《锦绣田园:穿到农家忙种田》 第1章 无辜的扫把 “乖女,醒醒,起来吃点鸡蛋羹。” 柳瑜被吵的的头疼,只能逼着自己睁开眼睛。 然后,就看到一个干瘦的妇人,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眼睛还有些微微的红肿。 “娘?”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往上躺点,我喂你。” 柳瑜本能的照做。 妇人把自己扶正后,边喂边碎碎念,“让你不要跟那群野小子们玩,就是不听,这下得了风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咱家可就你一个独苗苗,娘还要靠你养老,你不能出事啊。” 闻言,柳瑜下意识摸摸腹下。 空荡荡的,很好! 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出某种不可言明的东西后,轻呼一口气。 幸好,没变成男的。 虽说做女人各种麻烦,她自己也活的粗糙,可这么多年过来,真的没办法适应某种器官。 妇人依旧没有发现异常,继续喋喋不休,“你奶也是抠索,遭这么大罪,却只肯拿两个鸡蛋,还骗我说没有,我明明看到陶罐里还有五个! 如果多点,娘也能” 妇人说着,停下喂食的动作,陶醉的嗅一下碗,眼神迷离中透着渴望,眼泪不争气地从嘴巴里流出来。 见状,柳瑜嫌弃地捂住眼睛。 “娘,”然后,难以直视地开口,“我已经吃不下,剩下的你吃。” 这话说完,她立刻看到,某人看着蛋羹的眼眸骤然凝出绿光,如一头打到猎物的野兽,“真的?” “当然。” 刚说完,铺面而来的压迫陡然消散。 “乖女,”妇人边大口吃蛋羹边流泪,“你才十岁就这么懂事,长大了肯定能让我天天吃肉。” 大口吃肉的日子终于能盼了! 呜呜呜~ 她错了! 她再也不会认为自家乖女只会忽悠亲娘。 闻言,柳瑜垂下眼眸,轻咳一声,“快吃,蛋羹冷了会腥。” 说完抬头,就发现碗里已是空荡荡,一点残渣都不剩。 顿时,无语地抬头望天。 这是几天没吃饭? 哪怕已经知道亲娘不靠谱,还是觉得有点觉得破碎三观。 轻咳一声,心累地闭上眼,“娘,我有些累,想睡会儿。” “放心睡,”妇人拍着胸脯保证,“娘一定好好守着你。” 这可是后半辈子的肉,一定好好护着! “不,不用。” “怎么不用,你死了可没人给我养老,不能大意。” 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柳瑜干脆蒙着头钻进被子里。 少顷,一道高喊响起。 “不好,你奶叫我!”妇人慌张地站起来,“娘先去应付下,马上回来,你继续睡。” 说着,顾不得女儿的反应,急匆匆推门出去。 等门闭合后,柳瑜才放松心中一直绷紧的弦,放空心神躺在床上,梳理冲撞脑海的记忆。 然而还没多久,就被门外的争执吵醒。 “三弟妹,”徐氏气的胸口疼,“你连自家闺女的东西都抢,还要不要脸?” 一直都知道这个弟媳妇儿贪嘴,徐氏却没想到她连自个闺女补身体的蛋羹都不放过,怎么没被雷劈死! 小周氏抹抹嘴,挺直胸膛,骄傲地开口,“我闺女孝敬的,想吃让你闺女孝敬你!” 怕是这辈子都难! 整了三家营只有自家闺女才能招婿,独独一份,别人羡慕也没用! “我呸,”徐氏轻啐一声,“我还不知道你,盯着好东西移不开眼,哈喇子都能流进碗里,小鱼儿心软才看不过眼,丁点大的萝卜头都要指望,丢人不?” 徐氏一直嫌弃这个弟媳丢人现眼。 好吃懒做、偷奸耍滑、没脸没皮……从头发丝都指甲盖,找不到一点能夸的。 还跟蚂蟥似的,逮着谁吸谁。 偏偏,赖在自己家怎么也不肯改嫁,天天嚷嚷要姑娘养老。 碘着老脸对刚刚十岁的小不点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放屁,大嫂嫉妒我就直说,”小周氏支着脖子反驳,“你有儿有女,想吃蛋羹找他们,别酸我。” 两人的对话让厨房的周氏听到,顿时,脸黑成锅底,“老三媳妇,你把我给小鱼儿炖的蛋羹吃了?” 小周氏很怵婆婆,闻言,讨好地辩解,“娘,我真的没抢,是乖女孝敬我的。” “吃了多少?”周氏直接问。 她太了解这个儿媳妇,奸馋懒滑样样精通,吃苦受累门门不行。 如果不是自己娘家侄女,还是孙女亲娘,早把人赶走。 “没多少。” “全吃了?” “没有没有。”小周氏怕挨揍,连连摆手。 “一半?” “多一点点。” 闻言,周氏再也忍不住火气,拿着扫把抽过去,“你还是不是人?小鱼儿两天没吃东西,我给炖两个鸡蛋,你还抢了大半!” “我没事,”柳瑜有些虚弱,靠在墙上借力,“奶,你别打娘,蛋羹真的是我给的。” “还不是你娘那馋样勾的,”周氏脸色虽然缓和,却依旧不肯放过小儿媳,“往常胡闹也就算了,你都病了两天她还这样,不打不长记性!” 说着,周氏扬起扫把挥过去。 即使知道小周氏一直都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也没有停手。 除了打她也没别的办法,说教没用,挨骂人家也是一个耳朵出一个耳朵进。 让干活,死活不肯,逼急了直接躺地上打滚,一点脸都不要的滚刀肉,把人气的恨不得弄死她。 “哎哟喂,打死人了,”刚挨两下,小周氏已经开始坐在地上哭嚎,“相公啊,你等等,我这就去找……” 小周氏的声音悲戚、身形狼狈,甚至鼻涕眼泪一起流,真的让人非常嫌弃。 老周氏气的要死。 每次都是这样,还没挨打就扯着嗓子嚎,自己的名声就是被这个杀千刀的祸害的! 小鱼儿只剩这么一个娘,不能宰,千万不能宰。 再三提醒自己,堪堪压住邪火后,挥着扫把呵斥,“闭嘴,还嫌不够丢人?老柳家做了什么孽才摊上你这个讨债鬼!” 小周氏转溜下眼睛,立刻开口,“娘,只要你别打,儿媳立刻闭嘴。” “滚远点,别让老娘看到你!” 闻言,小周氏蹭一下起身,呲溜一下窜出去,出门前还不忘记安抚柳瑜,“乖女,娘先出去躲躲。” 见状,老周氏怒火蹭蹭往上升,啪一下把扫把摔在地上。 无辜的扫把顿时成了两半。 第2章 辣么丑 见状,徐氏弱弱地提醒,“娘,家里只剩这么一个完整的扫把……” “你也给我闭嘴,”周氏愤愤咒骂,“一个个全是讨债鬼,搅家精,老柳家得罪了哪路神仙,才摊上你们这些个孽障!” 话音一转,面色悲戚,“可怜我家小鱼儿,遇到这么不靠谱的亲娘,也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奶,别气,”柳瑜连忙上前安抚老人,“我娘犯起混来六亲不认,咱可不能因为她把自己气倒。” 说这话的时候,柳瑜一点都不心虚。 完全忘记记忆中的娘俩,其实半斤八两,一样混不吝色。 “这话没错,老婆子可不能跟那不着调的一般见识,”老周氏听到这贴心的话,脸上浮出笑意,“等着,奶再去给你炖两个蛋羹。” “谢谢奶,还是奶最疼我。” “没良心的丫头,”徐氏酸了,“大娘对你不好?” “大娘也疼我,只比奶差一点点。” 说着,柳瑜特意用手指比划一点指甲盖,讨好地冲她笑笑。 “就你机灵,”徐氏撸一把柳瑜毛茸茸的头发才满足,“快去床上歇着。” “嗯嗯,大娘,我先回房了。” 院子角落,一个黑瘦的男孩,阴沉地看着这一抹,不屑地勾起嘴角。 机械、麻木,又带着一丝丝凉薄。 相亲相爱?不过是笑话,也就那傻子不知道! 柳瑜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快速把记忆梳理一遍,然后确定自己来到了平行世界。 后背的胎记,脚底的红痣,左手小拇指的疤痕,就连后脑勺坑都一样,绝对是自己没错! 然而,一下缩水到十岁,还真是让人不太习惯。 “人生的小船啊,果然说翻就翻!” 假装惆怅地唏嘘几声,柳瑜把这事彻底抛到脑后。 甭管怎么说,这笔买卖都稳赚不赔。 穷是穷了点,落后是落后了点,然,只要年轻就有无限可能。 没有渣爹的迫害,自己定然能茁壮成长! 呵…… 再也不用经历渣爹所谓的磨练……这是,自由的感觉! 自我陶醉的柳瑜,突然怀疑鼻子出了问题,“什么味儿?” 谁在房间放了生化武器? 说完,连忙跑到窗边推开窗户。 “哎,别开。”周氏看到后,赶紧过去阻止,“风寒还没好,不能吹风。” 柳瑜眨眨眼,装作没听到。 打开窗户后,无辜地看着周氏,“奶,刚刚走了一下神儿,你说什么?” “没什么,先吃蛋羹。” “好。” 顺从地接过碗,乖巧的吃蛋羹,又软又滑又香,极为好吃。 周氏见孙女吃的香甜,眉头不由得松开,然后走到窗边关上窗户。 “奶,”柳瑜可怜巴巴地转过头,“屋里好难闻。” “先忍忍,过几天洗个澡就好。” 闻言,柳瑜神色一僵,下意识嗅嗅自己,顿时,脸皱成包子,“我几天没洗澡?” “半个月前刚洗过,也没多久。” 半个月前,也没多久? 柳瑜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确定祖母没有开玩笑后,忍不住撒娇,“奶,我要洗澡~” 半个月不洗澡,破纪录的节奏啊! “不行,风寒入体,不能着凉。” “已经好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氏,委屈地说,“太臭了,忍不下去。” 周氏有一瞬间的不忍,最终狠心拒绝,“不行,过两天再说。” 说完,怕自己后悔,连忙走出房间。 知道周氏这里行不通后,柳瑜也没过多纠缠,等院子没有动静后,探着脑袋推开门。 猫着腰踮着脚偷偷往外走。 “你想做什么?” 荀逸看到柳瑜的动作后,眼目浮现波澜,很淡,且一闪而过。 纵然觉得柳瑜又蠢又笨,可毕竟是自己名义的妻子,自己还是赘夫,她出事,绝对好不了哪里去。 更何况,这人现在还得了风寒。 闻言,柳瑜动作一滞,僵硬地转头,抬眸,讶异地问,“猴子?” 闻言,荀逸怔然一下,幽幽地开口,“你在说我?” “抱歉,眼疾犯了。” 面不改色地说出丝毫没有诚意的道歉,暗自打量起眼前的人。 又黑又瘦又矮,活像非洲逃难出来的,辣么丑…… 从脑海中扒拉出这人,顿时,惊得瞪大眼睛,“荀逸?未来夫君?” 谁选的人,她保证不打死……才怪! 身为根正苗红的颜狗,在这鸟不生蛋的旮旯,没有美人洗眼已经很难受,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小夫婿,晴天霹雳啊! 老天爷,敢不敢再残忍点? 荀逸没有接话,眼眸却浮现羞恼,以及掩藏瞳孔深处的幽暗。 死胖子,我记住了! 须臾,恢复平静。 他早该习惯的,又不是第一天被嫌弃。 面无波澜,荀逸狠狠给未来娘子记了一笔。 装作伤心地低下头,气息都变得哀怨。 “算我怕了你,”无奈地咬咬牙,柳瑜伸出小拇指,眉头打结地勾住小夫婿的手,“一起去。” 闻言,荀逸诧异地瞪大眼睛,湿漉漉的瞳孔满是不可思议,“真的?” “再废话你就留在这。” 语气非常恶劣,荀逸却丝毫不在意,垂下头暂时脸上的震惊。 他真的非常吃惊。 柳瑜一向不喜欢自己,从来不会带自己一起…… 这一刻,荀逸仿佛悟到了什么,气息都变得柔和,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算计…… 见状,柳瑜忍不住翘起嘴角。 小夫君颜值虽然低的可怜,性格却难得乖软,勉强凑合。 主要是柳瑜心虚。 以前的自己不懂事,又颜狗属性,一万个不中意黑丑夫君,明明白白的嫌弃,她……也是。 然而,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总不能真的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恶意深深,即使真的很嫌弃…… 柳瑜的想法,荀逸并不清楚,他机械地跟在柳瑜后面,脑袋飞快地转动。 “小鱼儿,”突然,一道凄厉地声音响起,“你居然牵小崽子的手?” “娘?”柳瑜差点没被这道声音送走,“你没走?” “走哪去?”小周氏不高兴地撇嘴,“你奶就一会儿脾气,我可不想来回遛!” 傻狗似的! 第3章 蠢鱼 自家婆婆什么脾气她还不清楚,脾气臭的要死,现在回去就是找揍。 “没走你就躲在大门口?”柳瑜真的很无语,“就不怕奶出门看到?” “这会儿她要拌猪食,才没有功夫出来。” 小周氏说的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不帮忙干活有什么不对。 柳瑜并不意外这态度,以前的自己也是这想法:凭本事偷的懒,为什么心虚? “娘,你继续躲着,我们先走了。” “等等,我也要跟你去。” 闻言,柳瑜顿住脚步,转过头,无奈地问,“你躲得好好的,跟着我干嘛?不怕走路磨脚?” 曾经老周氏让她去镇上卖菜,她就用这个借口推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上山找吃的,”小周氏眉眼间全是嘚瑟,“别想丢下我。” 柳瑜: 好,真的被说中了! “小鱼儿,”小周氏有些生气,“你真的是亲生的?这种好事都不叫上娘,真的会给我养老?” 一直深信不疑的信念,在此时产生动摇。 闻言,柳瑜很心虚。 暂时还没习惯这个不靠谱的娘,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事。 轻咳一声掩饰后,一本正经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是担心你受累,想把东西直接给你带回来。” “真的?” 小周氏对这话很是怀疑。 “害,若是不信,就在家等着看我表现,怎么样?” 此时的柳瑜,依旧没有放弃摆脱小周氏。 “我才不上当,”小周氏委屈地控诉,“每次都这样忽悠人,老是骗我,你那苦命的爹……” 小周氏说着,摇摇欲坠的泪马上就滴下来。 哪怕知道亲娘一贯作风如此,柳瑜依旧忍不住捂住眼睛,“跟着可以,要听话,不然休怪我不顾念母女之情……告状。” “放心,你让往东娘绝不往西!” 说完,喜滋滋地跟在柳瑜身后往山上走。 一路上,荀逸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以前自己那样被对待,莫非真是自己态度不对? 然后,陷入深深的纠结中。 理智上觉得某种做法对自己最好,心里又觉得太委屈自己。 进山的路越走越深,很快超出了平日打柴的范围,小周氏忍不住出声,“闺女,不能再往里走,太危险!” “不走。” 她又不是铁憨憨,自己小胳膊小腿,还要带两个累赘,遇到稍微大点的野兽都跑不掉。 柳瑜说着,带着两人左拐,来到一处少有人驻足的水潭旁。 “我去找吃的,崽崽你去捡柴,至于娘,”柳瑜嫌弃地皱皱眉,“坐着等吃。” 记忆中,亲娘不是躲懒就是在躲懒的路上,除了端碗吃饭,似乎没有干过别的活。 真的不能怨两位伯娘嫌弃,实在是亲娘太气人。 当然,以前的自己也不遑多让,只是多了层小孩的身份,又沾去世亲爹的光,家人自带滤镜,才没有人计较。 崽崽?他么? 荀逸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对,也不是不计较,只是计较的对象不是她们娘俩。 想到这,柳瑜偷暼一眼荀逸,补偿地揉揉他的脑袋,“我会对你负责的!” 对我负责?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荀逸升出一股委屈。 蠢鱼,终于认识到自己身份了? 可是…… 听到小周氏闷哼一声,荀逸才回过神来。 当即搬过来一个石块,“娘,你坐这,我马上就把柴捡回来。” “快点,都饿坏了。” 还没走远的柳瑜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抽搐了。 眼睁睁看着两个小孩忙活,整个三家村也只有亲娘好意思。 摇头甩开脑海的想法,柳瑜找一个棍子,磨出尖头,对着一个地方挖下去。 翻看记忆后,她就打上这片山药的主意。 “这是啥?”小周氏坐在一旁小声嘀咕,“真的能吃?” “不能,我挖出来给你看看而已。” “又骗我,”小周氏很不开心,“就会欺负我。” 呵呵…… 柳瑜没说话,继续吭吭哧哧挖山药,直到荀逸背着两捆柴回来,才停下动作。 “小鱼儿,”荀逸装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捡好柴了。” “你生火,我去洗东西。” “我陪你一起。” 羞涩中带着坚持的声音,让柳瑜不由得放缓语气,“水潭危险,你留下生火。” 说完,抱着足够三人吃的山药,头也不回地离开。 “就知道骗我,”小周氏很不满,“难道怕我偷吃?真是的,东西挖出来难道不是给人吃的?” 撇撇嘴,小周氏把视线转向生火的荀逸,“小崽子,等会儿不准……” 小周氏的话还没说完,荀逸立刻领悟,“娘放心,我不吃。” “说什么呢?”小周氏感觉丢了面子,“我是那种人?再丑也是我女婿,饿死你谁干活?” 闻言,荀逸垂下头,没说话。 这话说的,天天抢自己食物的不是她似的 小周氏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觉得小女婿可怜巴巴的,“你这崽子,憨傻憨傻的,不交代你都不知道抢食,等会不准留肚子,听到没?” 呵呵~ 真的不是被戳破心思不好意思? 荀逸装作惊喜地问,“娘,你,你说真的?” “废话,”小周氏非常不屑,“我还用对你说假话?” 看不起谁呢? “谢,谢,”他红着眼睛保证,“我以后肯定好好干活。” “记住你说的话,”这话让小周氏来了精神,立刻上杆爬,“以后家里活都是你的,别想我和小鱼儿帮忙。” 荀逸还想说什么,察觉到柳瑜越来越近的身影,果断沉默下来。 他总觉得现在的柳瑜没以前那么蠢了。 柳瑜把自己洗干净才回来,拿出干净的山药,直接扔进火里。 “小鱼儿,这是什么?” 荀逸也很好奇,他从来没见人吃过这种东西。 “山药,能吃。”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不是柳瑜不想多说,实在是没多少力气,刚刚在水潭旁边,若不是觉得吃独食不好,她已经生啃。 小周氏有些怀疑,“村里怎么没有人知道?” 闻言,柳瑜没好气地开口,“若是他们知道,还有你的份?” “也是!” 听到柳瑜的话,小周氏没有生气,反而有种捡到钱的窃喜,嘴角都翘得高高的。 见状,柳瑜偷偷松口气。 幸好,没有人问自己怎么知道山药,否则还要浪费脑细胞编借口。 第4章 青铜? 若是用一个词概括三家村,柳瑜会一贫如洗。 这里是真穷,家家户户都在勒着裤腰带过,吃饱穿暖只是个奢望。 造成这样的原因很多,最核心的是战乱,新朝刚成立十年,之前一直在打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国力倒退几十年。 所以,缺胳膊断腿的人很寻常,没有人会大惊小怪,三家村就有。 而且,当朝天子非常狗! 因为自己被商人痛宰过,极其憎恨这个阶层,不仅层层刮油,还各种打压,从身份到待遇,从身体到心理全方位不留死角的那种。 柳瑜的认知中,历朝历代商人都是肥羊一样的存在,而在大昭,或许用奶牛形容更为恰当。 这个决策,极大的束缚了物质流通,以至于大昭从上到下都非常重视种田。 故而,农业不仅成为国之根本,更是有着超乎想象的地位,而且前途极其光明,不仅受人尊崇,甚至能加官晋爵。 种得千金粟,自得黄金屋,娶得美娇娘,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生产力落后也是真的。 不管是周氏还是荀逸,都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柳瑜因为受宠,待遇稍微好一些,老周氏经常给开小灶。 吃七成饱后,柳瑜制止两人,“都别吃了。” “还有好多呢,”小周氏很不乐意,“怎么就不能吃?乖女,娘的肚子已经很久没有饱过,你真要这么狠心?” “狠心?”柳瑜黑着脸解释,“我是为你好!” “嗯?”小周氏有些不大相信。 只要事关口粮,她就会变得多疑而精明。 “长时间吃不饱的人不能暴饮暴食,不然会撑着肚子。” 闻言,小周氏满脸不高兴,“撑着才好呢,有些人想要还没这个福分呢!” 额…… 柳瑜彻底服气。 “反正不能再吃,”柳瑜干脆威胁,“否则,下次来不带你。” 自己小胳膊小腿忙的跟狗似的,旁边却有个人大爷一样坐着等吃就行,真的很让人不平衡。 听到这话,小周氏才不舍地放下山药,“有东西都不能吃,娘的命太苦了~” 语气无比哀怨,满满都是不情愿。 小周氏知道自己是泼皮,难缠的紧,却依旧有点怕自己闺女。 自己闺女不仅性格混,还有靠山,根本比不过。 闻言,柳瑜生气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对比旁边乖巧又柔顺的小夫婿,心情简直难以描述。 还没个孩子懂事,柳瑜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此时的她,彻底体会到两位伯娘的心情。 想到这是自己亲娘,不能丢,只好放缓声音,“今天先养养胃,过几天一定让你吃饱。”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能吃肉不?”小周氏兴奋起来,“我都大半年没吃肉了!” 吃屁! 柳瑜很想直接喷过去,最终默认下来。 前世渣爹虽然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却只把自己看成继承祖业的工具人,除了各种压迫剥削外,并没有什么亲情。 现在的小周氏虽然不靠谱,却真的把自己看的很重。 少顷,柳瑜脱下外衣把山药裹好,挑着不大可能碰到人的小路下山。 不是她过于谨慎,而是口粮这种东西,必须要保护好。 快到家门口时,小周氏笑嘻嘻凑过来,“乖女,你准备把山药藏在哪?要不要娘帮忙?” “干嘛藏起来?”柳瑜没反应过来,“家里好多人都空着肚子,带回去给他们吃。” 闻言,小周氏立刻皱起脸,“真的要给?” “不然我会费这么大力气抱回来?” 小周氏不大不情愿,“给他们吃也落不到好,他们全都嫌弃我。” “感情您老知道这事?”柳瑜惊讶地挑挑眉毛,“既然知道,为何没伸把手帮忙?” “这你就不懂了,”小周氏有些嘚瑟,“被嫌弃最多挨点挤兑,口粮又不少,干嘛累自己?活就在那,我不做自然有人做。” 这鬼才逻辑柳瑜给满分。 只是,家里人听到,会不会气到吐血? “娘既然知道他们对你好,为何还要把山药藏起来?” 本以为亲娘是青铜,不懂人情往来才敢这么作,感情她自己才是…… “还不是怕饿到你,”小周氏不开心地撇撇嘴,“这么多,够咱们一家三口吃好久。” 额…… 信你的邪! 分明是怕饿到自己~ 抿抿嘴唇,柳瑜无奈保证,“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饿肚子。” 说完,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连忙补充,“也不会让崽崽饿肚子。” 之前的柳瑜,对荀逸的称呼,更多是一种后世习惯,此时此刻,倒是真的决定好好养了。 “我信你!” 羞答答地说完这话,荀逸又一次垂下头,心里怎么想的一点没表现出来。 “乖女,”小周氏很感动,“娘一定好好记住这话,吃饭都不忘。” “行!” 咬着牙吐出这个字,柳瑜加快脚步回家。 “奶,我回来了!” “小鱼儿?”老周氏疑惑地声音响起,“你没在房间?又上山了?” 最后这句,因为激动,声音已经变得尖锐。 闻言,柳瑜全身都僵硬了。 差点忘记,自己是偷跑出去的。 吐吐舌头,脸上堆起甜笑,抱着山药小跑过去,撅着屁股,献宝似地开口,“奶,看孙女找到什么?山药,能吃呦,特意为奶找的。” 卖萌装可怜表孝心,绝对是逃避责罚的不二法宝。 闻言,老周氏训斥的话立刻咽到肚子里,点点柳瑜地小脑袋埋怨,“你病还没好,怎么又去山上,家里又不缺……” 周氏说不下去。 她没办法违心地说家里不缺吃的。 而孙女慕濡又软糯的身影,也让她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 良久,轻叹一声,“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赚口粮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想那么多。” “我不想奶饿肚子。” 察觉到老周氏态度软化,柳瑜立刻添一把火。 “小人精,奶不饿,谁跟你说奶饿了?” 刚说完,老周氏的肚子就咕咕的响不停,顿时窘迫不已,“奶这是肠胃不好,人老了就这样,不信去问村口的春婆婆。” 听到这话,柳瑜的眼眸泛起雾气。 然后,咯噔咯噔跑向厨房,“奶,我去给你煮山药。” “慢点,小心摔倒!” 老周氏本想拦着人,话出口却变成了嘱咐,她舍不得拂了孙女的孝心。 见状,小周氏觉得来了机会,“娘,我也去厨房看看。” 闻言,老周氏刷一下板起脸,“老娘差点把你忘了,荀逸,关着大门,今儿一定要好好管教你娘。” 太闹心了! 第5章 不安 老周氏的曝脾气真的要忍不住了。 本想放小儿媳一马,结果这个不着调的,竟然纵着闺女上山都不拦,真的欠修理。 “娘,我错了,”小周氏边跑边讨饶,“你别打,下次上山一定跟你说。” “竟然还想着下次!”这话,成功地让老周爆发了,“混账,往常欺负荀逸也就算了,竟然连小鱼儿都不放过,老娘打死你!” 为了一口吃的,竟然不顾闺女生命?老周家少了她口粮? 越想越气,老周氏的动作也更加狠戾。 疾速关完门回来的荀逸,看到小周氏被婆婆追着满院子打之后,忍不住勾起嘴角,全身都升起愉快的泡泡。 “奶,你别怪娘,她也是怕小鱼儿饿到。” “对对对,”小周氏连忙应下来,“我只是怕小鱼儿饿。” 这样一说,老周氏更气,“孽障!要不是你把她蛋羹抢了,小鱼儿怎么会饿肚子?” 说完,下手越发狠戾。 小周氏今天的做法,真的触及到老周氏的逆鳞。 小儿子年纪轻轻去世,只留下这么一根独苗苗,若是出意外,杀了儿媳都不解恨。 心里发了狠,任凭小周氏怎么撒泼都没用。 察觉到越发乱的场面,柳瑜果断开口,“奶,火要灭了。” 柳瑜会烧灶,且经验丰富,这么做只是想找个借口别让老太太揪着小周氏别放。 虽然亲娘各种不靠谱,但毕竟是亲的,总要护着点才行。 “小鱼儿,别动,放着我来。” 老周氏说完,狠狠剜一眼儿媳才离开,满满都是等下再算账的意味。 “娘,”人走后,荀逸关切地问,“你还好?” “还活着,”小周氏靠在门板喘气,有些不解,“你奶今天吃了炮仗?平时也没这么大反应!” 闻言,荀逸无害地笑了笑,“娘应该渴了,我去给你端碗水。” “去,”小周氏摆摆手,有些不耐烦,须臾,咧着嘴嘀咕,“兔崽子,都不知道给老娘搬个凳子过来,疼得走不了路了!” 柳瑜完全不知道后续,老太太进厨房后,看到她把所有山药都煮了,吓得立刻灭了本就摇摇欲坠的火苗。 “乖乖,你怎么全给煮了?省着点加在野菜糊糊里,至少也能撑两三天呢。” “奶,本来也没多少,家里那么多人,一人几口就没了。” “不成,煮两根,不一根就好。” “这样多浪费柴,”柳瑜真的很无奈,“奶放心,山上还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挖,不用省,再说了,爷和大伯他们下地干活,老是吃不饱也不行。” “真的还有?” “嗯,”柳瑜很确定,“山上有好几片,在地下埋着,村里人不认识才被我捡个便宜。” “什么叫被你捡便宜?”老周氏很不满意这说辞,“东西就在山上,咱们又没有拦着不让他们挖。” 说着,眯着眼打量下周围,压低声音嘱咐,“小鱼儿,你可别乱说话,这种东西没人见过,谁知道会不会有毒,咱们先为大家伙试试,确定没毒再告诉他们。” 这番诱骗孙女,老周氏心里没有一丝愧疚。 在她看来,自家发现的东西就该进自家锅里,至于那些外人,先等他们吃饱。 “奶放心,保证不乱说。” 柳瑜心里觉得好笑,却也没有较真,很顺从的答应了。 “乖鱼儿!”老周氏满意地眯起眼睛,慈爱地摸了摸孙女毛茸茸的脑袋。 日渐黄昏,老柳家的男人们陆陆续续回来,原本略显宽阔的农家小院,一下子拥挤起来。 “老婆子,小鱼儿病好了些没?”柳老爹沧桑中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爷爷,”柳瑜惊喜望着门口,“你们终于回来了!” “嗯?”柳老爹有些不太明白这话,“我天天都是这个时候回来,怎么突然这么说?” “她想跟你显摆呢,”老周氏笑着解释,“小鱼儿今天去山上挖了一些吃的,早早就煮好,只等你们回来。” “才不是,”柳瑜很不满意这说辞,“我想让奶先垫垫肚子,是你一定要等爷。” 柳瑜有点难受,本来说好的给老太太煮山药,结果煮好了她却死活不肯吃,非要等家里人全回来。 “小鱼儿又上山了?”柳老爹听到这话,眉毛立刻紧紧拧起来,“病还没好,乱跑什么?老婆子,你怎么不好好看着?” 对于小儿子留下来的唯一子嗣,老爷子恨不得走到哪都放兜里揣着,生怕磕着碰着半路夭折。 “跟皮猴似的,根本看不住,”老周氏也很无奈,“下次干脆拿根绳子拴脖子上,省的又乱跑。” “脖子?”长孙柳时不可思议地惊叹,“那岂不是栓狗?” 闻言,柳大伯没好气地给儿子一脑壳,“胡说什么呢?敢把小鱼儿说成狗,想挨揍不是?” “爹,这话又不是我说的……” “都赶紧进屋,”老周氏轻咳一声打断孙子的话,“今儿煮的吃食多,都能吃饱。” 说完,老太太却发现大家并没有多少喜意。 心里一个咯噔,不安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闻言,人群顿时静默起来。 须臾,柳老爹沉着脸开口,“明天开始,小鱼儿一起下地,跟着我学种田!” “凭啥?”老周氏声音陡然尖锐,“老头子,小鱼儿才十岁,路都走不稳,你让她跟你种地?亏不亏心?” 悲从中来,她忍不住哀嚎道,“娘苦命的三儿啊,娘对不起你啊,没让你投个好胎,年纪轻轻就去了,留下孤儿寡母还被老子兄弟欺负,可怜小鱼儿……” 似曾相识的画面,柳瑜隐约认识到亲娘跟谁学的~ “别嚎了,”柳老爹很头疼,“家里谁不疼小鱼儿?还不是被逼的?” “谁敢?”老周氏恶狠狠地转过头,“敢糟践小鱼儿,老娘跟他们拼命!” “爷,”柳瑜看着脸色惨白的大堂嫂,若有所思,“可是大堂嫂有了身孕?” 因为连年征战,大昭人口和税收锐减,朝廷不得不采取各种措施,强制早婚、鼓励寡妇再嫁之外还会强制分户,明令禁止四代同堂。 违反者,收缴家产,徙一千里。 第6章 舍我其谁? “没错,”柳老爹的心情很复杂,“再过不久,这个家就散了!”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真来了,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 早年因为征兵,跟着太祖到处跑,把妻儿老小抛在家里,日子安稳才十来年而已,好好一个家又要散了。 然而,好不容易才盼过来重孙,也不能不要。 酸涩,在柳老爹心里蔓延,且越发浓郁厚重。 这条律法自开国就施行,不少人用血淋淋的教训证明,妄图挑战规矩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因此,整个老柳家都对这事有准备。 然而真的遇到,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这糟心世道,活大半辈子就没过几天好日子! 老太太觉得嘴巴很苦,像吃了黄连似的,“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大概估摸一下,日子安稳下来也不过七八年的光景,却这么快又遇到事。 “都是孙媳不好,”孙氏害怕又惶恐,再没有孕育子嗣的喜悦和欢喜,“都是因为我,好好一个家才会散,孙媳是罪人。” 孙氏期期艾艾说完,流着泪跪下来。 见状,长孙柳时同妻子一起跪下来,吸一口气,咬着牙建议,“爷奶、爹娘,二叔二婶,你们把我们夫妻分出去。” 他不想背负拆散全家的罪名。 与其为了他们两口子让一家人受牵连,倒不如直接把他们分出去。 “胡说什么呢,”柳老爹很不高兴,“你爹是长子,你是长孙,分谁也不可能分你们!” 柳老爹自诩讲究人,即使明知道钻这种漏洞能让家里多几年平静,也做不出这么没规矩的事。 闻言,柳时瞬间松口气。 不是他自私,而是一个刚刚十六岁的人真的没信心承担起一个家,不说别的,单单徭役和兵役就不是他一个人就行的。 “不管你想怎么处理,我只有一个要求,”老周氏沉默半晌开口,“老三是为老柳家服役没的,不能把小鱼儿他们娘仨分出去!” 老太太知道儿子儿媳都有些小心思,她能理解,但是儿子是为老柳家服役没得,说什么都不能把孙女赶出去,这个家也必须有小儿子的一份。 柳瑜敏感地察觉,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后,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稍微想一下,她就明白了原因所在。 说句不客气的话,三房在这家就是个拖累,还是个能压死人的拖累。 未来当家人柳瑜刚刚十岁,招来的小相公也不过半大小子一个,老娘更是懒得没边,任谁都不甘心被扒着吸血。 于是,立刻笑着打圆场,“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吃饭,有什么事吃饱再说。” “小鱼儿,”老太太有些后悔把孙女养的太单纯,看着她软糯又无辜的脸,责备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算了,先吃饭。” 老柳家能上桌吃犯的人只有八个,除了老周氏和柳瑜,家里男丁全在,荀逸除外。 柳瑜上桌,不仅因为受宠,还因为作为招婿之人,她才是一家之主,老周氏则是因为辈分够高。 其他人包括一直不着调的小周氏都只能缩在厨房坐在小凳上吃。 饭菜做的很足,加上山药,足够人吃饱,但也仅此而已。 没有一点油水,而且放的盐也很少,没滋没味,柳瑜不是很饿,把自己食物都拨到了老周氏碗里。 “乖孙,”老周氏不太高兴,“怎么又给我,你自己吃就行!” “奶不吃我也不吃,”柳瑜很无赖,“这顿不吃下顿也不吃。” 老周氏虽然一直上桌吃饭,但是,她给自己分的饭与三个儿媳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五成饱的那种。 即使今天多加了点山药,她也只是给自己多分一成。 或许其他人觉得老太太抠门又刻薄强势,她却很理解,若是不这么做,老爷子不在那些年,孤儿寡母早被人生撕了。 而且,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别家老太太作威作福,对儿媳喝五吆六、各种逼着干活,老太太也一样,但她自己干更多,吃的更少,两位伯娘根本不敢有意见,就是家里人也个个服气。 “你这丫头……”老周氏蠕动下嘴唇,最终没把矫情的话说出来。 孙女是她一把屎一把你尿拉扯大的,比谁都跟自己亲,这是自己的福气。 只是……想到以后,老周氏心情不由得沉下来。 见状,其他人心思各异,沉默着快速往嘴里扒饭。 饭后,老爷子坐在院子里不停叹气。 “爷,”柳瑜殷勤地端着水过来,“渴不渴?” “不渴,”柳老爹摆摆手,“你自己喝。” “哦!” 柳瑜没客气,咕噜咕噜一下全喝光了。 见状,柳老爹只觉愁的脑门疼,“小鱼儿,你爹没了,家也要分了,你要立起来了!” 如果可以,柳老爹也不想跟十岁萝卜头谈论这种话题,但是不谈不行。 两个儿子都是厚道人,但是,再厚道的人也不是傻子,能养三房三年五年,不可能养一辈子,孙女作为家主,早晚都要挑起大梁。 “我明白的,”柳瑜伸出自己的小手,拍着胸膛保证,“爷放心,孙女一定能把你们养的白白胖胖的。” 哪怕只有十岁,柳瑜依旧有蜜汁自信。 呵呵 老爷子忍不住嘴角抽搐。 他觉得孙女并没有明白。 “算了,大道理跟你说也不懂,打明儿起跟着我种地,手把手教你两三年,好赖饿不死。” 总归能把小儿子这根独苗留住。 “种地?” 柳瑜满脸抗拒。 不是不愿意,事实上,种花家人对土地有着执着而固执的热爱,柳瑜也一样。 然而,无可奈何! 作为渣爹的唯一子嗣,板上钉钉的家族继承人,无论他怎么不待见自己,都不会放松对自己的培养与训练。 自出生开始,就一直用家族实验室产出的各种药剂熬练身体: 口服的,药浴的、涂抹的…… 提升潜力的、刺激脑域的、淬炼身体的…… 身体也因此产生变异,别说种庄稼,就是路边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杂草,经常接触一样枯死 行走的百草枯舍我其谁? 第7章 迅速升温 “咋地?你还不乐意?”柳老爹抓狂,“种地哪里不好?庄稼收成高,到哪都有牌面,县太爷都要敬着几分,说不定还能领到赏银,再说了,不种地你吃什么?一家老小怎么办?” 老爷子并没有孙女是姑娘就口下留情。 自从决定招婿,他就已经把柳瑜当小子养,一点没客气。 “爷,”柳瑜郁闷,“不是我不想种,而是不能。” “有啥不能?”老爷子严肃起来,“若是跟你娘那样懒骨头,别怪我用鞭子抽!” 老爷子入伍多年,能完好无损的回来,不可能单纯无害,煞气在平时收敛显不出来,认真起来却非常有气势。 “你抽个试试?” 突然,老太太尖锐地声音响起,“小鱼儿才十岁,还是个孩子,锄头都扛不动,你让她怎么跟你种地?” “十岁,也不小了。” 老爷子讪讪开口。 对于这个亏欠多年的妻子,他一直没什么底气。 “哪里不小?”老太太气的胸口疼,“你放眼看看满村的小丫头,谁家十岁跟着大人种地?最刻薄的人也只是让姑娘打点猪草挖挖野菜,你倒好” 老周氏说着,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 小儿子在世时,把小鱼儿当成眼珠子疼,走到哪抱到哪,这才几年的光景?竟然被自家老头子逼着种地。 想想都觉得心酸! “这哪能一样,她们是嫁出去,咱们小鱼儿是招赘的一家之主。” 看到老太太还想再说什么,柳瑜连忙拉住她,“爷,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不能,你没发现咱们院子没有一颗杂草吗?” “多正常的事,”柳老爹不以为意,“院子地实,长不出来正常。” “踩实的地长不出来正常,”柳瑜摇头,“但是墙角都没有就不正常了。” 说话间,还特意用手指了指。 闻言,老爷子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后,脸色陡然一冷,“这跟你有关系?” “如果没有意外,”柳瑜摊手,“就是因为我!” “呸呸呸,”老太太一个纵步上身捂住柳瑜的嘴,“胡说什么呢,咱们家勤快拔的干净,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着,不顾老伴儿反应,直接拽着人离开。 走到柳瑜房间,老周氏伸着脑袋打量一番,确定没有人后,啪一下关上门。 “小鱼儿,下次不许再说这些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太太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却经历了诸多风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立刻想到封口两个字。 按理说,姑娘家不会种地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地里活吃力,老爷们做起来更方便,但是小鱼儿不一样,她是一家之主。 自家孙女若是拿不出足够的本事压制夫婿,肯定少不了各种闲言碎语,保不齐就让荀逸生出什么想法,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奶,你不信?” 柳瑜有些郁闷。 她也很想见证植物在自己手中播种、发芽、成长、收获的历程,然而,不可能。 这是提升自己的代价。 有些遗憾却谈不上不后悔,柳瑜很明白,即使再来一次,她依旧会选择接受药剂。 只有强大自身,才能不受制于人,更古都是这个道理,大昭亦是如此。 “我信不信不重要,关键是不能让别人信,”老太太小声嘱咐,“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要死死瞒在肚子里,听奶的话,搞特殊没啥好处,现在这世道,越普通越好,最好扔在人堆都找不出来。” 这是老太太用大半辈子总结的教训。 闻言,柳瑜摊手,“爷已经知道了呢。” “先别管他,你爷不傻,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再说了,还有我呢。” 老太太的偏心,从来不曾掩饰,并且理直气壮。 柳瑜沉默了。 她一直都知道老太太对自己很好,却没想到会如此无原则的偏袒。 良久,沉着脸开口,“奶,这次分家把我也分出去!” “不行!”老太太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你才十岁,你娘又指望不上,荀逸那小崽子也是个拖累,把你们分出去饿死啊?” 本来就不放心,孙女还是个不能种地的,这就更不行了。 “奶,你听我解释,”柳瑜认真分析,“大堂嫂有身孕了,这家肯定要分,把一家分出去肯定不行,爷必然已经打定主意彻底分家。” “分家他们也不敢把三房扫地出门,”老太太冷哼一声,“不管咋样,都是他们欠你爹的,至少也要把你养大才行,不然村里人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话不能这样说,”柳瑜很无奈,“如今大堂嫂有身孕,二堂哥三堂哥也老大不小,两位堂姐还要成亲,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趁着没有伤情份赶紧分开最好。” 一大家子生活起来,肯定有磕磕绊绊,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现在不显,以后矛盾定然越来越激烈。 柳瑜可没有忘记,柳时夫妻下跪的时候,自家大伯母一直欲言又止。 分家的律法已经施行十年,不靠谱的亲娘都心里门清,更别说两位精明能干的伯娘。 老太太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更明白分出去后自家小鱼儿会受多少苦,坚决不同意这事。 “奶,到时候你和爷跟我们住,”柳瑜不管,直接拍板,“我爹虽然不在,还有我,我给你们养老送终,一定让你们好好养看,天天吃肉,顿顿精粮!” “傻丫头,”老周氏忍不住笑了,“地主家也不敢这么造败!” 柳瑜仰头,认真承诺,“奶放心,我能养活一家人,也能让你和爷过上好日子。” 稚嫩的脸蛋,乌黑的瞳孔,诚挚的语气,暖的人心都化了。 老周氏很欣慰,“奶没有白疼你。” 不亏是老儿子的崽,父女俩一样一样的。 两人又说了一阵贴心话,怕耽误孙女睡觉,祖孙俩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柳瑜:淦,这奶奶也太好了?爱了爱了! 老周氏:小孙女这棉袄也太暖和了? 一次深入交流,祖孙俩的感情迅速升温,黏糊地让趴在墙角的小周氏后牙槽都酸了。 第8章 晴天霹雳 确定老周氏走后,小周氏猫着腰,掐着嗓子叫,“喵~” “娘,”柳瑜头疼地按住眉心,“你要进来就进来,做什么瞎嚎?” 门又没上栓! “你不懂,”小周氏鬼鬼祟祟地打量一圈,才关上门压低声音解释,“家里人精着呢,有点动静就听得清,娘不得不小心。” 闻言,柳瑜嘴脸抽搐,“娘有什么需要小心的事要说?” “那可不!” 小周氏贼眉鼠眼地又一次扫视,确定没人像自己一样趴墙角偷听后,解开腰带。 见状,柳瑜立刻抱住双手,警惕地看着小周氏,“娘,你想做什么?” 防备的小眼神,看色批似的。 小周氏没注意这些,解开腰带后,露出胖了一圈的腰围。 柳瑜定睛一看,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哪来的钱?” 不是怀疑亲娘的人格,而是她没有来钱的渠道,尤其这种缠的满满当当的铜钱腰带。 闻言,小周氏乐滋滋地解释,“我跟你爹偷偷攒的,家里人都不知道。” “你们攒的?” 柳瑜蹭一下站起来。 刺激有点大,她十岁的小身板有点承受不住。 察觉到女儿的吃惊,小周氏忍不住得瑟起来,“这是我平常揣在腰上的,猪圈里还埋了一个陶罐,那里还有东西!” “你平常一直揣着钱串子?” “那可不,”小周氏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就说交给我指定不会丢,十来年了,一个铜板都没丢过!” 人不可貌相,绝对是人不可貌相! 柳瑜真的没想到,自家这个四处讨人嫌的娘,竟然不声不响干出这么一件大事。 没有犹豫,直接接过钱串子,趴在床上认真数起来。 “乖女,是不是好多好多钱?” 小周氏浑身都是快来夸我的表情,眉毛都洋溢着得意。 “不是!” 柳瑜数完钱,原本的兴奋一下消了。 总共三千六百五十八文,换成银子三两六钱多一点。 也没多少! “怎么会?”小周氏瞪大眼睛,拿起钱串子比划,“这么长这么多……” “总共三两六钱多点,买粮食都不一定够吃一年!” “这么少?”小周氏傻眼,“那怎么办?咱们怎么盖房子?” 说着,她急出了眼泪。 这些年好吃懒做被家里嫌弃,好几次被罚不准吃饭她都不敢花钱,结果却得知这个消息。 晴天霹雳! 闻言,柳瑜顿住,转过头诧异地问,“娘早就打算分家?” “是啊,”小周氏委屈地把头塞到柳瑜幼小的胸膛,“你爹让我攒钱分家后用,娘以为已经……已经够了。” 小周氏哭的很伤心。 她感觉现在的好日子要一去不返了。 “没事,”柳瑜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宝宝一样,“已经不少钱,分家还有段时间,我再想办法赚点,一定让你住上新房子。” 柳瑜其实很惊讶亲娘能存这么多钱。 贪吃到连孩子的口粮都不放过,讲真,她并不对亲娘的节操抱多少希望。 “乖女,你别安慰我,”小周氏越想越伤心,“是娘没用,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 “那你继续哭!” “坏鱼儿,”小周氏起身,止住眼泪,控诉道,“你又欺负我!” “没有,”柳瑜无奈,“我只是看娘心里难受,想让你发泄出来。” 短短接触中,她已经摸清亲娘的脾气:不能惯! 越惯越矫情,也越让人头疼。 “你就是欺负我!” 小周氏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可她又拿自己女儿没办法,努努嘴,沮丧地趴到床上,“乖女,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求求你爷奶,让咱们继续扒着?” 自从四代不同堂的律法出来后,长子养老的做法已经不再符合利益,老人们可选择与未成婚的子女或者幺子一户,但更多的却选择自成一户延长下次的分户时间。 小周氏觉得,虽然公婆确实偏心他们这一房,却不会跟着他们一起上户,否则大房和二房不好做人。 小周氏的算盘打的哗啦哗啦的想,柳瑜也没反对。 老爷子是上过战场杀敌的人,老太太一个人在乱世拉扯大三个孩子,两人都不简单,简直是两座宝藏。 “行,我尽量争取。” “乖女,你可一定要做到,他们不答应你就撒泼打滚,娘后半辈子只能靠你了。” 小周氏又想哭。 她真的太难了! 原以为攒了那么多钱,分出去不用再受气,谁知才这么点…… 小周氏已经气得自闭。 哪怕这个时候,她也没想过自食其力。 干活,永远不可能滴,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放心,”柳瑜很无奈,“不会让你饿肚子。” 说完,把钱串子整理好,然后收起来。 见状,小周氏急了,“你不准备把钱还给我?” “还给你?”柳瑜无辜地看着小周氏,“不是娘要给我?” “我只是让你看看。” 小周氏说的很委屈。 “已经看过了,当然要收起来,娘放心,不会丢钱的。” “可是……” “没有可是,乖~” 三两句把小周氏忽悠走后,柳瑜忍不住翘起嘴脸。 日子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却也没预料中那么凄惨。 刚准备睡觉,院子里传来细碎的低泣。 打开门出去看,果不其然,荀逸如同小兽般缩在一个角落。 “怎么不进来?” “我……”荀逸吞吞吐吐解释,“不敢。” 失落的语气中满满的小心翼翼。 柳瑜:…… 奇怪,怎么总觉得自己是辜负良家妇女的狗男人? 她好像也没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她一个手指头都没动过未来小相公,怎么就…… 皱皱眉,不耐烦地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下次直接进来。” 进屋后,盯着他红肿的眼,压住怒气问,“谁欺负你了?” 亲娘? 应该没时间。 几个堂兄?今晚也没这个心情的。 见状,荀逸身形颤抖一瞬,随即摇头,“没人欺负,我只是太害怕。” “害怕什么?” 柳瑜有些不太明白。 “害怕被分出去。” 发颤的声音,让人很容易察觉他的不安和恐惧。 第9章 有什么不一样了 柳瑜很理解他的感受。 举目无依、前途未卜的茫然,只有经历过才知道。 所有的美好都不复存在,世界宛如一头吞噬人心的巨兽,好似下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忧伤地叹口气,柳瑜安慰地拍拍小相公的手,“你放心,分出去我也有办法让咱们吃饱穿暖。” “找山药?” 试探中带着警惕,却被荀逸隐藏的很好。 “那只能暂时过度,没办法长久的,山上好东西多的是,山药算不得什么。” “真的?” 荀逸说完,故意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眸。 “不骗你!” 柳瑜说的很笃定,她怕不安的小崽崽会哭哭啼啼。 一个亲娘就让人受不了,再来一个会让人发疯。 “我信你。” 荀逸松一口气,递给柳瑜大大的笑容,软萌又讨好,柳瑜没忍住,戳了一下他的酒窝。 软软的,糯糯的,果冻似的。 就是太瘦了,手感不太好,还要养才行。 回到自己住的柴房后,荀逸脸上笑意陡然消散。 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蠢鱼!笨鱼!呆鱼!” 居然敢戳他的脸。 想到方才的一幕,荀逸有羞又气。 荀逸是一个非常小心眼的人,别人只是骂了一句狗崽子,都能坏心眼把人引到马蜂窝边蛰的满头包。 他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背后干了许多事,在老柳家依旧是懦弱木讷的形象。 好像天生的,他就明白怎么伪装对自己更好,心也凉薄的厉害,除非事关自己利益,一直都冷眼旁观。 然而今日被轻薄,心中却泛起了与往日不同的波澜。 说不出具体感受,却又感觉有什么不同了。 想不通荀逸便不在想,抿抿嘴,用手把已经乱的稻草铺好躺下来。 “分家啊,终于等到了么。” 起初刚被买回来的时候,荀逸对柳家特别是自己未来的娘子有过期盼的。 然而,这些期盼在了解到柳家的各种极品以及一次又一次被漠视和欺负中消失了。 本来都已经找好后路,却突然发现,自己小娘子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于是,他决定再留下一段日子观察。 自己小相公的想法,柳瑜并不知道,确定分家后,她立刻美美的睡上一觉,还梦到了当家做主的美好生活。 直到…… 咚!咚!咚! 三声急促的敲门声,让柳瑜不得不睁开眼睛,“谁啊?” “你爷我,”老爷子听着房间内郁闷的声音,不满的冷哼一声,“快点起来,要下地了!” 闻言,柳瑜一个机灵坐起来。 “爷,你来真的?” 她是十岁?是? “快点,你堂哥他们都起了,就差你。” “成!” 拍拍脸,柳瑜穿上衣服走出去。 定睛一看,天刚蒙蒙亮,顿时无语,“爷,这么早就下地?” “你懂什么,八月天日头大着呢,趁着太阳没晒起来干活,还能少受点罪。” “我只是没想到。” 以前她为了躲避老头子,甚至跑到了大山深处不知名村落过活,经常跟那些种地的叔伯婶娘打交道。 除了收粮食,还真没见过谁这么积极干农活。 “这辈子,啥都不会都要会种地,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啥时候都是正理。” “可孙女真的不能……” “闭嘴,”老爷子做贼似的看看周围,然后训斥,“挺大的姑娘,该知道好赖了,有些事烂在肚子里都不能说!” “哦!” 看来还是不信。 撇撇嘴,柳瑜蔫哒哒跟在老爷子身后走。 不到黄河心不死,等会儿就让老爷子知道行走百草枯的威力。 一路上,老柳家的男人们都心情微妙。 他们看的很清楚,老两口非常看中小儿子,小儿子去世后,把这份感情转嫁到小鱼儿身上,看的比小儿子还重。 虽然老爷子已经尽力掩饰,却依旧能让人察觉那种发自灵魂的亲昵和重视。 然而今天,老爷子居然真的把十岁小丫头拎到地里干活,还真让人…… “爹,小鱼儿现在还小,要不再等一段时间?”柳大伯小心建议。 闻言,老爷子淡淡瞥儿子一眼,“不种地你养她?” 听到这话,柳大伯讪笑两声,不敢再接话。 养一张嘴容易,三张嘴就难了,更何况家里要添丁进口,花销越来越大。 即使老爷子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依旧心中失望。 三年前服徭役,原本不该是小儿子去的,他只是不忍心自己这个做爹的一大把年纪受累,谁知…… 原本还以为,小儿子纵然走了,有这个做爹的,还有一大家子,怎么着也能养活孤儿寡母。 然而,昨天晚上一宿没睡,都没等来一个人跟自己说话,哪怕只是口头保证不亏待小儿子一家都没有。 活大半辈子的人,什么事没见过?只是想想就明白两儿子的心思,理解归理解,却没那么容易接受。 三年,才三年就这样,人心易变呐! 柳瑜早感觉到气氛的微妙。 事实上,从昨天之后,老柳家的气氛就变了,一股无形的隔阂横穿在众人心中。 不就是分家,多大点事啊! 人都趋利避害,能够养三个拖油瓶三年,好言好语没给脸色,已经够意思,没什么好指责的。 “我需要别人养?爷,不是吹,把我丢在火星都能活蹦乱跳回来。” 还不是吹! 老爷子心中吐槽,脸色也不大好看,“就你能耐!” 地都不会种,到哪都一样饿死。 “火星是哪?”柳岁好奇地问。 “三哥,这个不重要,重点是我能养活自己,养活一家人。” 吹! 众人看傻子一样看着柳瑜。 柳大伯蠕动下嘴唇,想说什么,顾忌老爷子没敢开口。 因为分家,老爷子已经对他相当不满,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保不齐又被骂。 挺大一老爷们,都要做爷爷,还要被自己老子骂,很没面子的。 经柳瑜这么一打岔,气氛稍微好了点,就这么一路走到田地。 老柳家有三十亩地,乍一听很多,其实还不够一家子吃喝。 “小鱼儿,”老爷子指着地头交代,“家里准备在这块种黑豆,你先薅干净草。” 第10章 柳暗花明 虽然不相信不能种地这么玄乎的事,老爷子到底不敢拿自家口粮冒险,随便给个地头让柳瑜折腾。 “爷放心,”柳瑜笑得很开心,“保证一根绿草都找不到。” 闻言,柳老爹脸一下黑了。 老爷子走后,柳瑜找个视野宽阔的地方坐下来,还心情很好的拿起一片树叶吹曲。 顿时,欢快悦耳的曲子飘荡在乡间。 地里,柳岁很是羡慕,“回头我也要跟小鱼儿学吹曲。” “果然还是个孩子,”柳夏长叹一声,“爹,要不让小鱼儿回去歇着。” 影响心情! 以前不觉得,现在他们在这撅着屁股提桶浇水,人家慢悠悠地坐在地上吹曲,简直了。 “闭嘴,干你的活!” 柳老爹也很心塞。 有心说教小孙女,又怕别人发现异常,索性不再管,闷着头干活。 两个时辰后,日头越来越晒,肚子也咕咕作响,柳老爹招呼儿子停下来收拾东西,自己去找小孙女。 彼时的柳瑜,正躺在地上睡的香甜,嘴脸上扬,呼吸平稳,还时不时咯吱咯吱笑。 “柳瑜!” 老爷子低吼着咆哮。 让她来干活,还体谅她年纪小,特意找个轻快的活,结果这死丫头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还睡的这么香。 “下雨了?” 感受到脸上的湿润,柳瑜连忙起身,然后,就看到老爷子瞪成铜铃的眼。 顿时,心虚不已,小声地试探,“爷,是不是要回家吃饭了?” 老爷子的注意力并不在柳瑜身上,而是她身后的草地。 这块地头一直慌着,地力不够肥,种绿豆都收不了多少,才拿给柳瑜练手,顺便看看她有没有说瞎话。 看到她身后泛黄的草,顿时皱起眉头。 “跟我回家!” 心里装着事,老爷子没管几个儿子,直接把柳瑜提溜了回去。 “老婆子,赶紧关门。” “出啥事了?”老周氏警惕地看着门外,“快进屋里,这会儿都在忙着洗手、装饭,不会有人来。” “嗯!” 老爷子点点头,眯着眼看向柳瑜,一言不发,深沉而古怪。 柳瑜坐在床上,无辜地看着两人,老爷子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一点不虚。 这让想拿乔的老爷子肝疼。 “小鱼儿,”老太太看气氛不对,连忙跟孙女打眼色,“头回下地干活,是不是累坏了?” “累个锤子,”老爷子冷哼一声,“我们在那撅着屁股浇水,她倒好,躺在草席子上睡的香的很,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她睡觉确实不太老实,却不可能流哈喇子,那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对,污蔑,”老太太也不信,“小鱼儿还小,正是缺觉的时候,你那么早叫她下地,睡会儿怎么了?” “她那是从头睡到尾!” 柳老爹很心累。 自家老婆子蛮不讲理护崽,他就是有心教训一下孙女都不成。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太太非常替自家孙女委屈,“要不是你逼着,小鱼儿用得着躺地上?” “不讲道理!” “哪里不讲道理,不就是分家,咱们两个老不死又不是干不动活,还养不活小鱼儿他们娘仨?何必非要逼小鱼儿下地?” “对对,”柳瑜领悟到老太太的意思后,连忙点头附和,“爷奶跟着我过,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拉倒,”柳老爹淡淡地暼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开口,“你连地都不能种,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活我们?” “啥?”老周氏紧张起来,“小鱼儿真不能种地?” “嗯,”老爷子一脸严肃,“就她睡觉那块地,本来青愣愣的草都开始泛黄,我估摸着过不了几天就会枯死。” “这可咋办?”老太太咚一下坐下来,“小鱼儿连地都不能种,以后怎么养活一大家子?” 此时此刻,老太太有些后悔给孙女招赘了。 这种富贵病,就该找了不需要种地的人家养着,搁在他们老柳家这种泥腿子家里,以后怕是要受不少委屈。 这样一想,老太太不自觉地面容愁苦起来。 “爷奶,你忘记山药了?” 以前也不能种地,还被渣爹逼到鸟不拉屎的山窝窝里,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山药还能吃一辈子不成?”老爷子冷哼一声,“山里的东西确实不少,到底不是粮食,不顶饱,咱们也没有打野兽的本事,还是种田踏实。” “就是啊,”老周氏头疼的不行,“靠山吃山这句话,也只能在灾年应付应付,不拘什么东西,好歹能糊弄肚皮,正经过日子却不成,要不然咱们村也不会没人干。” 三家村的人少,有主意有本事的却不少,好几个都是跟着太祖打过天下的人,结果还不是回来守着地过日子。 身体破败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不现实。 “奶,山药是一种药材。” 此时的大昭,还没有人工种植药材,只能去山上采,非常贵。 闻言,老两口顿时重视起来。 柳老爹板着脸问,“你怎么知道?确定没有认错?药材可是大事,马虎不得,会出人命的。” “肯定没有认错,退一步,”柳瑜摊手,“就是我认错药铺也不会认错,问问就知道。” 不得不说,太祖虽然对商人狗了点,对底层百姓还是相当爱护,老百姓不管打猎还是采药去卖,都不会被压价。 否则,只要告到官府,至少也是没收一半家产。 狠是真狠,有效也是真的有效,这套律法实行下来,除了灾年,大昭的物价一直都非常稳定,商家也非常诚信。 “你还认识不认识其他药材?” 柳老爹的呼吸有一丝炙热。 采药人苦是苦,但是赚钱,而且不像种地掏大力器,有手有脚懂门道就行。 如果多这么一条路,自家小鱼儿也不是完全没救。 “认识,人参、三七、重楼、白芷、黄芪、党参……好多,一时说不清。” “这就好,这就好。”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老爷子阴翳的心情,顿时变得晴朗,嘴角也忍不住咧开。 然而,笑还没展开,立刻想到一件事,“小鱼儿,你会不会把山上药材也给弄死?” 第11章 分家上 “爷也太看得起我了,”柳瑜尴尬地摸摸鼻子,“短暂性的接触不会有事,我又不是毒药。” 呵…… 老爷子睥睨她一眼。 草死的何其无辜? 说这话确定对的起它们? 虽然心里不断吐槽,老爷子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开口,“纵然你有些本事,也不过十岁稚子,分家的事不要再管,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 在老爷子眼中,孙女到底还是太小了些,不明白世道艰难。 他倒是想一直护着自己孙女,但是以前受过不少伤,根本活不了几年。 若是这时候让两个儿子有意见,自家孙女没个帮扶的人,指不定要遭多少难。 “爷,你没得选择的,”柳瑜摊手,“把我扔在大伯家不合适,大堂哥以后的孩子越来越多,大房的花销也越来越大,根本负担不起三个拖油瓶。 至于二伯,他家其实也差不多,何况也要一碗水端平,不给大伯添麻烦自然也不能给她家添。” “这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 “就是,这事听你爷的,小孩子家家别想这么多。”顿一下,老太太语重心长嘱咐道: “你该跟你娘多学学,有时候人就得没脸没皮些,骂几句打几下都不当紧,好处到手就行。” 没人乐意一直养拖油瓶,哪怕是亲兄弟的独苗苗都不行。 但是不乐意又怎么样? 只要她活着一天,就不会让自家孙女吃亏。 至于另外两个儿子,拉扯他们那么大,还给娶了媳妇,置办了家业,做父母的也不欠啥了。 “胡说什么呢,”老爷子轻咳一声,“做人还是要踏踏实实才行,没脸没皮的平白让人厌烦。” 老爷子极其看不惯小儿媳的疲懒,只是不忍心苛责小儿子留下的遗孀,才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人也只是懒馋了点,不是什么大坏大恶,才这么一直迁就下来。 闻言,柳瑜在心里叹息。 看来要出大招了。 “爷奶,我知道你们一番好意,但是如果真的跟大伯或者二伯一起过,我采药的本事,到底教还是不教?” 闻言,两人顿时愣住。 按理说孙女吃饭的本事是不能教的,毕竟她只有这一条出路,然而这样做,俩儿子心里肯定会有疙瘩。 实实在在的好处搁在眼前,谁能忍住? “分,必须分!” 只犹豫一睡觉,老太太立刻做出决定。 “怎么分?”柳瑜乘胜追击。 “就按你说的,”老太太激动到拍大腿,“我们两个老不死又不是不能动,总能拉扯大你,大不了艰难点。” 辛苦点也总好过孙女连活命的营生都被夺走好。 “爷,你怎么说?” “就这样办,”老爷子揉揉眉心,“这事总要有个了断才行。” 闻言,柳瑜偷偷在心里比个耶。 她以为说服两位老人家还要一些功夫,没想到这么简单。 看来两位老人家真的把自己看的很重。 这样一想,柳瑜突然感觉肩膀多了股沉沉的压力。 老爷子一直都是果断利落的人,做出决定后,根本没拖,中午吃过饭就直接宣布。 “既然大时媳妇有了身子,分家的事也不拖了,今天下午整理下东西,明天就把村正请过来分家。” “这么突然?”柳二伯惊的下巴都掉了,“爹,大时媳妇才刚有身子,七八个月才生下来,怎么这么着急分家?” 柳二伯的心情很微妙,总觉得自己老子迫不及待把他们兄弟扫地出门,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就是啊,”柳大伯很纳闷,“爹,若是外人知道,还以为你对孙媳妇不满意呢。” 柳冬其实很心虚。 因为四代不同堂的律法,大部分小年轻都会拖一两年再要孩子,像他们家刚娶媳妇半年就有身子的也有,不过很少。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怎么处理。 而此刻老爷子的做法,简直故意下自家儿子儿媳脸面,这是柳冬怎么都没预料到的。 “就是啊,”大伯娘徐氏的脸色有些难堪,“爹娘,再拖一段时间,别家都恨不得一辈子不分家,哪有孙媳妇刚有身子……” “还是别了,”老太太摆摆手,“早晚都要分,趁现在不忙分完,省的到头来手忙脚乱,也就前后半年时间,差不了几天。” “可这样,人家会怎么看大时他们两口子?” “这有啥,”老太太不以为意,“就说我们两个老不死想清静几年,干脆早点分家。” 谁信啊? 徐氏在心里腹诽不已,却不敢说更多。 她很清楚,自家婆婆这次真恼了。 老太太对大儿子自家确实有意见。 当时大孙子娶媳妇的时候,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这么快闹出人命,结果才半年孙媳妇就有了身子,老太太觉得这是大儿子一家商量好的。 本来也没啥,人都有私心,大儿媳忍小儿媳也够久了,然而你事情做的不地道,还想留下好名声,这就让人隔应了。 以前打算忍,是怕自己小孙女没人养活,现在没了这层顾虑,老太太干脆有着自己性子来。 “爹,”柳二伯没管这些机锋,直接问出最关键的,“你准备怎么分?” 虽然很舍不得父母,柳二伯却也清楚自己不适合跟二老一户,原因很简单,自家儿子也快要娶媳妇了。 大昭这地方,老人是真不大受欢迎。 柳瑜明摆地给老两口养老,二老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高兴的不行。 虽然知道重孙更重要,真被舍弃,心里终究会有几分不甘。 “按照规矩来,老大是长子,得四成家产,剩下的平分,二房两成三房两成,剩下两成我们自己养老。” 确实中规中矩,柳大伯柳二伯同时松一口气。 “这么说来咱家分成四户?” 徐氏的语气有些急迫。 她着急确认某件事情。 “不是,只分成三户!” “大娘,”柳瑜适时插话,“爷跟我一户,我给他们养老送终。” “胡说什么呢,”闻言,柳二伯立刻训斥,“我跟你大伯活的好好的,你一个小孩子养什么老?” 第12章 分家下 确定不是故意打脸? 律法确实不让四代同堂,也不代表他们就扔了亲爹亲娘彻底不管啊! “我是孩子不错,也是三房的家主,不能因为年纪小就忽视我,”柳瑜据理力争,“以前爹在的时候就说二老跟他过,我是爹的闺女,自然要继承他的遗志。” 这话一出,所有人心情复杂。 老太太很感动,“乖孙,奶没白疼你。” 自家小鱼儿跟老儿子一样一样的,又孝顺又懂事,还特别有担当。 “娘,你先别添乱。” 柳大伯很头疼。 侄女一个小孩子不知道轻重,怎么娘也跟着添乱,他们两个儿子在却让一个孩子养老,确定不是故意让人看笑话? “老大,怎么跟你娘说话呢,”老爷子不高兴了,“这是我决定的,有意见冲我使。” “爹!” “大伯二伯,”柳瑜轻咳一声开口,“如果村里人误会,我会替你们解释,不会有人怪罪的。” “不行,真这样,我们成了什么人?连父母都不顾的畜牲?” “不这样小鱼儿怎么办?”老爷子眯起眼睛,“还是说你们俩要养活他们娘仨?” 只一句话,立刻让两兄弟沉默。 “我可以养小鱼儿。” “我也可以养小鱼儿。” 至于其他两人,两兄弟谁也不想承担。 “呵,”老爷子气笑了,“另外两个怎么办?活生生饿死?还是赶出家门?” “我……” 柳大伯想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 对于自己不能照顾弟弟留下的孤儿寡母他是愧疚的,但也只是愧疚,活着的人终究要生活。 “就这样决定了,谁要是不服气,咱们接着掰扯!” 老爷子的声音已经有些发寒。 他对两个儿子意见很大。 几个意思?合着他们老两口把儿子养大还不配落个好下场,非要孤苦伶仃自个儿过才行? 他们面子重要,老子自个儿就不重要? 什么玩意! 老爷子发威,煞气涌现,当即就把柳大伯、二伯给镇住了,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就当众人以为这事就这么处理时,柳瑜开口,“我给爷奶养老,并不是说着玩的,二老那份家产三房不要,只要他们两个人过来就成。” “这怎么行,”老太太率先不同意,“不要家产,你拿什么给我们养老?” “没事,我还有别的法子。” 柳瑜冲老太太眨眨眼睛。 她其实是想借机会还掉两位伯父抚养自己三年的恩情。 “这……”徐氏有些心动。 连忙用手捅了一下自己丈夫。 “不成,”柳大伯思考后,决定拒绝,“让孩子养老已经够丢人,若是连家产都不给,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 “是我自动放弃的,跟大伯二伯没关系,”说着,柳瑜装作害羞地低下头,“不敢瞒大伯二伯,我之前乱跑跟人学过一些怎么认药材,可以上山采药,三房人又少花销不大,东西多分给你们一些更合适。” “你还认识药材?”徐氏大惊,“跟谁学的?” “一个老大夫。” 柳瑜没有多解释。 “爹娘,你们看……” “就按小鱼儿说的,”老爷子稍微考虑后,便明白孙女的意图,“老大五成,老二三成,小鱼儿两成,谁不想要可以自己让出来,这次我替小鱼儿做主,绝对不会退回去。” 柳大伯张张嘴巴,想说什么,腰间却被狠狠掐一下,当即低着头默认下来。 柳二伯这边,虽然觉得对不起弟弟,想着自家的一双儿女,也没有拒绝。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众人离开后,老太太再也忍不住脾气,冲着柳老爹一通锤打,“死老头子,你到底安的什么心?白白让出这么多东西,让小鱼儿怎么办?” “你不懂别乱说,这样处理才最好。” “要啥没啥,好在哪里?”老太太咬着牙问,“这么大亏你都让小鱼儿背,亏不亏心?” “东西确实多,但是老大老二养活小鱼儿三年,若是不这么做,可要背一辈子恩情,还不如舍弃点东西划个干净。” “怎么是他们养的?”老太太一点不认,“先不说咱们老两口一直没停下干活,就是老三一直赚的钱,别说三年,养他们娘仨五年都还有剩。” 老太太心里自有一笔账。 大儿子二儿子都过了不少年安生日子,只有小儿子,还没几岁亲爹就被征去打仗,打小就苦。 可就这,也就他最懂事孝顺,半大的孩子,为了给家里找吃食就敢跟土匪拼命。 为了让一家人活下去,提着一把砍柴刀就敢去深山老林晃荡。 若是没有自家三儿子,大孙子出生连口奶都没得喝,活不活的下来都不知道,更别说娶媳妇生孩子。 虽然知道开枝散叶是好事,老太太心里还是觉得怄的厉害,认为大房一家都薄情。 “这种事只有自家知道,外人是不认的,现在吃点亏以后能省不少麻烦,挺好的。” 老爷子原本是不会这么做的,然而这两天的观察让他发现,孙女并不是池中之物。 只要遇到机会,早晚都能飞。 既然这样,肯定要提前把一些隐患处理好。 “你就偏心,看老儿子会不会半夜找你算账!” 老太太依旧不能释怀,冷哼一声,不再搭理老爷子。 “头发长见识短!” 老爷子不敢真的跟老太太计较,咕哝一句后,背着手离开。 这件事,在老柳家引起轩然大波。 东厢。 “爹娘,”柳时很不安,“爷真同意这么做?” 他怎么觉得这么玄乎呢? 两位老人家把堂妹当眼珠子疼,怎么会让她吃那么大亏? “同意了。” 柳冬的表情很沉重,也很纠结。 觉得这个便宜烫手,却舍不得丢,非常挣扎。 “娘,”柳时真的很疑惑,“爷奶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肯让咱们占这么大便宜?” 真是想破头都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会不会偷偷给小鱼儿留下东西?” 孙氏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句话,让大房一家都凝住了。 良久,柳大伯沉着脸开口,“明面上的房子地瞒不住,最多一点私房钱,应该不多。” 第13章 趴墙角 闻言,徐氏紧皱眉头,“爹可是在死人堆里混了七八年,你确定没多少?” 跟他一批入伍的人,九成九的人坟头草都已经三尺深,他却能手脚全活退下来,这就是本事。 大道理徐氏也不懂,她却明白这种能耐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爹拼命得来的银子你好意思要?” “怎么不好意思,你这儿子又不是抱养的,还要……”养老送终。 话说到一半,想到老两口分到三房,徐氏把剩下四个字吞到肚子里。 “当家的,”徐氏还是不甘心,“要不再劝劝爹娘,干脆分四个户头,咱们三家一起奉养怎么样?” “差不多行了,”柳大伯有些不耐烦,“咱爹娘都是比候还精的人,你那点小心思他们动动脑子就知道,不管谁奉养,该藏的私房他们也不会露出来,咱家已经占很多便宜,再过分就被人戳脊梁骨了。” 柳大伯很清楚,自己虽然是老大,却真的比不过弟弟。 以前二老就觉得对小儿子有亏欠,三年前他们兄弟不吭声老三却二话不说替老人服徭役后,他们的心就彻底偏了。 更别说老三还为此丢了命。 柳冬虽然有点私心,却也不是那种全然不顾兄弟的人。 “娘,你听爹的,别计较这么多,”察觉到亲娘还想在说什么,柳时连忙阻止,“这次的事说起来,也是咱们不厚道。” 原本说好的晚两年再要孩子的,只是…… 柳时心情发闷。 早知道好好的家弄成这样,当初就不该听娘的。 他有感觉,这次的事,两位老人家对自己有意见了。 “什么叫别计较这么多,咱们这房可是长房,多得点东西不应该?” “你可拉倒,”柳大伯听不下去了,“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还扯着这个借口,以前长房负责老人家生养死葬,多得点东西应该,现在呢?” 顿一下,狠狠吐一口气,“要东西的时候想到长房,养老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还是心里明白不划算! 那么乱的年代,能留一条全乎命已经够不容易,能攒多少私房? 更别说盖房子、娶媳妇、养孩子这些花销。 这些年天灾人祸就没停过,全靠以前的积蓄支撑,还能剩下多少? 说不得一场大病都熬不过去! 想到这,柳大伯心里发堵。 他不是个好儿子,甚至还不如一个十岁毛丫头有担当。 一番话,说的徐氏难堪不已,“你当我愿意这样亏心?孙子都顾不好,怎么顾老人?” 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 “懒得跟你吵。” 柳大伯也明白这个道理,烦闷之极,索性干脆出门透气。 见状,徐氏气得眼红,全身都在发抖,“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娘,你跟爹相互体谅一些,这次本来就是咱们理亏,你继续闹,只会让他更难受。” “哼!” 墙角,小周氏捅了捅荀逸,“听到没?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 没错,小周氏又趴墙角了,这次还拉着被归到自己人范围内的荀逸。 “听到了。” 荀逸垂着眉头,脑袋飞快转动,把听到的信息归纳整理。 柳家要分家,老爷子老太太与三房一户,三房负责养老送终,而只得两成家产。 “你大娘这人,就是人家说的面善心黑,”小周氏不屑地撇撇嘴,“每次打照面就数道我,不就是觉得咱们娘仨一直吃白饭要看她脸色?我呸! 咱们娘仨吃白饭又咋样?他们大房花的最多赚的最少,也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舔着脸说我。” 小周氏心里,柳家兄弟俩绑一起也比不过自己相公一个小拇指。 跟自己男人比,不管大伯哥还是二伯哥,都是弟弟! 荀逸没接话,小周氏继续自顾自的说,“分家了也好,她再敢对着我鼻孔朝天,我让你奶收拾她! 别看你奶对我凶,其实她当闺女一样疼我,当初我和你爹攒钱,还是她提……” 小周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捂住嘴巴,转溜下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乖女婿,你刚刚没听到什么?” 见状,荀逸眼眸掠过幽光,随即无辜仰头,迷茫地问,“方才在想事,娘说了什么?” “没什么,什么都没说,”小周氏拍拍胸口,轻呼一口气,“我啥都没说。” “真的?” “比金子还真,对了,你继续干活,我去找小鱼儿。” 话音刚落地,人已经不见了。 荀逸看着小周氏消失的背影,瞳孔逐渐变得幽深。 他以前怎么会顾忌这么个二百五?还被她抢了那么多口粮? 小周氏不知道好女婿的腹诽,找到自家闺女后,嘴巴一直叭叭不停,活灵活现地再现了大房一家子的谈话。 末了,得意地扬起眉毛,“幸好我早就知道他们靠不住,一直都防着。” “娘,”柳瑜无奈扶额,“你又去趴墙角?” “乖女,”小周氏神色有些兴奋,“我跟你说,有事没事多出墙根转转,保不齐就能知道什么事,你大娘那人老早我就知道啥样,就是因为墙根溜达多了。” 闻言,柳瑜嘴脸抽搐不停。 “娘,你这样会教坏我。” “这有啥,”小周氏得意洋洋,“也就是我亲闺女,别人我还不告诉这法子呢,一点不带骄傲,我连你大娘的私房钱放哪、有多少都知道。” 柳瑜:为大娘默哀三秒钟。 被这么个人盯着,时不时趴墙角,怕是两口子什么时候打架都被亲娘摸的清清楚楚! “娘,”柳瑜吞吞口水,艰难地劝说,“以后别做这种事,太欠了。” “干啥不做,”小周氏努努嘴,“他们跟咱们不是一条心,肯定得防着,盯紧点才好。” 虽然趴墙角,小周氏还有最后一丝节操,她不会把听到的跟别人说。 当然,仅限别人。 对于婆婆和闺女。她从不隐瞒这些,除非某些话婆婆特意交代不准说。 “分家就是两家人,各扫门前瓦上霜,没什么好防的。” “才不是,你大娘就不是安分人!” 第14章 后续 感受到闺女怀疑的眼神,小周氏连连忙解释,“这话不是我说的,你奶亲口告诉我的,你爹在世时我让我别跟你大娘走太近,说她太精了,怕我被欺负。” “这就是你一直怕大娘的原因?” 闻言,小周氏身形一顿,脸都开始不自在起来,“也不能这么说,我就是不想跟她计较。” 其实还是发怵! 两个最大的靠山都让自己远着的人,小周氏嘴巴再硬,心里也发虚。 “切!” 柳瑜一个鄙视的小眼神抛过去,充分表达自己的怀疑和不屑。 “乖女,你大娘肯定还要折腾幺蛾子,咱们咋办呀?”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柳瑜不以为意,懒懒地在自己床上滚一圈,“放心,老柳家好几座大山呢,大伯娘哪怕是长媳,也只有听话的份儿。” “真的?” “不信走着瞧!” 柳瑜说的很笃定。 两位老人家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可能应付不了这些小场面。 果如柳瑜所料,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做法,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当然,这是后话。 彼时,柳老爹已经来到村正家里,说了下自己要分家的事。 村正得知消息,差点没有一口水把自己呛死。 “柳叔,你确定现在分家?” “嗯呐,大时媳妇已经有身子,早晚都要分,趁现在有空闲把东西理清楚,省的到头来乱糟糟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白村正的表情一言难尽,“别家都是拖的越久越好,恨不得孩子长到七八岁再分,你们这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人多了闹腾,”柳老爹轻笑一声解释,“我跟你婶子都喜欢清净,干脆早点分了。” 骗鬼呢! 白兴宗虽然不信这借口,却也没点破,直接笑着答应,“今年的徭役已经过去,确实没太大差别,若是确定了时间,叔你招呼一声,我这就过去。” “成,明天我让人过来请你。” “好,我把时间空出来。” “那就这么说了,我去你柳二叔家一趟,回见,不用送。” 柳老爹说着,摆摆手直接离开。 “当家的,老柳家真要分家?” “看来是要动真格了。” “有没有说怎么分?”村正媳妇来了精神,“老柳家跟别家可不一样,柳鸣替他爹服徭役没了,只留下一个招赘的毛丫头,他们这一分家,小鱼儿怎么办?” “这个就不用咱们操心了,老两口把小鱼儿看的比眼珠子都重,肯定不会让她吃亏。” “孤儿寡母的,还要靠着另外两房,想不吃亏,”村正媳妇摇头,“怕是难了。” “柳叔可是打过仗的人,什么事没见过,心里有成算着呢,根本不需要咱们这些外人操心。” 白村正是真的这么以为的,直到得知分家内容。 “柳叔,”听到分家内容后,他的脸有些发沉,“这么分是不是不大合适?” “就是啊,大哥,只给三房两成,你们还要让小鱼儿养老,未免有失公允?” 柳老爹的弟弟柳申也忍不住插话。 此时分家,柳申本就不是很赞同,然而长兄为父,大哥柳辰做出的决定,他也只能听。 心里终归有点意见,只是碍于长兄威严不敢多说。 可得知把养老放在三房,还只给了两成家产后,彻底憋不住了。 “这个分法,是全家商量出来的,没人有怨言,放心。” 砸一下嘴,柳申直接把头转向柳瑜,“小鱼儿,你跟二爷爷说实话,是不是谁逼你了?” “二叔,”柳大伯坐不住了,“小鱼儿是我们兄弟的亲侄女,若是连她都算计,我们也太不是人。” “二爷爷别担心,没人逼我,”柳瑜戳着手指解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已经霸着爷奶这两尊宝贝,其他地方可不能让大伯二伯吃亏。” 一句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心思复杂。 柳老太眼底更是闪烁着泪花。 还是那句话,这个孙女没白疼! 白村正审视地打量一遍柳瑜后,感慨地出声,“柳叔养了个好孙女啊!” 就冲这句话,这孩子以后就不可能普通。 “其实也没啥,”柳老爹得意地勾起嘴角,“小孩子不懂事,指不定在哪听到学过来说的。” “那也不错了,”柳申有些羡慕,“能说出这些话就说明有这个心,把爷奶看的比家底还重,这孩子重情啊。” 柳申没意识到,他说完这句话后,厅堂的气氛一下变了。 柳大伯和柳二伯的脸跟调色盘似的,红了白,白了青,青了又黑。 他们很想反驳,却不敢。 生怕一句话把到手的东西再白白送出去。 柳老爹看到俩儿子憋屈的脸,心情越发好,摆摆手装作不在意地开口,“小孩子经不得夸,咱们心里知道就好。” 所以说,养儿子有什么用? 关键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猪圈里的猪! “大伯二伯也很好,”柳瑜瞥一眼两人发黑的脸,连忙打圆场,“自打我爹去世就没少照顾我,侄女拜谢大伯二伯。” 说完,郑重地对着他们鞠躬作揖。 “应该的,”柳二伯缓缓心神,勉强扯出一抹笑,“就算分家,我们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本就该相互扶持,日后若是许多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这个二伯。” “没错,”柳大伯不甘落后,连忙跟着附和,“咱们一家人,即使分家,关系也不会变。” 见状,白村正满意地点点头,“既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分,柳叔,你可有什么话要交代?” “别的都在明面上,做不了假,直接分就行,我说说存银,”老爷子叹息一声继续说,“当初我退伍回来,总共带回来一百二十两的饷银,这些年花了些,剩下的全在这,总共还有六十三两多点。” 说完,老爷子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陶罐,把银子哗啦啦的倒出来, 然后还一边解释花在什么地方。 “当初盖房子花了三十六两,后来遇到灾年买粮食又花了十二两,给大时娶媳妇用了五两,还有………” 第15章 后续 不紧不慢的,柳老爹竟然真的把账目对上,还让人无法反驳、哑口无言。 “柳叔果然是个有成算的,”白村正很敬重老爷子,“别家不给儿孙拉饥荒就已经不错,您老还能留下这么大的家底,肯定没少用心思谋划。”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老爷子不以为意,“反正我这个做爹已经尽力,对的起自己良心。” 这轻描淡写的话,让众人很是无语。 柳冬两兄弟看到银子的时候,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生怕一个不注意银子就飞了。 他们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顶多卖粮食的两。 “不对呀,”徐氏凝住眉头,“相公他们一直干活赚钱呢,家里怎么可能没有进项?” “老大媳妇,”听到这话,老周氏忍不住嘲讽,“你们家只管搂银子不用花?” 说着,老太太从十年前开始,把每年赚了多少钱,谁赚的,又花在哪,一项一项说出来。 结果就是,大房二房赚的根本不够一大家子嚼用,以前靠着柳鸣进山打猎贴补还有点剩余,他去世后家里一直啃老本。 尤其大房,人最多,花销最大。 顿时,徐氏被臊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奶的记性可真好!” 十来年的数据,竟然能一项一项说出来,甚至包括鸡鸭鹅卖了多少钱,柳瑜真的很服气。 “老娘早就防着这么一天,”老太太冷哼一声,“就怕有些人拎不清,占尽了便宜还觉得自个儿委屈的不行,呸,自个儿心里坏就把别人想的跟她一样!” 这话就差指名道姓直接开骂了。 徐氏脸黑的跟墨水似的,却不敢反驳一个字。 “柳冬,”柳申很看不惯徐氏,撇撇嘴直接开口,“你这媳妇该管教了,人,人品不行,心,心眼不大,还不如十岁孩子!” 躺枪的柳瑜:…… 心里一群羊驼狂奔。 她算是发现了,这位二爷爷跟亲娘有的一拼,两人都是那种没什么脑子还贼能拉仇恨的人。 这次之后,大伯娘怕是要恨死这位二爷爷。 连带着,自己也会被迁怒。 当然,这点不重要。 柳瑜就是觉得,以这位老人家的口才,应该在三家村没什么朋友。 果不其然,徐氏的脸成功的从黑变绿了。 她想撒泼打滚,想掐腰大骂甚至上前撕打,然而,只是想想。 分家这等场合,由不得她胡闹。 只能隐秘地用眼神发泄自己的怨恨,连带着,看柳瑜的眼神也充斥着恼怒。 “二叔说的是,妇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回头我好好说她。” 紧要关头,柳冬不愿意节外生枝,因此答应的格外爽快。 这让原本就气得不行的徐氏更加怄。 指甲攒的紧紧的,甚至抓破了皮,依旧不解气,干脆捂着胸口离开堂屋。 徐氏前脚刚出去,柳申就高兴地说,“碍眼的人走了,感觉屋里都好闻不少。” “爹,你少说几句,正事要紧。” 柳申的大儿子柳春很尴尬。 他爹这嘴,是真的不中听,一句话就能把人往死里得罪,偏偏还不自知! 他都担心一个看不住,自家老爹被人半夜套麻袋打。 “对,正事当紧,哥,你继续办事,我闭嘴。” 柳申意识到自己做的事不大合适后,连忙冲柳老爹讨好地笑了笑。 “该说的都说清楚了,直接选东西,老大先选,然后老二,你们挑剩下的才是小鱼儿的。” 柳老爹打定主意给孙女铺路,方方面面都不准备落人口舌,下定决心把自家孙女重情轻财、尊敬长辈的名声打出去。 意图没怎么遮掩,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能察觉一些,却没人敢多嘴。 柳家兄弟俩是舍不得家资,白村正是看好柳瑜的未来,其他人根本没人想那么长远。 于是,就这么各有心思的默认了。 最终的最终,三房分到九两七钱银子、六亩地、两间屋,三把镰刀、一个斧子、半扇猪…… 交接的很清楚,当天,白村正就那些分家文书去衙门换了户籍回来。 只用了一天,老柳家就散了。 别说当事人,外人都觉得唏嘘。 白村正回家后,他妻子立刻跑过来,“当家的,老柳家分好了?” “好了,柳叔两公婆跟着小鱼儿过,小鱼儿按了指印,要给他们养老送终。” “柳冬柳夏呢?他们怎么说?就没啥表示?” “能有啥表示,”白村正忍不住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四代不能同堂,那两家孩子都大了,想留老人家也留不几年,倒不如干脆别开口,省的以后扯皮。” “可小鱼儿才十岁,还是丫头,哪怕招赘,也没啥底气,何况她将来也要孩子啊。” “那都是十来年以后的事,谁知道老人家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放心,柳瑜那丫头虽然才十来岁,却是个有成算的,别看这次分家吃不少亏,我看呐,三房以后的日子,绝对比大房二房好。” “吃亏?”村正媳妇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男人的,闻言,立刻上心了,“吃什么亏?” “也没啥,就是只分了两成家产罢了。” “不是,”村正媳妇闻言,蹭一下站起来,“小鱼儿要奉养长辈,还只得两成家产,谁家敢这样办事?” “要不怎么说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是表面而已,老两口那么疼小鱼儿,怎么可能真让她吃亏。” 闻言,村正媳妇冷静下来,然后开始琢磨,“当家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事?” “你可别往外说,”白村正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推测,“柳瑜那丫头不简单,小小年纪就进退有度不怯场,是个有前途的,柳叔大约也看出来了这个,才想着用点家产还掉这三年的情分,免得孙女出息却被人拿这三年要挟一辈子。” “不可能,”村正媳妇忍不住咋舌,“十岁的小丫头,能看出什么?再说了,我也算看着小鱼儿长大的,她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脑袋里除了玩还是玩,哪里不简单?” 第16章 太丑 “你懂什么,平常玩玩闹闹能看出啥,关键看能不能担住事,才十岁大的毛丫头就敢夸下海口给两个老人家养老,换成你敢不?” “小孩子不懂事,说的话不作数。” “胡说什么呢,这可是白纸黑字按了指印的,还要去官府备案,怎么不作数?” 说着,白村正忍不住再次叹口气,有点羡慕柳家二老。 他们夫妻年纪也不小了,没几年的光景也要分家,也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一个人,会像小鱼儿这样不嫌弃老人。 白村正的感慨,柳瑜并不知道。 此刻的她,不要钱的好话往外说了一箩筐,安慰好哭包亲娘和心情复杂的爷奶后,背着手走出门。 “柳瑜~”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荀逸的声音。 柳瑜想干脆装没听到,听着这含着恐惧和迷茫的声音,最终无奈转头。 “怎么了?” “你要去哪?” “我准备……” 不等柳瑜说完,荀逸直接开口,“带我一起去。” 氤氲的眸光中,如同受惊的小鹿搬充斥着惊惧,让人心疼……才怪! 主要是又黑又丑的,做什么动作都无法赏心悦目,反而有些辣眼睛。 所谓的媚眼抛给瞎子,不外如是。 “你在家好好歇着,我去办正事,不上山!” 摆摆手,柳瑜扭头就走。 上次带他上山是因为没吃的,迫不得已,现在添什么乱。 小孩子家家的,不能乱跑! 看着柳瑜三两步消失的背影,荀逸咬牙冷笑,“这就是你说的负责?” 难道是自己装的不够娇弱? 还是…… 正在思索中荀逸,突然感觉肩膀一沉。 “乖女婿,”小周氏一副我什么都看到的表情,“是不是被小鱼儿丢下了?” 荀逸没搭理她,只是淡淡的瞥一眼。 小周氏没生气,反而得意地把眉毛挑起来,“想不想知道她为啥把你丢下?” “你知道?” “当然,小鱼儿可是我生的,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说着,突然感觉脊背发凉。 回过头,就看到婆婆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立刻求生欲极强的大声辩解,“她奶除外!” “算你识相!” 老周氏冷哼一声,甩手离开。 因为这句话,本来想盯着两人的老太太顿时改了主意。 嗤! 荀逸眼眸一闪而过幸灾乐祸。 “你笑话我?” 小周氏敏感地察觉到了女婿的森森恶意。 “娘是长辈,”荀逸面色不变,“我该敬重长辈才是。” “那就好!” 小周氏并没有听出话里深意,听到这个解释后,立刻放下怀疑,继续方才的话题。 “想不想知道小鱼儿为何不愿意带你?” “为何?” 荀逸真的有点疑惑。 分明之前的态度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变了? “因为你太丑!” 小周氏笃定地开口。 内心里,她也有些嫌弃这个丑女婿,但她不会说出来。 原因很简单,怕人跑了没人干活。 “丑?” 荀逸的表情有些龟裂,语气中也有惊疑。 他想起来了,前天柳瑜还称呼自己为猴子。 深深地吸一口气,荀逸劝说自己不要生气,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 然后,咬着牙挤出一句话,“娘,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他是黑了点,却也没有“太丑”? 比成天在山上上窜下跳鼻涕都耷拉在袖子上的熊孩子好多了? “啥误会?”小周氏不解,“你不黑?还是不丑?” 扎心了! 这话,让荀逸有羞又恼,悲愤异常,心里不停地用小鞭子打某条鱼。 “放心,”小周氏察觉到一点异常,良心发现安慰道,“即使你丑的跟猴子似的,我也不会嫌弃的,只要好好干活就成。” 说这话的时候,小周氏的算盘打的啪啪响。 分家了,还有六亩地,自己和小鱼儿肯定不能干活,婆婆做家事,女婿和公公干地里活。 完美! 我可太聪明了! 小周氏忍不住夸奖自己。 荀逸:我还要谢谢你不嫌弃? 有一瞬间,荀逸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想了想,干脆找借口离开,“娘,我去掐辫子。” “掐什么辫子,”小周氏拉住人,“你是不是傻,还没掰扯清楚,现在干什么活,留点力气给自家干活不好?” “那我去帮爷收拾东西!” 荀逸打定主意不在搭理小周氏这个二百五,每次跟她说话,都气的人喘不过气。 总算明白蠢鱼为何这么惹人嫌,原来根子在这! “你不想讨小鱼儿欢心?” 这…… 荀逸顿住脚步。 说实话,他还真不想讨一个熊孩子欢心,但是想了想,也没有其他办法。 自己才十一岁,到哪都是拖累,跑到深山也是喂野兽的命,虽然有后路,却未必可靠。 反观柳瑜,虽然有时候气人了点,却对自己没什么恶意。 现在又分了家,也不用再受欺负…… 抿抿嘴,荀逸不自在地开口,“怎么讨?” “嘻嘻,”小周氏笑得特别欠揍,“求我,就告诉你!” 小周氏的地位,在老柳家比较尴尬。 她自己比较懒,吃白饭,又没有丈夫撑腰,虽然柳冬和柳夏不计较,他们媳妇却免不了各种酸言酸语。 连带着,大房二房的孩子们也看不上好吃懒做的小婶婶。 身为老柳家底层人物,她也只在更底层的荀逸这里占占便宜,找找存在感。 “求你!” 荀逸生无可恋的说出这两个字后,小周氏顿时满意。 “很简单,换头,”她拍拍荀逸的肩膀,语重心长开口,“为娘年轻时是村里一枝花,小鱼儿也是美人坯子,只有你……” 绞尽脑汁,小周氏终于想到合适的话,“丑的那么认真!” “这样可不行,看起来就不是一家人,太丑,拿不出去。” 荀逸:…… 他感觉自己杀人灭口的心蠢蠢欲动。 丑怎么了? 吃你家米了? 还真吃了! “娘,”荀逸很受伤,“你嫌弃我?” 虽然心里恨不得把母女俩大卸八块,面上却委屈又伤心。 “是挺……”嫌弃的。 本想实话实话的小周氏,在女婿控诉的眼神下,不情不愿改了口,“只有一点点。” 第17章 优缺 小周氏之所以对自己姑娘的德性了如指掌,不仅因为母女天性,还因为她自己也一样。 家里丑一点的人,她看都不多看一眼,比如两位嫂子。 老柳家的根比较好,不管老周氏还是老爷子,都长的很周正,生出的三个儿子也各有特点,都不难看,其中以老三柳鸣最白净,也最为俊俏。 从看到柳鸣第一眼,小周氏就赖着他没撒手过,这才有了后来的柳瑜。 小周氏和柳瑜的性子,大半都是被柳鸣宠出来的,她与柳鸣的感情很深,哪怕人已经去世三年,依旧坚定地认为自己丈夫没走远,就在某个角落默默守着她们娘俩。 当然,这些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过,更没有表现出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小周氏其人虽然各种缺点,却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 小周氏的话,让荀逸憋火的不行,说话都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别人都丑,就娘最美!” “算你有眼光,”小周氏被夸的心花怒放,心里感慨自家女婿会说话,“不是我自夸,村里大婆娘小媳妇,就没一个比我更好看,就因长的好看,不少婆娘把我当贼一样防,生怕把她们家老爷们勾走。” 说完,小周氏骄傲地挺挺颇为壮观胸脯。 你还挺骄傲? 荀逸被这些虎狼之词吓得满脸通红,耳朵尖都如染血一样。 他是知道自己岳母不太靠谱,却没想到这人如此不靠谱,当着他一个孩子的面…… 简直,过分! 荀逸有些恼怒,狠狠登大眼睛,想用眼神杀死人。 “不用惊讶,”女婿的反应极大满足了小周氏的虚荣心,“谁让你娘我长的漂亮,你太丑了不知道,是人都看脸,长的漂亮就是占便宜,要不小鱼儿也不会每次遇到白轩小子就流口水。” …… 荀逸深吸一口气,才强忍住沙死丈母娘的心。 他怀疑这人跟自己有八代掘坟之仇! 一字字一句句,不是骂自己丑,就是拐着弯骂自己更丑! 现在又主动往自己头上带帽子…… 原本就心眼不大的荀逸,气得想自闭。 “娘,”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说完,不管小周氏反应,磨着牙握着拳头离开。 见状,小周氏有些惋惜,“好好的怎么就走了,我还没说完呢!”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炫耀的对象,还能认真听自己说,小周氏并不想就这么结束吹水。 可惜,女婿不配合。 撇撇嘴,只能一脸遗憾离开。 此时的柳瑜,并不知道已经被小相公记在了黑本本上。 她正在勘测三家村的地形。 三房老老小小加起来五口人,却只分得两间房,实在住不开,柳瑜也不想跟一大家子挤在一起,所以想找个位置起房子。 当然,盖新房面对的问题很多,比如说钱~ 然而这些并不能动摇柳瑜的决定,本质上,她是一个比较霸道的人,某些事可以退让,某些事却打破头流尽血都要坚持。 比如房子。 绕着整个村子走了一圈,柳瑜将目光放到远离村子的山脚。 那里有一片空地,转一下就能进山,距离最近的人家也有两百米,偏僻又宽阔。 而且,她还发现石壁有青苔生长,不出意外有水经过。 “这么好的地方,怎么没人选?” 柳瑜惬喜的同时忍不住升起疑惑。 老爷子得知这个消息后,正在喝水,闻言,直接喷出来。 “你想盖房子,还选了西南山脚那片空地?” “对啊,”柳瑜乐滋滋解释,“那里地方大,盖五间房还能留三分地种菜,进山也方便,离村里人远,不用担心招惹是非。” 越说,柳瑜越激动,甚至升出一种这地方就是为自家量身打造的错觉。 闻言,老爷子嘴角不停抽搐,看傻子一样看自己孙女。 “你都没发现,那么好的地,连菜苗都没有一颗?” “是啊,”柳瑜愣住了,“连颗竹子都没栽,村里人怎么想的?” “傻丫头!” 终归是年纪小,只看得到表面。 老爷子心里叹口气。 “这块地在山根,容易遇到野兽,栽什么都留不住,而且距离村子太偏,遇到事连个支应的人都没有,谁敢种?” 柳瑜眼中的优点,在老爷子眼里全是缺点。 “野兽?”柳瑜疑惑地问,“咱们这片山头还有狼和老虎?” 说着,踮着脚尖往山上瞅过去。 “狼和老虎除非饿极,否则不会下山,咱们这片山头还没听过它们的消息,主要是野猪。” 顿一下,老爷子郁闷地继续说道: “咱们这片山头有好几窝,年年杀年年有,每年都下山糟蹋庄稼,跟泼皮似的,彻底赖上了!” “没有进山清缴干净?” “没用的,”老爷子摇头,“山连着山,野猪撒欢地跑,找都找不到,别说杀干净了。” “那也没事,把墙建高些,四处都围住,再在旁边设陷阱,总归,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不行,这里离村里太远,现在天下还没太平,不能住这么偏。” “啥意思?” 柳瑜眨眨眼睛,有一瞬间的茫然。 老爷子不想让孙女太早接触黑暗,含含糊糊地说,“总之听我的就成。” “爷爷怕劫匪入村?” 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五年前隔壁村就遭了难,粮食和钱被搜刮出去不说,还有不少人被糟蹋,现在还一直有人时不时提起这事。 才建国十年而已,太祖屁股底下的龙椅都没有坐稳,地方混乱很正常,三家村之所以没遭难,还是多亏了解甲归田的四位老爷子坐镇。 “嗯!” 老爷子沉默地点点头,眼目浮现一抹惘然。 哪怕太祖登位,天下还是没太平,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才是个头! “爷,你说是一条鱼引人注意,还是一堆鱼更让人觊觎?” “当然是一堆鱼!” 老爷子想也不想回答。 柳瑜摊手,“这样来看,住在偏僻的地方或许会更好些。” 闻言,老爷子浑身一僵。 “也不能这么说,抱团取暖总比打单独斗要好。” “你这是自我安慰!” 第18章 艰难 “一条鱼好宰一群鱼难杀,鱼尾巴都能抽死你!” 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谁也说服不了谁,更没人想退让。 沉默一会儿,柳瑜继续开口,“村里再好,人多了也会是非多,若是大家一起穷也就算了,有人起来后肯定会眼红。” 柳瑜一直都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主,要不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把自己作死。 老柳家的日子,在别人眼里或许已经让人羡慕,在她这里却只有嫌弃~ “这……” 老爷子其实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要不然也不会捏着银子却跟村里人过一个日子。 察觉到老爷子态度软化,柳瑜连忙加把劲: “想不想顿顿白面精米?” “想不想大碗喝酒?” “想不想大口吃肉?” “想!” 只是听孙女这么说,老爷子已经馋了。 入伍的时候还好,虽然危险,却能吃饱喝足,还时不时喝杯小酒吃顿肉。 回到家后,人一天比一天多,负担也一天比一天重,吃顿干饭都要等农忙下大力气的时候,更别说吃肉喝酒了。 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解解馋。 “这就对了,”柳瑜诱惑道,“只要爷同意把房子建到那里,孙女保证让您老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听到这话,老爷子可耻的犹豫了。 村里没有人认识药,几座山都是自家的药园子,药又那么贵,喝酒吃肉可能是个奢想,顿顿吃干饭应该没啥问题, 只是…… 老爷子还是担心不够太平。 最终,提出一个要求,“房子盖那里可以,不过你得答应老宅这边的屋子要一直留着,不准卖给你两位伯伯。” 闻言,柳瑜尴尬地摸摸鼻子。 老爷子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行!”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以后让老爷子回来都不愿意呢。 祖孙俩最终达成一致意见,并昭告全家。 “怎么选西南角那里?”老太太的脸拉的跟驴子似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出事扯着嗓子嚎都不一定有人听得清。” 三家村的人,是十年前建国时被安置在这里的,原本就不熟悉,磕磕绊绊用了十年,勉强能相处。 “奶,咱家吃肉,又不给别人留汤,一直让人闻味儿也太缺德了!” “吃什么肉?小鱼儿想吃肉?”老太太没听太明白。 “差不多,”老爷子轻咳一声,“房子的事我们爷俩已经商量好了,老宅这边的屋子一直留着,实在不行再搬回来。” 闻言,老太太额头青筋直跳,“小鱼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离村里那么远,脑袋被驴踢了?” “不是还有我,那把刀从到家就一直埋在地下,也该出来见见人了。” “可是……” “别可是了,”老爷子摆摆手,“村里人才相处十来年,是人是鬼都没看清呢,远着点也好。 再说了,两间屋子确实住不开,咱俩也不能总赖在主屋不走,老大媳妇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忍不了几年的。” 虽然不至于直接撵人,好脸色是肯定没有的。 这个儿媳干活是一把好手,也能吃苦,就是心眼太多,一肚子小九九。 以往没分家,她想多分东西,憋了不少委屈,现在没银子吊着,怕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好说话。 “那成!” 两个当家人都决定的事,老太太反对也没用,只能妥协。 “小鱼儿,”小周氏一直都想搬出去,听到这消息后,笑得牙不见眼,“咱们要盖什么房子?什么时候能好?” “秋收后才盖房子,准备盖五间,用石头做,这个才结实。” 确定好地方后,柳瑜就已经把未来规划的清清楚楚,只是好多东西没法解释,暂时没对别人说。 “用石头?”老爷子诧异地抬头,“你怎么想到用石头,咱们这虽然山多,盖房子的石头却不好弄。” 条件确实艰难,柳瑜叹口气开口,“弄不到再说,实在不行再用青砖,勉强凑合。” 实在不行再用青砖? 有这么勉强? 荀逸嘴角颤抖。 村里的青砖瓦房,总共也才四家,它有这么讨人嫌? 抿抿嘴,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钱够不?” 一间青砖瓦房至少也要二两银子,更别说柳瑜那压根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定然什么东西都挑最好的。 “不够,”柳瑜摊手,“按照我的预算,至少需要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老太太震惊不已,“你盖的金疙瘩啊,这么多钱!” 老柳家当初盖了八间青砖大瓦房,所有东西都是现买的,也不过三十六两银子。 自家孙女只是盖五间房就要五十两,怎么可能? “房子是几辈子的事,马虎不得,那些大户人家起宅子,一根木料就要几十上百两,”老爷子倒是很能理解,“主要是没钱!” “这个不怕,你们全跟我上山,一个秋天就赚得差不多。” 或许是因为没人认识,柳瑜发现山上药材挺多的,之前没在意,却不想反而成了顶梁柱。 “你们娘几个去,我带着逸小子下地干活,地里活已经耽误两天,再不浇水,今年怕是收不到多少粮。” “爷,”听到老爷子的话,柳瑜突然想起来一直压在心里的疑惑,“咱们村不是有木匠,怎么不做辆水车?提着桶浇水又累又没效率,这不是瞎折腾人?” 闻言,老爷子挑眉,“你从哪听到的水车?” “没,没有么?” “有是有,咱们村没这本事造出来,”老爷子叹口气,“这种东西都掌握在大户人家手里,普通人见都没见过,更别说造!” 三家村的人,老爷子看的清清楚楚的,唯一的能耐人就是村正了,读书人有见识,其他人真的很一般。 村里的木匠打个凳子都能四条腿不一样长,更别说让他造什么水车。 “水车很难?” “还用说?”老爷子冷冷地瞥一眼孙女,“咱们这地根本不缺水,为啥没人种稻谷,不就是水太难弄,只能换成耐旱的黄豆、栗米!” 三家村虽然靠着山,地势却难得平整,好处有,田整整齐齐的,好收拾也好管理。 坏处嘛,浇水特别艰难。 第19章 箴言 风跳雨顺的年景尚且还好,若是连着两个月不下雨,光是浇水,都能把人腰累断。 “这样么?” “你以为呢?”老爷子满腹心酸,“若是有人能把水车造出来,老头子我一天三顿给他上香!” 比上战场还累,简直折磨人! 可惜,当初没多长个心眼,问问人家大户人家的水车是怎么回事。 虽这样嘀咕,老爷子也明白问也没用,大户人家根本不可能让外人知道,这可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不比别人多打粮食,他们拿什么赚钱? “上香就不必了,我可不想挂这么快,”柳瑜挺直腰板,“爷,你帮我把木匠的家伙什借过来,我给你造水车。” “什么?” 柳瑜的话,让屋内四人齐齐瞪大眼睛。 老爷子更是激动地直接站起来,“小鱼儿,你没骗人?” “当然没有,又不难!” 当初被老头子逼到山旮旯,除了钱啥都没有,什么事不要靠自己? 别说水车,凭借一人之力,硬生生让原始村落通电她骄傲了么? “真的?”老爷子又一次确定。 “真真的。” 又一次确认后,见惯大风大浪的老爷子翻一个白眼倒了下去。 “爷!” 柳瑜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 “别弄他,”老太太神情有些恍惚,“让你爷躺一会儿,不行了,我也要躺一会儿。” 说着,头一歪也倒在地上。 额…… 这是什么情况? 柳瑜一脸懵逼,下意识看向亲娘。 “他们太激动了,不用管,躺一会儿就好,当年你出生你爹就这样,我有经验!” “是么?” “绝对没错,”说着,小周氏兴奋地问,“乖女,你怎么会造水车?” 即使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看公婆激动的样子,小周氏也明白它是好东西。 “一个道士教的。” 万年不变的理由,柳瑜打算用到下下辈子。 “道士还懂这些?” 荀逸很怀疑。 若是道士真这么有本事,到哪不能混口饭,凭什么教蠢鱼? 该不会被骗了? 柳瑜还没接话,小周氏就直接抢话,“怎么可能!小鱼儿可是你爹的崽子,最是聪明,能骗到她的人现在还没落地呢。” 小周氏眼里,丈夫是个无所不能英雄,连带着对女儿也带了十九层滤镜。 “没错,”晕乎着坐起来的老周氏,还没清醒就连忙跟着附和,“小鱼儿最聪明。” 柳瑜正想解释,就听到老爷子含含糊糊的声音,“我孙女最聪明。” 柳瑜:…… 她长到现在还没彻底歪,也真是不容易。 若是心稍微没那么强大,说不定就飘的不知道西北方在哪。 不过,亲娘也真是有够了解两位老人家,人果然没事。 荀逸围观了全过程后,很是无语。 以前二老就护崽,偏袒蠢鱼,现在分了家没有顾忌,已经没有一点遮掩。 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还有未来? 忧愁充斥于心,荀逸离开的想法,又蠢蠢欲动起来。 柳瑜并不清楚小相公的想法,她死的时候刚刚十八岁,十八年的青春全贡献再与渣爹斗智斗勇身上,压根没有恋爱这根弦。 为了让全家尽快跟她一起行动,说完事就怂恿着老爷子去借木匠的家伙什,找好木料就开始埋头吭吭哧哧干活。 认真中的柳瑜全身散发着王八之气,把全家都指挥的团团转,除了小周氏。 小周氏箴言之一:能干的活不干,不能干的活更不能干。 哪怕全家都忙的团团转,她依旧没事人一样,搬个小板凳,托着下巴,笑眯眯看着别人忙,一点不虚心。 “老三媳妇,”徐氏又看不下去了,“不是当大嫂的不待见你,小鱼儿不懂事,你也不当人?爹娘都在忙着搬木料递锤子,就你一个坐在阴凉地儿吃零嘴,要不要脸?” 徐氏是眼红的、嫉妒的、不甘的、甚至愤恨的。 同样都是女人,她就要吃喝拉撒伺候一大家子,自己这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弟媳妇却能死乞白赖逃避劳动。 更让人生气的是,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竟然全把她当成三岁小孩一样惯着! “大嫂,我又没碍着你,”小周氏非常疑惑,皱着脸,苦巴巴地问道,“你怎么还是跟我过不去?” 自家爹娘闺女女婿都没开口,一个外人多嘴什么? 徐氏被这话噎的不轻,顿时不高兴了,“什么叫跟你过不去,还不是你做的太过分,爹娘忙着,小鱼儿也热的满头大汗,你这样啥都不干还在旁边磕花生,还有没有良心?” “大嫂有就好,”小周氏一脸无辜,“正好,我等着你帮我干活呢。” 徐氏:…… 她感觉自己有点不长记性,明知道这人是啥人,竟然还想着说几句落她面皮。 “算了,跟你这种四六不通的货色说不通,反正也分家了,跟我没关系。” 明明奚落人,还怕人听不懂说的直白又粗浅,结果却没有想象的效果。 就像一根钉子插在地上,结果崩了自己一脸血,说不出的心堵。 不是自己段位太浅,是某人不当人。 徐氏甩甩手,转头就打算走。 刚迈两步,就发现腰带被扯住。 “大嫂,你还没说要不要帮我干活呢?” 挨两句骂不掉皮,也不打紧,若是能骗过来干活…… 小周氏心里的小算盘响的噼里哗啦。 这个棒槌! 徐氏又气又恼。 她表现的不够明显? 自家那摊子事还不想做的,怎么可能帮别人家干活? “三弟妹啊,”徐氏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笑,“现在不太方便,我就不添乱了,下次。”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添乱,干活就行。” 小周氏眨眨眼,无辜又真诚。 你没意见我有啊! 徐氏额头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脸也板起来,“都已经分家,各家做各家的事,你家的活凭什么让我做?” “大嫂刚刚数道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已经分家?” 小周氏很委屈。 她都已经挨骂,这人竟然不愿意干活,过份! “我……” 徐氏竟然解释不出来。 她能说自己骂习惯了? 或是说看到弟媳妇一身懒骨头就不舒服? 第20章 贫穷 虽然已经分家,她可没胆肥儿到缺心眼。 两位老人家最是护犊子,三房的烧火棍儿都比别人白,更别说孙女的亲娘了。 徐氏其实很不服气。 她觉得自己哪里都比小周氏强,偏偏老两口偏心的厉害,恨不得吸干净大儿子的血养活老儿子一辈子。 那一家三口老的懒小的滑,招婿得女婿也不像个能顶住事的,有啥好的? 还不如把希望放在大房! “懒得跟你说!” 冷哼一声,徐氏扭头就走。 见状,老周氏忍不住摇头,“你这个大伯母啊,怕是日后有的难受了!” 这个儿媳的心思她知道,要强的狠。 做闺女是就是老大,娘家又要靠她干活,习惯了对下面小的喝五吆六。 然而嫁到老柳家,上面有他们两座老不死的压着,下面又有兄弟媳妇比着,侄女和小鱼儿的待遇又确实让人眼馋,心气不平也正常。 但是,过日子不是这么过的,总想着处处压别人一头,你也得压的住。 很明显,自家孙女根本不是她能压的住的人,以后她看不上眼的侄女也会过的越过越好。 啧啧~ 老周氏已经预见大儿媳眼红又嫉妒气得跳脚,却木得办法的场景。 “讲真,”柳瑜停下手中的动作,“我很理解大伯母。” 亲娘那个德性,就连他们这些带了十九层滤镜的亲人都能看出不妥,更何况外人,人家那个表现才正常好伐。 亲娘那种日子才是人过的,她就 小小年纪就背负养家糊口的重担,想想就觉得心酸。 柳瑜心里嚎两嗓子后,继续吭吭哧哧干活。 不酸,一点不酸,那可是亲娘,不能酸~ 老周氏被这话噎一下,良久,抿着嘴出声,“你娘那是不着调,没脸没皮的,也就是家里没人计较,换一家试试?你可千万别跟她学!” 换别家,早求爷爷告奶奶把人撵出去了。 也就是自己亲侄女,还是老儿子真心诚意过日子的人,不然她也忍不下去。 “放心,想学也学不了,”柳瑜无奈,“我可不想跟她一起饿死。” 曾经羡慕这种咸鱼又无所顾忌的生活,后来……年芳十八的她挂了~ 渣爹有相当大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作死。 明明有智力有能力,却自欺欺人地把自己关在山旮旯,然后被人找到机会…… 一旁,荀逸正在干活的手顿了一下,眼眸中浮现茫然。 小周氏虽然无赖,却活的自在。 不管是柳瑜还是两位老人家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呢? 以前,只想着无所不用其极的活下去,现在发现,活下去已经没有那么难。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荀逸,小心!” 柳瑜刚抬头转下脖子,就看到堆在墙角的木料晃动,连忙把人拉过来。 刚定住脚步,就听到噼里啪啦地倒地声。 见状,荀逸愣了。 看着柳瑜的眼神复杂且夹杂着幽深。 “谢,谢谢!” “不用,干活的时候别走神。” “我……” 荀逸想解释,就看到自己未来娘子拍拍屁股走人,压根不搭理自己。 “蠢鱼,”他咬着唇吐出一句话,“怎么还这么欠打!” 明明比以前变好了不少,却让人更生气更暴虐,更想动手。 简直要气炸! 这人总有一种本事,在自己刚对她改观的时候,让人更加失望! 不对! 她没打没骂还没不给饭吃,自己为什么会失望? 想到这,荀逸整个人都警惕起来,手上的动作虽然没停,看着老柳家四口的眼眸却很是淡漠。 且,下意识缩在另一侧,把自己与柳家人分的清清楚楚。 这一切,柳瑜一无所知,转头对着二老嘱咐,“爷奶,等会儿你们放木料的时候平稳点,刚刚差点砸到人。” “是我的错,”老周氏很虚心,“想着少走几步就全给堆在一起,幸亏没砸着人。” “不,我也有,”柳瑜看看自己的小身板,有些丧气,“我力气太小,拿不起木料。”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只要有些疼,她还没下定决心。 十岁之前,幼童的骨骼比较脆弱,不适合淬炼,之后变可以慢慢开始。 然而,不仅淬炼身体的药难配,还特别疼,扒皮一样的疼。 经历过一次后,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潜意识就排斥。 然而现在,似乎真的不能再逃避。 “说什么傻话呢,”老周氏被这话逗笑了,“你还小呢,急啥?荀逸都十一了,也只能负担半背篓重,更何况你。” 老周氏可不是心软的人,花钱买人那天就想着物尽其用。 然而,孩子瘦的跟麻杆似的,连桶水都提不起,只能安排些掐辫子、割猪草、砍柴这种轻省活。 也因为荀逸干不了什么活,才一直默认小周氏抢女婿口粮,分家后觉得人家大了会记仇才不敢再继续。 当然,跟柳瑜画的大饼也有很大关系。 听老爷子嘀咕多了,她也盲目地相信自家孙女有大出息,不用愁以后。 “他,”柳瑜想到荀逸麻杆一样的身材,不由得嘀咕,“又瘦又矮,该补补了!” 柳瑜说着,眼睛情不自禁地转向猪圈。 那里,一头油汪汪的大肥猪哼哼唧唧供食,看着就想让人咬一口。 看着孙女盯着猪发绿的眼,老太太心酸不已,“想吃肉了?我让你爷去隔壁村割半斤,今儿好好解解馋。” 老三没走时,小孙女隔三差五的吃肉,什么时候露过这副馋象? 老天爷可真没长眼,自己老儿子天下第一好,却早早丢了命! “肉?” 柳瑜还真想吃。 思考片刻,忍着心痛摇头,“不了,等以后有钱再买。” 一分钱没赚,还要盖房子,她可没脸吃肉。 大不了等她忙完手里的活,去山上抓不花钱的。 贫穷不止限制消费,还限制嘴巴,哭~ “没事,”老太太也心疼钱,听这么说,果断降低要求,“买二两尝尝味,花不了几个铜板。” 老柳家逢年过节才吃肉,一年也就两三次,也不是所有人能吃饭的。 老太太即使自己吃饭,也最多夹一筷子尝尝,大多都进了家里男丁的肚子里。 往常习惯粗茶淡饭,这会儿说起来,也馋肉了。 第21章 夸奖 这年头,除了杀猪的屠户,怕是没多少人不馋肉。 “今天先不了,”柳瑜起身,拍拍手,“买了也没时间吃,水车要紧。” “我有时间,我有时间!” 小周氏自从听到肉字,就转溜着眼睛把耳朵竖起来。 听到闺女的拒绝,顿时急了。 “你有时间吃,还是有时间做?” 柳瑜对这点非常好奇。 况且,家里劳动力少,亲娘是不是也该活动下筋骨? “都有!” 声音洪亮坚决,爆发力一点与她瘦弱的身板不相符,柳瑜都被吓了一跳。 “不行!” 老周氏听到后,面色大变,“算了,今天不吃了。” 与其被儿媳妇糟践顶顶金贵的肉,她宁愿不买。 “奶?”柳瑜很疑惑,“娘难得干一次活,你怎么还拦着?” “你娘天生金贵命,”老周氏一脸丧气,阴阳怪气开口,“哪里敢让她干活啊!” “嗯?” 柳瑜懵逼地眨眨眼睛。 “算了,心累,我进屋歇会儿。” 老周氏不想多说,擦擦泪,落寞地迈脚进屋。 她好嫉妒。 自己怎么没这么好的命? “爷,怎么回事?” 柳瑜好奇地把头探向正在搬东西的老爷子。 闻言,老爷子脚顿住,一脸古怪,“不愧是亲娘俩,身上的毛病都差不多。” “什么?” 这话说的让柳瑜更加迷茫。 “你娘跟你一样,不能干活,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没人敢指使她?” “做个饭而已,她还能把厨房烧了不成?” “这倒不是,”老爷子瞥一眼孙女后,幽幽地开口,“她差点把全家给烧了!” 嗯??? 柳瑜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有这么夸张?” “呵呵……” 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给了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做饭有什么难的,他一个大男人都能做熟,偏偏儿媳妇能在人眼皮子底下把窝棚烧了。 也幸好方面刚搬过来没来得及盖房子,不然烧的那么厉害,几十年的家底都搭进去。 “爹,”小周氏很心虚,“我不是故意的。” 她再不靠谱,也没想过一把火送全家归西,别人就算了,自己相公还在呢。 “娘,”柳瑜来了兴趣,双瞳都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魂,“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没啥,”小周氏小心地瞥一眼四周,压低声音开口,“我跟你爹刚成亲那会儿,你奶怕你大娘二娘有意见,压着我干活,我做饭时不小心把窝棚点了,一家子差点没出来。” 咳咳……咳咳…… 柳瑜被自己呛到了。 然后,下意识的打量起亲娘,瞪大眼睛惊奇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只要有手有脚,智商正常,怎么也不可能把房点了? 不过就是做顿饭,又不是点炸弹! “我也很奇怪啊,”小周氏一脸懵懂,“你奶就在跟前看着,手把手教我,突然一下,就着火了,差点没把我烧死。” 小周氏也觉得很委屈。 她虽然懒,对自己的肚子却相当重视,如果能去厨房做饭,这个偿一点那个偷一点就能饱肚子,怎么会像现在这样饿得惨兮兮? “啊……这?” 柳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不能种地,还能找到原因,亲娘这种情况,怕是只能归结于玄学? 抿抿嘴,柳瑜好奇地问,“娘,有什么你能做的事没?” “当然有,你把娘看成草包了?”小周氏很不开心,“娘可会吃东西了,你大伯娘少放几粒盐都能偿出来。” “还有呢?” “还有啥?” “除了吃您老人家还能做别的事不?” “会吃就行了,你是不是傻?” 小周氏看女儿的眼神,除了不理解之外,还有几分警惕。 闺女看着很正常,脑袋却好像不太聪明。 你是猪么? 柳瑜并不知道亲娘的想法,还是被她理所当然的态度惊掉了下巴。 沉默一会儿,一言难尽地开口,“娘,下次别贬低草包了。” 这可能是草包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人草包只是脑袋不好用,也没说只会吃啊? “什么意思?” 小周氏一脸迷茫,根本不理解女儿说的话。 见状,荀逸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娘俩这么有意思? 有些蠢,却让人不讨厌,甚至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触感。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觉得怪可爱的。 如果柳瑜知道她的想法,会用蠢萌两个字解释。 不过此时的她并不知道。 听到荀逸的笑声,柳瑜转头,就看到他眼眸细细碎碎的光,很漂亮也很耀眼。 “你虽然丑了点,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闻言,荀逸的笑容戛然而止,脸刷一下黑了。 丑怎么了? 又没碍着谁! 喜欢漂亮的买别人去,买他干嘛? 当他稀罕老柳家? 柳瑜没看出小相公脸变黑了,自以为夸了人,心情也变的很好,“以后多笑笑,这才更讨喜。” 一旁,小周氏煞有其事的点头,“确实,人丑就该多笑。” 母女俩的话,让荀逸周身冷气嗖嗖的往外冒。 他气得不行,还要压着脾气,“多谢夸奖!” 夸奖那两个字,咬的特别重,生怕两人听不懂自己说反话。 然而,柳瑜和小周氏还真没多想。 “不客气,”柳瑜用小手拍拍荀逸的肩膀,“别人丑是一辈子,你丑只是一时,我看你骨相挺好的,以后多吃饭,肯定能长的高高壮壮,气宇轩昂。” “真的?” “当然,我的眼光不会错!” “我以后,尽量多吃饭。” 红着脸说完这句,荀逸逃般离开。 人走后,小周氏凑到闺女旁边咬耳朵,“乖女,荀逸以后真的会好看?” “嗯,他骨相很好,就是瘦的脱相,如果没长歪,未来应该不至于很难看。” “有白轩好看不?” 柳瑜从记忆中找出这个人后,笃定地摇头,“应该没有!” 白轩作为白村正的幺子,是三家口唯一的读书人,不仅有读书人的高傲,还有些令三家口姑娘痴迷的容貌。 身材高挑,眉眼如画,光风霁月,精致漂亮,却非男生女象。 第22章 防着 “我也觉得,”小周氏很认同,“三家村,就属那孩子最好看,可惜白家条件好,不然买回来给你做郎君多好?” 小周氏对荀逸没什么不满,却更喜欢长的好看的白轩。 “是挺可惜的。” 柳瑜非常认同这话。 之前没想起来这个人,现在只觉得心痛。 虽然这人是高岭之花,可长的好看,对她这种三观跟着五官跑的人,简直是致命的吸引力。 “没事,”小周氏突然想起一件事,“真说起来,你爹长的也就比白轩差一点点,你娘我也是大美人,你以后肯定不会比谁差!” 呵呵…… 对于亲娘的话,柳瑜选择自动过滤。 亲娘虽然比两位伯娘好看,也顶多算清秀,再加上养的白白胖胖的,看着显年轻。 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 “你不信?” 小周氏不高兴了,“我跟你说,你爹的相貌,十里八村的小姑娘都馋的厉害,也就是我是你奶养大的,才没有落到外人手里。” “相信,怎么不信,”柳瑜无奈开口,“你可是我亲娘,不信你信谁?” “这倒是。” 小周氏高兴了,然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相公的好,哪怕嗓子干也没停下来歇息。 刚开始,柳瑜听的兴致勃勃,后来就…… 最终,实在不耐烦的她,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把人打发。 吭吭哧哧两天半,就在老爷子实在心里打鼓准备去浇地时,柳瑜开始敲敲打打组装。 人小,水车又长又圆,还没多少力气,若不是老爷子在一旁帮忙,都不一定能组装完整。 装好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用了整整一下午。 老爷子看到一个转盘挂着三十六个竹筒,很是惊奇,“小鱼儿,这车能浇水?” 怎么跟他以前在大户人家那里看的不太一样? “放到水急的地方,再接个水槽到咱家地里就成,浇好了就把水槽撤下来。” 柳瑜说着,指了指堆在墙角、已经装好的水槽。 “真的不需要人?” “也不是,”柳瑜摇头,“沟渠还是要挖的,不然流的不均匀。” “那点活不是事,我抽空就能搂好水道儿,”老爷子不以为意,“能浇水就好!” 三十亩地,自家孙女只分了六亩,家里却有五口人,半饱都不够吃。 若是浇水省力气,还能接着开荒,头五年不用交税,产的粮食都是自家的,精打细算的,也能够吃了。 哪怕只能孙女认识药材,老爷子也没想过全指望孙女,更没想过要她养家糊口。 反而一直暗搓搓琢磨怎么给孙女攒下更多家底! “浇水肯定能浇,不过,”柳瑜有些遗憾,“用的材料不是很好,用不了几年就会沤坏,而且我不是木匠,没那么精细,勉强凑合用。” 木工这种手艺活,得一天天的磨练,不下苦功夫不行,她当初无聊学了一段时间,却只是当做消遣,肯定比不过专业人员。 不过,也不是不能见人。 而且,她用各种公式算了一下,确实能够最大程度的汲水,功能是有,就是不耐用。 “你可别得瑟了,”老爷子把孙女看的透透的,“在家就算了,出去可千万别这样,免得遭打。” 孙女原本在村里就不大受大媳妇小姑娘喜欢,若是再这么招恨,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套了麻袋。 “我还是个孩子,”柳瑜眨眨眼睛,“不至于?” “天真,”老爷子轻哼一声,“人心隔肚皮,咱们村儿这些人才相处十来年,还没怎么打交道呢,能看出什么?以前的日子不太平,能带着一家老小安顿下来,多多少少都有点压箱底的东西。” 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拼杀后,老爷子比谁都清楚不能小看任何人这个道理,更不敢对外人放心。 要不也不会凭孙女三言两句就真的答应把新房盖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谁都防着呢! “爷说的是。” 柳瑜对三家口的感官不好不坏。 她是村里唯一招赘的人,又是独苗苗,村里妇人多少有点意见,怕摊上事,还嘱咐家里孩子别跟她一起玩。 这也是人之常情,谈不上大坏大恶,而且,村里的孩子也没因几句唠叨疏离她,犯不着计较这种小事。 不过,老爷子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传销之所以那么多受害者,不就是利用了人们不对熟悉之人设防? 少顷,安装好后,柳瑜忍不住拍自己一巴掌,“忘记在河边组装了!” 她就是个棒槌,这么大的物件,竟然在家里弄。 自己帮不上忙,老爷子只有一个人,怕是搬不出去。 “这有啥的,我去叫你两个伯伯过来。” 这事老爷子早就想到,一直没出声提醒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年头,一张菜谱都恨不得捂到死,传个十代八代,更别说水车这么实用的东西。 在河边干活是方便,万一被别人偷师怎么办? “爷在这等着,我去就好。” 柳瑜说完,咯噔咯噔地跑过去叫人。 柳瑜折腾水车的事,全家都知道,除了两位老人家和小周氏,其余人都看白痴一样。 徐氏还私下里让自己男人劝着人别折腾,赶紧浇水免得地里庄稼旱死还要他们补贴粮食。 徐老大怕老爷子,也因为分家心虚的厉害,没敢说。 虽然这样,心里却担心的不行,害怕老爷子交不上税粮。 听到侄女说帮忙搬东西,当即满口答应,“行,我吃完饭就过去,你二伯那不用去通知,我直接叫他一起过去。” “行,谢谢大伯。” “客气啥,都是一家人。” 徐老大摆摆手,示意侄女离开。 但不是他不想留饭,而是刚刚好的份量,多一张嘴都不成。 徐老大以前觉得自己娘已经够算计,分家之后才发现自己婆娘更会算计,每顿饭都清汤寡水,还可丁可卯,多半碗都没有,就连青菜叶子都没多做。 原本徐老大很乐意分家。 后来却发现日子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虽然分家后自己当家做主,没人压着,但是操心的事也多了。 第23章 挣命 大到儿女亲事,小到掏锅底灰,一天下来,忙的焦头烂额、脚不沾地,还是有事没做好。 哪里像以前,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听老太太安排做事,什么都不用管。 虽然日子没有分家前舒坦,柳冬却依旧不怎么后悔,他自个儿但是无所谓,还有妻小顾虑,总不能一辈子不为小家打算。 柳瑜并不知道柳冬的想法,听到他答应后就直接回去了。 分家之后,三家虽然还住在一起,却已经用篱笆隔离起来,就连做饭,也是用陶罐随便对付的。 听到柳瑜的脚步声,老爷子立刻抬头,“怎么样?” “大伯说吃过饭就来。” “成,咱们也吃饭。” 老爷子是想找搬完东西再吃饭,只是,到底分家了,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已经不是一句话就能让儿子从床上爬起来干活的人。 心里虽然微微失落,却也能理解。 “快过来吃饭!” 两人话音刚落地,就听到老太太的喊声。 柳瑜凑近临时用木板拼凑的凳子旁,定睛一看,立刻皱起脸,“又是野菜山药汤?” 顿顿都吃这个,柳瑜已经快自闭了! “乖女,你不喜欢?”小周氏疑惑地望过来,“这已经让你奶心疼的睡不着了,往常可是不会加山药呢!” 说着,啊呜一下,乐滋滋的咬上一口山药。 又糯又甜的,好吃! “粮食啊,我想吃粮食,”柳瑜非常郁闷,“天天吃野菜,脸都绿了。” 以前白米饭都吃腻,现在连个杂面馒头都吃不起,太惨了~ “小鱼儿想吃粮食,”老爷子若有所思,“老婆子,家里不是还分了两碗豆面,你去给她擀点面条吃。” “豆面面条?这是什么鬼?” 柳瑜一脸懵逼。 她也算吃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豆面还能做面条? 不是都是炒熟磨成粉团驴打滚? “豆面面条呀,”小周氏有些馋了,“我也好久没吃了。” 小周氏虽然不挑食,只要吃饱就行,但是听到好吃的,还是会惦记。 “你多大小鱼儿多大?”老周氏不高兴地拉起脸,“又不是没让你吃饱,非要跟自己亲闺女挣这点东西?” “我不吃,”柳瑜很坚决,“就两碗豆面,做出面条来也该爷奶你们俩吃。” 虽然没吃过,柳瑜却有预感,自己并不会喜欢。 她本人是比较挑的,哪怕被渣爹断了经济,也没有亏待过自己的嘴,喜欢吃豆腐,也喜欢喝豆浆,别的就算了。 豆面面条这种听起来就不靠谱的东西,她拒绝接受。 “豆面面条你都不吃?”小周氏瞪大眼睛,瞳孔满满的不可置信,“乖女,是不是太久没吃忘了味道?它也就比白面面条差一点点而已,咱们一年也就吃两三次而已。” 老柳家每年都要种十来亩黄豆,一来养地,二来不费事。 然而,豆面在老柳家却是个奢侈品,主要是卖了换钱补贴家用的,自家也就留百来斤。 听着不少,还要磨豆腐,走人情,给家里畜牲填补点营养,一大家子又十几口人,吃不了几次的。 “这日子也太难了!” 柳瑜听亲娘说完,歪着头认真地回想一下这个家的情况,心头顿时浮现凄凄惨惨四个字。 老柳家的条件已经算三家口的中上水平,一年之中依旧有四五个月吃野菜,已经成为惯例。 没错,就是惯例。 近二十年来,天灾人祸不断,今年大旱明年大涝后年又各种动荡,家里没粮不敢吃,有粮又担心以后,故而,哪里没差到那个那个份上,老太太依旧按照以前老爷子没回来的水平掌勺。 “这才到哪?”老太太忍不住摇头,“你是运道好,没赶上苦日子。 太祖没登位前,那才是真苦,种了一年的庄稼,刚结穗就被人偷割,大白天就有人直接进来抢东西,好多人都被逼的抹脖子上吊。 要不是有你爹,全家早在十三年前饿死了,当时就剩几个红薯,家里人全用绳子勒着肚子躺床上,是你爹拿着一个斧头冲进山里拖回来一头干巴瘦的傻狍子救命。” 每次想到以前,老太太就不大高兴,甚至怨恨儿子儿媳的狼心狗肺。 老儿子从十来岁开始就往家里捣鼓吃食,一大家子都没少吃他拿命挣出来的东西,结果才去了三年,什么小心思小算计都升出来了。 人走茶凉也没这么快! 她能理解儿子儿媳的不容易,却始终无法释怀。 说她偏心也好,不讲理也罢,反正,她就记得,自己一次次绝望地哭不出来想抹脖子的时候,是老儿子一次又一次的带着她撑下去,至于另外两个…… 从小到大就窝囊,只会装怂舍着弟弟上,要不是亲生的,早断个干净。 “乱世就这样,”老爷子叹口气,“都在挣命啊!” “没错,”柳瑜很赞同,“不择手段的活着,是人的本能。” 她瞬间理解亲爹的选择,换成她也是一样。 不拼就是死,拼还有一线可能。 至于让哥嫂占便宜这事,他心里肯定有数,要不然也不会藏下那么多的私房。 虽然还没有去猪圈扒东西,柳瑜却有预感,那里藏的东西才是大头,亲娘这里的,可能零头都算不上。 不过,她并不打算动用。 因为,在柳瑜的眼中,那些埋葬在猪圈的钱财,是一个英雄的勋章。 他生在乱世,却顶天地立,用瘦弱的肩膀为家人撑起一片净土,留下最后的依仗。 受小周氏的影响,原本只是支离破碎的画面,逐渐拼凑在一起,勾勒出一个虽单薄却伟岸的身姿。 并,切切实实扎根在柳瑜的脑海。 相比较渣爹而言,柳鸣才是柳瑜认可的父亲。 “不择手段的活着?” 荀逸低声喃喃。 他被这话触动,心神掀起惊天巨浪。 虽然从未宣之出口,他却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从头发丝都脚趾头都是算计,只是为了活着,为了好好的活着。 “这话好,”老爷子觉得这句总结很精辟,“上到皇帝老爷下到咱们这些泥腿子,想要的就是这个!” 第24章 多心? “吃饭,都吃饭,”老太太心情不太好,“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啥?说再多,肚子里也不会多一粒米!” 若不是话赶话,她是绝对不会提以前的事。 太沉重了,压的人喘不过气,只是回忆,就觉得后怕,仿佛又回到那段胆战心惊、夙夜不寐的日子。 “嗯,吃饭。” 柳瑜发泄搬把山药塞进嘴里,心里决定装好水车就进山。 一刻钟后,柳大伯和柳二伯相约而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圆盘,一脸惊奇。 “爹,这是什么?” 柳大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侄女折腾这个做什么,更不明白自己心中深不可测的父亲为何一直任由侄女胡闹。 “水车,浇地用的,趁没人赶紧抬出去,有事以后再说!” 老爷子并不想让人看见,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浇地之前,他并不想孙女出风头。 “浇地?就这?”柳大伯一脸惊奇,“爹,我瞧着您也不老啊?” 怎么就糊涂了? 后一句柳大伯没敢说出声,他脸上的表情却一点没遮掩,老爷子又是个善于观察的人,刷一下脸就黑了。 “让你搬个东西磨磨唧唧啥,扯这些有的没的干啥?我乐意你管的着么?我是你老子还是你是我老子?” 老爷子本就对儿子有所不满,只是一直忍着,这会儿彻底发飙了。 “是儿子说错话了。” 柳大伯果断认怂。 虽然老爷子很少发火,柳冬却极其怕他,觉得他一个斜眼就让人受不了。 直勾勾的,带着压迫,似乎能看到隐藏在最心底的盘算和肮脏。 闻言,老爷子只冷哼一声。 父子三人把东西抬到河水湍急的地方,按照柳瑜的指挥安放,果不其然,水车在流水的冲击下滚动,装满水的竹筒在最高处倾斜,把水洒落在水槽中。 速度不算很快,却也非人力所及。 “有水了,真的有水了!”老爷子很高兴,也很骄傲,“我孙女就是聪明!” 他其实一直都忐忑的厉害,虽然盲目信任孙女,却不觉得她一次能成功,甚至连安慰的说辞都想好了…… “真的做出来了?” 柳大伯和柳二伯对望一眼,满脸震惊。 他们以为自家三弟就够聪明,没想到他闺女比他还聪明。 两人心中都很复杂,这种情绪,比得知柳瑜会采药的时候来的还要浓烈。 “咋滴?眼睛长到后脑勺了?看不到?” 看着俩儿子不可置信的眼神,老爷子说不出的痛快。 儿子大了有私心,连侄女都不顾,他气得不行,偏偏为了孙女以后多点人帮着撑腰不敢明着说出来。 可算找到机会发泄。 “爹,儿子不是质疑,就是觉得这么大点的孩子就会造水车,有点不可思议!” 三弟十岁时也不过在山外围打转,哪里像小鱼儿这么妖孽? “对,”柳二伯跟着附和,“小鱼儿能造出水车,我们高兴还来不及,这是咱家的大好事,儿子可不敢有什么坏心思。” “量你们也不敢。” 本就有意敲打,老爷子也没揪住不放,快速疏通沟渠后,看着水一点点流进自家地里,老爷子才扯着嘴巴离开。 老爷子离开后,兄弟俩蹲在水边,欲言又止。 良久,柳大伯率先开口,“老二,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侄女这么小就有这么多本事,必然是大能耐之人,然而,分家的时候把情分也一起分了,再也不是一家人。 “说这些做什么,”柳二伯忍不住摇头,“已经晚了。” 他作为老二,上有大下有小,哪怕老柳家仅有三个孩子,也不怎么受重视。 即使爹娘该给的东西都给了,也没亏待,可心中就是不平。 也因为这股不平,虽然表现的不明显,其实他与家里一直都有隔阂。 “确实有点晚了,”柳大伯一脸懊恼,“早知道不该分那么早的。” 以前总觉得分家后赚的钱不用再交公,能够给儿孙多划拉点银子,现在…… 当初怎么犯浑呢? 老三这么能耐的人,生出来的崽子怎么可能寻常? 闻言,柳二伯转头,淡淡地陈述,“柳时媳妇已经有了身子!” 除非落掉孩子,否则必须分。 才一个多月,按理说没多少动静,老大一家却立刻确定怀孕,想必早就心里有数。 而且,仔细回想一下,从进门开始,孙氏虽然一直跟着大家伙下地,干的全是轻省活,有时候甚至只是在一旁陪着说话,比在家做家务还轻松。 当初以为小姑娘刚嫁过来,侄子心疼的紧,现在想想,说不定老大早就做好了打算。 “我……” 柳老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的规划并不是这样的,是老爷子没按照预计的做法来。 如果儿媳妇肚子里是男娃还好,若是女娃…… 柳冬只是稍微想那么一下,就觉得胸闷的厉害。 女娃再好也是别人家的,为了她跟父母离心,又白白丢了一个出息侄女,他绝对没办法接受。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咱们以后对小鱼儿好一些,”柳二伯忍不住摇头,“说不定,她还真能把老柳家撑起来!” 柳二伯对家里养着三房没意见,毕竟,他们一家也作为累赘拖了弟弟十几年。 他不是一点不记恩的人,多多少少顾念一些情分。 然而,死的人走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 柳大伯提分家这种对他有利的事,也不会拒绝。 “撑起老柳家?” 柳大伯对此表示怀疑。 他当初就不同意侄女招赘,二老固执,怎么劝都不听,才不得不妥协。 内心里,始终对侄女没什么信心。 不说别的,就她那个娘就等硬生生把人拖死,要不然老三也不会拼那么多年依旧跟他们兄弟俩一样。 “对,”柳二伯很认真,“以前娘就经常这样说,我以为她怕我们嫌弃小鱼儿。” 老周氏:还真是这样! “到底是老三的独苗苗,”柳大伯苦笑一声,“哪怕真的是累赘,咱们又能说什么?爹娘他们多心了。” 多心么? 未必! 要不怎么会有后来这一出出的? 第25章 纳闷 “不说了,”叹口气,柳二伯站起来,“已经很晚了,该回去了。”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不管爹娘还是侄女都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跟以前一样,他们这些做伯伯的,也只是伯伯而已。 若不是怕小鱼儿以后没人帮衬,按照他们兄弟的做法,爹娘早翻脸了。 现在还有便宜占就偷着乐,也得亏当初没彻底翻脸。 虽这样自我安慰,柳二伯心里依旧有些不大舒服。 他在得知侄女采药的那刻就有点后悔把事情做太绝,此时此刻,这种后悔的情绪更是差点把他吞没。 侄女怎么就没开窍早一点呢? 说完,柳二伯根本没看老大反应,匆匆忙离开。 唯恐晚一步会做出让自己颜面尽失的事。 见状,柳大伯看看黑乎乎的天,忍不住打一个哆嗦,而后,拔腿跟在弟弟身后跑。 院子里,老爷子高兴地哼曲,早一步回来的柳瑜已经洗好澡,正拿着毛巾认真擦头发。 “小鱼儿,明天给你割肉吃!” 孙女这么聪明,必须要犒劳,还要跟老婆子说一下,以后多做点干饭,她年纪这么小,还在长个儿,回头饿坏身子骨就不好了。 “不用。” 柳瑜拒绝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靠自己吃肉。 闻言,老爷子纳闷起来,“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肉?” 柳瑜实话实说,“那时候见识少,以为肉最好吃。” 其实,老太太做的肉香是香,但是…… 平时扣扣索索的人,做肉时加大把的盐,咸的齁人。 半斤肉,一家十几口,却能吃两三顿,可想而知有多咸。 “咋滴?”老爷子被这话逗笑了,“还有比肉更好吃的?” 他也活了大半辈子,怎么就没遇到过啥东西比肉更好吃? “你不懂!” 柳瑜做四十五度忧伤状,感觉太平洋都装不下自己的悲哀。 她的奶茶、小蛋糕、双皮奶、香草冰淇淋…… “做怪!” 老爷子没忍住,给了孙女一脑壳。 内心里,并没相信这话。 肉是人生的意义,不接受反驳。 “不信?”柳瑜撅起嘴,“爷以后就知道了!” “我等着!” 老爷子虽然依旧怀疑,却也没打击孙女,只觉得她人小鬼大。 见状,本来想趁着晚上进山倒腾东西的柳瑜,非常不服气,不说二话,直接钻进新搭的厨房。 “你要做什么?” 荀逸一边问,一边微不可察地摸摸肚子。 虽然晚饭已经吃饱,这时候仍旧觉得饿。 “做点东西吃,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顿一下,柳瑜补充,“肉除外!” “都有什么?”荀逸小心翼翼地试探。 以他的观察,此时的柳瑜并不高兴,隐隐要爆发的状态,只差最后一点火星子。 “都有什么啊?” 这问题把柳瑜难住了。 家里大面积粮食都在橱柜里锁着,外面也只有零零碎碎的东西。 突然,她想到刚过来的那天的蛋羹。 立刻把厨房翻一遍,最终在案板下面的坛子后面陶罐里找出八个鸡蛋。 “你去后院拔点葱和胡萝卜,我来做一个你们都没吃过的东西。” “好。” 荀逸翘起嘴角,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还是个孩子啊!”柳瑜感叹。 心里有些羡慕荀逸年少不知事的单纯。 主卧,老爷子老太太并不知道孙女要折腾厨房。 “老婆子,”老爷子的声音里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小鱼儿真把水车弄出来了,我盯着好一会儿,水车真的能浇地,不用人就能自己放水到地里。” “这么神?”老太太眼睛瞪的浑圆,“就一个大轮子,几个竹筒,这就能浇地?” “对,”老爷子忍不住嘚瑟起来,“我瞧着,比大户人家弄的出水还快呢。” “真的?” “当然,”老爷子挺挺胸膛,让自己看起来更令人信服,“我啥时候骗过你?” 老爷子说的笃定,其实心里很虚。 他确实看过大户人家的水车,但只是远远瞥一眼就跟着大部队走了。 然而,这不重要,他对自己孙女充满信心。 老太太没多想,信了这话,当即笑了出来,促狭道,“老大老二两个,是不是脸都绿了?” “可不是,”老爷子咧开嘴,很是得意,“得亏我提前把尾巴处理干净,以后,咱们小鱼儿过的再好,也跟他们没关系!” 后悔不? 那就对了! 自己亲侄女都容不下,对着亲老子娘都敢耍心眼,这种人,能指望他们什么? 反正,他是不敢把命交给这兄弟俩。 “对,”老太太的声音干脆又果决,“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俩兔崽子更好,把良心也给丢了,老三对他们多好啊,结果呢? 这才三年就容不下小鱼儿,合着只能他们占老三便宜,不能吃一点亏?狼心狗肺的东西,一点都对不起老三对他们的好!” 老太太始终对两儿子嫌弃孙女的事耿耿于怀,甚至把儿媳给彻底恨上了。 虽然俩儿子的为人她清楚,却依旧恨两儿媳的挑拨鼓动。 “说就说怎么还骂上了,”老爷子有些无奈,“到底是亲生的,他们是兔崽子,咱们岂不是兔子?” “我就是看不过眼,”老太太依旧不顺气,“但凡顾念一点兄弟情份,都不该把事做的这么绝,不养爹娘就算了,还把咱们那份家产拿走,哪来那么大的脸?” “这不是报应来了,”老爷子幽幽地开口,“瞧着,以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自家孙女越能耐,越显的老大老二眼皮子浅且凉薄! “别回头又粘上来!” “那也要有机会才行,”老爷子摇头叹气,“从分家那天起,理就不在他们那边,何况咱们还活着,哪里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那就成。” 老太太听老伴解释后,立刻放下心,一点没察觉到他言语间的感伤。 老爷子对两个儿子终究是有感情的,只是相比于孙女,这点感情有些微不足道。 而且,这股伤感没持续多久。 “什么味?老婆子,你闻到没?” 老太太点头,非常纳闷,“都半夜了,哪个败家子造败鸡蛋?肚子是金子做的?” 第26章 油啊! 老爷子嗅嗅鼻子,忍不住砸两下嘴,“真香,比肉还香!” “确实香,”老太太以掌厨几十年的经验判断,“至少放了二两油,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半夜瞎折腾。”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 老爷子是馋,哪怕已经吃饱,还是想流口水。 老太太是羡慕又心疼,一边觉得人糟蹋东西,一边又觉得好东西要出炉。 随着香味越来越浓,老太太陡然回过神,“老头子,我怎么闻着是咱们家的?” “咱们家?” 老爷子的神情有些古怪,心虚中带着丝丝期盼,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肯定是!” 撂下这句话,老太太拍拍大腿,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厨房,小周氏闻着味找过来,很是惊喜,“好浓的蛋香,乖女,现在能吃么??” 半夜吃鸡蛋,要不要这么幸福? 小周氏本来已经睡着,又被香味给引诱醒了,到厨房的时候眼睛还在半眯着,但直勾勾的目光一直都没离开过锅。 “还要等一会儿,你先坐旁边,好了叫你。” “行!” 小周氏一口答应后,乖巧地坐在烧火的荀逸旁边,像小学生一样。 柳瑜没回头,把煎好的鸡蛋拢在一起后,倒入最后的鸡蛋液,然后裹在一起。 眨眼的功夫,一份夹杂着胡萝卜和小葱的简易版厚蛋烧就做好了。 没有牛奶,没有胡椒粉,只加了一点盐。 然而,霸道的香味,依旧让人口水直流。 柳瑜把蛋铲出来,切成十等份装盘,“娘,你去叫爷奶过来,已经好了。” “好好好,”小周氏激动地站起来,“我这就去,你们别吃,等我回来啊!” 说完,路都没看,一头莽过去。 然后……撞到了一样莽的老太太。 “娘?”她揉揉脑袋,心虚地低下头,“你没事?” 小周氏很担心自己把婆婆撞出问题。 “我没事,你这兴冲冲的,干啥去?” “叫你们吃东西,小鱼儿已经做好了。” “还真是咱家的?”老爷子忍不住咧开嘴,“小鱼儿啥时候会做饭了?是炒鸡蛋么?” “是,”小周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跟娘炒的不太一样,香的狠。” “这样啊!” 听到这话,老爷子忍不住翘起嘴角。 老太太并没心思管两人,一阵风似的窜进厨房,立刻去扒拉藏的严严实实的油罐子。 看到中间那黑黝黝的大洞后,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尖锐地叫出声,“我的油啊!” 然后,转过头,控诉地看着孙女,“小鱼儿,你放了多少油?” “不多,”柳瑜回忆了一下,“就挖了三勺。” 听到这话,一旁的荀逸眼神变得微妙。 哪怕他没进过厨房,也知道三勺油能让十几口用十来天,却被蠢鱼一顿用完,也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气得晕过去。 柳老太倒是不气,她无法对最疼爱的孙女生气,可是心疼,滴血一样的心疼。 听到这话,顿时抽了气,“乖乖,你居然放了三勺!” 真不愧三儿子的种,就是有魄力。 她过年都不敢这样干! “有点少,”柳瑜不太满意,“家里油不多,没敢多放。” 有点少? 老周氏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一顿饭用了全家半个月的油,竟然还有点少? 孙女这手,怕不是专门漏油的? 责骂的话说不出,老太太半晌憋了一句,“你以后别再进厨房!” “嗯?”柳瑜眨眨眼眸,“奶是不是怕我掉锅里?不会的,我很小心的,踩着板凳刚刚好。” “娘,你放心,”闻言,小周氏眼神一动,立刻保证,“小鱼儿下次做饭,我来盯着,绝对不让她掉锅里!” “不是,我是觉得……” “我看成,”老爷子很了解自己妻子,没等老太太说话,立刻答应,“我孙女这么聪明,做的饭肯定好吃。” 老爷子粗略地估算一下,自己已经连着四五天吃水煮野菜山药,一点油星子都没见着,肠子都青了。 想到这,立刻忍不住腹诽:还以为家里没油了,原来是老婆子不舍得用! 家里啥时候穷的一点油都吃不起了? 越想,老爷子越委屈。 怎么解甲回来后日子过得更苦了? “合着就我是坏人?”老太太气笑了,“我也没说什么?” “哪能啊,”老爷子摸摸鼻子,讨好地解释,“这不是怕鸡蛋凉了腥,不好吃!” 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老太太不置可否,冷哼一声,习惯性地去分东西。 走近案板后,却发现五个装的一样的碗,每个两块鸡蛋,一小块烧熟的山药。 当即,皱起眉头,“饭不能这样分的。” “哦?”柳瑜作迷茫样,“每个人都一样?不是刚刚好么?” “你和你爷多吃点,我们偿一口就成。” 说完,老太太抬手拿起筷子,准备重新分。 见状,柳瑜机灵地按住人。 “奶,现在这样挺好的,一家人,没必要分个三六九等!” “你还小,不懂,”老太太叹口气,“不管哪家都这样,好东西肯定要紧着家里顶梁柱。” 她也不是黑心肝,就乐意磨搓儿媳和女娃,粮食太少,真没办法。 “这事以后再说,”老爷子并不想孙女小小年纪就认清血淋淋的现实,“都吃,再拖下去,天都亮了。” 说完,不客气地拿起一个碗,夹上一块鸡蛋就往嘴里送。 一口下肚,忍不住睁开眼,“香!这不是炒鸡蛋?” 紧实又香浓,也不腻味,比老婆子做的肉还好吃。 “什么鸡蛋能用二两油炒,”老太太郁闷地开口,“这是煎的,白花花的肥油煎的,能不香?” 她活了大半辈子,也就是老头子刚回来那阵,家里条件好,负担不重,才狠心煎了几次饼。 就这,用的油也没孙女多! “这油用的值,奶尝尝就知道。” 柳瑜笑嘻嘻的开口,半句不提以后的事。 这几天顿顿清汤寡水,她真的够够的,要不是鸡蛋只剩八个,绝对让每个人都吃鸡蛋到饱。 “必须得尝尝!” 二两油呢! 老太太依旧止不住心里的疼。 她决定了,以后都把油罐锁在柜子里,谁都不让碰。 第27章 较真 然后,老太太纠结了。 真特么香,比肉还香,这二两油值! 意识到自己想什么后,老太太脸刷一下黑了。 不能惯着,绝对不能惯着,家里又不是地主老财,吃不起大鱼大肉! 少顷,吃完鸡蛋的老太太,不自在的开口,“也不怎么样,白瞎了二两油!” “是么?”小周氏泛起嘀咕,“我怎么觉得比肉还好吃?” 闻言,柳瑜忍不住弯起嘴角,“爷,你觉得呢?” “还可以,跟肉差不多。” 老爷子早把之前的事忘记了,心里满意的不得了,却顾忌老太太的脸面,不敢说的太满。 这话,让柳瑜不开心了。 她半夜折腾这么多,不就是想让老爷子心服口服? “爷,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不好吃,我下次不做了。” 赤裸裸的威胁。 老爷子砸一下嘴,忍不住回味。 刚打算张开嘴巴改说词,就听到老太太尖锐的声音,“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下次别做了,油钱都能包一顿饺子了!” 四两肥油才能熬二两油,换成肉加两斤荠菜,够全家吃饺子到饱。 想到这,老太太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跑到灶台旁,提着油等往锅里瞅,看到油汪汪的大陶罐,立刻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今儿不许刷锅,锅里还有好多油,正好明天炒菜吃!” 汗! 柳瑜以前就听说有人留着锅不洗,就怕浪费那点油,本以为是传说,没想到身旁就有这么一个一毛不拔的人。 “那敢情好,”老爷子很高兴,“好些天没吃炒菜了,煮的菜没滋味。” “怎么?”老太太眼神变得危险,“委屈你了?” “也不是,”老爷子有点心虚,“就是觉得水煮菜不挡饱,刚吃一会儿就饿了。” 闻言,老太太愣住了。 她虽然知道这个问题,却总是不以为意,毕竟,能吃饱就不错了,还这要求那要求的,也太矫情。 然而,此时的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家老头子已经年纪已经不小,还因为打仗受了不少伤。 平常阴天下雨就腿脚酸痛,天气冷一点更是咳嗽不停。 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还没有好东西养着,再继续下去,又能撑几年? 想到这,老太太陡然升出一股冷汗,稍作犹豫后,咬着牙开口,“以后都炒菜吃,不煮了!” “这么好?” 老爷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刚回家时,他就这么说,让自家老伴不用这么省,她却找各种理由推脱,若是惹急了还会抹眼泪。 最终,老爷子妥协了。 小儿子在时,还会时不时的从山上带肉回家,虽然十次有八九次都会卖掉换钱,却依旧能时不时吃顿荤腥。 他走后,也只有逢年过节买一斤肉塞牙缝。 至于油这种东西,老爷子虽然一直都听自己老妻嚷嚷不够吃,还真不知道都用在哪里。 反正,绝大部分日子都是水煮野菜。 “瞧你那点出息,”老太太斜了老爷子一眼,“又不是没吃过炒菜,至于么?” 她又不是那种抠起来不要命的人,干活掏力气时肯定要让家里老少爷们过点油水。 一年下来,差不多四个多月能吃上炒菜? 这也不少啊! 别人家恨不得一两油用一年,她就比较大方,才两个月就没了~ “不至于,当然不至于。” 老爷子虽然这么说,心中却腹诽不已。 家里明明有钱,却连熬油的肥肉都不舍得一个月割一次,也是没谁了! 老儿子见天的往山里跑,不会就因为家里伙食太差了? 老爷子不知道的是,他真的猜到某个真相! 老太太对老爷子的识相很满意,“这还差不多!” 眼看着楼歪到河底,柳瑜实在忍不住了,装作不高兴地开口,“说来说去,还是没肉好吃,又贼费油,我以后不折腾了,省的你们以后再吵架。” “别呀,”老爷子急了,“确实费油,可它比肉好吃,偶尔做一次……也还行。” 老爷子倒是想天天吃,他却不敢直接说出来,准备帮着孙女上山采药卖钱,争取让老妻松口多买点肥肉炼油。 “爷之前还说天底下再没比肉更好吃的东西呢?” 柳瑜小心眼地开口。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这个问题格外在意。 也不知道介意的是问题,还是那个再也回不去的繁华世界。 果然,年龄变小了,人也变幼稚了,芝麻大点的事,都值得这么较真。 “那是爷没见识,”老爷子并不知道孙女的想法,闻言,立刻笑着解释,“以为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啥都吃过,哪能想到我孙女这么能耐!” 老爷子是骄傲的,也是自豪的。 老儿子唯一的独苗苗,打从出生后他就放在心尖上疼,不求大富大贵,能够和和顺顺平平安安就好。 当初顶着两个儿子的埋怨让柳瑜招婿时,老爷子就做好了帮衬孙女到死的打算,直到孙女能撑起一个家。 他其实心里很明白,让孙女招赘的决定有点自私。 别家小姑娘只需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就好,孙女就要跟男人一样养家糊口,太辛苦了。 然而,孙女比自己想的聪慧,也比自己了解的更有本事,虽然还小,却已经把整个家揽在自己肩上。 比自己强! 老爷子很欣慰,一点不认为自己对孙女妥协丢人。 “咳咳……”柳瑜没想到会受到老爷子如此直白的夸奖,脸有些红,磕磕巴巴地开口,“我会的还多着呢,等采药换了钱,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柳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 酸酸的,麻麻的,像一根羽毛轻挠心尖,让人晕乎乎的,还有些压抑不住的开心。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男性长辈的认可和夸赞。 以前与渣爹见面,不是找茬就是挑刺,没错都没把人贬的一无是处,嘴巴刻薄的恨不得让人拿刀砍掉。 家族的其他人也个比个精明,知道渣爹不待见自己,更是不肯对自己释放一丁点善意,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骂到自闭都没人解围。 内心里,柳瑜虽然没表现过,她对于男性角色的长辈,一直有些排斥! 第28章 提前埋伏 “成,我等着!” 这次老爷子没再随意,把这话真真切切地记在心里。 孙女是个较真的人,虽然今天的结果是好的,然而,还是不可为。 为了一口气就在家里折腾油和鸡蛋,虽然好吃,但是,太浪费了,不能这么干! 一家人吃完垫好肚子后,稍微收拾下东西离开厨房。 一个篱笆之隔的大房,徐氏恼怒不已。 “半夜弄这么香的鸡蛋,是不是想招贼?小鱼儿以前挺懂事,怎么分家后这么不着调?爹娘也是,这么惯着,都不怕把人惯坏?” “都分家了,说这些做什么,”柳大伯顿一下,突然问道,“咱家还有多少鸡蛋?” “只有二十多个,当初分家咱们要了母鸡,没分多少鸡蛋,我准备下集就去镇上换钱买点盐回来。” “别换了,明儿炒了吃,自从分家后,还没沾过荤腥。” 之前也没沾,可老娘心疼儿子,每次都给吃饱饱的。 媳妇管家后,今天心疼粮食明天心疼柴,每次做饭都是对付,简直了! 柳冬细细想了一下,分家之后的日子还不如之前的,而且,明年徭役没有人顶在前头,孩子也还小,只能硬着头皮自个儿上! 此时此刻,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任凭妻子先斩后奏折腾分家,是一件无比愚蠢的事。 当家做主,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成,”徐氏虽然心疼鸡蛋,也没多说什么,“明儿炒四个鸡蛋,给你们爷几个填补填补。” “太少了,炒十个,大时媳妇有了身子,也要吃点好的,丫头也瘦巴巴的,用好东西多养养,争取跟小鱼儿一样胖乎。” “小鱼儿是爹娘花了老鼻子好东西养胖的,咱家丫头可没这福气,左右不过一个丫头,又不指望她干什么体力活,瘦点就瘦点,饿不死就成。” 徐氏对柳瑜优待,是因为公婆重视,而且柳瑜还已经确定招赘,根上说还是老柳家人。 对于自个儿闺女,她就没这么好的耐心。 虽然不打不骂不磨搓,却也没照顾什么,除了平常给口饭不让饿死,几乎不怎么搭理。 “话不能这么说,”柳大伯有别的想法,“咱家闺女也是老柳家的血脉,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别的造化?当年的老三,现在的小鱼儿,哪一个不令人眼馋?咱家丫头有这两人的三分本事就能帮扶娘家!” 柳大伯心里很清楚,老柳家已经分了。 不管爹娘以前对自己如何,在二老让侄女养老的时候,都注定了他们会处处以侄女为重。 心里虽然酸溜溜的,却也不敢有什么异议,毕竟,是他不厚道在先,自己作的。 “拉倒,”徐氏感觉很好笑,“你自己的种自己还不知道,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天天缩的跟鹌鹑似的,既没有我的爽利,又没你的主意,指望她,倒还真不如指望小鱼儿!” 虽然平时忽略的厉害,到底是亲生的,徐氏还是比较理解自己闺女的为人。 因此,才觉得一点不靠谱。 “你这话什么意思?”柳大伯听到后,脸拉的跟驴子似的,“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埋汰人?” 自己虽然不算大能耐人,在三家村也能说的上话,哪怕村正都要给几分脸面,怎么在自家媳妇眼里,就跟屎壳郎一样? 有这么孬? “是不是埋汰人你还不清楚,”徐氏来气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咱们就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若是真心疼闺女,就把自个儿的鸡蛋让给她,就炒五个,多了没有!” 分家两三天,徐氏就后悔了。 天天柴米油盐,又没个长辈在上面撑着,连带儿媳肚子里的孩子七张嘴要填,每天都愁的脑仁疼。 更何况,过不了几年,小儿子也要娶媳妇,又是一大笔花销! 以前,总觉得自家劳力多吃亏,现在才发现,这么大的消耗,不是所有人都能担起来的。 家里现在有分家的东西撑着,一时半会儿饿不着,却也别想存什么钱,跟村里别的人家没啥差别的。 只是,脚上的泡都是自己磨的,她没法怪别人,就这么一直憋着火。 柳冬今天,属于主动往枪口撞。 “你看你,”他讪讪地摸摸鼻子,“我不就是这样随口一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最终,大房唯一的姑娘柳芽还是没吃上鸡蛋,全家也只有她没吃。 大早上,蛋香馋的人流口水,却没她的份儿。 柳瑜出门后,看到自家堂姐呆呆地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手里捧一个野菜团子,边吃边流泪。 “四姐,”她心中古怪不已,“你怎么了?” “没啥,”柳芽咬咬嘴巴,随意找个借口,“我就是噎着了!” 还能噎哭人? 柳瑜眼神变得微妙。 “要不要我去给你端碗水?” “不用,过会儿我自己回家喝。” “那行,有事记得叫我一声。” 柳瑜虽然不介意帮人,却也不会上赶着,听到这么说,转身离开。 “闺女,我知道柳芽为啥哭!” 突然而出的声音,吓得柳瑜一个踉跄,“娘,你从哪冒出来的?” “那边,”小周氏指了指墙角,很嘚瑟,“是不是没发现?” 机灵如她,刚放下碗就在墙角等着。 “我今天进山采药,办正经事的,你别添乱了好不?” “你爹以前也经常拿这个借口忽悠你大伯二伯他们,”小周氏傲娇地冷哼一声,“我才没那么傻!” 柳瑜:…… “娘,”她小心地试探,“爹以前是不是经常带你进山?” 想想上次,亲娘虽然没干活,对山上的环境却很熟悉,自顾自的坐在石头上,没有一点意外。 “没错,”小周氏解释,“你爹知道我不爱干活,怕家里人看不惯,每次进山都带着我。” 以前的小周氏喜欢进山,那意味着填饱肚子,甚至能吃肉打牙祭。 柳鸣走后她就没这个兴趣了。 上次跟着柳瑜上山后,突然发现,进山的快乐又回来了。 于是,看出柳瑜要上山后,她果断提前埋伏。 第29章 喝饱了水? “你还真是机灵!” 柳瑜嘴脸抽搐。 她发现亲娘在某些事情上,特别灵活没节操且固执。 比如扒墙角! “一般般啦,”听到夸奖后,小周氏忍不住翘起嘴巴,“要不是我聪明,哪能生出这么聪慧的你!” 果然,上梁正下梁不歪,种豆也能得大甜瓜。 还嘚瑟上了? 柳瑜很无语,干脆转移话题,“四姐怎么哭的这么惨?谁欺负她了?” “还能有谁?”小周氏悄悄瞥一眼周围,才压低声音解释,“昨儿咱家的鸡蛋太香了,今儿一早,你大娘二娘都弄了鸡蛋,大房炒二房煮。 柳絮还好一些,分到半个鸡蛋,柳芽一个鸡蛋沫子都没吃到,能不委屈? 外头都说你大娘对柳芽好,不打不骂不磨搓,其实呢?刻薄着呢!” “不至于?”柳瑜瞪大眼睛,“四姐是大娘的亲闺女,母女连心,多少都有点感情?” “你别不信,”小周氏不屑地翻个白眼,“按照你爹说的,你大娘那人,眼里只有好处,没好处,爹娘老子都靠边儿。 你别以为她对你好就是好人,这是她欠的,除非他们两口子想被人指着鼻子骂,不然这辈子都要把面子功夫做足。” “没有不信,”柳瑜摇头,“就是真没看出来这些。” “你能看出来才奇怪,”小周氏挺直胸膛,“全村也只有你爹这么聪明!” 柳瑜:…… 自家爹即使已经离开人世,她依旧躲不开甜的齁人的狗粮! 有些自闭的柳瑜,拒绝再跟亲娘说话,提着背篓往山上走。 然而,正说的起兴的小周氏并没有放过亲闺女的耳朵。 “你四姐这人,打小就不受待见,以前没分家,她是老柳家的孙女,你大娘多多少少要顾及两位老人,不能做太过。 现在没人在头上压着,你瞧着看,往后的苦日子还多着呢!” “要我说,你大娘这人脑袋有病,不管男女都是自个儿亲生的,嫌弃闺女是泼出去的水还可以招婿,她到好,直愣愣地认定了柳芽是累赘。 还有,柳芽也是真笨,受什么委屈都憋心里,自个儿都不计较,别人肯定会更加不在意。 不过话说回来,大房一家人品都不怎么行。 以前,你奶即使给你开小灶,多数要分一小半给别人,大房一家人吃鸡蛋,却让最小的姑娘眼巴巴看着,也只有他们家做的出来……” 柳瑜一直沉默,小周氏一直说不停,直到山腰,嫂子沙哑,她才意犹未尽的停下嘴巴。 “娘,喝点水!” 柳瑜无奈把给自己准备的凉白开递给她。 她严重怀疑,亲娘憋了太久,才逮着机会使劲说,听得人耳朵都嗡嗡作响。 柳瑜真相了! 小周氏在三家村的人缘,差到离谱,毫不夸张地说,没一个朋友。 以前柳鸣在世,她整天对着自己男人叭叭,柳鸣去世后,柳瑜又整天野的不着家,小周氏完全找不到机会说话。 然而,她又是一个习惯扒墙角的人,知道的事情很多很多,这种想说又不能说的感觉伴随她三年。 于是,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还真有些渴了,”小周氏接过水就往肚子里灌,“等我喝完,继续跟你说。” “不用了,”柳瑜连忙摆手,“到地方了,你在这休息,我去采药。” 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嘱咐,“你在这别走,深一点可能会遇到野猪,我就在旁边挖山药,有事喊一声就过来,等我弄好,编网给你抓鱼吃!” “行,”小周氏听到鱼,两眼放光,“你快去,我绝对不乱跑,早点回来抓鱼。” “嗯!” 柳瑜确定小周氏把话放在心上后,才快速离开。 没错,今天挖的还是山药。 压秤,处理起来也简单,只需要用水浸透后削皮晒干就好,优点多多! 本来也能让其他人一起来的,老太太怕引起别人注意,宁愿少赚一些都不愿意引起别人注意。 柳瑜在山药挖山药,小周氏自在地坐在一旁,时不时往嘴巴里送一粒炒豆,惬意又舒服,眼睛都忍不住眯起来了。 与山上的宁静相比,三家村却非同往常的喧嚣。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水车! 老爷子是有成算的人,哪怕已经确定水车能用,在没把自家地教好之前,也不会大声嚷嚷自家有水车。 而柳冬兄弟俩也没这个心情,毕竟,他们要脸。 但,凡事都有一个意外。 老爷子好几天没下地浇水,村里不少人在背后讲究,白村正以为他被分家的事气得厉害没心情侍弄庄稼。 于是,嘱咐大儿子去看看地里情况,若是旱的太严重,他亲自下场劝人。 毕竟,种地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白谦按照亲爹的嘱咐去老柳家的地头时,意外地发现情况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一半又软有蔫,另一半却非常精神。 就跟,喝饱了水似的! 然而,这怎么可能? 浇地要透,需要的水也多,一家人撅着屁股一下午,能浇一亩地就偷着笑。 自家的庄稼,现在还有一块蔫的让人心疼,然而老柳家…… 于是,泛起嘀咕的白谦仔仔细细瞅了一盏茶。 接着,整个三家村都沸腾了! 老柳家竟然有水车?谁弄出来的? 说好的一起撅屁股提水呢,怎么老柳家非要独树一格? 迫不及待地求证之后,全村的老少爷们都挤到老柳家,甚至连隔开三家的篱笆都挤塌了。 “怎么了这是?” 老爷子没有反应过来。 他刚从河里捡回来一块石头,准备凿个石臼家用。 “柳叔,”走在最前头的白村正很激动,“你们家用水车浇水?” “你怎么知道?” 这话,白村正没有回答。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深吸一口气,压着迫切问,“柳叔,你家的水车在哪打的?花了多少钱?能不能介绍给村里人?” “这个……” 老爷子垂下头仔细考虑起来。 这会儿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些人全为了自家的大水车来的。 也是,对于庄稼人来说,水车在重要性上,并不比牛差在哪。 第30章 担心 见状,白村正心里一个咯噔,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是不是不方便说?” “不方便倒也不是。” 老爷子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多少有经验的老木匠都做不出来水车,却被自己十岁大的孙女做出来,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大合适。 “那叔顾忌什么?” 白村正不解了。 以他的理解,老爷子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不至于对这事藏着掖着。 老爷子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柳冬率先开口,“水车是小鱼儿做的!” “老大!” 老爷子听到这话,脸立刻黑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被大儿子抖落出来,嘴咋那么贱呢? “爹,”柳大伯听到呵斥,有一瞬间的心虚,随即挺直腰板,“这又不是啥坏事,有啥好瞒着的?” “我有说要瞒?” 老爷子真的生气了,恨不得拿鞭子抽死这个棒槌儿子。 抖落出消息就已经够过分,还说自己要瞒着,这是生怕自己老子在村里落的好? 柳冬被突然涌现的煞气,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开口,“没,没有!” 见状,柳老爹冷哼一声,不再搭理棒槌儿子。 “让乡亲们见笑了。” 这会儿的功夫,来人已经反应过来,顿时,议论纷纷。 “柳叔,水车是小鱼儿造出来的?真的假的?” “她也是喜欢瞎折腾,”老爷子干笑两声解释,“小孩子家家的,精神足,什么都想折腾,我当初也没想过她真的能折腾出来。” 这话,没几个人信的。 娃娃再聪明,也就十岁,两人高的水车,哪里是她小胳膊小腿能弄出来的? 肯定有大人帮忙! 不过,村里木匠折腾几十年也没折腾出水车,老柳家也没这种人,想必跟小鱼儿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毕竟,这丫头虽然是姑娘,却一直被当成小子养,比男娃娃都淘,谁知道碰到了什么人。 “柳叔,”白村正很激动,“小鱼儿还能造出来第二辆不?” 三家村两百多亩地,每户平均二十亩,一辆肯定不够用。 “造出这辆是运道好,能不能有第二辆我也不知道,”老爷子摇头叹气,“若是真这么简单,也不会那么多木匠下苦功夫都没成功,小鱼儿还小,啥都不懂,我那么大时还在玩泥巴,并不想她小小年纪就承担不该承受的。” “这倒也是啊!” 白村正摸着鼻子讪笑两声。 “让小鱼儿再试试呗,”有人不甘心的扯着嗓子嚎,“她一个小孩子整天乱窜也没事,试试看,万一弄出来,这可是大家伙的喜事。” “放屁!” 听到这话的老太太气得不行,“我家小鱼儿有本事那是老柳家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你们家孩子到处撒欢,她就要待在家里弄水车?” “一个个七八尺的汉子,自己做不到却来逼孩子,还要不要脸?” “你说随便弄就随便弄?不要材料?不要干活?不耽误正事?” “我们家地没浇水也没见你们谁搭把手,碰到好处就上赶着来,那里有那么好的事?” “滚,全给老娘滚!” 说着,老太太不管不顾,直接彪悍地拿着扫把把人轰出去,连带着白村正都不例外。 等最后一个人出去,啪一下,重重地把大门关上,震的一众人目惊口呆。 “村正,柳婶也太过火了,好歹是一个村的,有必要这么绝?” “咱们有错在先,上门逼人,”白村正一脸尴尬,“被人赶出来也是应该。” 此时白村正后悔不已。 看到水车后,脑袋都不顾转动了,才这样不管不顾找上门,白白惹人厌烦。 真想求人家办事,也该好声好气地上门商量,而不是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上门逼。 谁遇到这事都一样不乐意,换个脾气暴躁的,说不定直接大嘴巴子呼上去。 毕竟,天下还没彻底定下来,越善良越容易被欺负。 “这怎么叫上门逼人?还不是看不起人!” “这话说的,”白村正也来气了,“人家的方子,非亲非故的,凭什么给你用?平常不帮忙,有好处就上来,凭什么看的起你?” 闻言,那人脸皮再厚,也不敢再叭叭。 老柳家。 处理好外部的事之后,老太太恼怒地看着大儿子,没说一句话,抄起扫把就打,“黑心肝的狗东西,就看不得老子亲娘好是?养个狗该知道摇着尾巴叫,你就只会胳膊肘往外拐! 坏心眼的狗东西,见到三房好就眼红是?你可对的起小鱼儿叫的这声大伯?” 说完,用进全身的力气使劲抽,直把人打的抱头乱窜。 见状,徐氏很不满。 “娘,当家的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你有必要下死手?” “老娘又不是哑巴,用的着他嘴贱?怎么滴?看着侄女过安稳日子不高兴,非要搅黄不是? 我告诉你们夫妻俩,老娘吃过的盐比你们喝的水多,那点花花心思能瞒过谁?之前分家让你们占尽便宜,现在还不要脸的欺负侄女,你当我们是死的?” 她孙女碍着谁了? 心疼爷爷干活累,吭哧好几天弄一辆水车,还没把自家的地浇透,就被大伯卖了! 想做好人,可以啊,拿自己顶啊,舍着侄女上是什么意思? “娘,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放屁,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老三一直压的你喘不过,看到小鱼儿有本事就害怕? 什么玩意?自己窝囊还怪上别人有能耐?谁欠你的?” “我……” “算了,”老爷子打断两人的话,“现在扯这些也晚了,老大,老大媳妇,你们走,看着你们就烦!” 老爷子的话,让柳冬夫妻很不高兴。 然而,盛怒中的二老,没人敢惹。 最终,徐氏扶着丈夫,灰溜溜地回房缩着。 两人走后,老周氏愤愤地开口,“得亏没让他们养老,不然还真要担心咱们老的动不了,被他们暗搓搓弄死!” 没一点良心的狗东西,白瞎她浪费那么多粮食养活大。 “他们没杀人的胆子,”老爷子摆手,“不过,对咱们太好也不可能。” 第31章 不中用 “可不是,”老太太很赞同这话,“我算是看的透透的,老大两口子,又蠢又自私,还特别小心眼,也不知世道太艰难逼得还是被咱们保护的太好?” 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这个问题。 她这人有些偏心,却也不会不顾大面儿,自个儿男人更是个顶天地立的爷们,怎么两个儿子这么孬? “都有,”老爷子沉思片刻回答,“世道把人逼得恨不得所有东西都扒拉进口袋里,他们两个又占惯了便宜,哪怕老三没了,也改不过来。” 老爷子对大儿子不满,对二儿子更不满。 家里吵成这样都没出来看一眼,倒是躲得清净! 幸好没指着他帮忙什么的,不然真的会气死。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两人这么不中用呢? 对了,那是因为老儿子在前面顶着,遇到啥事都护着一家子,老大老二即使不中用,也没人在意。 这样想来,老爷子郁闷起来。 总觉得自己亏大了,好吃好喝的伺候出俩白眼狼,别说养老,不坑爹就是占大便宜。 “当时我就跟老三说过这事,”老太太叹一口气,“他总觉得是一家人,哥哥嫂子负担重,养家不容易,结果呢…… 早知道,说什么我也要把人给劝住,多给咱们小鱼儿留一些东西多好。” “那时候没分家,这么做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啊,”老太太冷嗤一声,“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攒私房!” 老柳家没分家前,三个儿子都有私房,这是老太太默认的。 虽然,初心是想小儿子别这么吃亏,多给小家划拉点家底,但是,三人都占了便宜也是真的。 “知道是知道,只是……唉,算了,不说这些了,我算算家里还有多少钱。” “算这个做什么?” “盖房子,这事不能拖了,谁知道继续下去还会出什么事!” “现在?”老太太惊讶地起身,“没砖没料的,咋盖?钱也不够啊?” “够不够都要盖,”老爷子的态度很坚决,“我去趟县城,水车的事,拖不了太多时间,与其让外人占便宜,倒不如给咱们个儿,说不准盖房子的钱就够了。” “真的?”老太太不大相信,“官府有那么好?” “早年不是跟你提过带我的伍长是县上人,他识文断字,又有功劳,在县衙做师爷,为人也实在,肯定不会让咱家吃亏。” “能行?”老太太还是很担心,“咱们家是泥腿子,他是顶顶金贵的师爷,万一看不上咋办?” “也就你们娘们才会这么想,”老爷子忍不住摇头,“跟你说不明白,给我点银子,我去县城走一趟。” “成,早点回来,事办不成没事,人好好的就行,世道乱着呢。” “嗯,放心,那些小贼躲我还来不及!” 虽然话说的满,老爷子走的时候,还是偷偷把家里唯一的菜刀给带走了。 山上。 挖一会儿山药后,柳瑜立刻编出一个粗糙的网兜放在水里。 大约半个时辰,捉到一条巴掌大的鱼。 她也没嫌弃,直接生火给小周氏烤了,继续把网兜放在水里。 “娘,趁热吃,冷了会腥。” 出来时没带调料,柳瑜只扯了一把野葱涂抹全身,啥都没加。 “咱们一起吃。” “你吃,我不饿!” 柳瑜拒绝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非要吃这一口不可,而且还在下网,就不信运气那么差,一条都打不到。 “嗯,下条我不跟你抢。” 小周氏说完,欢欢喜喜的开动。 柳瑜:…… 为什么感觉辣么心塞?说好的母女情呢? 最终,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总共得到三条鱼,加起来也不过两斤。 柳瑜下山时全部带回家,准备亲自掌勺。 回村之后,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不少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隐晦的打量,还有些想搭话,被旁边人拉住了。 “乖女,”小周氏瞧瞧凑过来,压低声音嘀咕,“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很奇怪?” “是有点,”柳瑜甩甩头,“咱们赶紧回家,不管他们。” 两人回来时,老太太正搬了个小凳子,就坐在门口等人,旁边,还有安安静静掐辫子的荀逸。 祖孙俩有说有笑的,在夕阳的余晖下映衬下,格外祥和。 “娘,你们坐在大门口干啥?等我吗?” “脸咋这么大,”老太太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一边去,别影响我心情。” 不用说,这儿媳又跟着孙女上山了,而且吃了个肚圆儿。 这性子……还不如孩子。 真是愁死人! “哦,”小周氏丝毫不介意,“我先回屋了,吃饭记得叫我。” “叫个屁,怎么不饿死你。” 老太太的心情并不好,听到小周氏这句话,立刻开骂。 闻言,小周氏脚步没停下,讪笑着跑回房。 “奶,先回去,还要处理山药呢。” 闻言,荀逸立刻跑过去接过背篓。 而后,嗅嗅鼻子,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闻到一股鱼腥?” “我也闻到了,”老太太下意识抬头,“小鱼儿,你下水捉的?” “不是,”柳瑜察觉到老太太蠢蠢欲动的手后,忙不迭解释,“我用草藤子编了个小网兜,兜上来的,没有下水。” 闻言,老太太脸色果然缓和许多,“那就好,病刚好,不能下水,想吃鱼让你爷捉。” “没事,顺手为之,正好打发无聊。” 顺手为之? 荀逸不着痕迹地琢磨起这四个字,总觉得有些不明觉厉。 “肯定又是你娘闹得!” 这个锅,小周氏不得不背,柳瑜并没有替她解释。 进家门后,老周氏立刻把柳瑜拉进屋子,把发生的事简述一边。 听到不少人来家里,她当时脸就黑了。 “爷奶,你们俩没事?” “我们倒是没事,要不是你大伯那个白眼狼,早就把人打发走了,也因这个,你爷打定主意盖房子搬走,不跟那两个棒槌一起过活!” 以前竟然还想着让俩儿子看顾孙女,她当时绝对脑子抽了。 这种人,不踩小鱼儿两脚已经不错。 第32章 凑巧? 不对,这会儿脚已经踩上了。 “爷去县城?”柳瑜紧张起来,“他一个人去的?” “别担心,”老太太摸了摸孙女的脑袋安抚,“你爷可是从战场下来的人,咱家离县城也就八里地,不会出事。” “嗯,”柳瑜微微放心,而后升起好奇,“爷去县城找人盖房子么?家里钱不太够?” “你爷想把水车献上去换银子,他当初的伍长在县衙做师爷,好些年没联系,也不知道会不会顺利。” “这么巧?” “不然你以为咱们家怎么会分到这么好的地?”老太太笑了,“别看三家村人少,那是因为没关系的挤不进来,依山靠水的,往西八里是县城,往东十里是镇子,还有这么多良田,可不是谁都能摊上的! 也就是你爷混了点功劳,又有人家伍长帮忙,才能摊到这么好的事。” 听到这些话,柳瑜脑海立刻浮现四个字:地理优势! “爷什么时候去的?今天回的来不?” “不清楚,”老太太沉思后回答,“你爷要脸面,怕被人说占便宜,好些年没跟人联系,可能没那么快回来。” 虽然没联系,老太太却能感受到自家受了不少的照顾。 别家每年交税粮都被搜刮几十斤,只有自家,每次都平斗,一点没多。 “原来这样。” 柳瑜托托下巴,陷入沉思。 之前还奇怪老爷子好歹从战场全手全脚下来,怎么混的这么惨? 看来,他把功劳用在别的地方了。 老爷子,有秘密呀! 推测出这点,不知道为什么,柳瑜有些兴奋,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恨不得现在就找人问清楚。 “盖房子也好,”老太太并不知道孙女的想法,轻声叹口气,“以前没分家不方便,起好房子,正好把你干爷爷接过来养老。” “干爷爷?”柳瑜睫毛颤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干爷爷?我的?” “嗯呐,”老太太神情复杂,“你爹认得亲,也是跟他学的本事,那人打猎伤到了身子,没儿没女的,说好的,咱家给他养老。” “我怎么不知道?”柳瑜惊讶地问。 她对这位干爷爷,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一丁点都没有。 “你怎么可能有印象?”老太太被孙女的话逗笑了,“你干爷爷在临县呢,距离咱们这远着呢,七八十里地,来回不方便,你爹在的时候,也就是年前走一趟,他走的时候,报丧去了一趟,然后就再也没去过。” “干爷爷怎么没来过咱家?身体不好?” “嗯,听说早年受了内伤,不方便远行,”老太太很不好受,“之前就说把人接过来,你干爷爷觉得不合适,没过来。” 而他们老两口,也顾忌着儿子,只托人捎带几两银子,别人还没要。 每次想到这个,老太太脸就发烧。 这事,老柳家做的不地道。 “嗯,”柳瑜垂下眼眸,消化听到的消息,“也别等盖好房子了,等爷回来,咱们就商量下把人接回来,别拖了。” “行,等你爷回来就说!” 老太太虽然觉得时机不是很好,却没有反驳。 毕竟这事,确实是老柳家理亏。 这波插曲并没有影响柳瑜吃鱼的心情。 在老太太百拦无果下,柳瑜还是心满意足的掌勺了。 先把鱼煎的焦香,又加了葱姜豆腐嫩野菜,奶白色的鱼汤出锅时,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鲜香。 大房。 徐氏的脸像刷了黑漆似的。 “三房怎么回事?咱们吃野菜他们吃鸡蛋,好不容易吃上鸡蛋了,他们又吃鱼,几个意思?故意跟咱们作对是不是?” 怎么感觉分家后,日子不仅没过好,反而越发憋屈了呢? 柳大伯原本并没有多想,听到自己媳妇这样说,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说不定是碰巧,以前小鱼儿也不是没拿过鱼回家。” “哪能回回这么巧!”徐氏愤愤,“有了好吃的也不给送过来一点,分了家也是亲儿子,让咱们这房眼巴巴看着都不分一口汤,亏心不?” 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若不是下午刚被收拾一顿,说不准已经跑到老太太面前阴阳怪气。 “又不是吃不起,明儿买两尾鱼回来做不就行了,”柳大伯听烦了,“整天叨叨来叨叨去有啥用?有本事你去跟他们说!” “我要是敢说还冲你叨叨?”徐氏没忍住拍了男人一巴掌,“都怪你,不得父母心,老两口心心念念全是老儿子小孙女!” “我再不得也比你强,”这戳心窝子的话让柳大伯彻底恼了,“就值两斤白面,还不如荀逸那小子!” 一句话,说的徐氏脸都白了。 这是她最忌讳的事,本来都快忘了,一把年纪却被自个儿男人揭了老脸。 顿时,没忍住,直接扑上去撕扯,两口子大打出手。 二房。 袁氏有些奇怪,“好好的,大哥大嫂怎么突然打起来?” “不清楚,”柳二伯摇头,“我估摸着,被爹娘敲打好一顿,两人都不顺气呢。” “他们俩怎么还没看清?”袁氏面色古怪,“爹娘偏心老三偏心小鱼儿,这辈子都不会改的,明知道还非往上凑,这不是找虐吗?” “谁知道呢,”柳二伯也百思不得其解,“该占的便宜已经占了,爹娘偏不偏心重要?他们偏心小鱼儿又怎么样?还不是没分多少东西!” “不管他们了,”袁氏也想不通,索性不再钻牛角尖,“好些日子没尝过肉味,当家的,明儿抽个空,下河摸几条鱼?” “买,地还要浇呢,大哥犯了蠢,爹娘正在气头上,怕是不会让咱们用水车。” “不至于,”袁氏眯起眼睛,“他们不怕被人在背后说道?” “都分家了,有啥好怕的,”柳二伯肯定地开口,“他们是做老的,论理是我们该孝顺,三房又老的老小的小,只要闹得不是很过,村里没这么多管闲事的人!” “他们就不怕咱们不帮扶小鱼儿?” “以前怕,现在……” 第33章 不算晚 柳二伯长呼一口气,“或许,老两口可能更怕咱们黏上小鱼儿!” “黏上谁?小鱼儿?”袁氏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讲笑话吗?她一个毛丫头,黏上能得啥好处?” 柳二伯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最终没开口。 虽然老人家一直都说小鱼儿会有大出息,听的人耳朵都起茧了,但是,柳夏还是不怎么相信的,觉得老两口为了拿捏他们帮扶侄女故意编的。 然而现在,他却不敢肯定。 见状,袁氏蹙眉,语气都变得忐忑起来,“当家的,你该不会认真的?小鱼儿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她要真有本事,咱们能不知道?” “你忘了?”柳二伯语气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心思,“她会采药,还能造水车,单单这两样本事,就能一辈子吃喝不愁。” “那又怎么样,”袁氏不以为意,“爹娘年纪大,老三媳妇又不干活,荀逸这个半大小子也吃的多,一个人养四个,再大本事也早晚被拖垮。” “嗯,”柳二伯默认了这话,“大嫂眼皮子浅看不清,你别跟她学,咱们努力干活赚钱,等明年把二和送学堂去。” “送学堂?”袁氏被这话惊呆了,“咱儿子都十四了,还能去学堂?我都准备给他相看媳妇了。” “你懂什么,”柳二伯轻叹一声,“娶媳妇不怕晚,前程却耽误不得,去学堂认点字,到时候进县城做工,不比在乡下种地强?” “也是啊!” 虽然最终被说服,袁氏想到读书的花费,心里依旧沉甸甸的。 另一边。 老太太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大快朵颐。 “又是鱼又是豆腐,还费了那么多油,不年不节的,造孽啊!” 闻言,柳瑜给了一个灵魂的白眼。 如果老太太吃饭的速度没那么快,或许更有说服力。 “娘,你若是不想吃,我替你吃啊!”小周氏笑嘻嘻地凑过来。 “滚犊子,吃吃吃就知道吃,干活怎么没见你替我?” “那算了!” 小周氏缩缩肩膀,赶紧把头埋在碗里。 “不争气的东西,”老太太气结,“你怎么不干脆托生成猪啊!” 一个个的,就没一个让她不操心的,这是什么命啊! “奶,别气,”柳瑜给老太太夹了鱼腹的肉,“气坏身体,爷又该心疼了,赶紧吃点鱼,鲜着呢。” “咱们在这吃鱼,也不知道你爷在县城怎么样了?别回头给饿着!” “您这个就是想多了,爷不是小孩子,还带了银子,怎么会把自己饿着。” 柳瑜说的没错,老太太确实想多了。 老爷子不仅没饿着,还在正经的酒楼吃席面。 时间回到三个时辰前,老哥俩再度相逢,眼眶含泪,相视无言。 好一会儿,高师爷才反应过来,连忙把人带回家。 “小辰子,你特娘的总算舍得从王八壳出来了!” 高师爷卸甲当师爷后,就很少再说脏话,觉得太粗鲁影响形象,今天也是实在激动。 “伍长,”柳老爹热泪盈眶,“我对不住你,就差不到十里地,一直都没来看过。” 这些年,老爷子轻易不来县城,哪怕来了,也是偷偷的来悄悄的走,做贼似的。 高师爷很了解自家兄弟,除了偶尔吓唬下人,并没有强逼。 “自家兄弟,不说这个,”高师爷摆摆手,“来了就好,十年八年的也不算晚,别等我两腿一蹬就好。” 这话说的,老爷子心虚极了。 立刻讪笑着赔罪,“伍长,我真的知错了。” “下次再敢躲,看我不收拾你!” 高师爷说完,让几个儿子见世叔。 两人的渊源很深,不比亲兄弟差,高师爷带那么多人,也只活下来他们俩。 当初卸甲时,高师爷就想把人安排在县衙,打算兄弟俩相互帮扶,老爷子不想让高师爷为自己浪费人情,没同意。 然而,他一直都没死心,吓得老爷子不得不躲在乡下。 两兄弟又叙旧好一会儿,高师爷把两儿子叫过来认亲。 老大高仁,老二高义。 “这就是你们柳叔,救了爹好几次命的人,你们以后对他就跟对我一样。” “柳叔,爹这些年可没少念叨你,终于把您老给盼过来了。”老二高义机灵的开口。 两兄弟一个从文一个从武,老大预备着接替师爷,老二被塞进了衙门做捕头。 老爷子很不好意思,“伍长也救了我好些次,真计较起来也是我欠的更多些。” “这话就错了,”高师爷说的很感慨,“若不是你先救我,哪来的种种后来?” 大恩成仇在普通百姓中,很少会发生,反而会因为彼此纠葛,更加紧密的报团。 高师爷一直希望兄弟齐心,只是柳老爹不肯出来。 “爹,柳叔,你们别抬杠,”高义笑嘻嘻地开口,“家事算不清的,自家人也不用计较这么多,现在天已经不早,有什么话,咱们去酒楼边吃边说。” “对,去酒楼!” 进了酒楼,几人又说了好一会儿,酒过半晌,老爷子才进去正题。 “伍长,我这次来县城是想求你帮个忙。” “你个犟驴,”高师爷笑骂一声,“若不是有事相求,怕是还不会登门!” 闻言,老爷子尴尬地咳嗽两声,继续之前的话题,“我家三小子去世后,留下一个独苗苗闺女,我厚着脸做主给招了婿,后来才发现,小孙女是个聪慧的,丝毫不比男孩差,这次来也是因为她。” “柳鸣去了?”高师爷很震惊,“我记得你家就这小子最机灵。” “嗯,”柳老爹不想多说,“天灾人祸躲不过,都是命。” “咱家小孙女又是怎么回事?哪里需要帮忙?” “她啊,”老爷子连连摇头,“这几天捣鼓了一辆水车,我看着比以前见过的出水都快,村里人看到后一窝蜂上门,我想了想,干脆献给官府得了,省的被人一直烦。” “水车?真的假的?”高师爷张大嘴巴,“咱家小孙女好像也没几岁?” “正好十岁,我回来那年出生的,”提起孙女,老爷子就忍不住勾起嘴角,“调皮是调皮了些,可这孩子打小跟我亲,也孝顺。” 第34章 差异 “这么厉害?”高师爷很讶异,“听起来比她爹还强一些!” 闻言,老爷子没忍住,又把分家那天的事眉飞色舞讲述一遍。 这下,高师爷真的羡慕了。 “聪明伶俐、乖巧懂事、明理孝顺!” 高家已经分家,高师爷老两口自己住,因为有下人伺候,也算自在。 只是,跟儿女分开,心里终究有些不是滋味,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分家。 “当不得这样夸,”老爷子谦虚地摆摆手,“也就比村里其他孩子机灵一点,还是比不过城里孩子。” “柳叔,”高仁忍不住插话,“侄女那个水车,真的像你说的那样?” 闻言,高师爷沉声开口,“今年入秋以来,咱们乐章县都缺少雨水,有些壮劳力少的人家,庄稼近乎枯死,县太爷前年考核末等,若是今年收不够税粮,明年怕是……” 流水的县太爷铁打的师爷,高师爷入职以来,经历了三位县太爷,就现任这位最倒霉。 上任半途遇到劫匪被抢个精光,一众主仆近乎要饭过来。 上任第一年就遇到雪灾,死伤两百多。 上任第二年,连续大雨,水位上涨冲跨河堤,整年欠收。 上任第三年,庄稼是没啥事,税粮也足够,却得罪了上官,差点丢了乌纱帽,然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过,现任县太爷上任后,是高师爷最舒心的日子,没有之一。 别的地方,官吏斗的不可开交,恨不得摁死对方,只有乐章县,一起抱团取暖,相互依靠。 高师爷的话虽然没说完,老爷子却听的明白,水车对县太爷有大用! 顿时,眯起眼睛琢磨起来。 “爹,”高义纳闷地开口,“按理说县太爷也不是没背景,怎么就这么惨呢?” 上任四年,不是被苛责,就是在被苛责的路上。 “运道的问题,”高师爷忍不住摇头,“他这种运气,放在战场,早死了几百次!” 高师爷有些可惜,现任县太爷为人不错,性格也平和,偏偏倒霉的厉害,就连他不敢靠太近。 “怎么回事?”老爷子升起好奇。 闻言,高师爷把事简单的说一遍。 本来这些该瞒着的,他对自家兄弟绝对信任。 听完后,老爷子嘴巴一张再张,终是出声,“幸好他投个好胎,不用跟咱们一样打仗。” 否则,墙头草都能埋人了。 “县太爷这人有些古怪,虽然倒霉,却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一飞冲天,运道这东西玄而又玄,谁也说不准。” 高师爷很看好县太爷的。 虽然这人倒霉,性格却温吞吞,也能体谅人,还不霸着权不松手,吉祥物做的非常合格。 “如此看来,”老爷子沉思着说,“上交水车算做对了。” “对的不能再对,”高义插话,“柳叔没怎么进城不知道,咱们章乐县尚且还好,才一个月没下雨,隔壁快两个月没水了,整个西江都缺水。” 说到这,高义的态度已经变得郑重。 之前没多想,觉得水车没啥用,仔细考虑后却发现其中的好处…… “可不是,”高师爷依旧老神定定,“县太爷上午还在跟我抱怨。” “爹,”高仁也变得迫切,“咱们去看看小鱼儿做的水车怎么样?”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送上门的功劳。 如果是假的,跑一趟而已也没啥损失,就当走亲戚了。 “急什么,”高师爷瞪儿子一眼而已,“今天晚了,明儿再说。” 一个个的,一点都沉不住气,不类父! “也不算太晚,”老爷子急着把事敲定下来,“要不先去看看?” 此时的老爷子,已经完全没有吃席的心思。 “这事听我的,”高师爷给老爷子一个安抚的眼神,“急不来。” 哪怕好东西,冒失之下就拿出来,也不见得是好事。 “成!” 柳老爹虽然不理解,却也信任自己兄弟,思忖后满口答应。 翌日,三家村。 临近中午,被家里婆娘坚持赶去捞鱼的柳冬柳夏种地俩终于回来。 “怎么这么少?” 徐氏不满地看着丈夫手里巴掌大的四条鱼。 “你当河里鱼好抓?”柳冬气笑了,“就这点,还是我猫半天才捉到的,老二比我还少一条。” 不花钱的东西哪有这么好拿! “行,我现在就收拾,中午喝鱼汤。” “嗯!” 两夫妻的话,引起了柳时小夫妻的注意。 孙氏现在怀孕,嘴巴比较馋,听到有鱼吃,忍不住流口水,“相公,咱们家要吃鱼呢。” “正好给你补补身子,等会儿多吃点。” “放心,你不说我也会的,”孙氏满脸笑意,“昨天才刚吃过鸡蛋,今天就有鱼,真好!” “被爷奶刺激的,”柳时忍不住叹息,“娘性子最要强,刚分家,大房还得了那么多东西,她肯定不愿意把日子过得比三房差。” 这样也好,他们夫妻能多吃点好东西。 “这样么?”孙氏愣一下,随即笑着开口,“希望爷奶多刺激刺激爹娘,让咱们多吃点好的。” “你啊……” 这边,小两口打情骂俏。 另外一边,老爷子一行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 柳瑜还没进山,起的太晚了。 近些日子,每晚等人睡着后,她都用自己配的药泡澡,打熬身体。 昨晚改了一味药,因为是替代物,量放多了些,人进去后疼得直哆嗦,过后精疲力尽,睡得跟死猪似的。 起床后,没洗漱就搬了个椅子,半躺着,翘起二郎腿,晃晃悠悠地晒太阳。 老爷子刚到门口就看到披头散发翘腿打哈欠的孙女,活脱脱的二流子,顿时,脸刷一下黑了。 跟想象的有些差异啊! “柳辰,”高师爷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此时的心情,“这就是咱们小孙女?” “爷,”柳瑜听到声音,立刻抬头,“你回来了!” 小心地瞄一眼黑脸老爷子,立刻乖巧收起腿起身,还不忘用黑溜溜的眼眸表示自己的无辜。 “赶紧回去收拾下自己,”老爷子很心塞,“十岁的大姑娘了,怎么一点不讲究!” 第35章 怨念 “我这就去,”柳瑜借机溜走,走之前还不忘打招呼,“爷爷、伯伯们再见。” “果然机灵,浑身都冒着灵气,”高师爷眼含笑意,“小辰子,你这孙女养的不错,圆乎乎的,我都眼馋了!” 高家有姑娘的,高仁嫡女,已经出嫁。 高家自高师爷回来后,家底日渐殷实,哪怕女孩子也受到很好的教导,温婉柔和,明理识大体。 与调皮机灵的柳瑜是完全相反的两个类型。 “这还瘦了些,”老爷子对此事很得意,“先前要不是病了一场,比现在还胖乎。” 说说笑笑间,老爷子把人引进院子。 见状,孙氏和丈夫对视一眼,“相公,这些人是谁?衣服是绸做的?” “不知道,”柳时很纳闷,“家里的亲戚我都见过,没见过这三个,不知道爷从哪请来的,看着派头很大呢。” “大包小包的,是不是带了好多吃的?” “应该……!” 柳时纠结了。 他有预感,亲娘想靠鱼压三房一头的打算破灭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默默低下头。 柳瑜并不清楚这些,她回房给自己扎了两个包包头,洗把脸,就快速回来见客。 彼时,老太太已经准备做饭招待客人。 “小鱼儿,过来,”老爷子很和蔼,仿佛已经忘记方才的不快,“这是你高爷爷,爷爷以前的伍长,旁边两位是高爷爷的长子、次子。” “给高爷爷、高大伯、高二伯问安。” 柳瑜说着,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 “好孩子,”高师爷捋着胡子微笑,“爷爷第一次见你,拿去玩!” 说着,扔过来一个小元宝。 “伍长,这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高师爷说完,招呼两个儿子,“你们也赶快给见面礼。” “是!” 高仁高义的见面礼比不过亲爹的,每人二两的碎银子,即使这样,也收获满满。 一下子进账九两,两间屋子的钱够了。 柳瑜高兴地眯起眼睛,为拍马屁……不对,更好的招待客人,欢欢喜喜地进了厨房,准备大显身手。 老柳家已经没油,全被柳瑜霍霍完了,幸好,老爷子回来时特意带的肉能榨油。 一时间,肥油的浓香传遍整个院子。 意识到自己又被压了一头后,正在烧火的徐氏手一抖,差点被火星溅到。 “柳冬,你给我过来!” 怒急攻心下,徐氏直接连名带姓称呼丈夫。 “什么事?” 柳大伯的声音有些不情愿,他正打算去隔壁看看,顺便……蹭点饭吃。 “不怪爹娘偏老三,”徐氏从头到尾,挑剔地把自个儿男人打量一遍,“一个娘胎出来的,人家本事比你大,面皮比你好,嘴巴也比你甜,甚至种子都……” 说着,不由得皱眉,“是我也偏心老三。”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柳冬脸都绿了,“老三再好,也不是你男人,我才是!” 啥意思? 合着他就没一样比过自己弟弟的? 这人咋这么讨厌? 活的时候压的兄弟喘不过气,死了三年还是逃不过? 他是魔鬼么? “那又怎么样,”徐氏皱起眉头,“现在可跟前朝不一样了,女人可以和离,也可以改嫁。” “你去啊,”柳冬真的生气了,“一把年纪的老太婆,除了满脸褶子啥都没有,哪个傻子会要你?还以为自己跟娇花似的人见人爱,做梦都没这么美!” 柳冬很鄙视自己妻子。 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把自己说的一文不值,自己还不是一个熊样,仨妯娌中,就她最孬。 徐氏不知道柳冬的想法,还是被气的颤抖,“什么叫除了满脸褶子啥都没有?老娘有这么难看?” 无论古今,女人对自己的相貌都格外在意,更何况满脸褶子这种虎狼之词。 柳冬没说话,眼神却表达出妻子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意味。 徐氏气得发抖,啪一下扔掉锅铲,“不做了,你们一家子吃屁去!” 辛辛苦苦为一家子操劳,却被人这么说,泥人都忍不住脾气。 “爱做不做,”柳冬一脸淡定,“反正我也不在家吃。” 丢下这句火上浇油的话,柳冬傲娇地冷哼一声,渡步去隔壁。 徐氏:…… 狗男人,早晚让你知道厉害! 柳瑜对大房夫妻俩的相互伤害一无所知,此时的她,决定用尽所有力气做一顿好菜,最好能让客人惊艳,以后多多的来,多多的送银子。 “小鱼儿,”老周氏很纠结,“一份菜就行,不用做两份的,肉全都用完明天就不能吃荤腥。” “不行,”柳瑜莫得感情地拒绝了,“等会儿你们三个不能上桌,必须另留一份才行。” 多放点材料的事,又不是很麻烦。 “我跟你娘吃那么好做什么,多浪费,”老周氏听到后,立刻摆手,“你们这些顶梁柱吃就好。” 这思想……确实很周氏。 柳瑜无奈停住动作,无辜地开口,“奶,你怎么能这么想,肉被你们吃进肚子,正好让猪死得其所,怎么能叫浪费?是它们的福气才对!” 闻言,老周氏懵逼地看着孙女,“你这话让杀猪的听到,肯定很高兴。” 烧火的荀逸听到这一本正经的胡扯后,眼睛满是细碎的笑意,肩膀都情不自禁抖动起来。 笨鱼虽然蠢了点,劝人的本事却实打实的,怕是没几个人抵挡的住。 “杀猪的高兴关我什么事?”柳瑜故作茫然,“我只想奶高兴。” “乖孙,”老周氏听到这话,笑意止都止不住,“奶高兴,奶很高兴。” 嘴这么甜,是不是抹了蜜? 小周氏托着下巴腹诽,扁着嘴,心里满满的委屈。 她发现自己亲生的闺女,从来没有这么哄过自己,每次都是随口应付打发,好不走心。 凭!什!么! 怨念,无限的怨念。 然而,屋子里的人,压根没接受到她的怨念,依旧各自忙活自己的事。 老爷子带回只有猪肉,整个的猪后腿,骨头肉蹄膀都有,把肥肉剔出来炼油后,柳瑜就把肉该煮的煮该炸的炸。 在老周氏肉痛的视线下,用的不剩一丝~ 第36章 赶回去 与之相反,小周氏两眼巴巴地盯着锅移不开眼,就差流口水了。 “奶,荤菜好了,你想吃什么青菜?拍黄瓜可以吗?” “都行,我去后院摘。” 老太太说完立刻走人,怕自己多待一分钟都忍不住把肉昧下来。 另一边,四人叙旧了一会儿,老爷子就带人去看水车。 期间,还遇到几个村里人打了招呼。 “这真的是柳瑜那孩子做的?” 高师爷的眼眸充满震惊,甚至不可思议地用手揉了揉眼睛。 眼前挂满竹筒的水车比龙骨水车出水快多了。 而且,他还看出来,转盘上的竹筒还可以往上继续加,加的越多,出水也越多。 “是啊,我亲眼看着她一点点打出来的,木工用的工具都还没还给人家,”顿一下,老爷子得意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用? 当时我也以为小鱼儿只是随口一说,不过孩子还小,好不容易想自己做点事,我琢磨一下就答应了。” “你也是个宠孩子的!” 高师爷很无语。 换成他就不敢。 这和信不信任没关系,纯粹就是不信任。 丁点大的萝卜头,若是跟自己说要造水车,别说答应,不揍的下不来床枉为他关爱小辈。 “只是一般宠,”老爷子一点没听出话中深意,“小鱼儿懂事又机灵,大多情况下,都是我唱黑脸她奶唱红脸,孩子是好孩子,总不能就因为她是好孩子就一直惯着?” 呵呵哒…… 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这么刺耳? “柳叔,”高义好奇地问,“你真能对侄女黑起脸?” 他真的很怀疑。 “这个,”老爷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家丫头特别乖,暂时还没啥能让人黑脸的,就连这个水车,也是心疼我浇地太累,特意造出来的,敲敲打打五六天呢,手都磨红了。” 你够了! 高师爷想咆哮。 他现在已经成功的从羡慕变成嫉妒。 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孙女呢? 好想拐到自己家去。 “柳叔,”高仁很激动,他已经预测出水车引起的轰动,“有此物在,章乐县今年定然能翻身,不止县太爷,咱们也能得到不小的好处。” 此刻的他,恨不得立刻冲回县衙上报消息。 “急个什么劲儿,”高师爷最见不得儿子沉不住气,“为父自有打算。” 说着,转过头,笑着开口,“小辰子,咱家孙女婿就定下了?要不要换一个?你几个侄孙都挺懂事的,还读了书,识文断字。” 汗! 听到亲爹毫不犹豫卖孙子,高义很无语,“爹,你就算不待见自己孙子,也要尊重柳家,小鱼儿的小相公买来都一年多,换了他,人家半大的孩子怎么办?” “我再给他找一户不就行了!” “事情没这么办的,”老爷子哭笑不得,“别看我吹的厉害,其实心里明白着呢,小鱼儿再好也只是乡下泥腿子,配不上几位侄孙的。 而且,荀逸那孩子看着挺通透的,也没犯啥大错,咱也不能做不厚道的事不是?” 虽然觉得高师爷在说笑,柳老爹还是认真解释了一遍。 笑话! 买来的孙女婿势弱,有他看着,指定不敢欺负自己孙女,换成高家的……他怎么做主? 万一欺负小鱼儿,打还是捶? 到时候老兄弟都没得做! 孙女面前,即使生死兄弟也得退让,就是这么现实。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不用放在心上,”高师爷不以为意的笑了,“你孙女好,我孙子也不差。” 话虽然说的漂亮,然而究竟怎么想,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感情好!” 老爷子笑着接一句,心里一直提着的气总算松了。 然后,打定主意,日后给孙女多灌输点防范意识,万不能被别人家拐跑。 说完闲话,高师爷父子三人仔仔细细围着水车转一圈,把结构记得清清楚楚,又一次确定真的是柳瑜做的后,才回柳家吃饭。 彼时,柳冬两兄弟已经坐在院子好久,就等开饭。 “老大,”老周氏很不爽,“你就这样空着肚子等吃?” “娘,”柳冬迷茫,“有什么不妥?” 他还不能来亲爹娘家吃饭? “老大,”老周氏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咱们已经分家,你也拿到该拿的,不养我们就算了,竟然还抢我们老两口的口粮?良心呢?被狗吃了么?” “娘,你这话什么意思?”柳大伯不高兴了,“我不就是看到来了客人,作陪一下,怎么就抢你们老两口的口粮?人家上门带了这么多礼,儿子可一点没要!” “嗯?”老周氏愣一下才反应过来,“照你这意思,人家上门带的东西,还要给你送上一份?” “难道不是?”柳冬理直气壮的让人想动手。 “对个锤子! 给你送?凭你脸大还是没良心?”老周氏真的生气了,唾沫星子直接对着柳冬喷,“老娘养你三十多年,给你娶媳妇养儿子,到了要养老却被赶出来,我都还没说什么,你还委屈上了,凭啥?” “怎么是儿子赶人?”柳冬不认这罪名,“律法规定的,我有什么办法?哪怕老三在,也拦不住分家。” “分家是一回事,抛弃老子娘是另外一回事,”老周氏一点没对亲儿子客气,“虽说不用你养老,你也不用让你亲老子娘一粒米的便宜都沾不到?” 老太太真的很想骂人。 两房煮鱼汤都没送过来让人尝尝,凭什么带着一张嘴巴就上门? 狗东西! “我这不是看你们啥都不缺……” 在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柳大伯终究说不下去了。 “娘,”柳二伯也很尴尬,“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去,快吃饭了,我就不留你。” “嗯……” 柳二伯低下头掩住思绪。 他觉得自己高估了在爹娘心中的地位。 别说跟老三、侄女比,怕是连上门入赘的荀逸都比不过。 “那我也回去。”柳大伯憋屈地开口。 面上不显,心里去叫苦。 刚得罪完媳妇,又被亲娘赶回去,还能吃上饭么? 第37章 越丑越好 两人走后,柳瑜好奇地探出头,“大伯二伯走了,谁来陪客?” “我去叫你二爷爷过来,那边多的是人,不缺他们俩,随随便便就能拉一桌。” “也行!” 反正不尴尬就好。 柳瑜觉得两位伯伯蛮有意思的,尤其是大伯柳冬。 每次还没窜起来,就被老爷子和老太太一巴掌呼到地底下,偏偏还不长记性,屡败屡战。 说实话,单调的日子里有这个活宝,其实,也……蛮新奇的。 对于两位伯伯的选择,她能理解,毕竟,谁家过日子都不容易,顾下顾不住上的也正常。 只是理解归理解,还是觉得三观有些不太相合,不准备深入打交道。 就冲他们对两位老人家的态度,柳瑜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自家崽子被欺负的不舒服。 可能是一种没有道理可讲的护短。 话说回来,就算她肯打交道,两位护犊子的老人家也不会让的。 “我去,”小周氏率先开口,“小鱼儿,你赶紧把饭盛好,我跑着去叫人。” 小周氏迫切吃肉的心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让荀逸去,你给我好好待着别动,”老周氏连忙拦人,“他也该出去跟人打交道。” 荀逸以前的待遇,老太太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要是觉得买来的人跟自家不是一条心,必须打压。 而现在,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孩子还正是记仇的时候,必要的拉拢还是需要的。 至于荀逸心中的怨愤,她并不在意。 他跟别人不一样,除了老柳家,再没有别的地方能容身。 “嗯。” 清润的声音有些沙哑,让人分辨不出真正的想法。 荀逸周后,老太太冷冷地瞥一眼儿媳,“以后不许再抢荀逸的东西,不管是口粮还是其他的,都不许。” 孩子是好孩子,再好的孩子也有脾气,离心了就不好了。 “娘,我哪有,”小周氏很委屈,“分家后就再也没抢过他的粮食。” 她有那么不懂事? 饿着女婿,家里的活谁来干? “你还想让我夸不是?”老周氏很无语,“净天的吃白饭不干活,懒死你算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小周氏微不可查地哔哔。 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就跟地里的小白菜似的,没人疼没人爱,以前还能欺负欺负女婿,现在连女婿都欺负不得。 柳瑜对这种事一向不沾手的,家庭大战中,自保才是王道。 递给亲娘一个同情的眼神后,立刻转身烫碗装饭。 隔壁。 柳冬灰溜溜地回来后,一言不发地坐在凳子上装死。 “爹,”柳时小心地问,“你怎么惹到奶了?” 方才的动静,这边可是听的一清二楚,柳时对亲爹报以同情的同时,又分外不解。 完全不明白,嫡亲的母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哪有!” 柳冬很悲愤。 “我算是发现,分家之后你爷奶就彻底变了。 以前虽然偏心小鱼儿,多多少少还会顾全大面儿,现在完全不管不顾,把我这摔盆抗蕃的儿子都直接当成讨人嫌的牛粪。 这才多久,连顿饭都不让上门吃,来了客宁愿找外人都不愿意让一家人作陪,他们想干什么? 跟亲儿子结仇?” 说到最后,柳冬情绪激动,声音洪亮,还特意转向老太太的位置。 似是想趁机诘问老太太。 老太太听到了。 不仅她听到了,整个老柳家就没人听不到。 大多数人都支起耳朵,等老太太的反应。 “奶,我出去看看大伯。” “你别管,我去,”老太太面色不虞,“我倒要看看,这瘪犊子究竟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作死啊! 柳瑜有预感,自家这位大伯,又要被修理。 老太太怒气冲冲走到儿子面前,才意识到不对。 “我扫把呢?” “对了,之前好像一直都是荀逸递过来的。” “别说,平常不显眼,关键时刻,那孩子还是很有机灵劲儿的。” 碎碎念的老太太回头拿上扫把,又冲了过去。 二话不说,先揍为敬。 “娘,你干什么?” 徐氏不满意了。 她可以嫌弃自己男人没出息,别人说一句坏话都不成。 亲娘教训孩子她拦不住,但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那就不成了。 “教训我儿子,怎么,你有意见?” 老太太的声音还淡,这极淡的声音却让徐氏忍不住哆嗦一下。 徐氏敢在小家里逞威风,是觉得能拿捏住家里人,可面对老太太就不敢如此胆大包天。 “娘,你教训儿子我没意见,可这话不明不白的就打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言语间,态度已经软了下来。 “什么叫不明白不白?你耳聋了没听到他刚刚说什?”老周氏非常非常不满,“不过一顿饭不让吃,就给彻底记恨上了,果真是白眼狼,见不得老娘一点好。” 老太太说着,下手的动作越发很,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眼睛都是红的。 柳冬疼得大哭,却没人敢拦。 没办法,实在是老太太太凶残。 旁边,袁氏非常庆幸。 “当家的,幸好你没有像大哥那样大大咧咧抱怨出来。” “我跟他可不一样,”柳二伯的声音有些苦涩,“大哥到底是爹娘第一个孩子,哪里能不疼着,这么多年,他们纵然偏心老三,也没有亏待过大哥。 大哥现在接受不了的落差,却是我之前一直承受的。 说白了,就是被惯的,知道老太太不会计较才敢一次次作,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谁让他自己胡闹,瞎折腾分家这出事。 真那么想抱孙子? 呵……才不是! 说白了,只是想甩开爹娘而已。” 柳二伯总觉得自己大哥是脑残,智障一样。 心里没一点数,家产要了,二老也踢了,还觉得爹娘会像以前那样疼他,使劲儿的作死! 也不想想,换成自己辛辛苦苦几十年落得这个下场是什么心情。 想到这,柳二伯本来想给儿子相看媳妇的心,一下冷了下来。 他决定了,等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再给儿子说亲,人选也不能太好看的,越丑越好。 第38章 侮辱谁呢? 柳冬并不知道自己弟弟把他看的这么清。 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他以为随意抱怨几句,亲娘最多不搭理,谁知道打起来没完没了。 旧伤未好,又增新伤,整个人都不好了。 “娘,别打了,你真想谋杀亲儿子啊!” 从小到大,还没有挨过这么狠。 以前犯天大的错,老娘都只是不轻不重拍两下,老三再劝几句就完事了,哪里会像现在。 头一次,柳冬在弟弟去世后怀念他。 “我倒是想,可惜皇帝老爷不让!” 老太太满脸惋惜扔掉扫把。 其实,她是想到出去的客人快要回来,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柳冬:…… 这绝对不是亲娘! 彼时,荀逸还在找人的路上。 柳二爷的家,与老柳家离的并不近,几乎成对角线,这是两位老爷子的主意。 老周氏与妯娌吴氏不合,宿敌那种级别的,为了一家和睦,两位当家老爷子不约而同地距离对方最远的地方。 当然,两位女主人的不合,并没有怎么影响男人们,私底下该怎么来样依旧怎么来样。 不过,柳鸣的去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柳冬和柳夏一直对叔叔占自家的便宜不满,态度上难免倨傲了些,以前有柳鸣调和,现在少了粘合剂,两家交情虽然还在,私底下的来往比以前少了很多。 此时,天已经近正午,家家户户都飘起炊烟,偶尔一阵风吹来,还能闻到浓浓的饭香。 以前的荀逸,是绝对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出门。 本就不受重视,再错过饭时,肯定要饿整整一下午。 即使现在每顿都能吃饱,他也摆脱不了这种担心,下意识的加快脚步,想尽快回去。 突然,草丛里传来一声鸡叫。 随即,三长三短的声音响起。 荀逸警惕地打量下周围,确定没人后,小心地靠近草丛,“你们怎么来了?” 话音落地,草丛突然冒出三个人头,每一个都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逸哥,我们商量好了,跟着你出去要饭。” “这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有事没时间,你们去老地方,我在那藏了山药,你们先吃,我晚上找个时间过去。” 匆匆交代完,荀逸扫视下四周,没察觉到人后,猫着腰偷偷离开。 “狗蛋,逸哥忙啥呢?怎么这么急?”左边最高的男童问。 “不清楚,”被挤在中间稍黑的男童摇头,“可能是老柳家又折腾,逸哥走不开。” “这黑心的老柳家,竟然那样对咱逸哥,等小爷长大,第一件事就是揍他们,”最右边的男童愤愤道,“逸哥说的对,哪怕去当个要饭的小叫花子,也比留在这被磨搓死好。” “咱们几个谁家不是这样?半斤八两,大哥笑不了二哥,”黑瘦男童面有郁色,“我二婶已经把我撵到柴房,饭也只有清汤,你们呢?” “我半夜起床小解,听到爹娘商量要把我卖了给大哥娶媳妇,他们俩要把我卖到西边,那里要人挖矿,给钱多,狗剩你呢?” “我跟你们差不多,”最右边的男童小声开口,“大哥大嫂给我找了人家做上门女婿,我打听了下,那家比老柳家还缺德,之前买的那个被磨搓死了,我不敢去。” 说完,三人对视一眼,全都沉默。 良久,狗根开口,“狗蛋、狗剩,你们发现没,全天下的黑心事,全让咱们兄弟遇到了。” “这就是戏文说的缘分?” “缘份是讲好事的,咱们这种,只能叫一同倒霉!” 狗根的话,让人无语凝噎。 少顷,几人肚子咕咕作响,狗蛋紧了紧腰带开口,“先走,别让人看见给逸哥添麻烦,去老地方吃点东西再说。” “还是逸哥够义气,可惜了,鲜花插在老柳家这坨牛粪上。” “侮辱谁呢,”狗根忍不住给了自家兄弟一脑壳,“还牛粪,老柳家配么?人牛粪还能晒干当柴烧,老柳家晒干只会糟蹋地!” “也是哈!” 三人说说笑笑间,往三家村外走去。 也只有此时,被生活压迫的他们,才会有几分少年人的肆意。 柳二叔家,吴氏送走荀逸后,呆愣在原地。 “当家的,我刚才没听错?大嫂叫你们去吃饭?还是吃肉,这娘们今天是不是撞到门了?” “胡说什么呢?”柳二爷很不高兴,“长嫂如母,不求你敬着她,也不能张口这娘们闭口那女人,难怪大嫂看不上你。” “她那种眼睛长大天上的人看的上谁?就是你们爷几个,她也不待见,”吴氏一点听不得这话,“明明是你们爷几个不争气,一直拖后腿,连带着我也被埋怨。” 呸! 一个被窝睡了几十年,竟然让自己婆娘背锅,什么男人? 徐氏对柳二爷非常不满。 要不是男人不争气,自己怎么会被妯娌打压几十年? 这会儿又来怪自己,脸呢? 不合归不合,吴氏也只是嘴巴上占小便宜,对老周氏她是发怵的,自觉没人家的心眼多。 年轻的那会儿不甘心掐过几次,最闹腾那会儿一根葱都能斗起来,然而,打打不过,骂骂不过,也只能翻脸不认人。 “你这婆娘一惯不讲理,”柳二爷冷哼一声,“以前我就跟你说大嫂比你会做人,也没嫌弃咱们家,这次信了,不跟你掰扯了,我吃肉去。” “怎么不吃死你个蠢驴!” 吴氏被自个儿男人的话气得半死。 什么叫大嫂比自己会做人?分明是那人会装会拿乔会做作。 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防都防不住,也只有自家这几个蠢蛋觉得她是好人! 太蠢了,气人。 吴氏一边气得叉腰,一边暗自琢磨老周氏的算盘,咬牙切齿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想躲。 柳二爷父子几人见状,连忙加快脚步离开。 远离妻子后,柳二爷语重心长嘱咐儿子,“别听你娘叨叨,她就自己心眼不好觉得别人也坏。 你们大爷出去打仗还记挂给我娶媳妇,你们大娘也刀子嘴豆腐心,要不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咱家占便宜,我可没本事养活几十口人!” 第39章 形势 路上,柳二爷的大儿子柳春好奇地问出声,“爹,娘和大娘为什么不对付?明明大伯家帮咱们挺多的,怎么娘这么不待见大娘?” “这个……”柳二爷无措起来,脸都开始发烫,吞吞吐吐地解释,“你娘自己小心眼,就觉得别人也是。” “是么?” 柳春很怀疑。 他总觉得自己爹没说实话。 “别磨蹭了,”柳二爷清清喉咙催促道,“赶紧的,别让你大娘等急了。” 老柳家。 饭菜已经准备好,客人也已经回来,到处弥漫的香味,让高家父子三人有些迫不及待。 高义笑嘻嘻地开口,“没想到婶子手艺这么好,今儿可有口福了。” “你婶子哪有什么手艺啊,”老爷子连忙摆手,“她饭做了几十年都没长进,今儿是小鱼儿掌勺,你婶儿只是打个下手。” “小鱼儿还会做饭?” “农家孩子,里里外外的活计都要做,更别说小鱼儿是招赘作家主的,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说闲话。” 说完,老爷子叹口气。 他是心疼孙女的,但,世道如此,心疼也没办法,手脚勤快顶多累点,被人指着鼻子说懒馋滑,脊梁骨都直不起。 脑海浮现这个想法的时候,他下意识忽略了小周氏。 潜意识中,老爷子虽然不太看得上小周氏,却跟老周氏一样护短。 “既然如此,还要女婿做什么?”高师爷冷哼一声,“少个累赘,还更好做安排。” 上过战场,还做了师爷,高师爷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今儿能说出这番话,也是把柳瑜真的当成可以培养的子侄。 “也不能这样说,”老爷子很有自知之明,“荀逸这孩子也聪明,只是家里条件在这,没法送去读书。” 老爷子经历的事情很多,曾想过把孙子都送去读书,仔细思考一番后放弃了。 首先,最近的学堂都在五里开外,没人接送不安全,占一个劳力又不划算。 其次,开销承受不住。只送一个肯定不行,家都要搅和散,全都送一年十几两,老底掏光也撑不住几年。 “要送也该送我侄女,送他做什么?”高义很不赞同,“侄女出息对咱家一定有好处,至于别人……” 未尽之意,所有人都能明白。 “话是这样没错,”老爷子有些犹豫,“小鱼儿毕竟是姑娘,肯定没有男孩子方便。” “所以说你早该来县城,”高师爷恨铁不成钢的开口,“乡下待太久,形势都看不清了,都没算过以前打仗死了多少人。 当今圣上恨不得把女人当成男人用,把男人当成畜牲用,巴不得人人如龙,只要有才有德,别说姑娘,就是太监、奶娃娃都照样重用。” “这……” 老爷子咋舌,心里非常震惊。 虽然已经隐隐意识到世道变了,却没想过如此之大。 毕竟,乡下完全没有什么体会。 “今时不同往日,”高师爷叹息不止,“战场太残酷,收割了太多的鲜血、人命,太祖建朝已经十年,天下依旧没有完全太平,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硝烟四起。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谁能挽狂澜于即倒,谁就是英雄!” 柳瑜的聪慧,让高师爷有些后悔把孙女嫁出去,感慨也变得格外多。 他的一番话,让老爷子陷入沉思。 “等我好好琢磨一番。” “考虑好了告诉我一声,我来安排。” “成!” 说完,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柳瑜洗干净手走进厅堂,立刻意识到气氛的微妙。 有些沉重,也有些迫切,甚至还夹杂了期待。 她走进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眸齐刷刷盯过来。 “众位爷爷、伯伯,”柳瑜下意识的整理下衣服,“可是我有哪里不妥?” “没有,”老爷子干笑两声,“他们就是觉得你做这么多菜稀奇。” “小鱼儿,”高师爷笑呵呵地开口,“这些菜都没怎么见过,闻起来都让人食欲大开,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下?” 考较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柳瑜面色不显,心中却腹诽不已。 然后,抬起眼眸,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一道道介绍,“从我手边开始,分别是酿豆腐、红烧肉、小炒肉,四喜丸子、蒜香排骨、豆香蹄膀、鱼香肉丝,刀拍黄瓜,爆炒虹豆,还有最后一道翡翠白玉汤,正好凑成十全十美。” 看起来挺唬人的,用料都很普通,很家常的菜色。 “四喜丸子?”高师爷饶有兴趣地问,“人生四喜?” “没错!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人生四喜。” 闻言,高师爷煞有其事地点头,“这说法倒是新奇。” “何止新奇,还很贴切,”高义笑着附和,“确实说尽了人生大喜,名字不错,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包您满意!” 柳瑜挑挑眉头,自信又张扬,看的众人稀奇不已。 确实如她说的那样,所有人都吃很满意。 高师爷本来还准备按照往日的习惯点评一番,吃了一口后,就把这事彻底抛在脑后。 等再次想到时,已经在喝柳瑜端过来的茶消食。 “好……茶!” 本来想说好菜的高师爷,意识到场合后,立刻改口。 “伍长,”老爷子很纳闷,“你不是一向不耐烦喝茶,说它不解渴,只是文人雅士装模作样的工具?” “额……” 听到这话的高师爷浑身一僵,虽面无其事,心中却尴尬不已。 “柳叔,人都是会变的,”高义虽然对老爹吃瘪暗笑,却也记得帮忙解围,“以前要打仗,保命还来不及,当然没心思喝茶,现在有了空闲,自然……” 自然,也不喜欢喝。 比起茶来,还是酒更有味道。 一想到这,高师爷就有些遗憾,“老大,下次咱们再来,记得把我埋了五年的那坛竹叶青一起带过来。” “那坛酒娘已经送人,早没了。” “没了?”闻言,高师爷眼睛瞪的浑圆,声音凄厉,“什么时候的事?送给谁了?喝了没?能不能要回来?” 第40章 一枝独秀 事关自己珍藏的酒,高师爷稳不住了。 见状,柳瑜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嘻嘻地开口,“今儿太匆忙没准备,等下次来,打点好酒给你们喝。”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爷子惯会装模作样,他的伍长也不逞多让。 其实,装的挺好的。 可惜,来自兄弟的背刺,泄露了所有…… “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纵然脸皮很厚,被兄弟当着小辈面揭短,高师爷依旧有些不自在。 喝完茶,随意寒暄几句,三人就打道回府。 高师爷走后,一直不敢说话的柳二爷出声,“大哥,这些人是什么身份?怎么看着比地主老财还有气势?” “他们在县衙当差,自己知道就好,嘴巴严点,别跟人说,尤其是家里女人。” “这是为什么?”柳二爷挠挠头,“咱家有这关系,谁不高看一眼?” “风光倒是风光,”老爷子没好气地开口,“找你办事怎么办? 再好的情分也是有数的,给外人用了自家就用不到,你愿意?” “不愿意不愿意,”柳二爷连忙摇头,“不说,我谁都不说。” 想一下,又嘱咐柳瑜,“小鱼儿,你也别跟人说,不然打屁股。” 柳瑜:…… 她总觉得这个二爷爷有点憨。 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柳瑜把视线转向老爷子,“爷,高爷爷他们来做什么?刚刚你带他们去哪了?” “以后你就会知道。” 高深莫测地说出这句后,老爷子捋着胡子微笑。 “装神秘!” 柳瑜小声嘀咕。 越发觉得亲爷爷有事瞒着自己。 隔壁大房。 柳冬觉得亲爹不待见自己,非常生气,“不就是肉,好像谁吃不起似的,媳妇,你让大时去割几斤,今天吃点好的。” 徐氏本来不想搭理,然而,柳冬鼻青脸肿的模样,到底让她动容几分,“成,割五斤好好吃一顿,咱们自己吃,只给老两口闻闻味儿。” “就该这样,早晚让他们后悔。” 柳冬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他完全不明白,爹娘怎么说变就变,一点都心疼亲儿子。 见状,二房也很无奈。 “当家的,”袁氏扶着额头开口,“三家人只有咱家不吃肉也不行,要不咱们也割点?” 说这话的时候,袁氏心在滴血。 两口子商量好的,攒钱送儿子读书,花钱吃肉怎么想怎么不值。 然而,另外两家都吃肉,自家若是不吃总觉得低人一头。 “割,一斤就好,尝尝味儿就行。” 两家做好饭后,却发现嘴里的肉,并没有自己想的滋味好。 尤其这时还从隔壁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诱人香味。 顿时,柳冬暴躁了。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肉都在跟我作对?” 说完,砰一下,把碗筷摔在桌子上。 明明半年没吃过肉,怎么就觉得越吃越上火呢? 好像不是吃肉,是吃炮仗。 见状,徐氏不乐意了,“柳冬,你什么意思?老娘辛辛苦苦做一桌子饭菜,你有啥资格挑挑拣拣? 我忙了一个时辰,你跟个大爷似的做小凳子乘凉,连指头都没动一个,凭什么猖狂?” 徐氏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 分家以后,诸事不顺。 男人立不起来,儿子不贴心,闺女也阴阴沉沉的,看着就让人心烦。 还有最让她介意的,隔壁的三房,没有大房二房的帮扶,日子竟然越来越红火。 跟之前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我……” 柳冬想硬气,考虑了一下,悻悻地低下头。 他已经得罪爹娘,不敢连媳妇一起得罪。 少顷,果断转移话题,“媳妇,你说今天来的那三个是什么人,这么富贵,爹怎么认识的?” “你打小就在柳家都不知道,”徐氏没好气地开口,“我一个外来媳妇怎么会知道?你问我,我问谁?” “你看你,我说一句你怼十句,凶的跟母大虫似的?” “你说谁是母大虫?” 闻言,柳夏和袁氏对视一眼。 “相公,你怎么看?” “不管是什么人,肯定是爹为小鱼儿谋划来的。” “爹可真是偏心,亲孙子不疼,就疼小鱼儿,姑娘家家的,再看重又怎么样?还不是给爷们洗衣做饭生孩子?我可不信她真能给爹娘养老,到头来还不是靠咱们?” 袁氏对公婆怨念已久,说起来也喋喋不休。 恰巧,柳夏也是这样想的。 “爹娘固执的紧,不撞南墙不回头,咱们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当务之急,先搞清楚他们给小鱼儿谋算什么好处,能不能让二和顶上去。” “怕是有些难。” “别急,先让絮儿找小鱼儿套套话,小孩子家家的,没大人那么多心眼。” “也成!” 于是,柳瑜诧异地发现,再次出门,身后三条尾巴甩都甩不开。 荀逸、柳絮和柳芽。 柳絮受父母嘱咐过来套话,柳芽下意识跟着堂妹,荀逸另有打算。 至于小周氏,已经吃饱喝足的她,并不想动弹。 “两位堂姐,”柳瑜很奇怪,“今天你们都不用干活?” 老柳家,能吃白饭不干活的,除了她们母女外,没有第三人。 柳瑜已经改邪归正,只剩小周氏一枝独秀。 “我就出去一会儿,回来就干活,”柳芽怯怯地央求,“柳絮,小鱼儿,你们别告诉我娘好不好?” “大娘也真是的,”柳絮很同情堂姐,“你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能疼堂哥他们俩,怎么不心疼心疼你?” 柳絮觉得整个老柳家,柳芽是最可怜的人,没有之一。 荀逸被欺负是没人护着,堂姐有爹娘却依旧是小白菜一颗。 “我是姑娘,”柳芽心情很沉重,“不能顶立门户,当然比不过大哥二哥。” “你可真傻,”柳絮忍不住撇嘴,酸溜溜地开口,“姑娘招赘照样顶立门户,还能分家产呢。” 说完,特意挑挑眉毛,向柳瑜那边点点下巴,示意现成的例子。 柳瑜很是无语。 这位吃了柠檬? 酸味,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 “二姐,”轻咳一声,柳瑜开口,“听你这话,二伯母打算让你招赘?” 第41章 弯了腰 “招……招赘?”柳芽惊讶地瞪大眼睛,“絮儿,二伯母不会真这么打算?” 老柳家总共三个姑娘,若是两个妹妹都能招赘,她是不是,是不是也能…… “当然不是,”听到这话的柳絮脸都绿了,恼怒地瞥一眼柳瑜才解释,“招赘若是真这么简单,咱们村儿怎么会只有小鱼儿一个,我娘怎么可能同意!” 柳絮非常清楚,爹娘待自己好,是因为家里孩子少,只有两个。 即使这样,她也比不过哥哥。 招赘这种分哥哥家产的事,爹娘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原来不是啊。” 柳芽心中说不出的失望,再没有之前的兴奋。 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精神。 心里那股迫切和压抑,更是压抑不住。 “不说这些了,”柳瑜咳嗽一声,“我今天要进后山,你们确定要跟着?” “去后山做什么?”柳絮紧张地问,“可是今天来的贵人嘱咐了什么?” “跟他们没关系,外围没什么药材,我去后山挖。” 事实上,柳瑜淬体用的药材要换药,只能去后山,当然,也有甩人的意思。 “是么?”柳瑜未置可否,转动眼眸后继续小心试探,“小鱼儿,你挖的药是不是卖给今天来的那三位贵客?” “不是,我卖给药铺,”柳瑜不耐烦了,“大姐二姐,来不及了,我真要走了,你们要跟就跟,丑话先说到前面,万一被山里的野狼叼走,别怪我没提醒。” “真去深山?” “废话!” 柳瑜说完,直接背着小背篓抬脚离开。 走一段路回头看,人果然没跟过来。 “你真要去后山?”荀逸的神情有些纠结。 这本来是他打算去的地方。 “当然是骗她们的,你该不会真信了,”柳瑜表情微妙,“这么蠢,不会被人随便一根棒棒糖拐了卖掉?” 自家这小夫婿,乖软是乖软,就是脑袋不太灵光。 这么蠢? 荀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瑜小傻子一个竟然说自己蠢,有没有搞错? 当即,激动地眼睛都红了,身体也开始颤抖。 这情景被柳瑜看在眼里就是……小白兔受惊了。 当即,无奈地叹息一声,“放心,就算你蠢得跟猪一样,我也会负责到底,好好看着你,保证你不让坏人抓走。” “那可真谢谢你了!” 荀逸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 气得把头直接扭到一边。 柳瑜以为他比较害羞,并没有在意,“没事,谁让你是我家的,不养着护着怎么行?” “对了,”柳瑜拍一下自己,突然想起一件事,“给你零花钱买糖吃。” 说完,掏出几个铜板。 数了一下后,又从中抽出四个,把剩下的递给荀逸。 荀逸接住带着体温的铜板,脸色怔然,“给我钱?” “嗯。” 沉甸甸的九两银子,只从老太太那换来九个铜板,本来就已经够惨,还被人分去大半。 柳瑜已经郁闷的不想说话。 从来没有为钱发愁的高傲鱼,终究还是为九文钱弯了腰。 “我真的收了?” 荀逸依旧不放心的试探。 “收收,你慢慢收,我走了。” 说完,柳瑜拔腿就跑。 实在不忍心面对残酷的现实。 她一定要多多采药。 然后…… 暴富!暴富!暴富! 荀逸并没有追,得知柳瑜不去后山后,他就完全放下了心。 此时的他,手里紧紧握着铜板,心情复杂。 此生第一次摸到铜板,竟然是自己未来娘子给的。 莫不是他真的天生吃软饭命? 不过,到手的铜板撒出去,也绝对不可能。 “算了,”荀逸哼唧一声,“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勉强收了。” 说的跟自己多不情愿似的,其实手指头一直抓的死死的,掰都掰不开。 珍惜地把铜板贴身塞在怀里,荀逸勾着嘴角往山里走去。 半个时辰后。 “逸哥,你怎么就来了?” “后山这里野兽众多,晚上不安全,我怕你们出事,对了,你们吃山药没?” 荀逸此时所待的洞口,是偶然发现的,洞口隐蔽,里面宽敞、安全,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后路之一,也是四人聚头的地方。 “吃了,好几天没这么饱,滋味也好,脆生生的,有点粘还有点甜,逸哥,你从哪弄来的?” “你们生吃的?” “对啊,洞里没柴火,肚子又饿,干脆生吃了。” “没事?”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 荀逸松了一口气。 家里一直煮熟吃山药,他就以为只能吃熟的,原来还能生吃。 “不说这个了,咱们讲正事,”狗蛋迫不及待地问,“逸哥,你之前不是说要离开章乐县去北边要饭,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对,”狗根附和,“我们商量好了,跟你一起出去,等长大打过人再回来。” “这个,”荀逸垂下眼眸,“我暂时不打算出去。” “不打算出去?”狗根一脸问好,“为啥?留在老柳家有啥好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饿死了。” “老柳家已经分家,现在跟之前不太一样。” 闻言,狗蛋立刻眯着眼,把人打量一番,惊讶地问,“狗剩、狗根,我觉得咱们逸哥胖了点,你们呢?” “胖了点?”狗剩不确定地回答,“好像是,是?” “比以前有精神,”狗根确定地开口,“没有那种差一口气饿死的感觉了。” 似乎也少了许多仇恨。 这话狗根下意识的没说出来,总觉得一旦说开就会挨揍。 “是么?”荀逸下意识摸摸自己脸,茫然道,“有这么明显?” “特别明显,”狗蛋笑嘻嘻地说,“逸哥这几天是不是吃了什么好东西?” “也没什么,”荀逸回忆后,不疾不徐开口,“也就一些山药、鸡蛋、鱼汤、肉!” 滋溜! 听荀逸说完,三人口水都流下来了。 “逸哥,”狗根激动地抓住荀逸的胳膊,“肉是啥滋味?能说一下不?” 可怜的孩子,到现在还没吃过肉。 “香!” 荀逸绞尽脑汁描述肉的味道,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字最适合。 第42章 憨批 “多香?”狗剩眼巴巴地问,“能让人吞掉舌头不?” “吞掉舌头还怎么吃肉,你是不是傻?” “狗蛋说的对。” “俩二傻子,”狗剩很无语,“我这是随便说说,你们竟然以为真能香的吞掉舌头?谁舍得咬” 仨傻狍子! 荀逸忍不住捂眼,不忍心再看下去。 这三只到现在都没啥长进,也不知道怎么能在那么凶残的环境中活下来? “别吵了,说正事。” “对,正事要紧,”狗蛋认真起来,“逸哥,你真不准备离开?” “嗯,暂时不准备走,”荀逸脸庞浮现一丝笑意,“以前是我太蠢了,后来才发现,老柳家的人虽然各有小算盘,却也没把我当外人。” 可怜他到现在才看清,要不然也不会被抢了那么多口粮差点饿死。 “逸哥,”狗蛋犹疑地问,“我们怎么办?” 四个人的小团体,主心骨一直都是荀逸。 之前荀逸提出离开时,三人各有牵挂,一直犹豫不决,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却得知…… 一时间,三人纷纷纠结不已。 这个问题,荀逸早就想过,但是,他也在犹豫,不确定能不能把宝压在柳家身上。 顿时,整个山洞都静默起来。 另外一边,柳瑜挖好山药后,把东西放在隐蔽的地方,一点点往深山靠近挖药材。 深山肯定要进的,她不准备不会跟任何人说。 毕竟,有些事还是瞒着比较好,让人知道越多,漏洞也越多,与其费劲心思找借口,倒不如刚开始就不让别人知道。 在溪边洗了把脸,用叶子折成勺子喝足甘冽的山泉水,柳瑜抬头,就看到一只狍子直愣愣冲到溪中,还恰恰好撞到中间那块又尖又礼的石头上。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 柳瑜揉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不亏是傻狍子,这操作,也是让人服气!” 柳瑜以前经常跟着村里的老爷子们打猎,用自己造的土枪和弓弩。 然而,因为从前过分猎杀动物,山上已经没什么野物,都是些野鸡野兔,野猪都很少见。 再加上柳瑜并不是很喜欢吃野味,狍子的图片看过,肉还真没吃过。 柳瑜个人觉得,人工养殖的动物能够优化基因,无论是口感还是营养都比野生的好,但,那是以前。 现在…… 有的吃就不错,有什么资格挑? 于是,反应过来后,柳瑜果断又给奄奄一息的狍子补一刀。 麻利地把血放干净后,用藤条编成网兜,直接拖着走。 搬,是搬不动的,只能拖。 甚至走一段路还要停下来歇歇脚。 半个时辰后,柳瑜已经累成狗,终于走到后山边缘。 然后,就看到一个洞口在冒烟。 “竟然有人?”柳瑜很无语,“哪个憨批在后山住?村里那么大地方不够折腾?也不怕睡着睡着就到了野狼嘴里。” 不过,对自己没啥坏处。 还能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人帮忙。 想到这,柳瑜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喃喃自语后,拖着狍子往山洞走。 山洞中,一行人正在烤山药,荀逸犹豫良久,说出自己的建议,“我觉得,你们可以先从家里分出来,然后搬到三家村,这样咱们才能相互照顾。” “逸哥,我们仨真能跟你一起在三家村?” “落户可能不大行,只是打两间茅屋相互照应,村正应该不会为难,就是……” 荀逸揉揉眉头,很是头疼,“没地没钱的,口粮是大问题,除非真的去讨饭。” “那就讨呗,”狗蛋并不在意,“外面好心人可能比家里某些人还好呢,这可说不准。” “要不我也去当上门女婿?”狗剩眼睛乌溜溜转不停,“说不定能和逸哥一样,先苦后甜呢。” “做梦呢,”狗根忍不住踢兄弟一脚,“你以为谁都有逸哥这么好的运道?没人护着,人家肯定把你当牛用,还不给吃东西,连打带骂的,一直让你干活!” 狗根想到以前的荀逸,忍不住哆嗦起来。 逸哥是命硬,换成别人可能早就化成灰。 “不会?” 狗剩害怕地缩缩脖子。 “你说呢?” “不提这些了,”荀逸摇头,“山药熟了,赶紧吃,吃完立刻下山,天要黑了。” “嗯。” “那个,”柳瑜尴尬地举起手,“能给我也来一根不?” 绝壁不是她要听墙角,绝壁不是。 这几人说的太投入,自己大大咧咧进来都没人看一眼。 “柳,柳瑜!” 荀逸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整个人都僵硬,“你,你不是说不来后山?” “害,计划赶不上变化,走着走着就到了这,我也很无奈。” 信你个鬼! 说好的不来后山呢?大骗子! 竟然把自己跟那两人一起骗,荀逸真的生气了。 脸色涨红,呼吸急促,眼目也充斥着熊熊烈火。 柳瑜心虚,真的很心虚。 她真没想到洞里的憨批会是荀逸,还在这商量这么大的事。 “那什么,”她尴尬地摸摸鼻子,“我不是故意的。” “嫂子,”狗蛋机灵地拉扯荀逸的衣袖,讨好地冲柳瑜笑道,“你坐这,我给你拿东西吃。” “嫂子,不关逸哥的事,是我们一直缠着他的,你可千万别赶他走……” 狗根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狗蛋死死捂住嘴巴。 哪壶不开提哪壶,躲着这个话题还来不及,这个傻子直愣愣冲上去。 见状,荀逸都怔愣了。 他感觉有些无力,小伙伴这智商,吃多少猪脑子都补不过来。 有点着急! 柳瑜被“嫂子”这个称呼吓得一言难尽。 万恶的旧社会,她才十岁,仅仅十岁! 良久,有气无力地开口,“你们的私事,没必要跟我说,自己看着办就行。” “这……” 三人惴惴不安地看着荀逸,用眼神不断示意他认错。 蠢货! 荀逸气得想骂人,少顷,缓和下脸色,僵硬地开口,“吃东西,要凉了。” “嗯!” 柳瑜没客气,捡起一个就吃。 不管这些山药是从家里拿的还是这些人挖的,都跟自己离不开关系,吃一根的资格还是有的。 第43章 负责 老柳家。 高师爷三人走后,一波又一波的人过来打探消息,试图探听与老柳家的关系。 甚至,多了一堆小朋友。 老太太很头疼。 她能叉着腰对老太太小媳妇破口大骂,对这些萝卜头却不行。 挤兑大人丝毫不觉得不合适,欺负孩子就那什么~ “刚娃,这都天黑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吃饭?回头错过饭,又要挨揍。” “大奶奶别担心,爹娘不会揍我,是他们让我来找小鱼儿玩。” “这不是小鱼儿一直没回来,我也要做饭,没法招呼你们。” “不用招呼,”机灵小娃娃小大人似的摆摆手,“咱们这关系,不用这么见外,我们自己玩就行。” 老周氏:…… 这帮熊孩子,分明浑身都透着机灵,却跟自己装傻,真欠! “刚娃啊,小鱼儿还没回来,今儿太晚了,你们明天再来,我就不留你们了。” “这个……”白嫩男娃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委屈,“大奶奶,我们都好久没跟小鱼儿玩了。” “明早让她去找你们怎么样?今天先家去,乖哈~” “一定要让她找我们哦!” 萝卜头说完,才带着人依依不舍的离开。 “可算走了,”小周氏从房间钻出来,不满地抱怨,“叽叽喳喳的,吵得睡不着。” “呵,”老周氏感觉很堵心,“说这话之前,先把脸上的眼屎擦干净!” 这糟心孩子,就没有比她更会享福的,她一个老太婆一下午应付人,嘴皮子都快磨破,嗓子也快哑的说不出话。 然而,小儿媳却睡得香甜,脸都压出了好几个褶子。 “这样么,”小周氏干笑两声,“可能是我早上忘记洗脸,我去洗洗。” 说完,脚下像抹了油似的,一阵风样的溜走。 “倒霉玩意,真是八辈子欠了她的!” “欠了谁的?”把打听消息的人打发走的老爷子,刚回家就听到妻子咬牙切齿的话,顿时问出声。 “还能有谁?老!三!媳!妇!” 老太太想想就来气,“今儿村里人大大小小的,一波接一波来,一直没见她人影,我还以为跟着小鱼儿进山了。” “结果呢?” “躺床上睡了一下午,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都蒙了,估计刚吃完饭就睡了。” 说到这,老太太越发地不平,“不是吃就是睡,看把她能耐的?怎么不干脆住到猪圈去!” “你跟她计较啥,”老爷子哭笑不得,“她一直都是这样,除了懒点,也没啥大毛病。” 这话,老太太倒是认同,只是还是生气。 “以前一大家子人,她又不是个能干活的,多她少她没啥差别,现在家里就五口,再让她闲下去……” 闻言,老爷子托住下巴,认真点头,“这倒也是哈。” 好好一个人,手脚全乎,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能不奋斗养家呢? 不过,小儿媳这种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人,又做的了什么? “老婆子,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啥打算,”老太太满脸沮丧,“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干活?” 怎么可能! 她在三家口的名声,本来就是老虔婆那种级别的,若是再这样干,那可真要恭喜自己晋级了,成为十里八乡第一恶婆婆。 “等小鱼儿回来问问她,”老爷子忧伤地叹一口气,“她娘,肯定要她来想办法。” 没人知道,此时的老爷子心中升起一股庆幸,自个亲娘比较正常,虽然没大本事,至少没把他们两兄弟饿死。 “也对,”老太太煞有其事地顺着这话捋一遍,“谁家老娘谁操心,这事让小鱼儿来。” “这么晚了,小鱼儿怎么还不回来?”老爷子突然意识到什么,“这孩子该不会进了深山?” 嘶! “又去深山?”老太太忍不住吸一口凉气,“这丫头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准去?” “看来,”老爷子若有所思,“上回还是揍轻了。” 或许,这次该下手重点! “你可拉倒,”老太太很不满,“小鱼儿又不是故意进深山的,你把人打的爬床上半个月,这回可不能再这样,咱们要讲道理!” “讲道理?”老爷子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啥时候成了讲道理的人?” 自己打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老婆子这是,脸皮越发厚了! “听听,这是人话么?”老太太很激动,面红耳赤的,声音也尖锐的厉害,“老娘啥时候不讲道理?全村还有比我更讲道理的老太太?” 噗哈哈……哈哈! 刚准备推门,柳瑜就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喷。 就连跟在后面的荀逸四人,脸也颤动的厉害,想笑又不敢笑。 “小鱼儿,你可算回来!” 老爷子看到孙女,跟看到救星似的。 “爷,我没进后山,你可别冤枉人。” 一本正经地说完瞎话,柳瑜把身后的傻狍子拖出来,“要不是有这个累赘,早就到家了。” “狍子?” 老太太看到后,整个人上了发条,用最快的速度啪一下关上大门,然后小跑着把狍子放到屋子,之后才喘着大气出来。 “奶,”柳瑜被老太太一系列的行动惊的怔愣,“你这也太熟练了?” 麻利又行云流水,老太太以前肯定没少干。 “一般般,”老太太风轻云淡的挥挥手,“好些日子没见过野物,都手生了,手脚也没以前灵活。” 这排场装的,必须给101分,多一分都不怕她骄傲。 “小鱼儿,”一直沉默的老爷子出声,“你真没去后山?” “没去啊,”柳瑜面色不变,“我还要采药,哪有别的时间。” 见状,狗蛋忍不住养荀逸身边靠近,压低声音吐槽,“逸,逸哥,大嫂这,有点强啊。” 就这理直气壮的样子,若不是他在现场,还真的信了她满嘴大瞎话。 “别乱说,好好看着。” “嗯!” 两人声音很小,老爷子并没有听到。 不过,即使孙女看起来很让人信服,他依旧忍不住质疑,“狍子怎么来的?这东西只有深山才有!” 第44章 就很离谱 “您老还说野猪在深山,还不是时不时下山霍霍庄稼,多正常的事啊!” 柳瑜的声音很是漫不经心,一点没有慌乱。 见状,荀逸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以后绝对不能轻易相信她。 “也对,”老爷子的笑还没扯出来,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啊,你啥时候有打狍子的能耐?” “不是打的,”柳瑜耸肩,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解释,“我刚喝完水,就看到它直愣愣地往石头上撞,我看还差一口气没挂,又给补了一刀,今天真的是纯粹捡漏。” “肯定是后面有东西追,”老爷子眼神微妙,神情也古怪,“你运道比你爹好多了。” “我爹?”柳瑜怔然,“他怎么了?” “你爹当年第一次进深山,也跟你一样遇到个傻狍子,他就随手给捡了起来,还傻乐呵半天,以为天上掉馅饼,结果,还没一盏茶,就被一群野住追着跑,差点没栽里面。” “还有这事?”历史如此惊人的相似,让柳瑜很惊奇,“怎么没听你们提过?” “多少年的事了,提这些做什么,”老太太叹口气,“今儿跟你说,也是让你长长记性,这次运气好把肉带了回来,下次指不定什么结果,你是家里的独苗苗,做啥事都要想想家里。” 话说到最后,她的态度明显认真起来。 “嗯嗯,我会哒。” 歪着头卖个萌,乖软地依在老太太怀里顺毛。 果不其然,这样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老太太脸彻底绷不住,还换了个姿势让她靠的更舒服。 “今天的事就算了,”老爷子对老太太的溺爱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只能黑着脸,“以后不要去后山,涯子口那边都不许去。” “好哒,一定不去。” “好了老头子,”老太太有些不满意,“咱们小鱼儿今儿立了大功,你怎么跟审犯人似的,赶紧的,给小鱼儿泡点糖水喝。” “你这人……” 老爷子很委屈。 他感觉跟自家老妻完全没法沟通。 按理说家里一个红脸一个黑脸也正常,然而现在是,黑脸白脸自家老婆子唱完,还要踩着自己卖好孙女~ 这……就很离谱! 合着他就是个工具人,有用的时候拿来溜溜,没用的时候还要废物利用? “怎么?”老太太眉头一挑,整个人都看起来很凶悍,“你不想去?” “我……去!” 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后,老爷子一步一顿离开,背影看起来萧瑟又落寞。 “逸哥,”这出大戏,狗蛋看的目不转睛,“这老柳家,怎么跟你说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老柳家是虎狼窝,里面都是黑心又恶毒的坏人,尖酸又刻薄,比山上吃人的大虫还可怕。 然而,现在却发现,一家子沙雕。 不太正常,却非常有爱,跟外人格格不入,却不显得突兀,自然而和谐。 “我也想知道答案。” 荀逸勉强扯出一个笑。 心中忍不住吐槽:说出来可能没人信,我还有个更二百五的沙雕岳母。 整个老柳家,也只有他这个外人最正常。 分家之后,老柳家的画风,彻底崩了! “他们以前不这样?” “嗯,”荀逸眼眸幽深地望着远方,茫然道,“人可真奇怪,说变就变,昨天还凶神恶煞,今天就和善慈爱,反复无常的,比天上的云还多变。” 就如,他的亲生父母。 明明对自己厌烦不已,却能挂着笑关心自己,甚至努力攒钱送自己读书,好不容易接受这略显别扭的亲情,还没适应,就被卖了…… 人生在世,也唯有自己最为可靠,其他人,父母也好,妻子也罢,都是水中月。 映照出来的东西美好,底下潜藏的龌龊与肮脏,谁又能预料的到? 想到这,荀逸原本放松的心情又提了起来。 虽然脸上的笑越发柔和无害,心思却越发阴沉。 “是这样么?” 狗蛋挠挠头,越想越迷茫。 本来觉得自己挺聪明的,然而这句话完全听不懂。 “唉,你们四个,什么时候来家里的?” 喜大普奔,老太太终于注意到站在墙角的四人。 柳瑜哭笑不得,小声解释,“奶,他们跟我一起来的,好一会儿了。” 她以为老太太傲娇,完全没把人放在心里。 谁知道比自己想的还离谱,不仅没放在心里,更没有放在眼里。 “啊?”老太太张大嘴巴,板起脸质问,“你们这几个崽子,来到家里,连声招呼都不打,怎么回事?” “是我们不好,”荀逸歉意地看着老太太,态度诚恳,“下次再来,一定先跟您老说。” “这还差不多,”老太太扬起下巴,冷哼一声,“荀逸,他们不是三家村的?” 该不会是荀逸以前认识的人? 想到这,老太太有些生气。 当时买人回来时,签了契书,荀逸与那边的人断的干干净净,这辈子就当陌路人,生养死葬都不用负责。 这还不到两年呢! “不是,”荀逸神色不变,语气越发软,“奶,他们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今儿恰巧遇到。” “奶,要不是他们帮忙抬狍子,你可就吃不了这些肉了。” 柳瑜倒不是特意给荀逸解围,而是觉得事实就是这样。 这些人有没有私心先不管,确实帮忙把肉抬下山。 “原来这样啊,”听到柳瑜的解释,老周氏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笑吟吟地拉住狗蛋的手,和善地说,“小鱼儿这孩子,真是不靠谱,害我差点误会你们,好孩子,走了一路累了。” 说完转头冲里面喊,“老头子,再准备四碗糖水,给孩子们解解渴,我去给他们弄点吃的。” 接着,摸了摸狗蛋的脑袋转脚离开,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 “逸,逸哥,”狗蛋懵逼,缩着胳膊,怕怕地开口,“我有点明白你刚才的话了,人真的会变来变去。” 有点……吓人! 方才还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一句话的功夫,就…… 戏文里都不敢这么演? “习惯了就好!” 第45章 没生气? 荀逸并不意外老太太变脸,太正常了。 越老越精的人,总是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少顷,荀逸还是喝上了糖水。 进来老柳家之后第一次尝到糖的味道,甜甜的,有点粘,喝到嘴里,似乎无论多苦的生活,都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只一口,就爱上了这个滋味。 小口的吸入嘴巴,在舌尖短暂的停留后咽下去,整个口腔都甜滋滋的,滋味太过美好,荀逸表情都变得肃穆,认真而虔诚。 柳瑜注意到后,顿时皱起眉头。 自家崽崽腮帮鼓鼓的,像仓鼠似的,慢吞吞的。 别人一碗水咕嘟完了,他还剩大半。 “不喜欢喝就别喝了,不需要勉强自己。” 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小? 一碗水而已,不想喝就不喝,有必要非逼着自己咽下去? “我……” “逸哥,你不喜欢喝?”狗根压低声音抱怨,“早说啊,我喜欢,我替你喝!” 说完,没等荀逸反应,接过碗,一饮而尽。 然后还拍拍肚子,一脸满足,“真甜!” 荀逸:…… 实锤了,插刀兄弟! 看着空荡荡的手,荀逸难得暴躁了,整个人的气息都冷飕飕的。 “我的也给你,不用客气。” 柳瑜说完,把自己只喝了一口的糖水递给狗根。 她不喜欢糖水那种粘嘴的口感,这方面,蜂蜜似乎好一些。 然而,蜂蜜这种金贵物件儿,并不是普通人家能消受的,除非亲自冒险采。 “谢谢大嫂。” 狗根说完,立刻接过碗,滋溜一下大口喝起来。 见状,狗蛋和狗剩对视一眼,瞳孔都是对兄弟不讲义气的谴责。 以及,哥嫂偏心的委屈。 荀逸不止委屈,还生气。 他觉得自己跟柳瑜八辈子世仇,不共戴天的那种。 要不然,这家伙怎么会次次让自己吃瘪? 抿抿嘴,荀逸垂下眼眸,清冷地开口,“我去柴房整理床铺,不然不够睡。” 说完,没管众人反应,直接离开。 见状,狗根很忐忑,“狗蛋哥,逸哥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柳瑜很惊讶,“为什么?” “该不会因为我劫了他糖水?大嫂,我真不是故意的,”狗根欲哭无泪,“我看逸哥磨磨唧唧一脸痛苦,以为他不喜欢,不然……” “你想太多,”柳瑜摇头,“肯定不是因为糖水,他确实不太喜欢。” 如果真喜欢,还能跟喝农药似的? “那就好!” “二傻子!” 狗蛋默默吐槽。 他敢肯定,自家逸哥一定生气了,还能隐隐猜测出原因。 只是,并不敢说。 柳瑜并不知道这些,她没耐心陪着三个萝卜头,没一会儿就借口找小周氏离开。 此时的小周氏,正揣着一把地瓜干满村乱逛。 这种小零食,以前是柳瑜专属的,分家之后变成了她的专属。 小周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哪怕顿顿吃饱,也习惯性地把兜里塞的鼓鼓的,时不时打牙祭。 三家口的人并不多,且不是同宗,各家的情况并不一样。 其中,白姓和柳姓的条件稍微好一些。 白姓是因为人多,青壮也多,抱团取暖,而柳姓则是因为柳老爹带来的积蓄。 周姓就比较惨。 人少,家底也薄弱,再加上当年打点用了不少钱~ 即使没人刻意打压,也穷的撞大墙,房子四面漏风不说,有时还能在闭眼的刹那看星星。 小周氏就这么漫无目的的乱转,每走一家,还会特意留出一小段时间听墙角。 机灵中透着猥琐,嘴角还勾起迷之笑意。 看起来就像不怀好意! 彼时,她正停在周家,不是因为同姓同宗。 事实上,两者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纯粹凑热闹。 周家很乱,乱的超乎想象,一地鸡毛这个词都算褒义的那种。 墙外,小周氏小心翼翼的侧着耳朵猫着腰,满脸潮红。 墙内,打砸声哭泣声交织,一片动荡。 “周强,你要是我儿子,就把这婆娘休了,真是反天了,不下蛋的老母鸡,我都还没说什么,却整天挑唆事,咋滴?巴不得老娘早点死?” “娘,要不多少让她吃点东西,已经两天了,再不吃人都撑不下去。” “不给,饿死正好,”周老太眉眼狠戾,让人看着都心惊胆战,“老娘一天没死,就是当家人,她算个屁!别说粮食,连口水都别想喝,我老周家的东西,跟她有什么关系?” “成,那就不给她吃,娘你别生气。” “这还差不多,你给我记住了,老娘才是当家人。” 周老太太说完,倨傲又不屑地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妇人一眼,冷哼离开。 “爹,”周燕看着眼前黝黑到看不出模样的男人,恨意滔天,“娘跟你过了二十年,你真忍着活生生饿死她?” “燕儿,”周强苦笑一声,“你奶是爹的亲娘,她的话我哪能不听。” 周强虽然对妻子愧疚,却始终不敢忤逆母亲,哪怕,明知道自己妻子两天没吃饭。 “借口,全是借口,”周燕泪流满面,眼眸猩红,脖颈也因为激动起了青筋,“就因为我和大姐不是男娃,老周家就变了法子磨搓我们母女三个,明明姑娘也能招赘传香火,凭什么柳瑜那个死胖子可以我就不行?” “柳瑜那是她爷爷和爹有本事,你爹我除了种地啥都不会,全身搜刮一遍都找不到两个铜板,你拿什么跟她比?” 周强也是生气了。 没有儿子传宗接代,是他一生的痛。 私心里,他是埋怨妻子不争气,连带着也不待见两个亲生闺女。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实在穷的不行,他真不介意换个媳妇。 然而,即使心里这么想,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这种没良心的做法,被人知道戳脊梁骨。 “你……”为什么不能像他们那样争气? 周燕很想问出来,却没有勇气。 低下头看着白着脸倒地的亲娘,只觉得全身抽不出一丝力气。 她这是,真的要彻底失去母亲? 墙外,小周氏拼命捂住嘴巴,害怕自己忍不住叫出声。 第46章 谁给的勇气? “谋杀,赤裸裸的谋杀啊!” 小周氏真的被吓到了。 她不敢相信三家村真有人敢这么做。 “什么谋杀?” 柳瑜突然出声,吓了小周氏一个机灵,差点瘫在地上。 “乖女,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谁?”柳瑜不满地抱怨,“娘,不是说让你尽量别扒墙角?” 幸好天黑没人,不然……绝对会被人追着打! “还不是闲的!”小周氏悻悻地摸摸鼻子,“睡了一下午不困,又没啥事,只能在村里溜达。” 闻言,柳瑜很无语。 老柳家就五个人,连她这个最小的孩子都要进山谋生,可…… 这丧尽天良的话,也只有亲娘说得出。 “溜达也要看看时间,天都黑透了还不赶紧回去,不饿?” “一直吃着呢,不饿。” 说完,小周氏尤其诚实地拍了拍扁一半的荷包。 吃完就睡,睡醒了接着吃,她还真的不饿。 柳瑜:…… 怎么总是觉得跟亲娘沟通艰难? “回家了,”柳瑜无力地晃动亲娘的肩膀,“不然等奶找你算账,别怪我不念母女之情落井下石。” “这……”小周氏很为难,闷闷地开口,“他们刚刚说了你不少怀话,我还没去算账呢。” “爱说说,我又不会掉一块肉,”话音一转,柳瑜阴沉沉的问,“娘,都是谁说的?” 看她不找机会阴死这人! “周燕和周强,这两人都不是好东西,”小周氏告起状,格外精神,终于有人分享八卦的那种感觉,“周强她媳妇,被婆婆饿了两天,撑不住想要点吃的,老太太不肯,还说什么死了正好,啧啧,这不是谋杀是啥?” 额…… 母上大人的兴奋来的是不是有些奇葩? 柳瑜总觉得亲娘的着重点不对。 为啥说起谋杀这么兴奋?不应该赶紧去救人? 还没捋好思绪,就听到院内一声凄厉惨叫。 “娘,你醒醒,醒醒!” “看,”小周氏嘚瑟地冲女儿挑挑眉头,“我说的没错。”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情……” 柳瑜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完,柳瑜就想进去看看。 “乖女,不要管闲事!” 小周氏拉住柳瑜的胳膊,不让她走,“你爹说狗拿耗子多了,只会被猫咬,周家人都不管,你也不要管。” “这个道理放在平时没错,可现在人命关天。” 柳瑜没多解释,说完这句,直接爬墙。 踹门是个力气活,她的小身板暂时做不到。 院子里,周强被周燕的话吸引过来,当即皱起眉头,“我又没粮食,你叫我也没用,厨房有水,要不打碗喂你娘。” “爹,求你了,”周燕直接跪下来,声音颤抖,“让奶拿点粮食给娘吃,一点点就好,把我的那份给娘。” “想屁吃呢!” 周燕的话音刚落地,一个木块从房间飞过来,直直地砸在她脸上。 “老周家的粮食,凭什么便宜一个外姓贱人,周燕,别忘了你姓周不姓刘,再胳膊肘往外拐,老娘连你一起收拾。” “燕儿,你也听到了,你奶不让。” “窝囊废!” 柳瑜真的看不下去。 这么窝囊的男人,怎么不干脆早点抹脖子吊死自己? 婆娘都饿晕了,还叽叽歪歪,换成她,早提着刀砍过去。 什么人啊? “谁?”周强神色慌乱,冲着声音抬头,就看到趴在墙上的柳瑜,“小鱼儿,你来我家做什么?” “不好意思,纠正一下,我还在墙头,尚且没有到家的程度。” “小鱼儿,”周燕看到柳瑜,双眸迸发出灼热而可怕的光,“你救救我娘,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之前还挨了打,再拖下去,人真没了。” “周燕,胡说什么呢,想挨打?” 周强说着,顺手拿起一个拇指粗的木棍,就冲着闺女走过去。 “好大的口气,”柳瑜忍不住吹一个口哨,“都快进大牢了,还这么嚣张,谁给的勇气?” “什么进大牢?”周强有些心虚,外强中干般问,“我教训下自个儿闺女,官府还管这个?” “官府不管你管教闺女,却管谋杀他人,”柳瑜指了指地上的刘氏,啧啧两声,“朗朗乾坤下,活生生把人饿死,赤裸裸的谋杀,你们还真敢!” 法盲就算了,还视人命如草芥。 也不知无知无畏还是胆大包天。 “胡说什么?”屋内的周家老太听到柳瑜的话,气冲冲跑出来,“柳家小丫头,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往我家扣这么大屎盆子?怎么滴,这年头还不许婆婆给媳妇立规矩?” “你当自己是皇太后啊,”柳瑜忍不住笑了,“大乾早亡了,现在是大昭,每个人都是不可浪费的宝贵资源,你说这是立规矩,官府同意不?” “这是家事,跟官府有什么关系?” 周家老太脸色很难看。 她压根没想过自家这偏僻嘎啦还有人注意,还恰恰好看到自家虐待媳妇。 “这话你跟官府说,”柳瑜傲娇地冷哼一声,“今儿的事我可看的真真切切,但凡出人命,肯定是你们故意谋害的,等官府来问,我肯定有什么说什么。” “死丫头,你别太过分,”周家老太狠戾地看着柳瑜,恶狠狠警告,“老娘不是吓大的,少管闲事,不然别怪老娘替你爹娘教训你。” “我好怕怕,”柳瑜冲周家老太太做一个鬼脸,“刚好,我奶的菜刀已经饥渴难耐,就差自己送过来的人头。” 老周氏的战斗力,不用怀疑,三家村永远的神。 跟人吵架,能端着饭碗坐到别人家门口骂一天,还不带重样,跟人打架,更是能提着菜刀追三里地。 周家老太太在家厉害,其实只是窝里横。 又穷又单薄的周家,哪户都不敢惹,更别说老周氏。 “牙尖嘴利,早晚要你好看,”说完,恼怒地看周强一眼,“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别人都说咱们谋害人命,还不赶紧把你媳妇背回去喂点东西,丧门星,便宜她了!” 周家老太太也并不是真想要人命,她还没这个胆子也娶不起新媳妇。 只是想彻底打断儿媳的脊骨,让她像猫狗那样听话。 第47章 庆幸 简而言之,就是不当人。 周家在三家口的处境憋屈的厉害,周家老太太又是个掐尖要强的。 在外面受了多少气,就在家里变本加厉的发泄。 故而,处于最底层的刘氏,则成了最直接的受害者。 “我这就去。” 周强说完,慌慌张张地离开。 周燕神情很复杂,刚刚还在骂柳瑜,转眼就被她帮了大忙。 高兴归高兴,这其中却夹杂着自己都无法形容的别扭。 良久,她低下头道谢,“柳瑜,今天的事,我记下了。” 额…… 柳瑜挠挠头,无言以对。 这是结恩还是结仇? 周燕好像很讨厌自己呀? “不用放在心上,我就说了几句话,也没做什么。” 这话,让周燕神色越发的复杂。 咬咬嘴唇,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柳瑜完全没想这么多,看周强端着一碗粥过来,一点点喂到刘氏嘴里,就直接离开了。 “乖女,”小周氏惴惴不安,“这样就行了?” “对啊,不然还能怎么样?”柳瑜无奈摊手,“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也不能管太多。” “也对,”小周氏下意识的捂住荷包,“我还以为要掏粮食,只说几句话就能救一条命,挺划算的。” “所以,主要是不舍得你荷包里的地瓜干是?” “这……” 小周氏讨好地笑了笑,“好饿,走,咱们赶紧回家。” 柳瑜:…… 就知道是这样。 娘俩回家后,柳瑜特意把事情跟老周氏讲述一遍,避免周家找茬,老太太应付起来被动。 “造孽呀,”老周氏忍不住叹息,“都是爹生娘养的,老周家这样糟践人,也不怕遭报应。” 顿一下,老太太反应过来,“不对,应该已经糟了报应,别人家越过越红火,老周家却越过越穷,说不定就是孽障太多,老天爷看不下去。” “别人怎么做咱们又管不着,”老爷子不以为意,“只要咱们对得起良心就行。” 柳老爹经历过的事情很多,更残酷恶毒的都见识过,老周家的事,根本不放在眼里。 “我知道是这个理,”老太太还是有些放不下,“就是觉得有些可惜,当年刚到三家村时,周强媳妇白白嫩嫩水水灵灵的,这会瘦的不成人样,真不知道她受了什么磨搓。” 以前没多想,只觉得周家太穷,吃不饱肚子才把媳妇饿的不成人样。 现在越想越不对劲。 老周家虽然大部分瘦的跟人干似的,但是,当家的老头老太却胖乎着呢。 啧啧~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真没想到,周家老头老太,人前软和的跟面团似的,人后竟然这么阴损。 “主要是她们自己立不起来,”柳瑜托着下巴,蔫蔫地开口,“现在跟前朝不一样,对女人宽松的不是一点半点,能和离也能改嫁,只要够硬气,反过来拿捏都不是问题。” 柳瑜觉得老周家确实黑心,刘氏母女也有很大问题。 人都快饿死了还不知道反抗,绵羊都不会这么没用。 说好听点叫柔顺,其实就是懦弱。 柳瑜挺想不明白的,这人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大不了鱼死网破,硬刚就是! 柳瑜的话刚说完,就被二老狠狠瞪了一眼。 “胡说什么呢,”老太太忍不住敲一下孙女的头,“有道是好女不嫁二男,男人没了改嫁也无可厚非,毕竟女人家没力气,弄不够填饱肚子的口粮,若是因为一点小不自在就跟夫家闹翻,有理也变成没理。” “什么叫一点小不自在?”柳瑜瞪大眼睛,“难不成没命后再去阎王殿追究?” “也不是这样,”老太太梳理下思绪,才用惆怅的语气解释,“只是,世道就是这样,女人到底比不得男人,太过出格,总归不招人待见,再加上还有孩子,能忍便忍,凑合着过。” 这也是老太太坚持给柳瑜招婿的原因。 她舍不得这么好的孙女,去别人家当牛做马,还被人挑三拣四。 “幸好,”小周氏很庆幸,“咱家小鱼儿是招赘,不用去别人家。 娘,你是不知道,周强有多窝囊,媳妇都快饿死了,还巴巴地说老娘不让拿粮食,我差点以为他想换个新媳妇了。” “确实狗,”柳瑜想到周强的表现,立刻眉头紧锁,“媳妇在地上躺着,亲闺女跪在地上求都不敢拿吃的,既不配做父亲,也不配做丈夫。” “行了,”老太太见孙女越说越离谱,立刻打住,“别人家的事跟咱们没关系,小孩子家家的,少在背后嚼舌根,赶紧睡觉去。” 说完,连推带轰的,把柳瑜连带小周氏一起拖到娘俩的房间。 “周家那里,明天我让村正敲打下,”老爷子叹口气,“总不能因为他们一家,败坏整个村子的名声。” 以前,老爷子多多少少有些嫌弃自家老伴性子太强、霸道又泼辣不讲理,没有别家的柔顺温婉。 现在,心中却庆幸不已。 还是自家老婆子这种性格好,不用受人欺负,换成周强媳妇那种扶不起来的,自己受苦,还连累孩子。 另一边,柴房,荀逸四人挤在一起说话。 “逸哥,你怎么还住在柴房?老柳家究竟怎么想的?是不是……” “别乱想,”荀逸轻声解释,“家里没那么多房间,分家后,就连柳瑜都和岳母挤在一个房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狗蛋,你能不能别给自己加戏?”狗剩躺在稻草堆上,翘着二郎腿,幽幽地开口,“我们在家连柴房都没得睡,怎么没见你为自己抱屈?” 今天的经历,让狗剩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说出的话也不过脑子,又冲又直白。 不过心里,也确实觉得狗蛋对老柳家过于偏见。 以前怎么样不清楚,单从今天的接触来看,他发现柳家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 “没错,”一旁的狗根连忙附和,“逸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瞧着柳奶奶和婶子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以前怎么那样对你?” 说完,狗根意识到措辞不合适,立刻解释,“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做了什么错事。” 第48章 憨憨? 还不如别解释,越描越黑。 荀逸的脸都快绿成汁了。 “以前是以前,人都是会变得,我不是他们,并不知道原因。” 荀逸自己对这种变化也很纠结。 虽然对自己没什么坏处,却让人感觉很不踏实,做梦似的,让人特别害怕天亮。 “管以前做什么,活在当下才好,”狗蛋察觉到荀逸心情不好,立刻打圆场,“兄弟们,都睡觉了。” 说完,两腿一伸,拉起被子蒙头睡。 “行行,以后再说。” 然后,老柳家一片静谧,直到天亮。 翌日清晨,县城。 一大早,高师爷就迫不及待离开。 “老爷,夫人让您吃完饭再走!” “我到府衙吃,让她不用担心。” 说完,急匆匆离开。 走到门口,恰巧碰到两个儿子。 “爹,”高义笑嘻嘻开口,“您老不是说不急?怎么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当差?” 咳咳…… 儿子的话,让高师爷十分不自在,板起脸,不轻不重斥责,“在外叫我师爷,说了多少次都不长记性,是不是想挨板子?” “这不是还没到外面!” 高义说完,无辜地指了指被自己无情踩住的门槛。 还没出大门,确实不能算外面。 高师爷紧紧拳头,警告地看儿子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 “爹,”高仁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儿子昨天特意查阅了许多资料,发现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章乐县翻身的机会来了!” 不等高师爷反应,高仁继续解释,“自太祖登基以来,朝廷就极其重视农桑,因为农课不过关被罢官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个,就连咱们县太爷连番被难为,也是用不事农桑这个借口。” “此时全国大旱,大部分地区都缺水,若是操作得当,凭借一辆水车,章乐县就能一步登天。” “拉倒,”听儿子越说越离谱,高师爷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年纪还这么天真,脑子呢?这事你们两不许插手,等我跟县太爷商量完再说。” “爹你快点,时间不等人,”高义催促道,“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下次再想遇到,怕是千难万难。” “放心,老子吃过的盐,比你们喝的水都多。” 在儿子面前,高师爷稳如老狗,一副胸有成竹样,到了县衙关上门,彻底现出原型。 门一关,嘴巴立刻控制不住的咧开,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压不住笑意,反而因为扭曲的动作,脸开始抽搐起来。 听到脚步声传来,一边一拳捶脸后,才顺利把脸板起来。 “师爷,”吴县令进门,就看到高师爷黑眼圈浓厚,脸颊也微肿,顿时好奇不已,“你昨天告假,可是跟人去打架?” “打架?老夫这把年纪怎么可能如此冲动?”高师爷哭笑不得,“大人为何这么认为?” “师爷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吴县令的神情很微妙,“本官自任职后,受你帮助良多,回报一二也是应该。” 两眼青黑,脸颊红肿,还说没挨揍? 老人家爱面子,能理解。 但是,完全没必要为了面子死撑? 就算打不过,也要报仇啊! 突然间,吴县令觉得自己一向倚重的师爷有些憨憨。 “真不是,”高师爷很无奈,“老夫并非不懂变通,若真的力有不殆,定然要人帮忙的,昨日告假是因为拜访故人。” “哦?哪位故人?” 吴县令并不是什么心思深沉的人,相反,因为是家里幺子,备受宠爱,为人十分跳脱。 本身也不是什么功利性格,若不是被家里塞了一个县令,还躺在院子里混吃等死。 除了倒霉,并没有遇到过什么重大挫折,因此,虽然年近三十,依旧没什么城府。 当然,这些只有熟悉的人知道。 面对外人,他总是冷着脸,面无表情,架子端的足足的。 “十几年的袍泽,”说到老爷子,高师爷神情都变得柔和,眼角也泛起细碎的笑意,“过命的生死之交!” “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 “他那人倔脾气,怕给老夫添麻烦,一直都缩在乡下不出来,这次若不是有事,怕是也不会登门。” 闻言,吴县令没有再问下去。 好奇也有个界限,再问下去,就过了这个线。 这就上高师爷很失望了。 他正想找机会把孙女夸上天,腹稿都打好了,县太爷却单方鸣金硒鼓…… 兴奋还没来得及发泄,就遇到一盆冷水! 跟喉咙里噎了东西似的,不上不下。 山不就人我就山,眼眸转动后,高师爷轻笑着开口,“说起来,昨天倒是遇到一件稀奇事。” “什么稀奇事?”吴县令来了兴趣。 “我兄弟家那小孙女,才十岁大,敲敲打打的,竟然造出来一辆水车!” “真的?”吴县令忍不住笑了,“能不能汲水?” 吴县令觉得十岁娃娃造的水车,跟泥娃娃差不多,能汲水就已经算的上精巧。 “能,速度还不慢,”高师爷不确定地开口,“一夜能浇两亩,可能还多一点,待的时间太短,看的不真切。” “两,两亩?”吴县令懵逼了,“你在说什么?小孩子做出来的玩具,怎么能跟真正的水车比?” “不是玩具,就是水车,能用来浇地的水车。” 高师爷一脸无辜。 完全不知道自己抛出的炸弹威力多大。 想了一下,觉得不充分,接着补充,“用寻常木料和竹子做的,没什么稀奇物件。” 吴县令听完,久久没有言语。 他被吓呆了。 良久,深吸一口气,压住震惊问,“十岁大的孩子就能制造水车?这也太有天份了,你那兄弟算是后继有人,怕是没少费心思教。” “大人别误会,我兄弟并不是匠户,根本不会木工活,水车是我孙女自己捣鼓出来的,她以前到处乱跑,遇到一个老道,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本事。” “原来这样,”吴县令心里啧啧称奇,“水车虽然不稀奇,却也不是寻常人懂的门道,你这孙女也是好造化,恰好遇到一个不藏私的老道。” 第49章 背负了所有 此时的吴县令还没有往更深层次考虑。 内心里,他并不觉得一个孩子能搅合出什么大事。 “我那孙女的运道确实不错,人也机灵,我已经预备把她送进县学了。” “送哪里?县学?”吴县令怀疑地问,“你说的孙子还是孙女?” “孙女,虽然是姑娘,却比那几个不争气的小子聪明十倍,早晚出息!” “可是县学不收姑娘啊!” 吴县令真心觉得自己师爷异想天开。 虽说大昭对女子越来越宽松,却也没有到让她们登堂入室的程度。 “十岁大的娃娃能看出啥,又不是想让她考状元,学个两三年知礼明事就行。” 高师爷身在府衙,对某些信息很敏感,他隐隐感觉朝廷有意抬高女子地位。 只是这种猜测太过不靠谱,高师爷对谁都没说。 “你的意思是女扮男装?”吴县令张大嘴巴,“师爷,你是不是戏园子去多了?” 竟想这些天方夜谭的事! “老夫没在说笑,大人你认真点,”高师爷板着脸解释,“有的人,懂得越多,做出的事也越大,无关男女,我那孙女就恰好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不干脆吹上天? 要不是不想辱没祖宗,吴县令直接骂出声。 别人看自家孙女,只是镶一层金,师爷这是直接看成了纯金? 再三努力后,吴县令勉强扯出一个笑,“这事我倒是不反对,只要林教谕同意就行。” “他啊,肯定会同意!” 高师爷很了解林教谕,这人古板酸腐不假,却是个官迷,虽然本身学问不上不下,但是自被人推举成教谕后就想着更进一步。 只是,哪怕花出的银子如流水,也没什用,一直原地踏步。 若是能进一步,别说收个女学生,哪怕把人当成祖宗供起来都不成问题。 “这么自信?” 吴县令摇摇头,忍不住笑了。 师爷今天抽疯,确定无疑! “县太爷若是不信,可以随我一试真假。” “还较真了!”吴县令咋舌,想了想没什么急事,索性答应,“也罢,今儿就跟你见见这位旷世奇才。” 三家村。 又是美好的一天,柳瑜对着初升的太阳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大嫂,你这是做啥呢?” 狗跟正在喝水,看到柳瑜稀奇古怪的动作,直接喷了。 人也咳嗽好一会儿。 “有氧体操,锻炼身体呢,你要不要一起?” “有痒体操?” 越想越古怪,狗蛋连连摆手,“我不想痒,大嫂自己玩。” “好叭!” 不识货。 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叉,柳瑜继续做操。 “小鱼儿,”老周氏突然想到一件事,拿着锅铲急匆匆过来,“忘跟你说,昨儿和刚娃说好的,你们今天一起玩,别乱跑,也别乱应承哈。” “刚娃?”柳瑜有些不情愿,“那群小屁孩幼稚的要死,不想理!” 一群不讲义气的家伙。 自己生病那么久,没一个人过来看一眼,塑料兄弟实锤了。 “你也别怨他们不来看你,”老周氏叹口气,“你是女娃,到底跟他们不一样,你奶我又名声在外,那些娃娃不清楚,他们父母精明,防着呢。” “防啥?” “讹诈,”不紧不慢地吐出这两个字,老周氏依旧稳如狗,“实话实说,要不是被分家牵扯住经历,他们这些人有一户算一户,一家都别想逃。” “您老还真想讹?” 柳瑜瞪大眼睛,一眨不眨,有些不敢相信。 “我是那种人么?”老周氏发出灵魂的拷问,冷哼一声才解释,“我只是想给他们一点教训。 你好好的跟他们出去,回来却生病,还那么凶,吃药还躺了两天。 不让他们长点记性,下次再带你胡闹怎么办?” “是么?” 柳瑜狐疑。 她觉得祖母不似这么深明大义,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危险。 “当然,”老周氏说的肯定,心里却有点发虚,找个借口开溜,“你慢慢玩,我继续炒菜!” “你要去找刚娃?” 这个人荀逸知道,柳瑜的狗腿子,走到哪跟到哪的那种。 因为嘴巴欠,被他暗地里整了好几次。 “嗯呐。” 荀逸努努嘴,有些不开心,“家里的山药怎么办?” “还没泡好,继续泡着就行。” “狗蛋他们呢?” “他们不是你的朋友,找我做什么?”柳瑜觉得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根本不符合小相公的性格。 “没有,”荀逸有些慌乱,“就是有些好奇。” “哦,听说好奇心害死猫,你也注意点。” 我也……注意点? 是戒备还是警告? 只一句话,荀逸又开始发散思维,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两人的对话,狗蛋听的真真切切,也相当无语。 “逸哥,你想跟着一起去,跟嫂子直说啊,管弯抹角的,谁能一下想这么多?” “不,我没想一起去。” 只是,不想自己娘子跟那些流着鼻涕的熊孩子,有什么接触。 “哦,原来是我误会,”狗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啊逸哥,我想太多了。” 难怪有人说自己是屎就把所有人看成屎,果然,他自个心思阴暗,就把逸哥当成跟他一样的人。 太不应该! 想想也是,逸哥那种剩半个窝窝头都舍得给别人的续命的人,心怎么会跟自己一样黑。 神色复杂地看一眼荀逸,狗蛋默默地退场了。 见状,在无人察觉的角度,荀逸一脸遗憾。 总觉得自家兄弟越来越不懂自己。 孤独的阴影笼罩心头,整个人都开始发闷,狠狠地看一眼还在扭来扭去的柳瑜,咬咬嘴唇,一步一顿离开。 背影,说不出的可怜落寞。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终是一个人背负了所有! 老柳家,除了荀逸,没人想这么多,也没人有这么多心眼。 吃过饭,老爷子准备赶集卖肉,“小鱼儿,你喜欢吃哪个部位,我给你留下。” “爷,别卖,这么点肉,还不够自己吃,等会儿还要给二爷爷他们送去一些,能留下多少?” 第50章 爆发 “不卖多可惜,”老爷子纠结起来,“这么多肉,咱家也吃不完啊!” “吃不完就腌起来,多大点事啊。” “行…!” 老爷子不太情愿,又想着肉确实难得,下次学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勉为其难妥协了。 “娘,”小周氏有点纠结,“大嫂二嫂那边也要送?” 她不舍得! 这两人都看不起自己,不配吃自己的肉。 是的。 在小周氏眼中,家里的肉都是柳瑜弄回来的,约等于她的。 “不送,”老周氏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刚刚吵完架就送,他们还以为咱们上赶着服软呢。” 就知道这样! 柳瑜吐槽。 她早发现了,老太太尤其能记仇,这两家若是不认错,真的会半点便宜都占不到。 院子就这么大,两个篱笆完全没什么用,有点动静一家人就知道的清清楚楚。 再加上肉香格外霸道,想不知道都难。 大房。 又是奢侈的炒鸡蛋。 然而众人吃的没一点滋味。 “娘,我们能不能去爷奶那边吃饭?你孙子还小,正需要好东西填补呢。” 柳时笑嘻嘻地开口,一边说还一边安抚地拍拍妻子。 原本能吃饱就很让人满足,毕竟,这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做到的。 然而,凡事就怕对比。 他们吃个鸡蛋还心疼半天,隔壁却顿顿肉香不断,这谁受的了? 分家之前一起吃喝干活,分家后却天差地别,这落差,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接受。 “美死你,”徐氏冷哼一声,“你奶什么性子不知道?咱们刚得罪她,那些肉就是拿去喂狗都不会便宜咱们。” 徐氏有些胸疼,憋屈的。 以前没分家,被婆婆压的死死的,一点不给自己这个长媳面子。 若都是这样,她也认命了,毕竟婆媳天生成仇。 然而,婆婆竟然偏心那个辣鸡草包废物弟媳,而不是自己这个能吃苦干活多的长媳。 这就…… 伤害性极大,侮辱性极强~ 她怎么可能接受自己比不过一个辣鸡! “娘,奶性格这样,你们赶紧低头服软啊,这么犟着有什么用?肉又不会主动飞到嘴巴里。” “吃吃吃,就知道吃,昨天不是刚吃过肉,怎么又馋了?” 徐氏气得不行。 这儿子是来讨债的? 明知道自己跟婆婆不对付,还要让自己去服软,就为了他那张嘴? 凭什么? 老娘生养崽子一场,还要赔上自己脸面? “就那点,塞牙缝都不够,也不是狍子肉……” “你还有脸提这事,”柳冬忍不住插话,“小鱼儿十岁你十六,她能从山上带回狍子,你怎么连个兔子都带不回来?” 让人绝望的崽儿! 自己这个做爹的,比不上老三,至少还能拼一下。 自家这个兔崽子则直接被堂妹碾到泥巴里压,好没用。 此时此刻,柳冬无比嫌弃儿子的不争气。 “怎么能怪我,”柳时很委屈,“您老比我大那么多岁,也没带回来一只兔子啊!” 扎心了! 柳冬听到这话的一瞬,全身都僵硬,脑袋气得冒青烟。 “兔崽子,你什么意思?嫌弃老子没本事?” “当然不是,”闻言,柳时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妥,“爹,我就是话对话胡乱说,你别放在心上,绝对没有指责您老没用的意思。” “这话又没错,”徐氏冷哼一声,“别说兔子,你连个野鸡蛋都没带回来过,山上都没去过几次。” 以前徐氏还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毕竟,家里吃喝不愁,也没有断柴。 听儿子说完,徐氏默默算了一下,惊讶地发现自己相公上山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清。 除了挑水下地,这人竟然没分担过别的活计。 顿时,心跟泼了冰似的,哇凉哇凉的。 “一个个的怎么回事,”柳冬很不耐烦,“没完没了是?大早上还让不让人吃饭? 觉得我没用?我再没用,也有爹娘留得几十两银子,也有能干的兄弟和侄女,你们呢? 没有我,算什么?” 柳冬在二老那里各种矫情各种作,在自己小家里却很少这样。 他很清楚跟自己过后半辈子的是妻子和儿孙,而不是父母。 趋利避害之下,自然会有所偏颇。 不过,从这些作为也可以看的出,柳冬此人,其实有点自私。 分家之后一件又一件的事冲击,妻子和儿子又不如想象的那样美好,他忍不住爆发了。 “说句实话都不让,”徐氏蹭一下站起来,“柳冬,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不想过不过,老子有钱有房,能用两斤白面换你,也能换别人!” 父母不疼他,婆娘儿子也不疼,憋闷之下,柳冬彻底爆发。 “你,你……” 徐氏气得捂住胸口。 然后,两口子又打起来。 下死手的那种打,恨不得摁死对方。 柳时第一时间把有了身孕的媳妇护好,安置在角落不被波及的地方后才去拉架。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每次阻止的都恰恰好是亲爹。 “奶,要不要去看看?”柳瑜正准备出门,就听到隔壁动静惊天动力,忍不住扶额,“大伯和大伯母好像又在打架。” “不去,爱打打,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别回头好心没好报,白惹一身骚。” 老周氏对大儿子大儿媳,早就有意见。 尤其是大儿子。 跟爹娘闹的时候恨不得一蹦三丈,猖狂的不行。 在自己小家,狗熊秒变哈巴狗,处处被拿捏,好似长了近三十年的脑袋里全装了草。 “哦,那我走了,”柳瑜挥挥手,笑得甜甜的,“奶奶再见。” “再见再见!” 看着孙女娇俏灵动的模样,老周氏忍不住跟着挥手。 “笑得那么开心,”荀逸咬着牙喃喃,“就这么想跟刚娃他们玩?” 荀逸的声音很低,只是嘴唇蠕动两下,并没有人听到。 况且,狗蛋的心思也不在这。 “逸哥,我们也该回家了。” 他的神色很不舍。 在老柳家没人打骂,还能吃饱,不想走。 然而,这里终究不是自己家,且,吃白饭太遭人嫌弃,不可能一直住下去。 第51章 乖崽儿 “你们考虑好了?” “有啥好考虑的,”狗蛋摊手,浑然不在意,“反正也没得选,倒不如试试,最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说到这,四个人都沉重起来。 良久,荀逸低语,“遇到解决不了的,记得托人带个口信!” 与三人交好,荀逸目的不纯,不惜耗费“巨大”代价拉拢,为的就是能多些人扶持。 只是人都是感性的,相处久了,总有一些感情。 因此,他极为难得的说出一个承诺。 “放心逸哥,我们不会跟你客气。” “嗯。” 狗蛋三人走了,走之前每人带了两斤老太太硬塞的肉。 看的人嫉妒的不行。 尤其是徐氏。 没错,在儿子拉偏架,媳妇又泼辣的情况下,柳冬还是败了。 本来就没好的脸,又肿一圈,嘴角流血不说,头都秃了一块。 好不可怜! “大时,你去你奶那转一圈,看看能不能要点肉回来。” 虽然知道婆婆不会给,徐氏还是忍不住诱惑。 反正也不是自己去,要来就能吃,要不来也没啥损失。 抱着这个想法,徐氏理直气壮吩咐儿子。 “不去,我还要下地。” “娘说的话都不听?” 老娘把孩子爹都压的死死的,还压不住孩子? 刚打胜仗的徐氏,彻底飘了。 言语间,都有几分小人得志的猖狂。 “娘,不说了,我去干活。” 柳时很头疼,也不想吵什么,直接随便敷衍着找一个借口离开。 “兔崽子,”徐氏愤愤不平,“亲娘也嫌弃,真是白养你十六年。” 说完,恨恨地看一圈,把视线落在儿媳孙氏身上,“老大媳妇,你怀着身子正需要好东西养,你奶又一惯爱护小辈,要不……” “娘,”孙氏欲哭无泪,“你是不是忘了因为我才分家的?整个老柳家没有谁比我更不受奶待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跟老太太打照面,就觉得阴森森的。 她这些日子低眉顺眼夹着尾巴做人,就是怕被老太太收拾。 这…… 徐氏烦躁了,“没一个中用的,算了,我自己去。” 最终,徐氏还是决定去试试。 或许,是家暴丈夫给的勇气~ 看大儿媳如刚下蛋的老母鸡似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过来,老太太顿时眯起眼。 “娘,小鱼儿昨天带了狍子回来?”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还给昨天来家里的三个崽子带了回去?” “所以呢?”老太太神色不动,“我说老大媳妇,你能不能出息点,都分家了,过好自己日子不行?怎么就盯着我们?” 有病么? 明知道比不过,还自己找虐! “分家了也是亲儿子,骨血怎么也改不掉,总不能处的还不如外人?” “我乐意,你管的着?” 徐氏:…… 说一句怼一句,完全不给活路。 咬咬牙,她干脆直接开口,“娘,小鱼儿弄回来这么多肉,怎么不给我们送一点?你重孙丁点大,正需要好东西养呢。” “他爹娘爷奶都不急,我一个做太奶奶急什么。” 老太太依旧不动如山。 完全油盐不进! 徐氏气得半死,又没什么办法,眼睛都快红了。 “我说大嫂,”小周氏完全不怕事大,“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这话的? 前脚刚把娘的亲儿子打的不能动弹,后脚就来要东西,哪来的自信? 还是说,将来你儿媳把儿子打的半死,你还会高高兴兴供着? 那大嫂人真不是一般的好。” 幸灾乐祸说完,捂着嘴咯咯笑不停。 眉飞色舞的,整个人张扬又矫情。 闻言,徐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觉得自己真蠢,无药可救的那种。 “娘,肉我不要,先,先回去了。” 还没说完,人就一溜烟似的跑走。 “你呀,能不能少添点乱。” 老周氏很无语。 记仇这方面,自己这小儿媳还真是无师自通。 尤其是对着两个妯娌。 “她蠢还不让人说?”小周氏撇撇嘴,“我都怀疑大嫂脑门被门夹了,原先心眼多至少对大哥好,现在……” 抓住机会,小周氏毫不客气地给徐氏上眼药。 “行了,这些我有数,你别念叨。” 对于两个儿子,老太太虽然生气,却也没想过完全不认。 然而,一个扶不起来,一个完全不需要担心,她也没啥好办法。 虽然这样开解自己,她终究把小儿媳的话放在心上,一边觉得大儿子咎由自取,一边又觉得大儿媳嚣张跋扈。 见状,小周氏立刻知道自己告的黑状有了效果。 对着探出头的徐氏比个中指,笑嘻嘻开口,“娘,小鱼儿已经出去好久,我去看看哈。” “去,别烦我!” “娘,”荀逸适时出声,“我帮你拿水?” “不愧我女婿,就是贴心,”小周氏很高兴,甚至难得一见的摸荀逸头,“我宣布,从现在起,你就是只比小鱼儿差一点的乖崽儿!” 角落里,柳冬下蹲抱头,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深邃浑浊的眼眸不知在想什么,看起来格外迷离。 路上。 县太爷和高师爷坐着驴车往三家口赶。 虽然是驴车,车厢却用了上好的梨花木,还有精致华丽的雕刻。 除了驴子这点,没什么掉分的。 “师爷,还有多久到三家村?” 吴县令后悔了,他不该为了低调做什么驴车。 软轿不好么? 舒舒服服地让人想睡觉。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颠的人能把隔夜饭吐出来。 “快了,没多久。” “这话你已经说过二十三遍,能不能给个准数?” “也不能怪我,”高师爷尴尬地摸摸鼻子,“大人您隔一个呼吸问一次,老夫只能这样回答!” “究竟还要多久?” “不多,两刻钟就好。” “这么久?”吴县令后悔了,“师爷,本官也就是上任时遭过这么大的罪。” 山路阻且艰,坎坷不平,一点比不上官道的平坦宽阔。 “大人,等到了地方你就会知道,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高师爷也觉得颠簸,但他毕竟不是吴县令这种多年养尊处优的,尚且在忍受范围,甚至还能分出心思安抚县令。 第52章 不甚雅观 “本官不是三岁小儿,没那么容易被忽悠,”吴县令轻咳一声,“若是不能……你懂的。” 本老爷可是很记仇的! “老夫懂,大人放心,无论何种结果,老夫一力承担。” “那就好。” 说完,吴县令继续闭眼休息。 三家村。 柳瑜正在带着一群萝卜头玩跳马,一人弯腰做马,其他人从他身上跳过。 好不开心! 荀逸跟着小周氏来时,就看到柳瑜干净利落地从一个人身上跳过,嘴角咧得大大的,笑得肆意又张扬。 “小鱼儿,是不是该轮到你当马?” “想屁吃,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吃土。” “是啊,刚娃,你都跳不起来,除了做马还能干啥?你忘记刚刚摔成王八还啃了一嘴泥?” “刚刚只是意外,意外懂不懂,我很厉害的,超级厉害。” 说着,便笑闹着打成一团。 “小鱼儿还是这么爱玩,”小周氏声音柔和,“还是小孩子好。” 随便一招呼,就一大帮人围过来。 随便一个想法,就能玩一天。 单蠢的跟傻狍子似的,只要不冷着饿着,啥事都不放在心上。 有点羡慕啊! 什么时候,她也能跟女儿一样前呼后拥? “是呢,”荀逸脸色铁青,“比在家里还放的开!” 言语间,酸气冲天,喝了十年陈醋似的。 他不知道该气自己不争气不讨娘子欢心,还是气外面这些妖艳贱货太阴险。 总之,越看越生气! “正常,家里没人一起玩,”小周氏很能理解,“小鱼儿一向爱热闹,以前在家根本待不住,我还以为转性了,原来是没人找过来。” 此时的小周氏,只看出最直观的结果,并没有考虑原因。 事实上,老周氏早就对此有所察觉,也很清楚原因,这才没有直接把刚娃几个熊孩子随便打发走。 “娘,”荀逸幽幽地开口,“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合适?” “没有啊,”小周氏好奇地抬头,“哪里不合适?” “小鱼儿是姑娘,身软体弱,刚娃他们又粗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人弄伤了。” 说来也巧,荀逸话音刚落地,柳瑜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直接坐在地上。 那一瞬间,她是懵逼的。 “小鱼儿,你没事?”来人心虚地把柳瑜拉起来,“我不是故意的,后面有人推我才” “小鱼儿,”刚娃怕两人争执,连忙解释,“二狗被树根绊住脚,正好趴在石头身上,然后撞倒了你。” “不用解释,我看到了,”柳瑜很心塞,“我先休息,你们继续玩。” 好痛! 心疼自己一秒钟后,柳瑜忍不住揉屁股。 “乖女,”小周氏心疼地看着她,“咱回家,不玩了哈。” “娘,荀逸?”柳瑜转头,疑惑地问出声,“你们怎么来了?” “奶让我们叫你回家,”荀逸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继续说,“有事找你。” “行,这就回去。” 柳瑜跟小伙伴告别后,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后面。 不是不想快,是屁股疼,动一下疼一下,快不了。 还要时不时揉一下缓解疼痛。 微微有些猥琐。 驴车上,马师爷远远看到三人人。 “后面那个怎么有些像小鱼儿?” “你那惊艳绝伦的孙女?” “是啊。” 高师爷没回头,继续伸长脖子往前瞅。 一旁,县太爷也有样学样。 驴车靠的越来越近,人也看的越来越清,高师爷的脸也越来越黑。 “那丫头屁股怎么了?”吴县令饶有兴趣地开口,“难道长痔疮?” “大人,我孙女才十岁!” 青着脸回这么一句,清清喉咙,高师爷喊道,“小鱼儿,高爷爷来看你了。” 闻言,柳瑜顿住脚步。 飞快地把手从屁股挪开,然后僵硬地回头,“高爷爷,你怎么在这?” 这个视角,肯定把自己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要不要这么巧? 本鱼英明伟岸的形象 柳瑜面上没有波动,心里却哀嚎不已。 “就是你造出了水车?” 吴县令的视线,满满的审视打量。 脑子也不断发散思维。 被师爷吹上天的人,就是这丫头? 没在开玩笑? 这么猥琐的人,小聪明可能有,大才却很让人怀疑啊。 所以说,第一印象相当相当重要。 柳瑜本人胖乎乎的,圆润又可爱,就因为某个不甚雅观的动作,被县太爷差点判了死刑。 “是我,你有什么事?” “小鱼儿,这位是爷爷的朋友,不可无礼。” “我很无礼?”柳瑜眨眨眼睛,不太明白,“哪里不妥?” “毫无敬重之意,”吴县令冷哼一声,“本,我与你爷爷一起过来,自然是长辈,怎能没有一点敬畏?” “抱歉,”柳瑜怔楞一瞬,郑重地行了一个晚辈礼,“是我礼数不周。” 说话间,她已经隐隐猜到来人的身份。 心里吐槽的同时,又疑惑不已。 大昭的官员这么负责,还会下乡巡查、私访? 见状,吴县令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孺子可教,还不算完全没救。” 虽然对柳瑜的感官好了那么一丢丢,他却依旧感受到一股落差。 原本以为是栋梁之才,却发现是干瘪到只能烧火的树杈! 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高师爷与县令相处四年,不用想就能猜到他的想法,依旧不动如山。 他知道,县太爷要不了多久就会改变想法。 “小鱼儿,这位伯伯想去看水车,你带路,顺便把三家村的情况稍微介绍下。” “好,”柳瑜答应后,嘱咐一旁站的老远的小周氏,“娘,你跟爷奶说一下,有贵客到访,让他们早点准备午饭。” “好,我这就去。” 小周氏不喜见外男,外女都不太乐意见,早就想找借口溜走,听到这话,直接拉着荀逸离开,头都没回一下。 柳瑜也没在意,边走边介绍,“三家村之前有十二户,最近我家分家,变成了十四户,只有白、周、柳三个姓氏。 整个村旱地约一百八十亩、水田约一百三十亩,还没有开出的荒地大约一百五十亩,分布比较合理,很少拖欠朝廷赋税。” 第53章 最惨的? “确实如此,”听到这话后,吴县令满意许多,“你这丫头,还是有几分急智,继续。” “好,”柳瑜面色不变,接着说,“村里灌溉所用的水,主要依靠横穿整个村的这条河……” 这边,柳瑜不紧不慢地讲解介绍,老柳家,小周氏已经回去。 “爹,娘,小鱼儿让我告诉你们有贵客来,早点准备午饭。” 此时,老周氏正在腌肉,柳老爹在剁大骨。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停止动作,“怎么又来人了?谁啊?” “高爷爷和他朋友,”荀逸怕小周氏解释不清,率先开口,“不像普通人。” 闻言,老爷子顿时心里有数,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老婆子,你赶紧做饭,小鱼儿她娘,你去打酒,要最好的酒,荀逸,你在家里帮忙,我去看看。” 急匆匆说完这些,老爷子疾步离开。 “娘,给我点钱,我去打酒。” 小周氏搓搓手,笑得猥琐又窃喜。 “先欠着,”老周氏不屑地冷哼一声,“记账,回头我去还!” 闻言,小周氏当即垮了脸,抽抽鼻子,委屈地看着婆婆,一言不发。 “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耽误正事,”老周氏颇为无情地警告,“不然我们吃肉你吃菜。” “别,千万别,我这就去。” 看到儿媳慌无措的步伐,老周氏不由得挑挑眉毛,“小样,还治不了你!” “奶对娘真了解。” 荀逸感慨道。 突然发现,家里最惨的就是岳母,每个人都能把她碾压。 偏偏自己还不知道,尾巴一直翘着招摇。 “那可不,”老周氏骄傲地挺挺胸膛,“你娘十二岁来家里,是我手把手带大的,除了懒了点馋了点欺软怕硬了点,没啥大毛病。” 气人是真气人,贴心的时候也真贴心,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其实,老周氏一直觉得这种性格很好,不用想那么多做那么多,很有福气。 原本以为自己儿子能守着她一辈子,谁知天有不测…… 轻叹一声,老周氏甩开这种思绪。 死了的人依旧活在心里,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 察觉到老太太由兴奋变得失落,荀逸不敢说再多,“奶,我去洗菜。” “先烧火,熬一锅大骨汤出来,做什么都好使。” “嗯。” 乡间。 看着阡陌交错的农田,呼吸着清新干净的空气,吴县令一脸惬意。 “水车就在前面,请跟我来,注意脚下别被绊倒。” “丫头有心了。” 不过一盏茶,吴县令已经对柳瑜改观。 初见不太美好,然而言辞间,却发现这人腹有乾坤。 已经猜到自己身份却不点破,反而不动声色把自己最关心的事务介绍出来。 聪明有内秀,却缺乏历练。 这是吴县令对柳瑜的评价。 “言重了!” 柳瑜笑了笑,没有说更多。 她经常跟家族那些高高在上的老酸腐打交道,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心理。 爱面子爱端着架子,无论自己有没有理,都是别人没理。 嘴巴上说的再平易近人都不能信,本质上清高又孤傲,看不起凡人。 除非…… 说完这句,柳瑜直接带人上前。 此时,水车旁还逗留一些村民,有人好奇,有人想偷师,有人是纯粹凑热闹…… 看到柳瑜的一瞬间,多少有些不自在。 “小鱼儿,你来地里玩?” 对于老爷子说水车是孙女打的,村里人是不大相信的,总觉得他为了让孙女得个好名声故意胡诌。 其实,是他自己造的。 不过,这些村民也不傻,心里再多怀疑,水车明晃晃地立在河里,都不会选择与柳家交恶。 “对,诸位叔伯不回家吃饭?” “确实该吃饭,我们先走了,你慢慢玩。” 借着这个梯子,逗留的人顺势离开。 “就是这个水车?” 吴县令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之前一直没说话。 不是不想与治下之民交流,而是全部心神都被水车吸引。 “大人也觉得不可思议?”高师爷嘚瑟起来,“看到它的第一眼,老夫就觉得,章乐县的机会来了!” 高师爷故意没提县令机会也来了。 他相信县太爷心里自有一杆秤。 县太爷身为世家子,不缺吃不缺用,虽然官途不顺,也比没背景的寒门官员处境好。 总体上说,得过且过没什么大志向。 但是,遇到能改变处境的机会,他也肯定不会拒绝? “真不可思议,”吴县令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比现在用的龙骨水车汲水快,用料却并不复杂,创造这个水车的老道有大才。” 吴县令说完,特意瞥柳瑜一眼,有些羡慕。 这丫头随便遇到一个老道就是高人,怎么这么好运道? 反观自己,喝口水都要呛嗓子…… 酸了酸了! “可惜,”高师爷摇头,“那老道已经离开,寻不到踪影。” “这等大才之人不可能在一处长久停留,”吴县令并不意外,“是我们没有造化。” 这才是自己该有的待遇。 若是真能遇到这等高人,那才奇怪。 自我安慰后,吴县令心中释然。 啧啧,这两人不去唱戏真是可惜! 柳瑜心里不住的吐槽。 她发现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戏精,还特别会自己给自己加戏。 “容我给你们介绍下水车。” 清清嗓子,柳瑜开口,“此竹筒水车以木为轴,状似巨轮,高处水流冲击带动巨轮滚动,竹筒的水在最高处倾入水槽后流到田里,省时省力省工。” “能浇多少地?” “这个水车是造来自家用的,只有六尺高,比较小,在地干的快裂开的情况下,一昼夜大约可以浇十亩。” “若是没裂呢?” “应该能三十亩,”柳瑜也不确定,“具体情况要试过才知道,预计不会低于二十亩。” 反正,比撅着屁股自己提桶浇好。 闻言,吴县令呼吸一窒,“丫头,你还能造更大的水车不?” “要人帮忙才行,”柳瑜沉重叹息,“我现在太小,好多事做不了。” “没事,章乐县啥都缺就是不缺人,”高师爷笑眯眯接话,“到时候不用你动手,只管使唤他们就行。” 第54章 这样的老爷子! “也不用这样,”吴县令轻咳一声,为师爷忽悠小朋友脸红,“把苦的累的活交给别人就行,核心的东西,还是要你自己来。” “大人说的是,”高师爷笑容不变,甚至更加浓郁,“是老夫考虑不周。” “师爷也是好心,无需自责。” “多谢大人体贴老夫……” 柳瑜看着两人,无言以对。 身为当事人的自己话还都没说,戏就被这俩戏精唱完了。 这特么就尴尬~ 关键时刻,老爷子来了。 “草民柳辰,见过……” “老丈不用客气,”吴县令的态度非常客气,不等他说完就开口,“师爷帮扶本官良多,你又与他情同手足,无需虚礼。” 闻言,高师爷轻咳一声,“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大人不用介意。” 变得可真快! 方才还因为小鱼儿礼数不够斥责…… 果然,水车的魅力无与伦比。 “没错。” 老爷子说完,把行了一半的礼继续下去。 吴县令心里尴尬,面上并不显,微笑着继续开口,“本官方才还在跟小鱼儿商量水车的事,准备召集些匠人帮她一起制造更多水车缓解章乐县的干旱,现在想来,只与稚子商量未经其长辈同意,甚是不妥。” “大人言重,高师爷亦是家孙长辈,并无不妥,大人尽管派遣匠人,柳家定然不会藏私。” 闻言,吴县令立刻眼冒精光,“这么说来,你并不反对?” “家孙侥幸得高人传道,已经是莫大的福份,不敢奢求更多,何况今年章乐县大旱,若是不能及时浇地,收成定然会减少,到时候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挨饿。” 说着,老爷子还有模有样地挤出两滴眼泪,“以前没本事帮不上大家伙也就算了,有本事却只顾着自己小家藏着掖着,老叟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要不是了解老爷子打算,柳瑜都被他忧国忧民的姿态感动了。 戏精三号上场,鉴定完毕。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柳瑜却发现,三个男人也不逞多让。 “老爷子高风亮节,本官佩服,”吴县令被他的这种奉献和牺牲打动,一脸感怀,“若世人皆如您老这般,大昭何愁不兴盛?” 吴县令越说越激动,人也越来越感性。 恨不得立刻回衙,上书一封,大吹特吹老爷子的高风亮节。 柳瑜:…… 貌似她才是主角? 这就是主角的待遇? 年龄小就没人权? 心好累! 不过,已经午时,这三人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嘟嘟嘴,柳瑜偷偷摸了下饿扁的肚子。 小动作被高师爷看到后,立刻反应过来,“大人,这里诸多不便,有什么事去柳家说,这里并不是很方便。” “对对对,”老爷子跟着附和,“看我,见到大人太高兴礼数都忘了,之前就已经让老婆子准备午饭,这会儿应该已经差不多,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妨去喝杯水酒。” “如此,请恕本官叨扰。” 三个背景和身份都不同的人,虽各有心思,却都有交好之意,边走边说,没多久就热络地像交往已久的熟人。 一顿饭过后,更是亲切的跟一家人似的。 神之发展,让柳瑜惊呆下巴。 “柳兄,”吴县令完全放下架子,“明日我便派人过来跟小鱼儿学习,放心,她的功劳我会如实报上去,不会让她受委屈。” “什么功劳不功劳,农家人哪里在意这个,”老爷子不在乎的摆摆手,“多打点粮食让父老乡亲少饿几顿已经足够。” “柳兄品格高尚不在意,我却不能,你放心,该小鱼儿得的,一定不会少。” “不用在意小鱼儿,只要对乡亲们有好处就够了。” 老爷子态度非常谦逊,谦逊到过份。 柳瑜看的辣眼睛,吴县令却就吃这一套。 直到离开,嘴巴里的夸赞都没停。 把人送到村口,等彻底看不到背影,柳瑜才仔仔细细把老爷子打量一遍,“爷,你有没有想过去唱大戏?” 实在太会演了! “胡说什么呢,”老爷子忍不住给孙女一脑壳,“你当我乐意?还不是文人就喜欢这调调?若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水车再好,县太爷照样轻视咱们信不信?” “我信呀,只是对您老的表现有些惊讶,”柳瑜啧啧称奇,“您老藏的可真够深的!” 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敢信! “所以说你还小,”老爷子颇为自得,“能从战场活着下来的,哪个没几手绝活,别以为只有做生意才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战场更是不能轻易得罪人。 做生意得罪人还只是赔钱,战场得罪人可是要偿命的,你爷这种泥腿子就算入伍,也没权没势,若是再不会看人眼色,早被人当作马前卒送死,哪里还能全手全脚退下来。” “还是您老厉害!” 柳瑜竖起大拇指,夸的真心实意。 闻言,老爷子勾起嘴角,继续语重心长教导孙女,“小鱼儿,你记住我说的,甭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与人结仇,人心隔肚皮,你永远不知道得罪的是真小人还是伪君子。 若是结仇,干脆一棒子打死,别给他留任何反扑机会,千万别信什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鬼话。 也不要让人轻易看穿心思,甭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一定不要给人留把柄,无论何时都要确保道义在自己这边。 另外,能隐在暗地的就别摆在明面,能藏拙的就别逞厉害,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留三分余地。” “嗯嗯,”柳瑜已经这些虎狼之词吓傻,“我会牢牢记住这些话,一字不差。” “嗯,多想想这话!” 确定孙女真的放在心上,老爷子哼着小曲背着手,不紧不慢离开。 好腹黑! 不对,应该是老阴比。 虽然这样说长辈不太好,柳瑜却觉得只有这三个字最合适。 柳瑜默默为老爷子的对手拘一把泪,栽到这种人手里,真的一点不怨。 要不是今天,她也一直以为自家不怎么爱说话的爷爷只是气势稍微凶一点的乡下老头。 今儿真是长见识了。 果然,永远不能小瞧任何人,更不能以貌取人,有些大佬就是喜欢装萌新! 第55章 失敬了 让他们这些菜逼自以为找到知己,结果虐身又虐心。 太狗了! 柳瑜有理由怀疑,当年自己各种半夜敲人闷棍,真的值得表扬。 做人不能飘,飘了要挨刀,血淋淋的教训啊。 虽然是别人的血~ 想通之后,柳瑜整个人都沉稳下来,小人当道苟为皇! 阴比就阴比,只要自己开心就行。 这么一想,突然感觉灵魂都升华了~ 另一边。 吴县令从离开三家村,就像得了病,想笑不敢笑,来回变脸,抽搐一样。 “大人,前面有水,要不要下去洗把脸?” 高师爷腹诽不已。 来之前他就预测县太爷会坐不住,这人架子唬人,其实没啥大城府,也不懂各种弯弯绕绕。 也许,这就是受宠之人的通病。 实话实说,高师爷有点柠檬。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福气单纯。 高师爷是家里老大,反而被爹娘送去战场,九死一生回来后却发现,家被弟弟占了,自己这房只能挤在杂物间。 心里那个凉,比冬天的冰窟窿还深。 幸好有点谋算,想办法给自己谋了一个师爷的位置,才不至于连个活路都没有。 闻言,吴县令先是打量一番,确定周围没人后,才矜持地点头,“也好,八月的天气,确实有些热,本官头上都是汗。” 你那不是热的,是急的! 高师爷敢肯定,回到府衙后,自家县太爷会立刻让人给家族送信,一刻钟都等不了。 两人洗过脸,让随行小厮把驴车停在树荫下,找个阴凉又通风的地方,打开从柳家带回来的食盒。 “柳家大嫂也是有心了,”吴县令感慨道,“做饭忙了一上午,准备十几道菜,临走还给咱们准备绿豆汤,这一家老的憨厚善良,小的聪慧灵活,都是好的。” 这就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身为世家子,吴为多多少少有世家的通病,对于底层百姓,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最明显的就是身为县令却不怎么上心政事,只想着安安稳稳过自己小日子。 而今天,或许是因为水车,或许是因为老爷子的品性,或许是因为丰盛的中午饭,他已经没有之前的高傲。 “中午那些肉是狍子肉,老夫问过了,是小鱼儿从山上拖回来的,我那兄弟本想卖掉,小鱼儿不同意,结果便宜了咱们,不得不说,缘之一字,甚是奇妙!” “原来是狍子肉,”吴县令恍然大悟,“我就说吃起来不像羊肉,他们家确实守礼,没给咱们吃猪肉。” “不对,”吴县令突然反应过来,“你说狍子是小鱼儿拖回来的,她能猎到狍子?十岁大的丫头,应该没这力气?” “这丫头运气好,在溪边喝水都有傻狍子撞到石头上,刚好便宜她。 说实话,我这弟媳的手艺不如小鱼儿,昨儿小鱼儿做饭,香的能把人舌头吞下来,虽然用的是猪肉,却不腥不骚,软烂酥香,比羊肉还好吃。” 吴县令的注意力本来放在运气好这三个字上面。 他气运不行,做什么事都不顺,一直都想要改运,迷一样相信跟运气好的人交好,自己运气也会变好。 然而听到高师爷后面的话,心神已经放在另一件事上,“小鱼儿还会做饭?” “会,”高师爷捋捋胡子,“一点不夸张,不比府城得意楼的差。” “真的?”吴县令有些震惊,“得意楼是府城最好的酒楼,祖上是前朝的御厨,小鱼儿真能比的过?” “各有千秋,”高师爷点评道,“得意楼的饭菜精细富贵,色香味俱全,小鱼儿做的菜看起来略微粗糙,吃到嘴巴里却另有一番滋味。” 想了想,他接着补充,“当然,这只是老夫的一点愚见,自家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就连她做的饭都觉得比别人好吃,可能并不是很客观,具体怎么样还要县太爷吃过才知道。” “若是有机会,本官会来试试。” 说完这句,吴县令陷入沉思。 他发觉这个自己刚开始看不上的小丫头有些厉害。 会造水车,懂得看眼色,还会做饭…… 运气也好的不行。 随便遇到一个老道就是高人,去溪边喝水都有傻狍子自己送上门…… 除了家世低点,怎么看怎么像大人物的配置。 这一瞬间,吴县令越想越深。 等食盒里的绿豆汤喝的一滴不剩,吴县令再度开口,“师爷,柳家对小鱼儿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再聪慧也是姑娘,就算去县学待几年,还是要回乡下。” “读书长些见识总是好的,”高师爷不以为意,“就算最后依旧要回乡下也没关系,朝廷重视农桑,小鱼儿又聪明,十岁就能造出浇地的水车,一看就是种地的好把式,或许另有前途也说不定。” “另有前途?” 吴县令目瞪口呆。 可能是他眼糊,完全看不到什么前途。 “百姓裹腹要粮,大军平乱也要粮,天灾人祸更是不能少,种田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头等大事。” 高师爷徐徐解释,“更何况,小鱼儿本来就是农家子,种地是本份,太祖这些年越发也重视农桑,屡次提拔善于农事的官员,之前甚至有一农户上捐好粮种,直接一步登天被封为县令?” “确实如此!” 吴县令不缺吃不缺喝的,很少注意这方面的。 猛然一听,恍然大悟,“读书有前途,种田也未必会差,若是做出一番事业,说不定还能留名青史!” 留名青史? 呵呵! 高师爷没料到县太爷这么想。 他也只是认为种田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县太爷竟然觉得能青史留名! 世家子弟,都这么敢吗? 真是失敬了。 “没错,”高师爷并没反驳,一副找到知己的样子,“读书是男子取功名利禄的途径,种田却没这个限制,她小小年纪就造出水车,肯定是种地的好苗子,假以时日让收成翻一番,谁说不能青史留名?” “决定了,处理好水车,本官就让林教谕把人招进县学。” “如此甚好!” 于是,在老柳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柳瑜的人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第56章 态度 吴县令回去后,给家里去了封信,立刻让人挑出三个手艺最好的木匠。 走之前,怕木匠不知轻重,特意把人叫过来嘱咐,“水车是农之利器,关系重大,你们都要认真对待,另外,本官派你们去是拜师的,不是耀武扬威的,别仗着年纪大欺负人家,否则决不轻饶。” 匠人们听训后,坐着县衙的牛车出发。 木匠甲:“县太爷是不是不满意咱们的手艺?还要咱们跟别人学造水车,咱们造的手艺也不是很差?” 木匠已:“差的在边关,好的在府城,咱们也只能说不上不下,县太爷出身大户人家,看不上也正常。” 木匠丙:“好端端的,县太爷怎么会突然注重水车?章乐用这个的并不是很多,好几年没打过这个,都快忘记怎么造了。” 木匠已:“我也是,当年学这个花了整整一年,结果却没接到多少活,一直都以为白学了。” 木匠甲:“没有白学的本事,看,机会这不就来了,入了县太爷的眼,以后日子肯定差不了。” 木匠丙:“是这个理,所以,无论教咱们手艺的祖宗多难缠,都要把人伺候好,也别让她看出来咱们都会!” 三人对视一眼,达成统一意见。 然而,到了柳家之后,才知道脸有多疼。 老柳家只知道县里会派人过来,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没有特意等。 自家的地浇好后,老爷子就跟弟弟商量给他家浇。 “大伯,这会不会不太好?”柳春很忐忑,“堂兄他们的地还没浇,我们家还是再等几天。” 以前那两位就看不上自家这房,若是知道这事,不知道会不会直接闹出来。 “两个臭小子一把年纪还糊涂,早就该教训,不用管他们,他们要用自己来说,不说就是不需要。” 想让他上赶着开口,没门! 这方面,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想法一样,都觉得不能惯着儿子。 “大哥,”柳申也看不惯两个侄子,“你就是脾气太好,惯得这两人不成样子,还是小时候打的太少,现在想教也晚了。” 这话,老爷子没有接。 从老儿子去世后,他就不停地反思自己。 结果,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做爹的不合格。 明明老儿子最小,却什么事都舍着他上,命都为家里搭掉。 或许因为这个,他一点也不想让孙女像他爹那样无私。 不对,那不是无私,是傻! 良久,老爷子开口,“这事听我的,就给你家浇,有些人惯不得,越惯越矫情。” “那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柳春也只能接受这份好意。 老爷子回家的时候,正好遇到牛车。 “老丈,我想问一下,你认识三家村的柳辰吗?” “我就是,”老爷子惊讶地开口,“你们从县城来的,这么早?” 说完,抬头看天,红通通的,还有露水。 他怀疑这些人没吃早饭。 “您就是柳老爷子啊,”木匠甲很意外自己的好运气,很是热络,“我是衙门的匠人李阳,旁边是丁山和胡海,县太爷让我们跟您学造水车。” 李阳说完,心里泛起嘀咕。 这位也不年轻啊,都有他爹那么大年纪了,县太爷怎么说他年纪小? “跟我学?”老爷子眼神微妙起来,“你们可能搞错了,不是我,是我孙女。” “孙女!” 三人同时出声。 少倾,李阳反应过来后,小心试探,“老爷子,我想问一下,您孙女今年多大?” “不小了,已经十岁,再过几年都要成亲了。” 老爷子的语气微微惆怅。 虽然自己孙女不用嫁到别人家,然而想到自家崽崽长大后要生儿育女操持一家,还是觉得心酸。 青葱水灵的白菜,无论遇到什么猪,都是糟蹋啊! “十,十岁?” 李阳张大嘴巴,然后与伙伴们面面相觑。 纷纷回想自己十岁时在干什么。 几乎差不多,白天干杂活晚上伺候师父师娘歇息,连木匠用的工具都没摸过。 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一路沉默着到柳家,李阳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老爷子看出三人的不自在,也不介意。 笑话,又不是他们上赶着求人传手艺,爱学学不学拉倒,自家又没有损失。 要是态度不好,直接撵走就是。 “小鱼儿大早上就进山,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你们先坐着,我去倒水。” 老爷子走后,三人忍不住议论起来。 “感觉有些不靠谱啊,十岁的女娃,不是我瞧不起人,木匠是手上活,没七八年根本不可能出师,她真的能教徒弟?” “不管能不能都得硬着头皮上,咱们是匠籍,人家给三分脸面是情分,不能蹬鼻子上脸。” “哎,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 三人苦笑一声,决定屈从现实,哪怕师傅是一坨屎,也要把她夸成一朵花。 发现三人态度改变后,老爷子当即乐了,“趁小鱼儿还没回来,我先带你们看看要学的东西,跟以前的水车不太一样,看过之后你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劳烦老爷子。” 柳瑜采完药回来,就发现家里多了三个人,跟老爷子有说笑的,很是熟稔。 “爷,这三位就是从县城来的?” “可不是,他们手艺可好了,”老爷子说着,起身举起坐着的凳子,“这个凳子就是他们新做的,结实又平整,感觉能用十来年。” 老爷子本来对三人有点小意见,然而,再多的不满,也在人家承诺帮家里做家具时消散了。 莫得办法,房子还没开始盖,新家具就已经有了着落,还是手艺这么好的三位大师傅,啥意见都得消。 “三位伯伯好。”柳瑜与三人打招呼。 “不,不用这样,”李阳局促地站起来,“您是师傅,按道理,我们该跟您斟茶倒水的。” 此时的李阳,态度已经完全变了。 在看到水车的那一瞬,就决定把柳瑜当成金大腿抱。 剁脚都不撒手的那种。 “师傅,”胡海机灵都接过背篓,“我帮您放背篓。” 第57章 敬畏 “谢谢!” 柳瑜并没有拒绝。 她很清楚这些人怎么想,毕竟,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看孙女和三人相处的很和谐,老爷子一阵轻松。 新房的家具,总算保住了。 其实是老爷子多滤了,木匠是技术活,能从学徒熬出师的人,无论性格怎么样,都不是特别蠢。 而且,眼里还要有活。 不然讨不了师傅欢心,除非亲儿子,人家不可能尽心尽力教你,很可能几年的努力付出东流。 接着来的日子,老柳家的日子平静而充实,且工序分明。 柳瑜认真负责地教木匠怎么打水车,老爷子负责地里活计以及安抚村民,小周氏继续混吃混喝,老周氏指点江山顺便处理山药,荀逸做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 一家人通力合作,高效且条理清晰地发展事业。 安乐伯府,内堂。 安乐伯与长子刚上朝回来,就看到管家匆匆走过来。 “什么事?” “伯爷,四少爷来信了。” “嗯,拿上来。” “四弟那又出了什么事?”安乐伯刚打开信纸,长子吴安就忍不住问,“父亲,实在不行还是把他调回京城,他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官场。 西江府那帮酒囊饭袋也是刁钻,从咱家占不到便宜就为难四弟,早晚收拾他们。” 安乐伯并没有听儿子的碎碎念。 他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薄薄的信纸上,随着阅读的深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连看三遍,确定无疑后,安乐伯忍不住深呼一口气,“管家,安排人,立刻马上去章乐。” “遵命!” “等等,”又想了想,安乐伯改变主意,“老大,你最近可有什么急事需要处理?” “并没有,工部如今的地位已经越来越低,”吴安叹了一口气,“本来就不怎么受重视,圣上又新建了一个司农署,瓜分了不少权利,如今工部也只能修修皇陵了!” 六部之一,辖属数百官员,近十万工匠,却只能修坟。 这特么就离谱! “官道、河堤、城墙这些呢?” “今年没钱修,”吴安也很无奈,“国库空虚的厉害,除了皇陵这等事关皇室尊严的大事,圣上根本不肯拨钱,也幸好前两年没胡乱应付差事,官道河堤什么的尚且能勉强撑住。” 说到这,吴安忍不住吐槽,“爹,我想调去司农署,直听命圣上不说,还是个青云梯,里面的人也没见做多少事,官职却蹭蹭地往上升,看的儿子这种万年不动一下屁股的人,眼睛都绿了。” 吴安真的无比心酸。 身为太子伴读之一,初入官场就是正五品的工部郎中,十年就升到从三品工部侍郎,现在还是工部侍郎。 十五年了,已经整整十五年,别说升职,调任都没有,钉死在这清汤寡水又没机会的三寸地界! “官场自古都是优胜劣汰,太子侍读中,比学问你逊于谢染,比武略你低于李奇,资质平庸家世堪堪,不受重视也正常,”安乐伯眼眸发沉,神情凛然,“圣上能给你从三品的工部侍郎,已经给足了太子面子。” 要不要这么扎心? 吴安很郁闷。 “爹,儿子也想出类拔萃,然而……”确实比不过。 后面半句,吴安怕被骂没出息,不敢说出来。 “你错了,为父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让你妄自菲薄,而是想告诉你,我吴家能传承百年,靠的并不是这些。” “嗯?”吴安不太明白,“父亲此言何意?” “吴家三代之前还是大字不识的泥腿子,就连你爷爷,也不过勉强认识几个字,你爹我的学问也不怎么样,武艺更是一般般,咱们家从来都不是聪明人,这点,必须得承认。” “不是?”吴安很是错愕。 “不信?”安乐伯忍不住笑了,“有时候,聪不聪明不是最重要,还得会做人,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的,保不准哪一个小人物就能一飞冲天,所以为父把你们教的很温和,咱家也没跋扈的人。” “难怪父亲如此照顾族人和远亲!” 吴安曾经很不明白,现在终于有些领悟。 “人的际遇是很奇妙的,你永远不知道顺手而的举动会让自己得到多少好处,”安乐伯说着,把书信递给儿子,“咱家没聪明人,也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高,对人对事都保持一个敬畏,就像你四弟,即使一事无成,依旧能机缘巧合地给你送来青云梯。” 吴安接过纸,仔仔细细研读一遍,脸上精彩纷呈,难以形容。 “父亲,我这就去告假,亲自去章乐县一趟。” “孺子可教!” 安乐伯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比较看的开。 几乎所有贵族都希望子嗣有出息,最好能青出于蓝,简在帝心,光耀门楣。 他这人不一样。 有志向的会倾力培养,没志向的也不会逼,只要完成基础教育,不给家族招黑惹祸,他就不会苛责。 差别就是有能力安排的位置好一些,没能力就随便塞个闲职,虽然没有一碗水端平,却尽量保证所有人衣食无忧。 若是嫡子,还能时不时领到他的私人补贴。 这种环境下,安乐伯府凝聚力很强,兄弟间扶持多过竞争,关系也比较亲近。 吴为资质真的比较平庸,要城府没城府,要学问没学问,还不是个吃苦耐劳的性子,且,非常倒霉。 就这,吴家人也没有嫌弃。 无论打点官途,还是年节送礼,从来没有敷衍过。 这种家庭出来的人,或许不能大富大贵,却也很难下场凄惨。 还因为没什么攻击力人缘比较好,遭受的波折也会比别人少。 且,能抓住的机会也比别人多。 话分两路,章乐县。 吴县令依旧在忙水车。 他在师爷的提醒下,挨个下乡走访,姿态做的很足。 “这是第几个镇?” “回大人,第三个,适合放竹筒水车的村子18个,占总数的六成。” “才第三个啊,”吴县令没形象地瘫在驴车上,有些绝望,“还有二个才结束,明天还要下乡。” 有些崩溃! 第58章 太难! “大人还是先想想那些不能放竹筒水车的怎么办?”师爷很无语,“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别的村收成都好,剩下的那些……” 这个问题,周县令没有考虑过。 听这么一说,当即,垮了脸。 “本官也不是神仙,这些村子地势不合适,我有什么办法?凭什么怪我?” 这一瞬间,吴县令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不该听师爷的。 保住乌纱帽而已,家族会操作好,自己只要等着接好处就行,完全没必要把自己累得半死,还遭埋怨! “这就是人心,”师爷解释,“不得不说,大多数人都很小心眼,看别人过得好比自己过得不好还难受,习惯就好。” 比如,自己那个弟弟。 自己困顿的时候,假惺惺跑过来各种劝慰,知道自己谋到师爷,整张脸精彩极了。 红了绿绿了青,饺子馅都没这么多花样。 不过,确实让人解气。 这种心思不正之人,根本不配过好日子,话又说回来,亲兄弟都如此,陌生人间只会更加凉薄。 “真烦人,让本官好好想想,”周县令打量周围一圈,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是不是离三家村很近?” “半个时辰的路程,”顿一下,师爷反应过来,“大人,咱们这么多人,柳家怕是没那多吃的。” “就咱们两个去,放心,本官已经让人送去米面,还有猪肉、糕点……” 高师爷:…… 合着早有预谋! 老柳家。 本来就是精英木匠的三人,讲解一遍,就明白的七七八八,跟着打下手造出一辆水车后,已经准备尝试独立作业。 “给村里用的水车终于弄好了,”柳瑜敲敲打打好一阵才起身,拍拍手抖掉灰尘,一脸轻松,“爷,可以让人过来抬了,记得放在水流最急的地方,别的地方冲力不够,转不起来。” “成,我这就去叫人。”老爷子搓搓手,语气很是兴奋。 日灌两百亩的水车,亲眼看着这个大家伙一点点成型,无论谁,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豪迈。 “村里人除了用嘴叭叭,一点力都没有出,就这么便宜他们?”老太太不太满意,“要不让他们拿点钱,木料也不是天上刮下来的,咱们也不容易。” 出了力气不说,还倒贴木料,怎么想怎么亏! “头发长见识短,要是几斤肉,你收钱也就收钱,反正吃到肚子就没了,水车能用好几十年,收了钱谁还记得你人情?搞不好还遭恨!” “也对,”老周氏秒懂,“反正也不是咱家的木料,只是废点功夫,不值当。” 改口真快! 柳瑜发现,家里最识时务的就是老太太,只要好处足,不用别人,她自己就能找足理由。 少顷,老爷子就带着一群人回来。 白村正看着倒放在地上的水车,炙热又急切。 “柳叔,这架水车真的给村里用?” “这个不重要,别愣着,赶紧抬走,”老爷子语气有些不耐烦,“家里地小,没地方,碍事的很。” 他是故意的。 太兴奋又想端着架子,又害怕崩人设,只能用不耐烦掩饰。 三家村刚建不过区区十年,老爷子一直都很受人敬重。 可那些,不是因为他为村里做了事,而是因为乡亲们不敢惹战场上退下来的人。 老爷子虽然没有明说,心里却有些郁闷。 “哦,好好好,”白村正反应过来,感觉自己问的太蠢,立刻招呼人,“赶紧过来,都搭把手,别耽误人家做饭。” 一群人抬着水车离开时,几乎全村都跑了过来凑热闹,兴奋带着好奇。 白宛匆匆瞥一眼,立刻兴冲冲地小跑着回家。 “小哥,新造的水车好大,比咱家院子的树还高,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我要温书。” 清润的声音从昏暗地房间传出,像一朵花似的,开在人心间。 白宛脸有些热,红晕从耳尖曼延开来。 轻咬舌头,一脸懊恼,“小哥也真是的,没事生这么好看做什么?声音也好听,跟唱歌似的,让她这个做妹妹的怎么办?” 每次想到这,白宛都有些惆怅。 这么俊俏的小子为啥是亲哥? 感觉以后都没办法嫁人,好难! “哥,你就去嘛,这水车真的很大,听说能浇两百亩地呢,一起去看看嘛。” “能浇两百亩?”看书的人动作一顿,有些愕然,“从来没有听过的事,莫不是天方夜谭?” “这是真的,”白宛抿抿嘴,才不那么情愿地解释,“柳瑜家的水车已经用了好多天,做不得假。” “嗯,那就去看看。” 白宛兄妹,是三家村比较特殊的存在。 虽然是双胞胎,却并不完全一样,一个继承了父母优点,另一个恰恰相反。 哥哥白轩,面红齿白,五官精致,只看一眼就让人忘不掉的那种惊艳。 妹妹白宛,皮肤有些黑,身材也有些壮实,穿的再鲜艳都少了些小姑娘的的娇软。 她和柳瑜打小不对付。 一个原因是柳瑜的颜狗晚期,垂涎人家哥哥。 更重要的则是,同样都是胖子,白宛被人认为辣眼睛,柳瑜却是有福气,这就让人不开心。 两兄妹到的时候,水车周围已经挤满了人。 看到对比明显的两人,众人面色古怪。 “白宛,带你哥来透气啊?” 一般情况下,白轩的话都由白宛代劳,他自己不想说,村里人也不会跟他说。 会读书又俊俏,哪怕是村里后生,村民也觉得跟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 “莲花婶子,我怕哥哥太闷,带他来凑凑热闹。” “来这边,”莲花婶子侧开身,让出位置,“人太多,后面看不清,你们过来这边。” 说完,可惜地看白宛一眼。 白家这兄妹,是不是投错胎了? 男娃长得跟年娃娃似的又嫩又水灵,姑娘却比小子还硬朗,又黑又壮的,以后成亲怎么办? 又是这种目光! 白宛的笑容变得勉强。 就知道会这样! 哪怕父母无数次解释村里人没啥坏心思,她依旧无法接受这种赤裸裸的估量。 “哥,”白宛攥紧的手,轻语道,“我们去别的地方!” 第59章 不能忍 白轩深深地看妹妹一眼,轻轻点头,“好!” 他常年在镇上读书,都觉得不好受,自己妹妹天天待在村子,肯定会更不开心。 想到这,剑眉皱起,抿紧嘴唇,陷入沉思。 待两兄妹走远后,众人议论纷纷。 “瞧见没,白轩小子只是皱皱眉头,就让人心疼的紧,这等相貌,怕不是咱们这种泥腿子能护住的。” “这话说的,轩哥又不是姑娘,有啥护不护的,我倒是觉得,他以后的造化大着呢!” “就是,小姑娘最爱俏,保不齐哪个贵女看上眼,直接就一步登天了。” “是这个理!” “真讨厌!” 白宛很烦躁。 即使听不到村里人说什么,她也明白与他们兄妹有关系。 要不然,这些人打量的视线也不会如此赤裸裸。 “无需在意这些,”白轩把视线放在前方,“这就起水车?” 这话,把白宛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是不是好大?”白宛眨眨眼,捂着嘴巴笑了,“我说的没错?哥被吓到没?” “还不至于,”白轩莞尔一笑,“确实很出人意外,如此庞大,或许真能日灌二百亩。” “听别人说,这是新型水车,跟以前不一样,全大周只有咱们村儿有呢,也不知道胖鱼从哪学会的?其实,我是有些不太信的。” “水车是柳瑜打造的?” “听说是,我是不大相信的。” 闻言,白轩犹豫了。 柳瑜,他有印象,而且很深刻。 白轩从小就知道自己长的好看,也知道不少人觊觎自己。 然而,明目张胆到毫不掩饰的,只有柳瑜真的一个。 这人从刚会走路,就对着自己流口水,长大之后,更是找各种机会动手动脚。 “哥,快看,要下水了!” 白宛的话打断了白轩的思绪,让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水车上。 村民们奋力抬进水里,又敲打好一阵才安装好。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 “以前我就觉得柳瑜这孩子有大出息,果然呐!” “马后炮,这还用你说,一般人也弄不出这么大的水车。” 水哗啦啦地倾泻而下,顺着水槽流进地里,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这下好了,总算不用担心庄稼旱死。” “也不用在提着桶浇水!” “水车若是能早点来就好了,这半个月累的我腰都断了。” “能来就不错了,你可别不知足。” 这些话,触动了白轩。 “我们去柳大爷家。” “去找柳瑜?”白宛不太情愿,“哥,要不你自己去?” “不行,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想见柳瑜。” “好巧,我也不想。” 兄妹俩默默相识一眼,同时低下头。 最终,白宛还是跟着哥哥过来,犹如母鸡般,走在最前面,把哥哥护的严严实实。 老柳家。 柳瑜坐在新打的竹椅上,悠哉地喝茶吃点心,时不时瞥一眼吭吭哧哧抛光的徒弟。 “小,小鱼儿,”荀逸面色绯红,脸也发烧,压低的声音微微沙哑,还有些发颤,“给,给你!” “什么?” 柳瑜抬头,看到荀逸手中捧着的东西,满脸惊讶,“你什么时候做的水车模型?”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喜欢吗?” 此时的荀逸,心里非常忐忑。 他不确定自己送出去的东西会不会被接受。 毕竟,手里这架水车,只是自己用家里的碎木头拼凑的,只是有个样子,既不能转动,又不能汲水。 “我很喜欢。” 柳瑜的声音很轻,下垂的睫毛遮住眼睑,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良久,她犹疑地问,“怎么突然给我送礼物?” 荀逸看到柳瑜没拒绝,微微松气。 “就……突然想到了。” 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堆在角落里的木材,觉得很可惜,突然就想做些什么。 花了四五个晚上弄好一个水车后,才反应出来自己干了什么。 生病一样,脑袋也晕乎乎的。 犹豫好久,才鼓起勇气把水车送过来。 柳瑜并没有察觉到荀逸的紧张,接过水车后,仔仔细细把它打量一遍。 除了大小,与刚被人搬走的水车分毫不差,连竹筒的刻痕都一样。 顿时,神色莫名。 “荀逸,你想不想读书?” 如此好的记忆力,不读书,可惜了! “不想,”荀逸脸色变得难堪起来,“这辈子我都不会在碰书!” “再?”柳瑜敏感地抓住了重点,“你以前读过书?” 荀逸没有接话。 死死闭上嘴巴,一言不发,乌黑发沉的眼眸,甚至浮现丝丝敌意。 柳瑜愕然。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抱歉!” “不关你事,是我自己的问题,”荀逸摇头,“谢谢你收下水车,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荀逸说完,不顾柳瑜反应,红着眼离开。 “柳瑜,你又欺负荀逸!” 白宛刚进门,就看到这一幕,气得呼吸都变急促起来。 “白宛?”柳瑜从记忆中扒拉出这人后,很是讶异,“你来我们家干嘛?” 这姑娘不是最怕自己觊觎她哥哥,恨不得与自己老死不相往来? “关你什么事,”白宛冷哼一声,“柳瑜,别以为你会做水车我就会服气,人品不行,再能耐照样让人看不起!” 柳瑜很无语,“我从来都没要求让你看得起!” “我乐意你管的着!” “宛儿,”白轩忍不住出声,“你还是别说了!” 说不过也就算了,还被饶了进去。 同样的血脉,自己妹妹脑袋里怎么总是缺根弦呢? “哥,你也向着柳瑜?忘记她怎么恶心巴拉地对着你流口水?” 额…… 柳瑜尴尬地摸摸鼻子。 很想说那不是她。 然而事实上,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颜狗的三观跟着五官走,不要太正常。 “闭嘴!” 白轩被说的羞赧不已,脸上布满红霞,绯红又艳丽。 柳瑜看呆了。 稚嫩却眉眼如画的少年,干净的犹如水晶,鲜少有人能抵挡住这种诱惑。 “死胖子,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白宛语气恶狠狠的,看柳瑜的目光充斥着怒火,人也凶巴巴的。 “死胖子?我?” 色批她承认,胖绝对不能忍! 第60章 冲突 “不是你还有谁,”白宛掐着腰,支着脚,梗着脖子,妄图以气势压倒敌人,“柳瑜,不是说,自己多少斤没点数?人家夸你福气你还当真了?摸摸你那比饼还大的脸,割下来熬油肯定比猪多!” 新仇旧怨一起来,白宛索性说个过瘾。 看着柳瑜越来越绿的脸,心情也越变越好! 白轩在一旁,看着妹妹叭叭的说不停,很是无奈。 他怀疑自己抢了妹妹所有脑子,才会让她这么笨。 内疚一瞬后,白轩歉意地冲柳瑜笑了笑,“舍妹顽劣,回头我好生教导。” 美人一笑,绚烂如夏花都黯然失色。 柳瑜怔愣一下,不争气地吸吸嘴巴,“没事,事实胜于雄辩,她比我重多了!” 美人面前可以退让,但是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如果是美人本人,再另外一说。 白宛非常生气。 不知道因为柳瑜对哥哥赤裸裸的觊觎,还是被戳中肺管子。 “你才胖,你全家都胖!” 这话,好像也没毛病。 柳家的条件本来就比别家好,最近的伙食更是达到了地主的标准。 哪怕最瘦的荀逸,也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干巴。 虽然在柳瑜眼里是正常还要偏瘦,需要多多进补,然而跟村里人比,确实是比较胖的那一小撮。 柳瑜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扯开嘴角,“没事,我们家人白,白遮百丑,黑毁所有,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死胖子,我跟你拼了!” 说完,白宛忍不住,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脚动了两下没动,顿时小脸一垮,又急又气,“哥,你干嘛,柳瑜这么过分,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拦着我? 到底是不是亲哥?” 最后这句,绝对是白宛一直压在心里没敢问的。 要么她是抱来的,要么小哥是从别人家偷来了,不存在第三种情况。 要不然,绝对不能解释他们俩一母同胎,怎么会天差地别! “你说呢?”白轩凉凉的看妹妹一眼,“回头我帮你问问爹娘!” “别,千万别,”白宛回过神,立刻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哥,你当我啥都没说,别在意,千万别告状!” 她敢肯定,被爹娘知道这话,自己肯定被两人联手收拾。 见状,柳瑜翻了个灵魂的白眼。 本来以为小丫头是秋后蚂蚱,谁知道是没了翅膀的知了,自己竟然高估了白宛的战力。 果然,无敌的寂寞啊! 经过这事,白宛虽然依旧对柳瑜不服气,却不敢再闹腾。 她已经感受到自家哥哥淡淡的不虞和警告。 白宛没机会柳瑜,小心地看哥哥一眼后,嘟嘟嘴,自己找个凳子坐下来,离柳瑜远远的,颇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感觉。 “柳瑜,”白轩嘴角轻扬,“我听说村里的水车是你造出来的,是否方便告知一二?” 白轩有些不好意思。 按理说,这等传家手艺,他不该多嘴,只是心里实在好奇。 他五岁启蒙,酷爱读书,夫子家的书被翻了一个遍,县城书肆也看了大半。 却,从来没有阅过这种竹筒水车的只言片语。 如此利国利民之器,常理来说,不该如此默默无闻。 “可以的,”柳瑜并没有犹豫,“竹筒水车主要利用水下落而来的冲击力,抵消重力的吸引带动滚轮转动,从而达到汲水的目的。 涉及的机械知识很简单,榫卯的契合最耗费精神,你等等,我把图纸画出来。” 柳瑜说完,就去厨房拿烧火棍,在干净的地面上写写画画。 不一会儿,一个完整的竹筒水车构造图出来。 为方便白轩理解,还特意把荀逸做的水车模型拿出来对照,“竹筒只是汲水的工具而已,也可以换成木盒,不过需要注意重心的转移,必须让汲出的水在最高处流出来才行……” 难得有人愿意学,柳瑜教的很尽心。 荀逸回来时看到两人蹲在地上笑着交谈,很是亲昵,当即,脸色大变。 一向淡薄的眼眸,幽深地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丝平静。 “你们在干什么?” “教白轩做水车,你要一起过来吗?” 柳瑜没抬头,直接回答。 随意到漫不经心的态度,让荀逸心脏骤然紧缩。 “过来,为什么不过来!” 咬着牙挤出这句话,他大步迈出,直直立在两人中间。 还貌似无意地狠踩白轩一脚。 “真不好意思,没注意把你鞋子踩脏了,脱下来我给你洗干净怎么样?” 白轩被踩的忍不住抽气,并没多想,“我没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鞋子也不用你洗。” “哥,他是故意的,我看的清清楚楚。” “白宛,你眼睛长在后脑勺?” “柳瑜,你又骂我?” “那是怎么看到的?”柳瑜真的暴躁了,“你一直背坐着晒太阳,没扭头怎么看到后面的事?” 好烦人的丫头! 白宛:我能承认一直斜着眼偷偷观察么? 绝对不能! 抿抿嘴,不再说话。 “没事,”荀逸语气虽轻柔,却夹杂淡淡的失落,“我早就习惯了!” “宛儿,”白轩站起来,一脸认真,“道歉!” “哥,我没说谎,他真的是故意的,这小子贼着呢,你们都被他骗了!” “道歉,别让我说第三遍。” 声音虽然不轻不重,却狠狠砸在白宛心里。 白宛下意识的抬头,立刻看到哥哥眼中淡淡的怒气,“我明明说的是真的,你们为什么全都不肯相信?” 略带哽咽的声音,让白轩怔愣一下,声音也变得缓和,“听话,快道歉。” “我没错,才不要道歉!” 说完,恶狠狠地看荀逸一眼,红着眼离开。 “抱歉,水车的事下次再接着聊……” “没事,你先去看白宛。” “嗯!” 白轩离开后,两人的气氛变得古怪。 荀逸直勾勾地看着柳瑜,幽怨又委屈,一脸的不高兴。 “你不是要学造水车?低头看图纸,我给你讲解。” 事实上,荀逸虽然没上手,却已经记得差不多,若不然也不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水车。 “突然又不想学了,下次!” 第61章 傻透了 “随你,”柳瑜有些失望,“有机会再说。” “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荀逸想到刚离开的白轩,又难受起来,“等白轩找过来?” 闻言,柳瑜皱皱眉毛,“你不肯学还不让别人学?” 荀逸不服气。 柳瑜没再说话,只是用那种你怎么无理取闹的眼神盯着荀逸。 顿时,气氛冷凝起来。 “你们俩堵在门口做什么?” 老周氏只瞄了一眼,立刻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立刻急匆匆过来。 “没什么,”柳瑜转移话题,“奶,是不是该做饭了?我也去帮忙。” “行,正好多做几个菜,今儿县衙专程送来东西,估计是想让咱们给李阳三个多做点好吃的贴贴膘!” “可以。” 柳瑜笑着与老周氏离开后,荀逸整个人都沉下来,无神地望着两人的背影。 白轩有什么好的? 不就是白了点高了点气质好了点读书多了点? 自己才是正室,那人再好,也没办法登堂入室。 即使如此开导自己,想到方才的画面,荀逸还是气红了眼。 恼怒地冲着厨房看一眼,红着眼睛离开。 另一边,柳老爹接受完乡亲们的吹捧后,走路都开始晃悠,虽然没喝酒,人却醉的不轻。 直到看到高师爷和县太爷。 “草,草民见过大人。” 他怎么都想不到,县太爷怎么又来了三家村,还出现的这么突然。 “县太爷在隔壁镇走访,本打算离开,想到派来学造水车的三位匠人,”高师爷替吴县令解释,“为了解情况,特意赶过来看看。” 绝对不是为了吃! 老爷子信以为真,听到后很感慨,“大人体恤百姓,是我们的福气。” 原来县太爷是这么负责有担当的父母官,这是整个章乐的运道啊! 这一刻,老爷子看向吴县令的眼神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和敬意。 咳咳 吴县令的脸皮并不是很厚,顿时红脸,“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正事要紧。” “柳辰,还不赶紧带路?” 在高师爷的提醒下,老爷子迅速收起种种不合时宜的思绪,带他们回家。 柳家,炊烟袅袅,肉香弥漫。 老周氏虽然抠唆,却也不是不知轻重,县城送过来的肉,并不打算藏着掖着,一股脑全给做了。 甚至还补贴一点咸肉。 借花献佛的心思有,最重要的是李阳三人会做人。 无论白天多累,他们都会趁着晚上做点木工活,短短几日,柳家的桌椅板凳全换成新的,装碗筷的橱柜都做了一大半。 如此懂事的人,真的很难让人生厌。 李阳干着活,闻着越来越浓的肉香,忍不住发出感慨,“现在这日子才叫有盼头!” 跟师傅学别人都不懂的手艺,还不用挨打挨骂,一天三顿,顿顿吃十成饱,还有功劳可以领 李阳把自己从小到大的日子回忆一遍,都找不到这么轻松的时刻。 至于累,不存在的。 或许在别人眼里干很多活,其实比帮衙门赶工好多了。 “可惜,马上就结束,”丁山很不舍,“最多再过四五天,咱们就得回县城,也不知道这次回去能不能比以前好过点。” “必须的,”丁山自信满满,“全章乐县的水车都要靠咱们三个,县太爷都要倚重咱们。” 一般人如果会点别的手艺,像是木工、石匠,多少能补贴点家用,反而会过得比较好。 然而李阳三人名下并没有地,是匠户贱籍,地位还比不上商人,只能做一块哪里需要哪里般的砖,衙门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不到的硬着头皮也要做。 虽然有口饭吃,却没什么自由,还要受制于人。 而且衙门给的那点东西,也就是勉强让一家老小饿不死,没多少。 多数商户都想转成农户,匠户也一样,然而,朝廷对户籍把控很严格,没有意外,匠户的子孙代代都过得一样。 虽然直到以后什么日子,听到丁山的话,李阳和胡海心里还是轻松不少。 吴县令到柳家的时候,就看到三人有说有笑地干活,完全没有自己召见时的稳重。 “看来你们三个过得不错?” “那是当然,也不” 李阳说着转头看到来人,吓得腿都发软,“县,县太爷?” 反应过来后,慌乱地跪下来,“小人拜见大人。” 大昭讲究上跪天子下跪父母,一般情况下,都不用下跪行礼。 贱籍不包括在内。 不管匠户、军户还是商户依旧要下跪行礼。 虽然对这些人不公平,但他们在大昭占比实在低,再加上身为基石的农户并没有受到苛待,并没有人对此质疑。 “不必多礼,你们的手艺学的怎么样?” “小人愚钝,还没有出师。” 李阳心里很忐忑,他是真的没有想过县太爷会如此关注这事,还特意大老远跑一躺。 当即后悔不已。 早知道这样,该学的更认真点,而不是为了多混些日子打马虎眼。 “好好学,回头本官有重赏。” 周县令并不在意答案,为维持威严,依旧恩施并施告诫一番。 说完,不管李阳的反应,直接跟着老爷子去了厅堂。 大房和二房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心思各异。 “当家的,”徐氏这几天一直都安安分分,忍不住又动了心思,“要不你跟爹娘说说,咱把家再合回来,不分了?” “不去,要去你去!” 当家的?何其讽刺! 徐老大已经彻底想清楚,累死累活划拉银子,又惜伤父母的心,真的是傻透了。 自己一张嘴巴,无论吃的还是喝的都用不了多少,只要饿不死就成,何必一门心思算计亲娘老子? “又不要你干啥坏事,只是说几句而已,用的着吊脸子?” 徐氏恨恨地看柳大伯一眼,满满都是指责,以及委屈。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活了大半辈子,儿子不孝顺,丈夫也不贴心,让做点事都推三磨四的,手指头都不想多动一下。 “随你怎么说,我就是不去,大不了和离。” 此刻的柳冬很硬气。 第62章 提不动菜刀? 因为,他已经想明白,对自己张牙舞爪喝五吆六的人,无论他们承不承认,都要依靠他。 反过来,没有这些人拖累,他绝对能过的更好。 “柳冬,你吃错药了,我琢磨着这几天也没有得罪你啊?” 上次的事,徐氏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这几天放软身段伺候丈夫,哪怕不给好脸也没说什么。 她以为丈夫的气早该消了,现在才意识到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烦我!” 柳冬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了,说出的话格外生硬。 “你” 徐氏气的不行,却不敢当着县太爷的面做什么,脸沉的滴水,也只能恶狠狠看着什么都不敢做。 “不去算了,反正我也落不到什么好。” 不识好人心! “娘,让柳芽去怎么样?” 柳时很明白这种机会很难得,然而自己又不敢往上凑,转动脑袋后,决定让妹妹试试。 “行,就让她去。” 旁边的二房,也恰好一样的想法。 他们倒不是把闺女当成炮灰,而是明白二老再生气也不会难为小姑娘。 看到两个孙女,老周氏并没有意外,注意到两人的紧张,还特意缓缓脸色,“既然来了,等会留在这吃饭。” 老大和老二媳妇怎么搞的? 这才多久,怎么让俩丫头瘦成这样? 家里断粮了? 此时此刻,老太太对两位儿媳的不满达到顶点,只差一个火星子就爆炸。 “谢谢奶。” 板凳坐着的小周氏,难得没有幸灾乐祸,把自己正在吃的半碗猪油渣递过去,“我吃饱了,剩下这点给你们。” “奶?” 柳絮怯怯地看老周氏一眼,不知道该不该接。 “看我做什么,你三婶给的还能下毒不是?赶紧吃!” “谢谢三婶!” 小心地把碗接过来后,两人郑重的鞠躬道谢。 “要不你们给我做闺女?”小周氏突发奇想,“看小鱼儿就知道,又白又胖,跟观音坐下的小仙童似的,我可会养孩子了,你们给我当闺女,保证白白胖胖水灵的跟小白菜似的。” 听到这大言不惭的话,正在炸排骨的柳瑜手一抖,险些没把自己烫到。 老周氏也听不下去,“你可拉倒,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自己什么样没点数?白长着全乎腿脚,还不如给别人,整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就差吃饭喂你嘴巴里,靠你养小鱼儿,早饿死几十年了!” 是儿媳太飘还是自己提不动菜刀? 竟然会有这样的错觉! 孙女这样胖乎,明明是自己的功劳,管别人什么事? 傲娇地冷哼一声,递给小周氏鄙视的眼神后,还不屑地甩甩头发。 把嫌弃明明白白放在明面。 “还是不了,”柳絮听到这话的一瞬,立刻吓得跑到小周氏的对角线,“三婶,我吃的很多,就不跟小鱼儿抢口粮了,谢谢你的好意。” 柳絮有些意动。 她很清楚小周氏不靠谱,却明白爷奶不会苛待自己。 当即,抿起嘴巴认真考虑。 “姐,你不会真有想法?” 柳絮扯住柳芽的衣角,压低声音问出来。 “我想跟爷奶过。” 这个想法,从分家开始就压制不住,且随着时间的累积越来越迫切。 三房,每天有吃不完的肉,还有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衣裳,家里的器具也全都是新的。 反观自己家,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甚至,给人一种越来越落魄的感觉。 “那你就想,千万别说出来,不然,大娘真的会打死你的,我保证。” 柳絮被教导不少的人情世故,看事情比柳芽深很多,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堂姐。 明明是大房唯一的姑娘,却把自己活成小白菜,真的窝囊。 诚然,其爹娘的问题很大,她自己立不起来也是真的。 小鱼儿没有父亲,母亲也无法依靠,照样活得有滋有味,这就是例子。 “嗯,我明白。” 另一边,柳夏还是没忍住诱惑。 老爷子看着突然出现的二儿子,有些惊讶,却没有多说什么。 纵然对儿子不满意,却没有深仇大恨,做父亲的,总是希望他的前途越来越明亮。 柳夏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战战兢兢问安后,就站在老爷子身旁添茶倒水,并没有多做什么,一点不打眼。 见状,县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等着开饭。 这顿饭果然如县太爷期望地那样,好吃的让人吞下舌头。 他尤其喜欢那道蒜香排骨,酥嫩香浓却不油不腥,还带着微微的辣,开胃又下饭。 酒足饭饱又吃了一叠春卷,才记起正事匆匆离开。 “高师爷所言,果然不虚。” 此时的吴县令,没有形象的半躺在驴车上,一脸回味。 “老夫准备等小鱼儿上学就让她住我家,到时候做了吃食,定不忘分与大人。” “不住你家,不就一座宅子,本官送了!” “大人虽是好意,然无功不受禄,柳家不会接受,而且他们已经准备在三家村建房,地方都已经相看好,靠山近水的,极其适修身养性。” “无功不受禄?”吴县令深深地看高师爷一眼,“放心,看在柳瑜一手好菜的份上,本官定然全力为他们争取功劳。” 吴县令虽然重视水车,对这事却没有多想。 交给家族操作后,他自己的功劳的懒得争,更别说柳家的。 少顷,他想到一个问题,“今这借口已经用过一次,明儿再来会不会不合适?” “明天还要蹭饭?” “什么叫蹭饭?本官明明是为了督促匠人快点把水车造出来才不辞奔波。 连日干旱,庄稼已经承受不住,打造水车刻不容缓,本官也是体恤百姓!” “是极是极,此番是老夫狭隘,大人见谅。” 高师爷嘴角抽了抽,垂下眼掩饰情绪。 相处四年,他竟然今天才知道县太爷如此重口腹之欲。 “没事,咱们俩不用客套!” 吴县令心中,高师爷是最佳工具人,没有之一。 案子审不出头绪找师爷,刁民闹事找师爷,上官为难找师爷…… 工具人实在太好用,以至于他已经想好走的时候一起带着! 第63章 合拍 现在他改了主意,决定赖在章乐县不走了! 家族不用他光耀门楣,他也不是混迹官场的料,自身这点才能,在章乐做县令都勉勉强强,更别说去别的地方。 一直咸鱼的吴县令,好像一下子找到了方向。 “师爷,走,咱们继续巡查,下午争取多走几个村子!” 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让高师爷诧异不已。 不着痕迹地把人打量一遍后,他才笑着开口,“好。” 虽然不知道吴县令怎么会突然这么奇怪,高师爷却没有泼冷水。 对他来说,吴县令这种极其好相处的上司,很是难得,多宠着顺着点也无妨。 此时的他,绝对不知道吴县令因为他太给力想把人打包带走,不然绝对会气得骂娘。 与柳家不同,吴县令几代人都在章乐,这里是祖地,遍布亲朋好友,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容易谋到师爷的缺。 他本人也有落叶归根的想法,解甲后也从没想过背井离乡去别的地方。 对于高师爷来说,这片生养他的土地,或许有很多不如意,却是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这种对故乡近乎偏执的热爱,也只有流离在外的游子才能身同感受。 然而,脑回路都不在一起的两人,却意外的合拍。 不得不说,命运,有时候真的玄妙无比! 柳家,依旧上演着家长里短。 农家的生活就是这样,田园牧歌的日子,并没想象的那么美,多数还是柴米油盐。 中午留人吃饭后,大房和二房好像看到了希望,下午又把人送了过来。 “上午不是刚过来?” 这次,老太太不太满意了。 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饭点过来,真以为她没脾气? 她是心疼孙女,但是也不可能让两人一直蹭吃蹭喝。 她自己还是吃三房的,怎么可能还管的了别人。 “奶,”柳絮骚的脸红,“我娘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 “没什么帮忙的,我们要吃饭了,你们回去!” “奶,那边今天开饭早,可能没留饭,让堂姐她们留下。” 柳瑜也很是无语。 她当时就奇怪两位伯娘怎么做饭这么早,感情早就打算好了。 这事,老周氏还真没注意过。 水车安装好后,村里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效果,这家媳妇送把葱那家婆婆送把菜,都需要她接待,忙了一下午的老太太,饭都没顾上做。 听到这话,立刻忍不住暴脾气,“她们这是想干啥?自己闺女还要你这个做侄女的养?” 老柳家最近的花销,大部分都是从高家父子的见面礼中出的,一直没有进账。 即使家里的山药干越存越多,没有卖到钱之前,老太太依旧心里没底。 柳芽和柳絮听到这话,吓得缩成一团。 “多大点事啊,奶,别气,吃完饭再说。” “先吃饭,”一直沉默老爷子开头,“吃完我去找老大老二聊聊。” “开饭开饭,”小周氏有些迫不及待,“刚出锅的鱼,正新鲜着呢,凉了就不好吃了。” “算了,吃饱再说!” 老太太很气,然而从苦日子熬过来的人,不会跟肚子过不去。 虽依旧愤愤,却化悲愤为食欲。 不过,柳絮和柳芽还是被吓到了。 哪怕饭菜可口,有鱼有蛋,她们也不敢怎么动,只捡着青菜夹。 大房,看到女儿没被送回来,徐氏松一口气,“先让柳芽在老太太那里刷刷脸,过段时间让俩儿子也去,咱们做父母的吃啥都没关系,孩子可不能跟着一起吃糠咽菜!” “呵……” 柳冬毫不掩饰鄙视妻子的单蠢。 脑袋不大,想的净是美事,老太太那么精明的人啃吃这个亏? 做梦呢! 柳冬敢肯定,徐氏这次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奶那今晚吃鱼,下午那会儿我看到小鱼儿拎了四条回来,大的都有两斤,荀逸全给宰了,今晚只吃鱼,他们也能吃饱!” 柳岁这话,满满都是嫉妒。 自己最瞧不上的荀逸都能吃鱼,他还在吃鸡蛋,公平吗? 以前那个黑猴子,又矮又瘦,一个巴掌都能拍扁,现在才几天,都要比自己还圆乎了。 想到这,又忍不住抱怨,“娘,能不能不要总是吃鸡蛋,什么时候也给我们吃点肉啊,小鱼儿他们天天吃,咱们家两三天一次我就满足了。” 小孩子最会看人眼色。 察觉到柳冬在家里的地位后,柳岁要东西直接把他略过了。 正如柳岁想的那样,柳冬身上并没钱,家里存银都在徐氏那里。 也正是因为掌管着财政大权,徐氏才能这么硬气。 “想屁吃,老娘鸡蛋都舍不得给你们吃,还吃肉,怎么不上天啊?” “小鱼儿他们都能吃,咱家钱比他们还多呢!” “钱是多,讨债鬼也多,你不要娶媳妇?你大哥不要养孩子?你以后的孩子不吃不喝?大房枝繁叶茂的,过不了几年就能增一窝,又要吃又要喝的,能跟三房比?” “这也太夸张了?”十三岁的柳岁被喷的一脸懵逼,“就一点肉,还能把咱家吃垮?” “咋不能?再抱怨,老娘让你天天喝野菜汤,鸡蛋都没得吃!” 徐氏被吵烦了。 她完全不明白现在的孩子怎么回事。 自己年轻那会儿,能用野菜汤填饱肚子都是难得,现在有鸡蛋吃竟然还不满足。 都是惯的! “娘,我真的越来越不喜欢你!” 柳岁被徐氏的无情气得不行,饭都没吃完,直接跑出去。 啪! 徐氏板着脸扔下筷子,“吃我的喝我的还给我使脸子,谁欠他的?” 此时的徐氏,威势十足,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不吃滚,别影响我胃口。” 柳冬丝毫没给妻子面子。 自从被妻子打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那种处处体谅媳妇的心。 “柳冬,你是不是有病?”徐氏真的想不通,“整天没事找事有意思?” “滚!” 发现徐氏听不懂人话后,柳冬也不想正常交流。 “爹娘,你们能不能别这样,”柳时真的很累,“我媳妇正怀孕着,你们就不能收敛点?” 第64章 后悔没养狗 “又不是我让你媳妇怀孕的,管我什么事?”徐氏看儿媳不顺眼已经好久,“再说了,谁家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家里也没缺她吃喝,哪来的矫情?” “娘,那可是你孙子!” 柳时声音暗沉,拳头紧握,眼眸深处有着不易察觉的恼怒。 “儿子都靠不住还能指望孙子!” 这话是柳冬说的。 表情极其夸张,似乎柳时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爹,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冬没有接话,只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好后悔没养条狗!” 说完这句,柳冬轻哼一声,背着手离开了。 他身为家里老大,哪怕家里穷,也是被父母看重的存在,再加上两个弟弟会做人,几乎一路顺风顺水过来,并没有遭受过重大挫折。 不管对妻儿多么好,其实心里还是有些骄傲的。 自己付出那么多结果被妻儿联手欺负,哪怕过去好一段时间,还是一件在外人眼中鸡毛蒜皮的小事,柳冬依旧过不去这个坎。 说白了,都是宠大的孩子,谁还没有个脾气? 哪怕,这个孩子的岁数大了点,已经三十多! “娘,爹是不是说我不如一条狗?” 柳时的声音陡然尖锐。 这么恶毒的话从亲爹嘴巴里说出来,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你自己琢磨。” 徐氏模棱两可地留下这句话,继续低头吃饭。 柳冬离开后,突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自己家不想面对妻儿,村里逛又不想看到别人有说有笑,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就到了正在吃饭的三位木匠旁。 看到三人碗里慢慢的排骨和鱼,他喉咙滚动了一下,“三位兄弟,你们每顿都吃得这么好?” “怎么可能,”李阳连忙摇头,“平常也就一荤一素,今儿是县城送的东西没吃完,刚好有。” 李阳三人虽然在柳家没几天,却把这一家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心里很是纳闷两兄弟的脑回路。 不想养侄女能理解,毕竟生活已经那么难,谁都不想多个拖累,哪怕是亲兄弟的血脉。 然而,分家后就彻底把父母当成外人,这就让人没办法评价。 柳家二老年纪也不是很大,不会拖后腿还能帮忙,处好关系怎么都比闹僵好? “都吃什么?” 柳冬说不出什么心理,就想刨根问底。 “素菜就是随便炒个青菜,荤菜大多是猪肉、猪杂,都很好吃。” “伙食真好!” “也是咱遇到好人,”李阳很感慨,“以前也不是没出去做工过,别说吃肉,能给一个白面馒头就算厚道,我是遇过只给两个红薯的人,家里也不是真穷到那份上,就是不肯我们这些外人占便宜而已。” 这话,正好戳到柳冬。 他现在不就是这个待遇? 明明亲娘老子有鱼有肉,就是不给自己占便宜! 他这个亲儿子的待遇,还不如二叔家那几个堂兄弟。 突然,就难过得什么都不想说。 “老大,跟我过来!”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柳冬差点没有怀疑自己耳朵,“爹,你找我?” 看到老爷子的那一瞬,表情意外又惊喜,还笑得傻兮兮。 仿佛,回到小时候。 见状,老爷子眼皮动了动,语气都缓和很多,“跟我去找老二,咱爷仨说会儿话。” “好,马上来。” 说完,颠颠地跟在老爷子后面。 此时,站在后面的小周氏不自觉努努嘴,“乖女,有没有觉得你大伯有病?” “不是有病,是受虐狂,”柳瑜漫不经心地说出自己看法,“爷奶顾念情分时,各种作妖折腾,这才冷落几天,就” 真的很让人无语! “确实,”小周氏很赞同,“早知道打击人能让你大伯清醒,娘早去鼓动你爷奶这样对他。” “你别添乱,”柳瑜警觉起来,“爷奶自有分寸,咱们只要别拖后腿就成,不用多管闲事。” “再说,走,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你自己去,我要睡觉!” 拜托,她并不喜欢趴墙角。 也不知道亲娘怎么会有这么恶俗的趣味,还特喜欢拉上自己。 “不行,我怕黑!” 理直气壮地说完理由,小周氏完全不顾女儿的意愿,把人连拽带拖弄走。 老爷子找到二儿子后,三人去外面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然后相对无言。 分家确实是个坎儿,血浓于水的父子都比以往生疏许多。 “爹,你找我们俩是不是有啥事?” 柳冬最先忍不住开口。 “我跟你娘准备搬走了!” “搬走?搬去哪?” 消息来的猝不及防,柳冬听到的一瞬间就开始慌乱。 “我们已经商量好,另外盖一座宅子,这院就留给你们了,宅基地已经找村正批好,秋收后就盖。” “为什么要等到秋收后?”柳夏出声,“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呢。” “也可能过几天就盖,这个说不准,总之年前肯定能搬走。” “爹,能不能不搬?” 之前只想着二老不要管自己,真到了这个时候,柳冬才发现,他其实并不想离开父母。 “不能。 以前凡事都有我跟你娘顶着,现在已经分家,你们又这么大年纪,也该学会担起责任,我们俩不用你们养,只要顾好自己家就成,至于小鱼儿这个侄女,有心就帮把手,不愿意也不勉强,总归谁的路谁走,别人也代替不了。” “还有就是,心眼用在正途上,别对着一家人使,咱家没大傻子,个顶个的聪明,哪个人都心里有底着呢!” 闻言,两兄弟顿时想到下午的事,当即红了脸,齐声道,“爹,我们明白了。” 少倾,柳冬低声解释,“爹,不是儿子指使柳芽去蹭饭的,家里现在啥事都是徐氏做主,那母老虎还打我,伤前两天才好呢。” 虽然分分钟都想把人休掉,不过,有贼心没贼胆。 虽然才三十二,但柳冬已经感受到老年危机,害怕自己做的太过分,儿子以后不给自己养老。 事实上,他没有一点把握赢过妻子在儿子心里的份量。 这也是柳冬只敢嘴巴逞能的根本原因。 第65章 孩子真难 “没骂你窝囊废就不错,还想让我给你出气?”老爷子被大儿子的话气笑了,“你咋不上天呢?” “那怎么办?”柳冬很委屈,“儿子不跟我一条心拉偏架,我真打不过。” “老大,”老爷子真的很无奈,“你要知道,你的崽儿姓柳,也只能姓柳,只要你自己不愿意惯着媳妇,谁拉偏架都没用。” “啥意思?”柳冬不能理解,只能把头转向弟弟,“老二你明白不?” “爹的意思是,大哥你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只需要让他们认识到你的位置,不管是大嫂还是侄子,自然不敢再怠慢你。” “我的位置,我什么位置?” “不管是下地干活还是服徭役养孙子,哪个离得开你?”柳夏真的很怀疑柳冬的智商,“大嫂掌钱又怎么样,钱也是老柳家的,拿出门试试看?不信你跟他们说买个小妾试试!” “胡说什么呢,”老爷子险些被这话呛到喉咙,“庄稼人哪有买什么小妾的,养的起吗?老大,你可别动歪心思,自己立的起来就成,你家那几个崽都聪明,不用说透就知道轻重。” 老爷子对徐氏不满,对孙子更不满。 吃柳家的喝柳家的,以后还会分柳家的财产,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不过,让人心寒的同时,又多了一丝庆幸。 早点看清楚也好,免得大儿子一腔热血白白错付。 “嗯嗯,我明白了。” 柳冬的理解:不能买小妾,但是假装自己要买小妾。 若是老爷子知道,肯定会忍不住夸理解能力满分,才怪! “你爷到底在做什么,”小周氏看一直没进入正题,急得抓耳挠腮,“不是要教训你大伯二伯,怎么唠起嗑了?” “娘,爷已经说完了好不好!” 这么明显的话都没听出来,果然,不该对娘抱什么期待。 她这人,听墙角都一知半解。 “啥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没听到骂人啊?” “呵呵……” 柳瑜懒得跟她说,察觉到老爷子丝毫不意外的眼神,硬着头皮站起来。 害,果然被发现了。 看到柳瑜,柳冬和柳夏当即脸色大变。 “小鱼儿,你怎么在这?” “这个,我……” “行了,”老爷子打住她的解释,“在就在了,也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你们让闺女占便宜的事都做了,没道理小鱼儿连听几句都不能。” 赤裸裸的偏袒,偏偏还不能反驳。 谁让他们理亏在前。 脸还被臊得火辣辣的。 有些事做了,也不希望别人知道,更不希望别人说。 “还是那句话,该说的都说了,家也已经分了,该给你们的都给了你们,三房日子过得再好,也跟你们没关系,与其眼红,还不如好好过自己日子。” “老大,我知道你憋屈,憋屈就对了,自己立不起来谁都怨不了,老子给了你钱给了你地,这样都不能挺直腰板,我也莫得办法!” “还有老二,无论你对这个家有啥心结,都没人欠你的,家里最难得时候也没让逼着你们兄弟俩上战场,还给娶了媳妇,我们能做的都做了。 至于偏心这点,不论我还是你娘都承认,你不服气也得憋着。人心都是肉长的,想想你弟弟做的,再想想你自己,有啥资格不服气?” “最多两个月,我们就搬走,也就这点时间了,都别折腾,好好过!” 老爷子说完,重重地叹口气离开。 柳瑜明白,这话不仅是给两位伯伯说的,还是给她说的。 让她不要计较那么多。 其实,真的多此一举了。 这两家除了占占小便宜,也没做什么。 不对,占便宜也没占多少,因为有老太太压着。 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大伯二伯别多想,即使分家了,咱们也是一家人,血脉关系总是分不开的,本就该相互扶持,也只能相互扶持。” 柳瑜把相互扶持咬的很重。 什么事都是相互的,不可能总是占便宜或是被占便宜,若是抱着这个心思,早晚反目成仇。 现在虽然分家,三家人其实还有些情份在,哪怕只是为了二老,柳瑜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事实上,她本身就是一个攻击性比较强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跟渣爹一斗十八年,甚至把命都丢了。 重活一世,只想重新开始,戾气藏的很深,却不代表真的跟孩子一样啥都不计较。 “小鱼儿,”柳冬有些羞愧,“大伯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把年纪的被十岁的娃娃教导,就问你尴尬不尴尬? 柳冬以前很疼小鱼儿,因为她最像自己弟弟,看着就让人安心,说不出来的可靠。 后来听婆娘说多了为自家打算,才慢慢起了别的心思。 再后来,分家之后被爹娘厌弃,更是越来越偏激,甚至迁怒到柳瑜身上。 他这人说多坏肯定不至于,就是小心思多,还耳根子软没定力。 柳夏没说话,只深深地看侄女一眼,那一眼,仿佛想渗入灵魂。 柳瑜并不在意。 她知道这个二伯是个聪明人,人谨慎不说,还特别会拿捏分寸。 那又怎么样? 二老还在,自己也不是任人拿捏的,管他手段滔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柳瑜走后,不再管兄弟俩,而是继续准备跑药浴。 这事,柳瑜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其实家里人都清楚,不想她为难才装作不知道。 每晚半个时辰雷打不动淬炼身体,她的力气已经提升不少,虽然没实验过,却能肯定抱得起荀逸。 药浴之后,柳瑜并没有睡觉,而是继续用瓦罐熬草药。 味道浓郁而霸道,也……臭气熏天。 “小鱼儿,你煮屎呢?” 小周氏捏着鼻子找过来,满满的不高兴。 “就一会儿,味道马上就消,娘,你怎么还没睡觉?” “胡说,我明明被熏醒的。” 小周氏很嫌弃,“大半夜的,你弄这些做什么?” “保密!” “跟娘也保密?” 小周氏用负心汉的眼神,幽幽地盯着柳瑜。 “对!” 要是老娘靠谱,她至于这样? 孩子真难! “不说我也早晚知道,哼!” 第66章 没志向 “哦。” 相比小周氏存不住气的样子,柳瑜要多淡定有多淡定。 继续不停地搅拌黄色汤药,直到,变成棕色。 “真的没有味道了!” 小周氏一脸震惊,“小鱼儿,你不是在弄什么毒药?” 哪个大夫开的药会如此古怪? “差不多,”柳瑜没停止动作,直到把棕色的药膏熬成凝胶,“明天进山就靠它们了!” 说完,指了指旁边的弓箭。 弓箭很旧,看起来有些年头,是柳鸣以前用的。 “乖女,你究竟要做什么?” 柳瑜没有回答,只是把箭头放在煮好的药膏里,“想不想去县城?” 闻言,小周氏撇撇嘴,“不想!” “嗯?”这次换成柳瑜惊讶了,“你不想买好看的布料?漂亮的首饰?让人美美美的胭脂水粉?” “想啊,但是也要有命啊,”小周氏摸摸脸,一脸惆怅,“我长的这般好看,被人盯上怎么办?” 啥? 柳瑜不着痕迹地把亲娘打量一遍。 顿时恍然。 原来还真不是自恋! 因为没干过活,小周氏的皮肤很娇嫩,眉不染而黛,唇不点而朱,身材还巨好,腰细凶大腿长。 整天乐呵呵的,没一点阴霾,给人的感觉就是无忧无虑。 若是不了解她的沙雕,这种气质其实还挺吸引人的。 “算了,你还是别乱跑,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乖女,你真是太贴心了。” 小周氏感动之余,嘴巴不停地说要求。 大到头面首饰,小到糖葫芦,市面上见的就没她不想要的。 到后来,柳瑜干脆做自己的事,不再理会她。 她就是没长记性,明知道亲娘给点阳光就灿烂,还不停的当太阳。 墙头,听完母女对话的荀逸,忍不住笑了。 这母女俩,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全都自恋的不行,反而尴尬到他一个外人。 深深地看一眼还在说话的母女,抿抿嘴,荀逸小心地从墙头跳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柴房。 柳瑜听到动静后,意味深长地瞥一眼,之后,自顾自的继续手上的动作。 翌日,天刚蒙蒙亮,柳瑜就起床,“又是美好的一天!” “小鱼儿,别吵,我要睡觉。” 小周氏不满地嘟囔后,把头埋的更深。 “天天不是吃就是睡,娘,你就不能有点追求?” 话音落地,没听到小周氏的回答,反而传来越发均匀的酣声。 柳瑜: 羡慕吗? 一点点。 然而,若是真的让她过这种没有一点寄托的日子,怕是整个人都要废掉。 没再管小周氏,柳瑜洗漱后去吃早餐。 “奶,今天我要进山。” “要不要我也一起?” “不用了,你在家收拾山药干,过两天去县城卖。” “那行,记得别去深山啊。” “嗯嗯。” 这么乖巧? 老周氏反而有些怀疑,“小鱼儿,你是不是想背着我们干什么?” “没有啊,奶为何这样问?” 无辜的眼神中,满满的不解和疑惑,还有一丝丝诧异。 “是么?” 老周氏觉得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吃完饭,趁着没人注意,柳瑜快速收拾好东西上山。 荀逸想跟上。 还没开口就被柳瑜拒绝,“你别来,我要去后山采药,今天都不一定能回来。” “爷奶知道吗?” “如果我晚上没回来,记得帮我解释,放心,不会有事。” 柳瑜说完,转眼消失不见。 荀逸望着消失的人影,瞳孔逐渐幽深,“所以,昨天的药是为进山准备的?” 之前采药还不紧不慢甚至有些懒散,为何又突然改变主意? 柳瑜才不管荀逸怎么想,背着背篓脚步轻快的进山。 药材,当然越珍贵越好,只是大多数珍贵的药材,只能进深山。 之前没敢去,是自觉小胳膊小腿不够给猛兽塞牙的,现在配了药粉,还提升了力气,危险已经没有那么大。 柳瑜想搬出去,从分家以后就有这个打算。 老宅住起来非常不方便,泡个药浴都要偷偷摸摸。 更要命的厕所,一个深坑两块木板,臭不臭先不说,就怕人一不小心掉进去。 本来想听老爷子的,等官府的奖励。 然而,好几天了都没动静,也不能全都指望。 最重要的一点,淬体已经到了瓶颈,要换的药绝大多数只能去深山采。 还有些,甚至要到悬崖。 柳瑜淬体所有的药材,是家族针对她的体质研发出来的,为减少负担,全是中药成份,有些还是大众认知的毒药。 药材要求极高,受众又极小,效果也非常显着。 前世柳瑜完成所有药浴时,一脚能踢八百公斤,进深山跟自家后花园似的。 现在因为技术原因,柳瑜原本以为这辈子达不到上辈子的高度,却意外发现,这里的药材药性更强,比家族花大代价全球收购的还要好一些。 虽然不知道原因,却喜闻乐见。 这般想着,柳瑜越发深入。 三家村没有猎户,村民们最多在前面几座山下套子,很少会进深山。 大山深处很幽静,炽热的阳光照射下来都多了丝凉气。 也很原始。 崎岖不平的山路,到处都是杂草和荆棘,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不过,药材却不少,随手可见车前、艾蒿、防风、益母草…… 只要愿意,随手便能半背篓。 柳瑜只采自己需要的,也会把药材特别多的地方标记起来。 因为专注药材,连时不时窜过来的野鸡野兔都没有理会。 大山深处,柳瑜不紧不慢采药。 县城,吴安急匆匆赶过来,却没有看到弟弟,一问才知道县太爷下乡寻访。 “老四也会下乡寻访?” 吴安看看天,有一瞬间的错乱。 自家那个富贵窝养出的弟弟,竟然会不辞劳苦下乡,怎么可能? “四少爷终于懂事了,”管家在一旁唏嘘,“到底是朝廷命官,哪里能整天躲在后宅写写画画?” 管家一直觉得吴为与安乐伯府格格不入,这孩子太佛系。 不爱权不爱美人也不爱交友,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去书房的路上。 好听点叫淡泊名利,其实就是没志向。 第67章 腿发软 这种性格,在普通人家没什么大问题,在安乐伯府却不被看好。 勋贵家的子嗣,要维护家族的地位,必须出类拔萃从同辈脱颖而出,而不是一代不如一代的没落下来。 安乐伯府虽然已经有吴安,管家依旧觉得吴为的性格很不可取。 “无妨,他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和父亲之所以汲汲营营,就是为了他和母亲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吴安倒是觉得弟弟性格挺好的,不用担心安乐伯府像别家那样兄弟围墙,甚至斗的头破血流。 吴安让人通知吴县令后,又等了两个时辰才见到人。 “兄长,你怎么来了?” 吴县令很惊讶。 从自己到章乐后,家族虽然逢年过节送东西,却从没有人过来。 这点,吴为很理解,毕竟,父兄不是跟他一样闲散,整天忙碌的后院都没时间进,更别说来看他。 “我这番来主要是了解水车的事,”吴安并没有糊弄弟弟,“父亲觉得水车是安乐伯府的好机会,如果真的确定能日灌两百亩,会借中秋宴献给圣上。” “献给圣上?”吴为有些惊讶,“会不会太小题大做?” “你呀,还是没明白水车的重要性,”吴安忍不住摇头,“它若是真能日灌两百亩,其影响丝毫不逊色于耕牛!” “然后呢?” 吴安噎住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弟弟会如此愚笨,已经说的这么明白还听不懂。 “不理解就算了,先带我去看看水车。” 吴安已经彻底不对吴为的政治敏感性抱希望。 “听兄长的。” 吴安此行,比之前的吴为还低调,只带着赶车的管家,随从都没敢带。 不过,因为他品级比较高,出行用的是马车而非驴车。 吴为虽然对他郑重其事的态度不理解,却也没多说什么,一路沉默着到三家村。 此时,柳家刚刚吃过午饭,三个匠人正准备做最后的组装,老爷子和荀逸在一旁打下手。 “李阳,这种水车若是卖,能卖多少钱?”老爷子好奇地问。 他感觉打两个架子床都用不了这么多木料。 “以前那种龙骨水车,就是大户人家现在用的那种,一架要三两银子,咱们这至少也得翻一倍,用的木料多,浇地也快,再贵点也有人要。” “可惜,”丁山很肉痛,“我们三个都是匠籍,不然只打水车,也够养家糊口了。” 匠户给官府干活时,是无偿的,不能拿工钱,只能依靠官府的补贴过活,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被逼着分家。 四代不同堂的律法并不适用与匠户,朝廷为了方便控制,不允许匠户分户。 老爷子沉默了。 匠户的艰难稍微了解的人都清楚,然而,他也没法帮什么忙。 良久,出声安慰,“世事无常,说不准哪天就能改籍了,乐观点!” 哪怕知道希望很渺茫,听到这句,三位匠人还是忍不住笑了。 生活总得有点希望不是? 哪怕,自己骗自己。 门外,吴安若有所思。 “他们三个就是你找来学手艺的匠户?” “对,还没出师,昨天刚被我训斥一顿,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好一点。” “走,进去看看!” 老周氏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村里人又过来,稍微擦了一下手才来开门。 打开门定睛一看,“县太爷?” 反应过来后,堆着笑把人请进来,“你们是来找李阳他们仨,快进来,我去泡茶。” 说完,偷偷瞄吴安一眼才离开。 “兄长,老太太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别怪她无礼。” “你和柳家的关系很好?” 吴安好奇不已。 他很少见自己弟弟维护什么人。 “也不是,”吴为尴尬地摸摸鼻子,“他们家饭菜好吃,以后少不了打交道。” 虽然老爷子的品性也让人极为欣赏,却不是最重要的。 “额……” 吴安淡淡地扫弟弟一眼,心里好笑。 老四还是跟以前一样小孩子心性! 不过,柳家的饭菜真有这么好吃? 吴安不是过来吃东西的,只是稍微想一下就抛开了,径直走到组装水车的三个匠人身边。 “什么时候能弄好?” “不清楚,”李阳没回头,“我也是头回打水车,不确定会不会出问题,等师傅回来才知道。” “本官看你们已经在做最后的组装,不能直接下水试试吗?” “县,县太爷!” 听到吴为声音的李阳吓得啪一下丢掉手上的工具。 反应过来后,立刻见礼,“小人拜见大人。” “起来说话。” “谢大人。” “继续方才说的,能不能直接下水试?” “能是能,”李阳苦着脸解释,“可小人也没学几天,并没什么把握成事,木材泡水后会变形,重组后可能没之前那么精良。” “你们师傅呢?她不在?” “回县太爷,小师傅进山采药了,傍晚应该能回来,小人组装水车也要时间,她不会耽误正事的。” “兄长,现在怎么办?” 吴县令拿不定主意,本能询问吴安的意见。 “先去看看已经打好的水车,这三人的事,以后再说。” “好!” 几人走了一会儿后,李阳才敢擦额头密密麻麻的细汗。 “丁山,哥哥我现在腿发软,你过来扶一下。” “阳哥,我的腿也软,扶不了你。” 见状,胡海把两人扶到旁边,“阳哥山哥,你们俩至于吗?” “你不懂,县太爷是安乐伯的四子,性情温和宽厚,不管咱们把事办好办坏,都能留一条命,他兄长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没错,县令的三个兄长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特别是三少爷,他曾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死人,咱们这些人在他们眼中,连草都不如,能不小心吗?” “这些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俩以前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得罪人才被排挤到章乐县,吴县令有个兄长是工部侍郎,管的就是咱们这些匠户,这些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胡海想哭,“咱们岂不是惨了?” “可不是,”李阳很后怕,“你是没看到,刚才那位大人的脸,黑的跟墨汁似的,简直要吓死人!” 第68章 压力 “那怎么办?” 胡海的腿也软了! 跟李阳和丁山不同,他更年轻,也更惜命。 虽说活着已经很艰难,然而,还是想活着。 “凉拌,咱们也就是木匠,还能咋办?” “呜呜,阳哥,我不想死~” 胡海一屁股坐下来。 全身都发虚。 “大白天说什么死不死的?”泡好茶的老周氏很诧异,“奇怪,县太爷已经走了吗?” “没呢,”胡海声音发闷,“老爷子带着他们去看水车了,婶子,我现在压力好大啊!” “压力好大?”老周氏很疑惑,“你有什么压力?” “没什么,”李阳打断他的话,“胡海没事瞎说呢,别当真,只是跟您开玩笑呢。” “是么?” 老周氏狐疑,想了想,最终并没管闲事,“茶已经泡好,浪费怪可惜的,你们要不介意就放这,不想喝我端回厨房。” “婶子先放这,等会儿得空我们就喝。” “那行!” 老周氏走后,胡海不高兴地问,“阳哥,你干啥不让我说清楚?” “说清楚之后呢?”李阳不由得摇头,“柳家确实比咱们好一点,也依旧是普通庄稼户,斗不过京城权贵的,何必把他们拖下水?” “没错,”丁山也跟着附和,“这些日子人家对咱们怎么样也都有数,说句大恩也不为过,咱们报不了恩也别给别人拉祸。” “那咱们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李阳若有所思,“县太爷为了水车连着两天催促,可见对他很重要,咱们好好学手艺,应该就不会出事。” “真的?” “相信我!” 于是,胆战心惊的三人战战兢兢工作,按照柳瑜讲的重新检查修正后,才颤抖着手组装。 吴安并不知道自己的威力。 确定了出水量的他,一向严肃沉稳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了微笑,“不错!” “三家村的地就浇的大半?”吴县令忍不住震惊,“好快!” 这得省多少人力物力? “比龙骨水车出水多、适用广,堪称国之利器,创造出这种水车的人,肯定对农事了解很深。” 吴安虽然只是工部侍郎,然而,做太子伴读的时候涉猎繁杂,各方面都了解一些。 虽然没动手种过地,却异常笃定自己的判断。 “兄长为何这么说?” “很简单,对农事没有了解的人,根本不会想造水车,普通人家也用不到这种水车。” “原来如此,看来小鱼儿遇到的老道必然是隐世高人!” “老道?” “对!” 吴县令又把柳瑜随口编的说辞复述一遍。 闻言,吴安久久没有出声。 “兄长,你是不是也觉得小鱼儿运气很好?” “只是运气好?”吴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弟弟,“这是运气好能解释的?” “不然呢?” 吴县令一脸茫然。 吴安没回答,直接转向老爷子,“老汉,你家孙女可否非常聪慧?” “那是,”老爷子挺直胸膛,“我这孙女从小就当男孩养,虽然调皮些,却很是有悟性,很多事讲过一遍就能记住,还能举一反三,我是觉得,村正家的小子都比不过她聪明。” “是么?” 吴安不置可否,面色也没有什么异样。 不过,心里怎么想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察觉到吴安微妙的态度,老爷子干笑两声,不再说话。 他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 自家孙女到底是女孩子,聪慧不聪慧自己知道就行,何必说与外人听,不管信不信都没啥好处。 自己这样上杆子推销,只会让别人轻视。 说不准,还以为他们柳家想攀龙附凤。 这误会可就大了! 想通之后,老爷子对吴家两位兄弟态度也变淡了,即使知道他们是贵人,也只当普通客人招待。 三人又待了会儿,围着水车转好几圈,又去地里看了看才回去。 到柳家后,吴县令唏嘘一声,“现在,就等小鱼儿回来了!” 山上的柳瑜,可并不知道那么多人等自己。 此时,她已经看到自己想要的药材。 在悬崖五米处的枯树旁,周围还有好几丛铁皮石斛。 柳瑜用镰刀割好藤蔓,用力把他们拧在一起,测试过承重后,一头绑在树上,一头绑在腰间,然后慢慢地往下爬。 柳瑜以前待的村庄,虽然原始,老爷子们却各有本事,她从中学习很多,包括采药炮制药。 采药虽然经历的不多,却也不至于不知所措,一步一步稳稳的往下走,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到了附近,她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仔仔细细打量一遍。 果不其然,有毒蛇在旁边守着,还是毒性极强的眼镜蛇。 全身斑绿,整条蛇盘在一起,舌头中间有一个黑点,一动不动,只有信子不断吞吐。 柳瑜进山的时候虽然带了雄黄,却依旧不敢大意,看到蛇的一瞬间,立即拉弓射箭。 在弓举起的瞬间,眼镜蛇开始蠕动,想攻击,似乎又忌惮着什么。 嗖一下,箭射过去。 然而,并没中。 “看来要再打算!”柳瑜有些失望。 对付蛇,要么用药草驱逐,要么想办法弄死。 后者,柳瑜失败了。 虽然知道一击必中的几率很小,真看到这个结果,还是让人很遗憾。 被射击后,柳瑜明显感觉到眼镜蛇的敌意变得更浓,整个身子不断地抽动,脖子还高高扬起。 “有些不对劲啊!” 柳瑜察觉到异常。 这蛇究竟忌惮什么? 雄黄好像并没这么大威力! 打量周围一圈,终于在对面的悬崖看出端倪。 那里有一只老鹰,一眨不眨盯着这里,似乎在等待什么。 “难怪不敢动,”柳瑜轻笑一声,“你死定了!” 既然知道附近有眼镜蛇天敌,柳瑜不客气地搭起弓,一箭箭射过去。 此时的她,并不是朝着蛇身射,而是把箭枝立在周围圈起蛇身,让它无法灵活行动。 永远不能小瞧捕猎者的敏锐。 几乎在柳瑜圈住眼镜蛇的同时,黑鹰从上疾驰而下,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眼镜蛇的踪迹。 “爱你!” 柳瑜对着远去的黑鹰,做了个比心的动作。 第69章 没这个悟性 采到自己想要的药材,柳瑜没有多做停留,快速向山下走去。 时间一点点推移,夕阳最后的余韵消逝在天际,跳渐渐变晚。 柳家小院。 吴安从中午等到天黑,脸色越发深沉。 “兄长,”吴县令心中惴惴,“要不,咱们明天再来?” 看吴安的样子,吴县令都害怕了。 “谁能告诉我柳瑜究竟去哪了?今天能不能回来?” 吴安的声音如同他的表情,发沉发闷。 “荀逸,小鱼儿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老爷子把头转向女婿。 他有感觉,这孩子一定知道答案。 “应该进了深山,她说要去采铁皮石斛。” “铁皮石斛?”吴安眉头紧缩,“这种药大多在悬崖下,柳家又没人生病,她采这个做什么?” “什么,还要去悬崖?这孩子……这孩子怎么能胡闹?” 老爷子吓得声音都开始发颤。 他很明白孙女是着急盖房子的钱,才如此奋不顾身。 老爷子后悔了,早知道这样,他不该让孙女小小年纪就承担重任。 见状,荀逸抿抿嘴,神色落寞,“都怪我,没拦住她。” “不怪你,你拦不住的,小鱼儿为了赚钱,早晚找机会进山。” “赚钱?”吴安有些不理解。 “赚什么钱?”吴县令更是诧异,“她一个十岁的孩子,赚钱做什么?” “小鱼儿想尽快把她干爷爷接过来,家里地方太挤不够住,盖房子的钱又不够……” “还差多少?” “十,十几两。” 老爷子不知道吴安为何这么问,应对的越发谨慎。 他现在就希望这俩人赶紧走,让他得空找孙女。 “十几两?”吴安不敢置信,反应过来后咆哮道,“就为了十几两银子,你们就让她进深山?脑袋是不是有坑啊?知不知道水车有多重要?办好这件事,百两千两都不在话下!” 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富贵人家来说,吃顿饭都不止十两,普通人为了赚到十两,可能会把命都拼上。 老爷子虽然腹诽不已,却也没傻乎乎说出来得罪人,不过,阅历复杂的吴安还是扫一眼就看出来了。 当即噎住。 想了想,恼怒地转向弟弟,“老四,柳家进献水车有功,县衙没有表示?” “有啊,我不是已经上报给家族,一直在等你们的回复。” 吴安:…… 这个棒槌! 难怪一个县令都坐的不稳,没被人拉下去也算命大。 吸气吸气再吸气,吴安才忍住脾气没发火,不过,语气还是不怎么好,“人家进献水车,是为章乐百姓谋福,也是给你贡献政绩,你是怎么好意思理所当然使唤人白干活?” 让老四做县令,还真是让章乐百姓受了不少委屈。 柳家把方子都交了出来,还手把手带徒弟,老四竟然让人因为十几两银子进深山老林,这是人干的事? 安乐伯府是缺这半顿饭钱的人? 糟心孩子! 吴为被训斥地抬不起头,脸都开始发烧,“兄长,此事是我的过错!” “不是你的错还是我的?” “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找人!” “哦哦,我这就去安排!” 吴为怕怕地瞥一眼哥哥,吞吞口水才离开。 柳瑜下山后,听到密集的脚步声,还以为村里进了贼。 刚准备扯着嗓子喊,就听到一道老爷子的声音,“小鱼儿,是你吗?” 在老爷子的视线中:皎洁的月色下,树影稀疏,只到腰间的小人背着背篓,慌张又不安,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那一瞬,他老人家的心都快碎了。 孙女肯定在深山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以至于下了山依旧慌乱。 “爷爷,你们这是……” 柳瑜一脸懵逼。 同时又有些心虚。 心里暗暗祈祷别是因为自己才弄这么大仗势。 老爷子没回答,一个纵步过去抱起孙女,然后里里外外的把人打量一遍,确定没受伤后,才松一口气。 然后,没由来的,一股怒气上身。 毫不犹豫的把人按在腿上打屁股。 柳瑜:果然败露了。 心里为自己默哀一秒钟后,配合老爷子的节奏哀嚎起来,还不忘记见缝插针求饶。 “爷,我错了,不该进山的。” “爷,打累了你就换只手,我会心疼的。” “爷,要不你把我放下再打,别累着~” 咳咳~ 不知为什么,吴安总觉得他们这些外人有些碍眼。 咳两声后,不自然地出声,“既然柳瑜已经回来,就赶紧回府,这里不适合办事。” “没错,咱们得赶紧回家,你奶都急哭了。” 说完,直接单手拎着孙女就走。 老爷子单手能提起麻袋重的粮食,先天优势加上后天锻炼下,柳瑜的这点体重根本不在话下。 见状,柳瑜捡起背篓,非常有眼色地跟在后面。 柳瑜一脸懵逼。 回到家脚能挨地后,恨不得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 “小鱼儿!” “乖女!” 两人一看到柳瑜,就流着泪小跑着过来。 小周氏还把人死死按在腰间,闷的人透不过气。 “你这孩子,不是说了不让你去深山,就是不听是!” 老周氏边哭边打,不过动作很轻,更像是心疼。 “奶,娘,我错了,保证没有下次。” 柳瑜太知道该怎么哄老人家,果然,听她这么一说,老太太轻的蚊子都打不死的巴掌都不拍了。 少顷,等所有人都平静,柳瑜才迷茫地问出声,“爷,今天是怎么回事?” “还说呢,进深山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县太爷和这位贵人都等了你大半天!” “等我干啥?”柳瑜真不明白。 “李阳他们三个要组装水车,想让你掌掌眼。” “咦?我不是说了让他们随便弄吗?学手艺就这样,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该教的都教了,他们也都是经验丰富木工,做坏几个就会明白问题所在。” 李阳:…… 他们当然知道这个道理,然而,敢么? 县太爷一天一次催着,甚至坐着盯着他们干活,换谁不急? “师傅,”李阳硬着头皮,干巴巴地解释,“我们太笨,没这个悟性……” 第70章 然而 其实是因为怂。 两座大山在头上压着,谁还敢磨磨蹭蹭? 如此清新脱俗不做作的理由,柳瑜必须信,“没事,想像我这么聪明确实不容易。” 额…… 所有人神色古怪。 这么自恋真的好吗? “小鱼儿,”吴县令清清喉咙开口,“能不能先看看他们三个造的水车?” “可以可以。” 柳瑜心虚地摸摸鼻子,认真查验新出炉的三辆水车。 “这一架,底座承重有些问题,木料用少了。” “这一架,轴承不够平整顺滑,有细缝,会漏水。” “最后这架,水斗装置的重心没控制好,倒水会出问题。” 三架水车都有问题,吴安很失望。 “有没有什么办法补救?” “错的部分整改就行,不用推到重做,应该不会花很多时间。” “一夜够不够?” “这……”柳瑜看向三人。 这种问题,她并不想替当事人回答。 感受到吴安沉重而迫切地眼神,李阳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小人一定尽力!” 说完,忍不住腹诽。 又是通宵的一夜! 说完,紧张忐忑的看着柳瑜,满满都是寻求帮忙的迫切。 “我会尽量帮忙!” 听到她这话,三人才放心。 吴安也点点头,跟着坐下来。 他已经打定主意,哪怕一夜不睡觉,也要把水车的事办好。 柳家人完全没想到这人如此执着。 吴为看哥哥不准备走,继续坐在椅子上作陪,“天晚了,你们都回去睡觉,不用在意本官。” 然而,他这话,并没有人信。 两人不走,柳家人只能小心翼翼陪着,直到天亮。 打着哈欠把人送走后,老柳家啪一下关起门。 “总算能睡觉了!” 小周氏窝里横,在外却怂的不行。 不管吴安还是吴为,都对柳家以拉拢为主,态度很和善,可她依旧怕的不行。 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小心地警惕着防备着卑微着。 “吃点东西再睡,”老周氏也有些精力不济,“李阳他们三个走了,家里也没急事,吃完好好睡一觉。” 说完,她径直走向厨房做饭。 柳瑜很困,很困很困! 她几乎熬了两个通宵。 眯着眼打哈欠,眼睛都睁不开,“小孩子熬夜长不高,我不吃了,先回屋了。” 说完,半眯着眼睛回房。 见状,荀逸眼底掠过幽怨。 方才还抵着自己肩膀打瞌睡,转眼就把自己丢下,太没良心了。 “荀逸,你也去跟小鱼儿去睡觉,”小周氏突然出声,“现在已经够矮,再不长个,岂不是还没有小鱼儿高?” 这怎么能行? 带出去多没面子? 呵呵…… 荀逸面色不变,心里就记仇了。 “好!” 咬着牙吐出这句,动了动眼眸,报复性地走向柳瑜的房间。 跟柳瑜一起睡? 必须满足! 睡你的床,让你没得睡。 柳瑜踢开鞋子爬到床,滚一圈裹紧被子,眼睛都没睁开就已经睡着。 荀逸来时,还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看着静谧安静陷入沉睡的柳瑜没有一丝防备的样子,神色复杂。 “柳瑜!” 从来没有比这一刻认识的更清楚。 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会与他同床共寝、孕育子嗣,百年相守、同穴而居。 生命之中的另一半。 她,像烈马一样骄傲不羁,像光一样耀人灿烂,像云一样高高在上…… 从来不曾真的把自己放在心里。 不知出于什么心情,荀逸爬上床,轻轻俯身,对着柳瑜殷红光滑的脸蛋,发泄般不轻不重咬一口。 啪! “走开,臭蚊子!” 困急的柳瑜意识不清醒,以为是蚊子,直接一巴掌拍了上去。 也是这一巴掌,让荀逸彻底清醒。 彻底忘记本来打打算,捂着红到发烧的脸,慌慌张张跑出去。 仿佛察觉到没了“蚊子”的气息,柳瑜小声嘟囔几句,缩了缩身体,睡得更沉。 院子里的小周氏察觉到了荀逸的不对劲,忍不住嘀咕,“这孩子该不会生病了?脸那么红? 八月的天也能发热,不是不是? 看来,要多给他一床被子,不然孩子生病花钱,买的肉岂不是要少很多?” 另一边,吴县令不停地打哈欠,半躺在车厢昏昏欲睡。 “瞧你这点出息,才一夜没睡就困成这样?当初科考怎么熬过来的?” “兄长,你忘记了,我是被圣上加恩赐的功名,并没没经历过寒门科举的艰辛。” 这话,把吴安噎得不轻,“听你这话,还骄傲了?” “那当然,”吴为努力挺直胸膛,“这可是父亲功绩的象征。” “父亲的功劳是他拼搏出来的,咱们的前途也应该自己奋斗,不然只能混吃等死。” “混吃等死不好吗?”吴为一脸认真,“别人想要,还没这个福气,是我等勋贵的荣耀。” 听听,这是人话吗? 把咸鱼说的这么高大上,糊弄谁呢? “吴为,你真的这样想?” “真的啊,在兄长面前根本没必要说假话。” “你个棒槌!” 听到这话,吴安再也压不住怒火,拿了本书对着弟弟的脑袋敲下去。 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 “果然,安乐伯府的未来,只能靠我。” 舍我其谁? 阴沉算计,觉得谁都欠了他银子的老二? 只知道寻花问柳、打架斗殴的老三? 懒惰散漫立志混吃等死的老四? “父亲尚在人世,兄长也不用如此勉强。” 你是铁棍吗,这么能杠? 得到水车的好心情,被弟弟几句话搅和的全都没了,吴安彻底黑了脸。 “不要认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出息,说实话,你这样的在太子身边,一天都待不下去。” 其实,吴安本身,也是太子身边比较菜逼的那个。 然而,这并不影响他借此打击弟弟。 “无论身份还是能力,我都不配出现在太子面前,兄长放心,绝对没可能给家族惹祸。” 吴为觉得这点自己做的相当好。 身为自我认知清晰的菜逼,他虽然没用,却不会给家族添乱,哪怕被府城的上官为难,也没想过家族伸手。 彻底噎住。 本来想跟弟弟吹吹牛,然后引出水车的事显现自己的睿智和重要。 树立自己睿智英勇形象的同时,刺激弟弟上进。 然而…… 第71章 自知之明 没有然而!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锦衣玉食培养大的弟弟,竟然如此妄自菲薄。 不对,应该是有自知之明。 良久,吐出一口郁气,才接着说,“老四,明天给柳家送一百两银子,不管用什么理由,务必让他们接受。” 想了想,吴安又补充一句,“房子也给他们盖好,一大家子挤在一起,确实不太像话,衙门那些匠户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给他们找点活干。” “不用等朝廷的嘉奖?” “木头!朝廷是朝廷的,你身为父母官也要表示一二以示重视,不然下次有好东西,谁还肯给你机会?” “是弟弟愚钝!” 吴为欲哭无泪,他真的没想这么深,也没想过柳家会如此缺钱。 毕竟,他这种出门就带几百两银子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人为了十几两拼命。 好叭。 虽然吴县令已经做老父母近四载,本质上,他还是那个活在象牙塔的富家子弟。 吴安确定三个匠人会打水车后,只在县衙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带着他们回京了。 顺便还带了一架新打的水车。 三家村。 白村正最近几天心情都很好。 自从村里有了水车,爸爸再也不用撅着屁股浇水了,爽歪歪。 虽然草长的更旺,但是薅草这活男女老少都能做,比较轻省,总比提水要好的多。 “当家的,”村正媳妇从外面回来,“隔壁的李村正,又来找你了。” “走到哪了?”白村正如临大敌,“你们先应付着,我出去躲躲。” “爹,”白轩拿着书背着手,衣袂翩翩出来,“李村正所言,乃造福乡邻的好事,你为何不答应?” “对李家村确实是好事,”白村正一言难尽地看着儿子,“对咱们可不是。” 这孩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爹,”白轩徐徐解释,“舍小利为大义,此乃君子之德,村里的地已经浇完,水车借给李家村又有何不可?为何如此狭隘?” “轩儿,你该不会脑子被打坏了?”村正媳妇忍不住产生疑惑,“非亲非故的,咱们村儿的水车凭啥借给他们?万一不还怎么办?” “哥哥,”白宛戳着指头,怯怯地开口,“我也觉得不大合适。” “可是,现在天气干旱,多耽误一天,就少打一份粮食,也多一个人饿肚子。” “那也不能想当然,”白村正很无语,“舍小利为大义这句话没错,可你不该拿别人的东西借花献佛,水车是柳家给整个村子的,除非全村同意,不然我可没这个权利。” 自己家的他都不想借,更别说大家伙共有的。 “那李家村怎么办?” 白轩紧皱眉头。 只是,眼角的青黑,让他看起来并没有以前的赏心悦目。 “那是李村正要担心的,”白村正瞥过一个身影,匆匆交代,“不说了,我出去躲躲,你们也别胡乱应承。” “娘……” “轩儿,你赶紧回屋看书,外头这些事有爹娘呢,不用你管,乖哈。” 村正媳妇略略安抚一遍儿子,也连忙找个地躲了起来。 于是,李村正到家的时候,就只看到俩半大孩子。 “轩哥儿,你爹娘呢?” “他们不在。” “啥时候回来啊?” “应该,应该有一段时间。” 白轩很尴尬。 明知道父母故意躲着,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心里虚的厉害。 闻言,李村正泛起嘀咕。 我特么踩着饭点过来的,这夫妻俩还是不在,该不会故意躲着? “行,我在这等等。” “叔你坐这歇歇,”白彤抱过来一张小椅子,“我去给你倒碗水。” “去!” 李村正虽然心里着急,看到白彤这么知礼,心里的火气到底没发出来。 李家村与三家村不太一样,他们是本地人,世代居住在章乐。 因为有房契和地契,并没有被朝廷逼着整个分开。 前朝苛捐杂税沉重,还经常遭遇天灾兵变,太多太多人要背井离乡讨生活,像李家村这种的,只占了半数。 因为整个村子都是自己人,凝聚力特别强,周围几个村子多少都要给点面子。 李村正这人并不坏,却是个暴脾气。 这是他第三次找白村正,已经耗尽了耐心,他已经暗下决定,若是白村正还不给借水车,干脆抢走算了。 反正,李家人多,心也齐。 像是知道李村正的心思,白村正也觉拖不下去。 沉思良久,决定去柳家问问该怎么办。 现在的柳家,整个三家村都很忌惮,不是因为水车,而是来来往往的客人。 虽然柳家没刻意宣扬,但村民们还是察觉到了络绎不绝的客人以及让人流口水的肉香。 所以,老周氏的人缘才会越来越好。 就是小周氏,也没有以前那么讨人嫌。 白村正到的时候,老周氏刚刚准备做晚饭。 一觉醒来天就黑了,反应过来后立刻去厨房,生怕饿着家里的大大小小。 听到敲门声,拿着锅铲就出来了,“谁啊?” “婶子,是我,”白村正有些心虚,“柳叔在不在,我找他商量点事。” “他还在睡觉,你帮我去厨房看着点火,我去叫人。” 心急的老太太,匆匆把锅铲塞到白村正手里,小跑着去叫人。 老爷子打着哈欠到院子,立刻帮自己倒了一杯茶提神,喝完才顺手给白村正倒一杯。 “找我什么事?” “柳叔,李家村的村正已经找我三次借水车,怕是不能再拖下去。” “借水车?”老爷子来了精神,“什么时候的事?” “村里水车刚造好就来了,我一直找借口拖着,今天地全都浇好,没理由拖着不借了。” “那就借,”老爷子略加思索便做出决定,“咱们村成立的时间短,根基不深,必须要跟周围村子处好关系,不然出了事都没人帮把手。” “万一他们不还呢?” “你这就想左了,不还就不还呗,又不是不能造新的,费点木料的事,反而李家村,积累的好名声全都坏了,谁还敢跟他们打交道?” 这话,老爷子敢说,白村正却不敢。 第72章 有诈? 水车本来就是人家的,自然有处置权,他一个村正敢这样? “既然这样,我就应了?” 白村正其实还是有点不情愿。 全村人舍着老脸问柳家要的东西,却让外人占了便宜,谁甘心? 更何况,李家村与他们村儿结亲的不多,谁还没个三姑六婆? 自家老丈人那村子的地还没浇呢! “应,远亲不如近邻,年道不好,谁也不知道啥时候就遇到了天灾人祸,多把手拉总比多只脚踩强?” “就不能租给他们?”白村正一脸为难,“若是让李家村白白借了去,其他村有样学样怎么办?” “这有啥,县太爷已经让人过来学手艺,很快就会往下面推广,也就个把月的事。” 个把月,时间不长,然而对庄稼来说,却至关重要。 这点,老爷子和白村正都清楚。 现在借水车是雪中送炭,一个月后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还可能火上浇油。 “那行,我去应承下来。” 咬咬牙,白村正还是答应了。 形势比人强,甚现在卖个好总好过收粮的时候结仇。 白村正走后,老爷子冲着院子喊,“小鱼儿,过来。” “爷,我在呢!” 柳瑜听到声音,立刻颠颠地跑过来,满是讨好。 她怕老爷子揪着进山的事不放。 “你去村正家一趟,把他和李村正一起请过来吃饭?” “李家村的村正?” “对。” “李家村跟咱们村好像没什么交情啊?” 柳瑜疑惑起来。 “他来借水车的,我看村正的样子不太想借,”老爷子不由得摇头,“他可能想借给姻亲,你可知道我为何不赞同?” “还能为啥?”柳瑜撇撇嘴,“借给亲戚是往来,人家感激的只是村正,借给外人却是人情,咱家多多少少也能落点情面。” “就是这个理,”老爷子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小鱼儿,你比你爹强多了!” 自家老儿子虽然也出色,更多的是直来直往,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虽说心眼多不是啥好话,但是缺心眼肯定要不得,自家做了好事,肯定不能藏着掖着,还要想法设法让人知道。 不是胁恩要报,而是让人知道经过,让自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一般一般,大昭第三。” 柳瑜说着,故意装作很谦虚的样子摆手。 噗嗤一下,老爷子被逗笑了。 “快去请人,记得带荀逸一起,一直窝在家里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带着他见点世面也好。” “行……叭!” 柳瑜是不喜欢带拖油瓶的,太麻烦。 回忆一下荀逸平时的作为,沉默不叨叨,软萌又乖巧,偶尔耍点小脾气,还在忍受范围内。 而且,胖了那么一丢丢后,人也好看许多…… 于是,勉强同意了。 柳瑜走出去后,老爷子眸中闪过遗憾。 他当初不该束手束脚,若是再努力点,多杀几个人立了军功,哪怕只是小小的伍长,也不至于让自己孙女只能窝在乡间。 明知道只要好生培养就能变成闪光光的明珠,却因为家里无能埋在沙子里,这感觉,怎么想怎么憋屈。 自己再苦再难都能撑下去,让孩子受委屈,却怎么都没办法接受。 老爷子难过起来。 “想啥呢?”老太太眯起眼睛,“家里日子好着呢,别哭丧脸,把福气都哭丧没了。” “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小鱼儿,”老爷子的声音苍老又沙哑,“当年若是再拼命一些赚点功劳,咋样也不会让小鱼儿窝在乡下还操心一大家子的口粮。”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做爷爷的没本事。 “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小鱼儿跟你抱过屈还是诉过苦?她比谁都乐呵着呢,瞎想啥?”老太太给老伴儿倒杯茶后,继续絮叨,“小鱼儿好着呢,咱们家也好着呢,你可别丧气,把福气丧走了,老娘跟你拼命!” “知道了!” 语气听起来很不满,脸上的自责却消失很多。 另外一边。 白村正到家后,立刻亲切地与李村正寒暄一番。 “李老哥,好些日子没来了,兄弟甚是想念。” “可不是,”李村正抖抖鸡皮疙瘩,扯着笑应付,“从上次见面我就念叨你,这不,今儿忍不住过来。” “这是我的福气,”白村正边说边迎着人进堂屋,“丫头,给你李伯伯倒碗糖水,多加点糖。” “不用,牙口不好,喝不得甜,不用费心。” 李村正很警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上次来还恨不得当成瘟神躲着,这次却如此反常,真当他没脑子? 这么一想,李村正又暴躁起来。 李家村的人是方圆十里的富裕村,出来打交道一般都是被迁就、追捧的那个,脾气也比较大。 虽然白村正很客气,李村正就是觉得他很假。 人家笑脸对人,事情也没办成,现在动手有点早啊? 皱皱眉,李村正决定再忍一会儿。 不知为何,白村正的脊背陡然发凉,总觉得有人要害自己。 打量周围人一圈没找到危险源后,只得提起精神防备。 李村正虽然说的客气,白村正却当真,依旧让人端糖水端过来。 “白老弟,水车的事,能不能借?” 李村正没喝,直接开门见山。 他心里其实不怎么瞧得上三家村。 人少,穷,还不怎么聪明! “当然借,”白村正直起身子,非常真诚,“咱们两村一直交好,如今天气干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下雨,咱也不忍心李家村因为干旱欠收啊!” “那成,我这就招呼人把水车抬走。” “别,先别……” 就知道有诈! “你干啥?”蹭一下,李村正站起来,凶光毕露,“是不是想挨揍?” 说着,捋起袖子,露出鼓起的肌肉和黝黑的皮肤。 啪一下,白村正吓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你别乱来,我,我喊人了!” 他真的没想到,这人胆子如此大,在自己家都敢动手。 “到底借不借?” 李村正一拳头砸在茶几上,茶杯都因振动跳动起来。 别以为李家村的村正靠脑袋,其实,人家靠拳头。 第73章 自己摔的 盛世书生乱世武人,李家村能在动荡年代生存下来,自身也做了很多努力。 其中,就有村正的人选。 他们放弃了嫡长子继承,而是直接以武力来决定,谁拳头大,能保护村民,谁就可以做村正。 所以,李家村民风彪悍,鲜少有人敢惹。 他们也不怎么跟外人来往,倒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别的村不愿意,怕自己被欺负。 “借,我又没说不借。” 白村正欲哭无泪。 早就听说李家村蛮横跋扈不讲理,他还以为不至于,传言果然不虚。 早知道这样,他该多找点人过来傍身。 “不会反悔?” 李村正已经不相信白村正的人品。 这些人,总觉得他们李家人长的结实就是没脑子! 切! 真没一点脑子,能让整个村子越来越好? “本来就没打算反悔!” 白村正恼怒不已。 他不过想嘱咐这人搬水车时避着点人,别往外传。 结果,话还没说完险些遭一顿毒打! 天杀的煞星,这辈子都不想跟李家村的人共事! “呵呵……” “爱信不信!” 白村正低吼一声,别过脸不再理会人。 “知道你不欢迎我,咱也不想待这里惹人嫌,这就走,放心。” 说完,重重拍白村正肩膀两巴掌,才转身离开。 然而,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一声稚嫩的喊声。 “你是李家村的村正伯伯吗?” 柳瑜一脸好奇。 她怎么觉得这位村正不大高兴? 莫非两个人谈崩了? “小丫头,你不怕我?” 李村正故意板起脸沉着嗓子吓唬人。 “幼稚,”柳瑜眼底闪过嫌弃,“你还能打人不成?干嘛怕你?” “哈哈,我确实不打孩子,”李村正觉得稀奇,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递过去,“讨喜的小丫头,拿去买糖吃。” 李村正有些唏嘘。 他脸黑,身材也壮实,再加上胡子茂密,自家孩子都怕的不行,更别说外人。 难得遇到一个不怕自己的人,心情颇好,出手也大方。 “谢谢李伯伯,你人真好。” 看在两个铜板的份上,继续笑眯眯地给人发了一张好人卡。 再少的苍蝇也是肉,柳瑜从不会把钱往外推,持家之道要的就是细水长流。 “终于有人说了大实话,”李村正一脸自得,“伯伯我一直是大好人,可惜,别人总是多有误解。” 额…… 彻底没法接话。 柳瑜眨眨眼睛,转移话题,“差点忘记正事,村正伯伯在家不,我爷爷要请你们俩吃饭!” “请我们吃饭?”李村正狐疑地问,“你确定?丫头,你爷爷真这么说?” “对!” “你没听错?确定是我?” “当然。” “他知道我来三家村做什么吗?” “不就是借水车?”柳瑜微微不耐烦,“伯伯,我爷正在家等着呢,去不去给个话呗?” “去,当然去,有人请吃饭为何不去。” 李村正虽然心里泛嘀咕,嘴巴却答应的很利索。 心里对柳瑜的爷爷也生出好奇。 这老头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十里八乡的名声? 遇到他的人,要么有多远躲多远,要么哭穷打秋风,特意交好的,倒是稀奇! 堂屋里,白村正为了给自己压惊,正在喝那碗没人动的糖水。 刚刚咽下去,就看到李村正去而复返,当即呛的直咳嗽。 脸都红了,好久说不了话。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当我想回来?”李村正幸灾乐祸地看着白村正,好一会儿才解释,“有人请咱们俩吃饭,门口等着呢,速度快点。” “谁啊?” “我也不认识。” “不认识你也敢去?”白村正很无语,“不怕别人起坏心?” “怕什么,来之前我就已经交代下去,今天若是不回去,全村的老少爷们直接扛着锄头打过来。” “你……” 白村正被噎住了。 狠狠瞪李村正一眼,甩着袖子出去。 看到柳瑜的一瞬间,有些意外,“小鱼儿,你爷为什么要请李家村的人?” “村长,你们好像相处的不太愉快。” “咳咳,小孩子别管那么多,”白村正脸色很不自然,连忙找话题,“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去你家,别让你爷等急了。” 莫非柳叔早猜到李村正这人不好相处,怕我吃亏? 难怪都说家有一老犹如一宝,果然不是假话,岁数大的人,经历的人情世故多,懂得的门道也多。 这一刻,白村正对老爷子充满感激。 “好。” “我能一起去吗?” 听到动静后,白轩从书房出来,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当然能去。” 柳瑜说完转头,就看到白轩眼角青黑,脸颊红肿,嘴也微微泛青。 就像一副绝美的画染上墨点,整体的美感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当即,脸绿了。 怒气冲冲走过去,凶巴巴地问,“谁打的你?” “没有谁,自己摔得。” 声音不疾不徐不紧不慢,脸色淡定自若,仿佛全然不把脸上的伤放在心上。 “怎么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人?如此绝美的脸蛋都下得去手,还是不是人?” 怕不是狗? 柳瑜痛心不已,咬着牙小声嘀咕。 李村正听后,立刻凑到白轩身边。 “白家小子,这里又没外人,跟叔说说呗,谁打的?用什么打的?叔来帮你报仇。” 李村正完全看热闹不嫌事大,凭实力拉仇恨。 当然,心里也有几分偏帮柳瑜的意思。 “关你什么事!” 白轩脸都气绿了。 这人怎么回事? 非要往人伤疤撒盐? 好烦人! “轩儿,你先回房,下次再带你去,”白村正很不开心,嘱咐完儿子,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李村正,“你一个大人跟孩子较真,这么大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了?小鱼儿,咱们走,不理他!” 这一刻,白村正真的无比讨厌李村正这个人。 蛮横霸道不讲理,嘴巴又特别碎,怎么没被人打死? 白村正不知道的是,李村正因这个没少挨揍,也是后来练出来了一力降十会,才成了村正。 所以,恰同学少年时,风华正貌,百炼成钢,忆往昔峥嵘岁月,只剩惆怅! 第74章 看不惯 李村正的骄傲,一般人还真没法理解。 “爹,”李村正的话,伤害了白轩幼小的心灵,也让他彻底放弃出门的打算,“我先回去了。” 虽然不甘心,也只能这样。 白轩自己并不在乎样貌,甚至因为闲言闲语有点厌烦,脸上的伤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别人却并不会这样想。 这大概就是人言可畏,白轩心累的想。 见状,荀逸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 装作不经意地瞥一眼白轩,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或许是八字相冲,荀逸见到白轩的第一眼就很不舒服。 太白太嫩太好看,像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与自己这种满身泥巴的乡下郎格格不入。 这倒还罢,各人有个人的运道,纵然心里不舒服,荀逸也没想过主动挑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他却发现白轩一直往柳瑜身边凑。 此时的荀逸,尚未开窍,并不懂得喜欢不喜欢,甚至连懵懂的感情都不明白,却本能的护食。 犹如狼崽子一样,自己的东西,哪怕不喜欢,也攥的紧紧的,不给别人碰。 在他心里,柳瑜心里眼里都要装着他,不能在意外面的妖艳贱货。 白轩回房后,荀逸好心情的弯起嘴角。 “怎么突然就开心了?”柳瑜很疑惑。 “开心?”荀逸立刻敛起嘴角,“没有,你可能看错了。” “或许,”柳瑜摇摇头,“算了,咱们赶紧回去。” 柳瑜很确定自己没看错,甚至有些怀疑荀逸在幸灾乐祸。 然而,这两人并没有过节,不至于如此。 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索性抛在一边。 经过一系列的事之后,白村正对李村正的讨厌,明明白白,表现的也格外明显。 尤其到了柳家,满脸都是对李村正的敌意。 也不知道是认为有了撑腰的,还是想让老爷子帮忙出气。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误会一场。” 李村正率先接话,完全不顾白村正铁青的脸。 “有误会解开就好,”老爷子点点头,“小鱼儿,你们先下去泡茶。” “好!” 柳瑜知道老爷子故意支开自己,直接拉着荀逸离开。 两小离开后,厅堂沉默了一会儿,白村正不甚情愿地介绍双方,“李村正,这位我柳叔,太祖登基前一直在军中效力,后来才解甲归田,现在还能提刀砍人,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之一。” 白村正故意把提刀砍人四个字咬的很重,本来想给李村正一个下马威,奈何人家没接。 “上马能杀敌,解甲能种地,晚辈最是佩服柳叔这种人,”李村正很兴奋,“您老能讲讲以前的事吗?” 感受到李村正真的好奇,不是寒暄,老爷子扬起嘴角,“也罢,今日不急,便给你说说以前的事。” 此时的他,还没有把两人的矛盾放在心上。 难得遇到一个这么给面子的人,一向稳重示人的老爷子,开始大说特说。 一盏茶过去…… 一刻钟过去…… 一柱香没过去,白村正已经彻底坐不住。 “柳叔,李村正吃完饭还有正事,着急回去,咱就别耽误人家了。” “没有的事,”李村正连连摆手,“我那点事那有听柳叔教导重要,白村正你若是不耐烦听,出去溜溜弯多好?” 这个贱人! 白村正被倒打一耙,气得半死,恨不得跟李村正干一架。 “谁不耐烦听,你别动不动就栽赃陷害行不行?我只是见不得你装模作样!!!” 顿一下,转向老爷子,认真开口,“柳叔,我琢磨好一会儿,还是觉得水车借给李家村不大合适。” “你确定要反悔?” 李村正虽然不意外,听到这话,还是觉得自己被挑衅了,脸色难看的厉害。 “又想打人?”白村正挺挺胸膛,“水车是我们村的,没偷没抢,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你凭什么这样跋扈?”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白村正鼓起勇气对视,“尽管耍横,这里是三家村,看谁怕谁!” 白村正真的很不惯李村正的嚣张! 有求于人还敢这么蛮横,他还是头一次见。 真以为三家村没人? “怎么回事?”老爷子脸色沉下来。 白村正努努嘴,把经过说一遍,因为顾忌李村正,也没有添油加醋。 “真的是这样?” 老爷子把视线转向李村正。 “是我误会了。” 李村正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心里有些不自在,却没想过道歉。 在他的观念里,强者为尊,拳头为王,自己根本不用跟谁低头。 老爷子深深地看李村正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照顾人吃饭。 心里却决定无论交不交好,都狠狠压一下李村正。 本来还忐忑的李村正,看到老爷子没追究,心里有些自得,只是没表现出来。 酒过三巡,老爷子突然笑着开口,“听闻李家村的人拳脚灵活,吃饱了正需要消化,陪老头子过两招怎么样?” 听这话的一瞬间,李村正怔然,反应过来后,笑着应下来,“恭敬不如从命!” 说明点到为止后,两人到院子里对练。 之前的老爷子虽然有意交好李家村,却也不会上赶着过去。 人家明白地看不上三家村,那就让他看看究竟谁才是弱鸡! 此时的他已经放弃这个打算,出手格外不留情。 招招要害,拳拳生风。 柳瑜看的津津有味。 她虽然力气没练出来,眼界却还在。 老爷子的拳脚是野路子,简单凝炼,一看就知道战场中一点点磨砺出来的。 李村正更有章法,攻打躲闪都有规律,应付起来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主要看经验。 柳瑜刚开始的时候,其实并不看好老爷子,毕竟上了年纪,体力和速度都跟不上。 或许老爷子也知道这个问题,选择了另辟蹊径,出手就是侧踢下三路横手锁喉。 李村正并没想到老爷子会如此较真,本来只想喂招,反应过来后才仓促防御。 然而,一步步落后步步落后。 一个退步没来得及,还是被老爷子抓住破绽,抵住关节压在地上。 第75章 嗯? 李村正不太服气。 他觉得老爷子胜之不武不够光明磊落。 被摁在地上,依旧满脸不忿。 “不服气?”老爷子翘起嘴角,“不服气也得憋着!” “老爷子,我敬您三分,你也别得寸进尺!” 又气又郁闷又不甘! 李村正没直说,言语间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见状,老爷子把人松开,拍拍手上的灰,“生气就对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强的欺负弱的既然是你的道理,你就该想到早晚会遇到这一劫!” 淡淡地瞥一眼李村正后,不紧不慢坐下来,“是我胜之不武还是你轻敌,自己不清楚?难道你跟人打架还提前教别人怎么对付自己?” “这怎么可能!” 李村正觉得老爷子在胡搅蛮缠,偏偏又反驳不出什么。 一张脸耷拉的老长,低着头蹲在地上。 白村正垂着眼掩饰自己的窃喜。 虽然不厚道,看到李村正被打击,还是开心到不能自己。 自己痛苦不痛苦无所谓,看到对头痛苦就舒坦了。 心情极好的白村正,装模作样走到李村正面前,“李兄,可用我扶你起来?” “不用,”李村正脸色很难堪,“离我远一点。” 此时的他,已经彻底不相信人性,总觉得白村会借机落井下石。 “好心当成驴肝肺,不乐意算了,”白村正挺挺胸膛,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转头讨好地冲老爷子笑了笑,“柳叔,渴不渴,我给你倒水。” “成,你去!” 说完,还颇有风范地摆摆手。 这牌面摆的,必须给满分,多一分都不怕骄傲。 李村正沉默好久,一直静静地看着几个人岁月静好,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都没开口。 不就是想再打一场? 至于纠结这么久? 柳瑜都想干脆替他把话说出来。 讲真,李村正的反应,真的有些出乎柳瑜的预料之外。 虽然初次见面,从他的行为举止就能看出来李村正其人骄傲又自负,并不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事实上,李村正确实是这种人。 今天能如此安分,是突然认识到一个问题。 他以为柳爹年纪老,没力气手脚又不灵活,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其实,他自己也已经年纪不小。 老爷子年纪大还有急智可以制敌,自己有什么? 偏偏自己这些年一向行事高调,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村子里的后生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根本看不起没有力气的老一辈? 想到这些,李村正陡然升出一股危机感。 一时间,有些坐立难安。 老爷子一直在等着李村正的反应。 却没成想这人彻底安分下来,当即疑惑不已。 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泛起嘀咕。 老子都准备提刀了,这后生怎么还没动静? 这还怎么让他大发威风? 是的,在老爷子的预想里,他应该提着大刀再把李村正教育一遍。 老爷子是真的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打架斗殴什么的,在他看来只是小打小闹。 真刀真枪较量下,才能看出真本事。 他观李村正其人,性格是强硬了些,却不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 这种摆在明面的地痞,其实并不可怕,只要让他心生忌惮,就不会生事。 说白了就是比凶。 不管是愣的还是横的,都怕不要命的。 恰恰好,他动起真格就是这样。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他还没出招,李村正就已经不太对。 不至于? 这点挫折就接受不了? 老爷子的眼神变得微妙。 “李家的小子,想借水车就拿出你们村的诚意,别耍横,别人不跟你们计较,未必是怕你们,或许是觉得没把握一棒子打死。” 这话,又一次加重了李村正的忧虑。 掰着指头数一下,他这些年得罪的人,恐怕能从村头排到村尾! 一想到这么多人在等自己衰弱然后有仇报仇,就感觉头皮发麻。 然后,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爷子,请你救救我!” 嗯? 嗯? 嗯? 院子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完全不明白李家村的村正在搞什么幺蛾子? “你这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白村正抱起胳膊,往后退了好几步,躲瘟疫一样。 他觉得李村正这人不正常,很像神经病。 “你才吃错药了,”哪怕到现在,他也没把白村正这个弱鸡放在心上,“我现在没心情搭理你,一边去,别烦我!” 语气一如既往的肆意,却没了那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嚣张。 “当我乐意搭理你似的!” 外强中干放出这句自以为是的狠话,白村正小跑着立到老爷子旁边。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个?”柳老爹纳闷极了。 眼前这人,怎么看都不像脑子进水啊! 李村正心里很乱,也没什么头绪,闻言,也不管在场人什么反应,一股脑把自己的担忧全说了出来。 听完抱怨好一会儿,柳瑜终于反应过来,“所以,伯伯现在害怕那些被欺负的人找过来报仇?” 这人也太那啥了,几十年才反应过来,反射弧会不会太长了些? 而且,为什么会这么巧,偏偏今天开窍? 老爷子除了打架外,也没啥多余的动作? 眼睛咕噜咕噜转一圈,最终把视线落在老爷子身上。 老爷子也很惊讶。 还没来得及出手,人家就已经知道轻重,莫名的有点遗憾和小不爽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办法,低调点!” “晚了,”白村正的语气,有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以前逞威风的时候风光,风光完了,可不就来了业报!” 白村正不无快意地想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天能被柳叔吊打,来日也能被其他人吊打。 总之,姓李的风光要到头了。 “你很得意?” 李村正很不忿! 白村正跟自己对上时,一个不字都不敢说,有人撑腰后立刻变一副嘴脸。 特娘的,什么玩意! 别说自己还没落魄,就是真到了那个份上,也不至于阿猫阿狗都能踩一脚有什么好得意的? 第76章 喜事 白村正衡量了一下,发现无论人家是风光还是落魄,确实都不是他能得罪。 果断认怂。 “没有得意,你看错了。” 悻悻地摸摸鼻子后,立刻把嘴巴闭的紧紧的,决定不再多说一个字。 李村正也没想真跟他计较,翻个白眼后,继续正题,“看老爷子这股狠劲,以前肯定没少得罪人,您既然能好好退下来,一定有自己的感悟。” “啥感悟不感悟的,主要是不招惹是非,”老爷子轻笑着解释,“人有血性是好事,要想不受欺负,争得就是这口气,可这不意味着干啥事都拎拳头,嘴巴长在身上不仅要吃饭,更要用来说道理的。” “我也不是没说啊?” 闻言,柳瑜满头黑线,“我觉得,你只是用拳头说话。” “这话精辟,”白村正竖起大拇指,“不答应就挨揍,谁敢捋虎须,人家这是把他当成恶霸呢!” “胡说,我们李家村的名声好着呢!” “是挺不错的,沾上你们村人都躲着走,因为什么心里没数?” “没有的事,别胡说。”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 “你” “差不多行了,”两个三十多的人瞪得跟斗鸡似的,老爷子看不下去,“以前的事说什么都晚了,计较的人肯定有,也不会很多,毕竟也不是什么生死大敌,没那么多人有闲心的。” “然后呢?” “改啊,”老爷子叹口气,“大多数人都是好的,不管多大的错,改过之后人家都会夸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 “真的?” “自然!” “那行,”李村正扬起笑脸,“以后我一定好好跟人相处。” “也别太过,”柳瑜连忙打住他的话,“平常怎么样还怎么样就成,别主动欺负人,遇到能帮忙的顺手帮一把,久了人家就知道你不是坏人。” 柳瑜一直觉得李村正并不是什么坏人,不过霸道是真霸道,完全没把人放在心上。 这种性格,除了依仗自己本事外,也离不开别人憨厚不敢反抗。 若是因为老爷子几句话矫枉过正,那乐子就大了。 “这样就行?” “绝对行!” 不太理解的李村正,晕乎乎的离开了,连水车都给抛之脑后。 “小鱼儿,”老爷子不太满意,“你一个小孩子,别操心太多,大人的事有我们呢。” “嗯?”柳瑜有些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些?” “没事,总之,你好好玩就行!” 自从发现孙女上山后,老爷子就决定,不再让她操心家里事。 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模样,追鸡撵狗傻乐呵就行,成人的事情,他们自己处理就行。 “啊?” “啊什么啊,”老爷子忍不住给了柳瑜一个脑蹦,“孩子就该有孩子样,赶紧去睡觉!” 说完,完全不管柳瑜的意愿,直接把人拎到床上。 柳瑜完全不明白老爷子的想法,睡觉时,忍不住对小周氏说出自己的疑惑。 “你爷说的对,你本来就是小孩子,整天吃吃喝喝就行,别动不动就操心。” “都跟你一样,咱家老的老小的小咋办?喝西北风?” “大不了我少吃点,”小周氏肉痛地开口,“总之,你别管,小屁孩一个整天操心,小心长不高!” 柳瑜:…… 语言的苍白已经无法描述此时的心情。 她竟然被家里最不靠谱的人教做人,这感觉,说不出来的古怪。 算了,碎觉! 想了想,柳瑜拉起被子直接睡。 第二天一早,全柳家的人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 “外面怎么了?” “谁家办事吗?这么早?” 娘俩默默对视一早,准备起床洗漱凑热闹。 “外面咋啦?” 院子里,老太太也在跟老爷子咬耳朵。 “谁知道啊,我出去看看。” “先吃饭,吃饭当紧,反正也不关咱家的事。” “这倒也是!” 老爷子打消了出去看看的想法。 然而,刚坐下来,就看到大儿子慌慌张张跑过来,“爹,爹,出事了!” 因为跑的太快,柳冬一直喘气,话都说不出来。 “出什么事了?” 老爷子悠悠地喝一口粥,慢吞吞咽下去后,才开口问。 “衙门来人报喜,来咱家报喜!” “嗯?”老爷子不太明白,“咱家又没人科考,报什么喜?” “不清楚,反正说要来咱家,都快进门了,你赶紧换身衣服迎迎。” “没骗我?” “儿子再蠢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说笑。” “我我去换衣服。” 虽然不明白喜从何来,老爷子还是赶紧回房间换衣服了。 此时的三家村很热闹。 穿戴整齐的衙役们,带着大红花一路敲锣打鼓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似的。 走路的步子也慢吞吞的,隔两步敲一下,然后吆喝,“三家村柳辰三子之女柳瑜献水车有功,解章乐干旱,县太爷特批载入县志,立碑于乡,赏银百两!” 载入县志,立碑于乡,赏银百两…… 无论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能说道好久,更别说一下三个。 “乖乖,小鱼儿出息了!” “可不是,在县太爷那里都挂了号的。” “水车有这么稀罕?让县太爷都坐不住?” “稀罕不稀罕咱不知道,但是,没水车,就问在座的各位,谁还有心情在这说闲话!” “这话说的没错!” “各位乡亲,”衙役们得高师爷的嘱咐,竭尽全力给柳瑜卖好,“水车看起来不起眼,其实不然,不单省力,而且还关系咱们的口粮,大家伙都是种地的老庄稼把式,还能不知道缺水跟不缺水的差别? 今年旱这么久,到现在也没下雨的迹象,只靠自己提水,全家都上,轮一遍也要十天半个月,庄稼已经耐不住渴,能不影响收成?” “确实影响!” “水车关系着大家伙的口粮,更关系着章乐县的赋税,所以县太爷才会如此重视。” “原来这样!” 村民们被忽悠的一愣一愣,虽然听不太懂,却全都装作了然的样子。 到后来,甚至还自己发挥,称赞起县太爷的英明和睿智。 第77章 小心眼 然后,簇拥着衙役们去柳家。 老爷子刚出门,就看到打了鸡血似的村民,“你们这是?” “柳叔,”衙役们还没开口,村民就率先解释,“你们家小鱼儿不得了,她弄出来的那个水车,被县太爷看上了,又上县志又立碑的,还赏了一百两银子呢!” 原本,老爷子的脸一直挂满笑,尤其听到入县志和立碑这两件事, 后来,却怎么都没办法笑出来。 白得一百两银子是好事,然而,被大家伙都知道家里有钱,这就不好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等一阵寒暄送走衙役后,老爷子脸都绿了。 “爹,”柳冬巴巴地跑过来,“家里遇到这件大喜事,要不要摆两桌?祖宗那里是不是也要告诉一声?” “摆什么摆?不花钱是!” “又花不了多少银子,一百两呢,两桌酒席能用多少?” 亲儿子都这样想,外人更别说! 银子是好,但是烫手啊! 老爷子发愁了。 “摆,过两天就摆,你别吵,让我好好想想。” “还有啥好想的,”柳冬很兴奋,“小鱼儿出息,这是大好事,有啥好愁的,有县太爷罩着,咱家小鱼儿也算有了大靠山。” 靠山? 老爷子咀嚼一会儿,陷入思索。 他们家,大概不用愁的,毕竟,还有靠山在。 以前,老爷子是真没这个想法,人家县太爷跟进度顺便吃饭,那是老柳家的荣幸,他也没脸大到以为县太爷真看重自家。 有了现在的奖励,不管真实情况咋样,别人都会以为柳家扒上了县太爷的大腿,已经有了靠山。 其实,情况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这么一想,老爷子的眉头终于松开,“你说的不错,咱家确实该好好摆几桌,你最近有事没?” “没有没有,爹要我干啥不?”柳冬期待地看着老爷子。 上次的谈话,让他又感受到久违的父爱,亲情受挫的他终于找回了一点自信,隐隐已经把老爷子当成精神寄托。 “那就把摆席的事交给你了!” “那敢情好,儿子一定给办的漂漂亮亮、体体面面!” “也不用太体面,省的别人以为咱家钱多的花不完,普普通通就成,最好稍微差那么一点点!” 老爷子虽然没直说,身为儿子的柳冬却能领悟到精髓。 只要看得过去就行,能省则省,能差则差, “会不会让别人误会咱家很抠?”柳冬为难地开口。 得了一百两都是不舍得给乡亲吃顿好的,真的不会被人说道? “不服气就让他们跟你娘说,白白搓一顿还要求这么多,惯得他们!” 闻言,柳冬果断闭嘴。 既然有老太太兜底,他就不讨人嫌了。 反正,老太太能顶住。 讨了一个任务后,柳冬喜滋滋地回到大房。 “当家的,”徐氏试探地问,“你跟爹说了什么?他老人家同不同意跟咱们大房过?” “想屁吃呢,”柳冬冷哼一声,“收起你肚子里的坏水,爹娘同意我也不同意,我一个人受苦就算了,绝对不能老人家跟着一起遭罪!” 受苦? 徐氏被这两个字气的胸口疼! 她当家的,睡在一个被窝的男人,竟然觉得跟她一起过日子是受苦? 确定没有在说笑? “柳冬,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氏真的发火了! 她感觉再忍下去自己就成了乌龟。 饭端到他面前,每天给他洗衣服做饭,还不够吗? 不就是挨了顿打,至于吗? 成亲十几年,徐氏也是到今天才发现自己丈夫究竟有多小心眼。 “别烦我,当我是死的,明白不?” 柳冬这人,看着挺正常的,其实很轴,文雅点就是略微偏执。 但凡他认定的道理,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都会坚持到底,除非真的被扇了巴掌,比如上次。 以前的他,早早就意识到要分家,把所有期待和心血都放在自己的小家上,却被现实教会做人。 无论是妻子,还是儿子,都没有想象的那么好,这已经产生一种落差。 后来,屡次矛盾下,徐氏认为他窝囊,态度越来越差,让他心里的不舒服逐渐加深。 而那顿打,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都是芝麻大的小事,可一件件加起来,依旧要人命。 “你说的是人话吗?”徐氏真的被伤到,“活的好好的,凭什么让我把你当成死人?” 混蛋! 天天跟伺候祖宗似的还不行,这是想把老娘累死吗? 瞥一眼偷偷看热闹的小周氏,徐氏心里苦的跟吃了黄连似的。 真正死了丈夫的寡妇,活的有滋有味,天天吃肉喝汤,小脸都吃的水光油滑红扑扑的,反而她这个有男人的,日渐消瘦! 以前的徐氏,特别看不上小周氏,觉得她没用又克夫,现在的她,只剩下羡慕嫉妒恨。 “随便你怎么样,别找我就好。” 柳冬知道吵不过徐氏,也不打算跟她吵,咬死了不搭理徐氏。 虽然已经习惯徐氏自说自话,整天听叨叨,还是有些心烦。 柳冬现在的心情很好,并不想被徐氏影响。 “柳冬,你还是不是男人?不就是不小心挠了你几下,多少天了,还在记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刨了你家祖坟,至于么?” 徐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以前怎么不知道柳冬是这么混蛋的人? 不对,以前这人也任性又自私,只是没对着自己,她只是看乐呵。 现在成了当事人,徐氏才知道,这种人究竟有多可恶,分分钟逼的人把他人道毁灭。 “随你怎么说,”柳冬很平静,“没事赶紧走,别烦我!” 又是这样! 徐氏无力地垂下胳膊。 她真的后悔了,不该一时冲动就把柳冬给揍了。 虽然当时很得意痛快,但后果真不是她能吃得消的。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丈夫偏偏揪着不放,彻底跟自己离心,无论她怎么做,都动不了那颗顽固的心。 石头做的吗? 不对,铁的也不至于此? 徐氏气哭了。 先是捂着脸小声抽气,不一会儿又嚎啕大哭。 第78章 迁怒 徐氏崩溃了! 柳冬成功地把一个彪悍农家妇,折磨成了深闺怨妇。 见状,柳冬只是摇摇头,然后提起脚,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旁的小周氏看到,忍不住笑了,“大嫂,大哥是木头吗?” 媳妇哭的这么伤心,还能心硬如铁的直接走,也太狠心了! “关你什么事,”柳冬走后,徐氏也没心情哭,揉下袖子擦干眼泪,又狠狠剜小周氏一眼,“想看笑话?偏不让你如意!” 说完,梗着脖子扬着下巴,傲娇地离开。 小周氏楞一下,“我又不稀罕!” 说完,撇撇嘴又甩一下头发才离开。 小周氏走后,徐氏再也撑不住,坐在椅子上瘫软下来。 “娘,你,你还好?” 孙氏怯怯地出声。 徐氏这样,让她很同情,也很害怕。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怕柳时将来也会如此待她。 “没长眼睛?自己不会看?” 徐氏最近过得很不好,她感觉比在娘家那会儿还难。 丈夫不喜,儿子不在意,跟白活了似的,找不到一点存在的意义。 现在的她,最后悔的就是手贱打了丈夫,本来日子好好的,却成了现在这样。 甚至连改变都无能为力。 即便如此,徐氏依旧没给过儿媳一个好眼色。 在她眼里,儿子与自己离心,都是儿媳心机挑拨的。 此时的她忘记,没娶媳妇的小儿子,也不怎么亲近她。 孙氏很委屈。 大着肚子安慰人,她也有风险,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努努嘴看一眼身旁的柳时,沉默着低下头。 “娘,知道你为啥越来越不讨喜不,”柳时抿抿嘴,顿一下才继续开口,“因为你总是糟蹋别人的好心! 以前,爹对你好,你嫌弃他窝囊不争气,我向着你,却被你埋怨破坏了你们俩的感情,我媳妇担心你,却被你当成出气筒……” 太多太多的埋怨,柳时觉得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但,面前的人是自己母亲。 深吸一口气,勉强控制情绪后,柳时直直地望着徐氏,而后认真说,“娘,这个家快被你搅和散了,算儿子求你,放过我们!” 他真的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 太糟心了! 本来温馨的家,现在去跟卡在脖子里的鱼刺似的,上不来下不去,还噎的人窒息。 “是我搅和散的吗?”徐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你爹怎么对我的,你又不是不清楚,明知道怎么回事还来怪我?脑子没进水?” “难道你觉得错的全是别人?” “我有错,也只是一点点,你爹的错更大好不好?” 徐氏很憋屈。 在丈夫那里受完气,还要在儿子这里受,欠了老柳家的? “我爹再大的错,也是这个家的当家人,别人只能迁就,更别说,本来就是你先打的爹!” 之前的事,柳时比徐氏还后悔。 就因为一时想错偏帮了母亲,父亲就彻底跟他离心,怎么讨好都没用。 想到以前那个对自己好的掏心掏肺的爹,柳时眼睛泛起泪花。 他当时并不是故意的,只是父母之间,觉得母亲柔弱,才下意识的偏帮。 之后母亲愤起暴打人,他已经拦不住。 “我也就打了那一次。” 徐氏心虚起来。 这件事,甭管怎么掰扯,错的就是她,村里也不是没有霸道的泼妇,对男人动手也有,但是人家有倚仗,自己能耐,娘家也给力,不指望丈夫才敢这样。 而她,只是看起来唬人,自己是没什么本事的。 “你还想打几次?”柳时很心累,“娘,你究竟知不知道一家之主什么意思?奶不厉害吗?你看她可敢对爷动一个指头?” 娘到底怎么想的? 爹脾气是好,也不意味着人家愿意被欺负? 他一个被爷奶宠着长大的人,是谁想欺负就欺负的? 柳时怎么都想不明白,亲娘哪来的底气! 娘家不仅不给力,还拖后腿,当年为了几顿粮食就把人嫁过来,别说嫁妆,进门的衣服都是奶的旧衣服改的。 家里遇难的时候不见他们露面,日子好了起来却隔着三十里上门打秋风,明明有好几个儿子,偏偏扒着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吸血…… 这种极品也难找! “根本不一样好不好,”徐氏语气很暴躁,“你爷即使十来年没在家,那也是为了家里服役,因为他,咱们家才不用出人头入伍,你爹呢?他做了什么? 没有你爷有能耐,没有你二伯贴心,更没你三叔本事,他为这个家做了啥?” “所以,你看不起爹?” 柳时的声音发冷。 此时,明白症结的他,彻底生气了。 确实,爹是没啥大本事,还任性自私,三兄弟里最差劲的那个,那又如何? 再不好也是他们的爹,娘的相公,全天下的人都有资格看不起,唯独他们这些依靠的人不行。 现在所有的一切,所吃所用所穿所戴,甚至住的房子,用以谋生的地,哪个不是靠他得来的? “我……” 徐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她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对,私心里又不想反驳。 毕竟,三兄弟里,确实是柳冬最差劲,而且怎么扶都扶不起来。 以至于,她样样都比小周氏好,日子却过得天差地别。 嫉妒让她失去理智,却又明白自己做不了什么,久而久之,迁怒到丈夫身上,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差。 “因为三婶?” 虽是问句,却很笃定。 看到徐氏回答不出来后,柳时只觉得有一团火不停在地胸膛燃烧。 “娘,你一直都看不起却嫉妒三婶,觉得她一个好吃懒做的草包却比你过得好不应该……” “难道不是?”徐氏握紧拳头,“都是老柳家的媳妇,我还是长嫂,给柳家生了两个小子,还整天从天亮忙到天黑,哪一点比不过你三婶?凭什么日子却不如她?” “你没三婶样貌好!” “样貌有啥用?能吃还是能喝?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连男娃都不能生,她就是个废物!” 徐氏气急败坏到口不择言。 用尽了所有努力,却比不上别人一张好脸,无力和怒火交织,彻底吞噬了她本就为数不多的理智。 第79章 阴险 “三婶不仅样貌比你好,性格也比你强,她既不会埋怨丈夫,也不会嫉妒妯娌。” 柳时的声音很淡,也很理智。 然而,他这副模样,成功的再次激怒徐氏。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肤浅?就知道在意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 全特么大猪蹄子吗? “娘的不肤浅就是瞧不起自己丈夫?”柳时很无语,“也别说干活还有生孩子的事,若是你不能做这些,我奶早把你撵出去了,不管你承不承认,娘现在能吃饱喝足甚至大耍威风,都是靠爹得来的,没了爹,你,什,么,都,不,是!” 最后这句,柳时一字一顿咬着牙吐出来的。 心里面,他已经怨恨徐氏。 原来的柳冬,虽然一直对柳家二老耍流氓,对小家却相当负责。 天不亮就下地干活,回来还会修整农具,帮忙喂猪食打扫院子啥的,总之,不会让自己闲着吃白饭。 而现在,整天懒洋洋的,除了吃饭根本不搭理人。 地里的草又高又长,家里的锄头断了……通通跟没看见似的。 以前这些根本不用自己操心的事陡然压下来,纵然柳时已经很努力去适应,依旧觉得力不从心。 本来就事事不顺,徐氏又时不时抽疯撒泼,让原本就抑郁的柳时,都快窒息了。 “怎么说话呢!”徐氏不服气,“家里里里外外的事哪个不是我操持的?没有我你们这些小的能这么清闲?我哪天不是从天亮忙到天黑?” “既然家务这么累,你为何一直都不愿跟我们去地里享清闲?” 柳时讽刺地问出声。 没分家前,娘跟三婶较量,一直不肯下地,那时候人多,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爷奶不在乎他更不会在乎。 分家后家里那么多地却只有四个大人,还有一个怀孕的,娘还不去下地干活是为什么? 家里再累,也不用趴在地里晒太阳,不用酸的直不起腰。 “还不是为了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 闻言,徐氏有一瞬间的心虚,随即便理直气壮反驳。 小年轻又没啥经验,她不在家看顾点,出了事怎么办? 地里的活她都十几年没做过,现在去也只是拖后腿。 再说了,自己就算不下地干活,也比小周氏那头发丝都懒的人强十倍百倍。 “您说是就是!” 感觉到说不通徐氏后,柳时不假思索地直接放弃。 心累地瞥一眼徐氏,牵着孙氏的手离开。 见状,徐氏气结,“滚,全都给老娘滚,老的没良心小的也白眼狼,老娘谁都不要了!” 虽然这样说,徐氏还是越来越不甘心。 小周氏回来,嘀嘀咕咕把自己听到了说一遍,脸上那嘚瑟的笑。压都压不住,“可算让我痛快一回,当初你爹去世时,她就各种阴阳怪气,明里暗里说我没人要,不讨好她就在这个家待不下去,呸,什么东西!” 这话,小周氏跟谁都没说过。 一来觉得没面子,二来用她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想了想,发现闹出来对大家都不好。 毕竟,人家也没直接说,指桑骂槐而已。 还是背着人的那种,她根本没证据。 真的被恶心到了,而且这些话对小周氏也有很大影响,从那后,见到徐氏就能避则避。 “她都怎么说?” 柳瑜眼底闪过暗光。 亲娘再不靠谱,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她阴险着呢,”小周氏委屈地撇撇嘴,“不敢把你爹的死怪在我身上,就一直说我没用,不能生儿子,也不能干活,猪都比我有用!” 小周氏挑着不那么过分的说了出来。 事实上,当时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丈夫去世,本来就已经够伤心,吃饭的心情都没了,每天都蔫哒哒瘫在床上,还要听徐氏别有用心不停叨叨。 没提着刀把人砍了已经是看在几个侄子的面子上。 什么玩意! 说自己死了丈夫是遭报应,现在她被丈夫怨恨,儿子不喜,是不是也是报应? 柳瑜很生气,“大伯母真这样?” 便宜爹怎么对这个家的,大伯母不知道? 她怎么能趁着娘虚弱的时候欺负人? 也太贱了! “可不是,”小周氏翘起嘴角,“我一直在等着她的报应呢,这不,就来了! 以她那个要强性子,跟你大伯还有的闹呢,走着瞧,以前你大伯处处迁就她,大房才处处和乐,现在没人让,她心里憋着火!” “嗯!” 柳瑜垂下眼眸,掩饰眼底的情绪。 以前的她,对家里所有人都没意见,虽然知道他们的私心,却能理解。 现在…… “娘,我去找奶!” “找你奶做什么?”小周氏警惕地问,“不会要告密?千万别,这么丢人的事,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不许跟你奶说!” 小周氏有点后悔了,不该一时嘚瑟就全秃噜出来的。 “放心,不说这个!” 腹诽下亲娘死要面子活受罪,柳瑜又安抚她好一会儿,才去找老周氏。 另一边,徐氏琢磨好一会儿,觉得不能这样下去,眼睛转了转,再次来到三房。 自从上次被训斥后,她就没来过这里,这次来,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娘,洗石臼啊。” “嗯!” 老周氏没搭理她,继续手上的动作。 “啥时候买的石臼,以前没看过呢。” “你爹自己磨的,刚弄好没多久,小鱼儿想用糯米粉做糕点,洗干净臼米粉。” “娘有糯米?这东西可不好买,价钱贵也没多大用。” 徐氏的语气酸溜溜的,哪怕知道有求于人,也改不了。 “只要有银子啥东西买不到,”老周氏不耐烦应付了,“有事说事,没事一边去,你站这挡着我泼水了。” 即使已经分家,婆婆还是一如既往的泼辣。 放在以前,徐氏早就阴阳怪气地怼回去,此时的她,讪笑两下后,挪到旁边不碍事的地方。 “娘,要不我帮你洗?” “不需要,你一向毛手毛脚,洗的不干净,还要我再洗一遍,麻烦的很!” 婆婆吃炸药了? 徐氏心里泛起嘀咕。 怎么每句话都带刺? 第80章 活该 老周氏还真没想那么多,潜意识就是想刺人。 她是真不待见大儿媳。 以前这人也掐尖要强、处处攀比,她为了家宅宁静一直忍着,处处让着,结果却惯的人把儿子都给打了。 彼时的老周氏,一边气恼儿子不争气被妇人打一边又怨徐氏不懂事打自家爷们。 虽然对两人都没好感,显然,对徐氏更加不满。 被噎的不轻的徐氏,良久才干巴巴地说出这句,“那我陪娘说会儿话。” “不用,你该干嘛干嘛去,我忙着呢,没空听你叨叨。” “娘,”眼看老周氏油盐不进,徐氏急了,“咱娘俩相处也有十几年了,您至于这么绝情吗?” “瞧瞧你说的,好像被我磨搓了似的?”老周氏站起来,啪一下把洗石臼的水泼在地上,才继续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三房老的老小的小,不干活吃什么?不是谁都有你这么好的命,丈夫帮着儿子使唤着,我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婆!” “娘这话就说错了,”徐氏满脸苦涩,“儿媳如今的日子,还不如您老人家,柳冬他厌烦我,柳时跟我不是一条心,儿媳苦啊!” “然后呢,”老周氏把洗干净的石臼放在太阳底下,坐到小凳子上,“你究竟想干什么?” 徐氏一来,老周氏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过,不管她打什么主意,老周氏都不打算接招。 分家了就是两家人,甭管大房闹成什么样,她都不会插手。 闻言,徐氏像是抓住了希望,立刻恳求,“娘,你帮我劝劝柳冬!” “不劝,你回去!” “为什么?”徐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柳冬现在什么活都不干,还挑三拣四,娘觉得这合适?” “之前分家给了你们那么多银子,就算他整天躺床上,也够用好几年,你不用担心吃不上饭,当然,如果顿顿都要好菜好肉,就当我没说。” 老周氏觉得徐氏在没事找事。 夫妻俩的事,跟她说什么? “柳冬他不但不干活,还对我不好。” “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虽然没打没骂,可他一直嫌我烦。” “那你就少烦他呗,”听到这话的老周氏忍不住笑了,“既没打又没骂,也饿不着你,还闹什么?非要把好好的日子折腾的不成样子才行?” “不是,我就是……” 徐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却明白这种日子不对,别说跟刚成亲那会儿比,就连娘家做姑娘都没这么苦闷。 “就是啥?”老周氏摇摇头,“就是你矫情!” 老周氏心里埋怨徐氏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句话,她在柳冬身上体会很深。 没娶媳妇之前,大儿子虽然也有小心思,大体上是向着自家人的,对爹娘孝敬,对弟弟也很关爱。 后来,眼里就只有他那个小家,一直都觉得他们做父母的偏心。 这也没啥大事,毕竟,谁的路都只能自己走,自私点往往能让自己过得更好,做父母的希望的不就是这个? 不是没想过徐氏在其中的作用,只是懒得计较,更不想破坏儿子儿媳的日子。 啥条件都创造了还没把日子过好,只能说明,自己作! “我不是!”徐氏白着脸辩解。 “管你是不是,赶紧让开,忙着呢我,没空陪你聊。” “不行,娘,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滚!” 老周氏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一大把年纪的人,脸上都是褶子,还有脸哭! “娘~” “大伯母,你这是干什么?” 柳瑜来这有一会儿,现在只觉得辣眼睛。 她没想到,徐氏竟然会学小周氏撒娇。 “小鱼儿,”徐氏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妥,“你来的正好,看大伯母这些年对你好的份上帮我劝劝你奶,让他管管你大伯。” “管大伯是没问题,”话音一转,柳瑜继续问,“可是大伯母,你确定要奶掺和你们俩的事?” “怎么不确定,你奶的儿子,她不管谁管?” “可是这样的话,上次大伯被打,是不是也应该管一下?” “这……” 徐氏心虚了,偷偷瞥一眼老周氏,才讷讷出声,“我当时就是一时冲动,脑子抽了。” “冲动不冲动不重要,”柳瑜正起脸,“重要的是奶肯定会一碗水端平,管大伯更会管你,毕竟,儿子要打儿媳也要教不是?” “这样么?” 徐氏皱起眉头。 这副样子,把老周氏惹火了。 “咋滴,只能你欺负我儿子不许我儿子欺负你?想屁吃呢,”老周氏叉着腰指着徐氏,“打人打的那么起劲,现在喊什么冤?谁给你的脸!” “我儿子是没出息,也不是你一个光溜溜嫁进来的人能嫌弃的,以前你做的那些小动作我只是装作没看到,不是眼瞎,都是千年的狐狸,搁我这演什么聊斋! 滚! 不走我拿大棒子捶你!” 老周氏发威了。 什么玩意! 合着只能她欺负人? 凭她脸大?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啥意思?是不是非要我找你算账?赶紧滚!” 没达到目的,徐氏并不想走。 见状,老太太直接抄起木棍。 “娘,你先缓缓心情,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说完,徐氏忙不迭地往家跑。 柳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不是觉得你大伯母很奇葩?” “有点!” “跟她娘家一个德性,又蠢又贪,全天下的好处都被他们占了才算完。” “奶既然知道,为何不管管?” “你当我不想,”老周氏叹口气,“以前你大伯护的厉害,也不知她怎么吹得枕头风,一直都让你大伯觉得我故意欺负人。 至于现在,已经掰不回来!” 都怪当年太穷,为了不让长子打光棍,只能随便凑合。 要是好好挑,怎么也不至于此! “那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老周氏摊手,“老娘啥东西都给你大伯准备好了,他要是被这么一个女人欺负,那也是活该!” 第81章 矫情 “现在似乎是大伯在欺负人。” 柳瑜默默提醒。 “怎么,不忍心了?” “这倒不是,”柳瑜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人的一生非常短暂,没有必要把精力浪费在这些让自己不开心的事上,与其彼此折磨,不如各自放手。” 哪怕不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也没必要抵死折磨。 柳瑜的话,让老周氏呆愣良久。 她没想过孙女这么小的孩子,已经有这么深的感触。 “话虽然是这么个理,可一辈子能活明白却没几个,就说你大伯母,她不知道自己作吗?她只是不想承认! 净天的就想跟你娘比,却也不想想人跟人根本不一样,她的日子,已经超过大部分人。 人呐,还是得知足,想的越多,错的也越多!” “确实啊!” 柳瑜重重点头后,又陪老太太聊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小鱼儿!” “大伯母,”柳瑜诧异地看着来人,“你叫我做什么?” 大伯母刚在老太太那吃瘪,还没死心?该不会指望自己一个小孩子? “小鱼儿,这些年大伯母对你比亲闺女还好,你大伯也把你看的比亲闺女还重,要不,你去帮忙劝劝?” 徐氏这话倒没说谎。 不管她自己还是柳冬,都是那种不怎么重视闺女的人,反而因为柳瑜的特殊性,一直颇为照料。 听徐氏这么说,柳瑜的眼神古怪起来,“大伯母,奶方才的话你没听进去?” 闻言,徐氏脸色不自然起来,“你大伯是你奶的亲儿子,人心都是偏的,我一个外嫁过来的肯定比不过。” “大伯也是我亲大伯啊!” 柳瑜实在不明白徐氏的脑回路。 真看不明白自己方才使的绊子还是老太太说的不够明白? 夫妻俩的事,找外人有啥用,说不定还会越闹越僵。 这样苦巴巴地求着别人帮忙,为何不肯稍微改变自己? 不遗余力地拉外人压自己老公,即使能让他一时服软,真的会好吗? 这话,把徐氏噎住了。 虽然知道柳瑜精怪,其实却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再聪明也是十岁大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只要自己身段放软一些,好生好气商量,小孩子最心软,肯定会帮忙。 虽然这些想法没说出来,却在脸上表现的明明白白。 柳瑜笑了。 她终于相信小周氏的说词。 大伯母看着挺正常的人,其实脑袋轴的很。 “大伯母,侄女今天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脚上的泡也是自己走出来的,但是感情是相互处出来的,别老想着压着谁,脚踏实过自己日子、将心比心相处最实在。” 柳瑜说完,没管徐氏反应,直接离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徐氏如果依旧固执己见、执迷不悟,两夫妻肯定会越闹越僵。 柳瑜见过不少瞧不起自己丈夫的,却没有一个像徐氏这样,不仅赤裸裸到没有丝毫掩饰,自己压不住就把希望寄托于婆家人。 这么清奇的脑洞,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莫非是爷奶太好说话,给她造成了什么错觉? 摇摇头,柳瑜不再想徐氏。 她还是个宝宝,不适合琢磨这些家长里短。 柳瑜走后,徐氏还想找老爷子,还没见到人,就被怒气冲冲地柳冬拽回家。 “干什么?放开我!” 徐氏的手腕被捏的发疼,用力甩却挣脱不开,不由得冲着柳冬低吼。 “你是不是有病啊,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过?”柳冬整个人都阴沉沉的,有点吓人,“因为你,我把爹娘得罪的死死的,刚有点好转你就来破坏,跟我有仇是!” 特娘的,故意的? 柳冬怀疑,徐氏这个毒妇,就是想拿捏自己一辈子,才这样不择手段的压制自己。 这样想着,柳冬的暴脾气发作了。 啪一声,扇在徐氏脸上。 清脆悦耳,十分响亮。 徐氏的脸瞬间肿起。 “你打我?” 徐氏有些不敢置信。 两夫妻间,徐氏一直是那个处上风的,也只是偶尔被老周氏苛责。 两夫妻上次打架,柳冬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这些日子,柳冬虽然态度恶劣,却一直没动过手,这就给徐氏一种错觉,柳冬怕她。 事实上,柳冬早想动手,只是怕又遇到上次那种情况,打不到人不说还白白丢人。 “这巴掌让你长个记性,我才是一家之主!” 啪,又一巴掌。 “这巴掌是警告你,别给我爹娘添麻烦。” 啪,再来一下。 “这巴掌告诉你,我早变了,想像以前拿捏我,做梦!” 打完人,柳冬心里产生一种不可言说的快意,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还是那句话,不想过不过,当我稀罕你这个老白菜帮子似的,老子有房有地有存银,婆娘随时能换!” 牛哔哄哄地说完这些,又狠狠瞪徐氏一眼,柳冬才背着手离开。 徐氏被打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大老二,你们俩死了吗?眼睁睁看着你们爹打人都不知道拦一下?” “不就是打几巴掌,养几天就好,矫情什么。” “放你娘的屁,脸都快烂了,这是矫情吗?” “这话不是娘说的吗?”柳时一脸无辜,“当初娘打爹,可是连大夫都不让请,只是随便涂点药酒。” 闻言,徐氏彻底说不出话。 她当时怕别人得知自己打丈夫才这样说的,哪里会想到用在自己身上。 “娘,我给你抹点药酒?” 孙氏小心试探。 她心里非常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徐氏这个婆婆。 虽然婆婆言语刻薄,其实生活上并没有亏待她,家里但凡好吃的,都到了她的肚子。 哪怕只是为了抱孙子,她也领情。 然而,婆婆的处事,又让人非常不喜。 霸道又专制,明明只是个妇人,却想骑在所有人头上,结果半路翻车,彻底被公公厌弃,把家里搞的鸡飞狗跳。 然后,家里大大小小的活都压在自己相公身上。 婆婆不心疼儿子,她却心疼丈夫! 闻言,徐氏并没有拒绝,“还不快去拿药,没一点眼力劲儿!” 第82章 怀疑 孙氏抿抿嘴,没说什么就去拿药。 不过,上药的时候却加重了动作,哪怕被徐氏不停骂也没放轻。 徐氏虽然怀疑儿媳伺机报复,顾虑到旁边警惕又防备的大儿子,骂咧了两句话,并没有做什么。 一场风波后,老柳家又恢复了平静。 然而,这场平静只到下午。 刚吃过午饭,老爷子还在犹豫要不要把银子存起来时,乌拉一群人涌入院子。 “柳叔,爹让我给你们送来盖房子的匠人。” “盖房子?”老爷子愣了一下。 “柳叔,咱们去旁边说。” 走到没人听到的拐角,高义才小声解释,“爹让我告诉您,尽量多花点银子给人看,县太爷这个靠山震慑不住心思深的人,破财免灾!” “原来这样,”老爷子脸上浮现晦涩,“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叔是没经历过阴谋诡计,不知道人被逼急了真的啥事都干的出来,前年隔壁镇有人为了一袋粮,把全村都卖给土匪。” “还有这事?”老爷子大惊,“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村子死了九成,除了那户勾结土匪的,就剩几个贪玩被困在山上的孩子还活着,官府却连土匪的影子都没看到,性质太恶劣了,衙门也怕担责,一直瞒着没报。” 说着,高义叹了口气,“章乐县这地界,也就看起来平静,暗地里藏着不少魑魅魍魉呢,也不光咱们县这样,别的地界也差不多,太祖刚登基十年,天下还没荡平,实在没精力收拾这些妖魔鬼怪,不过,侄儿相信,未来必定会越来越好。” 额…… 虽然高义信心满满,老爷子却不怎么相信。 大山那么多,随处挖个洞藏着也能苟十几二十年,不主动出来,谁能找到? 顿一下,老爷子干脆转移话题,“人会不会送早了些,砖瓦木料都还没准备。” “侄子已经在县城订好,八间的用量,材料钱都要六十八两。” “六十八两?” 老爷子被这个数字吓住了。 “柳叔放心,这些银子包括了盖房子所有的材料,连上浆用的糯米都囊括其中,青砖也留足了垒院墙用的,银子花的是不少,但是,物超所值。” “叔不是不信,”老爷子吞了吞口水,才继续解释,“实在是数字太大,被吓着了。” 县城一座上好的院子也不过两百多两,还是两进的那种,自家一座房子却要花近百两。 着实有些吓人! “花销是大了点,”高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房子要住几代人,下的功夫越多越好。” “是这个理!” 老爷子说完,匆匆回到房间,把还没捂热的银子递给高义。 高义没说什么客气话,拿了七十两直接离开。 高义离开没多久,县城的人就把材料送过来。 “柳叔,这就盖房子?” “好家伙,还是青砖大瓦房?” “早上刚得赏银,下午就盖房子,难怪总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真够速度的!” 虽然地里还有活计,村民们却一直围着一辆辆驴车转悠,不肯离开。 眼热又羡慕,嘴巴也议论不停。 “大家伙也都知道柳家已经分家,”老爷子静静听着这些话,待人群平复心情后才不紧不慢解释,“三房五口人只有两间房,我那孙女婿都只能睡柴房凑合,实在没地,好不容易得了银子,肯定要先把房子盖起来。 毕竟,没个自己的窝,心里总是不踏实!” “这话在理,甭管有钱没钱,都要有个自己的地方才行,不过,青砖大瓦房还是让人羡慕的紧呢!” “只要好好干,大家伙都能盖青砖大瓦房,”老爷子笑着打哈哈,“乡亲们若是不着急地里活计,可以过来帮忙,虽然不管饭,工钱却照着镇上最高的给,一天十五文如何?” “那感情好,赚点铜板正好够抢收时买肉贴贴膘。” “放心,肯定让大家都有肉吃!” 老爷子虽然笑的爽朗,心里却肉痛的想哭。 摆流水席、盖房子、中秋节礼…… 一样样的算下来,一百两银子,别想剩下多少! 老爷子哭着脸回到院子时,柳瑜疑惑不已,“爷,谁惹你啦?” “钱惹的,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把银子存到钱庄,现在想存也存不了,已经没了!” “没了再赚呗,”柳瑜笑嘻嘻地开口,“咱爷俩去卖山药,正好填点进项!” “成,我嘱咐下你大伯看着材料,咱们坐店家回城的驴车走。” “行!” 两人的对话,被老周氏听的一清二楚,“就去卖山药?” “嗯,我估算了下,山药干差不多两百斤,足够跑一趟了。” “真的能卖钱吗?” 老周氏有些忐忑。 虽然相信孙女,山药干也晾晒的像模像样,可依旧是心里没底。 “能的,”柳瑜很确定,“奶若是不信,可以跟着一起去看看。” “我就算了,”听到这话的老太太连忙摆手,“家里一摊事,离不开人,我可不能走。” “那行,等我和爷回来再跟你说。” “成,卖不出去也别着急,咱带回来放着冬天吃,排骨里面加点山药干炖汤挺好喝的!” “好。” 还是不信呐! 柳瑜忍不住摇头。 她并没有与老太太分辨,反正,事实胜于雄辩。 其实,柳瑜除了山药外,还采了不少别的药材,可那些她并不准备卖。 一部分留给自己用,另一部分放在家里备着,以防万一。 爷俩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蹭别人驴车进了县城。 柳瑜炮制药材的时候很认真,老周氏做事也仔细,白白的山药干几乎没有一丝杂志。 “这批山药干的成色很不错,一钱两文能接受吗?” “能,怎么不能,”老爷子脸都快笑成一朵花,“家里还有些没带过来,你们若是还收,下次我还带过来卖。” “尽管放心,我们肯定收,”老大夫的态度很和善,“这山药干不仅是药材,还是食材,消耗大着呢,若是有新鲜更好,一钱一文,不少大户人家都抢着要。” 不管是药材还是食材,但凡沾上药这个字,都不会便宜。 第83章 服气 拿着四两多的银子走出去时,老爷子晕乎乎的,“两麻袋山药干就卖了四两?好贵!” “药铺给的价格实诚,”柳瑜一脸唏嘘,“这么厚道的生意人,真是可爱。” 平平无奇的遭遇,一点都不像电视剧那么波折,总觉得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多正常的事啊,”老爷子不以为意,“太祖不待见商人,一旦发现他们欺压百姓就会追究到底,轻则挨板子重则倾家荡产,药铺待遇还好一点,毕竟也不算与民争利,其他做生意的人,只要跟人起争执,都没那么容易善了。” “这样的话,”柳瑜睁大眼睛,“遇到哪些故意使坏,想讹诈的人,商人该怎么维护自己的权益?” “这……”老爷子轻咳两声,不自然地回答,“应该没有这么坏的人。” “我不信!” 在柳瑜看来,商人地位过低也不是什么好事。 “信不信都跟咱们没关系,”老爷子照着柳瑜的脑门敲了一下,“今天八月十三,过两天就中秋了,咱们去买点月饼过节!” “零食也要买一些,家里除了红薯干,啥都没有了,我娘都被逼的啃生花生了。” “别惯着你娘,她那张嘴跟无底洞似的,多少东西都填不够!” 闻言,柳瑜也不反驳,笑眯眯接话道,“那就买点糕点,放在你跟奶的房间,给你们晚上饿的时候吃。” “多买点月饼,这个也是糕点,” “也行!” 爷俩商量好,就去卖月饼的铺子走去。 刚出炉的月饼,整整齐齐码在木质托盘上,大小不一。 “爷,咱家买什么口味的?” “月饼还有别的口味?”老爷子疑惑,“不都是五仁馅?” “客官,咱家的五仁月饼又香又甜,有专门送亲戚的四两月饼,也有象征着团团圆圆的八两月饼,还有小小一个的二两月饼,皮薄馅厚,用料实在,您二位来点不?” “什么价钱?” “二两的五文,四两的九文,八两的十七文。” 柳家以前买月饼,都是赶大集的时候买小摊贩的散装月饼。 没有店铺的精美,却实在,口味不错,价钱也便宜。 闻言,老爷子不由得咋舌,“怎么这么贵?” “客官,一分价钱一分货,咱们做月饼都两三代了,出了名的好吃,您尝尝就知道。” 小二说完,麻利地切了一点点月饼递给两人。 柳瑜不喜欢吃五仁月饼,觉得硬的崩牙还甜的齁人。 这次的月饼却意外的好吃,甜度刚刚好,外酥里软,还有新出炉那种特有的香味。 “爷,多买点,味道确实很不错。” “那就来十个。” “哪样的?” 老爷子还想想好,柳瑜就率先替他回答,“各来十个!” “会不会太多?”老爷子犹豫了。 倒不是觉得月饼多,而是觉得花钱多。 柳瑜不用想就知道老爷子什么意思,“也就310文,咱家还能承受,这可是县城最好吃的月饼,奶和娘她们俩一定爱吃。” “那成,”老爷子不再犹豫,“店家,记得帮我包整齐点。” “好咧,您就放心。” 一文钱的包装费还是很划算的,先用油纸打底,封装好贴上写了福字的菱形红纸,然后系上麻绳,好看又好拿。 拿好月饼,两人刚付完钱准备走,就看到对面围一堆人。 “怎么回事?” “作孽啊,”月饼铺子的店家长叹一声,“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日子本就过得艰难,还要时不时遇到恶心事,也不知道哪天是个头儿!” “怎么说?” “对面那家酒楼,也是祖传的产业,好几代了,里面的酒菜好吃又便宜,生意好的不得了,可惜,没赶上好运道,又犯了小人,时不时就有人过来闹。” “酒楼岂不是被闹得没生意?”柳瑜有些吃惊。 “谁说不是呢,”月饼铺店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咱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既没有缺斤短两,又没骗人家钱,不过是赚个辛苦费,就这样,还是有人使坏,世间在没有比人心更难琢磨的东西了。” “不能找别人帮忙?” “找谁啊?谁愿意跟商户扯上关系?” 柳瑜离开月饼铺后,这些话依然久久在耳边回荡。 看到孙女魂不守舍的样子,老爷子也是无奈,“要不带你去凑凑热闹?” “爷好像并不歧视商户?” “有啥好歧视的,都是凭本事赚钱对得起良心,一样讨生活的人,不存在谁看不起谁,都是普通老百姓,没啥不一样的。 大家讨厌的是奸商,那些本本分分做生意的人,也不能一棒子打死。” “爷说的对,孙女受教了。” 两人向人群走过去,就看到中央正躺着一个撒泼打滚的妇人,“我的肚子,哎吆吆,疼死我了,肯定是你们在饭菜里下了毒。” “这位夫人,我们酒楼的饭菜不少人都吃了,只有您出了问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言外之意,就是讹诈。 “我不管,我就是吃了你们店的饭菜肚子痛的,必须赔我看病的银子。” 理直气壮的态度,周围人都被她感染了。 “店家,你们酒楼的饭菜不干净,人家只是让赔看病的银子,没去报官已经是手下留情,何必咄咄逼人?” 一个拿着扇子的书生不紧不慢开口。 “各位乡亲,咱家这酒楼也不是开一两天了,从来没干过坑害客人的事,这位夫人确实来了酒楼,可她坐一柱香冷板凳就喝了一碗不要钱的面汤,还是我们好心给打的。” “这么说来,这妇人岂不是白眼狼一个?” “胡说,我就是被你们害的肚子疼的。” 撒泼妇人又哎吆哎吆地叫起来。 “小鱼儿,这事你咋看?” “故意讹诈,”柳瑜认真观察后笃定地开口,“这妇人虽然故意打滚把脸弄的脏兮兮的,可哭嚎的力气很足,四肢也很有力,并不像肚子疼。” 这人讹诈都不舍得投本钱,连象征性的一道菜都不点,好令人无语! 也是服气! 第84章 理想化 柳瑜觉得今天也是长见识了。 “这位夫人,”酒楼的人也急得不行,“掌柜已经让人去请大夫,若真是酒楼的问题,我们一定负责到底。” “谁要你们请的大夫,给我银子我自己找,”妇人并不领情,“你们请的人肯定会相互包庇,我可不敢信。” 围观人听到这话,煞有其事的点头,“这话有道理。” 有道理个锤子! 柳瑜的医术虽然半吊子,却也看得清这妇人根本没病。 想了想,她冲酒楼小二甜甜一笑,“小哥,能给我端一盆水?” “客官要喝水,我这就去端,唉,”小二突然反应过来,“一盆还是一碗?” “盆,洗脚盆最好。” “洗脚盆?”小二笑意凝住,略微思考后还是咬牙答应,“您稍等。” “爷,这个酒楼的人确实不错。” 自己麻烦缠身,也没有拒绝帮助别人。 “不错是不错,可惜,被这么个滚刀肉缠着,怕是少不了破财免灾。” “或许还有转机呢!” 柳瑜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闹剧继续进行,酒楼和妇人一直僵持,围观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停浇油。 少顷,小二端着盆过来,“客官,这是小人的洗脚盆,已经刷了两遍,绝对干净。” “谢谢,其实不用洗这么干净,唉,便宜某人了!” 柳瑜说完,端着盆挤到中间,没有犹豫,啪嗒一下泼下去。 “哪个孙子泼老娘?是不是不想要狗命了,老娘是你能泼的,头发丝都不是你动的起的……” 撒泼妇人正卖力演戏,忽然从天而降一盆水,隐隐还有些发臭,一个激灵爬起来就是大骂,且喋喋不休。 等泼妇骂到喘气,柳瑜戏谑的声音才响起,“这位大娘,你肚子不疼了?” 闻言,周围人反应过来,泼妇整个人僵硬。 “大娘,原来你故意骗人!”柳瑜装作惊讶地开口。 人小就是占便宜。 根本没人怀疑,周围人全顺着柳瑜的话思考。 “大婶脸这么红润,骂人都不重样,哪里像有病?” “就是,方才还一直嚷着肚子痛,骂人那会儿咋没感觉?” “就是故意讹人的!” “店家遇到这种人,也是倒霉透了。” “难怪不肯要酒楼请的大夫来,怕被人看穿装病?” “这人也太无耻,没花一文钱,店家还送了一碗面汤,结果却被反咬一口,什么玩意?” “辣鸡一个!” 不知道谁,气不过砸了一个烂青菜,接着便有人有样学样,没东西的人就吐口水。 妇人见状,干脆破罐子破摔,“老娘就是肚子疼,不给银子不走了。” “你这妇人,都被抓了现行还不肯罢休,也太无耻。” “官府都不管,要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妇人反唇相讥,“方才给我撑腰的是你们,现在压着我的也是你们,妖精都没你们这么多变!” 这理所当然又无耻之极的样子,让众人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传过来,“柳叔,小鱼儿,你们来县里怎么不说一声?” “高义叔,”柳瑜惊喜地转头,“你怎么过来?” “正好到这边巡逻,远远看到两个人像你们,这里出了什么事?” 此时的高义,因为当值,还穿着皂衣。 “官差来了,”人群沸腾起来,“官差来抓人骗子了。” “怎么回……” 还没说完,原本猖獗的妇人,已经一阵风似的溜走。 “有人故意来酒楼装病讹诈,就刚刚跑那个。” 柳瑜的话刚落地,就有人迫不及待补充,“那人极其不要脸,被我们识破了,还赖着不走,不拿到银子不罢休,官爷,这种刁民,应该关在大牢里别放出来,免得出来祸害人。” “现在人已经不见,说什么都晚了,你们也都散了,别影响店家做生意。” “听官爷的!”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开,柳瑜两人也准备离开。 然而,刚转头就被小二叫住,“三位贵人请留步,请到小店歇歇脚,厨房已经在准备酒菜。” “不用了,”老爷子微微错愕,“我们也没帮忙,当不起这顿饭。” “贵人客气了,这妇人是这个月第五个闹事的,每次都僵持许久,酒楼的生意都被影响的没客了,这次若不是你们,我家掌柜都准备彻底拼命。” 闻言,柳瑜愣住,“你们这是得罪谁了?” 不过,这家酒楼也太老实了,都遇到好几个了,还不长记性? “不知道啊,”小二声音苦涩,“咱家一向与人为善,剩下来的饭菜都会让人送去城隍庙的乞丐吃,实在想不到得罪了哪路神仙。” “你们就没想想办法杜绝这种事?” “这个怎么杜绝,”小二摇头,“上门就是客,人家来咱家吃饭,咱就该伺候周到,怎么能恶意揣测客人!” 闻言,柳瑜很无语。 难怪这家酒楼被讹了一次又一次,这观念未免太理想化。 “那你们也该想想办法,比如给官府反应反应,或者请个大夫坐镇,再不然请两个打手,总不能每次都让人占便宜啊。 要我说,第一次就该直接绑了送官,哪怕挨几板子,也不能让坏人得逞,必须让他们付出应有代价而不是息事宁人,只有杀鸡儆猴把威严立起来,才能彻底杜绝麻烦!” 柳瑜有理由怀疑,就因为酒楼手段太软棉,讹诈零成本却获利大,才会一波接一波的来人。 “还能这样?” 小二被说蒙了。 出了这种事,他们除了做事更谨慎,完全没想过做其他的。 “还是太老实啊!” 柳瑜小大人似的叹息,完全没察觉到三个大人古怪而微妙的眼神。 咳咳…… 老爷子最先回过神,“小鱼儿,别胡说,做生意以和为贵,像你这样,会把客人吓跑的。” “说的现在没吓跑客人似的,”柳瑜吐吐舌头,继续开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待朋友应该像春天一样温暖,对待敌人却要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第85章 已经尽力 一席话,让三人久久张大嘴巴。 “小鱼儿,这话也是那位教给你的?” 如此老辣的想法,也只有经历世事的人能悟出来。 “是啊!” 柳瑜僵硬一下,立刻反应过来。 这些话,并不适合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毕竟,十岁的宝宝,处事怎么可能如此老练。 这已经不是聪明不聪明能解释清楚的。 “行了,”高义意识到不妥后,立刻转移话题,“柳叔,这不是说话的地,咱们回府再说。” “成!” “贵人,饭菜都准备好了。” 小二着急起来。 人情若是不及时还,只会越欠越大,他并不想这样。 “不用了,下次再说!” 说完,三人离开。 “是不是没请到人?” 酒楼掌柜了然地看着耷拉脑袋的儿子。 “爹,儿子无能,把事情办砸了。” “无妨,那三位都是贵人,帮忙也不是为了让咱们报恩,咱家是商户,人家不愿意交往也正常。” “这个倒不是,我瞧着他们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想占咱家便宜。” “怎么说?” 闻言,小二把方才的事简述一遍。 “小丫头不简单啊,”酒楼掌柜唏嘘一声,“能说出这番话,不管胸襟还是手段都上佳,可惜,不懂藏拙,还是女娃,锋芒毕露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儿子却觉得不一定,那爷孙俩穿的虽然普通,精气神儿却少有的好,还跟衙役交情不浅,定然有过人之处。” “或许。” “如果这样,咱们要不要按照她说的那样做?” “怕是已经晚了,”掌柜的叹息一声,脸色如墨,“被人三天两头的闹,酒楼的客人流失大半,哪怕没人闹事,咱家也回不到从前了。” “唉!” 父子俩的对话,柳瑜并不知道,此刻的她,一脸懵逼地看着又是搂又是抱又是揉自己脸的高老夫人。 “小鱼儿,奶奶终于把你盼来了,果然跟你爷爷说的一样,面团子似的,软乎乎胖嘟嘟。” 说着,在柳瑜脸上弹了一下,然后发出公鸡打鸣般的笑声。 “嫂子,麻烦您在奶奶前面加个高!” 老爷子有些不开心。 他觉得自己和妻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小柳啊,这就是你不对了,咱们两家什么关系,比亲兄弟还亲呐,我都不在意你介意啥!” “我当然……” “当然啥?” 老爷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高师爷的声音。 “伍长,我在跟嫂子讲道理。” “哦,”高师爷未置可否,洗洗手,走到柳瑜身边掐一下脸蛋逗人,“小鱼儿,好几天没见面,想没想爷爷?” 这怎么回答? 柳瑜很无奈。 这两口子的热情,让她有点招架不住啊! “有想高爷爷。” “叫爷爷就好,”高师爷笑眯眯地开口,“两个字顺口,爷爷可舍不得你费力气。” 呵呵…… 不愧是两口子。 老爷子后悔了,他感觉再待下去,孙女都留不下,“伍长,天不早了,孩子她奶还在家等着,该回家了。” “那行,回去!” 说完,高师爷有些嫌弃地摆手,似乎巴不得老爷子赶紧走。 “成,”老爷子咧开嘴,露出憨笑,“小鱼儿,咱们回家了,你奶肯定等急了!” “等等,你要带小鱼儿走?”高师爷的脸刷一下黑了。 “不然呢,”老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难道要我一个人回去?” “你若是害怕,我可以让你侄子送你。” 神特么害怕! “小柳,”高老夫人很不满意,“你这就不厚道了,我们娘俩刚见面,你就着急忙慌把人带走,不觉得亏心吗?” “我亏什么心?”老爷子很无语,“我们爷俩回自己家还不行?” “你自己回去就成,别把我孙女带走,高义,快把你柳叔送走。” 这是铁了心抢孙女? 老爷子满头黑线。 瞧着挺正常的人,怎么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 然而,毕竟是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伍长,老爷子想了想,把目光放在柳瑜身上。 本宫还是个宝宝啊,要不要这样为难人? 柳瑜很委屈。 原来你是这样的爷爷,自己解决不了,就找孙女背锅。 谴责地瞪一眼老爷子,皱着脸开口,“高爷爷高奶奶,这次没跟家里说,下次再陪你们行不行?” 软糯的声音,委屈的语气,皱巴巴的小脸,让人根本没法拒绝。 于是,高师爷迁怒到老爷子身上,“白活这么大年纪,就会为难孩子,看把咱孙女委屈的!” 这是为啥? 还不是你们逼得? 老爷子想咆哮。 “算了,”高老夫人很失望,“今儿就先到这,县太爷不是在弄县学的名额吗,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咱们先不跟他计较。” 什么意思! 老爷子一脸迷茫。 总觉得这夫妻俩要瞒着他做什么。 最终,老爷子还是带着小鱼儿离开了。 来的时候只提了月饼,回去时却大包小包。 “有点难受,”老爷子靠在牛车上,蔫哒哒的,“老头子我还是第一次去别人家打秋风。” “有秋风打还不好?”柳瑜眼神古怪,“总比喝西北风好!” “你不懂!” 这是拿孙女换的! 老爷子怀疑,拿了这些东西后,小鱼儿在家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想到这,悲从中来,“小鱼儿,别怪爷,我已经尽力了。” 终究还是胳膊扭不过大腿,拿人手软啊。 “什么跟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 高家。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老夫人还在盯着大门看,“老爷,过完中秋就把柳瑜接到咱家来,我可真的稀罕她。” “我也想,柳辰不可能放人啊,那是他放在心尖尖的孙女,没那么容易撒手的。” “那怎么办?咱家没个孙女,臭小子又太讨嫌,不是我没耐心,是他们真不配我待见,淘的不像人!” “老大老二还年轻,可以继续生,前些年埋的虎鞭酒拿出来,晚上我们爷仨好好喝一杯。” “这主意倒是不错!” 于是,今晚的夜变得格外美,也格外漫长。 红宵帐里,吞云吐雾…… 第86章 花 县城的插曲,老爷子并没有多说,到家立刻把卖药材的银子交了出来。 “真卖了钱,足足四两,”老太太很惊喜,“这钱赚的真容易!” 早知道这么赚钱,应该跟小鱼儿一起挖山药的。 说不定还能多赚点! 老太太的话,听的柳瑜很无语。 这话说的好像她到处采药很容易似的! “爷奶,家里房子已经开工了,药材也卖了,好歹有点存银,咱们是不是该计划下,把干爷爷接回来?” “不大合适啊,”老爷子紧锁眉头,“以前是没钱,现在是没人。” “家里要盖房子,还要摆流水席,腾不出人手。” “我自己去就成,反正我一个小孩,家里也用不到。” “这怎么可能,”老爷子不住地摇头,“别回头没把人带回来,却把自己搞丢了,拍花子多着呢,最喜欢偷你这种又白又嫩的孩子!” “我可以跟商队搭伙去。” 交通不便真的很无奈,明明距离不远,却要花几倍的时间。 若是后世,一百里地也就一个多小时事。 “不成,若是没个大人陪着,指不定你干爷爷怎么想,都拖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么几天,等房子盖好我再陪你去!” 老爷子态度很强硬。 在这种事上,他并不打算放任孙女胡闹。 柳瑜不服气,瞪大眼睛跟老爷子对视。 老爷子把眼睛瞪的更大,谁都不让谁。 最终,柳瑜率先低头,“小孩子真没人权!” 想找个借口出去转转都不行! 柳瑜回房间的时候,小周氏正在一脸幸福地吃月饼。 “又香又甜,不愧是县城的东西,就是好!” “都快睡觉了还吃,你就不怕长胖?” “长胖不好吗?那可是福气的象征,我巴不得自己变胖呢。” 柳瑜:…… 就知道不能对她抱有任何希望。 柳瑜有些烦躁地躺在床上。 翌日,刚吃过饭,荀逸就找过来。 “你想去接干爷爷?” “你有办法?” “对,隔壁县也不是很远,骑马也就两个时辰的路程,你可以找高师爷帮忙。” “这倒是个好办法!” 柳瑜认真思索后,觉得非常可行,立刻去找老爷子。 老爷子在新宅监工。 柳瑜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顿时,老爷子警惕起来,“你忘记昨天的事了?不许去高家。” 本来就想抢人,孙女还送上门,这怎么可以? “他们只是开玩笑的,”柳瑜干笑着解释,“高爷爷高奶奶儿孙成群,怎么可能稀罕一个外人,只是拉近下两家的关系而已。” 柳瑜很有自知之明。 她虽然可爱到无敌,却也不至于人人喜欢。 之所以这种表现,只是一种拉拢。 虽然目的不纯,但这种不带恶意的亲近,也不会让人排斥。 “你知道就好,”老爷子酸溜溜地开口,“老柳家才是你的根,外面那些人再好也只是近亲,他们肯定喜欢你,却也没表现出来的那么夸张。” 亲兄弟分家后还明算账呢,更何况十来年没联系的伍长。 过命的情分肯定有,却不至如此。 都怪孙女太优秀,才让人舍得下死力气拉拢。 原本,老爷子并没有想那么多,直到县太爷的奖赏下来。 之前献水车,他只想着得十几二十两赏银凑一下盖房子,别的根本不敢想。 从没想过县太爷会如此重视。 老爷子琢磨良久,隐隐明白过来,水车虽然看起来不起眼,却比自己想的重要,高家也会得很多利。 “放心,”柳瑜知道老爷子担心什么,走过来抱抱他,“我不会忘记自己身份。” “这样最好!” 老爷子虽然说的傲娇,却还是松了口,亲自带人去县城。 两人去而复返,让高家老两口很是惊喜。 “我还以为你又跟以前一样,憋个十年八年藏在乡下呢。” 高师爷虽然阴阳怪气,脸上却带笑,显然很满意老爷子的作为。 “伍长,”老爷子有些尴尬,“这次找过来,是有事求你。” “什么事?”高师爷很好奇,“是不是很急?” 不然为何在昨天不说? “老三的干爹在隔壁县,当初说好了给他养老送终的,结果却……” “如今家里也算安定了,就想着是时候把他老人家接过来,但是一百里的路也不好走,就想着看看能不能让衙门去府城的人带一下。” “这样,”高师爷认真思索后给出答复,“高义今天不当值,我派他去府城办事,顺便带一下小鱼儿,如何?” 周县令的官阶,还不够资格坐马车,出行只能用软轿和驴车。 因此,哪怕不缺钱,县衙也没有几匹马。 仅仅两匹,还是养来专门送文书的。 “谢谢伍长。” 老爷子表面笑得灿烂,心里却叹息人情欠大发。 马不是那么好骑的,也不是谁都有资格骑的。 要么有身份,要么有功劳。 高家这样做,自身也担了很大的风险。 于是,柳瑜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被高义抱着出发了。 人走后,高家老两口凑一起说悄悄话。 “小鱼儿这孩子是个重情义的,不愧是柳辰的孙女。” “当家的,会不会太冒险,今儿这事万一被人知道,咱们家也得不了什么好的,要我说,跟着那些商队走更稳妥。” “没你想的这么严重,小鱼儿一个孩子,没人会跟她计较,不会有人故意找事。” “希望!” 高老夫人依旧心里不踏实,想了想,转动下佛珠去了小佛堂。 马背上的柳瑜倒是挺兴奋的,难得有个机会能外出长见识,自出城后就四处打量。 见状,高义感觉很好笑,“家里到处都是这种野花野草,有什么好看的?” “大概是家花和野花的区别,”柳瑜眯着眼,很是惬意,“高义叔更喜欢家花还是野花?” 闻言,高义整个人僵住。 昨天在踏上,媳妇好像也问了这个问题。 他怎么回答来着? 都喜欢! 然后就被咬了,整个胸膛全是牙印。 想到这,立刻毫不犹豫回答,“我喜欢家花。” “我倒是更喜欢野花,顽强又野性,看着就起劲。” 第87章 没有净土 闻言,高义立刻警觉起来,“小鱼儿,你还小,咱们要往好的学,不能乱来!” “乱来什么?”柳絮很迷茫,“义叔,咱们不是在说花吗?画风怎么突然就变了?” 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啊……这,”高义不自在地扯扯嗓子,“我随口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这特么误会就大了! 自己也是蠢,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说荤话。 这要是让别人知道,脸可就丢大发了。 “嗯嗯!” 柳瑜反应过来后,看着高义通红的脸,眼神闪过戏谑。 几朵花都能歪到某件事上,这是经历了什么? 莫非是个中高手? 这一瞬间,柳瑜想了很多很多。 尴尬的小插曲过后,高义加快速度。 隔壁县,一个简陋到四处破洞的房子,穿着整齐的老人无精打采地半躺在摇椅上。 “又熬了一天啊!” 老人的声音很沙哑,也很粗砺,有些生疏,似是很久没说过话。 少顷,一阵嘈杂的声音传过来。 “石老头,快开门。” 咚咚咚的敲门声,吵得人耳朵疼。 原本就破败的木板,在人重力的啪嗒下,终于不堪重负。 啪一下,散落到地面。 “这门也太破了,还没两下就坏了,你们作证,跟我没关系啊,是它自己摔的。” “门都坏了,咱们赶紧进入,别拖,正事要紧。” 说完,毫不客气地踩着门板过去。 没一会儿,衰败的门板上多了好几层密密麻麻的脚印。 对于这一切,椅子上的老人置若罔闻,眼睛都没睁开,仿佛并不在意。 “石老头,已经一个月,你考虑清楚没?” “老朽不会要别人家的孩子,我有义子。” “你那义子三年前就死了,他家里人也没看过你,人家根本不想跟你扯上关系,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与你们无关!” 老人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只是眼底却多了些伤痛。 “石老头,不是我说,咱们做人就得务实,你都六十的人了,再不找个摔盆扛幡的,黄泉路上都不安稳,何必死犟着? 我们家三小子,机灵又懂事,想收他做儿子的多着呢,我们家都不乐意,现在能松口,偷着乐还来不及,你矫情什么?” “那么好的小子,你们家自己留着就成,不用给我!” 老人眼底多了抹讽刺。 这些人打的好算盘,还当别人不知道呢? 心思如此浅白,自己都骗不住,却有迷之自信骗别人。 也是奇葩! 摇摇头,老人又闭上眼。 为这些不懂四六的人浪费精力,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 “石老头,你别给脸不要脸,一只脚都踏进坟头了还是这么横,信不信让你没法子入土为安?” “滚!”老人睁开眼,气势凌厉,“最后一次警告你们,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不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能不能入土为安尚且未知,继续纠缠下去,你们定然会死不瞑目!” “石老头,你特娘信不信……”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老人突然起身,然后一个窝心脚,直接把人踹倒。 “全都滚!” 看到老人真的发怒,原本还嚣张的不行的人群,立刻面色慌张。 “这老头病这么多天,怎么还这么有劲儿?” “要不咱们过些天再来,万一把人惹急了,他会不会真的杀人?” “杀人犯法,他不怕?” “人家都快死了,还怕什么犯法,你们想搞事就搞,我先撤了。” “我也一起,反正这人也没多少日子好活,等他虚弱的动不了咱们再来,还怕他不听话?” 这些议论,让老人的嘴角都抽搐了。 他人还活的好好的,就直接被当成死的,真是猖狂! 若是以前,眼睛都不眨地直接解决掉,过了十几年平静日子,心也变软了。 算了,一群跳梁小丑而已,还不至于让他放在心上。 “原本以为乡下人憨厚老实,方便养老,看来,天下哪里都没有净土!” 说到这,老人的脸上浮现惆怅,浑浊地眼睛远远地望着远方,似追忆又似叹息。 三家村! 就如柳瑜说的那样,她一个小孩,家里有没有她都一样,日子照样的过。 老爷子监工新宅,老太太跟大儿子一起准备酒席,荀逸接手家务,只有小周氏悠闲地躺在椅子上嗑瓜子。 “荀逸,过来把瓜子壳扫一下,都快把我脚埋了。” 小周氏坐在躺椅上,左手清茶右手瓜子,翘着二郎腿,惬意又自得。 荀逸回头,看到刚刚扫过的地满是瓜子壳,心中无奈,“娘,瓜子不能多吃,会上火!” “这你就小瞧娘了,吃多少我都不会上火,也不会变胖。” 说到变胖的话题,小周氏明显有些惆怅。 她虽然已经算丰腴,却依旧觉得自己不够圆润,可惜,吃再多也不会胖。 柳瑜则相反,基本不吃零食,还经常去山上采药,然而,并没有变瘦。 “偶尔也要换换口味,我去给娘拿点麻花怎么样?” “也行,”小周氏拍拍手,还用手帕擦了擦,“顺便再换壶茶,凉了不好喝。” “行!” 荀逸心里腹诽不已,不过还是按照小周氏说的去准备。 徐氏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不是吃就是喝,还要人伺候,怎么不懒死她!” 同样都是老柳家的媳妇,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小周氏除了脸,还有啥好的地方? 养只公鸡还能在天亮打鸣,养着小周氏,只会消耗家里粮食,这种废物,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惯着? 反倒自己这个勤劳能干的长媳,丈夫不喜儿子不孝! 越想,徐氏越生气。 瞪大眼睛死盯着小周氏,恨不得把人吃了。 “娘,中午不用做我的饭,我跟爹去新宅子那边帮忙,在那边吃!” 柳时突然而至的话,把徐氏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当即黑了脸,“不许去!三房盖房子,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又不会给咱们住。” “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只是分家,又不是分宗,纵然不是一家人也是亲戚,帮点忙也是应该。” 第88章 恶心 “应该个锤子!”徐氏气结,“你没看到你三婶闲的跟躺棺材里的死人似的,她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儿?” “娘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人,跟她计较啥?不说了,我先走了!” 柳时说完,根本没管徐氏的反应,急匆匆离开。 徐氏气得不行。 老的胳膊肘往外拐,小的也有样学样,都是狗东西! 徐氏不知道的是,以前的柳时可没有这么热心。 他是柳冬的儿子,思想也多多少少受到了熏陶。 柳冬以前理所当然地觉得柳家是他的,父母是他的,没有一点危机意识。 柳时也一样。 然而,因为父母的各种骚操作,他清醒的也早。 察觉到自己并不是那么重要后,很快就收起那可笑的自以为是,然后迅速转变了方向。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做法很自私,也很务实。 徐氏只感受到儿子的转变,却没有深究其中的原因,因此,越发地恨拉拢自己男人和儿子的三房。 抿抿嘴,她还是走了过去。 “家里所有人都忙成狗,就你一个人闲的跟死人一样,良心不痛吗?” “你都说死人了,谁家死人有良心?” 小周氏撇撇嘴,很不开心。 看不惯自己也不用巴不得自己赶紧死?戾气怎么这么重? 真是奇怪,又没吃她家的粮食,闲不闲的关她什么事? 有跟自己叽歪的时间,多干点活不好? 徐氏被这话噎住了。 “我好心劝你上进,不领情就算了,还怼人,怎么一点都不懂事!” “想教孩子回家教,别跟我哔哔,”小周氏瞥到荀逸过来,自觉有人撑腰,整个人都开始嘚瑟,“大嫂,我也好心劝一下你,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你有眼红我的功夫,把自己收拾的好看些,还怕大哥不稀罕?” 徐氏其实并不丑,要不然也不会被柳冬稀罕那么多年。 但是,毕竟上了年纪,再加上比不上小周氏养尊处优,人看起来就比较老。 皮肤也暗沉、粗糙,再加上越发浓厚的怨气,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好惹。 很难让人产生那种心疼的情绪。 小周氏不知道这些,却敏感地察觉到现在的徐氏让人很排斥。 还不如以前。 以前的徐氏,虽然酸言酸语又没安好心,起码守着一个度,不敢超出某个底线。 而现在,很明显,已经越来越没下限。 “大伯母也在啊,”荀逸刚走过来,就听到这话,死死抵住喉咙才压住笑意,“娘,麻花和茶拿来了,我给你倒好,大伯母,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她不喝,给我倒就行,”小周氏率先出声,“给你自己也倒一杯,搬个凳子坐旁边,我有话跟你说。” “谁说我不喝的,逸小子,给我也倒一杯,让我也尝尝做富家夫人被人伺候的感觉!” “想让人伺候找你儿女,我女婿可不是谁都能用的,”小周氏很纳闷,“大嫂,你怎么总是跟我过不去,为什么每次都找我事?” “你扒我家墙角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徐氏怒问。 千防万防都防不住,狗一样的女人。 大房的事,不知道被听了多少。 小周氏不说话了。 还把头别过一边。 “大伯母,柳芽堂姐好像哭了,你不去看看?” “死丫头又怎么了?”徐氏虽然满脸不耐烦,还是被转移了注意力,“真是欠了她的,讨债鬼,早晚把她卖了换彩礼!” “什么人嘛,”徐氏人走远,小周氏才小声抱怨,“要不是亲眼看着柳芽从她肚子里爬出来,我还以为不是亲生的,听她这些话,仇人也不过如此。” “大伯母的讨厌丝毫没掩饰,还不算最可恶的,有些人,明明恶毒却披着伪善,这种,才是最恶心的!” 荀逸的声音很轻。 这些话不知道对小周氏说,还是对自己说。 另一边,一路跋涉后,柳瑜终于到了石老所在的村子。 “要不要我陪你进入?” “不用,”柳瑜连忙拒绝,“我已经耽误义叔好多时间,正事要紧,你去府城,也不用来接我,我干爷爷是猎户,本领很强的,我们跟着商队回去,不会有事的。” “这样不太好?” 高义很心动,毕竟,来回都不太顺路,还要办事,肯定要耽误不少时间。 “这样很好,”柳瑜眨眨眼睛,非常期待,“义叔,相信我,肯定能行的。” “你回家的时候记得去驿站留个口信,没听到口信我就过来。” “可以,谢谢义叔!” 柳瑜说完,颠颠地往村子里跑,头都不回。 “小没良心!” 高义哭笑不得。 自己怕小丫头一个人出事,她倒好,生怕甩不掉自己。 摇摇头,高义甩开脑海的想法,扬鞭一声,策马疾驰。 柳瑜是一个很惜命的人,尤其是死过一次之后。 她敢出来浪,还是有几分自保把握的。 哪怕知道高义的想法,也不会在意。 柳瑜到的比较晚,天近黄昏,有些做饭比较早的人家已经升起浓烟。 她只知道村子名,却不知道具体地方。 打量一圈后,走向挑柴下山的一个小姑娘。 “这位漂亮可爱的小姐姐,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漂亮可爱? 挑柴少女听到这话,脸上布满红霞,羞答答地小声开口,“你问。” “咱们村有个叫石茂的六十岁老人嘛?” “石茂,我没听过啊,”挑柴少女皱眉思索良久,依旧想不起这人,“我们村六十岁的老人不多,你要是不着急,我送完柴陪你去找找。” “谢谢小姐姐,我也来帮忙。” 柳瑜甜甜地笑了一下,跟在少女身后拖住柴。 虽然没减轻多少负担,但这种做法却让少女很受用。 嘴甜又麻利的人,很难让人讨厌。 更别说柳瑜白白胖胖的,跟水团子似的,特别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路上,柳瑜为了打探消息,开始套话。 “小姐姐,路上遇到的人都很面善,相处起来也融洽,是不是同姓宗亲呐?” “不是,村子里的人有石、张、刘三种姓,石姓才是本姓,另外两个是后来迁过来的。” 第89章 见面 “小姐姐姓石吗?” “你怎么知道?” “猜的!” 柳瑜嘻嘻一笑。 这姑娘心里想什么全表现在脸上,提起石这个姓氏的时候脸上说不出的骄傲,让人想看不穿都难。 “被你猜着了,”少女依旧有些害羞,“这个村石姓的人最多,其他两姓只有三四户, 我们虽然是一个老祖宗,不少都已经出了五服,不过,大家相处依旧很好,毕竟都是同一个祖宗。我今天的柴火,就是给族里一个爷爷送去的。” “小姐姐人美心善,定然能顺遂一生。” “也没有啦,”少女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解释,“人家花钱买的,我不是白帮忙。” “小姐姐这位族人只有一个人?” “对,听说有个义子,不知道真假。” 闻言,柳瑜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该不会真的真这么巧? 想到这,柳瑜不在说话,沉默地跟在少女身后。 少顷,两人停在破败的茅屋前。 “三爷爷,我来给你送柴火!” 说完,向柳瑜解释,“三爷爷是我隔房的爷爷,他们那支只剩他自己,人病了也没人照顾,好可怜,族里正在给他张罗义子,希望早点办好这事,早点有人照顾他。” “早点办好这事?”柳瑜疑惑,“这位老人家不愿意吗?” “确实不太情愿,可能怕拖累别人,”少女的脸上染上愁蕴,“其实不用这样想,都是同一个祖宗,远也没远哪里去,有能力的人家并不介意多养他一个老人。” “那你们还挺团结。” 柳瑜的眼神越发古怪。 不知道该说少女天真还是反思自己太阴暗。 亲生父母都不一定愿意养,却愿意养一个外人,真有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小声的谈论被茅屋主人听到,一阵咳嗽声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柳瑜抬头,就看到瘦弱且苍老的老人慢慢走过来。 眼眸浑浊,身体虚弱,脚步却异常的稳健。 “三爷爷,这是今天的柴,我去给你放柴房,对了,你吃了饭没,要不要给你做点?” “不用了,今儿没胃口,你若是有心,就帮我熬点药。” “行,我这就去熬药。” “多少吃点东西,不然对脾胃不好。” 柳瑜的话,引起了老人的主意。 他眼神一动,微微转头,“这个女娃看起来面生,口音也不像咱们村的……” “柳妹妹是来找人的,”少女想到老人的年纪,立灵机一动开口问,“三爷爷,你年纪大,可知道一个叫石茂的老爷子?咱们村有这人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咳咳……”老人的眼眸骤然凝住,“你是柳瑜?” “干爷爷好,”柳瑜敛起神色,认真地行了一个晚辈礼,“我是小鱼儿。” “三爷爷,你叫石茂?”少女张大嘴巴,很是震惊,“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这事以后再说,”老人的声音有些急切,“槐丫头,老朽今天有事,改天再招待你,你先家去!” 明明白白的赶人,石槐花很郁闷。 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什么,低着头,郁闷地离开。 见到柳瑜的石茂很激动,深呼一口气才平复心情,“小鱼儿,你怎么来了?谁陪你过来的?人呢?” “我跟一个叔叔骑马来的,”柳瑜扶住老人,一脸乖巧,“他要去府城办事,把我放到村口才走的。” “还有人没?” “还要什么人?我自己就能找到干爷爷,是不是很厉害?” “胡闹!”石茂虽然很高兴孙女找过来,更多的却是担心,“你一个小娃娃这么大胆,你家大人都不管吗?” “我家大人不是在眼前嘛,”柳瑜不以为意,“干爷爷,我扶你去床上歇着,然后做饭熬药,等你有点力气,咱们去县城瞧瞧大夫。” “不用看大夫,我这是老毛病了,”石茂对孙女的话很受用,也很感动,“放心,我这把老骨头没你想的那么弱,还能活到你及笄。” 石茂并没有说假话。 他的病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重,只是自己不想活而已。 风寒过后,虽然有吃药,却没怎么吃饭菜,身体才会越来越虚弱。 再加上常年进山积累的寒气,全身都酸痛的厉害,嗓子也咳嗽不停,才会看起来不久于人世。 “那也要看大夫,”柳瑜并没有相信这话,“干爷爷,走,咱们先进屋。” 柳瑜把人扶回房间,换了一套干净的被褥,才把人扶上床。 然后,立刻去厨房做饭熬药。 石茂从见到柳瑜开始,就觉得眼睛看的不大真切。 直到舒舒服服地靠在床上,才有那么一丝真实感。 他从来没想过柳家竟然会来人,更没有想过来的人是将将十岁大的孙女。 “柳家这群人也太胆大,就这么让一个小丫头过来,也不怕半路被人拐跑!” 说着,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似乎没有问柳家什么时候来接小丫头。 私心里,他是不想放人走的,毕竟是自己义子的唯一血脉,也是他仅存的亲人。 然而,丫头毕竟姓柳不姓石,老柳家肯定不乐意放人。 “不知道能不能用银子把丫头换过来!” 石茂虽然看起来落魄,其实并不缺银子。 不说以前的积蓄,就是这些年打猎的银子,他也没有花多少。 石家人也是清楚这些,才如此执着给他塞儿子! 琢磨半天,石茂都觉得不可能,不由得失落起来,“也罢,能时不时过来看看已经很不错,做人得学会知足!” 柳瑜并不知道石老爷子的想法,看到落了几层灰的厨房,还有一摞长绿毛的碗,她总觉得老爷子不让小姑娘帮忙做饭是怕她看到这场面。 摇摇头,只得认命地捋起袖子把锅碗瓢盆拢在一起洗涮。 另一边,石槐花魂不守舍的回到家,一路都在想柳瑜和石老爷子。 “丫头,把你三爷爷的柴送过去没?” “已经送了,满满两捆,我扎的很紧,应该够三爷爷用好几天。” “柴钱呢?” “娘,我忘了要,今天不方便,明儿再去。” 第90章 上道 “有啥不方便的?那可是三个铜板呢,你要是抹不开面子,我亲自去。” “不是,三爷爷家来了客人,人家正在说话呢,咱们现在去只会讨人嫌。” “他家来人了?从哪来的,可是姓柳?” 突然响起的声音,急促而严厉,仿佛在审问犯人,吓得石槐花脸都白了。 “爹,来的是一个小姑娘,十来岁那种,姓柳。” 她没敢说是自己带着找人的,总觉得说实话会挨揍。 有点心慌,更多的却是迷茫。 完全不清楚自己的父亲为何突然变得变得如此严厉。 明明,老爷子有人照顾更好。 “一个小丫头啊,”石父微微松口气,“还是个女娃娃,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虽然这么说,石父还是脚步匆匆地离开家里。 “娘,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石父的态度,让石槐花更加的忐忑不安。 “你没做错,别胡思乱想,你爹不是对你发脾气。” 石母叹息一声,最终没有对女儿说实话。 这对夫妻只有一儿一女,对孩子也真心疼爱,养的也有些不知世事。 因为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卑鄙,才会下意识的对儿女隐瞒。 哪怕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依旧想给儿女树立一个好的榜样,成为让儿女骄傲的存在。 “那就好。” 石母的话成功地安抚住了小姑娘,她不再多想。 就这样,柳家来人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村子。 石家某些人慌张起来,急匆匆聚在一起商量。 “怎么办?柳家来人了,咱们的事还能成吗?” “柳家来人又怎么样,姓石的自己的家事,跟姓柳的有什么关系?更别说只是个小丫头,能掀起什么大浪?” “话不能这么说,柳家毕竟有名分,咱们只是族亲,关系没那么近!” “先去看看,小丫头不懂事,咱们表现的好一点,她不会想那么多,只要把人哄走,以后的事慢慢磨就是了。” 一群人到石老爷子茅屋时,柳瑜正在吃饭。 简单又清淡的白粥加上随便抄的小青菜,异常的开胃。 本来没有胃口的老爷子都喝了两碗。 “小鱼儿,今晚你睡床,我打地铺。” “我人小,占的地方少,打地铺更方便,干爷爷生病了,要睡床。” “不行,你” “三叔,正吃着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爷孙俩的谈话。 “你们怎么又来了?” 老爷子放下碗筷,眼神凌厉地看着来人,“正在吃饭呢,没法招待你们,回家去!” “三叔,你不用管我们,先吃饭,吃完再说。” 说完,一群人直直地围着两人,形成肉墙,很有压迫感。 见状,石老爷子放下筷子,“小鱼儿,你去看看厨房的药熬好没。” 老爷子对这些人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也知道他们极其忌惮柳瑜。 哪怕明知道这些人没胆子做坏事,为预防狗急跳墙无所顾忌,还是选择把柳瑜支开。 “好,我把碗筷收了。” 柳瑜说完,深深地看一眼众人离开。 自己才来一会儿,这些人就得到消息赶过来,还真是着急。 老爷子到底有什么东西,勾得他们这么猴急? 院子里,石老爷子讽刺地看着来人,“还没死心?” “三叔,你别总把我们当成坏人,我承认,我们做的是不怎么厚道,但是对您也没坏处? 多个人给你养老送终不行吗?总比现在病了半个多月都只能自己撑强好?” “我不怕无人送终,”老爷子正起脸,“最后一次解释,我不会收义子的,嗣子也不会,别再来烦我,否则,我会让你们知道后果。” 老爷子真的不耐烦了。 这群人为了点银子,跟苍蝇似的盯着自己,赶都赶不走。 以前无聊的透顶,就当逗个乐子。 现在孙女来了,谁有空跟他们叽歪。 再磨叽,直接把人丢到深山老林喂野兽去。 想到这,石老爷子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原本还想缠磨的众人,陡然觉得脊背发凉,纷纷把视线转移到老爷子身上。 “三叔,我们可以不来,有些不该说的事您也要保守秘密,不然……” “滚!” 没等人说完,老爷子直接伸开腿。 见状,所有人着急忙慌地往后退,“您老好好想想,我们明天再来!” 强撑着说完这话,一群人拔腿就往外跑。 等所有人都不见踪影,老爷子才满意地点点头。 “干爷爷,药熬好了,来喝药!” 柳瑜察觉到众人离开,立刻端着碗出来。 “好!” 老爷子接过碗,一饮而尽,颇为豪迈。 幸好已经放了一段时间才没烫到。 “干爷爷,这些是什么人?” “宗族的人,想给我塞儿子,我不乐意。这群人不足为惧,小鱼儿不用怕。” “我倒不是怕,而是觉得奇怪,”柳瑜真的纳闷了,“好端端,怎么会有人热衷于把儿子送给别人?” 上赶着送儿子,还是头一次见。 老爷子穷成这样,有什么能让石家人觊觎的? “可不是嘛,”老爷子笑了,“一群脑子拎不清的蠢货,想发财想疯了。” “就是,也太蠢了,”柳瑜很赞同,“瞧瞧您这四面漏风的墙,摇摇欲坠的屋顶,堪比烂麻袋的衣服,哪一点像有钱人?” 额…… 老爷子被噎住了。 装穷是一回事,被孙女认为真穷又是另外一回事。 “其实,我也没那么穷。” “我知道,您不用解释,我能理解,您老只是虎落平阳。” 这波彩虹屁吹得有水平! 柳瑜暗自得意。 虽然老爷子穷的不行,但是她能赚小钱钱,肯定能把人养的白白胖胖、威风八面。 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 在此之前,为了顾忌老爷子的脸面,也只能……哄哄。 “没错,虎落平阳被犬欺,”老爷子非常赞同这话,“这些杂碎,以前都不配被我放在眼里。” 牛哔哄哄! 柳瑜微不可查地打量老爷子一圈,心里不断吐槽。 自己已经够拽,老爷子比自己还能。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老爷子很上道啊,对自己胃口。 第91章 养老 “老爷子威武,”柳瑜瞅瞅天,已经不早,“那些烦人精走了,咱们也去睡觉,明天还要收拾行李呢。” 既然老爷子身体没事,那就要尽快回家才行。 虽然想到处浪,现在显然不合适。 老人家病歪歪的,肯定要早点回去养伤才行,这个村群狼环绕,魑魅魍魉极其多,肯定不合适。 “好啊,”石茂反应过来后,脸色一顿,“等等,收拾什么行李?” “回家的行李啊,我没给您说嘛?”柳瑜一脸无辜,“我专门来接您回家的啊!” 闻言,石茂一直端着的表情顿时裂开,“你说什么,接我回家?” “对啊,”柳瑜叹口气,“本来想早点接你的,那时候没分家,环境复杂,不合适。” “现在分家了?” “嗯,都快半个月了,”柳瑜笑着解释,“之前遇到事情被耽误,才拖这么久。” 说这话的时候,柳瑜是心虚的。 对于刚见面不久的人,若说多少感情,肯定是假的。 她虽然已经听家里人说了石茂的帮助,但并没有感同身受,更多的还是责任和义务。 所以,并没有那么贴心。 这次来,见识下大昭人情风俗是主要的,至于接人,只是她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想到的最好借口。 柳瑜的心虚,石茂看在眼里。 他以为孩子因为晚来几天愧疚,当即心生感动。 “就半个月时间而已,我还等的及,不过,”话音一转,石茂问出自己的担心,“名不正言不顺的就给我养老,是不是不太好?” “哪来不好?”柳瑜抬头,直直地看着石茂,“我是干爷爷的孙女,合该给您养老,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不止给您,还要给爷爷奶奶和娘养老。” 这话,让石茂感觉很好笑,“你一个小丫头,养的人倒是不少,这么窄的肩膀,能担起这么多的负担吗?” “能,我会造水车,还会采药,还会很多很多,您老放心,绝对不会让您饿着!” “会的确实不少,”石茂眼底浮现细碎的笑意,“也罢,干爷爷这副快要进坟头的身子,就交给你养了。” “保证完成任务!” 柳瑜说完,还作怪的敬一个礼。 石茂看在眼里,忍不住勾起嘴角。 时间渐渐推移,夜已近半。 柳瑜躺在地铺上,缩成一团,睡得脸都红了。 月光照应在她的脸上,看的格外分明。 石茂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很久才回神。 三年前,柳家来人报丧时,就提出过接他过去养老。 不过,当时的他一口回绝了。 柳家之中,他接触最多的是自己的义子柳鸣,也只有柳鸣是他认可的存在。 至于其他人,他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而他信任的,也只有一个柳鸣。 至于柳瑜,他是想过亲自抚养的,试探之后发现不可能就放弃了。 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柳家人,却不曾想三年之后的今天会遇到这么一个惊喜。 一个矮矮的胖胖的丫头,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找过来。 那一瞬,石茂承认自己真的被触动了。 那一刻,大半辈子的血雨腥风发酵后留下的凉薄和暴虐,似乎全都消失不见。 石茂借着月光,低头看下手。 苍老,腐败,缺乏生机。 与他的心一样干涸的厉害。 仿佛一如往常般没有什么改变。 然而,此刻的他,却有一种不在是行尸走肉的感觉。 地铺中的柳瑜,也不知是否察觉到石茂专注而深沉的视线,下意识地把自己藏在被子里,还小声嘟囔了一声。 “五官挺敏感,也不知是不是练武的好苗子!” 摇摇头,老爷子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停在一个山坡上,拿起铲子往下挖。 须臾,一个斗大的木箱浮现眼前。 老爷子抱起木箱,趁着夜色,快速而警惕地往家赶。 翌日一早,柳瑜伸个懒腰活动腿脚后,就看到老爷子从外面走进来。 “干爷爷,早上好。” “你也早上好。” “我是不是起晚了?”柳瑜吐吐舌头,眼底心虚。 在家的时候都是睡到自然醒,都已经形成生物钟,想早起都起不来。 “不急,还早,我做了早饭,洗漱下过来吃早饭。” “嗯,好!” 柳瑜洗完手过来吃饭,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碗洒了葱花的排骨粥,周围还有两个小巧的包子和一叠凉拌菜。 偿了一口,好吃到爆。 “干爷爷,”柳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居然会做饭?还做的这么好吃!” “爷爷会的还多着呢,你以后就知道了。” 察觉到孙女崇拜的眼神,石茂眼底多了抹让人无法忽略的得意。 以前最厌烦柴里灶间的人,看到柳瑜吃的这么满足,突然涌现一股满足。 “干爷爷好厉害!” 柳瑜又把老爷子打量一番。 补丁满身的衣服,袖口还有线头,花白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点都不整洁。 真没看出来,活的这么糙的人,竟然能做出这般精致的饭菜。 果然,人不可貌相! 微微腹诽后,柳瑜开始大口吃饭。 她决定了,就冲着这么好吃的饭菜,她也要对老爷子好一点。 看柳瑜吃的香甜,老爷子也就着碗吃饭。 他吃饭的速度不紧不慢,很文雅,一点没有猎户的粗犷与豪放。 正低着头吃饭的柳瑜没有注意到,不然肯定会怀疑什么。 吃过饭后,柳瑜麻利地刷锅洗碗,把所有东西归拢整齐后,才到屋里找石老爷子。 “干爷爷,东西收拾好没有?今天就已经八月十四,咱们得早点出发,这样才能赶上明晚的团圆饭。” “没什么好收拾,东西都在这呢!” 石茂说着,拍拍眼前的木盒。 “就这么点东西?”柳瑜狐疑,“干爷爷,你的东西全都装里面了?”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好穷! 幸好自己来了,不然他一个老人家,没钱还生着病,族里人又不安好心,想想都凄惨。 “有盒子里的东西就够了,其它的并不重要。” 石茂不知道柳瑜的想法,话里话外都很轻松。 第92章 不算什么 盒子里的东西,本来就是石茂留给柳鸣的,他从没想过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也不是没想过给柳瑜,只是,他并不相信柳家的人。 而且,虽然与柳瑜亲近,毕竟从没有见过面,不知道品性,哪怕柳鸣是他的义子也隔了一层,有点感情,也只是比旁多一点点。 “里面有什么?”柳瑜好奇地问,“有没有户引?这个千万不能忘!”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 “我能打开?”柳瑜有些犹豫。 这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万一有什么私密物品,会不会不太好? “开,里面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是衣服吗?” 石茂没接话,但笑不语。 这么神秘? 柳瑜的好奇心彻底被老爷子勾起来。 她按住木盒,试探地问,“我真开了?” “开!” 开就开,反正也应该没什么值钱的。 心里吐槽了几句后,柳瑜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当即,一阵闪瞎眼的光芒亮起来,“什么东西?” 揉揉眼睛,柳瑜悄悄张开一条缝隙,然后,表情龟裂。 眼睛死死地盯着木盒,嘴巴也张的大大,指着木盒的食指,也因为震惊不停颤抖。 “干,干爷爷,”她已经吓得话都说不清,“我没看错?” 金子! 满满一层的金元宝。 简直豪气冲天! “是不是吓到了?” “都快吓傻了!” 柳瑜说完,警惕地把门关起来,然后咯噔咯噔跑过来,啪一下盖住盒子。 “干爷爷,你竟然这么有钱?” 一点都看不出! 他是怎么做到揣着这么多金子还把自己过得这么落魄的? 有钱人都这么古怪? 柳瑜眼神微妙! 她想到前世的渣爹,似乎也古里古怪,不像正常人。 “这些不算什么,”石茂不在意地摆摆手,“说起来也没多少,勉强够日常花销。” “勉强够日常花销~” 柳瑜嘴角抽了抽。 她发现老爷子真的好会装哔。 轻描淡写地说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她是怎么都做不到的。 见状,石茂面色不变,心里却叹息一声。 自家孙女还是见识太少,千八百两银子就受不住了。 若是看到下面那层更值钱的东西,岂不是更加大惊小怪? “这些金子并不值多少钱,连京城的一座宅院都买不到,也就只能应付平常吃喝。” “京城的宅院?” 柳瑜眼神古怪起来。 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破败的茅屋,被踩成几瓣的大门,邋遢到长毛的厨房,好像没什么不对啊! 咦,厨房? 柳瑜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这个家看起来穷的响叮当,其实不然。 一个人生活厨房里却有那么多碗筷,普通人能干出这种事? 碗虽然灰扑扑的,看起来普通,却很小巧,肯定是特意置办的。 另外,茅屋里虽然没什么家具,但是被褥床单什么的却没一个补丁,这就玄幻了。 还有,老爷子身上的衣服虽然跟破麻袋似的,料子却很不错,柔软又通透,比自己身上这身细棉还好! 越想,这个本该一贫如洗的家古怪越多。 “干爷爷,石家的人知道你在装穷?” 柳瑜的表情一言难尽。 早知道老爷子真有钱,她就不浪费那么多表情了! “他们不知道,”石茂摇头,“只是觉得我打猎这么多年,多少都该有点积蓄,对村子里的人来说,十两八两就够他们忙活好几年了。” “这就是他们执着给你塞儿子的原因?” 柳瑜很无语。 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 十两八两就想养一个老人,确定不是做梦? 石茂猜到了柳瑜的想法,没有解释。 人跟人不一样的。 锦衣玉食的伺候叫养老,随便给点野菜疙瘩也是养老。 这种事,愿意花钱能花,愿意省钱也能省,端看品行如何,当然,他并不会对石家的人抱什么希望。 摸摸柳瑜的脑袋,石茂不在意地笑道,“反正他们也不会得逞,不用想那么多。” 石茂已经对石家这些人很不耐烦。 他并不想自己最后的时刻还被某些苍蝇打扰,本来都准备找个机会一劳永逸的解决,没想到突然遇到柳瑜。 石茂虽然为人狠辣,对于这些血脉相连的族人多少有点顾忌,再加上心情好,并不想计较那么多。 “也是,干爷爷肯定早把他们的阴谋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这点小把戏,我还不放在眼里。” “干爷爷,”柳瑜不怀好意地笑了,“要不您改个名?” “改什么?” 石茂饶有兴趣地问。 完全不觉得柳瑜这突兀的话非常大逆不道。 “石傲天!” 屌炸天的主角气场,也只有这个名字符合。 “天也,君者,不妥不妥。” “那就霸地?” 说完,柳瑜率先忍不住笑了。 这种沙雕名字,也只有自己想的到。 “地者,徳也,”石茂细细品味后,一脸唏嘘,“名字不错,可惜跟石家没缘分。” 石茂看重柳鸣,还有一个原因。 柳鸣曾经答应过,让一个孩子从石姓。 可惜,孩子还没生出来,人已经不在,只留下一个女娃娃。 “名字不错?”柳瑜愕然,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开口,“您老喜欢就好。” 她很怀疑老爷子的审美。 霸地这种名字都能接受,心脏不是一般的强。 甘拜下风! 石茂还真的蛮喜欢。 他觉得老石家的人,就该叫这么霸气的名字。 可惜,后继无人,并没有什么香火。 柳瑜听出了老爷子话语间的可惜,却下意识的忽略了。 认知上的差别,她总觉得这名字奇葩的不行。 全部心神都被吸引,根本没心思想那么多。 石茂也知道这事。 笑了笑后,用包袱把盒子装起来,“行了,咱们可以走了!” “嗯嗯,”柳瑜连忙点头,“干爷爷先辛苦一下下,等到了镇上就租车。” 这边的地界,柳瑜并不怎么熟,带那么多金子,也不敢到处晃悠,只想着赶紧回家。 “无妨,这点路算不得什么!” “千万别逞强,累了咱们就歇歇,身体重要。” “听我孙女的!” 爷孙俩有说有笑的赶路,一点没管石家人的反应。 第93章 买骡子 两人在路上遇到很多人,柳瑜以为石家的人多少会拦一下。 然而,并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石家人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也没想过一个小丫头会直接把人带走。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让两人顺利走出了石家村。 等过几天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恼羞成怒的石家人把石老爷子住的破茅房掘地三尺,然而,并没有找到一个铜板。 不过,锅碗瓢盆那些能用的倒是收获很多。 柳瑜并不知道这些,就是知道也不在意。 石家这群人吃绝户的行为,让她很不适,以至于对整个村子都没有好感,并不打算再来一次。 柳瑜经常爬山,石老爷子也经常打猎,两人体力都很好,去镇上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柳瑜把老爷子放到茶棚,出去打听一圈,并没有人愿意租车。 “小姑娘若是租车去县里或者乡下都行,去隔壁县肯定没人愿意的,世道这么乱,谁知道会不会一去不回?到时候驴子丢了命也没了,图啥啊?” “有道理哈。” 柳瑜很理解当地人的顾虑,然而她也不可能真的走回家。 “镇上有没有卖牛的?” 来的时候带了二十多两,足够够买一辆牛。 “小姑娘要买牛车?”出租车的小贩很讶异,他没想到一个小丫头会这么有钱,“马上就农忙了,谁家的牛不是跟祖宗一样供着,别说牛了,驴子都没得买!” “骡子呢?” “这玩意寿命短,又不能下崽,也就拉个磨载个人,没用的很!” 小贩说的一脸嫌弃。 “就买骡子,你知道哪里卖吗?” “你真的要买?”小贩大喜,“我手里有个骡子,刚刚三岁,你若要的话给你便宜点,十两银子就成,还给送一副车架子!” “这么好?” 如此殷勤地态度,让柳瑜狐疑。 “再便宜一两,不能再多了,我也只是赚个吆喝,绝对没多要,不信你到处打听下!” 小贩确实没敢多要! 即使明知道柳瑜是外地人,也不敢欺负。 他虽然想赚钱,却不想因为几两碎银子自己都给赔了。 “骡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姑娘即便不问,我也要交代几句,这骡子出生时难产,比较呆笨,笨点也没啥,毕竟是畜生,也不指望跟人一样,不过,”低下头,小贩尴尬地继续解释,“许是在娘胎里受了不少苦,体力很弱,拉磨倒是可以,就是得时不时歇会儿。” “再便宜一两,八两我就买!” “八两就八两,就当结份善缘,您稍等下,签好契书,小人就给您牵过来!” 八两,本来就是小贩心里的价格,听到在话后,毫不犹豫答应,欢欢喜喜进了后院。 “快收拾下,那头骡子卖掉了,赶紧的!” “哪头?” “还能哪头,那个吃的贼多还不干活的祖宗呗!” “东哥,谁瞎了眼买那头骡子?你不会骗了人家?千万别啊,要是被找上门,咱们全都讨不到好!” “胡说什么呢,”小贩像被踩到了痛处,彻底炸毛,“我是那种人吗?买卖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该交代的我可是都说了。” “那你向她解释饭桶巨能吃没?有没有说这祖宗已经被退回来七八次?” “说这些做什么,”小贩咳了咳嗓子,“跟生意无关的问题,就不要多嘴了。” “可是,若是再被退回来” “没可是,这次的买家是外地人,没那么容易回来,好了,赶紧把饭桶收拾干净,万一人家半路反悔,咱们只能哭!” 烫手的山芋好不容易能甩掉,小贩不想出任何意外! “也是,再被饭桶吃下去,咱们全家都要喝西北方,你等着,我就去给他刷毛,保证干干净净地送到客人身边。” “多喂点东西,在咱家的最后一顿饭了,给它吃个饱肚。” 倒不是小贩真有这个好心,而是怕饿太狠,骡子拉不动人,没走出章平县就被人识破那还得了? “成!” 柳瑜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骡子。 全身都是黑的,只有额头有一撮棕毛,瘦的皮包骨头。 “怎么这么瘦?你们没给他吃粮草?” “绝对没有,”小贩两指朝上,做发誓状,“刚刚还喂了两捆干草,不信你摸摸饭桶的肚子。” “饭桶?”柳瑜眼神微妙起来。 “客人,天已经不早了,您要去隔壁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们还有没有嘱咐的,万一骡子不听话怎么办?” “不会的,它很温顺。” “我试试!” 柳瑜坐在驴车上跑一圈,确定骡子没问题后,才驾车离开。 “终于把这祖宗送走了!” 小贩擦擦额头的细汗,长长地松一口气。 “东哥,是错觉吗?我怎么瞧着饭桶比咱们还急着离开?” “那还用说,肯定是错觉,它一个拉圈磨都歇两刻钟的骡子,也只有咱们肯养着,还敢不满意?真当自己是祖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解答。 不过,柳瑜却觉得,这个小贩口中呆笨的驴子,不仅温顺,还意外的好用。 “这头畜生有点可惜!” 石茂看到骡子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叹息。 “怎么说?” “血脉不错,可惜先天不足,后天又没养好。” “还能养回来不?” “不知道,看它造化!” “干爷爷还懂这些?” “我懂得多着呢,你想学可以都教给你。” “那感情好,生命在于学习,人的一辈子都要不断的提升自己。” “不愧是我孙女,向我!” 石茂对柳瑜的欣赏,越来越不加掩饰。 柳瑜之前的表现,就已经让她很满意,这番话,让他彻底生起了好生教导的心思。 石茂曾以为没见过市面的柳瑜会被金子晃花眼,事实上也是这样,但是也仅此而已。 只有震惊和意外。 这种震惊,是惊讶一个猎户能拿出金子,而不是金子本身的价值。 哪怕曾对柳瑜寄予厚望,石茂也没想到面对如此多的金子,孙女竟然真能把持得住。 这种定力,他自己都没有。 第94章 讲述 胆大聪慧,又不会被外物所迷,这种人,本该前途无量。 可惜,是个姑娘! 再好也要嫁到别人家。 并不知道柳瑜招赘的老爷子,已经暗搓搓恨上她的未来夫婿。 柳瑜并不知道老爷子的想法,却感受到一瞬间的危险,“干爷爷,是不是又想到不开心的事?你直接把石家那群人当成屁放了就成,别放在心上。” “好!” 虽然并不是为石家那群人费神,石茂还是对柳瑜的关心很受用,笑着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赶路边聊。 因为老的老小的小,两人走的很急,就怕一个不小心窜出一伙强盗。 幸好骡子还算给力,临近黄昏的时候,把两人送到了章乐县。 “终于进城了!” 这一路,柳瑜的神经都提着,直到进入城门,才敢稍稍放松。 她有把握自己逃走,却没把握带一个老人逃。 “还要多久到家?” “最多半个时辰,三家村离县城很近的,先不用着急回去,咱们一路赶过来,就吃了几口干粮,先吃点热饭热菜再说。” “行,听你的!” 看着柳瑜把事情安排的仅仅有条,石老爷子欣慰地笑了。 这丫头,确实是可造之材! 原本还因为柳瑜是姑娘心里可惜的石茂,已经决定不管男女都倾力培养孙女。 闻言,柳瑜随便找了个酒楼进去。 “二位,里面请!” “谢谢。” “不客气,您”小二说着抬头,顿时大惊,“小姑娘,是你?” “是你啊,”对这个给自己递水的小二,柳瑜非常有好感,“这是你们家酒楼?” 柳瑜当时只顾凑热闹,还真没有注意太多。 说到底,还是太矮,视野有限,除了滚在地上撒泼的妇人,也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大长腿。 “是啊,”小二真的很高兴,“咱们去二楼,小人给你们安排一个雅间。” “劳你费心了。” 柳瑜没再拒绝小二的好意。 小二匆匆把人安排好后,立刻去了后堂。 “爹,上次那个小姑娘来了!” “还是跟她爷爷?” “又换了一个,也不知道哪个才是亲的,这个看起来比之前那个还有气度。” “你先把他们留下来,等会儿我亲自去一趟感谢,记得好好招待他们,这是咱家的贵人,即使不报恩,也不能得罪。” “哎,我省的!” 雅间里,柳瑜察觉到老爷子的好奇,把之前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顺便说了一下自己对过度压制商户的看法。 “士农工商缺一不可,若是把整个王朝比作盖房子,农是地基,工是砖瓦,商是泥水,士是横梁,无论过分压制那个阶层,盖出的房子都不会长久。” 这话,说的相当大胆。 闻言,老爷子不紧不慢地押一口孙女倒的茶水,然后不轻不重开口,“妄议朝政,不可。” 表面不显,内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一个十岁大的娃娃竟然对朝政有这么深的见解,简直智多近妖。 “我也是看没人才说的,”柳瑜吐吐舌头,有些懊恼,“干爷爷放心,这话我绝对不会说给第二个人。” “知道分寸就好,”石老爷子很满意,把茶盏的水喝干净后,才又开口,“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是个能成大事的,城府极深,也能忍,既不是嫡子又不是长子,却能杀出一条血路,被他记恨上的人,绝对落不到好!” “你,你怎么知道?” 这熟稔的语气,彻底把柳瑜给吓到了。 这位干爷爷不会是哪位隐居的高人? 不管是气度还是见识,都不是一个普通猎户该有的。 柳瑜的话,石茂并没有回答,而是递了个眼神示意柳瑜倒茶。 那自然又习惯的动作,对比身上麻袋似的破衣裳,一点都不违和。 柳瑜麻利地倒好茶,坐在老爷子对面,巴巴地问,“干爷爷,你知道商户怎么得罪太祖的吗?” “以后叫大爷爷!” “大爷爷,你知道商户怎么得罪太祖的吗?” 柳瑜毫不做作的姿态,让老爷子很受用,“菜还没上来,跟你稍微说一下也无妨。 太祖起兵于陇中时,晋商横行天下,生意涉及方方面面,包括朝廷掌控的盐铁。 晋商很看好太祖,全力推举太祖上位,钱粮尽给,彼时的双方关系良好,在太祖大婚后才逐渐闹僵。” “因为没有娶晋商的女儿?” “没错,”石茂毫不吝啬地给孙女一个赞赏的眼神后,才继续往下讲,“晋商支持太祖,是为了谋求最大的利益,然而太祖只是把这群商人当成工具,两方所求不同,产生矛盾也是必然,太祖的大婚只是矛盾的开端。” “具体怎么说?” 柳瑜越听越兴奋。 朝代更替的血雨腥风,总是会吸引后来者的目光。 “太祖为拉拢勋贵,娶了名门孙家之女,也就是现在的皇后,晋商要求给两个侧室的名额,然,侧室之位已经被皇后陪嫁的沈、陈两女所占,太祖只肯给藤妾的位置,若说侧室算半个主子,签卖身契的藤妾也只是伺候主人的奴婢,根本没有话语权。” “双方交涉许久,依旧没有谈妥,最终,晋商中的王家与李家只把旁系嫁了过去。” 闻言,柳瑜若有所思,“晋商肯下那么大赌注在太祖身上,为的就是提升自身的话语权,结果被太祖如此对待,定然心生不满,不过,大把的银子都撒出去,也不会这么容易翻脸,定然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我孙女就是聪明,”老爷子越来越满意柳瑜,“因为双方都做出了一定的妥协,那两年暂时相安无事,然而,沈、陈两家嫁进去的女儿,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后来才发现被灌了绝子汤,谁的手笔不得而知。” “哦吼,太祖也是勋贵之后,定然不会为两个藤妾赔罪,而晋商也不会罢休,好戏要上演了。” “没错,从那时起,晋商的不满已经达到顶峰,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钱粮已经不再向太祖倾斜。” 第95章 后悔 “太祖能罢休?”柳瑜很好奇。 “不能罢休又如何,又不是他的钱,又想马儿跑又不想让它吃草,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晋商那种老狐狸,当然,他们也不可能直接撕破脸。” “接下来呢?” 越来越狗血的剧情,听的柳瑜上头。 讲真,双方都不是好人,就看谁比谁更狗! “后来,晋商想换一个人扶持,只是失败了,不仅断水断粮,还勾结人里应外合,太祖差点被弄死在邺城,九死一生后也彻底恨上了商人这个阶层。 认为他们眼中只有利益,无君无父,无尊无卑,无才无德,国之蛀虫也!” “哦吼,原来这样。” 虽然老爷子说的平淡,柳瑜却已经想象到其中的血雨腥风。 太祖的品性能大体看出来,是个狠人,却也有一定底线,心眼并没小到一定程度。 据柳瑜所知,当朝名扬天下的那帮人,都是跟太祖一起打天下的,并没有兔死狗烹的那种场面。 能被太祖记恨的连累整个天下,晋商绝壁还做了什么! 老爷子猜到了柳瑜的想法,却没有多解释。 有些事,知道太多并不好。 微微勾一下嘴角,不再理会巴巴看着自己的孙女,继续悠哉地喝起茶。 孙女倒的茶,就是好喝! 柳瑜盯着老爷子好一会儿,发现他真的真的不会再开口后,扁扁嘴,最终放弃,“大爷爷,我去催催店家上菜。” “不用,已经来了!” 老爷子的话刚说完不久,柳瑜就听到急促地脚步声,酒楼掌柜端着菜上来,“让两个客官久等了,是小人的不是!” “现在也不晚,辛苦了。” 柳瑜说完,期待地看着掌柜,希望他赶紧摆盘。 掌柜的也是眼色,见状,赶紧麻利地上菜,“除了您点的小羊排、炒青菜和焖鸭外,小人做主给加了一份鸡汤,一点心意,还请不要拒绝。” 倒不是掌柜不舍得,而是再多两个人就吃不下。 上次已经拒绝过一次,这次人家直接端上来。 柳瑜只得接受,“十分感谢!” “两位请慢用,小人不打扰你们吃饭。” 掌柜还想再待会儿,想了想还是选择退出去。 交好人也要讲究方法和策略,明晃晃就上赶着巴结,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别有所图?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要目的不纯,做再多别人也未必领情。 反倒不如多花点时间,一点点的博好感。 若是柳瑜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非常惊讶。 能打算这么长远的人,怎么会被几个刁民为难的生意都快做不下去? “是你认识到的人?” “谈不上认识,之前远远看过一眼。” 说完,柳瑜把之前的事解释一遍,“商户们的生存空间本就不多,又被这种刁民挤压,前路多艰啊!” “太祖对商户压制确实狠了点,但也不算什么错,”老爷子听到孙女的抱怨,笑着解释,“商户的目的就是逐利,这是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的事实,若不多加限制,早晚会酿成大祸,而且,他们也没你想的那么不中用。” “是么?”柳瑜很是怀疑,“若是像您说的这样,怎么还会被一个泼妇逼到这个份上?” “应该是另有隐情。” 老爷子说的漫不经心,柳瑜却放在了心上。 眨眨眼睛思考良久,始终想不到头绪,最终干脆放弃。 “大爷爷,等下吃完我们还要去高爷爷家一趟。” “这人又是谁?” 石茂心里很不是滋味。 跟柳家那老头分孙女就算了,怎么又冒出一个人? 自家孙女到底有多少爷爷? “我爷爷以前的伍长,就是他二儿子带我去的章平县。” “我在外面看着骡车,你早点回来。” “好!” 柳瑜很乖巧的点头。 不知为啥,她就感觉大爷爷特别有大佬气场。 虽然人现在落魄…… 啊呸,谁家落魄还囤了一箱子黄金。 肯定是真大佬。 高家。 柳辰和高师爷两人已经在喝第九壶茶。 “什么时辰了?” “你烦不烦啊,”高师爷满脸不耐地把茶水放在桌子上,“今儿一天都快问一千遍,能不能好生坐着喝茶?” “伍长,”柳老爷子委屈地解释,“我喝不下了。” 喝了整整一天,肚子里全是水,动一下就乱晃,胃里还泛酸。 为了打听孙女消息,他容易么? 高师爷其实也喝不下。 然而,除了喝茶还能干什么? 况且,不用茶水堵着柳辰的嘴,又要听他叨叨,头疼。 “说不定小鱼儿已经到家,要不你先回去看看?” 高师爷实在不想再听柳辰哔哔。 不放心你干嘛让孩子一个人去? 现在折磨外人算怎么回事? “她回家前肯定会来高府一趟,”柳辰很确定,“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办事却很周全,肯定会来这里让你们放心。” “那也不该是今天,”高师爷看着发蠢的兄弟,很心累,“昨才到章平,还要了解情况,打理人脉,整理东西,哪里有这么快回来!” “也是,那我明天再来!” “千万别,做哥的求你,让我过个好节成不?听你磨叽一整天,已经耳鸣了,脑袋都感觉不是自己的。” “这么严重?” “你说呢!” 高师爷不顾形象地翻个白眼。 “那我明天静静地坐着就好,不说话。” “拉倒,我今天骂的嗓子都哑了,也没见你闭上尊贵的嘴。” 闻言,老爷子讪笑两下,果断闭嘴。 然而,心里却决定,若是今天等不到孙女,明天继续来高府骚扰人。 独愁愁不如众愁愁,有个人分担,总好过自己一个人瞎着急。 幸好高师爷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现在就给撵出府去。 见状,高师爷叹口气,“你也别太担心,小鱼儿机灵着呢,柳鸣那个义父也不是等闲之辈,不会出事。” “道理我都懂,就是没法放心,”老爷子很惆怅,“小鱼儿还是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世道这么不安稳,不亲眼看到她回来,我就没法放心。” 此时的他,已经后悔。 不就是盖房子,缺一个他就不行? 第96章 会面 不就是摆流水席,离开他就玩不转? 柳家儿子孙子侄子都不缺,又不是不能用,何必非要亲力亲为? 此时的老爷子,已经下意识忽略,高家能带一个孩子,却没法带一个大人。 何况,他也不会骑马。 “会回来的,说不定已经在外面!” 高师爷的话刚刚说完,管家就带着柳瑜来到后院。 “爷,你怎么在?今天不是家里办流水席?” 柳瑜看到老爷子后,吃惊地问。 “你怎么就回来了?”柳辰比孙女更吃惊,“你干爷爷还是不愿意过来?” 高师爷对他所说的话,终究有些影响。 看到孙女这么早回来,第一反应就是事情没办成。 办不办成事情不重要,孙女平安回来就成,对此结果,老爷子早就有所预料。 毕竟,三年前人家就不愿意来! “不是。” “那怎么回事?怎么没跟你过来?” “大爷爷生病了,不方便登门,在门口等着。” “门口等着?我家门口?”高师爷讶异地问。 在两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柳瑜肯定地点点头。 “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 高师爷非常纳闷这个问题。 按照他的计算,中秋节之后两人才会回来。 “没事就回来啦,”柳瑜觉得高师爷这问话好奇怪,“而且,中秋节要团圆,一家人整整齐齐才好,怎么能在外面。” 说到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心虚地看着高师爷,“高爷爷,义叔明天能回来吗?” 若是不能,自己罪过就大了。 “能,”高师爷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他只是去送份文书,明天中午就能回来,你别担心。” 与高师爷不同,柳老爹更担心别的问题,“小鱼儿,你干爷爷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要请大夫详细看过才知道具体情况!” “那咱们赶紧去看,就在县城看,县城的大夫比镇上好。”说着,柳辰转头,“伍长,我跟小鱼儿先走了,留步,不用送!” 说完,眼神都没给高师爷一个,拎起柳瑜就往外走。 “不堪为人!” 高师爷很气很气,跺跺脚,找到高老夫人告状。 “柳辰这厮简直不当人,小鱼儿回来之前赶都赶不走,小鱼儿一来,直接过河拆桥!” “小鱼儿回来了?”高老夫人很惊喜,“路上没遇到什么?” “应该没有,”高师爷明白妻子的顾虑,叹口气安慰,“官道上没多少人来往,小鱼儿又是个孩子,没人在意的,放心。” 若是真像律令说的那么死板,身份不够的人不能骑马,自己之前教儿子骑马就已经犯了律令。 相比于高老夫人的忐忑,他并没有把事情看的太重。 “那就好!” “小鱼儿已经回来,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放心。” “我还是继续待在小佛堂,没看到老二,心终归没办法放下来。” “随你高兴!” 高师爷不再劝。 说再多都没用,等儿子回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院子外,柳辰虽然对石茂的到来欢迎又激动,其实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 气氛也略微尴尬。 两人碰面,更像丈母娘见婆婆。 柳瑜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眨眨眼,视线在两位老爷子之间来回穿梭。 “石老哥,多谢你对老三的教导和帮助。” 柳辰着重咬字老三两个字。 明确表示儿子是自己亲生的,不是认的。 “无妨,”石茂笑得很轻松,“父亲教导儿子,再正常不过,哪怕只是一场缘分,也应该尽力而为,倾尽所能庇护我儿。” 只这一句话,就让柳老爷子差点丢盔弃甲。 人家一个义父都能做到尽全力教导和庇护儿子,他这个亲爹又做了什么? 别看柳辰对柳瑜和小周氏都很纵容,其实他很明白,自己的心被分成三份,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以整体利益为重。 这也造成了,最出色的那个,也吃亏最多。 细细想来,柳鸣短短的一生中,他一直可有可无。 越想越多的老爷子,脸色也越来越惨白。 “爷爷,大爷爷,”浓浓的硝烟味,吓得柳瑜小心脏砰砰跳不停,“这些咱们回家再讨论,还在别人家门口呢。” “赶车!” “嗯嗯!” 柳瑜偷偷地瞥一眼老爷子,立刻扬起鞭子赶车。 这两位都是她招惹不起的存在,自己还是保持沉默。 这两位的世纪会面,柳瑜在脑海中预演过很多次,可惜,没有一次猜中。 只能说,还是小看了石茂的腹黑与心机。 哪怕到了石家,他也会用尽办法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成为一个寄养别家的客人! 第一回合,柳辰完败。 三人坐在骡车上,就这么相对无言地赶路。 一个时辰后,到了三家村。 彼时,流水席刚散不久,整个柳家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并没有注意到三人。 “娘,我回来啦!” “小鱼儿?”躺在房间偷懒的小周氏,惊喜地抬头,然后就咯噔咯噔地跑出去,“乖女,你可算回来了,把你干爷爷接回来没?” “接来啦,就在后面。” 柳瑜说完,侧开身给激动不已的小周氏。 然后,就看到原本兴奋到脸都潮红的亲娘,笑容一点点凝滞,最后彻底僵硬。 “义,义父,您来了!” 说完,还乖巧地鞠了一躬。 郑重认真又虔诚。 见状,柳老爹很伤心。 这倒霉儿媳,给自己敬茶都没这么恭敬? 一时间,心里五味俱全。 给石茂养老是本分,应该的,可为啥总觉得自己的地位会不保? 仿佛觉得柳辰受的刺激不够,石茂的表情很淡,颔首后轻声开口,“过来,扶着我点!” “好!” 说完,小周氏小心翼翼地扶着人往回走。 不仅殷勤,而且献媚。 让柳瑜一度怀疑便宜娘被人换了灵魂。 小周氏的动作,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礼,尤其是了解她的人。 “这位就是石老哥,”第一次见石茂的老太太非常热切,“可把你盼来了,饿了没?要不要给你下点面?” “已经吃过,不给弟妹添麻烦了。” 第97章 倾诉 与对待老爷子不同,面对老太太,石茂表现的很和善。 甚至,让人如沐春风。 “不麻烦不麻烦。” 老太太对石茂,是真的感激。 不仅感激他教授儿子本事,更感激他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给予自家的庇护。 偶尔送点猎物的行为,对石茂微不足道,却是整个老柳家动乱年代唯一的肉食来源。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事我会直接说的。” “行!” 老太太说完,客客气气地把人引到了厅堂。 “小鱼儿,”柳瑜下意识跟着过去,却被老爷子拽住手,“你先跟我过来。” 老爷子心里酸溜溜的。 这种感觉在家里更为明显。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石茂吸引去了,让老爷子产生一种极其迫切的危机感。 “什么事?”柳瑜眨眨眼,“能不能以后再说?” 头发丝都懒得动的亲娘如此态度,定然有原因。 柳瑜对此很好奇,也迫不及待的探究。 “小鱼儿,连你也不听话?” 闻言,柳瑜只能妥协,“爷要跟我说什么?” 见状,老爷子心情更差。 靠威胁才让孙女妥协,还这么不情不愿,让人想想都不爽。 “没啥,就是” 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竟听到老太太的吆喝,“老大老二,赶紧带着婆娘孩子过来见你们石爷爷!” “成!” 柳冬满口答应。 一旁的柳夏也点头附和,“我这就回去叫人。” 柳辰: 这老婆子,干啥非选这个时候,不是拆台吗? 老爷子脸都板起来。 “爷,你看现在?” “走,一大家子都在,也不好少了谁。” 老爷子说,率先迈出脚步。 石茂的本事,柳家人很是佩服,而且吃了人家不少东西,又已经分家,因此太多人都格外友好。 石茂顾忌以后,也没有为难人的心思,尽管心里已经把柳鸣的死迁怒到这两兄弟身上。 因为双方都有意交好,见面也格外顺利。 直到,荀逸出现。 “义父,这是荀逸,家里给小鱼儿买的夫婿。” “你说什么?”石茂惊得直接坐起来,“小鱼儿已经有了夫婿?” “对,入赘咱家的,人虽然不机灵,却憨厚老实,没那么多心眼。” 听到小周氏的话,石茂重新坐到椅子上,审视地打量起荀逸,“你既然已经入赘,为何不把姓一起改了?” “是我做主不让改性的,”老爷子轻咳一声解释,“荀逸是入赘的,姓什么不重要,只要以后的孩子姓柳就行。” “糊涂!”石茂冷哼一声,“既然不重要,为何没干脆改掉?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外人?” 人对于姓氏的执着,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那,我明儿去把他姓改了。” 闻言,荀逸紧张地攥紧指甲。 明知道这样想不对,他依旧不想改姓。 虽然并不想继承父亲的姓氏,他更不想直接姓柳,因为,那会时时刻刻提醒他只是柳家的附属品,而不是独立的人。 柳家的恩情,他会报答。 却也想保留自己为人的尊严。 “不需要,”柳瑜并不赞同这个做法,“以后的事还说准呢,没必要改什么姓。” 柳瑜对荀逸并没有什么想法。 她未来的丈夫,肯定是好看的,荀逸完全达不到要求。 甚至连及格线都不到。 而且,这人心思太多,相处起来费脑子,太累。 柳瑜的意思,石茂听明白了。 不止石茂,房间里其他人也领悟到了精髓。 “那就以后再说,”石茂给了孙女一个赞赏的眼神,“你还小呢,这事确实不用着急。” 说完,淡淡地扫一眼荀逸,微不可查地皱眉。 荀逸的小心思,可以瞒得住不设防的柳家人,却瞒不过成精的石茂。 他对石茂很不满意。 这种家里卖掉的男孩,能做大户人家的下人都算好的,还有的直接被卖进宫做太监。 荀逸能做孙女的上门女婿,是他的运道。 然而,这孩子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对自己的身份有个准确的认知。 发现这点后,石茂很不快。 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而荀逸这种连基本情况都看不清的人,让他很不待见。 虽然有插曲,石茂还是顺顺当当的见了整个柳家人。 虽然没有什么见面礼,柳瑜把从县城带回来的糕点每人给分了一块意思,也算全了礼数。 人散后,柳瑜找到荀逸。 “大爷爷没有恶意,你别多想,我保证不会有人强迫你改姓。” “男儿无能,改名换姓,生不回家,死不归茔。这是卖身契书上明明白白写出来的,我改姓也是应该的,你真的不介意?” 荀逸忐忑地看着柳瑜。 此时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答案。 无论如何,柳家都给了自己一个栖身之地,也没让自己饿死。 恩重于泰山。 然而,他依旧不想丧失尊严。 “不介意!” 反正孩子日后肯定会跟自己姓,男人爱姓什么姓什么呗。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白眼狼?明明靠柳家生存,却不知感恩,连姓都不愿意改?” “不会,”柳瑜摇头,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知道,你只是想保留最后的尊严。” 柳瑜虽然对荀逸了解不多,却能看出他有点心机,也非常会做人,不管爷奶还是亲娘都很喜欢他。 这样的人,定然不甘心苟且度日。 得知父母的伪善时荀逸没哭,被随便卖给过路的柳老爷子时他还没哭,然而,听到这句话,荀逸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然后,突然升出一股诉说的意愿。 “你想听我以前的事吗?” “荣幸之至!” 柳瑜说着,还把自己的手绢递了过去。 “我爹娘生了三个女儿后才有我这个儿子,我是家里唯一男孩,很得父母看重。 不管吃的还是穿的,我的都是最好的,爹娘还费尽心思送我去学堂读书。 九岁那年,我娘又怀孕了,我很期待弟弟的出生,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场噩梦。 先是爹娘借口家里困难不让读书,后来又让我做家里的各种活计,最后更是直接卖掉。” 第98章 不适合 “你确定自己是亲生的?” 柳瑜惊讶地捂住嘴巴。 卖儿卖女的是有,然而,绝大多数都是家里困难到揭不开锅。 荀家能把孩子送去学堂读书,家里绝对不会落魄到卖儿卖女。 而且,哪怕卖孩子,也该先紧着女孩,而不是传承香火的男嗣。 “我确定!” 荀逸咬着牙说出这句。 “荀家是前朝的官员,躲避战乱才到乡下的,整个宗族都一起住,他们都能证明我是荀家的子孙。” “那为何……” 柳瑜说不下去了。 这也太可怜了! 渣爹虽然对自己并不友好,却也没卖了自己,而且,还给了自己最好的待遇,应有的教育和地位。 当然,柳瑜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只有自己这根独苗苗,渣爹才不得不如此行事。 荀逸沉默了。 良久才开口。 “你听过批命吗?有的人命格贵重,有的人却天生带衰,还有人凶煞至极,累带全族……我是七杀格,克父克母克妻克子。” “你信这个?”柳瑜很惊讶,然后忍不住笑了,“孩子,路是人走出来的,不是批出来的,不能迷信!” 对于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柳瑜一向敬而远之。 闻言,荀逸神情复杂。 抿抿嘴,死死盯着柳瑜,“如果说这是真的呢?” “这个啊,让我好好想想。” 虽然批命这是很扯,但是柳瑜还真见过特别衰的人。 简直衰神附体的那种。 衰到什么程度呢? 平时抽奖什么的从来不中,做好人好事都能被冤枉,好好走路都能被花盆砸到,甚至连苍蝇蚊子都格外青睐。 三天后两头住院就算了,还特别没财运,名校毕业,工作极好,卡里却从没超过一万块。 这种科学完全无法解释的存在,不得不说真的很挑战人的三观。 “真的就是真的,”柳瑜沉思后,认真开口,“人应该辩证的看待自己,要学会完完全全接受自己,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可是,会让别人受伤害。” 柳瑜攥紧拳头,心中越发忐忑。 “荀家吗?”柳瑜歪着头,有些奇怪,“你都离他们那么远,还被卖出来,怎么伤害他们?” “若是柳家呢?” 荀逸舔舔嘴唇,压下心中的迫切。 “你还没那么大能耐影响到柳家,”柳瑜忍不住摇头,“孩子,别太高估自己!” 有她这个不在三界脱出五行的人压阵,怎么可能怕一个七杀命格? 柳瑜的迷之自信。 当然,这自信主要来源与对这命格说的半信半疑。 她总觉得,用命格掩盖人的品性和努力,是一种非常不公平的行为。 “真的?” “对!” 柳瑜认真地点头,“真不需要想那么多!” “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荀逸眼眸蕴出雾气,眼睛也开始泛红,“后来我才知道,我父母非常厌恶,厌恶到恨不得丢到山林,只是因为没有儿子传承香火,才忍着恶心留下我。 他们送我读书,也仅仅是不想一直窝在乡下。 弟弟出生后,我已经不是必须的那个,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舍弃。 后来,我回村打听过,他们一家过得很好很好……” 没有自己这个鱼骨刺在喉咙,全家都放心了。 顿一下,荀逸继续解释,“我不想改姓,不是因为舍不得父母,从被卖的那天起,他们就跟我毫无关系。 我只是,除了这个名字外,一无所有!” 荀逸很清楚,现在的一切都是柳家赋予的。 若是柳家收回,他将什么都不剩。 “放心,”柳瑜做出保证,“你若是不愿意,没人能逼你改姓!” 如此轻松就听到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荀逸反而不高兴了。 “柳瑜,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成未来相公?” 否则为何如此不在意。 “对,”柳瑜并不想骗人,“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荀逸不服气地问。 气得咬牙。 “是不是白轩才合适?” “跟他有什么关系?”柳瑜摇摇头,“我喜欢好看的,乖的,软的,会撒娇的,你不行。” “我不乖?不软?” 荀逸很委屈。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努力。 “你不好看,”柳瑜叹口气,“性格是一时的,容貌是一辈子的,认命!” 安慰地拍拍荀逸的肩膀,柳瑜摇着头离开。 养一个孩子没问题,养个小相公也没问题,但是,至少也要到颜值及格。 颜狗就这么点追求了! 柳瑜的话,让荀逸成功黑了脸。 他已经顾不得悲冬伤求,立刻打盆水照自己。 白了点,胖了点,还是灰扑扑的,丑小鸭一样。 “怎么办?还是比不过白轩那混蛋!” 荀逸咬着牙吐出这句话。 从这天开始,荀逸就格外注起外貌,甚至开始偷偷学着做保养脸的脂粉。 柳瑜并不知道自己的话引来多大的震荡。 安抚好荀逸后,就去找了石茂。 “大爷爷。” “你不喜欢荀逸?” “我这么小怎么可能知道喜欢不喜欢?”柳瑜一脸黑线,“你们不要拿大人的思维来想我好叭!” 别说现在十岁,就是上辈子十八岁,她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偶尔舔舔颜可以,真要跟一个人绑一起一辈子,。绝对会发疯的。 “也是,你还小,确实不懂这些。” 石茂勾起嘴角,对荀逸的不满也减少了一些。 以后的事还说不准呢,现在也不用过于着急。 “大爷爷,你对荀逸有意见?” “他,不适合你!” 自家孙女虽然聪慧,却心思纯净,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对人好起来就掏心掏肺。 反观那个小崽子,看起来老实的紧,其实心思多的很,还特别没有自觉。 聪明却不够彻底,这种人,一点不招人喜欢。 “我也觉得!” 祖孙俩意见一致。 “三家村还是太小了,人也太少。” 或许,他该接着给孙女物色男人。 一个不行就一群,总有可心的。 退一万步,没有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孙女需要的是孩子而不是男人。 这方面,石茂看的很开。 所谓的男婚女嫁,不过是一场强弱对决的游戏。 第99章 不满 翌日,八月十五中秋节。 一大早,老太太就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摆上各种水果点心。 柳瑜进山的时候,还顺便采了一些花插在竹筒里,简单而不失野趣,又增添一丝活泼。 “今天过节,”老太太若有所思,“荀逸,你跟你大伯母二伯母说一声,让她们别做饭,今儿一起吃。” “好!” 不一会儿,一大家子都围了过来。 “好久没这么热闹!” 看着子孙的笑脸,老爷子突然升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虽然才分家没多久,然而,却觉得心都变得沧桑。 眼前的景象,明明在分家前很寻常,而今天却让人格外感动。 “爷若是喜欢,逢年过节都可以这样聚聚。” 柳瑜很明白老爷子的心情。 人老了,图的就是儿女承欢膝下。 再不争气的儿女,也是亲生的,这种感情是怎么都割舍不掉的。 这与看重不看重没有关系。 “小鱼儿,你不怪爷吗?” “不怪,大伯二伯也是您亲儿子,血脉之情没那么容易割舍。” “我……” 老爷子想解释。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这样做对小儿子和孙女很不公平。 蠕动下嘴唇,最终没说出来什么。 无论如何,他到底无法对大儿子二儿子放心,纵然有过失望,依旧有着无法割舍的亲情。 “爷不用觉得愧疚,”柳瑜摇头,“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大伯和二伯也没犯什么大错。” 至于是否孝顺这点,她并不想做什么评价。 她管不着别人怎么做,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不管什么时候,爷都会把你看的最重。” “嗯嗯。” 大过节的,没人想故意找不自在,哪怕一向板着脸的徐氏,脸上也挂满笑。 柳瑜发现,自从大爷爷来家里后,小周氏就变了一个人。 以前坐没坐样的人,努力把脊背挺直,嘴里一直没停的零食也不再吃,小小的缩成一团坐在角落里,好不可怜。 “娘,大爷爷有这么可怕?” 柳瑜哭笑不得。 “你不懂,”小周氏后怕地拍拍胸脯,“你大爷爷不是可怕,是凶残,你也没多少好日子了,自求多福!” “要不要这么夸张?” 柳瑜摊手。 她实在不理解亲娘为何如此郑重。 闻言,小周氏偷偷观察下周围,看到石老爷子不在院子后,才凑到柳瑜耳边小声开口,“你大爷爷他不是一般人,你爹当年跟他学打猎时,有点进步就被扔在深山半个月,好几次都受了重伤。 你娘我当时也很惨,要做各种家务,还要坐的直,走的慢,好多好多要求,做不到就会挨罚。” “怎么罚?” “那要看犯什么错,最寻常的就是不给吃,他们俩喝酒吃肉让我吃黑面窝窝头。” “只是这样?” 柳瑜挑眉。 如果这么做有用,奶怎么会拿娘没丝毫办法? “当然不止这样,”小周氏委屈地撇撇嘴,“每次我一犯错,他就说你爹没教好,然后找各种借口把他丢到老林子取鹿茸、虎骨什么的。” 刚开始还没琢磨出来,后来自己每次犯错,第二天丈夫就被赶去老林子,久了就悟了。 “还要连座?” 柳瑜瞪大眼睛,很惊讶。 “可不是,”小周氏皱着鼻子抱怨,“他们还当我傻,看不出来呢!” “所以,”柳瑜小心地试探,“其实娘会做家务?” “那当然,”小周氏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扫地扫的可干净了,蚂蚁都不会有一个,做的饭,你爹也说很好吃。” “奶不是说你差点把厨房烧掉?” “你还记得啊,”小周氏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其实,只会烧红薯,点堆火把红薯扔进去就行,你爹说会做一样饿不死就成,不用计较那么多。” 好先进的理念! 柳瑜几度对自己已故的便宜爹深深拜服。 此时的她,很怀疑亲娘口中会做家务的水分。 烤个红薯就等于做饭,扫地这边是不是也另有内情? 这么说来,石老爷子已经对亲娘手下留情。 “老爷子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虽然这些看起来已经很严重,然而,据柳瑜对亲娘的了解,这点毛毛雨,并没有达到承受极限。 “没,没什么!” 小周氏神色闪躲。 “到底是什么?” 柳瑜愈发好奇。 “乖女,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 小周氏的动作很快,话音刚落地,就已经没了人影。 见状,柳瑜干脆找上老爷子。 “大爷爷,娘为何这么怕你?跟老鼠遇到猫似的!” “她没有跟你说?” “没有!”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石茂挑挑眉,不在意地开口,“我只是趁你爹不在,把她卖到矿场。” “什,什么?”柳瑜张大嘴巴,“卖到矿场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石茂云淡风轻地笑了,“你娘这人,滚刀肉一样,让干点活跟怎么滴她似的,身在福中不知福,让她了解下世间的险恶并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矿场,不都是男人吗?” 柳瑜心惊胆战地小声哔哔。 “对,都是凶神恶煞的男人,还有些犯过人命,也只有这样,你娘才会害怕。” “您把她放那几天?” “也不多,半个月而已。” “那,”柳瑜的声音都开始发颤起来,“我爹知道不?” “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 “知道也晚了对?”柳瑜了然道。 “没错,”石茂很淡定,“你娘大小毛病加一起,比皇家的公主都多,若非你爹不愿意,她早就被休了。” 闻言,柳瑜脸色沉下来。 石茂像是没看到,继续不紧不慢地解释,“每个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你娘既没有显赫的背景,又没有磅礴的家资,自身的条件与性格并不匹配,不管为了你爹还是为了你,我都不会允许她一直堕落。” “无论如何,她既是我娘,我就该好好照顾。” 柳瑜没想过石茂会对小周氏如此不满,顿时头疼起来,心情也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老爷子。 第100章 风险 老爷子的做法虽然残酷,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错。 亲娘的性格,确实有很大问题。 身为农家妇女,一不做家务,二不通针凿,甚至连厨房都进不得。 相比于大户人家的贵女,又少了学识和手段。 老祖宗一样的存在,只能供着。 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放心,我对你娘没什么要求,别惹祸就成,”石茂摇头,“也不知你家怎么养的,明明家境普通,却成了这种性格,烂泥扶不上墙!” 石茂的鄙视没有一丝掩饰,柳瑜却不敢反驳。 因为,老爷子说的是事实。 她心里很清楚,亲娘这种性格缺陷很大。 “大爷爷放心,我娘知道分寸的,我也会好好看着她。” “跟你爹一个德性,”石老爷子叹息一声,“太重情未必是好事,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去了。” 谈论到这个话题,两人都沉默起来。 少顷,老爷子开口,“明去镇上买点纸笔,我给你开蒙!” “开蒙?” “对!” “文还是武?” “都要,”石茂解释,“你已经十岁,不管做什么都不早,必须抓紧时间。” “大爷爷,能否让荀逸一起?” “我考虑考虑!” 两人的对话,并不为人所知,老柳家的院子依旧喧嚣热闹且温馨。 京城。 吴安刚刚到家。 “父亲,儿子已经确定水车的作用,工匠也带了回来,您看什么时候进宫?” “可知今年的中秋宫宴取消了?” “知道,在半路我就收到了消息,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个?” “可知为什么?” “知道啊,河南,北翼,西江,鲁地干旱严重,太祖担忧不已,取消宫宴减少开支,为日后赈灾做准备。” 吴安脸色很兴奋,顿一下,继续说,“父亲,这是好事啊,此危急存亡之际,水车凭空出世力挽狂澜,这种机会数十年都难得,我安乐伯府也能借此一飞冲天! 父亲,咱们赶快带着东西进宫!” “还差了点火候!” “哪里差?”吴安不解,“现在不去,更待何时?万一下雨,咱们的心血岂不白白浪费?” “为父用重金贿赂过钦天监,他们说大昭近一个月不可能下雨,陛下已经与阁老们商议求雨的事,甚至有人提议让圣上下罪己诏。” “让圣上下罪己诏?”吴安紧张不已,“父亲,谁提议的?不要脑袋了?” “还能谁,那些撑的没事干的御史大夫呗,”安乐伯忍不住摇头,“这些老糊涂,真是拎不清,竟然让圣上下罪己诏,等着,早晚被收拾。” “父亲为何觉得求雨后再爆出出车更合适?” “很简单,一个添花容易,一个雪中送炭,是你更感激哪一个?” 安乐伯语重心长地教导,“无论什么人,都会在最绝望的时候拼命抓住救命稻草,如果没被逼到这个份上,取得的好感也会打折扣。” 安乐伯很有野心。 他想借这次百年难得的机会,为自家博取最大的利益。 闻言,吴安认真思考好久,提出不同看法,“父亲,儿子觉得这样不妥。” “哪里不妥?” “一般来说,事情确如父亲所说,但,圣上是天子,与普通人不同,他的威严不容侵犯,更不容算计。” 吴安的想法很简单。 安乐伯府想踩着天子的脸面上位,很容易翻船,风险太大。 当今圣上,是从各种阴谋诡计中走出来的,安乐伯府的把戏,很容易就会被看透。 把一家之利放在天子之上,对国不忠,于君不诚,哪怕被抄家灭族都无言可辩。 “我儿言之有理,”安乐伯反应过来后,浑身冷汗,“此事是为父考虑欠妥,换身衣服,咱们父子现在就进宫! 不对,不换衣服更好,走,现在就出发。” “父亲,儿子一路赶过来,热乎饭都没吃一口,您好歹……” “回来再吃,一顿饿不死!” 就这样,刚到家门口的吴安,还没休息,就被老爹拖着进了宫。 彼时,皇宫很热闹。 宴请百官的宫宴取消了,皇后趁此佳节,办了一场家宴。 “圣上,今天是中秋,孩子们都看着呢,好歹给个笑脸!” 皇后靠近太祖,轻声抱怨。 她倒不是真生气,而是觉得太祖这样,会让难得见他一次的宫妃、皇子、公主们忐忑不安。 “皇后不用劝诫,朕在斟酌政务,你们不用管。” “可是那旱灾?” “嗯,继续下去,今年的税粮怕是难以支撑北伐的补给。” “钦天监怎么说?” “他们说今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荧惑守心,注定多灾多难。” “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的脸色彻底沉下来。 她是知道轻重的。 圣上称帝不过十年,根本没有坐稳位置,内忧外患下,步步艰难,偏偏又遇到这种事。 “朕准备让钦天监选个黄道吉日求雨,吾乃天子之尊,上天有感,必然会降下甘露。” 闻言,皇后张张嘴,最终没说出什么扫兴的话。 “圣上民心所向,定然心想事成。” “嗯!” 这对最尊贵的夫妻沉默起来,两人都没了吃酒饮宴的心情。 殿内丝竹不绝,舞姿翩迁,宫妃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皇子公主们也贵气凛然,气氛却一点点的趋于平淡。 美酒佳肴、珍馐美馔如流水一般,却无人在意。 主位上坐着的最尊贵的两人,已经牵扯住所有人的心神。 突然,大太监来禀。 “圣上,皇后娘娘,安乐伯吴昇携子吴安请求觐见。” “他不在家过节,进宫做什么?”太祖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带到前殿去,朕稍后再去看。” “诺!” “安乐伯此人一向有分寸,既然选择这时候进宫,想必有要事禀告,”皇后善解人意地开口,“圣上且去看看,这里臣妾会看着。” “劳烦梓潼,朕去去就来,你们且安心饮宴。” “恭送圣上。” 太祖走后,皇后收起心思,专心宴席,几个机灵的宫妃适时调节气氛,反而比太祖在时更好。 而这些,已经离开的太祖并不知道。 第101章 进宫 昭和殿,吴家父子紧张又忐忑。 既有对加官进爵的期待,又有对未知的忐忑。 对于这个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天子,不管是吴安还是安乐伯都畏惧多过敬意,不敢有丝毫马虎。 “父亲,我是不是应该把柳瑜也给带过来?” 吴安一脸懊恼。 虽然知道水车没有问题,然而没有柳瑜这个创造者在,还是依旧不放心。 “为什么这么说?”安乐伯眼眸掠过精光,“匠人既已经学会,有没有柳瑜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是她造出来的东西,那两个匠人也只是勉强出师,真出问题,未必能应对。” “也是,”安乐伯若有所思,“自古都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说法,柳家与这两人非亲非故,却白白传了手艺,不可能连个底牌都不留!” “儿子也觉得这样,”吴安换位思考,“据儿子所知,柳瑜此女虽然年纪小,却聪慧异常,不能平常对待。” “嗯,”安乐伯思索后,徐徐开口,“这个人暂时不能得罪,等会儿回话的时候注意点!” “儿子明白!” 父子俩小声嘀咕完,又等了一刻钟,天子才迈着有力的步伐出现。 “你们两个大过节的不跟三姑六婆吃饭,跑到宫里做什么?” 天子的语气很爽朗,也很亲切,吴家父子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臣参见圣上!” “免礼起身,说说,找朕什么事?” 太祖说着,顺势做到龙椅上,还让大太监给自己倒杯茶水喝。 “圣上,犬子找到了解决旱灾的办法!” 安乐伯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这不仅仅是一句话,还是安乐伯府更上一层的阶梯。 “解决旱灾?” 太祖挑挑眉,并没有安乐伯想象中的那么欢喜。 “对,犬子在章乐县发现有人造出了一种水车,硕大如屋,日灌两百亩。” “造价如何?” “只需花些木料钱的,五两应该足够,熟练工匠两天可造一辆出来,尤适合地陡水急之处!” “可有带来实物?” “回圣上,已经带了两架做好的水车,匠人也带了两个,全在宫外候着。” “先去看水车,匠人稍后再见,”太祖说完,转头吩咐身边的大太监,“王植,派人把水车送到皇庄,朕稍后到。” “奴婢领命!” “你们两个也跟着。” “臣遵旨!” 太祖派人跟皇后解释下,立刻让人准备车架。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距离皇宫最近西郊皇庄。 这里距离皇宫仅五里,为何花半个时辰那么久,主要是因为皇宫太大。 天子到的时候,所有人临阵以待。 “水车呢?搬过来给朕看看。” “遵旨!” 虽然不是很方便来回搬动,天子一声令下,侍卫们还是动作麻利地把东西抬出来。 “这是水车?” 太祖看着转盘似的水车,陷入沉思。 “回圣上,此水车不同以往的龙骨水车,出水量更大,适用性也更强,尤其适用穷山恶水之处。” “平地能不能用?” “这”安乐伯擦擦汗,把头转向儿子。 “怕是不太方便,”吴安头出虚汗,擦了擦才继续说,“水车汲水需要的就是倾泻而下的激流,若是平地,滚轮无法转动,也没办法汲水。” “限制这么多?” 太祖皱起眉头。 有些失望。 本来还以为能解决旱灾,结果却不尽人意。 “圣上,此水车已经不同凡响,”王植说了一句公道话,“平坦之地尚且可以凿井取水,多山之地却无可奈何,此水车至少能解决五成的干旱。” “嗯!” 太祖的态度依旧淡淡的,眼眸没有波动地望着前方,完全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见状,原本想借此邀功的吴家父子紧紧地低下头,生怕自己被算账。 “去放到水里看看,看看是否真的能日灌两百亩。” 吴安父子俩之前的吹捧,让他对水车抱有很大期待,结果却得知适用性并不广。 此时的太祖,已经对水车的能力产生怀疑。 并在心里暗自决定,若是两人诓骗于他,定不会再念旧情。 “遵旨!” 吴家父子战战兢兢地应了下来。 虽然天子并没有说什么难听话,他们却依旧本能地察觉到一股危险。 一炷香后,匠人们放置好水车,看着潺潺的河水从竹筒中由上而下倾泻,天子一直紧皱的眉头才微微松开。 “王植,让人去看一下收集的水,算一下能否日灌两百亩?” “奴婢遵命!” 太祖的做法,让安乐伯心里打鼓。 趁没人注意时,凑到吴安身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问,“儿子,你真的确定了这水车能日灌两百亩?没虚报?” “能,我亲眼看到的。” “那就好!” 安乐伯微微放松了一点。 少倾,王植回来。 “回圣上,一盏茶的功夫,总共收集43桶水,如此日夜不休,确实能日灌二百亩,甚至还有多余。” “如此甚好!”太祖终于扯开一抹笑容,“安乐伯,你们有心了,朕给你记一功。”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乃微臣本份。” “这话说的好,可惜,某些人却不知道这个道理,”太祖的脸色陡然变冷,“大昭遭遇旱灾,那帮酒囊饭袋竟然不是想办法解决问题而是让朕下罪己诏,真是不知所谓!” 这在太祖眼里,简直在冒犯他身为天子的威严! “水车恰逢此时出现,可见圣上得天之庇佑,”安乐伯一脸认真,“那些倚老卖老的小人,不足为惧!” “爱卿果真是我大昭栋梁。” 此时的太祖,已经收起多疑又锋利的一面,整个人温和又充满人格魅力。 “圣上谬赞,此物并不是犬子所创,他也只是跑腿而已。” “造出水车之人可一同前来,如此功臣,朕该当面嘉奖!” “回圣上,她没有来,”察觉到天子气息变冷,吴安连忙解释,“造出水车之人乃一十岁女童,非臣贪图功劳,而是她确实不适合进京。” “十岁女童?”太祖眼眸微睁,“吴安,欺君可是大罪,你确定没有诓骗朕?” 第102章 好感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但凡有一句假话,天地唾弃!” 吴安说着,还举起两根手指做发誓状。 “你看你,”太祖有些不高兴,“朕只是随口问一句,这么认真做什么,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过于匪夷所思。” 太祖不仅想到自己。 十岁的时候,他已经跟着祖父去营地,与将士们同吃同睡,定下还百姓安稳的目标。 如此早慧之人,太祖虽然未见一面,却已经心生好感。 不就是做出了水车,虽然夸张了点,却也不是没可能。 “谢圣上信任!” “小丫头家里可是有人会木工?” “并没有,”吴安斟酌下用词,然后才轻声解释,“柳瑜是柳老汉三子的唯一子嗣,虽是姑娘,却一直当成传香火的男孩养。 也因此,她的性格比较活泼,经常跑出去玩,偶然间遇到一个老道,被带在身边教导一段时间,是故造出水车。” “老道?”太祖陷入沉思,“可能找到这个道士?” “回圣上,微臣在得知此事时就已经派人查访,半年前确实有一道人在章乐逗留,然早已不见踪影,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若此事是真的,老道定然不凡,他既然不想为人所知,隐匿行踪也正常,让人罢手,别再探查,否则,不管找到与否都得不偿失。” “微臣遵命。” “那女童你们怎么处理的?” “此水车乃女童主动献上,章乐县令有感她的功劳,赏银百两,载于县志并立碑于乡。” 吴安说完,心里庆幸不已。 幸好走之前催着老四把奖赏落实下去,不然今天有理也说不清。 “马马虎虎!” 太祖觉得这奖励有些寒酸,却也不好说什么。 想了一下,沉声问道,“她家里都有什么人?条件如何?” “回圣上,柳家已经分家,二老现于三房奉养,其父柳鸣于三年前去世,死于徭役,据微臣调查所知,柳鸣乃替父服役,另外,柳老汉乃李将军麾下小卒,后解甲归田于乡里,买了一赘婿,目前以种田和采药为生。” “如此看来,柳家乃一门忠孝啊!” 不提别的,光是柳老汉出生入死帮着自己打天下,就已经让太祖心生好感,更别说柳家还主动献上水车。 “圣上英明。” 圣上果然对柳家很满意。 老油条安乐伯,又一次庆幸自己没作死昧下柳家的功劳。 否则一旦查出来,整个安乐伯府都会被清算。 “工部侍郎如此憔悴,想必刚回家就进宫了,赶紧回去歇着,放心,你们的功劳朕不会忘记,王植,摆驾回宫!” “奴婢遵命!” 天子走后,吴家父子不约而同地瘫坐在一旁。 “难怪世人都言伴君如伴虎,圣上这些年的威严,越发厚重,为父都险些承受不住。” “是啊,”吴安感同身受,“本以为大功一件的事,应付起来很容易,没想到圣上的心思越发老辣,方方面面都追根探底!” “天子之威,深不可测!” 父子俩对视一眼,纷纷看到对方眼眸中的忌惮。 这边,太祖回宫后,心情大好。 一高兴,便开始大手笔地赏赐后宫。 “圣上,”皇后很疑惑,“此番出宫,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朕正要说与你听。”太祖抬抬手,示意皇后坐在自己身边。 两夫妻一路风雨同舟走过来,皇后也没有假客套,顺势坐在龙椅的另一端。 “是不是跟吴家父子有关?” “对,他们俩此番进宫,是为了献上一物。” “什么东西?” “水车,立于河流,能日灌两百亩的水车!” “什么?”皇后大喜,“相公,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朕特意让人计算过,不过,此水车有缺陷,只能立于水流湍急之处。” “这已经很好,”皇后柔柔地握住太祖的手安抚,“地势平缓之处,多土少山,可以凿井取水,然山地却毫无办法,这水车出现的刚刚好。 何况,又不是没有平地能用的水车,两边一起补充着用就是!” “此言有理,皇后不愧是朕的贤妻,得梓潼实乃朕之幸也。” “圣上过奖,这是臣妾该做的。”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少顷,太祖想到柳瑜,“皇后,你绝对想不到谁造出的这水车!” “谁?” “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太祖的声音多了几分调笑,“只是跟着一个老道士几天就把人家的手艺学到手,是个聪慧的,有朕的风范!” “十岁的小丫头就能做出日灌两百亩的水车?” 皇后捂住嘴巴,惊奇地问出声。 “朕当时也不敢信,想了想又觉得没啥不可能,朕能在十岁幼领立下鸿鹄之志,小丫头为何不能造出水车?” “圣上所言极是。” “而且,小丫头一家堪称满门忠孝!” “怎么说?” “小丫头的爷爷是李将军帐下的人,建朝后才解甲归田,小丫头的爹替父服徭役,死于意外,而且,柳家分家时,两位老人分到三房,由小丫头奉养。” “嗯?”闻言,皇后皱起眉头,“这姑娘既已经失去父亲,为何还要奉养祖父祖母?柳家其他的两个儿子做什么?” “自从朕颁布不能四代同堂的律令之后,民间分家时,老人多与幺子一起过,不过,让丧父孤女承担供养父母之责,柳家另外两个儿子,确实不堪大用!” “何止啊,为了一己之私,把父母推给侄女,简直是大不孝,也不知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如何养活一家子!” “听吴安说靠采药和种地为生,小丫头如此聪慧,不管采药还是种地都能做的很好,倒不用担心养不活家里人,而且,章乐县令还赏了柳家一百两的银子,想来也够一段时间的花销。” “章乐县令倒是个懂分寸的,”皇后点点头,“一百两虽然不多,却代表了朝廷的态度,不过,水车如此重要,章乐县令的奖赏尚且不够份量,中宫也要有所表示才行。” “朕就想跟你商量这事,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第103章 催生 “好主意谈不上,不过臣妾确实有些看法,”皇后笑得很温婉,“既然其父丧于徭役,不如就给他们家个恩典,免了这家的徭役如何?” “这主意倒是不错,”太祖仔细思考后,颇为认可,“不过,也要有个期限,免五十年的徭役如何?” “人家姑娘今年才十岁,圣上怎么知道别人活不过六十岁,”皇后哭笑不得,“倒不如大气点,再加五十年。” “但也不是不行,百年的恩典而已,朕还给的起。” “另外,一个姑娘养活那么多人确实艰难,再赏赐点银子如何?” “也不能太多,”太祖提出异议,“财帛动人心,普通农家人,接到赏赐也未必守的住。” “是妾身考虑不周全。” “无妨,梓潼也是一片好心。” “要不然这样,”皇后转动脑筋后,有了注意,“咱们赐些地,不拘多少,就表个态,免得有不长眼的欺负人家孤女,而且,这姑娘既然能造出水车,想必也是通农事的,给几亩地,说不准还能制造出更有用的东西。” “此言有理!”太祖金口玉言,“就这么决定了,免柳家赋税百年,赏银五百两,赐良田十亩。” 赏赐不多,甚至有点寒酸。 但,太祖和皇后都很满意。 毕竟,东西虽不多,却也是普通农家几代人都积攒不下来的。 三家村的柳瑜,并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 得到县令的赏赐后,不管柳瑜还是柳家人,已经彻底把水车的事抛在脑后。 此时的她,正在老爷子严厉的目光下……蹲马步! 初听自己要蹲马步时,柳瑜有一瞬间的懵逼,她还真没经历过。 因为家族药剂,几乎所有嫡系的身体都很强壮,根本不用担心下盘不稳这种问题,自然也不会像传统练武那般蹲马步站桩! 看着不太情愿的柳瑜,石茂沉声解释,“你现在还小,身子骨还没张开,先蹲马步练练基础,明年开始练习拳脚上的功夫,先不急,早晚各一个时辰就行。” “早晚各一个时辰?”柳瑜想死,“大爷爷,会不会太长了些?” “已经尽量缩短时间,要不是看你是……算了,总之每天两个时辰,没得商量。” “哦,那行!” 咬咬牙,柳瑜决定坚持下去。 毕竟,她不是真小孩,知道好赖,多些自保手段只有好处。 “孺子可教!”石茂满意地点点头,“你自己看着时间,我去教你那小相公习字。” “大爷爷,要不让荀逸也一起练?” 闻言,石茂似笑非笑地看着孙女,“不行,好好蹲马步,过会儿再过来看你。” “为什么不行?” “你猜?” 石茂没回答,只是神秘莫测地笑了一下。 “难道怕我被欺负?”柳瑜发散思维,“万一我们俩打架,我可以单方面虐渣?” “还算你没蠢到家,”石茂嘴巴里虽然嫌弃的不行,眼里却都是细碎的笑意,“这个世界上,对任何人都有保有戒心,尤其是伴侣,需知至亲至疏夫妻,没有人能说的准以后的事。” “这就是您让我练武的初衷?” 柳瑜嘴角抽搐。 原谅她脑洞不够大,还真没想到这个清奇不做作的理由。 “没错,咱们家的姑娘,只能欺负人不能被人欺负!” 石茂说的理直气壮。 他也是真的这样想。 他甚至已经制定好计划,把荀逸养成一个弱不经风的文弱书生。 最好一拳就能要半条命的那种。 “您就这么确信我练了武就不会受欺负?” 闻言,石茂沉默了。 少顷,肃着脸开口,“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没用,如有不行,只能说自身不够强大,否则,即使在皇宫大内,依旧能够全身而退。” “所以,您是从皇宫大内出来的?” 柳瑜捂着胸口,小心试探。 闻言,石茂怔愣。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要胡思乱想,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没有否认! 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柳瑜看着石茂的眼神,满满都是震惊。 皇宫大内都能全身而退,真是牛哔! 等等,皇宫大内除了皇上宫妃外,似乎只有宫女和太监…… 莫非大爷爷是…… 难道这就是他不成亲的理由? 得知一个天大隐秘的柳瑜,脸都快崩不住了。 偷偷瞄一眼老爷子,看他没发现,又瞄一眼,然后快速低下头。 “别胡思乱想,”猜到柳瑜想法的石茂脸都青了,手重重地放在柳瑜脑袋上,把整齐的包包头都给揉散,“我不是太监! 也不是没成亲,而是你大奶奶在好久之前就过世,之后懒得娶继室,不过,不能生孩子倒是真的。” “是受过伤吗?” “嗯,早年家里穷,差点死在雪地里,”石茂的神色很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后来就一直畏寒,接着几年又遇到一些事,彻底伤到了肾水,大夫调养好多年也没调养好。” 能房事,却不能让人受孕。 久了就对那种事没了兴趣。 对别人来说,娶妻能多个人照顾自己,对他来说,只是多个累赘。 “抱歉,大爷爷,我不该说这些的。” 虽然没感觉到石茂生气,柳瑜依旧果断认怂。 她不该任性的,明知道戳人伤疤,还追根究底。 “没事,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我早就不在意,再说,还有你呢!” “嗯,我会给大爷爷养老送终,让您安享晚年!” 柳瑜说的很认真。 “还不够!” “嗯?” 柳瑜不太理解老爷子的话。 “以前你爹答应我再生一个孩子跟石姓,结果你娘只生了你,本想着他们俩还年轻不用着急,结果却……” “以前的事就算了,父债子偿,以后你多生个孩子随石姓就好。” “不是,”柳瑜一脸呆滞,“大爷爷就这么确定我能生?万一跟我爹一样呢?” 都什么虎狼之词? 她还是个孩子呢,才十岁而已,竟然就遇到催生,魔鬼吗? “不许这么说,”石茂脸色刷一下变黑,“你爹命薄,你肯定能长命百岁!” 第104章 不是别人 “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柳瑜无辜地看着石茂,“这不是大爷爷您刚刚才说过的?” “呵,让你皮,马步再加一个时辰!” 石茂全身都冷飕飕的。 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心软,只给加了一个时辰。 或许,站桩也该安排起来了。 “不要啊,”柳瑜想哭,“大爷爷,我错了,不就是生孩子吗,我可以,十个八个都行的,别加时间!” “生十个八个孩子,你当自己是母猪下崽呢,女人生孩子哪一次不是进鬼门关,不许作践自己!” “我这不是怕您没消气嘛~” 软糯的声音中透着无限的委屈。 她一点也不想承认,打嘴炮习惯了,听什么都想杠一下。 完全没想到后果。 马步才蹲一刻钟而已,已经想锯掉自己的腿。 腿啊腿,你已经长大了,该学会自己蹲马步的。 柳瑜的思维一直发散,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 “看你精神这么好,我就放心了,记住,一个半时辰,一盏茶都不许少!” 石茂说完,心里的气彻底睡了,好心情地背着手离开。 果然,爱还是会消失对吗? 柳瑜默默地转头,看向小周氏的方向。 “我也没办法,”小周氏忙不迭侧过身,生怕对上女儿的视线,“乖女,你大爷爷也是为你好,你就从了!” “娘,你就不能帮我求求情?” “我倒是想,但是没胆儿,”小周氏连连摇头,“你大爷爷太狠,我不敢惹。” 柳瑜气结,“说句话都不敢?” “不敢,”小周氏非常诚实,“我怕为你说话,倒霉的换成我自己。” 虽然没听过,小周氏已经敏感地抓住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髓! 说完,小周氏怯怯地朝某个方向看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 原本觉得家是港湾的小周氏,自从老爷子来之后,就喜欢上了乘风破浪。 看着小周氏远去的背景,柳瑜撇撇嘴,有些绝望。 打量一圈,竟然找不到一个能救自己的人,怎一个凄惨了得! 最终,认命地挺直背扎马步。 “我不会教你习武!” 院子一角,石茂开门见山直说。 “我知道。” “你不怨?” “不怨,”荀逸认真解释,“武艺是您的,教与不教都是您的权利,外人也没资格抱怨。” “你真这样想?” 石茂勾起似笑非笑的嘴角。 虽然荀逸说的真诚,他却一点不信。 “还有别的原因,练武会变壮,皮肤也会粗糙,会变黑变难看。” “啥?” 石茂一度怀疑自己耳朵,“你没在说笑?” “没有说笑,”荀逸一脸郑重,“大爷爷,我不想变难看。” 感受到荀逸的严肃后,石茂反而怒其不争,“糊涂,你又不是姑娘,缘何这么在意样貌?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在意皮囊?” 闻言,荀逸并没有解释,只是执拗地看着石茂。 “莫非想用皮囊诓骗姑娘?” 想到这,石茂警惕起来。 原本想把人娇养起来,立刻改计划成指使人多干活。 “不是,”荀逸一脸苦涩,“我哪有资格。” 自己的妻子都吸引不住,更别说别家姑娘。 也就老爷子敢想! 闻言,石茂认认真真把人打量一遍。 发现这孩子虽然又黑又瘦,骨象却相当好,身材也匀称,张开后必然不会难看。 当即,提防起来。 “记住你的话,但凡有一点苗头,老夫有一百种法子摁死你!” “我会记住的。” 荀逸的声音发颤。 他感受到深深的恶意,以及血雨腥风般的压迫。 这个人,不同寻常。 虽然第一天就知道,直面后,荀逸还是觉得高估了自己。 他好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 “那就好!” 观察到荀逸并没有敷衍,石茂稍微满意一些,“打开书,我给你开蒙。” “谢大爷爷。” 因为荀逸之前在学堂读过书,石茂讲解的又是最基础的,因此进境很快。 没一会儿,院子里便出现朗朗的读书声。 二房,已经十四岁的柳和羡慕地看着这一幕。 “娘,石爷爷在教荀逸读书。” “嗯,娘看到了。” 袁氏眼神复杂地看着荀逸,眼底全是幽光。 柳和张开嘴,犹豫再三,还是小心地问出声,“娘,我什么时候能读书?” “你爹说开春就送你去学堂,过完年我儿就成了读书人,下次大集娘就去买布,年前肯定能给我儿赶出来一身书生袍。” “娘,我不要书生袍,你能不能跟爷奶说一下,让我跟着荀逸一起读书?我十四岁了,已经耽误很长时间,能早一天读书便早一天。” “娘也想,只是……唉,跟你说也不懂。” “娘就帮忙问一下,如果不行孩儿也死心了!” “若是没分家前,这事肯定能成,现在却没什么把握,可惜,之前不知道你三叔的干爹识字,若是早些把人接过来奉养,我儿早已读书识字。” “三叔也不知道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他干爹,人家瞒着外人却不会瞒他。” “那为何,三叔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事?” 这话,把袁氏问愣了。 “是不是不想我们占便宜?” 柳和幽幽地继续说。 内心里,他对分家后的三房非常不满意。 “别胡说,你三叔不是那种人,”袁氏摇头,“他若真不想让我们占便宜,拼上命去深山打的猎物根本不用拿回来,自己换钱不更好? 不跟我们说,或许是老爷子的交代也不一定。” “娘,”柳和闷闷地开口,“我就是觉得,分家之后,爷奶不疼我了,大伯大伯母也生疏了,所有人都跟以前认识的不一样。” “这只是开始,”袁氏长长地叹一口气,“分家后就是两家人,就像咱家与你二爷爷的关系,哪怕有着血脉情,也只是亲戚。” “三房过得好是他们的本事,总不能因为占不到便宜就怨上他们,没有这道理! 还有,你爷奶不是不疼你,而是他们也要别人养,不可能拿着三房的东西补贴给别人。” “我不是别人!” 第105章 商量 “你就是,”袁氏扶住儿子胳膊,态度很认真,“和儿,已经是十四,不是四岁,娘不相信你不知道分家意味着什么。就像你以前不喜欢二爷爷占咱们家便宜一样,你三婶也是一样的想法。” “可是爷奶也是我的,不是么?” “是你的,但是我跟你爹不够孝顺,没有把他们接过来奉养,所以,无论他们对小鱼儿多好都不过分,你也没有资格抱怨和指责!” “娘,若是我们把爷奶接过来,是不是,是不是就会” “不可能的,”袁氏苦涩地摇头,“虽然不想承认,然而事实就是这样,三房是小鱼儿撑起来的,我跟你爹加一起过半百的人,还不如一个孩子!” “娘,我没有埋怨您跟爹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 “你就是羡慕小鱼儿的待遇对?”袁氏叹口气,“和儿,不满你说,娘也眼红,但是没办法,已经是两家人,咱们没有立场再要求别人做什么。” 闻言,柳和沉默了。 良久,闷闷地出声,“要是没分家就好了,为什么要分家呢?” 此时的他,早已忘记自己摆脱累赘时的窃喜。 所以,有些的后悔,并不一定出自于真心,只是结果不合意才会心生悔意。 袁氏虽然对儿子说教各种大道理,其实内心里还是没法平衡。 想了想,抓一把青菜去了隔壁的大房。 柳冬去宅子那边帮忙,每天不亦乐乎,徐氏则是彻底破罐子破摔,懒洋洋地摊在家里。 颇有几分与小周氏比懒的意味。 “二弟妹怎么有空来?” 徐氏不舍得花钱买零食,只能吃自家炒的焦香的黄豆。 咬起来咯嘣咯嘣的,好吃是真好吃,只是略微废牙。 “大嫂,”袁氏眼角扫过满是灰尘的屋子,不适应地皱紧眉,“你怎么也不把家里收拾下?” 这人怎么还越活越回去? “收拾啥?”徐氏不在意地伸个懒样,“收拾再干净也早晚会脏,就这样。” 其实,徐氏倒是想指使别人收拾来着,只是挑错了对象,被大儿子当着一家子的面好一通埋怨。 她很享受现在这种啥都不干的日子,怕惹急了人真的会被送回娘家,想了想干脆不再管脏不脏。 “不收拾岂不是越来越脏?” “脏就脏呗,我家的地,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还真是” 袁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总觉得这位妯娌堕落的有些彻底。 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大嫂,咱们到底是柳家的媳妇,你心里也要有个数,凡事都要有个限度,闹的太过,就不怕被撵回娘家?” 袁氏与徐氏不同。 她是正八经被柳家聘来的,是三妯娌出身最高的。 娘家虽然不富裕,却没有苛待女儿,教导上也比较用心。 相比较另外两人,不仅更懂事,也更有大局观。 “我看谁敢?”这句话戳到了徐氏的肺管子,她激动地直接拍桌子,“老娘再浑,也给老柳家生了两个小子一个姑娘,凭啥把我撵回家?二弟妹别忘记,家里可是还有个比我更懒的!” “你跟三弟妹比?”袁氏满眼不可思议,“大嫂,你没发热?” 怎么净说胡话! 人跟人是这样比的? “我哪句话说错?” “按理说是没错,但是,”袁氏的神情很纠结,她在思考如何委婉而有效地劝说人,“三弟妹懒,是因为有人兜底,前面有三弟,现在有小鱼儿,哪怕摊在床上,也不会少口粮。” “我比她还强一些,男人没死,孩子有三个。” “你确定他们能接受这样?” 这话,让徐氏彻底炸毛,“老娘管他们接不接受,我就乐意这样!” 发现自己劝不动人之后,袁氏也放弃了。 “不说这个,今儿找大嫂有别的事。” “什么事?”徐氏狐疑地看着袁氏,“麻烦事别找我,我可没有那么大能耐,干活也别找我,手指头都不想动,更别说干活。” “是孩子读书的事,”袁氏压低声音指指外面,“石家这位老爷子识字,荀逸那孩子正跟着读书,我琢磨着能不能让家里孩子都跟着一起,不拘读出什么名堂,会写自己名字也成啊,好歹不用做睁眼瞎。” 袁氏自觉徐氏会比自己更着急。 二房只有一个男孩,大房却有两个,这件事说到底,大房得到的好处更大。 “跟着一起认字?”徐氏认真起来,“先让我想想。” “还想什么?”袁氏的语气微微着急,“我当家的打听过,镇上学堂一年要二两银子的束修,还不包括笔墨纸砚和逢年过年给夫子送的礼,就这样,人家还不乐意收人,另外,吃住在镇上也要一笔开销。” “即使石老头愿意教,咱们一样要备着笔墨纸砚,听说练字的纸很贵的,一刀就要二钱,认字也需要时间,地里活谁来干?” 徐氏想的很多,也很现实。 送孩子读书这事,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花销根本不是农家能承担的,保不齐最后的棺材本都不剩也未必能读出名堂。 倾尽全家去赌一个未知的未来,她根本没有这种魄力。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完全没必要。 有钱读书,还不如买房置地,还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 闻言,徐氏的笑变得勉强,“纸笔这些钱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法省的,能省去束修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大嫂,这可是关系到孩子一辈子的事,可别因为舍不得仨瓜俩枣反而丢了西瓜捡芝麻。” “我家老大已经十六,来年都要当孩子爹,认字也晚了,只让老二读,老大肯定不愿意,反倒落下埋怨,倒不如就干脆算了,”徐氏说的一本正经,“认不认字也就那回事,不当吃不当喝的,还没有买两亩地实在!” 这话,把袁氏气的不轻。 甭管徐氏说的再好听,袁氏也清楚她只是害怕花银子。 然而,家里的银子本来就是给儿孙挣的,关键的时候不花,还能带到棺材里? 第106章 都一样的心情 想到儿子的未来,袁氏忍着憋屈,继续劝说,“大嫂,话不是这么说的,若是都像你这样想,读书人怎么会那么金贵? 读书前期花销大,这点咱承认,不过也就年的事,提口气就能撑过去。 等学成归来,往小的说,能帮各村写个红白喜事,往大的说,咱家孩子也能当夫子收徒弟,还怕赚不回读书的花销?” “那得多少年?”徐氏忍不住翻个白眼,“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呢!” “这怎么可能,大嫂今年也才三十出头,活个二三十年绝对没有问题。” 袁氏很心累。 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徐氏还扭扭捏捏,搞得她暴躁地想打人! “我再想想,这么大的事,至少也要跟家里爷们商量商量。” 信你个鬼! 就是不想花钱。 袁氏又急又气,差一点就破口大骂。 最终,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劝道,“大嫂还是好好想想,这可是关系孩子一辈子的大事,以前没条件也就算了,现在还错过,说不定就被子孙怨一辈子。” “知道了。” 徐氏答应的极其敷衍。 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袁氏只得一脸憋火地回去。 “媳妇,谁招惹你了?” 回家喝水的柳夏见状,立刻走过来。 “大房那个蠢货!”在自己男人面前,袁氏并没有继续端着,“石家老爷子在教荀逸认字,我想让她跟我一起求求爹娘把家里孩子一起带上,她觉得笔墨纸砚浪费钱,不愿意。” 自私到这种程度,早晚被休! 袁氏真的气坏了。 闻言,柳夏眉头直接打结,“你没有跟她说清其中的利害?” “怎么没说,”听到这话的袁氏更气,“啥都明明白白的说透了,怕她听不懂干脆掰开揉碎,人家就是不愿意,我能有啥办法?” “这事你暂时别管,我直接跟大哥商量。” “若是大哥也不愿意呢?”袁氏觉得很憋屈,“这夫妻俩没一个靠谱,可若是咱们自己说动了爹娘,我一点也不想给他们占便宜!” “先试试,不行再说。” “那成,交给你了!” 袁氏很相信柳夏,听到他这么说,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 柳冬听到这事后,很果断就同意。 他是浑,却也不想儿子错过如此好事。 哥俩结伴找到柳老爹,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事不好办,”柳老爹叹口气,“石家这位,虽说是你三弟的干爹,跟咱家却没多少来往,人家愿意过来,是看在小鱼儿的面子,内心里,不一定看得上老柳家。” “爹,”柳夏笑着开口,“我们也只是想你问一句,成不成再说,石家老爷子对家里有恩,他不愿意咱们也不可能逼是?” 柳夏话说的很好听,心里却暗自着急起来。 “爹,”柳冬倒是很贴心,“你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儿子看老爷子那气势就不像好拿捏的人,回头把人惹急了,伤到两家的感情就不好了。” 柳冬虽然说的真心实意,然而这话却成功地让柳老爹起了恻隐之心。 “算了,我试探下,不成再说,只是问一句,应该没多大关系。” “谢谢爹!” 柳夏大喜,看柳冬的眼神都比往常柔和。 老爷子虽然答应儿子探底,其实心里却没什么谱,磨磨蹭蹭地直到晚上才去找人。 “石老哥,还没睡呐?” 底气不足的柳老爹,声音都是虚的,隐约间还有些许讨好。 “有事?” 此刻的石茂相当高冷,仿佛多吐一个字都是对他的侮辱。 “那什么,”柳老爹犹豫一瞬,期期艾艾地问出来,“石老哥,你教荀逸的时候能不能让家里小子也跟着一起学?” “不能。” “一个羊也是教,一群也是放,为啥不能?” “没有为什么,”石茂似笑非笑地瞥一眼柳老爹,“要不这样,你去问一下小鱼儿,看看她怎么说。” “问小鱼儿?” “对!” “她肯定会同意。” “是么?” 石茂意味深长地笑了。 为何不想跟柳家扯上关系,这就是他的理由。 他只是柳鸣一个人的义父,并不是柳家的正经亲戚,柳鸣怎么对家人他不会过问,却也不会让某些人顺杆爬不断地占自己便宜。 与石茂说完话,柳老爹信心满满地找到柳瑜。 此时的柳瑜还在做晚上的功课,两腿打颤依旧坚持蹲马步。 “小鱼儿。” “爷,你不去新宅那边看东西?” 柳瑜很疑惑。 往常这个时候,老爷子已经卷着铺盖去新宅。 “那边有你大伯二伯看着,暂时不用担心,爷现在找你商量些事。” “什么事?” 柳瑜心中微妙。 这帮大人怎么回事? 让自己别操心地是他们,找过来的也是他们? 到底让自己做孩子还是做大人? “是这样,你干爷爷不是在教荀逸认字,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放,你跟他说一下把你堂哥也一块教了如何?” “不如何,”柳瑜脸色冷了下来,“爷,你来就跟我说这事?” “你不答应?” 柳老爹的神情很意外。 “堂哥他们想求学,不应该自己跟大爷爷说,让您来是什么意思?”柳瑜因为生气,语气都冷冰冰的,“再说了,大爷爷已经六十,要教荀逸认字,还要教我读书习武,哪有这么多精力?” “只是学几个字,也不用花多少心思,不拘好歹,认几个就成。” “既然这样,去镇上学堂不是更好?” 柳瑜的话,彻底把老爷子堵死。 他虽然没生气,心里却止不住的失望,“小鱼儿,就不能帮一把你堂哥?” “如果是生死关头,身为堂妹的我帮一把也是应该,然而事实却是,镇上有学堂,只要花银子就能读书,不管大伯还是二伯分家得到的钱都够送堂哥读书,为何一定要劳累大爷爷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家?”顿一下,柳瑜认真开口,“爷爷,我把大爷爷接过来,是让他安享晚年的,不是为了他教人读书或者做其他的,大伯和二伯不想花银子,我也不想累着大爷爷,都一样的心情。” 第107章 拒绝 老爷子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肯定知道。 只是下意识觉得孙女会退让。 不得不说,柳鸣的某些做法,潜移默化的已经深入人心。 只是这次,他真的失算了。 不管大房还是二房,在柳瑜眼里,都有些凉薄。 老爷子希望的家和万事兴,她也希望,却不会以委屈自己或者身边人为代价。 此时的她,终于明白大爷爷为何不喜爷爷,因为,他不止是爹的父亲,还是另外两个儿子的父亲。 在柳瑜眼中很没原则的事,在他的眼中或许只是顺手为之的事情,比如此刻。 她确实能向大爷爷提这要求,然而提出这种要求时,自己又把大爷爷放在什么位置? “小鱼儿,爷不是想逼你做什么,”柳老爹认真解释,“也没想逼着你做不喜欢的事。” “那以后就不要再找我说这种事,”柳瑜板起脸,非常严肃,“爷,您的爱子之心我能理解,这天下就没有不希望子女好的父母,你想为大伯二伯做任何能力范围之内的事都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是,你不该把别人也牵扯进入。 对您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别人也是一样,您看来不重要的人对别人来说却未必是。 大爷爷对我爹有恩,他拖着病体教导我和荀逸,我已经很感激,不可能再给他添麻烦,而且,也不能开这个头。 今日求他教书,来日会不会求他授武?大爷爷来咱家养老不错,却有自己的积蓄,并不欠柳家什么,反倒孙女还要接受他老人家的教导。 爷爷,做人得知足!” 柳瑜说的很直白。 甚至有些伤人。 就差没明明白白指责老爷子贪得无厌。 老爷子险些站不住。 他没料到一件小事会被这么指责。 “小鱼儿,你这是怨上我了?” 老爷子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他确实想帮衬两儿子,可终究,最看重的还是柳瑜这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孙女。 “并没有,”柳瑜摇头,“就因为我不希望咱们祖孙的感情受影响,才会把话说的这么重。” 柳瑜很不喜欢两位伯伯这种让老爷子打前阵的做法。 多少岁的人了,还跟小时候没断奶似的,动不动找爹妈,也不觉得丢人! 吐槽完,又深深地鄙视了两位巨婴伯伯。 “我知道了!” 这句话,好像抽光老爷子所有力气。 他的背都比往常更佝偻。 说完,颤颤巍巍地一步一顿离开。 柳瑜有一瞬间的不忍,须臾,眼底恢复清明。 家事无小事,每一件都要慎重以待,不然你永远无法预测能不能接受之后的结果。 就像自己的爹柳鸣,他不知道自己吃亏? 很明显知道的。 不然也不会偷偷告诉娘那么多道理。 然而,意识到这个问题时,退让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或者说不得不退让。 家里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的付出和妥协,倘若他拒绝这样做,所有的关系都会改变。 届时,或许兄弟不再是兄弟,父母也不再是父母。 柳鸣不想要这种改变,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柳瑜却不认可这种委曲求全。 感情是双方的,付出也是相互的,没有谁本应该天生的迁就谁。 一直观察两人的石茂,在此时走过来。 “做的不错!” 粗糙的大手覆在柳瑜的脑袋上,厚重而有力。 柳瑜没防备,马步差点垮掉。 “大爷爷,你看了多久的戏?” “从头到尾,”石茂的心情很好,嘴角一直都在上扬。 闻言,柳瑜突然意识到什么,“爷是不是已经找过您?没说通才让我帮忙?” “嗯,他觉得你肯定会答应,”石茂脸色突然阴沉,“我还以为你爹的死能让他反思,还是高估了他!” 现在这条命都是用儿子的换的,孙女都管不好还管别人,确定脑袋没进水? 石茂真的被柳老爹给气到了! 柳瑜不可能跟着石茂一起指责柳老爹,干笑两声并没有接话。 她其实很不理解老爷子的脑回路。 既然说好的,分家之后恩情就断个干净,现在又是做什么? “算了,”看着为难的孙女,石茂还是心软了,“到底是你爷爷,虽然糊涂点,心也没有全歪,不管怎么说也没踩底线,勉强凑合!” 石茂虽然对柳家有疙瘩,看在柳瑜的面子上,还是妥协了。 “嗯,我明白的!” 这边,老爷子苦着脸回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老头子,这是咋啦?是不是新宅那边的东西被偷了?” “不是。” 摇摇头,他把之前发生的事简述一遍。 最后,还说出自己的苦闷,“老婆子,我也没坏心,只想着一家人齐心协力过日子,真的错了吗?” 柳老爹很明白,孙女那番话,其实已经算的上警告。 虽然这次的确没怨上自己,然而若是自己又犯错,绝对不会像今天这么容易揭过去。 闻言,老周氏脸色忽然变冷,“这是谁的主意?老大还是老二?” “他们俩一起找的我,怎么,有问题?” “你觉得呢?”老周氏抬头,冷冷地看着老爷子,“老头子,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这条命怎么保到现在的?” 老周氏的声音很悲愤,“是老三用命换的,不是老大,更不是老二,一条命有多重,你到底懂不懂?” “我懂!”老爷子声音沙哑,眼底含泪,“如果可以,我宁愿让老三活着,我已经亏欠你们太多太多。” 这是他一生都不想触碰的伤口,一直小心的捂着藏着,就怕挖心一样的疼。 “可你现在做了什么?”老周氏声音满是寒霜,“老大和老二,分了咱们大部分积蓄,还让没男人顶门户的三房奉养咱们两个,小鱼儿可说过什么委屈? 她不说你就装作不知道是?你疼你儿子谁来疼我孙女,她现在也不过才十岁而已! 你俩儿子,三十来岁的人,手脚健全有房有地还有存银,还没有咱们两个老不死拖累,哪个不比小鱼儿过得舒坦,需要你来瞎操心?你这样做又把小鱼儿置于何地?” 第108章 试探 老太太真的气坏了。 她甚至想打人。 “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也不算啥大事。” 柳老爹低着头辩解。 然而这说词,并不能让老周氏认同。 “啥才是大事?你儿子的心情还是你孙子读书?”老太太的脸越发冰寒,“你当小鱼儿是什么?你孙子博前途的筏子?” “我从没有这样想!” “可你就是这么干的,”老周氏叉着腰,指着老爷子鼻子警告,“柳辰,我已经没了老三,小鱼儿就是我的命,谁都不能打她主意,包括你,不然我直接拼命!” “我不会的,”老爷子委屈起来,“小鱼儿也是我孙女,我能不想她好?” 闻言,老周氏眼眸一闪而过波光,语气稍微变软,“老头子,我知道你觉得对三个孩子有亏欠,但事不能这样做,咱们现在住在三房,吃喝都要小鱼儿照顾,还跟外人一心,换成你不寒心?” 闻言,柳老爹嘴皮蠕动几下。 他想说儿子不是外人。 考虑到此时的处境,终究低下头保持沉默。 猜到他的想法后,老太太咬着牙开口,“等着,这事没完!” 说完,啪一声把人关在外面。 老爷子无法,只得郁闷地去新宅子。 两兄弟一直在等消息。 看到老爷子的模样,柳夏心里一个咯噔,笑容都变得勉强,“爹,石家老爷子没答应?” “嗯,他确实不愿意。” “那你找小鱼儿说这事没?”柳夏小心试探,“他老人家那么疼小鱼儿,手把手教人练武,甚至连带着给荀逸开蒙,若是小鱼儿提的话,定然会仔细考虑。” “这事不用再说,”老爷子摆摆手,“以前是我想茬了,觉得只是顺手的事,却忘了石家这位已经六十岁,教两个都很累,哪里还能教更多!” “可是……” “没有可是,”老爷子打断柳夏的话,“镇上又不是没学堂,你们分家得的银子又不是不够读书,求人不如求己,倒不如直接送去镇上学堂。” “学堂太远,到底不怎么方便?” 柳夏的语气已经变得生硬。 “家里不是已经买了骡子,”柳冬灵光一闪,立刻接话,“读书是正经事,小鱼儿也不是小气的人,咱们若是借用骡车送孩子上学,她肯定不会拒绝。” “没错,你若是觉得来回不方便,就用骡车接送二禾,这总可以了?” “忘记家里还有骡子,瞧我这记性!” 柳夏掩面干笑了两声。 内心里,却说不出的失望,甚至怀疑老爷子根本没尽力。 想了想,接着问,“爹,石家老爷子怎么说的?” “他拒绝的很干脆,让我去问小鱼儿。” “结果呢?”柳夏的语气变得急切,“小鱼儿没答应?” “嗯,”老爷子很认真地开口,“这事以后都别再提,小鱼儿不愿意我也不可能逼,就这样。” “可是爹,你毕竟是长辈,小鱼儿……” 闻言,老爷子突然抬头,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二儿子,眼底浮现豁然,“老二,在你心里,爹是不是特别傻?” “当然不是,您在儿子心里是顶天立地好汉,”柳夏被这话吓得面色大变,“爹怎么突然这么问?” “是么!” 老爷子有些失望。 他自认为已经尽量一碗水端平,二儿子还是跟自己不一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婆子说的对,自己这条命是小儿子换回来的,本不应该属于自己,根本没有立场瞎几把操心。 “爹,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柳夏握紧拳头,紧张起来。 他总觉得老爷子此时的态度很不对劲。 “并没有,”老爷子叹息一声,“我只是奇怪,你又不是没张嘴,为何不自己去说,舍着我这把老骨头上是几个意思?” 是人性本凉薄? 还是散了的人心无法聚拢? 老爷子的眼神很空洞,望着漆黑的天空想了很多很多。 这一瞬,柳夏突然感觉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拼命跑都抓不住的那种。 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跟石家老爷子关系比较亲近……” 闻言,老爷子立刻提脚离开。 或许会有一时的糊涂,但是本质上,他依旧是那个在战场苟到建朝的人,掀开挡在眼前的树叶后,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老二,”柳冬怔然,“爹生气了。” “别乱想,”柳夏勉强扯住一个笑,“没有的事!” “爹真的生气了,”柳冬很确定,“不行,我要去看看!” 柳冬说完,拔腿就往前追。 柳夏想阻止,嘴巴已经张开,还没发出声音,柳冬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犹豫之后,柳夏没动,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回家。 “事情怎么样?” 袁氏的声音很期待。 “没办成,石家老爷子没答应。” “爹呢,他怎么说?” 这话,柳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能感觉到老爷子的异常,还能察觉原因在自己身上,却不敢往深处想。 “他应该不会再管这事。” “怎么能这样,”袁氏不高兴地埋怨道,“禾儿也是他孙子,就不能稍微推一把?” “石家老爷子不愿意,我爹有什么办法,又不是只有这条路能读书,有什么好抱怨的,”柳夏突然很烦躁,“明天准备一下,后天送儿子去镇上读书。” “怎么突然这么决定?”袁氏很诧异,“当家的,若是去学堂读书,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以后的日子都要紧巴巴的。” “为了儿子,也只能这样!” “要不然还是再求求爹娘,家里有现成的夫子,何必大老远跑到镇上。” “不成,爹娘已经对我很不满,再闹下去,情分全没了。” 之前发生的事,到底让柳夏产生了危机,也不敢如以前那样肆无忌惮。 “这怎么是闹?”袁氏很不理解,“咱们也是好声好气商量。” “不行就是不行,”柳夏正起脸,“事情已经够糟糕,你别乱来,再闹下去,我要没爹娘了。” “究竟怎么回事?” 袁氏被这话吓得不轻。 第109章 当陌生人 “还能怎么回事,我爹不乐意了呗!” 柳夏的声音郁闷又深沉,心中百般心思,却全化为无奈。 毕竟,这事的主动权根本不在他手里。 “那咱们禾儿怎么办?” “送去学堂,也只能这样!” 二房这边夫妻俩都因为此事心情不好,大房就完全没这个顾虑。 两口子都没觉得读书不是必须做的事,能读更好,不能读也凑合。 尤其是徐氏,她本来就不乐意花钱,事情不成,非常乐意。 甚至,对柳冬的怨气都没那么多了。 “不答应正好,咱家可没那么多钱给人霍霍,一年的花销都够娶个媳妇!” “看老二的意思,是准备送二禾去镇上,咱家二儿子若是想去,也让他跟着。” “再说,那两口子精着呢,我觉得这事没完。” 徐氏敷衍完柳冬,彻底把这事给放下了。 这事确实没完,不是柳夏两口子不松口,而是老周氏不乐意。 睡了一夜养精蓄锐后,老太太一大早就把夫妻俩堵在家里。 “娘,您有事?” 袁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 心中升出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老二呢,让他过来。” 老周氏非常直接地开口。 她知道那件事是这两口子商量的结果,但是,儿媳是别人家的闺女,骂起来并不那么名正言顺,自己儿子则不一样。 “相公还没起床,您稍等下,我去叫人!” “嗯,我就在等着,不见到人不走。” 闻言,袁氏神色一顿,颇为艰难地点头,“儿媳明白!” 袁氏走到房间,立刻把事情说一遍,“相公,娘找来了。” “说了什么事没?” “没有,不过,我总觉得是过来算账的。” “我出去看看!” 看到柳夏出来,老周氏一个纵步冲过去,直接啪啪扇了两巴掌。 “娘,你干什么?” 柳夏非常恼怒。 多少年都没挨过打,反应过来,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升。 “打你啊,感觉不到?”老周氏甩甩发麻的手,不紧不慢开口,“也对,心黑脸厚的,连爹娘都算计,别说两巴掌,就是砍两刀也不会有啥感觉。” 昨天的事,让老周氏真的寒心了。 男人去战场后,她一个妇女磕磕绊绊把孩子拉扯大,付出的心力和心血别人根本没办法想象。 结果,儿子养大了,娶妻成家后,自己却成了被舍弃的那个。 舍弃就舍弃呗,儿女都是债,做老的吃亏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一点后路都不给人留,泥人也不可能没脾气。 “娘,”柳夏忍着脾气怒问,“平白无故地遭两巴掌,大清早就被你指着鼻子骂,儿子倒是想知道,我到底哪点错了?” “你觉得自己没错?”老周氏冷笑出声,“老二啊老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聪明,别人都比不过你?” “我没有!” “那就闭嘴!”老周氏声音发寒,“今儿来提醒,也是警告,收起你心里那点算计,老娘生你养你,不欠你的,更不欠你家那个小的!” “娘,我从没说你欠我的?”柳夏沉着脸说出这句话。 “既然没觉得,为何能理直气壮把我跟你爹唯一的退路给断了?” “娘,你这话就严重了!” 柳夏觉得老周氏的话很重,也很过分。 “严不严重你不清楚?”老周氏嗤笑一声,“当初分家,老大家迫不及待不惜耍心思,你跟你媳妇也高兴的连着几天都带笑,我们这两个老了没用的累赘,你们兄弟俩谁都不愿意要,丢给了连个男丁都没有三房。 怎么,怕生养你的爹娘过好日子不是?我们才刚过几天平稳日子就着急忙慌出手?” “娘,我没有!” 柳夏的态度变得认真。 他很清楚的感觉到,老太太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 “你没有?”老周氏笑了,“没有你会这么着急跳出来?为了那点私心,一点都不管亲娘老子,觉得生了你就是欠你的对?” “娘,我只是让爹帮忙说和,并没有做其他事,你这个说法,我不接受!” 柳夏脸色僵硬下来。 任谁被亲娘指着鼻子骂不安好心,见不得父母好,都没办法心平气和。 “你又不是没张嘴,为啥让你爹去,不就是觉得这事成不了?想借着你爹的手压着小鱼儿答应?” 老周氏真的把儿子看的透透的。 “能答应,得好处的是你们,不答应,也没啥坏处,还会让你爹觉得小鱼儿不懂事,不跟家里一条心,对不对?” 闻言,柳夏立刻低下头掩饰神情,“儿子从没这样想过。” “想不想的只有你自个儿知道,反正事已经实实在在做出来了,明知道我们吃在三房住在三房,生养死葬都要小鱼儿操劳,还做这些挑拨关系的事,生怕亲娘老子日子过得太舒坦?” “娘,你误会了,”袁氏急了,“相公绝对没有这意思,他只是太着急禾儿的前程,也觉得一家人不会计较那么多。” “不计较那么多怎么没见分家的时候你们少要东西?更没见你们分家后给我们两个不老死送一口吃的,你们夫妻俩聪明,别人就是傻子?” “娘,儿媳只是觉得三房不缺这几口吃的,要不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割肉如何?” 袁氏在话语间透出满满的小心翼翼。 她被老周氏的话吓到了。 自己做事是一回事,别人说出来是另一回事,传到外面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些话让她心虚的厉害,只想尽可能安抚婆婆。 “三房有吃的你就能理所当然不孝敬公婆,”老周氏讽刺地看着袁氏,“不搭理你,只是因为你是媳妇不是闺女,不该我教,等二十年你儿媳有样学样,就知道我现在什么滋味!” “娘,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该消气了?” “消气?”老周氏抬抬眼皮,不含感情瞥一眼柳夏,“你觉得我只是发脾气?” “不然呢?” “没有不然,老二,以后我当没你这个儿子,你也当我和你爹跟着老三去了黄泉,咱们当不了仇人,就当陌生人!” 第110章 习惯 老太太的话,像一个深水炸弹扔在河里。 砰一下,掀起数丈浪花。 甚至,连河底都给炸了一个窟窿。 听到这话的柳夏,又惊又怒,想发火又想冷笑,整个脸都扭曲起来。 “娘,就为了这点破事,你就直接不要亲儿子?” “不是不要,是要不起,”老太太更正道,“我跟你爹操劳大半辈子,家底全掏给了你们,现在吃的喝的都是三房的,既帮不了儿子也帮不了孙子,只想着过几天安稳日子。” 柳夏做的事,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老太太觉得但凡他能考虑到父母一点点,都不会怂恿亲爹做这事。 二房倒是没什么损失,可他们两人却寒了孙女心。 让三房养着,还吃里扒外帮别人,谁心里没个怨? “你觉得我这个儿子没本事就直说,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 “还在转移话题,”老周氏真的很失望,“算了,话已经说清楚,就这样,等房子盖好我们就搬走,咱们还是别打交道了。” 母子变成这样,老太太非常惆怅。 然而看到儿子没一点悔改,又觉得就该这样。 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债,一点不假,然而,不管多重的债,也不可能为还债让人吸完血还敲碎骨髓。 说完,老周氏转身,打算离开。 刚走两步,就听到柳夏发颤的声音,“娘,你非要这么绝情?” “绝情的是你不是我,”老周氏淡声道,“分家的时候,你为了儿孙舍弃父母,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孙媳妇怀孕来的猝不及防,老周氏完全没有准备。 有身子的人和没身子的人完全不一样,老太太一点都不信袁氏也不知情。 然而,一大家子谁也没跟她这个做娘的提个醒。 后来分家,原本以为把大房分出去就好,一家人还能继续安生几年。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柳夏两口子从始至终都没说话,甚至连奉养父母都没提过。 老太太当时就心里发凉。 家底没了,房子地积蓄全被儿子得了,却不愿意养老,这不是耍流氓? 生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 没有人明白被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当成累赘扫地出门有多难受。 老周氏为了面子硬生生忍了下去。 不过,心里已经有了裂痕,看自己儿子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带滤镜。 一个决心不惯着,一个仗着偏爱肆无忌惮,两方关系闹僵是必然的。 听到这话,柳夏怔愣一瞬,直接换话题,“娘就不怕被孙子怨恨?” “儿子怨恨我都不怕更别说是孙子,”老太太抬头,有些诧异,“再说了,凭什么怨我?儿女是父母的债,可不是祖母的债,你们有本事就给他最好的,没本事也别算计别人。” 说完这些,老太太压根不看两人的脸色,直接离开。 “相公……” 袁氏担忧地看着自己男人。 这些话,她一个外来媳妇都听着扎心,更别说亲儿子。 “我没事,”柳夏的表情很淡,近乎没有感情,“娘就这脾气,不用放在心上,过段时间就消了。” 这次事办的,真是糟糕透了。 羊肉没吃到却落了一身骚! “真的?” 袁氏有些担心。 她总觉得,这次的事自己婆婆明显动真格了。 “嗯,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娘大惊小怪而已。” “那就好!” 虽然这样说,袁氏心里还是不太踏实。 只是顾忌柳夏,并不好表现出来。 老太太做的事,并没有想瞒着谁,这边的动静,很快就被一大家子给知道。 柳瑜没有心情关心柳夏两口子,却担心老太太被气到。 “奶,别生气,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说到底,老太太跟儿子闹成这样,还是想为自己出气。 “我知道,”老周氏勉强扯出一抹笑,“你二伯那人,精明又凉薄,这次的事,只是个试探,决不能惯着。” “试探不试探都无所谓,感情是相互的,将心比心才对大家都好。” “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二伯他并不明白。” “不是不明白,是习惯了,”柳瑜摇头,“不管大伯还是二伯,其实都是被让着的那个,被你们让着,被我爹让着,已经几十年的生活习惯,哪里有那么快就改变,说白了,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柳瑜其实对柳鸣的遭遇有些不平。 家里所有人认为父母偏心他这个小儿子,甚至两位老人家都这样认为,事实是什么? 柳鸣做事的最多,吃亏也最多,甚至妥协也最多。 反观柳冬和柳夏这些既得利益者,嘴巴上抱怨不被父母待见,该得的好处却一点都没少得。 这不是搞笑吗? 偏心的那个最吃亏,叫嚷着不被待见的反而啥好处没少,到底在偏心谁? 柳瑜的话,让老周氏有怔愣。 她突然发现,自己觉得两儿子没能耐,下意识更看重小儿子,为难的事情也都交给小儿子做。 然而,好处却一点没少给另外两个儿子。 其实,这对小儿子并不公平。 她的偏爱,或许对小儿子来说,只是一种负担。 “小鱼儿,我是不是特别对不起你爹?” 老周氏心里酸酸的。 明明想给小儿子最好的,希望他一生都能平安顺遂,不知不觉中,却把家里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 “没有,”柳瑜劝慰,“您别多想。” “不是多想,”老周氏眼底泛酸,“我一直觉得对你爹最好,回过头想想,除了多嘱咐几句外,也没做啥事,反而给他添不少麻烦。” “奶照顾我照顾我娘,已经做的很好。” 若不是有老爷子和老太太压着,只凭当年那点情分,老柳家不可能让三房白吃白喝三年。 二老对儿子怎么样先不说,对儿媳和孙女却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不能这样算的!” “怎么不能?奶做的这些,也是爱的一种表达方式,你说的那些麻烦,对我爹来说只是甜蜜的负担。” 要不是心甘情愿,也不会九死无悔。 便宜爹对这个家确实有些许怨言,更多的却是深沉厚重的爱。 第111章 往事 很矛盾的心情,却是世间常态。 以血缘为纽带的亲情是一种很难割舍的东西,除非真的失望到看不到一点希望,很少有人能下定决心直接舍弃。 “终究还是负担,”老太太很失落,“还是对不住你爹。” “谁还没受过委屈,一家子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或许是这样。” 柳瑜又劝了一会儿,老太太的心情虽然好了一丢丢,终究还是没有之前那么爽朗,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 柳瑜回去的时候,把事情跟小周氏说了一下。 听到叙述后,小周氏沉默很久。 “你爹没有怨过谁,他只是偶尔笑着说自己有点累,他是个英雄,不止我的英雄,也是整个柳家的。” 柳瑜挺不喜欢英雄这个词的,总得的蕴含着一丝悲壮和寂寥。 不过这时候显然并不适合说这些。 “我也觉得爹的气量不会这么小。” “乖女,你以后别再做英雄,我不喜欢。” “好!” 确定柳瑜答应后,小周氏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开始发呆。 老爷子回家发现气氛不对,直接把荀逸叫过来问,“发生什么事?家里怎么这么沉闷?” “奶早上去找了二伯和二伯母,回来就不太高兴。” 这话说的相当有心机。 明晃晃地上眼药,还一点不突兀。 二房的做法,让荀逸非常非常不爽。 这两口子自己钻在乌龟壳里不肯出来,就知道背后挑拨事,上蹿下跳的烦死人。 “他们说什么了?”柳老爹听到荀逸的话,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寒下来,“你奶是不是被你二伯气到的?” “不清楚,”荀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只看到奶和二伯发生争执,二伯也很不高兴。” “那混小子还敢给你奶甩脸色?”柳老爹火气蹭蹭地往上升,“为了他家那点破事,我的老脸都快丢光了,他竟然还敢给你奶甩脸色,想挨收拾?” 说完,老爷子就想去找二儿子算账。 见状,荀逸立刻劝说,“爷,你还是先去看看奶,二伯又不会跑,什么时候都能找。” “也对!” 柳老爹说完,脚步匆匆离开。 “你以前也是这样耍心眼?”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原本面含笑容的荀逸,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 “大爷爷,你都听到了?” 虽然用的是问句,语气却非常笃定。 “嗯,”应声后,石茂正起脸教导,“世上没有人能瞒的住所有算计,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以后别再做这些,蠢而不自知!” 这话,险些让荀逸站不稳。 他一向觉得自己很聪明,还是第一次被人骂蠢而不自知。 稳了稳心神,柳瑜认真地对着石茂鞠一躬,“还请大爷爷指点。” “心思太直白,手段太粗浅,”石茂懒懒地扫荀逸一眼,神色不变继续说道,“这种明晃晃上眼药挑拨离间的事,以后都不要再做,太小家子气,也容易被人识破,别怀疑我的话,你能成功,只是因为年纪小,没有人会多想,然而,做过的事情总会有痕迹,常在河边走不会不湿鞋,好自为之!” 石茂说完,背着手离开。 他对于荀逸的心机并不介意,却很不高兴他把这种手段用到自己人身上。 石茂本人比较阴比,却并不希望孙女婿跟他一个样。 “过于直白粗浅吗?” 荀逸轻声喃喃,认真思考石茂的话。 或许,他该换个更委婉的方式,比如去老太太那里献殷勤。 既能突出二房的不孝,又能适时作出引导,也不会引人注目留人把柄。 此时的荀逸,好像悟到了什么。 老爷子并不清楚院子的事。 进屋就看到老妻低泣着抹眼泪,当即紧张起来,“这咋还哭上了?老二不听话,直接打就是,还能把自己气成这样?” 与大多数人把子嗣看的更重要不同,柳老爹更看重妻子。 因为,心虚。 老爷子当初入伍的时候,除了最小的柳鸣,柳冬和柳夏都已经十几岁的小子,已经能离开大人。 更何况,分家时,他把拼命攒下的血汗钱一分不留全给了儿子,已经做过补偿。 只有妻子不同。 嫁过来的时候青葱水灵娇嫩如花,却一天天操劳成鬓角白发。 一辈子没过什么好日子,到头来除了一个糟老头子啥都没捞到。 “老二做这种事早就不是第一次,更过分的都做过,”老太太怅然若失,“他要娶媳妇那年,老家刚好遭了灾,雨连着下两个多月引起决堤,大洪水过来一下子就没过屋顶,我们提前苟在山半腰洞里才躲过一劫。 因为走的急,带的东西也不多,好不容易熬到雨停,地窖的粮食全被冲走了,幸好家里存银被我攥的死死的,能够买粮食缓缓。 当时大儿媳受惊回了奶,大时饿的哇哇哭,我怕养不活孙子,顿顿都用精米熬出的米油喂着。 那时候的日子,不是难不难,而是干啥都离不开钱,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四五瓣,还要时不时接济柳申那一大家子,别说吃饱饭,只要没人饿死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就在这个时候开口要娶媳妇的!” “这个我知道,”柳老爹对于往事多少有些了解,“也是那时候,老三开始往山里跑对?” 老太太没理会老爷子的话,自顾自得继续说,“老二眼光倒好,一下就挑中老袁家的闺女,不仅长的好,娘家也殷实,不会拖后腿还能时不时填补小两口。 然而,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可能看上咱家?没办法呀,只能咬着牙把彩礼往上抬,甚至到了三两。 那时候咱家半两都拿不出来,我也没啥办法。老二虽然没有死活要娶,却整天甩脸子谁也不理,放下碗就往外跑。 那时候我就明白,若是袁氏不进门,我这个做娘的要彻底被儿子怨上,没办法,只能咬着牙想办法赚银子,没日没夜地帮人砍柴补衣。 老三看在眼里,心疼我这个当娘的,开始往深山跑,刚开始那个月,每天都带着伤回来,问就是跟别人打架,攒够钱了才说实话。” 第112章 给了什么 “当时我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搂着他狠狠哭一场,那时候他也就比现在的小鱼儿大一岁……” 老太太因为哽咽,声音有些嘶哑,偶尔气息不稳,还要停顿一下。 虽然磕磕绊绊,却没有停止诉说。 “有了银子,老二欢欢喜喜地把媳妇娶了进来,这才稍微给了点笑,家里才没那么压抑。 后来,家里人越来越多,花销也越来越大,老三也往山里去的越来越勤,别人只当他本事越来越大,没人想过若不是一大家子都压在他身上,谁不想舒舒服服躺在家里的床上?” 顿一下,老周氏颤抖的问出来,“老头子,所有人都说咱们偏心老儿子,甚至连咱们自己都这么认为,如果真的偏心他,还会让他过得这么苦?” “老大说咱们不疼他,三个孩子全都帮着养的健健康康,老二觉得咱们忽视他,可是在家里最难的时候也没让他受委屈,可是,咱们又给了老三什么?” 闻言,柳老爹心神大震,整个人立在那里。 老太太像是怕老爷子受的刺激不够,继续说道,“咱们给了偏心的名头,然后倚仗着这个名头,让他不断地为这个家付出,直到把命丢掉! 他去世后,这个名头落到小鱼儿身上,然后理所当然地要求小鱼儿退让!” “不是这样!” 柳老爹大声否认。 此刻的他,全身大汗,双手颤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否认也没用,事实怎么样,骗的过别人骗不住自己。” “不是这样,绝对不是这样。” 老爷子无法接受现实。 他不相信自己是一个如此过分的人。 “我也不想接受,可这是事实!” 老太太流着泪咆哮。 两位老人家的谈话,没有人知道,不过,所有人都能察觉,这天起,整个家的气氛都变得微妙。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柳瑜觉得古怪极了。 “大爷爷,你有没有发现爷奶故意躲着我?” “不止躲着你,他们躲着三房的一切人,包括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 “看来我真的没感觉错,”柳瑜觉得很疑惑,“我最近也没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样?” “他们啊,”石茂嘴角挂上讽刺,“只是认清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闻言,柳瑜瞬间僵住,“大爷爷,说脏话不好,会带坏孩子。” 石茂也察觉到确实不太妥当,沉默下解释,“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会的。” 柳瑜相当尴尬。 夹在不和的长辈中间,她真是太难了! 少顷,柳瑜继续正题,“爷奶究竟怎么了?” “今天的马步再加一个时辰就告诉你。” “只有今天?”柳瑜狐疑地看着石茂,“大爷爷,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良善?” 以她的了解,不应该把自己往死里操练,每天都加一个时辰? 自从接受老爷子教导,柳瑜每日都觉得度日如年。 一天三个时辰马步,还要读书练字,进山采药,如此重的负担。 小小年纪就承担不该承担的重任,差点没把她小小的肩膀压塌。 活着好艰难! “我什么时候不良善,”石茂冷笑一声,“既然不满意,我就满足你,以后每天都加一个时辰。” “还是算了。” 柳瑜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没出息!” 石茂虽然心狠手辣,却不会故意摧残幼苗,更何况这幼苗是自己孙女。 他之所以严格,也是觉得柳瑜确实是好苗子。 另外,与药浴的效果也分不开。 石茂本来怕伤着孙女身体,一直不敢放开手,后来发现松点紧点都没差别。 既然如此,肯定会想办法按照最有效率的来。 “没出息就没出息,”柳瑜破罐子破摔耍无赖,“不用加练就好,本来就承受了不应该承受的,再被您老加下去,整个人都要废了。” “是么!”石茂一副静静看你表演的语气。 “当然,我每天都感觉自己腿是别人家的。” “既然药浴没用,”石茂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你就别往山上跑了,留在家里读书。” “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柳瑜干笑两声解释。 “下次说话前记得过脑子!” 本来,石茂是想着再让柳瑜适应几天,看她这么活泼,干脆直接狠心。 若是柳瑜知道皮一下的代价这么大,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闻言,柳瑜欲哭无泪,“大爷爷,你这是想把我练成一流高手的节奏吗?” “你可真敢想,年纪大资质也一般般,二流都勉强。” “我有这么差劲?” “你以为呢!” 柳瑜自认为嘴炮王者,然而对上石茂,总是差了几分火候。 这就是涉世不深的劣势。 后世的柳瑜虽然一直跟渣爹斗智斗勇,到死也不过刚成年的孩子,人生阅历有限,对上石茂这种大内杀出来的狼灭,确实有些不够看。 不管柳瑜认命与否,都只能接受加练。 柳瑜也知道这个情况。 本着受了苦就不能浪费机会的原则,问出心中疑惑,“大爷爷方才的话什么意思?爷奶究竟怎么了?” “他们觉得对不起你爹,没法面对你们。” “原来是这样,”柳瑜瞪大眼睛,有些懊悔,“这事说起来还要怪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 “肯定是我说的话让奶想多了,”柳瑜很心虚,“当时我心里有点小不舒服,虽然劝了人,却带了些自己情绪。” “你没说错,不必自责。” “大爷爷知道?” 柳瑜被吓到了。 她当时说话时并没发现人,还怕人听到故意压低声音。 “院子就这么大,想听不到都不难,”石茂笑了,“正好给你个教训,不要太自以为是。” “大爷爷耳朵也太灵了!” 万一听到人家夫妻办事的时候,会不会很尴尬? 柳瑜这样想着,悄悄眯起一只眼,自以为没人察觉的打量。 石茂没管她的小动作,徐徐解释道,“目力和听力,都可以后天养成,只要不怕吃苦,你若是想,我可以教你。” 只听这话,柳瑜就升起不好的预感,“算了,我现在就挺好。” 第113章 精明 “没出息!” “没出息就没出息,您开心就好。” 柳瑜为少受一点罪,果断认怂。 “算了,”石茂摆手,“接着说正事。” 闻言,柳瑜立刻支起耳朵,做认真倾听状,“嗯嗯。” “你爷奶都是惯孩子的人,家里没有条件都要硬撑的满足孩子那种。你大伯二伯的性格你也清楚,都是只管自己的主,压力在不知不觉中就转移到了你爹身上。” 石茂说着,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好人一般都没啥好报,做的越多,人家越不会当回事,心里的感激能有嘴巴上的一半都算有良心。” “大爷爷,你好像扯得有点远了。” “闭嘴,听我说,”石茂呵斥了柳瑜一声才继续,“你爹就是事情做得太多,慢慢的别人就把他做的事看成理所当然的责任,整个家包括你爷奶都忽略了他的委屈,所以老两口才会因为偏心觉得愧对你大伯二伯,其实完全没必要。 要我说,他们更偏心你大伯二伯才对,若不是这两家拖着,我早把积蓄给了你爹,他的日子好着呢。” “现在你爷奶认识到错又如何,人都没了,亡羊补牢都做不到。” “所以,他们现在又钻进了死胡同?” 柳瑜有些头疼。 两位老人家都年纪不轻,郁结于心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死胡同,是幡然醒悟!” 石茂坚持这个观点。 他与二老的疙瘩,自柳鸣去世后,就再也解不开。 在所有人眼中的不幸和意外,在石茂眼里,只是硬生生被老柳家给拖累死的。 “这个不重要,”柳瑜皱起眉,“关键是怎么劝两位老人家看开。” “劝他们做什么?又不是小孩子,还会不清楚自己做什么?” “那也不行,若是我爹在,肯定不愿意看到老人家这样。” “你倒是孝顺,”石茂啧啧两声,“就是不知道人家会不会领情!” “什么意思?” “自己想!” “大爷爷~” “真是欠你的,”石茂受不了柳瑜撒娇,干脆解释清楚,“你就算聪明,也是小辈,身为长辈的并不想在小辈面前彻底没脸,你以为的好意,只会让他们更难堪。” “真的?” 柳瑜狐疑起来。 他总觉得老爷子故意说这些话打消自己想法。 “爱信不信。” “那行,我就装作不知道。” “嗯!” 石茂矜持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柳瑜没有发现的是,老人家在转头的一瞬,嘴唇高高扬起,眼底还闪过一丝自得。 这话,其实只说对一半。 柳家二老固然不想让柳瑜知道他们对柳鸣的亏欠,然而,哪怕不提此事,小棉袄也依旧能带给人温暖。 而石茂一番话就把这条路彻底堵死。 可以预见,未来的好一段日子,老两口都将郁郁寡欢。 事实也却如石茂所料。 一连十来天,老柳家的气氛都诡异而阴沉,就连一向没正形的小周氏都收敛很多。 二房,袁氏敏感地察觉到了形势不妙。 “当家的,你有没有发现爹娘跟我们越发疏离?” “他们对谁都这样,连小鱼儿都不例外,你别胡思乱想。” 袁氏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柳夏的话放松,“以前爹娘跟咱们耍脾气,最多生几天气,现在对咱们客气的跟外人似的,真的生分好多。” “等他们消气了就好,”柳夏虽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却不怎么在意,“他们还在气头上,躲着咱们更好,娘的脾气一点就炸,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生分着。” “可是,”不安的袁氏说出自己的担忧,“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万一爹娘他们真因为上次的事记恨上咱们,那可如何是好?” 袁氏虽然小心思不少,却还没不要脸到占十岁侄女的便宜。 不过,人换成柳家二老就没有这个顾虑。 而且,不孝父母总归会被人指点,她并不敢与公婆闹太僵。 “别胡思乱想,爹娘没这么小气。” 在柳夏心里,二老除了偏心弟弟外,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虽然没有一碗水端平,但是该给的也都给了,或许不怎么看重自己这个儿子,却也放在心上。 “那就好!” 似乎真的被柳夏说服了,袁氏拍着胸脯,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然而,等柳夏离开后,她立刻拿摘一篮子青菜去三房。 “小鱼儿,又在扎马步呢?” “是呢,二伯母要出去?” “不出去,我只是给你奶送点东西。” 袁氏说完,特意扬扬篮子里的青菜。 还不少,篮子都给装满了,也整理的干干净净。 “奶在厨房,我这走不开,你直接去找。” “好,你继续练功。” 袁氏离开后,小周氏忍不住撇嘴,“你二伯母这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怎么,你对她有意见?” “意见谈不上,只是觉得她虚伪的厉害。” “这话怎么说?” “她啊,自以为是守礼数的人,去哪家都不会空手。” “这习惯很好啊,”柳瑜不解,“有道是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二伯母这样,跟人处起来也容易。” “你懂个锤子,”小周氏摇头,“她这人死扣死扣的,除了走娘家舍得,去哪都是青菜,最多是关系好的多给一把,关系差的少一点而已。” “额……”柳瑜小心地问,“不可以送青菜?” “乡下人家,出门就是各种地头,家家的菜园子都吃不完还要晒成干,谁家缺她那点?” “她也是一番好意。” “拉倒,她只是小心思多,既想让人家知道她守礼数,又不舍得东西,只能用青菜应付。” “那我就不知道了。” 柳瑜不知道该吐槽小周氏的清奇还是袁氏的精明。 闭上眼,干脆放空心神,用心练功。 两人压低声音的谈论,并没有传到厨房。 “娘,做饭呢?要我帮忙吗?” 闻言,老周氏停下动作,“你来做什么?” “过几天上梁要准备不少祭梁用的东西,我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这事我已经打算好,不用你掺和,顾好自己家别添乱就成。” 第114章 古怪 袁氏并没有放弃,勾勾嘴唇,继续笑着说,“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回家去,我这不需要你。” 老周氏拒绝的很干脆,袁氏有些下不了台。 “娘,是不是儿媳做错了什么?” 闻言,老周氏掀开眼皮,淡淡地扫了袁氏一眼,“老二让你来的?” “不是,”袁氏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相公去新宅那边帮忙,我自己过来的。” “嗯,”老周氏表情不变,“这里不需要你,赶紧走!” “娘,我也是好心。” “我这把老骨头受不起你的好心,上次就跟你们说清楚了,当成陌生人处就行,莫不是当屁放了?” “不是,”袁氏愕然,“娘认真的?” “你以为呢!” 老周氏说完直接转身忙碌自己的事情,只给袁氏留一个背影。 听到这话的袁氏,久久才回过神。 然后,颤着声问,“娘,你真的不要儿孙?” “不要了,你走,来再多次也是这个答案。” 哪怕知道事情无法弥补,老太太还是无法过得了心里那关。 此时的她总觉得对另外两个儿子每好上一分,都是对小儿子的残忍。 闻言,袁氏傻呆呆地站在厨房。 确定婆婆彻底不把自己当回事后,才一步一顿离开。 她脸色惨白,脚步发虚,一看就像受到了惊吓。 “二伯母,”柳瑜纠结几秒钟,还是问出声,“你没事?” “没事,”不想让人看笑话的袁氏勉强扯出一个笑,“你继续练功,不用管我。” “哦!” “奇怪了,”小周氏很纳闷,“你二伯母自从嫁进柳家,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么难看的脸色,你奶跟她说啥了?” “要不你去问问?” “我才不去,”小周氏连连摇头,“最近风头不对,躲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往上凑。” “有这么夸张吗?奶又不会怎么滴你?” “那可说不好!” 小周氏坚决不上当,偷偷瞥一眼认真教导的荀逸的石茂,确定他没有注意自己后,立刻小跑着离开。 家里太危险,我还是出去躲躲! 鸡贼的小周氏脚底抹油溜走。 小周氏的作为,柳瑜早就习惯,耸耸肩,继续苦逼的扎马步。 就在她以为这一天都会如死水一般枯寂时,贵客登门了。 高师爷刚进门就催促柳瑜,“小鱼儿,赶紧去把你爷爷叫回来,我有事说。” “好,我这就去。” 少倾,听闻高师爷过来的柳老爹脚步匆匆回来。 “伍长,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是特意赶过来报喜的,”高师爷满面笑容,“京城传来消息,咱们献上的水车被当今圣上看重,不日就会有赏赐过来。” “什么?”高师爷大惊,“圣上也看重水车?还要给赏赐?” “对,听说不是很多,你别抱太大期望。” “不管多少都是圣上赏的,”柳老爹笑得像个痴汉,“哪怕一个铜板,柳家的祖坟也要冒青烟。” “就这点出息?”高师爷忍不住摇头,“小鱼儿是个聪明的,能做出水车就能做出更好的,圣上重视农事,你没事多待小鱼儿去地里转转,她这次已经在圣上那挂了号,若能再献上好东西” 剩下的话,高师爷没有说,他相信柳辰能理解。 柳老爹确实理解了。 然而,他心里只有满满的苦涩。 “能得一次天恩,已属侥幸,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并不打算让孙女和地打交道。 “你可别不当回事,”老爷子的态度,让高师爷警觉起来,“只凭老道教导几天,小鱼儿就能把水车造出来,这已经不是聪明能解释,听哥哥一句劝,别惯着小鱼儿,让她好好种地,若是再能造出水车这种用于民生的,老柳家改换门庭也未尝不可。” 这话,让老爷子挣扎起来。 如此难得的机会,偏偏自家孙女…… 见状,高师爷升起怀疑,“小辰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到不是,”柳老爹收敛起神色,“小鱼儿每天要练武四个时辰,读书两个时辰,没时间侍弄地。” “练武?读书?”高师爷诧异极了,“什么时候请的夫子?” “不是夫子,是章平县过来的那位,老爷子也是野路子,也就能给孩子开蒙。” 倒不是柳辰故意贬低石茂,而是石茂的诡异之处太多,未免惹上麻烦,柳辰下意识的选择隐瞒。 “原来如此,”高师爷了然,“开蒙归开蒙,不能耽误种地,帝王的喜好,多变的很,谁知道过几年成了什么样,抓到手的机会才叫机会,不然,只是徒增遗憾。” “我再琢磨琢磨。” “还琢磨啥,”高师爷都替老爷子心急,“趁现在圣上那还有点印象,抓紧时间搞事,过个几年谁还记得你?” 闻言,老爷子呼吸一滞。 想了又想,他还是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我试试看!” 老爷子和高师爷刚刚谈论完,那边,石茂就把小鱼儿叫了过去。 “你以前做了什么?大昭皇帝为什么会赏赐你?” “啊?”柳瑜很懵逼,“谁赏赐我?” “京城那位坐在龙椅上的人,”石茂又重复一遍,“你到底干了啥?” “我就献了一个水车构造图,县令已经给过奖励,圣上为什么还要给?” 石茂还真没有主意过水车,“竟然把龙椅上那位都给惊动,那水车镶了金子?” “没有啊,就一般木头做的,汲水快了点而已,一辆车就够整个村子用,顺便还能帮帮隔壁村。” “这么厉害?” “厉害吗?”柳瑜摇头,“也就一般般。” 后世的滴水喷灌,既节约用水,还更快更省心。 “一般般?” 这三个字,成功让石茂嘴角抽搐起来,“若是真像你说的,大昭皇帝确实该奖励你。” 又听一遍大昭皇帝,柳瑜终于察觉出古怪。 “大爷爷,你为何总是用大昭皇帝称呼当今身上,难道不是大昭人?” 说完,还特意瞪大眼睛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第115章 两码事 心里暗自猜测石茂的身份。 亡国君主? 大门密卫? 暗卫首领? 掌印大太监? 每猜到一个牛逼哄哄地身份,柳瑜都暗自吞吞口水。 不怪她没出息,实在是敌人太强大。 “别胡思乱想,”石茂抽搐下嘴角,才无奈解释,“大昭才建朝将将十年而已,还没有周朝的零头多,天下间至少三成人不会买账,我只是其中一员。” 石茂说着,满脸惆怅。 大周的最后确实腐朽和落寞,充斥着血腥和压迫,然而这些,却无法抵消它近三百年的辉煌和灿烂。 在石茂心中,大周这个朝代是最耀眼的明珠,只是后来君王不堪重任,致使明珠蒙尘,最终归于没落。 “那您以前究竟是什么身份?” 柳瑜真的好奇不已。 “管这么多做什么?多久的老黄历,我现在也只是一个需要小辈奉养的孤寡老人罢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真的孤苦无依似的。 柳瑜心里吐槽,面上也隐隐多了几分抱怨。 “找打是不是?”石茂没好气地出声,“竟然敢念叨长辈是非,是不是觉得平日的功课太少?” “当然不是,”闻言,柳瑜立刻换一个面孔,乖巧懂事,可可爱爱,“大爷爷,我一定好好给你养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 “快拉倒,先管好你自己再说,”说到这,石茂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神多了些幸灾乐祸,“你爷已经跟人商量好,压着你好好种地,以后你大多数的时间都要泡在黄土地里!” 顿一下,石茂正起脸,“你们柳家什么谋算我不管,但是你柳瑜既然跟着我学武,就不能半途而废,不管种地浪费多少精神,每天的功课都不许落下。” “种地,我?” 柳瑜懵逼了。 “不是你还是我?”石茂勾起嘴角,“你家那老头野心勃勃,想你再接再厉造出更好的东西献给大昭皇帝从而改换门庭呢!” “这怎么可能?老爷子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种地。” “你不能种地?”这话引起石茂的注意,“是不能干活还是不乐意?” “都不对,”柳瑜翻个白眼才解释,“您老也知道我每晚都会泡药浴,凡事有利有弊,这些药浴能够淬炼身体,却也会在体内留下隐患,若是过多接触植物,会让它们受到损伤,轻者泛黄重者直接枯死,我爷也知道。” “药浴的毒性这么强?” 石茂陷入沉思。 “是啊,好在对身体没影响。” “这不可能,”石茂笃定地开口,“若是真的没影响,各种药材会形成一种平衡,呈现出来的也该是温和无害的力量,你现在这样,身体肯定有问题。” “不可能?” 柳瑜惊讶地瞪大眼睛。 她的体质虽然是实验室药剂改变的,跟现在的药浴没关系,但是道理是通用的。 若是药剂的能量稳定而平衡,确实不该影响到外界。 然而,上辈子活了十八年,她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 “有什么不可能的,”石茂肃着脸训斥,“你才十岁,知道什么?世上不能解释的东西多着呢,药浴你先停下,我再想想办法。” “恐怕已经晚了,”柳瑜心虚地摸摸鼻子,“很久以前的药导致的这种情况,跟现在的没关系,停了也没用。” “把你平常药浴用的药材全拿过来,我看看再说!” “大爷爷还懂这个?” “不是很懂,只是被被人下过毒,稍微涉猎一些。” 闻言,柳瑜眼底闪过幽光,“行,我这就去拿。” 老爷子的身份,越发让人揣摩不透,偏偏又不肯告诉自己。 瞒这么紧做什么? 越发好奇的柳瑜,满腹怨念。 柳瑜没发现她转身的一瞬,石茂立刻扬起嘴角。 “想套我话,再修炼几十年!” 石茂的兴趣并不多,也只能时不时逗孙女给自己找乐子。 柳瑜不知道这些,她刚把药包给石茂,亲爷爷就找了过来。 “小鱼儿” 老爷子起个话头,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爷找我什么事?” 柳瑜萌萌哒地看着他,软软的,乖乖的,装成自己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可爱。 “你那不能种地的毛病,有没有好转点?” “估计没有,已经好多年了,体质问题没那么容易改变。” “用东西隔着怎么样?” “怕是有些难,爷想让我种地?” “也不是,”柳辰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纠结的心情,“不少人都觉得你在种地这方面特别有天份,浪费了怪可惜的!” “啥?”柳瑜怀疑自己的耳朵,“我种地有天份?” 确定不是故意侮辱天份他老人家吗? “自然,不然大昭那么多人,怎么只有你造出水车?” “这是两码事,”柳瑜真的不太能理解老爷子的脑回路,“造水车是木匠的活,种地是农民的活,两者完全不搭!” 哪个天才得出造水车等于种好地的结论,真情实意地问候他祖祖辈辈! 闻言,老爷子立刻昂着头解释,“京城的贵人都说了,不擅长农事的人根本不可能在意浇地不浇地,就跟养猪的卖不了牛一样。” “逻辑都是错的,得出的结论肯定是错的。” 柳瑜很心累,她并不想种什么地好! 每天练功已经生不如死,还要雷打不动写一百个大字,幸好书看一遍就能背下来,不然连睡觉的时间都挤不出! “不管对错,试试有什么关系,咱们地虽然不多,匀出两亩让你折腾还是可以的。” 闻言,柳瑜瞬间明白老爷子已经打定主意。 稍作考虑后,提出要求,“让我动手是不可能的,要不给家里添两个长工?” “长工?”从不敢想这事的老爷子被吓一大跳,“小鱼儿,你怎么突然打这个主意?” “不然呢?”柳瑜撇撇嘴,“我不能种地,您老人家又要折腾,不用别人还能怎么办?不然您老陪我一起折腾?” “那怎么行,”老爷子尴尬起来,“家里还有别的地,我若是陪着你一起胡闹,一家人的口粮怎么办?” 第116章 想念 事实上,老爷子也没想过真能折腾出什么。 更不是非要逼孙女。 只是觉得有这么个机会白白放过很可惜。 就像有人在你眼前晃了晃价值五百万的彩票,很少人能忍住诱惑不去抓。 内心里,他其实也没指望孙女真的折腾出什么东西,只想作秀一把,免得没法交代。 柳辰不是傻子,白师爷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 他很了解这位伍长,心里非常有成算,看的也深远,说出这番话,要么是真的很看好孙女,要么就是有人示意他这么做。 甭管哪种情况,都要折腾下才能让别人彻底死心。 一想到豆丁大的小丫头扛着锄头种地,老爷子心里就酸涩的不行。 “那就用长工,既能达成您的要求,又不会耽误我太多时间。” “村里都没人用,只咱们一家,会不会太怪了点?还要用粮食养着他们包吃包住,怎么算都划不来。” 后半句才是重点! 柳瑜就知道老人家不舍得粮食。 脑袋转动一圈,突然想到一件事,“爷,之前来咱家的那三个人,是不是很久没有露面?” “好像是有一段日子,怎么滴,你还想打他们主意?” “不对,”柳瑜纠正道,“是他们已经打上咱们家主意。” 老爷子并不赞同这主意,“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找他们还不如买两个壮劳力长工,至少人家干活多,说不定你爷我也能跟着享福!” “没事,就他们三个了!” 柳瑜坚持自己的意见。 大人有力气又怎么样,他们的思维早就固定起来,根本不会任由自己随意折腾,反而没有孩子好用! 老爷子还想说什么,动动嘴唇没出声。 最终还是妥协着默认。 柳瑜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决定好后,立刻找到荀逸。 此时的荀逸还在用功。 自从发现自己拼命努力才堪堪追平妻子进度后,他已经彻底为读书疯魔,完全不记得以前信誓旦旦绝不读书的话。 不知不觉中,荀逸已经很少再想起以前的事,提起读书的那种怨愤和不甘,也随着时间消逝。 “荀逸,狗剩他们三个怎么还没回来?” 闻言,荀逸眼睛有些迷茫,“狗剩他们?” 好像从那三人离开后,他就没有再想起来过。 顿时,心虚地低下头,“或许被什么事绊住了。” “你知道他们住哪吗?” “你找他们有事?” “爷让我侍弄两亩地,我没时间,他们不是要投奔你,刚好可以让他们弄。” “爷让你种地?”荀逸眉头顿时紧皱,“你现在才十岁,还要跟着大爷爷启蒙,他怎么还让你种地?” 这一瞬,荀逸对老爷子升起浓浓的不满。 “咱们本来就是庄稼人,我种地很奇怪?” 对于这事,柳瑜自己倒是并不介意。 柳瑜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否则也不会跟渣爹一斗十几年。 老爷子的提议,其实很让她心动来着。 柳瑜是一个非常贪图享受,不对,是重视生活质量的人。 如今已经八月底,马上进入深秋,只吃萝卜白菜的日子她真的受不了,至少也要想办法把反季节蔬菜种出来才行。 无论去哪里,都会尽可能让自己过的舒适。 老柳家的生活水平,在外人眼里令人羡慕,她却觉得没滋没味。 以前不说是觉得过段时间就要搬出去,没必要折腾,现在新房子都已经快建好,也是时候开始搞事! “小鱼儿,你是翱翔九天的凤凰,不是土里打滚的蚯蚓,不应该把精力浪费在地里!” 荀逸说得很认真。 越是相处,越能了解女孩的聪明,也越能察觉到她的珍贵。 “所以,我才要找狗剩他们三个!” 对于种地,柳瑜上辈子就很感兴趣,可惜,没有条件。 柳瑜躲渣爹待的山旮旯,到处都是梯田,连绵不断地绿色像画卷一样。 村里的老爷子们虽然和善,却一个比一个执拗,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农活有着迷之自信,根本不同意让她插手。 她倒是可以开菜园子,然而,水平太菜,伤不起。 柳瑜曾半个月种死三茬鸡毛菜,被老爷子们抓住后念叨整整一个下午,耳朵都险些罢工。 见不得土地浪费的老爷子们,从那以后,再也不让她从事与农业相关的事。 平日吃的菜都是老爷子们处理干净轮流送上门的。 当然,作为代价,她要给整个村子砍柴。 村子虽然与世隔绝,却是柳家的祖地,留守的老人也是自愿为先祖守墓的柳家人,其实并不差钱的。 尽可能生活朴素,是向先祖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可以遵守也可以不遵守。 柳瑜刚开始半年挺老实的,后来就一直折腾一直折腾,差点把自己的破茅房变成小别墅。 临死的那一刻,她其实最想的就是自己的小茅屋和村子里那些刻板酸腐却无限包容的老爷子们。 “倒是可以勉强凑合用,”荀逸很认真地点头,“若是着急,我现在带你去找他们。” “那行,我去给骡子套车!” 也不知道是不是蹲马步后遗症,柳瑜现在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出院子就不想走路。 “小鱼儿,”老周氏突然叫住她,“你先过来。” “奶,怎么了?” “你爷这老东西,一眼没看住又捅篓子,上次就想让你种地,我以为他早打消主意,谁知道这次又开始折腾起来。” 老周氏眼睛有些红。 心里的愧疚已经快把人压垮,捶死丈夫的心都有了。 “奶放心,我也怕累的长不高,会找人帮忙的!” “本来就不该你操心的事,你爷脑子进水才压在你身上,”老周氏把柳瑜捞到自己怀里,满眼心疼,“奶的小鱼儿只需要快快乐乐跟着大爷爷启蒙,旁的交给我们这些大人就好。” 启蒙其实一点也不快乐。 柳瑜想反驳,刚张开嘴,想到石茂那惊人的耳力,立刻郁闷地闭上。 “不是奶管的太死,”老周氏以为柳瑜不高兴,放轻声音解释,“而是你太小,还是姑娘,娇养着还来不及,怎么能跟下地干活!” 第117章 绝望 不管柳老爹怎么解释,老周氏就认定了,他一门心思想着捞好处,才不顾孙女非按着人种地。 种地是多好的事吗? 面朝黄土背朝天不说,天天累的直不起腰,养的再娇贵,只要在地里泡十天半个月,不熟悉的人都认不出。 老周氏干了一辈子农活,最是清楚这些苦,也因为这个,才不想让孙女跟她一样。 “奶放心,我本来就不是多能吃苦的人,肯定不会傻乎乎一个劲儿干活,”柳瑜理解老太太的担忧,耐心安抚,“而且,无论什么事都要有人去做才行,若是没有人种地,大昭那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 “种地有我们呢,根本不缺你一个。” “我也只是折腾着玩玩。” 柳瑜说完,心虚地低下头。 浪费粮食可耻,糟蹋土地更是令人发指,为劝说老太太,也只能用这个借口自黑。 老周氏听到后,突然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 孙女那么小,又没下过地,懂什么?怎么可能知道农活苦不苦? 与其这样浪给口舌,倒不如让她折腾下,经历过后自然就知道好赖。 “那成,”想通之后的老周氏豁然开朗,“有做不来的事就叫我或者你爷,别一个人硬撑着,干活的时候避着点太阳,有露水的时候不要下地,不然胳膊会起疙瘩” 实在放心不下,老周氏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个干净,絮絮叨叨一刻钟才放人走。 彼时时间已经很晚,两人索性在家里吃完饭才出发。 荀逸刚开始认识狗剩三人时,是抱着以后离开柳家后有人驱使的念头,后来相处的多了,慢慢的就有几分感情。 只是,这些感情并不足以荀逸时时刻刻担心这三人。 不过,此时的荀逸确已经意识到什么。 “小鱼儿,咱们要快点,狗剩他们三个的家人都不是好相与的,这么久没消息,可能已经出事!” “怎么,”柳瑜疑惑,“连他们净身出户都不让?” “狗剩和狗根十一岁,狗蛋更大一岁,已经十二,差不多可以当大人用,若是让他们就这么出来,等于白养人十几年,划不来。” “帐不能这样算,”柳瑜咋舌,“血浓于水,他们爹娘靠不住,不是还有宗族?” “太祖建朝后,用了不少手段打压宗族,族长的权利被削了大半,并没有以前那么权威,更何况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很容易就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人家不想多管闲事也正常。” “看来今天会遇到不小的麻烦。” “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见招拆招。” 这种事多了去,荀逸亲眼看到的就有好几例,只是不想跟柳瑜说太多。 虽然世间有许多阴暗和污秽,却也有高挂在天空的太阳,其他人荀逸并不想管,他只想自己的太阳不会被沾染黑暗。 荀逸虽然暂时想不通对柳瑜的感情,却知道自己必须紧紧抓住,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 柳瑜并没察觉荀逸如此可怕的想法。 在她看来,两人已经说的足够清楚,这事就过去了。 柳瑜生理年龄十岁心里年龄却已经十八,对于荀逸,她只是当成自己崽子养。 丁家村,一间柴房,浑身是伤的少年无力地身吟,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睛布满了红通通的血丝,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躺在地上抽搐。 或许,今天就要死了! 狗根感觉很悲哀。 不过只是想卑微地活下去,逃脱这个地狱一样的家,然而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没法实现。 都说虎毒不食子,娶了后母的亲爹,比深山的老虎还要可怕。 发散思维的狗根,开始回忆起短短的十一年。 好像没什么可回忆的,自懂事后,就是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或许,死了更干净? “逸哥、狗蛋、狗剩,不是兄弟不讲义气,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不知不觉中,狗根已经泪流满面。 除几个兄弟外,这世上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他很想跟兄弟们团聚,然而,好像真的做不到。 院子里,说话声传来。 “兔崽子还不肯吃东西?” “可不是,人都快打死了就是不肯张嘴,不愧是你的种,就是犟。” “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崽子跟他那个死去的娘一个德性,脾气臭的跟茅房的石头似的,看到他那张脸就烦。” “我也烦,但是现在不管也不行啊,牙人都来了好几次,兔崽子每次都半死不活的,让人怎么买?当家的,咱们元宝已经四岁,再过几年就得娶媳妇,家里一点底没有可不成。” “我明白,这不是正在想办法。” “小崽子也太没良心,咱们养活他这么大,他死了倒是清净,吃下去的那些粮食怎么算?” “就是,想死等咱们拿到银子再死呗,现在闹什么?” 听到这些的狗根,只觉得一阵绝望。 亲爹都这样对他,天下之大,已经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这样想着,他干脆闭上眼。 院子里的男女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幕,还在愤愤不平。 “当家的,牙人已经说了,再给咱们最后五天,若是兔崽子继续要死不活,她就不买了,那可是五两银子呢,都够给元宝娶媳妇了。” “放心,指定不会让到嘴的银子跑了,你去煮点米汤,若是他还不吃,老子直接掰开嘴往里灌!” “还要给他喝米汤?怎么不美死他?那可是咱们家元宝的,他一个丧门星凭啥吃这么金贵的东西?” “听话,不过就是一点汤,米还是咱家元宝的,若是就这么死了,咱们去拿弄这五两银子?” “那成,这次便宜他了!” 因为五两银子,直接漠视一条人命,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更可怕的是,这人还是少年礼法上的父母。 恶魔在人间,地狱空荡荡,不外如是。 这一切,柳瑜和荀逸并不知道,不过,因为狗根所在的村子距离最近,他们俩决定先找狗根。 驴车上,荀逸不紧不慢地讲述与狗根相识的过程。 第118章 极品 “我遇到他们三个的时候,大家都一样狼狈,我还有野菜团子吃,他们真就只能喝凉水填肚子。不过,三个人中,狗根是最惨的。”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后山,我点完火刚准备吃东西,他就窜出来把东西抢了。说实话,当时我特别想弄死他。” “后来才知道他一路讨饭到三家村的,那时候还是冬天,风一吹,他棉袄里的芦花都飘了出来,我还把自己的棉衣分给他一半。” 荀逸至今还能记住当时的心情。 小周氏的嘴跟无底洞似的,好不容易藏点粮食,怕人发现还躲到山上吃,还没进嘴巴就被人抢了。 任谁都会气得想杀人。 “想弄死……” 柳瑜眼神微妙。 这孩子果然受了刺激,以前跟小白兔似的,终于要露出钢牙了吗? “不然呢?”荀逸幽怨地瞥一眼柳瑜,“你当时倒是吃的肚圆,我每顿只能分一个野菜团子,还会被娘抢走,好几次都差点饿死。” 虽然荀逸已经不再怨恨,然而提起以前,还是有诸多怨愤。 被买来柳家,本来就如履薄冰,偏偏柳家人相当不友好。 丈母娘是个抢饭的,柳家大人当他是货物,而小辈则觉得他是来抢东西的,又排挤又欺负。 真的比地里的小白菜还可怜! 虽然现在的生活已经逐渐抚平了偏执,心里的伤痕却没有那么容易愈合。 闻言,柳瑜顿时心虚,“害,当时太年轻不懂事,现在不是没有再饿着你?” “那也没有对我多好?”荀逸眼神哀怨,“每次都把我当成玩具,高兴了逗逗,不高兴不搭理,抱怨几句还会觉得烦。” 本来想吐槽的柳絮,听到这话,瞬间心虚。 “是么?以前真没注意,以后我尽量改……。” 柳瑜说的相当没底气,她也不确定自己改不改的掉。 她很不喜欢身后跟个尾巴,也总是会下意识忽略,这只是基操而已。 “我记住这句话了。” 荀逸眼神幽暗。 很好,总算找到一个接近人的借口。 荀逸对两人的相处很不满意,明明是未婚的夫妻,却生疏的只比陌生人好一点。 更可悲的是,但凡他靠近一点,未婚妻就会像刺猬那样扎人。 纵然荀逸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也不敢贸然出手,只能缩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等待机会。 这方法确实很奏效。 因为与荀逸井水不犯喝水,柳瑜并不会对他过于防备。 随口说的话,柳瑜并没有放在心上,说过就抛到脑后,跟渣女一样,只负责撩。 骡车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少顷,终于来到狗根所在的丁家村。 “我没来过狗根家,咱们先去问问路?” “行,听你的。” 两人说完,向着人群走去。 丁家村口,三三两两的妇女聚在一起说八卦。 “都说有后娘就有了后爹,果然一点不假,狗根那孩子,彻底被他亲爹后娘给毁了。” “可不是,又不是穷的没饭吃,至于卖儿子?卖就卖,你倒是给他找个好去处,非要去西边的矿场?这哪里是亲爹,明明是仇人!” “可怜狗根她娘拼死拼活把孩子生下来,还以为给自己男人留了后,若是知道今天的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是我宁愿孩子没生下来,太遭罪,活的没个人样。” “丁旺可真不是东西,好歹是自己的种,又不是仇人,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非要卖矿上?” “嘘,他家那口子霸道着呢,千万不能被听到,小心到你家撒泼!” “那我不说了!” 这句话的威力着实大,原本说说笑笑的妇人们,顿时噤声,一个个开始闷头做自己的活计。 有的人绣花,有的人纳鞋底…… “他们在说狗根?”柳瑜很惊讶。 “应该是,上次狗根就说过她后娘想把他卖去挖矿。” 荀逸心情很复杂。 他自觉父母对自己够无情,结果又遇到一对更渣的。 一方面不明白这样的人渣怎么还活着,另一方面又生出吾道不孤的错觉。 十分矛盾! “万幸的是,狗根应该还没被卖掉,还来得及。” “嗯!” 荀逸并不像柳瑜那样乐观。 两人问到丁家的位置后立刻找过去。 “谁啊?没带礼不要进门,我家没粮给别人吃白饭。” 闻言,柳瑜有一瞬间呆滞。 “怎么会有这么极品的人?” 虽然说礼多人不怪,也很少有不带礼就不给进门的人? “正常操作,”荀逸轻咳一声才解释,“有些人不愿意让别人家占便宜就会这样,每个村儿都能找到几个,不过,大部分人并不会表现的如此露骨。” 丁娘子虽然这样说,还是走出来开门。 不过,只把门打开一条缝,人站在中间,把路堵的严严实实,根本不给人溜过去的机会。 丁家的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不丁山也不可能又娶后妻。 房子虽然用泥胚,屋顶却用了瓦,丁娘子虽然跋扈,却是干活的好手,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很干净,尤其她自己。 若是没有听到之前的话,只凭她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就会让人心生好感。 “丁婶子,狗根在不在?” “你们找那野种干嘛?” 丁娘子说完,警惕地把两人打量一遍,满眼挑剔。 衣服没有补丁,身材也圆乎,条件不好的人家养不出来,该不会是兔崽子请来搭救的人? 丁娘子眼睛不停地转,就差把算计两个字打在脑门上。 见状,柳瑜心生警惕。 想了想,立刻换一副表情,“当时是要债!前些日子他撞坏我娘的金簪子,修半个月都没好,银楼的匠人说坏了工艺,少说也差了十两银子,狗剩闯的祸,你们家必须赔!” “放你娘的屁,”丁娘子听的火大,“红口白牙就说我们狗根撞坏了簪子,谁信呢?我还说你偷了我家的银镯子呢,你是不是也得赔钱?” “不信可以叫狗根出来对质,”柳瑜面色不变,“另外,银楼接了我家的活,也能证明,你若是不信,咱们去县城走一趟,刚好来的时候驾了骡车,费不了多少时间。” 第119章 办法 闻言,丁娘子呆滞。 她本以为柳瑜这么说是故意诓骗他,然而这么有理有据,又不像糊弄人。 “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与银楼串通,我才不会上当。” “银楼会骗人,你自己儿子总不会骗人?”柳瑜佯装生气,“不然你把他叫过来,咱们对质?” “老娘才不上当,讹人讹到老娘头上,我看你是闲自己活的命长。” 丁娘子说完,砰一声,直接关起大门。 这两口子真不是什么好人,又欺软怕硬,遇到硬茬子,比谁躲得都快。 很明显,柳瑜被她归为硬茬子那类人。 秉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干脆把人拒之门外。 当然,这些只是表面原因。 更重要的是,丁娘子很清楚,狗根现在的情况不能让别人知道。 卖儿子纵然别人有意见,也是丁家的家事,外人最多说几句,再多看不惯都不能插手。 若是谋害人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就算没人报官,村里人也会觉得他们两口子恶毒,不会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 丁娘子霸道归霸道,却不能不为儿孙打算,她并不想自家的名声顶风臭十里。 柳瑜本来想直接溜进去的,奈何丁娘子动作实在太快,若不是闪躲及时,鼻子都要被门夹到了。 “丁家必有蹊跷!” 荀逸笃定地开口。 他总觉得丁娘子,从开始就没打算让外人进门。 “肯定与狗根有关。”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荀逸眼眸幽暗,“实在不行,去找丁家村的村正如何?我就不信他们骨头会这么硬,连村正都敢拒绝。” “不太合适,”柳瑜说出自己的意见,“首先,丁家村的村正,不一定会公平公正,若是遇到丑闻,为了整个村子的利益也会压下来。 其次,丁娘子夫妻即使忌惮村正,也有限度,不然村里这些妇人也不会如此忌讳这两口子,甚至背地里说坏话都遮遮掩掩。” 闻言,荀逸哑然,“就没有别的办法?” “有!丁娘子这么心虚,定然有什么事不能让人知道,既然如此,咱们干脆把事情闹大!” “怎么个闹大法?” 闻言,柳瑜笑而不语,云淡风轻地装了个哔。 与石茂相处久了,她已经在某方面青出于蓝。 见状,荀逸很无语。 张一下嘴,最终还是选择沉默着跟与柳瑜离开。 丁娘子虽然关上门,却一直在门缝观察人,看到两人离开后,忍不住扬起得意的笑,“尿布都没干的奶娃娃,还想跟我斗?再活个几十年!” 想让丁家还钱,下辈子! 丁娘子嘚瑟不已,还特意出门找丁旺把事情说一遍。 “你说什么?狗根打坏了人家金簪子,主人家找到咱们家要赔钱?” “是啊,张口就是十两银子,当咱家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给他们,十两银子都够咱家元宝换两茬婆娘了!” “银子肯定不能赔,但是张口就要十两银子的人家,明显不是咱家能招惹起的,媳妇,你确定把那两人打发走了?” “当然,也不看看谁出马,”丁娘子一脸骄傲,“十来岁的小孩子,毛都没长齐,能知道啥?被我忽悠几句就找不到北,还没发力呢人家就麻利地回去了。” “那就好,”得到确定地答案后,丁旺终于松一口气,“确定人已经被打发就好,一来咱家没银子,二来狗根现在这样,也不能让人知道。” 虽然说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现在情况显然不太正常。 他几乎把亲儿子磨搓死。 这种事,不管在哪里都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人家不会觉得做爹的怎么对儿子都应该,反而觉得对亲儿子下手的他畜生都不如。 对亲儿子都能下此狠手,对外人呢? 他这样的人,谁还敢打交道? “我晓得这个理,”丁娘子喜滋滋的解释,“狗剩那崽子都不知道啥时候咽气,哪能在这个时候让人进来,我就开了一条门缝,他们连咱家的院子都看不到。” “算你机灵!” 两夫妻相视一笑,相视一笑回家,借着歪倒在床上,大白天就关起门妖精打架。 一旁,四岁的元宝看的津津有味,还在一旁扯着嗓子替两人加油。 少顷,骤雨初歇。 丁旺才想起不知死活的大儿子。 “我方才又去找了牙人一趟,咱们若是少要银子,就是有病的他们也接手,狗根那边,无论如何都要吊口气。” “少多少?” “讨价还价了半天,他们只肯给二两。” “不行!”听到这话的丁娘子陡然拔高声音,“二两银子够干啥?凭什么白白丢掉三两?我不同意。” “我也不想同意,这不是没办法,”丁旺叹口气,“狗根那崽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养的活,万一死在咱们家,连二两都落不到,能搂多少是多少,总好过打水漂。”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崽子命硬着呢,哪有这么容易死,他刚出生就克死亲娘,咱们也没怎么管过,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当家的,你别自己吓自己,大不了让他吃点大米养养,三两银子呢,别那么快放弃!” “是这个理,”丁旺豁然开朗,“你去装饭,我亲自喂,正好问问他在哪惹到的人,什么背景,那家人霸道不霸道……” “这个确实该问,不然遭殃的可是咱家元宝,”丁娘子非常赞同这话,“你等等,我这就去装米汤。” 两口子打算的是不错,然而,并没有成功。 从丁家村掉头后,柳瑜直接来到县城,找到高家兄弟讲明情况。 听完柳瑜的讲述,高仁有些犹豫,“小鱼儿,你若是需要人手,我给你找,没必要沾上这种麻烦。” 这话虽然凉薄,却是高仁的处世之道。 狗根与丁旺之间的矛盾,明显属于家事。 暗中帮扶一把可以,却不适合直接插手。 不过找两个帮工而已,找谁不一样?为何偏偏找最麻烦的? “哥,咱们有必要怕这种麻烦?”高义很不乐意听到这话,“好歹是条人命,不知道也就算了,都到这份上还躲什么?” 第120章 说服 “你不懂,”高仁有些头疼,“若是按照小鱼儿的猜想,丁狗根这件事会让整个丁家村都蒙羞,这已经不是一家的事。” “那也不能放任不管,”高义满脸肃穆,“咱们是衙役,要帮县太爷治理整个章乐县,如果明知道丁家村有人丧尽天良而不作为,何以治世?又怎么对的起父老?” 高师爷怕兄弟围墙,教导两人的时候所有偏向。 长子高仁更倾向于政客,注重利益和得失。 次子高义更倾向于将士,更在意公道和义气。 故而,两人对这事的看法截然相反。 “高义,你别总是意气用事!” 高仁有些头疼。 “大哥,你能不能少用点算计,不是所有事都适合算计的,能不能少点功利心?” 事情还没开始,高家两兄弟已经闹起矛盾。 “两位伯伯先别内讧,听我解释,”柳瑜满头虚汗,“我的意思不是让你们找茬,而是借用你们的身份,彻底把要账这件事坐实。 万一要账的时候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也不能怪咱们不是?” “这样吗?”高义诧异地抬头。 听柳瑜这么说,高仁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打算,“借要账之名以探虚实,进可攻退可守,确实是好法子,不过,你们能确定这事不会出纰漏?丁狗根不会说漏嘴?” “确定,”荀逸率先开口解释,“狗根现在的处境并不好,这一切都是拜他爹娘所赐,如同一头陷入绝境的狮子,临死前必然会反扑,不管他有没有做过,只要不利于丁家夫妇,他就会承认!” 荀逸很了解自己兄弟,遭受这么大的委屈,别说爹娘,就是祖宗,也会想办法撕下来一块肉。 为了给丁家夫妇添堵,别说只是碰坏东西,哪怕杀人的罪名都不会否认。 事实确如荀逸所言。 丁旺问这事时,狗根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承认。 甚至,还颇为遗憾地说,“原来簪子那么贵,早知道撞的狠一些,多弄坏几个了。” 子虚乌有的事,却被他说的煞有其事,仅仅只是为了给亲爹后娘添堵。 被至亲如此对待,曾经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恨。 正是这种弥漫整个胸膛的恨,促使狗根不惜一切代价报复。 哪怕,这种报复只是蜉蝣撼树、螳臂挡车、以卵击石。 “狗崽子,”丁旺很生气,“你果然天生克老子!” 这个儿子,还不如没生,就知道与自己作对。 除了耗费自家粮食给自己添麻烦外,没有一点用处,好不容易联系好人牙子,偏生他就折腾幺蛾子。 不肖子孙! 白给了他一条命。 此时的丁旺,对狗根的厌恶已经达到顶峰。 “是么?”丁旺气急败坏的样子,大大取悦了狗根,“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有时候,丁狗剩都觉得这家子是自己的报应。 自己上辈子肯定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今生才会有这种报应。 “混账,”原本想吊着儿子命的丁旺听到这话,顿时气急败坏,“你是老子的种,老子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都是你欠我的,你有什么资格怨恨?” “欠你的那条命,早在你把我大冬天赶出家门时就还了回去,现在这条是我自己挣出来的,凭什么还你?想要钱卖你儿子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是你爹,只要你这条命没折腾没,都是我给的,除非你给了卖身银子,否则这辈子都别想否认欠我的恩情。” 丁旺说完,阴狠地警告儿子,“别再折腾,老子耐心有限,再敢绝食,直接把你腿打断,反正人牙子只要活人就行,出了丁家的门,老子管你怎么死。 你是老子的种,肯定不笨,四肢健全好歹有点指望,若是没了两条腿……” “畜牲!你是畜牲!” “畜牲也是你爹,”丁旺居高临下地看着狗根,满脸倨傲,“只要活着一天,你就只能乖乖听话!” 丁旺说完,放下碗直接离开。 他已经没耐心喂粥,也自大的以为,说清利弊后,儿子一定会明白怎么选。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狗根,已经达到承受极限。 自丁旺走后,就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碗。 另一边,荀逸担心狗根,一直催着柳瑜快点赶车。 柳瑜倒是不介意,可惜骡子不争气,来回还是花了一个多时辰。 彼时,天已经近晚,下地的人陆陆续续回家,看到身着皂服的衙役,顿时议论纷纷。 “官老爷怎么到咱们村儿,出了什么事?” “看骡车的方向,他们好像去丁旺家,是不是丁旺犯了什么事?” “很可能,车上那两个娃娃下午就来找过丁旺一家。” “诸位乡亲,”闻言,柳瑜直接抱手解释,“丁狗剩撞坏了我娘的金簪子,需赔偿十两,我二人好意与丁婶子商量,却被她拒之门外,无可奈何,也只能请官府做主。” 闻言,一个身着土黄色短褐的老人匆匆走过来,“几位官爷,这位小娘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没有误会,一问便知,诸位若是得闲,也可一同前去。” 柳瑜说完,没看这些村民的反应,直接驾车离开。 她很有信心,这些村民会跟上来。 事实上也果然如同柳瑜的预测的那样。 丁旺被气的胸口疼,刚想出去溜达一圈放松,开门就看到乌压压的人群向自家涌过来。 当即,吓得直拍胸口。 反应过来后,立刻把自家大门关起来,怕不保险,上栓之后还搬了许多重物抵在门口。 “当家的,干啥关门?”丁娘子很不解,“家里水没了,还要出去挑水呢。” “先等等,好多人都朝着咱家过来,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咋滴?”丁娘子顿时警觉,“那两兔崽子又来了?” “好像不止,我还看到了官差,”丁旺也不是很确定,“匆匆瞥一眼,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 “肯定看错了,不年不节的,官差会来咱们这种穷乡下?”丁娘子不以为意,“当家的,你若是怕就进屋躲躲,我爬墙头看看。” 第121章 跑了? “算了,咱们从后院爬墙出去躲躲,我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丁旺不止心扑通扑通不停,眼皮也一直跳。 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他决定先躲躲。 察觉到丁旺的态度,丁娘子也害怕起来,“当家的,不会真出了什么事?难道那两个兔崽子真的把咱们告官了?” “我怎么知道,赶紧收拾东西跑路,先去山上躲几天,老子不信,他们还能天天堵人!” 丁旺说着,手还不忘快速收拾行李。 “狗根怎么办?” “管他去死!”提起这人,丁旺就一脸阴森,“若不是他惹出事,咱们至于这样?果然是克星!” “可是……” “没有可是,再啰嗦你就留下来,被衙门抓走可别怪我!” “我跟你走!” 两人匆匆商量完,抱着四岁的儿子爬墙离开。 门外,荀逸已经敲了好几遍门。 一直没人应声,更没有人开门。 “几位贵客,”随着时间的推移,丁村正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若是不介意,小老儿来叫门如何?” “有劳老汉,您请!” 荀逸把位置让出来后,静待结果。 然而,一盏茶过去,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村正,丁旺肯定是故意躲在房间不开门,要不咱们直接踹?” 丁家村的人,哪怕不敢得罪官差,也未必没有抱着只是误会的侥幸。 然而此时,这些人心里的天枰倒了。 明知道一群人在等,还故意躲在屋里不开门,肯定是做了亏心事。 顿时,所有人都开始着急起来,都不想因为丁旺连累自己。 “就是,耽误了官差的事,咱们可担待不起。” 闻言,丁村正犹豫一瞬,最终点头,“大山,你力气打,过来把门踹开。” “好!” 话音落地,一个又黑又壮满身肌肉的汉子出现。 他腼腆地对着柳瑜一行笑笑,搓搓手才踹门。 砰的一声过后,所有人都惊讶了。 “竟然没踹开,这还是大山第一次失脚?” “丁旺家的门用啥木料做的,也太结实,回头我也照着做一个。” “不是我的问题,”丁山委屈地指了指大门,“门后面压了很多东西,踹不动。” “大门口就弄这么多弯弯绕绕,这孙子该不会爬墙跑了?” “官爷,”丁村正一脸苦涩,“你看现在……” “十两银子已经足够上刑,决不能这样算,门开不了就爬墙进去,一定不能让人跑了!” 高仁富含威严的话说完,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柳瑜比谁动作都快,走到墙根往上蹦一下,然后手脚并用,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跳进院子。。 “胡闹,”高仁进院子后,板着脸训斥,“小孩子家家的,这么高跳下来也不怕摔着!” 高仁所谓的高,也不过只有一米五,相对于柳瑜来说,确实能称得上高。 而且,墙是用土坯垒砌的,动一下就掉土,确实不怎么安全。 闻言,柳瑜只能吐舌头,“伯伯放心,这次只是担心丁旺跑了,没有下次。” “记住你的话!” 听到柳瑜认错,高仁也没揪着不放,直接沿着院子观察起来。 柳瑜也跟在他身后转悠。 刚进院子,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立刻直觉不好。 扫视一圈后,最终把视线锁定在柴房里,没有犹豫,直接跑过去。 打开门,张扬又刺眼的红浮现在眼前。 猩红中,遍体鳞伤的少年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柳瑜意识到情况危机后,立刻撕下衣服压住狗根汩汩流血的手腕。 “小子,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你先撑撑,我马上带你看大夫。” “谁?”意识已经溃散的狗根突然觉得一股温暖,“我还没死?” “只剩一口气就要见阎王爷,你可要争气点!” “大嫂,”狗根终于反应过来,费力喘气,“你,怎么来了?” “别说话,保持神志,咱们先去看大夫。” 柳瑜匆匆把人抱过来后,身上也沾染了一片红。 丁村正看到后,立刻跳出来,“你把狗剩怎么了?” “没长眼睛?”高义很不高兴,“小鱼儿明明在救人,瞎嚷嚷什么?两手空空的怎么伤人,用牙咬的?” “官爷息怒,小老儿不是这意思,只是狗剩这孩子命苦,难免激动了点!” “也确实该激动!此人全身上下都是伤,人也瘦的只剩骨头,手腕还伤还是新的,”高仁的声音有些讽刺,“丁村正,你们村这是有人要故意谋害人命!” 这句话就很重了。 谋财害命,乃大恶,砍头偿命,连累子孙的那种。 “官爷,万万不能这么说啊,丁家村不可能有大奸大恶之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那你说,什么误会?” “小老儿也不知道,或许,丁旺能解释。” “他已经畏罪潜逃!” “这……” 丁村正被说的哑口无言,心里着急,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顷,试探地问,“若不然小老儿把他抓回来问问?” 闻言,高仁似笑非笑问道,“你确定?” 丁村正默然。 在没确定是不是丁旺杀人凶手之前,他还真不敢。 没逮到人,还能死不承认撇关系,真抓到人,这个污名无论丁家村愿不愿意都得背。 此时此刻,丁家人已经下意识认为狗剩被丁旺所害。 其实高仁觉得他杀的可能很低,然而,他并不觉得需要向这些村民解释。 柳瑜没有理会这些口角,让人开门后直接把人抱到骡车上。 “荀逸,你按着他的手腕止血,咱们赶紧进县城看大夫。” “好!” 两人对话完,叫上高仁高义就匆匆离开。 “狗剩那孩子,该不会真的是丁旺害的?” “不可能,好歹是亲生的,怎么下得去手?” “我觉得也不可能,丁旺虽然没良心,却不会跟银子过不去,人牙子都已经联系好,这个节骨眼杀狗剩,落不到一个铜板的好!” 这些话,丁村正听在耳朵里,若有所思。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两个娃娃,并不像要债的?比起钱,反而更关心狗剩这个人!” “这不是很正常?若是人死了,这么多银子谁来还?人家不愿意吃闷亏也正常。” 第122章 别让人看出来 理由虽然奇葩,却诡异地把所有人都给说服了。 丁家众人默默相视一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突然,有个人说出自己的猜想,“你们说,丁旺会不会就因为这十两银子,才对亲儿子痛下杀手?” “这话怎么说?” “这简单,丁旺肯定知道银子的事,这才一看到债主就跑,原本可以把狗剩卖给人牙子换钱,结果还要倒赔这么多,可不是越想越气?” “然后就干脆把人给杀了泄愤?” “哪能啊,主要还是为了赖账,人死债消的道理大家伙还不懂?” “还真是这个理!” 于是,丁家人悟了。 柳瑜没心情关心丁家人怎么想,人命关天的时刻,她只想着快点把人送去就医。 “蠢憨,你这次敢关键时刻掉链子,皮给你扒掉!” 柳瑜说的杀气腾腾。 “骡子知道什么?”高仁哭笑不得,“你再急,也不能跟畜牲说人话啊!” “它可能听不懂人话,却一定能察觉到危险,以前磨洋工也就算了,这次若是耽误人命,打死没商量。” 或许真的是柳瑜的威胁起了作用,这次赶路的时间比来时快了一半。 送到医馆时,老大夫立刻把人带到后堂,整整半个时辰才擦着汗出来。 “再晚一个时辰人老夫真就无力回天,不过,这次侥幸活下来,人也元气大伤,好好养着,这孩子身体亏空大着呢,也不知哪个畜牲这么狠心,把人打的找不到一块好肉。” 闻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夫,”荀逸还是有些担心,“狗剩手腕上的伤,对身体会不会有影响?” “他那伤幸好只是用瓦片割的,没有伤到筋骨,不至于整条胳膊都废掉,不过,以后都不能再干重活,你们跟他什么关系?” “很好很好的朋友。” 闻言,老大夫心中惋惜。 这孩子人是救过来,身体却被掏空了,以后不能干重活还要好吃好喝养着,这可是富贵病。 然而,以他的眼光看来,躺着的小家伙并没有多好的家境。 若是独子还好,倘若还有别的兄弟,小家伙的处境怕是更难。 身为大夫,其实早就看惯了世事炎凉,然而遇到一个生命刚开始的少年,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若是你们不方便,就让他在医馆养伤,老夫也不多收,每天五十文的药钱就行。” “可以,家里确实不太方便,”柳瑜掏出十天的钱递给老大夫后解释,“过几天收拾好院子就把他接回去,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医馆也没赔钱,不用放在心上。” “大夫,”荀逸插话,“我们能去看看人吗?” “可是可以,不过,我给用了安神药,他现在已经睡着了。” “什么时候能醒?” “最快也要明天早上。” 闻言,柳瑜和荀逸对视一眼。 柳瑜想了想开口,“你留在这照顾他,等他醒来好好劝劝,不要再做傻事。” 柳瑜看到狗根的第一眼,狗根手里还握着沾满血的瓦片,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人是自杀。 她不明白一个人遭遇到什么才会这么绝望,却知道不能让他重蹈覆辙放弃年轻又鲜活的生命。 “他手腕的伤,是自己弄的?” 荀逸的声音很晦涩。 “嗯,我劝你最好别问,身上的伤疤或许会随着时间淡化,心里的伤却只能自己舔舐,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人分享。” “我明白了!” 荀逸说完,低头沉默。 他,想到了自己。 柳瑜说完,就离开你了医馆,狗根虽然带了回来,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高仁叔,你能不能想办法找到丁旺?” 柳瑜寒着脸问出这句话。 “你准备做什么?” “不做什么,”柳瑜咬着牙挤出一句话,“他既然这么不稀罕孩子,干脆赏给他一记断子绝孙脚!” “这主意倒是不错。” 高仁虽然比较看重功利,在大是大非面前并没有出过错。 这种对亲生孩子都下毒手的人,他是非常不屑的。 没办法把人关进大牢,小小的报复一下还是可以变通的。 两人商量后,高仁直接回衙门带人。 吴县令看到他,随口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听高仁把事情解释之后,他的脸立刻拉的跟驴子似的,“本官治下,竟然有如此歹毒且不通教化之人,情何以堪?高仁,把丁旺夫妇全抓过来,本官亲自审!” “大人息怒,”高仁干笑两声劝说,“丁旺所作之事虽令人发指,然,他与狗根毕竟有父子之名,父要子死子不得不亡,即使把人抓过来,也不能因此判刑。” “那你们干嘛抓人?” “这”高仁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见状,高义直接开口,“大人,小鱼儿说这种人不配有孩子,断子绝孙最好,我们准备先把人找到再给废掉。” 高师爷原本坐在旁边不动如山,闻言,顿时脸青黑,“胡闹,小鱼儿是孩子,你们也是?你们是衙差,不是劫匪,能张口闭口就是把人废掉?” 这糟心孩子,事情悄悄做不行,干啥还嚷嚷出来? 不是故意给人留把柄吗? 高师爷看着傻乎乎的儿子,心里不断吐槽。 听到高师爷的话,吴县令也反应过来,轻咳两声建议,“你们找人的时候遮掩下身份,最好看起来是意外,别被人看出来。” “大人,”高师爷很无奈,“您也跟着他们胡闹?” “胡说,本官只是伸张正义,丁旺此人罔顾伦理,必须严惩。” 吴县令虽然说的义正言辞、正气凛然,然而话音落地就跑了。 留下高师爷满脸黑线地看着空落落的座位。 “事情办的利索点,要是留下把柄,老子把你们头给拧了。” 说完,高师爷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负手离开。 若只是普通卖子,吴县令和高师爷并不会有这么大反应,这种事他们见的并不少。 然而丁旺这人,还是让两人开了眼。 矿场又苦又累,根本不是十来岁的孩子能承受的,还不如直接把人卖进宫做太监! 第123章 受伤 柳瑜想跟着高仁高义一起找人的,被两人联手镇压送回了柳家。 到家后,她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老太太非常激动,“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爹,狗根那孩子多好啊,怎么就摊上这事?” 对于三小只,老太太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 嘴巴甜,手脚勤快,干活也麻利。 “林子大了可不是什么鸟都有,”柳老爹摇摇头,“算了,孩子救回来比什么都强,其他的也别计较太多。” “也只能这样,”老周氏叹口气,“毕竟是父子,再计较能计较哪去,一个孝字压下来,谁能承受的住?” 老周氏说着,又想起自己的小儿子。 或许,他也是碍于孝道,才这般委屈自己! 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下去。 柳瑜觉得莫名其妙,“奶,你怎么又不开心?” “没什么,就是觉得对不起你爹。” 啥? 这茬还没过去? 柳瑜很无语。 “奶,不管以前的事情如何,事情都已经过去,不能总活在过去,错过的已经错过,若是再忽略现在,将来的遗憾只会更多。” 闻言,老周氏若有所思,“你说的对。” 柳瑜的话终究起到了作用,此后的老周氏真的想通不再躲着人,又变得风风火火起来。 丁家村的后山。 换了衣服的衙役们还在搜人。 “头,前面有火,八成是丁旺那孙子。” “嗯,都小心点,别打草惊蛇,一定不能让人跑了。” “放心,我们知道轻重!” 火堆旁,丁旺脸色铁青。 “才九月,山里怎么这么冷?早知道来的时候该拿两件厚衣裳的。” “当家的,元宝好像发热了,要不咱们回村。” “不行,时间太短,谁知道那两个崽子走没走?万一正好把咱们堵在家里怎么办?你有十两银子还?” 闻言,丁娘子不服气,“家里不是还有地,随便卖两亩就凑够了。” “头发长见识短,地是能随便卖的?那可是咱们活下去的本钱,马上就要收粮了你跟我说卖地,找揍不是?” “不是不是,”丁娘子吓得脸都白了,“当家的,我就是怕咱家元宝出事,他太小了,吹点风就会着凉,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出事怎么办?” 十两银子能有儿子重要? 丁娘子虽然没有明说,字字句句却都是这个意思。 “咱家元宝一年也不得一次病,哪有这么巧,过了今晚再说,再发热,还能直接要人命?” “好像也是。” 于是,达成意见的两夫妻开开心心烧东西。 就在此时,高仁带着人形成包围圈。 “准备行动,记住,务必确定人真的没救再彻退!” “是!” 于是,丁家夫妻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一群人撂倒。 丁娘子抱着孩子尚且还好,丁旺被人按在地上直接废掉下三寸,整个裤子都是血,人也疼的抽搐打滚。 完成任务后,高仁挥挥手带人离开,完全不给丁旺反应的时间。 “快,送我下山看大夫,快点。” 丁旺忍着痛催促妻子。 “我还要抱儿子,怎么送你下山?”丁娘子很为难,“当家的,要不你先忍忍?” “忍你娘,快送老子看大夫,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痛的满身虚汗的丁旺,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看着丁娘子的眼神都想喷火,恨不得直接打人。 “那咱们元宝怎么办?我要是把你背下山就没法抱他了。” 丁娘子很委屈。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两个男人的重量,着实承受不起。 “把他先放在山洞里,送完我你再回来接他,这附近没有野兽,不会有危险,只要嘱咐他别乱跑就成。” 闻言,丁娘子犹豫了。 在男人和儿子之间做选择,没有人不会挣扎。 想了想,坚决摇头,“当家的,你还是自己去,我要守着元宝。” “老子才受伤你就想着找后路?” 这选择刺痛了丁旺极度敏感的心,他下意识以为妻子是因为自己受了伤才如此行事。 顿时,眼阴沉如同深渊。 “当家的,你这样怕是已经没有办法,”在丁旺极具压迫的视线下,丁娘子很害怕,紧了紧怀里的孩子,顶着压力继续解释,“我们只有元宝这个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我把元宝送下山就回来接你,等等哈。” 丁娘子说完,根本不敢看丁旺,背着行李抱着儿子就往山下跑。 她倒是没打算彻底抛下丁旺不管,但是元宝一个四岁的孩子染上风寒又受惊吓,一直高热不退,丁娘子的心神都在儿子身上,一不小心就把在山上的丁旺给忘记了。 丁旺躺在地上一夜没有等到人,只能忍着痛一步一步下山,自己去找大夫。 “大夫,我还有救没?” “都烂成八瓣神仙也救不了,不过,若是早来一夜,或许能将就着用。” “什么?” 听到这话的丁旺,恨不得一刀子捅死丁娘子。 若不是贱妇不肯背自己下山,怎么会让宝贝彻底坏掉? “想开点,你的肾水本来也没多好,受伤与否并没太大差别。” “放你娘的屁,老子好着呢,夜夜大战三百回合!” “呵呵,怕不是做梦?”大夫冷哼一声,“后生,做人要厚道,你骗自己可以,却不能骗我们大夫,砸了招牌你负的起责?” “我特娘” 又骂人! 大夫最不待见这种人。 没有犹豫,一个银针扎过去直接放倒,“心思不正还没有良心,难怪被人害了那处,活该!” 气氛中的大夫,彻底收起心里那抹同情,稍微处理了下伤口,又熬一副药喂给丁旺喝,就把人赶了出去。 身体受伤,又在大夫那里受气,丁旺回到家时,已经一肚子火。 此时,夜已经深,丁娘子还在照顾孩子。 丁旺踹门过来时,把她吓一大跳。 “当家的,你回来了?” 丁娘子惊喜过后,立刻升起浓浓的不安。 “贱人,全都是因为你!” 把自己所有不幸都归在妻子身上的丁旺,下手格外狠厉,一巴掌就把丁娘子的牙打落了两颗。 第124章 下场 丁娘子自认理亏,并没有还手,一直咬牙撑着。 直到,元宝被吓得哇哇大哭。 “当家的,元宝哭了,你先停停手好不好?” “老子管他去死,一个两个全是白眼狼。” 丁旺的表情狠戾而扭曲,看着元宝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仇恨, “若不是为了给这个兔崽子攒钱娶媳妇,怎么会得罪人?怎么会落到此种境界,都怪他!” 丁旺说完,竟然对四岁的孩子下毒手。 被割之后,丁旺彻底黑化了。 整个人扭曲的恨不得杀光全人类。 见状,丁娘子却不乐意配合。 男人受伤与否,其实对她并没有太大影响,儿子却不一样。 是她下辈子的依靠。 于是,丁娘子趁丁旺打孩子的时候,偷偷推开门跑到院子,拿一个碗口大的木棍,直接对着人敲上去。 几天后,丁家的消息传出来,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丁旺发狂打人,丁娘子为了孩子敲晕了他,然而下手的力气可能有点重,直接把人敲成偏瘫了。 元宝看到丁旺狠戾的样子后,受了惊吓,发热一夜后成了傻子。 丁娘子倒是没什么事,但是狗根的事传出去后,没人敢沾染他们家的事,只能一个人咬着牙撑起摇摇欲坠的家,再没有以前的嚣张。 收到消息后,荀逸把事情向狗根解释一遍,“让人废了你爹,是我的主意,你若是怨就怨我,跟别人没关系。” “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怨,”听到丁家的下场后,狗根一阵失神,“逸哥,我不瞒你,当初我躺在柴房,特别后悔自己绝食,但凡有一点力气,我都会跟丁旺拼命,而不是割自己手腕。” “都过去了,好好养伤,以后会越来越好。” “过不去的,”狗根苦笑一声,“我的身体我清楚,已经彻底伤到,手也使不上力气,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废人。” “别灰心,身体还能继续养。” “呵呵……” 狗根苦笑起来。 他现在很迷茫,完全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又不想给人添麻烦,干脆转移话题。 “逸哥,你跟大嫂怎么突然去找我?” “她种地缺帮手,正好你们三个说过来三家村的话,就给记在了心上。” “狗蛋和狗剩呢?他们俩怎么样?” “狗蛋已经被我们接到柳家,狗剩……” 说到这个人,荀逸沉默了。 “他怎么了?” “他去给人做了上门女婿。” 闻言,狗根立刻噤声。 关系再铁的兄弟,终究还是渐行渐远。 狗根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做出选择。 “逸哥,明天你别再来看我,我……” “别想太多,好好养伤,等家里盖好房子就接你回去,小鱼儿已经跟全家说好。” “可我的手已经废了,干不了活的,帮不上忙,只能是拖累。” 狗根从懂事起,就努力地活着。 他以为只要咬着牙熬到长大就好,哪怕不能摆脱丁旺,也能给自己赚份口粮。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还会有一个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儿子,组成一个温暖的家。 然而,这一切,戛然而止。 隐隐作痛的手腕,提醒他,梦只是梦,永远不可能实现。 “你只是伤到右手,还有左手能用的,别真把自己看成一个废物。” “可我,还能做什么?” 狗根的声音很迷茫,也很无助。 他找不到任何存在的意义。 就在此时,一道悦耳爽朗的声音响起,“你们俩在聊什么?” “小鱼儿!” “大嫂!” 两人转过头,异口同声。 显然,都很诧异她为何会出现。 “你不应该在家?”荀逸真的很好奇。 “来给狗根送点东西,”柳瑜扬扬手上的纸张,“诺,就是这个,户引!” “我的户引,”狗根惊讶地接过来,“韩新生?” “是呐,我觉得你应该不想姓丁,韩是你娘的姓,你应该不反对?” “不反对不反对,”狗根小心翼翼地把户引抱在怀里,疯狂摇头,“这个名字好,我很喜欢,让大嫂费心了。” 新生么? 他好像确实需要一场新生。 “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快点养伤,回头帮我管账,我先走了。” 柳瑜真就送一个户引,送完就走。 不是她对狗根不上心,实在是太忙了。 柳瑜的多管闲事,让石茂觉得她太闲,又给加了不少功课,每天都要挑灯夜战到半夜三更。 “逸哥,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你跟大嫂的恩情。” 狗根哽咽着开口。 “我并没做什么,主要是小鱼儿出的手,”荀逸实话实说,“是她提出找你,也是她请的人帮忙,救人的也是他。” “没有你大嫂才不会想起我。” 这话,瞬间取悦了荀逸,“你说那么多话,就这句最有良心。” 不枉这几天一直照顾这小子。 荀逸突然升出老父亲的感慨。 或许是户引给了底气,狗根已经没有之前的死气沉沉,反而八卦起来,“逸哥,你跟大嫂现在处的怎么样?” “还行,”荀逸翘起嘴角,“比以前好一点点。” “怎么个好法?” “这个怎么说,”荀逸皱起眉头,不太确定,“区别大概是以前不理我,现在偶尔会叫我一起练字。” 闻言,狗根顿时嘴角抽搐,“逸哥,你觉得这正常?” “哪里不正常?” “谁家小两口不是亲亲热热你侬我侬,到了你们这,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听到亲亲热热和你侬我侬两个词,荀逸的脸迅速发烫,红晕从耳尖蔓延到脖颈,“胡说什么,以后的事还早着呢。” “逸哥,你竟然会害羞!” 狗根像发现了新大陆,抱着胳膊笑起来。 “闭嘴你,”荀逸恼羞成怒,“再多嘴,我让大夫开药方的时候加黄连。” 闻言,狗根迅速摆正态度,“逸哥不开门,我绝对不会再说一个字。” “知道就好!” 荀逸说完,借口熬药离开。 等房间只剩下狗根一个人后,他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房梁。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却感觉比一辈子还长。 自己终于脱离那个地狱一样的家,以后定然会越过越好。 第125章 晚了 时间渐渐推移,很快就到了九月中旬。 柳家的新宅子,经过一众人近一个月的努力,终于竣工。 “房子是好,可惜,存银给耗个一干二净了。” 老周氏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百两银子没够还贴进去十几两,只盖了十间房子,想想都觉得浪费。 “这么大的房子,以后小鱼儿有孩子也能住的开,不亏。” 柳老爹其实也心疼,只是身为男人,看的比较远,也不会像老周氏这样直白。 “娘,什么时候能搬出去?”小周氏很兴奋,“我要最东边那间,够大够宽敞。” “想的真美,那间要给小鱼儿干爷爷住,你再挑一间。” “啊,”听到这话的小周氏,顿时来了主意,“我选最西边那间。” 小周氏很怕石茂,听到她在东边,立刻选一个离得最远的地方。 “爷奶住主卧,娘你住次卧,我跟荀逸住厢房。” 柳瑜把房间安排的明明白白。 小周氏还想说什么,突然有人过来敲门。 “柳叔柳婶,快开门!” “高仁叔?”柳瑜转过头,“爷奶,我先去开门。” 说完,柳瑜咯噔咯噔地跑去开门。 “高仁叔,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京城……” “嘘,进去说。” 高仁小心地往周围看一眼后,匆匆进房间。 然后,直接开门见山,“朝廷的奖励下来了,赏银五百两、赐地十亩、免赋百年!” “这么好?”老周氏高兴地嘴巴都笑歪了,须臾,反应过来后,连忙压制笑意,“会不会不太好,俺们都已经拿过县太爷的赏赐。” “皇帝老爷什么不知道,”柳老爹嘚瑟地翘起嘴角,“他肯定知道县太爷给了咱家赏赐,没准觉得太少了才故意补偿呢。” “叔说的没错,这些赏赐是柳家应得的,你们安心拿着就行,我们家,得到的好处也不小。” 高仁也非常高兴。 高家虽然没有得到皇帝的赏赐,却因推举有功,借此被吴家拉一把,爹成功地从一介皂隶变成了朝廷官员。 哪怕,只是最差的下九品官。 “什么好处?” 柳老爹愣了一下。 他很有自知之明,虽然东西是自家捣鼓出来的,可若是没有高家搭台子,不惹祸就算不错更别说得到什么赏赐。 对于高家,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早已经决定不能让高家白忙活一场。 “我爹被任命为章乐县的县丞了,高家终于跨出了那一步。” 说这话的时候,高仁很激动,甚至想落泪。 官吏有别,师爷再威风,也只是个皂隶,比不得官员有地位。 如今,高家总算改换门庭。 此时的高仁,终于理解高师爷为何对柳家的事如此上心。 改换门庭从来都不是易事,若非抓住机会,高家两代以内,都未必有此机会。 想到这,高仁心虚起来。 明明是柳家的东西,却被高家得到最大的好处。 “叔婶,这次是高家欠柳家的人情,以后有什么吩咐,侄儿绝不推辞。” “胡说啥呢,”老周氏很不爱听这话,“什么欠不欠,你爹自己的运道,跟柳家有啥关系,反倒是柳家,若不是你们费心,哪里能得这么多好处。” 老周氏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能得到这些意外之喜她已经很知足,柳家现在的生活,比柳鸣在世时还要好,她已经别无他想。 惹柳老爹很赞同这话。 “你爹成县承,这是好事,也是他自己的本事,跟柳家可没啥关系,你们别多想。” “就是,当务之急,不应该先聊聊赏赐的事?” 柳家老两口的话,听的高仁很舒服。 自己记住恩情是一回事,被别人念叨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为两人的态度,高仁对柳家的事更为上心,“柳家的赏赐,是天使亲自送来的,目前已经到章平县,明天就会到咱们章乐县,我爹的意思是,干脆在县衙接赏。 一来不用被太多人知道,二来这体面多少跟县太爷有些关系,借此加深交情并没有什么坏处。” 闻言,柳老爹毫不犹豫决定,“那就去县衙!” “成,明一早我就过来接你们。” 高仁又仔仔细细嘱咐一番后,匆匆离开。 接赏是大事,里里外外都要准备一番,这么重要的时候,高仁不想出一点差错。 “乖乖,我不是在做梦?”高仁走后许久,老周氏依旧觉得脚在打飘,“老柳家竟然要接皇帝老爷的赏。” “把老大老二也叫过来,这么大的事,总要跟他们说一声。”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闻言,老周氏脸色突然变淡,“水车是小鱼儿做的,人情是你找的,他们俩帮了什么忙?” “奶,”柳瑜举手,“大伯二伯帮忙抬了水车!” “你怎么不说他们当时还不乐意想看笑话来着!” 这话,柳瑜没法接。 对老爷子投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悻悻地缩在椅子上。 “到底是一家人,这么大的荣誉,若是错过,他们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 老爷子以为,这种必须记入族谱的大事,全家一个不落的见证才最好。 然而,老周氏有自己的顾虑。 “老大先不说,老二那人自小就不老实,你确定他知道这事后不会打什么歪主意?” “不至于,”老爷子尴尬起来,“你别总把他想的那么坏,他没那么不堪的。” “你可拉倒,石家老爷子才来几天,他就给算计上了,得亏分家早,不然你信不信,甩都甩不掉!” 想到这,老周氏就一阵唏嘘。 刚分家得时候,她愁得整宿睡不着,就那么点银子,又老的老小的小,做饭都不敢放油,就为了省点银子。 幸好,孙女够争气。 一个人把整个家给撑了起来,慢慢的竟然比之前还要好。 老周氏猜不少人都后悔分家,可惜,晚了。 当初觉得三房是累赘,着急忙慌地甩开,现在三房立了起来,眼红也没用。 “这不是已经分家了,他们也只能眼馋,你见过碎的镜子重新合上去?”老爷子笑着摇头,“根本没必要跟他计较。” 第126章 冤枉 柳冬近些日子的努力,还是有些作用。 无论柳老爹还是老周氏,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排斥他。 然而对于老二柳夏,虽然是两人的亲儿子,其实,他们都清楚,这人跟自己真的不一心。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老太太坚持自己意见。 一时间,老爷子为难了。 身为男人,他的家族观念更重,这种光耀门楣的事,恨不得拉上全村人作见证。 只是,他不是小年轻,知道太招摇并不好,也只能放下这个心思。 可是,他并不想儿孙也跟村里人一样错过。 “小鱼儿,你怎么想?” 老爷子把视线转向柳瑜。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水车是孙女造的,让什么人同去也该由她决定。 而不是自己以长辈的身份自作主张。 “让大伯二伯去就行,伯娘堂哥就算了。” “小鱼儿,不用顾忌你爷这个老东西,”老周氏提醒,“你凭自己本事挣的面子,不用给别人留。” 闻言,老爷子刷一下脸黑了,“老婆子,我也没说啥?” “你心里一直想着老大老二,还用说?” “我……” 老爷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说心里完全没儿子,肯定是假的,儿子再没良心,也是亲生骨肉。 若说多挂念,还真不至于,毕竟他亲身经历过,有用的时候捧着供着,没用的时候一脚踢开。 这次,他还真是被冤枉的不轻。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大伯二伯去也没事,”柳瑜并不介意成全老爷子这点小心思,“再说,房子已经盖好,晾两天就能搬家,到时候大门一关过自己日子,以后打交道的日子已经没多少。” 就像现在的自家和二爷爷家。 明明离的也不是很远,除了有事外,很少会掺和在一起。 一来是地里活实在多,没多少时间闲下来。 二来就是分成两家后,自家的日子还忙不过来,哪里那么多心思掺和别人家的。 “成,我这就去跟他们两个说!” 老爷子说完,一阵风似的消失。 “这老头子,”老周氏气急攻心,“明明被三房好吃好喝养着,还是放不下另外两个儿子。” “不用意外,”柳瑜不由得摇头,“又不是从别家抱来的,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这是人之常情。” 即使老周氏表现的再排斥大伯二伯,柳瑜也不会真就傻乎乎觉得她不会在意儿子。 只不过失望攒的太多,精气神都被消耗殆尽,只能把这份在意埋在心里最深处而已。 闻言,老周氏本想反驳。 张开嘴巴,却不知说些什么。 最终,沉着脸一言不发离开。 “你奶难受了!” 小周氏对着婆婆的背影叹口气。 “难受就难受,我不是爹,不可能像他那样百般退让。” “没人让你退让,你爹在的时候就希望你每天开开心心的,不为任何人受委屈。” “嗯,我会的!” 柳瑜说完,垂下眼眸,眼底一闪而过黯然。 只听这些只言片语,就能知道柳鸣是个非常非常好的父亲,可惜,他们缘分浅了点。 思维发散到这,柳瑜突然想到奖励里的免赋百年。 会不会,太祖也是因为爹,才有的免赋的想法? 可能性真的很大! 虽然不曾见过面,但,直到去世三年,这个父亲依旧在以自己的方式庇护女儿。 一时间,柳瑜的心情酸涩起来。 明明有机会拥有最好的父亲,却这么失之交臂…… 与柳瑜的低落不同,老爷子走路都忍不住哼曲。 “老大老二,你们过来下。” “爹,啥事啊?” 刚听到老爷子声音,柳冬就屁颠的过来,看的徐氏想骂人。 冷哼一声对柳时说,“看到没,你爹的心早就偏到你爷奶那里去了,我说几句你还不乐意。” 这话,柳时压根没搭理。 任谁天天听怨妇叨叨叨的,都会烦的不行。 若不是实在没银子,他都想着干脆搬出去过了。 见状,徐氏差点被气倒,“没良心的兔崽子,跟你那缺心眼爹一样一样的!” 二房,柳夏听到声音好一会,才眯起眼睛。 “当家的,爹叫你呢,不出去?” “急什么,又不差这点时间。” 话里话外的意思会去,然而他的身形却没有丝毫动弹,仿佛并不把外面的声音放在心上。 袁氏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测,“新宅那边已经盖好,我估摸着,爹这次找你,是想说搬家的事。” “嗯,我猜也是。” 两口子在某些事上,意外的默契。 少顷,袁氏沉不住气,柔柔地问出声,“当家的,爹娘他们搬走,空下那两间屋子怎么处理?絮儿再过两年就要说亲了,不适合再跟咱们住在一起。” “等会儿问问看,”柳夏叹口气,“实在不行,就花点银子买下来。” “嗯!” 老爷子不知道这些事,不过,也等的不耐烦了。 “老二不来算了,讲给你听也一样,老大,明天穿上你最好的衣服,咱们去衙门。” “去,衙门?”柳冬慌乱起来,“爹,儿子最近没做错事啊,你确定要把儿子送进大牢?” 闻言,老爷子顿时哭笑不得,“胡说什么呢,是好事,小鱼儿那水车,被京城来的大人献给了皇帝老爷,明天咱们去县衙接赏。” “啊?” 柳冬一脸懵逼。 “小鱼儿做的水车去了京城?” “可不是,”老爷子轻叹一声,“当初只当她玩,谁成想会有这么大的造化呢,这孩子,比老三还出息!” “可不是,”柳冬有荣与焉,“家里这些孩子,就小鱼儿最机灵,也肯定是她最有出息。” 这话,老爷子爱听,“这些话可别往外说,咱自家听听就行,不然容易遭小人,还有明天的事,你自个来就成,别带外人。” “放心爹,我省的!” 闻言,老爷子很满意。 看一眼略显沧桑的儿子,语重心长地开口,“老大,你心里应该也明白过来,你媳妇不是个可靠的,柳时的私心也重,听爹一句句劝,早点为自己打算。” 第127章 埋怨 “早点为自己打算?”柳冬不太理解,“爹,我该我该怎么打算?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额…… 柳老爹着实没想到自家儿子会这么蠢。 抿抿嘴,最终提醒,“柳时那孩子已经定性,很难掰回来,柳岁那孩子不怎么受重视,性格反而好一些,还有柳芽那丫头,听话不说,人也乖巧的紧。” “所以,爹想让我对他们俩好一些?” “本来就是你的崽,不应该对他们好?” 这话,让柳夏郁闷不已,“我对他们也不差啊?没缺吃也没少喝,没打过也没骂过。” “跟柳时比呢?” 闻言,柳冬顿时默然。 柳时作为第一个孩子,还是长子,耗费的心血怎么可能跟另外两个一样? 良久,他吐了口气,“养孩子也就那回事,废再多心思又有啥用,娶了媳妇忘了娘,当父母的在他心里永远都不会多重要,除了要银子的时候。” 这话,很诚实。 柳冬觉得这方面还真是一脉相承。 自己娶了媳妇忘父母,大儿子也一样。 看清之后,哪怕亲生儿女,他感情也变淡很多。 “人跟人不一样,有好的就有坏的,你看看你三弟,你再看看小鱼儿,不是所有人都没良心的。” 柳冬:莫名觉得自己被内涵。 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出声,“我尽量。” “你可上点心,都三十多了,还能干动几年,若是对小鱼儿好,她也不是没良心的人,再怎么也不会让你无人养老,但你办的事……” 老爷子满腹怨念。 虽然对儿子依旧有感情,然而,埋怨也不比感情少多少。 “爹,你说我现在对小鱼儿好会不会太晚?” 闻言,柳老爹怔然。 看傻叉一样看着自己儿子。 良久,一言难尽地劝说,“你还是对柳岁柳芽好点。” 柳老爹不知道孙女会不会计较,但是他,却觉得挺膈应人的。 这人呐,要么好到底,要么坏到底,半路改道算什么? 不觉得别扭? “爹也觉得不可能么!” 柳冬说完,懊恼地拍拍脑袋,“我最近把以前的事捋了一遍又一遍,越想越懊恼,越想越后悔,明明小鱼儿也吃不了多少饭,我干嘛非跟个孩子过不去呢? 还有分家的事,老二即使没明说,也肯定恨死我了。” 闻言,老爷子满眼惊奇,“难得,你满是浆糊的脑袋还能开窍!” “爹!” “别叫,耳朵疼,老二那人性格又独又霸道,若是三房过的落魄,你们哥俩肯定你好我好,现在是没可能了,不过,他应该不至于对你出手,放心!” 刚走过来就听到亲爹如此评价自己的柳夏,脸气得青紫。 他自认为对得起良心,却不曾想只得到又独又自私的评价。 这一刻,他的心情,凉的如同置身寒冬腊月。 “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爹觉得又独又自私?” 越想越不甘心,柳夏没忍住,从阴暗处走出来。 对于这话,老爷子并不想接,“你觉得没有就没有呗。” 人家觉得自己没错,他就是说出一万个理由也没用。 幸好不指望这个儿子养老,不然,他要强半辈子,临老却只能看儿子眼色过活。 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爹,”柳夏真的很不服气,“儿子自问并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这话倒是没错,”老爷子非常认同地点头,“都是我们主动、自愿、积极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时不时抱怨下自己的难处和委屈。” 噗…… 柳冬忍不住笑了。 这话,明明没问题,为何越听越别扭? 想到这,他深深地看自己弟弟一眼,“这做派,怎么跟村里小媳妇差不多?” 好处都得了,还不用承人情,也太那啥了…… 闻言,柳夏立刻怒视柳冬。 柳冬这人,天生缺一根筋,压根没感受到弟弟的怒气,反而自顾自继续说,“坏的都被别人担了,好处都被自己占,还可以把自己干干净净摘出来,这也太绝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种办法?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难道会装的也有? 柳冬不仅升起疑惑。 “闭嘴!” 柳老爹和柳夏两人同时斥责。 “爹,你真这样想我?” “难道不是?从你成亲到现在,哪次是你自己出头,哪次你又少得了好处?” “我没有!” “哦,没有就没有。” 老爷子说完,拍拍屁股离开。 虽然想敲打儿子,但他明白二儿子的性格,并不敢过火。 虽然对儿子不满,却还没到父子成仇的地步。 也因为这个插曲,他老人家把通知柳夏的事彻底给忘记。 柳冬察觉到不妙后,也随便找个借口溜掉,并没有提这事。 柳夏回去后,满脸寒霜。 “当家的,这是出了什么事?” “爹觉得我又独又自私!” 说着,柳夏把之前的事简述一遍。 “爹怎么能这样说,也太伤人了!” 袁氏脸色也很难看。 夫妻一体,丈夫被人这样说,她脸面也不会好看。 “他们看重老大,偏疼老三,我这个夹在中间的老二算什么?就算什么都不做也碍他们的眼!” “相公,你受苦了。” 袁氏很心疼。 她特别理解丈夫的这种处境。 “不苦,我老实这么多年,却得到这么个评价,既然如此,也不用再顾忌他们!” “相公,你是想?” “等他们搬走再说!” “嗯!” 柳家并没有人在意夫妻俩,所有人的心力都放在接赏这件大事上。 小周氏回房就开始翻箱倒柜,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总是不满意。 “闺女,我穿这身怎么样?” 小周氏指着自己的嫁衣问。 “不太好,”柳瑜真的很佩服亲娘的脑洞,“嫁衣意义特殊,不适合接赏穿,旁边那套玫红色的怎么样?” “不喜欢,我就想穿自己嫁衣。” “这是为什么?” 柳瑜好奇起来。 除了吃,她很少见到亲娘对某件事如此执拗。 闻言,小周氏神色怅然,“我想你爹也一起接赏,他若是在,一定会非常非常骄傲。” 第128章 庆幸 这是小周氏的一点小心思。 她虽然没打算跟人说,女儿若是问,倒也不会特意瞒着。 “原来如此!” 柳瑜恍然大悟。 也是,亲娘这人虽然心大,却非常非常在意爹,可能比所有人加起来还在意。 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 “娘,你们有没有定情信物?用那个怎么样?” 闻言,小周氏顿时害羞地低下头,“我想都带着。” “那你多带套衣服,能穿就穿,不能穿咱们再换别的。” 平心而论,无论亲娘多不靠谱,只凭她对亲爹的心意,就让人没办法拒绝这种要求。 “好!” 翌日一早。 柳瑜终于明白小周氏口中“我想都带着”是什么意思。 她身穿嫁衣,头上插满了簪子,手腕上也戴的满满当当。 柳瑜怀疑亲爹送的所有东西都被她披到身上。 看起来很搞笑,也很让人心酸。 原本相爱的夫妻俩,最终只剩下一个人,这个人虽然带着伴侣的希望过活,心中的孤独怕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老三媳妇,”老周氏看的眼疼,“你能不能把头上的簪子卸下来几个?还有衣服,好端端的穿什么嫁衣?这不是上赶着给人看笑话!” “娘,我就爱这样穿。” “你……” 见状,柳瑜立刻帮忙解围,“奶,时间已经不早,别耽误正事,咱们赶紧出发。” “可你娘她……” “没事,我带了替换衣服,不行再换,先赶路。” “那行!” 说完,一家人直接出发,甚至没有等高仁过来接。 大清早就看到一群人出门,袁氏无比纳闷,“相公,爹娘他们去干嘛?走的这么急,还收拾的这么整齐,大哥也跟着去,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我也不清楚,”柳夏神情阴郁,“爹娘向来不待见我,除了用得着的时候,有好处从来想不到我。” 说这话的柳夏完全不知道,他不能参与,全是自己作的。 本来两兄弟都有机会,他为了发泄不满,硬生生等的亲爹不耐烦。 彼时尚且不知道真相的他,只觉得二老欺人太甚。 柳冬那个草包都有份的事,却偏偏把他撇开。 父母偏心,再次实锤,哪怕原地捡一百两银子,都无法拯救柳夏的郁闷。 “相公,你还有我们!” “嗯!” 两口子正在说贴心话,突然,柳和着急忙慌跑出来,“爹娘,我要迟到了,你们怎么不叫我早点起?骡车套好没?不吃饭了,咱们直接走。” 闻言,夫妻俩同时一愣。 “坏了,忘记骡车的事了!” “怎么办?儿子走路去镇上?” 闻言,柳和脸色大变,“爹娘,裸车不在家我怎么去学堂?” 闻言,柳夏想了想开口,“我去村正家借牛车,应该还来的及,你先别急。” 柳夏说完,匆匆离开。 没一会儿,丧着脸回来。 “没借到?” “嗯,村正大儿媳要回娘家,已经赶着牛车离开。” “那我怎么办?走路根本来不及,”柳和欲哭无泪,“夫子最讨厌不守时的人,我这次肯定会被他当着同窗的面训斥,以后还怎么去学堂?” 因为十几岁才开蒙,柳和比同窗大一截,一直很自卑。 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就怕一不小心成笑话。 然而,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要想到同窗和父子带着失望和讥笑的眼神,他就再也不想去学堂。 “当家的,和儿说的对,你赶紧想想办法。” “装病!”柳夏稍作沉思便开口,“我亲自去学堂向夫子告假,和儿你也别乱跑,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嗯嗯,”柳和激动地快哭了,“爹,我保证躲在屋里不出门,你赶紧去跟夫子告假。” “好!” 袁氏不放心,陪着柳夏一起去了。 路上,她不满地抱怨,“爹娘也真是的,用骡车也不跟咱们提前说一声,明知道孙子要读书还……” 柳夏也在心里埋怨,“算了,回头咱自己买一头。” “要七八两呢,哪来这么多银子,当初分家那点钱,也就够和儿读两三年书。” 袁氏心里很委屈。 她自觉出身最好,日子过得却不如其他妯娌。 不管大房还是三房,都比二房有钱。 “不然还是让孩子住夫子那,”柳夏长叹一口气,“去镇上太远,总来回跑也不是事,骡车到底不是咱们家的,三房若是搬走,也不可能天天借。” “别人家哪里有自己家好,儿子一直被咱们宠着,虽然也干活,其实还是有点懒,万一把夫子得罪……” 顿一下,她心中惋惜,“若是石家老爷子愿意一起教和儿,哪有现在这么多事!” 以前没送孩子进学堂,只觉得读书要耗费很多钱,现在却发现,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 “人家不愿意咱们也不能硬塞,再等等看。” 柳家,石老爷子并没有去凑热闹。 他自认为是大周人,对大昭皇帝并不敢冒,别说接赏,就是接旨也不乐意。 耳聪目明的他听到夫妻俩让儿子装病来逃避上学后,无比庆幸自己没同意多教孩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父母心思不正,只想着投机取巧躲避责罚,而不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孩子又怎么能学会担当两个字? 恰在彼时,隔壁传来咯咯的小声。 集中注意力认真听,才发觉人正在玩石子傻乐呵。 顿时,石茂无语,“这孩子脑袋果然不灵光,这时候不应该好好温习功课?” 一家子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石茂摇摇头,干脆闭目养神。 县城,柳家人快快乐乐的去衙门接赏。 他们去的挺早的,到县城也不过辰时,奈何衙门的人更早,柳瑜刚到门口,就看到县衙处处挂着红绸,比人家娶媳妇弄的还喜庆。 回过头瞥一眼亲娘身上的嫁衣,竟然一点不突兀。 “你们来这么早?”高仁很惊喜,“走,我先带你们进后堂休息,天使到午时才能到。” “先别急,”老太太拉住高仁,“先帮忙看看我们穿的合不合规矩?” “干干净净就行,没那么多规矩,”高仁笑着安慰,“婶子放心,天使不是来为难人的,不会跟咱们计较。” 第128章 庆幸 这是小周氏的一点小心思。 她虽然没打算跟人说,女儿若是问,倒也不会特意瞒着。 “原来如此!” 柳瑜恍然大悟。 也是,亲娘这人虽然心大,却非常非常在意爹,可能比所有人加起来还在意。 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 “娘,你们有没有定情信物?用那个怎么样?” 闻言,小周氏顿时害羞地低下头,“我想都带着。” “那你多带套衣服,能穿就穿,不能穿咱们再换别的。” 平心而论,无论亲娘多不靠谱,只凭她对亲爹的心意,就让人没办法拒绝这种要求。 “好!” 翌日一早。 柳瑜终于明白小周氏口中“我想都带着”是什么意思。 她身穿嫁衣,头上插满了簪子,手腕上也戴的满满当当。 柳瑜怀疑亲爹送的所有东西都被她披到身上。 看起来很搞笑,也很让人心酸。 原本相爱的夫妻俩,最终只剩下一个人,这个人虽然带着伴侣的希望过活,心中的孤独怕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老三媳妇,”老周氏看的眼疼,“你能不能把头上的簪子卸下来几个?还有衣服,好端端的穿什么嫁衣?这不是上赶着给人看笑话!” “娘,我就爱这样穿。” “你……” 见状,柳瑜立刻帮忙解围,“奶,时间已经不早,别耽误正事,咱们赶紧出发。” “可你娘她……” “没事,我带了替换衣服,不行再换,先赶路。” “那行!” 说完,一家人直接出发,甚至没有等高仁过来接。 大清早就看到一群人出门,袁氏无比纳闷,“相公,爹娘他们去干嘛?走的这么急,还收拾的这么整齐,大哥也跟着去,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我也不清楚,”柳夏神情阴郁,“爹娘向来不待见我,除了用得着的时候,有好处从来想不到我。” 说这话的柳夏完全不知道,他不能参与,全是自己作的。 本来两兄弟都有机会,他为了发泄不满,硬生生等的亲爹不耐烦。 彼时尚且不知道真相的他,只觉得二老欺人太甚。 柳冬那个草包都有份的事,却偏偏把他撇开。 父母偏心,再次实锤,哪怕原地捡一百两银子,都无法拯救柳夏的郁闷。 “相公,你还有我们!” “嗯!” 两口子正在说贴心话,突然,柳和着急忙慌跑出来,“爹娘,我要迟到了,你们怎么不叫我早点起?骡车套好没?不吃饭了,咱们直接走。” 闻言,夫妻俩同时一愣。 “坏了,忘记骡车的事了!” “怎么办?儿子走路去镇上?” 闻言,柳和脸色大变,“爹娘,裸车不在家我怎么去学堂?” 闻言,柳夏想了想开口,“我去村正家借牛车,应该还来的及,你先别急。” 柳夏说完,匆匆离开。 没一会儿,丧着脸回来。 “没借到?” “嗯,村正大儿媳要回娘家,已经赶着牛车离开。” “那我怎么办?走路根本来不及,”柳和欲哭无泪,“夫子最讨厌不守时的人,我这次肯定会被他当着同窗的面训斥,以后还怎么去学堂?” 因为十几岁才开蒙,柳和比同窗大一截,一直很自卑。 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就怕一不小心成笑话。 然而,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要想到同窗和父子带着失望和讥笑的眼神,他就再也不想去学堂。 “当家的,和儿说的对,你赶紧想想办法。” “装病!”柳夏稍作沉思便开口,“我亲自去学堂向夫子告假,和儿你也别乱跑,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嗯嗯,”柳和激动地快哭了,“爹,我保证躲在屋里不出门,你赶紧去跟夫子告假。” “好!” 袁氏不放心,陪着柳夏一起去了。 路上,她不满地抱怨,“爹娘也真是的,用骡车也不跟咱们提前说一声,明知道孙子要读书还……” 柳夏也在心里埋怨,“算了,回头咱自己买一头。” “要七八两呢,哪来这么多银子,当初分家那点钱,也就够和儿读两三年书。” 袁氏心里很委屈。 她自觉出身最好,日子过得却不如其他妯娌。 不管大房还是三房,都比二房有钱。 “不然还是让孩子住夫子那,”柳夏长叹一口气,“去镇上太远,总来回跑也不是事,骡车到底不是咱们家的,三房若是搬走,也不可能天天借。” “别人家哪里有自己家好,儿子一直被咱们宠着,虽然也干活,其实还是有点懒,万一把夫子得罪……” 顿一下,她心中惋惜,“若是石家老爷子愿意一起教和儿,哪有现在这么多事!” 以前没送孩子进学堂,只觉得读书要耗费很多钱,现在却发现,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 “人家不愿意咱们也不能硬塞,再等等看。” 柳家,石老爷子并没有去凑热闹。 他自认为是大周人,对大昭皇帝并不敢冒,别说接赏,就是接旨也不乐意。 耳聪目明的他听到夫妻俩让儿子装病来逃避上学后,无比庆幸自己没同意多教孩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父母心思不正,只想着投机取巧躲避责罚,而不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孩子又怎么能学会担当两个字? 恰在彼时,隔壁传来咯咯的小声。 集中注意力认真听,才发觉人正在玩石子傻乐呵。 顿时,石茂无语,“这孩子脑袋果然不灵光,这时候不应该好好温习功课?” 一家子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石茂摇摇头,干脆闭目养神。 县城,柳家人快快乐乐的去衙门接赏。 他们去的挺早的,到县城也不过辰时,奈何衙门的人更早,柳瑜刚到门口,就看到县衙处处挂着红绸,比人家娶媳妇弄的还喜庆。 回过头瞥一眼亲娘身上的嫁衣,竟然一点不突兀。 “你们来这么早?”高仁很惊喜,“走,我先带你们进后堂休息,天使到午时才能到。” “先别急,”老太太拉住高仁,“先帮忙看看我们穿的合不合规矩?” “干干净净就行,没那么多规矩,”高仁笑着安慰,“婶子放心,天使不是来为难人的,不会跟咱们计较。” 第129章 虎头蛇尾 高仁的笑容,在看到小周氏的那一刻成功凝滞,“弟妹,你穿嫁衣?” “不行么?”小周氏掐着腰旋转一圈,“好看又喜庆,跟县衙的装扮也很搭。” 见鬼的很搭! 高仁长长地吸一口气才硬着头皮劝说,“弟妹,你看县衙都扯了红绸,你又一身嫁衣,天使来了还以为谁要操办亲事,这乐子就大了!” “我成亲?”小周氏不敢置信,“我能跟谁成亲?” “这不是怕天使误会,要不你还是换一套?” 小周氏不情不愿。 柳瑜直接把人拉过来,问一间房后,把替换衣服递给她。 “小鱼儿,”小周氏委屈地流泪,“能不能不换?” “不能,嫁衣确实不合适,除了它,你还戴了那么多东西,爹肯定能明白你的心意。” “可是……” “没可是,”柳瑜严肃起来,“自家人体谅你是应该的,可今天不同,县衙的人忙活那么久,就是不想出差错,不可能迁就你一个人。” 柳瑜说完,也不仅反思自己,她是不是太纵容亲娘。 觉得她过得不容易,就忍着让着,其实,这并不好。 然而,这是亲娘不是孩子,不能打不能骂的,也是难为人。 闻言,小周氏怔然。 须臾,幽怨地看着闺女,“小鱼儿,你嫌弃娘?” “不嫌弃,但是你也该知道些道理,”柳瑜很无奈,“外面不比家里,不能这样任性,大爷爷为啥嫌弃你知道不?不是因为你懒,而是你连态度都不端正。” “没有人活该一辈子迁就谁,人总要活下去,需要吃需要喝也需要跟人打交道,你嘴巴里的零食,平日里的懒散,都离不开别人的付出,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这些,却不能直接无视别人的付出。” 柳瑜说这些话,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亲娘的性格早就固定,要是能改造,也不会让一家子头疼。 小周氏确实如柳瑜所想,刚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话越来越重,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 然后,默默地拿起备用衣裳换起来。 两人出来后,老周氏不太满意,“老三媳妇,大喜的日子,能不能把你的金豆豆收起来?” “娘!” “差不多行了,当初就说不让你穿,非不听,现在不一样要换?赶紧的,站我后边,别让人看到。” “哦!” 小插曲过后,一切都恢复正常。 一群人等了两个多时辰,才等到天使。 “滋柳家女献水车有功,赏白银五百两,良田十亩,免赋百年。” 连道旨都没有,就一句口谕,说完,天使就跟着县令去后堂。 然而,只这一句话,也让在场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老天爷啊,”老周氏险些晕过去,“我竟然接到皇帝姥爷的赏,做梦都没这么美的事?” 老爷子表现的没有这么明显,却依旧笑得眼歪口斜,“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柳冬反应很大,他彻底失了魂,人走好久才回过神,“乖乖啊,我侄女竟然这么有出息!老柳家要抖起来,抖起来了!” 准备那么久,结果就听一句话,柳瑜觉得虎头蛇尾。 不过,看家里人高兴,没敢说什么大不敬的话。 接完赏之后,就没柳家什么事。 老爷子也怕银子被人抢,大家伙一商量,直接打道回府。 一群人脸上的喜色,到了家里都没消下去。 石茂看着柳瑜郁闷的神色,不由得笑出来,“怎么样?好玩不?” “不好玩,等一上午,结果就听句话,开始到结束连一盏茶时间都不到,略显仓促。” 说着,柳瑜不由得纳闷起来,“大爷爷,你说那夫妻俩怎么想的?千里迢迢的,就为了送一句话,这不是浪费人力物力!” “得了便宜卖乖,”石茂忍不住摇头,“别看只一句话,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得到,更别说还有切切实实的好处,你就偷着乐。” “也是,做人得知足,有好处已经不错。” “知道就好,热闹已经凑了,去扎马步,记得把缺的时间补足。” 闻言,柳瑜睡觉没了精神,只蔫哒哒地回一句,“哦!” 大房。 柳冬实在兴奋的不行,见到人就忍不住开口。 “媳妇,你知道今天遇到啥事吗?” 徐氏很少遇到这么好说话的丈夫,惊的她直接站起来,“你捡银子了?” “捡银子算什么,”柳冬不屑地撇嘴,“我们是去接赏,皇帝老爷赐下来的赏。” “哦!” 听到这话后,徐氏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淡下来。 她觉得柳冬有病,病的还不轻。 大白天就开始做梦。 “你不信?” 徐氏诚恳地点头,然后开口,“我觉得你疯了!” “我当初也不信,不过,事实就是这样,谁能想到献个水车就能得到皇帝老爷的赏赐呢!” 早知道,他当初该一起帮忙的,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觉得亏心。 “凭一辆水车就能得到皇帝姥爷的赏?”徐氏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皇帝老爷是啥人?人家是天子,啥好东西没见过,能看上咱们乡下的东西?” “怎么不能,县太爷不是也赏过?” 闻言,徐氏顿时愣住,然后,激动地抓住丈夫胳膊,“你说真的?” “比真金还真。” 闻言,徐氏立刻瞪大眼睛,瞳孔骤然紧缩。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咬着牙问,“为什么不叫我一起?” 听到这话,柳冬给妻子一个白眼,“为啥不叫你心里没点数?” 这话,噎得徐氏无法接话。 气愤和懊悔不断在脸上交织,最后变成焦急,“当家的,皇帝姥爷给了咱家什么赏?” “不是给咱家,是给小鱼儿。” “都什么时候你还较真这个,快跟我说说。” “也没啥,”柳冬翘起嘴角,骄傲地开口,“五百两银子十亩地,还免了一百年的徭役。” “别的呢?” “还有啥别的?”柳冬不解,“这些不够?” “咱们家的东西呢?” 闻言,柳冬顿时明白过来,“水车又不是我造的,跟咱家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咱们早就分家?” 第129章 虎头蛇尾 高仁的笑容,在看到小周氏的那一刻成功凝滞,“弟妹,你穿嫁衣?” “不行么?”小周氏掐着腰旋转一圈,“好看又喜庆,跟县衙的装扮也很搭。” 见鬼的很搭! 高仁长长地吸一口气才硬着头皮劝说,“弟妹,你看县衙都扯了红绸,你又一身嫁衣,天使来了还以为谁要操办亲事,这乐子就大了!” “我成亲?”小周氏不敢置信,“我能跟谁成亲?” “这不是怕天使误会,要不你还是换一套?” 小周氏不情不愿。 柳瑜直接把人拉过来,问一间房后,把替换衣服递给她。 “小鱼儿,”小周氏委屈地流泪,“能不能不换?” “不能,嫁衣确实不合适,除了它,你还戴了那么多东西,爹肯定能明白你的心意。” “可是……” “没可是,”柳瑜严肃起来,“自家人体谅你是应该的,可今天不同,县衙的人忙活那么久,就是不想出差错,不可能迁就你一个人。” 柳瑜说完,也不仅反思自己,她是不是太纵容亲娘。 觉得她过得不容易,就忍着让着,其实,这并不好。 然而,这是亲娘不是孩子,不能打不能骂的,也是难为人。 闻言,小周氏怔然。 须臾,幽怨地看着闺女,“小鱼儿,你嫌弃娘?” “不嫌弃,但是你也该知道些道理,”柳瑜很无奈,“外面不比家里,不能这样任性,大爷爷为啥嫌弃你知道不?不是因为你懒,而是你连态度都不端正。” “没有人活该一辈子迁就谁,人总要活下去,需要吃需要喝也需要跟人打交道,你嘴巴里的零食,平日里的懒散,都离不开别人的付出,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这些,却不能直接无视别人的付出。” 柳瑜说这些话,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亲娘的性格早就固定,要是能改造,也不会让一家子头疼。 小周氏确实如柳瑜所想,刚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话越来越重,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 然后,默默地拿起备用衣裳换起来。 两人出来后,老周氏不太满意,“老三媳妇,大喜的日子,能不能把你的金豆豆收起来?” “娘!” “差不多行了,当初就说不让你穿,非不听,现在不一样要换?赶紧的,站我后边,别让人看到。” “哦!” 小插曲过后,一切都恢复正常。 一群人等了两个多时辰,才等到天使。 “滋柳家女献水车有功,赏白银五百两,良田十亩,免赋百年。” 连道旨都没有,就一句口谕,说完,天使就跟着县令去后堂。 然而,只这一句话,也让在场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老天爷啊,”老周氏险些晕过去,“我竟然接到皇帝姥爷的赏,做梦都没这么美的事?” 老爷子表现的没有这么明显,却依旧笑得眼歪口斜,“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柳冬反应很大,他彻底失了魂,人走好久才回过神,“乖乖啊,我侄女竟然这么有出息!老柳家要抖起来,抖起来了!” 准备那么久,结果就听一句话,柳瑜觉得虎头蛇尾。 不过,看家里人高兴,没敢说什么大不敬的话。 接完赏之后,就没柳家什么事。 老爷子也怕银子被人抢,大家伙一商量,直接打道回府。 一群人脸上的喜色,到了家里都没消下去。 石茂看着柳瑜郁闷的神色,不由得笑出来,“怎么样?好玩不?” “不好玩,等一上午,结果就听句话,开始到结束连一盏茶时间都不到,略显仓促。” 说着,柳瑜不由得纳闷起来,“大爷爷,你说那夫妻俩怎么想的?千里迢迢的,就为了送一句话,这不是浪费人力物力!” “得了便宜卖乖,”石茂忍不住摇头,“别看只一句话,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得到,更别说还有切切实实的好处,你就偷着乐。” “也是,做人得知足,有好处已经不错。” “知道就好,热闹已经凑了,去扎马步,记得把缺的时间补足。” 闻言,柳瑜睡觉没了精神,只蔫哒哒地回一句,“哦!” 大房。 柳冬实在兴奋的不行,见到人就忍不住开口。 “媳妇,你知道今天遇到啥事吗?” 徐氏很少遇到这么好说话的丈夫,惊的她直接站起来,“你捡银子了?” “捡银子算什么,”柳冬不屑地撇嘴,“我们是去接赏,皇帝老爷赐下来的赏。” “哦!” 听到这话后,徐氏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淡下来。 她觉得柳冬有病,病的还不轻。 大白天就开始做梦。 “你不信?” 徐氏诚恳地点头,然后开口,“我觉得你疯了!” “我当初也不信,不过,事实就是这样,谁能想到献个水车就能得到皇帝老爷的赏赐呢!” 早知道,他当初该一起帮忙的,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觉得亏心。 “凭一辆水车就能得到皇帝姥爷的赏?”徐氏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皇帝老爷是啥人?人家是天子,啥好东西没见过,能看上咱们乡下的东西?” “怎么不能,县太爷不是也赏过?” 闻言,徐氏顿时愣住,然后,激动地抓住丈夫胳膊,“你说真的?” “比真金还真。” 闻言,徐氏立刻瞪大眼睛,瞳孔骤然紧缩。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咬着牙问,“为什么不叫我一起?” 听到这话,柳冬给妻子一个白眼,“为啥不叫你心里没点数?” 这话,噎得徐氏无法接话。 气愤和懊悔不断在脸上交织,最后变成焦急,“当家的,皇帝姥爷给了咱家什么赏?” “不是给咱家,是给小鱼儿。” “都什么时候你还较真这个,快跟我说说。” “也没啥,”柳冬翘起嘴角,骄傲地开口,“五百两银子十亩地,还免了一百年的徭役。” “别的呢?” “还有啥别的?”柳冬不解,“这些不够?” “咱们家的东西呢?” 闻言,柳冬顿时明白过来,“水车又不是我造的,跟咱家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咱们早就分家?” 第130章 暂且观望 徐氏当然没忘,只是抱有一起奢望。 闻言,顿时心痛不已。 “就差两个月,当初就不该同意提前分家!” 五百两啊,大房分一半就有二百五了呢。 如果柳瑜知道她的心里,肯定会毫不犹豫把二百五这三个字送她。 她辛辛苦苦搞出来的东西,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占便宜的。 闻言,柳冬笑了。 “若不是你撺掇儿媳怀孕,咱们会分家?现在肠子悔青都没用。” “你不也一样,”徐氏冷哼一声,“现在装的跟人似的,以前还不是挖空心思分家?” 于是,夫妻俩又吵了起来。 且,声音越来越大。 二房,袁氏听的清清楚楚,然后,脸都白了。 “当家的,你听到没?他们竟然是去接赏,还是皇帝老爷的。” “我听到了。” 此刻的柳冬,犹豫一头快要爆发的狮子,反而显得格外平静。 只有幽深如深渊的瞳孔,能让人看出几分蹊跷。 “他们,他们,”袁氏气的全身发抖,“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这么大的事,大哥都能去,为何独独撇下你?” “他们就是偏心,宁愿要大哥那个草包一起都不愿意我去!” 柳夏咬牙切齿说出这句。 心里的怒火更是蹭蹭蹭往上升。 这么大的事,竟然连告诉一声都没有,爹娘真的把自己当成儿子? 愤怒之下,柳夏再也顾不得别的,直接找过去。 “爹娘,今天你们去县城接皇帝老爷的赏?” “对。” 老太太并没有否认,这种事,根本瞒不住自家人。 “为何没让我一起去?” “本来是想让你一起去,”老爷子叹口气,“等了你好久都没应声,见面就是埋怨,我以为你并不想跟我们打交道。” 闻言,柳夏僵住。 他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须臾,反应过来后冷哼一声,“都是借口,若是你们想,别说晚一会儿,就是拖一天也会告诉我。” “随便你怎么想,”老爷子真的有些累了,“事已经过去,就这样。” 多大的人了还不会往自己身上找原因,他这个做爹的就活该一辈子迁就着? “偏心,你们就是偏心!” 闻言,老太太很不高兴,“我们偏心怎么了?谁不想要孝顺孩子?我们倒是想偏心你,可你怎么做的?除了埋怨还是埋怨,倒是做出来一件让人瞧的上眼的事啊!” 老二这人,莫不是怨妇托身? 一家子加起来都没有他怨气多,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谁苛待了他。 “我不服!” 柳夏低吼。 所有的解释在他看来都占不住脚,主要就是二老偏心。 “不服憋着,惯得你!”老太太哼一口气,“水车是小鱼儿弄出来的,赏赐也该她接,跟二房有啥关系?” “小鱼儿姓柳。” “那又如何,姓柳的多着呢,又不是一家人。” 二老对柳夏并不感冒,他的愤怒和不甘,对二老来说只是无理取闹。 柳夏咆哮一通,不仅没发泄,反而更别憋火。 见状,石茂把早上的事跟小鱼儿说了一遍。 听到后,柳瑜沉默很久。 “二伯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只会教坏孩子?” “当局之谜旁观者清,他对柳和,就跟你对你娘一样,你说呢?” 柳瑜脸露悻悻,“我今天已经说过我娘,都把人说哭了,到现在还不理人。” “哦?”石茂来了兴趣,“因为嫁衣?” “对。” 柳瑜有些失落。 她其实想母亲永远开心的,只是,不管柳家还是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有能力,不足以挑战世俗的规矩。 “早该这样,”躺在摇椅上的石茂先喝一口水,才接着说,“哪怕龙椅上那位尚且不能事事如意,更何况普通人,你娘能明白这些也好,我可不想你那么累。” “我娘的要求并不高,有吃有喝就行,很好满足。” “那你为何逼她换嫁衣?” 这话,柳瑜实在没法接,只能转移话题,“我继续蹲马步。” 见状,石茂翘起嘴角起身。 真不明白全身都是缺点的小周氏为何能让这父女俩如此死心塌地? 他绝对不会允许父女俩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幸而,孙女还算有进步,暂且观望下,先不出手。 柳瑜一脸苦逼。 小周氏是自己亲娘,足够爱自己,只凭这两件事,她就该好好孝顺人。 若是真的无能为力,比如今天,她肯定不会逞强的。 不过,确实不能让全家都因为不干活的娘受累,要不,买几个下人? 柳瑜一直都有这个想法。 虽然买卖人口很不道德,然而,她又不会虐待人,当成用工合同就行。 反正,人总要用双手养活自己。 想到就要做到的柳瑜,做完功课,直接跟二老说出自己的意见。 “你要买人?还一下四个?” 老周氏吓得抽一口气。 “对,你跟爷年纪不小,不能总是操劳,指望我娘也不太可能,还不如干脆买几个。” “可是,乡下没人用下人的,咱家会不会太招摇?” “盖房子的时候就已经够招摇,多添几个人也没区别。” 闻言,柳老爹若有所思。 “之前刚接完旨你高爷爷就说过这事,说有银子就买两个下人省的自己受累,现在想想,确实是这个理。 你奶腰不好,阴天下雨就疼,还要操持一家子饭菜,也不是办法。 你和荀逸还要跟着老爷子学习,不能总是被鸡毛蒜皮的事耽误,买就买!” “狗根和狗蛋怎么办?”老太太皱起眉,“那俩孩子会不会多想?不愿意再待在咱家?” “多想啥?”老爷子不明白,“这事跟他们又没关系。” 柳瑜:“他们俩那边我过去说,人早晚都要买,他们俩又不是吃白饭,应该不至于想太多。” “就是,”老爷子很赞同,“好心归好心,也不用做的太过,养着他们还照顾心情,亲爹娘做的到不?” “我就觉得俩孩子可怜。” “拉倒,比他们可怜的多的是,怎么没见你帮?还不是因为亲疏远近!” 老爷子把老太太说的哑口无言,最终同意了这事。 第130章 暂且观望 徐氏当然没忘,只是抱有一起奢望。 闻言,顿时心痛不已。 “就差两个月,当初就不该同意提前分家!” 五百两啊,大房分一半就有二百五了呢。 如果柳瑜知道她的心里,肯定会毫不犹豫把二百五这三个字送她。 她辛辛苦苦搞出来的东西,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占便宜的。 闻言,柳冬笑了。 “若不是你撺掇儿媳怀孕,咱们会分家?现在肠子悔青都没用。” “你不也一样,”徐氏冷哼一声,“现在装的跟人似的,以前还不是挖空心思分家?” 于是,夫妻俩又吵了起来。 且,声音越来越大。 二房,袁氏听的清清楚楚,然后,脸都白了。 “当家的,你听到没?他们竟然是去接赏,还是皇帝老爷的。” “我听到了。” 此刻的柳冬,犹豫一头快要爆发的狮子,反而显得格外平静。 只有幽深如深渊的瞳孔,能让人看出几分蹊跷。 “他们,他们,”袁氏气的全身发抖,“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这么大的事,大哥都能去,为何独独撇下你?” “他们就是偏心,宁愿要大哥那个草包一起都不愿意我去!” 柳夏咬牙切齿说出这句。 心里的怒火更是蹭蹭蹭往上升。 这么大的事,竟然连告诉一声都没有,爹娘真的把自己当成儿子? 愤怒之下,柳夏再也顾不得别的,直接找过去。 “爹娘,今天你们去县城接皇帝老爷的赏?” “对。” 老太太并没有否认,这种事,根本瞒不住自家人。 “为何没让我一起去?” “本来是想让你一起去,”老爷子叹口气,“等了你好久都没应声,见面就是埋怨,我以为你并不想跟我们打交道。” 闻言,柳夏僵住。 他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须臾,反应过来后冷哼一声,“都是借口,若是你们想,别说晚一会儿,就是拖一天也会告诉我。” “随便你怎么想,”老爷子真的有些累了,“事已经过去,就这样。” 多大的人了还不会往自己身上找原因,他这个做爹的就活该一辈子迁就着? “偏心,你们就是偏心!” 闻言,老太太很不高兴,“我们偏心怎么了?谁不想要孝顺孩子?我们倒是想偏心你,可你怎么做的?除了埋怨还是埋怨,倒是做出来一件让人瞧的上眼的事啊!” 老二这人,莫不是怨妇托身? 一家子加起来都没有他怨气多,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谁苛待了他。 “我不服!” 柳夏低吼。 所有的解释在他看来都占不住脚,主要就是二老偏心。 “不服憋着,惯得你!”老太太哼一口气,“水车是小鱼儿弄出来的,赏赐也该她接,跟二房有啥关系?” “小鱼儿姓柳。” “那又如何,姓柳的多着呢,又不是一家人。” 二老对柳夏并不感冒,他的愤怒和不甘,对二老来说只是无理取闹。 柳夏咆哮一通,不仅没发泄,反而更别憋火。 见状,石茂把早上的事跟小鱼儿说了一遍。 听到后,柳瑜沉默很久。 “二伯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只会教坏孩子?” “当局之谜旁观者清,他对柳和,就跟你对你娘一样,你说呢?” 柳瑜脸露悻悻,“我今天已经说过我娘,都把人说哭了,到现在还不理人。” “哦?”石茂来了兴趣,“因为嫁衣?” “对。” 柳瑜有些失落。 她其实想母亲永远开心的,只是,不管柳家还是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有能力,不足以挑战世俗的规矩。 “早该这样,”躺在摇椅上的石茂先喝一口水,才接着说,“哪怕龙椅上那位尚且不能事事如意,更何况普通人,你娘能明白这些也好,我可不想你那么累。” “我娘的要求并不高,有吃有喝就行,很好满足。” “那你为何逼她换嫁衣?” 这话,柳瑜实在没法接,只能转移话题,“我继续蹲马步。” 见状,石茂翘起嘴角起身。 真不明白全身都是缺点的小周氏为何能让这父女俩如此死心塌地? 他绝对不会允许父女俩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幸而,孙女还算有进步,暂且观望下,先不出手。 柳瑜一脸苦逼。 小周氏是自己亲娘,足够爱自己,只凭这两件事,她就该好好孝顺人。 若是真的无能为力,比如今天,她肯定不会逞强的。 不过,确实不能让全家都因为不干活的娘受累,要不,买几个下人? 柳瑜一直都有这个想法。 虽然买卖人口很不道德,然而,她又不会虐待人,当成用工合同就行。 反正,人总要用双手养活自己。 想到就要做到的柳瑜,做完功课,直接跟二老说出自己的意见。 “你要买人?还一下四个?” 老周氏吓得抽一口气。 “对,你跟爷年纪不小,不能总是操劳,指望我娘也不太可能,还不如干脆买几个。” “可是,乡下没人用下人的,咱家会不会太招摇?” “盖房子的时候就已经够招摇,多添几个人也没区别。” 闻言,柳老爹若有所思。 “之前刚接完旨你高爷爷就说过这事,说有银子就买两个下人省的自己受累,现在想想,确实是这个理。 你奶腰不好,阴天下雨就疼,还要操持一家子饭菜,也不是办法。 你和荀逸还要跟着老爷子学习,不能总是被鸡毛蒜皮的事耽误,买就买!” “狗根和狗蛋怎么办?”老太太皱起眉,“那俩孩子会不会多想?不愿意再待在咱家?” “多想啥?”老爷子不明白,“这事跟他们又没关系。” 柳瑜:“他们俩那边我过去说,人早晚都要买,他们俩又不是吃白饭,应该不至于想太多。” “就是,”老爷子很赞同,“好心归好心,也不用做的太过,养着他们还照顾心情,亲爹娘做的到不?” “我就觉得俩孩子可怜。” “拉倒,比他们可怜的多的是,怎么没见你帮?还不是因为亲疏远近!” 老爷子把老太太说的哑口无言,最终同意了这事。 第131章 闹 买下人的事,确实让狗根两人无措,不过,他们也不是不懂事的人。 “大嫂,你放心,我们以后肯定好好帮你种地,绝对不会吃白饭。” “嗯,让你们整理的稻草怎么样了?” “已经全编成稻草帘子,大嫂,有这个真就冬天能吃到青菜?” “肯定能,放心,多编点,我还打算靠它们好好赚一笔。” “那行,我们肯定好好干活。” 得知买人的事后,石茂意味深长地笑出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 “为什么不会?”柳瑜怔愣一瞬,“难道我看起来像那种所有事都要亲力亲为的人?” 柳瑜其实是个很散漫的人,只是不习惯麻烦别人,有些事才不得不做。 然而,谁还不是个小公主? 渣爹虽然不待见自己,好歹是柳家继承人,她也是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好叭。 “这倒不是,”石茂摇头,“我观你并没什么阶层观念,还以为你不会用下人。” “这有什么?卖身契在我看来只是份用工合同,我又不会磨搓人,为啥不用?” “这倒也是!” 石茂很满意柳瑜的回答。 他曾担心孙女太过纯良,现在看来,有些事她还是很有分寸。 二房,柳夏回来后,整个人阴沉地吓人。 “当家的,你,你没事?” 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柳夏如此模样,袁氏有些害怕。 “媳妇,”柳夏很不解,“这些年,我退让的还不够吗?” “嗯?为何突然这么说?” “算了,你先出去,让我静静。” “我还是陪着你。” 袁氏叹了口气。 有道是大的疼小的娇,中间夹了一个受气包。 自家相公出生上就没占优势,嘴巴也没另外两个讨喜,他们两口子不受待见也正常。 “嗯!” 柳夏没说话,两口子沉默着的缩在房间。 一直在家的柳和得知这事后,特别为自己爹娘委屈。 瞥一眼柳夏夫妇后,哼一声,悲愤地跑出去。 “柳瑜,都怪你,都怪你!” 柳和心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爷奶偏心柳瑜引起的,柳瑜是不幸的源头。 柳和边说,边扬着拳头向柳瑜砸去。 见状,柳瑜不慌不忙地接住他的拳头,“堂哥,你这是做什么?” 无缘无故就跑过来打人,脑袋有病吗? “全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能天天吃肉,好好读书,爹娘也不会日日发愁,全是你的错。” 被握住拳头的柳和,挣脱之后,又奋不顾身向柳瑜攻击。 “有病早点吃药,”柳瑜脸色很难堪,“再无理取闹,别怪我不客气。” 这家子大大小小怎么都不正常? 一个俩个为什么都觉得自己欠他们? 什么脑回路! “要不是因为你,柳家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僵硬,明明你爹都死了,凭什么爷奶还偏心你?我家柳芽哪点比你差?” 闻言,柳瑜很无语,“拜托,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凭什么把所有事都推到我身上?” “我才不管这些,没有你们,我爹娘也不会这么伤心,柳瑜,你爹明明都死了,你们三房为什么不干脆全跟他一起下地狱?” 这话,真的把柳瑜惹怒了。 好端端被人咒全家死光光,任谁都会不开心。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口不择言的柳和就已经被踹到在地。 石茂收回脚,面无表情看着柳和,眼底散发出浓浓寒意,“这只是警告,下次再敢咒人,别怪老夫对你一个小辈不客气。” 说完,看也不看柳和,直接离开,“我去新宅,接下来的时你来处理。” 乌烟瘴气的,没一刻钟能让人清净,若不是为了孙女,他早走了。 “好的。” 柳瑜没想到一向稳重的老爷子会如此果断出手,好久才回过神。 然后,就看到柳和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院子里的动静,把整个老柳家的人都给引来。 看到儿子白着脸嘴角还挂着血,柳夏只觉得眼前发黑。 然后,想也不想给儿子报仇,提着棍子对着侄女出手,“老子今天就清理门户,打死你这个丧门星!” “老二,放下棍子!” “爹娘,”柳夏悲愤地看着老两口,“和儿伤的这么重没见你们关心,儿子还没动柳瑜一个手指头你们就心疼,怎么?三房是宝,二房就是草?活该被三房作践?” “你冷静点,先了解经过行不行?” 闻言,柳夏冷笑一声,满脸悲戚,“我儿子都被人打成这样,当爹的还怎么冷静?若是连公道都不能讨回,还配做爹?” 柳夏只看重结果,什么原因他并不在乎。 柳和伤着身子躺在地上,他下定决定也要把侄女打得不能动。 旁边,抱着儿子的袁氏全身都在颤抖,眼里的泪啪嗒啪嗒往下流,“爹娘,你们不待见我们两口子,柳和总是你们孙子?他被人打的躺在地上起不来,你们还护着小鱼儿,凭什么? 今天无论谁说情都没用,哪怕告到官府,我们两口子也要为儿子讨回这个公道!” 最后这句,袁氏咬牙切齿,近乎字字泣血。 看着柳家二老的眼神,也一点点染上恨。 “二伯既然想打架,那就过来,”看到夫妻俩的样子,柳瑜干脆放弃解释,“您对我不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不用扯这些大道理显得自己多无辜,直接上就是!” 柳瑜一点不虚柳夏。 甚至眼神里带了几分挑衅。 她真的生气了。 这两口子看着正常,其实是疯批,待着谁咬谁。 若是没有猜错,他们为儿子鸣不平的心有,却更想借此机会狠狠咬下来一块肥肉。 “小鱼儿,别任性,”一个两个都不听话,让老爷子很为难,“先去请大夫,把柳和的伤看一下,其他事,以后再说。” “爹,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儿子,就别管今天的事,儿子窝囊一辈子,若是今天还一样,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柳夏说完这句,直接动手,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 柳瑜一直没对柳夏的人品抱什么希望,见状,还是很无语。 对一个孩子都能这么阴险,该说他尊重对手?还是无耻之极? 第131章 闹 买下人的事,确实让狗根两人无措,不过,他们也不是不懂事的人。 “大嫂,你放心,我们以后肯定好好帮你种地,绝对不会吃白饭。” “嗯,让你们整理的稻草怎么样了?” “已经全编成稻草帘子,大嫂,有这个真就冬天能吃到青菜?” “肯定能,放心,多编点,我还打算靠它们好好赚一笔。” “那行,我们肯定好好干活。” 得知买人的事后,石茂意味深长地笑出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 “为什么不会?”柳瑜怔愣一瞬,“难道我看起来像那种所有事都要亲力亲为的人?” 柳瑜其实是个很散漫的人,只是不习惯麻烦别人,有些事才不得不做。 然而,谁还不是个小公主? 渣爹虽然不待见自己,好歹是柳家继承人,她也是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好叭。 “这倒不是,”石茂摇头,“我观你并没什么阶层观念,还以为你不会用下人。” “这有什么?卖身契在我看来只是份用工合同,我又不会磨搓人,为啥不用?” “这倒也是!” 石茂很满意柳瑜的回答。 他曾担心孙女太过纯良,现在看来,有些事她还是很有分寸。 二房,柳夏回来后,整个人阴沉地吓人。 “当家的,你,你没事?” 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柳夏如此模样,袁氏有些害怕。 “媳妇,”柳夏很不解,“这些年,我退让的还不够吗?” “嗯?为何突然这么说?” “算了,你先出去,让我静静。” “我还是陪着你。” 袁氏叹了口气。 有道是大的疼小的娇,中间夹了一个受气包。 自家相公出生上就没占优势,嘴巴也没另外两个讨喜,他们两口子不受待见也正常。 “嗯!” 柳夏没说话,两口子沉默着的缩在房间。 一直在家的柳和得知这事后,特别为自己爹娘委屈。 瞥一眼柳夏夫妇后,哼一声,悲愤地跑出去。 “柳瑜,都怪你,都怪你!” 柳和心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爷奶偏心柳瑜引起的,柳瑜是不幸的源头。 柳和边说,边扬着拳头向柳瑜砸去。 见状,柳瑜不慌不忙地接住他的拳头,“堂哥,你这是做什么?” 无缘无故就跑过来打人,脑袋有病吗? “全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能天天吃肉,好好读书,爹娘也不会日日发愁,全是你的错。” 被握住拳头的柳和,挣脱之后,又奋不顾身向柳瑜攻击。 “有病早点吃药,”柳瑜脸色很难堪,“再无理取闹,别怪我不客气。” 这家子大大小小怎么都不正常? 一个俩个为什么都觉得自己欠他们? 什么脑回路! “要不是因为你,柳家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僵硬,明明你爹都死了,凭什么爷奶还偏心你?我家柳芽哪点比你差?” 闻言,柳瑜很无语,“拜托,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凭什么把所有事都推到我身上?” “我才不管这些,没有你们,我爹娘也不会这么伤心,柳瑜,你爹明明都死了,你们三房为什么不干脆全跟他一起下地狱?” 这话,真的把柳瑜惹怒了。 好端端被人咒全家死光光,任谁都会不开心。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口不择言的柳和就已经被踹到在地。 石茂收回脚,面无表情看着柳和,眼底散发出浓浓寒意,“这只是警告,下次再敢咒人,别怪老夫对你一个小辈不客气。” 说完,看也不看柳和,直接离开,“我去新宅,接下来的时你来处理。” 乌烟瘴气的,没一刻钟能让人清净,若不是为了孙女,他早走了。 “好的。” 柳瑜没想到一向稳重的老爷子会如此果断出手,好久才回过神。 然后,就看到柳和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院子里的动静,把整个老柳家的人都给引来。 看到儿子白着脸嘴角还挂着血,柳夏只觉得眼前发黑。 然后,想也不想给儿子报仇,提着棍子对着侄女出手,“老子今天就清理门户,打死你这个丧门星!” “老二,放下棍子!” “爹娘,”柳夏悲愤地看着老两口,“和儿伤的这么重没见你们关心,儿子还没动柳瑜一个手指头你们就心疼,怎么?三房是宝,二房就是草?活该被三房作践?” “你冷静点,先了解经过行不行?” 闻言,柳夏冷笑一声,满脸悲戚,“我儿子都被人打成这样,当爹的还怎么冷静?若是连公道都不能讨回,还配做爹?” 柳夏只看重结果,什么原因他并不在乎。 柳和伤着身子躺在地上,他下定决定也要把侄女打得不能动。 旁边,抱着儿子的袁氏全身都在颤抖,眼里的泪啪嗒啪嗒往下流,“爹娘,你们不待见我们两口子,柳和总是你们孙子?他被人打的躺在地上起不来,你们还护着小鱼儿,凭什么? 今天无论谁说情都没用,哪怕告到官府,我们两口子也要为儿子讨回这个公道!” 最后这句,袁氏咬牙切齿,近乎字字泣血。 看着柳家二老的眼神,也一点点染上恨。 “二伯既然想打架,那就过来,”看到夫妻俩的样子,柳瑜干脆放弃解释,“您对我不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不用扯这些大道理显得自己多无辜,直接上就是!” 柳瑜一点不虚柳夏。 甚至眼神里带了几分挑衅。 她真的生气了。 这两口子看着正常,其实是疯批,待着谁咬谁。 若是没有猜错,他们为儿子鸣不平的心有,却更想借此机会狠狠咬下来一块肥肉。 “小鱼儿,别任性,”一个两个都不听话,让老爷子很为难,“先去请大夫,把柳和的伤看一下,其他事,以后再说。” “爹,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儿子,就别管今天的事,儿子窝囊一辈子,若是今天还一样,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柳夏说完这句,直接动手,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 柳瑜一直没对柳夏的人品抱什么希望,见状,还是很无语。 对一个孩子都能这么阴险,该说他尊重对手?还是无耻之极? 第132章 撕破脸 这一幕,也让柳老爹和老周氏黑了脸。 “老二,你竟然真对一个孩子出手!” “那又如何,他爹不在,就让我这个做二伯的教她怎么做人!” 柳夏说完,眼眸一寒,直接握着棍对着柳瑜的头砸下去。 柳瑜本身学的防身之术就不少,只是最近没接触,有些生疏。 不过,因为药浴和蹲马步,自保并没有问题。 她力气没有柳夏大,反应却极其灵活,柳夏的棍子还没落下,就已经往周边侧过去,辗转间还随手把竹篮扔过去套在柳夏头上。 然后,三下五除二把人揍一顿,根本不给人阻拦的时间。 虽然觉得柳夏恶心人,却顾忌老爷子,柳瑜也只挑着没骨头的地方下手。 柳夏看起来整个人都肿一圈,其实只是皮外伤。 “欺负人啊,老柳家太欺负人,”袁氏既悲愤又绝望,“打完小的打老的,你们这是硬生生逼着我们全家去死啊!” 此时的袁氏,已经彻底把整个老柳家的人都给恨上。 明明是亲人,要么下黑手要么旁观,竟然没有一个人动手帮忙,二房活该受欺负? “别嚎了,”老周氏心情真的很糟糕,“挨打的时候委屈,怎么不提柳和咒三房死光的事?” 一件件事下来,老周氏早就不对二儿子抱希望。 然而,差几天就要搬家,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就是,”柳冬也跟着帮腔,“老二,弟妹,你不能只看到自己挨打忘记自己骂人啊,再怎么说,咱们兄弟也占了老三不少便宜,他为什么死的你们也清楚,什么仇什么怨就咒人全家死光? 还有柳和那崽子,也不知道你怎么教的,没有老三大冬天进山找吃的,他能活下来?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该拿自己三叔的死说事!” 对于柳鸣,柳冬到现在依旧嫉妒。 不仅得到了父母的偏爱,还优秀地让人抬不起头。 然而,埋怨归埋怨,别说兄弟,就是陌生人,柳冬自认为做不出恨不得别人一家全死光的事。 “说那么多,还不是全家合伙欺负我们?”袁氏眼眸猩红,“当家的命苦,爹娘不疼兄弟不善,等着,这事没完!” 这一刻,袁氏真的把柳家人全宰了的心都有了。 一个两个的看着他们一家被欺负成这样,都不肯说一句公道话,良心呢? 不就是三房发达要巴结? 等着,柳家不给公道,他们就自己讨! 这话,让柳瑜无语之极,“二伯母,二伯打不过我一个孩子,跟别人有什么关系?而且,不是他先不顾情面动手的?” 这两口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奇葩? 又不是没亲眼看到,怎么还能如此扭曲事实? 合着他们打人可以,别人就不能还手? “柳瑜,你别得意,不过一个克夫的赔钱货,也就这帮人稀罕你,早晚有一天,老娘会把今天的帐算清楚!” 虽然心里恨的不行,袁氏也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对付不了那么多人,一家三口相互搀扶着回去。 “有病!” 柳瑜狠狠吐一口气! 好端端的,飞来横祸,人家还觉得被欺负,有理都没地说! “奶,咱们搬家,现在就搬,这地方,我一刻钟都不想多待。” 这么多脑袋不正常的人,万一把自己给传染,找谁说理? “行,搬就搬!” 老周氏也不想跟儿子儿媳挤一起,实在心累的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不能好好过日子? 二房三口走后,柳老爹愣神很久,回过神,长长叹口气,“老大,你赶车去镇上把大夫请过来,药费找我过来拿,先这样!” 柳瑜也没意见。 毕竟,人是自己打伤的,无论什么原因都该赔医药费。 人散后,徐氏忍不住凑过去跟儿子嘀咕,“看到没,但凡牵扯到三房,你爷奶就不认人,你们给我聪明点,千万别犯傻!” “娘,”柳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小鱼儿就这么重要?二叔一家都比不过她一个小丫头?” “你爷奶就是个傻的,现在才什么时候?往后用着儿媳的还多着呢,你三婶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一下,更别说照顾公婆,小鱼儿也是个娇生惯养的,走着瞧,他们早晚会后悔。” 徐氏的心气很高。 最近日子虽然不顺,却没放弃过打压小周氏。 然而,现在的她却不敢动歪心思。 三房有钱有势,又得二老的心,除非能挑拨动两者的关系,否则做什么都没用。 想明白这点的徐氏,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起来,“好好看门,我去安慰安慰你们二婶。” “确定是安慰?”了解亲娘的柳时有些不安,“娘,二叔他们已经够难,你可别故意为难人。” “放心,我知道分寸。” 这次,徐氏还真没有故意为难。 不过,她磕着瓜子一副看笑话的样子更让人火大。 “大嫂,你若是没事就回自己家,二房并不欢迎你。” 已经彻底撕破脸,袁氏索性不在保持面子情,把对徐氏的厌烦和不耐,明明白白表现出来。 闻言,徐氏瞬间冷脸,“果然一窝子白眼狼,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当家的给他们爷俩请大夫。” 袁氏冷笑一声,“这是你们欠我们一家的,只是还账。” 反正,她是不准备承这个人情。 “所以说你们是白眼狼啊,”徐氏不再生气,慢悠悠地磕完瓜子才继续开口,“你当初生完孩子没奶,家里连点米汤都没有,若不是老三去山里,柳和棺材都烂了,那时候怎么不咒人家死? 整个老柳家,最没良心的就是你们夫妻,我瞧着爹娘除了偏心点,也没亏待你们夫妻,怎么就那么大的怨呢? 哦,明白了,肯定是眼红人家三房得到的好处,又占不到便宜,这才急了!” “闭嘴,”袁氏恼恨地看着徐氏,“今天让你看笑话,我认栽,风水轮流转,咱们走着瞧!” “可算露出狐狸尾巴,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徐氏勾起嘴角,“还没成亲就跟老二联手搞得全家鸡飞狗跳,也就爹娘不忍心把儿子往坏处想才没看清人。” 第132章 撕破脸 这一幕,也让柳老爹和老周氏黑了脸。 “老二,你竟然真对一个孩子出手!” “那又如何,他爹不在,就让我这个做二伯的教她怎么做人!” 柳夏说完,眼眸一寒,直接握着棍对着柳瑜的头砸下去。 柳瑜本身学的防身之术就不少,只是最近没接触,有些生疏。 不过,因为药浴和蹲马步,自保并没有问题。 她力气没有柳夏大,反应却极其灵活,柳夏的棍子还没落下,就已经往周边侧过去,辗转间还随手把竹篮扔过去套在柳夏头上。 然后,三下五除二把人揍一顿,根本不给人阻拦的时间。 虽然觉得柳夏恶心人,却顾忌老爷子,柳瑜也只挑着没骨头的地方下手。 柳夏看起来整个人都肿一圈,其实只是皮外伤。 “欺负人啊,老柳家太欺负人,”袁氏既悲愤又绝望,“打完小的打老的,你们这是硬生生逼着我们全家去死啊!” 此时的袁氏,已经彻底把整个老柳家的人都给恨上。 明明是亲人,要么下黑手要么旁观,竟然没有一个人动手帮忙,二房活该受欺负? “别嚎了,”老周氏心情真的很糟糕,“挨打的时候委屈,怎么不提柳和咒三房死光的事?” 一件件事下来,老周氏早就不对二儿子抱希望。 然而,差几天就要搬家,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就是,”柳冬也跟着帮腔,“老二,弟妹,你不能只看到自己挨打忘记自己骂人啊,再怎么说,咱们兄弟也占了老三不少便宜,他为什么死的你们也清楚,什么仇什么怨就咒人全家死光? 还有柳和那崽子,也不知道你怎么教的,没有老三大冬天进山找吃的,他能活下来?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该拿自己三叔的死说事!” 对于柳鸣,柳冬到现在依旧嫉妒。 不仅得到了父母的偏爱,还优秀地让人抬不起头。 然而,埋怨归埋怨,别说兄弟,就是陌生人,柳冬自认为做不出恨不得别人一家全死光的事。 “说那么多,还不是全家合伙欺负我们?”袁氏眼眸猩红,“当家的命苦,爹娘不疼兄弟不善,等着,这事没完!” 这一刻,袁氏真的把柳家人全宰了的心都有了。 一个两个的看着他们一家被欺负成这样,都不肯说一句公道话,良心呢? 不就是三房发达要巴结? 等着,柳家不给公道,他们就自己讨! 这话,让柳瑜无语之极,“二伯母,二伯打不过我一个孩子,跟别人有什么关系?而且,不是他先不顾情面动手的?” 这两口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奇葩? 又不是没亲眼看到,怎么还能如此扭曲事实? 合着他们打人可以,别人就不能还手? “柳瑜,你别得意,不过一个克夫的赔钱货,也就这帮人稀罕你,早晚有一天,老娘会把今天的帐算清楚!” 虽然心里恨的不行,袁氏也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对付不了那么多人,一家三口相互搀扶着回去。 “有病!” 柳瑜狠狠吐一口气! 好端端的,飞来横祸,人家还觉得被欺负,有理都没地说! “奶,咱们搬家,现在就搬,这地方,我一刻钟都不想多待。” 这么多脑袋不正常的人,万一把自己给传染,找谁说理? “行,搬就搬!” 老周氏也不想跟儿子儿媳挤一起,实在心累的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不能好好过日子? 二房三口走后,柳老爹愣神很久,回过神,长长叹口气,“老大,你赶车去镇上把大夫请过来,药费找我过来拿,先这样!” 柳瑜也没意见。 毕竟,人是自己打伤的,无论什么原因都该赔医药费。 人散后,徐氏忍不住凑过去跟儿子嘀咕,“看到没,但凡牵扯到三房,你爷奶就不认人,你们给我聪明点,千万别犯傻!” “娘,”柳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小鱼儿就这么重要?二叔一家都比不过她一个小丫头?” “你爷奶就是个傻的,现在才什么时候?往后用着儿媳的还多着呢,你三婶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一下,更别说照顾公婆,小鱼儿也是个娇生惯养的,走着瞧,他们早晚会后悔。” 徐氏的心气很高。 最近日子虽然不顺,却没放弃过打压小周氏。 然而,现在的她却不敢动歪心思。 三房有钱有势,又得二老的心,除非能挑拨动两者的关系,否则做什么都没用。 想明白这点的徐氏,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起来,“好好看门,我去安慰安慰你们二婶。” “确定是安慰?”了解亲娘的柳时有些不安,“娘,二叔他们已经够难,你可别故意为难人。” “放心,我知道分寸。” 这次,徐氏还真没有故意为难。 不过,她磕着瓜子一副看笑话的样子更让人火大。 “大嫂,你若是没事就回自己家,二房并不欢迎你。” 已经彻底撕破脸,袁氏索性不在保持面子情,把对徐氏的厌烦和不耐,明明白白表现出来。 闻言,徐氏瞬间冷脸,“果然一窝子白眼狼,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当家的给他们爷俩请大夫。” 袁氏冷笑一声,“这是你们欠我们一家的,只是还账。” 反正,她是不准备承这个人情。 “所以说你们是白眼狼啊,”徐氏不再生气,慢悠悠地磕完瓜子才继续开口,“你当初生完孩子没奶,家里连点米汤都没有,若不是老三去山里,柳和棺材都烂了,那时候怎么不咒人家死? 整个老柳家,最没良心的就是你们夫妻,我瞧着爹娘除了偏心点,也没亏待你们夫妻,怎么就那么大的怨呢? 哦,明白了,肯定是眼红人家三房得到的好处,又占不到便宜,这才急了!” “闭嘴,”袁氏恼恨地看着徐氏,“今天让你看笑话,我认栽,风水轮流转,咱们走着瞧!” “可算露出狐狸尾巴,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徐氏勾起嘴角,“还没成亲就跟老二联手搞得全家鸡飞狗跳,也就爹娘不忍心把儿子往坏处想才没看清人。” 第133章 厉害 闻言,袁氏有一瞬间的慌乱,定了定神才开口,“大嫂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徐氏不屑地冷哼一声,“也是,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还没成亲就给婆家下套,也不知道传出去后还有没有敢娶你们袁家的姑娘!” “大嫂,你再胡说,别怪我不客气!” 袁氏脸上的薄红一点点加深,直接变成绯色。 气氛又震惊地看着徐氏,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冤枉。 见状,徐氏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你这种人啊,真的没救了,算了,就这样,只要不往老娘跟前凑,爱怎么样怎么样!”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能沉住气,徐氏自觉不如人。 这种人跟蝎子似的,惹急了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莫名察觉一股危机的徐氏决定见好就收。 徐氏离开后,袁氏一直紧握的指甲才松开。 眼底深处的后怕倾泻而出,整个人都没有方才的强硬和理直气壮。 摊在椅子上大口喘气,好一会儿平复心情后,收敛好神色后才进屋。 “相公,和儿,你们现在怎么样?能不能撑到大夫来?” “娘,好痛,”柳和哭的眼睛都肿了,“喘口气都疼的不行,我是不是快死了?” “别胡说,没有的事,”袁氏呸两声吐出晦气,“和儿,大夫马上就来,一定能治好你,乖,肯定没事哈。” “放心,这事不会这么算,”柳夏也疼,他怀疑自己五脏六腑都受了内伤,“但凡我儿有个三长两短,爹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三房血债血偿。” 他自觉后半辈子都要成废人,已经把所有参与者都给恨上。 尤其是二老和柳瑜。 “相公,我去把村正和二叔找过来,等大夫过来就来讨公道。” “行,你去!” 白村正听到这事后,眉头都开始打结,“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柳瑜才多大?怎么就能打伤柳夏?” 确定不是说瞎话? “村正有所不知,”袁氏眼眶含泪,“柳瑜一直在跟他干爷爷学武,不成想还没学成,就开始对我家相公出手,年纪这么小就如此狠毒,等她长大,整个三家村岂不是都要遭殃?” 这话,听得白村正特别不是滋味。 “柳夏媳妇,小鱼儿还是个孩子,你没必要如此恶毒的揣测她,柳家那么多人,她谁都不打为何就打你男人?” 白村正打交道的人很多,再加上之前的印象,并没有听信一面之词。 然而,正是这种态度,让袁氏暗恼不已,“被打的不是白轩,当然可以说风凉话,可怜我男人躺在床上等大夫,却没一个肯主持公道。” 袁氏说完,扭头就走。 意识到白村正的态度后,她很快意识到这人根本靠不住。 想了想,一咬牙,干脆把村里所有当家人都请进柳家。 众人来时,三房已经开始着手往新宅子运东西。 “柳叔,听说小鱼儿把自己二伯打了?真的假的?她一个做侄女的咋能打长辈?” “就是,这三年要不是柳夏两兄弟护着,小鱼儿死了爹,娘又靠不住,能不能撑下来都是未知数,做人可不能没良心!” 闻言,袁氏眼里一闪而过得意。 她就知道,公道自在人心,二房的委屈和不公,肯定会被人看在眼里。 这样想着,含着泪转向柳老爹,“公公,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怎么都不肯为二房做主,儿媳也只能找村里乡亲帮忙。” 闻言,老爷子脸都黑了,“老二媳妇,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自问对得起良心,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对得起良心就是眼睁睁看着孙女打儿子?” “这话说的,”老周氏真的气笑了,“老二一个大人不管不顾先出手,结果打不过一个孩子,你竟然还有脸说什么主持公道?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老周氏的话,瞬间引起议论。 “婶子,柳夏先动的手?” “可不是,”老周氏嗤笑一声,“人家根本不管是不是侄女,出手就是往脑门敲,幸好小鱼儿躲的快,我都不知道这两口子怎么有脸叫屈!” 事实完全反过来,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相信谁。 “柳夏媳妇,我们看你说的可怜才过来的,你不是故意坑人?” 村民们虽然淳朴,却不傻,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他们心里很清楚,在柳家接到县太爷赏赐的那刻起,就与村里这些泥腿子彻底拉开距离。 得罪柳家三房,其实并不划算。 然而,袁氏说的实在可怜,村民心里也确实看重公道,这才答应跟过来。 “当然不是,”袁氏连忙解释,“我当家的动手有原因,他只是为儿子讨公道,没动手前,我儿子就已经被三房打伤,还院子里吐好大一口血。” 说这话的时候,袁氏用了一点小心眼。 故意没说打人的是石茂,就想着村民们把人往柳瑜身上联想。 她的算计确实得逞。 “谁儿子谁心疼,这么说来,柳夏动手也情有可原。” 虽然这样说,众人讨公道的心却止步不前。 两方都有错,除了各打五十大板,似乎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此时的村民,已经有些头疼。 不少聪明人都已经感觉出柳家这事就是一团理不出来的乱麻。 “可不是,”袁氏继续抹眼泪,期期艾艾开口,“我们夫妻就一个儿子,看的跟金疙瘩似的,别说被人打,就是有人动他一根头发丝都想直接拼命,换成谁家孩子受伤大人能忍的住?我相公不该动手?” 侄女再亲,能比过亲儿子? 只要有孩子的都知道答案。 因为这番话,对柳夏感同身受的人顿时多了起来。 只是,他们还要脸,并不敢直接苛责一个孩子。 “柳叔柳婶,按理说小鱼儿也老大不小,有些道理也该教了,再怎么说都是柳鸣留下的独苗苗,不求多出息,咋样也不能给亲爹抹黑是不是?” 这话,把老周氏气的不轻。 “袁氏,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歪曲事实,故意误导乡亲对付自己侄女,这人也真是厉害。 第133章 厉害 闻言,袁氏有一瞬间的慌乱,定了定神才开口,“大嫂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徐氏不屑地冷哼一声,“也是,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还没成亲就给婆家下套,也不知道传出去后还有没有敢娶你们袁家的姑娘!” “大嫂,你再胡说,别怪我不客气!” 袁氏脸上的薄红一点点加深,直接变成绯色。 气氛又震惊地看着徐氏,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冤枉。 见状,徐氏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你这种人啊,真的没救了,算了,就这样,只要不往老娘跟前凑,爱怎么样怎么样!”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能沉住气,徐氏自觉不如人。 这种人跟蝎子似的,惹急了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莫名察觉一股危机的徐氏决定见好就收。 徐氏离开后,袁氏一直紧握的指甲才松开。 眼底深处的后怕倾泻而出,整个人都没有方才的强硬和理直气壮。 摊在椅子上大口喘气,好一会儿平复心情后,收敛好神色后才进屋。 “相公,和儿,你们现在怎么样?能不能撑到大夫来?” “娘,好痛,”柳和哭的眼睛都肿了,“喘口气都疼的不行,我是不是快死了?” “别胡说,没有的事,”袁氏呸两声吐出晦气,“和儿,大夫马上就来,一定能治好你,乖,肯定没事哈。” “放心,这事不会这么算,”柳夏也疼,他怀疑自己五脏六腑都受了内伤,“但凡我儿有个三长两短,爹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三房血债血偿。” 他自觉后半辈子都要成废人,已经把所有参与者都给恨上。 尤其是二老和柳瑜。 “相公,我去把村正和二叔找过来,等大夫过来就来讨公道。” “行,你去!” 白村正听到这事后,眉头都开始打结,“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柳瑜才多大?怎么就能打伤柳夏?” 确定不是说瞎话? “村正有所不知,”袁氏眼眶含泪,“柳瑜一直在跟他干爷爷学武,不成想还没学成,就开始对我家相公出手,年纪这么小就如此狠毒,等她长大,整个三家村岂不是都要遭殃?” 这话,听得白村正特别不是滋味。 “柳夏媳妇,小鱼儿还是个孩子,你没必要如此恶毒的揣测她,柳家那么多人,她谁都不打为何就打你男人?” 白村正打交道的人很多,再加上之前的印象,并没有听信一面之词。 然而,正是这种态度,让袁氏暗恼不已,“被打的不是白轩,当然可以说风凉话,可怜我男人躺在床上等大夫,却没一个肯主持公道。” 袁氏说完,扭头就走。 意识到白村正的态度后,她很快意识到这人根本靠不住。 想了想,一咬牙,干脆把村里所有当家人都请进柳家。 众人来时,三房已经开始着手往新宅子运东西。 “柳叔,听说小鱼儿把自己二伯打了?真的假的?她一个做侄女的咋能打长辈?” “就是,这三年要不是柳夏两兄弟护着,小鱼儿死了爹,娘又靠不住,能不能撑下来都是未知数,做人可不能没良心!” 闻言,袁氏眼里一闪而过得意。 她就知道,公道自在人心,二房的委屈和不公,肯定会被人看在眼里。 这样想着,含着泪转向柳老爹,“公公,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怎么都不肯为二房做主,儿媳也只能找村里乡亲帮忙。” 闻言,老爷子脸都黑了,“老二媳妇,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自问对得起良心,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对得起良心就是眼睁睁看着孙女打儿子?” “这话说的,”老周氏真的气笑了,“老二一个大人不管不顾先出手,结果打不过一个孩子,你竟然还有脸说什么主持公道?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老周氏的话,瞬间引起议论。 “婶子,柳夏先动的手?” “可不是,”老周氏嗤笑一声,“人家根本不管是不是侄女,出手就是往脑门敲,幸好小鱼儿躲的快,我都不知道这两口子怎么有脸叫屈!” 事实完全反过来,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相信谁。 “柳夏媳妇,我们看你说的可怜才过来的,你不是故意坑人?” 村民们虽然淳朴,却不傻,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他们心里很清楚,在柳家接到县太爷赏赐的那刻起,就与村里这些泥腿子彻底拉开距离。 得罪柳家三房,其实并不划算。 然而,袁氏说的实在可怜,村民心里也确实看重公道,这才答应跟过来。 “当然不是,”袁氏连忙解释,“我当家的动手有原因,他只是为儿子讨公道,没动手前,我儿子就已经被三房打伤,还院子里吐好大一口血。” 说这话的时候,袁氏用了一点小心眼。 故意没说打人的是石茂,就想着村民们把人往柳瑜身上联想。 她的算计确实得逞。 “谁儿子谁心疼,这么说来,柳夏动手也情有可原。” 虽然这样说,众人讨公道的心却止步不前。 两方都有错,除了各打五十大板,似乎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此时的村民,已经有些头疼。 不少聪明人都已经感觉出柳家这事就是一团理不出来的乱麻。 “可不是,”袁氏继续抹眼泪,期期艾艾开口,“我们夫妻就一个儿子,看的跟金疙瘩似的,别说被人打,就是有人动他一根头发丝都想直接拼命,换成谁家孩子受伤大人能忍的住?我相公不该动手?” 侄女再亲,能比过亲儿子? 只要有孩子的都知道答案。 因为这番话,对柳夏感同身受的人顿时多了起来。 只是,他们还要脸,并不敢直接苛责一个孩子。 “柳叔柳婶,按理说小鱼儿也老大不小,有些道理也该教了,再怎么说都是柳鸣留下的独苗苗,不求多出息,咋样也不能给亲爹抹黑是不是?” 这话,把老周氏气的不轻。 “袁氏,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歪曲事实,故意误导乡亲对付自己侄女,这人也真是厉害。 第134章 里外不是人 袁氏直接装傻,“娘,你想要我说啥?” 事到如今还在设套,老周氏彻底死心,“果然日久见人心,往常还真是小瞧了你。” 闻言,袁氏立刻低下头,不敢对上婆婆的视线。 总觉得自己在这种眼神下,连藏在最心底的那点隐秘,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柳婶,差不多够了,知道你厉害,乡亲们还在就威胁儿媳,是不是太过了?” “闭嘴!”老周氏狠狠剜一眼出声人,“事情都还能搞清楚,你着急什么?急着被我打?” 说着,老周氏走出去,食指指着二房所在的位置,“他们父子俩,小的诅咒叔叔全家死光,老的快三十岁的人不要老脸对侄女出手,你们确定要为这种人主持公道?” 老周氏这次真的算看明白,对二儿子一家,好处才是他们亲娘! 这一出又一出的,不是为了要好处,她管自己儿子叫爹! “这” 村民们不敢说话。 纷纷把目光转向袁氏,且露着怀疑和不喜。 “和儿一个半大孩子,一时说急眼,你们有必要这么死咬着不放?” 袁氏真的很不明白,一群人加起来都几百岁,为何偏偏跟一个半大孩子计较。 不就是不小心说错话,谁还没个口不择言的时候?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这么说,你家柳和还真诅咒过三叔全家死光光?”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咯? 村民们纷纷下意识离得更远。 半大的孩子也不是不懂事,张口就是咒人全家死光,挨打真是活该。 “嘴巴这么毒,挨打也不冤呐。” “若是普通挨打,我们夫妻咬咬牙也就认了,三房是直接朝着心窝子踹,我儿子血都喷老远!” 这话,又让众人纠结起来。 柳瑜一直想说话,被老周氏死死捂住嘴。 这么久的时间,愣是一个机会都没找的到。 这次,终于掰开老周氏的手,“二伯母,大爷爷下手有分寸,堂哥的伤看着严重,顶多胸口青几天,绝对不会有内伤。” “你说不会就不会?小鱼儿,二伯母吃过的盐比你喝的水都多,是不是内伤看一眼就知道,若是因为这事逼的我们一家三口没活路,别怪二伯母直接赖在你们三房不走!” 袁氏很自信自己的判断,又觉得众目睽睽之下,不管公婆多偏心都没法耍赖,于是,为了逼人,干脆撕破脸。 恰在此时,柳冬粗犷地声音从门外传出,“娘,我回来了,把大夫也给请了过来。” 说完,就带着大夫进门。 看到院子乌压压的人后,捂着胸口后退一步,“没走错门啊?” “大夫来的正好,”袁氏大喜,“他肯定能证明我家相公和儿子的伤势!” 袁氏说完,不顾众人反应,冲破层层封锁,直接向大夫冲过去,差点把人撞倒。 “你这妇人,好生无礼!”大夫气的脸都黑了。 “我的错我的错,大夫,咱们赶紧去看病人。” 袁氏说完,把人引回自己家。 见状,村民们面面相觑起来。 事情到这一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反而更让人为难起来。 “柳婶,若是柳夏父子真的因为挨打不能干活,三房可能多少都要帮衬点。” “都说了他们两个没事,你们若是不信,等大夫出来就是,为何现在就咄咄逼人?就不怕搞错事被打脸?” 柳瑜的话很不客气。 在场的又是当家人,被一个小孩指着鼻子骂,所有人都不高兴起来。 “小鱼儿,甭管怎么说,人都是你打伤的,若是真有个闪失,你二伯家肯定要你养。” “就是,你那么有本事,都能得县太爷的赏,多养几个人也就多几双筷子的事!” “闭嘴,”老周氏死死捂住孙女的嘴不让她再说话,自个倒是忍不住咆哮,“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是?柳家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一个两个这么着急,莫不是看小鱼儿没爹好欺负?” 老周氏发飙,顿时,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白村正站在人群中,从过来就一言不发,这会,也不得不出声。 “差不多就行了,你们在这着急忙慌,柳夏领不领情还是两说呢,别到最后弄得两头不是人。” 这话,更加扎心。 村民们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屋内,大夫已经诊脉结束。 袁氏却拦着不让人走,“大夫,您再重新把一次脉,怎么可能呢?我相公和儿子伤成这样,怎么只是皮外伤?” “你这妇人胡搅蛮缠不是?”大夫有些不高兴,“他们俩也就看着严重,五脏六腑一点问题都没有,就算不用药,过个四五天也能好。” “可是,我儿子都吐血了!” 眼见为实,袁氏怎么都不敢相信喷血的儿子没事。 “你儿子胸口郁气很重,这口瘀血吐出来反而对身体更好,以后注意点,别让他小小年纪就想这么多。” 大夫说完,捡好药直接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夫,求求你,再帮忙把一次脉,一次就好!” “你这妇人好生奇怪,别人都求着轻伤,你倒是希望越重越好,也罢,让你彻底死心。” 大夫忍着不耐,又一次给两人把脉,得出相同的结论。 袁氏实在没法接受,拉着人不让走。 “你够了,”柳冬满头黑线,“老二没伤着身体是好事,你要是不满意,自己拿棍子打,为难大夫有什么意思?” 这话,让袁氏和大夫同时一怔。 两人都怀疑柳冬是二愣子。 袁氏也终于反应过来,脸色虽然难看,到底不再拉着大夫的袖子不放。 院子里的人得知这个结果后,顿时,跟吞了苍蝇一样。 一群人为柳夏讨公道,先一再发现被欺骗,后来更是被夫妻俩亲自打脸。 三房得罪了,二房也没帮上,还真是里外不是人! 村民的这些不满,全化成了对袁氏的恼恨。 “妇道人家就是不能信,不经事,永远猜不到究竟是人是鬼。” 第134章 里外不是人 袁氏直接装傻,“娘,你想要我说啥?” 事到如今还在设套,老周氏彻底死心,“果然日久见人心,往常还真是小瞧了你。” 闻言,袁氏立刻低下头,不敢对上婆婆的视线。 总觉得自己在这种眼神下,连藏在最心底的那点隐秘,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柳婶,差不多够了,知道你厉害,乡亲们还在就威胁儿媳,是不是太过了?” “闭嘴!”老周氏狠狠剜一眼出声人,“事情都还能搞清楚,你着急什么?急着被我打?” 说着,老周氏走出去,食指指着二房所在的位置,“他们父子俩,小的诅咒叔叔全家死光,老的快三十岁的人不要老脸对侄女出手,你们确定要为这种人主持公道?” 老周氏这次真的算看明白,对二儿子一家,好处才是他们亲娘! 这一出又一出的,不是为了要好处,她管自己儿子叫爹! “这” 村民们不敢说话。 纷纷把目光转向袁氏,且露着怀疑和不喜。 “和儿一个半大孩子,一时说急眼,你们有必要这么死咬着不放?” 袁氏真的很不明白,一群人加起来都几百岁,为何偏偏跟一个半大孩子计较。 不就是不小心说错话,谁还没个口不择言的时候?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这么说,你家柳和还真诅咒过三叔全家死光光?”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咯? 村民们纷纷下意识离得更远。 半大的孩子也不是不懂事,张口就是咒人全家死光,挨打真是活该。 “嘴巴这么毒,挨打也不冤呐。” “若是普通挨打,我们夫妻咬咬牙也就认了,三房是直接朝着心窝子踹,我儿子血都喷老远!” 这话,又让众人纠结起来。 柳瑜一直想说话,被老周氏死死捂住嘴。 这么久的时间,愣是一个机会都没找的到。 这次,终于掰开老周氏的手,“二伯母,大爷爷下手有分寸,堂哥的伤看着严重,顶多胸口青几天,绝对不会有内伤。” “你说不会就不会?小鱼儿,二伯母吃过的盐比你喝的水都多,是不是内伤看一眼就知道,若是因为这事逼的我们一家三口没活路,别怪二伯母直接赖在你们三房不走!” 袁氏很自信自己的判断,又觉得众目睽睽之下,不管公婆多偏心都没法耍赖,于是,为了逼人,干脆撕破脸。 恰在此时,柳冬粗犷地声音从门外传出,“娘,我回来了,把大夫也给请了过来。” 说完,就带着大夫进门。 看到院子乌压压的人后,捂着胸口后退一步,“没走错门啊?” “大夫来的正好,”袁氏大喜,“他肯定能证明我家相公和儿子的伤势!” 袁氏说完,不顾众人反应,冲破层层封锁,直接向大夫冲过去,差点把人撞倒。 “你这妇人,好生无礼!”大夫气的脸都黑了。 “我的错我的错,大夫,咱们赶紧去看病人。” 袁氏说完,把人引回自己家。 见状,村民们面面相觑起来。 事情到这一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反而更让人为难起来。 “柳婶,若是柳夏父子真的因为挨打不能干活,三房可能多少都要帮衬点。” “都说了他们两个没事,你们若是不信,等大夫出来就是,为何现在就咄咄逼人?就不怕搞错事被打脸?” 柳瑜的话很不客气。 在场的又是当家人,被一个小孩指着鼻子骂,所有人都不高兴起来。 “小鱼儿,甭管怎么说,人都是你打伤的,若是真有个闪失,你二伯家肯定要你养。” “就是,你那么有本事,都能得县太爷的赏,多养几个人也就多几双筷子的事!” “闭嘴,”老周氏死死捂住孙女的嘴不让她再说话,自个倒是忍不住咆哮,“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是?柳家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一个两个这么着急,莫不是看小鱼儿没爹好欺负?” 老周氏发飙,顿时,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白村正站在人群中,从过来就一言不发,这会,也不得不出声。 “差不多就行了,你们在这着急忙慌,柳夏领不领情还是两说呢,别到最后弄得两头不是人。” 这话,更加扎心。 村民们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屋内,大夫已经诊脉结束。 袁氏却拦着不让人走,“大夫,您再重新把一次脉,怎么可能呢?我相公和儿子伤成这样,怎么只是皮外伤?” “你这妇人胡搅蛮缠不是?”大夫有些不高兴,“他们俩也就看着严重,五脏六腑一点问题都没有,就算不用药,过个四五天也能好。” “可是,我儿子都吐血了!” 眼见为实,袁氏怎么都不敢相信喷血的儿子没事。 “你儿子胸口郁气很重,这口瘀血吐出来反而对身体更好,以后注意点,别让他小小年纪就想这么多。” 大夫说完,捡好药直接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夫,求求你,再帮忙把一次脉,一次就好!” “你这妇人好生奇怪,别人都求着轻伤,你倒是希望越重越好,也罢,让你彻底死心。” 大夫忍着不耐,又一次给两人把脉,得出相同的结论。 袁氏实在没法接受,拉着人不让走。 “你够了,”柳冬满头黑线,“老二没伤着身体是好事,你要是不满意,自己拿棍子打,为难大夫有什么意思?” 这话,让袁氏和大夫同时一怔。 两人都怀疑柳冬是二愣子。 袁氏也终于反应过来,脸色虽然难看,到底不再拉着大夫的袖子不放。 院子里的人得知这个结果后,顿时,跟吞了苍蝇一样。 一群人为柳夏讨公道,先一再发现被欺骗,后来更是被夫妻俩亲自打脸。 三房得罪了,二房也没帮上,还真是里外不是人! 村民的这些不满,全化成了对袁氏的恼恨。 “妇道人家就是不能信,不经事,永远猜不到究竟是人是鬼。” 第135章 离开 这句话,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村民们对袁氏的感官一跌再跌,恨不得再也不打交道。 事情传开后,整个二房的人品都受到质疑,甚至只要出门,就会受到讥讽中带着戏谑的目光。 被逼无奈下,柳夏连伤都没养好,直接找到柳冬,“大哥,我准备把房子和地卖了,你要不要?” “卖房卖地?” 正在喝水的柳冬被这话吓得直接呛出来。 “老二,你没疯?马上就要收粮了,你要把地卖了?” “对,要不要给一句话,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不是,卖了这些,你们一家吃什么住哪里?难不成举家搬迁?” “对!” 闻言,柳冬沉默一瞬,须臾抬头,认真问道,“你没开玩笑?” “我倒是想开玩笑,”只两天而已,柳夏看起来老了十岁不止,“然而,三家村这里确实待不下去了,爹娘不待见,村里人也各种误会,我们一家连门都不敢出,待下去也没意思。” “还不是你自己作的,”柳冬毫不客气指责,“爹娘偏心归偏心,一直都有一个度,老三做的最多,其实得到的反而最少,明知道这些,你还较真,这不是自己找麻烦?” “大哥,你真的甘心?” 虽然跟死人争强好胜的行为很傻,柳夏却依旧忍不住这种冲突。 或许,所有人都忘记了,可他还记得清楚。 最初,自己才是家里最受宠爱得那个,直到,弟弟出生。 所有的目光、夸赞、精粮全都转移到更小的那里,没有人在意自己这个曾经最小的存在。 他就像被排斥在外的幼兽,孤独而执着与所有人闹别扭,希望引来更多的注意力。 然而,于事无补。 逝去的终归逝去,无法挽留也不给人挽留的机会。 曾经伸手就能抓住的东西,最终变得遥不可及。 柳冬其实能理解柳夏的心情,某种程度上,两人同病相怜。 甚至,他身为老大更惨,要经历两遍。 唯一比老二好的一点就是,身为长子,无论如何都会在父母心里留下一角,不至于被忽略个彻底。 “十个手指头还有短有长,这种事,只能自己看开,再说了,你自己不也这样!为了儿子能拼命,女儿不换彩礼就是对的起她。” “这怎么能一样?男孩和女孩怎么能放在一起比?” “没啥不一样的,男孩能传宗接代,女孩也招婿,别为自己偏心找借口,这点,我就比你强,至少我敢承认自己偏心。” “我真不是……” “得了得了,不是说卖房,准备卖多少钱?先说话,分家的时候你也在,超过这个数我也拿不出来。” “三间房子给七两银子就成,地都是好地,马上要收粮,一亩低于八两我不卖,你若是吃不下,我去找别人。” “价钱确实公道,只是钱……” “你可以问别人借,我倒是无所谓卖给谁,只要拿到钱就成。” 看到柳夏的态度,柳冬算彻底明白了,“你这是打算一辈子不回来?” “对!这个村,已经没我们一家的容身之地。” “哪有这么严重,这几天村里没新鲜事,时间久了就好了,你脸皮……不是,你心胸那么宽广,忍忍就过去了。” “早忍够了,大哥,要不要买就一句话,你别总扯这些有的没的,说实话,我是真的受够了,换个地方是好是歹我都认。” 不停地遇挫被否定,柳夏都已经怀疑人生。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跟老柳家八字相克。 “钱是真不够,但是,”话音一转,柳冬语重心长开口,“听哥一句,给自己留条退路,房子卖就卖了,地先留一半,安顿好再处置。” “不用,我这次……” “你这次是投奔岳家对?” “对,我丈母娘一直对我们不错,这次去投奔,也省的我媳妇想娘家想的整宿整宿的哭。” 闻言,柳冬嘴角抽搐。 看柳夏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微妙。 “老二,你是不是脑袋有病?亲爹亲娘都不信,信什么丈母娘?” “岳父岳母对我们两口子确实很不错,以前也没少往家里送东西。” “那是因为咱家送的更多,”柳冬不以为意,“当初老三能打猎,不管是徐家还是袁家都得了不少好处,不过是袁家比徐家聪明,明白不能只进不出!” 讲到这件事,柳冬就觉得很没面子。 袁家送的东西再差,好歹也意思了下,他的老岳仗倒是好,比貔貅还厉害,不准时送过去人家还会主动上门要。 “不可能?” 见状,柳冬直摇头。 “咱爹娘没对你干啥,你都跟防贼似的,把人往最坏的地方想,你岳家除了送点吃的,还做了啥?你可长点心,好歹给自己留条路,不为你,也为柳和。” “那行!” 柳夏考虑再三,选择接受柳冬的建议。 两兄弟商量好,大房帮忙种着,给三成租子就行。 柳夏走的很果决,拿到银子后,立刻买了头牛车拉东西,连夜离开。 柳家二老也是第二天被大儿子通知才知道这事。 “看到没,”老周氏狠狠斜老爷子一眼,“你拿人家当儿子,人家可没把你当爹。” 这话,说的老爷子脸色铁青。 “村里人说的话确实难听,他走了也好。” “你倒是好心性!” 闻言,老爷子动动嘴,没敢接话。 老太太还想再讽刺几句,看到他失落的样子,又给忍了下来。 “这样也好,是好是歹都是他自个儿选的,怨不得别人!” 第135章 离开 这句话,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村民们对袁氏的感官一跌再跌,恨不得再也不打交道。 事情传开后,整个二房的人品都受到质疑,甚至只要出门,就会受到讥讽中带着戏谑的目光。 被逼无奈下,柳夏连伤都没养好,直接找到柳冬,“大哥,我准备把房子和地卖了,你要不要?” “卖房卖地?” 正在喝水的柳冬被这话吓得直接呛出来。 “老二,你没疯?马上就要收粮了,你要把地卖了?” “对,要不要给一句话,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不是,卖了这些,你们一家吃什么住哪里?难不成举家搬迁?” “对!” 闻言,柳冬沉默一瞬,须臾抬头,认真问道,“你没开玩笑?” “我倒是想开玩笑,”只两天而已,柳夏看起来老了十岁不止,“然而,三家村这里确实待不下去了,爹娘不待见,村里人也各种误会,我们一家连门都不敢出,待下去也没意思。” “还不是你自己作的,”柳冬毫不客气指责,“爹娘偏心归偏心,一直都有一个度,老三做的最多,其实得到的反而最少,明知道这些,你还较真,这不是自己找麻烦?” “大哥,你真的甘心?” 虽然跟死人争强好胜的行为很傻,柳夏却依旧忍不住这种冲突。 或许,所有人都忘记了,可他还记得清楚。 最初,自己才是家里最受宠爱得那个,直到,弟弟出生。 所有的目光、夸赞、精粮全都转移到更小的那里,没有人在意自己这个曾经最小的存在。 他就像被排斥在外的幼兽,孤独而执着与所有人闹别扭,希望引来更多的注意力。 然而,于事无补。 逝去的终归逝去,无法挽留也不给人挽留的机会。 曾经伸手就能抓住的东西,最终变得遥不可及。 柳冬其实能理解柳夏的心情,某种程度上,两人同病相怜。 甚至,他身为老大更惨,要经历两遍。 唯一比老二好的一点就是,身为长子,无论如何都会在父母心里留下一角,不至于被忽略个彻底。 “十个手指头还有短有长,这种事,只能自己看开,再说了,你自己不也这样!为了儿子能拼命,女儿不换彩礼就是对的起她。” “这怎么能一样?男孩和女孩怎么能放在一起比?” “没啥不一样的,男孩能传宗接代,女孩也招婿,别为自己偏心找借口,这点,我就比你强,至少我敢承认自己偏心。” “我真不是……” “得了得了,不是说卖房,准备卖多少钱?先说话,分家的时候你也在,超过这个数我也拿不出来。” “三间房子给七两银子就成,地都是好地,马上要收粮,一亩低于八两我不卖,你若是吃不下,我去找别人。” “价钱确实公道,只是钱……” “你可以问别人借,我倒是无所谓卖给谁,只要拿到钱就成。” 看到柳夏的态度,柳冬算彻底明白了,“你这是打算一辈子不回来?” “对!这个村,已经没我们一家的容身之地。” “哪有这么严重,这几天村里没新鲜事,时间久了就好了,你脸皮……不是,你心胸那么宽广,忍忍就过去了。” “早忍够了,大哥,要不要买就一句话,你别总扯这些有的没的,说实话,我是真的受够了,换个地方是好是歹我都认。” 不停地遇挫被否定,柳夏都已经怀疑人生。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跟老柳家八字相克。 “钱是真不够,但是,”话音一转,柳冬语重心长开口,“听哥一句,给自己留条退路,房子卖就卖了,地先留一半,安顿好再处置。” “不用,我这次……” “你这次是投奔岳家对?” “对,我丈母娘一直对我们不错,这次去投奔,也省的我媳妇想娘家想的整宿整宿的哭。” 闻言,柳冬嘴角抽搐。 看柳夏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微妙。 “老二,你是不是脑袋有病?亲爹亲娘都不信,信什么丈母娘?” “岳父岳母对我们两口子确实很不错,以前也没少往家里送东西。” “那是因为咱家送的更多,”柳冬不以为意,“当初老三能打猎,不管是徐家还是袁家都得了不少好处,不过是袁家比徐家聪明,明白不能只进不出!” 讲到这件事,柳冬就觉得很没面子。 袁家送的东西再差,好歹也意思了下,他的老岳仗倒是好,比貔貅还厉害,不准时送过去人家还会主动上门要。 “不可能?” 见状,柳冬直摇头。 “咱爹娘没对你干啥,你都跟防贼似的,把人往最坏的地方想,你岳家除了送点吃的,还做了啥?你可长点心,好歹给自己留条路,不为你,也为柳和。” “那行!” 柳夏考虑再三,选择接受柳冬的建议。 两兄弟商量好,大房帮忙种着,给三成租子就行。 柳夏走的很果决,拿到银子后,立刻买了头牛车拉东西,连夜离开。 柳家二老也是第二天被大儿子通知才知道这事。 “看到没,”老周氏狠狠斜老爷子一眼,“你拿人家当儿子,人家可没把你当爹。” 这话,说的老爷子脸色铁青。 “村里人说的话确实难听,他走了也好。” “你倒是好心性!” 闻言,老爷子动动嘴,没敢接话。 老太太还想再讽刺几句,看到他失落的样子,又给忍了下来。 “这样也好,是好是歹都是他自个儿选的,怨不得别人!” 第136章 接旨 柳老二的搬走,对柳家没任何影响。 转眼就到了收粮的季节。 因为第一个用水车,三家营的情况比周围村子好很多,虽然也受旱灾的影响,但粮食减产不足一成。 交完税粮,还能稍稍结余一点。 这天,柳瑜泡好药浴后,在院子里打拳。 荀逸在旁边托着下巴观赏。 “小鱼儿,你天天练武,是想上阵杀敌吗?” “当然不是,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保护自己还有亲人。” 柳瑜擦擦汗,顺势去房间洗个澡。 刚穿好衣服晒头发,就听到院子外踏踏的马蹄声,“什么情况?” 她警惕地跑向门外。 这时代能用马的,屈指可数,一下十来匹马的,不是官兵就是土匪。 老周氏在外面跟人聊天,炫耀自己孙女多么有本事。 忽然看到一队兵马冲着自家院子跑,立马就小跑着跟上,“你们什么人啊?” “放肆,我们是传旨的天使!” 声音有点奸细,面容却方方正正,并不像传说中那么白净。 “贤公公别见怪,乡下妇人见识短浅,不懂事,不知道您的身份,这位是县主的祖母。” “算了,毕竟是县主的祖母,还是给她留点面子比较好。” 说完,干净利落的下马。 留下老周氏,两腿颤颤站在外面一动不动。 柳瑜嘴唇紧抿, 眉头下垂, 精致的小脸冰冷冰冷的,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她生气了。 她不歧视太监,但是这人,真的很讨厌。 奉命给自己传旨, 却训斥自己祖母, 谁给他的权利? “你就是柳瑜?” 贤公公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底满满都是怀疑。 就是这姑娘造出的水车, 还提出堆肥、追肥? 才这么大一点, 女红都还没学会? 柳瑜没接话,只冷冷地看他一眼。 即便还没接旨, 她也是皇上亲封的县主, 轮不到一个太监挑衅。 “聋了吗?杂家在跟你说话!” “贤公公,”吴为相当无语,“你来是给羡鱼县主传旨的。” 一国之尊的皇帝对县主尚且要三分客气,一个太监, 哪来那么大脸? 贤公公身为御用之人, 哪怕不得宠, 也绝对不是蠢人。 他只是下意识瞧不起乡下人。 闻言, 不再说话, 直接宣纸。 “兹柳鸣之女柳瑜, 先后献上灌水、增产之方, 与社稷有利, 特封羡鱼县主, 另赐县主府一座,良田三百亩, 金银若干,着即日进京。” 突然就让自己进京, 柳瑜有些反应不过来。 “高兴傻了?快接旨,”吴为催促, “贤公公还等着呢!” “谢陛下隆恩。” 说完,柳瑜双手接住。 “事情已经办完, 杂家先走一步。” 贤公公不喜欢柳瑜, 冷哼一声,直接离开。 不过,即便这样,他也得按照规矩, 留下一队人马护送县主进京。 “小鱼儿,”吴为很是感慨, “没想到你比我还先进京!” “吴叔客气, 您年底考评定然为上,最迟明年就能回京。” 眨眨眼,她问出自己最关心的,“对了,您知道陛下为何突然萱我进京吗?” “主要怕埋没人才,”吴为朝京城方向拱拱手,“当今重视农桑, 你既然有这个天份, 待在乡下就太浪费,只堆肥这一件事, 就让庄稼提升三成的产量,陛下他盼着你拿出更多利国利民的东西。” 县主看着身份低,其实不然。 按照规矩, 这种身份只能给皇室女子,柳瑜能得到,吴为都没想到。 由此可见,当今对农桑的重视,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原来如此!” 柳瑜摸摸鼻子。 当初只是试探性地走这条路,没想到意外的顺利。 “陛下也是用心良苦,特意在京城给你置办好房子和地,”吴为语气酸溜溜的,“我等得一幅字都要裱起来供着,你这丫头年纪轻轻,造化却不小。” 柳瑜不敢接话,笑嘻嘻把人送出门外,然后号召全家收拾行李。 “老头子, ”老周氏使劲扇丈夫一巴掌, “我不是在做梦?” “你既然不信, ”柳老爷子嘶一下抽气,“干嘛不打自己?” “废话, 当然是怕疼。” “不可理喻!” 甩甩袖子,老爷子直接回房收拾东西。 即便被打了一巴掌,走路依旧轻飘飘的。 祖宗啊,我竟然也有进京的一天,那可是皇帝老爷的地盘。 果然,还是老儿子好,哪怕走,都给自己和老婆子留下个依靠。 县主,听起来就很厉害,即便到京城,应该也不用受别人欺负。 好不真实! 小周氏也是一样的想法,她尖叫着抱住柳瑜,“闺女,我们要去京城了,去皇帝老爷待的京城了!” 完全不敢相信这么大的馅饼会砸在自己头上。 “嗯,”柳瑜轻柔却不失有力地把亲娘的手指一个个掰开,“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赶紧去收拾东西,越早收拾好越早到。” “对对对,我这就去。” 说完,蹭一下没影。 速度迷一样。 “真的要去京城?”荀逸突然消沉起来。 他感觉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这人如光芒四射的太阳,而自己,则厮混在泥里的青蛙。 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不去?”柳瑜惊讶,“莫非你想抗旨?” “不是。” “那就对了,”柳瑜捏了捏他的脸,“赶紧收拾东西,记得通知狗根他们三个一起走。” “嗯!” 荀逸定定地看着柳瑜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 有些事,只能自己知道,有些情绪,也只能自己消化。 第136章 接旨 柳老二的搬走,对柳家没任何影响。 转眼就到了收粮的季节。 因为第一个用水车,三家营的情况比周围村子好很多,虽然也受旱灾的影响,但粮食减产不足一成。 交完税粮,还能稍稍结余一点。 这天,柳瑜泡好药浴后,在院子里打拳。 荀逸在旁边托着下巴观赏。 “小鱼儿,你天天练武,是想上阵杀敌吗?” “当然不是,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保护自己还有亲人。” 柳瑜擦擦汗,顺势去房间洗个澡。 刚穿好衣服晒头发,就听到院子外踏踏的马蹄声,“什么情况?” 她警惕地跑向门外。 这时代能用马的,屈指可数,一下十来匹马的,不是官兵就是土匪。 老周氏在外面跟人聊天,炫耀自己孙女多么有本事。 忽然看到一队兵马冲着自家院子跑,立马就小跑着跟上,“你们什么人啊?” “放肆,我们是传旨的天使!” 声音有点奸细,面容却方方正正,并不像传说中那么白净。 “贤公公别见怪,乡下妇人见识短浅,不懂事,不知道您的身份,这位是县主的祖母。” “算了,毕竟是县主的祖母,还是给她留点面子比较好。” 说完,干净利落的下马。 留下老周氏,两腿颤颤站在外面一动不动。 柳瑜嘴唇紧抿, 眉头下垂, 精致的小脸冰冷冰冷的,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她生气了。 她不歧视太监,但是这人,真的很讨厌。 奉命给自己传旨, 却训斥自己祖母, 谁给他的权利? “你就是柳瑜?” 贤公公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底满满都是怀疑。 就是这姑娘造出的水车, 还提出堆肥、追肥? 才这么大一点, 女红都还没学会? 柳瑜没接话,只冷冷地看他一眼。 即便还没接旨, 她也是皇上亲封的县主, 轮不到一个太监挑衅。 “聋了吗?杂家在跟你说话!” “贤公公,”吴为相当无语,“你来是给羡鱼县主传旨的。” 一国之尊的皇帝对县主尚且要三分客气,一个太监, 哪来那么大脸? 贤公公身为御用之人, 哪怕不得宠, 也绝对不是蠢人。 他只是下意识瞧不起乡下人。 闻言, 不再说话, 直接宣纸。 “兹柳鸣之女柳瑜, 先后献上灌水、增产之方, 与社稷有利, 特封羡鱼县主, 另赐县主府一座,良田三百亩, 金银若干,着即日进京。” 突然就让自己进京, 柳瑜有些反应不过来。 “高兴傻了?快接旨,”吴为催促, “贤公公还等着呢!” “谢陛下隆恩。” 说完,柳瑜双手接住。 “事情已经办完, 杂家先走一步。” 贤公公不喜欢柳瑜, 冷哼一声,直接离开。 不过,即便这样,他也得按照规矩, 留下一队人马护送县主进京。 “小鱼儿,”吴为很是感慨, “没想到你比我还先进京!” “吴叔客气, 您年底考评定然为上,最迟明年就能回京。” 眨眨眼,她问出自己最关心的,“对了,您知道陛下为何突然萱我进京吗?” “主要怕埋没人才,”吴为朝京城方向拱拱手,“当今重视农桑, 你既然有这个天份, 待在乡下就太浪费,只堆肥这一件事, 就让庄稼提升三成的产量,陛下他盼着你拿出更多利国利民的东西。” 县主看着身份低,其实不然。 按照规矩, 这种身份只能给皇室女子,柳瑜能得到,吴为都没想到。 由此可见,当今对农桑的重视,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原来如此!” 柳瑜摸摸鼻子。 当初只是试探性地走这条路,没想到意外的顺利。 “陛下也是用心良苦,特意在京城给你置办好房子和地,”吴为语气酸溜溜的,“我等得一幅字都要裱起来供着,你这丫头年纪轻轻,造化却不小。” 柳瑜不敢接话,笑嘻嘻把人送出门外,然后号召全家收拾行李。 “老头子, ”老周氏使劲扇丈夫一巴掌, “我不是在做梦?” “你既然不信, ”柳老爷子嘶一下抽气,“干嘛不打自己?” “废话, 当然是怕疼。” “不可理喻!” 甩甩袖子,老爷子直接回房收拾东西。 即便被打了一巴掌,走路依旧轻飘飘的。 祖宗啊,我竟然也有进京的一天,那可是皇帝老爷的地盘。 果然,还是老儿子好,哪怕走,都给自己和老婆子留下个依靠。 县主,听起来就很厉害,即便到京城,应该也不用受别人欺负。 好不真实! 小周氏也是一样的想法,她尖叫着抱住柳瑜,“闺女,我们要去京城了,去皇帝老爷待的京城了!” 完全不敢相信这么大的馅饼会砸在自己头上。 “嗯,”柳瑜轻柔却不失有力地把亲娘的手指一个个掰开,“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赶紧去收拾东西,越早收拾好越早到。” “对对对,我这就去。” 说完,蹭一下没影。 速度迷一样。 “真的要去京城?”荀逸突然消沉起来。 他感觉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这人如光芒四射的太阳,而自己,则厮混在泥里的青蛙。 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不去?”柳瑜惊讶,“莫非你想抗旨?” “不是。” “那就对了,”柳瑜捏了捏他的脸,“赶紧收拾东西,记得通知狗根他们三个一起走。” “嗯!” 荀逸定定地看着柳瑜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 有些事,只能自己知道,有些情绪,也只能自己消化。 第137章 心梗 三家营并不大,也没什么秘密。 天使后脚才走,柳瑜被封县主,不日进京的消息便传开。 如同一滴水倒进油锅,整个三家营都炸蒙了。 白家。 白族长蹭一下站起来,动作太过迅猛,椅子都带翻了,“柳瑜被封为县主,圣上还让他们进京?” 怎么可能? 多少男子都没完成的事,怎么让一个小丫头做到了? 这么想着,他眺望一眼还在书房的孙子。 明明自家轩儿更优秀,怎么会被柳瑜这个小姑娘压的这么厉害? 白轩听到后,抄书的手立刻顿住,“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之前就觉得,小鱼儿出类拔萃,没想到比自己想象的更出众。 即便白轩心境平和,也生出一股斗志。 无论在学堂还是村子,都没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内心里,他是骄傲的,自负的,表面温和,其实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上次虽然发现柳瑜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然而自大遮住了眼睛, 并没有特别重视。 今天的事, 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过来,连喘息的机会都没留。 “轩儿,稳住心神, ”白族长长叹一声, “你多智近妖,有自己的路走, 无须跟他人作比。” “祖父,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说完, 便放空思绪, 转注地练字。 与白家的内敛相比,村里其他人就比较奔放。 反应快的人,毫不犹豫带着家里最好的东西锦上添花,而那些木讷的, 则在家里发起牢骚。 柳老大家尤甚。 “当家的, ”柳大嫂毁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 当初就不分家。” 跟着一起进京, 风光又能享福。 柳老大没说话, 蹲在地上一馆接一馆旱烟抽。 从前种种一一掠过脑海, 只留下父母对自己的绝情, 良久, 神情难辨地吐出一句话,“要是没老三就好。” 这辈子, 无论自己还是老二,都活在他的阴影下。 原以为他死后自己终于能出头, 却没注意他留下一个妖孽闺女。 如果没有他,老爷子老太太不会看不上自己, 小鱼儿也合该是自己女儿。 名声也好,钱财也罢, 通通都是自己的。 “没老三就没小鱼儿, 咱们更沾不上光!” “话不是那样说,她既然注定是柳家闺女,即便没老三,也会投胎过来。” 柳大嫂想反驳, 抿抿嘴又默认了这说法,“当家的, 你说咱们跪下来求爹娘, 他们会让咱们一起去京城吗?” “别做梦,不可能的,娘眼中大房只会拖后腿,她绝对不会允许小鱼儿被黏上。” “试试,不成就算了,成了就是赚,反正也没吃亏。” 越想越激动, 直接拖着丈夫出门。 柳老大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 心里却抱着一丝侥幸,半推半就跟着一起过来。 然而, 两人刚到门口,身穿甲衣的官兵便拦着去路,“站住, 县主府邸,闲人止步。” 寒气逼人的刀尖直逼两人,吓得他们连眼都不敢睁,“官爷饶命,我不是外人,是县主的亲大伯。” “等着,我去通报。” 听到两人来,思索片刻,柳瑜还是答应下来,“让他们进来。” 她对这两人没感情,可老爷子老太太不一样,再嫌弃也是亲儿子,心里肯定有他的份量。 这次进京,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回来,与其一直惦记,倒不如现在就说清楚。 两人进来后,柳瑜没有多待, 把空间让给老爷子和老太太。 临走前能看儿子一眼,不管老爷子还是老太太,嘴上不上,心里却很高兴。 柳老爹:“老大,以后好好过日子。” 这孩子心思多也好,不容易吃亏,只要不算计自家人,其实也不是啥坏事。 “爹,”柳老大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是你们亲儿子,为何不能一起进京?儿子可以发誓好好侍奉你们。” 这话一出,老爷子肉眼可见的失望。 本以为儿子舍不得自己,结果只是自作多情。 老周氏本来还想说什么,见状,黑着脸闭紧嘴巴。 沉默一瞬,老爷子沉声斥责,“你若真想侍奉我们,为什么非要去京城?三家营不行?果然,就不该对你心软!” “爹,话不能这样说,”柳大嫂不甘心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去京城吃香的喝辣,我们却只能在三家营肯野菜疙瘩窝窝头,换成谁愿意?您对我们夫妻不满,孙子孙女总要顾忌?他们可不是外人。” “你们是不是搞错一件事,”老周氏实在忍不住才插话,“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还需要小鱼儿养,哪来的本事帮你们养孩子?他们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需要还没及笄的堂妹养?” 何其荒谬无耻,偏偏这夫妻俩振振有词,说的好像自己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老爷子原本不太忍心,听到这话,立刻反应过来,“你娘说的没错,你若是来给我们送口粮,我还当你有点孝心,可惜……” 果然,就不该有什么期待。 “小鱼儿才多大,还不是听你们的……” 话还没说完,老周氏直接挥挥手,招呼人把她扔出去。 “老大,”她心累地转向儿子,“我们养你一场,不求啥回报,却也不想给自个儿添堵,以后就别见面了,免得伤情分!” 每次都是这样,心怀期待的过来,心梗的离去。 人啊,真的说变就变,以前多好的孩子,越发左性。 踏踏实实不好吗?净整这些幺蛾子! 老爷子一样想法,他也心身俱疲,“为了双方都好,以后就别再见了。” 原先还想把家里带不走的全交给他,还是算了,免得又生起不该起的心思。 二弟家日子也不好过,有这些东西帮衬,想必不会再吃了上顿没下顿。 柳老大夫妻打死也不会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想占便宜,最后却连根毛都没落到。 等柳家整个离开时,他想接手房子和地,却发现被老爷子尽数交给二叔。 当即,气的眼睛都快爆开,“宁愿把东西留给二叔都不让我碰,难道我不是亲儿子?” 第137章 心梗 三家营并不大,也没什么秘密。 天使后脚才走,柳瑜被封县主,不日进京的消息便传开。 如同一滴水倒进油锅,整个三家营都炸蒙了。 白家。 白族长蹭一下站起来,动作太过迅猛,椅子都带翻了,“柳瑜被封为县主,圣上还让他们进京?” 怎么可能? 多少男子都没完成的事,怎么让一个小丫头做到了? 这么想着,他眺望一眼还在书房的孙子。 明明自家轩儿更优秀,怎么会被柳瑜这个小姑娘压的这么厉害? 白轩听到后,抄书的手立刻顿住,“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之前就觉得,小鱼儿出类拔萃,没想到比自己想象的更出众。 即便白轩心境平和,也生出一股斗志。 无论在学堂还是村子,都没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内心里,他是骄傲的,自负的,表面温和,其实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上次虽然发现柳瑜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然而自大遮住了眼睛, 并没有特别重视。 今天的事, 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过来,连喘息的机会都没留。 “轩儿,稳住心神, ”白族长长叹一声, “你多智近妖,有自己的路走, 无须跟他人作比。” “祖父,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说完, 便放空思绪, 转注地练字。 与白家的内敛相比,村里其他人就比较奔放。 反应快的人,毫不犹豫带着家里最好的东西锦上添花,而那些木讷的, 则在家里发起牢骚。 柳老大家尤甚。 “当家的, ”柳大嫂毁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 当初就不分家。” 跟着一起进京, 风光又能享福。 柳老大没说话, 蹲在地上一馆接一馆旱烟抽。 从前种种一一掠过脑海, 只留下父母对自己的绝情, 良久, 神情难辨地吐出一句话,“要是没老三就好。” 这辈子, 无论自己还是老二,都活在他的阴影下。 原以为他死后自己终于能出头, 却没注意他留下一个妖孽闺女。 如果没有他,老爷子老太太不会看不上自己, 小鱼儿也合该是自己女儿。 名声也好,钱财也罢, 通通都是自己的。 “没老三就没小鱼儿, 咱们更沾不上光!” “话不是那样说,她既然注定是柳家闺女,即便没老三,也会投胎过来。” 柳大嫂想反驳, 抿抿嘴又默认了这说法,“当家的, 你说咱们跪下来求爹娘, 他们会让咱们一起去京城吗?” “别做梦,不可能的,娘眼中大房只会拖后腿,她绝对不会允许小鱼儿被黏上。” “试试,不成就算了,成了就是赚,反正也没吃亏。” 越想越激动, 直接拖着丈夫出门。 柳老大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 心里却抱着一丝侥幸,半推半就跟着一起过来。 然而, 两人刚到门口,身穿甲衣的官兵便拦着去路,“站住, 县主府邸,闲人止步。” 寒气逼人的刀尖直逼两人,吓得他们连眼都不敢睁,“官爷饶命,我不是外人,是县主的亲大伯。” “等着,我去通报。” 听到两人来,思索片刻,柳瑜还是答应下来,“让他们进来。” 她对这两人没感情,可老爷子老太太不一样,再嫌弃也是亲儿子,心里肯定有他的份量。 这次进京,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回来,与其一直惦记,倒不如现在就说清楚。 两人进来后,柳瑜没有多待, 把空间让给老爷子和老太太。 临走前能看儿子一眼,不管老爷子还是老太太,嘴上不上,心里却很高兴。 柳老爹:“老大,以后好好过日子。” 这孩子心思多也好,不容易吃亏,只要不算计自家人,其实也不是啥坏事。 “爹,”柳老大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是你们亲儿子,为何不能一起进京?儿子可以发誓好好侍奉你们。” 这话一出,老爷子肉眼可见的失望。 本以为儿子舍不得自己,结果只是自作多情。 老周氏本来还想说什么,见状,黑着脸闭紧嘴巴。 沉默一瞬,老爷子沉声斥责,“你若真想侍奉我们,为什么非要去京城?三家营不行?果然,就不该对你心软!” “爹,话不能这样说,”柳大嫂不甘心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去京城吃香的喝辣,我们却只能在三家营肯野菜疙瘩窝窝头,换成谁愿意?您对我们夫妻不满,孙子孙女总要顾忌?他们可不是外人。” “你们是不是搞错一件事,”老周氏实在忍不住才插话,“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还需要小鱼儿养,哪来的本事帮你们养孩子?他们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需要还没及笄的堂妹养?” 何其荒谬无耻,偏偏这夫妻俩振振有词,说的好像自己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老爷子原本不太忍心,听到这话,立刻反应过来,“你娘说的没错,你若是来给我们送口粮,我还当你有点孝心,可惜……” 果然,就不该有什么期待。 “小鱼儿才多大,还不是听你们的……” 话还没说完,老周氏直接挥挥手,招呼人把她扔出去。 “老大,”她心累地转向儿子,“我们养你一场,不求啥回报,却也不想给自个儿添堵,以后就别见面了,免得伤情分!” 每次都是这样,心怀期待的过来,心梗的离去。 人啊,真的说变就变,以前多好的孩子,越发左性。 踏踏实实不好吗?净整这些幺蛾子! 老爷子一样想法,他也心身俱疲,“为了双方都好,以后就别再见了。” 原先还想把家里带不走的全交给他,还是算了,免得又生起不该起的心思。 二弟家日子也不好过,有这些东西帮衬,想必不会再吃了上顿没下顿。 柳老大夫妻打死也不会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想占便宜,最后却连根毛都没落到。 等柳家整个离开时,他想接手房子和地,却发现被老爷子尽数交给二叔。 当即,气的眼睛都快爆开,“宁愿把东西留给二叔都不让我碰,难道我不是亲儿子?” 第138章 适应 然而,柳老大再抱怨也没用,柳家的马车,早就渐行渐远。 京城比三家营繁华太多太多,红墙绿瓦、雕梁画栋,令人目不暇接。 从踏入城门,小周氏就不停的伸头往外打量,“乖乖,不愧是皇帝老爷住的地方,就是好!” 语言贫瘠的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感觉一种直冲天灵盖的震撼,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云端,感觉这辈子都没白活。 “县主府邸在外圈,挨着御赐的皇庄,马上就到,”柳瑜解释,“按照规矩,还得第一时间进宫谢恩。” “你一个人去吗?” 老周氏有些担心。 虽然孙女很成熟,比她这个大人还有成算,可到底是个孩子,真的没法放心。 “嗯,”柳瑜轻轻点头,“你们在家等我,圣上既然加封我为县主,就不会故意为难。” “我们帮不上忙,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柳老爹语重心长嘱咐,“皇宫里全是贵人,万不可轻易得罪,他们一句话就能让咱们小老百姓家破人亡!” “嗯嗯,我记住了。” 事实确实像柳瑜预料的那样,一国之君没那么多时间针对小丫头,他态度和蔼,威严却不失亲近。 “你就是羡鱼县主?” “回圣上,臣女柳瑜,皇恩浩荡特加封羡鱼县主。” “不错,”太祖饶有兴致的打量柳瑜后,满意地点点头,“虎头虎脑的,看着就机灵,难怪能捣鼓出此等利国利民的器具。” 虎头虎脑?这是什么形容词。 柳瑜一阵黑线,“不敢当圣上如此夸奖,臣女只是有些小聪明,比不得圣上宏图伟业。” “你个小丫头还想跟朕比?有志气!”太祖被逗笑,“那朕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天下百姓人人能吃饱就行。 虽然把这些推给一个小丫头有些不要脸,但是,或许人能做到呢? 反正,试试又没啥损失。 鼓励一番又照例赏赐些东西后,太祖打发人出宫。 他天天那么多事处理,能抽空见一个小丫头,已经很给面子。 柳瑜回来后,全家人一拥而上把她围住。 “小鱼儿,圣上有没有为难你?” “小鱼儿,圣上是不是八只手七个脑袋?” “小鱼儿,皇宫是不是连茅厕都是金子砌的?” 都什么奇葩问题啊! “别急,我一个个回答,”柳瑜捂住额头,“首先,圣上非但没为难人,还赏了好多东西,其次,圣上是正常人,一个脑袋两只手,最后,皇宫只是比寻常府邸大一点,跟咱们府邸差不多。” 听到这,众人有些失望,怔愣一下安静下来。 见状,柳瑜赶紧瞅准机会开溜。 她怕再待下去,这些人连圣上一天出恭几次都要问。 逃离人群后,便漫无目的在县主府闲逛。 宅邸不是特别大,只有三进,却非常精巧,隔几步就是一座假山。 后院是花园,有一个小小的水池养了几尾鱼,旁边还有凉亭供人歇息。 柳瑜自诩早见过世面,心里还是一阵满足,甚至忍不住呵呵傻笑。 “小鱼儿!” 荀逸的声音,让柳瑜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转过头,尴尬地捂住脸,“你都看到什么?” 自己那副蠢兮兮的样子,不会全被瞧个干净? 尴尬的抠脚! 荀逸其实有正事问柳瑜,看到她难得孩子气的一面,忍不住勾住嘴角,“别怕,我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笑意没那么明显,或许我就真信了。 腹诽完,柳瑜转移话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说到正事,他立刻敛起笑意变得正经,“天上不会掉馅饼,圣上又是加封你又是各种赏赐,他有什么目的?” “还能啥目的,就希望我多多为大昭做贡献呗。” “有强制要求吗?” “这倒没有,毕竟,我还是个孩子呢!” “那就好!” 听到这,荀逸才松下心里一直提着的那根神经。 时间缓缓流淌,柳家也逐渐步入正轨。 太祖知道柳家的情况,特意赏赐两个嬷嬷帮忙管家,二老和小周氏每天养尊处优。 荀逸进了太学读书。 而柳瑜,则整天泡在皇庄。 三个月后,继水车和堆肥之法后,她又献上嫁接技术以及自己培育的树月季。 在大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阐述嫁接的优势、前景,却遭到绝大多数人的反对,唯有太祖给予支持。 然而,年底收到羡鱼县主赠送的梅花盆景后,一个个的又颠颠地派人过来学习技术。 “有些人啊,就是贱骨头,”老周氏锦衣华服坐在主位,边喝茶边抱怨,“当初说咱们小鱼儿大逆不道违背伦理天和,现在怎么又觍着脸求上门?” “什么天和不天和,”柳老爹看的很透彻,“主要是自己没得到好处!” “京城这帮人全是人精,”老周氏感触很深,“你得有价值,才能让人家瞧得上,否则,面上笑眯眯,心里指不定怎么想。” 初来乍到时,老周氏曾带着儿媳参加宴席,处处受排挤,从那后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可现在,家里的请帖已经攒了一堆。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糟心事,”柳瑜笑吟吟开口,“我吩咐小厮做了好多天灯,吃完饭一起去河边放啊。” “过年就放吗?元宵怎么办?” “元宵我不一定在家。”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消沉起来。 自从进京,小鱼儿就越来越忙,忙的都是正事没法阻止,可柳家众人却越想越不得劲。 比起大富大贵,他们更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 少顷,荀逸出声,“我也有事要说!” “什么事?” 众人不约而同发问。 “太学课业越来越多,我想搬出去住在学院。” “不行,”柳老爹想也不想反驳,“小鱼儿不着家你也不着家,家里怎么办?难不成指望我和你奶两个老不死?” 荀逸很坚持,“我尽量抽时间处理。” 来京城的时间不长,却足够一个人退去天真和单纯。 他再也不是那个以为凭借撒娇服软就能抓住一切的乡下少年。 第138章 适应 然而,柳老大再抱怨也没用,柳家的马车,早就渐行渐远。 京城比三家营繁华太多太多,红墙绿瓦、雕梁画栋,令人目不暇接。 从踏入城门,小周氏就不停的伸头往外打量,“乖乖,不愧是皇帝老爷住的地方,就是好!” 语言贫瘠的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感觉一种直冲天灵盖的震撼,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云端,感觉这辈子都没白活。 “县主府邸在外圈,挨着御赐的皇庄,马上就到,”柳瑜解释,“按照规矩,还得第一时间进宫谢恩。” “你一个人去吗?” 老周氏有些担心。 虽然孙女很成熟,比她这个大人还有成算,可到底是个孩子,真的没法放心。 “嗯,”柳瑜轻轻点头,“你们在家等我,圣上既然加封我为县主,就不会故意为难。” “我们帮不上忙,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柳老爹语重心长嘱咐,“皇宫里全是贵人,万不可轻易得罪,他们一句话就能让咱们小老百姓家破人亡!” “嗯嗯,我记住了。” 事实确实像柳瑜预料的那样,一国之君没那么多时间针对小丫头,他态度和蔼,威严却不失亲近。 “你就是羡鱼县主?” “回圣上,臣女柳瑜,皇恩浩荡特加封羡鱼县主。” “不错,”太祖饶有兴致的打量柳瑜后,满意地点点头,“虎头虎脑的,看着就机灵,难怪能捣鼓出此等利国利民的器具。” 虎头虎脑?这是什么形容词。 柳瑜一阵黑线,“不敢当圣上如此夸奖,臣女只是有些小聪明,比不得圣上宏图伟业。” “你个小丫头还想跟朕比?有志气!”太祖被逗笑,“那朕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天下百姓人人能吃饱就行。 虽然把这些推给一个小丫头有些不要脸,但是,或许人能做到呢? 反正,试试又没啥损失。 鼓励一番又照例赏赐些东西后,太祖打发人出宫。 他天天那么多事处理,能抽空见一个小丫头,已经很给面子。 柳瑜回来后,全家人一拥而上把她围住。 “小鱼儿,圣上有没有为难你?” “小鱼儿,圣上是不是八只手七个脑袋?” “小鱼儿,皇宫是不是连茅厕都是金子砌的?” 都什么奇葩问题啊! “别急,我一个个回答,”柳瑜捂住额头,“首先,圣上非但没为难人,还赏了好多东西,其次,圣上是正常人,一个脑袋两只手,最后,皇宫只是比寻常府邸大一点,跟咱们府邸差不多。” 听到这,众人有些失望,怔愣一下安静下来。 见状,柳瑜赶紧瞅准机会开溜。 她怕再待下去,这些人连圣上一天出恭几次都要问。 逃离人群后,便漫无目的在县主府闲逛。 宅邸不是特别大,只有三进,却非常精巧,隔几步就是一座假山。 后院是花园,有一个小小的水池养了几尾鱼,旁边还有凉亭供人歇息。 柳瑜自诩早见过世面,心里还是一阵满足,甚至忍不住呵呵傻笑。 “小鱼儿!” 荀逸的声音,让柳瑜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转过头,尴尬地捂住脸,“你都看到什么?” 自己那副蠢兮兮的样子,不会全被瞧个干净? 尴尬的抠脚! 荀逸其实有正事问柳瑜,看到她难得孩子气的一面,忍不住勾住嘴角,“别怕,我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笑意没那么明显,或许我就真信了。 腹诽完,柳瑜转移话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说到正事,他立刻敛起笑意变得正经,“天上不会掉馅饼,圣上又是加封你又是各种赏赐,他有什么目的?” “还能啥目的,就希望我多多为大昭做贡献呗。” “有强制要求吗?” “这倒没有,毕竟,我还是个孩子呢!” “那就好!” 听到这,荀逸才松下心里一直提着的那根神经。 时间缓缓流淌,柳家也逐渐步入正轨。 太祖知道柳家的情况,特意赏赐两个嬷嬷帮忙管家,二老和小周氏每天养尊处优。 荀逸进了太学读书。 而柳瑜,则整天泡在皇庄。 三个月后,继水车和堆肥之法后,她又献上嫁接技术以及自己培育的树月季。 在大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阐述嫁接的优势、前景,却遭到绝大多数人的反对,唯有太祖给予支持。 然而,年底收到羡鱼县主赠送的梅花盆景后,一个个的又颠颠地派人过来学习技术。 “有些人啊,就是贱骨头,”老周氏锦衣华服坐在主位,边喝茶边抱怨,“当初说咱们小鱼儿大逆不道违背伦理天和,现在怎么又觍着脸求上门?” “什么天和不天和,”柳老爹看的很透彻,“主要是自己没得到好处!” “京城这帮人全是人精,”老周氏感触很深,“你得有价值,才能让人家瞧得上,否则,面上笑眯眯,心里指不定怎么想。” 初来乍到时,老周氏曾带着儿媳参加宴席,处处受排挤,从那后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可现在,家里的请帖已经攒了一堆。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糟心事,”柳瑜笑吟吟开口,“我吩咐小厮做了好多天灯,吃完饭一起去河边放啊。” “过年就放吗?元宵怎么办?” “元宵我不一定在家。”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消沉起来。 自从进京,小鱼儿就越来越忙,忙的都是正事没法阻止,可柳家众人却越想越不得劲。 比起大富大贵,他们更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 少顷,荀逸出声,“我也有事要说!” “什么事?” 众人不约而同发问。 “太学课业越来越多,我想搬出去住在学院。” “不行,”柳老爹想也不想反驳,“小鱼儿不着家你也不着家,家里怎么办?难不成指望我和你奶两个老不死?” 荀逸很坚持,“我尽量抽时间处理。” 来京城的时间不长,却足够一个人退去天真和单纯。 他再也不是那个以为凭借撒娇服软就能抓住一切的乡下少年。 第139章 结局 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固然能挣的一时意气,可最终,能衡量一个人的却是他本身的价值。 甭管柳家人怎么想,自己在外人眼中,始终都只是随意买来的玩意,可以随时丢弃。 “胡说什么呢,”老周氏狠狠瞪丈夫一眼,“当然是学业更重要,家里能有啥事?逸小子,别听你爷的,好好读书,争取考个状元回来!” “嗯,我会的。” 荀逸的从善如流,并没有被人放在心上,包括柳瑜都不认为他能考上状元。 或许能,但是那已经很久,毕竟启蒙太晚,跟别人差距也太大。 这次团圆后,柳家又各自做各自的事,柳瑜一如既往泡在皇庄。 半年后,农作物套种开始试验,为大昭农业提供新的思路。 一年后,高产红薯培养成功。 接着,抗旱小麦,优化水稻接踵面世。 三年后,玉米走入千家万户。 五年后,柳瑜一己之力,将大昭粮食产量提升一倍,被封为异姓公主,太祖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为喜上加喜,特意把东华门唱名放在同一天。 “一甲第一,京城荀子霖。” “一甲第二,河川楚清让。” “一甲第三,冀州白子轩。” 太祖声音落地,百姓尽情欢呼,吃饱穿暖,又逢此等盛事,唯有呐喊,方能宣泄心中的喜悦。 柳家二老亦在其中。 五年过去,因为柳瑜的功劳,老周氏两婆媳有了诰命,柳老爹和去世的柳鸣也被封了官身。 “今年的状元叫荀子霖,这人是谁?京城有这号人?” 这么有才的人,怎么一点风声没透露? 柳老爹百思不得其解。 “反正不可能是咱家逸小子,关心那多做什么?” 说着,老周氏长长地叹一口气,“当家的,你说这俩人的亲事什么时候才能办?我每次提,他们都各种借口推诿。” “小鱼儿还是孩子,急什么?反正荀逸也不敢悔婚!” “说是这么说,可这几年逸小子待家的时间确实越来越少,近两年更是逢年过节才回家,我可不信太学有那么不近人情。” “你怀疑他有二心?不可能,借他两个胆也不敢!” 老周氏说着,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手掌都通红。 “二心倒是没看出来,不过他和小鱼儿确实越来越疏远,”柳老爹忍不住摇头,“这孩子越发心思深沉,早就不是我们能看透的。” 以前,他觉得白族长家的孙子白轩清贵,现在想想,不如打磨后的荀逸一半气度。 “小鱼儿现在可是异姓公主,他敢耍花花肠子,不提圣上,就是天下百姓都能生撕了他。” “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他不管多忙,小鱼儿生辰都会赶回来送礼物,心里未必没有咱孙女。” 闻言,老周氏有了主意,“不能再拖,哪怕这次荀逸考不中进士,也得让他们俩成亲,不上不下的叫什么事?” “嗯,”柳老爹也是差不多意思,“先看状元游街,这群进士走后,小鱼儿就差不多过来了。” 按照太祖的安排,柳瑜坐在鸾轿从兴安门自东向西饶京城一圈,此届进士从东华门自西向东饶京城一圈。 重合的路线不多,最大程度让整个京城百姓参与这场盛典。 柳家选的酒楼,刚好能看到两方人。 彼时,柳瑜身着冠服,妆容华丽,坐在半敞开的鸾轿里,直背挺胸。 五年过去,已经及笄的她,容貌清丽,身姿婀娜,一举一动,尽显风华。 “羡鱼公主,看看我啊啊啊!” “公主娘娘,我家给您立了生祠!” “公主,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世世代代都记住。” 欢呼声一波接一波,让人忍不住扬起嘴角,她掀开轿帘,冲夹道的百姓挥手,“大家注意安全,不要推挤,小心踩踏。” 话音落地,呼喊声更加汹涌。 “公主,”侍卫提醒,“咱们还是赶紧离开,百姓们实在热情。” “嗯!”轻轻颔首后,示意鸾轿继续前行。 此时,巷子另一端跨马游街的队伍也缓缓前行。 荀子霖一身红衣红袍,气宇轩昂地走在最前头,榜眼探花紧随其后。 “不知道该悲哀还是庆幸,”榜眼唏嘘,“咱们竟然跟羡鱼公主一同游街!” 有幸同这位传奇人物相提并论固然好,可风头也全被抢个干净。 闻言,荀子霖转头,眼神犀利,“进士三年一批,羡鱼公主却百年难得一见,我们有什么资格和她比?” “是也,”白子轩心情复杂,“此去经年,昔日的小鱼已经跃入龙门。” 抿抿嘴,再三犹豫,他还是问出来,“荀逸,你们成亲了吗?” 少年时,曾不以为意,觉得别人能做到的,自己一样能做到。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人,注定是惊艳时光的存在。 倘若他当初就发现珍珠的光彩,如今是不是一切都将不一样? “飞在高天的凤凰,不该屈就枯木,我用五年时间,让自己长成为梧桐,”说着,目光投向逐渐靠近的鸾轿,“现在,终于有资格走到她的面前!” 话音落地,他扬起鞭子,快速接近日思夜想的那抹倩影。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万人空巷中,奔向自己的归宿。 榜眼被两人的对话弄懵了,“你们都认识羡鱼公主?” “嗯,”白子轩心情萎靡,“当今状元是羡鱼公主的未婚夫。” 鬼使神差的,他又补充一句,“买来的童养夫!” 另一端,柳瑜诧异地看向策马过来的荀逸,刚想打招呼,就见他停住脚步,抬头执拗地看着自己,问,“传说,凤凰非梧桐不栖,所以我拼尽全力提升自己,今日金榜题名,可否洞房花烛?” 很直白的话,柳瑜立刻明白自己被求婚。 她环顾一圈,千万人中好似只有眼前的人被光影笼罩,没有犹豫,直接伸出自己葱白的手,“本该如此!” 十指纠缠,从此一生…… 第139章 结局 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固然能挣的一时意气,可最终,能衡量一个人的却是他本身的价值。 甭管柳家人怎么想,自己在外人眼中,始终都只是随意买来的玩意,可以随时丢弃。 “胡说什么呢,”老周氏狠狠瞪丈夫一眼,“当然是学业更重要,家里能有啥事?逸小子,别听你爷的,好好读书,争取考个状元回来!” “嗯,我会的。” 荀逸的从善如流,并没有被人放在心上,包括柳瑜都不认为他能考上状元。 或许能,但是那已经很久,毕竟启蒙太晚,跟别人差距也太大。 这次团圆后,柳家又各自做各自的事,柳瑜一如既往泡在皇庄。 半年后,农作物套种开始试验,为大昭农业提供新的思路。 一年后,高产红薯培养成功。 接着,抗旱小麦,优化水稻接踵面世。 三年后,玉米走入千家万户。 五年后,柳瑜一己之力,将大昭粮食产量提升一倍,被封为异姓公主,太祖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为喜上加喜,特意把东华门唱名放在同一天。 “一甲第一,京城荀子霖。” “一甲第二,河川楚清让。” “一甲第三,冀州白子轩。” 太祖声音落地,百姓尽情欢呼,吃饱穿暖,又逢此等盛事,唯有呐喊,方能宣泄心中的喜悦。 柳家二老亦在其中。 五年过去,因为柳瑜的功劳,老周氏两婆媳有了诰命,柳老爹和去世的柳鸣也被封了官身。 “今年的状元叫荀子霖,这人是谁?京城有这号人?” 这么有才的人,怎么一点风声没透露? 柳老爹百思不得其解。 “反正不可能是咱家逸小子,关心那多做什么?” 说着,老周氏长长地叹一口气,“当家的,你说这俩人的亲事什么时候才能办?我每次提,他们都各种借口推诿。” “小鱼儿还是孩子,急什么?反正荀逸也不敢悔婚!” “说是这么说,可这几年逸小子待家的时间确实越来越少,近两年更是逢年过节才回家,我可不信太学有那么不近人情。” “你怀疑他有二心?不可能,借他两个胆也不敢!” 老周氏说着,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手掌都通红。 “二心倒是没看出来,不过他和小鱼儿确实越来越疏远,”柳老爹忍不住摇头,“这孩子越发心思深沉,早就不是我们能看透的。” 以前,他觉得白族长家的孙子白轩清贵,现在想想,不如打磨后的荀逸一半气度。 “小鱼儿现在可是异姓公主,他敢耍花花肠子,不提圣上,就是天下百姓都能生撕了他。” “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他不管多忙,小鱼儿生辰都会赶回来送礼物,心里未必没有咱孙女。” 闻言,老周氏有了主意,“不能再拖,哪怕这次荀逸考不中进士,也得让他们俩成亲,不上不下的叫什么事?” “嗯,”柳老爹也是差不多意思,“先看状元游街,这群进士走后,小鱼儿就差不多过来了。” 按照太祖的安排,柳瑜坐在鸾轿从兴安门自东向西饶京城一圈,此届进士从东华门自西向东饶京城一圈。 重合的路线不多,最大程度让整个京城百姓参与这场盛典。 柳家选的酒楼,刚好能看到两方人。 彼时,柳瑜身着冠服,妆容华丽,坐在半敞开的鸾轿里,直背挺胸。 五年过去,已经及笄的她,容貌清丽,身姿婀娜,一举一动,尽显风华。 “羡鱼公主,看看我啊啊啊!” “公主娘娘,我家给您立了生祠!” “公主,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世世代代都记住。” 欢呼声一波接一波,让人忍不住扬起嘴角,她掀开轿帘,冲夹道的百姓挥手,“大家注意安全,不要推挤,小心踩踏。” 话音落地,呼喊声更加汹涌。 “公主,”侍卫提醒,“咱们还是赶紧离开,百姓们实在热情。” “嗯!”轻轻颔首后,示意鸾轿继续前行。 此时,巷子另一端跨马游街的队伍也缓缓前行。 荀子霖一身红衣红袍,气宇轩昂地走在最前头,榜眼探花紧随其后。 “不知道该悲哀还是庆幸,”榜眼唏嘘,“咱们竟然跟羡鱼公主一同游街!” 有幸同这位传奇人物相提并论固然好,可风头也全被抢个干净。 闻言,荀子霖转头,眼神犀利,“进士三年一批,羡鱼公主却百年难得一见,我们有什么资格和她比?” “是也,”白子轩心情复杂,“此去经年,昔日的小鱼已经跃入龙门。” 抿抿嘴,再三犹豫,他还是问出来,“荀逸,你们成亲了吗?” 少年时,曾不以为意,觉得别人能做到的,自己一样能做到。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人,注定是惊艳时光的存在。 倘若他当初就发现珍珠的光彩,如今是不是一切都将不一样? “飞在高天的凤凰,不该屈就枯木,我用五年时间,让自己长成为梧桐,”说着,目光投向逐渐靠近的鸾轿,“现在,终于有资格走到她的面前!” 话音落地,他扬起鞭子,快速接近日思夜想的那抹倩影。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万人空巷中,奔向自己的归宿。 榜眼被两人的对话弄懵了,“你们都认识羡鱼公主?” “嗯,”白子轩心情萎靡,“当今状元是羡鱼公主的未婚夫。” 鬼使神差的,他又补充一句,“买来的童养夫!” 另一端,柳瑜诧异地看向策马过来的荀逸,刚想打招呼,就见他停住脚步,抬头执拗地看着自己,问,“传说,凤凰非梧桐不栖,所以我拼尽全力提升自己,今日金榜题名,可否洞房花烛?” 很直白的话,柳瑜立刻明白自己被求婚。 她环顾一圈,千万人中好似只有眼前的人被光影笼罩,没有犹豫,直接伸出自己葱白的手,“本该如此!” 十指纠缠,从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