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下》 第一章 天才一家(一) 第一章 天才一家(一) 撞针击打在底火上的声音对我们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任何枪支开火,一听便知。所以当扳机手中的USP击发的那一瞬间,大家便听出来有问题——果然,枪没有响! 扳机闭着眼,枪仍顶在太阳穴上,汗水将脸上的灰泥冲出几溜印记。虽然枪没有响,但抱着必死的决心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感觉并不会马上消失掉,从他额角跳起的血管和死死扣住扳机不放的僵硬手指上,可以明显地感觉出他那无法逃避的恐惧。 半晌,扳机才意识到自己仍活着,他赶忙松开紧扣的扳机,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手里的枪,愣在那里。其他人,包括我在内,看到扳机还活着,虽然意外,但并不感到匪夷所思,因为队长的为人我们很清楚,他虽然身经百战,但并不像屠夫那样是个极残忍的刽子手。 队长满意地从扳机的手中拿回了手枪,一拉套筒,伴随着子弹一同跳出的还有一小块带血的铁屑。那是医生刚从我身上挖出来的铁皮,上面被撞针击出了一个小坑,是它挡住了子弹的底火,救了扳机一命。 “你证明了你的忠诚,孩子!也赢得了我的信任。”队长拾起那发子弹举到空中,向周围的其他人示意,“我用生命担保,扳机不是出卖我们的人!” “我也用生命担保!”骑士没有听到枪响便转过了身,看到队长的举动后也激动地搂住扳机的肩膀,拍胸脯向大家保证。 扳机毫不犹豫的态度让大多数人疑虑尽消。虽然我心中仍存有芥蒂,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为自己的清白做出了最好的辩护。看着扳机双手支桌大口喘气,仍未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的样子,可以体会到从万念俱灰到柳暗花明不仅仅是“又一村”那么简单。因为是自我伤害行为,它对心理的伤害比战场上的绝处逢生更加严重。从他逐渐出现的面色潮红、盗汗、心率过速等后怕反应,可以知道他事先并没料到队长会放他一马。 “一切你说了算!”无论是思及往昔的战友情,还是被扳机自我了结以证清白的行为感动,其他人都放弃了深究下去的打算。 “你怎么说?”队长得到大家的答复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因为刚才反应最激烈的是我。 我四下张望了一圈,水鬼、DJ等和扳机感情很好的几个人全都殷切地盯着我,因为我的表态可以说是代表了快慢机、屠夫、狼人和大熊等人的态度。看了一下屠夫他们唯我马首是瞻的表情,我了解如果我表示不同意,狼群马上就有分崩离析的可能。不论心里如何想,我都只能做出一种回应。 “我替他保留这发子弹,说不定哪天还能用上!”我从队长手里拿过那发点45的手枪子弹,在扳机呆滞的眼睛前晃了晃,故意在他耳边说道。 虽然我表明心里仍不信任扳机,但话里也带出了愿意给他一次机会的意思。这件事情勉强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大家一阵哄闹,希望把这件不愉快的事一笑带过去。没想到,扳机突然一阵咳嗽,吐出一口胃酸。他竟然紧张到这种地步,大家看着地上的秽迹都愣住了。天天在鬼门关前游逛,死亡何止见过千万。一个人自我结束竟然如此痛苦,大家确实没有想到。 “自杀是违背上帝意旨的,死后灵魂不被圣灵接受就上不了天堂。”Redback趴在我背上无端地来了一句,将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是呀,自残是违背生物本能的行为,只有心理消极到病态的人才会这样做。这除了给生理带来伤害、让人瞬间极度消极外,还会造成心灵极大的扭曲,越是生存欲望强的人,日后留下的阴影越大。”Honey仍抱着那包海洛因站在那里,听到Redback的话接了一句。她说得倒是很有道理,只是和她现在的外形十分不相称,听起来不但没有说服力,而且让人觉得有故作深沉的矫揉造作感。 “小孩子家,装什么大瓣蒜!”这小妮子刚才否定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的价值,现在想来仍禁不住呲她两句。 “我的心理学硕士学位可不是白拿的。”Honey仰头,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我的鼻子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像你们这种人,个个心理都不正常,最少也有战争后遗症。还不如让你们都死在外面,放你们回去的话,不定会有多少人误死在你们手里呢!” Honey的话像块巨石扔进了冰湖,将在场所有人自我冻结的防线攻破,瞬间在大家的心海掀起滔滔巨浪。所有的嬉笑一扫而空,人人脸上都现出了愁苦的表情。尤其是我,如遭当头棒喝一般,脑海中立马浮现出母亲在家中喋血那一幕。不自觉地,我握住了腕上的手镯,拼命压抑着皮肤上泛起的如蚁噬般的胀麻感。 “没事,没事!一切都很好,别担心!”Redback看到我的表情,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熟练地从背后紧紧抱住我的身体,将下巴抵在我的背上,并腾出右手不停地在我手臂上揉按,好一会儿才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Honey似乎也发觉自己失言的后果远比想象中的严重。看着周围那些陷入沉思、身上冒着血气的“伤心人”,她不自觉地将手中的那包海洛因抱在胸前,咬着下嘴唇,不知应该如何打破这种沉闷的局面。 “刑天,嘿,刑天,”美女的声音在一片静默中格外引人注意,“Redback也许不介意,不过天气转凉了,你不怕冻着你的‘小弟弟’吗?当然,如果你是故意的,我们也不介意再观赏一会儿。不过为了看得更通透些,麻烦你把剩下的那块破布扔掉,成吗?” “妈的!糟糕!”被她一说我才注意到,刚才为了取弹片,我把已经千疮百孔的衣服都给剪开了,本来因为清理毒气的缘故就把所有衣物都扔了,这身偷来的衣服是光着屁股穿在身上的。现在可好,裤裆已经落在脚背上了,虽然被女人看到裸露的身体并不会让见惯风浪的我感到羞耻,但大庭广众之下,些许尴尬还是有的。 其他人的注意力这时也都被美女的话从痛苦的回忆中引到了我的身上,看着我除了腰上的皮带和遮住半个屁股的破烂裤腰外一丝不挂的滑稽样子,大伙儿都会心地笑了起来,有的人则趁机开始起哄。 “刑天,没发现你还挺有货嘛!” “的确,以前都没注意!” “妈的!你要是盯着他那儿一直看,他还不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就是!大家肯定给你起个新名字,叫‘芭比’!” “美女,他和狼人谁的比较大?” “当然是我们狼人的大了!对吧,亲爱的?” “……” 一时间,熟悉的、不加遮拦的粗口,冲淡了刚才Honey引起的感伤,扳机也恢复了常态,我也从痛苦的感觉中逃脱了出来。虽然被取笑了,不过我还是很感谢美女的好意,但这并不妨碍我给她一根友好的中指。 “好了,不要闹了!天才,你去找你的那个朋友查一查,为什么那三发VX毒气弹会出现在我们的军购单里。你还要关注钢铁厂事态的后续发展,有什么变故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和骑士会去见几个‘老朋友’,想办法消除影响。至于是谁走漏了风声,这就交给你,扳机!你也是美国军方出身,利用你的渠道给自己一个答案吧!”队长打断我们的说笑,接过天才刚才一直在划的花名册翻看了一下说道,“虽然这次偷袭我们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失,但战果还是有的。85%的目标被清除,足够给妄动者一个警告。至于下一步是否继续进行清除,要等我和骑士去探探风声再做决定。在此期间,大家不要轻举妄动!明白吗?” “是的,长官!” “受伤较重的刑天、天才和Honey一起到她的实验室找医生做进一步治疗,其他人按原计划保护林家后天撤出美国。解散吧!”队长做了下一步安排。 “狼——群!” “呼——啊!”振奋的口号声响起,像是在为今夜升天的亡魂送行。 走出肉类加工车间,看着头顶破晓前的最后一丝黑暗,我心中不禁感叹:在夜幕的笼罩下,即使在世界上自称最民主的土地上,也发生着不为人知的罪恶。 “扳机,你来一下!我想,我们能帮你找到一些是谁泄密的线索。”精英和冲击示意扳机过去。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扳机扭头瞥了我一眼,眸子里闪动的复杂情绪让人无从解读。不过,我并不在意,即使他记恨我,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倒是上车时Honey塞给Redback的一张字条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写着:“成长时期所遭受的精神创伤,能够改变大脑中主导学习和记忆的区域的正常发育过程,对大脑的正常发育会产生永久性的负面影响,甚至会导致强迫性神经官能症,一旦想起痛苦的往事,便会有强迫的肉体幻觉症状……” “这是什么?”我抢过字条颠来倒去地看了几遍。 “你的病况分析!”Redback拿着那张字条仔细地阅读起来,车厢内昏暗的灯光拂洒在她脸侧的发丝上,折射出铂金般的细腻质感。我不禁伸手捞起她耳边的一缕诱惑贴到鼻尖轻轻地呼吸,力士洗发水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这就是她的感觉! “你每次受重伤或者发病后,就会这个样子!”Redback仍读着文字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向我这边歪了歪脑袋。 “是啊!这些经历总会让我有不同的感悟,并想好好把握眼前的拥有。别看那些了,我们来亲热吧!”我轻轻地啮咬着她的耳郭,并不时地向她耳朵里吹气。每次死里逃生后,不管体力如何,我总是欲望满满的。 “妈的!听你的话,我想起了公子哥儿地窖里的Absolute Vodka(绝对伏特加)和金色鱼子酱,我们确实应该去把握一下眼前的拥有!”屠夫的话瞬间洗去了原本一副猪哥嘴脸盯着Honey的公子哥儿脸上的血色。 “屠夫,你要是敢打我‘黄金罐头’的主意,我一定和你拼命!”公子哥儿不顾左臂的伤势冲到副驾驶座,探出半个身子在屠夫的耳边叫道。要知道,那可是一千克值12000英镑的极品珍馐。 看着屠夫和公子哥儿为了是吃掉地窖里藏的所有鱼子酱还是只吃一听争得面红耳赤,我不禁想起了以前没尝过鱼子酱的日子。算一算在中国,这一听罐头已经可以换一套像样的住房了,那可是多少人劳动一生的梦想啊!而在我们这一行,只要指头轻轻一扣,钞票就像天上落下的雪花一样来得轻而易举,怪不得无数人投身到这个存活率只有千分之一的圈子中。比如,我在莫斯科前后击毙的14名试图暗杀胡克的杀手,其中就有4人是从中国越境而来的淘金者。我记得很清楚,最后一个躺在我脚边的中国青年只有18岁。为了不到2000美元的酬劳,他天真地握着一把破斯捷奇金手枪,在零下摄氏20度冰天雪地的别墅外等待了四个多小时,等我们的车队路过时,他已经迈不开冻在地面上的脚了。 从他身上搜出的最后的遗物是啃了一半的黑麦面包与一张1000美元的汇票。我仍记得上面的附言:“妈,俺已经找到工作了,这是第一个月的工资。二妹上学的钱有了。记得告诉她要好好学习,以后就不用累得像条狗似的才能赚到钱。俄国这边的天确实挺冷的,不过我还挺得住。放心吧!” 当时看完这封信,躺在地上的青年还没有断气,胸口中枪处喷出的鲜血仍冒着热气,但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眼巴巴地盯着我手中的汇票,流露出充满痛苦和乞求的神色。边上的胡克想要补上一枪,被我阻止了,我知道他想要表达和乞求什么。在亲手替他结束痛苦前,我告诉他我会帮他汇出这笔钱,他脸上不带悔恨的释然表情让我终生难忘。1000美元!甚至不够一汤匙鱼子酱的价钱。当时躺在我脚边的他,用消逝的生命只换来了这么点儿钱。我为他感到不值,虽然我也当佣兵和杀手,但我的最初动机不是为了金钱,走到这一步到底为了什么,有时候也是我困惑的原因之一。 想起这些往事,我的心不由得沉重起来,顿失调情的欲望,无意识地把目光移到了身边的Honey身上。只见她下巴撑在那包海洛因上,不时偷偷打量我们几个,并暗中相互比较,好奇的神情如同在观赏珍稀动物一样。 “你既然懂得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去偷人家的海洛因?还拿了这么大一包,瘾够大的!”我看她并不像常见的瘾君子那般浑浑噩噩的,不由得问道。 “这些?”Honey听到我的问话,指着怀里的锡箔包问道。 “对!” “是呀。我也挺好奇的,毒品哪儿都有卖的,你干吗非要跑到齐奥·耶利那里去呢?”Redback听到我的问话,也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我用的,是给我哥的!”Honey赶忙摆手,表明自己并没有吸毒的嗜好。 “那也够厉害的!这么多够他吸一年了吧!”公子哥儿气呼呼地坐回位子上,正好听到我们讨论的话题,打量了一眼她手里包的大小说道。 “不,通常半个月就用完了!”Honey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海洛因,估量了一下说道。她这么一说,车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开车的快慢机都惊奇地扭过头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包说:“这最少也有10公斤吧!半个月就用完?你开什么玩笑?” “就是!吸毒过量会要人命,你这个化学家不会不知道吧!”屠夫也好奇地扭过头盯着Honey手里的大包说。 “二乙酰吗啡即海洛因。过量使用会致命,我当然知道。”Honey一张嘴就是各种学名,听起来就很专业,这更激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谁半个月用得了这么多海洛因?你以为是吃面粉吗?”我从她怀里拿过那包海洛因,从裂开的包缝中抠出一点儿放到舌头上一尝,那类似鸡精的味道告诉我,这东西的纯度还挺高,“是好货!” “嗯。能提纯到95%,这些哥伦比亚人比以前更重视质量了,不过手法还是太粗糙,他们仍是在吗啡中添加冰醋酸等物质来提炼二乙酰吗啡,这都是20世纪的老方法了,能提到这么高的纯度确实不易。”Honey看着我,一副探讨学术的口吻。 “不管他们是怎么提炼的,海洛因仍是海洛因。你哥半个月能吸一包,这毒瘾也太不可思议了。”我们没少接触毒品,见过形形色色的吸毒者,然而就连全身烂透流脓的静脉注射者也没有她哥这么大的毒瘾。 “我哥没有毒瘾!”Honey抛出一个更大的炸弹。正好赶上红灯,全车人都把脸凑到她近前好奇地盯着她,惊讶地说道:“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用药量怎么可能不让人上瘾?” 我们这些佣兵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多多少少都会受伤,大家一般硬挺着也不愿注射止痛药或吗啡,因为那东西虽然止痛效果确实好,但把握不好剂量,副作用也大。不少军人都是在某一次受重伤后便染上了毒瘾,从此一蹶不振。这东西曾被戏称为“军旅杀手”! “当然,吗啡是为了什么用途开发出来的,我相信大家都明白,军用止痛剂!最初用来镇痛的药剂是鸦片,但医生很快发现鸦片不但效果有限,还使不少军人产生了依赖性,于是便提炼了更优秀的镇痛剂——吗啡。但他们随即发现,伴随优异止痛性能而来的是过后10到20倍的成瘾性。数以万计的一战和二战伤兵成了世界上吸毒大军的中坚力量!为了弥补这个过失,海洛因出现了。可是噩梦并没有过去,这东西疗效比吗啡好,但成瘾性也强上了5倍。任何人试过之后都再也没有从它的怀抱中逃脱,所以全世界都立刻禁止了这种东西的传播。”Honey扬了扬手中的银包,颇有讽刺意味地笑了笑,“吗啡的再度使用不能不看作医学迫不得已的倒退。” “你是用它来止痛的吗?”Redback听出点儿眉目,插了句话,打住了Honey的“深入讲解”。 “聪明!”Honey摸了摸Redback的金发羡慕地说,“你的头发真好看,能长成接近银白色,太美了!是天生的吗?” 大家看着她像同性恋一样在Redback的头上摸来摸去,不由得把目光都投向了我。我只能报以苦笑。难道让我打她一顿不成? “那你哥什么病啊,竟然这么大剂量地使用海洛因?不管怎么说,它用多了都是致命的呀!别的东西不能替代吗?”Redback没有因为Honey的骚扰分散注意力,仍不懈地追问。 “不能!”Honey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说道,“我哥是天生的神经痛,是基因缺陷引起的显性表现,必须服用镇痛剂才能正常生活。” “吗啡不能替代吗?” “不能!吗啡连癌症的疼痛都没有办法完全抵销,何况是我哥的病。他起初只是普通的酸痛,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病情也不断地恶化,前两年还能用海洛因控制住,可是这两年连使用海洛因的效果也不明显了,如果停止用药,我哥就会痛死。为此,我们全家才开发出了这个!”Honey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注射器,里面金黄色的药水在座的各位再熟悉不过了。 “‘最后的挣扎’是你们开发的?”我们几个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狼群最后的生命防线竟然是眼前这个不大的孩子开发的。 “‘最后的挣扎’?”Honey显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很快就明白了我们的意思,恍然大悟道,“噢,想来是天才那家伙起的名字吧。是不是颜色和这个一样,是能激发潜能的药水?不错,那个东西也是我和父亲开发的,但是那东西和我手中的药水不一样,我管这个叫‘一夜好睡’!因为它能让我哥好好地睡上一夜。天才给你们的那种药剂的止痛效果只有‘一夜好睡’的一半,并且‘一夜好睡’中加入了我父亲新发现的几种生物成分,以激发潜能、延续生命为主。” “‘最后的挣扎’是从海洛因中提炼的?”我们大家都不知道“最后的挣扎”具体的化学成分,只是用的时候才拿。没想到,这东西是用海洛因提炼出来的,那以后用的时候要三思了。 “你们用的那种吗?我手里的是,你们用的不是。你们用的那种是拿河豚毒素提炼出来的,本来是我们研制出来代替吗啡、杜冷丁和阿托品等现有的用于治疗神经痛的药品的,有镇痉、松肌的疗效,镇痛时间长,并与海洛因等中枢神经兴奋剂原理相反,不产生累积效果,不上瘾。还有,你们用的麻醉剂也是我们用河豚毒素开发出来的,麻醉效果好,还无任何副作用。你们放心用吧!”Honey收起手中的小注射器,看着大家眼中的不解,开心地笑了起来。在她眼中,我们这些人估计现在反而成弱智了。 “河豚毒素有那么厉害的效果吗?”我虽然知道拼死吃河豚的典故,但也以为只是像四大毒蛛一样,虽然吹得很厉害,实际上是只要身体好就能顶住的生物毒素。没想到,它的功效有这么厉害。 “靠!河豚毒素只需要0.5至1毫克就足以致人死命。根据河豚品种的不同,其毒性是氰化钾的10到1000倍。市面上最常吃到的虎河豚的脏器含有足以毒死10到50人的毒素。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你可要小心,中了河豚毒20分钟就能要你的命,快赶上芥子气了!”Honey的一席话让在座的受益匪浅,谁都没想到,那种看上去挺可爱的大肚子家伙,竟然这么毒。 “那你为什么不给你哥用这种药,而要研制你手里的‘一夜好睡’呢?不管怎么说,海洛因提炼出来的东西对身体的损伤和成瘾性都太大了。”我们都奇怪了。 “那东西本来就是研制出来替代我哥一直使用的吗啡的,可是研制成功了,我哥的病情也加重了,这东西已经没有办法满足他的需要了。”Honey颇为无奈,忧虑的脸上写满了手足之间的深情。 “真没想到,还有人要靠海洛因才能活下去!” “这种人多了。我已经说过,我哥的病是基因缺陷的显性表现,也就是说,我也存在这种缺陷,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就像双眼皮父母却生出单眼皮儿女一样的道理。并不是孩子变异,只是父母双方都带有的没有在自己身上表现出来的单眼皮基因在下一代身上显现出来了而已!”Honey指着我的单眼皮,似乎在说我就是那个基因显性的孩子。 车子停下了,大家下了车抬头向外一看,发现是一座样式独特的研究中心的后门。门口站着的数名携枪门卫告诉我们,这里不是普通的科研场所。 “这是哪儿?” “美国联邦科技武器开发中心!”Honey指着大门边上的门牌说道,“这么大的字你看不清吗?” “你在这里住?” Honey看了一眼远处的大门后,一扭头指着路另一边的一座巨大的仓库说道:“不,我不喜欢被拿枪的外国人看管,所以我住在那儿!” “你不是美国人?”她说话的口音倒是很纯正的西海岸口音。 “不是。我是以色列人,是犹太人。”Honey从衣服里扯出一条挂着大卫星的项链在我眼前晃了晃,说道,“我来美国也不是自愿的!” 第二章 天才一家(二) 第二章 天才一家(二) Honey兄长的藏身之处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除了在进入仓库时有两个警卫把守外,整个实验室看上去都处于不设防状态。正当我们惊诧于如此机密的机构防卫却如此松懈的时候,天才的声音从无线电中传来:“Honey,你个小骗子!上星期你告诉我全磁场防卫系统还没有开发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的车刚才到草坪边上的时候,我的反扫描器会有反应?”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上星期的情报!”Honey一脸的不在意,根本没有把天才的愤怒放在心上。 “全磁场防卫系统?”我们大家都听天才提起过,他正和朋友搞一种防卫系统,利用任何物体都有磁场且磁场不同的原理,设计了一种磁场感应系统,可以将狼群的基地笼罩在一个无形、巨大且无害的磁场中。一旦有其他任何磁场,例如人或车辆进入这个磁场系统,系统便会利用数据库中的参数将入侵物识别出来。这种防卫系统的好处是作用范围大,可以节省大量的防卫人员,且不易被入侵者察觉。其作用的原理并不高深,已经有许多农场在使用由这一原理开发出的磁力栅栏。但像这种具有识别定位功能的设备,技术仍属于世界各国的军事机密,只在机密设施中投入使用。而天才他们设计的这种防卫系统有一个更特别的地方,便是可以在发现入侵者后,将入侵者周围的磁场调节成杀伤状态,从而将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全部杀死。这种无所不在的防卫系统,确实可以说是完美了,只是听天才说有几个小毛病还要做改进,然后才能投入使用。 “那现在怎么样了?”天才透露出无比的关注。 “各种不同物体的磁场参数仍在收集中,除了人、狗、猫等宠物和常见的车辆,其他东西仍无法识别。杀伤效果也无法控制在一个精确的范围内,连续使用后,磁场不稳定可能会造成误伤。”Honey略带无奈地说道,“我们的人手太少了,收集数据是一个繁重的工作。” “噢,没有办法,这可是私人研究。”天才叹了口气接口说,“等这次事完了,我可以向我们队长借些人手帮你收集数据。磁场的问题还是要和你哥再研究呀!” 车子在仓库前门停定后,Honey率先下了车,大家跟在她的后面,互相搀扶着也下了地。刚一露面身上便聚集了密密麻麻的红外线定位点,吓得大家立刻卧倒拔出枪四下张望起来。 “不用紧张!那些只是激光射线,不是武器,是用来吓人的!”Honey看着大家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可能是为了自己的点子很有效而高兴,竟咯咯地笑了起来。 “很好笑吗?”我捂住被路面撞出血的腹部伤口,满肚子火气地向Honey质问道。 “不好意思,我道歉!”看到大家身上重又渗血的绷带,Honey收起脸上的笑容,郑重地向我们表达了歉意。 “不用了,快开门吧!”我有点儿受不了这个思维不太正常的女人。 Honey向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扭过身掏出一个小巧的汽车防盗遥控器,对着门一按,我们身上所有的红点便都消失了,面前的大门在一阵电弧闪动后也缓缓地升了起来。 看着门上闪过的蓝光,想到刚才误以为这里防卫松懈,我不禁在心里痛骂自己,这哪是松懈呀,简直快比上白宫了! 这里的设施看起来就像是狼群基地防御系统的原型,刚才如果不小心摸上那道门,那么烤人肉的味道三里外都能闻到。 “欢迎来到我临时的小窝!”Honey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后率先向里走去,快慢机等人也驾着车缓缓驶进了这个超大号的仓库。我虽然对这个女人的精神状态有点儿持怀疑态度,但对她拥有如此之多的先进玩意儿还是颇为羡慕。 身后的大门砰然关闭,我搂着Redback的肩,边向里走边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个仓库看起来就像一个另类钢铁艺术家的工作室,整个空间被各种各样的闪光金属架构分割成了几个独立隔间。中间是一个圆形的主控台,其他研究室围在四周。透过大块透明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放着各种不同的物件,有的室内摆放着各种化学试管、烧瓶和试剂,有的室内摆放着各种精密加工用的机床,有的室内则摆放着各种奇花异草。最后我看到,医生和牧师还有个白眉毛的医生在一间医疗室内围着一张手术台转来转去,一个壮年男子满头大汗地坐在旁边,戴着电子观察镜,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指挥医生。Kid则被插满管子,躺在手术台上。 Honey看了一眼医疗室内的情况,放下手中那包海洛因,扭过头对我们几个问道:“谁受过医疗训练?” “我们都受过!”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公子哥儿、Redback和鲨鱼撇下我和屠夫,脱掉外罩跟着她走进了医疗室的隔壁,过了片刻便换上了无菌服,通过空气隔离间进到手术室内帮忙去了。我和其他人站在医疗室外看着里面被揭开脑壳躺在那里的Kid,先是悲怜,之后是庆幸,最后是愤怒,这种感情变化已经成了可预知的规律。 “不能就这么算了!”Tattoo脱掉上衣露出文满图案的上身走到人群中间说道。其他人都没有回应他,他的愤怒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因为Kid是Tattoo的堂弟。 “你想怎样?”屠夫坐在台阶上,盯着里面的Kid叹了口气。 “一定是被拿走的这几页资料中的人告的密。”Tattoo从宽大的裤兜内掏出几张纸扔到身旁的电脑桌上。我瞟了一眼那些皱巴巴的纸,没有去翻动它们,因为我早已将上面的数据记在了脑中。 “这些人全是政府官员或和政府有密切利益关系的供应商。”天才站在一个简单的升降器上从我们头顶落了下来。看他仍挂在脸上的眼镜和手里的文件夹,可以猜想到他一定去查情报了。 “如果我告诉大家美国政府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你们一定不会感到意外。毕竟我们当中五成的人是来自美国的退役军人。美国军部有专门负责监视退役军人的机构,用以防止政府机密外泄,当然其他国家也有这样的部门。像罗杰队长那样优秀并知晓无数机密的上级军官,更是排在名单的第一页上。美国人也不是万能的,不想让他们知道的,当然可以瞒过他们。但如果不让他们感觉到我们仍在他们的掌控中,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天才坐到主控台前的转椅上,去掉眼镜揉了揉鼻梁,打起精神说道,“所以,任何和美国政府利益有关的事件,都在美国内务部的机密档案中有存档,这一次在美国干了这么一大票,当然也不例外。显然,原定目标中的某些人的级别已经高到了可以了解这些机密资料的程度,而且他害怕不会受到保护,于是将队长知会过军部高层的信息透露给了他认为可以借来杀人的刀子。” “是谁?”Tattoo从天才手里夺过那沓资料。其他人也凑过去看了起来,隐约可以听到“前国家安全顾问……参议员……”等官衔从他们口中传出。 “没有命令,没有行动!”屠夫看到Tattoo青筋暴起的脑门儿,冷冰冰地提醒血气上涌的其他人。 “妈的!”Tattoo一巴掌将那沓资料拍到桌上,抽出刀子凶狠地将纸上的照片钉穿在台面上,气喘吁吁地叫道,“我不服!我难受!我需要鲜血来平息我的怒火!” “你会得到足够的鲜血,但现在闭嘴!”快慢机抱着膀子声音不大地命令道。Tattoo被他不客气的言语戗恼了,恶狠狠地转过头想要找他打上一架,却发现快慢机根本没有看他,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台上的Kid,而手术室内操刀的白眉医生正转过身对着我们怒目而视。Tattoo立刻醒悟到这里不是吵架的所在,只好自嘲地闭上嘴,抱着头坐到台阶上生闷气,最后恼怒极了,竟把自己的头发扯下来一把,鲜血顺着眼角渗进眼眶,血红色的眼神有压抑不住的疯狂。 “兄弟,你需要这个。”天才将自己口袋内的大麻扔给Tattoo,希望用大麻的镇静作用压住他难以抑制的激动。Tattoo本能地接住了飞来的烟卷,等看清手里的物事后,他恼怒地将烟卷揉成碎渣摔在地上,骂道:“老子还没有孬种到要靠毒品来控制自己!” “不要被痛苦打垮,要学会享受!”其他人看着摔在地上的烟丝,不约而同地笑道。 “你从哪儿得来的情报?”我们都知道美国内务部的情报档案是一个独立系统,和互联网并不相通,外人是无法侵入的。 “我有渠道!”天才的话引来一片不满的目光,Tattoo血红的眼睛尤其吓人。天才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补充说,“大家看到这个实验室就应该想到,我以前也为美国政府工作过一段日子,当然是被迫的,但认识了一些能了解高层机密的技工……对……技工!” “和Honey一家一样?”我看着角落里摆放的防辐射服上的军方编号问道。 “不!更得信任的那种!”天才笑了笑道,“Honey一家不是美国军方的人,只是从以色列借来的技术顾问。他们只能接触学术上的秘密,政治上还不够格。” “光学迷彩、下一代主战坦克火控系统、NMD即美国国家导弹防御系统。拦截定位参数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都能接触,竟然还不够格?”我有点儿纳闷地问道。这一屋子的资料都是世界各国拼了多少人命想搞到的,现在就像小学生的废课本一样被扔得到处都是。 “当然了!你看这一家子有一点儿能保守秘密的样子吗?科学上谁都不会永远领先,露出一点儿也没有什么,说不定原来的症结再偷回来的时候就已迎刃而解了。可是政治不同,只要一个模糊的信息就有可能引起一场战争,其危险性要比原子弹大多了。”天才握住一个鼠标,查看着一台电脑里的资料,对着屏幕说道。 “那会不会是美国政府要对付我们呢?”我对队长总是将队伍的信息透露给美国政府的行为并不赞成,因为这给我一种替美国政府打工的感觉。 “应该不会!我们没少替美国政府干脏活儿,猛然少了我们,他们会转不开手脚的。就在前两天,美国政府还给我们一个新的任务,目前根本没有理由对我们下手。而且,如果下手也不会让我们只伤及皮毛便放过。否则那会是一场灾难。”天才转过椅子面向大家,点根烟吐了个烟圈,看上去一脸的轻松。 “什么任务?”屠夫把脚踩在台阶上,失血过多的脸上透着苍白。 “美国现在最大的心腹之患除了恐怖分子便是家门口的毒品市场,不过,拉美人种植毒品的历史还短,缺少经验,收成很一般。但美国政府得到情报:最近拉美的毒贩从正全面禁毒的缅甸淘到一批种植罂粟和提炼鸦片的‘下岗工人’。如果这批人被运到拉美,明年美国的缉毒署面临的就不只是数倍的产量,还有世界上最精巧的隐蔽手法,以及满街吸毒致死的尸体。”天才有意无意地瞅了我一眼,似乎这事和我有关。 “那让联邦缉毒署的人在公海上把船扣了不就行了?”Tattoo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没有理由,那些人都有正式的护照和签证,人家可是去建设新美洲的。”天才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而且这不是第一批了,已经有一批工人进到热带雨林中了。” “劫还是杀?”快慢机直截了当地问。 “所以要我们扮海盗,至于是杀还是劫,最后的主意还没拿定。”天才有点儿受不了快慢机对这种不道德交易直白到无耻的态度。 “多半是杀光了!不然还扮什么海盗?还能怎么办,又不能放回去。”我对天才谈论这种事时仍想保留点儿“我是好人”的想法报之一笑。 “你还说呢!如果不是你把李干掉,引起缅甸最后的两大毒枭为抢他的地盘而火并,政府军也没有能力趁机扫掉北部最后的私人武装,这些下岗工人也不用远涉重洋地跑到南半球来种鸦片。还敢笑我!”天才把手里的烟头扔过来,我没躲,任由火星在身上炸开。我还真没想到这事和我有关。 “希望队长这一次能吸取教训,不要什么事都知会美国政府。我对政客没有好感!”我将手臂上的烟灰弹掉,淡淡地说道。队长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军人,带兵训练、行军打仗、待人接物都没得说。可是回过头来说,他终究是个美国人,越是出色,越是对自己的国家有种责任感。虽然他通常能顾及我们这些非美裔队员的感情,但有时还是会引起一些非议。 “你不是对政客没好感,而是对美国没好感。”屠夫“卑鄙”地点破我的心思。 “我不是美国人,在所难免!难道你不是?”我用不着否认,谁心里不是向着自己的国家? “呵呵。这你就错了,欧美人虽然也热爱自己的国家,可因为欧洲受天赋人权、人人生而平等思想的影响,所有人只是把政党和国家作为争取和维护自身权益的工具,当有更大的利益时,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抛开的。所以,如今的欧洲人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死忠于自己的国家。”天才笑着说道,“他们更注重自己的家族血统!” 被天才一顿抢白,虽然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我心下仍有不甘,正欲接着跟他辩论下去,就见Honey陪着那位白眉的医生走出了医疗室。大家连忙拖着伤躯凑了过去,还没张口问话便被Honey的白眼给镇住了。倒是天才比较有眼力见儿,先拉过一把椅子让老医生坐下,倒上水后让他俩缓了口气才问道:“怎么样?” 老人接过杯子,拉下口罩。这时我才看清,原来这位医生至少已经有60岁了,花白的胡须上挂满了汗水,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嘴角有道疤痕,显示嘴曾经被扯裂过,不过,这些都没有他那快占了整张脸三分之一的大鼻子引人注目。等喝了口水缓过劲儿,老人张口便是带有浓烈异国口音的英语,和Honey的口音完全不同。 “来得还算及时,瘀血已经清除了,只剩最后的收尾工作了。他的生命没有危险,不过脑部机能有没有受到影响,仍要等醒来观察后才能确定。”老头儿脱掉身上的手术衣,随手扔在地上。看样子,Honey那马虎劲儿是从这家伙身上遗传的。 “吉布森先生?”我试探着喊道。我记不太清Honey姓什么了。 “什么事?”老头儿回过头看着我。 被他一问,我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支吾半天挤出一句:“谢谢!” “不客气!”吉布森老先生笑了笑,便扶着椅背站了起来向楼上走去,边走边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还有点儿课题没搞清楚。你们先玩着!Honey,好好招待客人!” 看着老人消失在楼梯拐角,我讶然问道:“Honey,你们家常招待我们这种客人吗?” 进来这么多荷枪实弹、满身鲜血的大汉,任谁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他老人家毫不在乎的样子倒把我们几个给吓着了。 “哪有?这是第一次!”Honey白了我一眼,为我把她家当作土匪窝生气。 “你老爸够看得开的。”其实我想说,她老爸胆儿够大的。 “还成吧!你们是天才的朋友,还为我们提供了大量资金,也提供了不少稀有的原材料搞私人研究。这算是互相帮助吧!”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扭头一看,只见鲨鱼推着一个坐轮椅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说话的就是这个面色发青、嘴角不断抽动的男子。 看到男人这样的表情,Honey忙拿过一支注射器,将搞来的海洛因与她拿的金黄色药水按比例调好,抽满针管,撸起男子的袖子,系好皮管,将针头扎进他的静脉,这要人命的液体便进入了他的体内。按她调制的浓度,这一针下去一般人早就昏死过去了,可是这个男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嘴角的抽搐停止了,然后他就慢慢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看来,这个男子便是Honey那位“神奇”的哥哥了。这回眼见为实,世界上真有人要靠毒品来维持正常的生活。 “杰克,你还需要适应加大的剂量,不要立刻站起来。”Honey用手指按着她哥哥的手腕,观察着他的反应,神情看上去就像个专业的医生。 “又麻烦你了,Honey!”杰克搂过Honey,亲了亲她的脸颊。兄妹情之深让人羡慕,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我哥。不过他从没亲过我,倒是常揍我。现在想来,除了暖暖的幸福,其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各位,医疗室已经腾出来了,有伤的可以进来了。”医生擦着汗水靠在门口对大家说道。 大家相互看看估量谁的伤最重,结果屠夫第一个被抬了进去。Redback也换好衣服重新回到我身边,从湿湿的发梢可以看出,刚才手术台旁的工作确实把她累坏了。我轻轻地握握她的手,对她为Kid所做的事表示感谢,而她只是回握住我的手抬头笑了笑,便又低下头拿块手帕帮我擦拭手镯上的血污。 “很感谢你们帮我把妹妹救了出来。我父亲并不知道发生的事情,所以由我代为感谢大家,也希望大家不要让他知道发生过的事情。谢谢了!”杰克搂着Honey站到我面前伸出手,友好地说道。 “不客气!”我握住他仍在轻颤的手不由得心生感动,注射药剂这么长时间了,神经痛引起的肌肉痉挛还没有停止,可以想象,刚才他帮助医生救治Kid时忍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就冲这一点,为他冒险救出Honey就值。 “你在废车厂是怎么发现我的?”Honey看大家都没有大碍,便引大家到控制台后面的休息间坐下,我屁股刚着地,她便劈头问道。我以为她早就忘了这回事了,没想到她还惦记着。 “先是感觉出来的,上点儿心就可以看出,走动时光暗得不和谐!”无奈之下,我只好如实说出。 “感觉?什么感觉?”Honey拿过那块桌巾大小的变色迷彩,反复在头上罩来罩去,想找出我所说的感觉,但一无所获。 “就是有生物出现在周围的感觉。”我也说不清这种生死冶炼出的第六感,当年快慢机向我描述这种感觉时,也只是说了句“到时就会明白”。 “详细点儿!再详细点儿!”Honey把光学迷彩夹在腋下,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记事本,像个记者似的记录起来。 听到她的催问,我们相视无语,摸摸鼻子无声地笑了。这种事怎么形容呢?就像有人问你恋爱是什么感觉一样,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答案!我耸耸肩想把难题推给快慢机,没想到,他竟然扭过头装作没看到我求助的眼神。我正在为这浑蛋不讲义气恼怒的时候,Honey那催命似的追问又来了。 “这种感觉说不清楚,就像……就像……”我思索再三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Redback看我被小女生逼得结巴无语,忍不住趴在我背上轻笑起来。我灵光一闪道:“就像有人在你背上呼吸一样,虽然隔着衣服,但挠得心头痒痒的!”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定在了我背后的Redback身上,Tattoo和鲨鱼几个沉不住气的,已经咧起嘴准备大笑了。而趴在我背上的Redback进退两难,起来的话,就等于承认我说的就是她;不起来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亲热颇有些别扭。最后没有办法,她只好装傻,低头用手指在我背上画起画来,就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似的,但动作还是稍慢了一些,一举一动已经被大家捕捉到了。这样一来,她的行为更成了她害羞的表现,引得原本不想笑的队员此时也忍俊不禁。一时间,除了仍在揣摩我的话的Honey,大家都指着Redback嘲笑起来,臊得她揪住我的一块肉使出吃奶的劲儿拧起圈来。我痛得龇牙咧嘴,为这个灵感之语后悔不已。 就在大家笑闹时,面前的Honey突然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只见她转过身背对着我,伸手抓住后衣领一拉,脱掉了上身的衣服,雪白的后脊背整个展现在我面前。 “你吹我一口,让我感觉一下!” 第三章 天才一家(三) 第三章 天才一家(三) 看着眼前雪白的肌肤,我有点儿傻眼,虽然知道这个女人比较粗线条,但没想到竟然会白痴到这种地步。背后传来的痛楚迫使我把目光从Honey身上移开,虽然她傻傻的,但不得不承认她很有“货”。 “噢!噢!噢!爽噢!”边上的一群损人开始叫嚣起来,一个个流着口水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还有的人竟在一旁扯着嗓子大叫着:“吹!吹!吹!吹!不吹不是男人……”我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Redback的怒火,这不是给她难堪嘛! “Honey,不要闹了!”在同那群浑蛋一起一阵大笑后,杰克这个当哥哥的总算站出来说话了。我心中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怎么了?我只是让他吹口气而已!你知道他描述的是怎么回事吗?”Honey仍自顾自地把光溜溜的后背凑到我面前,她身上散发出的奇异的药草香气逼得我频频后仰,几乎要躺倒在Redback的身上了。 “嗯哼!”杰克用下巴向我身后点了点,示意她我的情人在身旁,她这样做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Honey看了看我背后的Redback,不解地回头问她哥:“怎么了?我知道他们是情侣,但我要和他探讨的是正经的科学问题,又不是要上她男友。” 哐当一声传来,大家扭头看去,只见天才拎着掉在地上的假腿,趴在桌面上,肩头不断地耸动。“噢——吼!”刚刚止住调笑的人们听到她的话,又看到天才的反应,忍不住又笑闹起来。这一回笑得更夸张,肚腹受伤的几位捂着肚子指着我,脸上笑意盎然嘴却直抽冷气的样子引得我也不禁莞尔。 刚笑两声,突然想起这种状况下不是高兴的时候,我赶忙忍住将要出口的笑声,扯回脸上泛起的笑纹,深吸一口气,装出一脸的无辜扭头看向Redback,摆出一副等候上级指示的表情。可是迎上的Redback的表情可不乐观,虽然同样也是笑容满面,眼睛眯成月牙形,但她额头上暴起的血管不消说,哪有人咬着后槽牙笑的? “没事!你吹吧,我不介意!”Redback的声音根本就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柠檬味的口气像冷风一样将我的皮肤吹起一层疙瘩。 “不,不!Honey……不!嗯……Sweet Heart甜心,对情人、爱人、恋人的爱称。我才不干呢,这点儿小事谁都能做的。”平常我都喊她Honey的,可是现在有了个真叫Honey的站在边上,这亲密的昵称也没有办法用了。我不常说亲热的话,一时间还真没想出什么好词儿来。 “叫你吹你就吹!哪那么多废话!”Redback不停地用她的小刀在我屁股上扎来扎去,脸上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靠!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今天是不会那么容易混过关了。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什么时候我变得这么惧内了?想到这里我壮起胆子,欠起身在Honey背上吹了口气,沿着她的后脊柱向上一直吹到后脖颈,直到她浑身一抖,耳边的汗毛都立起来,我才停下动作。 我坐回椅子上,看着仍在体会的Honey,与其他人一起相视微笑。因为一般人即使了解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没有经历过那些生活,也没有办法完全领悟。就像你没吃过菠萝,虽然有人告诉你菠萝吃多了舌头会痛,如果你不去尝试,也永远不会了解那种感受一样。 “就这样?”Honey穿好衣服转回头像怪物一样盯着我们一群人,“就凭这个,你就看穿了我花费数百万美元研究的光学迷彩?” “对!” “这完全不合道理!这根本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这太唯心主义了!”Honey气呼呼地将手里几百万美元做出来的布料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到杰克身旁,趴在她哥腿上盯着我们上火。 “要知道,人才是最精密的仪器!”快慢机拾起地上的布料,在手里掂了掂,又在身上比了比,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的话有道理!”杰克轻拍着Honey的后背笑言。 “一点点而已!”Honey虽然不满意我给出的答案,但作为生物学专业人士,她倒是可以理解人身上众多不可解释的异能。 “这东西不错,你们为谁开发的?”屠夫被医生推出了医疗室,换其他人进去疗伤。看到快慢机手里的东西,他好奇地问道。 “美国政府!”杰克看到Honey仍气鼓鼓地不愿说话,便替她回答。 “如果美国政府普及这种作战服,常规战伤亡绝对可以减少一半,渗透等秘密行动的成功概率更会倍增。”Redback虽然生气,但这并不影响她作为军人对Honey的研究发出赞美之辞。 “普及?怎么可能?”Honey坐直身子盯着快慢机手里的布料说道,“这个研究项目五年前便已经成功,但现在仍未普及的最大原因便是……”她顿了顿,咽口唾沫接着说道,“造价过高!这么一小块布料已经花费了百万美元,每个美国士兵一套作战服,不计算每年的常规损耗就要上千亿美元,当然大批量生产后造价会有所下降。即便如此,把美国一年所有军费预算都打上也不够。” “呵呵!那是当然。已经缩减到15万美元一辆的轻装甲悍马,美军仍不舍得大量普及,何况是上百万美元一套的军装。”天才在电脑上一阵敲打后,前门打开了,队长和骑士的悍马吉普正好开进来。天才指着那辆明显不属于狼群内部的军车说道:“原本是好车,被他们东缩一块西省一笔,整得这东西几乎挡不住AK47的子弹了!” 大家都知道这些,这种美国陆军制式悍马和我们用的根本是两回事,我们一辆车的造价顶得上他们的十辆,除了反坦克火炮什么也不怕。 “美国军方不愿掏这个钱,卖给我们如何?”快慢机把布料传给其他人,抬起头看向吉布森兄妹。 “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大家都冒出了共同的念头,这东西虽然在运动时稍有瑕疵,但瑕不掩瑜。不说别的,单对于靠隐蔽活命的狙击手来说它便是无价之宝。有了这东西后,我对再危险的行动也有活命的信心。 “价钱由你开!”我一副大款的样子。 “你开再高的价钱,他们也不可能卖给你的!因为那是美国陆军的财产。”两个陌生人提着皮包跟在队长后面走了过来,说话的是其中一个穿西装的白人男子,黑发,黑眼,戴了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有30多岁。他身旁是一位穿海军常服的上校,笔挺的军装服帖地突显出他强健的体格。他们站定后仍挺胸收腹,目视前方,一看就是当兵当傻了的军人。 “这位先生是……”我好奇地问,有点儿不理解队长为什么会把外人带到Honey家的实验室来,这会给Honey一家带来麻烦的。 “我是克莱森·史密斯,白宫幕僚长,这位是查理·本特上校,军事情报官。”克莱森做了简单的介绍后,将手中的公文包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坐到了大家中间,查理上校则双手扶膝地坐到了我旁边。 “白宫幕僚长?军事情报官?”这两个官衔我都听过,但不太清楚他们是负责什么工作的,便略带疑问地看向队长。 “就是出坏主意的政客和间谍头子!”Honey在边上看到我的神色插了一句。如此直白的解释将我吓了一跳,更别说边上正掏文件的两位,气氛立时显得有些僵。 Honey左看右看,发现大家都不说话,一脸怪相地看着她,她不解地摊开手:“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你说得太对了!”克莱森掏完文件笑着看了一眼Honey,“所以才会这么有效果!” Honey根本没有在意队长把这两位带到实验室,这倒让我非常奇怪。不过有这两位在,我也不好问什么。队长和骑士脸色抑郁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看来他们和上面的交流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听说队长带回来两位外人,刚给队员做完包扎的医生也端着医疗器具走了出来,给不愿离开会议的伤员处理伤口。 “我们从罗杰上校那里了解到今夜大家遭遇的……意外!”克莱森顿了顿,想好词儿接下去说道,“我们对此深感难过和……” “难过你妈的个×!就是你们这帮王八羔子中有人出卖了我们……”Tattoo将原本钉在另一张桌上的资料扯过来,一把摔在两人面前骂道。Tattoo还想骂下去,被边上的快慢机拍了拍肩膀,在他的指点下发现队长脸色极难看的样子,才强忍下火来。 “……和同情!”克莱森虽然被Tattoo的话打断了,但只是停了停便接着前面的话继续说下去,只是眼睛不停地在面前的资料上扫来扫去。 “没想到,你们的情报竟然如此精确,这么快就找到了罪魁祸首!”说着他掀开纸张瞅了两眼,当看到上面甚至连对方家里的保安系统都摸得一清二楚后,脸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队长和骑士后,把原本掏出的一沓材料推到了一边,靠在椅背上思考起来,手也不自觉地从上衣口袋内掏出烟和打火机,等点上了才问我们:“介意吗?” 大家都懒得理他,只有Honey又蹦出来叫道:“不许吸烟!这里都是外伤病人,尼古丁会妨碍伤口愈合。”克莱森悻悻地将还没吸两口的烟摁灭,她这才满意地坐回她哥哥身边。 “这小妮子还真是谁都不在乎!”Redback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她傻!” 克莱森沉默片刻,在查理上校的耳边低语了两句,上校点了点头,他才又倾身凑到桌前说道:“原本想好的废话就不说了。既然你们已经查得很清楚了,我就把话挑明,狼群为美国政府做了不少事,以此为交换条件,政府默许了你们今夜的行动。但行动遭到了阻击,你们查到了前国家安全顾问凯尔特·华特与内务部干事尼克·舒尔等数名政府人员,在这里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确实是他们串通泄密的。但政府不批准你们对他们下手。” “为什么?”医生凑到我身边,用剪刀挑开布结,一层层地揭掉我胸腹上的纱布,看了一眼原本缝合好又崩裂的蜿蜒伤口,皱了皱眉头。 “因为这些人中有人牵涉到一些国家安全事务,我们已经派人对他们进行监视,但现在仍无法从中确定具体是谁。所以,你们这个时候不能动他们。”克莱森被我身上血淋淋的伤口散发的腥味熏得掏出手帕捂住鼻子,才把话说完。他的样子引得大家一阵哄笑,连身旁的查理上校都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政客就是政客,虽然他们一句话就能让无数人赴汤蹈火,但他们根本不知道阵前卒所付出的血腥代价。 “失陪一下!”克莱森看着托盘中不断堆高的从我体内挑出的铁片,脸色越来越苍白,直到医生从我胸前扯出一根连皮带肉的螺丝钉,他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离席,顺着Honey指的方向向室内跑去。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也看不下去医生在那里扒开皮肉翻来挑去,好像我是个大垃圾桶似的,扭头向队长问道。 “间谍!”队长只扔出一个词儿,大家便明白了。原来这些人中有潜伏在美国的间谍,怪不得不让我们动,我们把他干掉了,美国政府的线索就断了,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那你来干什么?”我对边上头冒冷汗、对我不停侧目的查理上校问道。 “噢,本来我们是要对狼群为美国政府所做的贡献进行表扬,然后陈述你们给国家造成的损失,以此为由要求你们放弃报复行动的。”查理上校听到我的问话,收回投在我伤口上的目光回答道,同时不停地在我脸上寻找什么。 “损失?”我奇怪了。一般来说,雇佣兵会尽量避免和大国产生明显的利害关系,所以,欺软怕硬和黑吃黑是雇佣兵生存的不二准则。而且,队长还是美国人,总会有念旧的感情。 “是的。”查理将面前的资料推到桌子中心,大家各自取了一份阅读起来。 “食尸鬼,真名刑天,中国河南人,22岁。直系亲属:父刑建军,母袁媛,兄长刑风(现任中国兰州军区特种部队教官)。1999年加入狼群。随军参加任务:柬埔寨剿匪、利比里亚平叛、刚果营救、菲律宾和俄罗斯反恐、安哥拉和苏丹现已分裂为南苏丹、北苏丹两个国家。镇压暴乱、替以色列抢回失落文物、哥伦比亚缉毒、南联盟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的简称……”查理上校如数家珍般地将我参加过的任务一一背出,“私人执行的任务:暗杀缅甸军阀李及其保镖47人,为俄罗斯黑帮抢地盘杀63人,暗杀英国人科克·威尔士、杰奎宁·威森、艾伯特·克拉克等12人……”说到这里,他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边上的Redback说道,“在英国保护证人组的眼皮下,袭击中国籍男子刘强、买买提·赛拉姆、白辛等人的车队,杀死17人。狙杀印度克什米尔地区边防兵9人、巴基斯坦6人……” 他说完我的事,又将在场的其他人一个不漏地点了名。不仅他手里掌握的情报,光凭他超强的记忆力,我就十分吃惊。他所说的前面的事,我还不算意外,因为那些事情都是明火执仗干的。在苏丹和安哥拉镇压暴乱的时候,我们还因为错杀联合国维和部队士兵上过报纸。虽然报纸上没有指名道姓说是狼群干的,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我们。可是他后来提到的暗杀英国人等行动都是受私人之托干的,队里知道的人都不多,美国政府是怎么知道的?虽然他们掌握的只是我们的一小部分行动,但仍够叫人心惊肉跳的。 我和刺客等常出私活儿的几位对视了一眼,心里都知道泄密的人肯定出自泰勒夫人那里,因为在她那儿接的差事,查理的资料中没一项漏掉的。泰勒夫人靠得住,但她手下的人就不一定了……“这和美国有什么关系?”我们暗杀人除了照片和日常行程,其他一概不问,至于对方是谁的人,更不愿去了解。 “你们在南非干掉的偷猎者和象牙走私者是美国情报搜集人员,在地中海被炸沉的捕鱼船上坐的全是美国军人,艾伯特·克拉克是美国派到英国的王牌间谍……”查理举出几项无关紧要的小秘密,示意我们在何处无意中损害了美国的利益。 说到这里,那位跑去吐的克莱森幕僚长面带水珠走了回来,听到查理上校的话向我们大家说道:“本来美国政府没必要向你们解释,但狼群中大多数人是美国培养出来的精兵,雇用你们可以为政府省却不少麻烦,以后我们仍有合作的可能。所以,政府不希望损失掉如此称手的武器。” 开始威逼了!如果狼群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容易摆平,美国政府也就没有必要派他这一堂堂幕僚长来当说客了。狼群中虽然有一半是美国人,可是仍有一半不买账的外国人,就算队长应了你们,我们这些外国人不乐意,过两天私下回美国一趟,凭我们的身手,杀谁不行?我看着面前这个戴眼镜的白痴都懒得理他,倒是他把我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让我很伤脑筋,这明摆着是告诉我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时候,我开始羡慕屠夫这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家伙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能在狼群里活到现在的,没有当兵当傻了的木头。就连最恼怒的Tattoo看到美国政府如此重视这件事,也愤愤地坐到沙发上不吭声了。 “虽然我们已经消灭了大部分向狼群挑衅的目标,但既然这些家伙有胆子动我们,不管美国政府怎么说,不杀光他们,我就不放心!”看到大家都默认了克莱森的话,我只好说出自己的担心,“还有,调换我们武器的事,你们怎么说?” “什么调换武器?”克莱森一头雾水的样子让我打住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既然他不知道,说出来还不一定会招来什么麻烦。 “我想任何消息灵通的人,知道昨晚死在你们手里的人数后,都不会再有招惹你们的念头了。”查理上校挑动淡黄色的眉毛笑了笑。 “好了!既然大家达成了共识,两位就请回吧!”队长看到大家不再言语,便站起身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克莱森看到这次前来的目的达到了,很高兴地站起身便要离去,不过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着Honey说了句:“希望大家都能保守秘密,不然会付出代价的。” “不就是光学迷彩吗,有什么了不起?姑奶奶我有更好的东西,就要卖给他们。有本事你咬我!”Honey对着克莱森的背影比了比中指,一脸“老娘有的是好货”的表情。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如此夸口,真是好奇死了!”医生将我身上原本没有除净的铁片全部挑出后,我虽然痛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没有了异物埋入身体的难受感觉和功能妨碍,心情不免大好。 “为什么要给你看?”Honey拿过桌上我的资料,看了看又扔回桌上,“没想到你是中国人,还以为你是日本人!” “为什么他妈的是个陌生人就把我认成日本人?美国很常见这么高大的日本人吗?”虽然日本实行“每天一杯牛奶”的强民计划多年,但长到一米八五的日本人仍是少之又少的,连日本国家篮球队队员的身高都低得可怜。 “中国人和日本人看起来都差不多!”Honey不以为然地说道。 “巴勒斯坦人就比以色列人多个鼻子吗?”我反唇相讥。 “巴勒斯坦与以色列是两个不同的民族和国家。”Honey听我提到巴勒斯坦这个想把以色列人赶尽杀绝的“国家”,马上庄重起来。 “中国和日本也一样!”我的话说完,便看到天才在对着一个录音机笑,不禁问了一句:“天才,你笑什么?” 他拿着录音机走过来说道:“刚才我用窃听器想把那两位的话录下来,结果录到了这个……” “录到了什么?”屠夫也好奇地问道。 天才按下播放按钮,录音机开始工作,可是等了半天,除了几声微弱的静电声外,什么也没有。我们大家都以为天才又在耍宝。 “这是什么?”屠夫把手里的酒瓶递给我,一脸被耍后的恼怒表情。 “什么也没有!”天才关掉录音机说道,“窃听器的无线电信号被拦截或干扰了,只有几米远却没有发送过来。整个屋子里所有的无线电设备都失效了。” “全频段干扰器有什么奇怪的吗?”做军人的谁都知道这是打信息战最重要的一件东西。 “你们看到他们背什么东西了吗?”天才说到了重点,特工使用的小型干扰器没有这么大的功率,如此大功率的电子设备是很不容易隐匿的。 “也许是他们在外面用移动式电子车对这里进行了干扰。”我喝了口酒说道。 “磁场监视器显示,就是他们身上的东西!”天才摇摇头。 “都别猜了!想要你就说,干什么还装模作样!”Honey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和我们一样的铱星手机扔到桌上。 “这么大的很常见嘛!”我看了一眼桌上巴掌大的机器说道。 “谁说是手机了?”天才很识货地拿过来,揭开后盖取出电池要过我的手机装上,然后扔还给我说道,“是电池!笨!范围和频段可调,以后偷袭建筑物时,切断对方联络也用不着让DJ专门背着偌大的机器对目标进行干扰了。任何人都可以操控,这是我让杰克专门为我们做的。” “那还怎么打电话呀?” “把自己电话的频段给空出来不就得了!”天才接过杰克从里面抱出来的小纸盒,从中取出几块电池扔给大家。 “从人群中一过,所有人的手机全失效,不引人注意也难!”快慢机接过看了看,没兴趣地扔到一旁,倒是Redback颇为欣喜地向天才要了一块。我也不知道她高兴什么。 “天才,你订的一些东西,按你给的资料我已经做出来了,要看吗?”杰克话不多,总喜欢坐在那里对着大家笑,也是个怪人。 大家都怀着猎奇的心情,跟着天才和杰克走进了仓库的地下室,这里是更现代的研究室和试验场。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儿,大家看得眼花缭乱。怪不得从小老妈就告诉我,长大要当科学家,当了科学家要什么有什么。虽然不清楚她老人家指的是钱还是别的,但现在看来,科学家确实是想造什么就有什么。 其实,这里的东西大多是美国政府的科研成果,光看这些先进设备,让人觉得美国军人穿上这些,个个就都成机械战警了。可是,现役的装备中从没有见过它们,看来造价是一个令美国军方头痛的问题。 “OK!是这里了!”杰克推开门,带大家走进一个试射场,“你告诉我要来美国看货,我便做好了准备。” 面前的桌上摆着几样东西,和外面那些高科技装备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一挺M134 Minigun转轮机枪,几支各式枪械和几盒颜色各异的子弹,几套瞄准具、夜视装备和数套军装,两个字便可以概括所有人看到这些东西的感觉——寒酸! “先介绍我的最爱!”杰克拍了拍那挺M134六管机枪说道,“这是天才让我给你的悍马车设计的主武器。” “7.62毫米是不是太小了?”公子哥儿抱着膀子充满怀疑地盯着这挺机枪说道。 因为我们现在使用的是14毫米的重炮,但我们仍对它的火力不满意,在遇到路障时仍需要全自动榴弹炮辅助才能过关,而且个头太大,没办法加装掩护设备。M134虽然个头够小,射速也够快,可是威力实在太小,对掩体后的枪手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我不是介绍枪,是子弹!”杰克架好枪对准不远处临时用速干水泥垒的一堵矮墙一阵扫射,虽然打得石屑乱飞,但墙体仍无大碍。大家都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等着看好戏。 接着杰克从边上另外一个弹箱内拉出一条弹带装上,对准矮墙只轻轻开了几枪。对面的矮墙便如同被火箭弹击中一样轰然炸响,硝烟过后,墙体已然不见了。 原本大家都想到了他的设计一定是高爆弹,不然不可能提高到足够的杀伤力,可是谁也没想到这子弹威力这么大,比得上20毫米口径高射机枪的威力了。大家立刻明白这东西的好处了,7.62毫米口径的子弹只有手指长短,可是20毫米口径的子弹快有手臂粗了。悍马是轻型快速机动车辆,装弹空间本来就小,再坐上五六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空间就更显狭小了。有了这东西后,在威力加大的情况下还成倍地增加了装弹量,而且个头减小一半,能安装射手堡垒,减少受伤概率,确实完美! 杰克看到我们脸上的表情笑了笑,伸手在桌上一按,对面那堵墙后面吊着的一块铁板沿着层顶的导轨滑到大家面前。我们仔细一看,发现平展的钢块上多了数个凹坑。原来这子弹是按照反坦克用的多程复合子弹设计的,高爆层里仍有穿甲弹芯来杀伤掩体后的目标。 “考虑到射程,我也设计了更大口径的备用,如果你们对这种设计不满意的话。”杰克言不由衷地说道。他根本就没有把更大口径的设计摆到试射场来,明摆着就是对自己的设计充满信心。 “不用了,这个我们很满意!我们对两公里外的目标没有兴趣!”队长笑道。其实M134的射程对于杀伤有生目标已经完全够用了,超出有效射程的目标用枪打还不如用坦克轰。 “当然,那种设计我们也会准备几套,以供不时之需!”Honey拿着一个凯夫拉头盔走过来,将一个瞄准具装在机枪上,从头盔檐里卸下一个护目镜递给队长。队长戴上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传给其他人试戴。传到我手上的时候,从他们交流试用感受的对话中,我已经知道这是个全息瞄准具,戴上后发现一只镜片中间多了一个准星。如果摇动枪管,准星会在镜片上跑来跑去。如果你发现敌人掉转枪口,当枪口和你的视线处于同一视界时,准星就会出现在镜片上,辅助你校正弹道。如果你看向其他方向,准星便会消失在镜片中,使用设定还能在镜片上方设置一个小窗口,显示枪口指着的方向的画面。 “这个东西是你们现在使用的瞄准具的改进型,也能接到狙击枪和轻武器上。”Honey将瞄准具装在其他枪械上递给我们。我觉得这个功能更适合AUGArmee Universal Gewehr(陆军通用步枪)的缩写。等无托枪使用,除了能加快遭遇突发状况的反应速度,还不用抵肩瞄准,避免由于抛弹口靠近脸引起的声音震耳、硝烟熏眼等弊病。也许中国应该搞一套来用,因为中国新一代武器全是无托结构的。 新型防弹服除了防弹外又添加了除臭和防毒气功能,也有变色功能,但效果和外面那块布相差较大,只能将服装的色调自动调节到接近周围环境的色调。不过,即使这样我们也已经很满意了。 还有新为我和快慢机设计的狙击弹和野外伪装衣,奇怪的是,这东西的变色功能竟然比外面那块破布看上去还要好,看上去就和真的草叶一样。我和快慢机都觉得奇怪极了,不禁提出了疑问。 “这东西原本是淘汰的方案,它不是光学变色系统,是生物变色系统!”Honey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我和快慢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赶忙补充道,“不是说这草有生命,而是上面有一种变色菌类,在零下40℃到120℃的常规环境下都能正常生存,所以能变色……” “效果如此好,为什么会被淘汰?”我们两个知道难听的肯定放在后面。 “因为这种菌类能在体表生存,同时会引起肌体病变。”Honey用了个比较文明的词儿。不过,我们大家还是听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是说穿这衣服时间长了,会浑身长毛?那不成绿毛龟了!”我大叫起来。其他人则冲着我和快慢机大笑起来。 第四章 凋谢的雏菊(一) 第四章 凋谢的雏菊(一) 在众人的注视下,快慢机穿上了那件被称为“军用生物科学新突破”的伪装衣。虽然那些伪装网和伪装叶上长满的数以万计的奇怪菌类让我恶心,可是看到快慢机的身形慢慢地同化在墙体中,我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确实神奇且有效。 看着Honey递过来的药瓶,我无奈地看了一眼快慢机。要知道“是药三分毒”,很明显这东西是有弊端的,不然研究项目也不会被搁置到现在。用这东西绝对是拿自己的生命做试验,可是在战场上,狙击手可以说是队友心中的安全底线。我们在黑暗中给敌人以重创和心理压制对战局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还有命在。 衡量两者的轻重,最后我伸出手接过了药瓶,手碰到玻璃的冰凉触觉就像我的决心。握紧手里的玻璃瓶,我感觉背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是队长正赞赏地看着我,其他人也眼含微笑对我频频点头,他们能理解我们做出的牺牲,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正当大家沉浸在理解万岁的气氛中时,坐在轮椅上的屠夫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我手里的药瓶,坏坏地说了句:“希望这东西不会影响性功能!刑天,你为什么不扔了这东西?但我还真想看看你长满绿毛的样子。” “Redback,甩了这小子跟我吧!你不会想和一个长满绿毛的家伙睡在一张床上吧?” “对呀!刑天,那时候你就不叫食尸鬼,可以改叫龟公了!”温馨只存在了刹那,这群浑蛋很快便恢复了常性,一个个指着我和快慢机调侃起来。 “是吗?那我今天晚上给你留着门,有种你就过来!”Redback咬着下唇走到说话的天才面前,脸贴脸暧昧地用手指从他的额头划下直到嘴唇,在他下巴位置画了个圈后放进嘴里吮吸着。 就在天才被她挑逗得神魂颠倒之时,冷不防Redback张开嘴对准他的鼻子咬了下去,两排银牙在他眼前咔吧一声咬合在一起。虽然没有咬到,但把他吓得不轻。他本能地猛然仰头想躲避Redback的袭击,后脑却重重地磕在了墙上,痛得他抱着脑袋龇牙咧嘴地直叫唤。原来,就在他沉迷于Redback那勾魂的秋水时,他已经被她引到了墙边,这一仰头还不磕个正着?Redback还算有良心,没有挑个有铁钉的墙角算是不错的了! 看着Redback得意地走回我身边,我只有无奈地扫了一眼被大伙儿围在中间笑话的天才。想调戏别人却出了自己的洋相,真是得不偿失,调戏Redback前也不想想,她是这么好相与的人吗? 由于身上受伤失了点儿血,加上喝的那半瓶酒,我有点儿瞌睡,对Honey下面介绍的各种注定与我无缘的反坦克火箭筒等武器怎么也提不起兴趣。可是看吉布森两兄妹兴高采烈地向大家介绍自己的“作品”又不好意思离去,只好踱到屠夫身边,屁股一沉坐到他的轮椅扶手上,单手支着脑袋等着眼前的展销会结束。可是没想到,杰克拿出的几样小玩意儿连Redback都被吸引过去了,正在介绍的那个新型的“水肺”,只有口罩那么大,据说不用氧气瓶就可以在水下两百米自由呼吸。其实,这东西在1964年冷战指从1947年至1991年,以美国和北约为首的西方集团与以苏联和华约为首的东方集团之间长期的政治和军事冲突。未结束时就已经研究出来了,一种是美国人研究出来的,是用硅酮橡胶制成的,号称“人工鳃”。这种硅酮橡胶薄膜极薄,水通不过,溶解在水中的氧却能安然通过。但它的渗透能力有限,当时很难满足人类在水下呼吸的需要。不过,听说美国科技研究院后来突破了这一极限,制造出了实用的人工鳃,美国的“海狗”退役队员曾自称用过这东西。 然而看眼前介绍的东西,更像是苏联生化学家开发的第二代产品——改用饱含血红素的海绵做成的“人工鳃”。原理是当海水通过时血红素能将水中的氧气吸收,然后借助真空技术或施加微电流将氧气提取出来,信号旗和阿尔法俄罗斯的特种部队。都曾用过。这种东西虽然神奇方便,但能制出的氧气有限,潜行还可以,但无法提供在水中搏斗所需要的巨大氧气量和换气速度,所以像美国海豹突击队这样出名的部队仍宁可使用老式自循环供氧系统。看大家兴趣盎然的样子,估计我是有得等了。 正坐着无聊之际,突然背后有人拽我的发辫,回头一看是鲨鱼。 “干吗?”看他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我也不敢大声说话。 “忙了一夜加一上午了!”他指了指手表说道,“我的货到了,和我一起去取吧!” 我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防水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大家已经忙了一天一夜了,竟然不记得吃饭,还有这么大的劲头听两个神经病在那里唠叨,真是神奇!不过,对于鲨鱼要取的“货”,我是心知肚明的,不就是达·芬奇的那颗脑袋吗?虽然我杀人,但我不喜欢抱着颗死人头乱转,多丧气呀! “你不会自己去?队长的车子就在外面。”我奇怪他为什么要叫上我。 “这不废话嘛!我要是自己能去,还叫你干吗?”鲨鱼指了一下腿,我才注意到他的小腿上缠着绷带。想来是冲进停车场接应我和屠夫时受的伤,既然这伤是因我而受,我也有责任帮这个忙。想到这里,我便起身披上外衣,试着活动一下腰部,虽然伤口众多,但都是小口子,痛是痛,并不影响活动。 “那走吧!”我拍了一下屠夫腿上的伤口,在他的巴掌落在我屁股上之前跳离了危险半径,气得他脸上的刀疤发红。 临出门前,队长没有回头,只说了句:“走路带眼!虽然刚才那两个家伙保证这个保证那个,但现在仍是危险时段,不要大意!” “是,爷爷!”我们两个举起右手,竖着中间的三根手指,顽皮地向队长的背影行了个童子军礼。 “有事给我打电话!不许去鬼混,晚上我要检查。”Redback现在也弄不清是神之刺客的负责人,还是狼群的职业佣兵,天天跟着我跑,神父也不管她,现在弄得快成我的管家婆了,我不禁在心里问候了一下天上那位纯洁的母亲。 我垂头丧气地跟着鲨鱼走出了这个私人仓库。外面阳光灿烂,9月的美国天气还算暖和。我拉好棒球衫掩住腰上的绷带,坐进队长停在门外的道奇公羊,在鲨鱼的指引下驶向了承运货物的汽运公司。 因为我和鲨鱼都对纽约的路况不熟,两个人靠车载GPS系统那劣质的电子地图,在483平方公里的“大苹果”纽约市的别称。里绕起了圈子。加上是正午车流高峰期,可算让我见识到了数公里长的堵车是什么概念。 旁边的出租车司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互相亲切地打着招呼,聊着上午发生的新鲜事,只有乘客满头大汗地看着计价器上疯狂跳动的数字。最后我们两个都丧失了耐心,干脆把车子停到路边小巷内,然后钻进百老汇大街和唐人街交叉口附近的一家中餐厅内。 一天没吃东西了,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肉香,连原本急躁难耐的鲨鱼也不禁抛开念头,捧着菜谱全神贯注地在饭厅内各桌面上扫视起来,样子好像在找落在饭店里的钱包一样,引来众食客好奇的目光。 看到他猥琐的样子,我忍不住偷笑出声。狼群在我的带领下都迷上了中国菜,可是他们对中国千奇百怪的菜名还是记不住。以前都是我给他们叫菜,可是自从被我用“青龙卧雪”和“蚂蚁上树”戏弄过后,这群人便再也不信任我了,现在养成的习惯是,如果菜谱上没有图片,他们便在其他人桌上找目标。 “我要那个!”鲨鱼指着一个年轻人桌上的红烧肘子叫道。估计他是觉得那里面肯定是肉,而且这么香一定好吃,叫完便乐滋滋地看着我,仿佛自己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边上的服务员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再叫菜,便好奇地问道:“先生,不再要点儿什么了吗?” “对!就要那个!”鲨鱼肯定地点了点头,认真的态度让服务员把下面的话给憋回了肚子里。服务员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鲨鱼,然后扭头咨询我想要什么。我看了一眼菜单,没想到,小小的饭店会做的菜还不少,便点了一份金丝官燕、火腿炖鲍翅、龙虾刺身和海宝。 鲨鱼看到服务员临走时欲言又止的样子,起了疑心问道:“我叫的菜不好吃吗?”“好吃!”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其实肚子里已经笑开锅了。他点的是带把肘子,那么大的一个,又是极油腻的菜,连配菜都没叫,厨师手艺再好也要腻死他。 看着鲨鱼从开始时大口称赞到后来食不下咽,抢我叫的菜,这顿饭吃得开心极了! 避过车流高峰期,付了20美元的小费向饭馆内的服务生打听好路线后,我们才在一条布满涂鸦的黑巷子尽头找到那家承运公司。百米不到的小巷,我们竟然碰上了四拨抢劫的,都是些挥舞着跳刀的飞车党,撵走一批又跳出来一伙,最后逼得我们两个把枪抽出来亮在手上,才镇住了仍在探头跃跃欲试的小朋克。 “谁给你介绍的托运公司?” “巴克兄弟!” “想来也是!”只有巴克两兄弟才对纽约这些下九流熟得流油。 取货很顺利地在一群快300斤重的壮汉的“关注”下完成了,饼干桶大的一个箱子要了我们三万美元,就算运的全是可卡因也没有运费贵。不过,谁让人家是吃这口饭的呢?什么都敢给你运,只要你出得起价钱! 当鲨鱼“验货”时,边上几位壮汉的脸上马上就没有了刚才的彪悍,尤其是刚才将箱子夹在腋下带出来的家伙,脸都白了。当鲨鱼满意地将装满福尔马林液体的瓶子装进背袋后,负责人马上“热情”地将我们“送”出了门外,然后砰地一下摔上了铁门,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跑动声向着洗手间方向而去。 “他们没有运过这种东西吗?”我问。 “看起来是的!”鲨鱼答。 “我以为纽约黑帮什么都干的!” “那北野武日本著名电影导演。的片子就不会有那么好的市场了!”鲨鱼做了个切腹的手势,又做了砍头的动作,和我一起大笑起来。看来传闻有误啊! “现在去哪儿?”我用枪顶着两个小混混儿的脑袋,逼着他们重新把刚卸下来的轮胎给装上,对着正在检查其他部件有没有缺损的鲨鱼问道。 “风暴住的医院!”我明知道是这个答案。 风暴自从在日本受伤后,便连夜被专机送到了美国,现在住在林氏的一家疗养院中。如果估计得不错,那应该是华青帮的产业。我们在行动前除了鲨鱼都去看望过他,想来鲨鱼是因为达·芬奇的人头不在手中,没有实现对风暴的承诺而不愿见他。怪不得鲨鱼要叫人陪他来取货,他还不知道疗养院在哪儿呢。 车子驶上路后,兜里的手机响了,接通后队长的声音传来,又是一番关切的叮嘱,要我们一定注意安全。直到我们发誓说我们检查了身前车后,并没有发现任何跟踪车辆和可疑人物,并通报下一个目的地后才收线。 “他快成我爸了!不,我爸都没有管我这么严!”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手机装回口袋。 “有人关心的时候好好享受吧!等关心你的人去了,你捧着黄金跪在街头也换不来一句真心的问候。”鲨鱼不知想起了什么,搂紧怀里的人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抱的是什么稀世珍宝呢! “也是,有道理!”我突然想起了远在黄河之畔的父母,心中一不痛快,脚下不由得加力,车子像吃了火药似的冲上了高速。当时速表的指针打到“180”这一血红的阿拉伯数字时,边上一直不动声色的鲨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到底了!再踩指针就打断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车速有多快。说来也好笑,我本来学会开车就比较晚,心里总觉得开快车是极危险的,我开车通常是不温不火的,因此常被Redback和恶魔这几个飞车族取笑为“骑兵”——骑牛的兵。 不过,现在看来开快车确实能带给人超强的快感,是惊心动魄的刺激、身家悬于一线的危机、征服极限的满足和能人所不能的自豪。怪不得Redback甚至屠夫他们都如此迷恋飞车,这种运动带来的感觉类似冲上敌人阵地的那一瞬——在死亡与荣誉间走钢丝。 我郁闷的心情还没有完全缓解,车子已无奈地冲下了高速公路,减速驶进了纽约近郊的一所疗养院。 从远处看,这所疗养院的位置确实得天独厚,与热闹的城区一街之隔,却幽然独立于喧闹之外,大片的草坪和落叶林围住了它的三面,珍珠白的房舍在满目的绿色中显得格外安详而圣洁。怪不得它取名叫“该亚的珍珠”! 刚拐进疗养院门口的岔路,打横突然冲出一辆复古的福特雷鸟抢进我的车道,一个漂亮的甩尾将车子挤进路边最后一个停车位。从车上下来一个十六七岁、染着满头红发的男孩和一个亚裔美女。只见红发男孩对着我被迫停在路中间的皮卡挑挑眼皮,在女伴耳边低语了两句,引得女孩咯咯地轻笑不止。他抢了我们的停车位不算,还扭过头对我们指了指整齐地停靠在路边的车队,假装遗憾地卖弄了一下同情心,然后潇洒地对女伴做了个女士先请的手势,得意扬扬地准备离去。 如果是平常,照我的性子也就忍了,可是今天身上挂彩本来就不是很爽的事,再加上刚才没发泄完的狂劲儿,我忍不住跳下车,走到那辆今年新产的雷鸟Sports概念跑车前停住了脚。那个青年看我走到他的爱车前,害怕我划花他的车,又搂着女伴走了回来,隔着老远就叫了起来。 “嘿,老头儿,看什么看?划花了你可赔不起!”少年停在我和鲨鱼两步外,嚼着口香糖看着我,就像看着瓶过期的花生酱一样。 我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停车位边上常青树花坛后的斜坡,确定下面没有人后,扭过头对小伙子问了句:“今年的新款,刚买的?” “当然,刚下线的第一辆!”不少男人除了爱女人就是爱车,也许有的更爱车一些。看这小子的自豪样儿,就知道他有多么以拥有这辆车为荣。 “希望你在带女友出来兜风之前,没忘了上保险!”说完我和鲨鱼伸手抠住车底盘,轻易地把这辆轻得像铁皮糊成的跑车当着他的面掀了个跟头。车子打个翻身顺着花坛另一侧滚下了斜坡,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面上。玻璃碎裂和钢板变形的爆响充分满足了人心中的破坏欲。看着精美的跑车瞬间摔成了废铁,我突然发觉今儿的天气还是挺好的。 当着两个呆若木鸡的小朋友的面,我把车子停进了腾出来的停车位。甩上车门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鲨鱼仍不忘调侃地丢给红发小子一句:“它现在看起来只有五成新了!” 我并没有笑,因为欺负弱者虽然快意,但没有成就感。 走近风暴的房间,正好碰到一名护士端着托盘出来。透过仍未闭合的门缝,我们听到了队长和骑士的声音,看来他们两个又马不停蹄地跑到了这里。 和门口负责保安的狼群外围成员打了招呼,推门走进去便看到队长、骑士和天才陪着Honey的父亲和哥哥正在和风暴谈话。看到我们进来,Honey的父亲和我们打过招呼后便继续指着风暴的CT图片,给风暴分析他的病情。看来,他过来是给风暴看病的,因为他是医学和生物学界的权威。 从讲解中可以听出,他对于风暴的伤势也是无可奈何。脊柱可是人体的第二大脑,它损坏了可不像接骨头一样,对上便可以再用。虽然他举了不少数据和成功病例来给风暴打气,但仍能从中感觉到康复的希望并不大。边上的鲨鱼抱着人头看着风暴脸上强装的释然,有点儿听不下去,重重地哼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弄得吉布森先生挺尴尬的。两人又安慰风暴两句,便被天才送了出去。 不一会儿,门一开,快慢机和刺客从外面走了进来,加上送客回来的天才,虽然贵宾病房挺大,但一时间仍是人满为患。 鲨鱼当着大家的面从包里掏出了那颗装在瓶子里的人头,连同风暴的猎虎(Benchmade Nimravus)军刀一起捧到了风暴的面前,嘴里不停地念着:“我做到了!看,我做到了……”在风暴颤巍巍地接过去后,鲨鱼如同虚脱似的一屁股跌坐在身旁的椅子上。实现承诺放下负担后的鲨鱼,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轻松。 风暴则捧着人头不知所措起来,想来受伤后虽然痛苦,但心中始终有个模糊的人影作为目标给予他仇恨的力量。现在人影清晰、目标消失了,支持他的仇恨也随着接过人头的真实触感而消失殆尽。他茫然了!就像所有人一样……“安东尼奥!”鲨鱼靠在椅背上轻喊着风暴的名字,面带疲惫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说道,“我昨天向家乡的邻居要了一张我们老屋子的传真照片。你看,样子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那棵老梧桐树下的秋千仍在,也许你回去后仍可以坐在上面抽古巴雪茄喝红酒,还能闻到身后月季和杜鹃的花香。就像我们小时候想象的那样,这样的生活也许不算太坏。不是吗?” “是啊,不算太坏!”风暴仍捧着那个瓶子发呆,听到鲨鱼的话只是木然地重复着。 一个撕虎裂豹的大汉,竟然在一夜间变成如此模样,我实在看不下去,默默地退了出来,跟我一起出来的还有除鲨鱼以外的所有人。没有人愿意看到战士行尸走肉般地活着,因为那也可能就是我们的明天。门轻轻地合上了,最后传来的是鲨鱼的轻叹:“已经9月了,最耐寒的雏菊想必也凋谢了!” 那声音如同从幻境中传来般不真切,透过门上的防弹玻璃,我仍能清楚地看到鲨鱼脸上梦幻般的神采。他的灵魂似乎已经脱离身体穿越时空,飞回了遥远的意大利,飞到了窗前那丛紫丁香前,透过窗口窥视着往昔的美好。 如同节日里的烟火,我听见巨大的声响,灿烂的火花出现在我的眼前,破墙而出的冲击波带着灼人的烈焰将站在门两侧的人全都掀翻在地,50毫米厚、坚如钢铁的防弹玻璃被炸得粉碎,仅凭夹层里面的强力胶将绝大部分玻璃碎片粘连成蛛网状。平直门体被气浪冲成了凸起的球体,外侧边缘刚好击打在正对着门的我的胸口,巨大的力道如同飞驰而来的汽车,将我砸在背后的墙面上又弹回到地上。 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门体失去墙体做支撑摇晃了几下后,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背上。还好,爆炸将原本硬如石板的玻璃门体炸成了支离破碎的网状,整扇门不是砸在身上,而是把我扣在了玻璃网内。 等我忙乱地摸索了半天,无意中旋动门把手打开了扣在身上的“牢笼”后才发现,其他人都已经爬起来了,正围在破损的大门口,面无血色地向风暴所在的医疗室内张望。 等我想起刚才的情形,才突然意识到,刚才是场爆炸,而且发生在刚离开的VIP病房内。我发疯般扒开面前的人群,向里面看去。 什么也没有!房间内的所有物件都消失了,只剩下涂满血肉的四块巨大铁板从炸落的水泥墙体中裸露出来。 弥漫着血腥和石灰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股奇怪的杏仁味,大家还来不及为鲨鱼和风暴的悲惨死去伤心,大脑已经本能地分辨出这种独特气味是C4塑胶炸药特有的味道,而这种炸药是——军用的! 第五章 凋谢的雏菊(二) 第五章 凋谢的雏菊(二) 手里肉块的温热感觉告诉我们,它十秒前属于我朋友鲨鱼或风暴!可是现在我们不但分不清它的归属,甚至找不到合适的容器来盛装。捧着手里冒着热气的脸皮,一股热气从脸颊冲入眼眶,我跪在地上不自觉地泪流满面。 如果现在上帝站在我面前,我一定用刀子架着他的脖子威胁着让他放鲨鱼和风暴回来,可是这个从没人见过的高高在上的主宰没有向我们显示他全能的神迹。所以,我们只能自己用手把“鲨鱼”和“风暴”一块块地从墙上揭下来。握着滑腻的人体组织,我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感到伤心,可是除了透骨的冰凉,我心中没有任何感觉。 “我分不清哪块是鲨鱼的、哪块是风暴的!怎么办?怎么办?”哭声从背后传来,我回头看到天才坐在地上,抱着一大截肢体痛哭流涕。他的裤腿冒着青烟,金属假腿已经不知被炸飞到什么地方,看样子是爬进屋内的,地上的肠子肉末沾了他一脸。事发突然,队长和其他人也都对着满屋子的狼藉傻了眼。呆站在屋内好半天,大家被爆炸震得发晕的脑子才灵光起来。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哪个王八蛋暗算我们?下这么黑的手,连瘫痪的伤员都不放过。风暴已经高位截瘫,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他的人生已经完了,竟然还有人要打落水狗。想杀我们可以在任何地方下手,为什么非要在他的身上下套子! 屋外急促的脚步声一阵阵赶来,伴随的是潮水般的尖叫和呕吐声。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我们也很少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何况是普通人。闻声赶来的医院保安围成人墙,隔离了仍在向这里拥来的人群。有几个好奇的保安伸头向屋内瞅了一眼,便立即吓得脸色苍白,再也不敢回头了。 “怎么回事?我们刚走到路口便听到这里的爆炸声……啊!上帝呀……”吉布森和杰克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话没说完便变成了祈祷声。 终于,我在墙角花盆的碎屑下找到了鲨鱼的半拉脑袋,门关上前那抹凄凉的遗憾仍挂在脸上。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达·芬奇炸烂的脑袋也散落在这里,就在鲨鱼脸前一尺处,睁大眼睛正对着他,烧焦的脸皮揪起嘴角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状。 “像C4!”吉布森先生从惊慌中缓过神后,抽动鼻子从血腥中辨别出了那股杏仁味。 “像!但不完全像!确切地说应该是C4S,从墙体的毁损状况可以看出,爆速应该到了9000米/秒以上。如果这房间不是特制的防弹型,半栋楼的人都要飞上天。普通C4达不到如此高的爆速,这是特工专用型,军方科技院刚开发的新东西,一般军人搞不到这种东西。要搞掉你们的人不简单,相信你们要寻找的范围缩小了不少。”杰克是化学专家,看了看现场便得出了结论。 没有人回话,大家都沉默着。我们轻信了政府官僚的保证,为了调查的保密性,看起来他们并没有警告过任何人,甚至连暗示都没有。发生这样的惨剧,我们怨不得他人。 信任是把刀,如果你把它给了别人,别人便可以用它来伤害你! 杰克蹲在天才身边查看他的状况,天才从没有和我们出过任务,也没有多少作战经验,猛然碰到这种事,受到惊吓有点儿神志恍惚,正抱着半截尸身坐在那里发傻。 刺客看到杰克忙活半天也没有唤回天才的注意力,便走过去扒开杰克,照着天才的脸就是一巴掌,响亮的掌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刺耳。天才的脸立刻肿起老高,不过这一招也格外有效,他的注意力立刻被痛觉唤醒,慌忙扔掉了手里的肉块,在杰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50毫米厚的钢化夹层防弹玻璃抵挡得了40毫米火箭筒和12.7毫米直升炮的轰击。来者很清楚从外面无法攻击,从而选择在里面下手。这家伙很清楚屋子的构造!”快慢机站在炸得支离破碎的窗口前向外看了看说道。只有他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冷静得像北极冰层中的岩石。 “绝对不是我的人干的!”林子强脸色难看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小猫和美女,他和他的四个孩子就住在疗养院后面的秘密别墅中。 “没有人说是你的人干的!”刺客在查看周围的废墟,不时从地上拾起些东西观察然后丢掉,最后找到一个细小的部件捏在手里走了过来,“无线电雷管!远程遥控起爆,做工精细。” “这个房间是在疗养院建好后进行改建时建成防弹室的,原设计图上都没有标注。我们内部除了老爷子、我和院长,连护士都不知道这屋子的构造。”林子强听到刺客的话,心里没有那么紧张,说话也顺溜很多。 “改装房屋必须要在当地警局备案,查一下警局数据库的登录日志便能追踪到是谁下的手,我现在就去查个水落石出!”天才找到自己的假腿装上,听到这里突然插话,说完便要动身出去。 “没有必要了!”半晌不作声的队长铁青着脸转过了身。 “没有必要?” “对,没有必要了!”队长的目光从我们每个人脸上扫过,“我们知道是谁下的手。他就在那串名单上,用不着去查了!” “难道?可是……”快慢机意外地回头看着队长,大家都知道那沓名单有多厚,上面人物的背景有多大。 “斩尽杀绝!”当这四个字传进所有人耳中时,我看到队长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我从没见他有过这样的眼神,那是饿狼看到血肉后的疯狂。 “我去准备家伙!”天才听到队长的话,立刻由悲痛中逃脱出来,迫不及待地向门口走去。从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中,可以想象到他打算为我们提供的复仇工具有多残忍。 “不!你的军火渠道,政府一清二楚,你动手会把政府的眼光吸引过来,行动就会受阻。”刺客捏着鼻梁揉动发红的眼角,“我们需要不会引人注目的方式。” “我不管你们怎么干,用什么方式,代价有多大。”队长扭过头死死地看着我们几个,冰冷地说,“我要三天内看到那些人的尸体照片登在《今日美国》的头条!我的意思表达得清楚吗?” “清楚!”我们死命地吼道。 队长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了出去,抛开顾虑、放下心理负担的身影显得格外轻松,留下的是满屋子的决然——鲨鱼和风暴的血逼迫他在国家意志与兄弟情之间做出了选择! “警察一会儿就来了!把能拿走的都拿走,不然,他们两个的肉块不用多久就会堆在一群三流法医的办公桌上了。让我们把兄弟收拾一下吧!”骑士在队长说出刚才那番话时在旁边一直欲言又止,似乎想阻止队长做出“过激”的决定,可是在看到队长冒血的眼神后,他只叹了口气,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看到队长离开后才一脸无奈地说道。 “我们用自己的方式来收拾这里!”刺客拒绝了华青帮兄弟拿来的铁锹和簸箕,颤抖着将手中最后一块血肉放进床上的裹尸袋。拉上袋子的拉链前,大家沉默无语地看了兄弟最后一眼。等我们几个抬着裹尸袋走出来时,全身上下已是鲜血淋漓,如同刚从屠宰场的流水线上下来。 我们四个人提着裹尸袋走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嘈杂的人群,手里分量十足的袋子第一次给了我沉重的感觉,因为我知道袋子里装的“曾经”是两个人。这时候我才发现,现在除了身边的战友和亲人外,其他任何东西在我眼中似乎都已经和“人”这个词不搭界了,只有他们中的人生老病死,我才会有种心被触动的感觉,看着陌生人时感觉就像隔着玻璃看假人模——好生疏,好隔阂! 等我们将鲨鱼与风暴的残骸放到汽车的后备厢中坐进车内后,刺客从口袋里拿出那块黑黑的炸弹残片说道:“从这件东西上看,这次袭击绝对是专业高手干的。让我百思不解的是,如此专业的高手,又早有计划,怎么会在我们大家都离开屋子后才引爆炸弹。” “没错,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骑士说,“对方是故意要做成仇杀来掩盖下手动机吗?” 大家陷入了激烈的讨论,想为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找到答案。我没有心情听他们接下来的讨论,因为满手的血迹已经开始干涸,如同戴了双不断紧缩的硬壳手套一样箍得我手发酸。我开始专心地抠手上的血块,因为这就像揭掉手上的干皮一样,会给我带来一种解脱感——从鲨鱼和风暴的死中解脱出来。我已经可以较快地从队友阵亡的激动心情中镇静下来,用屠夫和快慢机的话说就是——我成熟了! 是的,我成熟了!我由一个胸怀热血、喜欢交际、喜欢散文、喜欢边洗澡边唱歌,甚至在挖过鼻屎后再细细欣赏的“孩童”,成熟为一个孤僻、冰冷、满脑子杀人技巧、漠视生命,甚至看到好友被炸成碎片后心跳也没有超过90下的“大人”。 来不及为我自己的冷漠自责,口袋内的电话响了。接通后原来是Redback,她听说了发生在医院的事后,打电话过来向我询问情况和下一步的打算。铃声提醒了其他正在猜想众多无法解决的疑问的队友,他们这时才想起,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这么长时间没有和其他队友联系,于是纷纷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可是直到我打完电话,他们一个电话也没有打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干扰我们!”刺客立刻把脸转向车窗,开始搜索周围的可疑车辆。 “刑天,你的手机里装的还是我昨天给你换上的电池?”天才夺过我手里的话机,拆开后盖查看,看完后双手一摊说道,“原来是刑天救了我们一命!我们的电话打不出去和炸弹没有爆炸都是因为这个!” 大家都凑到天才的手前,这才发现,原来我的手机里装的是昨天Honey给我的那块强干扰电池。 “他用的是强干扰电池,周围五米内所有的无线电信号都被全频干扰了,对方的无线电信波也被堵塞了,所以没办法引爆雷管。并不是他好心放过我们!”天才把手机后盖重新装好扔还给我,然后扑过来抱住我叫道:“你真是个福星啊!每次都能自己死里逃生不说,还救了我们大家一命,上帝真是对你好啊!” 我没空搭理他,因为他的话让我想到,如果对方是因为我站在炸弹边上干扰了无线电雷管的信号接收而没有引爆炸弹,那么说明炸弹就在我周身五米内。我在偌大的房间里只坐了一个地方,便是角落里的沙发,身边能装炸弹的东西屈指可数:沙发、茶几和花瓶。而且对方在队长和骑士等狼群最有价值的重要人物早到多时的情况下没有引爆炸弹,说明炸弹并不比我早进病房多久,如此一算,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花瓶!只有它是在我进来之前刚送进病房的,因为在房门外我还碰到收拾花瓶里残花的护士。 “是那个护士!”我不禁兴奋地脱口而出。 “对,就是她!你来之前只有她一个人进过屋,换了点滴和花。”骑士听到天才的介绍和我的话,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马上给林子强打电话,要求他将医院包括地下停车场内的摄像机的带子立刻给我们带过来。他当即便答应了,并保证亲自去办这件事。打完电话收线后,我似乎已经看到了杀手跪在我面前受死的画面。 “我们怎么处理车后备厢里的……兄弟!在美国,非正常死亡是没办法下埋和火葬的,我们也不能像你们野外行军那样处理,还是在市内随便架堆火烧了吧!”天才也开始不适应皮肤上干涸血渍的紧缚感,搓动双手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外面太多人盯着我们了,不马上处理,警察就会缠上来。”快慢机边开车边说,“而且我们需要另找一帮人替我们处理这件事。” “我想,华青帮会有自己处理尸体的办法!我们不妨让他们给我们找个地方来处理。”骑士看了一眼背后的车厢,落寞地说道。 大家达成共识后,便不再言语,直到汽车停在林子强给我们找的一家饲养场内。已经有华青帮的人在那里等着我们了,一个号称是华青分支COCO帮小头目的中国人,帮我们找到了足够的燃料和场地。在那里,我们将尸体浇上油点火烧成了灰烬,就像在战场上一样,只保留了一小包骨灰,其他的全都冲进了下水道。 处理完这些,林子强也已经办好医院方面的事情,在小猫和美女的陪伴下来到了饲养场,带来了整个医院数十部摄像机的所有录像带。接过林子强带来的录像带,刺客递给林子强一张字条,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插手华青帮的非法交易,也不难为你。你看看这些东西,你能搞得到吗?” 我知道,刺客是想让林子强动用华青帮的存货给我们提供武器装备,这样可以不惊动政府。我也相信,林子强绝对有能力搞到任何武器,所以并没有注意纸上写的是什么。 直到林子强奇怪地把纸张凑到我面前问道:“奥斯屈莱特G是什么?”我才把眼光从顺着水流进入下水道的“鲨鱼”和“风暴”身上移回来。 “奥斯屈莱特G是美国非常重要的一种液体炸药。它是20世纪60年代初美国炸药公司从一次火箭推进剂爆炸事故中受到启发而发明的。它最大的特点是具有相当高的能量,爆速高达8600米/秒。它主要用于大面积快速安置地雷,以达到杀伤、炸毁装甲车辆和清除雷区、开辟通路的目的,还可非常方便地开挖个人掩体和工事,工业上用于大面积土方及矿山爆破,所以工程公司就比较容易搞到。它的配方中使用无水肼,无水肼的价格较贵,毒性大,并且是一种强还原性物质,其蒸气与空气的混合物很容易发生爆炸或燃烧,是属于高危管制类物品,你弄不到也没关系!” 我看了一眼单子,发现上面并不像我想象的全是各种武器的名称,而是石油一桶、延长线20米、杀虫剂一瓶、网球一个、奥斯屈莱特G 20千克等奇怪的东西。看得我一头雾水,一时摸不着头脑。 “没关系,这种炸药以硝酸NFDA4和高氯酸NFDA4为氧化剂,肼作为可燃剂,加入一定量的氨。按照化学计量,定量的硝酸NFDA4及高氯酸NFDA4和液体肼混合,利用氨的存在对液体炸药的物理性能起改良作用,降低炸药的冰点及黏度,然后再往该混合物中通入氨气,使肼盐完全溶解在肼溶液中,控制合适的氨量后,即可获得奥斯屈莱特G液体炸药。只要提供给我硝酸NFDA4和高氯酸NFDA4、无水肼和氨,我可以很快地帮你们制取。”杰克从医院出来就没有离开我们,听到我的话在边上说道。一连串的专业词语,大家听得有点儿发蒙。 看着手里的单子,除了奥斯屈莱特G液体炸药外,其他的东西我都不明白是干什么用的。我奇怪地看了一眼刺客,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倒是小猫走到我的身边看了单子之后,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看起来,刺客是考虑到狼群人手已经大量分散离去,想要用隐秘的手段了!” “什么隐秘手段?”我诧异地问。 “等着看吧!那可不是军人的长项,是我们间谍和专业杀手喜欢用的手法!”小猫神秘地说道。 虽然我很好奇她所说的是什么手法,但我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现在不是热烈讨论这些东西的时候。 “我能搞到这些东西,没有任何问题!我也能提供给你们枪支,作为你们多次拯救我全家性命的报答!”林子强看了看手里的单子,思量了一会儿后下定决心说道。 “那就太感谢了!”骑士握住林子强的手说。说完,他转过身又对我们说道:“等一下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今天晚上又将是一个忙碌的夜晚。” 第六章 复仇 第六章 复仇 车缓缓开进位于华盛顿西湍急的波特马克河边的乔治城。这里是最著名的华盛顿富人区,无数富商和名流都在这里置产,有钱的政客当然也不例外。一路走来,发现沿途保留了不少18、19世纪的建筑物,街头上到处是喷泉和雕塑,河边还铺有木板路,非常有情调。整个城区不仅拥有迷人的风景,还集中了许多小型复古餐厅和服饰店,中心地带的威斯康星大道更是华盛顿的购物天堂。情侣们喜欢午后沿着河岸漫步,欣赏沿途风景,随后找家小咖啡店坐坐,或者看看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可买。和Redback从纽约出发,走高速公路,开了约三小时的车才到达华盛顿。面对如此慵懒的美景,我真有种坐在夕阳下看着河水缓缓带走时间存在的证据的冲动,如果不是车后面还坐着刺客和快慢机,以及成箱的“全金属包装”的话。 高低不平的殖民地时期的砖路旁是一座外表简陋的豪宅,半人高的矮墙望过去是一片常青树的叶顶,陈旧的红砖墙、白窗框与繁华的商业街相映成趣。 “闹中取静,价值不菲。”刺客的评语简洁而切中要点。 “一会儿就不会了,我保证!”Redback手指敲击着方向盘,跳动的眼神写着两个字——危险! “你要干什么?”在车上补了四个小时的睡眠,但这根本不足以驱赶抗生素带来的嗜睡感,一时间我头脑有点儿反应迟钝。 “他们安炸弹炸我们,我们就炸回去!我不相信他的防弹密室能经得起40千克塑胶炸药的威力,后面的东西够劲儿到能把半条街都炸成灰。”Redback指着后备厢里华青帮提供的塑胶炸药说。她脸上贴的易容用的胶原复合活性皮把尖瘦的瓜子脸变成了鸭蛋形,胖胖的,看上去挺不习惯。 对40千克塑胶炸药具有怎样大的威力我很清楚,但是我现在担心的是在美国这个世界警察的前院点把火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我们看不起美国任何军方力量,但并不代表我们认为自己能从盛怒的山姆大叔手里逃出美国。 “不,我们不那样做!”刺客推开身边的弹药箱,拉开门下了车,看着远处的豪宅抽出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吐了个烟圈。 “我们也不能那样做!看到隔条街外那栋复古的咖啡馆了吗?三层上有人。”刺客调整着眼镜腿上的旋钮提升镜片的对焦功能,对所有可疑的现象进行过滤。 “你怎么知道?”Redback奇怪地问。 “现在是下午茶时间,如果有人费劲多爬三层楼,我不相信只是为了一杯咖啡而不观赏风景!”刺客的话是指三层上所有的窗户均拉上了窗帘,“还有发传单的肯德基雇员,在一个只有20户人家的街上发传单,用不了那么厚一沓吧?” “他们也在等!”快慢机没有下车,也没有向外张望。 “天才给我们的信息告诉我们,这家伙这些日子一直龟缩在家里,有50名保镖护卫。”刺客把烟头扔到地上那张原本握在他手中的纸张上,看着它由焦黄转黑直到冒烟起火,烧掉了那一行小字——政府前国家安全顾问……“那些保镖是PVT(保护政要组)的特工,是联邦政府人员!这个家伙不但出卖我们,也把这些拿工资的都蒙在鼓里。”我看着那群保护政要的特工道。这个家伙现在虽然不在位了,但仍是掌握国家机密的重要人物,政府仍派众多人手来保证他的安全。我们确信,他就是那个吃了脏钱给罗特朗的毒品大开方便之门的家伙。可是现在的事一旦曝出来他就玩完了,也许他不知道美国政府已经盯上他,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才没有办他,所以他才有胆利用人脉派人想干掉我们和林子强。 “没错!” “我们怎么做?”刺客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我们都要听他的。 “很简单!利用后备厢里的东西。”刺客靠在车门上掏出手机,将一个硬币大小的东西贴到话筒上后拨了一个号码,边等接通边若无其事地四下张望着,一副在等人的样子。 “喂,请找一下史密斯先生。你可以叫我绑匪先生!”刺客那张不属于他的蜡黄脸上的微笑让人看了毛骨悚然,停了片刻后,刺客接着说道:“请问是史密斯先生吗?劳拉·史密斯的父亲?请你按一下话机上那个标有防止窃听字样的红色按钮,谢谢!”刺客对于政府官员的座机挺有研究,停了一秒后才又接着说道:“谢谢配合!史密斯先生,你是忙人,为了节省时间,我就说得简短一点。劳拉在我手中,你可以打电话到她的学校核实,五分钟后,我再给你打电话提出我的要求。” 打完电话后,刺客拿出掌上电脑调出另一个地址递给Redback说道:“到这个地址去。” 我侧头看了一眼屏幕,那是下一个目标——情报收集官杰佛森情妇的地址,于是奇怪地问道:“怎么现在就走?就这样放过他吗?” “山人自有妙计!”刺客的中国话语法讲得挺正确,就是有点大舌头。 “你是头儿,听你的。”我耸耸肩。以前和他出去干私活大多是远处一枪毙命,但看样子这回他不想弄得动静太大,白费了车后面装载的林家老爷子的一番“好意”。 车子只在乔治城停了片刻,便直奔华盛顿北部马里兰的蒙哥马利郡。这里是一个更加平静的小镇,一排排的独立院落看上去和常见的美国电影里的乡下别墅并无二致。 在车上,刺客又给史密斯打了个电话,利用手机的三方会议功能让史密斯听了他女儿的声音,证实她确实在我们手里后,提出了让他把100万美元送到马里兰的蒙哥马利郡来的要求。而且还着重强调了对交钱的要求,例如只要小面额的旧钞,用什么类型的袋子装,走哪条路线和不要报警等,只在最后才轻描淡写地提到,如果看不到他亲自来送钱,便等着从邮局收回他女儿的“零件”之类的威胁。 “他会来吗?”我问,因为我不确定这个家伙是否会为了女儿而以身涉险。为了钱而杀妻杀子的人我不是没见过,我对人性的信心并没有正常人那么足。 “会的!他妻子早丧,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时最疼的便是这个女儿,从不离她左右。这次还没对我们下手,他便把女儿转到了澳洲去上寄宿学校。他以为把人送走,我们便找不到了吗?”刺客伸手在我脖子上按了按,将没有粘牢的假皮给按平。这种易容皮肤看上去和真的一模一样,只是时间有限,24小时后会出现脱水现象。 “你找的人可靠吗?”Redback将车缓缓地停在居民区街角,从后视镜中看着刺客问道。 “不熟但可靠!我通过网络接过他们几回生意,这次我提供了照片和地址,让他们把人绑走。他们不认识我,只知道我是个杀手!代号WILK。”刺客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小树林说道,“把车停在那里等我一下!” 等车子停下,他抱着箱子跑进了不远处的电话亭内,从箱子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电话簿将原来的那本换了下来,然后又跑回来钻进车内给史密斯打电话道:“史密斯先生,你到哪里了……你还要听你女儿的声音?没问题!”刺客把电话再次接通澳洲,结果电话中传来的却是一阵男人的吼叫与女人的喘息和哭叫声。 “你们这群不守信用的猪、禽兽、婊子、狗娘养的。我绝不会放过你们!”史密斯立刻就听出了他女儿正在遭受凌辱,扯着嗓子在电话里骂了起来,声音之大逼得刺客不得不将手机拿到窗外才停止耳鸣。 “史密斯先生!我提醒你,我还有30多个兄弟正在排队,如果你希望看到还能走路的女儿,就加快车速赶到蒙哥马利郡,不要惹我不高兴。不然就把你女儿卖到东南亚的私娼寮里,让那群挖煤割胶的黑汉子撕烂她。”刺客切断了和史密斯的连线后,对着仍连通的澳洲一端说道:“埃尔,你知道规矩。刚才谁动了那个女人?把他的老二给我剁下来,不然等我赶到悉尼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好解决了,我在线听着……”直到从话筒里传来一声惨叫,刺客才满意地收线。 “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个女人?”Redback扭过头看着刺客。 “干吗?”刺客不解地看着她。 “你根本没有打算放了她,我没说错吧?”Redback定定地看着刺客,好像他犯了滔天大罪一样。 “你问这干吗?又不关你的事。”刺客猜到了Redback的意图,但不想回答她。 “回答我!”Redback声音加大,车内的火药味开始变浓。我知道是为了什么,Redback最受不了两件事:一是叛徒,因为她父母是因此而死的;二是逼良为娼,因为她从小在东南亚教会救济过太多雏妓。如果不是神父的收留,那些十一二岁便被黑帮逼迫走上街头出卖肉体的同龄人,便将是她悲剧人生的参照,那流着脓水的稚嫩阴户便会成为她童年的梦魇。 “对!”刺客毫不示弱地顶了回来。 “你要把她卖到妓院?”Redback双眼发红,死死地盯着刺客。 “关你什么事?” “她才14岁!” “那又怎么样?” “那他妈的是灭绝人性的行当,是要遭天谴的!以圣母马利亚的名义!你要是敢这么干,用不着上帝,我就亲手杀了你!”Redback一把揪住刺客的衣领拉到眼前,咬牙切齿地把脸压在刺客的鼻子上骂道。 “灭绝人性?灭绝人性又如何?你他妈的没看到鲨鱼和风暴的下场吗?!不是你一片片把他们从墙上揭下来的,不是你用袋子把他们两个像垃圾一样提下楼的!我们甚至没有办法将肉块收集完全,要靠铁锹才能把他们铲进袋子里。那可是老子十年来出生入死比血缘还亲的兄弟呀!”刺客伸着双手,仿佛手中仍握着一团团的肉泥,双眼也是一片血红。他用手格开Redback抓住领子的双臂叫道,“那是谁干的?谁下的手?老子给她留条活路,没有把她剃了头发喂猪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人性?哼!几百年前就不知道怎么写的了!” 提起鲨鱼和风暴,Redback的气势顿时矮下去半截,那装成一包、冒着热气、分不清嘴脸的肉末,让她心里正义的天平失去了平衡。她看了我一眼,希望我帮她说两句。我没有理她。虽然我不赞成刺客把史密斯的女儿卖到妓院去,可是手上仍没洗掉的血腥味让我觉得就是杀了他全家也不是过分的事,就连快慢机也默认了刺客的话。仇恨就像火苗,蹿烧起来便无所忌惮。 “一人做事一人当,株连他的家人,不是好汉所为!”得不到大家的支持,势单力孤的Redback虽然没有刚才那样咄咄逼人,但口气仍不善。虽然按照道德伦理来说,她是持真理的一方,可是当所有人都无视这一准绳时,原来如山般的依靠顿时成了幻影。这时候Redback才发现,原来道德是要在所有人都认同的情况下才具有约束力的。 “放心吧,刺客不会那么干的!不然,他也不会让澳洲那边惩戒那个犯事之人了。”我拍拍Redback的脸,指着两条街外的小院子说道,“那里便是情报收集官杰佛森情妇的家,开过去!不要吵了!” 我的话起到了作用,Redback停下了与刺客的对峙,扭头气呼呼地把车子向前开进了百米,到杰佛森情妇家路对面停下。很明显,这个家伙并没有任何人保护,估计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对任何人造成威胁,也相信自己的风流韵事无人知晓,更感觉自己有应付任何突发事件的能力。但他不知道,自己传达、组织的行动得罪了一伙世界上最危险的人,而这群人今天只是为了一纸出自他手里的计划书前来寻仇。 我和刺客抱着一捆电线钻出车外,踱到低矮的栅栏边上向屋内观察了片刻,确定屋内只有一名女子正在做晚饭,并以此判断杰佛森今晚会到这里来后,我便留下盯着那女人和把风。刺客则爬上楼,将二楼浴室下水道的金属过滤网用导线连到房后的变压器上。 不一会儿,刺客便摇晃着手里的遥控器走了出来,拍拍我的肩示意做好了。于是,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又回到了车里,让Redback将车开离杰佛森情妇的家门口,停在一个既可以看到电话亭又可以观察到杰佛森情妇家情况的隐蔽处。 “好了,现在我们只需要等着便成了!”刺客靠着座椅仰躺在车内,快慢机把短枪管的WALTHER WA2000狙击枪架在椅背上,瞄准了远处的电话亭,而我则负责用微型望远镜观察杰佛森情妇家的情况。 华灯初上,正是大都市多姿多彩的夜生活拉开帷幕的时刻,可是质朴的乡镇公路上已空无一人。我望着远处住宅投射到路面上寂静的灯火,一时间,车内鸦雀无声,静得可以听到心脏在胸膛中跳动的声音。大家从菲律宾出来虽然没有多长时间,但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似乎已久违了一般。 不久前的争执留下的尴尬像膨胀的二氧化碳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没有人出声,甚至连大气都不喘,共同默默地享受着这压抑的氛围。直到远处公路弯道上驶来的三辆林肯的车灯撕破了夜色,我们才伸展肢体从车内坐起来。 前面的车子在邮局门前停下后,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大汉从车内迅速地钻了出来,将仍未停稳的第二辆汽车保护起来,等到第三辆车上的保镖也下来后,一个满头银发的中年人才从防弹林肯内钻了出来,看着手表四下急切地张望着。 刺客没有立刻给他打电话,而是慢慢和他耗了起来。看着史密斯越来越频繁地查看手表的急切模样,Redback流露出了不忍的表情。虽然史密斯与我们有血海深仇,可是他冒险赴死展露出的父爱,正是Redback人生最大的缺憾,连我都不由得暗地为他挑了挑大拇指。 不过因为可以预见他的下场,所以心中又不由得感慨,其实任何人都有可杀的凭据,也皆有被宽恕的理由。 “对面山坡上有狙击手!看来他们在绕过转弯前,先放下了些人马。”快慢机脸靠在狙击枪的贴腮垫上,轻轻地调节瞄准镜的放大倍数。虽然这支改装的WALTHER WA2000全长只有80厘米,但它因为是无托枪架构,弹匣后置的优点便是它拥有和PSG1狙击枪一样的65厘米长枪管的同时,全长却比PSG1短了近半米,因此在如此小的车厢空间内也能自由地施展,而且点300 WINCHESTER的口径能精确地打击1000米内的任何目标。 “不要管他们!”刺客笑了笑,“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因为我们根本不会出现!” 说完,他便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几秒钟过去了,并不见史密斯接听电话。我向不远处的一个发声物件看过去,是刺客刚才进过的电话亭。 原来刺客不是给他打电话,而是给那个公用电话打。电话又响了两声后,史密斯不敢再犹豫了,但也不敢亲自去接电话,便派了一个保镖去。只见那个被指派的人走三步退两步地磨蹭了半天才打开了电话亭的门,用炸弹探测仪上下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拿起听筒。 “让你的老板听电话!”刺客在他自报家门后只是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便不再言语。等史密斯在众保镖的保护下进入电话亭关上门后,众保镖立刻围成人墙将他和电话亭挡得严严实实。如果不用点50口径的重型狙击枪,我也不敢保证一枪能打死他。 快慢机看到他们的严密防护后皱了皱眉头说道:“准确命中率只有40%。没有办法射击!而且他肯定穿有防弹衣。” “用不着你射击!”刺客胸有成竹地回了快慢机一句,然后拿起手机说,“史密斯先生,你交款后我的手下便会把你女儿放回去,你不要耍花样。” “没问题,我一定合作。”耳机中,史密斯的声音略带颤抖。 “交钱地址就写在电话簿的第200页上!找到后把钱放在指定地点,你女儿便会安全到家。”刺客说完便收了线,端着望远镜顶着前排的椅背,饶有趣味地向远处看着。 我好奇地透过夜视望远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史密斯正在掏出老花镜,抱着刺客放进去的电话簿查找着,等他沾了沾唾沫揭开第200页时,他突然抽了抽鼻头,然后面带惊讶无力地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继而昏倒在了电话亭内。电话亭边上的保镖听到响声,立刻砸开了电话亭的门,想将史密斯从电话亭内拖出来。可是手还没有摸到史密斯,便纷纷如被砍倒的麦穗般倒在了电话亭旁。 “你用了什么?迷幻气体?生化病毒?”Redback瞪大眼睛看着如同魔术般的神奇效果。 “嘿嘿!”刺客得意地笑了笑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是氰化氢。” “氰化氢?”我也吃惊了,那是处死犯人时常用的一种毒剂,因氰化钾会与湿气反应,产生剧毒之氰化氢,强烈刺激鼻及喉咙,吸入高浓度可导致几分钟或一小时内死亡。以前在非洲见过政府军处死反政府游击队俘虏时,为了节省子弹,经常将大量犯人关在一个密闭的大屋子内,在屋子中间放盆水,将一小盘氰化钾吊在水盆上方,关上门,在外面一拉绳子,氰化钾便倒进了水盆中,一阵惨叫后,再通会儿风,便可以进去收尸了。可是据我几次观察,那么做的效果并不是立竿见影的。有很多吸入者抬出来时根本没有死透,刚抬出来只是有眼和上呼吸道刺激症状,呼出的气带杏仁味,有心悸、脉率加快、皮肤及黏膜呈鲜红色的症状,不及时接受治疗才会呼吸加快加深、脉搏加快、心律不齐、瞳孔缩小、皮肤黏膜呈鲜红色,接着出现阵发性强直性抽搐、昏迷和血压骤降、呼吸表浅而慢以至完全停止,随后,心脏停搏而死亡。如果身体好的话,甚至只有头痛、头晕、乏力、胸闷、呼吸困难、心悸恶心、呕吐等表现。根本没有见过如此好的效果。 刺客看着我会意地笑了笑道:“我们在非洲看到的那些使用方法是极简陋而不正确的做法,他们不知道当氰化氢浓度为110ppm(百万分率,即表示100万毫克单位中有多少毫克,近似等于毫克/升)时,超过1小时人才会死亡;当浓度为181ppm时,10分钟左右人死亡;当浓度为280ppm时,人才会立即死亡,也就是要每立方米300毫克的浓度。可是氰化钾和水的反应并不剧烈,而且他们为了一次性解决更多的人,用的屋子又那么大,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产生足够浓度的气体来杀死那么多的‘气体消耗者’,才会有那样的现象!他们应该用氟、镁、硝酸盐、硝酸、亚硝酸盐才对,那样才会发生剧烈反应。燃烧产生有毒氮氧化物,加热分解放出氰化氢和一氧化碳,杀伤力才够大。不过水比较好找且便宜,他们也只是为了让游击队的人再也没有作战能力,那种用法达到他们的目的已经绰绰有余了!” 他停了停,看着我和Redback专注的神色,得意地接着讲道:“我已经把书挖成中空,密封的纸张中充满了超高浓度的氰化氢气体……” “超高浓度?”Redback在中间插了句话,打断了刺客的讲座。 “对!高出致死量百倍的浓度。吸入者立刻就死,其实就算在空地上也能造成猝死,根本不用把他骗进空间狭小的电话亭,那些打开电话亭的保镖就是例子。不过,我更喜欢百分之百的把握在手,所以……嘿嘿!” 正当我们为刺客这位死亡大师的杀人手法多种多样而惊羡不已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快慢机突然插嘴道:“在这里用毒气会引来麻烦吧。上次在钢铁厂,是政府拿我们来试验新武器,有他们给我们擦屁股,我们才能稳坐在这里,没有飞机大炮追在我们屁股后头满地球跑。可是这一次……”快慢机想了想,总结出一句令人绝倒的定论,“危险!” 虽然对于快慢机的表达能力,我和Redback是鄙视到五体投地的地步,可他的话绝对是一针见血,在美国首都使用化学毒气谋杀政府官员,套用个现在时髦的罪名叫恐怖主义活动,我们都成恐怖分子了! 我和Redback的担心,反而让刺客没来由地高兴起来,坐在那里不住地傻笑,笑得我们三人直发毛。最后还是快慢机把枪管顶到他嘴里,才止住了他那抽筋般的笑声。 “你笑什么?”Redback抱着膀子看着他。 “我笑你们笨呀!我们是怎么来的?易容来的!就算有人看到我们了,能查出我们是谁吗?书上又没有指纹。氰化氢易挥发,能均匀、迅速地弥散到空气中,在大气中,夏季约十分钟,冬季约一小时,氰化物就会在紫外线作用下氧化成氰酸,进而分解成氨和二氧化碳。什么也留不下,他们怎么查?再说了,这个家伙可被怀疑是间谍,我们可以放风说是那边发现他暴露了,没办法收回他就处理掉。这在谍报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死这么多人,一会儿警察就会到。可现在我们被狙击手压在这里,如果我们离开,不就暴露目标了?”Redback到底没有刺客老练,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他早跑了!”我看了一眼快慢机说道,“那个狙击手还在的话,快慢机根本不会和我们说话的。他插嘴进来就说明危险解除了。”我对快慢机甚至比对我爸还了解,这家伙只要进入战斗状态,对方不死,他的目光就不会离开瞄准镜一丝一毫。 快慢机听到我的话,破天荒地在执行任务时抽动嘴角笑了笑,不过这丝笑容出现在他现在的这张油头粉面上,显得极其猥琐。对,猥琐! 第七章 兵不血刃(一) 第七章 兵不血刃(一) 我们在笑闹中看着杰佛森的保时捷开进了情妇家的车库,大家的笑声随着关闭的大门消失于无形。两人的欢笑声穿过窗口被装在车顶上的声波探测器采集到,可是还没有说两句话声音便没有了。 “怎么回事?”Redback奇怪道。 “等一下!”刺客拧大了便携式接收器的声音后,原来静默的频道中阵阵喘息声由无到有逐渐清晰,直至充斥了车厢狭小的空间。车内刚刚稍显轻快的气氛立刻尴尬起来,有经验的人不用脑子也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看起来,杰佛森太太已经让老公饥渴很久了!”刺客想把声音调低,但似乎屋内的两人已经转移战场,靠近了敞开的窗口,现在不用增大接收灵敏度便可以清晰地接收到。 “男人,喜新厌旧兼用下半身思考的低等动物!”Redback脸不红气不喘地眯着眼仰靠在车座上,跟随着扬声器中传来的音乐摇动脑袋,沉醉的表情与嘴里吐出的脏话一点儿也不和谐。 “你这可是一竿子打翻整船人,连你亲爱的小热狗也骂进去了!”刺客坐在后面,把头伸到驾驶座伸手指着我的脸,坏坏地说。 “老娘骂的就是他!”Redback停下摇头的动作,垂着眼皮把眼珠转过来从盖在脸上的发缝中斜瞥着我,既像鄙视,又像挑逗。 “我又怎么了?”她的眼神如同手握实据证明我不忠似的,那种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让我有点儿沮丧。 “你以为瞒得住?我知道所有的事,所——有——的!”Redback说话的样子颇像在诈供的条子,号称自己无所不知,其实手里没有半点儿凭据。 “你又知道什么了?”我奇怪地问。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过什么,她从哪儿知道的?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我又不傻!”Redback得意地翘起下巴,样子像得到了我的口供、坐实了罪证一样。 “那你就把话烂在肚子里好了!”我懒得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理她,随手调大回放器的音量,想把大家的注意力转到正事上。 “我偏不烂在肚子里,你不让我说,我还偏要说。你别以为你在泰勒那个老婊子那里干过的事我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一直公事缠身,我早就撕烂新加坡的那个小骚货了。”Redback抛出一发令人惊讶的炸弹。我知道她说的是王静,那个新加坡的华裔,家里有人在中国大陆做生意,她也长住过大陆,所以我有时候想家了,就会约她出来聊一聊。但我从来没有和她发生过关系,也不知Redback是从哪儿捕风捉影得到的消息。 “我没有……”我没有蒙受不白之冤的习惯,赶紧出声解释。 “不要说了,解释便是掩饰!”Redback不愧是在华语区长大的,连这种“名言警句”都会。 我张着嘴看着她,舌头僵直在口中,不用看其他人的脸色就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傻,也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什么叫有口难言。 “我们先不说这个,情况有变!先听这个……那些事过后我再找你谈……”声波探测器中传来屋内两人的对话,解决了我的尴尬处境。Redback虽然仍不解气,但还是收住了势,闭上嘴静静地听起来。 “……唔!唔……够了!杰佛森,你弄痛我了……” “宝贝儿,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知道的,最近工作上一团糟,我分不开身……” “分不开身还有这么大的酒气……我知道,你和你的金发秘书在华盛顿的秘密小巢。我不是你老婆,你骗不了我,也没有必要!”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你小弟弟上的牙印……你老婆是龅牙,对吧!你的保密措施还是有漏洞,亏你还是在保密局工作。” “呵呵……你知道我爱你哪一点吗?就是你的善解人意!” “少给我灌迷魂汤了,我给你放了水,快去洗个澡!一身的臭气……” “我们有多久没洗鸳鸯浴了?一起洗吧!” “那我做的饭可就要放凉了!” “没关系!今天晚上我只要吃了你就够了,你一定要把我喂饱哟!” “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听着两个人在屋里调完情一路走上楼去,直到浴室的灯亮起,刺客拿出遥控器,在二人滑进浴缸的嬉水声传来后,按下了血红色的按钮。屋内灯光一阵剧烈闪动后归于黑暗,屋后不远处的变压器一阵火花乱爆后冒起了青烟,整条街的电力都发生了短路,半个小镇成了漆黑一片。也许是眼前的影像从灯火通明到伸手不见五指变化得太快,所以视网膜上仍留有团团光晕包围着远处陷入黑暗的建筑,感觉就像看到了海市蜃楼一样。 “警察一定喜欢这个现场,尤其是没吃晚饭的。楼上那两个家伙会像两条热狗一样冒着热气等着他们。”刺客收起遥控器,撇嘴笑道。 “听起来很恶心,不要说了!”我不想听刺客描述杰佛森的下场有多惨,虽然我弄不清电流是否能产生如此高温将人烤熟,但我知道那可是100千伏变压器,又是在电阻那么低的水中从人体通过。通常只要超过220伏的电压,瞬间便可以引起心室和呼吸中枢同时麻痹,而刺客引的线带的电流瞬间通过人体的电压却高达数万伏。那两个人死是死定了,但几分熟我就不想知道了。 “下一站诺福克!目标是杜特·罗森。但在渥尔特里格陆军医院那儿拐个弯,排在第七的弗利特·英格纳因为糖尿病住进了那家医院。本来他还能过个不错的周末的,这下子只能和Cerberus(冥界的守卫者三头犬)一起逛公园了。”Redback看着手上的纸条,将下面的地点和目标名字念了出来。 “诺福克,靠近海边,不错的地方!渥尔特里格陆军医院就比较麻烦,想做得不留痕迹,收尾就长了。”刺客看着窗外一个由远及近的遛狗妇女,头也没回地说道。他的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刺耳的尖叫,那个女人发现了倒在电话亭边的尸体,捂着脸蹲在路边尖叫起来,超高分贝的噪音立刻便引来了刚出门打听停电原因的人群。当我们的车子经过事发现场的时候,地上的尸体已经被人山人海包围了起来。所有人远远地围着地上的尸体指指点点,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经过。 “队长只是让我们把名单上所有的人都干掉,没有要求我们收尾要干净,所以我们只要达成目的就可以,没有必要瞻前顾后的!”我知道刺客和快慢机作为杀手和狙击手的习惯是高效干净,不喜欢打打杀杀、被警察追等,只好自己把话说了出来。 渥尔特里格陆军医院就在华盛顿的正北方,没用多长时间,我们便在午夜前赶到了。医院是军方的医院,不像私营的那样松懈,门卫哨兵没事便会出来转悠转悠。潜进去容易,但想在偌大的医院中找到弗利特·英格纳就有点儿像大海捞针了。 “等我一下!”刺客从身边的口袋中拿出一张卡片塞进上衣口袋,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向医院门口的哨站,和里面的哨兵比手画脚地交谈了两句后,对方便点头示意通行。刺客回头对我们招招手,Redback这才把车子慢慢地驶了过去。 等进了医院大门,刺客坐进了车子,我才问道:“你给他看的什么?” “内务部的通行ID!我最喜欢的部门。”刺客从袋中拿出三个分发给我们,“我告诉你们,冒充什么CIA、FBI、DEA都是扯淡,不是一个部门的根本没有人理你,只有内务部的我从来没有碰到过麻烦,即使军方也没有人敢得罪。” “看起来,你常对美国佬下手?”车内坐的四人都不是美国人,所以这个话题引起了一阵嬉笑。 “一点点,一点点!”刺客不停地翻弄一直被称为狼群三大神秘之一的工具包,不知道都藏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另外两大神秘则分别是天才的实验室与女士们的化妆间,里面也经常蹦出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据说化妆间曾掉出过比驴鞭还粗的按摩棒,虽然我没有亲见,但也能想象出当时天才和狼人的脸色。 车子停在停车位,我们四人下了车。站在空旷的停车场抬起头向上看,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星光和乌黑的天空,即使身后的罗克里克公园一望无际的绿色也没有过滤掉吞噬天地的都市排泄物,一句话不自然地溜出了我的嘴:“星空不是这样的!” 我的声音虽小,但在寂无声息的停车场仍传入了其他人的耳中。他们看着昏黑的夜空,不约而同地说道:“是啊!” 我话一出口心头就泛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听到他们的回应后,那股感觉如同弥漫在空气中的水汽一样,将我们四人笼罩。是生疏!对现代化的生疏,对现代化城市、现代化物欲、现代化生活的生疏。而那些原本是我们挤破头想为之奋斗的诱惑! 摇摇头甩开满脑子的奇思怪想,我加快脚步跟上已经走远的快慢机他们。身后的Redback从侧面抄起我的手攥在掌心细细摩擦,我回头对她报以一笑。她可能以为我又犯了思乡病,才会这么紧张,白皙的额头上挤在一起的双眉,和刚才痛骂我不忠的神情在我脑中不断地重叠,搞得我真是摸不透是她奇怪,还是所有的女人都这样。 走入医院前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除了值班室仍有灯光外,整个走廊都静默在黑暗中,不时能听到从走廊两侧的病房中传来各种机器运转的轻微嘀嘀声。坐在值班室的女护士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一本美容杂志,如果当年她能把这劲头放在学业上,一定不会在三十几岁芳华老去时仍是无名的小护士。 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她抬起头,发现我们四人后奇怪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地责问道:“谁放你们进来的?已经过了探视时间,谁都不能进来打扰病人休息的。” “是门口的警卫放我们进来的。你好!我是特拉·华特,内务部的。我有紧急的事要见弗利特·英格纳上校。”刺客故技重施将那张证件亮了出来,满以为可以顺利过关。没想到,那名护士竟然不买账,一脸严肃地说道:“不管是哪个部门的,过了探视时间都不能会见病人。对不起,请出去!” 她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把边上保卫室内正在打牌的军警给惊动了。先有一个黑人探头向外张望了一下,紧接着几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手里捏着扑克拉开门走了出来。 “嘿,史黛西,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少尉军官和护士打了个招呼,顺便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后才笑嘻嘻地正眼瞄上我们。 “他们说是内务部的,要见弗利特·英格纳。”护士并没有在意那只咸猪手,反而很享受地抛给那个少尉一个媚眼后才说道。 “内务部?”那个少尉一惊,立刻停止和那名护士打情骂俏,接过了她手中的证件,等看到刺客胸前代表职务的别针后,立刻表情庄重地正式站好对我们敬了个军礼说道:“对不起,长官!请问有什么事吗?” 刺客没有说什么,从腋下夹着的皮包内拉出半截文件夹对他晃了晃,那名少尉立刻吃了一惊。我瞅了一眼那个文件夹,原来印着美国军方的徽章,封皮上印着“最高机密”四个血红的大字。 “长官,虽然您的事情很重要,可是我们职责所在,现在不能放你们过去。我们必须核实你们的身份并请示主管,希望您能理解!”那名少尉的手伸向了边上的话机。 我悄悄地把手伸进了腋下,握住枪套内早已上好消音器的MK23,一边打开保险,一边确认对方的人数和站位,以便他拨打电话的动作引起其他人注意力分散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全部放倒。 就在我要将枪抽出衣襟的时候,脚上传来一阵疼痛,不用看也知道是刺客在踩我。但我在他侧后方,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得已只好松开了枪,顺手掏出一根烟放在鼻前轻轻地闻了起来。 “先生,这里不能吸烟!”那名护士看到我的动作,立刻出声制止。由于激动,声音稍大,在深夜的走廊内让人觉得刺耳,引得正在打电话的少尉也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了我。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连连道歉,把烟又装回了口袋。 “喂,你好!请帮我查一下编号是7416624的探员的资料好吗?”那名上尉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我们四个,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们结果是“查无此人”! “对不起,先生!我们查不到你的资料,现在要以冒充公务员的罪名扣留你们!”那名少尉放下电话后,突然拔出腰上的M9手枪指着刺客叫道。他的动作吓得身旁的护士赶忙蹲到了柜台下面,身后的同伴也吃惊地立刻在腰上摸索起来。有个家伙摸了半天没有摸到枪后才想起枪不在皮带上,赶紧冲进了保卫室,叮咣响了一阵才拎着一支雷鸣霰弹枪冲了出来。 边上的Redback对着这群军人抽了抽鼻头,不由得一笑。这群人确实素质差了点儿,甚至比不上在哈林区值勤的街警。与此同时,头顶上的天花板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从二楼奔下来一个班的正规军,手里提着M16冲到近前,将我们四人围在了中间。被一圈枪指着脑袋不是第一次了,不过仍让我很不习惯。我扭过头看着眼前的一群大兵,似乎都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除了带头的两个精神好一点儿外,其他的眼睛都是勉强睁开的。离我最近的那名士兵的枪口都快戳到我的脸上了,枪口传来一股宝马专用的合成机油味。“没想到军队也有人用这东西擦枪,干吗不用发的专用枪油?”在这紧张的时刻,我的脑子里竟然跳出这么一个念头,确实连我自己都有点儿佩服自己。 “放轻松!”刺客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眼皮不眨地说道,“你查不到很正常,我们是内务部的!你不明白吗?你能在普通军籍管理处查到三角洲的军籍号吗?” “不能吗?”刚才那名探出头的黑人傻傻地问了一句,引来身边的同伴一手肘。 “笨蛋!美国政府是从不承认三角洲等秘密部门的,当然查不到了!那是五角大楼的机密!”刺客给予在边上展示自己博学的军士一个善意的微笑。 “那怎么办?”那名少尉虽然被刺客的话打动,但仍没有放下枪的意思。 “打这个电话!”刺客伸手扔出一张卡片,动作吓得几名军人一阵骚动。 “是什么?”那名少尉探头向柜台上的纸片看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拾。 “打了便知道了!” “你自己打!动作小一点……慢慢来……”那名少尉自以为很老练地向后退了几步。 刺客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按下免提拨打了纸上的那串号码。一阵接通提示音后传来一阵电子合成的女性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是保留线路,请重拨!”刺客没有挂电话,按了一下#号又输入一串号码,两声提示音后便传来“咔嚓”一声,电话通了。 “内务部!请核实身份!”又是一阵电子合成音。刺客输入他的证件号码后传来一阵复述声:“军籍号7-4-1-6-6-2-4!身份核实,欢迎你!特拉·华特少校,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刺客对那名少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到他摇了摇头后,便挂断了电话。 “现在可以了吗?”刺客仍是十分有礼貌,说话的口气是我在狼群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的和善。 “对不起,长官!我们仍要请示上级。”那名少尉带头放下了枪,一脸赔笑地将手中的证件递了过来。四周的军人也放下了手中的枪,但仍没有离去,一个个眯着眼睛看着我们。 “当然,公事公办!你做得很对,我会跟你们上级提到你认真的工作态度的。”刺客一脸官僚嘴脸。 “那就谢谢您了!”少尉打通一阵电话后,在电话中向对方保证已经核实过我们的身份,然后又让那群士兵的头儿听了电话,这才将包围我们的士兵撤去。这样我们才顺利地在护士的指引下,又通过两道审核手续并交出了身上的枪支,才来到了弗利特·英格纳的病房门外。 能通过如此烦琐的程序进入机要人员的入住区域,我不得不再一次对刺客刮目相看,几乎没有这家伙干不了的事。他从哪儿弄的内务部的ID卡?竟然还有内务部的机密电话,如果是我也不会怀疑他是杀手的。 刺客让快慢机和Redback在外面等着,和我进了房间。已经是深夜了,弗利特·英格纳已经睡熟了。我们进门后他听到了声响,睁开眼向门口望过来。刺客很善解人意地对他笑了笑,并示意一同进来的史黛西护士先给他换药,她转身为弗利特调整枕头的时候,刺客在我的掩护下将夹在文件夹中的输液袋和针管与她托盘中的调换了一下。 那东西是中途路过一家药店的时候他下去买的,当时我也没有注意那是什么。护士打过针挂上输液袋之后便出去了,弗利特·英格纳奇怪地看着我们问道:“你们是……”三个字刚出口便昏过去了。我伸手在他的颈侧动脉上摸了一下,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刺客坐在床沿上,看着这个40多岁的灰发男子并没有说什么,在房内待了20分钟后,便示意我可以走了。 等出了门到了停车场,我才奇怪地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他死了!”刺客笑了笑道。 “怎么死的?你下了毒?”我奇怪地问。走的时候,那家伙明明睡得香甜得很。 “没有,我只是把胰岛素换成了镇静剂、生理盐水换成了葡萄糖而已。”刺客看着住院部的大门说道,“糖尿病患者由于体内胰岛素不足,致使血糖过高,身体又不能很好地利用血糖作为能量的来源,只好大量分解脂肪,于是产生过多的酮体。酮体含量过多,导致血液变酸,出现了代谢性酸中毒,就是糖尿病酮症酸中毒。我给他用的是高单位的葡萄糖并停用胰岛素,在镇静剂的作用下,他会在睡眠中出现急性酮症酸中毒,不知不觉地死去。” “这可是医院,他们可以抢救过来的。” “所以我们才在那里待到了足够的时间!”刺客挥挥手说,“祝好梦,弗利特·英格纳先生!” 将车子开到一家报废汽车回收站,看着巨大的机器把它压成四四方方的废铁,我们才离开。在路上随便撬开一辆福特,大家便又上路了。一直出了华盛顿,刺客才慢悠悠地说道:“其实像英格纳那样的死法也不错,悄无声息,没有痛苦!” “你不是他,你怎么会知道他没有痛苦?”Redback坐在我身边问道。 “至少他没有看到自己的肠子流出来。”刺客笑道,“我们都曾那么接近死神,虽然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对它的感觉肯定不陌生。对吗,刑天?” “哼,还是不死的好!”我对他的悲观看法颇为不屑。 “我们这一行干到这种地步,有不死的吗?”刺客对我仍抱有侥幸心理感到很不可思议。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可是如果你根本就不往河边靠,怎么会湿鞋呢?”我掏出根提神的烟,摸出ZIPPO点燃,拇指摩擦着上面的弹头说道,“你会觉得自己必有一死,那是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退出。如果你现在就下车,到南美找个封闭的小镇一住,断绝一切和外界的来往,肯定没有人能找到你。凭你赚到的钱,你可以过上皇帝般的生活。” “哈哈哈!”刺客肆无忌惮地狂笑道,“现在就下车?你认为我会放心地让你们三人对付这些浑蛋吗?你认为我会舍弃大伙躲起来,直到一天在FOX美国福克斯新闻频道。的战争报道上看到你们横尸街头的新闻吗?换了你,你能吗?” 我沉默了。这答案根本不用想,不能!虽然我们都赚到了别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实现的财富,满足了最初做佣兵的初衷,并有能力离开这个混乱的世界,穷奢极欲地过完下半生。但没有人退出,冒着流干最后一滴血、曝尸在无名荒野的危险留下,便是因为这份超越血缘的感情。 一只大手拍在我的头顶,我抬头一看,是正在开车的快慢机。他在对我笑!那笑容很凄凉,也很满足! “他妈的看什么看?开你的车!”我格开他的手臂骂道,“老子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绝不想因为你开车走神死在高速公路旁的一辆破福特里面。” 话没说完,边上的Redback便扑了过来,骑在我腿上抱着我的脸疯狂地啃咬起来。我们两个旁若无人地在后座亲热起来,当炽热欲火冲垮理智的最后防线时,一点冰凉滴落在我的脸上。我没有睁眼去看,也没有伸手去摸,我知道那是“情人伤”。 第八章 兵不血刃(二) 第八章 兵不血刃(二) 美丽的阳光,美丽的沙滩,美丽的海岸线。这是一小段美丽的公共海滩,像所有人梦想中的那样,是一个周末带上妻子儿女吹海风、吃三明治的完美地点。正如现在海滩上嬉戏的一家人一样,天真的孩子在追逐海浪,美丽的妻子在准备午餐,而慈祥的父亲正在用手提电脑为家里赚下一笔成长基金。一切看起来很完美,除了在一里外的海岸公路上,有四双冰冷的眸子正在他们身上无情地打量着。 快慢机降下车窗,将WA2000架在车窗上,瞄准了正在抚摸小朋友脑袋的父亲。 “身份锁定!杜特·罗森。就绪!”快慢机的语气逐渐缓慢起来。不用看我就知道,快慢机的瞳孔已经由浅变深,变成了如同铁块般的坚实,那是他动了杀机的征兆。 “目标核实!杜特·罗森!距离530米,风速10公里/小时,大范围,来自右侧……”作为他的观察手,我再一次确认目标的身份,确保没有杀错人,准备在最适当的时候给予他下手的指示。 “看在上帝的分儿上,我们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枪杀他的父亲!”Redback看着那个孩子天真的笑容,伸出手握住了快慢机的枪管。 “那我们就连孩子一起干掉!”刺客从口袋中抽出一支造型独特的狙击枪,看上去像是特别改进型M14突击队员卡宾枪,利落地抽出枪托抵住,瞄准海滩上的一家三口,没有任何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我在观察镜中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第一枪打中的竟然是那个天真的孩子,第二枪是抱着孩子的母亲。当难以置信的父亲擦拭着脸上爱子的脑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慢慢地转头看向我们停车的地方,分辨出是谁在攻击他们后,刺客才射出第三发子弹将他的脑壳打穿。 我们大家都被他的残忍震惊了,连快慢机都扭过头皱着眉瞪了他一眼。 “啊!狗娘养的冷血杂种!我要杀了你!”Redback从我身边突然一跃而起扑向刺客,疯狂地撕抓他的脸,冲动的情绪如同失去理智的精神病患者。她不停地撕扯着刺客的衣服,抠抓他的身体。我抱住她的腰都压不住她的疯狂劲儿,最后是我们三个人合力才压制住她的动作,但她仍不停地冲着刺客叫骂,什么难听的字眼都用上了,最后挣扎不动便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头。 “刑天,你最好让你的小花豹松开口,不然我就要晃肩膀了。”刺客咬着牙忍痛对我说。Redback咬得这么紧,如果刺客用力晃肩膀的话,衣服就会带掉她满嘴的牙。在战场上咬人绝不隔着衣服,这是基本常识。Redback犯这种错误,说明她被刺客的行为刺激到了痛处。 “Redback!松口,松口!”我捏着她的颌关节,希望她能松口,可是我都快把她的关节卸掉了,她仍没有松口的意思,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刺客的脸,鼻子里不停发出“哼哼”的喘气声,如同斗牛场上正进行生死搏斗的公牛一样。 “刑天,她是你的女人,不是我的!这是我的最后通牒了!让她松嘴,现在!”刺客满头大汗地叫道。Redback咬住了他的肉,痛得他浑身颤抖,他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非常给我面子了。 迫不得已,我只好拇指加劲四指用力将她的下颌给卸了下来。Redback的牙关一松,刺客便飞快地逃离了虎口,捂着肩头坐到车厢的最后一排,像看怪物似的边盯着Redback边揉动痛处。 “你发什么神经?!”刺客拉开衣服,肩头的两排牙印已经几乎咬合,再停片刻,那块肉肯定会被Redback咬下来,看到自己的惨状,他忍不住冲着Redback怒吼起来。 “冷血的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你不是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Redback甩开我的手,恶毒地指着刺客骂道。 “这一点不用你提醒!”刺客活动着肩膀说道。 “你这个比马桶圈还恶心的浑蛋!”Redback抓起边上的东西扔向刺客,眼睛充满泪光,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为了死人哭。但我很确定,她不是为了那两个成人哭泣,而是为那个孩子,而且也知道她不是真的想要刺客的命,因为她腰里的手枪从来都是上好膛的。 “我们是军人,但不是魔鬼。”快慢机没有多说,只扔下一句便打着车子迅速离开了现场。 “不能留下活口,这海滩到最近的城镇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如果不灭口让他们报了警,我们没有办法顺利逃跑。我们没有选择!”刺客看到快慢机不理解他,真的有点儿生气了,扶着椅背伸着脑袋叫道。 “五岁的孩子能报什么警?你个嗜血的浑蛋!”Redback脱下靴子扔了过去,被刺客打落在地。 “我们都沾过无辜者的血!不管在哪里,多少都一样,上帝不会原谅我们!所以,不要拿那些无聊的正义伦理来教育我。我不在乎那一套,也不想上天堂,省省吧!”刺客抓起地上的军靴又扔了回来,用手指着Redback说道。 “但我从没有枪杀过幼童!” “你肯定吗?你每一具尸体都翻过来确认过吗?你怎么知道那些被炸得连上帝都不知道它以前是什么东西的肉团多大年纪?”刺客把脸逼近Redback,“那些肉渣看起来多么相似,红红绿绿,五彩缤纷。不是吗,神之刺客的Redback?” “不!那不可能发生。别说了,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别说了!”Redback捂着耳朵不愿听刺客的话,我们都知道他讲的是实话,但从没有人认真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没有人能面对它带来的负罪感。 “别逼她,刺客!”我伸手将刺客从Redback身边推开,怕继续刺激她会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然后一把将Redback搂在怀里安慰。 “我没有做过那种事,你知道的!告诉我,我没有做过!”Redback揪着我的衣领,颤抖地看着我,眼里写满了渴望。 “当然,你没有做过!当然,别往心里去!”我把她的脑袋按回胸口,我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只好不停地重复那两句话。 刺客气呼呼地坐在最后排的座位上,看着我们两个,张嘴仍想说什么,被我用手势制止了。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这会刺激到Redback,就像提到我那段不愿想起的回忆一样。就像当初在刚果时,医生告诉我的,无论多坚强的人,也有不能碰触的死穴。 “下来!换车!”快慢机把车停在一家超市门口的停车场上,对我们说道。 我伸手去扶仍抱着头沉浸在痛苦中的Redback,没想到,她竟然拨拨头发没事人一样地整整衣服,推开我的胳膊下了车。看她那副不似装出来的镇静样子,我们三个倒吓了一跳,我赶紧追上去想嘘寒问暖一番,但被她拒绝了。 “我不想和这个浑蛋坐一辆车了,我们分道扬镳吧!”Redback吸吸鼻子扭过身对着快慢机说道,看都没有看刺客一眼。 “你退出也好,我送你回去!”我看她和刺客闹成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很快和解,既然她提出来也只有这么办了。说到底她毕竟不是我们狼群的人,参加我们的任务纯粹属于陪我。我扭头看了看快慢机和刺客,他俩也点了点头。 “名单上还剩几个?”我们把负责的名单按远近排序,这两天一路杀下来已经干掉了数人,剩下的应该不多了。 “两个!”快慢机从掌上电脑中调出最后三份资料看了看,“怎么了?” “其他组剩下的加在一起还有多少?”我的掌上电脑被刚才一阵撞把屏幕给撞花了。家用的东西就是没有军用的结实,我平常习惯了不把电脑磕磕碰碰当回事,现在可算吃苦头了。 “还有11个!不过,明天周末加加班也就做完了。”刺客说得好像是上班族写报告一样。 “纽约还有几个?”我才问了两句话,Redback已经搞来一辆奥迪A4停在了边上。 “两个!”快慢机留下继续给我讲解,刺客已经去搞车子了。快慢机不愿意再废话,直接把手里的掌上电脑扔给了我。我吓得赶紧双手一捧,生怕再掉在地上摔坏了。 “我回去顺路料理了,其他人就不要管了。”我在电脑上划下了这两个人的名字,表示由我负责,其实我是为Redback擅自离队找个台阶下。 “没问题!队长正愁这两天海上劫船任务腾不出人手呢。”刺客搞了一辆雪佛兰越野车,靠在车门上抽着烟对我说道。 “我们还要为美国政府干事?我们这回搞掉的这批人可有不少是美国官员呀!我以为干完这一票我们就逃之夭夭,再也不踏上美国的土地了呢!”我意外地看了看刺客。就像刚才我们干掉的那个家伙,明着是黑市的中间人,其实也是美国政府的外围线人。 “所以我们才不能不帮美国政府干这件事。也算是打个掩护吧!拿着这个。”刺客把车掉好头向我们两个点点头,说完这句扔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便走了。 看着两人的车子渐行渐远,我心中稍稍升起了股惭愧的感觉。毕竟这也算战时,而我为了自己的女人中途退出任务,有逃兵的感觉。当然,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是中国人由来已久的价值观。“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则是西方人观念中的理所当然。 “走不走?一会儿车主出来就麻烦了!”Redback坐在车内不耐烦地向我招手。 “来了来了!”我拎着沉重的提包坐进车内,示意她可以走了。 车子顺着州际公路开向纽约,我打开包发现里面是刺客常用的一些易容工具和武器,拉上包沮丧地仰头叹了口气。如果刺客没有给我这些东西,也许我只是觉得有点儿内疚而已,可是如今怀里这沉甸甸的关心,压得我没有勇气再一次面对它的主人。 “怎么了?”Redback一边开车一边问。 “没事!”我把怀里的东西卷了卷扔到后座上,不想因为这个再分心,也不想让她为此而感到内疚,今天的事以后我再出面向刺客道歉好了。 “你的伤没事吧?”Redback扭过头看着我关心地问,她把我的感叹当成了抽泣。 “没关系,好得差不多了!”我骗她。刚才我还感觉腹部上的纱布有点儿发潮,估计是两人争执时碰到了我的伤口,导致又出血了。 “你骗不了我,我闻到了!”Redback把车停在一个加油站内,俯下身解开我的衣服,看到纱布渗出的红色后瞋了我一眼,那神情除了责怪还有浓浓的关心,看得我心头一暖。那份关心让我不禁握紧了手腕上的手镯,这种感觉自从我在医院与母亲离别后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 就在Redback趴在我腹部给我整理伤口时,我不经意抬头看到了一幅哭笑不得的画面:正在加油的工人踮着脚伸长脖子正在向车内张望,脸上猥琐的笑容、咬在唇外的舌尖和他通红的脸颊,无法掩饰地昭示着他下流的想法。看到我发现他时,那个家伙竟然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示,而是含笑对我点了点头,做出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那副看得理所当然的模样,让我觉得美国人还真无所畏惧啊! “你他妈的看什么?”Redback收拾好我身上的伤口,抬起头也看到那个家伙的表情,便向他勾了勾手指,把他叫到近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脑袋拉进车内,按下自动升降器用玻璃将他的脖子卡在车窗顶部骂道。 “唔……唔……我什么也没有看!什么……也没有看!咳,咳……”那个家伙双手伸进玻璃缝内使劲扒扯,想为自己争取一点儿呼吸的权利。 “是吗?”Redback将车内的电子打火器按下去片刻抽了出来,将烧红的电炉丝逼近他的眼眶说道,“我不这么认为!” “我真的没有看!我什么也没有看到!真的!”那家伙被火热的炉丝逼得睁不开眼,一边侧着脸拼命地想逃避,一边又怕被车窗玻璃割破喉咙,眼泪都被吓出来了。 “什么都没看到,你笑什么?嗯?笑什么?”Redback漫不经心地用点火器将他额前的发丝一根根烧着再吹灭,车内一股子蛋白质烧煳的味道。 “我没有笑,没有笑!”那家伙被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但Redback仍没有放人的意思。 “没有笑?可是我看到了!”Redback把有点儿冷却的点火器又插回去加温,扭过头冲他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这个女人真够骚的!光天化日下给男人口交,不是好东西。对吗?” “咳!咳!”她大胆的言语将我吓了一跳,慌忙咳嗽两声提醒她不要太露骨。 “现在,我告诉你我现在在想什么!我在想,如果把这个烧红的东西放在人的眼球上,烧出来的味道会不会和头发不一样呢?这中学老师可没有教过。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很爱学习的好孩子!”Redback将再次烧红的点火器抽出来,还没凑到加油工人脸前,那家伙便已经杀猪般惨叫起来。 “算了,放他走吧,我们还有事!”虽然我也很讨厌这家伙刚才的行为,不过人家也是误会,没有必要搞这么严重。 “这是油钱,这是小费,这是理发的钱,你应该洗洗头了!”Redback掏出钱塞进这家伙的衣领,松开车窗,那家伙立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而Redback则一踩油门蹿出了加油站。 听着身边Redback银铃般的笑声,我真是摸不清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刚才还为死在刺客枪口下的小朋友难过,现在却又开始疯狂的行径,她不会有神经病吧?想到这里,我突然忍不住被自己的奇思妙想给逗笑了。 “刚才你在笑什么?”Redback在车子驶入市区停靠在火车站外后问我。 “没什么,我只是为你能这么快从悲痛中解脱出来而高兴。”我提着包和她一起走进了火车站,买了票登上一列前往纽约的高速列车。 “我没有!”Redback挑了个没有人的座位,坐在我对面说道。 “我以为……”我为自己的估计错误感到无措。 “但我能顶住,又不是天塌了!”Redback用手指理了理她的被阳光照耀得闪着银光的发丝,看了一眼窗外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要不要来一杯?”我看见她胸口起伏幅度又略有变大,便建议道。 “你陪我?”Redback扭过头看着我,淡蓝色的眼眸充满笑意,明知故问道。 “那不行,我还有事要做!而且我也不需要。”我将服务生送上来的酒水递到她的面前,自己拿了杯牛奶。 “我怎么不知道你爱喝牛奶?21世纪的新好男人!”Redback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后,笑话我道。 “其实我不喜欢喝酒,你不知道吧?”为了转移话题,我把面前的Jim Beam威士忌推到一旁说道。 “不知道!你那么能喝,开什么玩笑!”Redback常看到我和狼群其他成员把酒吧喝到没有酒,突然听到我这么说,颇为意外。 “应该说,我不喜欢喝洋酒。”我看她喝得美美的,飘过来的酒精味让我舌根发酸,颇想抢过来一饮而尽。 “为什么?”Redback的酒量不错,一杯接一杯地喝,还没事对着酒杯吹口气,让味道传到我这里。 “小时候家乡酒给我留下的坏印象!”中国的白酒比较辛辣,外国白酒虽然也有挺高的酒精浓度,可是除了冲,没有什么辣的口感。所以美国人喝酒才会不像中国人那样需要配菜,可以干喝半天,更不要提如同加了酒精的像水似的韩国酒了。 “坏印象?”Redback小时候在教会长大,很少接触到酒精,更没有痛饮的机会。 “对!我很小的时候曾经被我的亲友灌醉过。你知道的,就是那种本来是开玩笑想用酒逗我玩,结果被我喝去了半瓶。那感觉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可真是一场灾难,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后又因为烧心,我在床上翻了整整一下午的跟头。噢!想起来胃就不舒服!”我讲起小时候一次极坏的经历,它是导致我在成年之前再也没有碰过酒的主要原因。 “呵呵,好可怜!不过看你和他们拼酒的样子,可不像是童年有什么阴影!”Redback听完笑了起来,“我是加入佣兵后才发现,有时候酒精也是一样好东西,尤其……” “尤其是当你遇到不好的事情、招来不好的心情时!”Redback替我将没有说完的话讲完,“就像我今天看到的事情一样。对吗?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你还是要宽解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今天的反应有些过度!” “小时候看着玩伴们一个个血肉横飞地倒在我面前留下的……嗯……坏印象。”Redback抓起刚才放下的酒瓶又添了一杯。 “我很难过。” “感谢你的好意。但他们已经不需要了!”Redback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后,想再倒一杯的时候被我拦住了:“我可不想下车的时候背一个醉醺醺的女人。” Redback会意地点了点头。我们俩面对面没有再说话,只是等待着火车到站,直到边上两个年轻人的对话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尼克,你知道如果弹头恰好击穿了动脉,在心脏泵血83.3毫升/秒的强大压力下,血液可以喷射到10米以外的地方吗?可以想象如果是在房间里,血迹会铺满墙壁、家具和天花板。可真酷!” “是啊!听这段:当一发7.62毫米口径的步枪子弹以850米/秒的速度射穿人体之后,它会在正面射入的皮肤上留下一个直径不到1厘米的小口,而弹头在经过身体时形成的巨大力量会震伤脏器,然后以570米/秒的速度穿出人体,震波形成的出弹伤口直径有可能达到12厘米以上!如果是打在头上,创口将更为可怕,它将掀飞你1/3的头盖骨。这才叫知识,教授天天在课堂上讲的什么函数和矩阵哪有如此实用……” “是啊!化学老师怎么从来没有告诉我们在弹头上涂一层二硫化钡(Molybdenum Disulfide)可以增加弹头和枪膛间的润滑度,有助于提高弹道系数,也可以延长枪管寿命呢?什么是二硫化钡?如今才发现这么好的书真是可惜,不知道以前错过了什么,回去希望能让我找到合集……” “我也希望!” 我和Redback回头想看看是什么杂志让他们这么着迷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封面字样“SOLDIER OF FORTUNE(命运战士)”,那是本佣兵杂志。 第九章 兵不血刃(三) 第九章 兵不血刃(三) 看到那两个家伙手里的杂志,我和Redback相视而笑。他们所说的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基础知识,对于军事爱好者来说,也不是新鲜东西,但对于身边这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来说,是无比新鲜和刺激的内容。 “你在笑什么?”Redback笑着问我。 “我在笑如果这些家伙知道,即使被子弹擦过屁股尖也能痛到你眼前发花,我想他们就不会那么兴致盎然了!”我喝了口牛奶,向过道那边的两个少年看了一眼,他们仍在津津有味地学习着不属于他们这个年龄应该知道的东西。 “不过,我记得你在看这种杂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Redback看我有点儿装过来人的样子,给我泼冷水道。 “那不一样!我现在是干什么的?我已经陷进去了,没有别的选择了!他们不一样,他们仍有大好的青春,不应该早早地就夭折在异国他乡。”我想起加入佣兵无奈且带有戏剧色彩的过程,不禁有点儿泄气。 “男生都有对冲锋陷阵、驰骋疆场、马革裹尸的向往和手刃罪恶、主持正义的幻想。这很正常,你小时候没有想过当兵吗?” “当然想过了,那时候我就觉得当兵真是太刺激了,能玩枪还能当英雄,电影的最后他们总是能抱得美人归,从来没有看到英雄都是踩着尸骨登上荣誉宝座的。” “现在,你如愿以偿了。感觉如何?” “确实刺激,不过没有荣誉。”我说出了佣兵最大的悲哀,“我羡慕你!Redback,你即使作为佣兵也是为自己的信仰战斗,你得到了荣誉……从心灵上!” “你也可以做到的,你可以加入神之刺客。神父年纪大了,神之刺客面临着无以为继的局面。上一次在刚果,狼群的表现让教廷记忆深刻,所以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你知道的,神父希望能得到狼群的支持……嗯!人力上的……或技术上的……” “我知道这事,不过最适合借给你们的不会是刺客,也不会是屠夫。我想牧师不错!” “那就是我们要的!他们两个我们也不敢要,我们是神之刺客,不是神之绞肉机!”Redback想到刺客的作风,叹口气摇了摇头。 “刑天。” “嗯?” “刚才很抱歉,我和刺客的事让你难做了!”Redback双手交握支着下巴,睁着大眼看着我。 “听着!Redback,你没有错,不用抱歉。在战场上伤及无辜在所难免,但像他那样肆意杀戮,没有人会赞同的。”我说到这里脑中突然出现屠夫搓着双手阴森森的笑容,不禁改口道,“嗯,大多数是不会赞同的,至少我是!” “扑哧!”Redback看着我出神的样子笑出声来,她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原来以前引以为傲的果断和冷静,回到和平社会就变成了残忍和没人性。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是生活在双重标准下的,同时也发现为什么有那么多佣兵常年待在兵荒马乱、落后贫穷的战区不愿回来,因为自由,完全的自由,超越法制、超越伦理控制的自由。凭着手中的枪和矫健的身手,我们可以占山为王,窃土为君;我们可以尽情地呼吸,尽情地玩,尽情地烧杀掳掠,直到死! 这种无限的自由像免费的大餐一样充满诱惑,这份诱惑之大促使无数人为此抛家弃子,永远留在了烽火之地。 “你在想什么?”Redback把手在我眼前晃动几下。 “噢,没什么!”我回过神来慌张地喝了口东西来掩饰自己的多愁善感,结果入口后才发现是拿了Redback的杯子。 “哈哈哈!”她笑得不加掩饰,灿烂的笑容引来无数目光,包括身边的两个小朋友。其实他们两个从我们上车便看到了迷人的Redback,但碍于我相陪在侧,不好意思上前搭讪,于是便大声交谈,并在交谈中有意透露出一些另类刺激的内容,借以吸引Redback的注意。小朋友的把戏!如果是平常女性也许会有兴趣,不过他们的算盘显然打错了,Redback不是普通女人。 “你们在看什么?小鬼。”Redback含笑地看着这两个望着她出神的小子,挑眉问道。 “没什么。”两个小鬼迅速地低下头看自己的杂志。 “看这个,想要一夜致富吗?想要成为世界上最成熟、最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吗?EO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是佣兵公司的招兵广告,下面还有电话和联系地址。EO是什么的简写?你知道吗……”两人相互低语,想打破被斥责的尴尬局面。 原本一直盯着两个人的Redback听到这里笑了起来。因为他们说的EO是一家军事服务公司,1989年建立,拥有700名成员,全称是南非保安公司。它是世界三大雇佣兵公司之一,另外两个分别是在巴哈马注册而在伦敦有数个办事处的SI公司,以及日益活跃的美国弗吉尼亚军事职业资源公司(MPRI)。三家公司的“干部”均由来自军事领域的名人组成,EO的主要领导人都是南非保安力量的成员,而MPRI公司则是由退役的美国将军弗农·刘易斯在1987年创立的,拥有美军入侵巴拿马和海湾战争指挥官之一的卡尔·布诺将军、情报局的埃德·索伊斯特将军和美军在欧洲的指挥官弗雷德里克·克罗将军等。 这三家公司在业界都是鼎鼎有名的,他们两个刚才还想装得像非常有胆量、见过世面的“酷男”,竟然连如此有名的大公司都不知道,当然让Redback觉得滑稽。 不过,二人显然被下面更有价值的东西吸引住了,竟然没有听到Redback的笑声。其中金发男孩子径自念下去:“‘我们在此保证每人每月的报酬至少为2万至3.8万美元,战时酬金更加丰厚。此外,还有一笔很高的生命保险费和价值不菲的用各国武器装备武装起来的武器装备系统。’嘿,兄弟,我父亲是联邦调查局探员,同样在枪林弹雨中工作,一年税后才能挣到3万美元,竟然没有这份工作一个月挣得多。你看到这括号里面的内容了吗?这甚至是非战时的薪水!不如我们去试试吧。你想上大学,这些钱足够你开着BMW风风光光地带走校内最漂亮的金发妞儿……艾尔!想一想,不动心吗?” “雇佣兵都干些什么?打仗会不会太危险?让我看看……”叫艾尔的男孩也颇为心动地抢过杂志接着念道,“‘……雇佣兵公司的工作相当简单,他们只要完成大量训练军官和民兵的任务,负责空中侦察和拍照,制订战略战术计划及训练使用新型器材、购买武器咨询等任务,还有有计划、有目的地在战争和冲突地区的民众中制造恐慌和进行诋毁反叛组织的‘心战’活动……’听起来不错!不用打仗,有点儿像老师!” 看着两人心有所动地在那里讨论加入佣兵后的美好前景,我和Redback相视摇头。这两个家伙一定不知道,1995年塞拉利昂政府就曾两次与EO和SI签订佣兵合同,雇用了500名佣兵为其政府效力。在这场政府与反叛者的冲突中,共有3000人死亡,约25万人无家可归。而且两公司替政府军出人打仗的同时,趁机哄抬物价,卖给了叛军2500万美元的军火,据说黑市上300美元的AK47曾卖到700美元一支。战后两公司除了各自从政府那里海削了一笔后,也接管了叛军控制的最大的两个钻石矿区。在不要钱的奴隶的“热心帮助”下,三个月的时间内开采出的钻石产量便达到1万克拉,价值200万美元。而直到现在,塞拉利昂的内战仍未结束。他们开采出的钻石通过南非的通道贩卖到世界各地,为他们赚了数以亿计的美元。 火车进站的通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纽约到了,我和Redback收拾东西要下车时,她突然凑到仍未到达目的地的两个已经打定主意的“准”佣兵近前说道:“最新消息,在科索沃和巴勒斯坦的佣兵有700名,普通佣兵每月的报酬为600美元到1000美元,教练和军官才能拿到1.8万美元,今年上半年两地阵亡的佣兵数为347人。而你要在部队中存活三年以上才能成为教官,相信我!85%的人没有熬到那一天!” 看着两人灰白的脸色,Redback得意地笑着下了车。捉弄人是她的爱好,不知道恶作剧在不在下地狱的罪行中,如果是的话,那她一定会跌进最深的那层。 “她的话别太往心里去,其实美国弗吉尼亚军事职业资源公司不错。自己国家的佣兵队伍,负责人都是前军方高级将领,背后有政府支持。替政府军干点儿送货的保安工作,生还的概率还是比较大的。”我想替Redback的唐突圆一下场,发现没有起到作用,两人的脸色更苍白了,只好赶紧跟在Redback的身后下了车。 “你干吗要打圆场?我说的都是实话。”Redback瞪着蓝眼睛,用手指点着我的额头,“看那两个‘菜鸟’的样子,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那也是他们的选择!再说我说的也是实话,与其让他们死在EO那些冷战时期便已经‘大杀四方’的廓尔喀人手里,还不如让他们加入自己国家的佣兵,说不定能碰到个老乡照顾一下。” “那群死英国佬!”Redback口中的死英国佬便是我说的英国人自20世纪就一直雇用着的一支廓尔喀人的部队。在英王室的命令下,这支部队曾转战杀戮于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很多战场,当然也曾参加过镇压北爱独立运动。到了20世纪90年代,当英国人决定从他们的现代战略中取消这支部队时,这支世界上最著名的雇佣兵中的8000多人便失去了自己的工作。同时和他们一起下岗的还有随着冷战的结束被兔死狗烹的世界各国数以百万计的多余军力。由于这些军人中的大多数不愿退出喜爱的军队成为退役军人,便加入了雇佣兵的行列,成为支撑多年来各战区持续战乱的中坚力量。 “没有时间诅咒别人了,看那边!”我指着人群拥挤的火车站出口,无数的警察忙忙碌碌地正在对进出火车站的旅客进行检查。 “见鬼!怎么回事?”Redback踮着脚张望了一会儿,没有看出个所以然,于是骂道。 “有人死了!”我吸了口气,淡淡的血腥气从入口处飘了过来,Redback本应也能闻出来的,估计她喝了酒,所以嗅觉被混淆了吧。 “你鼻子越来越灵了,和狼人那家伙似的,越来越不像人类了!”Redback如同在看动物一样,还伸手按了按我的鼻子。 “靠!别按了,本来就不挺,再按就全塌了!”本来我长得就不帅,这几年被战火摧残得颇有点儿见不得人了。 我掏出了刺客在医院给我们的那两个内务部的身份卡挂在胸前,扒开人群径直走到了正在临检的警察面前,向他们出示了假的身份证明,告诉他们,我们是出任务的内务部探员,正在押送重要物证,希望他们放行。 一个负责的巡警例行公事地查看了一下我们的身份卡与真人是否符合后,便派另一名人员按照我们给的查询电话核对身份去了。趁着他核实的空隙,我和Redback扫视了一下地上不远处躺着的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白种男子,30多岁,棕发,大鼻子,西装革履,枪杀,头、胸两处中弹。犯罪现场鉴证人员仍未到场,几名警察正在维持现场秩序。 衣服没有烧焦的黑晕,伤口平整,没有烧伤痕迹,伤口流出的血水有稀释现象。看样子这个家伙是在兴冲冲走出火车站准备回家时,被人射杀在火车站的大门口的,从手法上看是职业枪手干的。 “这个家伙在我们的名单上吗?”我看着这张少了半个鼻子、被血喷成血葫芦无法辨认的脸,问身边的Redback。 “应该不在!但我不能肯定,这脸怎么让我认?不过,那个大鼻子看上去不像美国人,有点儿像欧洲人。”Redback探头看了一眼,低声在我耳边说道。 我使用手机给天才发了条短信,询问有没有人在火车站狙杀目标,得到的回复是没有。Honey倒是给我补了个信息,刺客要的奥斯屈莱特G液体炸药已经配好了,在植物园附近等我们去取。 “朋友,你要找的枪手不在这里,看到他头上的枪口了吗?从创口看应该是7.62毫米口径,是步枪!7.62毫米的步枪弹在100米内击中人脸,中枪人后脑会飞出一个你想象不出的距离,而且从流出伤口的血水颜色不纯来看,杀手使用的是干冰子弹,子弹射入人体时会因为摩擦部分化为水,其他部分也会被死者的体温融化,不会留下弹头的痕迹。子弹是从鼻梁上方打入,从切入角度可以看出那一枪是从45°角打进来的,所以对方是从对面那栋大楼13层打过来的。伙计,要找的可是职业杀手,按时间算你们应该找不到他了,但如果运气不好碰到了,最好自求多福!上帝保佑你们!”在获得通行许可后,我便“好心”地提醒巡警队长。纽约聚集了很多为了钱前来袭击我们的杀手,不管这个是不是,出于私心我不愿放过任何威胁或可能有的威胁。 “谢谢,朋友!伙计们,你们听到了!留下一组人保护现场,其他人跟我走!”巡警队长很配合地下令。估计是我的高级国家公仆的身份增加了不少说服力。 “不客气!”我边客气边面带微笑地领着Redback上了一辆出租车。我不是假笑,借刀杀人就是爽! “我们被跟踪了!”正在我高兴的时候,Redback在边上用汉语说道。 我吃了一惊,凝神在后视镜中看了一会儿,发现一辆蓝色的老式美洲豹房车远远吊在后面不疾不徐地跟着我们,不知道是哪方神圣。 “怎么办?”Redback把手放进了我提着的袋子中,想要抽出里面的TMP,但被我阻止了。因为我发现,开车的司机会不时从后视镜中慌张地看我们俩一眼。这家伙有鬼! “前面世贸大厦停!”车子停下后,我扔给司机100美元,便同Redback走进了世贸中心大厦。 “四个人!一个灰夹克,两个穿白色多功能背心,一个戴棒球帽。”我从手腕上宽大的白金手镯上看到了从美洲豹上下来的人的样子。 “看到了!”Redback手里握着自己的太阳镜。 我们两个没有说话,快速地冲进一部无人的电梯,并迅速合上了门,利用包里的喷雾剂喷花了摄像头后扯下了头上的面具,并扯掉身上的外层衣服露出里面的运动衣,取出包里的易容箱,以最快的速度改头换面。等到电梯在43层的咖啡厅停下时,走出来的我们已经变成了两名肤色发黑的金发混血儿。 我们两个提着箱子直接顺着紧急通道标志来到了无人的消防通道,将箱内各种武器弹装备好后,打开了易容箱最边上的两个小瓶,并锁死了金属箱。那里的军用燃烧剂和纯氧气,保证提供足以毁掉箱内所有东西的热量,并保证不会冒出烟雾触动烟雾报警装置。 “刺客这些东西可值不少钱呀!”我叹息道。这些特制的易容品甚至比象牙还贵,光是那个巴掌大的指纹掩盖器便值50万美元,这一箱东西……我是不敢算,反正是要破财了。 “那烧着才解恨!”Redback看着银白色的金属箱表面迅速变成赤红,散发着高温,颇有些快意地说。 “没时间想这些了!”我本想给天才打电话,但想到无缘无故地暴露身份又不禁收起了手机。美国国家安全局雇用的专门监视电子通信和收集国外情报的数学硕士、博士只有万名,20倍于中央情报局,他们可不是吃素的。虽然我们的信息也是加密的,但天才不是神,肯定有比他更厉害的高手。 “除掉他们吗?”Redback和我处理好累人的行李,回到咖啡厅。 “看我的!”我掂了掂手里的迷你香水瓶,“让你看看什么叫兵不血刃!” “兵不血刃?”Redback松开枪把儿看着我。 “当然!这楼里有上万人,在这里开枪绝对是不明智的行为!”我们找了个位置坐下,我在口袋中摸索着刺客留给我的各种小“工具”。 “那你想怎么处理这群看门狗?”Redback看着电梯口站着的两个大汉,从他们不经意的动作中,可以看到他们使用的是MK24(P226政府使用型),一看便知道他们是军方或政府的探员。看来政府已经要采取措施了。 “政府已经要采取行动阻止我们了,看来我们要处理得更小心点儿。”我翻出两个喷雾剂罐和一小瓶药水,自己喝了口后递给了Redback。她没有任何犹豫将剩下的一口饮尽,然后问道:“这是什么?” “提神剂!下回我给你东西,不要喝得那么干脆,好吗?”看她喝下去的利索劲儿,我摇了摇头。Redback就是这样的女人,对于相信的人,她从不设防。 “OK!”Redback毫不介意地笑了笑,脸上的仿真皮让她笑起来像个30岁的花花公子。 等到我刚弄妥一切的时候,在人群中寻找我们的探员发现了我们。也许我们的易容术没有刺客那么精湛,也许我不应该把Redback这么漂亮的女人装扮成男人的模样,所以它只为我争取了一点儿时间,没有瞒过经验丰富的联邦老鸟。 “我们是联邦探员,现在怀疑你们两个与最近发生的数起恶性谋杀案件有关。希望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安静点儿,跟我走!”一名联邦调查局的探员走到我们俩面前,出示他的证件后低声对我们说。 “你是老大!”我示意Redback听从他们的话,站起来被夹在二人中间走向电梯。 六个人挤进电梯后,四名联邦探员礼貌地拒绝了其他欲上电梯的乘客,使用无线电通知其他在楼下的人员我们要下去了,并要求不要让这部电梯再上人。等到电梯门关上后,四人把我们夹在中间,要求我们俩举起双手想要搜身。 我和Redback很合作地举起手,让他们搜去了我们身上的武器,但是他们还没有把武器装到自己身上,便一个个开始行动迟缓,在意识到自己反应不正常前,便全部双眼发直地呆立当场。 “怎么回事?”Redback在四人眼前摇动双手,看到他们的眼球没有任何反应便奇怪地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这东西似乎是某种迷魂气体,提炼自南美洲的一种树皮。刺客和我去乌克兰的时候用过一次,见效很快,但时效有限,只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我们一般用它迷住看门人。”我伸出手,Redback从我的手掌揭下一层透明胶膜,那是我烤到手上用来掩饰指纹用的。 “三分钟?还不够电梯下到楼底!”Redback掏出枪指着其中一个人的脑袋,想在他醒来前解决掉他。 “不,不!今天没有枪声,OK?你在这里杀了他们,电梯门开了,一样会引起骚动!” “那怎么办?” “我们可以坐另一部电梯。” “他们醒过来会告密的。” “给他们找点儿事就可以了!”我搜走了他们的无线电和手机后,扯下其中一人的衫袖裹住他的手,抽出刀片在他的手腕上划了一刀,鲜红的血液立刻无声地洇透了白色的布料,但被拉下的黑色西装挡住,无法被别人看到。Redback看到后恍然大悟,依样画葫芦把其他人的腕动脉划破。然后我们俩停下了电梯,在四人开始恢复意识时,按下直达顶楼的按键后离开了电梯。 “等他们醒过来,忙着给自己止血还来不及,根本没有精力顾及我们两个的去向。”Redback扯掉身上几分钟前刚弄好的伪装,和我顺着应急通道到楼下坐另一部电梯直达一楼。铃声响后电梯门打开前,我心中已经勾画出若干可能的突发状况,也设想过数套应急措施。多项选择从小就是我的弱项,当电梯门中间那条缝透出第一道光线时,我背后升起一股冷气,带动全身肌肉一阵抽动,压抑不住的冲动濒临爆发的边缘,恨不得将身边的一切瞬间摧毁干净。 电梯门完全打开时,从第一个出现在我眼中的女白领到穿过人群最后一个擦肩而过的大肚汉,每张陌生的面孔都深深地刻入我的脑海,直到我看到远处数名耳带无线电的特工心无旁骛地盯着我们刚才乘坐的正在上升的电梯聚在一起讨论着如何应变,我才把注意力勉强从身后电梯关闭的铃声上拽回来,同时也发现手心已经湿了。 看得到的威胁比无形的臆测造成的压力小很多! “保持呼吸平稳!”看到那些家伙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我们身上,刚想长出一口气,身边的Redback抓起我的手轻声说道。她的话像个瓶塞般堵住了我的气管,憋在肺里的那口气差点儿呛到我,我费了好大劲才在掩饰下平顺地将它分次吐出。 显然,Redback对于这种阵仗的经验要比我多,她并不急于离开这里,反而拉着我在一名探员身边亲热了好半天,还上下打量他数眼,引得那人失神,直到被无线电中同伴严厉的词语唤醒,他才将眼睛移向别处。这时,Redback才拉着我离开了这栋大楼。 “你刚才是干什么?发什么神经?”我明白她刚才的表演,但仍忍不住想多问一句。 “走得太快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我那样做是为了让那名探员在汇报情况时,在心理上产生障碍,不敢提及自己的失职。”Redback的心理战应用明显比我学得精细。 “我不喜欢那样!我们不是间谍,没有必要牺牲色相。”对于她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出妩媚的一面,我心里感觉像被贴上一层胶纸般不舒服。 “所以我才当佣兵!”Redback含笑拧了我一把,“你吃醋了!” “没有!” “有!” “没有!” “有!” “没有!” “就是有!” “……随你说吧!”我不愿被她用那种兴奋的眼神看着,让我感觉很……畏怯。自从第一次在浴室看到自己没有温度的眼神,这种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我喜欢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Redback和我顺着人流走进近在咫尺的地铁入口,买了票走进正巧停在眼前的列车。 “可爱?”我摸着脖子上粗糙的刀疤,咀嚼着这个别扭的字眼,“是可怕吧!” “没关系,我喜欢就行!”Redback用鼻子摩擦我脖子上的刀疤,呼出的暖气像羽绒般轻抚过我敏感的新生皮肤,让我感到很舒服。 “他们似乎不知道我们的真面目!”我把她头上仅留的黑色假发扯下来,露出被汗水洇湿的满头银丝。 “别转移话题!”Redback将我解开的发辫重新扎起,用手轻抚两鬓上刚长出的发楂。 “别这样,我们还有活要干。看样子这些人仍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也许是因为我们下手的范围跨越了州界,才引来了联邦调查局。”我抓住她的手拉到我腰侧,环住她的腰,每次劫后余生,她都会变得很冲动。 “管他们呢!干完我们再也不来美国不就结了!”Redback无奈地搂住我的腰趴在我心口,听着我的心跳声闭上眼说道。 我没有接话,因为我们两个都知道,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虽然在一定层面上我们和美国政府有不错的“过去”,但“政客无义”这条佣兵准则谁都不会忽略。他们被惹恼了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无法派正式部队跨国追杀,但无数瞪着血红眼睛盯着狼群的佣兵队伍便是最方便的刀子。这次行动可以说是衡量狼群对美国政府有多大用处的赌局,队长知道,我们也知道,所以队长才会在如此缺乏人手的时刻仍把主力派去执行劫船计划,而且派的全是美籍退伍兵身份的队员。这也是种表态,有没有用就只有天知道了。 “嘿,刑天!”过了一会儿,在车子停下又开动后,怀里的Redback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背后说道,“我看到个熟人!” “谁?”我扭头看去,发现她看的是一个留着大胡子、戴着黑色粗框眼镜的阿拉伯男子。他拉着吊环正和身旁的另一个阿拉伯裔男子谈话,不过我不认识那个家伙。 “他是谁?” “哈利德·穆罕默德。”Redback扭过头不再看那个人,害怕被他发现。 “谁?”我没听过她说出的名字。 “哈利德·穆罕默德,在科威特出生并长大的巴基斯坦人,哈利德并不是他的真名,因为他至少用过十几个化名。他是‘圣战者’的成员,是个危险人物。” “危险?”从Redback口中听到这个词让我颇感意外,不禁多看了几眼那个有点儿像隔壁大叔的平凡男子。他中等个头,身材臃肿,五指白嫩,一看就是个不常开枪的生手。除了对周围环境敏感的反应外,实在没感觉到他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不要看不起他,他干过的事,列出来绝对能吓你一跳。你知道1993年世贸中心地下室的卡车爆炸案吗?” “我知道。把世贸地下停车场炸出半个足球场大的洞,死了6人,受伤的人数1000多。全世界都知道,我当然也知道。不会是……”说到这里,我吃惊地扭过头又看了一眼那位“大叔”。 “没错!就是他干的。美国军舰‘科尔’号在也门被炸、美国驻非使馆爆炸案等恐怖事件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他炸过的飞机比你开过的还多,联邦调查局悬赏500万捉拿他,他竟然还敢出现在美国的地盘上,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Redback详细地将哈利德的身份向我介绍了一遍,让我对这个貌不惊人的家伙“肃然起敬”。 “你怎么会认识他?”我奇怪地问Redback,因为“圣战者”很排外的,她一个天主教徒怎么会认识其中的人员,这让我不解。 “说来话就长了!”Redback又瞅了一眼远处的两个人,低声说道,“1994年圣诞节前,教皇保罗二世计划于次年1月对马尼拉进行为期五天的访问。1995年1月6日,就在教皇抵达前的一个星期,梵蒂冈驻菲律宾大使官邸对面的一座公寓楼发生了一起火灾。公寓楼的一半是旅馆,火灾发生在603室,里面住着两位阿拉伯游客。在疏散人群的过程中,一位女警官推开了客厅的门,猜猜在里面发现了什么?烧杯、漏斗、棉絮、汽油罐和两个装满液态硝化甘油的大号果汁瓶。经过进一步搜查,警方又发现了更多的化学药品、化学书、牧师用的法衣、项圈、《圣经》、十字架、教皇预定的活动路线图、一个已经完工的管状炸弹和一个半成品,此外还有12本护照和用来做炸弹定时器的12块卡西欧手表。如果不是那起意外的火灾,教皇很有可能就被炸死在马尼拉街头。警方在603室还找到一部笔记本电脑,他们在里面发现了更让人心惊肉跳的阴谋——企图在空中同时引爆12架美国客机。他们打算分成12个小组,分别登上12架美国航空公司的航班,将炸弹带上飞机,然后恐怖分子趁飞机在亚洲某地中转时下机,将炸弹的定时装置设定在同一时刻,让飞机在飞越太平洋上空时同时被引爆。我们对他们炸美国飞机的事情不感兴趣,可是有人胆敢对教皇下手,在宗教界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神之刺客曾受命追捕这件事的参与者,一干人员均被我们秘密解决了。只有这个家伙逃到了中东,受到了当地势力的保护。你知道,我们是教会佣兵,由于各种问题,我们根本无法进入卡塔尔这个全伊斯兰信徒的国家展开行动。所以,最后这件事就上交给教廷和卡塔尔政府去交涉了。听说他们最后驱逐了他,但隐瞒了他的去处不肯告诉我们。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他。” “我们现在自顾不暇,不能动他。”我对加入佣兵这一行前的事了解有限,听到Redback和哈利德的旧账也颇为吃惊,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极端,竟然敢对教皇下手。 “我知道。不过,我要通知神父这意外的收获。”Redback掏出手机与神父通起了电话,通完电话便盯上了哈利德。 “怎么了?他让你盯着他还是做掉他?”我看着她逐渐阴狠的眼神,肯定是神父下了什么指令。 “跟着他,有机会就做掉他!”Redback拨开了枪套扣,开始做后续准备。 这时火车进站了,哈利德和那名小伙子率先走出车厢,然后原本散落地坐在车厢各处的几个人也起身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如我所料,他带了不少保镖。Redback亲了我一下,便要下车跟踪而去,被我一把拉住了。 “怎么了?”Redback回头奇怪地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用手指点了点一个靠在车厢过道尽头原本不省人事的醉汉,现在他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哈利德的背影,手按耳侧对着空气说着什么。 “警察?”Redback松开了枪站回了我的身旁。恐怖分子身后跟着的,不是警察便是情报人员,这两种人都是Redback和我现在避免碰到的,而且有他们在哈利德后面,Redback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也许是中央情报局或国家安全局的。”车门关上后,那个醉汉伸了个懒腰,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开始做汇报,他使用的器材看上去像是情报部门专用的能给无线电加密的仪器。 Redback看到无法跟踪后,只好又给神父打电话,讲了几句便草草收线了。 “怎么样?” “没关系!他已经通知美国纽约的主教,让他向政府提出申请,如果哈利德被抓住,希望能得到一些和教廷有关的情报。”Redback收了线,看着窗外闷闷不乐地说道。 “看起来你很不高兴!”我坐到空出来的靠椅上,拍拍身旁的位置让她坐下。 “当然,我的两个朋友死在那次追捕行动中,全部是身首异处。我却没有办法亲手宰了那王八蛋,真不甘心!”Redback啐了口唾沫骂道。 “这就是你痛恨这伙人的原因?”我这才明白,Redback对中东人除了宗教信仰的原因外,还有这段旧恨在其中作祟。 “对!”Redback伸手隔着我的衬衫抚摸着挂在士兵牌下的“侍者”的十字架,“他们是我的兄弟,是我在世界上仅剩的亲人!” “也是你对过去的回忆!” “对!”Redback握着十字架眼眶红了,泪水在眼中转了几转,但最终没有掉下来。 车到站了,我和Redback下了车,那名探员并没有下车。我们出了地铁站坐上出租车,顺利地到达了植物园附近的停车场。Honey和华青帮的一名护法在这里等着我们,带着刚合成的奥斯屈莱特G液体炸药。 “我不知道佣兵也会多愁善感!”Honey看到我们两个冒出的第一句话让我大吃一惊。 “你在偷听我们?”我突然意识到她意有所指,稍加思索便明白她肯定窃听了我们的谈话。 我翻出手机卸下手机电池,这是我身上唯一和她有关的东西,这才发现电池上的说明贴纸似乎有点儿厚,揭下来一看便明白是什么东西了。 “那不怪我!这东西是我哥为了确保我的安全给我特制的,是你用我的电池,不是我硬塞给你的,所以我并没有做任何违背道德的事情。”Honey抢过我手里的电池,递给我一块新的。 “你听了多少?”Redback有点儿恼怒,因为除了我,她不想任何人知道她也有脆弱的一面。 “没多少!”Honey睁着大眼睛装出无辜的样子,那副天真带白痴的模样让人实在下不了手扁她。Redback气得只能把气撒在我身上,实实在在地给我屁股上来了两脚。 “好了。下一步要干什么?”Honey坐进车后座看着我问。 “你上来干什么?”我奇怪极了。 “没什么。我好奇,想跟着你们去看看新鲜!”Honey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哥哥知道吗?”我脑子转了转,想到她那高深的学识和各种先进的发明,也许借这个机会把她拉下水是个不错的决定。 “我又不是小孩子,干什么用不着他同意。开车!”Honey很帅气地挥挥手。 我对Redback耸耸肩,她一脸不满地踩下油门,将我们带到了一家进出口公司门前。这是一家挂牌公司,老板吉姆·卡特尔,是卡特尔军火公司老板麦文·卡特尔的弟弟。通过这家进出口公司,他们向内向外运送了大量非法的武器。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与狼群无冤无仇的他,竟然不顾我们的警告,主动向攻击我们的佣兵提供军火。如果他以为有个政府背景的哥哥我们便怕了他,那他可打错了算盘。 “你要怎么办?在他车里装炸弹吗?”Honey颇为紧张地凑过来问道。 “是装炸弹,但不在他车上!”我笑了笑说道。 “那你要装在哪儿?” 我笑了笑,提着那桶奥斯屈莱特G液体炸药下了车,走到停车场出口,将桶里的液体均匀地倒在了地上,然后在路边的墙角装上一个遥控雷管,便走了回来。 “我只知道奥斯屈莱特G液体炸药最大的特点是具有相当高的能量,爆速高达8600米/秒,大多是用来炸山和开矿。它的蒸气与空气的混合物很容易发生爆炸或燃烧。没想到还能这样用。”Honey看我只是如此简单地便回来了,惊奇地叹道。 “呵呵,奥斯屈莱特G液体炸药易被土壤吸收并保持爆轰性能。因此,它被直接浇注在土地上,并能用压发雷管或普通雷管直接起爆,作为‘无壳’地雷或‘液体’地雷使用。它主要用于大面积快速安置地雷,以达到杀伤、炸毁装甲车辆和清除雷区、开辟通路的目的。我们常用它来开挖个人掩体和工事。当然也能杀人!” 我们在停车场前等了片刻,到晚上下班时便看到楼上停车场的下车道缓缓驶来一溜车队,中间一辆银色的凯迪拉克便是吉姆·卡特尔的车子。我把遥控开关递给Honey说:“你不是想刺激吗?自己按!” Honey接过我手里的遥控器,像捧着件名贵珠宝一样小心翼翼。看着越来越近的车子,她十分为难地左顾右盼,然后看着我和Redback。这时她才知道,杀人这个词说起来容易,真到下手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压力。 车子渐行渐近,已经出现在我们的水平视野内。这时候Honey仍捧着遥控器,不过已经满头大汗,双手颤抖,在车子驶进我布好的雷场时,她突然尖叫着一抖手,大叫道:“不行!我下不了手。” 边上早已做好准备的Redback接住落下的遥控器并按下按钮,空无一物的地面突然爆起万丈火焰,将行驶中的车队炸上了天。硝烟过后,路上便只剩下数辆燃着熊熊大火的轿车,没有一个人从车里钻出来,因为巨大的冲击波早已将车里的人炸成了碎块。 第十章 兵不血刃(四) 第十章 兵不血刃(四) 我坐在车中看着远处燃烧着的车队不断炸出的火花,想起童年过节时放的礼花,不过被边上的哭声惊醒了,扭头一看发现Honey趴在仪表板上,双肩抖动,低低地抽泣。 我没有说话,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谁知原本只是低低的抽泣声在我掌下却变成了号啕大哭,而且她还抱着我的胳膊不断把眼泪混着鼻涕蹭在我的衣袖上。看着布料上粘着的一坨坨青黄相间的糊状体,我无奈地扭头冲Redback做了个鬼脸。 本来以为她一会儿就停了,没想到这小妞哭起来还没完没了。现在这种形势下,我们可没有时间给她浪费,这么大的动静警察五分钟内就会到。现在隔街的警笛声都已经能听到了,车子却还没有发动,这不是等死嘛。 “够了吗?”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抱着的外套褪下,生怕上面那种混合液体粘到皮肤上。即便那是从美女鼻子里流出来的东西也让人恶心。 “我害怕!”Honey松开我的胳膊,伸手抹了把脸,眼泪和鼻涕连成线绕着嘴角画了个标准的C字,“我从不知道原来杀人是这么可怕的事情,想到只要手指按下去,数条鲜活的生命就会被我夺去,他们的父母子女便会失去他们,并会永远生活在痛苦中,我便心脏狂跳到揪痛,无法呼吸,关节像上了石膏一样僵硬,我甚至想吐。上帝呀!我刚才竟然想杀人!和我一样的人!”Honey移开屁股坐到副驾驶位子上后,又开始不停地自言自语,最后抱着脑袋趴在膝盖上痛哭起来。 我顾不得安慰她,先把车子发动驶离了爆炸现场。我从后视镜中向后排的Redback使眼色,想让她安慰一下边上的小女孩。她却还以白眼,弄得我莫名其妙。不过,如果有名年轻女子不停地在你车内哭泣,尽责的美国警察或公民极有可能告你虐待或强暴。我可不想还没有逃出爆炸现场,便带着遥控器和装过液体炸药的容器被执法机关抓个现行。 “别哭了!”Redback最后禁不住镜中我的无敌连环瞪,憋着粗气说道,“又不是你按下的按钮,你对那些人的死没有责任,哭什么哭?” “我一直以为杀人是件极酷的事情,只是轻松地一扣扳机,哇啦!职业杀手!听起来那么有型,没想到真实情况竟然会是这样。”Honey抽出张面巾纸把脸上的脏东西擦净后,一边擤鼻涕一边支吾道。 “那是你身边这样的人太多了,导致你有了这样的错觉。杀人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杀人者会恶心,会后怕,但绝不会感到酷。”说完这话有些人像出现在我的脑中,逼得我又加上了一句,“也有些人甚至会感到快感,但也不会感到有型!那太幼稚了。而且你也只是按动按钮间接地下手,如果你面对面将一发子弹射入人体,那种弹头打进人体组织的声音绝对够你做一个月的噩梦了。听过瘪车胎爆洞的声音吗?类似那种‘啵’,声音并不大。” “别说了!”Honey把擤鼻涕纸扔过来骂道,“你们这些人怎么能坚持干这种事如此久的时间?我的天!你们太疯狂了!难道你们的良知没有办法阻止你们的行为吗?幸好我有。” “心悸、头痛、激动不安、肌体轻盈、有呕意。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这种感觉吗?”Redback剔着指甲中的填充物和手掌上没揭净的指纹掩盖胶体,漫不经心地问。 “为什么?”Honey喘着粗气,试图用深呼气缓解狂跳的心律。 “你是化学家,提示你一下。C9H13NO3,这个分子式有没有让你想到什么?”Redback故弄玄虚的语气和奇怪的问题立刻成功地转移了Honey的注意力,让她陷入了思考,几乎同时她便想到了答案。 “肾上腺素。”Honey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说道,“专门用来‘战斗或逃命’的激素,调节心肌,增高血压,活化交感神经,运送葡萄糖给肌肉,促进肌肉的活动,用来应对压力或危险。它可以瞬间给人强大的机能提升爆发力,但如果分泌量过高,超过机体可承受的限度,便会使毛孔和血管紧缩,甚至会阻塞输送血液至心脏,出现心悸、头痛、激动不安、有呕意的现象或体能障碍等反效果。” “所以有的人才会遇到危险时,头脑清醒却无法驱使身体做出反应。这东西过低过高都会害人。”Redback笑了笑说道,“你只是感觉这事刺激过头了而已,和良知没有关系。这是常坐在办公室里不活动导致体质不良的坏处,以后要常做运动哟!” “你胡说!这不可能!”Honey无法接受自己停止犯罪行为不是因为理智回归而是慵懒造成的体质不及格。Redback的这种假设不但突显了她身体的羸弱,更重要的是营造了她道德上犯罪的故意,这是她不能也不愿接受的事实,“我才不是你所说的那样,我身体好得很,根本就不是因为体质问题,适应那点儿肾上腺素根本不成问题,根本就是我的良知制止了我。” “是吗?我都不敢这样夸口,你竟然这么自信?应该让屠夫和大熊给你展示一下肾上腺素的威力,你才能明白刚才你的话简直像小儿辩日一样无知。”Redback哈哈大笑起来,仿佛Honey的争辩是在说笑一般。 “你是什么意思?”Honey又一次被Redback的话引开了注意力,忘记了为自己内心的原罪做辩解,睁大眼好奇地问道。 “你既然对肾上腺素这么熟悉,应该明白这种激素比较特殊,是一种可由大脑控制其分泌的激素,如果你觉得压力、紧张或危险,便会刺激肾上腺髓质分泌这种应激激素。所以,某些经过特殊训练或经历过大灾难的人可以驱使自己的思想造成假想的危险状态,刺激本身的肾上腺素分泌,给自己以强大的力量。而这种人通常必须有超强的肉体作为发挥器械,不然就会出现肾上腺中毒,下场只有死。想想屠夫和大熊的体形或看看你身边的司机,你才能明白什么叫控制肾上腺素,不让肾上腺素控制你。至于你,省省吧!”Redback撸起袖子握紧拳头,向Honey展示蕴藏在温玉般光滑皮肤下的强健。扭头一看,她棱角分明的线条也吓了我一跳,平时我也没注意,原来这小妞的肌肉也够劲爆的。 “Redback,够了!换车了!”我把车停在市中心一个大型公共停车场,催促两人下车。这家伙可算逮到一个向人说教的机会,而且对方还是号称天才的人物,她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满足自己虚荣心的机会。 “控制自己的内分泌?”Honey下了车,边走边瞪大眼看着我,“你一定是在开玩笑!还用来作为战斗的动力?即便这从理论上能讲得通,我也不相信真的有人可以做得到。” “那是你见识短!我们刑天就可以做到。对吧?”Redback走在我左侧用手肘捣我后腰一下,挤眉弄眼地笑道。那副模样让我想起买了新衣服一定要穿戴整齐到同伴面前炫耀一番的小孩子——天真得可爱!可是看着她那副样子,我怎么也笑不出来,因为我知道她的话引来的只有一种结果。 “我要看!”Honey高叫的声音立刻印证了我的预测。 我翻翻白眼摇摇头,满街飞驰的警车一遍又一遍地在路边疾走的人群中筛滤着可疑人员,如果不是正赶上下班高峰期,我们早就被警察给拘起来了。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不知道什么叫紧张。 “没空!”我懒得理她,径直拐进一家正在营业的俱乐部。这是资料中提到的最后一个目标常来的夜店。金·哈姆,一个世界有名的黑客,进出世界各国所有连接入网数据库偷取情报卖。他被美国安全局抓获后,便归顺了政府,成了领薪水的网警。但狗改不了吃屎,据说他仍私下接活,替人偷取情报,林家的黑帮身份和狼群的行程安排就是他破译的。他甚至还把国安局中收集的狼群成员的资料都搞了出来,害得我们的第一次偷袭行动被人识破,差点儿中了埋伏。天才费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才在网络上把他揪出来,但碍于他的身份一直没有下手。 坐在昏暗的夜总会中,震耳的音乐声把一切嘈杂都掩盖在疯狂之下。面前的酒桌上,一名裸女在收了我1000美元后卖力地扭动着她的身体。玻璃桌面下的紫光灯把这个只在重要部位涂了层银粉的女郎照得如同穿着比基尼一般。也许是我出手大方的原因,这姑娘十分热情地不住地往我身上蹭。说实在的,这个混血非裔女孩长得真是不错,如果不是Redback在边上跷着腿盯着,我颇有把她“就地正法”的冲动。 Redback对这个女孩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行为竟然没有生气,如此平静的态度反而让我颇有压力,不过也乐得清静。讨厌的倒是Honey听到了Redback的那番理论后,一直纠缠着让我演示,大有如果我不演示给她看,就要把我开膛破肚研究一番的意思。 “快给我看,不然我就去报警说你杀人!”Honey这种天才的想法永远也无法按正常逻辑判断,竟然拿自己共同犯下的罪行来威胁人,她的话实在是把我打败了。 “好吧,你坐开点儿!”为了不让这个神经病女人出问题,我迫不得已只好让步,伸出胳膊为她展示这种其实在军界很多人都能做到的技能。当她看到我小臂瞬间爆胀两圈把衣袖撑烂,又毫不费力地用两根手指将三立方厘米大小的冰块捏碎后,竟然拿出一个计算器低头做起了演算。 原本以为这就完了,谁知道她算了一阵后,竟然又转过来扔了一句:“再来一次!” “这又不是吐口水随便就有,现在我的心跳还没有恢复正常,做多了会肾上腺素中毒、心律紊乱甚至死人的。”我指着脖子上鼓起的血管和满头的虚汗吼道。 “别叫!打扰我看表演。”Honey满脸惊慌,没有作声,倒是Redback从边上给了我一肘。 “你知道捏碎这么大的冰块需要多大的力量吗?这太神奇了。”Honey伸手撸起我的衣袖,抚摸我正在消退的肿胀肌肉,“让肌肉在瞬间如此充血,要有多么强有力的心脏才能承受这么高的血压。” “人体是最神奇的机器!”我笑了笑把胳膊从她手里拽出来,喝了口伏特加润润口,不经意地说道,“在中国练过气功的人也能产生如此大的爆发力,他们随便踢出一脚就能产生半吨的力量,可以轻易地将人的骨架粉碎,而且不用像我这样冒生命危险催动自己的内分泌。” “神奇的东方武术!”Honey也像其他西方人一样,无法理解东方的难以用解剖学解释的各种武术,所以那些东西在她的思想中便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是啊!”我叹了口气。虽然我练过硬气功,但由于是半路出家,总是无法达到那种高手级的程度,倒是由此锤炼出来的强大肌体,成为我承受过量肾上腺素分泌的坚实容器。 “你的身体能承受这种过量分泌带来的坏处吗?”Honey作为一个化学家和医学高手,很清楚其中的危害,略带关心地问我。 “还可以!”我摇了摇头把脑中泛起的各种血腥或恐怖的画面驱走,这是我唯一痛恨这种体能提升办法的地方。医生曾经告诫我,虽然我的身体能承受得了肾上腺素的爆发力,但肾上腺髓质在分泌了能提供给我强大力量的肾上腺素外,同时还分泌了另一种激素——正肾上腺素。这种只有一字之差的激素对一个上了60岁的老人才急缺,对我来说却是有如噩梦般的功能——增强神经传导,形成永久记忆。这也是为什么我的战争疲劳相对于其他士兵严重得多的主要原因。 遗忘已经成了奢望! “别聊了,看!”Redback用军靴碰了碰我的脚背,向入口处挑了挑眉。 顺着她的指点,我扭头望去,金·哈姆出现在我的视线内,一米九的高大个头在人群中很好分辨,沾了酱汁的灰白夹克皱得像桌布(也许那的确是桌布),除此之外最显眼的还是苍白的脸颊上核桃大小的鲜红胎记。看得出他对这里很熟悉,进来便和其他常客调笑起来,还不停地在相熟的舞女身上揩油,引来一片嗔骂。 在裸女唯一的着装——高跟鞋内塞入三张百元美钞后,我挥手赶走了依依不舍的她,戴上特制的防护手套,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除口臭的喷雾器,这是刺客常用的暗杀武器,里面装的是高纯度的芥子气,只要在人身上喷上一下,这种强渗透性糜烂性毒剂甚至能穿透普通防化服毒杀目标。而且有两小时到四小时的潜伏期,能让我们顺利地逃离案发现场,等被杀对象症状出现的时候,已经无药可医了。 “你想干什么?”Honey看到我拿出这东西,惊讶地拉住我说道,“你想在人这么密集的地方使用糜烂性毒剂?要是沾染到其他人怎么办?这东西可是无药可医的!” 看着Honey的样子,我和Redback都无奈地摇了摇头。妇人之仁! “用这个!”Honey随后从背包内拿出来几样东西递给我,一罐防狼剂、一管护唇油和一小瓶香水。 “是什么?”我对于她知道我手里容器中装的是芥子气十分吃惊,这一家和狼群的关系到底有多亲密,现在实在是让我困惑。 “听说过多元化毒剂与真菌毒剂吗?”Honey夺过我手里的瓶子时还低声嘟囔着,“淘汰的东西还在用,真不怕死!” “多元化毒剂是将几种原本无毒的化学物质分装在弹头的不同部分中,在爆炸前让它们混合在一起便能产生剧毒的药剂合成方式,例如二氟甲膦酰和异丙醇混合可以产生沙林毒气,有时也添加胺类化合物作为催化剂以加速反应。QL[O-乙基-2-(二异丙胺基)-甲基亚膦酸乙酯]和斜方晶硫黄能产生VX毒气,这很常见!我们不用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是因为多元化武器需要时间进行化学反应;二是它很难完全反应生成毒剂,其杀伤效果通常只及一元化学武器的70%~80%;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多元组分在合成毒剂的过程中会产生强烈的刺激气味,降低了毒剂杀伤的隐蔽性,这对暗杀是致命的缺陷。至于真菌毒剂,我就不清楚了!”我虽然对化学不如Honey专精,但高等化学还是学过的,对于各种武器杂志上介绍过的简单东西还是能理解和记住的。 “真菌由菌丝组成,无根、茎、叶的分化,无叶绿素,不能自己制造养料,以寄生或腐生方式摄取现成有机物的低等植物独立类群。真菌具有分解或合成许多种有机物的能力,可用于获取维生素、抗菌素、酶等制剂,而有些真菌也可产生毒素,引起动植物中毒生病,由真菌所产生的毒素就称为真菌毒素。真菌,作为病原微生物,还能侵入人体和动物,引起毛发、皮肤、神经系统、呼吸系统和其他内脏的病变,如头皮屑和脚气。真菌武器,便是应用真菌的制毒和入侵人体两个特性发明的毒剂。”Honey拉我坐下后,将三样东西摆在我面前说道,“这些东西是我自己造来防身用的,结合了上述两种化学特性。这种防狼水和护唇油中包含一种真菌,单独使用都是无毒的,在人体上生存两个小时便自然死亡,甚至还可以保养皮肤。但是如果这两种菌类与香水混合,便会产生变异,形成一种新的真菌,其合成的有机蛋白毒性可媲美蓖麻毒素,且发作更快。” “啊!”我和Redback听了这一大串后,只能报以两声惊叹来捧场,当然其中也包含了一丝恐惧。如果说神经毒剂是新的“毒剂之王”,那么蓖麻毒素便是“毒神”了!蓖麻毒素是从蓖麻子中提炼出来的一种天然蛋白,70~100微克就足以致命,其毒性是有机磷神经毒剂(VX毒剂)的385倍,是氰化物的6000倍,最重要的是没有解药救治。这东西毒性这么大,我接过去的时候心扑扑直跳。 “怎么用?”听了她的介绍,我都不敢用一只手拿这三样东西了,生怕万一它们漏出点儿混在一起,那我死得才冤枉呢。 “随你便,只要让他接触到这三样东西就可以了。这可以保证只杀死他一个人而不伤及无辜。”Honey给我一片口香糖说道,“这是解毒药,看把你吓的!孬种!” 她刚才还为自己杀戮的欲望自责,现在便趾高气扬地鄙视我,我一时无语。 嚼了口香糖从死亡的笼罩下逃离后,我心里的压力便轻多了。这种东西虽然用起来麻烦不少,但既然杀伤性与保险性都增加了不少,就没有不使用的理由。 其实,想要害一个没有戒心的人很容易。我只是给金·哈姆点的脱衣舞娘屁股上喷了些香水,并尾随金·哈姆到厕所上大号时,把其余两样东西分别涂在洗手间的水龙头与门把手上,便坐回自己的位置等着看好戏。 20分钟过去了,只有刚才进厕所时正在里面注射毒品的女人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又过了5分钟洗手间仍没有动静,这时候不只是我感觉出不对劲,连迟钝的Honey也发觉有问题了。等我再一次摸进洗手间时,发现金·哈姆仍坐在马桶上,只是少了半拉脑袋。 “有人抢先了一步!”我愣了一下,马上回到座位拉起Redback和Honey就向外走。在从洗手间出来时,我还碰到了两个耳带无线电的嫖客。不用问也知道那是特工,这家伙已经被政府监视起来了。看来,白宫幕僚长所指的混进美国的间谍便是这个家伙了! “怎么回事?”Redback看我紧张的样子,皱皱眉向我身后望去,结果看到钻进厕所的两名特工飞快地跑出来,一边用无线电通告一边紧张地四下张望。她便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赶紧和Honey一左一右架住我,装成我酒醉,搀着我一起出了门。 “怎么回事?”出了门坐进一辆出租车后,Redback低声在我耳边问道。我没有回答她,仍装作酒醉趴在她的酥胸上,并偷偷地用手捏了她和正要说话的Honey一下,让她们闭嘴。直到车子拐过了两条街,在一片无人的小广场下了车后,我带着她俩缓步走到广场中央的喷泉附近,才开口说道:“金·哈姆被人先下了手,这家伙便是美国人要抓的间谍。” “谁下的手?”Honey非常可惜地收回我没用上的超级毒剂。看到她摇头的样子,我便明白又一次被她当成了试验品,这东西一定没有进行过人体测试,心里不禁又对她给我的解毒药产生了不信任,沾过那些化学药品的手因心理暗示而开始有些发痒。 “另一个间谍!”我搓搓手驱走心中的阴影。 “间谍战?酷!”Honey为搅进两国的暗流中而兴奋不已。 “看到杀手的相貌了吗?”Redback问得比较有营养。 “应该是那个我进去时就已经在里面注射毒品的舞女,那段时间里只有她进出过洗手间。”我还记得那个女人长着绿色的眼眸、漂亮的金发和性感的菱角嘴,但我同样也清楚那绝对不是她的真实相貌,出了夜总会的门,她就会变成另一个人。 “你在进洗手间后是不是在什么东西上使用了我给你的三样东西?”Honey这句话说出来,才让我觉得她还没有傻到家。 “防狼水和护唇油都用过了。”我想起了涂在水龙头和门把手上的东西,这两样东西都带有独特的气味,只要找条狗便可以方便地追踪到那个杀手。 “那找到她就肯定没问题。防狼水和护唇油混合后半小时内,如果她没有服用解毒药就会产生眩晕,这种眩晕会持续24小时!这是我在防狼水不管用的时候对付歹徒的另一招。所以,你只要在附近的街道上查看一下有没有睡美人,便可以找到那名杀手了!”Honey的好消息给我带来了一个非常诱人的灵感。 WALTHER WA2000狙击枪 WALTHER WA2000型狙击枪是由卡尔·华瑟公司针对反恐怖警察部队所开发出来的一种半自动狙击枪。WA2000的特色就在于它那特殊的外形。这种步枪的枪机容纳部藏在枪托之內,形成一种所谓的犊牛式步枪,而这种步枪的优点在于可以在不改变枪管长度的前提下缩短枪支的全长。由于WA2000采用了这种设计,因此即使它的枪管长达650mm,全长也不过只905mm而已。和H&K公司的PSG1比较,两者同样具有650mm长的枪管,然而PSG1的总长度达到了1208mm。将总长度缩短的好处,除了便于搬运外,在进行狙击时也可以减少被人发现的概率。 WA2000的枪托上具有拇指开孔的设计,而开孔的后方即为弹匣的所在位置。弹匣属于可拆卸式,如果是7.62mm×51 mm口径的WA2000,那么弹匣的容量便是6发,而如果是点300温彻斯特口径,那么弹匣的容量为5发。 WA2000的扳机扣压力量可以在1.2kg~1.5kg进行调整,而且在扳机的扣动方式上,包括单段与双段扣动两种类型。在瞄准具方面,对外销售的WA2000附有(2.5~10)×56可变式倍率的施密特&班特型瞄准镜。之后,WA2000又经过了枪托、枪口防火帽、枪管以及双脚架等方面的改良,而改良后的产品改为采用价格较为便宜的固定倍率施密特&班特瞄准镜,这种瞄准镜包括了100m~300m与100m~500m射程两种类型。另外,WA2000的脸颊托片以及枪托底板等部分,都是采用固定式的设计。 口径点300 Winchester,308(7.62mm×51mm NATO),7.5mm×55mm Swiss 全长905mm 枪管长650mm 空枪重6.95kg 弹匣容量5(点300 Winchester),6(7.62×51mm NATO)最大射程1000m SOPMOD M14 SOPMOD M14的设计师是特洛伊公司的Mike Rock,因此有人称这种枪为Troy SOPMOD M14或ROCK SOPMOD M14。SOPMOD M14是使用“94禁令”前的M14步枪改装的,具有全自动发射功能,枪管采用5R级的比赛型枪管,并根据战术需要可在12英寸(305mm)、14英寸(356mm)、16英寸(406mm)或18英寸(457mm)这四种长度的枪管之间更换。 固定枪托被杆形伸缩式轻合金枪托代替,长度有多个位置可调。采用16英寸枪管时,空枪重8.25磅(3.75kg),全长30英寸(762mm)~35英寸(889mm)。导气系统也重新设计以减少枪口跳动,导气活塞通过连杆与枪机连接。护木上有M1913导轨,便于安装多种标准接口的战术附件。采用一种类似M16A2式的新消焰器代替原来的USGI消焰器,并有螺纹方便外接消声器。 第十一章 手到擒来 第十一章 手到擒来 我本想通过电话告知其他已经收工的狼群成员这边的情况,要求他们现在到这边来帮忙寻找一个昏迷街头的女子,没想到,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大伙儿正在开party,谁都没空来帮忙,气得我差点儿把价值数万的手机给摔了。这群王八蛋在战场上有今天没明天的环境下,早已养成了这种醉生梦死的习惯,这不,子弹壳还没凉透就开始给自己找乐子了。 听着话筒在几个人手里转来转去却都是一片吐字不清的大舌头,我就知道这群家伙都喝高了,想找个明白人是没那么容易了。我只好耐着性子让他们把电话一个个地挨着传,直到转了十几手才碰到了DJ一个明白人。等听到他清晰的嗓音,我才想到这家伙对酒精敏感,喝多了身上起疹子。 “DJ呀,可算让我找到你了!快,快!帮我监听一下警察的无线电频率,看看有没有哪个地方碰到了一名昏迷女子。”看着表已经过了10分钟了,加上从厕所里出来的时间,按Honey所说的,那女人应该不知倒在什么地方了。既然我们抽不出人手,就只有麻烦政府的暴力机器了。 “怎么回事?”DJ倒是没耽搁,不一会儿听筒里就传来警方无线电的嘈杂声。 “金·哈姆那个家伙被一个婊子给抢先杀了,这不正让你帮忙找嘛!”我带着两个女人走街串巷地转了半天,确定没有人跟踪,才找了家阴暗小巷里的酒馆坐下,慢慢地给DJ解释。 “婊子?他嫖妓没给钱?”DJ听我一说笑了。 “扯淡!谁他妈知道这小子偷偷地把美国国家安全局收集的各国情报过滤了多少,重新卖给各国谍报机关了。这不明摆着是给人灭口了嘛!” “灭了就灭了呗!反正都是杀,你杀她杀不都一样吗?”DJ越听越觉得有趣,推开不知哪个醉鬼的纠缠,乐呵呵地说道。 “放屁!你忘了咱们杀这些人冒着多大的风险?为什么冒的风险你忘了?你整个一白痴。”这家伙反应这么迟钝,我恨不得一巴掌把他的脸扇歪。 “噢?”听我这么一说,DJ收起了打哈哈的语气,慎重地说道,“对呀!是那个美国政府的家伙说我们要干掉的人里有他们‘钓鱼的饵’,所以才派两条狗来警告我们的。难道……” “八九不离十呀!”其实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过既然自己不了解其中的奥妙,想破了脑袋也没用,找到那个女人就一切都明白了。 “等一下,马上就好!”DJ放下电话去操作了,不知是谁拾起电话口齿不清地对着电话支吾道:“喂!谁?打扰你爷爷我的酒兴。哦,原来是刑天呀!刑天,刑天,我亲爱的兄弟!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来,跟我亲爱的兄弟刑天说声‘嗨’!” “嗨!”一个妩媚的声音从电话筒中传来,声音中夹杂的妖娆感觉让我的胃一阵翻滚。 “兄弟,这是嘉宝,嘉宝可是个大美女,是《花花公子》的专职模特噢!噢,上帝做证。她绝对是个浑身充满危险的炸弹,能将任何男人炸得粉身碎骨。她特别喜欢三人行,你要不要来掺一脚?”公子哥儿对我说完又扭头对着身边的女人低语道:“我兄弟是个很劲爆的中国人噢!你听到他的外号‘食尸鬼’,就明白他有多酷,他还会中国功夫!想不想见识一下?” “当然,求之不得!你知道我就喜欢劲爆!” “是吗?” “当然!” “看看这个劲爆不?” 两人没说几句便只剩下一阵肢体交缠的摩擦声与喘息声。我真是不想听这些令人讨厌的声响,可是我还要等DJ的信儿,又没有办法放下电话,只好尴尬地硬挺着。边上的Redback看到我脸色难看,加上刚才漏出的只言片语,略一思索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抱着膀子远远地坐在那里,不停冲着我坏坏地笑,倒是边上的Honey很关心地不停地问长问短,让我更加难受。 “刑天,快回来吧!我要和美人去洗个温暖的泡泡浴,给你留着门如何?这妞的舌头可真够劲!”公子哥儿简直是精虫上脑了,满嘴没有人话。 “对呀,食尸鬼,让我见识一下你的中国功夫!等着你哟!” 在我多番的祷告下,上帝终于听到了我的呼唤,让DJ抢回了话机。 “刑天,”DJ一边说话一边用脚踹开黏过来的酒鬼,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停下来,喘着气对我说道,“那群浑蛋!好了,听我说!从八点到九点一刻没有任何报案发现有昏迷女子,医院也没有接到任何接诊通知。如果她有人接应,被自己人带走的话,昏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吗?”我想想也是。我身边的Honey张嘴说了几句话,却被吵闹的音乐掩盖了,她便在纸上写下一串字举到我面前。我凑上去仔细看,才看清漂亮的字迹写的是:“如果她有同伴,那么我们要找的就是一群昏倒在街头的人!” 我接过笔在纸上写道:“两种药水混合后会传染?但你说不会具有传染性的。” Honey在我的字下面接着写道:“三种药水混合不会,两种会,但药效会在传播中减弱。”她的英文写在我的字下面,我的字和她的相比,就像个刚学写字的小孩子写的。 我看着Honey的样子,尽可能地想组织语言向DJ解释这件事,最后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第二语言还是无法像母语那样用得得心应手! “你把他们的无线电接到手机上可以吗?我自己听好了!”我也懒得解释了,只好让他帮忙把手机接到无线电频道上。 “信息时代的好处便是一切都在空中飘!”DJ说出自己常挂在嘴边的座右铭后,纽约警察的一举一动顿时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坐在昏暗的酒吧中昏暗的角落里,看着舞池中当众交媾的男女,被保镖搭出去的嗑药嗑到挂掉的同龄人,走马灯似的前来搭讪的私娼,倾听着耳机中传来的笼罩在夜色下纽约各处的罪恶,这些都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如同自己是书中描述的观察人间的守护天使,也许这样称呼自己有点儿美化自己的形象。但我现在明白了,如果天使有感觉的话,冰冷会是唯一的感觉!即使这并不是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1号台,这是12号车,我们在第十大道需要支援。一辆1992年的大众冲进了超市橱窗,车内有三名昏迷人员,后备厢里有些东西平常你可看不到。”无线电中终于出现了我需要的信息。 等我们风风火火地杀到第十大道的时候,两辆警车已经到了,除了一名警察叉着腰在看守车中昏迷的人外,其他三人都围在车后面对里面的东西指指点点。 我审视一下自己黑人说唱歌手的打扮后,再扫视后面穿着陆军裤加军靴的Redback和Honey,发现原本计划使用内务部身份劫走人犯的想法遇到了一些障碍。 “别想得太多,只管去做就行了!”Redback很干脆地打开车门把我拽了出来,迈着大步走向那些警察。我在后面跟着她,心里好奇极了,为什么她能那么自信地去骗人?平常她连一句话都不愿和别人多说。 “对不起,伙计们,内务部!”Redback出示假证件,对站在那里的警察说道。 “什么事?”四个警察把手扶在腰间的枪把儿上,盯着我们。 “这几个人杀了我们监控下的恐怖分子,我们现在要带他们回去审问!我想,警局已经接到协助要求。”我也出示那张假证件,如果一样东西成功骗过两次人,那么原本应有的心虚也会消失。 “没错!刚才上面的确提到过这回事。这些家伙就是?”几名警察查看过我们的证件,相互点头后便离开了车子让我们接手。 “那名恐怖分子一定死得很惨!”站在身边的警察看着我们将三名人犯抬出来,放进Honey开过来的车里,指着那辆冲进超市的大众车后备厢对我说道。 我扭头看了一眼,里面有些市面上买不到的全自动武器,比如机枪和微型火箭等之类的。不过在我眼里并没有什么,因为我们车里也有不少。 “车内的东西,你们拖回警局就好了。这些人是中了化学武器,我们要立刻对他们进行急救。如果你们有人接触过死者,请回去将接触部位清洗一遍,不要让其他人碰触车内的任何东西,并控制这一段街区不要让任何车辆接近或通行。生化部队立刻便会到!”我远远看到一辆黑色的福特开了过来,那车在我走出金·哈姆被杀的夜总会时,看到过它停在不远处的路边,所以我长话短说,扔下一群惊慌的警察,飞快驶离了现场。 看着塞在座椅下的两个男人和那名已经面目全非的“舞娘”,我拨通了队长的电话。 “队长,我有个好消息,也许可以让你有办法对那群可能咬我们的鹰犬交代了。”我很高兴地向队长通报。 “是什么?”队长的声音似乎很劳累的样子。 “记得那个白宫幕僚长吗?他不是说要查间谍的事吗?也许他会不爽我们干掉了他几个饵,不过我们可以还他几条鱼!” “是什么?”队长的声音立刻精神了不少。 “公子哥儿那里见吧!”我卖了个关子,“对了,找个身强力壮的帮我抬东西。” “你又要半夜来半夜去?你把我当什么?不用付钱的肉体按摩器吗?”传来的女人的声音让我了解队长的声音为什么这么疲惫了。 等我们把车停到公子哥儿的地下停车场时,看到的是快慢机与队长等在楼下。 “那个女人是谁?我都不知道你有情妇!”我了解,队长并不留恋花丛。除了全能,他和牧师是狼群中最洁身自爱的两个人,比我这个保守的东方人还厉害。 “我是没有情妇!”队长看着地上如同醉倒的三人,头也不抬地回道。 “你没有告诉我你结婚了!”我说出这话就后悔了,我还看到过他女儿上高中时的照片,怎么会忘了他结过婚呢。 “离了婚你仍去睡你前妻,那可不道德!”Honey那个白痴又在不该插嘴的时候讲话了。 “我和她离婚只是为了让她有机会去寻找一个更可靠的男人,而不是夜夜等着我的阵亡通知书。她并不知道佣兵没有阵亡通知书!”队长将其中一个男人拖进电梯的样子,仿佛拉着的并不是活人一样,“我仍爱着她!却要看着一群男人围着她打转,想着她有可能和另一个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我没有把那些家伙的皮扒掉挂在自由女神的火把上,我觉得自己已经很有道德了。”等到那家伙像搓脚垫一样被摔在墙上,是人都能看出队长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连Honey也缩着脖子钻回了车子里。 当我们扛着这三个家伙走进公子哥儿的超大房子时,看到的是满地醉鬼。只有DJ和Tattoo坐在那里等着我们回来,两人都在文身。 等到那三人醒来后的第一声惊叫响彻全屋时,所有人都被这亲切的响动惊醒,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他们周围,醉眼蒙胧地对着三个惊慌但不失措的羔羊兴奋地惊叫。高分贝的叫声和呛鼻的大麻味让我敏感的鼻子和耳朵十分不舒服。 等大家的新鲜劲过了,又都晕乎乎地坐回沙发,我才重新打量这三个人。两个男人都是白人,还都是黑发、长脸、双下巴,猛一看有点儿像兄弟,不过两人的眼眸不一样,一个是黑色,一个是灰色。那个女子长得非常漂亮,同样的黑发、黑眼、尖下巴,还画着眼影和唇膏。我在去除她牙齿上的氰化物时,还看到她舌头上穿着舌环。她的样子就像一个垃圾乐吉他手,只差一些文身而已。 三人面对面地被绑在屋内的大理石柱子上,在企图啮毒未果后,三人冷静得挺快,打量过四下的环境后才开始观察我们。 “专业!先观察环境方便逃跑!”刺客灌着黄汤用手挑起那个女人的下巴端详起来。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刺客看了片刻放开手时加了一句:“没有咒骂,没有乞求,冷静但不挑衅。我给你A+!” “你们要审问他们吗?”Honey搂着抱枕坐在Redback的身边,紧张地看着这三个人。 “对。” “你们会轮奸她吗?”Honey的话让在场仍在喝酒的所有人都呛到了。看到我们惊讶的表情,她更是出乎意料。 “不会!” “为什么?电影上都是这样的。” “强奸是指一个男人违背女人的意志。使用暴力、胁迫等手段,强行与其发生性交的行为。强奸的重点不在暴力上,而是在于违背女人的意志。如果她不在乎,便无法使她内心充满愤怒、恐惧、焦虑和紧张,也就不能在精神上给她以恐惧并击溃她的心理防线。所以这起不到什么作用,还浪费时间!”必须有人向这个小家伙解释电影与现实差很多,当然有时候也有人会这样做——为了快感! “还浪费体力,在战场上会要你的命的!”屠夫坐在推动轮椅上来到三人面前,在三人脸上端详了半天后,指着其中一个灰眸男人说道:“他最脆弱,可以从他身上下手。” “为什么不从女人身上下手?”Honey看到屠夫挑的是一个最强壮的男人,奇怪地问道。 “女人意志力的韧性和承受压力的能力比男人更强,而强壮的男人把自己的强壮当作坚实的后盾支撑自己的意志,一旦他发现自己的强壮无法发挥作用时,便比软弱的人更容易被击垮。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先伤害他的肉体,让他产生无力和挫败感,然后从攻击关于男性尊严的方面来击溃他们,如:讥讽他面貌丑陋,性器细小或直接找个男人鸡奸他……”Redback端着奶茶轻啜,很惬意地向Honey介绍如何从精神方面击溃一个强壮的男性。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下流方法,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那怜悯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的未来会比眼前绑在柱上的三个人更可怜。 “不要再说这些了。Redback,你是服侍上帝的人,怎么可以说出如此下流的言语?赶快开始工作吧,联邦特工不是白痴,找上门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为什么我们不使用最常用的法子,把他们扒皮抽筋或剁成肉块?至今还没有人能熬过半个小时。”Tattoo一面用纱布擦掉DJ背上渗出的血水,一面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新作品——中国的“福”字。自从我数次中枪不死,大家都喜欢向我请教我怎么能如此走运,这个中国的Lucky(幸运)是他们的最爱。 “因为这是在我的房子里,你们知道这种黑曜石柱子要多少钱吗?”公子哥儿搂着一个金发女郎从套间内出来,布满吻痕的上身像被谁虐待过一样。他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对着我不停地挤眉弄眼,用唇形无声地说:“你错过了很多!”那个女人更过分,竟然对我伸出舌头不停地挑逗。 “跳进去!”快刀从浴室里抱来一个大澡盆放在那个大个子身下,当他熟练得如同屠宰高手一样将他扒光后,那家伙的眼神便开始有些跳动了。恐惧是个好的开始! “我们不能把他们千刀万剐!在我们将他送给那群政客之前,要保证他是完整的一块。”队长制止快刀用手里锋利的刀刃将那名壮汉肢解。 “那怎么办?”我看着队长。 “我们没有必要审问出结果!只要你确定他们是杀死金·哈姆的凶手就可以了,交给FBI保证他们还活着,我们就可以达成交换。以我在军界的关系再加上这三个家伙,我们大家就可以从这件事中脱身出来而无须负责。”队长的话让那个大汉心头一松,从他放松的手部肌肉可以看出来,他正从恐惧中挣脱出来。 “啊!”一声尖叫吓了所有人一跳。原来Redback一刀飞射在他的手腕上,血立马从他的手腕上喷出,虽然没有像扎进主动脉那么夸张,但浓厚的血水瞬间流满他全身。从最放松到直面死亡,转变之大连训练有素的间谍一时也无法适应,慌了起来。 “你的国家?”快刀在他尖叫声刚起时趁机问道。 “U……”那人很机警,只吐出一个字母便闭住了嘴,并不停地大声向上帝申诉他的痛苦,想掩饰自己刚才不小心透出的那个微弱的音节。 不过,那个家伙的奢望并没有实现,悄然无声地站在他身后的快慢机轻轻地摇着手指走到了他面前,大声重复了一遍那个字母。 “OK!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个国家的缩写是U开头,URT(坦桑尼亚联合共和国)、UAE(阿拉伯联合酋长国)、UK(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不过对于英国,大家常用Britain这个词。看你们三个纯正的日耳曼血统,是URT(坦桑尼亚联合共和国)的人的概率比较小,他们自己还顾不过来,更不会也不敢派人来美国作乱。UAE(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作为伊斯兰教国家,对血统和信仰极其重视,不可能派一个信仰天主教的家伙来执行这种万分机密的任务。”天才和医生推着各种医用器械走到人群中,医生开始给每个人检测身体,做行刑强度估计,“如此一来,所有的一切又都被推翻了,看来我们必须有所牺牲才能问出点儿有用的。” 两个人不停地在壮汉身上做着手术准备,却对他淌血的手腕视而不见的态度,让那名壮汉万念俱灰地闭上了双眼。 “兄弟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到,还有一个国家也是U开头的,不过因为是受害一方,而被我们无形中排除在外了。”我听到那名壮汉叫出的那个字母时,他们所提到的国家我一个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出现在我脑中的是便是USA(美利坚合众国)。 “你是说……”所有人都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 “希望不是那样!不然的话,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我自言自语。 第十二章 9;11 第十二章 9·11 就在我们为是否继续拷问下去犹豫不决的时候,扳机脸色难看地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大塑料袋子,里面飘出的浓浓血腥味和袋子显出的人脸形状告诉所有人,这里面是人头,还不止一颗。 “那不会是人头吧?”坐在人群中的Honey指着扳机手里的袋子小声问身旁的Redback。不过她也是明知故问,所以Redback懒得理她,只是耸耸肩表示不知。 “你们问完了的话,我还有事要问他们!”扳机伸手从袋中掏出一颗血糊糊的人头,从桌上抄起一瓶酒倒在脸上洗净五官,提到三个人眼前晃动起来。 “见过这个人吗?”扳机锋利的眼神在三个人脸上扫过,看到三个人没有任何反应,便把人头扔在地上的澡盆里,又从袋中掏出一颗脑袋,洗净后在三个人眼前过了一遍,看到三个人仍没有反应便又扔到盆中,掏出第三颗洗净后在三个人面前晃着。这一次三个人虽然面上仍没有表情,但眼球上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缩小了。 “OK!”扳机把剩下的一颗人头和袋子扔在了脸盆里,把手中的脑袋放在茶几上,点着根烟不疾不徐地吞云吐雾起来。 也许是桌上的人头和自己项上的脑袋有太多的相似之处,看着面前放着的球体,总让人产生一种想伸手抚摸的冲动。最后快刀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把那死鬼的脑袋转了个个儿,把脸转过来对着大家,细细端详起来。 这是一个女人的脑袋,脸色仍未发灰,看起来死的时间不长,姣好的肌肤和面貌显示她很会保养,脸上的淡妆经过血迹和酒精的冲刷仍未褪去。如花似玉的美人就这么挂了,挺可惜的!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公子哥儿“啧啧”的叹惜声传来,看来男人都有怜香惜玉之感。 “看起来,你们和这个女人是认识的。我去查一些和我们有关的事情,发现我的目标被人抢先了一步。”扳机指着盆中的人头说道,“你们的手伸得可够长的,军需处都摸得门儿清。说吧,为什么要杀掉给我们提供军火的人?” 原本平视的三颗脑袋在听到了扳机的问话后,不约而同地扭到了一边不再看他。 “不说?”扳机也慧眼识人地挑上了那个壮汉,撕开了医生刚给他包起来的绷带,用刀尖挑断缝合好的线头,黏糊糊的血浆顿时顺着手腕流了出来。 “作为间谍和用刑高手,你们应该知道血液占人体比重是百分之七左右,像你这种肌肉型的应该是百分之八,你也知道血液流出三分之一人就会死。不过死亡不是一件很爽的事情,我会让你好好体会体会的!”扳手慢条斯理地向这个男人解释着自己在做什么,一边验清他的血型,一边将一袋O型血扎在他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上。一边放血一边输血的法子,并不是很快的办法,但只要尝试过大量失血的人就知道那种半死不活的痛苦,大量失血带来的冰冷和绝望感能将人的灵魂冻碎,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扳机人工加长了这种痛苦的时限。想到面前这名壮汉将要体验的痛苦,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队长,其他两个人我就没有什么用了。”扳机扭过头对队长说道,“我去调查军火问题的时候,发现给我提供武器的军需官已经被人干掉了。好不容易摸到了点儿线索,可惜没有抓到活口。既然他们了解底细,就留一个让我来问个究竟吧。” “不行!天亮之后不管招没招,我都要把人带走。我已经通知过负责此事的联邦调查局了,天亮我们便要用他们仨来交换政府的特赦令,一个都不能少。”队长看了一下表,离天亮只有一个小时了。 扳机看了看表,又看了看背后正冷静地打量自己流血手腕的壮汉,为难地说道:“这种受过特训的人,不用大刑不可能这么短时间问出什么的。”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队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下显示屏上的密码,转身走向外屋,不过在门关上时仍不忘回头叮嘱道:“天亮的时候,我要看到的是一整块的活人!” “Yes,Sir!(好的,头儿!)”扳机丧气地行了个军礼,知道自己能问出个结果的可能性太小了。 “没关系!扳机,刚才那些人的反应足以证明你和这个军需官没有关系,大家都是明眼人,这些证据足够了!”骑士满脸疲惫地走过来,拍拍扳机的肩头安慰道。 “我想,我还是去给他们加点儿冰,看看能不能问出点儿什么。”扳机看了我一眼,握了握骑士的手向他笑了笑,然后绕过他走向已经开始发冷的那名壮汉。 看着三个人被分开后,只剩下那名大汉一个人颤抖着在生命线上挣扎,大家都对这种文明的审讯方式失去了兴趣,开始逐渐离场。而我在扳机给此人输入体内的血浆加冰的时候,也失去了兴趣。 我端着酒走出审讯的房间,留下津津有味地研究扳机审讯手法的Honey和Redback,出了门正好碰到了收线的队长,看他满脸的笑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有什么好消息分享吗?”我坐进沙发把脚架在咖啡桌上,对着队长晃动脚尖,心里充满了得意,因为我能猜出队长得到了什么好消息,而这一切功劳来自我抓住的这三个家伙,这多少让我有点儿飘飘然。 “没什么,只是特赦令已经批下来了。”队长抢过我手里的酒瓶,把剩下的小半瓶威士忌一饮而尽,用衣袖蹭干小胡子上的酒滴,高兴地说,“他们很兴奋,一会儿就来接人,我们可以在自己定的地方领取赦免令。” “听着怎么这么像应付劫机者似的。”我觉得美国政府给的条件很优待,但语气很鄙视。 “管他呢!能不得罪当权的政府就不要得罪,这是佣兵的生存守则!”队长拍了我脑袋一下,把手里的空瓶子扔给我,“我要去让扳机下手轻点儿,这些家伙可是我们的护身符,死一个都是大损失!” 看着队长兴奋地推门走进隔壁,我觉得自己有点儿像向敌人求饶的战俘,队长表现得越高兴,我越觉得窝囊。他高兴一小部分是因为可以避免与当权者敌对,更多的是因为不用和自己的祖国开战。 正当我起身想找间没人的屋子打个盹时,队长又拉开门冒出个脑袋说道:“天亮了你和我一起去,这是你的功劳,应由你亲手接过赦免令。” “OK!”谦虚对西方人不适用,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好。 等我被队长的大皮靴踹起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到了客厅,我发现大伙都不知哪儿去了,只有Redback搂着Honey躺在客厅的大沙发上。两个金发碧眼、细皮嫩肉的美女衣衫不整、姿势暧昧地倒在成堆的酒瓶和沾血的刑具中间,两张天使般的面貌倒映在刃尖的血珠上,这绝对是一幅颓美、残酷的后现代主义画作。 看着空空如也的审讯室,我知道那三个人早已经被接走了。看着屋中间放着的澡盆中那超出正常人全身血量的液体,我真不愿去想象那家伙承受了多少痛苦。面临死亡时,精神就如同绷直的钢丝,不知道那家伙的钢丝有没有绷断。如果有,我们肯定收获颇丰。 要想从铺满杂物的房间走出去,而不惊动一个游击战高手,比登天还难,何况Redback在我推门进来时便已经有所察觉,所以开向曼哈顿的车上多了两个半睡半醒的女人。 早晨的阳光像情人的抚摸掠过每个人的肌肤,淡淡的温痒激起心头一种叫幸福的感觉。一夜未眠的扳机红着眼整理着手头的资料,看样子那个壮汉的精神钢丝是绷断了。 我们在圣彼得教堂和世贸中心附近的一家古朴餐厅前下车,这家餐厅是队长的一个旧相识开的,地处纽约最黄金地带,在这里,只有两层的小餐厅确实少见。等我们走进去才发现,这实在不是一家高雅的餐厅,至少在我看来,和哈林区的咖啡馆差不了多少。 不少衣着粗糙的上班族在这里吃着廉价的早餐,更多的则是匆匆地拿上一份三明治便冲出了大门。这是一个时间胜过黄金的都市。 “罗杰,”我们正走向二楼时,一个胖子从柜台后面伸出圆滚滚的脑袋叫道,“刚才来了几个金主,包下二楼了。” “什么?”队长瞪着大眼吃惊地看着这个家伙,“我不是说过,我要包下二楼谈点儿事情吗?” “他们付的是现金,我给你留了张小桌子在角落里。”肥佬一点儿愧疚的意思都没有,说完便缩回了脑袋,举止和语气都说明他只是通知队长一下。 “你朋友?”我站在队长身后笑问。 “对,我朋友!”队长无奈地摇摇头,一副感慨交友不慎的样子。 “没关系,至少他给我们留了个位置。”我看到队长调整手表,里面显示出其他队员的位置,他们已经在这里埋伏起来了。 等上了二楼,我就明白了为什么队长会挑这个房间。餐厅二楼虽然仍不上档次,但很有特色的便是黑色单面玻璃构成的围墙和屋顶,坐在这里可以90°地仰望高耸入云的世贸中心。而民用的单面玻璃根本没有办法阻挡军用的光谱分析瞄准具,不管谁使用这些瞄准具,我们都会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 我们刚踏上二楼的地板,数只粗壮的大手便伸到了我们面前,八个头戴白巾的黑衣大汉拦住了我们。 “这里已经被我们包下了,请你们去别处吧!”其中一个最高最壮的大汉操着熟练的英语对我说道。 “是吗?可我的朋友就坐在那里等着我呢!”队长指着角落里的克莱森·史密斯白宫幕僚长和查理·本特上校。他们俩没有穿军装,都很随意地套了件夹克,像平常的上班族一样坐在那里品着咖啡,看着报纸。 “那也不行!我们允许两个人待在这层楼已经是最大容忍限度了,你们人太多了,不能上了!”大汉向我们身后看了一下,确定只有我们六人后,向不远处围坐在东南角的一大桌人看了一眼,回头颇为不讲理地说道。 “你……”身后的Redback要不是被我拉着,早一脚踹在他的脸上了。这女人如果没有睡好,脾气就会臭得像变质的咸鸡蛋一样。 小巴克仍穿着夸张的大裆裤和棒球衫,一步三摇地凑到前面,对着几个大汉晃着大秃脑袋叫道:“纽约什么时候他妈的改交易市场了?一群他妈的卖油的牛什么?” “啊!”他话还没讲完,几个大汉怪叫着就要冲过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比我还高的大胡子,挥动如锤的拳头一记侧勾拳便砸向巴克的耳根。巴克还没有动手,我就觉得头顶上一阵风动,Redback酝酿了好久的倒槌腿终于派上用场了。别看她个子和这个大汉差了十厘米,但这小妮子的弹跳力很惊人,她蹦起来半米高,左腿如鞭抡圆了,由上至下蹬在大汉的鼻梁上,藏了钢板的军靴后跟加上离心力,如同铁锤一样砸向那向前冲的大胡子。在血花飞溅中,所有人都刹住了身子,看着200多斤的大汉飞出一米多远,重重地摔在桌椅中,将地板砸得直颤。 “踢不死你丫小样的!”Redback从我这里学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狠话终于派上了用场。 “踢不死小丫挺的!”我纠正她的错误,Redback是个很谦恭的学生,马上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嚣张极了。 几个大汉起初是被Redback这个纤细的小女人有这么大的力量给惊到了,等到她第二次叫嚣的时候,他们已经都恢复过来了,纷纷叫嚷着冲了上来。远处靠近那桌主人的保镖已经排成人墙将几位年轻人挡在我们视线外,手插进了西装中,看样子身上都带着家伙。 “别浪费时间!”队长不耐烦地低声下了命令。 队长声音还没落,我和巴克、扳机便将冲上来的保镖撂倒在地。触手的肉感告诉我们,这些人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武者,虽然健身也能将肌肉练起来,但和军事训练逼出来的体质是不同的。最大的区别是抗击打能力的不同,这些人身上传来的如同岩石般的坚硬质感是千锤百炼才锻造出来的,如果是普通人根本打不动他们,可惜,他们碰到的是我们这些连岩石都能砸碎的破坏者。 看着满地的呻吟者,队长很满意地拍拍我们的肩头,笑着欲跨过失败者走向我们的座位。刚一抬脚,我便看到两道寒光从那排保镖身后飞来,我来不及细想便拔出手枪本能地向着银光开了两枪。 “当!当!”两声细响,两把细长的军用飞刀被我击歪了准头,扎在了离我们不远的地板上,蓝汪汪的锋刃上冒着热气的缺口散出淡淡的腥味。 刀身煨了毒!我皱了皱眉头。使用这种锋刃超长、质量轻飘的飞刀本来就很考验投手的功力,再煨上毒就更加大了投掷难度,什么人喜欢使用如此狠毒的暗器?想到这里,我不禁向刀子飞来的方向望了一眼,看到的是一双隐在高高人墙后的细长眯眯眼,半闭的单眼皮中闪动着慑人的冷光。由于被前面身体壮硕的保镖阻挡,他的脸我看不清楚,不过从肤色可以看出应该是个黄种人。 由于我拔了枪,原本就早有戒备的保镖们也纷纷拔出了家伙。清一色的MP5K短冲,人手一支。看看我们大家手里的小手枪,即使我们每人有两把也被他们从火力上压制住了。我这个恨呀,今天出门怎么没多带点儿武器?就算装上两颗手雷也好呀。 “放下枪!” “×你妈!你们先放下枪!” “放下枪!你们没有赢的希望!” “有本事开枪呀!” “……我数三声……”两帮人端着枪伸长脖子对叫起来。不同的是,我们一边叫一边向可以躲藏的掩体靠近。这群保镖因为有职责在身,只有看着我们藏好却不能挪动分毫。等我按着Honey的脑袋躲到最近的柱子后面后,我刚开始的沮丧顿时烟消云散。 这群人毕竟只是普通军人或普通特战队,因为他们犯了所有好保镖都不会犯的错误——迟疑!如果换成我们,从第一声枪响我们便会将眼前所有非己方人员打成蜂窝。给敌人喘息的时间便是把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两群人隔着几张咖啡桌继续叫嚣着,只是这时候两群人脸上的神色已经掉了个个儿。狼群的大伙儿都开始面带笑容,而那排保镖,个个如同吃了黄连似的欲哭无泪。 “都把枪给我放下!”餐厅老板的声音从楼梯外传来,他和两个超级大胖子,穿着防弹衣,端着百发弹鼓的M4冲了上来,最后面的一个还抱着12发的转轮榴弹发射器。他们一上来便成了火力最强大的一方,我们两边都不敢先动手了。 “别冲动!”由于冲突发生得过快,克莱森·史密斯和查理·本特放下咖啡冲过来时,两帮人马已经亮出了家伙,长短十几条家伙吓得他们两个先躲了起来。等到餐厅老板和他的肥佬军团冲上来后,他们看情况得到了控制,才从桌子下面伸出手叫了起来。 “别开火!”队长伸手压下了我的枪口,因为他看到远处那桌年轻人站了起来。 “怎么了?”我们已经得到了远处埋伏的狙击手的确认,只要一接火,用不了两秒钟就可以把整个二层的所有生命送上西天。 “那几个都是中东的王室和贵族。”队长对着无线电讲了两句话便收起枪走了出来。 “哈辛王子,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看样子,队长和其中一个小个子的中东贵族认识。 “罗杰队长,好久不见!”哈辛王子很恼怒地瞪了一眼仍躺在地上无法起身的保镖,伸手示意其他保镖放下枪后,对着队长笑道。 “致上所有的敬意!抱歉打扰你们的早茶,我们并不知道这些人是你的保镖。”队长表现得很谦恭,我们几个也没办法,只好跟着放下枪对那个年轻人行礼。 “我接受你的道歉!”哈辛王子像所有王室成员一样,具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而我讨厌这种不平等的歧视,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作为诚意的表示,你属下的一切损失都由我来赔偿。你可以把账单寄给我们!”队长毕竟是老狐狸,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既然是误会,那就没关系!”哈辛王子笑了笑走回自己的位置。从人墙让出的缝隙中,我看到了那个扔飞刀的黄种人。他个子不高,长得很东方化,扁平的五官,低矮的鼻梁,下嘴唇被一道疤痕垂直切开,他站在桌子旁另一个东方人身后。那个男人方脸大眼,四十上下,衣着考究,看样子应该是他的雇主。桌旁其他人都三十岁上下,穿着昂贵的西装,戴着阿拉伯头巾,坐在那里有恃无恐地看着我们。 “他们是谁?”我对中东的了解不多,毕竟和他们的合作比较少。 “人很杂,有沙特的王室,有中东的富商和贵族,但都不是黑道的!”队长压低声音说道。 “有钱人?”我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奇怪极了,这群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聚到这家破旧的小餐厅干什么?这里没有鱼子酱也没有松露,可不是他们喜欢来的地方。 “不管他们,办自己的事要紧。”队长带着大家坐到克莱森·史密斯和查理·本特面前,不再谈论刚才虎头蛇尾的意外冲突。 克莱森和查理很爽快,直接掏出特赦令递了过来。队长示意我接下,当那张签着美国总统大名的薄纸握在手中的时候,我颇有些不以为然。一张薄纸能代表什么?难道没了这张纸我就死定了?不过,既然队长这么看重,少点儿麻烦总比多点儿强。 既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仪式,克莱森和查理给了我们这张纸便走了,我们几个没有吃早饭的人叫了杯咖啡坐下准备愉快地享受一顿。当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的时候,我知道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一架美国767航班带着巨大的噪音冲进高耸的世贸北楼时,巨大的爆炸声震天动地。所有人都仰着脑袋傻在了那里,当雪花般的纸片夹杂着无数砖石碎片从天而降后,我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飞机在楼上炸响时,餐厅中静极了,这种安静持续了十多分钟,直到第二架飞机再一次带着呼啸声一头扎进了世贸南楼。 这是有预谋的袭击!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脑中闪过的唯一的念头便是:还真有比我们胆子大的! 盯着世贸大楼上两个硕大的黑洞,我心中泛起一阵阵的恶寒。2001年9月11日,星期二,早上九点五分,我见证了新世纪最大最恐怖的袭击,也是美国本土所遭受的最严重袭击。 街上行人绝望的哭叫声从打开的窗口传来,我看了一眼远处的中东人,他们没有任何惊讶,看着无数浑身着火的人从一百多层的高楼上跳下来,就像看一部引人入胜的灾难电影一样平静。 队长从惊讶中醒来便大叫一声,带着大家冲出了餐厅,想要冲进大楼救人,但出了餐厅的门就发现这种想法是多么天真,纽约宽阔的街道被逃难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无数警车和消防车根本挤不到双子楼跟前,消防员只好步行,像不要命的工蚁一样冲进熊熊燃烧的双子楼。一批批灰头土脸的受害者尖叫着、痛哭着,在消防队员的搀扶下逃了出来。我们冲到百米外便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悲剧发生在10:03,在无数消防员冲进大楼,更多的工作人员还没撤出时,美国纽约世界贸易中心南楼倒塌了。上万吨的楼体碎块以排山倒海之势崩塌而下,将无数来不及逃生的人吞噬在万丈烟尘之中。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过后,我们被大地传来的震颤掀倒在地,刚爬起来,百米高的灰尘夹杂着呼啸的石屑便扑面而来。我只来得及掀起衣服盖住Redback和Honey的脑袋,无数细小的碎屑就立即扑打在我们结实的衣料上,我感到背后如同被子弹击中似的剧痛。刺鼻的水泥味呛得我们不停地咳嗽,眼刚睁开一条缝,灰尘便挤了进来,磨得眼珠酸痛流泪。我们几个这时再也没有了英勇救人的念头,纷纷闭着眼慌不择路地想要摸回去。 等过了20多分钟,烟尘稍散后我们才勉强睁开眼望去,原本高耸入云的双子楼,现在只剩下冒着烟的北楼孤零零地竖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看着北楼墙体不断扩大的裂缝,我们知道它也逃脱不了倒塌的命运。我们和无数呆立在街头的人们一样,心中虽然仍有前往救人的冲动,但四肢使不上一点儿力气,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更多走投无路的人像纸玩具一样从高耸入云的北楼跳下。 等到北楼在20分钟后崩塌时,致命的浓烟和粉尘再次四处弥漫,严严实实地遮蔽了曼哈顿的天空。成千上万的人尖叫着从我们身后跑过,这些慌忙逃命的人从头到脚粘满灰白色的粉尘,那样子看上去就像鬼一样。 我们灰头土脸地愣在那里,直到数辆豪华轿车在警车的引导下,拉着刺耳的警笛停在我们身边,才把我们从失神中唤醒。扭头望去才发现,那群中东贵族在大量黑衣人的保护下平静地钻进了防弹轿车内,在经过我们身旁时,这群人中传来一句低语:“我早就通知过他们,不出预料!还是这结果!” 第十三章 人性,神性! 第十三章 人性,神性! 我们是冷血的杀手,死在我们手里的人成百上千。可是看着两栋四百多米高的大厦崩塌在眼前,仍是超出我们心理承受范围的。当从天而降的楼体像尼亚加拉大瀑布一样泛着白光铺天盖地而下时,我甚至能看到楼中原本探出身子向前来救援的飞机拼命招手的人,像洪水中的枯叶一样夹杂在成吨的碎石中砸在铺满消防员的地面上。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让我们吃惊的话,那么那些阿拉伯贵族道破天机的一句话,便让大家的心如冰窖。不管作为一个外国人,还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我都不愿相信,如此惨剧的发生是某些恐怖分子和无作为的官僚造成的。 “两栋楼里可是有五六万人呀!上帝保佑他们能及时逃出来!”Honey不断地在胸前画着十字,两眼泪水盈眶,楚楚可怜地趴在Redback的怀中痛哭失声。 “平民死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个家伙和这件事应该有关!”我在慌乱中,眼神被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那人异常镇定的神色让我觉得很可疑,等我细看后立刻认出,他便是那日在地铁中和哈利德·穆罕默德一起搭车的年轻人。 而哈利德的身份与眼前发生的事连在一起,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出个所以然来。队长不认识那个年轻人,可是Redback那天和我一同在地铁中,眼神顺我手指飘过去,一眼便认出了那家伙。她的反应之快让我吃惊,几十米宽拥挤的马路用了不到半分钟便蹿了过去。 那个正在打手机的小伙子,也被眼前这惊天动地的场面震撼住了,根本没有注意到Redback的接近,等到被Redback一脚踹进地铁通道时才醒过神来。 大家都紧跟在Redback的身后冲进了地铁入口,这时原本应该人潮汹涌的地铁却空无一人、漆黑一片、烟尘缭绕。那个小伙子刚想起身便被Redback一脚踢倒,铺着厚厚灰迹的军靴重重地踏在他的颌关节上,当时便将他的下巴踩脱位了。 我还没有走到近前,便看到Redback提起那个家伙,随手向后面一抛,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向我飞来。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危险的家伙,我便伸手接住了那个扁长的东西,等入了手才看清楚,原来是部高档的手机。 按着规矩我查看了一下通话清单,最后一个号码便可能是我们需要的他的同伙。接通了DJ的电话,我便让他给我查这个号码的所有人是谁。从电话那头惊讶的语气中我知道,这些家伙在公子哥儿那高高在上的豪宅里,也看到了刚才惊人的一幕。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那个小伙子看到我们都穿着便衣,虽然脸上很害怕,但仍强装镇定,下巴刚给他接上便举着手叫道,“我只是学生,没有钱!” “你撒谎!”Redback一只手提着这个家伙,另一只手翻出他皮夹内的护照和成卷的大面额美钞,粗略地看了一下,至少有三万美元。我则向队长他们解释这个家伙为什么可能与这起袭击事件有关。 “现在这个社会,带这么多钱在身上的,除了毒贩便只有你了!”队长把那些钞票摞在一起,捏着一角照年轻人的脸上摔打了几下。 “塞那耶·阿卜杜拉·阿奇拉,男,科威特人,24岁……”巴克接过Redback搜出的护照,念出上面的字符。 “科威特人?”虽然他的国籍解释了为什么他认识哈利德·穆罕默德这个国际恐怖分子,但我们不了解的是,为什么一个科威特人会加入攻击美国的行动中。 “狗娘养的!我们从伊拉克人手里救了你们,你这个白眼狼!”巴克一脚将这个年轻人从Redback手里踢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等他抬起头时满嘴是血,门牙也不见了,他刚想爬起来,便又被扳机横着一脚踢起半米高重又摔回地上。即使身边不断有碎石摔落,我仍清楚地听到他肋骨折断的声音。 “你们为什么要打我?”他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着。 “我曾看到你和哈利德·穆罕默德在一起!不要否认,因为我们不需要你的回答。”我扶着被塌落下来的大石块绊倒的Honey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捏着他的脸,让他看清我和Redback的长相。虽然大家全都灰头土脸,但他应该对我和Redback有印象,因为那天他偷瞟了两眼我的女人。 “我们要的是活人!你要活下去!”队长一脚踢在他的脸上,将他直接踢昏以阻止他企图自尽的打算。 “我们要把他怎么样?”扳机取了他的指纹站起来看着队长。这么大的事,队长也没有了主意,这可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从DJ报回的消息得知,美国各地都受到了袭击,这在美国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耻辱。我们手里的这个人的价值简直不可估量,如果说刚刚交给美国政府的三个人,已经给我们换来一张特赦令,那么这个家伙给我们换块免死金牌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我看到边上其他人都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只有我一个人像奸商算账一样核来算去,突然觉得我还是比他们没有人性,意识到这一点后再一次从心底蹿起一阵恶寒,升起一种从内部烂透的罪恶感。这时候我发现,原来没有屠夫和快慢机在我身边的话,马上就突显出我的麻木不仁。 “你在想什么?”扳机从头发里挑出几块小石头,贴近队长看着眼前地上昏倒的年轻人。 “这个事我们不要插手,我们现在把这家伙交出去就好了!”队长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把后半句话咽到了肚子里。 我们随手用便携的塑料手铐将这个年轻人铐了起来,将他架起来想拖上地面去。可是还没走到地铁出站口,我们便被十几个冲下来的口舌不清的西班牙裔小混混儿围上了。其中一个挥着可怜的小跳刀,在我们面前晃动着叫道:“钱、珠宝、手表、皮草,全都给我留下!” 我看了一眼面前这群趁火打劫的小家伙,看样子只是街头上打群架的小流氓而已,但每个人手腕上都戴着数只劳力士或伯爵之类的名表和手链,十根手指上套满了戒指,一个个珠光宝气,像发现了所罗门宝藏的冒险者,人人脸上透着大丰收的喜气。 “操你妈!我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个了,有本事过来拿呀!”巴克亮出他脖子上狗链一样粗的铂金挂饰,上面镶满钻石的巨大BUCK字母,在昏暗的地下铁中仍闪闪发光。 “拿过来!”其中一个不开眼的家伙根本没有听出巴克话语中的火气,竟然伸出手来扯。结果被巴克一枪打在他的掌心。点45高爆弹当下便将他的手掌打得血肉模糊,那家伙惨叫都没出口就抱着手腕昏倒在地上。 “妈呀!血,血!”其中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孩子被那家伙甩了一脸血水,捂着脸尖叫着也昏倒了。 “哗啦!”那群家伙看到竟然有人拒劫,全都掏出了家伙。美国不愧是世界上私枪最泛滥的国家,连这种未成年的小混混儿身上都别着史密斯·威森纪念版之类造价不菲的手枪,其中两个竟然还有全自动的M10这种管制级的冲锋枪。 几声枪响过后,那几把中看不中用的雕花的“艺术品”,便四分五裂地散落一地。 “动呀!再动打烂你的脸!”我把枪管顶进其中一个带头的家伙的鼻孔里叫道。看到他们这群人有如此强的火力,我们一点儿也不意外他们能抢到这么多东西了。如果不是他们拔枪的速度还有待练习,估计我们几个也要阴沟里翻船了。 “不要开枪!放轻松,放轻松!这都是误会,误会!”另一个被我用枪抵住下巴的家伙举着双手松开枪把儿,手枪挂在他的食指上大声叫道。 “误你妈!”巴克一脚将他手上的枪给踢飞后,把枪管伸进那家伙的嘴里使劲向下压,痛得那家伙呻吟着跪倒在地。巴克脸贴脸地骂道:“你不是喜欢抢劫吗?来呀!” 那个跪在地上的家伙痛苦呻吟着,没办法说话,只能拼命地摇动双手,最后竟然自动把手上劫来的财物都褪下来,双手捧着递到巴克的面前。 “趁火打劫!不要命了!”Redback把其他人手上的枪都拆成零件扔到一边,最后接过其中一个女光头手里的小刀,在她的光头上不停地刮动着。 “就是这个时候,警察才没有时间盯着我们嘛!大家都在干呀!”边上被扳机打断食指的一个黑人抱着手喃喃地辩解道。 巴克刚想发作便被队长阻止了,这种趁火打劫的事情我们当然见多了,只是没想过会在纽约碰到。不过,现在不是和他们鬼扯的时候,处理好我们手里的俘虏才是当务之急。 “滚!”队长踹了其中一个人的屁股放了话,那群家伙便如丧家之犬惶惶而逃。可笑的是其中一个还想着去拾自己得来不易的冲锋枪,结果被Redback一通乱射吓得尿了裤子,捂着裤裆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等我们再次架起那个叫塞那耶的年轻人时,他已经醒过来了。嘴里不停地叫着“冤枉”和“人权”之类的词语。 我们也懒得听他叫唤,像拖死狗一样地把他提出了地铁,结果刚一露面,迎接我们的竟然是一通乱石。一群灰头土脸的美国人拎着石块向我们围在中间的中东青年砸来,一边砸一边骂着什么“血债血偿”之类的词语。为了不让这个证人在半路上就挂掉,我们只好充当他的人肉护盾,结果我还被石块狠狠地砸了几下。直到身边的Honey和Redback也被石块伤到后,我才忍不住向天鸣枪示警。结果不仅那群平民被吓到了,也引来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 队长拨通了他认识的军界人物,对着那群眼中充血的老美好一番解释,才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恐怖分子,而且我们手里的俘虏也不能交给他们痛扁。最后警队同意派给我们几辆警车开道,让我们押送人犯。不过,那些警察满眼泪水的表情并没有和善下来的迹象,甚至有人在我们护送塞那耶上车的时候还向我们吐口水。结果吐了Redback一脸,气得她差点儿把那家伙生吞活剥了。 等坐进了防弹多功能车后,我们才松口气。幸好这件事发生得突然,这些群情激愤的美国民众并没有做足准备。如果让他们每人都拿把枪冲上来,非把我们打成肉泥不可。 我颇有点儿自责地看着气呼呼的Redback。虽然她很坚强也很厉害,但女人毕竟是女人,天性中的某些东西不会因为她的经历便完全消失。被吐口水也许是第一次,看她厌恶地不停擦拭已经发红的脸皮,我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尽到保护自己女人的职责,挺惭愧的!所以,我禁不住捧起她的脸,在她一直擦拭的地方使劲亲了一口,嘴唇离开时还用舌头在她脸上轻舔了一下。 “干什么?”Redback推开我,瞪着眼看着我像看精神病人一样,摸摸我亲过的地方,她指着我的鼻子叫道,“你好恶心,吐我的是个男人!” 我无语了,有时候她挺聪明的,怎么有时候傻得有点儿令人吃惊? 满车的人看到我吃力不讨好的行为都哄笑起来,甚至连那个中东小子也哼笑起来,不过还没笑两下便引动伤势,捂着肚子冒出一头冷汗。 “啪!”我有点儿恼怒地给了那小子一巴掌,然后捏着那家伙的嘴挤开条缝扔进去两粒止痛药,并灌进去一口威士忌,免得他在路上痛死。 “安拉呀!你这个浑蛋!”那个年轻人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力气竟然一把推开我,伸出手指向嘴里抠去。我以为他是要寻死,赶紧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手指一夹把他的腕关节卸了下来。 “真主啊!你确是至赦的,确是至慈的!原谅你的仆人被恶魔所强……”年轻人用阿拉伯语不停地向自己的真神祷告着。我虽然只能听懂一点儿阿拉伯语,但仍从他断断续续的言语中听出他是在向神认罪,并希望神惩罚他的敌人。这时我才想到,酒精是穆斯林所禁之物,怪不得他如此惶恐。 我虽然杀人,但从不拿别人的信仰取笑,因为我有我自己的信仰,当别人侵犯我的信仰时,我所感受到的侮辱和愤怒让我自觉地也不去侵犯别人的禁忌。 “对不起,我忘记了你是教徒。”我扔掉酒瓶,把他的手腕重新接好。 “安拉不会责怪在暴力下非自愿破坏戒条的行为的!”Redback递给他一瓶清水让他漱口。我看着这个戴着十字架的女人,觉得奇怪极了,她又不是伊斯兰教徒,怎么会了解伊斯兰的教义?不光是我,连塞那耶也奇怪地不住地向这个异教徒行注目礼。 “所有的神都不会责怪非自愿情况下发生的破戒行为!信仰的共通性!”Redback接过塞那耶用完的水瓶,放回车载冰箱内。 “尔撒!祈主赐福予他!”年轻人说了一句祈福的话后,接着说道,“尔撒只是真主的先知,你尊其为神,是为入邪!” 这几年在Redback的影响下,我也读过《圣经》,虽然仍无法成为信徒,但对宗教已经不像几年前那样雾里看花——非真非切。对于塞那耶所说的话也能理解,他的意思是说基督教的耶稣就是穆斯林所共同承认的先知尔撒圣人,只不过伊斯兰教只把耶稣当作神的使者,而非像基督徒那样把其尊为神子或“三位一体”的神。 “你们说:‘我们信我们所受的启示,与易卜拉欣、易司马仪、易司哈格、叶尔孤白和各支派所受的启示,与穆萨和尔撒受赐的经典,与众先知受主所赐的经典;我们对他们中任何一个,都不加以歧视,我们只顺真主。’这是出自《古兰经》第2章第136节的话,我没有引用错吧?”Redback靠在椅背上随着车势颠动,静静地看着塞那耶,那样子像是一个长者看着一个无知的幼子,“如果你真的照着《古兰经》所示行事,那你为什么要违背神的旨意敌视我呢?” 她所提到的这些名字,都是《圣经》和《古兰经》中同样的先知,他们是穆斯林尊重的真主使者,也是基督教徒尊敬的圣人。《古兰经》上这句话是想把基督徒也归于真主麾下,而Redback提到这句话其实有些自甘下风,她意欲何为则不得而知了。 “你……”塞那耶显然没有意料到Redback会让步,一时也接不上话了。 “因此,我对以色列的后裔以此为定制:除因复仇或平乱外,凡枉杀一人的,如杀众人……”Redback不停地引用《古兰经》上的内容,如同一个虔诚的教徒,“既然《古兰经》中并不仇视基督徒,那么又是什么让你参与了这种对平民和非战者的袭击?是复仇吗?还是平乱?” “从信仰上说不通的话,那么你是科威特人,美国人在海湾战争中赶走了伊拉克人,你也不应该仇视美国人,那你做这件事又是为了什么呢?”Redback不停地发问,看样子并没有为了宗教信仰大打出手的意思。 “自以为是!美国人什么时候帮了我们的忙?你们知道吗?当年我们科威特皇室腐败贪污,平民生活是苦不堪言。萨达姆打进皇室根本就没有遇到科威特平民的抵抗,只遭遇了皇家卫队的小股武装,所以他才那么容易地便攻下了科威特全境。美国人赶走了萨达姆,又把那些腐败的皇室成员接回来,科威特人又重新陷入了苦难的沼泽。石油资源都落入了美国人手里,美国大兵带来的犯罪和亵渎污染了伊斯兰的圣土,我们还要感激你们吗?”长期以来,我们都是接收美系的新闻信息,所以一直把侵略科威特的萨达姆当成是恶人,没想到在科威特平民眼里,他反倒是个英雄! Redback降低自尊套出的话当时就让车内所有人都傻了眼,连正在开车的队长也禁不住惊讶地转过头看着这个小伙子。当年他就带队参与了海湾战争,没想到,自己出生入死的奋战,换来的竟然是如此一番言语。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没有什么比为这个牺牲更有价值了。 “你……”巴克原本想扑过来痛扁塞那耶一顿,可是看到这个小伙子的眼神中仇恨的火焰后,他又停住了身势,拳头停在空中进退两难,最后恼怒地一拳砸在了边上的小电视上。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很难分清他们谁对谁错。如果说以前我也认为美国发动海湾战争虽然是为了石油,称不上正义,但也应该得到科威特人的感激,可是现在当事人都这么说了,美国人可真是吃力不讨好。 把这个家伙送到华盛顿时,我们远远地便看到五角大楼的浓烟和废墟。看着缺了一角的美国军事中心,我简直佩服死了发动这起袭击的策划者,把美国搞得这么狼狈的,他还是头一个。 美国军方的人接走塞那耶的时候,一直不言语的Honey突然开口道:“有如此的信徒,不知是伊斯兰教的幸还是不幸!” “看看十字军东征就知道了!”Redback又蹦出一句不合身份的话。 9月11号晚,我又回到了曼哈顿城,世贸附近的圣三一教堂满是血流满面的伤者。经过圣文森医院,看到连停车场上都堆积着几乎有两层楼高的被烧焦的尸体。因为早上世贸中心的恐怖分子袭击事件,国防部宣布全国Delta级的戒严令。纽约市交通管制,所有对外交通全部中断,任何人都无法离开这人间炼狱般的孤岛。由于害怕再次遭受类似的袭击,所有的高楼都没有点灯,原来的不夜城竟一片漆黑,纽约市的繁华在一夜间消失。虽然失去光线的刺激,但视觉惯性上似乎仍留有往昔的幻象,猛地看向昨夜仍耸立的双子楼处,视网膜上不自觉地出现了两栋淡黄的光晕。 因为对外交通被封锁,连地铁都不通了。滞留的人们哭着、惊叫着、咒骂着,在纽约街头像是游魂似的荡着、踱着;几个灰头土脸的上班族,像是惊慌失措的孩子,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更引人注目的则是不断涌向世贸废墟的人流,无数不分肤色和国籍的人不顾危险地冲进了仍在冒烟的石山中。 一名阿拉伯籍的男子,在废墟里抢救了一天的遇难者后,在回家的路上被一群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打了个半死,但第二天早上,我又在废墟边上看到了头缠绷带的他。 看着加之于他身上的仇恨目光,想起困于心结而驾机葬身于废墟中的恐怖分子,我再一次陷入了对人性的迷惑! 第十四章 战争的效益 第十四章 战争的效益 躺在灯光通明的房间里,Redback把头贴在我的胸口,数着心跳并用手指在我肚皮上轻轻地敲击着。其他人也默默地喝着酒,尽量压低声音聊着关于“9·11”的话题。 我们送给美国政府的年轻人十分坚强,他的信仰支撑着他在那些见不得人的刑囚手段下坚持了近12个小时,这一点令人十分钦佩,因为人的承受力毕竟是有极限的。作为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即使他受过一些训练,在美国军方的审讯下也是很难吃得消的。虽然他招供的内容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但美国政府之后得到各种信息的迅速程度,也让我们猜到小伙子还是知道不少东西的。 队长接到了美国军方的电话,希望他去开战争准备会。作为一个美国人,他义不容辞地接受了。我和其他人坐在这里等着他给我们带来消息,内容大家心里早已有数,一定是关于攻打阿富汗的。虽然阿富汗的学生军政权已经否认与此事有关,但圈内人都了解打这场仗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站在窗口打电话的扳机突然把手机摔在地上,还气呼呼地在上面使劲踩了几脚。 “怎么了?”屠夫坐在不远处看着别人手里的酒杯舔着舌头,为了早日复原,他现在必须滴酒不沾,这对一个酒鬼来说简直是最残酷的折磨,尤其是其他人仍肆无忌惮地当着他的面豪饮,还不时向他咂摸咂摸嘴。 “我向军队的朋友打电话探听军方的动向,结果他出任务刚回来,一无所知,不过我问出另一件恶心的事。”扳机气呼呼地坐到咖啡桌上,一边喘气一边将桌上的酒水一扫而光。 “什么事?”屠夫伸着脖子看着褐色的液体消失在扳机唇间,并伴着他喉头的抖动咽了口吐沫。 “我朋友所在的特别行动队,这两天护送了五批人物,结果全部都是阿拉伯人。其中在9月11日送走的第一批是一家人,他们都姓拉登!”扳机挠着自己的脑袋,看着大家说道,“既然当天美国便查出这事和本·拉登有关,为什么还要放走他的家人?” “人权,人权!”我用手指刮动着Redback光洁的脸庞,禁不住嘲笑道,“他们只是商人不是恐怖分子,他们的安全是要受到美国政府保护的。美国的自由精神!我记得还是你告诉我的。” “去他妈的人权!我们应该把他们都抓住吊起来鞭打,直到他们把知道的一切都招出来。”扳机忘记了以前他天天自诩的美国精神,两眼血红的样子,像个丧心病狂的纳粹军官。 “你的样子就像那些炸双子楼的激进原教旨主义者。”Redback被他大叫的声音吵到,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甩给他一句话。 在一片争论声中,队长和骑士推门走了进来,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挺严肃,看样子便知道接到了大任务。我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狼群铁定要参与阿富汗之战了。 “怎么样?队长,我们要去阿富汗吃黄沙吗?”医生查看过各位成员身上的伤口后,收拾好东西端着托盘走到队长身后的壁柜旁,把东西放进去拉上门,问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队长示意天才把整间屋子用干扰隔起来,并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赖在这里想听新鲜事的Honey。Redback接到队长的暗示后,便起身生拉硬拽地把她弄到了别的房间。 队长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外人后,点点头说道:“我们是要吃黄沙,不过不是去阿富汗。” “我没弄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我们不去阿富汗吗?”我意外地看着队长,没想到,我们竟然不蹚这趟浑水。 “不全是,我们去。但只待几天,我们的任务是——伊拉克!”队长扔到桌上一份资料,快慢机拾起来翻了翻递给屠夫,屠夫看完递给我。还没等我看完,边上心急的扳机便劈手抢了过去。 “伊拉克?‘9·11’这事和伊拉克有关?”我奇怪极了,无论是官方报道,还是我们私下的调查,都确认这事和伊拉克没有关系。 “也许!”队长揉着眉头看着大家,“不管有没有,我们的任务就是深入伊拉克,把这几年伊拉克几个地下化学武器制造厂给找出来,并收集和确认这些卫星照片上的军事工事,看是否有攻击的价值。” 队长避而不谈“9·11”和攻打伊拉克的关系,我们便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了。伊拉克有什么?石油!这几年伊拉克石油换食品计划一直被美国人阻挠,身为世界第二大产油国,近十年出产的油没有以往一年多。现在伊拉克地下的黑金估计都快发霉了吧!美国身为世界第一用油大国,看着萨达姆屁股下面的油井,眼红得恨不得把伊拉克变成星条旗上的第51颗星。“9·11”给了美国攻击伊拉克的借口,所以政府下了这样的命令,我们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 “那你们美国政府怎么向民众解释攻打伊拉克这件事呢?是不是像解释五角大楼被撞一样?”屠夫的话让队长脸上有点儿发红。因为五角大楼被攻击,政府说是飞机撞的,但我们后来到现场看过的,当时的爆炸现场根本不是飞机炸出来的。 当时五角大楼只有外围的第一环受损,内部四环皆无损。一架重百吨的波音757客机,5米高、17米长、13米宽,以起码时速400多公里的冲力撞击只有9米高的建筑物时,只能损毁五角大楼的一层楼?这种飞机携带的8600加仑汽油,落向地球便相当于60000磅汽油爆炸,把五角大楼炸飞一半都没有问题。何况当时现场没有任何飞机的碎片,那么大个儿的飞机装着那么多人和东西,炸完了连屁都没剩下,唬小孩子呢?看样子就算没有世贸大楼那回事,美国人自己也要给自己找个出兵的理由。 “这个……”队长挠挠头向小猫说道,“我们要利用在黑道上的关系帮FBI找到伊拉克和阿富汗学生军交往的证据,不管是什么都行。不强求,不强求!”队长变着法子想把话中栽赃的成分淡化,但看着大家嬉皮笑脸的表情,就知道这一招根本没用。 “靠!不就是栽赃嘛!这有啥丢人的?看把你为难的。”公子哥儿看着队长脸红的样子很不理解,以前狼群干的事也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活计,队长从没有不好意思过,怎么今天成这样儿了? “没啥!”队长笑着打了个哈哈。看得出来,队长知道这次行动的后果不像以往那么简单,一旦把伊拉克和这事扯上关系,死的人就不是十个百个那么简单了。上次海湾战争参加多国部队的国家达到了39个,兵力达80余万人。伊拉克伤亡了十几万,百万人无家可归。 “你应该放弃你那颗渴望荣耀的心!”屠夫点着的一根烟被医生抢走,想抢身边公子哥儿的酒杯,也被他闪过后,无奈地扔下这句话回房去了。 “我们从中能得到什么?”刺客总是很遵守佣兵的第一守则:利益! “阿富汗库存毒品的一成。”队长笑了笑。 “上帝啊,美国政府发疯了!”刺客惊叫道。我们常年接触毒品,也卖过这害人的东西。所以我们知道,1999年学生军控制下的阿富汗鸦片产量已经达到4600吨,种植罂粟的面积达91000多公顷。2000年与1999年相比,种植面积增加了50%,在欧洲销售的海洛因总量的80%来自学生军控制的阿富汗。胡克他们那些欧洲军火商每年用落伍的俄式武器换取价值近千亿美元的毒品,所以学生军在被各国制裁且经济崩溃的情况下,不花一分钱便换到用不完的军火。一成!听起来不多,换成钱那可是能砸死人的。 “记得胡克上次还和我说,学生军手里的库存鸦片有2800吨,这样算来可以提纯280吨的海洛因。美国人只要把这东西运到巴基斯坦,按世界上最便宜的批发价也能卖14亿美元,如果卖到欧洲就能赚到800亿美元。”公子哥儿是法国人,对欧洲毒品市场行情比我们要熟得多。 “你们说的都是学生军和各地军阀共同掌握的数字,美国政府仍要依靠北方联盟来打击学生军,所以他们手里的东西是不会动的。”骑士看公子哥儿兴奋的样子摇摇头说道,“我们也不可能提纯那些东西,学生军手里的货因为要打仗最近出得很快,估计能给我们留下1000吨就不错了。” “没关系!”Tattoo作为一个美籍的拉美移民,对毒品也颇为了解,“我们可以把毒品囤起来!” “没错!”天才抱着手提电脑走了进来,刚才听到队长的话便跑进屋查东西去了,看他喜笑颜开的样子,就知道一准儿没好事。 “最新毒市行情!”天才把国际各大毒品市场的价格做了个波形图给大家,“9月10日,阿富汗市场上生鸦片的价格为每千克700美元,是近10年来的最高售价。但是“9·11”事件后,贾拉拉巴德和坎大哈的街道上生鸦片的价格就暴跌到每千克100美元,但国际黑市的价格走势截然相反。欧洲和北美地区的海洛因价格节节攀升,法国的海洛因售价已经达到大约每千克2万到10万法郎。发战争财的不只有商人哟!” “那我们把毒品放到哪儿?”公子哥儿已经双眼发花,开始幻想着数钱了。这么大一笔,平均到每个人头上也不是个小数目呀。 “美军基地!别忘了,美国军方才是最大的军火商、毒贩和强盗。”刺客也忙着核算起自己能得到多少了。只有快慢机一脸平静地看着手里的简报,过了好久才说道:“美国政府许诺给我们这么多,又不让我们打前锋冒险,我觉得不是好兆头!” “你担心什么?你没看到简报上说的吗?美国又不是只雇用了我们一支佣兵,世界上排得上号的队伍几乎都齐了。拿阿富汗的钱雇兵打阿富汗,美国自己只派几千人便想拿下数千万人口的国家,‘羊毛出在羊身上’这句话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别忘了,还有伊拉克那一摊呢!那才是硬骨头,阿富汗有个屁呀。我们这是超前消费呀!” “没错!什么证据都还没有,攻伊的作战计划便已经制订好了。美国政府还真是不着急啊!” 看着手里的作战计划和队长的苦笑,可以想象到队长原本想保家卫国的愿望再一次被肮脏的政治图谋打破了。 “出去喝一杯?”我搂着队长的肩道。队长还没说话,其他人倒是兴高采烈地跳起来叫道:“好呀,为了倒霉的伊拉克喝一杯!” 第十五章 图腾 第十五章 图腾 自从踏入佣兵这一行后,我的世界只剩下黑暗和混乱,日常生活就是不停地在战场、酒馆和妓院中打转。屠夫他们从烽火中挣来的银子大把大把毫不心痛地撒在了风月场所,如果说世界各地除了军营驻地外,还有什么是他们最熟悉的,那便是妓院了。 他们只去最豪华的妓院,当然如果战时情况不允许,普通妓院也是可以忍受的。不过,纽约还真是个现代化的大都市,连风月场所也充满了现代化,不像泰勒夫人那里洋溢着浓郁的文化气息。 坐在成群的美女中,享受着姑娘们温柔的触摸,我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其他人抱着裸体美人在温暖的豪华泳池中畅游。面前放着的是我刚从超市买来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是从我家附近的监视摄像头传来的。既然回不了家,我便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关心”家人。 “先生,你需要我帮你缓解一下压力吗?你已经盯着屏幕看了两个多小时了!”边上的一位黑发美女向我贴过身来。这里的姑娘确实都是世间顶级的尤物,当然价钱也是人间少见,她们一小时的开价都要一万美元,而我只是坐在这里看着我的电脑,没有提出任何性要求,她们当然会奇怪。 “不用了!”看着相隔万里、时差12小时的家门,我禁不住伸出手指摸向屏幕中的把手,可惜手指没有触到心目中的金属块,而是泛着波纹的液晶屏。 一阵惆怅之余,我合上笔记本,切换手机的蓝牙连线,闭上眼推开身边的姑娘,在脑海中构想着“团聚”的快乐。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就别想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了。”屠夫坐在沙发上擦拭着自己那把被人血泡变色的军刀,看到我多愁善感的样子,拍拍坐在他双腿上的女人的脸自言自语道。 “又在想家了?”快慢机也“忙”里偷闲,向我问道。 “没有!”我猛地站起身,一把揽过快慢机的肩膀,走到屋内的微型吧台前坐下。 “没有想家,难不成你想Redback了?”公子哥儿光着膀子在那里给大家调酒,身边几个穿着比基尼的姑娘嬉皮笑脸地不断拿冰块塞进他泳裤内,把一条平角裤撑成了“丁”字形。这家伙竟然一点儿恼怒的神色也没有,也不怕老二给冻坏了。 “我看,他是想在法国留学的那个静了吧!”大熊搂着个娇小的亚裔女子凑过来坐上高脚椅,然后拎包一样把那个姑娘抱到大腿上。 “要么是那个传说中的初恋情人?叫什么来着?那个谁,屠夫!食尸鬼的初恋情人叫什么来着?”Tattoo露着一身五颜六色的刺青,摇晃着走到公子哥儿跟前坐下,然后伸着脖子冲远处的屠夫叫起来。 “嗯……叫……叫什么宛儿!”屠夫记中国人的名字和我记外国人名字的德行一样,能记个名就不错了。 “赵宛儿!”狼人搂着美女走了出来。 “没错!那小妮子长得可真是我见犹怜呀!”公子哥儿给我倒了杯墨西哥龙舌兰,闭上眼像在回味什么美味似的说道。 “打住,打住!”我伸手阻止其他人想要接着起哄的意图,“我和人家没有任何关系,别拿她说事。”我了解大家是怕我做出什么伤害Redback的事,不过我也很奇怪他们这些人的思考模式,在外面嫖娼就不算伤害爱人了吗? “你呀,根本就是个孬种,心肠软得像意大利通心粉。那种楚楚可怜的小娘儿们两滴眼泪就把你弄蒙了!”队长也加入了对我的讨伐,扯着刺客从楼下走了上来。 “别说了,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我摆摆手咬了口柠檬,舔上一口盐,然后将手里的龙舌兰一口饮尽,辛辣的口感让我想起Redback美艳但辛辣的娇嗔。 “希望吧!”公子哥儿又给我满上一杯龙舌兰,这回连瓶里的小虫也都倒给我了。 “我是东方人,只要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了,我就会负责。”我细细啮咬着酒中的龙舌兰虫的肉体,支吾着。 “喔!喔!”一群人笑起来,连边上的妓女都捂着嘴,双眼挤成一条线。 “我们只是让你认真一点儿,不是让你负责。没你负责,Redback就不活了吗?”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嘲笑我的落后观念,这是我讨厌和他们一起讨论问题的原因之一。 “刑天,听着,认真和负责是不同的两个词,对待姑娘要认真,只有对待被你开车撞到的牛,你才需要负责。”牧师穿着可爱的白领工作服,在这个环境里格外显眼。 “一个嫖娼的神职人员也有资格教训人?”我抓起一个柠檬向他扔过去,不幸被他闪过。 “日本人?”大熊怀里的女人看到我掏出整箱的大额钞票扔到桌上,问了一句。 “中国人!”我越来越恨别人看到我有钱便总是把我当成日本人,好像中国人就不能有钱一样。 “抱歉!我……”那个女人毕竟见过世面,看到我额头跳动的青筋,立刻明白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 “不要说了……没关系!”我在想,用什么办法能让人一眼就知道我是中国人。 正在我将大卷的钞票扔给每位姑娘的时候,通向外面大厅的门突然被人重重地砸响,没两下门板就被砸劈了。离门最近的扳机他们听到第一声砸门声时,便把怀里的女人扔到了一边,站到门边把手按在了枪套上。这里是纽约黑手党的地盘,进这里的人都要搜身,以保证没有人能持枪寻衅滋事。但恶魔曾救过这个在意大利混不下去的教父的命,所以我们能保留两支枪防身。 砸门的人看起来孔武有力,顶级黑檀木是相当坚实的,这家伙三下便将门砸出一个洞。 第四声巨响后,门板被踢飞了,几个超级强壮的巨汉和数名衣着上乘的男子硬闯进了我们租用的包间。看到这些人都没有枪械后,扳机他们便把手从枪套上移开了。这些人不是佣兵,也不是职业杀手,更不是政府军队,看样子应该是比较有地位的黑社会大亨或富人。呼呼喝喝地闯进来一大群人,瞬间便将整个房间挤满了。 “各位有何贵干?”骑士看着气势汹汹闯入的人群,冷声道。 “你们这群王八蛋!把所有的姑娘都要走,让我们怎么办?有钱了不起吗?恶心的日本佬!”跟在说话的疤面大汉后面的一个年轻小伙,看到我摆在吧台上的整箱钞票后蔑视地一笑,那表情就像看到了一个来自乡下的暴发户。 我听到这家伙的话,除了无奈地翻翻白眼外什么办法也没有,这也更加刺激了我要想尽办法把自己和“日本人”这个词永远隔绝的念头。 一群人为了妓女争风吃醋,如果时间允许,多数人会很乐意抱着膀子乐呵呵地看上一会儿笑话。但如果这事发生在你自己的身上,你就会觉得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发生任何争执都是愚蠢的。但你又无法从其他人的妒忌中挣脱出来,就像掉进一个不受控的旋涡中一样。 “你们这是无理取闹,我们没有把所有的姑娘都请来!”队长穿好上衣,冷眼看着带队的高大黑人。 “但你们把最好的都抢走了!”刚才鄙视我的英俊小伙子向我身边的一位姑娘挑挑眉头微微一笑,引得那位姑娘有些嗔笑,看样子两个人是相熟的。 “看这个……这群家伙在这里和我们抢生意吗?”一个拉美裔的家伙从桌上摆放的海洛因包里沾了一点儿放进嘴里嘬了嘬笑道,“80%,高纯度!”他对毒品的精确认定让我们印象深刻,略微一尝便分得出纯度和产地,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听着!你们这群狗屎,我要让你们知道一件事,这里是纽约!是美国!不是什么狗屁日本,如果你想请客,最好再学乖点儿!”进门的疤脸大汉手里变出一把刀子,手腕一抖便飞向我的面门。我没有动,刀子在众多女子的尖叫声中擦着我的脸皮飞过,扎在身后的飞镖靶子上。 “我得了10分!”疤脸大汉在刀子钉在靶心的同时拍手大叫道,话语中充满了得意和嘲弄。可是话音未落,一把巨大的军刀精准地扎进了他大张的嘴巴,强有力的劲道和锐利无比的刀锋轻易地刺穿了他的后脑,将他钉在破烂的门板上。 “这——才是10分!”屠夫笑嘻嘻地搓着手走到队伍前面,眼光凶狠地在其他人惊恐的脸上扫视着。 “靠!”从意外中醒转的其他人纷纷冲上来欲动手,但身势停在扳机和牛仔的枪口前。 “我很乐意杀光你们!”牛仔打穿两个执刀壮汉的手腕后,眯着眼,面色潮红微醺地说道。 “风度,风度!绅士们!”我从身后的靶子上拔出那把蝎子牌跳刀,走到人群中间,甩手扎到面前的咖啡桌上,“让我们用绅士点儿的方法来解决这个纠纷好吗?不要上来就杀光这个、杀光那个。我们是文明人。” “你们想怎么样?”这些人看到我们手里有枪,才意识到我们为什么能把整个俱乐部的美女都叫齐,这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到的,几个经过风浪的角色老练地晃着脑袋问道。 “按惯例,一对一!”我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指了指桌上的刀子,“两个人,一把刀!我输了,你们可以带走这里所有的女人,我们认栽!你的保镖的死,随便提出任何条件;你们输了,带着你可怜的朋友滚出我们的视线。如何?”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地议论片刻后,纷纷点头同意了我的意见。正在他们议论由谁出手时,扳机突然对着一个躲在人群中穿西装的小个子的大腿连开了两枪,吓了所有人一跳。 等散碎的手机零件从他的裤腿中滑出后,扳机才笑笑说道:“你不应该给手机按键设定声音,我耳朵很灵!” 妓女们已经知道面前的事情不可能善了了,便纷纷聚到了屋子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我们。双方都不是她们得罪得起的,她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当任何一方胜利后,都可以委屈地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不得已的苦衷。 “你来!”那名英俊的公子哥儿向背后一名保镖撇了撇头。平头的高壮大汉便站了出来,脱掉上衣后露出满身的肌肉,喉管和上眼皮奇特的文身格外地显眼。 “那是俄罗斯佩塔克监狱的文身,那里关押着俄国最凶恶的罪犯,极少数能在还可以站着撒尿的年纪出来。”Tattoo是文身界的专家,一眼便从文身上看出了这个壮汉的来路。 我笑着点点头,从他身上累累的疤痕可以看出,这家伙也是战果辉煌。 “来吧,你这个日本瘪三!我今天就让你和你们该死的日本汽车见识一下什么叫痛苦!”那名大汉满脸恨意地指着我威胁道。我当时就想笑出声来,没想到,这家伙恨日本人是因为日本的汽车,看来日本的经济入侵在世界上树敌颇多。 “首先,我要声明,我不是瘪三……”我看着那名壮汉趁我张口说话时,突然蹿到咖啡桌近前,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抓住了竖在桌面上的刀子。当他的手触到刀把儿的同时,一抹微笑浮现在他满是坑洼的脸上。 “其次……”我没有去抢那把刀,而是直接一跨步冲到咖啡桌侧面,在他伏身拔刀时,边说话边抡起拳头,对准他盯着刀伸向前的脑袋砸了下去。那家伙听到耳边的风声,发现我根本没有抢刀,察觉到上当,再想缩手防护时,已经来不及了。毫无防备的太阳穴被我实实在在地钉到了桌面上,厚实的黑檀木咖啡桌经不起我的力道,“惨叫”一声夹着这家伙的脑袋趴了窝。被我一拳夯到桌面上的笨蛋,整个脸都变了形,两颗乒乓球大小的眼球被巨大的力道压出了眼窝,鼻梁从中间断开,黄白相间的脑浆从挤扁的眼眶中涌出,原本有棱有角的方脸被我打成了葫芦形,他连个屁都没放便当场毙命。一击必杀,身体便是凶器!这就是职业军人和职业罪犯的区别。 “其次,我不是日本人!”我从一位呆立在当场的西装男的领口扯出领带,擦净拳头上沾到的脑浆和骨头碴儿,轻描淡写地说道。 “漂亮的一击!”骑士无奈地掏出他收藏的一枚9世纪的刻有盎格鲁-撒克逊国王雕像的古金币,递给身后一脸坏笑的屠夫。 “有我的分红吗?”我故意忽视面前骑虎难下的敌人,做了个贪财鬼的表情。 “你又不识货,给你也没用!”屠夫故意把原本就闪亮如新的金币,当着骑士的面在衣袖上蹭了蹭后端详了半天,啧啧有声地边称赞边丢进拉开的上衣口袋,末了还轻轻地拍了拍袋底做了个满足的叹息,气得红眼的骑士恨不得撕烂他的脸。 “我们认栽!”年轻的公子哥儿在我霸道的一击下改变了强横的态度,脸色肃然地说道,“但我希望能了解是败在了谁的手下。” “事实上,我是一个来自中国的瘪三!”我笑了笑对他拱手作了个揖,在国外这个动作几乎代表了中国。 “OK,我记下了!”年轻小伙儿做释然状,挥挥手让手下抬起保镖的尸体并卸下门上钉着的另外一个死人,带头走出了房间。 “能屈能伸,有大将之风!前途不可限量!”大熊看着年轻人的背影说道。 “没错,可我不喜欢前途不可限量的敌人!”刺客颇有深意的话语给年轻人贴上了死亡的标签。 一群人刚走,迟了一步的俱乐部保安伴着老板便拥了进来,再次将房间占满。看着满地的狼藉,这些人因为了解我们的底细也不好发作,不过免不了一番埋怨,弄得大家都没有了玩乐的兴致。留下恶魔在那里和他们周旋,其他人纷纷扫兴地回到了公子哥儿的家。 一路上,我看着车内这些高鼻梁、绿眼睛的白种人出神,到了公子哥儿家后,我突然冲动地问他们:“有什么办法让别人一眼就认出我不是日本人吗?” Tattoo坐在沙发上回过头隔着老远向我喊道:“让我在你脸上文上五个字——我是中国人!绝对任何人都能一眼认出你不是日本人,哈哈哈!” 大家都把他的话当作笑话,可是我却心头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中萌芽,偷看了一眼仍在为我背着她去逛窑子生气的Redback,趁她不注意,我拉着Tattoo跑进一间没人的小屋。 看我神神秘秘的样子,Tattoo也一脸好奇地凑到我跟前,十分配合地低声问道:“有什么秘密要和我分享?” “不是,我是想你给我文身!”我抛出答案。 “刺青?大家快来。刑天要文身!大家……唔……”Tattoo一愣,继而大笑着要冲出屋去与大家分享这个令人发笑的话题。 “怎么了?叫什么叫?你有毛病呀?”我一把拽住这小子,捂住他大叫的嘴。 “当然了,哈哈哈!”Tattoo仍笑得喘不过气,指着我捂着肚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的话吗?” “记得!”我有点儿脸红,因为我想起了当时说了什么。 “‘我妈妈说,文身的不是好人!’哈哈哈!”Tattoo学得绘声绘色,连表情都模拟得十足,把我演得像个幼儿园的小宝宝,说完又是一通狂笑。 “有那么好笑吗?”我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Tattoo,再一次感叹东西方人脑子的不同,这除了有点儿尴尬外,哪有好笑的地方?也不知这个浑蛋乐什么。 “当然了!当时你说得那么信誓旦旦,说什么绝不和我同流合污,要坚决划清界限。你忘了?才多长时间,这么快就放弃你的操守了?”Tattoo虽然嘴里说嘲弄我的话,手里却没闲着,拉着我的手臂不停地在我皮肤上抚摸着,看我的眼神像是妇女在菜市场上挑猪肉一样。 “对!我要文个图案,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我是个中国人!”我觉得这个问题挺严肃的。 “文什么?文哪儿?”Tattoo对我的皮肤满意地点点头,像个人肉市场上买姑娘的老鸨一样。 “文这儿!”我指着因留马鬃头而剃得光光的太阳穴上面说,“鬓角!” “哟!酷!会挑地方。”Tattoo兴奋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似的,“文什么图案?” “龙和五星红旗!”我毅然决然地说道。 “……” 三个小时过后,当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屋里所有的人都傻傻地看着我,恶魔手里的酒杯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不一会儿所有人便把我围到了中间,从各个角度盯着我两鬓的文身,不断发出奇怪的声响。 Redback走到我近前捧着我的脸,用手指沿着黑色的边线划过我从前额一直文到后脖颈的这面布满弹孔、燃烧着的五星红旗,痴迷地端详了良久才吐出一个字:“酷!” 第十六章 闲暇时光 第十六章 闲暇时光 “你喜欢?”我对Redback不反对我文身颇为意外,当然也包括我竟然真的让别人拿着电枪和针管在自己脑袋上扎了半天。 “当然!”Redback摸完右侧的五星红旗,又摸左边的充满中国民族气息的金铭龙纹,“现在只有瞎了眼的人才会把你当成日本人了。” “这正是我要的!”她每碰触一下我仍在渗血的文身,我就觉得整个脑袋像被通了电一样抽痛。不过消除了以后被误认的可能,我有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这条是龙吧?可是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一群人看着这种出现在青铜铭刻上的龙形说道,“头似牛首,有须,大耳,体形似虎,有翼,有脚,有爪,爪为三趾,尾长开叉而卷。这不像中国的龙呀!” “这是中国汉朝时的龙!”我轻轻沿着发线摸过头侧的充血之处,仿佛感觉到有种力量烙印在皮肤上,给我一种支撑和自豪感,“我们汉族便是从那时开始登上历史舞台的嘛!” “你为什么只文龙?有点儿种族主义倾向哟!”巴克兄弟对这个最敏感。 “经过千年的传承,龙已经不只是我们汉族的象征,而是代表了整个中国。难道我应该恨我的族裔吗?”我奇怪地看着那两个家伙,这两个人敏感得有点儿到变态的程度了,“你们恨自己是黑人吗?” “当然不!”巴克兄弟知道口舌没有我利索,便打住了必败的口水仗,悻悻地转身走开了。 “感觉怎么样?”Redback把我推倒在沙发上,骑坐到我腰上,抱着我的脑袋用舌头轻轻将仍外渗的血迹舔净,爱不释口地在那面中国国旗上不停地亲吻。 “除了痛,还是痛!”我的头皮仍不停地抽痛,不过她温温的口水倒是掩去了刚才的紧张。 “文身会上瘾的!”Redback拉着我的手放到她腰后的文身处轻轻揉动。 “是吗?那你一定要看紧我!免得我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我把手插进她的皮带内,轻轻在那幅可爱的文身上划动着。 “例如?”Redback捧着我的脸,轻轻地咬住我的上嘴唇,喘着粗气问道。 “例如把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文到自己的身上!”在她松开牙关后,我马上噙住她的下唇还以颜色。 “你敢!”Redback从我口中抽回香舌,脸贴脸抵着我的眉头,掏出我腰上的手枪顶在我的脑门上,“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的脸能被文到你的皮肤上,那便是我!艾薇尔·瑞贝卡。” “为什么?” “因为我要!” “你好霸道!” “你不喜欢?” “我爱死了!” “我知道……” “……” “嘿嘿,别这样,老兄,我们还在这里呢!”我们两个肆无忌惮地在大厅亲热起来,引来的除了满室的口哨和叫骂外,还有大堆的脏衣服和臭皮靴。 正当我抱着Redback想找一个无人的小屋销魂一下时,门铃响了。得到天才的示意后,公子哥儿打开了门。一大群人带着香槟和美食兴高采烈地冲进了房间,带头叫得最响的便是胡克那个大肚子,后面跟着相熟的海盗旗、血腥妖精、猎兽人和C4的几个家伙。 “你们听说了吗?”胡克一进门便拍着手大叫道,“美国决定要打阿富汗了!” “听说了。”队长接过香槟放进冰桶里,扭头看着这些家伙,表情很镇定。 “你高兴什么?你将要失去每年百亿利润的毒品来源。美国政府不会让阿富汗人再种植鸦片的。”我抱着Redback又坐回沙发上,看着进来的人群和带来的东西,我意识到这些人是想在这里开狂欢节。 “美国人也不会让全国千万的瘾君子死在大街上!”胡克毫不在意地笑道,“战争!刑天,战争!世界上最矛盾的社会冲突,它带来痛苦,带来死亡,也带来进步!顺便说一下,文身很漂亮!” “听起来,你又做成了一单大生意!”屠夫比所有人都了解这个家伙。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胡克满脸笑意地抽着雪茄。 “让我猜一下!”好不容易突破美国封锁回来的小猫坐在天才身边,看不得他得意扬扬的神色,讥讽道,“你把手里压的那批一文不值的破坦克和那些没有制导芯片的萨姆导弹都卖给那些连勾股定理都不知道的宗教狂热分子了?然后又把从那赫乔居民手里收购来的军火,卖给了反学生军联盟的那些笨蛋?” “你怎么会猜到?”胡克意外地看着小猫,而后者则一脸笑意地做了个鬼脸。 “看起来,大家都接到大生意了!”刺客看所有人脸上都充满笑意,明知故问道。 “美国政府的委托。攻打阿富汗!这不是什么秘密!”全能的情人亨利代表海盗旗发言,“以学生军的实力,在美国全力的支持下,我们轻而易举地便能攻下阿富汗全境!大利益小代价!这是佣兵最渴望的战斗,不是吗?” “赢得美国政府的信任才是你们最想要的吧!”Redback从我怀里站起来,边整理衣服边说。 “人际关系便是力量!”一个长得像女人的血腥妖精男队员拿起一支飞镖,头也不回地向后一抛,正中靶心! “大利益小代价!”我看着这些家伙高兴的样子,明白他们也了解这同样是美国政府的目的。美国想占领一个战乱数十年、全民皆兵的国家,还未派出任何士兵,便已经在全世界雇用了数千的佣兵集结在阿富汗边境,允诺的条件是瓜分这个被占领国合法的与非法的财富。这才叫会做生意,我们这些人挣再多的钱,毕竟也只是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 为别人而战,是佣兵永远逃避不了的命运!想到这里,我便又是一阵失落。 “胡克,你以前在阿富汗打过仗,介绍一下吧。”我记得胡克曾经是苏联的特种兵,据说还参加过进攻阿富汗皇宫的战斗。我们都没有去过阿富汗,听他介绍一下也不错。 “噢,上帝呀,那个地方!我真不愿想起来。贫穷、饥荒、战乱、种族灭绝!你想得到的,都能看到!”胡克抚着额头做了个“你难以想象”的表情。 “但你们败在了这群驴子拉大炮的土包子手里!”扳机满脸嘲笑地看着胡克。 “我们?败给阿富汗?你在开什么玩笑?”胡克哈哈笑道,“你既然能接触到高层军事信息,就应该知道美国政府统计出的我们苏联的损失有多少,我们的行动95%都没有伤亡,有的话也只是轻伤。” “那你们为什么撤出?死了那么多人,达到了原本的目的了?”扳机满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胡克。 “我们进入阿富汗是因为当时阿富汗在我们的支持下建立了一个共产党政府,美国支持穆斯林游击队从事反对这个政府的武装叛乱。为了在阿拉伯海寻找不冻港和各种资源,我们只好派军队进入阿富汗来支持政府。结果是苏联撤出了它的军队,共产党政府被穆斯林游击队推翻。”胡克并不能为自己国家的败退找出借口,“阿富汗战争只是一盘棋,苏联和美国是棋手,苏联最后败下阵吃了亏,但棋高一着的美国占到便宜了吗?” 胡克坐到沙发上,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扳机道:“穆斯林游击队的崛起得到了美国的金钱资助和政治鼓励,游击队战士不仅从阿富汗人当中,而且从其他许多国家的穆斯林当中招募。共产党政府垮台后,非阿富汗的穆斯林游击队员返回了自己的所在国,他们利用从美国得到的培训,在这些国家内建立起半军事组织。他们在阿尔及利亚和苏丹等一些国家成为一股重要力量。尤其是,他们为一个跨国组织培养了骨干,其领导人就是目前震惊世界的风云人物奥萨马·本·拉登。也就是说,现在被称为‘文明世界的灾难’的伊斯兰恐怖集团,是美国一手扶持起来的。”说到这里,胡克停下向窗外看了看,又满含深意地说道,“也就是他们炸掉了你们的世贸大楼!” “我……”扳机也知道这些事情,可是被说出来,脸上就挂不住了。 自己挖坑自己跳的事,好说不好听呀! “阿富汗这块肉我们吃定了!”扳机一脸强盗相,恶狠狠地说道,“就算是为了向世界证明我们比苏联强,我们也要啃下这根硬骨头。” “我们现在不是苏联是俄罗斯。市场经济了,不养懒人了!”胡克作为苏联适应资本主义最快的行业——黑手党的一员,看起来对苏联的变革欢迎之至。 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激进分子为了各自的主张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面前的人和一个月前似乎有点儿不一样了,端详了半天才发现,这些人脸上比前些日子多出一样东西——胡子! “喂,你们怎么都留胡子了?” “这不废话嘛!阿富汗边上全都是伊斯兰教徒聚集区。男人全都蓄须,不蓄须的一眼看上去便知道是外人,不利于开展工作嘛!”留着胡子的托尔仍是个大光头,看起来根本不像穆斯林,反而像开飞车的3K党。 “你们应该挎把吉他开演唱会。”我摇着脑袋装出一副嗑药嗑多了的样子。 “你也要留胡子,去阿富汗!”我摇得正欢、笑得正开心的时候,队长突然打断了我的话说道。 “嗯?”我一下子愣住了,抬头看着队长,指着脑袋上刚刺好的文身吃惊地问道,“我也要去?我又不是阿拉伯人,我又装得不像,我去干什么?” “其实在中东,蒙古人种反而比同属的欧罗巴人种更受欢迎。我们在穆斯林眼里简直就是堕落和糜烂的象征!”刺客是以色列人,他对中东最熟悉。 “蒙古人种?!”我愣住了。我对人种地理学不了解,对他把中国人归入蒙古人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人类可分为三大人种及其若干分支。尼格罗人种、欧罗巴人种和蒙古人种,都有若干过渡型人种。非洲以尼格罗人种为主,欧洲以欧罗巴人种为主,亚洲尤其是东亚和北亚则以蒙古人种为主。阿拉伯人属于欧罗巴人种印度地中海类型,中国人属于典型的蒙古人种!”Redback从背后悄悄地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 “噢。”我对自己粗浅的学识根本不觉得羞耻。这群人都不是一般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背中国的朝代表甚至比我还熟。 “可是你们谁见过文身的穆斯林?”得到要到中东去的消息后,队长发给我们很多关于伊斯兰教的东西。 “改变真主原造的行为是来自恶魔的诱惑,凡跟随恶魔者,已受亏折!”Tattoo对于《古兰经》禁止文身、黥青、锉牙、穿孔、戴假发等最熟悉。 “没关系,戴穆斯林式围巾就看不出来了。”队长指了指我的脑袋说道,“而且你的图案是文在发线以上的,只要把头发蓄起来就能把图案盖住。” “我到阿富汗去干什么?”我奇怪极了。 “去适应伊斯兰的世界!东方人在伊拉克比在阿富汗更受欢迎。”队长又抛下一发重磅炸弹。 “这么说,伊拉克还是要派我去?”我捂着脸倒在沙发上,没想到,东方人的面孔竟然给我招来如此多的麻烦。 “我们下了飞机走不出五米就会被打爆头的!”骑士满脸笑容地对我说道。 “我一个人去?” “我们一起出发!只不过水鬼、你和刺客到巴基斯坦,我们其他人到科威特去。狼人和天才留给你们!”队长说完又指了指边上的其他佣兵,“我们没有必要全留在那里,这么多人在那里,你不会寂寞的!” 我看了看水鬼、刺客,再看看自己,发现队长派到阿富汗的都是看上去比较不那么西方化的面孔,看样子他是深思熟虑的。 “达克,你们猎兽人前一段哪儿去了?好久没见了!” “我们在哥伦比亚和墨西哥,配合当地政府扫毒……” “以你们的实力,收效一定很显著吧?” “当然。加上你们在公海上干的那一票,几船的高级制毒技术工人都被你们洗了,别说哥伦比亚受损甚巨,连中南亚的毒品市场都元气大伤呀!现在‘金新月’又要被美国洗,毒品市场……”我问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打听的了。任务内容仍未下达,不过时间已经定下了,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准备。这几天在美国的事虽然不大但琐碎至极,弄得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原本想到美国来散心的,计划也没有实现,剩下的这半个月可要抓紧时间好好快活一下。我一边和其他人打哈哈,一边向Redback示意准备开溜。 好不容易趁大家狂欢的时候逃了出来,我和Redback稍一商量便做了决定,趁这几天空闲陪她到处转悠转悠。等队长骂人的电话打通的时候,我们已飞到了泰国曼谷声名卓著的拍蓬街。 我头戴着插在背包内的电脑上的耳机,光驱里面温习的是刚买的阿拉伯语教学。叽里呱啦的阿拉伯语,把我和面前满街穿着三点式拉客的十一二岁的雏妓隔成两个世界。Redback左转右转地在灯红酒绿的红灯区边缘找到了一座不像教堂的教堂,巨大的院落内全是层层排排的简易竹楼,未进院门便看到了坍塌的围墙。神父和一名穿着背心、露着强壮肌肉的男子正在安抚聚在祈祷大厅的上百名幼童,另有一些年轻人正在修理仍在冒烟的院墙。 “怎么回事?”Redback看到神父肩头的血迹,吃惊地问道。 “抢劫!”神父满脸颓意,看样子有日子没睡好了。 “抢劫?”我也吃惊地关上了电脑里播放的阿拉伯语,“抢什么?教会有什么可抢的?” 神父没有说话,环视了周围一圈。我跟着他的眼神看去,见到的是满屋睁着惊恐大眼的女幼童,其中有一多半在六七岁上下。她们穿着奇怪,肩上和胸口都烙有奇怪的印记,从仍发黑的焦印上可以看出,这是刚刚烙上去的。什么样的人这么残忍,竟然对如此幼小的女童下这样的黑手! “我们出去说!”那位不知名的神父把安抚的工作交给一旁的修女,带着我们来到了院子内。 “刑天,这位是我跟你提过的洛基神父。洛基神父,这位是刑天!”Redback把我介绍给那位看上去像拳击手的神父。 “你好!久仰,久仰!” “你好!我也久仰你的大名了!”我们两个客套了两句,其实我根本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他的名字。 “我要感谢你们狼群为我提供了东南亚向欧洲输送雏妓的通道,让我们能轻易地从歹徒手中救出如此多的可怜孩子!”等到洛基神父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在哪儿听过他的名字。这家伙是神职人员中的异数,常年在东南亚打转,号称“大棒神父”,以使用大棒看守教院出名,毕生致力于解救雏妓的事业,曾经追踪万里将几个爱好雏妓的颇有势力的欧美官僚和毒贩子绳之以法。如果不是神之刺客在后面撑腰,他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不客气!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孩子是……”我本来想着和Redback出来单独散散心的,没想到,我们不去找麻烦,麻烦自动找上我们。 “那些孩子都是我这几年来解救下来的……雏妓!”说出这个词后,洛基神父在胸前画着十字一阵祷告,弄得我颇为无奈。这有什么可告罪的,不就说了个词嘛。 “这么多?”令我吃惊的是,屋内的孩子们最小的六七岁,最大的也就十三四岁,竟然都是救出来的雏妓。我开始以为她们只是教会收养的孤儿。 “已经转移走好多批了!”神父最近都在忙这些事,看他两鬓蹿上去的白发,便知道这些丧尽天良的事看多了,对人的精神有多大的摧残。 “那抢劫又是怎么回事?”我正说着,从边上一间挂着白布帘的房间里突然冲出一名修女,趴在栏杆上大吐起来。看着她快把内脏吐出来的劲儿,真让人想知道她看到的是什么恶心的画面。 “是为了里面这批刚救回来的女童!”神父的话刚说完,又有一名修女冲出了房间,趴到刚才那名修女的身边一同吐起来。 “那些女童有什么特别的吗?”我问话的同时,非常不礼貌地一直盯着那两名吐完跪在那里不停地向天祈祷的修女,等着看后续发展,谁知道一会儿里面还能冲出多少人来。 “她们都是Devadasi!”洛基神父说了一个我没有听过的词,把我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什么?”我愣住了,看着边上的Redback,毕竟英文不是我的母语,太多单词我不知道了。 “提婆达悉!”Redback转动脑子给我解释这个词语,“意思是‘神的女奴’。是印度在坦多罗崇拜的性仪式中扮演献身于男神(修行者)的女神的角色,实际上已经由神庙祭司训练成变相卖淫的职业妓女。传说修行者在与神庙舞女进行仪式交媾后可以获得活力达到不朽,通过对神圣的生殖行为的神秘复制来保证维护万物的秩序。” “通俗点儿!”听了半天,我仍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庙妓!”Redback握着胸前的十字架说道,“印度极度重男轻女,为了不养活女孩子,很多家庭都会以一种秘密仪式把女孩嫁给地方寺庙的神,这些女孩会被献给神庙,终生成为庙奴或庙妓。” “庙妓?”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庙在中国是非常神圣的地方,教义一般是宣扬禁欲的,我从没有听说过把庙和妓女扯到一起。 “没错!”Redback看着远处那些心智未开的幼童,颤声说,“在印度、尼泊尔、斯里兰卡,五岁至九岁的女童,会在月圆之夜‘嫁’给地方寺庙的神,祭奠后其肩膀和胸将被烙印,之后受聘于寺庙祭司,来拜神的人可以向寺庙出钱买这些女孩交媾!” “你们从印度弄来的?”我吃惊地问道。没想到,他们竟然跨越国境去营救这些女孩子,如此一来,风险和经费可是不小。 “贩卖幼女的国际路线分两条:一条是从尼泊尔到中转站孟加拉,然后转手卖到印度,从印度与巴基斯坦转往中东国家;另一条是从孟加拉到缅甸,过泰国到菲律宾,然后装船到世界各地。这批女孩子是我们在泰缅边境劫下来的。”洛基神父正向我们解释着,从那间“呕吐之屋”里走出一名男子向我们招手。我认得他,他是神之刺客的队医,好像叫保罗。 洛基神父看到保罗向我们招手,叹了口气向那间“呕吐之屋”走去。我和Redback在后面跟着,也想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边走边向神父打听:“那打劫的是什么人呀?” “本地的黑帮和倒卖人口的人贩子!”神父一边走一边整理衣服,“这些女孩子是我们在本地黑帮接货时抢来的,那帮没接到货的黑帮拒绝付钱。人贩子竟然以这些女孩子是宗教祭品、我们是异教徒为名,要求我们归还,结果谈不拢便来硬的了!” 我无言了,今天又长见识了,有时候出来跑,还真是能看到平常人见不到的东西。 “泰国政府不管吗?”我的话还没说完,前面洛基神父掀开的门帘里便传来一阵呛人的恶臭,熏得我一阵窒息。多年的征战经验告诉我,这是人体腐烂时发出的味道。可是修道院里怎么会有这种味道?我更加好奇了。 “泰国1994年已经制定了相关的法律,但处罚力度明显不够。与15岁至18岁雏妓发生性行为,判监1年至3年,以及罚款2万铢至6万铢(约800美元至2400美元);与15岁以下雏妓发生性行为,判监2年至6年,罚款4万铢至12万铢,一般外国人罚了钱就没什么事了。”神父无奈地摇了摇头,东南亚之所以成为“性爱观光国”,也是各国政府纵容的结果。 进了屋我才看清楚,这里是一间简易的医疗室。大通房分成里外两间,外间两名修女在给几个幼童上药。从那些女童流着黄水的下身看来,大多已经染上了二期梅毒和淋病。最可怜的是一个趴在床上的男童,从他包裹的部位便可以想象他的痛苦。这些孩子根本还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只是瞪着大眼看着我们几个人走进来,一点儿也没有遮掩的打算。倒是几个忙得满头大汗的修女,慌忙扯来白布替他们盖住了身体。 走进里屋,只见病床上躺着一个女人,看样子已经陷入深度昏迷,恶臭便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等我们走进去的时候,保罗已经收拾好医疗器具了,看样子她已经没救了。 “怎么回事?”我皱着眉头,这么冲的恶臭怎么会从一个活人身上发出,难道她烂了? “这个女人是我们去踩点的时候捡的。她是印度一个农村的妇女,丈夫去打仗的时候她被实行了割礼,她丈夫快有一年没有回来了,传言是死在外面了。乡亲要求她进行‘沙帝’,她是逃出来找丈夫的。”洛基神父穿上圣袍,抱好《圣经》,看样子是要为这个女人送行了。 “割礼?印度也有割礼?她身上的味道是怎么回事?什么是‘沙帝’?”我常年在非洲打仗,当然知道割礼即所谓的成年礼。到了一定年龄,男子必须割除阴茎的包皮,而女子则必须部分或全部割除阴核和小阴唇,甚至将阴道口部分缝合。男子割礼在许多宗教里都有,但对女子施割礼我以为只有在落后的非洲才有,没想到印度也有。 “在印度乡下,丈夫长时间不在家时,有权要求妻子缝合阴道,只为排尿和月经留下一个小孔,来保证不会偷情。结果她的手术不成功,阴道病变糜烂了。她是被人贩子拐到这里的,但他们没想到这个妇人下面已经烂透了,结果在发现后就把她扔到了山里。我们把她救了回来,但也晚了!”神父也整理好衣服做好了弥撒的准备,“‘沙帝’是印度的一种古习俗,就是丈夫死了,妻子要自焚殉夫!” “你们肯定这个女人是来自印度?你知道的,印度可是号称……” “没错!就是那个号称第一信息产业大国的印度!”Redback责怪我怀疑他们的智商,甩给我一个白眼。 “噢!”我咂摸咂摸嘴没说话。虽然我到过印度,但没去过乡下,还真不知道这样一个大国,竟然还有这种稀罕事。 原本想在妇人醒来后,便为她做最后的祷告的,但上帝似乎不想让她多受罪,让她在沉睡中过世了。最后神父他们只是为她做了安魂的弥撒,便把这苦命的女人火化了。 出了医疗室,就见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数十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子。这种病状我在非洲常见,艾滋病!世纪绝症。 “我们只能给仍有希望的孩子医治,得了艾滋病的孩子,我们也没有办法了。”洛基神父虽然天天都看到这种场面,但仍是痛心不已,“而且我们天天还要接诊数量众多拿不出钱看病的雏妓,那些开妓院的看准了我们不会让孩子们受苦,常让得了病的孩子来我们这里看病,看好了再回去接客。” “为什么不把她们留下来?”我奇怪道。这时从边上传过来的一个小女孩跟修围墙工匠的谈话声让我住了口。“你手上的表好漂亮,如果你把它给我,我就陪你睡觉。”一个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女孩子,她们的价值观早已经崩塌了。身体就等于金钱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地种植在她们的脑海深处,虽然救得了她们的肉体,但想挽回她们的灵魂就难了。 “每天都有受不了清苦的孩子逃跑,只要出了这堵墙便是花花世界,她们知道怎么换取自己需要的享受!”洛基神父痛苦地说道,“我们现在只好把希望放在这些年纪最小、灵智未开的孩子身上,希望神能拯救她们的灵魂。” “你让我和你来干什么?打仗?”我奇怪地问Redback,她没有跟我提过教堂被袭击的事。 “不是,我们只是负责接走这些孩子!”Redback指着那些烙有印记的幼童说。 “接到哪儿?” “爱尔兰!” “那里不是也很乱吗?” “但那里没有雏妓呀!”Redback拧了我一把,痛得我一龇牙。 “噢。”我不敢再问了,言多必失啊。 “我们等教会签发的收养证明和避难申请一到,便带这些孩子离开这里到爱尔兰去。”Redback很熟练地嘱咐我。 “如果那群家伙在这之前再来骚扰呢?”我身后那些可怜的竹屋,根本经不起任何打击。 “我带你来干什么?”Redback终于说漏嘴了。 “我就说嘛!还许给我那么多好处,还说和我玩‘冰火两重天’‘沙漠风暴’,想着代价就是要当苦力……”我还没埋怨两句,便被Redback杀人的目光堵住了嘴。 “老娘也帮过你,出点儿力就这么多废话,是男人吗?”Redback听我提到她许给我的多项“好处”,脸红地赶忙把话题岔开。神父是纯洁的神职人员,没听出来我说的是什么。保罗可是常年在情色场中打滚的老泥鳅了,一听便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东西,只是怕Redback恼羞成怒,只好忍着笑意看向别处。 “拿来!”等洛基神父走开后,我伸出手向Redback讨要。 “什么?” “枪呀!”我除了一把放进电脑带过海关的刀子,只带了支小得可怜的陶瓷枪跑到了泰国,六发子弹能干什么。 “没有。”保罗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指着远去的洛基神父低声埋怨道,“他脑子不开化,认为上帝的宅院中不能藏凶器,所以没有藏枪。我们来的时候带的武器也不多,你们最好是到黑帮手里去买。我知道你认识人的!” “杀人还不给枪?哪有你们这样的?”我嘟囔着从电脑中调出泰国卖武器的商人名单。好家伙!一大串好长的名字,怪不得泰国比较招佣兵的喜欢。 等我们两个找到相熟的军火商时,天已经黑了。虽然他这里的东西琳琅满目,但我还是没有找到我最喜欢的MK23手枪。据商家说,这是因为用得了那么重手枪的人不多,加上它的样子又没有沙漠之鹰帅,所以销路不好,想要还须订货。意外的是,我竟发现了中国装备部队的92式半自动手枪,有9毫米口径的,也有5.8毫米口径的,2000年的时候被用于装备中国驻澳部队。 我试射了几发觉得不错,出于纪念价值便收了两套,但最后仍是选择了MK23的缩水版——USP战术型,但轻了一半的USP怎么拿怎么别扭。为了保证火力,原本我想购买一直使用感觉不错的HK23轻机枪的,可是Redback不想为教堂添麻烦,最后给我挑了支UMP45。拿着手里轻得像玩具的塑料家伙,我真是觉得不可靠。 出了门,拎着轻飘飘的口袋,我有点儿希望这两天最好不打仗,这些东西太让我没有安全感了。 第十七章 天使的微笑 第十七章 天使的微笑 “你在想什么?”坐在漆黑的竹屋内,看着围墙外的通明灯火,Redback检查着刚弄回来的新枪,为过会儿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准备,她突然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吓了我一跳。 “没什么。”我不安地扭动两下脖子,轻轻地挠挠后头皮,文身的地方痛过了,开始有点儿发痒。 “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想说,不要不好意思!”Redback上好子弹,“咔吧”一声砸下MP5SD挂空仓的枪机,把枪放在随手便能摸到的地方,扭头看着我。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是被后面的眼睛看得很不舒服!”我挠挠脖颈指了指背后。Redback回头看了一眼,笑着扭过脸说道:“没想到,恶名昭彰的食尸鬼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不知道。没想到被他们看得我竟然有点儿尿急!”我低着头抱着枪说道。 “呵呵!是吗?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Redback躺在教堂的大长椅上,看着拱顶上的圣母壁画,抚着额头说道。 “是不是像站在雪山上,面对着铺天盖地的白色?”我想起以前什么情况出现过这个感觉。 “那是雪盲的征兆,笨蛋!”Redback一跃而起伸手想摸东西扔过来,不过最后发现是在教堂,除了长椅什么也没有,只好放弃。 “但感觉差不多呀!”想想自己也觉得挺傻的,便拍拍脑袋笑了。 “呵呵!”Redback看我笑,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满脸欣慰地看向背后的神坛。 十字架下的空地上坐满了幼童,一个个抱着膝头睁大眼睛看着我们。那天真的眼神像审判的圣光,映射出人世的肮脏和罪过。每当我面对他们注视的时候,仿佛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所犯过的一切罪行,发现自己成为一个连自己都唾弃的恶魔。 “终日沉沦在世界最肮脏的圈子中,对比周遭发生的种种,我们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并不过分,充其量是杀性重了点儿。这就像拿一张溅满黑点的纸和整个黑夜对比,总觉得还不错。可是等到阳光照到纸上才发现,原来……”Redback抱着膀子好像被夜风吹冻着似的,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我走到她身边搂着她坐下,我们就像冰雪地狱中两个赤裸的罪人互相温暖着。 “所以我们才需要忏悔,向主虔诚地忏悔。上帝是至善至慈的!只要你诚心祈祷,便会得到主的怜悯。”洛基神父还没走进教堂,我便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抱歉,我不相信神的存在!”我从不认为没有信仰是可怜的,但其他佣兵常用“可怜”二字来形容我。 “每个人心中都有神!孩子,每个人。你需要的是去找寻它,并……”洛基神父不但和海盗旗那个奇装异服的家伙名字相同,而且同样是个彻底的宗教狂,还特爱向别人推荐自己的信仰,只不过祈祷的神不一样罢了。 “神父,我们没有时间讨论这个问题!”虽然我会对自己的行为有负罪感,但我不会向一个不存在的神祈祷。我举起手中的枪向他摇了摇,却招来他一阵白眼。 “在神的寓所挥舞凶器,是不被允许的。”洛基神父画了个十字走开了。 “他以为对着敌人画个十字,便能杀死他们吗?”我真难想象他是怎么得到“大棒神父”的绰号的。 “洛基以前也是神之刺客的一员,但最终他认识到武力不能解决一切,便退出了队伍,来到这里专心为营救雏妓奔忙。他是一个可敬的人,你不要侮辱他。”Redback躺在我怀里,看着洛基神父的背影说道。 “你每次敲诈我的钱,就是为了他们吗?”我看着修女给每个小孩分配少得可怜的糖果,不禁怀疑每次Redback从我这里弄走的数以百万的钞票都用到哪儿去了。 “不,各区教会每年会给下属的教堂少得可怜的经费,其他的都是靠募捐。在这种穷地方怎么能募到钱?每年买药的经费都是我们自己想办法搞到的。他这里还不是最穷的,你见过肯尼亚那里的情况,那里的神父为了一支青霉素曾跑遍全省上百个教堂,只找到了一瓶生理盐水的情况不是一次了。而且还要提防各种宗教仇杀,不少神父和修女在救治病人时血液感染得了艾滋病,那才是最……”Redback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因为我们两个都听到了院墙上传来的声音。 我没有惊动正喜笑颜开的修女和孩子,悄悄地拎着枪摸到了门口向外看去。一个挺大的脑袋正架在院墙上向里面张望,脖子后面伸出的枪管告诉我,这家伙便是来抢劫的。 出于习惯,我打开枪口的不可见红外激光瞄准器。等架好枪脸贴上枪托才想起手里不是狙击枪,而是近战用的冲锋枪,而且还没有装夜视装置,光凭那家伙脸上的红点便开枪有点儿冒险。没有九成的把握不要开枪,这是快慢机的教导,虽然我从不遵守,但现在想来还是照办的好。鬼知道不定哪儿藏着人,我一枪把这个撂倒,突然跳出十几号人对这里一阵扫射,打不打得着我不说,伤着里面的孩子就是罪过了。只能等其他人都暴露后我们才能动手,这样比较保险一点。 我扭头对边上的Redback指了指墙上的脑袋,又指了指自己,在脖子上双手一拉做了个绞杀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她,把手举到头上,弯曲手肘,掌心盖住天灵盖,做了个掩护我的手势。 她笑了笑点点头,不过等她抽出买来的AK军刺时,脸色便沉下去了。没想到买东西的时候,竟然买不到她喜欢的军刀,挑了半天只搞到这把俄国货还像点儿样。看着那把充满阳刚之气的刀子,怪不得大家都说她的爱好很奇怪! 我摇摇头,在那家伙缩回脑袋时摸出了门,直奔刚才他露脸的地方。这些家伙毕竟只是杀过人而已,探完路不持续观察目标,还要拖上半天才过来。等我靠到院墙站进阴影中后,这些家伙的脚步才由远及近接近院墙。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并不跳进来,而是在墙边上嘀咕起来了。我心想,他们不会都到门口了才制订作战计划吧。早知道他们这样磨蹭,我就端杯咖啡来坐这里慢慢等了。 等到第一个人跳进院子时,已经是20分钟后的事了。看着这群人一个个跳进来却从不向背后望一眼的样子,我实在对他们很失望。原本以为能找点儿刺激,现在看来没有任何挑战性。不过狮子搏兔,全力以赴,无论敌人多弱小,都当成正规军对待,这是我们活下来的保证。 我无奈地蹭蹭鼻子,从后向前摸了过去。在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嘈杂声中,我摸上了第一个家伙的脖子。为了保证安静,我没用刀,而是使用了藏在手镯里的钢丝锯。这本来是我逃命用的,不过几次经验后告诉我,这东西比绞颈丝好用多了。 这东西由钛合金制成,结实到能吊起一辆吉普车,锋利到能锯开高强度的钢条。所以,号称坚硬的人骨在它面前软得如同豆腐一样,用它勒断人脖子是轻而易举的。等钢丝锯再一次拽成直线,一颗人头便“扑通”一声从钢套里掉落在草地上,听上去有点儿像我们每晚睡觉时把脱掉的鞋子乱扔时发出的响动。 我回过身对着刚才被我打昏的一个年轻小朋友,看着满地的美式精良武器。看来在泰国开妓院可真是一件赚钱的生意,普通的佣兵都搞不到这么精良的装备。 我爬上墙头向外扫了一眼,发现不远处的墙角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不合年纪地抽着烟焦急地向这边张望。确认没有人后我吹了一声口哨,Redback从教堂门口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拖着一个满脸鲜血的强壮大汉。我踮着脚向里面张望时,看到那些孩子满脸欢笑地围着修女做游戏。看他们开心的样子,我突然想抹掉这满地的血水,让他们心中永远保留一个干净的世界。 “怎么样?”我低声问道。 “我这边只有一个人!”Redback把这家伙丢到地上,向神父他们藏身的后院望去,只看到一只手从阴影中伸出拇指摇了摇。 “外面有个把风的,我去看看。看住这个!”我说完就翻出了墙向那个街角的小朋友走了过去。那小子看到有人翻墙出来,开始是一阵欢喜,可是等他看清我的脸后,便惊慌地侧过身想逃跑。估计他原来的任务是接应出来的同伴,可能他不相信进去那么多人,竟然无声无息地就被干掉了,一边想逃跑,一边原地踏步向我背后的墙头张望,样子可笑极了。 等又过了一会儿他肯定同伴全完了,才转过头准备闪人。我笑着举枪对着他前方开了两枪,打出一溜尘花。小家伙吓得收脚不及,自己绊自己一跟头。慌乱中,他拔出腰后的一把破旧的左轮枪想要打我,左轮枪被我一枪打中转轮震脱了手。 我像抓小鸡一样捏着他的脖子提了起来,从手指缝里看到他脖子上文着一个裸体的飞天。这个图案我在其他已死的抢匪脖子上也看到过,看来是他们组织的标志了。这个街口外便是热闹的集市,我提着一个小孩子很快引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和这小孩年纪相仿的小朋友看到这情况转头便跑,看样子也是传信的。 我提着小朋友回了教堂,这时候神父他们已经收拾好院内的尸体,看到我提着个小孩儿走进来,吃惊地跑过来托住了他悬在半空的瘦小身子。 “松开手!他还是个孩子,你会捏死他的。”Redback捶打我的胳膊,从我手里抢下这个小家伙。她拉过地上的小朋友,给了他一巴掌后,这家伙才慢慢地醒转过来。洛基神父也从教堂里走了出来,我指着小孩脖子上的文身问他:“这个你认识吗?” “认识,这是个贩卖人口的跨国组织的文身标志。这批提婆达悉便是从他们手里抢来的。”神父挠挠头,估计他们没有想到这些家伙这么黏,竟然追过来,还几次三番地对教堂下手。 “我们追过去把他们的老巢给端了!”Redback看着地上的武器,知道这群家伙不简单,闹成这样已不只是一批货的事了,没那么好解决了。 “这是别人的国家,你以为那么容易赶尽杀绝吗?”我挠挠鼻子看着洛基神父,“你招上了一块没多少毒但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我怎么办?”因为洛基是西方人,再加上有教会庇护,这些年的活动虽然也招惹到不少黑帮,但没有闹这么大过。他当过佣兵,当然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以后的日子绝对安静不了了。 “你在这里有多少人?”我看着他问。 “就这个教堂。三名神父、十名修女。这里是我们拯救幼女的中转站,救出的姑娘我们会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国家。”他知道,我的意思是让他们撤离这里。 “一个办法是我和你们扫平这次过来的人贩子。但等到他们的大批复仇军团过来……哇啦!”我做了个火爆的手势。 “第二个呢?”Redback跟着我笑了两声,看到洛基难看的脸色,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捶打了我一下。 “我们拖到文件到手便离开这里。我们不是黑帮,没办法和他们硬耗,这种事托给相熟的黑帮让他们来解决,等过些时间有了效果,你们再回来。”我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说道,“不过,价钱可不便宜。” “嗯!”洛基听我说到这里,脸色有点儿犹豫,看样子他倾向于第二种方法,但被我最后一句给难住了。 “这个好解决!对吧,甜心!”Redback听到钱马上想到我,让我开始怀疑自己头上文的是条龙,还是“我是有钱人”几个字。 “那多不好意思呀!不过也只有你们有这个能力。真是感谢你呀!”神父对于“钱”这个字敏感得很,一旦听到了这个字,智商便立刻提升两个档次。 “我开始倾向于第一种方案了!”我仿佛看到我存折上的数字开始飞快地倒减。 “你知道我可以办到的,杀光他们,没有问题!轻而易举!如果你们怕累,我可以自己单独出动,在利比里亚我就自己干过……”我开始极力推荐不花钱的方案。 “算了吧!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买中国长城吗?”Redback总是爱讥讽我挣钱比她多的事实。 “就用第二方案,我决定了!”洛基看有希望从中获利,马上做了决定。 “很果断!”我除了恶心他两句也做不了什么,自己一个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家去杀人?下下策也! “接下去呢?”Redback每次敲诈成功后常说的一句话是“中国男人好相处”,现在她的表情就是这句话的无声表示。 “看我的!”我看着地上坐着的两个迷惑的小朋友说道,“洛基神父,我说一句,你翻译一句!” “没问题!” “告诉他们,把那包东西带给他们的老大!”我拍拍他俩的肩膀,深情地说道。 “哪包?”洛基四下张望着。 “那包!”我指着远处装人头的袋子。 “不!”洛基神父一声大叫,吓得我一哆嗦,“你不能让两个孩子抱着一包人头。这太残忍了,想想都是犯罪!” “所以我从不去想,只管做!”我无所谓地耸耸肩,Redback倒是很配合地把那包人头提了过来。 “挺沉的!”我将袋口系好递给两个小朋友,然后指了指门,傻子也能看明白我是让他们走。 看着两个小家伙吃力地抬着一大包人头消失在门外,我无聊地问了一句:“你们知道一颗人头有八磅重吗?” “只有你这种人才会去称这东西!”神父听到这个忙啐了两口,仿佛听到这话也玷污了他的灵魂一样。 “不是我,是屠夫他们称的!”我慌忙向其他人解释,但就是没有人愿意听,一个个扭头走开了,气得我直跺脚。 两个小朋友很尽责地把人头带到了地方,当十多颗人头从袋子中滚出来的时候,满屋子的人都吐了。然后是一阵疯狂的叫嚣,一群人抓着枪要冲出来,但被人拦住了。 “‘这些家伙不简单,去查清楚今天早上进去的一男一女的身份,我们不能再匆忙行事了。向老大汇报这件事,让他多带点儿人手过来。这里可能已经被发现了,我们要立刻离开。我先走,你们后撤’……”一个懂泰国话的队员按着耳朵里的窃听器站在我身旁一句句地翻译着。给放生的人装点儿零碎是老习惯了! “现在冲过去可以干掉很多人哟!我仍推荐第一方案。”我站在房顶上看着不远处亮灯的小屋。 “不,我们并不像你们狼群那样嗜杀!能少杀人,尽量少杀人!”神父这时候发话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队长。不过,队长这时候常下的命令是:杀光他们!最多追加一句:手脚干净点儿! “我明白了。”我挥挥手说道,“回去吧,我想这些已经够震撼的了。我殿后!” “好的。”神父他们走了,只有Redback留下来了。 “有什么坏主意快说!”她到底是我的女人,比那几个男人要了解我。 我笑了笑,用手指指向小屋。她回头看见五个人出了小屋向郊外走去,其他人仍等在屋内。这五个人很聪明,一般来说如果屋内仍有大部队的话,第一批走的人很少被人跟踪。 “走吧,送信的人要不了那么多的。”我向那群人追了过去,临走时不忘按下遥控器。小屋内火光一闪,什么也没有剩下。 “我就知道你不会留下活口的!”Redback由于我的原因常和狼群在一起,对我们的习惯更了解。 我仍是笑而不言,有些东西意会即可,说多了就没有意思了。那五个先走的人很聪明,听到后面的爆炸声,没有停顿反而加快了速度。 看着黑夜中快速移动的人影,我觉得心跳有些加快,这几年凭借着各种先进的仪器,我们都是料敌在先,杀人于无形。好久没有这样只凭双眼和体能追击敌人了,虽然说压倒性优势并不是丢人的事,但注定的结局总让我觉得没有趣味。我还是喜欢这种原始的猎杀! “嗒嗒嗒……”一阵枪声从前面传来,数发子弹呼啸着从我们身边飞过,带动的风劲让人心头一紧。凭着声音便能知道我们的位置,这些家伙还不错嘛!我摸了摸颈部的动脉,越来越快的波动让我进入兴奋的状态。 “玩玩!”我扔掉手里的长枪,空着两只手对Redback笑道。 “奉陪!”Redback也扔掉MP5对我笑道。 我们两个分头钻进了黑暗的树林,分别冲自己选定的目标摸去。我摸到的第一个家伙便是用枪向我们扫射的那个殿后的英雄。Redback没有和我抢,看来她是去抢前面的大部队了。 我看着不远处小心翼翼防备着的黄毛,摸出装在枪口的战术灯,向他靠近。为了防止自己也中招,我在远处便打开电筒,接近时用手捂住灯口防止光线外露。我将脚边的石块踢飞,在边上弄出一点声响。那家伙没有动,只是眼神向声源闪了一下。而我要的也只是这一瞬间而已,我举起手对准他的眼睛,在他瞄回来的时候移开了放在灯口的左手。战术灯本来的作用便是用来影响敌人的视觉的,所以个头虽小,但光线之强可以媲美监狱的水银灯,强烈的灯光能使任何有视觉能力的人眼花缭乱。 手一松开,我便就地一滚,要在他开枪之前接近他。枪声响起时,我人已经在他的枪口之下了。子弹贴着头皮飞过,未燃尽的火药夹在气流中喷在脸上,让人感觉像被烧红的铁砂撒在脸上一样。我顾不得脸上的炙痛,先用电筒闪了他一下,然后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枪,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按住他的脑袋,用塑料手铐把他铐住后,才赶忙蹲到地上伸手在脸上扒拉起来。 “呼呼,奶奶的!刺激,刺激!”我一面用手摸着脸上被火花烫出来的小坑,一面把手伸进衣服里摸着后心的冷汗。 等我再次追上剩下的四个家伙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全被Redback撂倒了!看着她得意的笑容,我简直惊呆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竟然一个人能瞬间摆平四个大汉! 第十八章 大感意外 第十八章 大感意外 “你……”我刚张口想问远处背着手看着我的女人,却被她脸上的表情给堵住了嘴。她那副样子简直就是“求我呀!求我就告诉你”的无声写照。 我“哼”了一声,径自翻动身边扑倒在地的猎物,希望能不用张嘴问,自己能解答这个问题。触手生硬的肌肉和几个人捂着脖子的样子让我想起一样不愿想起的物件。 “你不会是用了那东西吧!”站起身话没说完,就看到Redback笑眯眯地摇着一根小巧的竹管。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东西,何况我们说了赤手空拳的!”我坐到边上的树干上挠着脑袋摇头,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颈部的难受,伸手握住脖子使劲掐紧,直到眼前发黑才松开手,如此反复几次才止住了脖子上的窒息感。 “我们只说不用火器而已,没说不许用冷兵器呀!我知道你也有配的,怎么不用?我就讨厌你这种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样子。”Redback拿涂成淡绿色的小竹管轻划我的脸,但还没碰到便被我躲开了。 “你看,多有效啊!”看她指着地上的人的样子,我不禁又握了握脖子。 “我们都没有带解药,你只有等了!先问出话的才算赢!”我踢醒我抓住的家伙向他问话,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听不懂英语,换了几种语言都不回答我,等捏开他的牙关才发现,这家伙竟然只有半截舌头。 “哈哈哈!”我自嘲地笑了,Redback也笑了,不过是得意的笑。 “你肯定输了,哈哈!”没想到,我冒那么大险抓住的竟然是个哑巴,这不铁定没口供了嘛。扒开衣服看了一下,这家伙身上也只有一个裸体的飞天文身,没有部队或监狱的标志刺青,倒是满身的伤疤显示出这家伙也是生死线上闯过几回的人了。 我正丧气地摇头,就感觉脸上一凉,凭直觉就知道是竹子,慌忙闪身躲开。 “解药!”清脆的声音后,连着是几声闷响。我抬头一看,Redback又冲每人来了一下。 中箭后不一会儿,几个人便没有了刚才的痛苦,慢慢地舒展了身体,仿佛刚吸多了毒品的瘾君子一样,仰面朝天深吸着气,一副陶醉的样子。 “箭……毒……吹箭!”那个管事的头目躺在地上呻吟着吐出四个字,听到这句话,我不由自主地一颤。 “哟,你还挺识货的嘛!去过南美?”Redback根本没有绑这几个人的意思,用脚踢了踢他的头问道。 “哥伦比亚!那可真不是个好地方,西部崔柯地方所产的箭毒蛙,可称毒蛙之冠,毒性大于一切毒蛙。取其一克的十万分之一的毒液,就可以使一个大动物中毒而死。拿根针在蛙背上蹭蹭就能要人命,你一定用的是那里的蛙……”那家伙很明白自己中的毒,虽然刚才不能动了,但感官仍在,听到自己服了解药便在这里拖时间。他详尽的描述让我想起了在哥伦比亚丛林中那次惨痛的经验,被农民当作野兽来上一箭,如果不是老子身体壮,当时就挂在那片水草地里了,想来应该在他刚露面时就打死他,好心没好报! “嗖!”离此人最近的同伴的脸上中箭,细长的箭穿破脸皮扎进了牙床。瞬间那家伙握着脖子又缩成了一团。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维持这个姿势,而是越缩越小,最后蜷成了一团。但恐怖还没结束,那家伙这时仍没有停止缩小,骨头被肌肉压迫变形发出骇人的断裂声,最后腿骨缩进了胸腔顶住了后壁才停下,被骨头碴儿插破的腹壁破口处,肠子头无声地滑落了出来。 其他四个人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恐怖到近乎妖异的惨状,除了害怕什么也做不了。等到那块已经不成人形的肉团停止缩小的时候,四人中三个都尿湿了裤子,丛林里立刻弥漫着一股呛人的臊气。 不光他们害怕了,连我都傻眼了。眼前的景象让我想起初中生物课上讲的“脊蛙反射”,这种吹箭上的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有这么厉害的毒药还发展什么生化武器呀,一百人的部队里只要有两个人中了这种毒就能瓦解全军的士气。 “我养的小可爱是不是比较特殊呀?”Redback笑着单腿跪到那家伙面前。 “这不是箭毒蛙的……”那家伙瞠目结舌地指着尸体叫道,竟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可以动弹了。 “我只知道这是生物酶解技术,是Honey给我的药,让我试试效果!”Redback对我耸耸肩说道,“听说能把骨头给腐蚀软,所以肌肉才可以把骨头压断。其实我给那家伙的第一箭便是了,第二箭只是让肌肉收缩的刺激剂而已。”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放了我吧!我只是个干活的……”那家伙的手下先受不了了,争先恐后地喊道。 “乒乒!”叫得最响的那个被Redback送去见上帝了。 “我最讨厌懦夫!”Redback说完,另外三个人都愣住了:怎么还有不愿听俘虏招供的? “我们不是不想听你们说什么,只是不喜欢这么多人报信。信使一个就够了!”我走到三人面前说道。 “我去!” “让我去!”这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体力的两个人立刻互相推挤着向Redback爬去。 “乒!”爬得最快的又被Redback毙了。 “我不喜欢体能好的,我怕他回来找我复仇!”我站在她背后笑出了声,她就喜欢这样从精神上折磨敌人。 二选一!最后那个随从看了看身边的头目,似乎明白自己绝对没有他价值大,于是绝望地大哭起来。 “我不想死呀,求你放过我吧!我根本是无关紧要的小卒。求你了!你就把我当条狗给放了吧!”那家伙哭得鼻涕流满地,不停地吸进喷出地恶心人。看着手下丢人的样子,那头目得意地笑了笑,结果笑容还没有收起,脑门上便多了个洞。 “越是胆小怕事,我越是喜欢!”Redback对着脸上仍挂着得意微笑的家伙吹了吹枪口。 看着完完全全傻掉的幸存者,这时我才大笑出声。从大悲到大喜,这家伙盯着地上死去的头目没有任何反应。 “嘿!嘿!”Redback扇了幸存者一耳光,那家伙才扭过脸茫然地看向我们。 “你们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秘密……我们只需要一个认识回去路的人而已,你们可以叫人来报复,我们等着……”我举起手示意试图抢白的他不要打断我的话,“不要说你们不想报复,你做不了主……我等着你们,不过……”我突然给了他一下子,将他打昏了。 “能拖点儿时间更好!”我冲着Redback撇下头,然后笑着一起离开了现场。 “杀了他不是更能拖时间?”Redback总是在结束后才发问。 “他今天死了,明天对方就会不明所以地派人来骚扰。但如果这家伙醒了,给他们一个电话,情况就不同了,他们会猜测,会打听,会计划,会……” “会耽误时间!”Redback明白地点点头接道。 回教堂路过集市时,不时有流浪狗闻到了我们俩身上的血腥味跟随在身后。当我们停下挑水果时,流浪狗便将鞋子上的血迹和黄白髓体舔了个干净。 到达教堂墙外时,一切都恢复了往昔的样子,孩子们无忧无虑地在院子中做游戏,欢快的笑声穿透古老的院墙,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滤过我的身体。我仿佛看到一阵发光的风吹过,身体顿时轻飘起来。 靠在长满青苔的青石门柱上,我点了根烟,没有跨进院子,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孩子们的笑声如同隐形的推力将我拒之门外!Redback拉了我几下,都被我甩开了。过了一会儿,她仿佛明白了我烦躁的原因,走到门外大芭蕉树下一眼刻满梵文的古井旁,用绳桶打出一桶清澈的泉水,脱掉外衣只留内裤,不顾行人的注视径自冲洗起来。泛着银光的水花顺着她象牙般的肌肤滑下,给人一种圣洁的启示。 不自觉地,我也加入了清洗的行列,当天地的精华从头到脚洗刷一遍后,我感觉整个人就像由内到外被剖开一样通透起来,远处林立的佛寺传来的经声和教会的唱诗如可见之血输入我的体内。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净化,也明白为什么如此多的人在如此发达的现代还会保持信仰! 当修女给我们两人送来干爽的圣袍时,原先对此多有顾忌的我,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把袍子给套上了。光着脚踏上青石阶时,原本横在我心中的阻隔已荡然无存。孩子们扑进我怀里时,我仿佛抱着一团圣光,温暖而纯洁。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我离开爱尔兰,离开在我眼中笼罩在幸福之下的圣马利亚教堂。甚至在直奔巴基斯坦的军机上,我都没有摸一摸我的装备。 “你在干什么?”好久不见的狼人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我出神的状态马上被唤回了现实。 “什么?” “我说你在干什么?飞机都到好半天了,你怎么还不下来?害得我又专程跑上来接你,是不是和Redback补蜜月补到走不动路了?”狼人提到我在电话中搪塞队长的理由。实际上,我们俩一直在圣马利亚教堂待到昨天,在那里给孩子们看病,带孩子们玩乐。这几晚我甚至都是一个人睡在地板上。 “还好。”我随便应付了一句。 “那还不走?”狼人给了我一肘。 “哦。”我坐着没有动,屁股上像长了胶一样。看着眼前熟到不行的武器,握着胸前挂着十字架的士兵牌,我有种冲动,想对兄弟们说:“我不干了!”这几天的生活虽然无趣,但我找到了一种安宁、一种庇护。在那里,我不是恶魔,不是食尸鬼,不是杀人犯,不是刽子手,不是刑天,不是……突然一股血腥味蹿入了鼻中,我顺着味道看去,发现狼人胳膊上包着的纱布还渗着血。我心头猛地一跳,不由得脱口而出:“怎么了?” “噢,这个?”狼人抬抬手说道,“唉,‘血腥妖精’的那个人妖狙击手真是废料一堆,一点儿默契都没有,差点儿一枪打到我脑袋上,恨得我差点儿捏死他。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你这个笨蛋还是比某些人强上那么一点儿的。幸好你来了!” 看着狼人殷切的眼神,我心如乱麻。等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拎着家伙站到了停在机场边上的军车前,刺客、水鬼和天才都坐在车里看着我。掂了掂手里的狙击枪,我苦笑了一下,这时突然想起被Redback推出教堂大门时,她面色忧伤说出的一句话:“教堂是用你的钱盖的,你就当去为孩子们募捐我们无法得到的幸福吧!” 是啊,就当给孩子们募捐吧!我一边说服自己,一边跨上了军车。车门“哐当”一声关上,就在车子启动前的一刹那,我无意识地向窗外张望了一眼,突然发现车外竟然站着另一个我,一个穿着运动服、球鞋的我,一个细皮嫩肉、面目齐整的我,一个……正在向我挥手告别的我。 “刑天,哎,刑天。”肩头传来一记捶击,我一震,扭过头看着身边的天才。 “嗯?什么?”我弄不清他要干什么,迷惑地看着他。 “你有同行的人?”天才向我背后张望着。 “没有。怎么了?” “你一直在向外看。”天才指着窗外迷惑地问道。 “噢,没有什么。这是我第一次到巴基斯坦,只是好奇地多看几眼而已。”我扯掉头上的头巾,抓抓两边裸露的头皮,偷眼向窗外看了一下,那个虚幻的人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把脑袋埋进双膝间,搂着冰冷的枪身,双手不停地拍打自己的后脑勺,并扯动背后的发辫。我心里不停地苦笑,原本以为自己有决心脱离这个圈子,但就在刚才我错过了第一次机会。我的心不但不够硬,而且还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你还好吧?”天才从边上搂着我的肩膀拍打着。车子刹住时,我发现车子就停在机场入口的大门正中,边上有序进出的车辆被我们的车子打乱了进程,顿时一片喇叭声响起,一片叫骂声传来。 而车内所有人根本没有瞅他们一眼,都扭过头关心地注视着我。从他们的眼神中我可以读出他们在担心什么,每年佣兵里疯上几百号人是很常见的,而且我还有过一次“前科”,时常还发发“神经”,所以我一直都是其他人关心的对象。 “我很好!别那么看着我,你们知道我恨那种表情。”我躺倒在靠背上,挥挥手,示意他们没有关系。 “哪种表情?”狼人装糊涂。 “就是你脸上那种,装什么傻,小心我打烂你的鼻子!”我把手里的头巾甩过去,但被他躲过了。 狼人看我没有问题,笑着向开车的刺客挥挥手。刺客刚要打火走人,就听见窗口被人轻轻敲响,扭头一看是一名巴基斯坦军人,留着大胡子,穿着一身可爱的长袍式军服。 “真主保佑!先生,请把车停到那边下车接受检查。”士兵的英语说得不错。 刺客从车队中挤出来,把车停在大门外下了车,我们其他人也跟着下车看看这个小兵想干什么。身边穿梭的车队在一阵疏导后恢复了正常,不时有美军的车队从这里开出。巴基斯坦向美国开放了机场和边境换来了美“援”,看着机场繁忙的样子,就知道美国军队打击阿富汗的决心不是一般地坚决。 不断有开出的车队向我们打招呼,那些人虽然穿着美军制服,但却没有挂美国国旗,一个个打扮得稀奇古怪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制式军容。 “佣兵大聚会。”狼人兴奋地指着一辆辆军车叫骂着。边上的巴基斯坦小兵看我们嚣张得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很生气,估计他也接到不要和我们这些人争执的命令,所以一直忍着没有发作。 “请出示你们的证件!”小兵已经是第三次询问了,话语中的火药味已闻得到了。 “刷!”一排塑料卡排在他眼前。天才指着其中一张自己的身份证明说道:“抱歉!我从中学毕业后就再没有照过相了,如果这张照片不像我,请你多包涵!” 小兵看完之后便敬了个礼让开道,特意对我说了一句:“欢迎到巴基斯坦!” 刚要回到车上的其他人意外地看看他,再看看我,迷惑地指了指自己问那个小兵:“为什么你只向他表示欢迎?”小兵笑了笑扭脸走了。 “酷!”刺客冲小兵的背影竖起大拇指,扭过脸却对狼人道:“我们离开巴基斯坦的时候提醒我拜访这位友人!” “算了吧。”狼人摆摆手做了个受不了的手势。刺客上车前在手心吐了口吐沫在我额头的文身上蹭了蹭,仿佛在擦电灯泡似的,最后说了句:“把这面国旗擦亮点儿,也许在这儿能混到不要钱的晚餐!” “干!”我飞起一脚却没有踢中这小子的屁股。 悍马跑在开阔的大道上,不断有尖叫着的车辆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去侵略别人,这机会对于佣兵来说可不多见。 “不抓紧机会享受,上帝会惩罚你的!”飞驰而过的军车里传出的叫声被风声带得模糊起来。 “我靠!”水鬼掀开天窗钻进车顶的机枪堡垒中,拉动M2HB的枪机冲前面的军车开了一枪。要知道重机枪便是反器材步枪的前身,点50的大口径很轻易地就将对方车顶的堡垒掀上了天,吓得对方立刻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车内的人纷纷跳出车厢,站在车旁看着车顶叫骂。 “多吹风不会晕车!”我们的车缓慢驶过他们车旁的时候,天才探出车窗冲着那群家伙叫道。 “靠!疯子!” “神经病!”一群人捡着自己能摸到的东西向我们的车子扔来。 我们大笑着把他们抛在身后,水鬼一直是执行水下任务的,没想到在陆上也这么“神勇”。 “没想到,你和屠夫一样神经!”我碰击水鬼的拳头表示支持后笑道。 “你要是在水下见到我,才能明白我有多疯狂!”水鬼露出他手臂上的疤痕横在我面前。 “细小的三角形啮咬痕迹!”我看了一眼遍布的疤痕道,“食人鲳?” “没错!”水鬼指着自己的后背笑道,“巴西马巴格罗索,12名队员,只有我从‘水鬼’的追食中逃出来了。你应该看看我的后背,每当水流从疤痕的缝隙滑过,我就兴奋得直发颤。” “所以你得了这个外号?”我见过这种恐怖的东西,一头羊5分钟便会被它们吃得精光,一个60公斤的人如果被食人鲳吃光,也只需要10分钟时间。 “我的幸运绰号!”水鬼满足地看着我,“每当我听到别人提到我的绰号,我就会想起自己有多幸运。” 看着他既满足又痛苦的样子,我知道他也明白,能从湖里爬上岸,是因为有11名同伴为他拖住了食人鲳。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提到自己的痛处。 我还没来得及询问原因,车子便已经到达了基地,大家鱼贯而出离开了车厢。眼前军事基地的样子大出我的意料,一群包着头的伊斯兰教徒正在基地门口进行抗议。有些巴基斯坦人认为阿富汗做得并没有错,甚至还有人把拉登当成英雄。跑来示威说明这些人已经很温和了,没有向里面扔炸弹就算不错了。 看着被堵在门口进不去的军车,再看看站在门口维持秩序的卫兵,显然没有人敢使用武力对付这些人。 “怎么回事?”我奇怪地问水鬼。 “不知道。我们出来的时候这些人还没有聚过来。”水鬼正说着,背后传来刹车的声音,刚才被我们轰掉车顶的佣兵追了上来。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是要打架。 “玩玩?”狼人冲着那群人阴险地笑笑。 “来呀!怕你?”一群人便扑了过来。两伙人便扭打在一起,不过这些家伙明显只是普通的佣兵,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我扛着的枪都没有放回车上,用一只手便摆平了两个瞄上我的家伙。 原本正在看着前面示威的佣兵们,听到响动纷纷掉头回来看热闹。不过,很快大家都被挑起了好斗的本能,不知谁开的头,整个场面瞬间便升级为上百人的大混战。最后连示威的群众都不再向基地内的大兵示威,反而凑过来指指点点地看起戏来了。等到基地的宪兵冲出来的时候,反倒是最先打起来的我们几个笑呵呵地从让开的大门进了基地。 进到基地才发现,原来这个基地并不大,前面住的全都是佣兵。只有少量的美国大兵进驻,基本都是进行后勤供给的宪兵。后面则是一个空军停机仓库,停靠的是提供军事运输的飞机。 里面没有美军正式的地面作战部队,也没有明确地挂上美国国旗,整个就是一黑基地。 一进基地里面,我就看到在飞机场边上有两辆巨大的拖车。那东西我挺熟的,是天才的移动实验室,以前我们经常坐着这个东西到各地去试验他新搞出来的武器。于是,我就径直地向那里走去,走了没多远,便看到骑士和一个美国军官还有两名东方人走了过来。 “刑天,你来了。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三位是肯特上校、堂本上校和叶山上尉。”骑士给大家分别介绍认识。我看着两名日本军人,奇怪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日本的宪法规定是不允许现役军人到海外执行任务的,但是首次介绍佣兵的话,一般是不会介绍军衔的。因为佣兵的军衔水分太大,像我这种非正规军出身的也能混上挺高的军衔,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敬完礼分别握手示意后,骑士说出了一句令我大吃一惊的话:“美军给我们在阿富汗的任务,就是保护堂本上校和叶山上尉的难民援助统计队不受伤害。” “什么?让我保护日本军人?”我瞪大眼睛看着骑士,仿佛是在看一个脑子进了水的白痴一样。 TPG1狙击枪 口径点223 Rem,点243 Win,点308 Win,点300 WM,点338 Lapua 枪管镂纹加重枪管 枪管长660mm 空枪重8.815kg 全长1186mm 弹匣可抽式取弹匣 扳机力60.0~130.0g 枪体材料可调整合成材料 第十九章 窝囊! 第十九章 窝囊! “没错!”骑士肯定地看着我。 “为什么?”我在狼群这么多年,还没有接过保护日本人的活计,通常队长在安排这类任务的时候,会善意地避开我。 “根据新的日美联合作战计划,日本不仅仅负责美国军队在反恐战争中的后勤和搜救工作,还将在必要时给美军提供战斗援助。日本国会要用难民援助统计队的工作情况来评估日本出兵的安全性,并以此来测算将来派兵参战将会遭受攻击的可能性。”肯特上校看着我奇怪地说道。 我一把拽掉头上的包巾,露出鲜红的中国国旗说:“这样,日本自卫队不就从以前的辅助力量变成战斗预备队了吗?再过几年,日本是不是就要直接参战了?”看到我头上的文身,三个陌生人都明白为什么我的抵触情绪这么大了。两名日本军官不约而同地看向骑士。骑士没有言语,冷冷地看着我,那是上级看下级的眼光,不用张嘴就知道他的意思是:闭嘴!这种情况我明白,骑士作为副队长,我应该给他点儿面子。没办法,我只好站直敬礼道:“是,头儿!” 两个日本人带着胜利的微笑鞠躬致意,然后和肯特上校离开了我们。 “刑天,”骑士抢在我张口之前示意我不要说话,“队长和我安排你接这个任务,就是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你对日本有多么仇视,都不应该左右你的判断力。作为一个冷静的军人,你应该迈过这道坎儿,我相信你会想通的。记住我的话:如果势不可挡,就推波助澜!” “怎么不让黑日来干?”我记得日本是有佣兵队伍的。 “日本国会当然知道自己国家的佣兵,如果由他们保护,一旦发生了冲突,不就成了针对全体日本人的战斗了吗?那还怎么以外国战斗人员对日本援助人员没有恶意来通过法案?”天才扯扯我的袖子说道,“有我们这些外国人参与,可以把责任推给我们嘛!笨!” “那我不成了为日本出兵海外开路了吗?”我指着远处两名穿着便服的日本军人道,“老子挂了还怎么有脸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怎么有脸见战死沙场的百万英魂?怎么……”我话还没说完,便被其他几个人给架走了。 “得了,得了!”狼人架着我的右手,刺客架着我的左手,水鬼从后面抱着我的腰,一溜小跑将我从两名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日本军官面前扛到了拖车附近。 “刑天,你可不要乱来,不然我们可不放你下来!”狼人把我身上能摸到的东西都卸了下来,然后指着我的鼻子说道。 “我不乱来。”我心平气和地说道。他们三个相互对视一眼,摇摇头不但没放开我,还摸出塑料手铐把我给铐了起来。看他们那副“你小子没说实话”的表情,我差点儿被这群太了解我的浑蛋气死。 “靠!有完没完了?我说让你们放开,就他妈的放开。都他奶奶的是贱人,非得让老子骂你们两句才过瘾是不是?”我运足了气力一挣,套到我手上的两道塑料手铐当下便被崩断了。我摇摇膀子甩开身边体格最小的刺客,腾出一只手伸到屁股后面抓住水鬼的腰带,一使劲把他扔出去两米远。狼人看自己是摁不住我了,只好松开了手站到一边。 “刑天,你想想,这种事,你不干也有人干。日本出兵海外是铁板钉钉的事,亚洲各国政府都拦不住,你叫两句有屁用呀。”天才和骑士说完话,跟在我后面走了过来。 “那老子可以眼不见心不烦!”我气呼呼地看着几个人远去的背影,恨不得抢过狼人手里的枪,把那两人的脑袋打爆。 “要不说你笨呢!”天才掏出电子解锁器对好密码打开了拖车的门说道,“你这么恨日本人是因为日本侵略过中国,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侵略中国的老兵还能剩下多少?你们中国人一直抱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生存下去,这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我不恨日本的平民,我只是讨厌日本政府的态度。这么多年了,怎么没有人指责德国人?”我扒扒头气呼呼地说,“人家做得好,钱赔了!跪下了!什么事都做得让人没话说。看看日本政府那狗改不了吃屎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么恨日本人,你对日本了解多少?政治、经济、历史、地理、人文,还有……军事……”天才从拖车里拿出一个遥控器打开开关,从车里跑出来一个小小的履带机器人,它荷枪实弹的样子看着挺逗。 “我看见他们就恶心,还了解个屁!”眼前的小机器人跑来跑去、翻箱越栏的样子显得挺厉害,只是上面的M60轻机枪让我看着有点儿不习惯。我不习惯被枪口指着,即使是被一堆铁控制着。 “看看,看看!”天才停住手里的活儿看着我,“你一个常年在外国跑的佣兵都不了解日本人,你让常年窝在办公室里的中国军政人员怎么了解日本人?怎么评价中日军队的差距和优劣?就凭一纸模糊的数据,几次不成熟的军演,加上无端的推算?算了吧!我通过网络到中国去逛过,你们的网络安全就不如日本,电子技术还有待加强。” “我……”我想到中国军队那些天天只顾强调练习五项全能的基层军人,想想这几年在世界上的见闻,再搜索一下自己脑海中对日本军队的印象,也觉得天才说的有几分道理。 “你不妨就跟着日本人的部队看看,观察一下日本军队的建制如何。这次来的人员还挺齐,海军、战斗部队、工兵、医护,干什么的都有。没事儿你也可以写篇心得体会什么的给你哥看看,证明你的佣兵也不是白当的。给自己捞个拥军爱国的好名声嘛!”天才对于某些方面总是比我看得透彻。 “我女人刚给我擦的皮鞋,看让你们给踩成什么样子了!”找不到话说的我拽过刺客的帽子把军靴上的鞋印蹭掉,招来刺客一记飞腿。 最后在一帮人的冷嘲热讽中,我上了天才的拖车。车里全是各种特殊装备和天才的机房,据说这些东西运来的时候,曾有几批情报人员打过主意,结果都被狼人他们教训得很惨。看着那个如同月球车一样的机器人跟着我们一起进来,我有点儿恼怒地说道:“机器人上装什么枪呀?还是荷枪实弹的M60,有什么用啊?” “要是碰到不明爆炸物或狙击手,人冲不上去的时候,你就明白我的‘小铁马’多有用了。你个王八蛋,我给你们的什么东西没用过?五年前就给你装备的防弹服都淘汰两代了,可现在美军还没穿上呢。”天才原本正常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两个调,他最受不了的便是有人诋毁他的作品没用了。 “不明爆炸物?”我一愣,这几天在教堂里,一直没接收队里发的时事信息。 “你不知道?”其他人也挺意外的,指着外面说道,“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附近出现了生化攻击,类似‘埃博拉’病毒,死了不少人了。” “阿富汗还有生化武器?”我这回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这都不知道?我们来这里不参加前线战斗,就是以日本难民援助统计队为掩护,负责武器搜索任务。”狼人在如同台球桌一样的仪器上一按,从桌面上交叉射出无数光线,在空中交绘出一幅阿富汗的立体地图。 “三维显示?”我指着空中的图像问天才,“这是什么时候开发出来的?” “年初吧。”天才没在意地说道,“你不知道吗?在平民大众刚使用上彩显的时候,军用液晶技术便已成熟了,只不过没有向世人公布而已。这么多年了你都没发现,我们是生活在超前20年的世界中吗?” “没注意。”我傻傻地说道。 “你不会不知道,因特网是军用网民营化的结果吧?”天才原本准备给我讲解地图上标出的亮点,听到我的回答意外地停下手,扭头看着我说。 “这个当然知道了。”我学计算机的当然知道这个。 “这不就结了。”天才又扭过头去切换空中的三维图像说,“再过20年这种技术才会在大众间普及,有机电致发光显示技术(OLED)还有好几代在那儿排着呢。” 以前我光知道,我们使用的武器和军用设备都是世界一流的,有的甚至是试验性质的,没想到,全世界用的都是我们玩剩下的东西,这让我的虚荣心小小地满足了一下。 “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我奇怪地问。 “你以为我一个人就能搞出这么先进的东西?”天才切换到一个小场景上,指着一个山口说道,“就这里。病毒就是从这里开始扩散的,军方已经采集好样本去分析了,估计结果很快就能回来。本来美国人是想在10月前开打的,不过被这一吓就不敢了。如果阿富汗真的有大规模杀伤武器,美国人可冒不起那么大的险。” 我记下他给出的坐标位置,不经意地问:“美国人给你这么先进的东西干什么?你不是还被他们通缉吗?” “我有特赦令呀!你忘了?说起来还欠你人情呢。”天才笑嘻嘻地说道。 “噢,那你可要给我做牛做马才能还清了。”我把资料下到自己的超微电脑中,等过一会儿自己看,然后抬起头看着这台三维显示器,“不过我也不是那种人了,你把这个显示器借我用用就行了。” “干吗?”天才意外地看着我说道,“不是我小看你,就凭你的本事,能玩转这东西就不错了,要它干什么?” “看A片呀!”我指着空中显示的阿富汗难民说道,“你看,它显示人体可比液晶的逼真多了,看A片一定合适。” “我靠!80多亿研发出来的东西借你看A片?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天才要不是顾着毁掉机器赔不起的危险,他手里的扳手早就砸过来了。 晚上躺在军营的木板床上,听着外面车厢里不断传来的叫喊声,我恨不得拾起床头的手雷扔出去,彻底消灭噪音的来源。 边上的刺客在整理自己的装备,我发现他竟然在整理以前AMP公司送过来的DSR NO.1狙击枪。 “我记得你不喜欢这支枪的!”看他整理装备,我也忍不住起来再一次检查自己的东西。 “阿富汗是个尝试新鲜事物的好场所,天才做了重新改进,让我帮忙检验一下。”刺客把子弹压入DSR那奇特的弹匣中,扭头看着我说。“你为什么不换支枪试试?阿富汗这场战争没有任何悬念,背着PSG翻山越岭不是聪明的选择。” “我不是第一次背着PSG翻山越岭了。”我笑着说。我武器筐里的狙击枪都堆成山了,上市的、没上市的都有,但我很少换枪用。 “多带两支,就像去打猎!”刺客笑着拍拍身边准备的武器,一排排家伙放在床上,简直像是武器测试员的工作台。 “我杀人不是为了取乐。”刺客的样子就像阿富汗没有人,有的只是各种动物等着他去猎杀似的。 “既然杀戮无法回避,那么如何从中寻找乐趣,才是个保持工作积极性的良方。”刺客的座右铭总是那么不带人性。 “我不是你,你是个疯子!”检查好备用枪支后,我开始擦拭我的军刀。 “你一定越来越嗜血,只是自己不愿承认罢了。”刺客整理好装备,关掉大灯躺在床上,偌大的军营被我们俩的床头灯照得有点儿冷清。不知是刺客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边上黑森森的床铺让我想起了原本应该躺在上面的战友,一股寒意蹿上了心头,我禁不住打个冷战。我好久没有言语,脑子里不停地浮现出自己和孩子们一起度过的日子,想到那如同冲净自己罪恶的泉水,想到和我告别的幻影。 “你相信我们能得到救赎吗?”我呆呆地看着枕下露出的刀柄,突然不自控地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等看到刺客投来的惊异眼神时,我恨不得给自己两记耳光,我这不是犯癔症嘛。 “当然可以!”如果有什么比我刚才无意中漏出嘴的话更让我吃惊的,那便是刺客的回答。 “真的?” “当然!当一颗子弹击穿我们心脏的时候!”我刚刚支起的身子被刺客一句话砸回了床上。 “那不是我想听的。你这个笨蛋!”我拽过一个枕头扔过去,引起刺客的一阵讥笑。他明白我想听什么,但他就是不说。 “没有希望的人死的时候才不会痛苦!”刺客趴在我耳边不停地讲些我不爱听的话。如果有人能做到他所讲的事,那这人一定比死人还不如,死亡对他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在刺客的聒噪声中,我慢慢地进入了梦乡。梦中我拒绝了狼人伸出的手,回到了爱尔兰的教堂,带着小朋友们幸福地生活着。我们野餐,我们游戏,我们说,我们笑,我们在一片阳光和鲜花中奔跑,直到我被东西绊倒在地。等到我爬起来看清地上的不是树桩,而是快慢机少了半边身子的尸体时,我才一身冷汗地从睡梦中惊醒。 “做梦了?”正在穿靴子的刺客抬起头看着我问道。 “没有!”我睁着眼说瞎话。 “医生的电话号码就在你的手机上。”刺客穿好衣服出去训练了。我也迅速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坐在床上掏出手机翻到医生的号码,犹豫着是否要向他咨询一番。 “刑天,来玩球。”我正在犹豫的时候,窗外传来狼人的叫声。我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把手机丢到床头,快速地跑出了屋子。 出了门刚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我就感觉自己的心情没有那么矛盾了,可是抬头看到基地停车场上十几辆漆成民用色、画有红十字标志的日本73式军用吉普正跟在领队的巴基斯坦卡车后面温车。看着车上的膏药旗,我刚舒展的心情又窝成了一团。 一排日本军人端着模仿比利时FN公司的FNC 5.56毫米步枪生产的89式突击步枪,正在为检查车辆的工人警戒。我扭头扫视一下身后,回过头向正在打橄榄球的狼人问道:“那群小丑扛着枪防谁呢?” “不知道。我起来时他们就已经站在那里了!”狼人把橄榄球一个长传扔给我,球刚入怀,我便被一个追随而至的家伙一个凶狠的擒抱扑倒在地,球撞飞了出去。结果一群人还不放过我,一个个扑上来堆起了人塔,将我重重压在下面,不知哪个浑蛋还在我脸上踩了一脚。 好不容易人们散去了,等我站起来时已是全身脚印,刚才洗的澡白费了。 “怎么样?过瘾吧!”狼人跑过来凑到我身边,拍拍我身上的灰土笑道。 “还好。”我心不在焉地说道。 “你怎么了?”狼人贴着我的脸,顺着我的眼神望去,看到那群精神焕发的日本兵后,会意地笑道:“看样子训练有素!应该有战斗力,所以我们这会儿的任务不会有很大的困难。” “这正是我担心的!”从心里讲,我宁可艰苦作战。 一场橄榄球打下来,我是毫无劲头,满身臭汗,被狼人骂了不知多少回。回到屋里,我便在掌上电脑上写道:“初步观察:从装备上看,日本军队已经达到世界一流水准;从素质上看,日本军人具备现代化战争所需要的各种技能;从制度上看,日本军队纪律严明,体制完善;从精神上看,充满斗志;从经验上看,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缺乏的。” 我心情不好地合上掌上电脑,手指不由自主地摸过额头上布满弹孔、拖着浓烟的国旗,感觉着上面布满的汗滴,心里不禁说道:“日本又站起来了!” “刑天,怎么不换衣服?你想带着一身汗臭出发?小心我不让你上车!”天才换了新的机械腿后,走路越来越顺了。 “噢。”我默默走进洗澡间,匆匆洗个澡便跑了出来,扛起背包走向了车队。 从营房到悍马车只有百米远,我却好像走了上百年,顶着那群日本兵的目光,我仿佛感觉有千百人戳着我的脊梁骨骂着,听不清骂什么,但每个字都如烙铁一样炙烤着我的良心。 坐进了车子,看着不远处基地大门口的横木,我不禁扪心自问:我真的要保着日本人出征? 来不及做出结论,车子一晃便冲出了基地。我眼前一黑,脑中跳出几个惊叹号。我真的保着日本人出征了! 第二十章 圣洁的土地 第二十章 圣洁的土地 “我们日本的快速反应部队除具有反应速度快、攻击火力强、机动距离较远三大特点外,还具有组织体制现代化、装备武器现代化、战法现代化……”我坐在悍马车顶,眼向前看,但枪口指着身后,透过防尘护目镜上的小屏幕看着自卫队军官向落后的巴基斯坦引路军官炫耀自己军队的现代化装备。从巴基斯坦引路官羡慕的眼神可以看出,他的口水没有白费。 不可否认,日本军队的现代化程度和战斗力都是不容小觑的。那个战败后便躲在美国身后的娘娘腔,已经羽翼丰满到可以单飞了,至于何时会变回一只残忍的秃鹫,这是任何人无法预料的。 “这是我们的JMPQ-P13型迫击炮定位雷达,它可以发现处于准备发射状态的迫击炮,并可以精确测算出炮弹角度和弹着点。我们不用担心任何意外打击,后面那辆卡车是我们的第三代化学防护除染车,即使碰到生化武器也没有问题……”那位军官仍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我不禁感到奇怪,按道理说军人是有保密条例要遵守的,他说得这样仔细,简直有泄密嫌疑。 虽然我恨他们,而且这次行动带有一定的炫耀性质,但光是看这一队轻装的快速反应部队所能装备的各种仪器,我就不得不佩服日本科技的发达,基本上美国有的日本都有。 “你看后面那辆像大型麦当劳贩卖车的雷达,他们怎么能带着这么大的东西爬阿富汗的群山?”天才从车里钻出来,他说跟来只是玩玩,但我觉得他一定另有目的。 “你有什么更好的玩意儿?”我知道他说这话一定有原因,也许他就是在等我这一句。果然话音没落,他便兴冲冲地扑了过来。 天才扑过来趴在我身上的样子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公路两旁的路人。一旁的巴基斯坦军官尴尬地低咳两声,掩着嘴低声向我们警告道:“在伊斯兰教中,同性恋是不被允许的!” “靠!”我差点儿被他的话呛到车底下,正想一脚踹开天才,护目镜中的镜像却让我打住了这个念头。只见眼中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波动的景象,如同在水下看天一样的感觉,任何动静都会在身旁引起一道道波纹,如同向水面投入一块石子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我立刻四下张望着,任何事物在我眼前都成了留痕的水波。 “这是我开发的弹道系统,只要有人打冷枪,子弹经过的空间便因冲击波而引起震荡,你就知道子弹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根据电脑预测就能知道它要落向什么地方。”天才得意地指着我腰间的小盒子说。 “狙击手测算系统?”我见过美国兵装备的这种设备,但那东西如同一门迫击炮大小,要两到三人共同操作。 “最新型!”天才拍拍我的头盔,引起我眼前一阵剧烈的晃动,“这就是雷达!” “怪不得我觉得这东西又重了些,如果我得了颈椎病,一定要你负责给我医治。”水鬼的军车和我们的并列在一起,两辆车像情侣一样“亲密无间”。 “我们这些人越来越不好混了!”刺客拍拍胸前挂着的狙击枪,对天才比了比中指。 “我最大的梦想便是用电子机械代替活人,这样战争便不会有人员伤亡。”天才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就像他跟上帝一样伟大。 “战争最后的胜败仍取决于有生力量的损失,机械人阵亡再多不会让人觉得伤心。”那名日本军官也懂法语,插言道,“所以用全力消灭敌人的肉体才是战争的真谛!” “啊哈!”狼人他们对我报以一声遗憾,看着那家伙的模样,我心中不由得泛起阵阵寒意。 如果换了旁人我还有兴趣和他争论一下,但是看着那家伙胸前的膏药旗,我选择了沉默,扭过头掏出手枪装上消音器,对准天空开了一枪。一道冲击波穿透层层圆圈,画着弧线落在了电脑预测的着弹点周围。我察看过数据后,对天才说道:“有误差!” “当然,还要设定风向、风力、温度和湿度等相关因素。你是狙击手,你应该熟悉这些东西。科学一定有误差!”天才又在我头盔上摸了一下,眼前的画面顿时变得五彩缤纷起来,各种色彩标示的干扰因素纷纷出现在视屏内,画面开始出现延迟和跳跃现象,不一会儿我就感觉脑袋开始膨胀起来。 “微型芯片仍无法代替超大型计算机,完全地实时进行预测仍无法达到。软件是思想的体现,它总是走在硬件的前面。”天才遗憾地耸耸肩。 “这东西全面装备军队要多长时间?”我很庆幸这东西的实战价值仍没有它的科技含量高。 “这仍是个未知数!”天才说道,“这只是试验品,仍处在设计阶段,也许十年二十年,或更久。” “这可是好消息!”我收起TAC-50抱在胸前笑道,“我活不到那么久。” 巴基斯坦西北的托尔哈姆边哨站是我们的目的地,而要通过的部落区则是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那里聚集的是如同氏族一样的伊斯兰信徒,大部分是同情甚至支持阿富汗的原教旨信徒,前两天就发生过路过的军车和外国记者被袭击的事件。 “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我指着身后跟在队伍后面的美国军车和数辆奔驰G越野车问道。 “美国撒侨武装和……”刺客手搭凉棚看了一眼笑道,“和一些记者!这可是世纪乐事,他们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撒侨?”我瞅了瞅那些看上去很生嫩的美国兵,看样子是海军陆战队的新丁。 “没错。美国政府已经呼吁美国国民离开巴基斯坦,并撤离非主要外交人员。接到相同通知的还有在印尼、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国的美国人。”天才摆弄着手里不知名的仪器说道,“分散于各地的美国公民现在充满了危险。” “那包括……” “世界任何地方!” “哈哈,那美国人可是有得忙了。”我喜欢听到关于美国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幸灾乐祸地笑了。 正笑着,一旁的巴基斯坦军官突然伸手阻止道:“不要笑了,我们已经进入了部落区。任何车辆都不要离开主道,跟紧前面的开路军车。” “为什么?”日本军官奇怪极了。 “部落区是一个特殊的地区,联邦政府都没有法律管辖权力。这条主道是连接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战略公路,当地驻军多少有些权力,但在这条主道之外,发生抢劫、绑票甚至杀人事件,当地政府乃至联邦政府都无权过问。这个国家的600多条法律中,只有44条在部落区适用,其他一切由部落头领说了算。”巴基斯坦军官面色凝重地解释道。从他头顶冒出的冷汗可以看出,他很害怕。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中央政府在自己的土地上没有任何管辖权,这一下子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放眼四下张望,我发现由于气候和地理原因,民宅是清一色的土坯房,山上山下满眼土黄,几乎没有其他色彩。部落里的房子窗户极小,其中也有几处豪宅,院墙高达三米,长有百米,看上去有点儿像中国的看守所、小型监狱。透过紧闭的大门,我们看见这些豪宅里一般都停着数辆高级轿车。军官告诉我们,这些都是毒枭的深居之所,别看外面其貌不扬,里面游泳池、网球场等设施一应俱全,佣兵和护院少则几十人,多则上百人。许多美国通缉捉拿多年的恐怖分子就藏身其中,还受到英雄式的崇拜,政府就是拿他们没辙。 村落之间还有许多大型简易的露天市场,这里是走私的天堂。各类武器弹药、毒品和酒都可以在市场里买到。部落区实行的是全民皆兵,不少行人肩上都扛着冲锋枪。在这里,我还看到大量的藏羚羊皮公然悬挂在摊位的架子上,印度和这里是藏羚羊皮最大的转销地。这条开伯尔公路便是通向托尔哈姆的唯一道路,但关卡被山峰挡住了,无法看到那里的具体情况。在蜿蜒的公路两侧,部落里构筑了碉堡等工事,架起了机枪、大炮,对准一切敢来打扰他们好事的外来者。 我打开热能探测器,看到山峰另一面有巨大的热源聚集,如果那是人体散发的,那么这么大规模的热量表示的数字不是我能猜测的。 随着路边持枪民兵数量的成倍增多,日本军人也开始紧张起来,不断地把车上的机枪转来转去。军车上加挂的反坦克导弹外盖也都打开了,露出里面橄榄球状的弹头。 正当我欣赏路边的奇异风景时,从后面赶上来一辆大卡车。上面站满了纱巾包头的女人和两个持枪的男子,几个手持改装过的AK74U冲锋枪的大汉站在驾驶室外冷眼看着我们呼啸而过。但车子没有走多远便在前方岔路口停住了,边上几个扛枪的民兵走上去,几个人围成一圈争论起来。 “前面是怎么回事?”我向后面的巴基斯坦军官问道。 “是民兵设的关卡。”那名军官正解释着,我们已接近了那辆卡车,我也看清了那个奇特的关卡。几个扛枪的农民,一根横在路中间的麻绳,一沓厚厚的钞票,这便成了一道简易的关卡。 几个满脸胡子的民兵,看到我们的大队人马竟然没有任何恐惧,还指着我们不断地说着听不懂的方言。 “他们说什么?”狼人和我下了车看着面前的几个民兵。 “他们要我们交过路费!”军官的话引起我们几个一阵大笑,就这几个人竟然还敢当路霸。 “啾!”狼人向车顶扶着重机枪的水鬼打了个呼哨,指着几个民兵说道,“干掉他们!” “别!”军官吓了一跳,赶忙伸手阻止我们,紧张地说道,“这是部落首领下的命令,如果我们打伤他们,便会遇到自治区域所有武装的袭击。” 边上的卡车主人似乎和民兵达成了协议,交了一笔钱后,民兵松开手里的麻绳,那辆车才重新上路。 “那是人贩子,这些女人是部落战争的‘战利品’。她们将被卖给50公里外的边境省首府白沙瓦的皮条客。”边上能听懂这里方言的日本翻译向我们解释道,“那名哨卫说,这些男子是奥拉卡扎部落的,而这些女人可能是伊斯瓦特或马尔丹的。” “在巴基斯坦买卖妇女是合法的?”我看着边上脸色难看的随行军官。 “不合法,这是部落的习俗。”他无奈地说道。 “我们是为了友谊和提供帮助的。”政府的军车没有被刁难,但日本人的车子却被拦了下来。看着那个民兵小头目搓动的指头,那名日本军官光火地解释着,但别人根本不为所动,仍继续着那个国际性的手势。 “我们是日本人,是朋友……”那名军官扯着胸前的国旗指手画脚地叫着,“军人出来执行任务,怎么会带钱?”他的话让我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钞票,我们总是会在身上带点儿钱,因为有时候这东西比子弹更有威力,还能省掉不少麻烦——就像现在,这群军人还是见识短了点儿。 后面的美国军车似乎等得不耐烦了,驱车从侧面赶了上来,停到我们车旁,几名抱着M4的士兵跟在一个少尉的身后下了车。吸引我目光的是其中有三名女兵,一名是拉美裔白人,一名非裔,还有一名是身材娇小的亚裔。奇怪的是,只有这名亚裔女兵抱着的是M16A2步枪,一米长的枪身和她的身材很不成比例。在直接战斗部队中见到女兵,是我在非洲外第一次见到。事实上,拥有17.7万女军人的美军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各军兵种中有大量女军人在不受任何限制地服役,这一情况在其他国家的军队中都很稀罕。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名少尉上来向巴基斯坦军官敬礼后询问道。 “有人收买路钱!” “什么?”那名美国军官更是诧异,盯着那名巴基斯坦军官追问道,“民兵劫住政府军收钱?” “他们是自治的,这是他们的权力。”巴基斯坦军人并没有去帮日本人,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 “真他妈的操蛋!”美国大兵和狼人同样拔枪便要向前冲,不过同样被巴基斯坦军官拦住了。巴基斯坦军官指了指不远处石块堆成的堡垒里成排的RPG-18火箭筒,以及更远处的NSV-12.7毫米重机枪。 “那怎么办?难道要交钱给他们?”美军少尉叫道。 “只能如此。”巴基斯坦军官尴尬地说道。一群人都笑了,从没有听说有人敢找军车收费的,这次倒是开了眼了。 那些民兵开始逐辆敲车窗向车内收钱,日本军官最后只好妥协。看着日本军人一脸诧异地盯着伸进来的手,我怎么看怎么想笑。为了加快速度,最后二十几辆车子都摇下了玻璃,伸出一只捏着钞票的手,看样子有20美元左右。那个美国少尉看日本人都交了钱,最后咬咬牙也掏出一笔钱扔给了那个民兵。因为他们知道这里的民兵只是要钱而已,已经算是好说话了。更偏远的山区的文盲笃信极端的宗教思想,他们将美军视为危险的“侵略者”和“占领者”,这些人虽然见钱眼开,给了钞票便放行,但不代表这些人对美军有好印象。 不一会儿,那个收钱的民兵便走到了我们近前,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们。本来这点儿钱给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可是看到日本人气愤难平的样子,我升起了竞赛的心理,就是不想和他们一样付钱。看着这些人肩上背着的中国产的56式和81式突击步枪,我突然想到,中国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支持和援建巴基斯坦,我也许能利用中国人的身份讨到点儿好处。于是我便取下头盔露出脑袋上的五星红旗文身,指着身后的两辆军车说道:“我是中国人,中国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个民兵看了一眼我头上的文身,又上下打量我几眼,笑呵呵地拍拍我的肩膀说了句什么就向前走了。我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看到那个日本翻译恼怒地离开便够了。其他人则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民兵背影,纷纷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我得意地享受着这一切。 “唐唐,早知道中国人的车不收钱,你应该告诉他,你也是中国人!”我刚准备带着胜利的收获钻回军车时,意外地听到了那名黑人姑娘的抱怨。我扭头看过去,发现她抱怨的对象就是那位亚裔姑娘。 “我不知道这些!再说我已经拥有绿卡,正在申请美国国籍,三年兵役后我便是美国人了。有消息说,过了年,美国总统将会发布命令,批准持绿卡的现役军人立即申请公民身份,取消三年等待期。所以我申请到公民资格不会比你迟的,妮可·肯特!”那个女孩的英语听起来很别扭,应该是新移民,不过言辞很锋利。 “中国人?你来自哪里?”我用中文遥问那个女孩。 “高雄。”女孩儿因被队友抱怨而心情不好,回给我一句便甩上了车门。 台湾人!想到这里我笑了笑也上了车,看样子小姑娘在军队中待得并不愉快。种族歧视在军队中是很常见的事,现在因为黑人影响力的扩大,矛头已经转向了族群较小的亚裔和拉美裔。 美军小分队在交了钱车轮碾过那道麻绳后,便直奔边境省首府白沙瓦。那里聚集着数百名国外记者和一些美国外交官员,那便是他们这次任务的使命。 我看着旁边车上仍气愤不平的日本兵和惊魂未定的红十字会的协调人员,再次感受到了国家给予他的人民的支撑。美国人也许在日本、欧洲备受青睐,但到了中东和非洲等第三世界,就没有中国吃香了。几十年的援建工作建立的深厚友谊,为中国人提供了便利的工作环境。 头上数架B-1B“枪骑兵”和B-52“同温层堡垒”轰炸机在一队F-16“战隼”的护航下轰鸣着从我们头上掠过,引得路人纷纷引颈观看。 “战争开始了!”巴基斯坦军官惊叹道,“没想到这么快!” “不,这不是轰炸队形。看样子只是迁移机场而已。”水鬼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埋下头继续嚼他的烟草。 “我们巴基斯坦只给美国提供非战斗机场,它们是要飞到乌克兰去。”巴基斯坦的军官赶紧解释。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部落区的毕竟都是同一民族,他们都是以同胞兄弟相称,虽然迫于美国的压力和政治许诺提供了基地,但仍对外宣称不会给美国开放用于直接战斗,不过听说CIA和NSA(美国国家安全局)倒是来了不少人。 军车顺着崎岖的山路爬上一座山坡,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远处左右两座大山挺拔雄伟,一片平原从中破土而出,簇簇绿色点缀其间。我坐在车上抬头望天,落后地区的天总是特别蓝,慵懒的阳光毫不费力地挤过清澈的天罩倾泻下来,在空气中映射出一片金灿灿的色彩。行驶在平坦的山路上,四周是一片不毛的荒野,天低路阔让人显得自己格外高大,有种顶天立地的幻觉。 公路穿过一座城镇,沿途各类商铺生意照常,身着制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放学回家,偶尔有几只山羊慢吞吞地穿过街道,让人觉得一切都很平静,仿佛逼近的战火只是大家的错觉。车队静静地前进着,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哗,打破这片宁静会让人有种犯罪感。 大约一个半小时的颠簸之后,我们便到了托尔哈姆的边哨站。居高临下的我看不到任何边界线,没有想象中的铁丝网,也没有木栅栏,目所能及的只是一些或清晰或模糊的民房。巴基斯坦军官指着前方说,前面是巴基斯坦的民房,再远处就属于阿富汗了。 所谓的托尔哈姆边哨站,其实就是一个小镇,国境线几乎是从小填内穿过。无数的难民正蜂拥而至,人数之众不仅将整个小镇填满,露宿荒野的营盘也将托尔哈姆围了个水泄不通。越是靠近小镇,关卡越多,众多的军警手持棍棒驱赶着阿富汗人。 “你能想象你的邻居明天就要被美国人攻击吗?”我正在为阿富汗难民之多而吃惊的时候,一只握着录音笔的纤细小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扭头看了一眼驾车冲上来的女记者,年纪25岁上下,棕发绿眼,高挺的鼻梁和颧骨看上去像高加索人,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健康但略显粗糙,手上戴着一只样式古朴的腕表,看样子已经年代久远。 “表很漂亮,手工的?”我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表。对付记者是佣兵的必修功课,因为毕竟我们的身份是见不得人的。 “对,瑞士产。杰丽·麦尔斯!”对方看我没有直接回答问题,收回录音笔,伸出另一只手问候道。 “你好。”我握了握她的手,但没有自报家门的欲望。 两次碰壁后,这名女记者知道我不是初出茅庐的雏鸟,便尴尬地笑笑,收起了装出的那副无知样,看着眼前的人流淡然地说道:“难民不少啊!” “是挺多的。”我看到这一望无际的难民营,便知道后面的这几车支援根本是杯水车薪。 “估计有7万吧!”女记者指着最大的一片聚集区说道。 “97000上下!”我目测了一下人口密度和范围,心算一下得出了个大概的数字。 “西南部的杰曼边境哨所聚集了更多的难民,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接壤处多为山岭,几乎没有实质的边境。据说现在巴基斯坦国内已经聚集了近百万的阿富汗人,战争就像瘟疫,不但带来死亡,更多的是恐慌。”女人看来已经碰了一串的钉子,但并没有回头的意思。 “最多的利益。”我笑着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美丽且自信的女人,“战争总是为了利益!不属于自己的利益!” “对,很透彻。看来,你已经在战场上打拼多年了。”女人拐弯抹角地想套我的话。 “看来,你是刚进入新闻界不久!”我说完定定地看着她,一会儿她便明白自己的小聪明又耍错地方了,讪讪地坐回了车内,降低车速重新回到队尾。 “新兵蛋子加新丁记者,阿富汗真的这么安全,让全世界所有人都认为轻易就能从这里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我扛着枪下了车,前面便是镇口的关卡,再走便闯进难民群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记者是新丁?”边上的日本军官凑过来问道。 “你知道一只百达翡丽(Patek Philippe)顶级复杂功能手工表要多少钱吗?”我看着身边凑过来的大兵问道。连狼人和刺客都好奇地挤了过来。 “多少?”狼人看看自己的三防军用表,我们狼群的表也是定制的,3万多美元一只。 “最低50万美元一只!”我的话音未落便引起一阵吸气声。 “量产的!”我补充的一句更是让一群人大跌眼镜。 “提前3~8年预订。”身边的人眼睛越瞪越大。 “那个记者这么有钱呀!”一群男人扭头色眯眯地看向站在后面远处的女记者,“还这么漂亮!” 我已经看到,这群雄性动物的眼中闪耀着大大的两个“$”符号。 “讲重点!”还是狼人了解我,知道我前面说这么多都是卖弄,后面才是重点。 “你们谁见过一个女人戴着1953年产的百达翡丽古董表上战场?她十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的钱。”我抱着枪看着远处的难民,那些人不少都带着枪,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些难民和我想象的颇为不同,看来百年烽火烙进他们心中的不安是死亡也无法抚平的。 “我们才不管她是干什么的,我倒是好奇你什么时候对女表这么熟悉。”水鬼伸手拉开我的袖口,看到我戴的也是同样的军用表,奇怪地问。 “我曾经给我妈买过一只。”我摸着手腕上的手镯笑道。 “多少钱?”刺客靠着车子看着我。 “不到700万!”我笑了笑,这笔钱是我花得最开心的。因为我送给父母的钱越多他们越担心,所以我费尽心机、想方设法地把钱换成我爹妈猜不出价钱的小东西寄给他们。 “咣当!”边上的巴基斯坦军官的头盔掉到了地上,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说,“你花700万买一只表?” 我发现这个军官很有意思,听说他在外国留过学,所以,既开放又保守、既不缺乏常识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上去很可爱。我又不好意思嘲笑他见识短,只好对他笑了笑表示肯定。 当我们停到镇外后,镇里面住的外国记者一窝蜂地拥了出来,对着我们大家拼命地拍照。我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佣兵便开始躲避,只有那群日本兵拼命地向前凑,不停摆出威武的姿势。而后面的巴基斯坦士兵则从车上开始卸下成盘的铁丝网,开车拉着,沿着国境线布防,进行隔离工作,并开始向下传达命令。紧接着便看到那些军队开始把难民向一起驱赶,并开始要求进入巴基斯坦的难民交出携带的武器。站在远处可以看到难民和军警为此发生了争执,但难民们由于要寄人篱下,最后不得不交出了护身的武器。我利用枪瞄的放大功能远远看到有些男人为了逃避缴械,还把武器交给了自己的女人,那些女人便将枪械放进了长袍内躲过了搜查。 日本的难民调查组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开始接近那些看上去并不友善的饥民,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前来入侵阿富汗的美国人,他们纷纷扯掉了头上的防尘巾或面罩,露出自己的东方面孔。而我们也不得已地跟着他们进入了难民的聚集营。9月份的巴基斯坦温度达到30℃上下,数万人聚集在一个干燥无水、尘土飞扬的谷地,他们的泔水、排泄物淤积在营地周围,范围之广让人误以为那里是一片露出底的泥潭。营中除了有数月未洗澡的逃难者外,还有被地雷炸残的伤患以及疫病患者。飞舞的蝇群挥动翅膀的共振声让人误以为自己住在机场附近,呛人的臭气让不少素爱干净的救援工作者干呕起来。 看着眼前衣不蔽体、瘦削孱弱的难民,他们的皮肤上布满了臭虫咬出的红斑,挠烂后发炎化脓成疖子。我想起了同样可怜的非洲饥民,只不过他们包在骨头外的皮是黑色的。 “生活是一种极可怕的苦役!”跟在我们身后的“富豪记者”小姐轻轻地低叹道。 “莎士比亚?”同行的摄影师接口道。 “狄更斯!”玩文字游戏是记者的爱好。 那些难民调查员在对每片人口聚集区进行了统计后,便分发一些糖果和零食给那些可怜的小孩子。而日本随行队员会在分发过糖果后再附赠一面小日本国旗,作为友好的证明。 “人们往往用至诚的外表和虔敬的行动掩饰一颗魔鬼般的内心,这样的例子太多了。”看到日本兵抱着枪看着小孩子们挥动日本小旗在难民营中嬉戏,我不禁说道。 “狄更斯?”那名摄影记者看样子很喜欢玩文字游戏,又凑了过来。 “不,莎士比亚!”我不理他尴尬的脸色,径自走开了。 第二十一章 救赎(一) 第二十一章 救赎(一) 所有的人都忙着工作,那名女记者寸步不离地跟在我们身后。我前面保护的是国际卫生组织的几名医生,他们正在为当地的卫生情况做鉴定,看他们难看的表情便知道不会好。我带着三名巴基斯坦士兵跟在他们身后,忍受着人群中投来的凶狠目光,看来我们不应该穿着美式制服来这里,也许换成法式军装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是干什么的?”麦尔斯小姐拉住一名巴基斯坦士兵,晃动着她手上的名表,指着广场营地中立着的一根棍子问。 “那……是确……定时间的。”三名士兵中只有一名英文还可以,但讲起来仍有点儿奇怪的尾音。 “确定什么时间?”记者小姐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道。 “邦克!”那名小姐明显没有听过这个词。 “什么是邦克?”记者的声音未落,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悠扬的声音:“安拉……乎……爱可拜尔。阿什哈杜……” “你们是卡菲尔,应该离开这里!”那三名巴基斯坦士兵听到声音后便扭头对我们几个人说道。 “他说什么?”记者和那些医生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甚至不理解“卡菲尔”这个单词怎么解释。 “邦克便是召唤,召唤穆斯林进行礼拜。那根棍子是用来确定礼拜时间的,伊斯兰教徒每天要进行五次礼拜,分为晨礼、晌礼、晡礼、昏礼和宵礼。”我看这时候不出来给他们解释一下是没有办法的了。那些士兵看来也是穆斯林,也要进行礼拜,“现在太阳偏西,物体的影子等于其本身的长度,是做晌礼的时间。另外,卡菲尔是异教徒的意思,他们进行礼拜,作为异教徒打扰了他们礼拜后果严重。我们还是退开些好!”我在非洲跑了多年,那里有很大一部分国家信仰伊斯兰教。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听说你是中国人!”那名女记者看着随我们同来的巴基斯坦士兵都加入了礼拜的行列后,好奇地问我。 “中国也有伊斯兰教,而且拥有很庞大的信徒群。”没有了那三名士兵的帮忙,我加紧了对几名医生的保护,但难民营所有的人都聚到一起礼拜了,连小孩子都跟去了,空荡荡的营区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危险。 眼前这群虽然一无所有但仍坚守信仰的忠贞信徒,一个个都满怀虔诚的神情做着圣行四拜、主命四拜、圣行二拜,就连那些已经饿得浮肿的人,磕头时仍非常尽职地伸展自己的身体。 “他们在干什么?”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指着正在以双手手掌轻拍地上的沙石,拍去灰尘,然后从左耳到右耳、从前额到下巴抹擦整个脸部的人群问道。 “在土净!”我拉下她指向教徒的手,看着他们再以双手轻扑地面,用左手擦右手及臂至肘骨,然后用右手抹擦左手及臂至肘骨后,说道。 “土净?”年轻女医生不理解地看着我。 “对,伊斯兰教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宗教,任何信徒在向神祈祷前,都要用水清洁自己的身体表示崇敬。如果找不到足够的水,也可以使用沙、土代替。”我又拉下边上其他对着礼拜人群指指点点的西方人士的胳膊。这也是我刚从书上看到的,现学现卖是我的一大优点。 “天哪!在中这么多人聚集的地方、如此脏乱的环境下,他们还用这种方法清洗自己?一定会生病的,一旦引起瘟疫,后果不堪设想!”那些医生都吃惊地叫道。 “有足够的水,他们就不会这样了。”我笑着拍拍正在记录我的话的年轻医生说道,“现在不是记这个的时候,你应该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看着这几个善良到发傻的援助人员,我笑了。 “他们都去礼拜了,你们统计的数据又要重做了!”我指着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野地,所有人都是随机坐在野地上,有的甚至没有毯子。晌礼结束后,所有统计的病人都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噢,上帝呀!”几个医生立刻仰天长号起来。他们手里厚厚的统计资料可是忙了一上午才得来的数据。 “顺便提醒你们,过不了三个小时,他们还要做晡礼,之后还有昏礼和宵礼。”我笑了笑,看着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核对资料。 “那我们怎么对症下药呢?”几个医生看着手里长长的名单说道。 “他们最需要的不是药,而是吃喝!”我对着简易窝棚中几个骨瘦如柴的孩子说道,“他们的病都是饿出来的。” 公路那边,在日本军人的帮助下,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刚将两车食物、200块毛毯和100顶帐篷卸下车。 大家看着边境上的军人和难民一起向麦加圣房方向跪拜,身边几十名各国记者纷纷抢拍这种难得的场面。这时,顺着我们来时的大路,一列车队拖着浓黄的烟尘尾巴奔驰而来,穿过边防军的防线时根本没有停顿,直接冲到了已经脱离边防军保护的记者群的旁边停了下来。下车的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那些新兵,后面的卡车上坐着很多欧美人,看样子,他们便是要撤走的侨民和外交工作人员。 这群人一下车便引起了刚做完祈祷的穆斯林的注意。美国人,将要侵略他们的敌人!不少阿富汗人紧张地将家人掩藏起来,而勇敢激进的年轻人则开始指着美国人叫骂起来。不少人拾起地上的石块扔了过来,虽然没砸到人,但让人心里颇有压力。 “我们最好回去吧,这里的情况开始复杂起来了!”激动的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人向这里指指点点了。 “好的。”愤怒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只要是成年人都了解这一点。那些连普通体质都称不上的科研人员纷纷抱起装备跑向刚立起的隔离网,准备穿过被重重把守的大门跑回车队旁边。 可是他们刚靠近隔离网就看到紧跟着美军车队之后又出现了一支车队,不过这次来的不是先进的越野吉普,而是落后的破旧大卡车。十几辆车上,数百名穿着民族服饰的是伊斯兰教徒,喊着宗教口号挥动着突击步枪向阿富汗这边开进。还有不少零零散散步行的人,沿着大路跟在车后向这里走来。站在高处向下看,约有数千名巴基斯坦男人,包括老人和少年,背着步枪、机关枪、火箭发射器、斧子和长刀,踏着坚定的步伐冲出尘幕,沿着自己认定的“圣战”之路前进。 远远地看着这么多武装人员接近边境,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家伙!这可是大场面,我们的战斗人员只有不足百人,这要是打起来,看巴基斯坦军方这副样子,根本指望不上。 为了以防万一,我拉住一名女医生便向远处跑,其他人则跟在我身后跑。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放弃近在眼前的关卡,而向远处的山坡跑,最后又都莫名其妙地躲进了一个铺满粪便的大土坑里,坑底更是大摊的难民排泄物。大群的苍蝇围在头顶上形成一片黑云,如果是平时,我绝不会不抹避蝇药便蹲在这片容易暴露自己目标的地方。虽然我不在意,但身边其他人就有点儿受不了了,那三名巴基斯坦士兵也露出恶心的表情。 “好臭啊,我们跑这里干什么?”那名女记者小心地站在坑沿看着我。 “他妈的下来!”我一把扯住她的裤腰带将她拽进了粪坑中,力气稍大了一点儿,将她摔了个狗吃屎,满头满脸都沾了一层黄浆。 “啊!”那名女记者还没有叫出声就被我捂住了嘴。 “你脸上沾满了大便,如果你说话就会掉进嘴里。”说完我便松开了手,她也没有敢再张口。因为除了沾满上唇的糊状物体外,还有一发擦过头皮的子弹帮她打消了说话的念头。 我抬头从瞄准镜中看到一名70多岁的老汉,正举着一支20世纪20年代的M1936法国伞兵步枪。远远地看着那支擦得锃亮的老式步枪,我都奇怪他是从哪儿找到的7.5毫米枪弹的,这种子弹现在早已停用了。 “核实攻击行为!”我躺回坑内,拉住边上仍想冲出坑外抢拍镜头的摄影记者后在无线电中说道。 “未遇到攻击!”狼人的声音传来,“我重复!车队未受到攻击。” “那飞过我头顶的是他妈的什么?该死的苍蝇?”我把枪口留在坑沿上,利用瞄准镜的电子摄像功能,从护目镜的小屏幕中看到,那名射击的老汉和几名想开枪攻击美军的年轻人已经迅速被边境军人给制伏了,其他人也因为政府军的介入打消了趁乱打劫的念头。 “该死!”我诅咒着想从粪坑内站起来,但一声迫击炮的啸叫声让我又重新投入了大便的怀抱。我顺着炮声望去,已开进难民区的运粮车旁随着炮声升起两团烟雾,有黑有白。正在搬运东西的巴基斯坦边境军人被炸倒了两个,其他的则吓得迅速躲到了车底下。而其他刚祈祷完毕的难民则四下奔逃而去,不愧是多年战乱中走过来的民族,虽然惊恐但不慌乱。 “怎么回事?”刺客他们的声音接踵而至,因为从弹道上可以看出,这发炮弹是从我正对面的山坡后发射的。 “我看不到发炮点……”我的话音刚落,炮声再起,一发炮弹落到了美军车队附近,显然这次袭击者的目标是美军。正当大家都注视着被炮轰的美军车队时,第一次被袭的物资车队中,突然有数辆汽车冲过人群疯狂地向对面的山坡开去。 “转移视线?”我架好枪对准已经冲过边境线正在爬坡的卡车前脸,通过热能显示可以清楚地看到铁皮下红彤彤的发动机。我慢条斯理地调整好瞄具,连我自己都奇怪自己趴在粪坑里还能这么镇定。 “乒!”巨大的枪声响起,肩头传来的巨大后坐力被我强壮的肩膀抵消于无形,地狱般的训练其实就是为了在这些小地方上提供别人无法相比的稳定性。这一丝差别在50毫米口径的反器材武器效果上体现得格外明显。 巨大的弹壳从眼前跳过,没入身旁的秽物中。使用特制弹头的热能穿甲弹可以打穿主战坦克的装甲,何况是一辆普通的卡车。卡车一下子停在了大坡度的爬升中,来不及刹车便倒栽了回来。 “不要拍我!”我头也不扭地向边上说道,“如果你还要保住你的摄像机的话!” “为……什么?”边上的摄像师被我的枪声吓得一缩脖子。 我没有理他,继续击穿了第三辆汽车的发动机。扭头看到他仍对着我拍摄,伸手便捏住了摄像机的镜头,用力一握将它抓了个粉碎,然后捏住变形的套筒向怀里一带便从他肩头扯过了机器,在坑沿上摔打几下后,价值不菲的仪器便成了一堆碎片。 “因为我很不上相,所以我讨厌看到电视上自己变丑的样子!”我将零散的碎片扔到坑底的粪便中。 几个人看着我的举动都呆住了,虽然军人以粗鲁而闻名,可是如此野蛮的军人他们可能还没有见过。我懒得再理会他们,扭过头继续注视远处冒着烟的车子。三辆车子趴了窝后,上面的人纷纷跳下了车拔腿向山上跑,不过距离仍太远,看样子没个10分钟是过不了山坡的。 正在我准备射击那些逃兵时,耳边突然传来刺客的声音:“你们不可以开枪。他们没有袭击我们,请记住你们的身份。” 我掉转枪口指向刺客,看到他抓住一个日本狙击手的枪管正与那人争论。而边上的巴基斯坦边境军则因为对方已经驾车驶过边境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几个人形从驾驶室里爬出来,头也不回地逃走也不能有所举动,最后彻底放弃了追击的想法,竭尽全力维护已经开始骚动的难民和接近的志愿兵。 “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怎么能坐视敌人耀武扬威后逃之夭夭……”那个家伙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入我的耳朵,如果说这句很有骨气的话有什么让我觉得刺耳,那便是“大日本帝国”几个字了。 “你们是自卫队,如果没有受到攻击,是无权主动进行攻击的。”狼人看见刺客抓住那人的枪管,在边上接口道,“所以你们才要雇用我们!需要人保护的军队!” “你!”狼人的话一下激怒了所有在场的日本军人,好几个都拔出枪怒指着狼人,顿时场面变得火药味十足。 “放下你们的枪!”狼人毫不在意地说道,“如果你们还想活着回到自己的小岛。” “你凭什么这么横?这里有20支枪指着你,只要任何一个人手指扣动一下,你就立时毙命,你凭什么……”我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对着刺客抓住的那支Howa M1500狙击枪开了一枪。凭借着优良的弹药和电子弹道校正系统的精密协助,子弹准确地在300多米外击断了拇指粗细的枪管。我的本意是打碎它的护木,对于能打得这么准,我也颇为意外。在他们吃惊的同时,车上的水鬼已经钻进车顶的机枪堡垒,掉转特制的六管机枪对准了那些家伙。这枪的高爆弹威力简直像速射的大炮,几秒钟便可以把整支车队炸上天。 “告诉他们,如果不放下武器,我下一枪便打在他们车载导弹的战斗部上。”我把枪口瞄准车队最后的那辆64式车载导弹,一旦冲突爆发,这家伙对我是最大的威胁。狼人转述了我的威胁,对方的日本兵犹豫了片刻后,在领队的一声令下后缴了械。看到这些家伙合作地放下手里的武器,我心中泛起淡淡的遗憾,从内心深处我十分想与这队日本兵来上一仗,试试他们的身手。 “食尸鬼,你个混账王八蛋!卖弄个大头鬼呀!要是那一枪打在我手上怎么办?妈了个巴子!咱们走着瞧。”刺客一头冷汗地在瞄准镜里对我指手画脚了好半天,最后当着数万人的面对着我的藏身之地竖着拳头,做了个绝对会报复的夸张手势。 “食尸鬼,留下两个偷车的。”狼人的声音传来后,我确定日本兵没有可能报复后才扭转视线重新搜索敌人的踪迹,发现几个司机已经接近峰线了,只要翻过峰线便逃出所有人的视线了。狼人之所以让我下手而不让刺客干,就是因为我正好在两帮人中间,这几个目标都没有逃出我的射程。 当我抽出背上的PSG中口径狙击枪瞄准那几个背对着我毫无防备的人形时,不知为何突然从心中产生一股无名的阻力,瞄准镜中隐约看到孤儿院的小天使们带着灿烂的笑容向我跑来。 “上帝呀!”我心脏狂跳着收回枪,大口地喘着粗气在心中惊叫着。而我惊恐的原因是害怕多于吃惊,因为即使在第一次出手杀人时我也没有出现过幻觉,这让我对自己的战场判断力产生了怀疑。我已经成了纯粹的战场机器,只剩下了杀戮的能力,如果连这种能力也丧失了,我真是感觉到无所适从,而正是这种感觉让我害怕。 “该死!食尸鬼,你在磨蹭什么?”狼人看我没有反应便自己举枪向近两公里外的敌人射击,但他拿的是我们自己改造的米尼米7.62毫米机枪,火力强大,射程也远,但精确度却不敢恭维,一通扫射后也只是在对方的屁股后面溅起一片灰尘而已。 “不行,射程外!”刺客开了一枪,没有击中目标,匆忙跑回车里想要换支大口径的武器。 “狗娘养的!食尸鬼,你在干什么?”水鬼不敢把枪口从已经放下武器的日本兵身上移开,只能冲我大叫。 耳中充斥着队友的咒骂声,但我却没有再次举枪的勇气,我害怕再次出现干扰,害怕自己的精神真的出现了问题。以前我也曾精神错乱,出现幻觉,但从没有在我执行任务时发生过。无法掌握自己状况的认知让我困惑,困惑到陷入自我混乱并且无法摆脱的地步。 我仍能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能看见身旁的记者和医生在我眼前挥动的五指。但我如同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牢笼中,看得到外面的世界,伸出手却是一场镜花水月。我拼命地想驱动自己的肢体,但有种无处着力的失落感。 “咔嚓!”突然我眼前白光一闪,强度之大让我的身体本能地一颤,借由这一闪即逝的光的刺激,我又找回了身体的掌控权,而我正对着的便是试图掩藏相机的女记者。 “食尸鬼,开枪呀!”天才的叫声大到吓我一跳。我慌忙探出脑袋再次瞄准那些司机逃跑的方向,这时原本的四名司机只剩下一名微跛的还没有爬过峰线。 当他再次被我锁定在瞄准镜中时,刚才的幻觉又一次出现在我眼前,不过这一次,占据画面的还有静静地站在远处对我微笑的Redback。 “开枪!刑天,你给我扣动那该死的扳机!都靠你了!”狼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的话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头,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紧,那道勒在指腹上的阻力被突破了,肩头传来一记强有力的后坐,一个弹头带着火焰呼啸着冲出了枪口,射穿了我眼中美好的图画。 “该死!你可算睡醒了。”狼人看到那人在跨过峰线的瞬间,被我一枪命中小腿仰面摔倒翻下山坡,欢快地叫道。 透过破碎的幻象,我看到了那人身上溅起的细小血花,虽然不清晰,但极刺激。原本不应该对此景象产生任何感觉的我,竟然再次从心底产生了恐慌,就像我是第一次杀人一样,有紧张过后的害怕。我坐回坑内抱着枪把头埋进臂膀里,沮丧得几乎哭出声来。我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了……“喔!喔!要开联欢会了!”我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重新丧失的未来悲泣,狼人的尖叫便混着数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我抬头一看,原来那人被我击倒后,从山坡背面冲出了数名穿着长袍的士兵。他们背着轻重武器,站在高处向下面最近的美军车队发射了数发RPG火箭弹。其中一发击中了停在美军车队队首的悍马车,底盘上可怜的高强度合成树脂和铝合金车体,瞬间便像被炮仗炸烂的火柴盒一样飞散得无影无踪。两名站在车旁的陆战队士兵也被冲击波掀飞老远,趴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给他们枪!水鬼掩护车队撤退!”狼人在无线电中命令道,“食尸鬼,掩护我们!” “没问题!”我的声音甚至是颤抖的。 “你确定?”狼人听出我声音不对头,在远处向我这里张望。 “我他妈的非常确定!”我咬着牙冲动地蹿出了坑沿,跪在地上端着枪快速地向冲过山坡的人一阵点射,打倒了两个扛火箭筒的民兵,也引来了一阵密集的火力扫射,打得我灰头土脸地倒回粪坑中。 美军反应很快,在第一辆军车遭到袭击后,立即呼叫友军援助,组织火力反击。有两名士兵迅速发射了“掠夺者”反坦克导弹,也许是经验不足,也许是紧张,所以犯了和对方一样的错误,用射程不足一公里的反坦克导弹打两公里外活动的人体。不过人家是从上向下打,抛物线可以帮大忙,怎么也能打到地上。美国兵就不一样了,看到打出去的导弹还没飞到一半便栽到了地上,美国大兵们才意识到自己白白浪费了两发造价高昂的新式武器。 “用MK19!”天才把无线电调到美国兵的公用频道上,狼人冲着那群正在发愣的大兵叫道。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悍马车顶上除了已经被摧毁的M2HB重机枪外,还有40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的射程在两公里以上。 当这门“小炮”以每分钟300发的速度将40毫米的高爆弹倾倒在那群士兵周围时,十几名枪手瞬间便身首异处了。 “呀哈!”当所有站立的生物都被扫倒后,从美国兵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欢呼。 “别动!”我按住想要探头查看情况的随行人员,“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果然,欢呼声还没有落,迫击炮的啸声再次响起,山背后的82毫米迫击炮再次发威。不过这次没有击中美军,而是落在了难民营中。一片惨叫声随着黑烟升起,然后便是大地的震颤,几万人跑动时的响动可不一般。所有的难民在这一炮后全都打消了等待交火停止的念头,纷纷惊恐地抱着家产向远处的深山跑去。 “我们要冲上峰线确认他们的坐标!”美国车队里的一名士兵在无线电里大叫,但绝不是他们带队军官的声音。 “没有必要!这是他们的弹道射表,他们在……”无线电中传来日本兵不卷舌头的英语。车队后面拖着的迫击炮弹道预测机这时起到了作用,很快便测算出了对方炮兵的坐标,随后榴弹便像踢射的橄榄球一样画着抛物线落在山后,一阵爆炸声传来,谁也不知道有没有炸到敌人。 “我们需要确认攻击效果!”美国兵的话明摆着就是对我说的。 “要去你自己去,那不是我的工作!”我看了看背后惶恐到顾不上恶心、恨不得抱着脑袋钻进粪坑的救援工作人员,无奈地回道。 “我们离得远,你离得近!”美国大兵竟然在无线电中跟我扯起皮来。 “你们开车比我快!”我才不愿冒这个险。 “我……”美国大兵的声音刚起,他身后便传来一阵直升机螺旋桨的转动声。 “上帝呀,你们总算来了!”美国兵看到飞来的两架AH-1眼镜蛇攻击直升机后,兴奋地不停地向机师挥手飞吻。 两架飞机飞过峰线后便传来密集的枪声,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对方并没有受到重创。不过在眼镜蛇的一阵狂轰滥炸后,枪声归于平静,看样子敌人的军事力量已经被粉碎。 “大狗,大狗,这是蛇王2号。弹药用完了,我们要回基地补充弹药。山坡对面有两个敌军的阵地,工事中约有数百军人,已经有不少离开了战壕……”直升机机师在回程的路上通过无线电说道。 “我们撤!”在看到眼镜蛇离去后,我赶紧让两名巴基斯坦士兵保护着这几名医生下山去,我则断后。等我们平安地撤到新建的隔离栏边上的时候,我才看清倒在地上的两名美军中一个是那名白人女兵,而另一个则是带队的那位少尉。不同的是,前者还有动静,后者已经眼看着活不成了。 “上车!撤!”狼人把吓得已经面无人色的医生推上卡车甩上车门,对我和摩拳擦掌的留守日本兵说道。 “撤?这正是进攻的好时机呀!”日本军官指着第二批赶来的攻击直升机说道。 “记住你的身份!你们只是随行护卫,不是正规军队!”狼人指着车上的日本国旗说道,“那是为你们救助队印在车上的,不是军队!我们没有受到明显的攻击,也没有越境行动的授权。” “这是美国人的战争,人家都要跑了,你们激动什么!”刺客指着迅速收拾伤员和尸体后驾车准备跑的美国兵说道。 “不要忘了抓几个俘虏!”我指着远处山坡上被我击倒的士兵,对准备离去的美国兵说道。 听到我的话的美国兵立刻显现出为难的表情,他是十二万分地不愿意冒着碰到敌人的危险前去抓人。可是那些家伙就躺在那里,抓上车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回去也是功劳一件。看着那家伙为难的样子,我轻笑起来。 那名军人在犹豫片刻后终于决定不放过这次露脸的机会,驾车冲过边境线,向倒在远处的伤兵驶去。正捏着鼻子冲我笑的天才说道:“无知者无畏!” “那是什么意思?”脱掉身上臭气熏人的外套,正在洗脸的女记者听到他的话突然插嘴问道。 “战争里的英勇行为与和平时期一样少。如果一个人冲向危险,是因为不这样结果更糟,或是他压根儿不知道这是危险。”狼人关上车门,从后视镜中看着那家伙飞快地开到几个伤兵旁边,跳下车不分轻重地将这些人扔到车上,“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好士兵,但这并不是英勇,只是在军校待了四年,他想知道自己打仗到底行不行。” 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发地坐在后车厢里,不管天才他们怎么讥讽也不应话。直到回到了基地,狼人他们才发现我真的不对劲,几个人把我围在中间语重心长地问个不停。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口水喷了个把小时,直到几人决定要给远在伊拉克的医生打电话时,我才开口应了一句:“我没事!” “你没事?这样还叫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不然你不会在任务中开小差。”狼人他们得到我的应答后又来了劲,你一言我一语地重新开始“关心”我。 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我淡淡地挥挥手止住他们的话头,站起身脱掉满是排泄物的军装,赤裸裸地走向淋浴室,只在进门时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队友们扔下一句:“兄弟们,你们相信我们能被救赎、从头再来吗?” “不能!”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地齐声回答。 “所以,我……我……”我扭头悲伤地看着有所觉悟的队友,想了半天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心情组织成言语,只能无奈地说道,“像我这种人,抱有幻想是一种罪过!” 德国DSR NO.1狙击步枪 DSR NO.1是德国AMP公司研制的,设计独特。枪管悬垂于两脚架之上,而不是与其连为一体,这使两脚架可大幅度地做三轴运动。枪托长度可调节,尾部有手柄。手柄的支撑架可触地,成为第三条腿。有两个弹匣,扳机后的射击用,扳机前的备用。能使用四种口径枪管,变换口径只需调换与之相配的枪管、枪机、枪机卡榫及弹匣。零部件采用新材料制造,枪长990mm。具有射击精度高的特点。枪重5.9kg。 第二十二章 救赎(二) 第二十二章 救赎(二) “太阳光线是由无数不同波长的电磁波组成的,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也只是波长符合人眼的可视光谱而已。”我看着眼前金属上的银光,不知为何脑中无端地蹿出了这段文字。 “感谢你们的帮助。国会已经通过法案,支持日本动用军队设备进行难民救援活动,并即将批准日本自卫队在美国领导的反恐军事行动中提供非作战的支援。”那个我记不住名字的日本军官兴奋地在我们几个人面前手舞足蹈地比画着,“多亏你们当时阻止了我们在冲突中进行反击,否则国会的反对势力便可以找到口实拒绝这项议案。” “根据我们能在如此严重的冲突中一枪不发全身而退的事实,原本不坚定的议员也认同了‘即使日本人伸着脖子,阿富汗人也不会用刀子划过我们的脖子’。”叫堂本的上校看来是个文官,因为当天他并没有随军到边境去,“为了感谢你们对我们的帮助,这枚友谊勋章虽然并非官方正式授予,但我们仍然希望借它来见证我们之间的友谊。” “是呀,所有日本国民都相信,军事武装不会对参加战争的日本人有恶意了。这全是你们的功劳。”那个我叫不出名字的日本上尉又兴奋地对着狼人他们微笑着,“军方后天,也就是10月7日,会向巴基斯坦派遣日本自卫队下属的六架C-130H军用运输机,以便为逃往巴基斯坦的阿富汗难民空投救援物资。我们要到场监视,衷心地希望下次行动仍有你们伴行。” “我们……啊!”天才兴奋地伸出手想要和他握手,被我从后面一把拧在他的屁股上,他疼得尖叫起来。 “我们很高兴你们对我们的服务这么满意,嗯……但我们这些日子一直在执行军方的任务,你知道的!所以我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接受你们的委托,不过仍然感激你们对我们的信任,它带给我们无限的荣耀。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我们下次再合作……”我操着不熟练的交际用语试图打发这几个客户。 “不过,我们愿意支付两倍的价钱……”堂本上校仍想诱使我们接受这单委托,“不,三倍……” “你们是明白人,钱和美国的良好协作关系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对吗?”骑士看我不善言辞,便自己接过了话头。 “那是!”两名日本军官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找不到任何借口否认骑士的话,只能频频点头。 “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谢谢你们的勋章,我们很喜欢。”骑士领着我们几个离开了日本军队的营地来到了外面。刚出门天才就叫起来了:“刑天,你刚才干什么?多好的机会呀。日本可是出了名的冤大头呀!我们这次走了这么一趟,什么大事也没有,便赚进了200万,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钞票,为什么不要?不会又是为了你那讨厌的厌日情绪吧?” “没错!”我扔给他两个字后,便径自向远处走去。 “看来你对日本军队不感兴趣了?信件发出了?”狼人从后面追上来,神经病似的扑到我背上,把脸贴在我耳边说道。 “没有。”我手向后摸,抓住他的后衣领,弯腰一带把他从身上掀了下来。他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空翻稳稳地落在地上,扭头笑眯眯地看着我身后。他刚落地,刺客便接着跳到了我的背上,于是剧情再次重演,直到把水鬼扔到地上时,原本被甩在后面的骑士和天才也已经跟了上来。 “你这个人可是不行呀!”天才拍着我的肩膀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气,“摸清了别人的底细便把人家弃如敝屣,真是狠心啊!” “一支小型作战部队本就没有什么研究价值,更何况是一枪不发的部队。”我走向人影幢幢的营房。这几天由于赶到的佣兵越来越多,营房根本不够住,还要搭帐篷,最后几支小佣兵被安排进了我们的房间。 “用不用我给你点儿有价值的东西?”天才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大柜车”。 “不用了!”我知道天才的东西其实并不全属于他,有些东西他是不能够泄漏的,不然就有掉脑袋的危险。其实我们自己搞出来的先进东西也都是些小玩意儿,真正的先进技术不是一两个人能搞出来的。 “怎么,还在为民族矛盾闹心?”骑士把烟盒中剩下的烟都抽出来点上分给大家,捏扁纸盒随手一扔,深吸了口白色的雾气后,看着天上的星光问道。 “怎么说呢?我……”我按着停机坪前的悍马车前脸,纵身一屁股坐上了发动机盖,抽了口烟欲言又止。 “随便说,又没有外人。”骑士晃了晃他胸前和我一样挂在“狗牌”上的十字架,“你这次和Redback出去,回来后确实有点儿不一样了。” “是啊,是有点儿不一样!虽然你一直都比较多愁善感,但这次给我的感觉很不同……”狼人把悍马的活动车门卸下来支到地上,坐在门框上看着我吐着烟圈。 “有点儿像摆不正自己位置的感觉……”刺客也拆下悍马的一扇门支在屁股下面,最后水鬼和天才把整辆悍马拆成了敞篷车。四个人一人坐扇门围着我,有点儿开班组会的感觉。 “我们确实没有想到你这么排斥日本人,如果早知道这样,这趟活就不让你走了!”水鬼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没有狼人他们多,对我的反应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呵呵!”我笑了,“在泥潭里打过滚,不黑也灰!看多了利益驱动下的各种丑陋,我怎么会这么极端呢?只是我有种为杀亲仇人递刀子的负罪感。你要知道,能让我这种人感受到负罪感,可不容易。” “没错,爱国主义!”骑士点点头,“爱国主义是他们摇得最起劲的大旗,和中学生为自己学校球队胜利的自豪感相比,并不成熟到哪儿去。只要有足够的旗子和军乐,任谁的血液都能沸腾一阵子。世界上任何国家都认为爱国主义是好事,但是对整个世界来说,爱国主义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这是个问题。无论什么行为,只要一冠上这神圣的名义就变得堂而皇之、大行其道,把民族仇视和爱国主义等同的后果,非洲频繁的大屠杀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我知道。道理上谁都说得明白,但轮到自己身上就不是那样了。”我握着手腕看着银色的反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呵呵。”我苦笑了两声,“你们知道吗?我曾以为我能借助宗教的力量从苦海中爬上岸。你知道的,那种得到救赎、洗净罪恶、如获新生的感觉,就像神的恩赐!上帝啊!”说到这里,我眼前浮现出一片淡淡的白光,耳边响起了庄严的圣歌和悠扬的唱经声,“但……”话到这里,我眼中的光华一暗,“……” “事与愿违?”骑士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面带笑容地看着我,“我明白你为什么会有那种表现了。你当初加入佣兵并不是自愿的,所以无论征战在你心理上造成多大的负疚,都可以通过安慰自己是被迫的来逃脱内心的折磨。但这一回没有人强迫你,你是自愿回来的。你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你以后的所作所为都要自己负责了。你就像个断奶的孩子一样,无所适从了,对吗?” “不,称不上违愿。毕竟是我的选择……” “等一下,吼吼,伙计,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你是为了我们放弃了重新做人的机会吧?我们可承受不起。”刺客夸张地捂着胸口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狼人虽然也是一脸笑,但他脑中的想法一定和刺客不同,因为那笑容的含义更豁然。 “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养有几条狗,喜欢到处乱跑,我怕万一它们掉到哪条不知名的沟里,死了我连尸体都看不到,我会心疼的……挺贵的狗!”我笑着用手指捏灭烟头扔向刺客。 “王八蛋!” “白痴!” “这家伙和Redback性生活一定不协调,要不怎么有点儿中风的前兆啊?痴呆了!”狼人他们纷纷把烟头扔回。 “嘿,浑蛋,还带火呢!烫坏我的发型,你们可赔不起!”我笑骂着跳下车。 “刑天,如果你能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我就不再打听了。我只要你记住一点,狼群的成员都是自由的,如果你有任何不情愿,立刻退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指责你一句。”骑士拍拍我的肩膀,像个长辈一样抚摸着我的头顶说道。 “我靠!你这话怎么不早说?现在放马后炮不嫌晚吗?”我撇着嘴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臭小子!”骑士拍了我一巴掌,“我去指挥部一下,听说下次行动我们要和美军混编,还有几个战地记者想去开开眼,有可能编给我们。妈的!什么歪瓜裂枣都塞给我们,不上前线作战也不用让我们当保姆吧!” 接近灯火通明的营房时,噪音和烟气扑面而来,沿着灯光的连线把我们和宁静的伊斯兰世界隔成两个空间。再走近些,可乐加汗臭的味道便从营房溢出,让人熟悉又亲切。 进了营房,先进入眼帘的是一群大兵围成团在哄笑着,不时从人群中传出女人的嗔骂声。一个外围的小子看到我们几个进了房便拍了拍其他人,大家于是收声散开,露出中间正在整理东西的女人,原来是那个被我扔进粪坑里的女记者。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来者不善,肯定是个麻烦。 狼人他们看到这个女人也皱起了眉头,不过都没有说话,直接回自己的铺位了。从我们一进房,屋里便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交谈也换成了小声,这是刚到这里时,狼人和我给他们上过一课的结果。 我回到床位前打开电脑,看着上面刚打好的家信,上面除了委托天才做的日本军队电子设备解析,以及这些日子观察日本军人训练而得出的单兵体能评估外,还有些对家里的公式化的问候。每次我都是寄点儿这种东西,但从没有得到过大哥的回复。也许他仍在生我的气,也许我的信被电子警察过滤掉了他没有收到,也许他收到了,可是发给我的回信又未通过审查……可能性太多了,我已经开始习惯不去设想这些了。 “家书?”我感觉到有人接近我,人还老远,香气便钻进鼻孔了。我快速地按下发送键后赶忙盖上电脑,扭头看向双手支床倾身向我手里张望的女人,结果视线却顺着她敞开的领口中雪白的乳沟探进了深处,小腹的曲线在幽暗的内衣中更显诱人。我一时失神差点儿把她当成Redback,想将手伸进去摸上一把。 “你在看什么?”女人发现我失神地看着她的领口,不但没有遮掩,反而把胸部向我贴了过来,两粒玉乳差点儿碰到我的鼻尖。 “你的奶子很漂亮!”经过几年的军旅生涯,我也粗鲁了不少,脏话不由自主地便随嘴漏了出来。 “谢谢,我以为中国人都很矜持的。”女人看着我额头的文身满脸笑意,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我是很矜持!” “是吗?抱歉我没有看出来。”女人盯着我脸上的疤痕看了良久,到了后来竟意外地伸手要摸我的脸,动作大胆得吓人。 “嗨,小妞!这家伙已经名草有主了,他家那口子可是危险人物,要是被她知道你调戏她老公,你可有得受了!”天才端着文件夹走了进来,上面放的是我们这次的任务。 “是吗?她也是雇佣兵吗?狼群的食尸鬼先生。”她低头看了看手心的字条后说道,“这个绰号可真酷,我喜欢。” “谢谢。”我把电脑放到床头躺到床上。这几天一直在深山里转悠,回来趟不易,虽然躺的是硬板床,但比零下十多度的山岩舒服多了。 “看样子你不是很高兴。为什么?你加入的是最负盛名的佣兵,任务完成得很完美,赚进了大把的钞票,如他们所说,你还有美人相伴。人生混到这种地步做梦都会笑醒,你还苦恼什么?”叫杰丽的女记者和我说着话,边上其他几名新人也慢慢地坐了过来,兴致盎然地想探听些什么。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还问我干什么?”我笑了笑本能地捏了捏鼻尖,每当我无奈的时候便会这样。 我的话刚说完,刺客从侧面隔老远扔过来一样东西。我伸手一抄将快落地的物件捞入手中,仔细一看是他的手机,上面有条很简短的信息:“快刀在伊拉克挂了!”看到这里我不禁又捏了捏鼻尖,不过这次用力过大,我能感觉到鼻头上的黑头都被我挤了出来,有种填充物消失的释放感。 “KIA(KILLED IN ACTION,阵亡)?”手机上的屏幕巴掌这么大,边上的女记者不可能看不到。 “哼哼!”我把手机抛回给刺客,扭头笑着面对她,“看来我的室友是不可能做梦笑到醒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杰丽很有礼貌地表示同情。 “帮忙把我那份也加上!”我想起快刀,禁不住从身后抽出了那把曾刺穿我的老式巴克军刀在手里玩弄起来,银光如数只翻飞的蝴蝶不停地在我指间跳跃,最后混成一条流光溢彩的光带,把我的五指绕于环中。 “你看起来很平静。”女记者谨慎起来,不敢正视我,低头看着我右手挥动的刀锋悄声问道。 “他已经去了。”我淡然地说道。如果说得到快刀的死讯与亲眼看到风暴和鲨鱼的碎片有什么不同,那就和普通人听说打仗一样,意识到某些事发生了,但无法真实地感受它。隔靴搔痒的感觉加上一个局外人带有责怪的询问,让我泛起一股负罪感,它如同堵塞的马桶中的粪水一样慢慢在我胸中蓄存,从腹底开始向上漫涨,我甚至能闻到呼吸间喉头过往的气体被浸混的臊臭。那饱胀的感觉让我作呕,恶心到想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摔在地上。 “弟兄死了竟然这种反应,怪不得狼群能混得这么好!人家冷血嘛!” “就是,无情无义才吃得开嘛!没想到,原来是街头混混儿的思想支撑着佣兵NO.1,真是丢雇佣兵的脸啊!” “是啊!”几个被我们教训过的佣兵在边上冷言冷语地挖苦着。 一直注视着我的女记者杰丽的眼神慢慢由沉着转变为惊恐,就在她张口欲呼时,我一直闲着的左手一挥,从不离身的军刀连光都不闪便出现在了第一个张口发声的红发男子的手上,就像瞬移!所差的只是他手掌接到的不是刀把儿而是刃尖,无坚不摧的锋刃刺穿了他的血肉和床头的铁板。 “啊——”也许是刀锋太过锋利,刺穿手掌几秒后他才感觉到痛,凄惨的叫声立刻使我胸口的郁结之气舒散了很多。边上和他同属一支佣兵的伙伴纷纷抓枪要冲上来,却被早已盯了他们好久的刺客、狼人和水鬼用枪顶住了面门,纷纷又举着手把抓起来的枪扔回了地上。 “让我告诉你,没错!狼群能混到现在的地位,凭的就是硬如铁石的心肠和冷若冰霜的感情。”我蹲到他的床铺前,看着他想拔下钉在手上的刀子,却被刀背上的锯齿挂掉数片肉后疼得张着嘴叫不出声的样子说道,“你知道我们除了不为死去的战友悲伤外,还有什么更冷血的行为吗?”我说到这里站起来,看着屋内屋外赶来看热闹的佣兵和美军大声说道,“我们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对我们有敌意或我认为有可能不怀好意的对头!” 说完,我手起枪响把钉在床上的家伙的脑袋打开了花。随着我的枪声一响,刺客、狼人和水鬼没有任何犹豫地和我一起射杀了他所有高举双手的同伴,顿时屋内躺倒了十来个大汉,原本弥漫的汗腥和脚臭味立刻被呛鼻的血气所掩盖。一名别支佣兵的士兵被我射穿敌人身体的强力手枪弹所误伤,但他只叫了一声便吓得捂着嘴睁大眼看着我们几个,生怕招来杀身之祸。 也有大胆老练的佣兵在枪响的同时也抓起枪和我对峙了起来,但大多数人还是被我小题大做的霹雳手段给吓愣了,等到背后的其他人的枪栓声响起后才惊醒,慌忙去床头找自己拆成块的武器。 “操你妈的!你吓唬谁?” “妈的!狼群了不起呀?狼群就能随便杀人了?有本事你现在动动试试!” “就是!娘卖X的!老子把屁眼都给你打爆!”等到他们都把枪端到手里上好子弹,看清自己人多我们人少的事实后,才有人开始叫嚣起来。我们几个根本没有理他们,只是冷冷地端着枪看着这些家伙,众寡悬殊的两帮人便站在原地僵住了。 “别激动,大家别激动!”门外赶来看打架的美军这时才发现情况已经失控了,但手里又没拿长枪,只能站在远处大声叫喊。 “谁动谁死!”天才的声音打着战从外面响起,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满身银光的机器人从门口开了进来,原本应该架机枪的地方竟然放了一箱反步兵破片地雷,上面还放着一根牙膏粗细、闪着红光的小棍,荧光屏上还有数字在走。 “有本事就开枪!反正我没有什么损失!”天才躲在水泥墙后面,戴着防弹头盔和防弹衣探出半拉脸,对我们一群人叫道。 “我靠!”当时我和刺客他们眼里就只蹦出这两个燃烧着的字眼。 第二十三章 正义无限(一) 第二十三章 正义无限(一) 再多的子弹也比不上一箱子地雷吓人,再看看门外万无一失的操控者,屋内所有人都不是傻子,纷纷把枪放了下来。门外的美军赶忙冲进来把所有能冒火的物件都没收了,连我的打火机都没有放过。 这个时候,骑士才和美军指挥官匆匆赶了过来,进门一看这阵势便愣住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死人,所有人都气喘吁吁地盯着我们几个人。 “谁挑的头?”骑士明白和狼群有关后,便责无旁贷地站出来指着我们几个人问道。 “我干的!”我话还没有说完,脸上便重重地挨了骑士一拳,力道之大将我直接从站着的二号铺位置打飞,摔到五号床上,将支撑床板的钢架砸变了形。我后腰被钢梁硌了一下,“咔吧”一声如同骨头摔断了一样。紧接着,水鬼、狼人他们一个个也被骑士踢飞了,把屋里新添的桌具砸得七零八散。 “你们这群没有纪律的浑蛋!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竟然在这里胡闹。按军法应该把你们都枪毙。”骑士不断地在我们几个身上狂踢猛打,从挨在身上的力度看来,这家伙是真的生气了,我们只好躺在地上,抱着脑袋缩成一团装受伤。 “噢——吼!大手笔!”托尔和其他海盗旗伙同与我们相熟的队伍冲进来,看到地上的死尸纷纷哄叫起来。 “他妈的闭嘴!”骑士脸红脖子粗地把我们痛扁一顿后,才喘着粗气指着闯进来的其他佣兵骂道,“你们知道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窝里斗,现在每天有上万的圣战者从世界各地跨越边界到邻边领取武器装备屠杀我们。现在可好,还没交火,自损臂膀已经是愚蠢至极的事了,竟然还有人看这事的笑话,你们可真聪明啊!” “没错!”海盗旗的同性恋老大带着一贯的优雅走进了军营。他用脚挑起地上的死人脸看了一下,接着说道:“即使是小的佣兵也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他们是我们的战友,支援我们的行动,任何孤军都不可能在战场上生存。我们面对的不是小股的匪徒,而是一个政府、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巨大的信仰共同体。这是场战争,不是战斗。” “把尸体抬走,把他们也押走。”在美国军方负责的上校的命令下,两个大兵走过来揪着我的头发,想粗暴地把我们从地上提起来。 “我可以打他们,你们不行!”骑士用指头在那家伙肘关节的麻穴上弹了一下。那家伙刚把我从地上提起来,手一麻又松开了我的头发。被骑士的怒火吓到、不敢反抗的我又一头栽回地上,气得我禁不住翻着白眼趴在地上直骂娘。 “都给我起来!装什么死?”骑士一脚踢在我屁股上,军靴前头夹层里的强化陶瓷顶得我尾椎骨痛彻心肺,我捂着屁股便从地上跳了起来。 “跟我走!”骑士在前面带路,我们几个老老实实地低头跟在他身后,像一群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只不过在经过托尔他们身边时,我偷偷地对他们做了个鬼脸,然后击个掌庆祝一下,结果招来骑士一个强有力的白眼。 我们跟着骑士来到了美军驻地后,宪兵们把我们关进了一间小黑屋,看样子是想把我们禁闭起来。在狼群里没有关禁闭的说法,犯事了最多就是不给装备,把你扔到离海岸数十公里的荒岛或雨林中,让你自己想办法回来。最惨的一次是在南美洲犯错,我和屠夫被铐在一起扔错了地方,差点儿被雨林中的土著给扒了皮。就是在那里,我第一次尝到了土著吹箭的厉害,也知道了指尖大小的箭毒蛙的厉害。 骑士临走前还点着我们的额头骂我们:“王八蛋,真有本事!捅下这么大的娄子,佣兵内斗罪不至死,但你们知道规矩,犯了众怒我也不一定能保得了你们。”他说完转身出去了。紧接着,我们便听到隔壁的指挥室内传来骑士拍桌子摔板凳的大叫:“我不管那些白痴怎么想,谁动我的兵我剁谁的手……” “我靠!”我们几个在屋里摸着瘀青的脸都笑了。 骑士和美国兵谈得怎样不知道,但我们在不见天日的小铁皮屋里待的日子可不少,还不给足够的饮水和食物,看样子这便是对我们的惩罚吧。虽然不知道我们待了多久,但大约在我们被关进来的第三天,便听到了巡航导弹从头顶飞过的声音。战争开始了! “捣毁本·拉登的老巢。摧毁这个恐怖分子的武器装备。炸掉他的营地。从下到上消灭他的指挥机构。在他们吃饭、睡觉和祈祷的时候杀了他们。毁掉本·拉登珍视的一切。我要让他疲于奔命到连停下来呕吐的机会都没有。最后,当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击毙他。”大扩音器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似乎在做战前动员,不过对于阿富汗人,这便意味着入侵开始了。 “这个笨蛋是谁?”我坐在冰凉的砖地上拿砖头丢到边上走来走去的水鬼身边。这家伙的自制力不怎么样,尤其是和我们这几个受训保持冷静的狙击手待在一起。 “鬼才知道,我又不是美国人。”水鬼看到大家都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有自己走来走去,只好耐下性子坐回地面上。 “听起来像个大官。”狼人笑笑搂着水鬼的肩膀让他坐下,用蹩脚的得克萨斯口音重复了刚才听到的话。 “拜托,绝不会是美国总统。如果他敢跑到阿富汗来,我就改信摩门教。”刺客听着狼人的西部口音笑出声来。 “我看你是早就想加入摩门教了,听说他们最多能娶25个老婆!”我指着刺客的老二笑道,“如果加入了摩门教,你那个爱乱开枪的小东西可就没有精力实现嫖遍全球的梦想了。” “哈哈哈!”我们几个笑成一团,只有刺客有点儿郁闷地提提裤裆。 “听起来,你们很享受拥有自己娱乐的私人空间。”骑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那就继续!”说完脚步声便远去了。 “他妈的!一定是喇叭里的声音太大了,我才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我好像看到自由又离我而去了。不过我没有太多时间为此懊悔,因为狼人他们已经扑过来将我压在了身下,急风暴雨的拳脚中夹杂着“笨蛋”“都怪你”“还我自由”等咒骂的声音。而我只能怪自己没有动物一样的听觉,并咒骂那个军队播音员和演讲的美军将领,然后开始奋起还击……接下去,不知是哪个浑蛋出的主意,军方不知用什么办法把小黑屋完全隔绝了起来。声音、光线甚至连气味都没有办法进到狭小的空间内。他们还利用不定时灯光照明模仿白天黑夜,来打乱我们原本规律的生物钟。这的确是个好办法,生物钟的紊乱影响内分泌,最直接的结果便是严重的心理焦虑。 我是狙击手,受训在任何情况下控制情绪稳定,极度安静也是必修的功课,但也从来没有持续这么长时间过。这种状态继续下去,严重的话可以把人逼疯,不过好在我们关在一起的人多,还能互相逗乐。即便如此,到了最后,我们也逐渐失去了说话的欲望。沉闷顺着空气冲进体腔挤压我的精神防线,在灵魂深处引起阵阵难以压抑的呕意。水鬼最早失去自制,开始撞击墙壁渴望解脱,然后是狼人开始急躁不安,等到刺客和我也心浮气躁时,骑士才打开门放我们出去。那“咣当”一声门栓响,像天使的号角一样令人兴奋。当清爽的空气冲进屋内驱散黏人的腥臊味时,泪水差点儿从我的眼眶里冲出来。 走出密闭空间后,我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抓住边上的天才询问具体的日期和钟点。当天才告诉我们已经是11月下旬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仿佛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将我箍了起来。从完全混沌的状态回到规律中来,让我对时间有了独特的体会。 “如果我以后说要自己一个人静静的话,记得踢我的屁股!”水鬼满脸泪水地狂叫着。 “你们应该感到幸运,他们没有把你们分开关起来。”天才偷偷踱到我们身边低声说道,“一个人待在无声的环境中,用不了半个月就会精神崩溃。” “我的上帝呀!”走出牢笼后并没有让我们好过一些,我仿佛感觉到体内的自我要疯狂地冲破躯体的束缚融入无限的自由中,那无法自持的欲望仿佛层层海浪强有力地冲击着灵魂的外壳。我拼命地摸,拼命地听,拼命地看,贪婪地享受着周遭的一切,希望能利用满足压抑奢靡的欲望。原来世界这么美好! 天才含笑给我们每人打了一针镇静剂,借用药力防止我们精神失控。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禁闭,也深深体会到怪不得这种惩罚能震慑人类最危险的暴力机器——军队了。 迷迷糊糊中,我记得骑士说了些训人的话,然后便把我们几个扔上了飞机,拉到了一片荒野中的营地。等我带着些许迷幻感走进略为扭曲的低矮土房时,看到的是大半个房间空空如也的床位。那个女记者的铺位在我的对面,原本欧洲人那没有血色的苍白面容被黝黑的肤色代替,只着内衣的佳丽正不顾形象地撕着脚底磨出的硬茧。而其他佣兵也没有了原先的饥渴相,各自拿着自己的武器,仿佛那才是他们的情人。 “好久不见。”女记者把撕掉的脚皮放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着,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的发明一样。 “嗯。”我应了一声,直接在她面前脱下了穿了两个多月的军装,从衣服里带出的臭气熏得女记者直皱眉头,抬头看我一眼但没有说话。我和刺客他们几个赤身裸体地走到这个山脚下小村庄的中心,那里有美军搭起的洗浴间,用空运来的净水洗了个热水澡后,那种精神冲动才在药力和慵懒的睡意中消失。 “嘿,没想到你还能回来,而且还是在杀了那么多人后。”我屁股还没坐稳,那名好奇的女记者便缠了上来。 “我也是。”我懒得理她,应付一句便想休息,可是在小屋关的时间过长,自由带来的兴奋感,连镇静剂也没有办法压下,刺客他们几个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就这样拿别人的东西?如果半夜他们回来呢?”女记者看我很自然地从旁边空出的床位上扯过一条毯子,略带意外地问道。 “无所谓。反正他现在不在这里,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镇静剂让我的警戒性降低了不少,也让我觉得眼前的女人无比亲切。 “我越和你讲话,越觉得你们很恐怖,不敢想象漠视生命到你们这种程度要经历什么样阵仗的磨炼。”女记者杰丽的摄影师在边上插嘴道。 “你的话里似乎另有深意,你有什么内部消息吗?”女记者凑过来低声问道。 “我能有什么话?”我的话音还没落,边上精神有点儿亢奋的水鬼却接了嘴说:“那还用说吗?如果不是缺人手,怎么会把我们几个放出来?” “水鬼,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傻瓜。”刺客不愧是从无数磨难中蹚过来的老怪物,精神防线像钢铁一样坚硬,思绪仍非常清晰。 “你们不用装神弄鬼,我父亲也是军队高层,不说就算了,我不会去问他吗?”杰丽高傲地抬起下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是吗?你爸是美军的高层?麦尔斯?我对美军头目的名字还是有印象的,怎么不记得有姓这个的将领?”狼人一脸狐疑地问道。 “嗯……”杰丽看狼人把握十足的样子,像被抓了现形的窃贼一样低着头喃喃地解释道,“我只说是军队高层,没有说是美国。” “弗兰克·麦尔斯是你爸?”狼人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你怎么会知道?”杰丽·麦尔斯瞪大眼睛看着狼人,为他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惊讶。 “我怎么会忘记那个爱吃牛角面包的大鼻子!”狼人笑出声来,看杰丽的眼神也变了,“我记得他离婚了,女儿随老婆回加拿大去了。” “分居,分居!”女记者被狼人如此了解自己的家庭情况吓到了。 “你说的是谁?”刺客在队里待的时间比我和水鬼都长,不像我们对狼人所说的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弗兰克·麦尔斯,你忘了?法国那个空中机动师的二把手!1995年,我们去波黑寻找失踪的8000多名穆斯林的那次……”狼人笑着提醒刺客。 “噢,我想起来了,1994年在卢旺达被看到的尸体吓哭的中年人?”刺客想起来他提到的人是谁了。 “嗨!”杰丽大声地制止刺客嘴角浮起的笑容,“那可是几十万死人堆成的尸山,漫山遍野的残尸谁见了都会害怕的。我看过战地照片,太恐怖了!除了丧心病狂的纳粹,没人能承受那样的精神打击。” “呵呵,这种事情每天都有,少见多怪!”水鬼再一次不识相地插嘴。 “每天?怎么可能?那是继纳粹大屠杀后……”说到这里杰丽突然顿住了,“你们当时在场?难道……” “不要乱猜,当然和我们没有关系!”刺客说到这里向我吐了吐舌,“不过第二次在波黑,看到堆满山沟的老少妇孺的时候,他的表现就好多了。” 听到这里,边角正在擦枪的几个老佣兵哄笑起来,刺客看了他们一眼,扔过去一个会意的眼神。看样子,这些家伙到过那里,只不过弄不清是帮谁打谁而已。 “既然你认识我父亲,那就是熟人了,透露点儿不为人知的消息吧。这几天他们只让我跟着后勤跑,我根本没有见到真正的战争场面。”看到说下去只有被当傻瓜的份儿上,杰丽放弃了为父亲的荣誉争辩,而改为争取些有用的信息。 “呵呵,作为战地记者,你可是够失败的!怪不得你老爸把你扔到美军中不管,你可真得历练历练了。我问你,都打了两个月了,美军报的战斗阵亡是多少?” “五人负伤,零死亡!” “打仗不死人?这几张空床便够写一篇了!”天才捧着食物走了进来,“美国人把全世界都当傻子?死的不是美国兵罢了!看看这些空出来的床位,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是为了一张绿卡来了这里,可惜最后和美国无缘。” “放我们出来干什么?”药效稍减,我感到头脑清醒了不少。虽然被关了两个月,但我们并没有放下体能锻炼,所以精神状态虽然不好,但身体状况还不错。 “总不是出来泡妞的!”天才放下吃的坐到我床上,“支援阿富汗的圣战者越过巴基斯坦边境时每人要付一美元过境费,你知道最近边防所收入有多少吗?” “97000多?”天才用中指弹了一下手里的战报,“还真有不怕死的,听说巴基斯坦的宗教学校最近要再派一万名伊斯兰学生志愿军开赴阿富汗。也许这便是你想要的内部消息!” “怎么?要我们前去镇压?”水鬼有点儿自不量力了。 “五六个人去镇压一万人的志愿军?要去你去。傻蛋!”我把手里吃剩的巧克力扔向他的脑袋,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躲过,看样子给他注射的镇静剂分量比较大。 “反学生军北方联盟正在攻打北方的昆都士城,那里聚集了大约30000~35000名外籍圣战者。因为数目太大,北方联盟啃不下这么大的骨头,要求美军支援。”天才扔给我们几幅照片,上面是从天上拍的学生军阵地照片,有几张竟然是交火的场景。“我们只是负责战略物资的运送,补给线太靠近山区了,那里面藏有上万的北方残留部队。” “没有悬念的战争,乏味。”狼人把照片扔到床上,“就这么点儿事?看来美军真的是人手不足了。” “死了数百人了。”天才环视了一眼周围的空床位,“几支小的队伍甚至全军覆没了。阿富汗的山洞真不是人钻的,前两天‘血腥妖精’的几名武力搜索队员因为在山区迷路了,硬是被冻死在了雪区。唉!多少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他们却在阿富汗这小阴沟里翻了船。” “嗨,出去找点儿乐子?”这时门外走进一个不认识的佣兵,对屋内正在擦枪的几位问道。 “好呀!这几天有那些胡子兵跟着,快把我憋死了!这下走了可算能让我们轻松一下了。你们去不去?”对面一个被烧坏了半张脸的佣兵扔下清理好的M4,拉着其他队友一起出去找乐子,还想怂恿我们也一起去。 “我们不去!你们玩得高兴点儿。”狼人摆摆手继续读自己的战报,那几个人看我们不愿意,便悻悻地结伙而去了。 “找乐子?找什么乐子?”杰丽看着离去的男人们奇怪地问道,“这荒郊野外有什么好玩的?” 我们几个看看她,相视一下没有接话,有些事情还是不告诉她好一些。 “他们不会是去掳劫阿富汗的女人吧?这里可是伊斯兰国家,他们这么做可是罪大恶极的,会引起众怒的。”有时候女人在这方面的敏感来得很不是时候,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聪明起来? “找乐子不一定要找女人才行!”水鬼说完这一句可算栽倒在床上睡着了。 “上帝呀,什么意思?我要去看看!”杰丽不顾摄影师的阻拦,拿着摄像包、光着脚便冲出了小屋。 “你不去跟着?她这一去可能就成了别人的‘乐子’了。”我用手指捅捅边上束手无策的摄影师,看他吓得苍白的脸色,心里觉得好笑。 “别吓他了,我走一趟吧。”狼人看样子和杰丽的父亲感情还不错,竟然在这种状态下还愿意出去惹麻烦。 看到摄影师如获大赦地跟着狼人走出了营帐,我换好作战服,喝了口清水漱漱口,便和衣躺到了床上。听着外面风吹戈壁、沙子相互摩擦的沙沙声,我感觉心里无比踏实,原来噪音有时听起来也这么美好。 也许是镇静剂的作用,第二天清晨我竟然没有察觉到杰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睁眼看到满脸泪痕的女记者,除了吓我一跳外,还让我在心里为降低的警惕性而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 “怎么回事?”我看着床头梨花带雨的美女,奇怪地问正在吃饭的狼人。狼人顿了下吃饭的动作,但终究没有停下来回答我,而是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罐头。倒是那名摄影师递给我一部数码相机,我接过来调出里面的照片后,便明白她为什么要哭了。图片中显示几名军人从野外的小村庄抓住了一家人,拳脚相加硬是把一名花甲老人活生生打死,然后把家中的母女俩绑在装甲车上轮奸,并逼着她们看着家中最小的孩子被架在火堆上烧烤个半死。由于是用夜视装备拍摄的,所以士兵的面容并不真切,但仍可以分辨出除了佣兵外,还有几名美军围观和参与了此事。一个富家千金大小姐,看到这种场景没有出毛病,已经算她精神坚韧了。 “他们最残忍的是在做了这些事后,还放走了那对母女。在有些伊斯兰国家除去面纱对女人都是极大的羞辱,失贞的女人更是死路一条。”女人捂着脸哽咽道,“战争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们连畜生都不如。‘持久自由’?难道自由便是这么换来的吗?” “嗨,它原本还要被命名为‘正义无限’来着。”我看着门外走来的美军新闻官,把相机扔到床上,“柏拉图说过,从来没有一个好战争或坏和平!” 第二十四章 正义无限(二) 第二十四章 正义无限(二) 黄沙依然被寒风包裹飞舞在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上空,悠扬的诵经声依然带着真主的祝福庇护着亘古存在的土地。 坐在颠簸的军车里,我手把方向盘奔驰在无人的荒野中,原本放手驰骋的乐趣却被身边一触即发的危险败坏了,头顶上方穿梭不停的轰炸机编队带着巨大的噪音低空飞过。由于阿富汗贫乏到可怜的防空系统对美军没有任何威胁,所以美国空军大胆放心地把退役的各种飞机都调了出来。如果不是怕丢了军事大国的面子,估计他们会连喷洒虫药的农用机都派过来。 “妈的,这群不用走路的王八蛋!炸了一夜也不累,昨天晚上十分钟一趟,吵得我都睡不着。现在又来,想补个觉都没办法。”托尔躺在我的车后,他是我车上的炮手,负责车载的陶式反坦克导弹发射站和六管机枪。 通向昆都士的公路已经被封闭,北方联盟的士兵配合着美军把守着每一个交通要道。穿长袍、扛AK47的反学生军联盟士兵看到我们的车队,都纷纷挥手示好。大群的孩子聚集在道路两旁对着美军欢呼,每次微笑赢得的是美军坦克上丢下的大把糖果。 “你看这帮家伙和学生军有什么不一样?”同行的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和加拿大的特种兵,我们现在的身份由助战部队提升到了军事顾问。说话的是我的副驾驶位子上坐的陆战队士兵,后面还坐着一名美国兵,好笑的是她便是那名我见过面的叫唐唐的华裔女兵。 “最大的不同是,他们同样微笑挥手,但等我们走近也不会开枪。”我看了看身边这个刚从军校毕业的新生,戴着金丝眼镜的腼腆年轻人看起来就像个助理律师一样文质彬彬。听到托尔从车顶传来的回答,他似乎高兴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我冷冷地打断他的欢欣。 “没什么,长官!”新丁听到我的声音赶忙收起了微笑紧张地看向窗外。虽然脸向外,不过他仍用眼角的余光跨过眼镜架瞟我,眼神中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二等兵?”我打量着这个清秀的小伙,甚至看到他的战术背心胸前用来装工具钳的通用杂物袋里卷放着的一本《浮士德》。 “丹尼尔,长官!”二等兵丹尼尔听到我的问话,赶忙坐好回答我。 “那好。丹尼尔,你知道为什么其他士兵都不愿和你坐一辆车吗?”我仍语气不善地讲话。 “不知道,长官。” “因为没人喜欢和一个拿着上膛步枪的家伙坐在同一辆车里,而且枪口还不是指着外面。你这个笨蛋!”我说完这句话,冷不丁一巴掌扇在他的凯夫拉头盔上,没用什么力,却把他打得一头栽在了前控台上。 “对不起,长官!”丹尼尔扶着头盔坐好,赶紧把手中的M4枪口伸到了窗外。后面的女兵唐唐听到我的话,也很聪明地赶紧把枪口伸到窗外,然后脸红地偷偷向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发现我看到她的小动作后,尴尬地低下头浅笑起来。 车子接近一个繁忙的检查站,那是山脚下一排低矮的土房,大约有八九间。十多个挎枪的反学生军联盟士兵穿着长袍在屋前哨卡边停靠的卡车队旁打排球,还有几个人躲在路边的战壕里,从重机枪后面眯眼看着我们的到来。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我把车子拐到另一条车道上减慢速度,后面的狼人加快车速赶上我,从窗口探出头向我叫道:“怎么了?车子出问题了?” “没有!”我头也没回,只是看着前面的关卡回应道,“我只是在奇怪,一个小哨卡用得着30多人把守吗?” “没错!我也觉得奇怪。”水鬼在狼人车顶的炮塔中架着望远镜向对面观察着,“这里挨着山区,又是去昆都士的必经之路,有问题不奇怪。” “我感觉那个弹坑里似乎有人,但因为温度过低和地面的温差小,所以成像不清晰……”刺客用热成像装置探测后说道,“不过,那停着的车队中肯定藏着人。” “发生了什么事?”无线电中传来后面队伍中美军和加拿大部队上尉的询问。后面跟着的卡车不少,但多是司机,战斗人员少得可怜,只有15个人。 “等一下就知道了!”我拿起无线电让他们等着,“水鬼,对那个弹坑开一炮!”我对水鬼指了指哨卡后面一连串的弹坑中最大的那个,那些应该是美军轰炸山上的制高点时留下的。 “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狼人作为此行的高级军事长官,拥有命令权。 “和谁?”无线电顿时一片混乱,军人还好,主要是后面的各国战地记者马上慌乱起来,各种奇怪的声音都跑出来了。不得不佩服的是,水鬼的榴弹炮还没落地,已经有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冲到了队伍的前面。 “轰!”车窗挡住了气浪,声音从两侧挤进车内,像阵清风带走了车内原本的躁动。没有听到惨叫,便看到碎尸块从坑中被抛上半空,然后重重地摔回地上,又因肉体的弹性重新跳起,冒着热气铺了一地。 “现在你知道和谁了!”我话音未落,头顶上的机枪已经雷鸣般响起,一条弹道冲破火舌带着高温从我头顶射出。紧跟着,身边枪声大作,子弹像暴雨般泼向对面已经迅速卧倒的敌人。 战斗在瞬间展开,又在刹那结束,吉布森兄妹提供给我们的威力无比的小口径弹药,像雷神之锤将面前的一切轰成了碎片。悍马车后面的拖斗里放了十多万发子弹,通过由战斗机上使用的全自动无弹链弹药输导系统,可以直接由货舱传送到车顶炮塔,提供用之不尽的火力。但托尔根本不熟悉自己手里武器的性能,毫不知情的操作并没有将射速调低,弹药以每分钟一万发的高速喷射出去。超高的射速让你在射击时无法分辨出两次击发中的间隔,所以这喷火的怪兽发出的吼声就像重型混凝土钻孔机一样。 “喔——吼!爽呀!”托尔在为手中小家伙的巨大火力震惊的同时,也为敌人的悲惨下场和屠戮的畅快而欢欣雀跃起来。对面的敌人也有还击,但很快便被两挺“怪兽”的火力给吓坏了。他们尖叫着,哭喊着,拼命地压低身子缩进工事的深处,想躲过擦顶而过会爆炸的子弹。但当他们看到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坚固掩体像卫生纸一样被撕成碎屑乱飞时,人类绝望但又不甘心的本性让他们选择了做些什么——逃跑或冲锋。 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结果都只有一个——粉身碎骨。那些冲出掩体的士兵,最后完整地留在人世间的便是手里经典的AK47步枪了。 “停火!要留活口!”狼人在无线电中的吼声制止了所有人的火力。远处被炮火激起的灰尘散去后,剩下的除了废墟还是废墟。 “检查战场!”狼人发下这话的时候,除了久经战火的佣兵和少数老兵,其他新兵都相互看了半天,才开始跑向已经凑到敌人阵地的“军事顾问”身后。 “这就是为什么美国人要雇用佣兵。”我看着行动僵化、迟疑不定的新兵,如果不是经过专业的军事训练,估计他们早已经被脚下的血腥气熏得五脏翻天,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危险清除!没有活口。”打头阵的“邪神”洛基从燃烧的卡车后面伸出拇指,其他士兵也做出了安全的手势。老兵仍在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新兵们已经舒着长气收起了枪。 “还有人在那些屋里!”刺客指着更远一点儿的土屋说道。 “收到!我们来处理。”洛基还没有行动,走在前面的美国大兵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到了屋前。 “不要莽撞!”美军的指挥官看到三名非裔年轻大兵准备破门,赶忙在无线电中喊道。 “年轻人!”我看着抬脚准备踹门的大个子摇摇头叹息道,“为他祈祷吧!” “为什么?”后座的女兵把脑袋伸到前排,看着远处的三人紧张极了。 “轰!”一声爆炸传来,踹门的大兵被炸飞出四五米远,倒在地上不动弹了,他身后那两名瞪着大眼寻觅敌人的掩护手也被气浪冲了个跟头。简陋的土屋被炸塌了半间,露出里面的内室,仍有一道门紧锁着。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了!”我笑了笑,这种门上挂雷的小戏法,在中国每年“八一”建军节都要重播上一遍的《地雷战》中,是简单到弱智的常识了。美国大兵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到哪儿都横冲直撞的习惯? “我的上帝!”女孩捂着嘴看着倒飞的战友愣住了,也许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人受伤,也许是对自己归属的军队有太强的信心。她无法相信在这么简陋的地方,竟然会瞬间炸翻三名武装到牙齿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精英。 “咚”一声,这次美军学聪明了,把新配置的破障弹调了上来。这种像枪榴弹的东西没有什么威力,只是用来破门。也只有美国这种人命值千金的国家会专门为了这种小事设计一种新武器。 “举起手!跪到地上……让我看到你的手,谁动谁死。” “别开枪,别开枪……” “让我看到你的手……他妈的!听到了吗?你这个浑蛋……” “乒!乒……” 在美军冲进那个房间后,无线电中一阵混乱,最后以两声枪响给嘈杂画上了句号,接下去便是一阵无声的静默和急促的呼吸声。 “我说了让我看到他的手的!”无线电中再有信息传出时,便是一个年轻颤抖的声音。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孩子!”狼人对我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等到这些美军押着一队人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和狼人他们才下了车,和美加联盟的军官一起凑了过去。这时候,那三名美军的救治也已经结束了。踹门的那个小伙子已经挂了,一块门碎片扎进他的左眼,刺穿了大脑。另外两个一个皮外伤,一个脱臼。跟在身后的记者们冲着伤兵和死亡的学生军士兵一阵猛拍,他们绝没想到自己会碰到这种情况,这可是大新闻,光凭那些人的死状便可以写一篇了。 被抓出来的人排队躺在小屋外的土地上,几个美军士兵正在为自己的朋友“报仇”。一阵拳打脚踢后,这些人除了天生的肤色外,已经看不清原本长什么样子了。 “不要打死了!”军官说了句话便去安慰伤兵了,而其他人则去阻止正在拍摄殴打战俘行为的记者。 “美军没有伤亡?是吗?”我翻开一块身边倒塌的土墙,在泥砖下面赫然压着一条血淋淋的小腿,而腿上套着的沙漠作战靴明明和边上其他美军穿的一模一样,地上还有块三角形的黑色碎块,上面还有弹痕。我拾起来掂了掂,扔给边上的其他人,大家传阅过后递给了身后的美军士兵。 “是什么?”女记者杰丽也学我的样子掂了掂那块东西。 “轻武器防护插板!是给防弹衣增强防护的,插上这东西能抵挡863米/秒的7.62毫米口径子弹的射击。”我拉了拉她身上防弹衣后面的防弹板袋,敲了敲里面的陶瓷防弹板,“这东西顶得住一枪,顶不住十枪。不管这碎片是谁身上掉下来的,他是凶多吉少了!” 看了看身边的女兵唐唐身上的防弹衣,她穿的是M69型老式防弹背心,那是美军在越战中使用的防弹背心的改进型,重25磅,人穿上后行动十分不便,而且挡不住AK47的子弹。 “用老式步枪,穿老式防弹衣。看来,你的人际关系也不怎么样嘛!”我冲着她笑了笑。一个受排挤的中国移民?我感觉到自己的好奇心蠢蠢欲动了。 第二十五章 志愿军(一) 第二十五章 志愿军(一)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谢谢你的关心,长官!”女兵听我提起这事,明显心里很不爽。边上的女记者用手肘捅捅我的腰,一脸坏笑地冲我眨眨眼说道:“原来,酷男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嘛!” 看着眼前的女人,我顿时感觉到很无奈,这家伙也不像其他记者一样抢拍战斗现场,而是抱着相机一直围着我们几个转,看向我们的那双贼溜溜的眼睛让我想起屠夫的名言:“跟秃鹫走,坟场就不远了!” “嘿!唐唐,过来!”美军一名少尉站在远处向这里招手,他身边是成排的大兵,端着枪正围着刚才从屋里抓到的俘虏。 “什么事?”唐唐抱着枪走了过去,和我坐一辆车的两名新兵,像保镖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才识相地掉头走开。 “他们说的是中国话!”少尉指着地上蹲着的人说道,“你的中文最好,你来问吧!” “什么?”原本不在意的我听到这话,惊讶地快步走了过去。在战时的阿富汗抓到讲中国话的人,我脑中想到的除了是“阿尔泰”的恐怖分子,还有就是国内派来的“战况观察员”,其实说白了就是情报人员,这我一定要听听。 “谁说汉语?”女兵抱着长枪走了过去,用枪口顶顶盔檐露出眼睛,看着面前蹲着的二三十号俘虏问道。我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面前蹲在地上的男人们,其中不只是亚洲人,还有欧洲的白种人。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看,似乎都是穆斯林,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谁说汉语?”唐唐问了两遍都没有人回话,这时一个用枪顶着俘虏的大兵,伸脚在一个没有胡子的年轻人后腰上踢了一脚,骂道:“嗨,说话呀!刚才不就是你说的话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想死呀!” “我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小伙子左手抱着头,举起另一只手颤抖着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什么地方?怎么到这里来的?你这些同伴的身份是什么……”唐唐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照着上面的文字念起来。 “我……我……”小伙子抱着脑袋打断她的问话,“我……我记不住你的话,太快了!” “那好,我重复一遍……”唐唐又把要问的问题重复了一下。那个年轻人才记住了。 “我叫谭伟,是中国人。这些人我都不认识。我是一名德国留学生,我是汉族人,不是穆斯林,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观光的……”年轻人有选择性地回答了唐唐的问话。很聪明!知道回避一些敏感的问题,只是介绍自己的身份和主张自己的权利。但他忘了,这里不是警局而是战场,同样的目的,警察使用的是审讯,而军人使用的是刑讯,一字之差,性质却完全不同。 “观光?放屁!你已经不是第一个被老子逮到的中国人了,你们都是阿尔泰的成员,和基地组织是一路货。”一个美国大兵操着德语飞起一脚将他踢倒,“恐怖分子!就地枪决你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乒!乒!乒!”三枪点射在谭伟的面前,无情地指出他离死亡只有不远的距离。 “我不是,我不是!”年轻人拼命挣扎着站了起来,扑上去双手抓住面前的枪管举过头顶,失声惊叫着,“我只是不满美国的霸权主义,在学校和几个朋友饭后谈论起伊斯兰应该如何抵抗美军入侵,我们都只是军事发烧友而已。其中有个同学说他在阿富汗有关系网,可以让我们来这里体验一下战争,所以我们就把它当成旅行过来了。到了这里我们便被扣住了,护照被没收。那些人强迫我们参加训练,说是在战争爆发时让我们参战,我的一些同学拒绝后被以间谍罪吊死了。为了活命,我只有答应他们,可是到现在我连枪都没有摸过。真的,我说的是真的……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谁带你来的?你那个同学在这些人中吗?”说到这里时,我看到谭伟偷眼瞟了一下身边不远处跪着的一个穿白布长袍的鬈发阿拉伯青年,在对上他阴狠的目光后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了肚子。 “看来,有些人在场比较不合适问话。军士长,把他带走。”美军负责人指着那个阿拉伯人发话道。他话音未落,那个阿拉伯人猛然从地上弹起,扑向向他走来的美军士兵,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大马士革猎刀,向美军士兵的肚子捅去。 可是还没等刀触及那名军士长,他背后的士兵已经抢先一步举起M4步枪在他的后脑上狠狠地来了一枪托,力道之大竟将那人砸得一头栽进了沙土中,同时传来像椰子壳被敲开的清脆碎裂声。一块黑色的碎片从枪托上飞出,吓得那个大兵惊慌地抽回枪,心疼地检查起来。我搭眼扫了一下,斜面贴腮枪托使用的高强度工程塑料被强大的反作用力震裂,弹飞的是枪托内用于存放激光瞄准装置,或其他要用电池的战术附件所用的123A电池的两个管状电池盒。 “有钱的小朋友呀!”我看着身边的唐唐笑了。 “怎么说?”杰丽收起了相机,刚被新闻官没收了存储卡的经验告诉她,面前这些画面,美军是不允许流出的。 “那家伙砸坏的枪托不是M4原配枪托,而是特制的,是专门提供给海豹突击队的。小朋友能搞到这种枪托不容易,应该花了不少钱。”我指着抱着裂了缝的枪托欲哭无泪的小伙儿说道,“对于街上飙车的飞车党,一辆装了离心增压器和氮气加速系统的十八缸跑车,能爽得让他们兴奋得睡不着觉。对于使用AR15步枪的发烧友,这种增强型枪托便是他们的梦想之一。” “那你干什么对着那个女兵笑?看上人家了?”杰丽蹲下身歪着头,看着被打倒在地一动不动的家伙,试图研究为什么他趴在那里不起来。 “别看了,他起不来了。”我抱着枪可惜地摇摇头。 “为什么?” “如果你被人打碎了后脑壳,也没有再爬起来的可能的。”我看着地上的年轻人,也许称他孩子更为合适,头上包裹的阿拉伯头巾并没有救他一命,只是延迟了血水洇透的速度。 “什么?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死了?”杰丽瞪大眼睛看着我,不过随后便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因为没有更好的解释来圆面前的情景。不过,让她更惊讶的是眼前所有人对地上的死人的态度,即使那些刚入伍的新兵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忍,所有人都非常平静地接受了一桩无谓的谋杀发生在眼前。 “嗨!乔,你逞什么狠角色?怎么样?把枪托砸坏了吧?活该!”在场的大兵没有人关心那个血流满面的孩子,更多的是把注意力投注在那个价值一千美元的枪托上。看到自己没有的东西被搞坏了,他们纷纷幸灾乐祸地指着那个叫乔的士兵嘲弄着。 那具仍有余温的尸体就那么静静地趴在躁动的土地上,映衬着投注其上的各色目光。 “太没人性了!”杰丽低下头吸吸鼻子,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时脸上又挂满了笑容,“算了,不说这些了,狗娘养的战争!你刚才在笑什么?” “没什么。” “说嘛,请你喝咖啡。我知道你喜欢!”杰丽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密封瓶,浓郁的咖啡香便经由鼻腔钻进了我的心尖。 “顶级牙买加蓝山咖啡豆,非市场流通货。”我抽动鼻子努力将周围的香气收集进我的肺里慢慢消化,“你知道吗?我为了每年喝上这种极品咖啡,曾经替牙买加毒贩训练了一个营的专业枪手。可恼的是,第二年那个笨蛋便被英国佬抓住了,因为他给我的豆子是牙买加专门供给英国皇室的那批。你能搞到这种不是靠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想来你家不只是富有而已了。” “这么说来,我还不能一下子把这罐豆子给你,分勺提供也许能换更多的内部消息。”杰丽一脸的狡黠,没有一点儿刚从难过中强转过来的样子,“说吧,你为什么对着那个女孩笑?也许我可以替那个毒犯履行他未完的承诺。” “女人太聪明不是好事!”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黑金”,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然后才喜笑颜开地对她解释道,“你知道的,美国特种部队的单兵装备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好的。目前,一名美国特种队员的单兵装备包括战斗装备、服装及日用品三大类,即使是普通队员也配备了AM16系列5.56毫米突击步枪、M9多功能刺刀、手榴弹两枚、防毒面具、钢盔、防弹背心、急救包、夜视眼镜、化装油、水壶或水袋、各种军服和口粮等,大概有40多件。 “各国军队仓库里的军火都是有新有旧。美国虽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军事强国,虽然天天在报纸上看到美军换装各式武器,但它仍是一个很懂得节俭的国家。换装备替下的武器要么是编入了国民预备役手里,要么便是保留通用配件等待拼装。军人的武器是由军火管理员配发的,你看看那个女孩子身上的东西,全身上下都没有一样是好东西。尤其是身上那件M69型防弹背心,它是美军在越战中使用的防弹背心的改进型,重25磅,不光穿上后行动十分不便,而且挡不住AK47的子弹,和凯夫拉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装备。手里的枪也是越战的M16改进型,虽然护木装得挺先进,但看固定枪托、准星和机匣,这支枪基本是用拆下来的旧零件组装而成的。这些都说明,这个女孩在军队中受到了某种程度的不公平待遇……” “就为这个?也许她和军火管理员的关系不太好吧。”杰丽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 “小姐,要当战地记者,首先你应该了解一下有可能面对的致命武器。在军队中配备枪械的时候是要看个人体质的,如果把重机枪配给一位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女性,我想你也就用不着我的提醒了。”我用手点指着周围士兵手里的武器,“那些男兵手里拿的柯尔特MOD733,只有60厘米,但唐唐手里的M16A2长1米,而且比前者重了三分之一。你不觉得应该颠倒过来装备才比较合适吗?” “嗯……”杰丽看着粗长的步枪挂在唐唐瘦小的身体上,像竹竿上挂衣架一样显眼时,也有些同意我的说法了。 “‘军营中的种族和性别歧视’?太老套的内容了,也不是什么吸引读者的题目,我需要更有震撼力的素材,不然就把豆子还给我。”女记者把手伸向我的胸口,欲将我装进战术背心内的密封罐抢回。 “OK,OK!”我赶忙护住胸前的“宝贝”,伸手从头盔内衬里卸下一块火柴盒大小的硬盘,“我是个公平的人,如果不能提供你满意的服务,我就不会收你东西了。别忘了,佣兵也是生意人。” “这是什么?”杰丽接过我递给她的小硬盘,翻来覆去地打量,没有弄清这个比存储卡厚一点儿的是什么。 “硬盘!”我从口袋里扯出一条数据线递给她,“用这种线进行数据传送,你最好找个好一点儿的电脑,不然系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数据吞吐。里面是我们前两天进昆都士侦察的录像,有战斗场面和一些你平常看不到的东西。” “谢谢!”女人飞快地把硬盘装进内衣的口袋里,全然不顾这个过程中敞胸露乳的画面,在身处一群长期经历战火、死亡、恐慌和寂寞的雄性动物中间,这一行为将会引起的后果远比秀色可餐这句场面话严重得多。等扣好衣服的女记者抬起头看见一圈男人双眼冒火地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时,她才发现这些人已经不是前些日子在一起的绅士了。 面前蹲着的俘虏的身份已经确定完毕了,这些人都是从外国怀着不同目的前来阿富汗的圣战者。大多是伊斯兰信徒,也有的是被扣留的像谭伟一样怀着猎奇心理的志愿者。他们被学生军政府先以间谍罪收押,然后利用各种手段迫使他们答应协助作战。 眼前这群手无寸铁的战士听说是被打死的这批军人的后备队,由于前来帮助学生军的人太多,所以枪支不够用。这些人躲在屋里,等外面有人死了,然后才有枪给他们用。 通过无线电从前方岗哨赶来的反学生军北方联盟负责人,在美军的重重监视下走了过来,后面跟随的民兵都被联军给拦在了远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给我们一家伙。美加联军的负责人和他蹲在一块儿,不知在议论什么。 身边响起一阵枪声,原来是记者为了拍些威武的照片,跑到远处的人群中去拍那些拿着枪的士兵,有的甚至给那些士兵美元,让当兵的放上一梭子。 在记者们的争相效仿下,前方顿时枪声一片,把车队后方不知发生什么事的驾驶员和作战部队纷纷给引了过来。等发现竟然是这种情况后,他们又纷纷咒骂着退了回去。 正在大家捂着耳朵阻挡身边巨大的枪声折磨时,突然一发炮弹带着尖厉的啸声落在了车队的正中间,将一辆十吨重的载重军车掀翻在地,被枪声吸引下车的幸运司机目瞪口呆地跪在地上看着眼前拦腰炸断的大卡车。 “炮袭!找掩护!”听着熟悉的啸声连接成的乐章,我拉着身边的新丁和记者扑倒在地后,才把这句警告喊出口。 第二十六章 志愿军(二) 第二十六章 志愿军(二) “妈的!”在我被从地上震起又重重地摔回吃了满嘴沙后,除了把头更深地埋进黄土中颤抖外,我想不到人在性命操于上帝之手时的更佳反应。 “怎么回事?他妈的美国佬搞错坐标了吗?”刺客趴在我对面不远处抱着脑袋一边骂娘一边用手抱紧狙击枪,“这他妈的是150毫米的榴弹炮。” 炮弹不停地从天上落下,在车队周围爆炸,但打中车队的屈指可数,大多数落在了离我们20米外的路旁。气浪掀翻了几辆悍马车,弹片炸伤了数名站在路中间的军人,他们死没死我是没有心情去注意了。 “像是俄罗斯D1,老毛子的东西劲儿比美国佬的足!”狼人的头盔被冲击波吹飞了,满头短发被黄沙填满,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在炮轰的间隙跟在我们的身后跑离了车队,冲向不远处的掩体时叫道。 “只要打不着我,我管它是哪国的炮!”水鬼抱着脑袋从背后追了过来,以箭一样的速度超越大家,飞身跃起跳进了刚才向我们射击的民兵的散兵坑中。他刚跳下去便发出一声惊呼:“不要过来!” 等我们听见他这句话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奋不顾身地越过了所剩无几的掩体,落到了后面的散兵坑底。 等我们落到了坑底的时候,也已经用不着他再提醒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一发未爆的152毫米炮弹就扎在散兵坑底的肉堆中。顾不得擦拭溅到脸上的血水,所有人都看着面前的“小可爱”傻了眼。 “你是对的,这确实是俄罗斯的D1火炮。”我愣愣地看着冒着热气的弹头,不知为何竟然回了狼人一句无关紧要的戏言。 “所有人都不要动!”最靠近炸弹的狼人轻轻地蹲下身,看了看弹头的屁股和被它击穿的尸体,片刻后说道,“兄弟们,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先听哪一个?” “先说好消息!”刺客不敢动,扭动身体伸长脖子想看一下弹头的状态。 “好消息是这不是俄罗斯原装货,是重装的弹头,阿富汗人的手艺有限,只有触发引信而没有时间引信。”狼人再从头到尾看了看这发炸弹,确定地说。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虽然不知道这发炸弹为什么击穿了地上的尸体而没有爆炸,但如果引信没有故障,任何东西碰到它或它碰到任何东西都可能爆炸,而威力足够把我们都炸上天。下轮炮袭马上就到,我们却没有时间解决这东西。”狼人的话说完,大家也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出去!”我向身后的大兵挥挥手,“后面的先走,迅速、小心!” 话音未落,第二轮炮袭已经开始了。大地再次人为地颤抖起来,一个站立姿势比较不稳的士兵被脚下颤动的土地晃得失去了平衡,面带惊恐双手乱抓地倒向面前的硕大弹头。 “我靠!小心!”刺客一把抓住那家伙的后背包带,我在旁边伸出胳膊反手捞住他的脖子,可是这家伙背着的东西足有几十公斤重,加上自身的体重和现在晃动的地面,我们很难托住他。看着他的去势只是被减缓,整个人仍在向前倾倒时,坑里所有人都吓坏了,死亡的威胁迫使他们疯狂地冲了过来从旁抱住了这个家伙,或拼命地逃出这个散兵坑。 每次炮弹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炸开时,我的前列腺便一阵痉挛,尿急的冲动顺着小腹冲上大脑。一个刚爬出坑沿的大兵被弹片削掉半截手臂跌回来时,所有其他想逃离这里的人都放弃了出去另寻庇护的念头,乖乖地和那发可爱的未爆弹待在了一起。 “该死的空中支援还没有到吗?”狼人使劲把倾倒的大兵扯回来摔到坑壁上,冲着无线电兵抱怨道。 “来干什么?他妈的是哪儿向这里打炮我们都不知道。”我慢慢地把头探出坑沿,炮击覆盖范围并不大,但密集度挺高,轰击的持续性甚至比不上在非洲一些小国家遭受的炮击。但这里的炮击有一个和那些长年战乱的国家相同的特点,那就是火炮口径的不统一。从爆炸威力和烟雾可以看出,从老式76毫米的山地炮到152毫米的榴弹炮都有。 我从护目镜框中抽出数据线插进头盔的接口中,打开的弹道测算系统对准弹着点,护目镜中出现了条条白线,那是根据弹着点和参照物以及声场、力场、温差、风力等因素计算出的炮弹的飞行轨迹,最后核对全球电子定位数据得出发射地的坐标。 “天才,让美军把这个坐标的附近给轰平,然后再把那里的卫星图片传过来,那里有人炮轰我们。”我把坐标发给天才,然后回头指着远处的丛山问身旁的美军,“那个最高的山头上是不是有个要塞?” “是的。那里有学生军的一个制高点,它是我们攻打昆都士之前第一个拿下的要塞,现在那里驻扎的是反学生军军阀杜塞姆斯将军的部队。”美军的情报官手按头盔凑了过来,向远处张望了一眼后,蹲回坑底缩着脖子说道。 “看来,它已经不在那个家伙的手里了!”第三轮炮袭再一次由10公里外的山头扑了过来。这一次明显更加密集和猛烈,似乎对方刚到了批火炮部队一样。 “天才,怎么搞的?怎么火力支援还不来?我们快被炸烂了!我要是活着回去,非打跛你另一条腿不可。”我捂着耳机躲在坑底,敌人的炮越打越准,已有数发打在我们的坑边了,那发未爆弹卡在放平的尸体中间摇摇晃晃的样子越看越让人心惊。 “我只是传信儿的,不是负责拉炮绳的。”天才声音里的轻松听起来让人既恼火又羡慕,“不过卫星图片已经到了,这是我能做得最快的了。”护目镜的显示屏上出现的卫星照片,很清晰地显示了远处山上的要塞顶视图,藏在要塞周围树丛中的每门炮旁站的填充手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妈了个巴子的!”一发炮弹就落在不远处,大量的沙土从天而降砸在我头上,仿佛有人站在坑沿上想活埋我们一样。 “天上的父呀!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别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险恶……”身边的唐唐和杰丽双手交握拱在胸前,随着每发炮弹的炸响颤抖地祈祷着。 其他士兵也跟在两人后面纷纷蹲在坑底开始祈祷,看了太多电影而抱着张狂梦想的士兵,在并不猛烈的炮火中上了身为陆战队士兵的第一堂课——什么叫步兵?那就是炮灰。 “食尸鬼,你有没有发现,这帮王八蛋越打越准?”狼人也不敢把头露出去,只好把枪口举起来利用瞄准具在护目镜上的投影观察外面的情况。边上的美国兵看我们奇怪的样子颇有些不习惯,也有人多多少少能明白我们使用的装备并开始发出艳羡的赞叹声。 “他们不可能有激光定位或GPS定位,一定有人就在这附近使用工具目测。”看着在第三次炮击中完全被摧毁的运输车队,我意识到对方有人在为炮兵修正弹道参数。我打开热成像器,想看看远处哪里有热能反应,但我的便携式热成像系统对于发热量较小的人体只在七公里内有效,还达不到坦克使用的那种大型机所能探测的距离。即使这样,也已经足够探测到温度达到零下的山顶上那个可爱的小热点。 “我们需要更大的枪才可以打瞎那只眼!”枪口的激光测距仪测算出来的距离是5.3公里,但我们运输车队现在没有任何武器可以打到那个距离上。 “呼叫空军炸死他!”边上的美国大兵听到我们的话,异口同声地接道。 我和水鬼他们对视一眼无言地笑了,美国人就是有钱,基层士兵都这么大手大脚,怪不得仗没打几天就花了上百亿。为了一个敌人叫空军炸,一发炸弹抛下来就是上百万美元。如果美国碰到的不是阿富汗这种软脚虾,而是俄罗斯那种硬角色,耗上几年的高强度战争,非把美国人耗到油都买不起。 正在我们几个为美国兵被惯坏的作战习惯感叹的时候,无线电中传来飞机驾驶员的应答,两架F/A-18战斗机抛下诱饵弹从山谷中低空掠过。果不其然,两发便携式地对空导弹从山头背面冲天而起,结果都击中了诱饵弹,顿时天上爆起几蓬火云。 在地对空导弹没有奏效后,便看到不少高射炮在天空拉出一片弹幕。落后的高射炮根本追不上美式的先进战机,两架“大黄蜂”轻松地一个俯冲,抛下两发巨大的JSOW集束炸弹。炸弹慢悠悠地降至预定的高度后自动打开,射出数十甚至数百发子炸弹,同大的覆盖范围炸平了整个山头,黑白相杂的烟雾从半山腰包住了半截山。等烟雾散去后,便看到熊熊的大火裹住了几乎没有林木的山顶。 “喔!”躲在路边地沟里的大兵们纷纷挥动着双手探出了路面,为拯救自己的航空英雄欢呼。 袭击我们的炮火在山顶被夷平后便戛然而止,可是大家都知道,山里除了那个基地,仍有大量的学生军武装藏在其中,所以没有人走出掩体。直到B-52“高空堡垒”编队扔下上万磅的炸弹地毯式地将邻近的山脉都炸成焦土,来支援的M1A1主战坦克以及自行火炮编队等重武器部队上来,大家才从躲藏的路沟中爬出来。 清点人数后,我们知道联军在这次遇袭中伤了19人,只死了两人,而且都是货车司机。唐唐和那几个女兵面色煞白地互相搂抱着不停尖叫,说是欢呼,脸上却没有笑容;说是惊叫,声音中却充满喜悦。那个被我们大家从炮弹上拉回来的大兵,坐在地上握着拳头拼命用力,仿佛想将体内的恐惧强行挤出来似的。其他30多名运输兵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手握十字架跪在地上向上帝祈祷,而更多的是和战友抱成一团互相安慰,互相鼓励,互相庆祝。 “呸!呸!”我边吐着嘴里的沙土,边走向车队中唯一完好的代步工具。我们自己的防弹悍马车,虽然创痕累累,但至少它仍是辆整车。 “我的车!”狼人看到自己的悍马被重炮轰得只剩下一个前引擎盖和两个轮子后,摊着手大骂着。同样发出这样怒吼的是美军运输队的负责人,后面长长的被炸成火龙的车队预示着他的军事生涯已前途黯淡了。 “帮帮忙!”听到后边的声音,我扭头一看,是杰丽正在拽她的摄影师。他运气不好,被身旁炸飞的铁丝网路障给罩住了,越挣扎铁丝网上的刺扎得越深,他已经痛昏过去了。 “帮帮忙!”杰丽手里拿着美军的大铁剪在绞铁丝,可是那个东西太重,她掌握不了,剪了几下都没有把铁丝绞断,反倒把昏过去的摄影师的衣服剪出了几个口子,吓得她再也不敢下手了。 “没问题!”看到自己的队友和爱车没有问题后,我的心情比刚才经受炮袭威胁的折磨时好多了。 我抽出胸前的军刀走了过去,对准绕在木桩上的铁丝像砍麻绳一样“咚咚”几刀将它剁成碎段,而锋利的刀刃连个小豁口也没留下。 “谢谢!”杰丽擦着脸上的泪水,将摄影师从铁丝网路障下缓缓拖了出来。在大家都受伤和抢救伤员的时候,女士优先的绅士精神远没有女人能顶半边天更受人欢迎,所以没有人过来帮她。我也不愿在这种战时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身上花费精力,便将手里的军刀借给她让她完成剩下的工作,自己回头去检查爱车的损毁程度。 等她好不容易将摄影师从铁丝网中拖出来送上医护车后,她才满手鲜血、抽着鼻子、拎着我的军刀来到我的面前。 “好刀!”杰丽对我削铁如泥的军刀留下了无尽的好感,把玩着有些不舍得还我。 “‘如果战争是地狱的话,那么你用的叉要比魔鬼的好’。”我接回刀子笑了,“回头送你一把!” “谢谢!”杰丽满脸都是沾满沙土的血水,看上去好像快要重伤不治似的,“这句话我喜欢,可以引用到我的报道中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标注引自恰克·卡尔文的《戈博银色三叉戟战斗刀》就可以了。”我笑着扔给她从车内抽出的一本佣兵杂志,上面有介绍这把以海豹资格章命名的格斗刀的文章。 大路上陆续赶来的援军越来越多,身边的场面也越来越混乱。战斗部队开始在这个地方设防,美国的各种火炮开始比照着间谍机传来的GPS信号进行炮轰。但从反学生军联盟士兵的议论中可以听出,美军的这种炮击是没有什么效果的。顺着山势走向和各种山洞,学生军的藏兵可以轻易地躲过任何攻击并转移到山脉深处。 联军在陆军上将的命令下,展开了典型的美式搜山。地毯式的推进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联军轻易地再次占领了被夷为废墟的要塞。在焦黑的山石上,架满了已经变形的各式火炮。上百具赤裸裸的尸体铺满了通向山顶的小道,烧焦的肉体在山顶的低温下已经结上了霜,黑白相间的一块一块,有点儿像圣路易的巧克力糕点。 而炸弹的主要覆盖区倒是一片干爽,没有雪也没有尸体,这里的一切都被炸弹的高温汽化了,只有要塞那里原本应该深埋在地下的奠基石,光秃秃地露出了地面。 “阿尔姆要塞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跟随在身后的一位满脸乌黑的记者说道,“这个要塞是亚历山大大帝当年修建的一个屯兵点改建成的,几千年的战火都没有撼动它崔巍的身躯,没想到今天……” “老兄,”我拍拍这个有几分多愁善感文人气质的男人道,“你知道什么叫人类文明的进步吗?” “什么?”男人看到五大三粗的我突兀地来这么一句,有点儿诧然。 “当现在的人们忙着破坏时,如果能意识到将来他将必须帮助重建这个他正在摧毁的文明,便已经是人类的进步了。”我看了看山脚下跟在军车后面的石油勘探车说道,“而在破坏前,便已经为将被摧毁的世界写好重生的企划书,这可是人类社会前进的一大步!” 第二十七章 志愿军(三) 第二十七章 志愿军(三) “嗨!我叫马克,马克·韦伯。”一个拎着L85A1的平头、满脸雀斑的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队员,拎着瓶可口可乐靠到我身边的悍马军车上,艳羡地看着我手里的PSG狙击枪。英国人的陆虎车队停在远处,十几个英国和加拿大军人正倚车看向这里,看来马克只是个打前站的。 “好枪呀!我能试试吗?”马克看着我手里的武器跃跃欲试道。他的话引起了我身边的刺客和狼人他们的一阵轻笑,这些家伙已经是今天第三批前来试探的士兵了。武器交流是多国部队闲时打发时间的游戏,但低级佣兵队伍的武器都是美军提供的,没有新意,这些家伙便把眼光瞄向了拥有独立武器系统的高级队伍。远处不少人正在打靶,使用的大多是从战场上缴获的俄式武器。 “当然!”我从车厢内抽出备用枪扔给了他,他虽然不乐意,但考虑到以后还要在一起共事,便接过我的家伙。他的战友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研究起来。 拉掉头上的保暖帽,挠挠头上发痒的文身,我觉得从寒冷的山顶回到山脚有种春回大地的感觉。供给线上频繁的遇袭让美军极为恼怒,前方部队因要求给养而在电话中粗鲁叫嚣的脏话,让直接负责的某些将军在听闻本次事故后爆发了。为了让自己的战士能吃饱饭,采取的措施便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地保证供给的安全。供给线上消耗了大量人力,就必然削弱军队的战斗力,军方只能利用制空权增加空袭力度,反正为打着滚增加的军费头痛的是美国财政部。 不过,这不是我这个外人担心的问题。增加的军队和拨款让大家拥有了更好的吃喝和工资,不少原本在前面冒死作战的一线士兵来到这里后大呼轻松,眼前这些英国兵便是调来做运粮兵的好命鬼。 “这枪的构造和德国的原型枪不同。”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的狙击手怀抱L96A1狙击步枪,原本想熟练地拆解我的武器来显示一下自己的本领,脸没有露成,反而看着打开的枪膛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你们谁见过这种子弹?”一个加拿大枪手拿出从枪膛里退出的子弹放在眼前晃动,惊讶地看着里面的水银状液体。 “这枪好重呀!” “看看这个瞄准镜,接口比我的随身电脑还多……” “听说美国人都用佣兵来测试新武器的实战性,就像前两天刚发给那些佣兵的新型XM8步枪,听说便是将要替代M16的下一代战斗步枪。莫非这就是美国政府花费了数亿资金开发的陆地勇士单兵系统?”一群人抱着我扔给他们的枪研究半天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最后又重新围到了我们的身旁,希望我能说一下关于这些奇怪东西的资料。 “关于武器的情报,你们可以向那个瘸子打听。我只管用!”我指着旁边正在和杰丽那些女记者调笑的天才说道,眼睛却看着远处地平线上出现的一支由十多辆集装箱车和推土机组成的队伍。在如此落后的地区,这样大规模的车队绝对不是平民可以调动的。我举起枪从瞄准具中看到,每辆卡车的后座上都挤满了持枪的北方联盟士兵。 “那是什么?”我对着边上的狼人问,“昨天晚上我就看到一队这样的卡车,从那个方向过来。他们这是拉什么东西?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没有任何军用或民用设施。” “没错!那个方向只有一望无际的戈壁,他们把油跑光了也见不到任何建筑。”狼人躺在越野车前盖上的椅子里,用望远镜观察了片刻,回答我。 “从车轮的形状看来,车子是满负荷行驶的。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们运的是什么。”水鬼剃了个光头,看上去年轻了不少。他正在清理刮进车顶重机枪管的沙子,手头没有望远镜,便用陶2B导弹发射站进行观察。炮塔转动的样子仿佛他想攻击那支车队,引得边上正在休息的军人以为有突发状况,纷纷跑过来准备战斗。 “在看什么?”杰丽和天才拨开人群走了过来,看着接近的车队。 “不知道,一支车队。昨天跑了两趟了,只有推土机是盖不了房子的。”我用热成像观察发现,车子就像块装了轮子的红面包一样行驶在公路上,“里面装的是人!” “用不透风的集装箱装人?”其他人听到我的话也纷纷打开热成像功能,没看两眼便发出一阵惊叹,“这里面有多少人啊!” 大伙儿纷纷调节频谱,希望能区分开不同的热源,仔细辨认到底有多少人被装在集装箱中。过了片刻,水鬼惊讶得叫出声来:“那里面最少也有150人。”“20英尺的集装箱里塞上150个活人?”这让我想起了开往奥斯维辛的火车。 “他们没有想把车上的人活着运到目的地。”狼人肯定地说道,“如果有目的地的话。” 女记者杰丽用狼人的望远镜看完后,脸色煞白地说道:“不管车上拉的是什么人,这都是集体屠杀。”在几番战斗后,被允许留在队伍中的随军记者只剩这位姑奶奶一人了。 “啊哈!”天才看着远去的车队恍然大悟,“现在我明白为什么要我们把守这里,连头驴都不让放过了。他们有些事情要处理!” “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吗?”杰丽看着我和狼人,似乎我们应该管管这事似的。 “我们不是警察!”狼人没有回答她的问话的意思,我只好接了一句,毕竟这女人能搞到好多市面不流通的东西。 “必须有人管管这事!”杰丽虽然在战争中有所成长,但心中我们看似无聊的正义感仍根深蒂固。她明白自己一个人跟上去的后果,那便是一名记者在视线不清的情况下意外中枪身亡。 “算了吧!他们狗咬狗,关我们什么事?杀得越多,我们越省事。阿富汗的所有监狱已经爆满。这些野蛮人都是恐怖分子,只有他们进了坟墓,世界和平才会得以保障。”边上的英美联军士兵在杰丽的眼神扫到自己的时候都纷纷躲开,最后,一名小队长总结了所有人的心声。 “太……太……”杰丽看到热能探测器中集装箱的温度正在减弱,这说明里面的活人已经开始减少,再听到边上美国兵的“道理”,她有种身处地狱般的阴冷,“太残忍了!” “杰丽,人命在战争中是不值一提的,尤其是内战产生的战俘。”我放下枪不再看那支开往地狱的车队,回头瞥了一眼站在车旁的女人,拿起身边的保温杯尝了口咖啡缓缓地说道,“因为战俘的命运是以他们本国政府的实力为依托的,失去了政府的庇护,即使被杀,也不会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讨回权益。” “有人说过:一个种群去攻击另一个,要么是为了掠夺对方的土地或财富,要么纯粹是要证明自己的优越,除此以外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但是他们有同样的血缘、同样的历史、同样的信仰,为什么就不能共存呢?”杰丽满脸不解地看着我们队伍中站着的北方联盟士兵。 “哈哈!亲爱的杰丽,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不动动脑子呀?”水鬼从车里钻出来,一脸痞气地从后面拍了女记者的屁股一下,“历史上有多少厮杀是兄弟阋墙、同族相争?杀戮是人的本性,所有宗教都为了约束它而设下种种条律,显然效果有限。” “我仍然不敢相信,他们在全世界的注视下不顾死活地虐待这些战俘。看在上帝的分儿上,那足有上千人……”杰丽虽然走南闯北,但仍没有混到能见到这种我们认为司空见惯的场面的程度,“也许他们在什么地方盖了个秘密监狱,这些犯人是转移而已。你们都说了,阿富汗的监狱已经爆满。” “是吗?”水鬼看看表,满脸淫笑地向女记者提议,“现在是下午3点40分,等到晚上9点的时候,这些家伙就应该会回来。如果你能给我提供些特别服务,晚上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他的提议招来狼人和我的一阵狂踹,这种恶心的要求听起来就像欠债肉偿的感觉,真是有损于我们这些精英在广大女性群众心目中的形象,看看边上其他女兵的反应就可以知道了。 “杰丽,我可以带你去,不要你的肉体!”我按住水鬼的脖子,狼人在后面拼命地踹着他的屁股,刺客则在边上拿手巾摔他的脸……“我也想去看……”边上一直跟着我的唐唐也凑了过来,炮袭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原本想悠闲地在阿富汗待到役满的愿望被炮弹碎片击碎,从理想的缝隙中,她隐约看到了真实世界的轮廓,现在她想看得更清晰。 “也许我们应该再找两个,凑足四个,我们一人一个……”水鬼被我们三个压住,仍然色性不改……阿富汗贫瘠的土地在我们眼前展现了它的极致,像月球表面一样荒凉的平原上留着崭新的车辙,过分平整的沙面显示出不久前这里被人工处理过,半埋在黄沙中的大量物件——念珠、毡帽、鞋子——告诉我们它下面掩盖的不是历史。黄沙上还有一道道推土机碾过之后留下的长长痕迹!不少野狗等食腐动物就在远处看着我们这些打扰它们进餐的不速之客。 “你想挖开看看吗?”我踢了一脚,露出地面被啃得光秃秃的半截小臂,不小心踩到了露出沙面还带肉的头骨,差点儿滑倒,“这些人是被活埋的,有不少差点儿爬了上来。可怜的家伙,再努点儿力就出来了。” “呕——”后面的呕吐声说明,这种程度的画面已经足够超越女性的承受能力了。 “我就知道那群穷家伙没钱盖监狱,看!这样多省事。”刺客看着伸出沙面林立的手臂,摇头感叹道,“不过,连子弹都想省了的后果就是这样,他们忽略了人的求生欲望有多大,看来他们不常活埋人。业余!” “兄弟们,有朋自远方来!”狼人坐在车顶向我们叫道,“吼吼!大手笔!一天跑这么多趟,胆儿够大的。” 我爬上沙丘向狼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支车队再次满载而来。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不少士兵已经从驾驶舱探出了头。 “我们不走?”杰丽看我们几个不上车,有点儿不可思议地问道。边上的唐唐和另外几个女兵也一脸惊异。 “为什么要走?”我们把车子停成“品”字形,让一起来的托尔他们架好武器以防万一,“又不是外人,逃跑还会招人起疑。他们光凭眼看,可没有夜视装备。” 冬天夜晚的沙漠温度比雪原温度高不了多少,身上虽然穿着保温衣,但冷风仍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外套。我们几个还好,都有雪原潜伏的经验,但边上的女兵就没有那么健壮了,一个个抱着枪不住地颤抖。虽然没有与敌人交火的经验,但她们毕竟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士兵,无论从个人武力准备还是队形,都是无懈可击的。 车队慢慢地接近我们,上面的武装民兵早早地便跳下车,端着机枪先车队一步慢慢靠了过来。严密的W前进队形显示出优良的训练成果,手里的武器也不是破旧的AK47步枪,而是清一色的M16小口径,看样子这些人受过美军的训练。 “报上身份!”对方看到我们的军车便知道我们不是学生军士兵,所以只是远远叫了一嗓子。 “我们是海军陆战队武力搜救队的二等兵阿米利亚·唐和军事顾问。”从唐唐的话中,我第一次知道了她真正的名字。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对方一名精通英语的士兵问道,他走过来核对我们的身份后,向身后挥手示意没有问题。唐唐听到他的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向我和狼人,因为不管真假,这里我们的军衔要比她高出不少。 “有野兽把新鲜的肢体带到了我们驻地附近,我们以为是自己人受到了袭击,所以前来查看。”我指着远处游荡着的食腐动物向他们解释。虽然我小时候不善于撒谎,但现在已经有所改观了。 “你们立刻离开,这里不是你们的管区。”对方口气不小,看样子在北方联盟里的官不小。但他不愿报官阶,只是说他叫纳叶尔。 “没问题!”反正我已经达到了目的,杰丽应允给我们的各种条件已经赚到了,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我们路过那些集装箱车旁时,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急促敲打箱壁的声音,隐约还有吼叫声传出。从热成像仪中可以看到,这些车内一半的人已经死去,只有上层还有几个发红的人形。 在我们经过最后一辆车旁时,司机正打开集装箱门让里面的人透透气。意想不到的是,无数尸体像死鱼一样从门缝中滑了出来,他们看上去全部都湿漉漉的,衣服被撕得粉碎,身上被抓咬得稀烂。开门的司机看到如洪水般涌出的尸体,吓得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上帝呀!”杰丽想要拍照但被阻止了,她也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允许留下证据,任何可疑的动作都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责任和负罪感包裹在恐惧中从她的眼角滑落,但她身边的女兵们却没有哭泣,原本闪动的目光反而更加坚定起来……戈博银色三叉戟战斗刀 这把刀的名字来自海豹部队的资格章——“三叉戟”。现在海豹部队的三叉戟是金色的,但以前的海豹资格章是银色的,所以这把刀被命名为银色三叉戟。 银色三叉戟采用了非对称的双刃设计,长6英寸(15.3cm),宽1~3/4英寸(4.5cm)。刀身采用154cm高碳不锈钢材,热处理达到HRC57~59的硬度。这样刀锋保持持久,也相对容易打磨,很结实,同时拥有在盐水环境下良好的抗腐蚀能力。刀刃表面经过了防反光处理。刀背尖端1~7/8英寸处和底部1/2英寸处保留了全部厚度以拥有强度,必要时用户可以用这部分撬东西。刀刃剩余的部分打磨得如剃刀般锋利。刀背底部的1~3/4英寸长度的锯齿用来切割绳子、渔网或其他纤维类物体。 手柄的末端安装了坚固的不锈钢尾帽,这个设计有很多用处,例如钉帐篷,方向标,拯救行动时敲碎房子或者汽车的玻璃,制作点火点等,还可以用来钉钉子和封箱子。在野外生存时,可以用它敲开坚果的硬壳或贝壳来获得食物,在水下敲打硬物发信号,甚至用它来填充塑胶炸药等等。 刀鞘设计用Velcro纽扣带固定在腰带上,也可以用其他方法把它带在身体的其他部位,比如很多潜水员喜欢把刀带在腿上。刀鞘的正面有一个很大的附件袋,可以装各种小东西,像磨刀器、指南针、生存装备、信号器、Gerber Multi-Plier复合工具钳等等。 第二十八章 深入(一) 第二十八章 深入(一) 黑色,仍是凌晨时分的主色调。颠簸百十公里后的劳累并没有将所有人都拖入梦乡,坐在我身边的女人们脸上没有了以往的万种风情,脸色蜡黄成了惊吓过度的体现。 “我有点儿怀念当娱乐记者的时光了!”月亮在无污染的天空中显得格外通透,不用望远镜便可以看到其上蜿蜒的月球山,水银泻地般的明亮月光把冷风吹起的沙粒包裹成白色,在车灯的照射下如同飞雪般从车旁飘过。杰丽抱着双臂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静静流动的沙面。 “为什么?因为那些人?”刺客抱着枪滑躺在她身旁的位置,双脚跷起搭在前排的椅背上,头盔盖在脸上让人以为他是在睡觉。 “不!是为了我失去的纯真。”杰丽单手插进额前的棕色发丝内,头顶车窗玻璃,闭上眼睑说道,“在意大利待了两年后,我便以为自己见到过世界上最肮脏的事,没想到……”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满脸悲痛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小妞儿,你在这里看到的不是肮脏。”刺客顶起盔檐看着身边的女人说,“在华盛顿看到的才是!” “那这里是什么?混乱、饥饿、疫病、血腥、暴力……死亡!”杰丽拿起自己的相机,从电子取影器中翻看着存在相机硬盘中的照片,越看脸色越差,泪水缓缓地从眼角顺着鼻翼滑落。 “这些全都是……人类本性……所造成的结果。”刺客不善于说教,但这并不代表他缺乏思考的能力。 “但这是为了什么?只是石油?钱?这太可耻了!”杰丽激动的样子让人对她的同情心肃然起敬。 “我记得几小时前有人刚说过:一个种群去攻击另一个,要么是为了掠夺对方的土地或财富,要么纯粹是要证明自己的优越,除此以外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刺客边说边用他的军靴后跟磕打着坐在副驾驶位子的女兵唐唐的头盔,“这句话也许不适用于刚才看到的情况,但对于某些飞离家乡几千公里的人就再合适不过了。对吗?美国人!” “我……”唐唐拨开他的脚扭过头,刚想回嘴,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瞪着眼愣住了。 “想起你是美国人了?”我看着她无话可说地跌坐回座位上,明白了她是为什么困惑。 唐唐摊开手歪着脸看着我,翻起的白眼表现出了她的无奈。 “既然你享受到了国籍带给你的荣耀,就同样应该担当起它带给你的责任,哪怕那些责任会让你难堪和失去性命。”我把肩上的美国国旗魔鬼贴扯下来贴到她的身上,“我保证你当初换国籍的时候,没有想到这点吧?” 车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停了片刻,我看到唐唐眼圈红了,雾气从眼底浮起,鼻子开始抽动,急促的吸气声让我想起了狼人养的那只美洲狮。可是等了半天,预期的哭声也没有出现,只是抽气声仍在继续。 “食尸鬼,你得想点儿办法。”刺客伸出脚在我的椅背上踹了一脚,震得我向前一趴差点儿栽到方向盘上。 “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的‘劳动成果’!嘴巴这么坏,我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泡到Redback的。哦!我差点儿忘了,是她泡到你的。”刺客一脸坏笑地冲着后视镜做了个痛苦的脸色,伸着脖子呻吟道,“轻点儿,轻点儿!痛……” 顿时,淫声荡语充斥车厢,车内原本心情正坏的两个女人马上变成了一副尴尬又忍俊不禁的表情。我听过队里所有人模仿他们从窃听器中得来的我的“初夜”实况,但从来没有人比刺客学得更像,甚至连我当时半生不熟的中国式英语咬字都模仿得丝毫不差。 “请——帮我扶着方向盘!”我非常客气地请唐唐从边上接手驾驶。 “不要帮他!”刺客猛地坐正身体,把脸凑到唐唐身边,“你不帮他,我告诉你一个20岁处男的故事。” “我靠……”我顾不得什么安全驾驶,撒开方向盘扑向后座鬼叫不止的刺客。车内悲伤的气氛立刻被我们两人的叫骂和女人的尖叫声冲散了。 “搞什么鬼!靠……” “会不会开车?想死呀……”后面紧跟的车子里的狼人和水鬼纷纷从无线电中破口大骂。 “你在干什么?不想活了?快放开我!放开我!这阿富汗地下可有一千多万颗地雷,你这么开车,万一碰上颗不长眼的,我们可就全完了!”刺客被我压在身下抱着脑袋笑得喘不过气,一边闪躲我的拳头一边打屁道。 “没关系!怕什么?不就是地雷吗?我们无敌的刺客害怕了?”我抱着他的脑袋使劲勒紧,但头盔撑住了胳膊,无法给予他足够的力量造成疼痛,所以这家伙仍一脸贱笑地和我打哈哈。 “有本事你就向北开!那是最近的雷区。”刺客的话把边上的两个姑娘吓到了,她们发现同车的两个家伙竟然不正常后,第一个反应便是帮我踩下了刹车。 “你们两个有病!”这是两个女人在车停下后发表的一致意见。 “你想往北走,来呀!怕你?”我正拍打他的头盔时,耳边的无线电响了:“阵地呼叫狼群!回答。阵地呼叫狼群!回答。”急促的呼叫声让我们几个人的动作都停在了原处。 “狼群收到!”水鬼回应了联军的呼叫,“什么事?” “你们是十七区吗?”接线生甜美的声音传来。 “没错!” “有一支武力搜索队在十九区失去联系,军部要求所有附近单位前去支援,具体信息已经传送到你们的单兵系统中。”甜美的声音报告的却是麻烦。 “十九区?”我愣住了,因为那里并没有联军部队,“去那里不是深入山区吗?我们人手不多且离那里可不近,没有比我们更靠近的友军吗?” “有!英国陆战队的一队狙击手正在那儿附近执行任务,但是他们只有一个班的人,我们需要你们立刻前去支援,其他单位随后就到。” “收到!我们这就上路。”狼人的话音让我改变了行车的路线,掉转方向奔十九区的深山开去。 “嗨,小妞!听你的口音是来自加州,对吗?那真是一个好地方,我打赌你一定喜欢穿着比基尼趴在沙滩上,涂上乳液把自己晒成小麦色。”水鬼听完通知竟然开始在无线电中泡起了妞儿。没有想到的是,回应他的竟然不是刚才那个声音甜美的小姐,而变成了喉咙沙哑的男声。 “搞什么鬼?”男人的低声咒骂带着一股子英伦口音,“哪儿的王八蛋?” “嗨!我的甜妞怎么变成臭男人了?”水鬼比对方还生气,“你个狗杂碎是谁?” “我是英国皇家陆战队的达伦·费尔顿上尉。”看样子,甜美的接线员已经把我们和远处的英军阻击分队接通了。 “我是你爸!”水鬼在无线电里骂了一句后便没有了声音。对方想大声叫骂,但估计位置不允许,只能尽量控制在适当的范围内提高音量表示自己的愤怒。但水鬼没有理他,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傻傻地骂了半天。 “杰丽,你不是士兵,这趟‘生意’太危险,我们没有精力照顾你。一会儿到了山脚,你就留在车上,等着支援部队过来就行了。”我指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山峰告诉边上的女记者,“唐唐留下保护你。车厢后面有枪,如果不会用就让唐唐教你,任何人接近,只要不报明身份便开枪,明白吗?” “我会开枪!”杰丽听着刺客和唐唐整理武器的声音坐直了身体,紧张让她暂时抛开了刚才看到的惨剧所带来的悲愤。 “我要和你们一起。”唐唐在杰丽说话的同时也叫出了声,“我可以作战,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闭嘴!二等兵。这是命令!”虽然我臂上的上尉军衔是骑士胡乱从军部要的,但在部队里无条件地服从是真理,所以这东西让我得到了不少好处,尤其是命令他人的权力。看着唐唐张着嘴没话说的样子,那感觉真是让人舒服极了,下次一定让他们给我要个校级军衔。 “又不是我们国家的军官,横什么……”唐唐不敢正面和我起冲突,但在下面唠叨两声的胆量还是有的。 “我们是为了你好,小妞儿!”刺客压低枪管,敲了敲唐唐的头盔说道,“你脸长得也不赖,如果被打烂半边就不好了!” “我是士兵!来阿富汗就是为国作战的。我不怕死!”唐唐气势很足地瞪着眼睛对我抱怨。 “奇怪!是我打的头和你说话,你看他干什么?”刺客从后面伸出手捞住唐唐的脸,迫使她向后转头对准自己,“是不是看上他了?嗯?我告诉你,他已经有主儿了,他婆娘可是个狠角色,我都不敢招惹的。不过,我还是单身贵族,如果想‘打仗’的话,来找我吧!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火力’十足。” “我可以告你骚扰的,长官!”唐唐凶狠地甩开刺客的纠缠正告他。 “嘿嘿!食尸鬼,她要告我骚扰。哈哈哈!”刺客听到她的威胁放声大笑起来,仿佛从没有听过这么可笑的事一样。我知道这家伙肯定还有下文,便没有接茬儿。 “你知道吗?小婊子!就算我现在干了你,你以为谁会帮你?我战友?还是边上这个棕发的小娘儿们?嗯?”刺客一把揪住唐唐的衣领拉到脸前,面目狰狞地骂道,“她敢吱声我连她一起干了,然后把你们两个杀了扔在这大沙漠里,你以为谁会为你讨回公道?你的国家?不,你还不是美国国籍,他们没有义务。你的长官?不,不,不,他正跟自己甜美的打字员调着情呢。军营里的同胞?不,他们大部分来自日本……现在你来告诉我,谁能帮你……” “我……”刺客的话正好击中了唐唐心中最脆弱的一环,意志瞬间便被击溃,原本愤怒的眼神成了恐惧,不敢和刺客凶狠的目光相碰。 “够了!刺客,别闹了!”刺客的老练不是唐唐这种菜鸟所能应付的,再听下去,她非精神崩溃不可。 “靠!你急什么?反正现在她都不再是中国人了。”刺客正说到兴头上。挖掘别人内心的恐惧不只是屠夫一个人的嗜好。 “她和我仍是同宗同源。”说到这里,我看了看身边脸色苍白的小女孩,“都是炎黄子孙。” “人家不一定承认这个。” “放屁!你才是数典忘祖的杂种。呸!”听到这里,唐唐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竟然猛地扭过头,一口唾沫啐到了刺客的脸上,刚才闪烁不定的目光也炯炯有神。 “哈哈!”我看着满脸难以置信的刺客笑了,“伙计,民族归属感不在政治范围,它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烙印在彼此的灵魂中。无论何时何地,都无法改变。即使与整个阿拉伯世界为敌,你们犹太人最终不是仍抢回了祖先诞生的土地吗?当年你们怎么向世界解释来着,你忘了吗?” “祖先在召唤我们回家。我记性很好……”刺客说到这里也没有了刚才捉弄人的兴致,手摸胸前标有六芒星的老式军牌道,“两千年来犹太族遭受了太多的不公与残暴,如果不是种族的凝聚力,恐怕我们已经被灭种了。” “我们也是!”我笑着指了指唐唐和自己。 “所有幸存的种族都是!”一直没有言语的杰丽·麦尔斯突然插嘴,“没有向心力的种族都已经被消灭了。想想刚才在沙漠里看到的那群自相残杀的阿富汗人,真是可怜、可叹、可悲呀!” “那些人大多是外国来的志愿军,印尼人、马来人、中国人、俄国人、巴基斯坦人。他们认为自己是在驱逐侵略者,你可以这样想,如果这能让你好过一些的话。” “也许吧!”女记者又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车子还没有开到黑乎乎的山脚下,远处已经响起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听起来就在不远处盘旋,但在夜色的掩盖下,只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他们来得挺快!”刺客的话音未落,一张火箭弹网便如同天降火流星扑面而来。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飞机的指示灯,等发现这红光屁股后面还带着烟的时候,火网已经在我们车旁炸开了。 坐在车中的我先听到沙粒和弹片击打在风挡玻璃上的刮响,然后是玻璃破碎、钢铁扭曲的声音。冷风还没来得及吹进驾驶室,我就感觉车头猛地被掀起,身体后仰,胸前的子弹带沉坠在胸前,膝盖重重地磕在了方向盘下方。虽然有冬装军裤顶着,可是骨头上的钻心疼痛,仍逼出我一头冷汗。 爆炸瞬间便结束了,重归平静的沙漠让人误以为刚才只是偶尔刮过的一阵大风而已,金鸡独立的巨大车身保持微妙的平衡倒立了片刻,便轰然侧躺在了沙漠中。没系安全带的我滚过悍马巨大的中控台,重重地摔在副驾驶位的唐唐身上。全副武装的我加上自重,足有一百公斤,砸得瘦弱纤细的唐唐只发出“哎哟”一声呻吟便闭过气去了。 大头朝下地撞在车内的金属支撑架上后,头盔保住了我的脑袋没有被撞破,但我听到脖子里面的骨头清脆地响了一声,心中一惊!我下意识地顾不得身处何境,奋力甩动四肢扑腾起来。等感觉到四肢撞击硬物传来的疼痛,“瘫痪”这个恐怖的字眼才顺着汩汩的汗水从我体内流出。 “怎么回事?”我掏出枪射穿了头顶的车窗,然后拉着窗口引体向上爬出了车舱。等我连滚带爬地从沙子里站起身的时候,一架老式的米25直升机头朝下栽到了不远处的沙地上。 “怎么回事?”剧烈爆炸燃起的火团照亮了失去灯光的前路。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妈的!”我声音未落,身后刚从沙中爬起的狼人发出了同样的咒骂。 “射击我们的直升机自己掉了下来?”水鬼从燃烧的军车旁站起,满脸都是沙子。 “找掩护!建立防线!”狼人打断大家的猜测叫道,“有人受伤吗?” 逃命时来不及拿长枪的我赶紧躲在一座小沙丘后面,握着手枪面对黑漆漆的夜幕。因为我同样发现,远处有几个黑影在向我们这个方向移动。 “我很好!”我先自检了一遍,“只是失去了枪和头盔。” “我也是!”刺客正在倾倒的车内努力帮助杰丽向外逃。 “我受了点儿轻伤,但没关系!”水鬼看了眼身边只剩底盘的军车,摸了摸被汽车碎片削飞的背包和大片的军服。借着火光,我可以看到他背上的皮肤也被削飞了一条,黑红的血水顺着背流进了腰带内。“但我同车的一名记者和两名美国兵完了。” “把陶式导弹从车上卸下来!”狼人手里有机枪和望远镜,“我们有‘玩伴’了!” 我赶紧跑向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军车旁,打开固定件把陶式反坦克导弹从发射塔上卸了下来,扛在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了原本藏身的沙丘。 “学生军还有直升机?”我趴在地上打开陶式反坦克发射站的红外观察镜,远处几辆杂牌坦克正编队向山里行进,其中三辆已经掉转方向呈“品”字形向我这边开来。 “听说有五架老式的米25直升机。”水鬼顾不得后背少的那块皮,扛着“标枪”式反坦克导弹跑了过来,趴到了我左下方的沙坑中。 “哈!我们真幸运,五分之一的概率分配到数万军队中竟被我们撞中,真应该去买六合彩。”我打开陶式反坦克发射站的单兵支架,将它沉重的发射部架好,“不过,我不明白的是,这东西怎么会自己无故掉下来?” “俄罗斯出口的米25只有可安装支架,这些飞机上的火箭发射筒是自装的,在这种夜色下仍清晰可见尾烟,绝对是重型火箭弹。不过,这类重型火箭弹只有经验丰富的飞行员才会用它,因为火箭弹飞出去时产生的尾焰浓烟会包住机身,导致发动机吸入废气而停转。”唐唐好不容易从车窗爬出,刺客蹲在打开的车门上从后车厢取出反装甲武器扔给杰丽,让她传递给其他军人,“显然,这架机上的驾驶员经验并不丰富。” “听着!这些坦克一旦进入射程便开火,射击后立刻转移阵地。其他人分散开保持掩护姿势,否则他们一炮就可以将我们全部消灭。”狼人接过刺客拖过来的“标枪”重型导弹后说道。 “咚!”一声炮响,其中一辆比较先进、看起来有点儿像T-72M的主战坦克率先在三公里外开炮射击,其他性能落后的T-54和T-62则继续推进。听到炮声和炮弹着地间的时差是最令人恐惧的时刻,因为你不知道那该死的炮弹会落在什么地方。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会让人产生身边空气动荡的错觉,似乎那看不见的铁块正排开空气向你飞来。这错觉又加深了恐怖的程度,直到爆炸声伴随着惨叫声轰然响起,那颗提到喉咙眼的心才掉回肚里。这次我依然幸运,炮弹打在了燃烧的军车照亮的地带,一个刚从四脚朝天的悍马中挣扎着钻出的美国兵还没跑出两步,便被炸开的车门从背后削碎了上半身,两只脚在跑出一米远后才“扑通”一声摔在沙面上,孤单地冒着热气。 “不要看着你的导弹,要看目标。”狼人的声音提醒我,“陶2是红外线半自动制导的老式导弹,你要用瞄准具对准目标才能击中。” 听到他的话我才想起以前在教科书中提到的东西,赶紧把制导瞄准具调回远处发光的T-72M身上,这时在空中转了半天的弹体才拖着尾巴飞向目标。火光闪现,T-72M被击中了正面,没有挂装反应装甲的主战坦克在可以击穿500毫米的重型反坦克导弹的打击下,像炮仗炸开的火柴盒一样全身冒火,四下飞散。 二战中的美国士兵曾说过:“面对钢铁怪兽的坦克,再强壮的士兵也只能趴下颤抖。”相比那时我们应该感觉到幸运,因为我们手中有了屠龙的宝剑,也许脆弱,也并不锋利,但它让我们不再感觉渺小! 第二十九章 深入(二) 第二十九章 深入(二) “哟嗬!”看着远处炸开的步兵天敌、钢铁堡垒,几个趴在沙丘后面的美国大兵禁不住欢呼起来。毕竟坦克作为步兵天敌的传说已经深深烙在每个陆军士兵的心中。见了屁股后面冒烟的就快跑,被小股步兵奉为圣旨真理。如今,亲身感受到科技差距带来的生死之别后,幸存的希望重新在他们心中燃起。 “快转移!转移阵地!”在狼群里待的时间长了,还真不习惯看到战场上竟然有人比我还迟钝。我不得不伸手拉住身边女兵肩上的救生带,把正在欢呼的“小甜妞”拖离了已经暴露的发射点。 还没跑出两步,重型车队奔驰引起的大地微震便静止了。我知道这意味着逃离阵地的时间所剩无几了,于是越发拼命地蹬地希望自己能飞跃而起远离身处之地。松软的沙地让人感觉如同跑在口香糖上一样,扛着百十公斤的发射站更是没有可能跑得快。即使这样,背着大包的唐唐也落后我五米之遥。 “嘭!轰!轰!轰!”刚才所隐匿的沙丘被炮弹贯穿,巨大的沙浪夹杂着浓烟从屁股后面席卷而来。顾不上肩头的武器,我抛下负担便一头栽进了沙土中。沙浪从我背上袭来,兜住头盔的外檐拼命地向前拽,下巴的头盔固定带勒在喉结上方阻断了气管通道,憋得我无法呼吸,仿佛有人抠着盔檐想把我脑袋从脖子上拔下来似的。 接连不断的炮弹在四周爆开,气浪一波高过一波。头盔越勒越紧,过度缺氧让我感觉自己的脸皮发麻发胀,不用照镜子都能猜出现在的脸色一定是“紫气东来”,“祥瑞”得不得了。短短几十秒的炮袭如同几个世纪一样久,怎么也结束不了了。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挺过这一阵的意志越来越松动,手指也开始拼命地在盔带上抠扯起来,想把这要命的东西解开。终于解开了后,气还没喘匀,冲击波又钻进了松开的盔缝,像吹风筝一样把它带上了高空。 拥有时不珍惜,失去了才觉得后悔。这句话用在这时虽然有点儿意境不符,但的确是我此刻心中所想,尤其是在沙石像小刀一样刮着裸露在外的头皮后。 “空中支援呢?”我在无线电中大声咒骂着,“学生军的飞机都到了,他们还不到?靠!” “呸呸!我他妈的怎么会知道!”听起来狼人也处于黄沙埋身的惨状中,“老子都能看见哈迪斯的地府长什么样了。” 刚才呼唤的美国兵现在也没有了声音,再也没有人为刚才击毁了几辆老破车高兴了,一个个像鸵鸟似的拼命把脑袋往沙里钻,仿佛薄薄的沙层便可以抵挡致命的炮弹一样。 “美国佬……可……没有警示……过我们这里有……这么大的车队。”刺客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无线电通信出了问题,“美国人……那1000多颗卫星……干什么用的……” “注意!刺客。注意!刺客。检查你的通信设备,检查你的通信设备。我听不清你说什么。”我按着喉结上的振动式话筒大叫起来,边叫边检查自己腰上的无线电接收器。我也弄不清是他的设备坏了,还是我的坏了。 “该死!”刺客的声音在炮声中消失了片刻后,重又清晰地出现在频道中,“兄弟们,卫星传输电台没来得及弄下车,看样子成炮灰了。大家把单兵电台从被动模式调成主动模式吧!” “靠!这样的话,我们的通话范围不就局限在30公里内了?”我把无线电从被动调成主动模式后,大家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就在我调好无线电后,坦克的炮声意外地戛然而止。我担心对方停炮是开始向这里挺进,于是拿过趴在我身边的唐唐的望远镜快速爬到坡顶,伸头向远处观察,透过没有夜视仪和热成像的普通望远镜,除了几个红点,其余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破东西!我在心中咒骂着又滚回坡下,在沙面上寻觅了半天才找到已被沙子掩埋过顶的陶式发射站。等我费劲地把它拖到坡顶架好再看时,对面远处的坦克已经掉转车头,沿着车队远去的车辙快速驶离了这里。夜幕中,只剩下被击毁的四辆老式坦克冒着烟在远处“呻吟”。 “怎么回事?这些浑蛋竟然跑了?”狼人刚把反坦克导弹重新装弹,还没来得及架好,听到我的话,同样不可思议地抱着望远镜冲上了沙丘。 “简直不敢相信!”狼人坐回沙面上,回头看了看身后熊熊燃烧的车队,“我们这是死里逃生呀!” “没错!奥丁大神保佑。刚才差点儿要了我的小命,咱们怎么这么倒霉?竟然碰到学生军压箱底的家伙?”托尔提着一个瘦小的美国兵从沙子里钻了出来,随手将他向地上一扔,便瘫坐在那里。 “太奇怪了!他们要是冲过来,我们顶多再打掉两辆坦克,他们那么多人搞定我们简直易如反掌。看看食尸鬼那家伙,竟然连支长枪都没有。难道他打算用手枪干掉一个坦克营的重型部队?”刺客抱着枪从远处的黑暗中凑了过来,来到车队近前,看着燃烧的军车和我手里可怜的MK23,摇摇头笑了。 “确实!”我看看自己手里的手枪,“我还没有开始为战死害怕,这些人就跑了。是不是有人在后面追他们?” “不太像!”狼人一直在观察这无法理解的奇怪现象,过了好半天才肯定对方的确走了,但他仍不愿背对已经无人的敌方战线。 既然脱离了危险,我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去为自己弄支枪。幸好我自己的车只是被炮弹掀翻了而已,虽然少了一半,但后面的屁股仍在。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那半截后斗边,里面多数东西已经不知哪里去了,压在车下的武器中也只有TAC-50的枪管仍是直的。 “我们伤亡重吗?”我整理好武器才开始关注那些美国兵的死活。 “全在这儿了!”水鬼满脸血但没有伤口,看来和他同车的“乘客”都“自然分解”了。我数了数面前的人,除了四个叫不上名字的美国兵,其他都是熟人。 “21人剩10个半,这种情况下已经挺不错的了!”我拍拍正看着地上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伤兵发呆的唐唐。 “他受伤了,需要医治。怎么办?”唐唐看着齐腰断掉却仍未断气的战友,慌乱地抓住狼人的胳膊摇着,急得双眼含泪,五官挤成了一团。狼人看着地上必死的二等兵后,扫了眼另外几名面色苍白的美国军人,抽出枪便要替这个可怜人结束痛苦,却被边上的唐唐等人拉住了手。 “你不能这么做!”肩部挂彩的杰丽早已趴在旁边吐了半天,因为正好有段肠子掉在了她的眼前。 “他的动脉血管被高温烧焦封闭住了,不会有大出血症状。我们就看着他痛死吧!”狼人收起枪的动作让眼巴巴速求一死的伤兵突然激动起来,可是失血过多的他张张嘴却说不清话,只能勉强挤出一句:“给……我!给……” 在狼人收起枪后,在场的人都看着地上的伤员相对无言,除了风吹过烧得正旺的军车时引动火焰的呼呼声,只有那人露在外面的肠子蠕动时发出的“吧唧吧唧”的粘连声,这样的声音在静无声息的夜空中喷洒着一种叫恶心的感觉。 “结束他的痛苦吧!能不能不要那么暴力?”破烂的大肠里泄露出熟悉的臭气,给人多了一种温热的感觉。在看着战友肠子散发的几秒钟热气后,唐唐等人便改变了主意。 “我来吧!”我拨拉开人群走到了那个伤兵的面前,从衣领下抠出一颗不大的胶囊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氰化物,吃下去便会死,但很痛苦。”我又拿出一支吗啡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一支吗啡,我给你颈部注射后,你就会陷入昏迷,然后我会给你放血,你不会感到疼痛,在梦中便到了天国。” 伤兵的眼神在我手中的两种药物上打转,那为难的表情让我感觉自己很残忍。让一个不想归去的人挑选自己的死法,比亲手解决敌人要更刺痛我的灵魂。剧烈的痛苦没有给他时间仔细考虑,迫使他的眼神停在了氰化物上。 我把药丸放在了他的牙关,示意他如果准备好了便可以去了。他感激地看了看我,但仍下不了决心合上牙关。他颤抖着留恋身边的一切,那目光几近贪婪。但当最后从大家的目光反射中看到自己恐怖的残躯时,他终于绝望了,也醒悟了。 他合上了嘴,氰化物强烈的反应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缓缓地,如同沉浸在瑰丽的夜色中,他的眼神舒展了! 看着星光代替了他眼中的神采,我伸手扫合住他的眼睑,把士兵牌扯下来递给身后的唐唐,然后没话找话地对其他人说道:“好了!既然我们和基地失去了联系,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告诉我山里要寻找的那支武力搜索队的频段是多少好吗?” 沉默! “那附近的英国佬呢?” 还是沉默! “OK!我们没有了卫星电台,没有车,也没有了水。而基地在200里外,任务目标位置不明。”我感觉脚底下黏黏的,抬脚一看发现左脚军靴中间嵌着一块弹片,裂缝边上黑乎乎地粘了一片沙粒。我伸手捏住弹片露在外面的尖角一拽,一片菱形铁片带着血水从我脚底转移到了我手心,“太棒了!现在我要用一只挂了彩的脚去爬那该死的山。真是个好运的周末!” “我们都这样了,还要去爬山?还要去救人?”那几个叫不出名的一等兵听到我的话,立刻不情愿地跳了起来,“现在,我们才是需要救助的对象,我们应该呼叫救援。” “让我来告诉你,孩子!你们的无线电隔层楼都听不清,你还想什么?想飞机从我们头顶飞过的时候再和他们打招呼吗?”刺客收拾好东西,径直向远处的山区走去,“而且动动脑子,如果你在家门口发现了不怀好意的敌人,会放心地让他在那里等援军来吗?也许那些装甲部队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理我们,但我拿脑袋和你赌,天一亮大批晚上没有夜视仪不敢过来的学生军武装,会像潮水一样涌来。” 这时已经是后半夜,再过两三个小时便天亮了。托尔他们都知道刺客的话绝对是正确的,于是便跟上他向山区进发了,只有那几个美国兵看着地上的尸体为难地伸着脖子对我问道:“我们就这样把他们丢在这里?如果那些人来了,不会破坏他们的遗体吗?” 我脱下军靴,从边上死人的脚上脱下他的防寒靴换上,没想到竟然不是军队统一配发的,而是意大利的Scarpa登山鞋。这靴子虽然尺码大了点儿,但还不错,挺舒服的。好命! “长官?长官?”我正为弄到双非常满意的靴子高兴,没有注意到那几个美国军人的问话,直到他们开始拉扯我的袖子,才转回注意力:“什么?” “他们的遗体怎么办?就扔在这里吗?” “你们想背走?” “我……”刚才责问我的大兵看了看满地的碎肉无言以对了。 “把大块的扔到火里烧了!弄完了要记得跟上。”我跟在狼人他们后面向山区走去。在走了两公里后,唐唐他们便从后面追了上来,而且没有背着尸体。 经过被击毁的坦克旁时,我们停下片刻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21世纪的武器对付20世纪60年代的老家伙,虽然胜之不武,但仍心有愉悦,闻闻钢铁炙烤过的气息,也很有成就感。 等我们走到了山脚下学生军武装经过的道路时,我们也从遗落在地上的东西上明白他们为什么放过我们了,那是一袋印着UN字样的大米。在开战前,阿富汗学生军政权官员从联合国在阿富汗的一个粮食援助办事处夺走了大约1400吨粮食。现在数万学生军躲藏在深山中,不能吃石头过日子,想来这个车队运的便是那些抢来的粮食。 “看来,你们这一仗可是有得磨了!”我向边上的美军咋舌道,“有了这些粮食……够他们躲在山里看上几年雪景了……” 其实我还保留了半句没有对这些新丁说,那便是如果这些家伙走这条路进山,那么前面等着我们的绝不会是几十人的小股流寇。我对这次进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三十章 深入(三) 第三十章 深入(三) “在和学生军交战的这几年中,我们从不在冬天发动进攻。” 这是我前段日子坐在热气腾腾的沙漠中透过望远镜欣赏远山飘雪的奇景时,一名阿富汗反学生军联盟的后勤军官说的。当时我并没有在意,现在我终于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了。 磕掉脚底冻结的积冰,原本薄如烤饼的积雪渐渐掩过脚面,我抬头向上看着林线以上白雪皑皑的山顶。走在前面的狼人他们已经陷入了过踝的深雪中,看起来越向上走雪层越深。这让我想起刚到这里时,美军提供的一份关于阿富汗地理和气象的简报,上面有段关于山区的介绍,当时留给我很深的印象。 上面说阿富汗自然环境十分恶劣。全境85%的地方不是崎岖的石岭就是险恶的谷地,大部分地区的海拔为5000~6500米,除了连绵起伏的山脉外就是干旱的沙漠或长有矮草的草原,地形复杂。据有经验的当地军人介绍,在阿富汗山地实施作战运输和补给时,十辆坦克也比不上一头驴。 气候部分提到,阿富汗的气候属于大陆性气候,特点是冬夏气温悬殊,昼夜温差大。全国大部分地区夏季炎热干旱,冬季严寒多雪。夏天最高气温可达40℃,冬天气温会降到零下40℃,这已经比得上西伯利亚能冻裂钢铁的温度了。通常情况下,阿富汗中部和北部地区11月底就进入冬季,有时冬天甚至会来得更早。从11月中下旬到下一年4月的冬季期间,大雪会封锁所有主要道路,积雪最厚可达三米。 虽然现在的天气还没有糟到这种地步,但刺骨的寒风已经轻易穿透了并不很厚实的军装,把布料包裹中的人体温度带走。经过三小时的消耗,我甚至感觉手里的金属枪管也比自己的手温暖。 “扑通!”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到唐唐正被身后的队友搀起。从她头晕、心悸、气短、嘴唇发紫却脸色潮红的模样来看,她应该是有了高原反应。 “不要帮她,她需要自己适应。”我推开那几个男人,“头疼吗?如果只是头晕乏力,这是很正常的。”我从她的救生药袋中翻出抗高原反应的能量液递给她,“少说话,慢慢走,多饮水,慢慢吞咽……”说完我看着其他几个男兵,指了指他们背包的肩带,“把它弄松点儿,那东西会压迫肩部的血管,影响肢体供氧,在平地上也许没有关系,但到了这个高度,会要你的命的。” “谢谢!”唐唐喝了这种美国军方专门为他们提供的高原专用能量液后,精神明显好了不少。倒是边上的女记者杰丽除了有点儿疲劳和害怕外,一切都正常。 “你身体倒是不错!三个小时爬升了1700米竟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厉害呀!”我看着瑟瑟发抖的女人笑了,“是不是常登山呀?” “我家在阿尔卑斯山上有间小屋,我和父亲经常在海拔三四千米的高度野餐,这种程度难不倒我。”杰丽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身体好的理由都不是天天锻炼那样的中庸套路。 “你老爸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狼人看到我们后面慢下来,便打回头过来查看,正好听到杰丽的话,于是一边帮那几个大兵整理行装,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莫非卢旺达大屠杀后,运输中丢失的部分死难者家藏被他搞走了?” “放屁!你才偷死人的东西呢!”杰丽听到狼人的话立马抓狂,看上去她和父亲的关系挺好,没想到,接下来的话我就不爱听了,“你们中连吃死人肉的‘食尸鬼’都有,偷死人的东西估计更不在话下,所以不要把自己干过的事拿来和我父亲这样高尚的人做比较。不然,只是自取其辱!” “嗨,小妞!我认识你老爸,而且交情不错,但这并不代表我允许你侮辱我的队友。‘食尸鬼’这外号不好听,但我兄弟的人品绝对一等一……”狼人前半段话让我心里很受用,“虽然这家伙常吃死人肉,但我从没见他昧过死人的东西。” “我靠!我就知道,你个王八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正查看GPS的坐标,听到他后半段明褒暗损的孬话,气得差点儿把手里保命的电子设备砸过去。 “你……你们……怎么不发愁?”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回头找了半天才看到一个大兵低头掩脸小声嘟囔着,仔细看才认出来,原来是那个在检查站打俘虏把枪托打掉的家伙。晚上没看清都谁跟来了,现在才发现是他。 “怕,子弹就不打你了?”狼人整理好女兵的装备后,拍那家伙的肩。 “嗨!后面的跟上。雪越来越大了,别掉队!冻死了我可不管埋。”刺客是尖兵,他走在最前面,已经翻过了眼前的山坡。 “跟着我们的脚印,不要走偏了!阿富汗的山区地雷多,苏联打阿富汗打了10年,在只有2000多万人口的阿富汗埋藏了3500万颗地雷。以阿富汗的人口算,一人一颗还多。在这里,现在还埋着1000多万颗地雷,每天要炸翻80个阿富汗人,这种机会你们不想轮到自己头上吧?”我边走边说,身后原本蛇行的美国大兵听完我的话,立马像跟屁虫一样贴了过来,亦步亦趋踩着我的脚印行走。 水鬼在无线电中听到我的话接茬儿道:“听说按照现在的速度,想把阿富汗的所有地雷都扫清,还要4300年!每天要是炸翻80个人,那4300年能炸死多少人?阿富汗人还不都给炸没了?”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阿富汗人。”听到水鬼挑我的错,我也懒得和他解释什么叫概率了。 贯通阿富汗全境的兴都库什山脉到了这里基本上都是石山,植被本就少得可怜。夏季从远处看,这山都是灰灰的一片,现在下了雪,更是到处都成了溜滑的冰场,稍不注意就会滚落山崖。 按照地图的指示,我们走到中午才接近昨天拂晓基地给我们的坐标。我们已经不敢抱着救人的念头,只要能搞部电台叫架飞机把我们运回去就谢天谢地了。等我们趴在山头上看到远处被击落的黑鹰直升机周围焦黑的山岩和数米宽的弹坑时,连一向乐观的狼人也皱起了眉头。 “太棒了!全军覆没,任务结束。”水鬼眯着眼向下看去,雪地的反光让人眼分不清层次。现在仍是阴云密布,等天一放晴,在没有护目镜的情况下,雪面反光很容易刺伤人眼。 “不!你看那些还没有被雪掩盖的脚印,明明他们已经逃离了这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没有看到吗……”唐唐和身边的几个美国兵听了水鬼的话马上不乐意了,指着飞机旁一行远去的脚印叫嚷起来。 刺客白了一眼叫得脸红脖子粗的美国兵,连骂他们的意思都没有。不过那表情已经告诉这些家伙:你们都是白痴! “少废话!长官说话有你们插嘴的份儿吗?”我拉紧身上的雪地伪装,甩手敲了身边一名大兵的头盔一记。 “你们根本不是我们的长官!如果是我们的长官,根本不会放着有难的同胞见死不救,你们只是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佣兵,是战争流氓!”女兵唐唐别看身材娇小,胆子倒挺大,一句话不但把狼人和我们说愣了,就连她身边的队友也被她露骨的指责吓住了,尴尬地低着头不敢看我们,也不敢看她。 场面顿时冷住了,大家似乎被凛冽的风雪冻结,面面相觑,无人吱声。沉默成了所有人处理现在情形的最好方式。 “这是你们大家共同的心声吧?”过了一会儿,狼人才又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看去,观察敌情的同时淡然地撂下一句。 前些日子,我因为一言不合就杀了别人整队人马的事早已经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 “你们训练了多久便被派到了这里?”我按住要发难的水鬼,接过了狼人的话茬儿。 “三个月。” “三个月?只参加了基本训练、射击训练和基本技能训练便让你们进入实战了?”她的回答让我挺意外,“你们勤务支援大队有没有进行山地作战训练?” “嗯,提过!”唐唐为难地想了想,最后一无所获地承认,“但不多。” “噢。那你看到那些脚印时,只想到他们还活着,可有没有想到这些人为什么向山下跑,而不向我们现在的位置来?要知道那个方向可是深入敌人的纵深,会陷入重重包围的。”我指着离我们不远的半山腰的迫降点问道。 “也许是因为他们降落的时候,这个位置有敌人火力,他们没有办法过来。” “很好!可是这个位置的敌人怎么能穿过岩石,在视线不可及的障碍物背面轰出弹坑来?”我指着离我们更近一点儿的山坡上突出来的被炸掉半截的巨大岩石,问她。 “也许是手雷!”一个大兵插话道,说完便被同伴从后面扇了他一巴掌。那么大的坑,也只有他这种白痴会以为是手雷炸出来的。 “那就是我们所处的位置正好在敌人炮火的覆盖下,他们向这里跑便会损伤惨重。”杰丽·麦尔斯很聪明,第一个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指着对面隔着一座山头的高峰说道,“我们现在的位置正好是峡谷拐弯处的尖点,三座山并行,两高夹一低,对面山头设有火炮,要想逃命只有向下跑,让中间的矮峰挡住敌人的视线。所以……” “所以,我们现在出去便会暴露在敌人的炮火下!”其他大兵也意识到,原来我们就站在敌人的炮口下面说话。两个本来站得挺直的高个子军人,立刻不自觉地矮了半截。 “没有人会拖着火炮去追逃命的!”刺客这时候才追加了一句,然后指着对面极远处雪白一片的山坡说道,“从炮击着弹的追击轨道看,它们应该在我们的一点钟方向,斜上20°左右。” “怎么算出来的?”杰丽偷偷凑到我跟前,手里拿着支小录音笔。 “根据最后的弹着点,以中间的屏障为参照点,射击位置应该就是在两点的延长线上。从弹坑炸开的倾斜度等可以看出炮弹射入的角度。”我拍拍头上的头盔,“如果我头盔里的弹道测算系统仍能用,可以根据几处弹着点进行三角形测量,能得出非常精确的敌军位置,但现在目测只能估计个大概。” “我看不到火炮的阵地。太多的山洞了,他们一定藏身其中。”狼人和刺客用望远镜观察了半天后回到大家身旁,“但看到了大片GSR(火药残留物),很新!是新雪开始后才出现的,还没有被完全掩盖住。” “看起来有人在光天化日下冲过了他们的火线,也许是那些英国佬!”我坐到身边的巨大岩石后面,重新缠紧枪管上的伪装布条。 “可能!希望他们没有离开得很远,我试着呼叫他们。”刺客走到远处去联系英国佬。 “我们不能再站在这里了,他们太显眼了!10公里外都能认出我们来。”我指着没有雪地伪装衣的大兵和记者道,土黄色的沙漠军衣在白雪的世界显眼至极。 “到那个洞里去躲躲!”狼人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天然山洞道。一路上这种山洞我们没少见,不少是人工挖出来的或打通的,但都已经废弃了,想来是当年对付苏联人的。 “好的。”我带着那些大兵和水鬼一起躲进了山洞。干燥的天气蒸干了山洞里所有的水分,除了洞底几团焦黑的大便证明这里曾有人经过“留念”外,没有其他什么能显示出此洞是藏兵洞的迹象。 “感觉怎么样?”水鬼凑到杰丽身边,递给她一根高能巧克力棒。这东西难吃得要死,但能补充人体在寒冷情况下急需的热量。 “还好,就是感觉有点儿像做梦。”杰丽接过巧克力咬了一口,她没想到会跟我们到这里来,更没有想到会被坦克炸翻车,自己除了相机外什么也没有剩下,穿的衣服还是一个美国大兵借给她的。 “跺跺脚,感受一下地面对你的反震,会给你一种真实存在的感觉。”水鬼抱着自己特制的7.62毫米米尼米机枪蹲到地上看着外面的雪,“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闲着没事,干吗往这种地方跑?死了也没人管,这不是犯贱嘛!” “记者的天职便是及时、客观和公正地报道战争的真相,让人们感受到战争的残酷,更深刻地体会和平的弥足珍贵。我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杰丽此时完全没有了千金大小姐的娇纵和身为女性的柔弱,一股大义凛然的正气让人不可正视。 “你觉得你看到的东西都能见诸报纸吗?”我看她一副理想化的样子,不禁想给她降降温,“想想你被没收的那些照片和联军新闻官的那副嘴脸。” “我有言论自由!”杰丽经过这么多但对此仍坚信不疑,“这是宪法赋予我们的权利。” “是吗?”刺客拿着无线电走进了山洞,“我就帮几个政府解决了一些言论过于自由的舆论监督者。最后,他们的死因从其同行的笔下出来的时候就成了‘意外’。嘿嘿!” “你……”杰丽瞪大眼看着刺客,“你真的是名刺客?” “难道我们的外号是叫来好玩的吗?”刺客从手里的地图上抬起头看着她。 “那他呢?难道……”这时,所有人的眼光再次聚集在我身上。 “嘿嘿!嘿嘿!”刺客只是阴笑着不说话,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要吐了!”唐唐和杰丽两个女人捂着嘴跑向山洞深处。 “好玩吗?”我看着一脸恶作剧得逞、扬扬自得的刺客冷冷地骂了他一句。太多人用这事作弄人了,已经激不起我什么火气了。 “呵呵,我们联系不上英国佬。奇怪的是竟然联系上一队加拿大人。他们和187旅在100公里外的山区正和敌人交火,接到我们的求救信号竟然还让我们去支援他们。哈!傻×!”刺客在GPS上标注好得到的坐标,然后用红外线把数据传输到我的机子上,“看样子整个山区都布满了敌人,通过加拿大人的电台,我已经把我们遇袭的事传回去了,但基地给我们的回信很有爆炸性。” “是什么?”水鬼站起来看着一脸苦笑的刺客。 “听说关押昆都士和塔卢坎战俘的恰拉江监狱发生了暴动,犯人攻下了军火库,占据监狱的工事,抓住了几个CIA的特工,正和联军打得不可开交。所有原定前来帮忙的空军,全部被调回去镇压暴乱了。”说到这里,刺客环视了洞内不到10个的队友苦笑一下,“另外,昆都士的守军举白旗了!”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为了削弱敌人的力量,联军曾故意放走了数批混在逃难队伍中的学生军武装人员,据说那些家伙中有3000多人正撤向这里。估计是要进山……”刺客面带忧色地担心道,“我们的后路被切断了,只能进不能退了!” 第三十一章 被伏(一) 第三十一章 被伏(一)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句话用到我们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3000多人?说你在开玩笑。刺客!说你在开玩笑。”水鬼瞪大眼睛看着语出惊人的刺客,难以置信地叫道。 “不是一批就有3000人,而是分成数股。”刺客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个数字加上山里的截兵,他自己心里也打战。 “那些反学生军联盟的人真是废物,连戴手铐的犯人都能让他们抢了枪,真是不敢相信!他们脑子里注水了吗?”听到没有空中援助后,几个美国兵都急了,连记者杰丽都害怕了。美国能以如此小的伤亡打下阿富汗,最大的优势便是制空权。如果没有了各种随叫随到的战机做后盾,铁打的士兵也挡不住铺天盖地的子弹。 “你怎么知道那些犯人抢枪暴动是意外?”我虽然也心里发毛,但忍住没有抱怨,只是拉紧衣领打了个哆嗦而已。 “你什么意思?”女记者是很聪明的,“难道这是……故意安排的?什么类型的陷阱?欲擒故纵之计?” “是不是欲擒故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监狱发生了暴动,官方武装动用武力去镇压,死多少人都不会有第三方提出异议的。而且即使暴动者抢得武器,其战斗力也不会比投降前强。为对付那些手无寸铁的暴动者,在美国空军和美英特种兵协同作战的情况下,打了一天还没有结果,看来冲突程度很高,那死的人也不会少。”我咬了口巧克力,冰天雪地里保持身体热量比什么都重要,“但这都叫合理损耗。” “恰拉江的监狱我去过,我记得那地方应该能装800人左右吧。听说这次抓的俘虏最少有5000人关在那里,生活条件一定没有办法符合那个叫什么战俘什么的条约来着,所以一直没有向各国记者开放。看样子,昨天我们看到的那几车人就是从那里运出来的,这次镇压过后,估计那里的生活条件就可以向你们开放了。”水鬼看着杰丽和唐唐他们难以置信的表情,微笑着替我进一步解释,“听说,不就是你们这些记者一直提出要去观看战俘的待遇和人权状况吗?” “你话里的意思是说,我们逼死了那些人?”杰丽听到这里急了,“我可背不起这么重的罪责。” “你是说,我们美国军人纵容这种屠杀?”唐唐和她的伙伴同样生气了。 “这不是秘密!只不过你们是新兵,时间长了迟早会知道的。我们只不过提前告诉你们而已。”我看着这些新兵,感觉他们和我刚从中国出来时那么相像。当时我同样痛恨屠夫他们在我面前不停地用残酷到令人作呕的言语重新描述这个罪恶的世界,但现在我重复了他们所做过的一切,只是为了让新丁早一天接受一个事实,那便是“强者生存”这一战场上唯一的真理。 他们越早接受这个真理,越能卸下心理负担,激发身为战士所应有的能力,越有战斗力,就越能增加我们从眼前的困局中幸存下来的概率。 “没时间废话了,我们要离开这里——”狼人的声音从无线电中传来,“我们要赶在后面的逃兵追上来之前离开这里。” “收到!”刺客看了看仍一脸天真、难以置信的几名大兵,失望地摇摇头,用法语对我说:“食尸鬼,看看这些家伙,你明白当初屠夫为什么执意要把你带进这个圈子了吧?有人生来就是战士的料。” “你的意思是说,我天生就是杀人的料?”我向地上吐了口唾沫,黑黑的巧克力渣子看上去和地上干燥的大便是一个颜色。 “那是你的本质,就算我不说也不会改变。”刺客学起了屠夫的语气,“我只是提供了你发挥天赋的舞台!” “真是太感谢了,哈哈哈!”我虽然嘴里在笑,但脸上却没有任何高兴的表情。虽然我已经尽量去疏远身边的这些新兵,但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发觉自己接受“某些问题”的速度确实有点儿过快了。这打破了我一直坚信自己本质不坏、只是环境所迫的信念。 我心情抑郁地走出洞外,雪花重新打在脸上,湿冷的空气让世界清新得有些少点儿什么的感觉。 “后面那些逃兵最好快点儿追上来,我们好去干掉几个头上包尿布的王八蛋!”身后陆战队中唯一戴有婚戒的男兵再次看到被炮火轰下的武装直升机旁破碎的凯夫拉头盔后,满是怒气地对身旁的队友号召道。 “注意!”我扭头看了一眼其他几名脸上潮红的士兵,正色地警告道,“你们都从战报上知道,昆都士的士兵多是外籍志愿者,也就是佣兵。这些人来自世界各地,不全是黄种人,其中白人和黑人也为数众多,逃命的时候没有人会仍是一副穆斯林战士的装扮,而且美军军服并不难搞到。所以,我现在郑重地警告你们,除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外,任何不认识的人都是值得怀疑的。明白吗?” “明白!”几位原本没有想到这一点的士兵恍然大悟的表情,让我感觉自己又把他们从危险边缘拉开了些距离,这么想后便会有种挺舒服的成就感。 “好的。”我笑了笑,“记住我的话,当我们停下休息的时候,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聊天上,因为现在的情况下,我们不会有很多的机会停下了。”说完这些话,我把三点式枪带套到脖子上,回头向前面带路的狼人追去。 “我们到哪里去?”杰丽没有很多负担,所以走起路仍有余力说话。 “深山中一个小村庄。那里曾是穆斯林游击队反对苏联‘圣战’时的一个难民营。” “那里没有敌人把守吗?”杰丽喘着粗气从没过小腿的积雪中拔出腿后问道。 “正好相反!那里有大批武装人员坐镇,而且地形极为复杂,到处是相互连通的山洞,那是名副其实的迷宫。从招降的阿富汗军官所绘制的部分地图来看,那里可以与希特勒自杀的地堡有一拼。”我掏出GPS系统示意给杰丽,“从卫星拍摄的热能感应照片上看,学生军至少有数千人藏身在那里。而且那里有大量的电子数据反应,应该有大型的尖端通信设备,可能是山脉中主要的军火供应站和指挥控制区。美军相信,学生军抢来的1400吨粮食应该就是运向那里,所以才派人去攻打,我们想得救就要向那里走。那些美国兵本来就是要去打探那里的武装力量的,他们明白,只有到了那里才能得救,所以脚印所指的方向也是那里。” “攻打那里的是那些加拿大人?” “没错!你应该对加拿大军队挺有感觉的。”我笑了笑,“你不是住在加拿大吗?” “没错!但那是小时候,现在我只在圣诞节回去陪母亲一段时间!”杰丽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毕竟我有自己的事业!” “当然!”我没有说什么,欧洲人对待双亲那种平淡的态度,是我这个东方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绕了个远路让过守军的防线,黑夜再次降临。我们进入了山区深处,身边的色彩渐渐消失后,拥有各种高科技装备的大家心里的安全感大大增加,白天的时候生怕其中一发炮弹打来的惶恐被戴上夜视仪后清晰的视界打消。夜战是美军单兵小队最拿手的技能,是美国在过去20年的冲突中总结出的自己的最大优势,所以哪怕是炊事员都深谙夜视仪的使用方法。 我抱着狙击枪跑到队伍前去替换狼人当尖兵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了。 “别急!”狼人努力地抽动发红的鼻头,企图从空气中捕捉什么信息的样子让狼群的所有成员都警觉起来。 “怎么了?”我调节自己的夜视仪,急忙四下观察,不论是微视还是热能探测都没有发现周围有敌军存在的迹象。 “我闻到了什么味道!”狼人慢慢走到杰丽的身边,蹲下身在她脚下的雪里刨挖起来,不一会儿手里抓了一团黑黑的东西出来。 “什么东西?”我凑过去还没看清,已经明白是什么了,草叶被消化的气味已经告诉我,这是驴马的粪便。 “有驮队从这里经过!”狼人说完,大家已经明白了周围应该有村落或据点。 “多大的队伍?”我看着仍在雪堆里挖粪便的狼人。 “20~30头驴子的队伍。是外地人!”狼人扫掉浮雪,露出下面被踩实的蹄印。 “你怎么知道?”戴婚戒的美国兵是他们几个中最年长的,所以有什么问题都是他代问。 “阿富汗的驴子都是1.3~1.4米高,驴子是阿富汗最主要的交通工具。从这个蹄印看来,这些驴子都有1.6米左右,比较像活动在中国和巴基斯坦的西藏野驴。而且以前由于学生军武装派别控制了全国近90%的领土,因此阿富汗毛驴这种战略资源大多被学生军控制。现在怕美军进山,已经连私人的驴都充公带走了,所以北部不可能找到这么大的驴队了。”狼人在驴子的蹄印旁清扫出一大片人的脚印后,指着其中一对比较明显的鞋纹说道,“典型的巴拿马式花纹,从前脚掌起脚的位置看,鞋底内有保护双脚免遭刺伤的金属片;从靴底的厚度看,这是丛林作战靴。欧美联军都是配有两双军靴的,平常穿沙漠作战靴,上了山就换成了厚重的防寒靴。但这些人没有,看来是些习惯在热带跑而没有上过高山的家伙。” “那他们现在脚一定很冷。”我想起丛林作战靴上的排水孔就笑了。 “嘿嘿,没错!那靴子的透气性可是挺好的。”水鬼他们在边上也笑了。 “这么小的驮队不可能是拉那批粮食的,那他们运的是什么?武器?”我扔掉手里接过来的驴粪。 “不知道。从蹄印的深浅看,应该是满载。”狼人指着不远处的山头,“向那个方向去了。” “我们去看看!”刺客站在远处警戒着,通过无线电和我们交流意见,“也许那里有大功率电台。” “好。”狼人点点头,“我们必须再和加拿大的那群人联系上,不然跑到他们前面的话,就会死得很惨。” “好的。”我抱着枪率先向狼人先前所指的山头爬去,受了伤的脚底因为冰冷的关系所以木木的,但每迈一步都有种要从中间碎裂开的感觉。 爬到了山头向下看去,群山环抱之中有个小村落,房子的屋顶被低矮的常绿树木和灌木环绕,如果不是房檐下透出的微弱灯火,这么远的距离我们肯定发觉不了。 “发现一个地图上没有标注的村落。”我用暗语在无线电中通知其他人。不一会儿,他们便都跑了上来。 “我们下不下去?”我从背包中抽出TAC-50粗大的消音器套到枪管上,利用热能探测器可以初步探测到村落里大约只有20多个人,其中半数都集中在一间大屋内不知干什么,周围也没有任何警戒用的地堡或山洞。 “下去!”狼人卸下身上的背包说道,“刺客和食尸鬼你们俩负责掩护,其他人跟我和水鬼下去,除了武器弹药,不要带任何东西。” 我身边顿时响起了一片窸窸窣窣的响动,那几名大兵毕竟是军人,虽然紧张,但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并不会怯阵,一个个握紧手里的M4步枪,眼中闪动着害怕但兴奋的光芒。 “你跟着我!”我拉住跟在刺客身后向前走的女记者。面对胜负莫测的实战,她也没有往常那么多的问题,乖乖地和我待在了最后面。 刺客挑了棵个儿不高的灌木架好了他的SSG550狙击枪,而我为了身边女人的安全,找了块突起的大石头做了藏身点。本想让她安生地躲在石头后听响就行了,没想到这女人虽然怕死,但距离让她打起了摄影的念头,脑袋探得比我还长。 战斗结束得比我想象得快,狼人他们潜入人少的屋内,无声无息地两三趟进出,便只剩下主屋和旁边的两间屋内有活人了。等他们冲进主屋第一声枪声响起时,我和刺客已经用不着掩护他们了。从头到尾我只发了一枪,击毙了一个从屋里逃出来向山顶跑想逃命的人。 等到狼人表示一切都在控制中后,留下刺客做警戒,我和杰丽扛着其他人的背包走进被攻下的主屋时,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得一愣。因为屋内床上躺在那里残喘的是一个大肚子的孕妇!看一下周围地上缩在那里的俘虏,竟然都是女人,怪不得这间屋子里人这么多,原来是全村的女人都在这里为这个孕妇接生忙活。 女人已经失血过多死了,刚生下的孩子仍连着脐带挂在她的腿间。孩子已冻得发青,闭着小眼睛不知死活。 “阿富汗山区的妇女有很多会因怀孕或生产而死,看来是真的。”杰丽在检查过女人,发现并没有枪伤后叹气道。 “这个村落里只有老人和妇女。”狼人指着缩在墙角的几个女人说道,“除了几支中国产的自动步枪外,没有其他东西。” “你们的男人呢?”我操着半生不熟的阿拉伯语问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妇人。 “跟人打仗去了。”老人眼中虽然紧张但不害怕。 “去哪里打仗?” “山里。”老人所指的方向正是刚才冲出屋的人奔去的方向,看来那里才是真正的据点,驴队应该也是向那个方向去的。说话间,刺客抱枪哆哆嗦嗦地走进了屋,水鬼已经派人出去替换他的位置。 狼人让我们看着这些妇人,自己顺着逃走人的足迹爬到了对面的山头观察一阵,确定附近没有武装力量后才回来。 “抓紧时间休息,过一会儿我们就离开这里。”狼人果断地说道,“如果这里的男人就在附近驻守,听到女人要生孩子的消息,很可能随时回来。” 正说着话,无线电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是我们在外面警戒的士兵。 “有敌人!”我当机立断吹灭了身边的灯火,屋内顿时陷入了黑暗中。 “是不是他们的男人回来了?是不是附近山里的驻兵听到枪声赶来了?”片刻不安的揣测后,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各抒己见。 “安静!”刺客的低吼像巨掌一样捂住了其他人的嘴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凑到窗口向外张望。黑暗中呼吸声和心跳声连成了一片,成了小屋内唯一的声响。 我戴上夜视仪从门缝向外看去,除了绿绿的一片雪景外什么也看不见。刚打开热能探测器,对面的雪地里突然白光一闪,一发子弹无声无息地击穿了我面前的门板…… 第三十二章 被伏(二) 第三十二章 被伏(二) 等半拉弹头撕穿防弹衣扎进肉里,我才确定自己是腹部中弹,然后才感觉到自己像被人大力踹了一脚般地飞退,前趴的身子被顶成倒坐,屁股还没有挨地,肚皮便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像热漆浇在身上一样烧得要命。 “他们有……咳!咳!啊……”我捂着肚子坐在地上,被子弹冲击力击到的胃部,被强力挤压出了所有的东西。胃酸加上难闻的消化物从口鼻中喷出,打断了我要出口的警示。 “他们有夜视仪和热能探测器!”狼人看到我被隔着门板击倒,第一个意识到我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没错!”我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头顶着地,好不容易才吐净了嘴里的残渣,咽了点儿口水湿润被胃酸刺激得同样火辣辣的食道支支吾吾道。但是我并不明白,他怎么会看到我的,因为我的伪装衣和作战服都有防红外探测功能,在热能探测仪上是看不到我的。 “怦怦”两声木头被击穿的声音响起,屋角内蹲着的一名女人被穿墙射杀,而另一发子弹则打在了我刚才所在位置挡住的一名美军士兵的背包上。他是名辅助机枪手,包里面装的是为机枪手提供的大量弹药,击中背包的子弹打在了弹链上,引爆了背包里的子弹,然后便是多米诺牌式的连锁反应,周围大量的子弹都被击发了。黑暗中他就像个冒火的大烟花,不断有火弹从背上射向四面八方。所有他背对着的人都倒了霉,因为引燃的弹药像机枪一样对着后面的人喷射起来。 “扔掉它!你这个笨蛋!”我不怕子弹炸死他,倒担心子弹打到我。话音未落,水鬼的惨叫便印证了我灵验的第六感。 “我靠!”看着正在卸背包的美国大兵突然一顿停住了动作,然后直接垂直地躺倒在地上,他的身体被仍然压在身下乱射的子弹冲力顶得不断弹跳。这让我想起了在芬兰附近钓到的那条15公斤重的大马哈鱼,它被扔在船甲板上时也是这么扑腾的。 子弹不断从四面八方射来,穿透木墙将躲在墙角的十几个俘虏全部枪杀,唐唐的胸口同样被击中一枪,直接震晕了过去。但在被我挡住的那名士兵中枪倒地后,便再没有子弹打向我躲藏的角落,躲在门后和窗口下的刺客和狼人也没有中枪。 “他们看不到我们!”我一把拉过昏迷中的唐唐,卸下她的背包后把她压在身下,尽量用自己的伪装衣盖住她。狼人和刺客他们也把杰丽和幸存的美国兵拉到身边,用防寒衣挡住他们散发的红外热能辐射。 “我们也看不到他们!”在枪声稍停后,狼人抬头向外面观察了片刻无奈地说道,“他们也有防红外作战服。” “他们是自己人?”水鬼捂着屁股趴在地上,咬着牙哼哼着。对方拥有夜视仪和红外探测器我不意外,因为苏联解体时曾有不少这种老式装备流传到周围国家。但防红外探测作战服在发达国家的特种部队都属于高级装备,在阿富汗这种穷乡僻壤,再有钱也弄不到这种东西。 “有可能!”狼人调节夜视仪半天后放弃道,“有办法探测到他们的无线电频率吗?我们需要和他们谈谈。” “DJ不在这里,我们身上的无线电没有那个功能。”刺客搂着一个家伙看着我和狼人说道,“顺便提一下,你们太狡猾了,把美女都抢走,留给我一个大胡子。” “干!你碰到我的伤口了。”水鬼捂着屁股给了身上的小子一巴掌。 “也许我们应该打开窗户大叫一声!”我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说。 “好主意!你去!”刺客做了个请的手势。他用披风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连眼皮都不想露出来。还没凑到窗前我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从钉在窗框上破碎的羊皮缝中传来的风声,比足球裁判的哨声还大。 “嘘!”在我们还没有想出任何对策的时候,从山顶吹下的强风中送来了一丝丝雪被压平的摩擦声,俯卧在地板上的我轻轻地感觉到一记震颤后,利用声带振动器无声地在无线电中传递道:“他们来了!” “靠!看不到他们。”刺客捂住怀里人的嘴,四下张望半天。 “我也是!”狼人和水鬼放弃不便的长枪掏出手枪,做好了室内近战准备。我忍住肚子上的剧痛,从腿侧取出MK23并打开保险,对刺客和狼人分别指了指前后两个窗口,对水鬼指指自己和他又指了指门,要他和我配合守住前门。 水鬼点了点头,拉过地上一具尸体推到门前,但并不把门堵死。由于他下身受伤行动不便,便把披风留给了身上的士兵,自己爬到了门边挨着尸体脸朝上装死。 而我则拉起两具尸体堆成了临时的防御工事挡在身前。等一切弄好了后,我才发现身下的唐唐已经醒来,睁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发现我注意到她时,竟然对我笑了笑。 狼人和刺客分别掀起夜视仪,从杂物袋中掏出铝箔包,打开后挑出了赛卢姆安全发光棒中照明能力最强的银白色型对我摇了摇。那是一种携带方便、使用简易、价格低廉的照明具,采用一种易弯曲的塑料管制成,手指粗细,内装有两种无毒化学溶液,其中一种装于悬浮安瓿(密封小瓶)内,原理有点儿像灭火器,使用时将塑料管折弯以压破安瓿,使两种化学溶液相混合而产生化学反应,发出无热、无焰、无火花的明亮的冷光。光的颜色有红、黄、绿、蓝、橘黄和银白6种,发光时间为30分钟至12小时,依型号的不同而异。该安全发光棒可在风雪天及水下使用,不需火柴、打火机或任何电源与导线等引燃装置,并且压裂安瓿也不会对人的眼睛、皮肤造成伤害。狼人他们拿出的那种是我们潜水时遇到混浊的泥水时使用的,光线强度比得上手电。看样子,他们是想利用对方使用夜视仪在强光下过曝的原理,给他们出其不意的一击。老办法,但屡试不爽! 正当我也要取下夜视仪的时候,手指无意中触动了调节热成像灵敏度的转盘,眼前的一切顿时变成了光亮一片,斑驳的闪光区域像毕加索的涂鸦一样无法分辨其本质。天才给我们配备新热成像仪时,曾自豪地声称此东西的性能已超越所有其他同类产品。为展示其优越性能,他曾给我们看过这种图像,说这种明暗不同的色块表示其探测能力已经可以区分0.01℃的温差,加大功率后灵敏度可以赶得上探测石油和矿藏的光子探测机器,而不用保持在零下190℃的工作低温。但由于过于灵敏而失去观测对象的纹理细节,人眼没有办法区分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被大家嘲笑为“伟大的无用进步”! 但是现在我看到的影像和当初不太相同,外面零下30℃的低温成了浅灰色的背景,所有其他一切如同曝光成像的摄影底片,虽然看不出形态,但我发现原本是树和石头的地方成了稳定不变的稍深白色条块,诡异的是另有些极细小的色块却以闪烁不定的高亮显示。 等看到同样高亮的银色火焰从我身前蹿起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些高亮显示的色块竟然是人的呼吸。没错!从肺里呼出的热气温度高达37℃,虽然被红外辐射阻隔布料掩盖住了,但热传递在空气中仍有效,与其口鼻部位接触的空气温度仍会上升。如果不是极灵敏的仪器,当然发现不了这种差别,但天才提供给我们的“伟大的无用进步”捕捉到了这种细微的差别。 来不及调节显示强度和通知其他队友这一发现,因为我可以确定看到有个敌人已经快速凑到了窗下,从他行进和蹲下的战术姿势来看,是前来投手榴弹的,如果成功那么我们就全都完了。 “手榴弹!”我大叫出声,单手抓起身边的TAC-50反器材狙击枪,像用手枪一样对着那个亮斑开了一枪。巨大的枪口火焰像闪光弹一样耀白了一切,高亮的白光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赶忙关了热成像功能,眼前从银白闪回了淡绿一片。眼睛还没适应切换回来的界面时,便听到了木门被踹的声音。一个黑影一脚踹开房门想要冲进来,但房门开到半途被水鬼摆放在地上的尸体挡住卡在那里,挡住了他半边视线。他的反应非常快,瞄了眼地上的尸体,便扣着扳机扫向门板正后方并迅速向后退去,打算在撤退的同时,把藏在门后的敌人扫成破布。可惜的是,大胆的水鬼并没有藏在门后,而是正对着他的脸,等他发现地上的两具尸体中只有一具是死人时,已被水鬼的G3A4扫断了脚一头栽倒在地。与此同时,狼人和刺客对着后墙靠近窗口的位置上也是一阵狂扫,打得木屑乱飞,枪声停后便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响动。 “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我收起手枪叫道,“他们要扔手榴弹炸我们。” 刚说完,一声爆炸从我射向的角落响起。原木夹杂泥坯糊成的屋墙被炸开一个大洞,子弹夹杂在风雪中从四面八方通过豁口钻进了屋中。没有了屋墙的阻挡,借助夜视仪的帮助,对方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屋内的物体,他们这一轮射击明显不是无的放矢,数发子弹就打在我眼前的尸体上。“扑哧扑哧”的声响,让我担心面前的肉块能不能阻挡住对方子弹的穿击。 “啪啪”两声轻响,狼人和刺客顾不上戴夜视仪,先折亮了发光棒,把手里白炽灯管似的东西扔到了豁口外边。夜视仪中的弹洞顿时成了太阳一般的光团,挡住了外面所有人的视线。 “我们是美国人!我们是美国人!”一个美国大兵挥着手对屋外喊叫道。第三句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他便被一枪打在了胳膊上。被打飞的肢体告诉所有人,数百米外的狙击手听不到他的声音。 这时候,我的成像仪屏幕上的图像可有意思极了,所有射击的枪口像夜空中的星光一样闪个不停。我冲几处闪光点打了几枪,但由于隔在面前的墙体影响了弹道而没有命中。但打到对方附近的子弹仍起到了威慑作用,闪光点立刻便转移了阵地。 “我们从屋里出去!”我拉起身下的唐唐冲边上的其他人喊道,“对方有16人,可能是渗透排,应该配有火箭筒和榴弹发射器。”等我们跌跌撞撞地从后窗户跳出来时,对方攻击手也动用了手里的反坦克火箭筒。两枚弹头把脆弱的小屋撕成了碎片,大块的木头从天而落,幸好没有砸到我,不然非折筋断骨不可。 从埋过头的雪堆抬起头,枪声没有了屋墙的遮挡,听得更真切了。我拉起唐唐和狼人他们又重新跑回燃烧起来的木屋旁,希望借火光和散发的热量做掩护。 “开枪!”我对身边的女兵大叫了一声,打断了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强喘。 “可他们不是有可能是友军吗?”女人大口大口地呼吸,有缺氧的征兆,但脑子还能反应过来,知道用我的披风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管他是谁!你不开枪的话,他们就打死你。就算是你爸也得给我开枪!”我的热能探测仪被身边燃烧的小屋影响得无法正常工作,眼前一片银白,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了。 还能动弹的美国兵纷纷靠在屋墙边上开始还击,不管是作为火力点还是吸引火力的饵,都大大缓解了我们几个的压力。 “把他们扶到远处那个结了冰的柴垛去!”我指着水鬼和不知从哪儿拾了支M4的杰丽,对正在向远处射击的唐唐说完,然后扭头对狼人和刺客喊道,“是AK74步枪,不是英国佬。” 因为长期接触武器的缘故,所以现在我也能听出对方使用的是AK系列步枪。那种与众不同的射击节奏和响声,每次带给我们的都是亲切和紧张。 “不一定!特种部队可以选择自己的武器,小口径在雪原作战的能力比较差,他们专门挑了AK74也不一定。婊子养的!”狼人刚把脸伸出墙角便被一记点射打了满脸泥,“我听到了米尼米的声音,他们的火力太强了!” “我看到他们的火力配置,似乎是4:4:8的不均衡配置。”我慢慢地调节热成像仪的敏感度,可是仍被身边的火光影响,什么也看不到。 “没错!”刺客对着越过墙体盲区的一名敌人放了一枪后,回头说道,“他们开始低估了我们的战斗力,估计把我们误认成了阿富汗人,所以采用的是三角方阵,把重火力和狙击手留在了后面防止我们逃跑,所以折了第一组突袭小队。” “嘿嘿!”我和狼人都笑了,对方用的三角方阵,是以三个火力扇面,将面向目标区的三个方向以两组的尖端制住,在进行攻击时转为口袋包围战术,而配置方式则有许多种。最简单的配置方式是由两个火力组左右包夹,而斥候与指挥组则合并为第三组,在第三面对敌人进行清除确认的工作,但这种分配法由于第三组的火力过分薄弱,而很少被采用。 “把热成像仪的灵敏度调到最高,你可以看到他们的呼吸。”我赶紧把自己刚才的发现告诉其他人。此时天色已经隐约发白了,加上雪地的反光,有种天已放亮的错觉。 “我靠!还是算了吧。”刺客和狼人调了一下便又放弃了,“什么也看不见,还打什么呀?”不断打在身边的子弹不给我们反复调试的机会,对面的家伙仗着火力优势,展开双纵队斜线进攻,从两个方向要包夹我们。 “你们两个守着侧翼,我到别处去。这个地方太热了。”我试了多次,确定挨近身边热源的时候,绝对没有办法使用热成像后,便和二人打了个招呼,抱着枪匍匐爬向身后远处的其他木屋。 但卡在防弹衣夹层里的弹头,像根扎进我身体的铁钉,不断在皮肉中晃动,每次抬起胳膊,便感觉自己像被剖腹了一样,金属弹体不断在伤口中摩擦。除了痛得像火烧外,还有种爬钉板的感觉。 我还没有爬到地方便被一种金属的反光吸引了,我看到一个巨大的东西从我们后方的山脊后面一处隐蔽地滚了出来。起初我还以为那是一辆俄罗斯T-50坦克,但在装主炮的地方是一门四管的ZSU-23-4式高射炮。通过瞄准器可以看到穿着长袍的高射炮手露出炮塔。当车子停稳后,炮塔转向前方,那竖立在炮塔处的四根23毫米的金属管开始迅速发射出一股浓烟,在杀伤爆破燃烧弹和曳光穿甲燃烧弹的轰鸣声中,拖着粗亮的轨迹轰在我们对面的山坡上。密集的火力散布,将正推进中的对方左侧小分队打得人仰马翻。 这种突发状况把我们和对方都弄晕了,用高射炮打步兵,明显就是学生军这种武装的风格。可是他们能发现对面伪装的渗透部队,竟然没有发现帮助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方的伙伴已经让我们吃惊了,但我和狼人更奇怪的是这门自行高射炮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对面山坡上的渗透部队虽然没有想到这时候我们会跑出来帮忙,但没有慌乱,左侧小分队立刻停止推进,找好掩护躲了起来。而右侧的分队则迅速从鞭长莫及的村尾突入了我们躲藏的村落,并从高射炮高低射界的盲区,利用反坦克导弹打瘫了大发淫威的钢铁战车。 可是还没等他们喘口气掉过来头来招呼我们,数发迫击炮弹便从山顶准确地落在了击毁炮车正要撤退的三人小组身上。现在可以明确地知道这些人应该是联军的士兵,是帮他们的忙打学生军,还是待着别动再看会儿热闹,我和狼人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帮忙?长官!”唐唐想到刚才打死自己战友的便是这些人,指着被炮火炸得抬不起头的“盟友”,为难地问狼人。 “你过去的话,不论是谁都可能喂颗子弹在你漂亮的小脸上。”狼人看着打得正火热的两帮人马说,“我们赶紧向上爬。等到天亮后,这些人看清我们也是侵略者时,可没有人能帮我们。” 趁着两帮人打得火热,我们剩下的七个人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爬到了半山腰高射炮被击毁的地方。这时候,天已经亮了,近在眼前的山洞中,数名学生军分子一边说笑,一边对着山下狂轰猛炸,等发现我们再去拾枪时,狼人和刺客带着唐唐他们已经用先发制人的强大火力扫清了道路。 小心翼翼地钻进这个岩洞后,我们才发现学生军部队的迫击炮阵地隐蔽得很好,而且发射的炮火出乎意料地精确,这是因为他们已经预先将迫击炮的底座埋进地里并测试了其弹道。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正规部队。我们拿下的两个山洞建造得非常精细,一个里边有厚实的干泥加固和“射距装药卡片”,这些参数标示了任何可能的敌方阵地的距离和位置。另一个比较宽大的洞内,一名头戴坦克盔的负伤战士躺靠在光溜溜的岩洞壁上,身旁扔着俄罗斯的先进夜视装置,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在天黑后和美军步兵一样看得见周围事物。 “食尸鬼、狼人,过来看!”刺客指着那名血流不止、奄奄一息的阿富汗小伙子道。起初我不知道他让我看什么,等过了一会儿,我才从血水冲洗出的石缝中的闪光看出端倪,原来这个小伙子身下的山壁竟然是一条裸露在地表的金脉。 长长的兴都库什山脉从东北向西南,将这个国家一分为两半,土地贫瘠却埋藏了许多宝藏。地上只长草,地下却长金子,像大多数中亚国家一样,“芝麻开门,财源滚滚”。但可惜,招来的淘金者都不是本国人! 第三十三章 见死不救 第三十三章 见死不救 “我们什么时候去救下面的那些人?”杰丽指着被炮火轰得躲在木屋墙后不敢动弹的武装小队。 “那群浑蛋!让他们去死!老子累成这样还不能坐,还不都是这群王八蛋害的。”水鬼在托尔的搀扶下捂着屁股恨恨地骂道,“上帝保佑!打烂他们的屁股才好。” “等一下,”我打断他们的讨论,对唐唐他们指着洞口说道,“守好洞口,我脱一下衣服。” “都什么时候了,你要干什么?撒尿?尿在裤子里好了,像平常一样!”狼人接过我满是秽物的伪装衣,在雪地里蹭起来。边上打得热火朝天,我们这里却一片宁静,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们已经打下了这里,没有无线电等现代通信设施也有好处。 “你常尿在裤子里?”杰丽抱着M4卡宾枪,对洞外的炮声并不显得惊慌。这是军人家庭出身的好处,也许她对看到的不公正现象感到震惊反胃,但对于家人描述过千百遍的战争场面并不会无所适从。 “不常!”我用牙咬住射击手套将它扯掉,光手解开防弹夹克,密封的防寒衣刚解开,蓄存在我衣服里的血水便从衣缝里涌了出来。 “老兄,你这回不只尿尿,还尿血了!真丢人呀!”水鬼痛得一条腿打战,刺客正在给他查看伤口。 “没有你痔疮爆肛丢人!”我不敢上掀防弹衣,怕仍卡在防弹衣里的子弹把伤口扯烂,把防弹衣完全解开才敢垂直把防弹插板从身上拔下来,上腹靠近肋侧的地方,一个手指粗的血洞便显现在所有人眼前。 托尔把子弹从防弹板上抠下来,上下打量后扔给水鬼:“点50普通弹。你可真幸运!如果是被甲或钢芯的,你就完了!” “是挡在我前面的原木房门救了我。”看着伤口周围被护板分散的弹头冲力所震出的瘀青,我知道,光靠防弹衣和插板根本没办法在这么近的距离挡下这么大口径的子弹,全凭了那层挡在我面前的厚有20多厘米的木头,弹头才没有射穿防弹板。 “我们没有时间做那个了!”我看到刺客从水鬼屁股后面取出弹头还给他缝合了几下后,又转头向我走来,挥挥手说道,“随时可能有人过来,要是他们发现我们躲在这里就完了。” 在伤口洒了点止血粉,然后我掏出代替缝合线的弹性胶布,拉长后黏在伤口上,胶布的收缩力把翻开的皮肉重新拉到了一起。伤口合并时一阵刺痛如钢针扎心一般,疼得我双腿打战,膈膜一阵收缩,竟然打了个饱嗝。 我伸手摸了摸才发现,刚才伤口处理太匆忙,射穿木头的弹头上夹带的不少木刺没有来得及从伤口清除出来,结果现在一锅糨糊地都包在了肉里。 “怎么了?我看看!”狼人摸了摸我捂着的伤口,检查了一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扫了我一眼,弄得我尴尬地摸摸头笑了。 “没关系。只是包了几根木刺,比较严重的是你的尾肋骨折了。你要小心,不要压断了!”狼人检查完我的伤口,指着其中一块紫里发黑、黑里发红的瘀青嘱咐道。 “我没事!”我拍开狼人的手,便想穿回汗衫,但发现沾了血水的衣料已然冻成了冰块,冻在一起的衣边揭都揭不开。 “穿我的吧。”结了婚的美国兵从背包里翻出一套备用汗衫递了过来,“虽然你没有我高,但体格比我壮多了,穿我的应该会合身的。” 我接过那件汗衫后,没有立即穿上,而是和狼人他们一起定定地看着这个男人。 “怎么了?放心吧!我没有穿过的!”结婚男看大家都注视着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不是这个。”狼人一把将他拉到眼前,伸手将他背后半人高的背包抢了过来,扯开绳结翻起里面的东西。 “你干什么?就算你是我的长官,也不能随便翻我的东西呀!”结婚男看到狼人不断把他的东西翻出来扔到地上,急了,扑过来要和狼人拼抢。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备用军靴、备用军衣、防毒面具、生化服、组合式睡袋系统、单兵帐篷,这个是什么?尿袋吗?”狼人不断地从那家伙的背包内翻出大量东西,最后掏出一个巨大的塑料制物件晃动着。 “那是我的单人便携式浴室!”结婚男吐出一个令大家怔住的单词。 “什么东西?”其他人也好奇地凑近,扯着那块塑料翻动起来,“这不就是个大塑料袋吗?” “什么呀!这可是我老婆从美国给我寄来的淋浴袋。”结婚男想抢淋浴袋,却被狼人一脚踢开。 “你这是干什么?野餐吗?背着这么多没有用的东西,还能打仗吗?还想从这雪山中走出去吗?”狼人把里面各式各样的奇怪东西都扔在地上,骂了起来,“还有你!那个小妞。估计你背后的包里的废物更多,都给我掏出来扔了。背着100多斤的东西,还跑得了吗?看你们刚才爬山时的速度,要不是有子弹在那儿催着,你们估计上都上不来。” “把东西都扔掉,除了弹药、食物和医用品,什么都不要带!轻装上阵。不然便死定了!”刺客看着地上的这些东西,再看看仅剩下的两名美国兵,摇摇头说道。 “可是,你把我的睡袋拿走,这冰天雪地里我们怎么睡觉呀?”唐唐看着扔掉的睡袋,不舍极了。 “我们不睡觉!”我穿上结婚男的汗衫,将血水洇透的防寒里衬和军装又重新裹到身上,“这种凛冽的寒风和零下几十度的低温能使熟睡的人在几分钟里就得上冻疮,即使躲在睡袋和帐篷中也无济于事。” “那瞌睡了怎么办?” “坚持!”这是寒带作战的终极训练,要求作战人员数天数夜都不睡觉。我们最多曾半个月不眠不休地在科肯斯的雪原上逃脱过挪威“猎人”的追捕,那简直是噩梦中的噩梦! “多长时间?” “等我们回到温度不低于零下15℃的地域。”我忍着剧痛重新裹紧满是血冰的军装,冰冷的感觉顺着皮肤上的鸡皮疙瘩蹿遍全身,将原本因失血已经开始发冷的体热再降了降温。 “节约弹药!我们没有多余的子弹挥霍了。”狼人抱着手里的机枪检查过自己身上的弹药后,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弹药补给手挂了!” “那代表什么?”杰丽看着我。 “代表我们没有持续的火力压制敌人的还击,容易被突破防线和接近。”我看到水鬼同样抱着机枪对我摇了摇头。 “带上他们的家伙!”我把结婚男手里的枪要过来,卸掉弹匣后把弹药袋扔给唐唐和杰丽,指着地上的M72B1突击步枪,又指了指边上的RPK弹药箱,“只带弹鼓和加长弹夹。” “我不会用AK!”结婚男捡起地上南斯拉夫产的轻机枪,入手比他常用的M4要重近一倍,这让他极不适应。 “首先,没有人生下来便会用枪;其次,这是7.62毫米口径的RPK轻机枪,你想让女人用这东西?一梭子打不完,她们的肩膀便会脱位。”我抱起自己的TAC-50时,牵动伤口痛得我手一软,差点儿拿不稳这个重达10公斤的大家伙。 “好吧。”结婚男看了看两个女人的瘦小身材,又掂了掂手里上了弹鼓后增加了一公斤重量的机枪,只好答应。 “你们没有问题吗?”杰丽看到我痛得连腰都挺不直,而水鬼则站立不稳的样子担忧道。 “只要你不拖我们的后腿就行!”水鬼吃了点儿东西后看着杰丽,对她的担忧不屑道,“顺便说一下,你最好扔掉那些照相机和镜头包。” “相机是记者战斗的武器,扔了它我拿什么保住我的事业?”杰丽听到水鬼的话立马做出了强烈反应。 “现在开始,你的武器换这东西了,你要用它保住你的命!”刺客拍了拍她胸前的M4步枪走出洞去。 “美国人的飞机来了!”狼人看着外面天边出现的几个黑点说道,“下面那些人肯定是某一国家的特种部队,他们顶不住要援军了!” “把频率调到美军通用频道上,我们便能和飞行员对话。”我提醒刺客时,耳朵中已经响起了直升机机师的声音,“锁定目标!准备进行攻击。” “嗨!AH64的机师注意!不要攻击被击毁的高射炮后面的山洞。我是美军陆战队刑天上尉。兵籍号是……”我掏出美国军方提供给我们的士兵牌,把上面的数字照样念出,“我重复!不要攻击被击毁高射炮后的山洞。” 过了片刻,对方才回了话:“身份核实!不攻击高射炮后面的阵地。” 五架阿帕奇直升机由远及近,最后悬停在小村庄的上空,利用70毫米火箭弹对一直打炮的山顶开始轰炸。在瞬间倾倒了300多发火箭弹后,又开始用30毫米机关炮扫射一切可疑的目标。我们洞顶的积雪被爆炸震塌,雪崩一样倾泻而下,垒了有半人高。 “弹药耗尽!我们要回基地。”打完最后一发火箭弹后,机师扔下句话,便掉转机头准备离去。 “等等!叫你们来的是哪支队伍?把他们的通信频率给我们!”狼人看见飞机掉头,马上冲着无线电叫了起来。 “频率是225;975MHz,317;662MHz,440;107MHz三点跳频,XM加密……”设置军用无线电最麻烦,大家各自使用专用机器,遵守独特的跳频标准。设备在一定的超高频段范围内进行跳跃式发射信号,根据设置的程序,不断地从一个频率自动跳到另一个频率上发送信息,接收端配有高度同步装置,使它能自动跟踪发信端的频率变化,同步调频接收。要真正做到同步,必须达到收发双方的调频频率相同、跳频的序列相同、跳频的时钟相同,三者缺一不可。 为了能摆脱跟踪式干扰机的干扰,现在的通信设备的跳频速率都能达到5000跳/秒。如果不知道对方的跳频频段、跳频时钟、序列和加密方式,想联系上对方简直是做梦。 “我要走了,太阳出来了。”机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去。 “为什么这么急?多停一会儿会死啊?”唐唐还没有记住对方说的东西,不满地埋怨道。 “他们有苦衷,有些情况飞机是不能出动的。比如昨天晚上由于风雪极大地降低了能见度,武装直升机和轻型战斗机将陷入危险。白茫茫的大雪会造成飞行员‘雪盲’,导致飞行员完全看不清地面目标。而现在,太阳马上就要从东边出来了,归航的方向是西方,太阳光照射到雪面上的反光会使这种情况更糟糕。”这是我从鹰眼的口中学到的飞行经验。 而学生军武装也没有让对方轻易溜走的意思,十几发RPG肩扛火箭拖着尾巴,缓慢地从地面爬上天空,开始追赶掉头的阿帕奇,准备“亲亲”它的屁股。其中几发是从远处我们来时的方向打上天的,看样子,进山的“外籍圣战者”已经接近这里了。 速度极慢的RPG火箭在这种宽阔的空域很难打到机动性世界一流的“长弓”,对方看到连尾尘都吃不到的火箭全都落空,马上换上了高射机枪。12.7毫米的子弹虽然无法穿透阿帕奇直升机的装甲,但是它们能对直升机造成足够的损害,并迫使其着陆。 五架AH64中的四架在密集的火网中挂彩,但拖着浓烟硬是跑了。让人不得不佩服美国佬造飞机的观念:皮厚才是硬道理。 经过一阵狂轰滥炸后,突如其来的平静让战场上所有人都不适应,这也让边上呼叫下面队伍的狼人的声音显得极突兀。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我们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狼人不断地呼叫,但对方一直没有回应。 “死完了,还是保持无线电缄默?”水鬼听了片刻,抬头看着其他人,满脸疑问。 “也许死完了!我们要立刻离开这里。大家都看到那些火箭弹了,那些佣兵已经非常接近这里了,还有没暴露的队伍,谁知道最前面的兵马到哪儿了?”刺客指着RPG射上天最近的位置说道,“我们要离开,马上!” 他话音未落,无线电缄默便被打破了。一个虚弱的声音透过电子信号挣扎着传到我们耳中:“我们是英……英国……皇家……陆战队。” “太棒了!”水鬼捂着屁股笑了,“这算什么?误伤?我有人身保险吗?王八蛋!” “你们现在处境如何?伤亡有多少?”狼人伸手打断水鬼的叫骂。 “两人轻伤,六人重伤,其余阵亡。我们需要帮助!”对方说话断断续续,大口地喘气,看样子和我们理解的轻伤不太一样。 狼人看着我们其他人,用眼神征询大家的意见。但从刺客和水鬼漠不关心的表情来看,他俩没有任何救助这些袭击过我们的友军的意思。 “我们要去救他们,他们是自己人!”唐唐和杰丽看到我们脸上的表情,马上意识到了我们达成的共识,激动地喊叫起来。 “即使他们刚杀了你的两个队友?”上山的时候美国兵还有四个,现在只剩两个了。 “那是误伤。”唐唐思想变通得倒是很快。 “美军战机刚刚轰炸了这里。附近的任何学生军或基地组织成员都能猜到这里藏有一支联军小队。如果我们下去救人,只会被他们赶来的援军包围屠尽。你想过吗?”我看了看边上一直不言语的结婚男,“很明显,你的战友想到这一点了。” “艾哥·拉维达,你不支持我?”第一次认真听到唐唐正式叫出结婚男的全名。但这位中年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无条件地支持她的意见。 “我结婚了!我有老婆和……” 守在洞口的刺客扭头冲我们叫了一声:“屁股后面的追兵已经翻过山头了。” “孩子……”结婚男并没有把话说完,潜台词便是:不想让老婆当寡妇,孩子当孤儿! 正说着,洞外响起了枪声,看样子是那些家伙被发现了。 “好,不用再讨论了!我们现在就离开此地。”狼人说完看了一眼愤愤不平的唐唐和杰丽,“他们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抛下的是战友,他们同样有妻儿等着他们回去。”杰丽泪眼模糊地控诉我们,然后眼神扫到我和水鬼,“你们两个也受伤了,如果到了紧要关头,难道其他人也抛下你们两个逃命吗?” 杰丽的质问非常地严厉和残酷,直指不久之后便极有可能成为现实的问题。 “正确的选择总是痛苦的!”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虽然有了多年的思想建设,但心头仍是一阵抽痛。 “没错!”水鬼给的答案也很迅速,“我不想死,但更不想你们陪我一起死!” ZSU-23-4式高射炮 该炮是苏联20世纪60年代初期研制装备的高射炮。主要装备苏军摩托化步兵团和坦克团,主要用于野战防空作战。其性能特点是:(1)配用了“炮盘”炮瞄雷达与火炮稳定装置,可在行进时射击;(2)重量轻,机动性好,能协同坦克与机械化部队作战;(3)稳定性好,射击精度高,火力密度大;(4)具有三防作战能力;(5)口径小,弹丸威力较弱;系统雷达不能边跟踪边搜索,对付超低空快速目标有一定困难;反应时间较长,对付多批多架次目标的能力较差。 口径23mm 最大初速970m/s 有效射程2500m 最大射高5100m 理论射速3400rpm(发/分) 高低射界-4°~85° 高低瞄准速度60°/s 管数4 最大射程7000m 直射距离900m 有效射高1500m 实际射速(4×200)rpm 方向射界360° 系统反应时间14s 战斗全重19t(吨) 最大时速44km/h 最大行程260km 涉水深1070mm 爬侧倾坡度30% 越壕宽2800mm 携弹量2000rds(发) 配用弹种杀伤爆破和曳光 穿甲燃烧弹 毁歼概率停止间33%; 行进间28% 行军战斗转换 时间5s 单位功率4.7kw/t(千瓦/吨) 长6540mm 高(不含雷达)2250mm 履带中心距2670mm 履带着地长3800mm 爬坡度60% 通过垂直障碍高1100mm 装甲厚度10mm~15mm 乘员4名 第三十四章 生死一念间 第三十四章 生死一念间 联军战场上流传着三句格言:“谁敢争第一”,这是行动神速的SAS突击队员的口号;“力量和荣誉”,是“匕首特遣部队”总部的作战信条;“速度、奇袭和猛烈打击”,是“三角洲”特种部队的做法。 与这些充满力量与热情的口号不同,“从不迟疑,毫不怜悯”是狼群的生存守则。这条生存守则从文学角度听起来似乎缺乏自信,甚至带些萧索的自卑和冰冷的残忍。丰富的感情一直被狼群摒弃,因为它会影响作战决断,但这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的,而不能接受者的命运就像沙漠里的河床一样——枯竭了! 连续三天的不间断行军耗尽了大家的体力,这种机械式的行进仿佛永无尽头。每绕过一座山梁,便会看见前方是更多、更无尽的曲折往复的雪覆山梁。它们的面貌都一模一样,都是那同一种噬人的苍茫。当雪景从情趣盎然变成单调,人的心情便开始烦躁,等烦躁积累到令人作呕的程度时,便是寒带行军的痛苦进入了前戏阶段。 极度疲惫和困乏像只无形的巨大蚊虫,贪婪地吸干了所有的精力后仍不放过我,酸麻的空乏感从五脏六腑向上顶得人头重脚轻。每走一步我都觉得自己摇摇欲坠,这种失衡感觉让我想起小时候母亲买给我的“不倒翁”。那是一个慈祥的寿星老儿,调皮的我总是喜欢把“他老人家”倒着立起来,千方百计但却稳不住他沉甸甸的屁股的感觉和现在是多么相似。 我的双脚已然没有了知觉,被失血掏空热量的身体一片冰冷,冷风吹来没有阻挡便穿过身体向后飘去,突突跳的眼皮像吊了铅块,稍不注意便摔下来砸住了视线。我伸了伸始终弯着的腰身,肋扇间的剧痛抽走了些眼皮的重量,从“睡魔”的捆绑中挣脱出片刻。 借着痛苦换来的清醒,我嗅了嗅被雪花擦拭过的空气,清冷、深邃、干干净净。月光被雪层反射投映回天幕上,把本应淡黑的视线涂成了乳灰色,自然界的奇迹仿佛将时间固定在了黄昏。 此时我站在没膝的雪坡上抬头看,月亮正圆,却挡不住满天拥挤的星星,一道银河横跨夜空,一望无际的雪线,层层叠叠的群山,白云似乎就飘在身旁,天空一尘不染,蓝得空灵。这是城市中见不到的美景。 “乒!乒!乒……”一阵枪声震碎了我眼中幻如仙境的平和,涌来的危机感吓得我一屁股坐在雪地中,勉强把狙击枪口掉转瞄准了枪声响起的位置。在即将扣下扳机时,我才看清打枪的原来是杰丽。这时想停住扣扳机的动作,却有股力不从心的感觉,如同大脑的指令延迟无法传达到,手指不听指挥地继续了弯曲动作。 眼看这一枪就要将面前的瘦弱女子撕成两段,我只能拼命仰头带动身体微微地后仰,这才抬高了一些枪口。轰然炸响后,子弹溜边从女记者身边飞过,射进了背后的山坡中。 巨大的枪响震醒了所有被疲惫折磨得恍恍惚惚的队员,原本只是迟钝地扭头看向打枪的杰丽的唐唐和结婚男打了个激灵从迷茫中惊醒。狼人和刺客则被我失控的行为吓了一跳,冲过来一把将枪从我手里抢了过去。而杰丽仍自顾自地对着不远处的树丛扫射,丝毫没有意识到死神擦肩而过和子弹已打完。 刺客冲过去卸了她的枪,一巴掌扇了她一个跟头,然后又赶紧把她从雪地里拎起来摇醒,扶着肩让她站好,这才开始检查她的状态。过了片刻,刺客扭头对狼人摇了摇头,表示杰丽已经到了极限,支撑不下去了。 体能透支和多日不休,再加上高原缺氧,会造成严重的大脑机能障碍。身心交瘁、精神恍惚下,许多人会将普通的树木看成敌人,把坚硬的石头当作面包,甚至出现各种奇怪的幻觉,时间长了精神便会崩溃。 坐在雪里,凉湿的感觉钻进屁眼,顺着肠子开始向上爬,穿过的部位反而没有了冰冷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滚烫的热意,仿佛肚子里烧起了一把火,炙烤着包裹在外的皮肉,力量挤开僵缩的血管激活了无力的肌肉,原本疼不可抑的肋骨被热流扫过,也化成了淡淡的舒畅。但这股热流没有让我有星点的享受感,而是吓得我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气,腾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失手走火?这可不像你!”狼人拎着我的武器在我眼前晃了晃,“是不是不行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抢过枪紧紧地握在手里,希望借着手里的充实感找到力量。狼人端详了我片刻,疲惫地摇了摇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开了。他也不是铁打的! 按着肚子揉动了片刻,驱散原本应是如此冰天雪地中求之不得的暖意,当冰冷和疼痛重新收复失陷的阵地后,我才缓缓地长舒了口气,但心中的恐惧并没有随着这口热气离开我的身体,不安和紧张咬住了我绷紧的神经。 “感觉热?”水鬼拄着自己的枪挪到我的身边,看着我揉肚子的手笑问。 “你也……”我猛地抬头,盯住眼前整张脸已经冻成酱紫色的家伙。 “嘿嘿!”水鬼想咧嘴大笑,却挤不动冻僵的脸皮,只是做出了个比鬼还难看的古怪表情,然后摇摇头径自向前走去。 冻死的人不少是裸体的,这是因为体内失温过度会导致肠胃功能紊乱,肠温一旦低于34℃,人便会神志不清,感到倦怠瞌睡和甘美的恍惚感,最终失去正常的思维能力和产生幻觉。很多冻死的人的表情并不痛苦,甚至是“热”得脱光了衣服。 刺客仍在试图重新理顺杰丽的意识,唐唐却眯着眼走到我的身边无精打采地哆嗦着。她犹豫了片刻后鼓起勇气向我问道:“我已经穿得极厚,一直都没有感到冷,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开始越来越冷,现在已经冷得受不了了!这是为什么?” 我还没解决自己因失血造成的体温流失问题,竟然成了别人的取暖顾问,上帝真是和我开了个振奋人心的玩笑。但别人已经问上门了,我总不能拒之门外,只能仔细打量起眼前已经裹成球状却还不停颤抖的女人。 过了片刻,我似乎看出了点儿端倪,直接问道:“你穿的什么内衣?” “什么?”她明显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竟然脸红了,踌躇了半天后才低声说道,“艾丽丝的浪漫闲情系列……” “我没有问你品牌!什么材质的?”怪不得她会不好意思,看来她穿的一定是性感型的。 “纯棉的。”唐唐看着我,为自己的误会不好意思起来,头垂得更低了。 “脱了!”我抽出刀子递给她,“棉质内衣吸汗是好,但在高寒的地方活动的话,棉质内衣简直就是杀手。如果不是专业的排汗内衣,吸收了汗水的棉质内衣变凉后会吸走你的大量体温。” “现在?”唐唐看着我递过去的刀子,迟疑了。 “如果T恤也是棉的,就把你从睡袋里抽出来的羽绒层垫进去,隔开它和皮肤。”我钩了钩她塞在军衣里的原本为睡袋衬里的保暖层,“注意头盔内的保暖,人体一半以上的热量是从头部和颈部散失的。” “噢。”唐唐慢慢地把贴身的纯棉衣物褪掉后,从领子和裤腰里扯了出来。在里面不觉得多么湿的内衣,到了外面经寒风一吹冻成了冰坨后,唐唐终于明白手里的“浪漫闲情”偷走了她不少存活下去的概率。 加上进山前的两天,大家已经五天没有睡觉了。边上受过相同训练的结婚男已然支撑不下去,离无意识状态相去不远了。但唐唐仍然能保持清晰的思考能力,不得不承认,男性不及女性耐寒、耐饥、耐疲劳、耐受精神压力。 我伸手入袋摸了摸所剩不多的巧克力能量棒,我们千辛万苦训练出的强悍躯体消耗的能量成倍于普通人。普通行军我们只准备一个星期的口粮,这种环境下能量消耗会加倍,即使尽量节省,剩下的余粮也已经不多了。 受伤失血的身体能撑到现在,我已经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了。但看着一望无际的雪原,我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面临死亡的威胁早已不是第一次,有几回的经验比现在还糟,甚至肚破肠流。但这次不同,虽然我仍有体力,却明显感觉到死神的双手已然掐紧了自己的脖子。 “你怎么了?”唐唐整理完自己的衣服后,努力睁大眼隔着防风镜打量我的表情。 “没事!”阵阵昏睡感从眼底传到脚底,引起肌肉一阵阵轻颤。骨骼寒战提供了微不足道的热量,随之而起的沉重酥麻感从骨神经线放射到皮肤,舒服极了! 不能睡!不能睡!我不停地在心里呼喊。但身体却不听从大脑的指挥,不断突突地抖动,没法协调。 “还能走吗?”在我沉浸于与自己的身体战斗时,狼人走到我身边问道,“食尸鬼!食尸鬼!” 强烈的摇动把我拽回现实,用手指顶了顶眉头撑开些眼皮,我看着已经走在队伍前面的水鬼,心中不由得产生一股强烈的惭愧感,咬了咬牙逞强道:“嘿嘿,我是鬼,怎么会有事?”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再搭个雪屋!”刺客拎着吃了点儿提纯咖啡因后醒点儿神的杰丽走了过来。前天我们费了数小时的工夫才搭了个雪屋,谁知才刚进去喘口气,后面的追兵竟然骑着毛驴追了上来。人数不多,都是侦察兵,见了我们也不交火扭头便撤,不费一枪便逼得我们放弃了半天才建造的休息室,带着追踪后加倍的疲劳再次开始行军。 “不,那来不及!他们有驴子代步,我们不能停。”我打断了他的话,“我没事,只是对眼前一成不变的景色有点儿厌烦而已。狼人,你知道我的能力不限于此。” “兄弟们,快来!”水鬼越过面前的山头突然急促地大叫起来,吓得刺客还以为遇到了敌人,丢下杰丽匆忙向他跑去。狼人听到叫声迟疑了一下,慎重地审视了我片刻,把手搭在我肩上点了点头,才跟在刺客后面向前跑去。 “噢,上帝呀!”狼人和刺客的低呼同时从无线电中传来,其中包含的惊诧让我莫名地心慌起来。我跺了跺受伤的左脚,借着些微疼痛为双腿夺回的知觉,拔腿向他们消失的山头跑去。 当我翻过山坡到达山顶时,蓦然间,一方碧蓝仿佛自天而降闯入了我的视线。五天,除了白色什么也没看见,突如其来的新鲜颜色刺痛了我的眼球,顿时将我们那因为贫乏而开始干渴的眼睛清凉地安抚下来。 大家都愣在了那里,看着谷底纯净的蓝色湖水,乍看之下,平静的湖面衬着的雪山,如同一颗巨大无瑕的蓝宝石镶嵌在洁白的天鹅绒上。 那种蓝,是如此宁静地躺在遥远的谷底,它就像是蓝的家园,它就是蓝本身,就是宁静与遥远本身。 那种蓝,那种凝固、深沉、矜持的蓝,在四周峭立的褐黄峭壁的映衬下更显出一种雍容和高贵,仿佛深藏着人类无法知晓的一个秘密,因为这秘密,却又显得如此泰然自若。 等我慢慢适应了眼前的自然界奇迹,才开始注意到眼前的山中湖如同溢出的一杯酒,在山谷狭窄转折处狂泻而下形成层层雪白的瀑布,四处一片水汽氤氲,飞沫在空气中游荡。 “好美!”大自然的美景投入我的眼中,脑中长久压抑的白色恐怖被这一块蓝色砸得粉碎。 “蓝色!是湖,是湖!”连已濒临崩溃边缘的杰丽也从茫然中被撼醒,捂着脸痛哭起来。 “赞美奥丁!”托尔翻过山头跪在地上,手伸着想够眼中的这一片水色,贪婪地汲取跳动的河水传来的活力。 结婚男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撒腿向湖边跑去。那里有间小木屋,像是捕鱼者居住的船坞。可是他还没有跑出去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头栽进了雪里,等他回头一看,吓得惨叫出声:“人!” “哗啦!”我们几个被他的叫声扰醒,本能地抱起了武器,把枪口对准了结婚男摔倒的方向。等他慌张地在雪地里扒拉了几下,显现出一具穿着军装的尸体后,我们才又放松了下来。 “美国人!”大家围到尸体周围打量面前僵硬的人体后,托尔翻开死人的白色雪地迷彩露出美式军服,抬头说道。 “难道是我们要找的那群家伙?”在所有人都对本次前来这里的目的不再抱有希望的时候,却出现这种转机,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埋怨。 “没有军衔?他们不是正规军!”托尔继续翻找了片刻后找到一张卡片说道,“保安职业资源公司?是佣兵?” 狼人从尸体周围的雪地中找出一支施泰尔AUG后点头道:“美式制服,奥地利武器。是佣兵!”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着死亡,对于虚弱的人颇有“振奋人心”的作用。 “不知道,但不是冻死的。”托尔是北欧人,那里高山雪原多,他对失温致死很有经验,“冻死的人脸色应该红润,像喝过酒一样。但你看他的脸,都快成茄子了!” 托尔说到这里,翻转过硬得像石块的尸体,背后肩头的防弹背心的布料上一个弹孔赫然入目。 “把子弹取出来。”狼人对托尔说道。有射入口没有穿出口,那说明子弹还在里面。 “好主意!”托尔掏出瑞典NL1雷神大博依刀,用尽全力一刀刺在了伤口周围。冻硬了的人肉不但看着像石头,砍上去的硬度也挺像。好在托尔身高力大,手里的家伙又是世界顶级锋利的夹钢刀,这才刨开了地上的冻尸。等看到他取出的子弹,大家都精神一振。 那个套着外壳的标准锥顶圆柱体,很明显地告诉了大家,这东西不是普通人能搞到的子弹。 “AP!”我从托尔手里接过那个弹头仔细查看片刻,认出手里的子弹是美国货。 “M995穿甲弹?”边上的唐唐和结婚男是美国兵,当然了解这种为他们开发的用来对付轻型装甲车的专用弹。 “从弹头外壳的碎裂程度看,这一枪应该是远距离狙击。最少500米开外!”刺客看了一眼破裂的锥体弹头外壳,摇头说道,“5.56毫米口径?这种天气?这种风力和可见度?绝对是好手!” 确定死者穿的不是防红外线军装后,狼人用热能探测器对着周围观察了一遍,然后说道:“这里没有活人!” “我们先到山脚下面的小屋去休息一下,顺着河走一定能有村庄。无论这些人是哪来的佣兵,他们和我们的想法肯定一样。”狼人搀起刚想跌坐在地的水鬼指着小木屋说道,“如果能找到他们,也许这些家伙有大型的无线电台或卫星电话。” 看着就在眼前的湖水,走起来却没有那么轻松了。4000米的急速落差让山顶的温度和山脚的温度差了近20℃,这也是湖水竟然没有结冰的原因。原本因极度瞌睡引起的头重脚轻就已经够难受了,加上下山的惯性,脑袋更是冲在第一位,坠着所有人冲下了山坡。 等连跌带摔地赶到山脚下小木屋的时候,所有人看到那原木垒成的墙壁,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画面便是壁炉和一张床,于是纷纷争先恐后地扑向了那可怜的小门。 “慢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小屋子里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堆在里面,于是急忙叫喊。可是我话音刚落,门便已经被打开了。冲在最前面的杰丽和结婚男像被钉住了脚一样,直挺挺地戳在门口不动了。 借着不太明亮的日光,我隐约看到屋里的确有人,而且不止一个。等凑到跟前才看清楚,原来满屋子都是硬邦邦的死人,看样子是在睡眠中冻死的。他们穿着的军装和使用的武器与刚才山坡上翻出来的死人是同一型号,看起来他们是一伙的。 在屋子周围设了警戒后,我们才钻进屋里仔细观察。这些人中佣兵所占的比例不大,只有三人,用的是奥地利武器,不少人都挂有轻伤。更多的像是学者,都戴着眼镜,满脸的书卷气。 狼人捡起地上的仪器打量了一下说道:“这些人不是美国军人,而是探测资源的商人。这是资源探测器,看样子不是为了石油也是为了黄金。” “战争永远是政治的继续!”我知道大家拼死拼活的原来仍是为了那黑色的液体后,不免有些丧气。 “好消息是他们这些人有远程通信工具。”狼人又抛出个好消息。 “我们有救了!”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想欢呼。得知自己有救后,原本硬挺着身体的支柱立刻出现了裂纹,积蓄的劳累从高空径直砸在了眼皮上,我虚弱的身体晃了三晃差点儿坐倒在地。 “但大家在救兵赶来之前绝不能睡觉。”托尔神色凝重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些人都是冻死的,而且都是睡姿,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第三十五章 福祸相依(一) 第三十五章 福祸相依(一) 弹尽粮绝——比敌人更令士兵痛恨的梦魇。我们弹没有尽,粮却绝了!更糟的是,受伤的我们还得在冰天雪地的屋外为里面取暖的女人们警戒。稍稍值得安慰的是:休息了两三个小时;在一番鼓捣后,屋里那群死鬼留下的无线卫星中转站终于干活了。 “你们跑哪儿逍遥去了?都快一个星期了。”天才久违的叫骂声从耳机中传出时,我们冰冻的心底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一丝暖意。 “天才,你个臭瘸子!我现在没空搭理你!给我接师部指挥所。”狼人平心静气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我知道这绝对是风暴前的宁静。 “联军师部。我是准将本森……” “该死的臭杂碎!”无线电刚接通,对面的人话音未落,狼人便开骂了,“王八蛋!你这个从当婊子的老母裤裆里爬出来时脑子沾了梅毒的杂种……”一通超级咒骂听得我对狼人从不显山露水的骂功大为佩服。好家伙!骂到最后连西班牙语都用上了。 “你是谁?臭小子!表明身份!”对方堂堂一个准将被狼人一顿臭骂给骂愣住了,过了片刻才想起来和他通话的是个低阶军士,马上回骂过来。 “我是你亲爹……”狼人骂完换托尔上,又是一通夹杂着北欧俚语的大放厥词。 “闭嘴!”对面联军准将还没开口,队长熟悉的骂声不知从哪儿传了过来,立马打断了几个人的谩骂。 无线电中一阵沉默后,水鬼才低声地吱了一句:“是队长?” “我是你爸!”带兵20多年的队长骂人也不含糊,狼群通用的问候语顺嘴就来。 “你在哪儿?”狼人听到队长的声音立马乖了,收起脏话正经起来。 “伊拉克,萨达姆闺房的门外。”队长的声音传来时夹杂着时断时续的喘息,听起来像是在急行军中,“少废话!报告情况。死了几个?” “咱们自己人现在还没有死人,水鬼和食尸鬼中弹,其他人皮肉伤。和我们一起的‘孩子们’挂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个大兵,其中一个是女的。”狼人的声音有点儿颤抖,这家伙就趴在我对面山岩下的雪堆里,“我们弹药够用,但吃喝断顿,没办法再前进了。屁股后面有帮骑驴的浑蛋……” “什么?和你们一起的整个班都阵亡了?”前面吱了半声的准将听到狼人的简报后,突然冒出了句惊叹,“怎么回事?” “我们的坐标已经传给天才了,但卫星通信装备坏了,电子地图系统没有更新信息,所以不知道具体所在地域。”狼人根本没搭理那个准将,径自进行简报,“但我们就在一个巨大的湖边,应该不难找。” “找到你们了!”天才的声音和狼人的声音重叠响起,听起来像个电话会议,“地形图马上就发到你们手里。你们所在的地方接近阿姆河的源头,海拔近3300米。你们怎么跑到这么高的地方去了?” “高?嘿嘿!我们刚从山上下来,那儿才叫高,老子都喘不过气了!”托尔牙关打架的声音,听着清脆极了。 “我们会想办法把你们弄回来。坚持住!”这回队长的声音夹杂的不只是急喘气,还有模糊的枪声,看来他们也是在逃命中。 “担心你自己吧!听起来你们有不少‘玩伴’。怎么,你们偷看萨达姆他老人家的好事了?”水鬼虚弱的声音时高时低,让我担心得一直想伸头向他躲藏的小木屋张望。 “嘿嘿,都死半截的人了还嘴硬!我知道你小子喜欢看A片,等你周年我烧给你!食尸鬼呢?那小子是不是挺不住先挂了?”屠夫的声音一出来听得我浑身直颤,才几日不见真是如隔三秋呀!想到如果现在挺不住,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个把我拖进这摊混乱的罪魁祸首,心里竟然一阵酸楚,手掌不禁攥紧了顶在肩头的步枪握把儿。 “你尸体烂臭了我也不会死!”作为狙击手最重要的便是保持悄无声息,所以只能无声地在心里大骂特骂。 “我受够了!罗杰队长,你的人太没规矩了。别忘了,你们还要我的飞机才能撤下来,得罪我是自断生路。”准将发现我们竟然聊起了天儿不理他,恼火了,“我要知道我的兵是怎么死的。” “狼人!”队长身边的枪声越来越大,看样子是近距离接火了。 “好的!”队长的吩咐下了,狼人不能再装聋作哑,毕竟这家伙说得有道理,鹰眼不在这里,我们必须用联军的支援,“你给我们下套子的时候,路上正好有队押粮的装甲兵。我们被坦克轰了几炮,所以人都挂了!” “什么押粮?什么装甲兵?我什么时候给你们下套了?”对面的本森准将听得也是一头雾水。 “不要装了!你个老杂种。说有支武力搜索队失陷敌阵让我们来救,结果竟然是一支找石油的勘探队。”狼人越说越生气,又有开骂的意思,“说我们有援兵,可是等了半天,兜着屁股撵上来的竟然是你们从昆都士放出的一群伊斯兰雇佣兵。老子的屁股差点儿被打烂了!你对我们说谎话,还差点儿害死老子,别让我堵到你……” “那个……那个……我也没想到……”准将虽然官不小,但听到这种“不光彩”的责难,也要想个好点儿的错开话题的借口,“你们找到那队勘测人员了?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全都死了!”狼人悻悻的口气一听就是在幸灾乐祸,“任务结束!派飞机来接我们。” “当然!不过,你们要把他们探测器里的硬盘带回来。”相比于人命,他们显然更关心石油分布信息。官僚! “当然会给你带回去!”狼人的声音听起来是咬着牙挤出来的,“你等着吧!” “你什么意思?威胁我?注意你的身份,士兵!”对面的人能混到准将便不是省油的灯,弄清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后便不再忍气吞声,“你们是佣兵,我们付了钱,你们便要为我们服务。现在竟然讨价还价,还威胁雇主?这就是号称佣兵界头把交椅——狼群的作风吗?” “本森准将,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没错!我们是佣兵,为了钱打仗。看不看得起我们是你的事,像今天的这种勾当。我们干得多了,你用不着蒙我们。”队长那边枪声渐远,看来是逃离了追击,所以说话也开始不紧不慢了,“我们并不像你手下的美国士兵,还有意外保险和伤亡补助,执行命比金还贵的美国人不愿干和不能干的危险活计,不正是我们佣兵来这里的目的吗?你所需要的是给我们一个明确、清楚的任务。我说得够明白吗?” “好的,我知道了!”对面的本森准将听到队长把事情摊得这么明白,也知道解释对我们这种人没什么用,他换了个人似的对我们说道,“飞行员提供的信息,山谷中暴风雪太大,直升机根本没有办法进山,更不要提降落了。我们只能派轰炸机帮你们进行火力清除,你们要支撑到暴风雪停了才行。” “你放什么屁?我们只有八个人,一半挂彩,没吃没喝,还要让我们撑到暴风雪停?你跟我开什么玩笑?”狼人听到这里便急了。 “英军有一支阻击分队在你们附近,我们尽量联系,让他们前去和你们会合。这样你们的人手便够支撑一阵了。天气预报说,后天暴风雪便会停了。”无线电中的情报官坐在军帐里不疾不徐的说话速度,听得我好想一巴掌扇烂他的脸。 “我想不用了!那群家伙自己能活下来就不错了。”狼人不好意思说那群家伙和我们互相误射以及见死不救的事,“如果没有办法立刻接我们离开,那我们需要空投,需要吃的喝的,甚至来个取暖炉也是不错的主意!” “那也是个问题!山里全是雪,我们无法分清地面上的任何目标物,空投失败的概率很大。” “我们挨着那么大的湖面,你们总不会看不到吧?蠢驴!实在不行就把补给抛到湖内,给我们扔个皮艇,最后的下下策,我们用它乘水路逃离这里。”水鬼听到这里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骂了起来。 “好吧!我立刻安排。”到这里无线电那头的声音被切断了,换成了天才,“兄弟们,你们有麻烦了!” “怎么了?”原本听到有空投支援感觉希望重现而稍稍放松的神经立刻重新绷紧。 “卫星图片显示,有批不明武装就在你们附近。湖对面的山后便是一个巨大的村庄,从红外卫星传来的图片看,那里有极高的热能反应,还有明显的电子流动迹象。”天才通过卫星把图片传给我们,从四通八达的热力反应来看是拥有供暖系统的山洞和地堡之类。红色区域的规模之大看得我心里发毛,原本以为我们远离了敌军,没想到竟然自己又送上门了。 “这么大的基地,你们竟然没有标记?” “刚发现的!卫星资源也是有限的,美国人拍照不要钱呀?哪能像手电筒一样在地上不停地找东西。”天才听到大家都没有事,心情轻松不少,在那头笑了,“今天收集情报的速度这么快是因为美国把军网的端口全都开放了,不然以从前的效率,这些东西没一两个小时哪可能到位。” 我们也确实感受到了这一点,因为手里PDA(掌上电脑)系统中的卫星图片刷新得也特别快。而且超远程多方网络会议是极耗资源的,现在这种刷新率加上网络会议,如果不是我们现在得到的这部转发器的能力有限,我们网络视频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拿到了使用军网系统的器材和权限?” “没错!美国这回下血本了,竟然租用了全美各大商业通信公司卫星带宽。妈的!带宽高到20G/秒,我现在在阿富汗一秒钟能到法国下数部A片哟!”反正现在也没有事情,大家便想多聊两句来提提神。天才似乎也得到了队长的提点,不停地和我们说话。 “妈了个巴子!老子提着脑袋在前面挨枪子,你小子在后面下A片。老子回去把老二给你剁了!”水鬼听了天才的话立马恢复了活力,凶狠的叫喊在呼啸的风声中仍传出老远,我在上风口都听到了。 “你能活着回来再说!” “我靠……” 无聊地听着隔着无线电的两个人叫骂着,随着两人话中的色情和暴力味加重,我也感觉注意力不再全部关注寒冷,身体没有那么僵硬了,这也是他们故意这么说的原因。 风声越来越大,天色渐晚,原本天蓝色的湖面开始转成蓝黑色。原本海拔6000米以上特有的寒冷随着夜雾出现,开始的时候那浓雾中的水分集结成小小的水滴,衣服马上就被饱含水分的雾气打湿,然后变成石块般坚硬,我一双握枪的手被冻得发麻。再过一阵水雾转为冰雾,直接打在了脸上,遇到皮肤,被体温融化的同时带走了皮肤的温度,然后再次迅速冰冻,在体外结成了一片片冰甲慢慢滑落。鼻毛全都冻成了冰针,扎得痒也不能皱鼻子。 “食尸鬼,换班了!这门怎么推不开呀?”无线电中传来女人的声音,轮到躲在屋子里的唐唐替换我。结果我就看见山脚小屋的门半天也没有打开,过了片刻听到唐唐在无线电中踹门的声音,紧接着便看到被雪糊住的木门外“咔嚓”一声响,什么东西像面墙一样砸在了门前地上。然后小门慢慢打开,唐唐和结婚男借着火光莫名其妙地推门而出,低头查看起来……我现在明白湖边的人为什么冻死了!看样子是这里昼夜温差极大。傍晚时湖里的水汽被山谷里强劲的寒风吹起,在空中直接凝成了冰粒,形成与能冰结飞机外壳的冰晶云相同的冰晶雾。这种冰晶雾包裹住了湖面和湖边的一切,而附着在小屋上的冰晶雾在急速降温的作用下,转眼间变成了坚硬的冰层,封住了原本便有门无窗的木屋仅剩的透气缝隙,将其冻成了个冰块。原来里面睡觉的人并不是被冻死,而是在睡眠中血液缺氧而死,这种死法的症状和冻死都极似酒醉,所以我们乍看之下没有分清这一点。这种现象以前我曾在一次海岸急冻现象中见过,那是在极地那种低温下才会出现的现象,数十公里的海面片刻间冻结,把下海觅食的海豹冻在了冰层下。 还好我们并没有跟随身体的意志睡在屋里,不然就算穿再厚也拖延不了归天的速度。这种现象实在是太诡异了,怪不得阿富汗的高山区被称为“死亡无人带”,原来不光指的是漫山遍野的地雷。 看着那个小妞伸头伸脑地边向我这儿走边张望,过了一会儿更夸张地把夜视仪装上,用夜视仪瞄了半天,最后她耷拉着肩膀冲着无线电叫了起来:“食尸鬼,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 我差点儿从藏身的掩体中摔出来,只能挑开挂在面前的白布伸出手晃了晃,指示自己的位置。这样的女人为我警戒?我实在不敢留她在这里而进屋里去烤火。 “安拉至大!安拉至大……我作证万物非主,唯有安拉;我又作证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你们来礼拜吧;你们来成功吧……万物非主,唯有安拉……我证明安拉独一……” 悠扬的邦克声翻过山头从山那边传来,黄昏了,穆斯林的昏礼也开始了。宣礼声音的清晰度之高让趴在雪窝里的我惊讶极了,难道我们和敌人离得这么近?被结婚男替换下来的狼人,原本还慢慢地向屋子前进,听到传来的邦克声吓了一跳,兔蹿似的纵身跳进了木屋拉上房门。我也赶紧一把摁倒仍撅着屁股在那里整理阵地,妄想舒服地在雪地里打盹的女人。 “你干什么?”女人啃了一嘴雪,恼怒地抬起头张口要骂我。 “别出声!”我捂住她的嘴,指了指湖对面的山坡。那里原本洁白色的雪地上出现了无数的小黑点。如果不是有纯色的背景反衬,这种能见度下是看不到那些敌人的。 “从哪儿跑出来这么多人?”怀里女人的惊诧声从我五指缝中渗出来。 “山体里面!”我拉起她胸前的观察镜放在她眼前,“这些家伙就在雪层的掩护下,如果不是集体礼拜,他们出来转一圈我们也发现不了。” “但是你在他们出来之前便把我摁倒了,你怎么会预知这些?”唐唐的名字有点儿幼稚,但人很聪明。 “刚才最大的那声呼喊叫宣礼,是让所有的穆斯林开始礼拜的提示。这表示按照他们的宗教习惯,基地里所有人都要找个地方进行礼拜。”我指了指身上的卧垫,“穆斯林可以在任何地方礼拜,但必须是干净的、纯洁的,他们不会在浴室和牲畜圈等污秽肮脏的和不纯洁的地方礼拜,也不会在人来人往的不安静之地或妨碍别人行动的通道礼拜。拥挤憋闷的山洞里面根本无法满足这些要求,所以他们一定会出来。” “噢!”身下的女人恍然大悟后挣脱我的压制,伸手推开我开始忙自己的。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背上来的除了自己的M4步枪外,竟然还有一挺MG3机枪和大包子弹。 “你干吗?” “我要在这里警戒,水鬼说在雪原上最好使用火力持续高的武器,效果会更好一点儿。”唐唐熟练地摆弄着手里的机枪,看来基本训练的基础打得比较好,“我知道子弹飞出枪膛的时候温度极高,而雪山上的空气却极冷。极大的温差导致子弹旋转不均匀,弹道不稳定,子弹落下的地方与预定目标相去甚远。但我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射击的经验,前两天的战斗也只开了几枪而已,到底能差多少呢?你有经验吗?” “在雪山上,不同口径的子弹落下的地方与目标相差的距离是不同的。你习惯用的是5.56毫米的小口径,但现在手里的MG3,口径大、火力强、枪口跳动大,你瞄准目标身后5米左右便可以了。”我看着唐唐把MG3独特的鲨尾把儿顶在瘦弱的肩头时,颇为担心她一开枪,后坐力会把她的锁骨给震裂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用这东西。” “为什么?” “天快黑了,MG3的枪口火焰之大就像个火炬,对面山头都能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处。而且……”我拍了拍自己枪口上套的消音器,指了指远处的山顶,“MG3的声音超大,会引起雪崩的。” “声音大?雪崩?那手雷也不能用了?” “是的。而且……” 话音未落,便听到天空中一阵轰鸣声,我还以为是联军的喷气式战斗机,结果抬头一看,发现数个大小不一的火球从远处飘了过来。 “巡航导弹!”我和唐唐还有其他人同时在无线电里叫出声来。 “怎么回事?”大家纷纷掏出望远镜等观察设备向导弹飞来的方向望去。十几发“战斧”空射巡航导弹喷着尾焰驾云而至。等飞到对面的山头离地面一二百米的时候突然解体,数千个小降落伞铺天盖地地夹杂在雪花中飘然而下。 “上帝呀!”边上的唐唐看着在集束炸弹的笼罩下正摊开双手围在一起祈祷的基地武装人员,禁不住惊叫出声。 温柔落下的“雪花”在触地的一刹那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巨大的爆炸在对面数公里长的山脉上同时开花。整个山头变成了红色,特制的燃烧弹将雪也烧了起来。地面上的人不是被炸成了飞灰,便是被包在火苗中向山下湖面冲去,但还没跑出两步就一头栽倒在雪中兀自燃烧殆尽。 “浑蛋!”狼人在无线电中叫骂起来,“军部的杂碎用我们给出的坐标发现了这个基地,果然不顾我们的安危发动了进攻,甚至不通知我们一声。” “你应该想得到!”天才无奈的声音传来。 在地面有生力量被清除后,大肚子的轰炸机才开始出现在空中,B-52“同温层堡垒”、B-1B“枪骑兵”有恃无恐地晃了过来。与此同时,山里的防空炮火开始咆哮,无数火线冲上高空拉出一片弹幕,这场面让我想起了二战时的英伦空战。可惜的是,所剩无几的防空炮对于能飞到万米以上的战略轰炸机几乎造不成任何威胁。 在拥有绝对制空权的情况下,B-52拖着老迈的步履哼叫着挪蹭到山顶,扔下一发巨大的炸弹,个头之巨让我心头一跳。等那个庞然大物消失在岭线下之后片刻,山崩地裂的巨响将大地摇晃起来,我感觉自己像顽童手里耍弄的棋盘上的棋子,在地面上不停弹跳起来。眼中对面的山头从内部塌陷了进去,巨大的威力几乎将整个山体摧毁,硝烟弥漫中的蜿蜒山岭如开山劈石般出现了个豁口。 远处的群山如同响应般纷纷“怒吼”起来,顿时周围的山脉一片雪沫飞扬。连我身前浅薄的雪层也前滑了数米,吓得我还以为自己会被带下去,拼命地抠住了身边的岩缝,结果没注意碰到了胸前的伤口,虽然伤口冻得有点儿发麻,但还是痛得直抽冷气。 好半晌大家才从震惊中醒转过来。崩溃倾下的雪层埋住了山脚的小屋,我藏身的岩块掉光了雪的掩盖我,成了光秃秃的显眼标志。 幸好有湖面作为分界线,天上的飞行员才没有把炸弹丢偏,不然刚才扔下的任何一种炸弹,我们相信这会儿大家都由耶稣他老人家管饭了。 等雪崩停下,我看到一架B-1B低飞而来,在湖面上空远远地扔下一个挂着降落伞的巨大包裹,悠然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掉进了湖水中。 “他们把所有人从山洞里轰出来后,再当着他们的面堂而皇之扔给我们一包东西,这是想法救我们还是害我们?”刺客和其他人看着为了显眼而特意选的淡黄色降落伞道。 “感激!真感激你们这群婊子!”托尔看着淡蓝色湖面上的一点儿黄,打开无线电冲天上的飞机叫骂,“神保佑你吃弹子!我……”他的话说到一半,便看到几发肩扛式防空导弹冲天而起,直奔刚刚拉升起来的B-1B,其中一发正好打在B-1B的还未收起的投弹舱门上。 看着破烂的舱门从天而降砸在平静的湖面上溅起的巨大水花,再抬头发现那巨大的“铁鸟”竟然拖着浓烟摇摇晃晃地跑了。 “你还是为我们担心吧!”我看着没有被炸死的基地组织和学生军武装,开始凑到湖边对着湖中的黄色包裹指指点点,继而开始有所觉察地端起望远镜向湖对面的这边望来。 第三十六章 福祸相依(二) 第三十六章 福祸相依(二) 第一发炮弹打在湖边小屋周围的水面时,狼人扛着杰丽,伙同托尔等人玩命似的冲出了木屋。 “他们跑什么?对方知道我们在屋里吗?”唐唐看到对面山上的人开始向着狼人他们指指点点,并纷纷登上湖边停靠的小船后问,“这样不是暴露我们了吗?” “刚才那发是炮兵在测试弹道,第二发便不会打偏了!他们没有先进的自动弹道计算系统,机械测算要先打一发来修正误差。”我掏出怀里的超声波发声器,这东西能发出人耳听不到的高频声波,平时主要是用来在不惊扰敌人的情况下,驱赶警戒的狗用的,这时候则可以用来激发设置的隐藏装置。 我连续按手里的超声波发声器,然后就看到湖中间的黄色降落伞覆盖下的空降箱突然从内部被大力撑爆,一艘武力运载的特种作战艇突困而出,自由地徜徉在水面上。 我再按两下发声器,快艇屁股上的两个马达遥控启动,自动向我发出信号的位置驶来。湖面上的阿富汗人看到突然出现的快艇先是惊讶了片刻,等发现快艇竟然自动向我们靠近时便开始拼命地射击。穿过鹅毛风雪的子弹打在湖面上激起大片的水花,如同天上掉下的不是雪花而是钢子儿。 狼人他们无法顺着湖边跑,因为湖岸线能作为炮手的参照系数,只有雪色才能隐藏他们的行踪。所以一群人拼命地向上斜行跑在山坡中间,但又不敢离开湖岸。而我和唐唐仍藏在暗处不敢动弹,生怕暴露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引着快艇向对岸炮群的死角越跑越远。 “我们不去追他们吗?”唐唐焦急地看看我,再看看远处努力逃走的狼人他们,害怕地问道。 “不追!”我偷偷地向后退了退,尽量把枪口向后拖。因为阵地前原本为防止枪口气流激起雪花而浇了水结成的冰,都被轰炸震碎滑落到远处了。 “我们会失陷敌阵的!”唐唐说到这里,禁不住握紧手里的枪把儿,紧张得脸越来越白。 “炮手现在可以无所顾忌地开炮,这时跑才是找死!耐心点儿,耐心点儿!雪地行军脱队两里地也很常见。”我掏出一个避孕套递给女人,“套上!” “我不想用那个恶心的东西。” “冰在某种情况下是一种很坚强的东西,硬到足以引起炸膛!”我指了指自己枪口一直裹着的“白色薄皮”笑了,“这里又没有人会笑你。相信我,你不会喜欢脸上嵌入一块拐弯的钢管的。绝对有碍观瞻!” 说服一个女人最有效的方法便是把推销的理论和美容扯上关系,这一点即使对Redback那种女人也有效,何况是唐唐这种还打算下半辈子出人头地的年轻美眉。 “这几天打了好几仗,你开了那么多枪,有没有打中一枪?”审视一眼逃跑的退路后,我扭头对身边的女孩问道。 “我记不得了!”女孩儿盯着湖心上尾随着快艇越来越近的大批敌人开始冒汗,听到我的问话甚至没有扭头看我,“你怎么还有心情问这个?我们怎么办?有退路吗?” 第二次炮击来了,正如我所说,炮弹几乎全部落到了山下的小屋上。单薄的建筑连同里面的尸体登时灰飞烟灭,肢解的肉片溅撒在周围的雪地上。有如红梅一样。 “嗯——嗝!”身边唐唐嘴里开始冒酸气,我离这么远都能闻到。不见死人时,她发挥了身为职业军人应有的一切优点,但当尸体出现在视线内的时候,这种反胃声便开始搅乱了所有人的冷静。 “你来了这么久仍保持这种反应,那一定是难以想象的痛苦!”我调整起瞄准基线,雪地狙击是最难受的工作。温度、湿度、风力、气压,随着高度的起伏不定变化极大,几乎走两步就不是一个弹着点了。 女人不说话只是拼命地吞口水,看她的样子,我几次想一刀捅了她,一个死人躺在边上可比现在的情况让我放心。最后我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其实看着她担心的样子,我反倒很羡慕,甚至妒忌,知道紧张代表着害怕,会害怕便有逃离这种生活的勇气。 听着她嘴里念念有词地引用《圣经》来缓解压力,我想起了已经死在非洲的侍者。他也是这么啰唆,每次和他伏击别人时,就害怕他的“圣训”引来敌人的炮火。 第三次炮击已经追着狼人他们去了,但震动还是把岩石上仅剩的雪层给摇了下来。几十斤的雪像几床大棉被一样砸在我们身上,除了压得腹痛如刀割,还埋住了我的双脚。原本待在周围用来保暖和伪装的白色防寒布,这会儿成了我们与冻封地狱的唯一阻隔。 “我看不见了!”女人被白布盖住脑袋,吓得突然低叫了一声。受过的训练让她只是缩紧身体说了句话,还好,她没有吓得挥手把伪装布撩开。 “身体不要动!用手指逐步撑起压住的部分,前伸直到指尖感到凉气,然后顺着进光寻找视角。不要有大动作!”我也同样慢慢地将遮住瞄准镜的部分轻轻扯开,这个平常一秒便能做到的动作却费了我们俩近一分钟才完成。在失去视线的情况下,每发落在山坡上的炮弹传来的剧震都仿佛近在咫尺,黑暗中,心里总是不向好的方向想,总感觉下发炮弹准会落在自己身上,于是背部一阵阵地发痒,仿佛已经能感到弹头散发的炙热气流。 等再次拉开伪装,我们看到眼前的山坡已经大不同了,原本平展的雪面现在被震得堆积成波浪状,不少应深埋雪下的地表都裸露在空气里了。眼前的白雪全都蒙上了一层火药,黑黑黄黄的,闻着有一股黑索金的味道。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倒是不用害怕枪口的火药残留物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了。身边紧挨着我的唐唐身上的颤抖通过接触的左腿传递过来,分不清是冷的还是害怕的。牙齿撞击的“咔嗒”声让我意识到一件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现象,那便是冷和害怕的身体反应竟然如此类似。 “越……越来……越……近了!他们……呵——呼!呵——呼……”唐唐眼睛越睁越大,胸口起伏也越来越剧烈,逐渐出多进少喘不过气来,天这么冷,脸色却越来越红润,脑袋开始晃动起来。我赶紧伸手从她胸前的口袋里扯出一个牛皮纸袋,撑开套住她的脸说道:“深呼吸!深呼吸!” 过了好半天,这家伙才平息了哮喘,抹了把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怎么了?缺氧吗?” “没有!是缺二氧化碳。你太激动的缘故,所以呼吸加强,二氧化碳排出过多,呼吸过度了,在高原上会造成低碳酸血症和呼吸性碱中毒,引起脑血管收缩,部分抵消缺氧引起脑血管扩张的反应,容易发生意识丧失,然后出现脑水肿,那就没救了!”其实,一直在平地作战的美军很少有人注意配发的这个纸袋是干什么用的,不少人都拿去逛街装东西用了。等到了缺氧的高原地带,他们才明白,在这里枪打得准没有用,会有效地控制均匀呼吸才是制胜的法宝。 “咬!”我慢慢从怀里掏出个呼吸器,塞进她嘴里吩咐道。 “哧!”唐唐咬着呼吸器上下颌用力,一股气流从嘴边泄出,脸上登时呈现出一种舒畅的表情。那里面装的是高压纯氧,量并不多,是在高原作战紧要时候用来醒脑的。现在就拿出来是有点儿可惜,但是让一个头脑迟钝的女人在身边更危险,迫不得已只能豁出去了。 “谢谢!”女人把沾满口水的呼吸器递还给我时,竟然还顾得上不好意思。我有点儿后悔没有干掉她,留具尸体在身边多好,逃跑的时候还能迷惑敌人。靠! “别不好意思了!”我接过呼吸器放进嘴里,这女人竟然害羞到抬不起头来了,“轮到我们了!” “什么?”唐唐一惊,赶忙抬头张望,发现湖面上的敌人已经逐渐靠近岸边。而在没膝深的雪地中两分钟跑不出50米的狼人他们快被敌人衔尾追上了。 “我们能干什么?”唐唐看着远在千米外的敌人,再看看自己手里的M4和身边的MG3,无奈地看着我。 “骚扰!”我把枪托顶在肩窝里,脸贴着冻得起黏的腮托板,在湖面众多的小船里寻找着目标,“狙击手不是一定要击毙敌人才能发挥作用的。” 说完我对着冲在队伍最前面,也是距离最近的一艘机动船坐人的尾部扣动了扳机。即使装了消声器,点50口径弹的超高射速带来的音爆仍不可小视,好像皮球在你面前炸开一样响亮,巨大的后坐力有如什么人在我肩头踹了一脚似的,身子趴着仍后退了一下。巨大的枪口气流将悠然而下的雪幕扯开了个巨大的口子,从子弹后面甚至依稀能看到它冲出的巨大涡流。瞄准镜中,快船的木制船头甲板上霍然出现一个排球大的洞。 刚开始的片刻,船面并没有什么异状,我甚至开始怀疑那一枪有没有效果。就在这时,冲天的湖水突然从打出的洞中喷出,转瞬间便淹没了船头,然后开始向船身蔓延。最后木制的船体因为进水太多而折断,将承载的六名士兵扔在了水中。 我再次对弹着点进行了校正,然后用食指挑起冻得发涩的枪栓,回勾拉出弹壳,又开了两枪。这回就好多了,瞄准船尾打中船中间,相差不到半米了。 这种距离,这种环境,我已经很满足了! “好枪!”狼人的声音从无线电中传来,“等你半天了!迷你炮手!” “我们的……迷你炮手!”刺客跑动中看着水里挣扎的人说道,“嘿嘿!凭自己是机动船跑那么快,把队友甩那么远,看现在谁救你。抢功抢进鬼门关!” 刺客说完,举起不知从哪儿找到的一支极少见的TPG-1狙击枪开了一枪。没有打中!但这支接近反器材狙击枪的惊人射程吓了我一跳,怪不得他扔掉了自己的SG550。本以为刺客只是游戏一枪便撤的,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慢条斯理地拉动枪栓退出弹壳,开始调试起刚装到枪上的瞄准器来。 “你干吗?刺客。”我看到湖面上的小船开始拼命地朝他射击,不禁问道。虽然距离影响了准头,子弹均没有打中他,但生于此长于此的高山战士们很明白应该怎么在雪山上开枪。他们全都是朝天射击,子弹轨道画着弧线从天上划落散射在刺客身旁。这种轨道落下的子弹仍有强大的威力,落在身上可就是一个眼。而且由上而下过来的子弹极容易打中没有防弹衣保护的腿脚和手臂,这次刺客没受伤算是他运气了。 “我要调枪!”刺客在瞄准器上拧几下后又打了一枪,这回比刚才精准了不少。子弹落在了那群拼命在水中挣扎的落水狗脑袋边上,吓得这群本想在原地踩水保持体力等求援的家伙,放弃了这一如意算盘,玩命地迎着同伴的船游去。 第三枪响后,水面上一颗人头不见了。然而一招得手的刺客扭头便跑,没有任何乘胜追击的意思。跑出没多远,他刚才站的地方便被炮弹炸成了焦土。 “嘿!”我自嘲地浅笑一声。还是比不上刺客这家伙,如果是我一定会补上两枪。虽然时间也够逃跑,但危险总是大几分。冒险冲动!这是当初入队快慢机便给我做的总结,时至今日我仍没有改掉这个毛病。 其他手摇船看到打先锋的三艘快船无缘无故地竟然沉了,纷纷放慢速度举起望远镜沿湖岸观望起来。 “我们怎么办?”唐唐从没有应付过这种场面,看到随着望远镜一起移动的数百个黑洞洞的枪口,再想象远处山里更夸张的无数炮口也是不停在我们身上扫过,就不只是颤抖而已,开始拼命地夹紧大腿了。 “没关系!别动就行了,他们看不到我们的!”我安慰她。 “你……怎么知道?” “看到就开炮了!”我看到刺客的惊人判断力有点儿妒忌,所以口气没有刚才好了。 “那……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动呢?”女人一直不停地问问题,我知道她是想借此来缓解紧张情绪。可是,我心里也发毛,经验丰富不代表不怕死呀,只是比较能看清局势发展,知道应进还是应退而已。 “等!到时候你自会明白的。”我懒得解释,只是按着她的头慢慢趴在了防寒垫上。 “等?”女人脸贴在防寒垫上对着我,“难道这就是你的作战方式吗?” “应该说是‘忍’更确切一些,你会发现等的过程中便开始出现一些要‘忍’的困扰了。”我教她抱膝蜷成婴儿状,好在雪地中减缓体温的流失,“先体会冷吧!” 看着狼人他们可怜的移动速度,如果不是雪地造成的同色视差,让人没有办法测算他们的位置,这些家伙早就完了。好在对面被空军一番轰炸后弹药补给似乎无法连续,炮打得时断时续。但水上行船实在是比雪中行军快得太多,看来我还是不能动呀! 天越来越黑,风也越来越大,瞄准镜中的温度指数从零下15℃已经跳到零下30℃,并且还在降。 零下30℃是什么感觉?那便是裹在衣服里的水囊也被冻成了冻坨,挤出来一块放在手里握着居然是暖的!冰是0℃的,身边的气温是零下30℃的,所以冰就像是一块厚的有机玻璃,或者塑胶什么的,再暖也不会化掉。鼻孔边上因为出热气而积蓄的水汽也会被冻住,呼气时便被体温融化,吸气时便再冻结,脸上涂的防冻油脂都有发硬的感觉,更不要提被冻得发痛的皮肤了。 这种情况下,每秒钟都像数年一样久。 从身子下面掏出把雪放进嘴里,我不敢立刻咽下去,含在嘴里等它化掉并逐渐变温才敢下肚,不然肯定拉肚,然后绝对是肠胃炎、败血症,这种环境下也就宣布了你的死刑。 “伙计们,我得到最新的消息,英军的阻击分队就在你们附近,已经前来支援你们了。”天才兴奋的声音颇有点儿得意。 “英国阻击分队?”原本冷冷清清的无线电这下可热闹了。 “太好了!”有人欢呼,是结婚男。 “那些家伙没有死完?”有人惊讶,是托尔。 “他们从哪里来?”有人质疑,是狼人。 “从山上刚下来。他们消灭了敌人一个前哨站,人力仍充沛,听到你们受袭来接应你们了。”天才顿了顿又开口道,“他们的位置已经非常接近你们了。” “坏了!”这回所有人都叫出声了,本来不好意思说出自己见死不救的事,怕英国的高层恼怒,结果竟然引来一群追命的。 “怎么了?”天才吓了一跳。 “我们见到了那群英国人,因为没有事先辨识,出现了友军交火,还互相误伤了几个人。”狼人扛着水鬼边跑边说话,开始有点儿大喘气。 “那群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怎么会人力充沛?”我接过狼人的“负担”解释起来,“来的肯定不是英国人!” “那怎么办?”天才愣住了。 “你有没有把我们的通话频率告诉他们?”刺客对这个反应最快。 “说了!”天才声音颤抖起来,他也知道这下祸闯大了。 “换B套频率。”我马上把腰上的无线电接收器拨到另一个加密频道。 “食尸鬼,撤吧!”狼人心虚了,“你掉队太远了!如果附近有能抓住英国皇家陆战队的高手,那就太危险了!” “收到!”我听到这里拍了拍唐唐,指了指身后一条岩缝说道,“顺着这条缝跑,里面雪少,跑快点儿甚至能早一步赶到登船点。” “登船点?”唐唐看着发黑的远处满脸不解。 “这里。”我把手里的PDA塞给她,指着电子地图上标出的红叉说道,“这里是炮击的死角,只有在这里才能安全登船。” “你呢?”唐唐看着地图本能地问了一句。 “我断后!”我架好枪打开热显夜视仪,看着湖面上的星星点点的红斑说道。 “噢,你保重!”唐唐面带忧色地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最后扔下一句便提着M4匆匆去了。 看着远去的娇小人影,我披着伪装布跪在雪地中四下张望了一眼。天苍苍,野茫茫,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心里不禁浮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我性格并不孤僻呀,怎么摊上了这种活计? 枪口对准已转成黑色的湖面上再次开始急划的船队,这次我没有了顾忌,拼命地扣动扳机。迅速打光了两弹匣的子弹,击沉了船队中数艘“倒霉鬼”。因为他们已分出了一部分队伍赶向我这里,所以这次船队似乎打定了主意,没有再停下观望,仍拼命地向前赶,落水的人由后面的船救。 看着山脚下已经登岸并开始向上攀登的士兵,我只好放弃攻击船只,击毙了两名登岸搜索的士兵,利用恐惧绊住了他们的脚。 就在这个时候,狼人他们行进的方向,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第三十七章 福祸相依(三) 第三十七章 福祸相依(三) “怎么回事?”枪声骤起即消,速度之快让我心里升起强烈的不祥预感,顾不得处于上风口说话易暴露自己的行迹,赶紧在无线电中呼喊起来。 “狼人?”得不到回复的我急了,“狼人?!狼人……天才!狼人他们怎么了?” “等一下!”天才的语气听起来也是气喘吁吁的,“最新的卫星图片全被军方调走,用来对刚才的GBU-28的轰炸效果进行评估了……” 因为我边跑边说话耗氧过剧,一时喘不上气憋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我只能在心里骂这群王八蛋。我们冒着枪林弹雨在前面冲锋的时候,这些家伙还在对新炸弹的杀伤力进行总结。不过,能联系上天才,说明中继站仍是完好的,这东西就在狼人身上背着,如果他挂了,它应该也会被毁掉的。 不知是因为跑得太快,还是伪装衣兜风鼓起来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原来山脚下向上打来的子弹,开始从盲目乱射变得目标鲜明起来。几发子弹带着啸声从我脸前飞过,让我有种差点儿撞到子弹上的感觉。 “图片来了!”天才在无线电另一端的叫声之大,令我生怕传出我的头盔让别人听到,“天太黑,我们看不清细节,根据热能图片看来,他们遇到了敌人的伏击。” “狼人?狼人?”听到这里,我的心里更紧张,生怕他们出什么事,拼命地呼叫起来。 “我……没空搭……理你!”狼人的声音终于出现在彼端,让我为之雀跃,但背景声中密集的枪声又让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需要空军援助,火力援助!”结婚男在无线电里大声吆喝起来,“敌人从哪里来的?他们竟然有夜视装备。” “唐唐,你在哪儿?”我想起了跑在我前面的女兵,如果狼人他们被包围了,那么我们前进的路上一定会遇到伏兵才对。 “我已经看到交战的火线了!”唐唐说话喘气,几个字也要分成段落来讲,“有敌人挡住了狼人他们前进的方向,后面的追兵已经上岸了。” “他们多少人?”我跑得很快,大量的运动让自己开始感觉到身体变得暖和起来,但是脚上原本被冻麻木的伤口开始随着知觉的恢复痛起来。 “我看不太清楚!我的夜视仪看不到那么远的距离。”唐唐无奈地说道。 “大约20多人,并不是很多!”水鬼的虚弱声音响起,语气之弱让我担心这家伙是不是离死不远了,“但火力很强,而且很准……”过了片刻,他喘会儿气才又补充道,“他们能看到我们!” “怎么可能?夜视仪不可能看得到你们的……嗯……”我正跑着,脚下突然踩到什么,尖尖的感觉有点儿像铁器。这种地方踩到铁器,我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地雷”。我心中一惊,汗便冒出来了,身上的各种酸痛和追兵的担心也都不见了,全世界瞬间只剩那个刺刺的小尖顶在鞋底撑开伤口皮肉的感觉,脑中在刹那间闪过一段段曾看过的踩雷者的悲惨遭遇,画面中那些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散发的腥咸热气仿佛已经从我脚底的伤口倾泻出来。 “炸不死我,我操你妈!”我的第一个反应有点儿令人沮丧,对于四肢缺损地过完下半生的恐惧甚至超越了死亡。 慢慢地蹲下身扫开脚边的积雪,脚下面的“地雷”终于露出了尊容,等看到这吓了我一跳的东西竟然是半拉人下巴的时候,我一屁股就坐到了雪里。看着那该死的牙床,不由得叹了口气,长在人嘴里时怎么也看不出虎牙竟然有这么长。 顾不得打量被我踩“破相”的可怜家伙,我挣扎着抱着枪重新站了起来,感觉着突突打战的腿肚,原来恐惧比跑步还耗费体力。 “妈呀!我中弹了!我的手!痛死我了!嗷……嗷……快来救我。上帝呀!”受到刚才惊吓的启发,我正在把背包里仅剩的两颗反步兵地雷布在追踪我的必经之路时,结婚男杀猪般的惨叫声震得我手一哆嗦,“他又打中了我的防弹衣,快把我从这里弄走。” “你没事吧?”唐唐作为他的战友第一个发出了问候,“坚持住!我马上就到!” “不要冲动!唐唐,待在原地等我。”我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如果贸然出去,一定会被敌人发现。这种环境下连中两枪,这么准的枪法一定是狙击手才办得到。 “那个谁,移动你的位置,大距离的!”我记不住那个结婚男叫什么名字了,只能这样称呼他。 “我躲哪儿去?妈的!连块石头都没有。我在流血!天哪!”结婚男的叫声一阵高过一阵地传来,这家伙肯定死抠着呼叫器不停地叫唤。 “保持火力!”狼人的叫声总是伴随着大量的枪声,看来他是在最吸引火力的位置,所以对任何人停止射击后增加的压力体会得最为明显,“靠!连续射击,都给我开枪。” “但我的手中弹了!”结婚男听到狼人的要求仿佛是天方夜谭般。 “用另一只手。”托尔在无线电中的声音甚至比枪声大。 “我不会用另一只手……” “你是猪啊!”水鬼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精神了,估计是催命的战斗唤起的。 “天才,我们要空中支援。妈的!这些家伙不是阿富汗的二把手,绝对是职业士兵。干!人不多但打得我们抬不起头。”连刺客都受不了,担心像握紧脖子的巨手掐住了我的呼吸。 “H1,这是S4。请求支援!请求支援!坐标是:东经70度23分141,北纬36度56分212,海拔……”唐唐焦急地在无线电中呼叫起来,最后还满怀希冀地加了句,“快点儿!我们顶不住了。” “请求驳回!风雪太大,能见度太低。你们所在的区域隐藏有敌军的防空火力,低空飞行危险过高。而且你们与敌人的接火距离太近了,轰炸机会连你们一起炸碎的。”天才接通了联军的指挥中心,对方的军官否决了我们的要求。 “靠!鹰眼在就好了。”这时候,大家心里一定和我想的一样。不是自己人就不关心你的死活。 “听着!你们这些王八蛋,你们要的硬盘还在我们手里,里面记录的是阿富汗的资源分布图。”别看托尔两米多的大块头,嘴巴倒挺利索,“如果你们不来帮忙,我们就把这东西给别人。阿富汗打下来你们不能独吞,到分割战后利益的时候没了这东西,美国佬,你们绝对会失去先机的。那可是难以计量的损失,就不只是几架阿帕奇的数儿了!” 对面沉默了,过了片刻才犹豫地答应道:“空中支援20分钟后到。” “妈的!人命还是没钱重要!”狼人换弹袋时拉枪栓开机匣的声音在无线电中听得一清二楚,可见这家伙是真的被打得抬不起头来了。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我终于在风雪中看到不远处有枪火。来往无数条火线在灰暗笼罩的雪原上交织成弹网。我放慢速度,顺着夹缝小心地接近战场,没走多远便看到穿着白色伪装衣的唐唐蹲在前面,正趴在雪地里观察不远处的交火状况。 等我快要摸到她的脖子的时候,她才似有所觉地突然扭转过身,幸好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枪口,不然看她紧张的样子,极有可能没看清我的脸便给我开个洞。 “什么情况?”我掏出小氧气瓶塞进嘴里急吸了几口,解解缺氧的难受劲儿。 “对方占据了河岸拐弯处的高地,拦住了他们的前进之路,后面的追兵兜着屁股把他们夹在了中间。”唐唐指着斜下方不远处刚上岸背对我们的学生军士兵。本来天黑人太多,还看不太清每个敌人的位置,但这些家伙一上岸便开始对着陷在雪层中的狼人他们拼命射击,曳光弹画着光弧一头指出了敌人的所在,另一端则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我们打谁?”唐唐比我早走那么长时间,竟然只比我早到片刻,20多斤的MG3竟然还背到了这里。 “别急!你先把弹链都接好。”我爬出挡住视界的藏身岩缝,趴在雪堆里稍稍抬头,沿着埋过自己盔顶的雪层边沿,透过瞄准镜向混乱的“夹心三明治”张望。 狼人他们藏身的凹坑正好能让敌人从上方1000米外的山崖上俯射他们。而托尔他们仰射时,步枪和AT-4火箭发射器都超出了射程,除了刺客的狙击枪还能够着一点儿那些人的边儿外,其他人虽然有热成像装置标明敌人的位置,但“缤纷多彩”的弹着点离自己的所想仍有距离。 而对面的敌人也很巧妙地把握住曳光弹的指向功能实施火力侦察的技巧。结婚男之所以被人打中两枪,是因为狼人、刺客和托尔他们作为渗透部队,都没有使用曳光弹的习惯。而他是正规训练出来的陆战队,常规作战比较多,使用的又是敌人的南斯拉夫RPK,弹药中五带一磷火光束,引来的报复当然比其他人要精确得多。 “布局真是太巧妙了,这不完全是打靶吗!”作为旁观者,我看着双方互射的画面,第一个感觉便是惊叹敌人埋伏打得好,然后才是开始测量距离最远打伏击的敌人的位置。虽然夜视仪在这种天气下视距没有那么远,但热成像在这种温差大的环境中效果还不错。只是1500米的距离在风雪影响下,我对每发必中没有信心。 连开三枪才击中第一个目标,看到瞄准镜中由于武器射速最高而成像最大的机枪射手迅速在暴风雪中失去温度归为灰白后,我才对已经瞄准射程内的学生军追兵等得不耐烦的唐唐说道:“开枪!” MG3的轰鸣声确实惊人,不愧是改自MG42的经典武器。那刺耳的咆哮声和高过普通机枪1/3的高射速,将威力巨大的弹雨倾泻到敌人的后背上。除了长达半米的枪口火焰像火把明灯一样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这个缺点外,这东西几乎是远距离支援武器的最佳代言。怪不得二战中美军听到它“撕碎油布”般的声音便闻风而逃。 不知是德国武器一贯的精确性太好,还是唐唐被震得直跳的肩头起了催化作用,弹雨打得还是蛮准的。没有防备的追兵竟被这一通枪子儿打倒十几人,做了“螳螂”的这些人登时被打晕了头,纷纷转身张望是哪里打枪。 “食尸鬼?”狼人试探性地在无线电中问了一句。 “是!”MG3枪口喷出的射击燃气夹带着大量的火药末,被对面吹来的山风一吹飘散开来,如细沙般铺在了雪面上,散发着呛人的气味。 狼人看到山脚下正向自己爬来的追兵被突然蹿出来的一阵弹雨打乱了阵脚,便命令身边的人放弃对山上无谓的还击,把牵制他们的任务交给了我和刺客。其他轻重武器全部掉转枪口开始狂打腹背受敌的民兵,这次换他们体会到居高临下“打靶”的快感了。 我每开一枪,巨大的后坐力便扯动胸腹的裂口,仿佛我自己在故意掰开已粘连的伤口。更无奈的是,这种环境下,我打上数枪才有可能命中一发。等我第一匣十发子弹打完时,我已经感觉到包裹伤口的纱布重又开始“温润”起来。换上第二个加长弹匣时,我已经感觉到有液体顺着腹沟流进了裤腰。 “这没什么,和利比里亚那次差远了。”我一面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一面拼命地扣动扳机,想在对方发现我的位置前多解决掉两个敌人。这时,远处的山谷中也传来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发现狙击手的永远是狙击手。 第一发子弹打在离我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时,我已经知道对方发现了我,而且他们也有大口径狙击枪。可是想缩回去变换位置时,发现自己的双脚竟然冻得失去了知觉。不管脑子中想什么都没有办法传达给肢体是一种怪怪的感觉,我伸手使劲拧了一把大腿,却只有一丝挤压的酸胀感,好像“二郎腿”跷的时间长了“木”掉的感觉。 “该死!”我只能用肘部撑地拼死向前爬,希望把100多斤的身体拖离这个地方。这时,第二轮打来的便不是一发子弹了,对方所有的枪口都瞄准了这里。成片的灼热弹头穿透雪面时“哧”的淬火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近在咫尺的偏差仿佛在昭示下一枪肯定会中。 “打不中我!打不中我!”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其实是在战场上保证自己精神稳定的一种非常有效的手段。我一面向唐唐藏身的缝隙爬去,一边这样安慰自己。 也许是出现在隘口的两架阿帕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预期中的第二轮射击根本没有来临。我呼叫着上帝和我妈的名字钻回了藏身的地方,来不及后怕,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伸开手拼命拍打自己的双腿,借着疼痛找到了站起来的力量。 “进入打击范围,请打开误击发射机。”机师要求的误击发射机,是美军的作战识别,其实便是头盔里的激光应答器,这样我们可以接收武装直升机上激光询问器发出的询问信号并做出应答,就可以在雷达上标出友军的位置,避免误伤。 “目标核实!扫射开始!”直升机飞行员倒是挺干脆,上来对着山脚下和湖面上的追兵便是一阵狂轰滥炸,然后屁也不放一个掉头便要撤。 “你往哪儿去?”所有人看着来去匆匆的AH64,傻了。 “回去呀!”飞行员的语气一副理所当然的味道。 “你还没有把敌人消灭掉,你往哪儿跑呀?”狼人火了,头上那些家伙才是要消灭的催命鬼。结果凶神还好好的,怎么杀了几个喽啰便要跑了。 “没有呀!所有没CIDS(作战识别)的目标都被消灭了呀!”飞行员倒是挺负责任,又掉头飞了回来,重新确认一遍后说道。 听到这里,大家都傻眼了。听飞行员的意思,那些来路不明的家伙也有美军的作战标识系统。难道又是误伤? 第三十八章 黄雀在后 第三十八章 黄雀在后 远远跟在后面的黑鹰运输机刚从山角冒个头,看到铺天盖地而来的导弹和防空炮弹,吓得掉头便跑。连号称“陆军绞肉机”的阿帕奇也在防空导弹的追逐下仓皇地消失在风雪中,只丢下一句:“无法核实敌我的身份!” “他妈的!搞什么,飞机?”我们愣愣地看着飞机扔下的红外干扰弹的曳光,不知该对眼前的闹剧做出何种反应。 “什么叫无法核实敌我的身份?”女记者杰丽的声音抖如筛糠,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已经看到我们了,还跑什么呀?我们就在这里!回来呀,回来呀……” 绝望的叫声凄惨悲凉得比零下30℃的风雪还扎人肺腑,似乎飞机一走,我们幸存下来的希望便完全被扑灭了。 “该死!”托尔他们离学生军士兵太近,被直升机炮火炸上天的雪泥埋过了顶。永久冻土硬得像水泥,砸在身上比子弹还要命。托尔他们好不容易推开身上的冻土,费了半天劲才把嘴里的土渣吐净。 “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杰丽的精神已经被地狱般的折磨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其实现在最令人恐怖的不是死亡,而是无法逃脱这噩梦般的白色魔界。听着她无助的惨叫我也感同身受,因为疲困和虚弱如同狗皮胶粘着我的神经,随着时间不断地收紧挤压着,沉重的眼皮撕扯着心头,空得发慌。 有时候我真想一头栽进雪里睡过去不再起来,但手里的枪、身上的血、身边的伙伴、对面的敌人,又像根针顶在屁股下面,每当我要放弃的时候便刺醒我,重新顶起这具空乏的躯体。 很奇怪!对面的敌人自从直升机出现便再没有开过枪,战场上除了杰丽刚才喊叫的回声,便是没死透的学生军士兵的呻吟声。趁着四下无声的机会,我赶紧从背包内掏出纸包的弹药拆开封压进打光的弹匣中,就在这时,身边唐唐的头盔内突然轻响了两声。 “什么声音?”我看到唐唐脸上出现的古怪表情,不解地问道。 “是战斗标识器!”唐唐指了指自己的头盔,“对方正在进行身份确认。” 说完,她也拿出一个红外定位器,那东西平常是用来给飞机做红外定向,必要时也可以代替激光问答机做身份确认用。唐唐有点儿迟疑地对着对方躲藏的方向按下了按钮,一道激光束射向黑暗中的敌阵寻找猜测中的友军的传感器。果然,对方传感器向问答机回送了一个无线电信号。唐唐手里的机器闪起了红光,意味着“不要开火,这是友军”。 “敌人有可能拿到这种防误击装置吗?”我凑到唐唐身边低声问道。 “学生军?不可能!”唐唐非常肯定地摇摇头,“这种误击装置是‘陆地勇士’计划的一部分,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普及全。只有特战部队才有装备,他们绝对不可能搞到的。” “不!我是指多国联军的其他部队。”我记得天才提起的那支“可疑”的英国盟友。 “各国都有自己的防误射装置,我们现在还没有统一过这方面的编码。他们不可能对我们的问答机做出回应的。”唐唐看来对当一个好士兵做足了功课,从到现在仍未被拖垮的体质和对装备的了解,以及战术的运用来看,她是有充分准备的。 “那你们的基层军械官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吗?他们有可能会卖这东西。”其实我知道,这个东西是美军刚搞出来的,连黑市上也见不到,但军队有自己的劣根性无法解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到哪里都不变的真理,不然我们从哪儿搞到MK23和反坦克导弹啊。 “怎么可能?”我看着唐唐的脸色,便明白这是白问了。 “见鬼!”下面狼人他们埋伏的地方,结婚男突然握着右手从雪地里站了起来,看来他也得到了辨认信号,“妈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们是哪部分的?哪个王八蛋打中老子的……” 我和狼人他们都没有提醒他要注意敌人是假冒的,因为我们都想用他来测试一下对方到底是哪方面的。反正这家伙已经受伤了,而且和他也不熟。 “艾哥,危险!”和我在一起的唐唐看到我关注的神色,猜到了一二,马上在无线电中警告站在雪地上显眼至极的结婚男。 “没关系!是自己人。”结婚男很自然地挥挥手。 意料之中的枪声没有响起,对面反而站起了十多个同样身着雪地迷彩的敌人。咦?我们几个又愣住了,这太出乎意料了。难道真的是友军?我们心里矛盾极了,到底要不要相信他们呢?以往我们都是没有后援的,除了自己都是敌人。碰到这种情况,只要一梭子扫过去就可以了。可是现在呢?旁边都是些无法相信的“伙伴”和辨不出真假的援军,如果杀错便得罪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主顾。 “你们是谁?”对面的人主动放弃了有利地形走了下来。从红外夜视仪中可以看出,他们确实是所有人都出来了。 “怎么办?”我在无线电中询问狼人。 “看起来蛮有诚意,等走近了再说。”狼人说完和托尔以及杰丽也站了起来,只有刺客仍在黑暗中隐藏。 从瞄准镜中看着那些家伙一步步地走近狼人他们,我的手指不停地在扳机上磨蹭,隔着防寒手套感受着那根敏感的铁条,心脏提到了嘴边,生怕下面的那些家伙发生什么变故。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对方纵队中带头的尖兵端着支不常见的XM8步枪走近结婚男,掀起头上的防雪帽,露出了美军的凯夫拉制式头盔和长着红眉毛的苍白大脸。 仍属试验品的装备,典型的高加索白种人,英语还带点儿难听的地方腔调,给人的感觉非常顺,不自觉地便认为这些家伙也是多国部队的。 “我们在执行任务,你们是哪部分的?”结婚男看到后面陆续卸掉伪装的对方人马全都是非东方面孔,慢慢地放低了枪口,而狼人他们则仍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马不言不语。 “我们是武力搜索队的。我是上尉贾斯汀,对误伤你的事情很抱歉!”对方掏出一本军官证递了过来,然后在结婚男审验他的证件的时候,轻松地看着狼人、水鬼、托尔以及杰丽。 “最近过得好吗,兄弟?”那人看到美貌的杰丽轻佻地说了句,“竟然还有美女相伴,这种任务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呀?” “下辈子吧!”狼人突然抬脚踢掉了对方手里的武器,伸出手卡住对方的脖子拉到怀里,右手“哗啦”一声拽出全自动GLOCK手枪顶在了他的腮帮上。与此同时,托尔和水鬼分别端起了手里的机枪,指住了不远处同样做出了战斗准备的人群。 “怎么回事?”刚为转危为安而松了口气的杰丽和结婚男被局势的突然转变吓了一跳,结婚男手里仍拿着对方的军官证愣在了那里。身边的唐唐也吃了一惊,满脸狐疑地看向我。 “没有人看到打死自己队友还满脸笑的,除非他心里有鬼。”我这次可以肯定对方必有所图。 “王八蛋!想骗我?你还早了些!”狼人掐着怀里敌人的脖子把他挡在身前,大声叫道,“把身上的零碎都给我扔掉。快点儿!” “嗨!你发什么神经?我们可是自己人!”那个家伙倒是有种,一边慢慢地用两根手指捏着手枪和配刀扔到地上,一边仍镇定地笑着。 “是吗?”狼人拉着那个家伙慢慢地向后退,边上的托尔和水鬼他们也慢慢地跟着他向山脚的河岸退去,“那一定不介意护送我们上船。对吗?” “这可不好笑,大兵!你要对现在的行为负责任的。坐大牢的滋味可不好受。”叫贾斯汀的家伙被狼人挟持着走向山脚,没两步便开始恼怒了。 “你怎么知道?你尝过?婊子!”狼人躲在贾斯汀的身后,除了一只眼从他领子后面露出来观察前面的状况外,巨大的身体竟然全缩在了人质的后面。 “我不会再走一步,如果你想射我就射,我绝对不会受你的威胁。”贾斯汀很有种地挺胸站住了身子,不再跟着狼人后退,“我不信你会射杀自己的同胞。” “为什么要生气?”狼人看着步步紧逼的贾斯汀的队员,再回头看了一眼泊在不远处的快艇说道,“是因为我们冒犯你,还是因为我们马上就要走出你们狙击手的射击范围了?” “你……”贾斯汀被狼人问得一滞,虽然背对着狼人,仍能猜出他脸上的神情肯定不自然。 “我怎么?”狼人一边说一边按动导引器,停在湖边的快艇“哼哼”两声后,打着了引擎慢慢向他们所处的位置接近。 他们的位置离我和唐唐越来越远,身影开始变得越来越不清晰。而山风随着夜色的加深和温度的进一步降低越来越强,我甚至感觉到头盔被风吹得如同有人从后按低我的脑袋一般。 “我们怎么办?”唐唐低声凑到我的身边问道。 “耐心等着。”我不愿说话,天气太冷了,甚至让人无端地开始生气,恨不得抓住身边不断穿梭的寒气使劲跺它两脚。 “等什么?” “我现在还不清楚,等我弄明白了再告诉你。”我再一次用热成像扫了一遍对面,仍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有敌人躲在远处。难道他们也有红外屏蔽作战服?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一个致命的失误。对方这么多人且在这么有利的情况下仍没有把我们杀光,除了风雪大影响准头外,就是因为我们有伪装衣可以防夜视和热能探测,对方无的放矢,所以拿我们没办法。杰丽裹着水鬼的伪装衣还好,结婚男没有这种东西所以上来便被盯上。而我身边的唐唐也没有这种伪装衣,如果对方有热能探测器,那我所处的位置岂不是曝光了? “你下去!”我赶忙开始四下张望起来,直觉告诉我一定会发生什么。 “下哪儿?”唐唐看我紧张地四下张望,也随着我打量起来。 “到下面!快!你没有特制服装,体热会被探测到。”匆忙中我看不出有人接近,只好赶紧转移阵地。 “哎,不会吧!我就这么下去?”女人看到我不顾她的死活跑了,愣住了,不知该如何进退。 “喂,没事了!下来吧!”狼人探头向唐唐所在的位置喊了一句。 被人喊了,唐唐只好赶紧从岩缝中翻出来,顺着山坡向下跑去,没跑两步就被绊倒,跌跌滚滚地摔下了山坡,还好雪够深,不然她非摔死不可。 我无声地找到树下一个极佳的隐匿处躲起来,气还没喘匀,突然感觉到周围有点儿不对劲,总觉着身边似乎挤满了人。头还没有扭过来,就感觉树根左边的雪堆里突然缓缓地吹出一丝轻微的哈气。 狙击手?我乐了!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巧和另一个狙击手躲在一个地方,估计是风声太大他没有察觉到我的接近。赚到了!我满脸窃喜地抽出军刀绕过树干来到他的身后,想悄悄地解决掉他。看着毫无察觉的猎物,火热的杀意像岩浆注满了困乏挖空的躯壳,把紧绷多日已经干瘪的脑神经烧了起来,从轻飘飘有如月球漫步的麻木中找到了点儿脚踏实地的感觉。 “怦”一发子弹穿入我身边树干的声音。别人发现我了!心里想着这个念头,眼前的狙击手却已经被这一声响动惊醒扭过头向我看来。近枪远炮,都是要命的事,但二选一是我最擅长的命题。管他呢!反正这种情况,下一枪打中我的机会要比眼前这个家伙的低很多。 刚要扑过去一刀解决那个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敌人,突然背上一沉,身子被重物砸在了地上。原来是子弹打在树干上,把树顶上的雪全都震落下来。这次我才知道雪也能杀人,几十斤雪差点儿把我的腰给砸折了。 等我从雪堆里挣扎着扒出来,身边同样被砸在雪下的敌人已抓住机会抽出手枪瞄了过来。 “干!”我根本来不及思考,手一甩便把军刀扔了过去,由于根本没有瞄准和调整手势,只是想借此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所以刀子便砸在了他的头盔上,吓得他本能地一闭眼。与此同时,他的枪也响了。来不及担心子弹打到哪里,我伸手一把用拇、食、中三根手指抠住了对方的喉结使劲一拽。拳头缩回来,指间的充实感是他被挖掉的气管,血水像开水一样冒着热气喷出来。看着红红的一片扑过来,我闭上眼等着熟悉的腥臭血水。可是打在脸上的时候不是湿湿的感觉,而是像米粒倾倒在皮肤上的感觉,睁眼一看,地上铺满的都是已然冻结的血滴,脸上却没有任何血迹。 “乖乖!”我看着一地的血冰有点儿傻眼。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嗖!”一发子弹贴着胳膊飞了过去。同样是火辣辣的痛,但从已经冻得发木的伤口传上来,就是没有平常那么严重。可是等我一溜滚拾起枪顺着枪声找到射击的枪手时,看到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刺客帮我解决了暴露的目标。但滚下山坡不知死活的刺客,又爆出一个惊人的事实,对方仍藏有大批人马。 山脚下一阵枪响,我顾不得胳膊上的枪伤,跳出已经暴露的藏身之处,顺着斜坡滑了下去。昏黑的夜幕中山脚下站着的只剩四个人,看身形都不像是我们自己人,于是顺着坡度下滑的同时,我飞快地从腿袋里掏出手枪对着四个人开始射击。 打倒了两个后,对方开始还击,等15发子弹打完,四个人都被打死了,但我躺在雪地里站不起来了。我的左腿被打中了两枪,一枪小腿皮肉伤,一枪打在了大腿外侧,这都还不算什么。最厉害的是我在滑到人群中时,腹部正好撞在地上丢弃的火箭发射器上,钢铁的圆筒像撞门锤一样重重地顶在了原有的伤口上,我清楚地听到自己肋骨折断的声音。 可是扭头一看边上的托尔,我倒抽了口冷气。他的整个下巴都被打飞了,呼呼的热气直接从暴露在外的喉管像排气筒一样喷出,不断有血水流进白森森的喉管中。呛得奄奄一息的男人从昏迷的边缘醒转过来,一阵类似咳嗽般的剧烈呼吐,血水被气息重喷出气管,变成冰粒,从空中落到稀烂却仍在蠕动的肉团中。 结婚男套着戒指的左手就压在我的身下,而他的躯体则在三米外的唐唐身上压着,头盔裹着脑壳滚下山坡掉进了湖里,大脑被冻成了一整块硬邦邦的东西,看着有点儿像我小时候吃过的糯米雪糕。 “狼人?刺客?水鬼?”我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身子刚一动,腹部剧痛便抽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除了冒冷汗,我现在只能叫唤而已。 “我在这儿!”狼人推开身上的尸体坐了起来,除了头盔是歪戴着,看不出受了什么伤。 “靠!”刺客捂着大腿,在雪里边翻滚边不停地咒骂着。 “咣”的一声脆响后,我看到了水鬼,这个家伙趴在杰丽的身上护住了女记者。虽然没有死,但看他比身下雪花还白的脸色,就知道这家伙已经一脚跨过鬼门关了,刚才的脆响是这家伙砸坏了身上的掌上电脑。 看到他砸掉电脑后长舒口气放松的表情,我们知道,他已经放弃了拼死一搏的想法,等死了! 我看了一眼口袋里和天才他们最后的联系途径,那里有所有关于狼群成员的位置分布、密码设置和分基地所在,破译了这东西,我们所有的作战信息都会被截获,轻易地便可以找到狼群其他成员。这东西必须被毁掉,可是毁了这东西,没有GPS定位的我们便完全迷失在这陌生的土地上,即使没战死也会困死在这荒凉的群山中。 “咣!咣!”两声响起,刺客和狼人没有任何犹豫,同样砸碎了手里的电脑。 看着镜面一样的屏幕,我按下了开机键,当屏幕上显示出Redback和家人的图片时,我含着泪用枪托砸碎了他们的笑脸。 电脑刚砸坏,我便被人一脚从地上踢飞了起来,三个大汉从山上快速冲了下来。看到我已经砸碎的电脑,两人控制住狼人和刺客,另一人去翻已经死去的结婚男和仍在挣扎着的托尔的身体。 “别放弃!我们仍有机会。”狼人看到我绝望的神色,突然安慰我道。 我迟疑地看着仍一脸镇定的狼人和指在脸上的枪管,真无法想象他们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老板,人抓到了!”去搜身的那个家伙费了半天劲,累得一头汗后毫无收获,气得抓住狼人便是一阵猛踢。另外两个人中的一个则掏出卫星电话冲着话筒简短地说了两句,突然把话筒凑到了我的耳边,一个熟悉却辨别不出身份的声音从冰冻的话筒中传出:“食尸鬼,可让我逮到你了!我准备了盛宴等着你哟!嘿嘿嘿……” 第三十九章 雷神之逝 第三十九章 雷神之逝 二战接近结束时,关于德国降兵,艾森豪威尔曾经说:“德国的战俘可分成两种等级:一是投降的战俘,二是缴了械的敌对武装力量。第一类人可按《日内瓦战俘公约》处理,第二类人仍旧按敌对武装力量处理。” 这句被美军奉为金科玉律的名言,造成了100万德军战俘的消失,这个数字相当于西线同联军作战的德军死亡总数之和。美国人对德国战俘的虐杀,在拯救者和解放者等光环下被掩盖了,所以这句未遭非议的名言便随着四处征战的“世界警察”传遍了世界,成为战场上的真理! 也因此,被俘成了士兵的噩梦,因为这不仅仅意味着成为阶下囚失去自由,更大的恐怖是平凡字眼后隐藏的非人刑讯。不管战前做了怎样的承诺,不管有没有《日内瓦战俘公约》保护,被抓住的军人很少有好下场。何况,那一纸酸文对我们佣兵还无效! “你在想什么?”狼人一脸轻松地坐在地上,看我在想事情,便打断我的思路问道,“怎么了?害怕了?” “没有!又不是第一次被抓。”我以前和屠夫他们出任务的时候也被抓过,可是很快就被救出来了,没有被为难过。不过这次可不一样,别说队长他们远在伊拉克,就连最近的骑士和天才也在千里之外。等他们找到我们的时候,估计尸首都凉了。 “那你还在怕什么?” “根据《日内瓦战俘公约》,我要求人道主义待遇。”边上醒转过来的唐唐看到眼前的枪口,第一件事便是用颤抖的手从胸前掏出一张字条,然后一眼字条、一眼枪管地把用注音标示出的阿拉伯语中的标准投降用语讲了出来。 “我是记者,非战斗人员……我……”杰丽躺在雪里,不知道哪里受了伤,但是保命的念头远比伤痛来得强烈。 “他们不是军人,你们不要说了!”躺在杰丽身边的水鬼一脸平静地望着黑夜,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听说学生军他们信奉伊斯兰教,并不虐待女人,是吗?”杰丽再有见识也只是个普通女孩子,前些时候被连日的逃命折磨得已经崩溃,现在又陷入这种险境,没吓死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那是没错,但这些人不是学生军。”因为天黑,杰丽没有看到那俩人防寒罩下的白皙肤色,刺客只好给她点明。 “那他们是干什么的?”唐唐紧张了,如果不是士兵,那她的保命条约不就没用了吗? “佣兵!”我很肯定。因为学生军不可能有他们手里的武器,而且从面罩的紧贴情况来看,这些人也没有留须,另外听刚才电话里的对谈,虽然他们换了西班牙语,但还是能听懂他们也是为钱卖命的军人。 狼人掏出根香烟,对面前的三个人说道:“借个火好吗?” “当然。”对方很小心,没有走过来,只是把打火机远远地扔了过来。 “你们是奉命来抓我们的?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的?”狼人吸了两口烟,吹掉燃过的烟灰,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等人来接的敌人,用一副毫不在意的口气说道。 “嘿嘿,想不出来?你们应该猜得出来的。”对方三人中最壮的一个大汉端着机枪得意扬扬地笑了。 “少和他们说话,危险!”刚才扔打火机给狼人的家伙适时地打断了大汉的话。 “算了吧,老兄!看看我们现在的情况,怎么还会有威胁?我的肋骨都快断完了。腿里还有两粒花生米,痛得我连枪都拾不起来了。”我虚弱地咳嗽两声,勉强支起身体说道。其实我的伤虽然挺重,但没有那么痛,因为严寒低温已经成了最好的麻药,除了断骨折磨得我无法用力外,我根本感觉不到身上的皮肉伤。 “啊!靠……”边上刺客的一声尖叫吓了其他人一跳,等我们看向他的时候,只能看到他把脸埋进雪中不断地抽搐,左手用止血棉捂着伤口,放在腿边的右手攥着一颗血淋淋的铜子儿。 “自己挖子弹?这些家伙真是乱来呀!”三人中唯一没有说话的中年人,看到刺客切割自己的行为不禁也动容了。 “够狠!”我也傻眼了。刺客伤到的是大腿,就算没打到骨头,也在肌肉层深处。他这样做的危险是极大的,如果因为疼痛而手抖动的话,伤到动脉就没救了。 “我们这样,还能跑到哪儿去呀?”狼人扒开外衣,让对方看到满是坑洞的防弹夹层。里面也有血水流出,看样子伤得也不轻。 “就算你们死了,我也要再打上两枪才放心。”阴森森的语气再次响起,说话的人接过狼人扔回的打火机。真不知道他是生性谨慎,还是被狼群的名头给吓住了。 正在这时,那家伙身上的卫星电话又响了。他凑到耳边听了片刻后,抓过耳机在无线电中对其他人说道:“这里是风口,气流不稳定,直升机没办法降落,我们要到山顶上才能登机。” “那这个家伙怎么办?”三人中的中年男子指着地上只剩半拉脑袋的托尔问道。 “靠!这家伙死透了吧,剩下的脑袋连补上一枪的地方都没有了。”扛着HK21轻机枪的壮汉用脚踢了踢托尔的脑袋,看着露在头盔外面的半张令人作呕的烂脸,别过头去说道。 “不能掉以轻心!”最阴的瘦高个儿掏出手枪对着地上躺着的托尔便是一记三点射。子弹全部击中了托尔的头盔,一下子打出了三个洞,那可是硬度高过钢铁的凯夫拉头盔啊。紧接着,这家伙又一枪将不远处的橡皮艇充气层打瘪,然后才收枪冲我们满意地一笑。 虽然他动作极快,从开枪到收枪只用了几秒的时间,但借着枪口的火光,我们还是在黑夜中看到了他手里独特的武器。 “CZ-G2000 AUTO!”我和狼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些家伙的身份随着独特枪声的响起昭然若揭。 送葬者!一支神秘的佣兵部队。我们从没有和他们交过手,听说这些家伙全是欧盟缩编掉的特战组织的现役军人。黑细胞和铀235等秘密组织解散后,由于他们的军人掌握了太多的国家机密,所以政府不敢放手给他们自由,便将这些家伙聚在一起组成了一支佣兵,这便是送葬者了。他们专门替欧盟国家处理政府无法现身解决的问题,大多是非常肮脏的勾当。可以说,他们是欧洲联盟组织的一只黑手。当年华约国家还没有解散的时候,在里面挑动是非搞破坏的便是北约的海豹、SBS和这些家伙。他们比恐怖分子还恐怖! CZ-G2000 AUTO刚开发出来的时候,捷克军火公司曾让狼群替他们对这把优秀的全自动手枪进行过实战测试。但由于狼群中其他人都不喜欢使用9毫米和点40口径的自卫武器,最终还是没有装备这把为特战而开发的造价不菲的短枪,听说最后接收了那批昂贵武器的便是送葬者。现在这种特制的武器出现在我们眼前,分明就告诉了我们这些人的来历。但送葬者是政府养起来的杀手,没上面的允许是很少接私活的。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明火执仗地冲着狼群下手,我和狼人都想不通。 “扔掉身上的零碎,跟我们走吧!”瘦高个儿看到我们身上仍背着的东西,抬抬枪口说道。 “我们受伤了,没办法起身,拉我一把成吗?”我和狼人伸出手冲着三个人微笑道。 “不成!如果不是老板要留你们的命,我们早就把你们全干掉了。活着的狼群成员便是危险的存在,靠近你们铁定出事。”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话语,让我们怀疑是不是谁在外面给我们刻碑立传了,不然怎么大家把我们想得和埃博拉病毒似的,连靠近也害怕。 “起来!”瘦子冲我们叫了两句,看我们仍没有动起来的打算,便对着结婚男的尸体一阵扫射,打得肉星乱飞,然后把枪口对准了唐唐和杰丽说道:“老板只要留狼群的成员活口,可不包括这两个娘儿们。” 看着死后还要被碎尸的结婚男,我们颇为他的太太难过。但面对两个已经面无人色的女人,我们实在不忍心死皮赖脸地坐在地上拿她们的性命开玩笑,只好忍痛从雪地里撑起身子挣扎着站起,而伤势沉重的水鬼和行动不便的刺客也被两个女人搀了起来。 “要不是老子已经一个月没沾荤腥了,才不会留下你们两个。把大爷们伺候得舒坦了,就留你们一条活路,不然的话就把你们卖到沙特阿拉伯的油矿上当性奴,让那群油汉子操烂你们!”瘦子的恐吓轻易击溃了唐唐她们最后的底线。两个女人听了这话,扶着身边的男人号啕大哭起来,但又不敢松开搀着的伤员,生怕他们一倒下便招来要命的子弹。 “当兵前你就应该知道女兵被俘,不是死就是这个下场的。”我走过唐唐身边的时候低声道。看着这个哭得双眼通红的少女,我也不能安慰她说什么“不会有事”之类的,傻子都知道这话是放屁。 “我……我……我从没想过……这……这会发生……在我的身上。难道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上帝呀,救我!”唐唐听到我的话哭得更大声了。 “命运和强奸一样,如果你无力反抗,便要学着闭上眼去享受。”狼人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难得!结果两个女人不哭了,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像是快给气死了。 我和狼人互相搀扶着艰难地向山上走,两个女人哭哭啼啼地搀着水鬼和刺客跟在我们身后,三个男人远远地落在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多日逃命紧绷着的神经这时候突然松弛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两手空空,身上所有的负重都扔掉了,连千疮百孔的身体也没有以前那么疲乏了,走起路来轻便了不少。 “你猜他们的后台是谁?”狼人看我用卫星电话和他们的老板通过话,便凑到我耳边问道。 “不知道,很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我现在想起来,那个声音越来越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走了一段路后,我们发现靠近山顶的灌木丛中一阵晃动。三个雪白的人影从雪层下面钻了出来,端着枪站在远处看着我们。 “英国人!我就知道。”看到他们其中一人身上穿着防红外线的伪装衣,却被铐在那里,我便明白了一切。 “不许交谈!”背后三人看到我和狼人说话,便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凶相的三个人,我和狼人做了个鬼脸,笑了。 “害怕?”狼人向前走着,说话时不再扭脸,反正风声正大,他们也听不到。就算听到了,有了他们老板的命令,他们再生气也不敢杀了我们。 “没有!”我边说边捂着因为走动而痛彻心肺的腹部,里面的断骨扎在肌肉里像刺刀一样切割着。 “我们有可能会死哟!”狼人看到我一脸平静的表情,反倒不甘心地逼问起来。 “我知道。”我索性掀掉头盔和防寒帽,露出光溜溜的头皮,如刀割的冷风吹在头上如同冷水灌顶,让我的精神再次一振。 “你再也见不到Redback,再也回不了家乡,再也看不到你的父母、兄长了!”狼人架着我,却满嘴都是打击人的话语,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学会屠夫的恶习了,在最绝望的时候再泼你一盆冷水。 “我知道。”我抬头抚过鬓角鲜红的文身。 “我不相信你不害怕,不遗憾。”狼人直直地盯着我。 “我害怕,也遗憾!”我靠在狼人身上,感觉到前胸和后背的冷意越来越向中间钻挤,仿佛冰冷要将我刺透了一样。 “你绝望了?”狼人看了看跨过的死尸。 “没有。”我用最坚定的眼神看着狼人说,“我只是相信队长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即使我死了化成灰,他们也会把我送回家乡的。” “你……”狼人听到我的话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我心里想的竟然是这个。我们不知不觉地停住了脚步,水鬼和刺客从后面赶了上来。 “正因为我害怕会失去Redback,失去回家和再见双亲、兄长的机会,所以才不会放弃。我相信队长也一定不会放弃我们,我会尽最大努力争取坚持到那一刻。”说完这话不知为何,我的心头竟然升起一阵暖意。 边上的刺客和水鬼听到我的话也愣住了,瞪着眼睛看着我,像第一次认识我似的,过了片刻突然蹦出一句:“婊子!”然后从后面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脑袋上,打得我两眼一黑差点儿昏过去。然后两人挣开女人的搀扶扑过来,四个大男人抱成一团大笑起来。 “没错,我们不能放弃,老子还没活够呢,不能死!”水鬼的声音比蚊子高不了多少,但虚弱的语气里透出的希望驱散了他身上的死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笼罩了一层光芒。 “是呀,我挂了,谁喂我的‘希特勒’?不能死,不能死!”狼人的美洲狮的名字十分变态。 “母狮子叫‘希特勒’,你这种人,还是死了比较好!”刺客冰冷的脸上破例地露出一丝阳光。 “操你妈……” “哈哈……” 大家正笑着,背后的枪管就顶到了脖颈儿上。 “笑你妈的笑!往前滚,别让老子踢你上去。”后面的三个人看到我们聚到了一块儿,飞快地跑了上来,一脚踢在了我的屁股上,将我踹了个狗啃屎。 狼人赶紧拉起我,看也没看那仨人,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上走去。 走了片刻,我们停在了那两名狙击手和俘虏的跟前时,狼人突然又给了我一巴掌。 “都是你个王八蛋干的好事!让我们重新燃起了希望,这种心情在被拷打的时候,精神上要多承受数倍的痛苦,老子要是顶不住,非撕了你不可。” “呵呵!那就让痛苦来得再猛烈些吧!”我想起了《海燕》中的名句,不禁溜出了口。 “绝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声音过大,被后面的三个人听到了,阴阴的瘦子突然接了我的话笑了起来,“而且,还不会让你久等。”他说完抬头用下巴向前方一点。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架破旧的米-8直升机在风雪中摇晃着,冲破远方的夜色向这里奔来。看着巨大机舱内摩拳擦掌、来回闪动的20多个大兵的身影,大家从骨子里开始冒寒气,刚才胸口气冲牛斗的豪气,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 “嘿嘿!嘿嘿……”看到自己的援兵到了,原本如临大敌、谨慎得不得了的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 机会!我和狼人、刺客的眼中一亮,这真是个反击的好机会!如果我们有枪的话……好恨呀! “嗒嗒嗒嗒……”在我们正为眼前转瞬即逝的机会痛惜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机枪声,无数弹雨夹着火弹兜着屁股罩了上来。背后正抬头朝上看的仨人一阵抖动,四肢爆出无数的血花后便颓然倒下。顾不上去查看谁帮了我们,我抖手将早已松开的手镯朝离我最近的狙击手甩了出去,一条银线画了道美丽的圆弧打在对方的衣领上,一拐弯圈住了他的脖子。我使劲向怀里一带,无坚不摧的钢丝锯轻易切开了布料,切进对方的肌肤,随着我转动的身子锯开了对方的气管,最后我手上一紧,钢丝锯便卡在了他的颈椎骨节中。绷直的金属丝把我大力旋转的身子生生扽住,体内的惯性推动着我的内脏重重打在已然断裂的骨折处,将如刀的骨刺砸进更深的肉层内,欲破体而出的碎骨扎穿了皮肉顶起了皮肤,我甚至能感觉到它隔着一层皮顶在防弹衣的陶瓷插板上那种“硌”住的微妙触觉。看到同时扑向另一名狙击手的水鬼被对方一枪打在胸口弹飞出去的画面,我也顾不上痛了,拼命向怀里一带,就感觉手上的钢丝一松,银丝带出一抹血色,拖着个黑乎乎的东西砸进了怀里。 “嗯!”我眼前一黑,一口血水顺着喉管冲上了口腔,从我紧咬的牙缝中滋出,品出血水的咸味的同时,我双腿一软,抱着被我锯下来的人头跌坐在了地上。 水鬼飞出数米后,摔进雪堆里没了动静,对方手里的SSG3000来不及退壳换弹,狼人和刺客已经一前一后扑到了近前。那家伙看来不及上弹,便扔掉了长枪,两只手顺势在身上一摸,便扯出了刀子和手枪,拇指食指抵住刀锷,一个突刺便扎向了腿脚不便落在后面的刺客。刺客连躲都不躲,直接让他一刀刺在了腹部。等那家伙发现刀子扎不进去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忽视了对方穿有防弹衣,但为时已晚,右手腕已经被刺客的左手抓住缩不回去了。刺客抓住他的手腕逆时针一转,将他的掌面翻了上来,紧接着,刺客右手由下向上磕在对方的肘关节上,“咔吧”一声对方的手臂便被架断了。在如此剧痛下,那家伙居然还可以还手,一脚重重踢在了刺客的裆部。命根被来了这么一下,即使穿得再厚,刺客也经受不住,立马双腿一软,跪在雪里爬不起来了。边上的狼人只来得及两只手抓住对方的手,便听到“咣咣”手枪的乱射声,没听到狼人惨叫,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到他。对方踢倒了刺客后,扭头专心去对付狼人,一只手把胸腹受伤的狼人甩来甩去,并趁机开枪,几次都差点儿打中狼人。 “抱住他!打他!”我奋力举起手里的人头冲着已经吓傻愣在那里看戏的唐唐和杰丽扔了过去。两人被我一砸缓过了神,为了活命纷纷尖叫着扑到那个壮汉身上,吊在他背上又抓又挠。最狠的还是唐唐,竟然一口咬在了对方持枪的虎口上,头一甩将对方的拇指咬了下来。 没有了拇指的夹力,手枪立马便被狼人夺了过去,但狼人夺下枪便倒在雪地上爬不起来了。摆脱制约的狙击手用只剩四个手指的右手一巴掌便扇飞了含着拇指的唐唐,然后伸手向后抓住了杰丽的头发,弯腰便把她从背上摔了下来,抬脚重重地跺在女人的脸上。 “呀——”一声长长的尖叫中,唐唐握着刚才刺客打掉的那把刀子,满脸血地冲了回来。 “扎他腿!”我知道这家伙也穿有防弹衣,赶紧提醒唐唐一句,然后拼命地想要站起来,可是直起身子却找不着腿在哪儿,严寒加失血,我的下肢已然完全麻木了,像个截肢病人一样,只能找到肚子以上的感觉。 “吱!”对方的军刀是精品,轻易便刺穿了厚实的防寒裤,从后面扎进了他的大腿内侧。 “啊——啊——”中刀的那家伙曲肘后撞,将唐唐砸得满脸桃花开,仰面摔倒在了雪地上。 顾不得对倒下的女人补上一记,那家伙拼命地伸手想从裤裆下穿过去拔出那把扎在鼠蹊部的钢刃,却因为穿得太厚,前伸后伸怎么也够不着刀把儿,不禁又气又急地“哇哇”叫个不停,最后实在痛得受不了了,竟然边叫边哭地脱起了衣服。 在他单腿跪在地上脱衣服的时候,我看到狼人、唐唐纷纷从雪地里支起了身子,然后远远地,大家互相点了点头,那意思是:拼了! 我们几个身负重伤的人,听着越来越近的螺旋桨声,看着逃命路上唯一的挡路石,眼睛瞬时都成了血红色。大家弓着腰,咬牙切齿,像欲撕碎猎物的野兽一样扑了上去。几个人重重地砸在了那家伙的身上,将他压在了身下。这时候,由于大脑极度缺氧,所有学过的格斗技巧都想不起来了,大家只是本能地知道要杀掉这个人,都是顺手摸到什么用什么,拼命地向这家伙脸上砸了过去。唐唐甚至抓起雪不停地往他脸上摔打,而我只能双手抱住他弹腾的双腿,希望借我的体重压制住他的挣扎。可是不管大家如何拼尽全力,似乎都无法给这个头包得严严实实的家伙致命一击,竟然还让他用手将狼人砸吐了血,揪着领子甩出老远。 看着大家又要被他甩开,我头脑发热,感觉一股热气从腰眼升起传遍了四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双手一撑竟然跪了起来,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杰丽,我抬腿跪在那家伙的断手上,然后伸手扯掉防寒手套,露出手指,一把叉进对方面罩下唯一露出的部位里。我感觉到手指热乎乎地一湿,接着便听见“扑哧”一声,两个龙眼大的圆球便滚进了我的掌心,身下的家伙狼嚎般惨叫起来。一阵掌风刮过,我眼前一黑,脸上发麻,感觉到湿湿的液体顺着脸颊涌了出来,然后便是重拳捶打在我的脸上、肩头和胸腹。断骨被击打的剧痛让我直打冷战,一阵阵由内往外地发虚。看着身下双眼被掏仍然拼命发狠的家伙,一股子凶气从我胸口冲上了脑门。妈的!还不死?我叉在他眼窝里的双指一钩,抠住了他眼眶边的鼻梁骨,另一只手则摁住他的下巴,拼命地向外一拽,“咔嚓、哗啦”两声,他的整张脸连骨头带皮地被我从脑袋上扯了下来。 原来拼命挣扎的家伙高举的手臂,瞬间定格在了空中,然后无声地滑落在了雪堆中。他终于死了! 我虚脱地坐到了地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好一会儿才缓解了这剧烈运动产生的眩晕。等我稍稍清醒一点儿后抬头一看,发现其他人都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我手里五官分明的人脸,傻在了那里。 “没时间发呆了!”我挥动着手里的肉片说道。由于过度紧张,我的手指痉挛得已经伸不开了。 “呕!”第一个醒过来的唐唐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加上她嘴里从人身上咬下来的肉块还没吐净,当场便吐了起来。紧接着,没了门牙的杰丽被唐唐喷了一身胃液,也狂吐了起来。刺客看看我又看看尸体,半天没有说话。 “真是畜生!”狼人坐起来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和没了脸的死人后,摇头感叹道,“论杀人的残忍度,屠夫都赶不上你!” “咯吱!咯吱!”踏雪声从坡下面传来,我们紧张地从地上划拉了半天,找到两支步枪,赶忙警惕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乍望之下,我们都愣住了,泪水无法抑制地顺着脸颊滚下来。 是托尔!他呼着白气,端着支RPK从山下爬了上来,没了下巴的秃头上三条皮开肉绽的血槽中,白森森的头骨都露了出来。 “上帝呀!”大家频呼着天父之名,也顾不得已经接近的敌机,纷纷奔向这尊不死的战神。 看到我们跑来,托尔铁塔似的身躯颓然栽倒在雪堆里,白森森的喉管不断地喷吐着血水。他双眼频眨,看样子意识还清醒得很。我凑近一看,发现他大的动静脉血管竟然都没有断,只是下颌骨被打飞了。我实在无法想象是什么力量驱使着这个北欧大汉,我今天终于见识了维京人的勇气和血性。 “你有什么愿望吗?”刺客看了看已经发现这里的状况加速冲来的直升机,回头问托尔。 托尔努力地眨了眨眼,剩下的半拉脸皮微微收缩,似乎是在笑,然后举起了左手,捏着的是驱狗的电子发声器。他用力按下后,山脚下被打爆的汽艇突然再次一声爆响,并迅速鼓了起来。这种特别开发的快艇为了防漏气,都有多重充气功能。 看了一眼重又漂上湖面的快艇,托尔做了个快逃的手势,然后从喉管里挤出两声模糊的响动,便再没有动作了。原来他最后的遗愿,竟然是让我们快逃。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任何言语这时候都是贫乏的。狼人默默看了托尔片刻,突然伸手把托尔胸口海盗旗的士兵牌给摘了下来,然后把自己的士兵牌扯下塞进了托尔的上衣口袋里。这是军人能表达感情最高的方式了,代表着:一生兄弟,一生的尊敬。 “走!”狼人收起托尔的士兵牌后,毅然地搀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水鬼,回头对我们说道。 “嘿嘿!”我坐倒在托尔身边,冲着狼人笑了笑道,“你们走吧!” “你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永远不放弃的吗?这是什么意思?”狼人看我坐下,急了,一把抓住我的领子,抬手给了我一耳光,大骂了起来。 “我走不了啦!”我伸手在防弹的卡夹上一捏,打开防弹衣,掀起衣服,露出已经刺破肚皮“崭露头角”的骨头,“再说,听他们老板的意思,最想抓的是我,我留下来才能拖住他们。”我摸出刚才拾回的白金手镯,摘下脖领里的士兵牌和上面挂着的十字架,递给狼人,“把这些东西给Redback。” “不行!我绝不会丢下你。”狼人激动地抓住我的脖子,“我单独回去怎么和屠夫交代?我还怎么见快慢机?不行!我背也要把你背回去。” “听我说,听我说!”我伸手掐住了狼人的下巴抑住他摇动的脑袋,“我这个样子,没有急救也许几分钟后就挂了,更不要说再泡冰水了,死定的!把我留给他们吧!他们费这么大周章,不会要个死刑天的。相信我!我不会放弃的。我只是换个有暖气的地方等你们来救我。嘿嘿!”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笑得出来,从背包里拿出救命的“最后的挣扎”给自己打上,我冲着已经飞到山顶准备降落的直升机撇撇嘴:“打个赌?我比你先吃上早餐。” “你……”狼人看着远远等不及飞机降落便直接跳下来的虎狼之兵们,无奈地摇摇头,接过我递给他的东西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死。我们一定会去救你!” “当然!我女朋友那么漂亮,又家财万贯,你们玩麻将还欠我一屁股债没还,我怎么舍得死。”我拉过身边的HK21轻机枪上了子弹,冲着向这边跑来的尖兵打了几枪止住他们的脚步,回头骂道:“快滚!” 狼人看了我一眼,扛着水鬼,扶着刺客,带着两个可怜的小女人,飞快地冲向湖边的小艇,上了船没开马达,船桨一撑,迅速消失在黑色的湖面上。 冲着山顶的方向,我一会儿扣两枪,没事打几发,拖了拖对面的家伙,片刻后子弹也打尽了。我裹了裹身上的防寒衣,看着越走越近的无数人影,对已经断气的托尔说道:“你真幸福,走得这么轻松。我还有得受罪哟!” 第四十章 死去,活来!(一) 第四十章 死去,活来!(一) 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我的心脏也随之有节奏地抽搐着。我扔掉了没子弹的武器,没来由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空空如也,好像离开了那支金属的凶器,灵魂便失去了支撑,随时会崩塌。 过了片刻我才意识到,原来身体内空空如也的感觉根本和自己的猜想无关,其实是由于骨头扎穿了皮肤,导致伤侧胸腔负压完全消失,左侧的肺叶萎陷了造成的。我感觉自己肚子里的脏器如同长了脚一样,纷纷开始远离破了洞的半边身子,从肚子中间开始向右边移动,如同有只手在拨拉着给什么东西腾位置似的。 所有的内脏都压在没有受伤的右肺上后,原本还能正常工作的半套呼吸系统,也开始出现无法负荷的现象——窒息。仿佛我吸进来的空气都赖在肚子里不愿意出来,自己则像一个吃撑了还要再喝瓶啤酒的暴食者,从里向外撑得肚皮胀痛到恶心。 看着胸口支起的小帐篷,我不无自嘲地苦笑出声。明明是多了一个进气口,却怎么也吸不够气。脑袋越来越沉,随着呼吸的加速,越来越强的窒息感憋得我脸皮发涨,不用看我也知道,自己脸上现在一定是紫黑紫黑的,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侍者那早已淡忘的脸庞模糊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他胸前插着一支黑色的箭,口吐鲜血地伸着手向我召唤,悬在他指间的银色十字架不停地随着他的痉挛画出一条条漂亮的弧线。侍者也是被射穿肺叶窒息而死的,难道他在“那边”看到我也遭受了同样的磨难,特意跑来接我的?不然,他手上的银色十字架发出的银光怎么那么耀眼……“死吧!”晕晕乎乎的脑海中猛然爆出一对填满血红色的眸子。侍者手里的白光突然变成了晴天霹雳,划破了我布满金星已经发黑的视线。 “啊!”我低叫一声,从昏迷的边缘醒来。没错!这种情况似曾相识,是在刚果的丛林中,是那把割我气管的利刃。那次我从死神的指缝中逃了出来,这回呢?我没有信心再当一次“幸运小子”。窒息感已经从胸前蔓延到喉口,我紧捏着自己的喉结,想给进去的空气多挤开一些缝隙。咕噜咕噜的倒喘气声传进耳中,那悬挂在脑海黑幕上的血红色眼眸开始融化,扩散开来的鲜红,带着腥气滴落,它不停地滴啊滴啊,不一会儿便把所有的空间都蓄满。透过血气的波纹望去,赫然是脖子滴血的母亲双目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画面,可是微张的双唇间原本应该有的抽气声,变成了小时候母亲最甜美的呼喊:“小天,小天!吃饭了!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烧茄子。快点儿!别玩了!再不来,你哥和你爸就要吃光了!” “小天,小天!快来!我刚才上街看到件衬衣很适合你穿,来试试看!要小声!我钱没带够,没买你哥的那份儿。可别让他听见!” “小天,小天!你这孩子!怎么长不大似的,脱了的衣服乱丢。这么邋遢!将来谁愿意嫁给你?” “小天,小天!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妈又不老,自己能挣钱,不要你养活,你还是多出去玩玩,不要整天憋在家里没了朋友……” “啊!——”我尖叫着用手捶打脑袋,想把这比剜心还痛的声音、画面从脑海中驱赶走。 “对不起!妈!对不起!我没办法遵守当年的约定,伺候你无忧无虑地安享晚年。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呀!——”我对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母亲的面容放声哭喊起来,多年来积蓄在心中的情感如崩堤的洪水般汹涌澎湃,倾泻而出。哭喊出声后,母亲的面容在脑海中慢慢淡去,代之而起的竟然是张拥有金白色发丝、海洋颜色双眸的笑容。 “Redback……”我轻吟出声,难道真如传言中所说,人死前会回顾生前种种,所有最珍爱的人都会一一出现在眼前?这是上帝最后的恩赐,让我们可以无怨无悔地离开人世吗?可是,这真的是种美好吗?我怎么没有感到?此刻为何我心中除了内疚,便是无边的愤恨如热油煎炸着? “有完没完了?老子死一回也要这么折磨我吗?老天爷!我操你妈!”我拼命地扇打自己的脸颊冲天大叫,可是无力的手掌打在脸上却如同幼童的抚摸一般。再也无法忍受心中愧疚的煎熬,我发狠地掀开衣服,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露在空气中的白森森的断骨抓去……“摁住他!摁住他!他要自杀!”我的手还没摸到那根“上帝制造女人”的东西,便被强有力地钳制住了。几双热乎乎的大手从四面八方扑来,将我死死地压在了雪地上。 “上帝呀!好家伙!骨头刺穿肚皮,好厉害的开放性骨折。”随着一个清秀的声音,一块冰凉的铁块压在了我回光返照似的发热的肚皮上,“快让开!热能毯!热能毯!大家围成圈挡住风,如果伤口进风,这家伙就没救了!氧气袋拿来!快……” 一条热乎乎的东西将我包了起来,原来露在极度低温下开始麻木的皮肤转向有知觉。 “你不会想要在这里救他吧?” “对呀,至少应该回到飞机上再说啊!” “没错。说不定他还有同伙在附近,我们站成个圈,对方扔一颗手雷我们就全完了。”周围乱七八糟的声音,像钩子一样抓挠着我因缺氧而脆弱的神经。 “不行!这家伙左肺叶呼吸音完全消失了,纵膈明显受压移位。血压下降,脉搏细弱,呼吸停止,已呈休克状态。如果不现在抢救,他根本撑不到飞机上。氧气!快!”那个清秀的声音刚落,一个氧气罩从天而降扣在我的脸上。高纯度的氧气如高压电流,立马将我混沌的神志击醒,原本昏花一片的视线也开始清晰起来。 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轮廓逐渐清晰,正在身前抢救我的军医是一个清瘦的家伙,虽然防寒帽挡住了脸,但可以看到他白色的眼皮上有两条细密的黑色眉毛。 “别动!”敌人的军医看到我醒转过来,和我对视了一眼后命令道,“如果不想死的话。我现在要把你的开放性气胸改变为闭合式气胸,如果碰到你的骨头会痛,你忍一下……”说完,他手脚利落地掏出无菌棉垫和纱布盖住我的伤口,然后用大块的胶布将我的伤口封盖住。 “你很幸运,似乎脏器没有严重受损和内出血。”那家伙看我疼得直皱眉,嘴里安慰我,手上却没停,“我现在要对你进行胸腔穿刺,抽气减压,促使萎缩的肺叶复张。”说着,他从急救袋中掏出给骡马注射用的那种巨大的针管,左手摸索到我伤侧第二肋间锁骨中线,右手准确地将巨大的针头刺进骨缝中,然后低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注射器的针栓的动向,等看到针管中的推子自动向后退去,抬头向我解释道:“张力性气胸。我要抽点儿气!” 胸腔中的压力随着气管抽出的气量而舒展开来,被气压窒住的气流重又通畅,新鲜的高纯度氧气走遍全身后,我的精神开始明显好转,原本濒死的我重又找到了“活着”的存在感。 看着年轻人最后给我扎上抗生素的静脉滴注后又盖好我的衣服,我也不知道应该做何感想。我确实不想死!这个家伙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我确实应该感激,可是这个“谢”字,我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因为我明白,他们把我从死亡线上救回来并不是好心,只是为了亲手折磨我到他们心满意足,再把我一脚踢回地狱。 “幸好这里山高气薄,湿气大、污染小,少了肺突变、肺感染和脓胸的顾虑。肋骨断了三根,肚皮被扎破,肺部有轻微损伤。你身体也真结实,这样都能挺过来。只要不出现内出血,身上的其他骨折和枪伤都好办!”秀气的军医颇为自己妙手回春的技艺感到自豪,“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哈!” 我冷冷地看着周围内外三层的蒙面大汉,从他们充满杀气和血丝的眼睛中,我仿佛看到自己四分五裂地散落在血泊中的惨相。 “希望你的伙伴也能欣赏你的手艺!”当敌人从我嘴里抽出摸索我的后槽牙有没有含毒的脏手时,我恶心地吐了口痰在旁边人的腿上,冷冷说道,“在他们重新撕烂它的时候。” “让我看一下!”对方中一个戴有独特臂章的家伙走过来,按住我的头,打量着我脑袋两侧的文身,“中国国旗和龙!没错,这家伙是食尸鬼——刑天。” “既然这么爱国,干什么冒充美国人?你可真丢人!”对方中有个小个子走过来拍了我头皮一下,哈哈嘲笑道。从他捋不顺的舌头和没有轻重音节的英语发音,再加上直接由字音翻成片假名的错误读音中,我马上判断出这个家伙是个日本人。 送葬者里面怎么还有日本人?奇怪!想到这里我没理他,重新打量起周围的这些家伙,这时候才发现他们似乎也并不是非常齐整的队伍,从他们站立的位置看,他们不自觉地分成了三派。战场上不要靠近无法相信的人嘛! “撑着点儿,老兄!你挂了我们可就收不到钱了。”其中一个抱着300多美元一支、产自中国的M14狙击步枪的家伙,站在三帮人最外围的位置,伸着脑袋向我叫着。声音还没落,便被送葬者中一个靠近他的大个子一巴掌打在肚子上。 “你干什么打我?我们是一起的,你忘了?”被打的家伙躲到一个抱着支加利尔狙击枪的男人身后,才敢重新吱声。 边上的人铺开随机带来的担架把我丢上去,抬着便往飞机悬停的位置走去。那个自从我们和被我撕掉脸的家伙打起来便消失不见的英国佬,这时也从雪堆里站了起来。“能给个火吗?”我从口袋里掏出止痛香烟放进嘴里,该死的加热毯把我从冻僵的状态解放出来,身上的大小伤口立时开始随着汗水涌出痛来。 “当然!”看着递过火来的手,我留意到此人食指上有个指环形文身,上面独特的纹路告诉我,这是俄罗斯OE-1391军事监狱的文身。那里是专门关押犯了重罪的特殊人才的军事监狱,进去的人都没有再走出那里的机会。除了加入军方的“死记名单”后神秘消失的高手,他们大多被俄罗斯高层和巨贾花费巨资和疏通关系买出来当了私人武装。这些人没正式的身份,正好适合为政治用途“处理点儿什么”。难道俄罗斯也有人来了? 飞机螺旋桨加速转动,我平躺在飞机舱板上仰头向后望去,缓缓合上的后舱门把已被落雪掩住了半边身子的托尔永远抛在了这片不属于他的土地上。看着疾风吹起的雪浪没过他那张破碎的脸,我不禁想起了同样命运的全能,相似的气候,相似的伤口,相似的死亡! 当着眼睛喷火的医生的面儿,我把烟嘴塞进嘴深吸一口,将烟雾吞进肺里慢慢地滤过再缓缓吐出,让烟叶中的化学成分顺着奔腾的血细胞传遍全身,然后我便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睁了一个多星期的眼皮无法抑制地在温暖中砸下,看着脑袋两边各式各样的泥泞军靴,回想起曾经多少次我就是这样躺在屠夫和快慢机的脚边被拉回基地的,熟悉的场景和陌生的气味竟然打消了即将遭受不幸的恐惧。 我睡了!也应该睡了……管他呢!反正死就死了。听说过撑死鬼、饿死鬼,可没听说过瞌睡死的鬼,我也没有尝鲜的勇气,所以我睡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只是感觉双眼仍干涩得像砂纸,脑海中烙印的暴风雪还呼啸有声,映入眼帘的却是戈壁中一个干涸的湖泊,裸露的湖底沙砾在大风的裹挟下,向东北方向飘散,吹起一片黄土。多日的酷寒低温在肩头冻起的鸡皮疙瘩还没落下,喉咙和嘴唇又被干燥的戈壁抽干了水分,外湿内燥的崩碎感让我有缓慢枯干的错觉。 透过被厚厚眼屎糊住的视线,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座被摧损得残破不堪的清真寺中,无遮拦的院墙外的悬崖下是一个冒烟的小村庄。我所在的这间撒满劝降的传单和糖果的阳光房间里,一具老妇人的尸体躺在一旁恶心地腐烂着。她令人作呕的腐烂尸体透着奇特的安详和庄重,那是超脱了人世间一切喧闹和生死搏杀的安详和庄重。 被俘的英国兵穿着阿拉伯服装就被铐在正对着我不远的柱子上,看到我醒来,他定定地看了我片刻,平静地吐了句:“你们应该救我们的。我知道那是你们!” 我看着同样孤身落入虎穴的“难友”,想到那么多同伴死得只剩下他一人,我都替他难受。 “我没有恨你,你做了你该做的,我做了我该做的,很公平!”我脖子上一痛,感觉一根针头扎进了皮肤里。 “睡觉的时候免疫力最强,发高烧的你还是再休息会儿吧。”清秀的声音一过,针头便从挤开的血肉中抽了出去,随即我的眼前便开始明暗闪烁,刚刚聚起的意识又开始涣散。 “你也能等到自己的政府来救你。”我说话开始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如果他们……来……救你!愿上帝保佑我们……” 当我马上就要陷入黑暗中时,隐约听到背后的讨论声中传出一句:“希望他能快点儿好起来,真想看看‘画家’是怎么拷问人的。那……可是……艺术级的……好期待……” 画家?和屠夫齐名的佣兵界最残忍的用刑高手?我真是要多走运有多走运…… 第四十一章 死去,活来!(二) 第四十一章 死去,活来!(二) 隐约感觉自己不停地在各种运输器材上颠簸,朦胧如梦境般的意识中充斥着枪声和各国语言的抱怨与咒骂。我想睁开眼,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般怎么也抬不起来,用尽全力仍只是挤出一丝缝隙。透过被眼屎粘住的睫毛,我模糊地看到无数穿着迷彩服的阿拉伯人正在向天射击,不断有爆炸的白光亮起,刺激的颜色漫过视觉的堤防淹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静静地回了回神,我重新组织了一下这些日子的记忆,直到想起自己已沦为阶下囚时,才注意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不合身份的舒适软床上。 手指触摸身上盖着的毯子,发现竟然是上等的骆绒。就在我想要摸下床去的时候,突然灯光大亮,我习惯性地眯了眯眼但没有闭上。为了这个简单的习惯,我忍受了快慢机无数次痛苦的训练。 等眼睛中的黑色残影从视线中消失后,我才看清自己正置身于一间巨大的圆拱顶空房中,八角形的墙体呈乳白色,地面也是用白色大理石铺成的,房门都用上好的木材打制而成。屋里没有什么家具,几幅阿拉伯的古画悬挂在墙上,地上铺着一块丝绸质地的地毯。以我多年接触富豪政要的经验,这东西价格十分高昂,最少要四五万美元。 屋子的四角悬着监视器,门外传来人来回走动的声音,想幻想一下被俘是场梦也不可能了。 正在我观察四周的时候,门把手一响,正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军装的金发白种年轻人,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让我不用多看便认出他是帮我治伤的军医。 “如何?好点儿了吗?”秀气的声音再现,配上迪卡普里奥般的面容,好一个美少年! “我睡了几天了?”我身体虚弱得很,站起来说了句话便有点儿腿软,只能重新坐回到软床上。 “一个多星期了!”男人把手里的体温计塞进我的嘴里,然后掀开我裹在身上的毯子,用手指轻按了几下胸腹部,又拿听诊器听了听胸腹的杂音后,对我说道,“我把你的断骨取出来了,但你的伤拖的时间太久了,所以导致轻度胸腔脓肿,并引起了持续的低烧!” 怪不得我会觉得身体这么虚弱!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抗生素药片直接吞下,我已经虚弱得接不住他递来的水杯了。但让一个男人喂我喝水更奇怪,如果他对我很粗暴、恶言相向甚至动手打我,我反而更容易接受他的照顾,可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对你无微不至地嘘寒问暖,总是让人心里有点儿“疙瘩”。 看到我连用力咬碎沾在舌头上的药片的力气都没有,秀气的军医轻笑了起来,把水杯伸到我的脸前说道:“为了怕你伤痛发作,无法控制剧烈呼吸,伤及刚愈合的胸膜,也为了防止你反抗或做傻事,我们给你打了少量的稳定肌肉松弛的药物,所以你会感到肌肉无力。” “啊!”我恍然大悟,为什么我浑身无力,可是精神却出奇地好,这和大病初愈后的虚弱不同,这是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憋屈感觉。 “你们给我打了什么?神经传导阻滞剂吗?”我没有喝他的水,让咸苦的药片在舌头上化开,然后和着刺激出来的口水咽下肚。 “我们给你用的是生物毒剂,不是化学的。”男人看我怎么也不肯喝他手里的水,便讪讪地收回杯子放到桌上,“看你对下毒也有不少了解,我是不能把用的什么药告诉你了,不然的话你自己解了药效,我们就是用手铐也没有办法把你困在这里等到另一个人来了。” “谁?画家?”我虽然嘴里问着最关心的问题,其实心里则开始列药单子,能造成肌无力的无非就是:D-筒箭毒碱、琥珀酰胆碱、奎宁、普鲁卡因酰胺、乙醚、非那根、奎尼丁、氯化氨甲酰胆碱、吗啡、舒乐安定,就算加上中国的六神丸、牛黄、蝉蜕等有阻断神经节的药物也不过二十几种,再去掉化学类药剂,那么生物提炼的更是有限……“你听到我们交谈了?”男人检查过我的缝线口后重新盖好纱布,“没错,画家是要来,不过还有一个人也要来。那是个惊喜!” “我叫小东尼!”军医临走前回头善意地介绍自己,看到我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便自我解嘲地对我撇撇嘴,“没关系,我知道你叫刑天。” 妈的!我举起手想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牙签,哪怕只是根竹签我也能用它杀人,可是现在连这都办不到,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我如同一只困在陷阱中受了伤的孤狼,无法逃离绝境却渴望重回自由。 天渐渐地亮了,阳光从密封的落地窗缝渗进来。透过光亮的细缝,我可以看到我躺的房间是在一栋别墅的二楼,从阳台向远处望去,别墅中间车道两旁是园丁精心打理的棕榈树和草坪,鸭子在车道两旁的几个人工湖里悠闲地游水,“嘎嘎”的叫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远处围墙下一排排黄玫瑰正在凋谢。院子里唯一的人类活动就是几个园丁在整理草坪。一切都寂静无声,感觉像在酝酿着什么。 由于被注射了肌肉无力的药水,我的括约肌松弛,尿意和便意无法抑制,于是只能一趟趟地往厕所跑。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地面,绿松石镶嵌其间的圆顶,装饰有红、绿、蓝各色的名贵波斯墙毯,所有的水龙头和洗手镜边都镀金,整个厕所看上去金碧辉煌,让人紧张得有点儿排便不畅。 等第五次在皇宫般的厕所内好不容易解决完扶着墙走出来,木门突然被人撞开,一大群军人冲了进来。其中领头个子最大的一个黑人伸手抓住我的衣领,将我像软面条一样提了起来。后面跟着的一个额头上文着一个硬币大的黑桃A的白人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我悬在半空的身子被打得如同钟摆一样前后晃动了半天。虽然这一拳的力量并不大,但因为没有腹肌保护,结果力道直透内脏,痛得我肠子都抽缩成一团了,还好刚上过厕所,不然这一下非把我打尿裤子不可。 令我意外的是,挨了这么一下后,随着疼痛传遍全身,乏力的肌肉被刺激得本能收缩后,竟然给了我一丝用得上力的感觉。再来一下就会更有力气了!就在我做好再挨一拳的准备时,军医小东尼赶了过来。 “他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如果破裂牵扯伤及腹壁动脉引起内出血,那就没救了!”小东尼伸手抓住了挥拳准备再补上一记的“黑桃A”壮汉。 “放开手!”壮汉冷冷地看着小东尼,语气非常平稳,一点儿也不像个气冲脑门的莽汉。两人僵持了片刻后,小东尼还是退缩了,松开手退了一步站到人群中,只是在退后时补了一句,“黑杰克,你打死他之前要想想后果!” “我当然想清楚了!”黑杰克漠然地扭过头看着我,脑门上的黑桃文身抽动两下后,我还没看清楚他出拳,一记强有力的重锤便砸在了我的脸上,这一次力道之大直接将我从黑人的手里打飞到身后的床上。 脸皮被打的挤压感还没有转变成痛,传到大脑的冲力引起的脑震荡便催生出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我从床上滚下地板,趴在那里开始干呕,先前吞下的药片融化成苦咸的胃液顺着食道冲进口鼻,挤压着喷了满地。由于呕意太强,竟然还有点儿残渣顺着鼻泪管,从相通的眼角泪囊冒着泡涌进眼眶。 还没有把呕意吐净,一只粘满黄泥的军靴又“光”了我的脸面。我只来得及感觉到穿插着鞋带的钉眼刷过鼻梁,便听见下巴“咔嚓”一声响,竟然掉环了。一股猛力兜着头脸把我从趴着的姿势掀起,脑袋后仰,颈椎一声脆响后,头皮便传来碰到硬物的刺痛,接着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和床腿摩擦地板的刺耳声音,后脑勺一麻,眼前发黑,我便要昏过去。 可是摔倒着地时压住的胸口产生的撕裂般的剧痛,阻止了我失去知觉的机能,我的意识复又清醒过来。 等我躺倒在地后,刚才一连串袭击都没有感觉到的痛楚,才后知后觉地赶来。眼、耳、口、鼻火烧般的痛并没有持续很久,在片刻后便转成了麻,然后再变成肿胀感。凭经验,我知道现在自己已经变成了“猪头”。 “胸部受伤,我打他的脸总没关系吧!”黑杰克用脚尖挑着我的下巴,将顶着地板的脸翻起来看了看,然后猛然发力将我翻了个个儿。 “还好,挺耐挨的嘛!把他扒光!”黑杰克围着我转了两圈打量片刻,而我则不停地咳嗽,想把刚才卡在气管里的胃液清出来。 他话音一落,边上便冲上来三个大汉,七手八脚地把我身上遮体的布片扯得干干净净,然后掏出把扫描器在我身上晃了晃,一无所获后无奈地冲着黑杰克摇了摇头。我已然顾不上去为赤身露体害羞了,只能费力地翻过身,用手支地,跪在那里,伸长脖子不停地干咳,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口发酸的浓痰,把堵住的气管理顺,刚把空气吸进肺叶,又因为吸得太猛而扯动了旧伤,痛得我重又咳嗽起来。 “小子,我没空和你废话!告诉我,芯片在哪里?”黑杰克用鞋尖点了点我脱臼的下巴,痛得我忍不住哼出声。这浑蛋明知道我下巴掉了说不出话还发问,明显是要耍我。 “不说?”我刚翻白眼瞪了这个家伙一眼,脚趾上便传来钻心的剧痛,左脚的小趾清脆的一声响后,便开始发出吱吱的肉泥挤动的声音。 “啊——”我下巴脱臼连字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喉咙里的嘶叫来减轻难以承受的痛苦。烫!这是我脚上唯一的感觉,仿佛踩在肉上的不是鞋底,而是烧红的烙铁,这滚烫的疼痛从脚底冲上脑门,烤得我脑仁发酸。 “嘿!有点儿像我奶奶做的草莓派!”黑杰克踩在我脚趾上蹍了几圈后,看着扁平稀烂的肉片儿笑了。 “哈哈!”一群旁观的军人哄笑起来,幸灾乐祸的眼神是那么熟悉,一张张残忍的笑脸在我眼中变成了自己的面容。没错!我平常不也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我们肢解的俘虏吗?我终于明白什么叫“报应”了。我松开绷紧的身体,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跟着他们一起笑了。 “笑?看来你是喜欢这个感觉了?”黑杰克话音未落,我右脚的小趾便随着他撇起的嘴角成了肉饼。有了刚才的体验,这一次的疼痛反而没有那么突兀,虽然仍是痛得眼前发黑,我却有时间想,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有因为怕痛而想缩腿的欲望,不然已经被踩扁的脚趾被缩腿的力道一扯,非和身体分家不可。我闭着眼一边惨叫,一边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即使骨头碎了,只要脚趾还连在身体上,也仍有复原的机会,如果扯掉了就完了。 “够了!”小东尼的喊声响在疼痛消失之后,我缩回腿捧着稀烂的双脚看了看,趾甲已经全部都不见了,白色的脚趾端骨从被趾甲带掉的肉缝里露出了头儿,刚才还是扁平的肉片儿现在已经快速肿成了青黑色的香肠。脚背连着断趾的筋肉不自觉地抽搐,每次抽动都引来一阵电流般的痛觉,每次钻心的疼痛却又重刺激着筋肉本能地抽搐……“你把他的下巴打掉了,让他怎么回话!”小东尼走到我的近前伸手握住我的下颌向上一托,耳根一疼,咬合肌重又找到了使劲的着力点,下坠着无法弹动的舌头也可以正常地动作了。我伸舌头顶了顶活动的后槽牙,结果,断掉的牙冠和着血水滚到了舌头上。 “呸!”我把满口的血水和断牙吐到地上,抬起头看着那个叫黑杰克的军人笑了,“找不到我身上的追踪器?” “你倒是挺有种,不装傻省了我们不少事。在哪儿?”黑杰克伸手从胸口拽出M9军刀在我脸上蹭了蹭,“说出来可以少受点儿苦。” “你们不是有仪器吗?大名鼎鼎的送葬者竟然连我身上的追踪器都找不到,太逊了吧?”我看着他腰上的CZ2000,认出这家伙是送葬者的一员。 “我们在你身上挖出了三个植入皮下的波段不同的追踪器,可是追兵竟然还能找到我们。我们全波段进行了扫描,但已经没有无线电波反应了。看来你们是用了什么特别的追踪技术了,既然器材找不到,那就只有让你自己说了。”黑杰克用刀尖点在我的肩头轻轻一挑,将我身上种植追踪器位置刚愈合的伤口重又挑开,露出了布满血管的粉红色真皮组织。 “你没有想过可能是你们这群大门牙的‘扑克脸’太笨了才一直被追着不放?”我躺在地板上看着脸文黑桃的黑杰克道。其实我身上有三个植在皮下的追踪器,但因我在苏丹的时候曾经受过一次严重的炮伤,脊骨裂开,差点儿导致我截瘫。为了固定裂骨协助活动,曾在体内钉进一种特殊活性金属制成的金属架。这种金属可以发出一种独特的波长,所以狼群不是用无线电在追踪我,而是使用的金属扫描技术,但这种技术误差挺大。这件事我当然不能告诉这些家伙,不然他们敲骨取金不是就要了我的小命? “靠!”又一记重拳打在我脸上,这次被打断的是鼻梁骨,还好,这东西在训练的时候就断过几次,所以再次歪向一边,我也不意外。只是喷涌而出的鼻血弄得满脸都是,手一擦,黏湿黏湿的,糊得脸皮很不舒服。 “别打了!如果挂了,你们自己向老板交代。”站在后排的一个棕色皮肤的美洲中年人突然站到了人圈前面,冲着黑杰克说道,“老板费了那么大精力抓他回来,好吃好喝养着,不是为了让你打着来享受的。” 黑杰克听中年人说完,停住准备挥下来的拳头,回头说道:“这事我和老板说过了,如果他身上的追踪器不取出来,我们迟早会暴露行踪,老板同意我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但老板没有允许你们打死他!”中年人看样子和送葬者不是一伙的,张口闭口“你们”,明显是另一阵营。 “如果不下点儿功夫,他怎么可能告诉我们自己最后活命的保障?”黑杰克拿刀尖不停地在我身上扎来扎去,刀尖破皮即退,痛得钻心却不出血。他看着我每次在刀落下后的抽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破除一切放入人体的追踪设施。”站在人群中的一个矮个子东方人操着蹩脚的英语站了出来,一听便是那个在山顶嘲笑我的日本人。 “什么办法?” “给他过过电!再隐蔽的芯片植到皮下也经不住电流的冲击。我们给他通通电,便解决所有的问题了。”长着一双倒三角眼的日本佣兵笑起来五官挤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没蒸熟的包子。 “办法虽然笨点儿,不过也是个解决之道。”黑杰克听完,看看高高在上的顶灯,皱眉想了想后,冲人群后方的阿拉伯用人问道,“你们这里的发电机在哪儿?” “在地下室,先生!”阿拉伯用人说的竟然是非常正宗的英式英语。 “这儿说,还是下去说?”黑杰克脸上兴奋的表情早就告诉我,他希望我闭上嘴多给他点儿玩乐的机会。 “听说电疗能激活人体的活性机能,对伤口愈合很有效,你看我身上的这么多口子,对你的提议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驳你的面子。”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原本无力的肢体,被他一番捶打后,竟然可以握紧拳头了。我并不想逞英雄,实在是那东西关乎生命,说出来落个半残,还不如死了算了。而且,对于被俘后会遭受的暴力,我已经过训练,他们又有所顾忌,不会要我的命,所以我有信心能挺过他们的拷问。可是当他们提着我下到阴暗的地下室,初闻到那带着血腥味的潮味时,我的心头仍紧张得发慌,眼前不断有金星闪现。 等打开灯后,我更忍不住抽了口冷气。因为眼前巨大的地下室和地上高贵典雅的建筑有着天与地的差别。巨大的地下室足够停下六七辆坦克车,原本想象中堆积的杂物完全没有。乳白色的石灰墙显然已经粉刷过多次,干燥成痂状崩裂的白色石灰层中夹杂着层层暗红色,看上去像涂了草莓酱的多层三明治。 不只是电椅,还有饿笼、铁处女、炭椅、电钻、带铁钩的皮鞭、窒息头罩、斩手台等,各色奇怪的刑具摆满了偌大的地下室,它们凶恶的造型和上面未干的血迹看上去便令人有股子尿意。最显眼的是一台很普通的粉碎机,那是城市卫生部门用来清理碎木头的,可是出现在这个地方,让人不禁联想到,将会被扔进这玩意儿里的绝不会是树桩。 在正中央十字绑架对面放着一张不小的餐桌,餐桌旁的六张椅子上的漆已经脱落,而桌面上竟然还有一个绿色的破旧苍蝇拍。桌角摆着一台20世纪70年代日本“东芝”电视机和一台录像机,插满烟头的烟灰缸边上放着钩子、锯片等小东西。 我被架上了电椅,冰凉的皮带扣住了四肢。我没有反抗,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留着力气对付即将到来的刑讯吧。我身边墙上一排标着各种电压的闸刀旁贴着一张满是汗渍和血污的白纸,上面写着人体对电流的一些典型反应:1mA可被感觉到 5mA疼痛 6mA失禁(女性受刑者) 10mA瘫痪/失禁(男性受刑者) 20mA危险 30mA呼吸停止 75mA出现不规则心跳 100mA极度危险 4A心跳停止 5A死亡/皮肤开始燃烧 第四十二章 死去,活来!(三) 第四十二章 死去,活来!(三) “刚才在屋里是有机会躲过这一劫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作为唯一在场的军医,小东尼很自然地担负起为我检查身体的任务。最后的结果是:半个月的恢复足以愈合创口,虽然无法承受过重的拷打,但对肌肉物理伤害较小的电击还是可以承受的。反正他们也没有让我丝毫无损地离开的念头,只要不会挂掉,半死不活,他们是可以接受的。 “东尼,你到底是哪边的?竟然一直帮他说话,难道你看上他了?”排众而出挤进来几个新面孔,有穿军装的,也有穿西服的,各色人种俱全。说话的是位长相美艳的金发女人,白色的皮肤已经晒成了淡棕色,看上去很健康。 “我只是对他的印象不错而已。”正在帮我绑皮带的小东尼竟然羞涩地冲我笑了笑,原来他是同性恋。虽然我觉得他的长相秀气,但没有向同性恋方向想过。因为全能和他的情人长相都十分彪悍,而“血腥妖精”里人妖打扮的不少男人其实是百分百的异性恋,所以时间长了,我对身边男人的性取向认知有些疲劳。最让我觉得可笑的是,我这副尊容竟然还能招来同性的喜爱,有点儿让我受宠若惊! “谢谢!”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只好礼貌地答了一句,没想到竟然把他吓了一跳。 “你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回应我。我习惯了!”小东尼听着后面笑成团的声音,面无表情地拿出手帕把我脸上痛出来的冷汗擦掉后,把接了电线的电板贴到我的手腕和腋下,然后小声低语道:“设备真旧,这种老东西可能会灼伤你的皮肤。” “还好,我不是靠脸吃饭的。”其实我心里已经害怕到了极点,脑子里全是以前受过的拷问训练的知识。 我知道电刑这种刑罚造成的痛苦与其他刑罚造成的疼痛不同,是极其难以忍受的,即使是再坚强的人,在强烈电流的刺激下也会禁不住狂喊嘶叫。我曾经看到过拷问手对犯人实施过这种刑罚,所有的受刑者的下场无不惨不忍睹,被过大的电流烧成焦炭的还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这种该死的折磨可以持续进行,不会像有些酷刑那样,当痛苦达到极点时会产生麻木的感觉。当对受刑人反复施用电刑时,痛苦程度将会一次比一次强烈,而且如果掌握得好,即使受刑人痛苦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也绝不会昏迷过去,这对刑讯是十分有利的。这也是电刑较其他刑罚更严酷、更惨无人道的地方。而且有时候被加以电刑审问时不是你咬牙便可以挺过去的,长时间被强电流通过身体,会造成受刑人神经系统的紊乱。一个人如果遭受两三次电刑,便会变得神情呆滞、反应迟钝,身心受到极大摧残,在长时间重复的机械式讯问下,会不由自主地招供。 作为拷问训练的必修课程,我自己曾经坐过一次电椅,在比较“安全”的电流下感受过这种成功率极高的手段。在那一个月里我都吃不下东西,机能紊乱的感觉在半年后仍时有发作。幸好这些家伙只是想通过这种方法去除我身上的追踪器,应该在我的承受范围内,毕竟我是从屠夫那家伙手里撑过来的,他的“安全”范围是挺宽的。 “准备完毕!”小东尼用铜环扣住我的脚完成回路,然后拿出一个牙套塞进我的嘴里,因为电流冲击肌肉的时候会造成类似癫痫的失控行为,有时候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很好!谢谢!”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在场一半穿军装的大兵听到这个声音后都从散漫的姿势变成了立正的站姿。而剩下的军人虽然没有那么严肃,但也没有再粗言粗语地叫骂,齐齐看向了入口处。 只见一个30岁上下穿西装的阿拉伯男子,在保镖的前呼后拥下从楼梯口走了出来,原本空旷的地下室在挤进来这么多人后也显得有些拥挤了。 发话的阿拉伯男子走近后,我才看清他的长相。此人个子不高,浓黑的鬈发,四方脸,粗眉大眼,只有小胡子,颔下没有蓄须,露出光滑的双下巴,得体的定制西装价值不菲。虽然我肯定自己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他的长相很面熟,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此人站到离电椅下面垫的橡胶皮一尺外,上下打量我片刻后才跨出一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拨开我刚被暴打后杂乱的头发,看完两鬓的文身后又退后一步,掏出丝制的手帕擦拭掉指端沾到的我的汗水后,面无表情地张口:“五星红旗?中国也有人活跃在佣兵界?”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因为正开动脑子在搜索此人的来历,所以没有回答他。人群中的日本人倒是抢先开了口:“比较罕见!没有成组织的中国佣兵队伍,常见的是法国外籍军团出来的中国人,但那些人服役满了便得到了法国国籍,已经不算是中国人了。” “即使因违反军规没有得到法国国籍,也已经放弃了中国的国籍,成了没有国家的人。多见的是成了亚洲政商的保镖和黑社会,有渠道能当佣兵的就少,能混得这么出名的更是少见。”边上一个黑人捏开一颗花生丢进嘴里。 “出名?”阿拉伯男人看样子是这里的高级人物,但从进来就一直没有命令动刑,只是不停地打量我,一副很自然的样子,而我则因为时间越拖越紧张。身旁的柴油发电机震耳的轰响和表示电椅工作正常的100瓦大灯泡刺眼的亮光,开始像包在心脏里的老鼠一样抓挠着我的胸口。 “他赤手空拳杀了鼎鼎大名的蓝光佣兵的创建者格斯中校。活活咬死!生吃活啮!”我从不知道自己在业界已经如此有名,听着黑杰克叙述着被夸大的那段纠缠我多年的噩梦,我第一次有了想笑的冲动。 “在喉咙被割断的情况下!” “所以,他得了个‘食尸鬼’的外号。” “……”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多数人对这段故事持怀疑的态度,但更多的人和阿拉伯男子一样,看着我脖子上粗长的刀疤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如此!那么我更好奇一个有如此传奇经历的硬汉,能在电椅上挺多长时间,才会告诉我你那该死的同伴在我们伊拉克的藏匿地点。”阿拉伯男子吐出的话将我心中的紧张和不安全驱走了。 “伊拉克?这里是伊拉克?”听到这里,我猛然想起了眼前的男人是谁,“你是库赛!萨达姆的次子?” 男子看我认出他来,并没有很高兴,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我跟前,用凶狠的眼神盯着我:“你的队友在恶魔美国的支持下,在我们的国土上为非作歹了很长时间,侦探地形,刺探情报,残杀无辜伊拉克民众,前段日子更大胆到行刺我。这都不算什么,最不可饶恕的是他们私闯行宫,意图加害我尊敬的父亲。阿拉保佑!赞美无上的真主!在全能的真主的庇护下,我父亲没有受到伤害。但你们的行为已经不能再被容忍。我不奢望轻易从你这里得到答案,但我有信心能够从你这里得到答案。” 而我根本没有注意听他说什么,因为我全身心地投入了自己的思考中:我在阿富汗被俘,现在却跑到了伊拉克,电话中雇用送葬者的声音绝不是来自眼前的“王子”,难道那个家伙也是为库赛工作?但伊拉克被美国封锁了十年,食品、医药、电器甚至游客,伊拉克连国外的民事新闻都难接触,更不要提军事信息了。武器购买都要拐几道弯才能从俄罗斯黑帮那里买到,却能得到我们在阿富汗行动的行军位置——如此实时的军事信息?到底是谁在帮助他们? “我知道你和在伊拉克的同伙联系过,我要知道你们狼群在伊拉克和中东所有的藏身之处。”库赛退了一步后说道。 “很多人都认为,自己是被有目的地审问的,如果目的没有达到,自己就不会被置于死地,这成了很多人熬刑的支撑。”库赛淡淡地用手掸了掸洞顶落到肩上的几粒浮灰,看着我不带感情地指着身后的粉碎机说道,“但我没有什么耐性,如果你不说,我会去拷问别人,同样能得到答案。而你将会被活着扔进那个粉碎机里,从脚开始一段段地把你压成碎片。我心情好便一次送你进地狱,如果不,也许到了膝盖我会把你拉上来,然后把脚伤给你治好,然后继续……” 啊哈!我终于明白那粉碎机为什么在这里了,虽然我想到是用来碎尸的,但活着扔进去?听起来有点儿丧气。 “动手吧!”库赛对着站在电闸旁的一个军人挥了一下手,那家伙伸手向下拉了拉手闸后,便要推合上电路。 “我们老板说要等他和画家回来才审问他的。”在阿富汗的山顶见过的那个多嘴年轻人,从电视旁的椅子上站起来,对库赛说道。 “你对我的决定的权威性有质疑?”库赛听到他的话,只是瞥了那家伙一眼,多年高高在上统率千军万马、执掌生杀大权、用人命铸就的气势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只是简单一眼便令那多嘴仔重新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 “他们还有别人?是谁?他们不是一伙……”脑中的想法还没有完全展开,从手腕及腋下的电板处传来的电流便麻痹了脑神经,耳中轰雷般炸响,眼前乌黑一片,旋又感觉清澈,所有思考功能瞬间便被敲得粉碎,全身亿万细胞如同被烧红的钢针穿刺,大小神经像遭到硫酸的腐蚀般,炙蚀的剧痛烤沸了血液后钻入骨髓,肌肉不由自主地痉挛,五脏六腑像被无数只大手揉搓,强烈的呕意和晕船比更有说不出的痛苦之感。 我的身体不经意识驱动,屁股像被炸弹崩起一样,本能地弹起冲向前方,力量之大把重达数百斤的电椅也带跳了起来。轰然炸响地砸回地面后,我唯一的感觉便是自己像个被吹鼓的气球,所有的血管都狂胀到要爆裂。我需要的是一种别的力量来抵抗这种无限的膨胀,胳膊和腰腿上束缚的皮带勒住前冲的感觉让我找到了转移疼痛的渠道。于是我拼命地用身体去冲挣那些束缚,用皮带勒伤身体的痛抵抗电流引起的剧痛。 我不断地挣扎着、痉挛着,力量最后大到挣断了一条手腕处的皮带,甩掉了手上的一块电极板,但这并没有让情况好转,电流仍炙烤煎炸着我的神经。眼前开始出现各色的斑块,我拼命地想让自己昏过去,可总是差那么一点儿,没法失去意识。 放在嘴里的牙套一点儿用处也没有派上,我根本没有咬牙的力气。除了用喉咙嘶吼外,我连舌头都没有办法控制。疼痛持续着,持续着,持续着……就像自己被扔进了火焰地狱一万年那么久。 电流猛然消失了,我拱起的身体如同失去了支撑,猛地摔回到椅子上,全身骨架像被摔散了一样失去原有的功用,胸部发闷,头晕胀痛,胃液不可抑制地涌上了喉头,冲出麻木的口腔,吐得全身都是。 “泥……闷……再……意拉……克的……藏……伸处……在哪儿?”我已经没有办法思考,除了难受还是难受,传入耳中的声音全部都走了调,像是隔着车窗听人说话一样瓮声瓮气。 “啪!”我脸上一麻,挨一耳光后,听觉也灵敏起来,正好听到黑杰克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嗨,刚才只是不到半分钟而已,我可以陪你玩整整一天,如果你喜欢。你们在伊拉克和中东的藏身处在哪儿?” “呸!”我吐掉嘴里的酸水躺到椅背上,想借着木椅的冰凉导走后背上火烙般的炙痛,然后有气无力地看着面前的一群男女道,“告诉你也没有用的!我一被抓,我们以前用的联络方式和地点便全部作废,备用方案是随机的,现在使用的地点我根本就不知道。” “所以,我们才要你把所有的地方都说出来。你放心!我们有的是人手逐个去查。” “如果这么说,那你试试离这里最近的多哈军营,我们在三号楼二层有个VIP包房,只是过了边境线60公里,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而已!”我不停地说话,想在下次动刑前多拖延点儿时间。 “你怎么不说你在美国白宫还有个私人浴室?”黑杰克当然知道多哈军营是美国驻科威特最大的军事基地,那里有一万多美军。 麻劲还没过的血肉再一次被扔进了火窖,刚才的感觉和这次袭来的痛楚简直无法相比。几倍于先前电量的交流电通过身体,肌肉不只是痉挛,随着电流加大,这种痉挛会导致肌肉由酸痛至剧痛,胸腹膈肌痉挛造成呼吸无法进行,心脏如同被钢针穿刺般麻痹,然后开始出现脱离身体的感觉,仿佛自己的肉被割开拉起并斩断相连的筋与皮一般。屠心戮肝的极度痛苦中,胯下的括约肌完全失去了控制扩张开来,尿液和粪便从失禁的管道流出体外,随着抽动的身体流出裤管,粘满脚踝。 “告诉我地点,我就扳开闸刀!”我脑袋后仰,双眼上翻的方向正好对着站在电闸边上的黑杰克。他看着我的样子做出一副怜悯的表情说道,“只要一个地方,简单的!哪怕是你们不常去的地方都行!” 脑子已经停止的思考功能,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开始运作起来。数个坐上电椅前已经在心里打定好忘记的地址不自觉地便跳了出来,顺着通了电的神经滑溜着便奔牙关而来。 “在……”在地名首单词溜出口前我猛然心口一凉,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想说的是哪个地址我便猛一点头,下巴结实地磕在了胸口,差点儿蹿出来的地名被咬断在成句子之前。 “在什么?”黑杰克在我说出第一个词后马上打断了自己的话头,猛地把调节电阻一拧,通过我身体的电流随着电压的升高骤然狂增。原本打摆子般的身体被狂暴的电流冲得停止了抽搐,向前顶着从胸口到小腹绷成了奇异的拱形耸在了空中。 “在你妈的卧室里!你妈的味道尝起来像加了奶油的松饼……”我拼命地嘶叫着,没有舌头的帮助,句子在出口时已经不是心中所想的声调。 “操你妈!”黑杰克在我嘶叫成句后便降低了电流听我叫的是什么,可是等凑过来听清我叫出的脏话后,恼羞成怒地一把将手里的转轮扭到了尽头,然后还扳着边上的几个钮来回地转动。 我叫不出声了,随着交流电的强度、波形、相位、频率的变化,肌肉好似一层层从骨骼上扯离。全身细胞都在发胀、刺痛,七窍内都要喷出火焰来,也确有什么东西从眼、耳、鼻中宣泄而出,可是那种无法形容的疼痛并没有随着涌出的东西有所减少。原本我乱成一团糨糊的脑中突然无比清晰地冒出一个念头:我为什么要坚持呢?其实说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对呀!说吧!大不了就是一死,也不用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罪了。 这种念头来势之猛几乎吞噬了所有的思考空间,除此再没有什么想法存在脑子里。一连串的地名排着队从脑仁顺着腮帮子冲向舌头,可是和嘴里塞满的液体挤成堆堵在了一起。而鼻子也被什么东西塞住,密不透风的口鼻造成的空压像根针管抽干了胸腹中的空间,将前胸后背紧紧地吸在一起,甚至连脑子似乎也被吸进了肚子里……等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发现小东尼正扒着我的嘴向外掏东西。一边掏一边叫着:“吐!吐!吐!”在被压抑的强烈呕意驱动下,我的鼻子不断把什么东西和着空气吸进肚子,然后再过滤出气体发着混浊的声音从气管冲出,推动堵着咽喉的杂质从撬开的牙关喷出。 “咳!咳!咳……”强烈的咳嗽揪得肺疼,直到感觉快把气管都咳断的时候,我才看清楚自己一开始吐出来的是咬碎的牙套和黄白色泡沫,到最后连黄绿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在我贪婪地不断将免费的空气吸进身体的过程中,原本被电流刺激到松软的肌肉却慢慢地僵硬起来,手脚开始麻木,眼前再次发黑。 “不要停!继续呼吸!呼吸!不要停……”小东尼在清掉我口腔里的秽物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袋套在我的脸上,在我耳边大声叫着。随着自己呼出的腥臭气体再次吸回体内,因为二氧化碳不足造成的换气过度症状才得以减轻,硬成石块的肌肉也重新恢复松软。 一屁股坐回自己失禁拉出来的屎尿中,顾不得为此感觉恶心或难为情,我赶忙把视线投到面前的人群脸上,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有没有泄露什么情报出来。因为刚才那种感觉并不是休克,而是失去主意识进入了潜意识,就像被打了吐实剂一样,潜意识很容易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被讯问很有可能会本能地做出回答。 对面的人群悄然无声,所有人都睁大眼看着我,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你很坚强!我承认。”库赛静静地看着我,边上的仆人趴在地上擦拭着他鞋面上溅到的秽物,“你对朋友的忠诚令我十分钦佩,但这并不能从电椅上把你挽救下来。”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裤管上色彩缤纷的污迹,皱了皱眉头,强忍住转身离去的欲望抬头望回来,“你迟早会说的,区别只是可以少受点儿皮肉之苦,何乐而不为呢?” 停了片刻,发现我沉浸在没有泄密的欢喜中没有理他后,他便扭头对其他人说道:“等他招了通知我!我要知道他们在伊拉克所有的藏身点和联络人,弄清在这片土地上是谁为他们行刺我和我父亲提供了协助。”说完便再也忍耐不住对身上污渍的厌恶,扭头便欲离去。 “等一下!”我用力擤了擤鼻子,却清不掉鼻子里堵着的东西,抬头冲正对着我的一面镜子望去才发现,原来我的两眼青紫得有核桃大小,口、鼻、眼角都溢出了血水,凝在脸上结成痂,像鬼画符一样。 “什么?”库赛听到我出声,诧异地回头看着我。 “美国人才不会把这份荣耀拱手让人,刺杀你和你父亲的肯定不是我们的人。”从他的话中,我得知自己在无意识中并没有泄露出什么,对自己曾受过的拷问训练充满了信心,心情大好之下不免多嘴多舌起来。 “为什么?”库赛看我这么肯定,挑起眉角质疑道。 “因为如果是我们狼群的人出手,你早已经是停尸间的臭肉了!” 库赛听到我的话恼怒地转身冲过来,但旋即在粘满屎尿的橡胶垫前急刹住了步子,鼓了几回劲儿都没敢踩上去,无奈之下愤愤地回身找了条鞭子抡圆了一鞭抽在我的腿上,结果尿湿的裤管被强力一抽甩出更多的秽物,随着他抽回的鞭势溅了他一身。鞭子掉到了地上,二太子洁癖的底线被触越了。 “给我好好地审!”丢下一句无关紧要的命令,库赛用手帕捂着脸冲出了刑房。 所有人看着尊敬的大人物为了这么点儿小事便落荒而逃都愣住了。他可是伊拉克精锐部队——共和国卫队的司令!一个带兵的人,如果连这点儿脏都受不了,那他怎么以身作则训练士兵?他统率下的士兵的战斗力又会是如何呢? “哈哈哈!”熟悉的笑声在人群后响起,“不愧是佣兵界第一把交椅——狼群的人,连屎尿都可以退敌。印象深刻!印象深刻!” 是他!电话中的声音!到底是谁费尽周章,摆了这么大的阵势来捉拿我一个小小的佣兵呢?我伸直了脖子向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一个低矮的人影从闪开的人墙中走了出来。 第四十三章 画家 第四十三章 画家 连日来在我的脑海里列出的成串名字和头像,没有一个和眼前出现的主谋对上号。因为这个家伙竟然全身上下包满了纱布坐在轮椅上,鼻梁上架着副墨镜,连头发都没有露出来,包得像个木乃伊。 甩掉流进眼里的汗水我才看清,他的轮椅推手上还挂着吊瓶,针头还要穿过绷带才能扎进肉里,看起来悲惨的情况比我还甚,像被火车轧过一样。可是不管样子有多怪异,他的声音听起来仍然耳熟,而且越听越肯定以前见过这家伙。 “再见到你很高兴,食尸鬼!”木乃伊被推到了我的近前,虚弱地抬了抬架在轮椅扶把儿上的手,算是问好。 “呼!呼……呼!呼……呼!”看到背后的主谋竟然是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后,我也懒得再理他,紧顾着自己喘顺气。 “很抱歉在这种情况下和你见面!”白布包裹的家伙低头看了看我爆血的五官、快要掉出眼眶的乌青双眼、电极板下炭化的皮肤和溢流满地的屎尿,歪着脑袋哼笑道,“我本来还想让你养好身体后再……嗯,怎么说……再开始这场游戏!抱歉这些家伙太没有耐性,你这么虚弱还折磨你,真没有人性!至少也要等你身体养壮耐玩了才有乐趣嘛!” 我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不知养活了多少纱布厂家的浑蛋,心下奇怪这家伙自己都不能动了,竟还有虐待别人的心思。 “你会长命百岁的!”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身体连皮带肉止不住地抽筋,牙关敲个不停。 “我却不希望这样。”木乃伊笑了。这倒是令我很意外,竟然还有不想长命百岁的。 “和我刚才想的差不多!我要好好地和你握一下手呀,等他们扳闸的时候。”我想用不停地说话来转移充斥在脑中的痛苦。 “你想要?”黑杰克在边上听我话中带刺儿,手里的把手便要上推。 “不行!他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电击了!”边上的小东尼冲过来制止了电闸的合闭,“他鼻嘴出血,说明已经微血管爆裂。看看这个……”说着,他伸手扯开套在我身上的布片,指着胸口大片的瘀血道,“大范围的皮下紫绀。你刚才一时冲动给的电压过高,还好他体质特殊——电阻大,如果是平常人,早已经死了!” “现在他全身湿透,电阻不一样了,这种老旧的机器把握不好,通过身体的电流会造成心室纤维震颤,死定了!”小东尼看着我浑身汗水、血水、尿水湿成一片的样子说道,“相信我!他经不起再一次电击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胸前植物状的瘀血,被电击死的人身上才有这样的痕迹。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想让我就这么挂掉。他们纷纷凑在一起讨论有什么死亡率较低但能让人求死不能的刑罚。 “咳!咳!”木乃伊看着身边这些等看好戏的人,掏出手帕咳嗽了几声,然后将用过的布片扔给了身后的侍从。上面大片的血迹,不用注意都可以看到。没想到,这家伙已经病到这种程度了,分明离死不远了嘛。 “你们没事的可以出去了!”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中年人扭头发了话。人群中原是跟着库赛进来的面孔听后,脸色不悦发着牢骚离去了,剩下的看上去都是非阿拉伯人种,看样子应该是这个残废的手下。 奇怪的是,送葬者的几个人都跟着那些人一起出去了,只剩下小东尼、黑杰克和把我举起来过的那个黑人。本以为这些欧洲的精英是雇来的,毕竟从军挣不了几个钱,没想到竟然是伊拉克政府的手下,倒是那几个看上去颇像流氓的草包留了下来。 “把他洗干净!”木乃伊看人走得差不多了,说道。身边的人收到命令后,便快速地行动起来,七手八脚地开始替我松绑。帮着小东尼打下手的拉丁裔男人把我手上的皮带解开,拽住贴着手腕的电极板上连着的电线一拉,然后便傻眼地看着我的手腕愣住了。 我低头一看眼也直了,因为手腕上接触电板的皮肤已经炭化,随着铁片的松脱纷纷从体表碎裂崩落,黑红的肌肉随着包裹下的脉搏不住地弹跳。令我恐惧的不是这吓人的景象,而是没感觉到应有的疼痛。看着自己分崩离析却感觉不到疼痛,原本已经扭曲的世界一切都停住了,没来得及理顺的呼吸瞬间顶在了后脖颈儿,视线僵在了一个点上再也无法移动,腕部规律跳动的筋肉从有节奏转为震颤,然后开始慢慢地“平静”下去,原本刺眼的光线随之开始暗下来……“该死!我就知道这么大的电流不可能没有损伤。他不行了!给我10毫克肾上腺素!快,快!”小东尼的声音我仍能听到,可是没有办法转过眼去看他。 来不及冲洗污秽的身体,我蜷缩着被抬到面前的桌面上,嘴巴被人用硬物撬开,有人伸出手指到嘴里抠挖一阵后,便开始捶压我的胸部。虽然每次力道打进来后,便稍有一丝活力从心脏位置传向全身,但视线中的光线仍在持续减少。待到正在给我做人工呼吸的小东尼的脸也开始模糊时,隐约间一个冰凉的东西顶到了我的乳头左下方,一记强有力的电流携着熟悉的麻痛击打在实心感觉的胸腔内,在原本铁板一块的心脏位置撬出一丝空间,温暖顺着电流打通的血脉重新回到四肢,僵硬的四肢慢慢重又伸展开来。过了片刻,一只粗大的针头斜着绕过肋骨扎进了心室,一股更硬的热流注入了微弱跳动的“血泵”中,顺着电流打通的管道将“活”的感觉送回了身体。 我静静地躺在桌子上充分享受着死而复生的轻松,缺氧迟钝的脑子还没有办法害怕。所有的感觉都聚集在体内,聚集在那颗越跳越强劲的“生命发动机”上。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在我还没有重新适应复苏的身体前,高压水枪喷出的水流便将我身上的秽物连同蔽体的衣料一齐冲飞了。 “把地上也冲干净!看在上帝的分儿上。这里简直像猪圈一样!”一阵金属拖地的声音中,一个女人走到我近前开口道。然后便看见一只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麻袋被扔到我脸旁的桌面上,虽然里面装着金属物件,落到桌子上后却晃了半天。刚在肾上腺素的激励下恢复活力的心脏,又被这袋古怪的东西吓得发酸。 我赶紧收回目光,就看到一张兼具东西方女性优点的面孔凑到了我的眼前。黑色直发垂到锁骨,使宽额削腮的瓜子脸形看上去只有巴掌大小,金色的柳叶眉下一双凤眼,眸子却是浅棕色的,顺着欧洲人那种高挺的鼻梁看下去,一抹诡异的笑容挂在性感的樱桃小口上。 她的脸贴得这么近,鼻尖几乎碰到我眉头渗出的汗滴。淡淡的烟草味香水从她的皮肤上散发出来,这种夹杂体香的男用香水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腔,让我不禁抽动两下鼻头……她的视线从我的头顶扫至脚底,在我下身盘桓良久再对回到眼睛,投射过来的诱惑眼神像长了指甲般抠挠着我心头的那块窨井盖。 “你很性感!就东方人来说!”粘着迷药的声音像蜂蜜一样沿着耳膜淌进眼底,让肿胀的眼球疼痛全消,突如其来的轻松把我绷紧的神经从摩天大楼上扔至地面摔得粉碎。 “你很强壮!就东方人而言!”我感觉自己悬在半空,腿被人扯着坠下去,高空落下的畅快感按摩着被烧焦的肌肉,“据我所知,你们中国人都很保守,你一定不知道你坐的电椅除了能带来痛苦,也能带来快感。当最危险的50Hz~60Hz电流通过心脏时,会引起心脏室颤和麻痹,这是引起死亡的主要原因。但是如果合理调整通过身体的电流强度和所用电流的频率,随着频率的增高,电流对人体的危险性会逐渐减小,当频率增加到MHz数量级时,对人体已没有什么破坏作用,相反,受刑人会感到极度的舒服和快感!我喜欢在做爱的时候给自己通点儿电,那能带来难以置信的高潮。你有兴趣试试吗?和我一起……” 她的指尖刷过我的乳头,酥痒得引起我浑身一片震颤。 “我……我有兴趣……”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声音自己有了主见破口而出。 “你对我有兴趣,是吗?你喜欢我,是吗?你想爱我,对吧!”眼前的女人逐渐变成了Redback的面孔,张合间的贝齿吐出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你喜欢在众人面前和我做爱,对吗?” “不,我……我不喜欢!”我仿佛回到了狼群的基地,屠夫和快慢机他们正抱着膀子满脸贱笑地在远处看着我俩。 “那你想找个隐秘的地方吗?就我们两个?你总是喜欢这样!”“Redback”把舌头伸进我干裂的嘴唇中轻顶着我的牙龈,“你们狼群的家伙都富得流油,去过太多我没有去过的胜地。最近我有时间,你出钱请你的女朋友我,周游世界如何?除了中东!” “为什么不去中东?”我轻含住她的舌尖,错动牙齿摩擦她舌面的味蕾,含糊地应付。 “你上次从伊拉克回来,抱怨那里的蚊虫太多,咬得你晚上无法入睡。”曾经在伊拉克帮忙倒卖医药的日子,经她提起又在我脑中重现。 “没错!伊拉克已经被多年战争打烂了。摩苏尔和巴士拉已经成了农村一样的落后城市,甚至巴格达也破落了。我们住的那条街以前可是号称‘黄金大道’,整条大路两旁都是金铺,后面的河流常年倾倒店铺里的洗金水,每到旱季河道两旁都是金灿灿的一层,可是现在已经成了污水横流的臭水坑,连对门的清真寺都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前去礼拜了。”下身传来的阵阵快感让我无法思考,只能边喘息边快速地说道,“别舍近求远了,我知道一个非常不错的地方!” “噢?” “那扇门后面便有一张柔软的水床,我们可以省掉来回的路费。”我回头指着眼中熟悉的乳白色大理石门板说道。 “你这么急着上床睡觉?看来你真的是累了,太累了!那你就睡吧,睡在我怀里,我会守着你直到睡足睡饱,帮你驱走一切身上的不适和疲劳。”“Redback”微笑着将我抱在怀里,让我的脑袋枕在她胸前的两团柔软上,轻声在我耳边喃喃细语着。清淡的声音如同夏日冰雨,瞬间浇灭了盘绕在我心头的欲火,酷暑凉风般的舒适感取代了原本的急躁,身体上的痛苦都随着我闭上的眼皮被抛进了黑暗中。 在痛苦中睡去,在尖叫声中醒来。真是个让人兴奋的开始! 一夜的好睡让我的身体摆脱了大半电流造成的身体上的伤害,虽然身体和手腕上的烙印仍让掌指感到酸胀无力,但总的来说值得庆祝! 睁开眼后发现自己仍是被绑在电椅上有些令人沮丧,但看到眼前被绑着的一排血肉模糊的人形,我还是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你?”醒来后再看到昨天搞得我神魂颠倒的女人,已经不是金发蓝眼的“Redback”模样。她坐在昨天救治我的木桌上,身边只有几个人坐在那里吃午饭。 “你说什么?”我伸展一下手指,昨天的一番折磨虽然让我痛不欲生,但驱散了部分肌肉松弛剂的效用,身体开始有了活力的感觉,这给了我强烈的支撑,感觉自己能掌握躯体内那根精神梁柱,有了和外力抵抗的触点。哪怕是徒劳,也不会再有昨天完全如同案板上的鱼肉般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昨天和你说话的是我?我知道你弄清了是怎么回事。”女人身高腿长,坐在桌子上双腿竟然能支到地上,由此比例看来,她至少有一米八,这在欧美也算是高个子了。 “昨天什么?”我光注意看粉碎机出口下的斗车里冒出的热气,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如果你再不认真回答我的话,我就把你也扔进那粉碎机里,到时候你就可以仔细欣赏那车斗里的碎肉了!”女人说话挺狠,这一点还真有点儿像Redback。 “这些人便是从你说出来的地址抓来的,可是他们从没有见过你,或是其他狼群的人。考虑到你们会化装的原因,我们还进行了脸部变形计算机模拟,但没有任何人见过你们!你骗了我!你是怎么识破我的催眠术的?”女人话里的情绪并不是很恼怒,似乎还带有些许兴奋。 “我的女人不抹香水!”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的。因为那时的感觉就和自己回到了家里一模一样,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刚才还差点儿被烤成热狗,下一秒便软香在怀,仿佛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其实我当时脱口而出的大部分内容是真的,除了我们并不是住在清真寺对面外。现在想来便立刻为自己找了个借口,“也没打唇环!” “我也没有抹香水,你闻到的味道是西非干枯的巫毒迷藤点的烟。是为了让你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这东西比异氟烷还有效。加上为了维持心跳平稳而注射的利多卡因也有镇静作用。”女人听完笑了,“没想到,我第一次失败竟然是因为唇环!” 女人笑完竟然伸手一把揪住下唇细小的穿钉,硬把那东西从肉里扯了出来,血水从下颌破开的肉孔中喷出去老远。 “我便是画家!幸会!”女人把沾了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嘬净后挑着眉毛看着我,伸过手来说道,“棋逢对手!这回没白来,等会儿一定会很有乐趣的!” 在我因意外出神的时候,她跳下桌子走向楼梯口,等到了拱顶那里时突然回头冲我展颜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唇的血水道:“顺便说一下,你的吻技不错!” MP5K-PDW冲锋枪 口径9m×19mm 全长603m/358mm 全宽50mm 全高210mm 空枪重2.78kg 瞄准基线长260mm 枪管长140mm 初速375m/s 射速900rpm 弹匣容量15/30rds 发射方式S,F 枪托折叠 此枪原本是为直升机驾驶员或重要人物保镖设计的,便于在狭窄空间内使用,所以长度短、射速高,且有很好的精度。图中的枪加装了消焰器和折叠枪托。 第四十四章 熬刑(一) 第四十四章 熬刑(一) “画家是女人!”即使见多识广如我也被吓到了,能够和屠夫摆在一起的女人该有多变态,听起来就让我有点儿毛骨悚然。 一天的时间,和我关在一起的,凭我一言便被捕来的伊拉克平民已经全部消失了。垃圾车拉走了最后一车斗碎人肉,整个屋子里散布的血腥气也开始被吹进来的冷风吹淡些许。 那些家伙打累了,正在对面吞云吐雾。我的肚子咕咕地叫着,汗水顺着发丝滴落在地面上,双手拇指被粗粗的麻绳绑在身后,麻绳的另一端连着铁链悬吊在滑轮上。脚根本没有办法着地,只有一根长满尖刺的狼牙棒可以站在上面,但谁愿意光着脚板站在刺上。每次只要一声“吊”,麻绳就被拉起,我整个人就会被吊离地面。一开始脚尖还可以着地,麻绳被固定在钩子上,他们便开始问东问西。肩部像被扭断般的剧痛,几分钟后便痛得我满头大汗。刑讯者得不到答案就会叫一声:“扯!”——就像古代的衙役宣布下一道刑罚那样——把我悬空吊起,于是整个身体的重量便落到了两根拇指上。吊得并不高,如果拼命地绷直身体,脚后跟勉强可以碰到布满铁刺的铁棍,减轻肩部疼痛的方法便是扎穿自己的脚板。 我在扎穿脚板还是吊断胳膊间难以取舍时,这些刑讯者却在一边轻松地坐着抽烟,看着我在痛苦中挣扎。剧烈的疼痛会让我暂时失去知觉,他们便把我放下来,浇上一盆冷水,直到我醒过来再次被吊起。通常吊一次就足以让犯人把所知道的都吐露出来,和我关在一起的那些平民最长的撑了四十分钟。 刚开始时我以数这些人能撑多长时间来消减脑子对身上痛苦的感知强度,虽然有些残忍但着实有效。等到他们死完了,我便只好使出装休克的办法了。那便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痛苦上,把微小的痛苦放大数倍,有意识地暂失脑功能引起机能障碍,造成休克。这时候对方怕你死掉便会把你放下来,可以让你有时间重整状态去迎接下一轮折磨。 审问二十四小时从没有间断,这期间,画家没有再出现。虽然对她会带给我的痛苦感到恐惧,但对于如此臭名昭著的刑讯高手的手段,却又无法抑制地产生莫名的期待。期待的动力……我给自己的答案是:试图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我躺在泥水里听到他们谈论,既然药物加催眠无效,那就进行最耗时的疲劳拷问。可是这种轮番审讯,最主要的手段是将上千瓦的大灯泡悬挂在受审者的眼前,照得他眼花缭乱,不让他休息和睡觉,最后听任摆布,问什么说什么。可是物资贫乏的伊拉克竟然一时找不到这么大瓦数的灯泡,军用的防空照明灯的高温又足以把我和刑讯的打手都蒸熟,所以这群人正在讨论去哪儿弄灯泡这么可笑的问题。 “算了,搞那么麻烦干什么?我们不如先敲碎这家伙的左脚,不招就敲右脚。如果他还不说,就一节节地敲上去,他一定会说的。”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这种愚蠢的讨论,站起来操起桌上的锤子,用力砸在桌面上一节从受刑人身上取下来的膝盖骨上,黄白的碎骨四溅,打在我脸上生疼生疼的。 “没用,他不会说的!”年岁较大的领队烦躁地扔掉手里的烟头,可是一掏烟盒,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他气得捏扁了包装,用力摔在了墙上。 “让受刑者感到自己失去了精神力量,感到他正在失去他身体的完整性,这是刑讯手册上讲到的最有效的方法呀,不是吗?”一个看上去和我岁数相差无几的红鼻子小伙儿摊开手掌问周围的人。 “对于一般人是这样的。可是像这种可以控制自己精神力的人,如果给予过大的痛苦,他们甚至可以利用瞬时的剧痛催眠自己,仿佛从三万尺高空坠落或是被车轧过,从而造成脑死亡自杀。我见过这样的例子!”黑杰克一直没有离开过,听到这里走到我近前,掏出老二对着我,一注腥臊的黄汤带着热气打在我的脸上,“我们不能完全摧毁一个人的求生欲,如果你让一个人对活着也失去了希望,那死亡对他就没有了威胁,痛苦也没有办法让他屈服。” “精辟,精辟!”木乃伊的声音再次响起,拖着兴奋的尾音,“如果我有力气的话,一定为你大声鼓掌。”画家推着那个死残废的轮椅挤到了近前。木乃伊歪着脑袋看了看满身污秽的我,装模作样地回头问道:“依你的意思应该怎样才能审出些东西来呢?” 黑杰克听到他的问话,转脸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画家后,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接道:“东方人由于教育和传统文化的影响,在精神上有很大的韧性,打定主意后容易走极端,有很强的抗拷问能力。如果想从他们的口中问出什么,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打破他们的精神防线。他们尤为注重荣誉,从这一点下手最容易突破。”看到画家赞赏地微微颔首后,他更是气壮了倍余,伸手指着我的脑袋说道,“这家伙把自己的国旗和图腾文在头上这么显眼的位置,说明他对于国家和民族有强烈的归属感,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把什么破坏这种归属感的东西文在他的身上,让他永远无颜面见家乡父老。” “羞辱拷问法,我喜欢!”木乃伊听到这里笑得更开心了,不小心用力过大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吐了不少血水。他挥了挥手,一个血肉模糊的犯人从门外被提了进来,扔在离我不远的老虎凳上。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全身稀烂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整个人变成了一块人形的烂布瘫在木板上。虽然蛮同情这家伙的,但我的情况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注意他。 “那你准备怎么羞辱这个硬骨头小子呢?”画家伸手拉动滑轮上的绳索将我像死狗一样重新吊起来,然后拿起地上的皮管打开水龙头,后面接的是放了盐的滤箱。掺了盐晶的水不再清凉,像硫酸一样钻进了皮鞭抽裂的伤口中,烧得我一阵惨叫。 “如果可能的话,在他面前折磨和羞辱他的妻子儿女最有效。”说到这里,黑杰克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阿拉伯面孔后说道,“显然这个没有办法实现,但我们还可以从他的信仰和羞耻下手。” “例如?” “例如他的爱国之心和民族情感。” “爱国之心?你准备怎么打击?强迫他办绿卡吗?”远处休息够了的佣兵们又逐渐围了过来,一个中美洲的光头满脸嬉笑地挑黑杰克的毛病。 “滚一边儿凉快去!”黑杰克连看都不看他,走近我上下打量片刻,伸手将吸完的烟头按灭在我额头的国旗文身上,然后看着焦黑的旗面说道,“不如我们文一幅中国人看到就憎恨的图案在他最显眼的部位上,让他走到哪儿都被人唾弃。” “给他在脸上文个老二怎么样?啊?一定谁见了他都恶心!”形容猥琐的山羊胡子拿着酒杯走了过来,伸出拿杯的食指指着笑道。 “好主意!”几个女军人满脸淫笑地瞥着我的下身,“也许给他小弟画个中分是个不错的创意。女人一定会喜欢的!” “就画在他的右脸上!这儿……”木乃伊也来劲儿了,指着自己的右脸说道。 “呵呵!”画家笑了,浅浅的,似乎只有眼角挑了挑而已,但灵魂中那丝春色如泉水般从双眼涌出。说真的,天使面容配上魔鬼身材,这女人真的不像一个狠毒的刽子手。不过,人不可貌相!这句经过多年的经验不用再提醒的真理已经烙在我的脑中。所以,看她笑得越像天仙,我心里越发寒。 “你在想什么?”她把脸贴近我,然后凑到我耳边说道:“你根本不在乎那些,对吗?他们那些小东西你根本不放在眼里,对吧?” 我抬眼瞄了瞄面前的如花玉颜,又埋下头同身上的疼痛作战去了,跟这种人说太多容易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其实,他们说的用是有用,只不过还没有抓住中国人的民族心理。文个老二还是睾丸在你脸上,其实还不如文‘破鞋’二字在你妈脸上对你有威吓作用。我说得没错吧,孝子?”这个女人伸手摸了摸我另一侧头皮上的龙形文身,说道,“对于传统的中国人来说,排在感情金字塔顶端的不是爱情而是孝顺,最看重的不是妻子而是父母。百善孝为先嘛!” 看到我脸上的肌肉被她恶毒的念头刺激得跳个不停,她竟然又凑了过来,道:“就算找不到你父母,也不应该拿性器官那种没有任何威胁性的东西来糊弄人,至少也要弄个日本国旗什么的才能让你没脸出门,不是吗?” “你确实比他们有一套!”我被她对中国人的心理之体察入微吓了一跳。 “那我们就开始吧!”她拿出三根绑有数簇针头的铜筷在我眼前晃晃,说道,“本来我不想用这个没什么效用的方法的,可是既然大家都提出来了,我也不想扫大家的兴。不要以为回去找人给你把图案毁掉便可以了,我文身的方法和别人不一样的……” 其实,她还真说中了我的心思。文身嘛,就算是把靖国神社的牌匾画到我脸上,大不了以后补色的时候把它涂成别的图案。可是等这个女人把针扎进我脸颊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文身是假,用刑是真。根本不是用针蘸颜料刺青,而是把针在火上烧红,然后才开始扎我。这根本就是变相的烙刑嘛! 烧红的针扎进皮肤,淡淡的焦煳味从脸颊不断地传进鼻中,而被高温烧断的神经并没有立刻感受到痛觉,每次扎进来的时候总是先感觉一凉,然后才如炉上的水壶般逐渐感觉到热,最后才是钻进骨子里的剧痛。可是这都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等她快速地完成了“作品”后,我的半张脸便肿成了红面包,眼睛睁不开,嘴也感觉有点儿歪,最后肿到极致,肿麻的感觉甚至压过了火烧的炙疼。由于是烙在脸上,所以感到痛觉离脑子的距离格外近,仿佛每一针下去都扎在脑仁深处,大脑在蓄满了痛苦的信息后便“当机”片刻,可是随即又被新的烙痛唤醒。我就这样昏了又醒、醒了又昏地死去活来十几遍。 终于扎完了,这女人收手退两步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后,满意地对我说:“黑色——永远的流行色!知道为什么我被人称为画家吗?因为我喜欢在人身上作画。火焰是我的画笔,人皮便是我的画布……” “这比电刑还差了点儿!”我吞咽着顺着嘴角不住流出的唾液,瞪着唯一能睁开的眼睛冲她吼道,“还有没有更厉害的招儿?快点儿拿出来吧!” “你不要急嘛!”女人笑了笑说道,“你太小看我了,刚才只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如果我给你全身都这样文上一遍,肯定疼死你!你是我见过的意志力最强的男人,我对你能坚持多久充满了期待。我们慢慢来,好玩的在后面。一次文太多会烧死肌肤的,那样就影响收藏了。” 收藏?我听到她的话,心里一凉。完了!这女人不是拷问高手,而是一个变态!听她的话,给我文过身后,还要把我的皮给扒掉收藏。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家伙在用刑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在乎我的死活,只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虐待欲而已。那我仗恃“没得到情报,他们就不会杀我”的本钱便没了。那样的话,反正都是死,还不如说出来求个痛快! “你明白了!”画家拿出脱水药粉洒在我的脸上,这东西能快速吸收皮下细胞破裂释放的细胞液,几分钟内便可以消肿。“不过千万不要招出来,不然就少了很多乐趣了!” 看着她兴奋得微颤的手指,我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因为我又突然想到,如果我不说,边上有其他人在看着,也许还能控制一下她下手的程度,可是我说出来后,这些人就对我失去任何兴趣了,那我肯定就被丢给这个虐待狂独享了,那才是求死不得呢。 “看看这个!”她把手伸到我鼻子前面,亮出手腕上的皮护腕,淡灰的底色上是一条长着翅膀的六头虎蛇。其中部分纹路也是烙出来的,深黑色的焦印组成的图案在其他的色彩中醒目极了,根本没办法掩饰。 “这是我从一个朝鲜人身上扒下来的。画中画!喜欢吗?”女人用手指轻触边上的针脚说道,“他也是东方人,可是他没有你撑得久,不到两个小时便招供了。乏味,没有什么挑战性。但我喜欢他的皮肤,欧洲人的皮肤虽白但干涩如布,东方人的皮肤光滑如玉才是上等材质。” 说完,她解下护腕扔进了边上的火炉里,然后回头看着我说道:“但今天,已经没有保留它的必要了,因为我有了你!”说着她用指尖沿着我的腹沟上下刷动,双眼露出迷恋的神采。可是我一点儿心跳的感觉都没有,她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家乡的猪老板。他们在收猪的时候,也是这么伸手点指猪身来确定皮有多厚、膘有多肥的。脚板里扎着的钢针带来的如沸水般滚烫的滋味,顺着脚脖子像蒸汽一样爬到膝盖上,我仿佛闻到了漂着猪粪的大铁锅里烧开的腥水的味道。 再也没有比这更真实的待宰感受了! “刑天,”画家伸手挑起我的下巴,注视着我的双眼说道,“想知道我在你脸上文了个什么吗?” “那都不重要!”我歪着嘴看着她,“那个朝鲜人太笨,如果没有办法用墨水修改,就把整幅画给烙毁不就得了吗?不论你在我身上文什么,我都有办法毁掉。” “我知道!”画家摸了摸我的脸,突然贴过来一把搂住了我,不断用她的胸部在我身上磨蹭起来,“感觉到了吗?”经她一说我才发现,这女人胸前的乳头竟然硬挺如玉石,顶在我身上,原来她折磨别人的时候会给自己带来性快感。 “我感觉很热!好麻!好胀!”她低声在我耳边呻吟着,声音如虫般顺着耳朵钻进脑子,啮咬得心头痒起来,“你千万要挺住呀!” 话音未落,烧红的针头便扎进了我的腋下。我来不及哼一声,身体本能的第一反应,便是顾不上脚下踩的狼牙棒直直跳了起来,想挣脱扎在肉里的烙针。虽然一跳确实甩开了画家,可是落下的时候重重一拽,便听到肩部一声脆响,原来铐在背后的双手被身体的重量拉脱臼了,违反常理地拉到了头顶,原本吊在半空弓成鞠躬状的姿势随着胳膊突破极限而落回了地面。我什么声音也没出便又昏了过去……我的意识在昏迷和清醒间辗转,感觉自己如同掉进了针山,无数的火针拼命地向身体里扎,除了号叫和哭泣外,我什么办法也没有。我想哀求,可是面对的是画家兴奋而专注的表情。那份认真仿佛她并不是在折磨一个活人,而是在完成她的“蒙娜丽莎”般神圣的作品。 也许是因为身受重刑,我脑中突发奇想地出现了佛教的十八层地狱图,其中一幅便是无数浑身稀烂的裸体男女在长满钢针的地面上奔跑,躲避着天上降下的针雨。于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断地告诉自己,钢针穿身便是犯了妄言之罪,我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透露只字片语。绝不能!绝不能……要坚持!要坚持……他们不敢杀我。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张冰凉的小嘴突然含住了我肿胀的下唇,并狠狠地咬了一口。异样的感觉把我从地狱拽回了人间,我勉强睁开了眼,看到画家兴高采烈地看着我,捧着我的脑袋不断地亲吻,而站在她身后的其他人则瞪着眼满脸惊骇地看着。连那个离去的二太子也在随从的护卫下站在我面前,手里的古巴雪茄已经灭了都没有发现,还放进嘴里使劲儿吸。 “你真棒!”画家水汽氤氲的双目中闪烁着惊人的妖艳,捧着我的脸高兴地叫着,“你果然如我预料般厉害,竟然挺过来了!” “我应该高兴吗?”现在除了脖子以上,我唯一还有知觉的部位便是一片冰凉的屁股了。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放下来了,坐在铁制的刑椅上。后背和胸腹肿得和弥勒佛差不多,流着带着煳味的黄油状液体,脱臼的两条胳膊超出了应有的长度,架在扶手上耷拉着快触到地面了。也许是经过的痛苦太多,麻痹了,看到自己如此的惨状,反而感觉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疼。 “我以后再也不吃热狗了!”对面一个黑发男子捂着嘴叫道,“这家伙已经和条烤香肠差不多,就差两片吐司和生菜了!” “上帝呀!”有信教的人拿出了十字架,握在手中念念有词,可是眼睛片刻也没有离开我和画家,一脸难以抑制的期待表情。 听到一阵脆响后,我才发现边上小东尼已经凑过来把我的胳膊给接上了。可是由于关节肌囊断裂,我只可以动弹手指,仍没有办法摆动胳膊。 “谢谢!”我的体力已经被几天的酷刑折磨抽干了,坐在这里便想往后躺,可是后背刚碰到椅背便是一阵钻心的剧痛。善解人意的小东尼把用来钻人后脑的颈套给我戴上,顶住了我后仰的身体,给了我喘口气的机会。 “千万要撑住!”画家从一旁的木桌上拉过那只她带来的奇怪麻袋,从里面拿出一大卷钢丝放到桌上,频频向我关切地望着。那种部落求欢般的表情让人很容易把她和“发情”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嘴里明明说的是鼓励我的言语,可是往桌上摆的全是把人往死里整的家伙。那个样子让人想起中世纪的女巫,一面甜言蜜语安慰迷路的小孩,一面准备煮人的大锅。 如果说屠夫是我以前见过的最严重的虐待狂的话,那么他在画家面前根本摆不上台面。两个人的本质区别在于,屠夫喜欢拷打敌人,也不过是满足于战胜一个意志坚强的勇士后的成就感,他不会没事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砍脑袋的。而画家则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施虐心理,她并不需要我的情报,她只是想让我惨叫而已。 “他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坚强得多。这么多钱没有白花,是不是,总司令大人?”木乃伊坐在我的对面,回头对库赛说道。 “不错,没白花!这种拷问方式,我从没有见过。太有意思了!”库赛拿出火柴,点着灭掉的半截雪茄,情绪激动地说道,“这比直接把人扔进绞肉机里有意思多了!” “Cohiba Esplendidos?”库赛一口烟正喷在我的脸上,和我常吸的竟然是一个牌子。 “噢,你也常吸雪茄王?”库赛看我不但有精神头说话,竟然还认出了他吸的古巴雪茄的品牌,感到意外极了。 “不常,偶尔。”我抬起头从肿到挤在一起的眼缝中看着他手里的咖啡色烟卷,“我能来一根吗?” “哈哈哈!”库赛听到我的要求笑了,“你可真有胆量,吸氧都还不够的情况下还有心情找我要烟抽。给他一根!” 身旁的仆人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顶级雪茄,用纯金的雪茄剪切开尾部递到了我鼻子底下。我吸了吸那潮潮的烟叶味儿摇了摇头,对他说道:“不是这个,我要你吸的那种!” 递烟的那个保镖听我一说,脸上马上就变了色,伸手便甩了我一巴掌,骂道:“给脸不要脸!” 库赛脸色也不悦起来,冷冷地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定地问道:“这都是一样的Cohiba Esplendidos,为什么你要吸我的?” “这个没有你吸的那种高档!”我想笑一下,可惜肿成硬块的脸皮没有被嘴角挣开,“不行的话,你可以把我的雪茄拿给我。我知道你们仍保留了我的东西。”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看到了正在整理钢丝的画家腰上挂的便是我的军刀。 库赛顿了一下,从胸前掏出K金的单只保湿筒,打开帽从里面倒出一支潮湿的雪茄。边上的仆人恭敬地上来接,却被他拒绝了。他脸色虔诚地拿出镶宝石的古董雪茄剪,在雪茄主干直径的3/4上切三个缺口,然后拿出一根无硫火柴划着,待火苗稳定后,横着拿住雪茄将尾端以45°倾斜,凑近火苗的2.5厘米处,缓缓地旋转一周,把雪茄预热一下;然后再靠近火苗的2.5厘米处,让它从边缘至中央均匀地燃烧。雪茄点好了,那浓郁的香气已经扑鼻而来,这时他才亲手递了过来。 我没有急着咬住,只是轻轻反吹两口后又稍事片刻,才轻轻含住烟尾用舌头把烟支转动一个角度后轻轻地吸入一口。苦中有甜、醇厚丰满的香气包裹在青烟中,在喉头转一圈后,我才把它轻轻地吐了出去。 “你很懂得享受好雪茄!”库赛脸上露出惺惺相惜的表情对我笑道,“可惜抽雪茄应该找一个清静的雅处,配上一杯红酒,将身心融合在醇厚丰满的香气和长久舒适的苦味之中,才会不知不觉地缓解你的压力,改善你的心情,延长你思考问题的时间。” “嗨!我一会儿还要上刑,这已经不错了!”我轻轻地吐出一个烟圈,闭上眼做出一副很享受的神情,“你这雪茄不错,的确是好东西。可惜呀!” “可惜什么?”库赛听到我竟然对他的顶级雪茄有微词,脸色难看起来。 “可惜这只是高级工人卷的Cohiba Esplendidos,虽然也算得上千金难求的上品,可是仍与登峰造极的阿维利诺·腊拉和爱德华多·利柏拉亲手制的Esplendidos有差距呀!” “怎么可能?这两位顶级大师早已经不做雪茄了。你从哪儿搞到的?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库赛不愧为发烧的雪茄客,对此道着迷的程度如同着了魔一般。听到我能搞到世界顶级的雪茄师亲制的极品,马上便扑了过来。 “厉害!投其所好,诱其所系!”木乃伊看到库赛失态地巴着我追问,拍手笑了,“不愧是狼群的高手,都到了这份儿上不但没有屈服失态,竟然还反将一军。这下子,库赛总司令怎么也舍不得杀你了!” 被他看穿了用意后,我也没说话,因为这时候用不着我说话,自会有人开口。 “哦,原来如此!你在骗我!你屁大个孩子能有什么大师亲制的雪茄?大师金盆洗手时,你还没断奶呢!”库赛猛然从狂热的状态中警醒过来,一把夺走了我嘴里的雪茄,举起来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摔在地上,这更让我确认了雪茄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因为我以前来伊拉克时,听这里倒卖物资的龙头说过,库赛喜欢吸雪茄的习惯是从他父亲萨达姆那里学来的,他把父亲敬若神明,甚至病态到处处模仿。萨达姆只抽Cohiba的雪茄,于是他也把享受Cohiba雪茄奉若宗教仪式般神圣,常出重金从全世界收集顶级Esplendidos雪茄孝敬父亲,以求给自己的总统前途加分。从他不正常的洁癖便可以得知,此人的精神状态易走极端,认准的事便是真理,只要让他认为我有顶级雪茄,便可吊起他索求的欲望,这样他便舍不得杀我了。 “嘿嘿!说这话您可就有失雪茄发烧友的资格了。雪茄如果保存得当的话,放上半个世纪仍能保存极品的口味,这么初级的道理,您都不明白吗?”我吐出含在口中的最后一口烟气,得意地讽刺起面前这个精神状态并不稳定的强迫性神经官能症患者,“我不但有1965年Cohiba仍只是手工作坊时的精品,甚至有拿破仑三世时期的金嘴N字雪茄,不过前段时间被我老婆拿出来招待客人了,可惜了我的150万美元哪。” “你……你……”库赛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看着我急得直搓手,毕竟我所提之物皆是稀世珍品,听着就让他这种发烧友兴奋,何况这家伙精神还有点儿毛病。 “总司令阁下,你不会因为几根烟便失去理智判断的能力吧?别忘了此人和前段日子刺杀你的匪徒难脱干系。”木乃伊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手握重兵的共和国卫队总司令竟然急得冒汗,开始发现自己低估了雪茄在他心中的地位,也高估了此人的精神状态。毕竟被美国人用枪顶着屁股憋在防空洞里十来年,是个人都会有点儿不正常。 “也许他们还会刺杀你的父亲!”木乃伊这句话用对了时候,原来陷入混乱的库赛听到危及其父的言语后,马上恢复了应有的状态,虽然气息仍没有理顺,但眼神已经不再散乱。他看了看我,一咬牙,扔下一句:“这里交给你了,我去休息一下。”便急匆匆地上楼去了。 等他消失了,面前的残废才松了口气。他转过脸看向我的眼神由刚才的戏弄变成了恼怒,且越发地深邃起来。 “好招,好招!我低估了你,高估了他!这下,他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杀你了。没想到,你除了枪法好,竟然还会心理战。”木乃伊说到这里,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道,“看来从你这儿得到有用的情报很难了。不过还好,我还有其他选择……”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那个被拖来的已经不成人形的“破布”。那是谁? “把他拖过来!”木乃伊发了话后,几个大兵把已经进出气不多的人形拖到了我的跟前。木乃伊伸手抓住那人的头发向后一扯,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竟然是扳机! “扳机!”我看着那张已经变形的面孔,忍不住吼叫出声。听到我的声音,扳机勉强撑开一条眼缝向这里瞟了一眼,等看清是我后,猛地瞪大了眼睛:“刑天!刑天!我……你……我……怎么……唉……” “要挺住!”我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嘴便被人用胶带给封住了。我明白,他们是要开始对扳机下手了。 “嘿嘿!让我们来看看狼群二号选手,能不能在接下来的节目中有出色的表现。”木乃伊冲着我们两个笑了笑,说道,“谁先招,谁就可以留半条命!” 说着扳机便被剥光了衣服,绑在了我边上的一张铁架上。一个日本人端着一盆开水走了进来,路过我面前时冲我笑了笑。他将滚烫的开水往扳机身上浇了几遍,然后从盆里拿出一个巨大的铁刷子,开始在扳机身上刷洗起来,没两下我便看到扳机苍白的肌肤开始红肿充血。这时候,扳机一边挣扎一边惨叫,拼命发泄自己的恐惧。各人有各人应对拷问转移痛苦的方法,有人咬牙有人哭叫,各有各的风格。 这古怪的用刑方法,我似曾相识,可是肯定以前没有见人这么玩过。我正在疑惑的时候,画家提着那卷钢丝走到了我的身边,满脸嘲讽地看着那个日本人说道:“这家伙竟然和我打赌,说用这个方法一定能让那家伙招供,真是奇怪的招数。费时费力有什么用?还是从中国学的呢!” 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猛地想起了在哪里见过这种刑罚,心中暗叫:“这是与凌迟有异曲同工之处的梳洗之刑呀!” 我以前看《旧唐书·桓彦范传》时,上面有记载,武三思曾派周利贞逮捕桓彦范,把他在竹槎上曳来曳去,肉尽,露出白骨,然后又把他杖杀了。这里说的梳洗并不是女子的梳妆打扮,而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它指的是用铁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下地抓梳下来,直至肉尽骨露,最终咽气。就像民间杀猪用开水烫过之后去毛一般,直到把皮肉刷尽,露出白骨。而受刑的人等不到最后,早就气绝身亡了。这是中国古刑,后因用刑时间过长,听说明朝朱元璋用过后,清朝便没再用了。这个小日本是从哪儿学到的? 看我一脸恐惧之色,画家趴到我耳边低声道:“没关系。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说完,便从那卷钢丝中拽出个头,用我的军刀斜着一刀砍断,然后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惊讶地发现,她手里的钢丝竟然是中空的小钢管,“竞争才有乐趣,我也要用绝招了。我把宝押在你身上,不要让我失望哟!” 第四十五章 熬刑(二) 第四十五章 熬刑(二) 画家像缝被子般,拿着那根细钢管在我上了药后稍稍消肿的身体上穿插起来。她从侧面入针,也不深扎,只是浅浅地埋在皮下。消肿的药虽然异常有效,但肿仍未全消,她扎的时候我竟然没有感觉到特别痛苦,至少和刚才的烙刑相比不算什么,只是看着红肿的皮肤下蜿蜒如蛇的突起非常恶心。 我惊恐地看着这个女人跪在我两腿间,把钢管硬绕过下身扎进大腿内侧,这时边上的木乃伊开口了:“疼吗?” 我诧异地看着这个扎满白巾的病秧子,取下墨镜后那混浊的双眼,看上去像被谁注射了奶油在瞳孔中,恶心极了。不论他的声音多熟悉,我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么“独特”的眼睛。 “疼吗?”我正看着他发呆,对方又紧接着追问了一句。 “唔!唔……”我怒目圆睁瞪着这个浑蛋,但是嘴上的胶带让我没有办法倾泻满肚子的脏话,等我哼到鼻涕都喷出来后,他才示意身旁的人扯掉我嘴上的胶带,“他妈的!当然疼了!操你奶奶的!你来试试?保证你爽。” “恨我吗?”那家伙无声地笑了,虽然头缠白布看不到面容,但他那眯起上翘的眼角告诉我,这家伙很兴奋。 “好奇更多一些!”我实在是弄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费这么大劲对付我们,听他用词造句不像是军界的人。为什么跟我们为难,我实在想弄明白。但囚于人手,我也不敢多问,生怕招来杀身之祸。顺从是落于人手后活命的不二法则,当年快慢机告诉我这话时,我还拿犹太集中营来讽刺他。现在囚于人手后才明白:捞到案板上的鱼不扑腾还能靠受罪拖一会儿,蹦跶得欢了非招刀子不可。 “嘿嘿!”对方满意地笑了,缓缓地靠回轮椅背上,过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到后脑勺把绷带结给打开了。身后的医生吓了一跳赶忙接过带头,开始一圈圈地揭开缠在脸上的布条。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吃了一惊,更激起了我的好奇心。看着慢慢露出来的秃头,我的心也提到了胸口,情绪莫名地激动起来,甚至盖住了画家扎在我身上的钢管产生的剧痛。可是最终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怎么也无法辨认五官的脸孔。 他的头发已经全部掉光,整个脑袋看上去就像个大肉球,头顶上全是溃烂的大坑。脸颊上粉红的嫩肉失去皮肤的掩盖,纠结成一团,堂而皇之地暴露在空气中。碱白色的烂皮收成条,挂在鼻子两侧要掉不掉的。嘴唇也缩水到无法闭住,满是黄坑的牙床露在空气中,干燥得像沙漠中的粪块。 “认不出来我是谁吗?”木乃伊看我一脸疑惑,凑过脸来问道,“记不起在哪儿见过这张脸,对吗?” “没错!”我失望地收回目光,咬着牙忍受着画家笨手笨脚的“女红”技术。管子扎到没受什么伤害的脚背,疼痛开始加倍,神经传上来的受损信号让我的膀胱不停地颤抖,差点儿失禁尿在画家的脸上。 “我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我还当选过舞会王子呢!当然是中学的时候。”木乃伊摸着脸对我笑了笑,不能收缩的肌肉和牙床看上去像生化危机里的活尸般恶心,“可我现在全身上下没一块整皮,还天天咯血、尿血不止,长年失禁,虚弱无力,视力下降,终生不育。你猜,这是谁造成的?” “我?”回想整个过程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听他这么一说,我又抬起头看着他,开始想我什么时候把人家折磨成这个样子。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所得。 “难道是我自己跳进煮肉锅里的吗?”木乃伊把绷带绕成一团扔到我脸上,上面消毒水的味道刺得我鼻腔发酸。 “对不起!也许是那些电流和鞭打伤到了我的脑子。如果能赐告你的大名,我想更容易唤起我的记忆。”边上扳机的叫声已经由恐惧升级了。他的脚底已经血肉模糊,铁刷子每次从肌肉纹路中滑过的时候,他便开始绷直身子不停地抽动大腿,黄红色的尿液顺着裤缝开始滴落。这才只是脚上巴掌大的范围而已! “该死!叫你牙尖嘴利!”木乃伊夺过身边人的橡胶棍便抽打我的肋侧,却被画家一把抓住了棍尾。 “打死他我不管,打断我辛苦穿好的铁管,我可不会放过你。”被打断工作的画家天使般的面孔竟然恼怒到扭曲。我从没有低估过她对“工作”的热情,但没想到竟疯狂到这种程度。 两对充满火药味的眼神胶着了片刻,我没想到的是,首先退让的竟然是雇主。木乃伊松开手,将橡胶棍留在了画家手里,躺回轮椅开始喘气,然后诚恳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我也抱歉!”画家扔掉胶棍想了想也道起歉来,毕竟现在边上都是别人的手下,如果对方恼了就完了。 “请继续!”木乃伊把我受罪看得比面子还重要,可见他恨我已经到了一种境界了。 画家重新沉浸到自己的“艺术创作”中,拿出老虎钳把钢管上下两头各开一个小口,上面接了个灌斗,下面接到了下水道。然后她站起身退后一步,围着我转了一圈,检查缠在皮肤下的导管。 现在的我就像一个线圈儿,浑身绕满了“年轮”。 “你这是要干什么?忙了半天他似乎一点儿都不痛。”黑杰克满脸狐疑地看着“胖”了一圈的我说道。 “嘿嘿!”画家看着我满意地笑了,手指隔着皮肤轻抚着细细的突起,凑到我脸前说道,“精彩的才刚开始。下面我就要开始向钢管里加注热水,从40℃开始,逐渐升温,直到100℃。如果你还不说,我就要加注熔化的锡水、铅水,最后灌铜水。千度的高温,不但可以将人的血液加热到沸腾,甚至可以将人的脑浆煮开。如果是平常不太忙且工具齐全的时候,我可以把他的头皮扒掉,锯开一小块头骨让你们看着他的脑浆被煮沸。我还没见人熬过80℃的。” “呃!”边上的小东尼听到这里,忍不住胃部冒上来的酸气打了个嗝。 “这个和把血液抽出来加热再注回人体是一样的功效吗?”边上一个佣兵说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看样子是受过这样的折磨。 “没错!” “我尝过那个滋味,没有人能熬得过血液加热透析的。”那个家伙回忆起被折磨的痛苦,抱着膀子颤抖着。 “你真是个天才,竟然只用一根钢丝便代替了透析用的昂贵器材。”黑杰克这时候终于对画家低了头。 “我也是从书上学的。这同样是东方古刑罚的一种。我总觉得,旧式的刑罚虽然简陋,却最有震慑力,也最具有观赏性和摧残乐趣。”画家这时俨然是一个博学的教授,向无知的众生宣扬血腥的哲学。 “嘿嘿!好,好!这个好,这个好!”木乃伊听到这里拍手笑了起来,刚才被画家顶撞的不愉快一扫而空,“快,快!快开始。” “乐意遵从!”画家打开边上火炉上的锅盖,从行军用的大锅里舀起一杯沸水轻轻地倒进我肩头的漏斗中:“你能熬过火针刑,令我刮目相看,为了表示敬意,我们直接从100℃开始好了。” 一条火红的通条从肩头向下缓缓涌了过来,顺着埋在皮下的管道极缓慢地把皮肉一丝丝地扯开。从肩头到脚底像被放进油锅里,感觉比刚才火针扎身要痛苦十倍,整个人如同掉进了无间火狱,遭受着万年烈焰的炙烤,遍体的肌肤都要被高温熔化,面糊般从骨架上滑落。我不停地吼叫,不停地挣扎,想挣脱这无尽的痛苦。可是钢管埋在皮下,不管我多疯狂地晃动身体,都没有办法摆脱箍在身上的烙铁。极度的痛苦产生的错觉,让我以为皮肤像滚沸的沥青一样裹住了自己,恨不得天灵盖上开条缝,自己像蛇一样从皮里冲出去求得解脱。 当生存成了一种无边的痛苦,意志便开始崩溃,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在沸腾的脑海中自己精心建筑的心理世界开始涨水,所有的记忆房间都开始松软,然后慢慢地熔化掉。 随着血液沸腾的感觉加剧,我的眼底开始有红色的雪花向上飘起,可是飞到了视线上方便堆积在那里,直到眼里的世界变成了一片血红。这时不但小便失禁,连肛门也失去了作用,一股股恶臭从裤裆里冒出来,可是我根本没有察觉。 “有谁想说了吗?”不知是谁的声音传来,听上去就像从天上传来的召唤。 “57、58,我靠!59、60,痛死我了!靠!靠!靠!1、2、3……”扳机用变调的嗓音很奇怪地叫喊着。我也不知道他在数什么,边上的人越问他便叫得声音越大。 “你呢?说了我就停止灌热水,结束你的痛苦。”听到那奇怪的许诺传来,根本没来由地便愿意相信它,而在痛不欲生的折磨催动下,央求停止的渴望强烈到几乎撑爆我的胸口。 “求你!停下来吧……”求饶的话一出口心里便打破了一道坎儿,接下来什么没志气的话都出来了。其实服软并没有多难,撕破脸少了道德的束缚后真是轻松多了。似乎困在身体里的痛苦,也顺着尊严的裂缝倾泻不少。而说话也开动了停顿的脑筋,原本被全身剧痛麻痹的意识又重新苏醒。 “哈哈!这家伙还真不要脸……”边上观看的人擦着满头的汗水,愉快地听着我的哀求。 “就是,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来。” “猴子就是猴子!” “哈哈!真是没种的货……” “应该说画家的技术好才对!” “对对对!” “……” 送葬者的成员看着身旁那些胡子拉碴的业余者,鄙夷他们的无耻。 “够了!”小东尼不耐烦地打断他们,回头扫了一眼冷冷地嘲讽道,“你们懂个屁!他哭天喊地号得再丢脸,吱出一句我们想要的东西了吗?烂泥就是糊不上墙!哼!” “没错!熬刑的时候,只要没说出对方想要知道的东西,把老妈的内裤花色说出来都不丢人!”黑杰克解开自己的衣领,脱掉衫衣,露出布满刀口的上身,指着文有燃烧盾牌的心口说道,“我站在这里都热得出汗,真是难以想象他现在所遭受的痛苦。虽然这家伙是敌人,可是如果在战场上碰到,各凭本事来上一场公平的厮杀,一定精彩!” “是呀!想起来就令人兴奋。能培养出这种硬汉的队伍……”边上的巨大黑人也握得拳头咔吧直响,满脸向往的神情。 而画家更是双手环抱,一手揉捏着自己的胸部,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腰侧的一处文身,从她紧咬的下唇和颤抖的膝盖,就知道她爽到什么程度了。 “他已经熟得可以闻到香味了,加点儿盐就更像家乡的油炸大蚂蚁了。”站在木乃伊后面一直拘谨得要命的年轻佣兵,在眼前残忍淫靡景象的怂恿下禁不住壮胆在前辈面前发言。听他一说,他的同乡们纷纷露出了赞同的神色,连木乃伊也点着脑袋笑了起来。 “哥伦比亚大蚂蚁?”昏昏沉沉中,我突然想起征战过的国家中,哪里有他们提到的风味小吃。 “卡利·克鲁兹!你是卡利·克鲁兹,那个哥伦比亚大毒贩?” “嘿嘿……嗯?”笑得正开心的木乃伊听到我的话,立刻赶跑了笑容,瞪着两只眼皮粘成团的大眼睛板起了脸,“我低估你了,刑天!” 第四十六章 熬刑(三) 第四十六章 熬刑(三) 卡利·克鲁兹!在美国为了救Honey那个小妞,临走前喂了他几发子弹的毒贩头子。只是他原本字正腔圆的英国口音,因为牙齿脱落、嘴唇缩裂有点儿漏风,怪不得我听到他的声音熟悉但愣没想起来。 “我记得你的蛇皮西装挺好看的。”认出木乃伊是谁后,我马上有了些精神。虽然并不能帮我脱困,但理顺了前因后果仍给了我很大的支撑。 “没错!那是我老爸留给我的,非常好看!可惜……由于军医无法分清粘在我身上的是皮衣还是我自己的皮肤,所以……全都被他们扯了下来。”卡利·克鲁兹叹了口气,仿佛在自怨自艾,“你知道吗?他们剥的时候是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尖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地撕开来。那时候我还有点儿小肥,医生一直抱怨皮肤和肌肉之间还有一堆油不好分开,直到后来他们才弄清楚,那才是我真正的皮肤。” 听到这里我想起了这家伙以前的长相,确实很好看,黑发棕肤,性感的中美洲帅哥的样子,但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具教学用的干尸。 “你知道皮肤熔化的感觉是怎样的吗?”卡利·克鲁兹伸手在脸前虚空一抓,瞪着我。 “就和我现在一样!”我瘫在椅子上吐出一口沸腾的血水,五脏俱焚也就是现在的感觉了。 “不一样!你对痛苦根本一无所知!”克鲁兹伸手撑着轮椅扶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缓慢地伸出脚丫试探了半天才把脚实实在在地踩到地上。凑上来的护理工刚要伸手扶他,被他一把推开。拼了命地撑着晃得像掉了螺丝的衣架的膝盖,他才勉强站立在那里没有倒下。“等你每天清晨睁开眼便看见自己的血细胞运着氧气和营养像蛆虫一样在脸皮下爬来爬去,连照顾你的护士看到你的脸都会呕吐的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痛苦!” “看看我的鼻子!”克鲁兹伸手竟然把坚挺的鼻子拽了下来,露出两个黑乎乎的洞,灯光从上面扫过时甚至能看到下面的舌头,这一下他说话我就听出一点儿熟悉的感觉了。“里面已经烂透了,我甚至闻不到你裤裆里的臭味。为了能说话我还要装上这破烂塑料玩意儿,让我感觉自己像匹诺曹一样长着个说谎换来的大鼻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吗?”说到激动处,这家伙夺过画家手里的水瓢,顺手将里面的滚水泼到了我的脚背上。 “啊!”隔着钢管同将开水直接浇到皮肤上的感觉果然不同,就好像什么动物一口咬住了我的脚丫,然后开始错动牙齿研磨起来,感觉有根从脚底连着头顶的筋被生生顺着脊背抽了出来,瞬间便压过了血管里流淌的火焰炙烤。原本已经被高温蒸干的体能经此一浇,如巨锤砸红铁一样溅出仅剩不多的残星,然后我便虚弱地重新摔回到原来的姿势,只有躺在那里弹腾的份儿。 “你知道吗?我咨询了生化学家,听说向脚上浇热油能产生脊背火烧的感觉。他们有没有糊弄我?”听到我哭诉的肯定后,他兴奋地笑了,“可惜没有热油,不过开水也勉强可以。我会一直向上浇,浇到你说实话为止。如何?” “不要!不要!求你了!求你了!我只射了你三枪而已!你掉皮和我没关系的。”我拼命地哭喊着,但求饶是徒劳的。不过,第二瓢水浇下来便明显没有第一次那么痛了,除了感觉到肿上加肿的撑胀感外。 “没关系?我所有手下的毒气弹难道是我自己引爆的?”卡利·克鲁兹说到这里开始不停地抓自己身上的绷带,“他们都烂得像玉米糊一样铺了一地。你知道吗?我不知道为什么上帝竟然让我活了下来,但我知道的是,我要找你们复仇,找你复仇……”听了我的话,他有点儿抓狂,“我卖我的毒品,你们做你们的佣兵,井水不犯河水!可是现在呢?你们杀掉了我所有的手下和最大的买家。这都没关系!我有钱!随时都可以再找到手下。我有毒品!随时可以再找到买家。如果只是这些,我认了!不会与你们为敌,因为我知道哪怕让你们跑掉一个,都有本事扒掉我的皮。可是现在……看看我!我已经没有皮了,所以我无所畏惧!我要扒掉你的皮……啊!”他伸过手来抓我,却被我皮下的热水管给烫着了。也许是被我体表的高温吓了一跳,他打量着自己的指尖和刚才摸到的突起愣住了,“他会中暑死掉吗?我可不希望这么便宜他。” “对于外加的高温,人体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是没有那么容易挂掉的!”画家拿出一个小块儿扔到了身边的桌上说道。“科学家对人体在干燥空气中能忍受的最高温度做过一番试验。结果表明,人体在71℃的环境里可以坚持1小时,82℃时可以坚持49分钟,93℃时可以坚持33分钟,104℃时只能坚持26分钟。根据文献记载,人体能够忍受的极限温度比这要高得多。英国物理学家布拉格金和琴特里,在面包房里忍受过160℃的高温,带进去的牛肉和鸡蛋都熟了,他们两人却安然无恙。1828年,有个男子在170℃的炉子里忍受了14分钟。1958年在比利时,有人在200℃的高温下待了5分钟。按照美国航空医学专家的说法,如果穿上厚实的冬季飞行服,人的耐热极限可高达270℃。那已经高于锡而接近铅的熔点了!” “说吧!你迟早会说的!你审讯过人,应该知道,没有人能挺得过去的。因为时间太长了,无止境的痛苦和时间会摧垮人的精神防线。熬得过三天,能熬得过一个月吗?一年呢?那些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异族,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黄色、白色、黑色,你们甚至连颜色都不一样。为了他们牺牲值得吗?”小东尼擦拭着我瞪裂的眼角流下的血水劝道,“原来这种外加的高温可以通过身体机能缓解,可是她缠绕钢管的密度太高,即使你的身体拼命地散热,也无法完全抵御如此长时间、高强度的加热。等他们换了更高温的流体后,你的体温迟早会超过人体的承受极限的。流向头部的血液高于42℃时,你的脑细胞蛋白便会变质,你就完了!不死救回来也是个白痴。” 心如擂鼓,头痛欲裂,火焰燃烧着在血管中流窜,温度越来越高,我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听他说话。我也不想听清他说什么,因为此刻我的意志如巨涛中的轻舟,不只是用摇摆不停可以形容了。 “我会给他的头部降温,保护脆弱的脑细胞,让它处于亚致死高温状态,不会死也不会昏倒。传达到脑子里的除了无尽的痛苦外别无他物,他会像掉进了无边火狱般幸福。”画家擦了擦我满头的汗水,把脸贴在我的脸上轻笑。“硬汉子!你已经刷新了我手里的最高纪录,让我看看你的极限是多少,你太有挑战性了!也许我会向卡利·克鲁兹先生求情,求他在你供出有用的情报后,把你赏给我作为玩物。怎么样?是条活路哟!” “给他套个项圈拴在院子里,肯定不丢东西!” “没错!哈哈!”边上的家伙听了画家的话,顿时开始起哄。 “你们先退下!”卡利·克鲁兹搓动着被烫到的手指高兴地让身旁的闲杂人等都退下,只留下了画家、小东尼、黑杰克几个心腹。连正给扳机上刑的日本人也把工作交给了他的医护兵,自己走了出去。这时候,卡利·布鲁兹脸色红得看上去像刚煮熟的大虾,就跟喝多了一样。等所有人都走了,他便缓缓地拄着拐杖走到了仍在惨叫的扳机身边,然后伸手在他已被刷得稀烂的腰侧掏了一把,将一条肉丝生生拽掉。他在手里揉捏着感受肌肉纤细的弹性,然后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沮丧地摔在扳机脸旁的铁架上。 “扳机,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抓到你吗?”卡利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扳机而是看着我。 “呼呼!呼!呼!”扳机趁受刑的间歇拼命地深呼吸,借以缓解精神上的痛苦,我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听到卡利的问话。 “你有钱!”扳机喘匀气才回答他,“钱可以买很多东西。” “没错!”卡利·克鲁兹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倒了一杯。 “先生,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你……”医护员的话被卡利的手势打断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下那杯棕色液体后被呛得咳出血来。 “看看我现在的鬼样子。妈的!喝口酒也能咳出血来。”说到这里,他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底儿倒在了扳机的伤口上,痛得铁架上的扳机把他祖宗又翻出来骂了个遍。 “咳!咳……前几天老子花了一百万美元从好莱坞找了几个惹火的小明星给老子‘吹’了一夜。临走的时候,那几个小娘儿们赠送了我一句‘太遗憾了’!”卡利用手在自己下身摸了几下,无奈地把酒杯摔在地上。“没错!我是很有钱!可是又如何?就像买不到自己再次勃起一样,同样也买不到美国的六级安全信息。” “我也能混到六级安全信息?”听了他的话,我奇怪了!六级安全信息已算得上高度机密了。狼群虽然在佣兵界很有地位,但摆在国家级的棋盘上也只是个过河卒子而已。 “你倒是想得美!”卡利·克鲁兹伸手从轮椅侧面的口袋里掏出一沓卷宗扔给画家,画家翻开扫了几眼便扔到了黑杰克怀里。黑杰克看完很慎重地交给了身后的伙伴。那家伙匆匆走到地下室尽头的笔记本电脑旁,照着文件打起字来。 “扳机,你有六级安全资格?”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体液大量地流失后,气管里就像沙漠公路一样,干燥得能飘起灰了,每吐出一个字,通过的气流便刮得我直想咳嗽。 扳机看到卡利·克鲁兹掏出的文件后便躺回去没有再说话,听到我的问题也只是扭头看了我一眼,便又重新冲着天花板发起呆来了。 “六级安全!那可是与渗透入他国的间谍画上等号的高度机密。”黑杰克看到我意外的表情笑了,“难道你不知道?” “他是间谍!”卡利·克鲁兹指着扳机冲我说,“美国国防部安插在狼群中的间谍。你知道我是怎么在深山老林里找到你的吗?因为有人按时向美国政府汇报你们的任务和位置。你为了一个出卖你们的间谍弄成这样,难道不觉得不值吗?” 我看着扳机,他没有说话! “先不管他!你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钱买不到的话,也就是说,你也是美国政府的鹰犬了?”我看着这个大毒枭道。 “差不多!”卡利·克鲁兹看着扳机,羡慕地抚摸着他的脸说道。 “你不是卡利·克鲁兹!”扳机扭过脸甩开他的抚摸说道。 “没错!”卡利·克鲁兹颤巍巍地笑了。 “你曾为哪个机构工作?”和他不住抽搐的身体截然相反,扳机说话时的神色非常镇定。 “国防部!”卡利配合得令人诧异。 “你是灰斑鸠的人!”扳机听他报出工作部门便马上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同样也印证了对方的指控。如果不是同僚的话,怎么会这么快便意识到对方的身份。 “没错,兄弟!”卡利·克鲁兹拿着铁刷子在扳机的伤口上刷了一下,痛得扳机直想曲身起来咬他一口。 “原来你是国防部派出去鸠占鹊巢的贼!”扳机呸了一口,没吐到卡利·克鲁兹身上,反被对方赏了一巴掌。 “对!我是贼!美国政府派我混到卡利·克鲁兹的身旁,利用我们模样相似,为他当替身!我出生入死地拼了那么多年才得到他的信任,弄清其中的一切后干掉了他,接管了他的一切!我为政府弄到了北美所有敌对组织的资料,收买了古巴大量的官员,搞掉了一切他们看不顺眼的人物。结果我得到了什么?一句‘抱歉!信息延迟’,我便成了生化武器实验的小白鼠!去他妈的!”原来这家伙不是真正的卡利·克鲁兹,而是一个间谍。 “也许是你干得太出色了,知道得太多。”兔死狗烹的事见多不怪,没想到我竟然成了屠狗的刀子而不自知。 “没错,我知道得太多了!”卡利·克鲁兹握着拳头恨声道,“国防部参赞的别墅还是用我贩毒的钱买的。他们想让我死!但没有如愿,太可惜了!” “嗨!照你所说,害得你成这样并不全是我们的责任,你应该找那些出卖你的人。”因为听他说话,边上的黑杰克往漏斗里倒开水都没有那么勤了,总算让我说话稍稍顺了点儿。 “我会放过他们?”卡利·克鲁兹面目狰狞地笑着,“他们对我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过了今天,欧洲要有不少人忙着逃命了!” “难道你……你太不聪明了……你已经是个死人,而且有了卡利·克鲁兹20年辛苦贩毒的身家。你应该把钱花在治好自己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推上绝路。”扳机看着卡利·克鲁兹咬牙切齿地骂道,“怪不得能买动送葬者为你卖命!该死的叛国者!” “你也有脸骂我?”卡利·克鲁兹拎着自己的绷带在我俩的眼前晃着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的浴血难友明白,他之所以被抓便是你出卖了他。而现在要他和你一起受罪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只要他一句话,我就可以放了他,并替他好好‘照顾’你这个叛徒。” “那太好了!帮我狠狠地揍这个婊子养的。”我想冲扳机吐口痰表示鄙夷,可是清了半天喉咙也没挤出半点儿口水。 “去你妈的!刑天!”扳机听到我的话马上便反骂了回来。 “你还敢骂我?你个王八蛋!别让我活着走出去,走出去你就完了!我非把你削成人棍埋在沙漠里蒸干不可。”多说了几句话,感觉自己干到发脆的声带似乎被震劈了。 “操死你个黄皮猴子!削我人棍?来呀!怕你呀?” “哟!你还上脸了,妈的!有毛病的毒气弹就是你找的,让人家从雪坑里把我挖出来也是你害的。老子从第一天就看你不顺眼,早就知道迟早会被你害死。妈的!给我刷子!老子非把他的骨头给刷成筛子不可。”我伸着手向卡利要他手里的铁刷子。 “王八蛋!想害我?给他换铅水,换岩浆,多浇点儿!烧死他!”扳机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一样,说话毫不愧疚。 “……” 我们两个你来我往地骂了半天,直到喉咙嘶哑再也叫不出声才停下来喘口气。而卡利·克鲁兹则静静地站在边上听着我们对骂,没有吱声。 “看来你们感情真是好,这样都不愿意讲。没关系,迟早你们会说的!”卡利·克鲁兹朝画家指了指我,“能让他知道做英雄的代价吗?” “没有问题!”画家笑了笑伸手拿起一碗冰水端到了我的脸前。我已经被烘焙得干涸欲裂了,感觉到脸前的凉气用不着她灌便张开了嘴,也来不及细细琢磨她脸上那抹奸笑的含意。 五脏六腑被冰水一浇如烧红的玻璃般碎裂了,像荆棘拖过般扯裂的痛苦堵住了食道,剩下的半口水再也咽不下去了,可是渴到干裂的眩晕又阻止我吐出这口刀片一样的液体。 “好喝吗?再来点儿?”画家看到我吞吐不得的模样,扬扬手里的半碗冰水,得意地笑了。 “好喝!”求生的欲望压过了对痛苦的恐惧,我死命伸长脖子咽下了要命的冰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张嘴咬住碗边,一扬头水不过舌直接倒进了喉咙,扯裂的剧痛让我边喝边流泪,差点儿呛到。等冰冷的温度从胃底开始向其他位置蔓延开来时,我就像火堆里的石头掉进了北冰洋,从里向外炸成了碎片,这比中了空心弹还要命。 “冷热相激可以炸裂钢铁,同样也对细胞有效。我们可以一直重复现在的过程,直到胃黏膜都爆成水从你屁眼里流出来。”画家把冰水倒在烧红的铁杯子上,一阵水汽升起后,无数裂缝从杯底爬上了杯沿。 “我最近脸上长痘痘,能顺便清清肠、排排毒真是太好了!在中医里排宿便可以美容的,对皮肤好!”我甩开粘到鼻子上的发丝,指着被烧肿的脸对画家说道,“你应该试试,看你的样子最近是内火过旺,舌苔发黄,应该排便不畅吧?小心内毒性肥胖,整张脸会肿得像烂草莓一样,还流黄脓。”话音一落我便看到画家性感的翘臀紧缩了几下,不禁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靠!”还没笑完脸上便挨了一拳,黑杰克的手握起来也有我半张脸大。这一锤下来,恨不得把我鼻梁砸飞。 “你以为你可以愚弄我们?嗯?”黑杰克伸手捏住我的脖子拽到他的脸前,看着我憋得发紫的脸恶狠狠地说道,“如果我的脸色看起来像佛像一样发着慈祥的金光,那抱歉!实在是因为外面该死的沙尘暴太大落上的沙子。让你误会我有好心情和你调笑真是对不起,我的幽默感有限,如果再听到你并不高明的笑话,那你爸妈就等着收到用铁铲装进信封的儿子吧!” “咕咚!”我吸了吸鼻子里堵住呼吸的血水,缓缓瞪大眼对上他阴毒的眼神,没有了打趣的神色。轻轻地用门牙咬住干裂翘开的下唇,慢慢连皮带肉地扯掉一大块,咀嚼了片刻咽进肚子后,我慢条斯理地盯着他说道:“中国有句俗话:会打人不算本事,会挨打才是能耐!哪天得闲让老子给你上一课,如果你还能像我一样有兴致说笑话,我把自己的老二割下来喂狗。” “你!”黑杰克恼怒地捏着我的下巴反手一巴掌,扇得我眼前金星直冒,牙龈出血如泉水涌了满口。 “呸!”我把蓄了满口的血浆和着口水吐了他一脸,凶狠地叫嚷起来,“来呀!再来!就这么点儿本事吗?臭娘娘腔!” “娘娘腔?”黑杰克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刚要抡拳揍我,听到我的话突然收住了已抵到我鼻尖上的拳头,“你骂我娘娘腔?嘿嘿!嘿嘿……”这家伙突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谢谢你给我的灵感!” “小东尼,去把红桃皇后叫来!”黑杰克的话没说完,小东尼的脸色便唰地变成了苍白色。 “杰克,”小东尼惊慌地抓住了黑杰克擦脸的胳臂叫出声来,“你不会是想……可你刚才还说他是可敬的斗士,怎么能那么做呢?” “我会让他心怀敬意的!”黑杰克的笑声突然变得像某种两栖动物一样刺耳。 “可是……”小东尼看着我一脸不愿,为难地踌躇不前。 “如果不愿意,那就你来!”黑杰克看小东尼的脸色知道他更不愿意后,便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对话机喊道,“红桃皇后下来。” “唉,上帝保佑你!”小东尼摇摇头说完,扭脸出去了,转过楼梯拐角时,一个人影和他错身而过向这边走了过来。 等那个家伙走到近前,我的脸色也白了!看清了这个红桃皇后的长相,我便明白黑杰克在打什么恶毒的主意了。 “噢,我的上帝!刑天!你……太不走运了……噢!上帝……”扳机看到这家伙也傻眼了,完全没了刚才要和我拼命的狠劲,不住地用手在空中画着十字,满脸同情地冲我喊道:“希望不会很痛!” 眼前个头不高的男人长得眉清目秀,面颊光润,齿白唇红,同样精壮的肌肉披上如玉的细皮看着就有些别扭,过眉的金发盖不住左眼角下的红心桃文身。只见他边走边拿把细锉刀精心地修着自己的指甲,走到我们近前后吹了口锉下的碎屑,收起锉刀双手背到腰后,微踮脚顿了下鞋后跟,抿着嘴轻声吐了句:“什么事?”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黑杰克,有本事放开老子咱俩玩玩,干这种缺德的行当算什么本事?狗娘养的贱种……”不待他回话,我便玩命地扯着破锣嗓门骂得口沫横飞,想激怒黑杰克让他改变主意杀了我。 “何必呢!省点儿力气吧!待会儿你肯定用得着……”黑杰克一点儿也不生气,冲亭亭玉立的红桃皇后指指我,“听说你最近失恋了?送你个礼物你喜欢吗?” “哇!我以为你在这之前放过话,说这个家伙是重要人物,没你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碰他。”红桃皇后捂着嘴端详我片刻,那溲水般兴奋的眼神淋在我全身上下让人作呕。 “你现在得到我的允许了!”黑杰克说完冲我笑了笑,“想说了吗?还来得及!” “我……”回头看向边上鲜血淋漓的扳机,他一副“你说了我也可以理解”的表情让我感觉到被人轻视,感觉到自己所有的煎熬全白费了。可是看着越走越近的诡异男人,我从心底里发毛,看着他伸出的双手却无处可躲,急得我直想哭叫。 “哇,好烫!这是什么?”红桃皇后碰到我皮下的热管,被上面的高温灼痛,可是仍不甘心地继续摸了过来,“东方人的皮肤就是细腻,我喜欢!” 看到红桃皇后摸到我的屁股,我却仍没有任何招供的表示,黑杰克摇摇头扭身便欲走出去,迈出两步后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对正凑近我胸口的红桃皇后提醒道:“喂,这家伙的外号叫‘食尸鬼’!” “噢,好险!”红桃皇后立刻意识到了自己位置的危险性,猛地后仰跳离了我的身旁。围着我转了几圈后,自言自语道:“看来只有从后面来了。” 我的双手重又被铐上,身体吊到了半空中。除了兴致盎然的画家和卡利·克鲁兹外,其他人都不喜欢看下面将要出现的画面,纷纷离开了。水龙头再次携着强大的冲击力击打在身上,带来鞭打的痛楚,同时也带走了炙烤的高温。 光猪般晾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这回的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在红桃皇后上下扫描的目光下,我竟然拼命地想遮掩露出的身体,害羞了起来! “哈哈!这真是个好办法呀!够狠!老子都气糊涂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卡利·克鲁兹兴奋地冲我指手画脚,“你叫呀!像个妓女一样地叫!我会把这都录下来,给你父母寄回去,让他们看看自己教育出来的好孩子!” “咱们……走着瞧……”听到身后红桃皇后脱衣服的声音,我说狠话也有点儿底气不足。 “放心吧!我不会和Redback说的!上帝呀……”扳机在最不适宜的时刻提到了最不应提到的人。 “按道理说,你应该,比较欣赏绑在铁床上的家伙才对!你们白人不是都有种族歧视吗?”我拼命用脑袋示意红桃皇后,他还有另一个选择。 “去你妈的!刑天,想害我?”扳机听到我的话也急了。“我肯定把今天的事告诉Redback!告诉她,你成了别人的老婆!本来我还想提醒那家伙要戴套子,现在我保留意见。” “随身携带,有备无患!”红桃皇后掏出个安全套在我眼前晃了晃,他还挺注意健康性生活的。 “你准备好了吗?”腰侧被人双手握住的感觉真是令人恶心。“这只是为了你进斯洛伐克国家监狱做准备。那个巴掌大的牢房里关了三四十号人,就算站着,他们的老二也会紧贴在你屁股上。” “不就是屁眼里塞根棍儿吗?老子身子里带钩带刺的东西多了,怕这鸟玩意儿?佣兵就是那回事。被抓住了就挺,挺不过就招,招过就是死,这就是咱们的宿命,等我挺不住的时候让你知道!来吧!”我虚张声势地放了一番狠话后,泪水差点儿奔涌而出。他妈的!没想到竟然有被“鸡奸”的一天,我要是死不了,非生噬了这个变态不可! 我感觉顶在后腰上的热乎乎的肉棍沿着股沟向下滑动,硬生挤开了两片我拼命夹紧的臀肉。现在我才真实地体会到女人被强奸前那种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的无助、绝望,以及最后仍不放弃根本无济于事的抵抗时怀着的奢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我心里纳闷极了,便回头看看这个王八蛋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却发现他正抬头对着天花板发呆。我顺着他的视线向上看,却被头顶掉下的灰眯了眼。 手吊着没有办法揉,眼前乌漆墨黑间突然听到头顶一声巨响。我勉强睁开眼,一回头看清这家伙脸色惨白,顶在屁股上的龟头随着巨响竟然一阵弹腾软了。 “看你那德行,这就不行了?我还等着看看你有多大本事呢!我期待着呢!你不是阳痿了吧?这可太让我失望了。”我虽然心里已经把东西方的神明都感谢了百遍,但嘴里仍逞强地讽刺着身后的娘娘腔。那家伙发现自己被吓软了,脸色难看起来,不停地用手撸动小弟,想再次硬挺起来,却被外面接连的爆炸声吓得更加萎缩。再加上听我一说,他简直无地自容,最后原本挺长的老二竟然缩成了花生大小,握都握不住了。 忽然又传来一声巨响,天摇地动间我吊起的双手一松,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掉在了我的头顶,然后一阵熟悉的机枪轰鸣声伴着大块的石头从头顶砸了下来。等蜷着身子清理出眼里的东西,才发现头顶的天花板被炸透了气,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星光从裂缝中射进了地下室。红桃皇后满脸鲜血,捂着自己的下身,在碎石中寻找自己的衣物和枪械,不时被洒了一地的热水和铅汁烫得直叫唤,而画家和卡利·克鲁兹则躺在远处的床下。 虽然我脚上铐着脚镣,体无完肤,奄奄一息,可是看着一个曾试图强奸我的男人光溜溜地在我面前走来跳去,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抑制住让他从地球上消失的欲望。 “你想操我?婊子!”我趁他弯腰捡衣服时大吼一声,颤抖着操起地上画家裁钢管用的剪刀,横着从他膝窝绷直的腿筋上划过,一下便切断了他双腿的运动组织,断裂的腿筋像蚯蚓一样缩进了皮下。 “你想操我?婊子!”失去下身支撑的浑蛋摔倒在我的面前,我本已烂泥一团的身体因受羞辱而激发出巨大的力量。我反手一刀扎穿了他握枪的手腕,抓住他漂亮的头发,提起他的脑袋,摁进了仍冒泡的熔铅炉中。 “你还想操我?婊子!”我冲着仍不停抽搐的尸体大声叫着。 第四十七章 疯狂牛仔 第四十七章 疯狂牛仔 我躺在地上,看着红桃皇后露在熔铅炉外银光闪闪的半张脸,张口便朝他吐了口痰。 从鸡奸的阴影里逃出来,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看着过道顶上偌大的豁口,我自感从这里逃生是多么自不量力。双眼看着无垢的星空,听着外面稀疏的枪声,期望它越来越密、越来越近。 耳边传来石块滚动的声音,我扭头看去,卡利·克鲁兹正抱着脑袋撑着墙壁站起身来四下张望。我想拾起手边红桃皇后的武器,可是被电流烧肿的手指甚至粗得没办法伸进扳机护圈内。卡利·克鲁兹看到烂肉一团的我躺在地上,得意地笑了,似乎为把我折磨得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而自豪。 “你还活着吗,老板?”洞口出现了几张满是黑灰的脸,正朝下面张望,通向楼梯的过道被碎石堵住了,他们只能垂绳子从房顶进来。 “我没事!”卡利看着从天而降的保镖回头问道,“怎么回事?” “我想是狼群来了!”黑杰克发现倒在地上的红桃皇后愣住了,等看清楚尸体腿窝被割断的伤口时,他皱起了眉头,拔出手枪指着靠在墙上的画家说道:“是你做的?” “嘿嘿,嘿嘿!”画家笑得很开心,神经兮兮地指着红桃皇后说道,“他连屁股都做了保养!” “是你?”黑杰克看了看废人一个的卡利·克鲁兹和仍绑着四肢的扳机,最后才掉转枪口指到我的脸上。 “这小婊子的服务不满意,再换一个。”躺在地上听见枪声越来越小,我的心也越来越凉,被希望压下的痛楚沿着神经又烧了起来。杀了红桃那变态后就知道自己肯定完了,听到黑杰克手里家伙上膛的声音,我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老子死的时候还是“完璧”之身。 “干吗?恼羞成怒了?是你的人不中用!”卡利·克鲁兹从我身边拿走上了膛的CZ2000晃了晃,“连一个枪都握不稳的废物都没法收拾,留着还有什么用?死了算了!” “放你妈的屁!”黑杰克回手指着卡利·克鲁兹的鼻子骂道,“老子的手下上了战场都是以一顶十的好手,为了你这种人死在这里,真是窝囊!”虽然嘴里骂得凶,可是枪口垂了下来。 “你们不是为了我死的,你们是为了我掌握的情报死的。”卡利·克鲁兹仍笑得很得意,只是变成了一副吃定黑杰克、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 “上帝呀!你们看起来真可怕。他们退了?”卡利·克鲁兹看着陆续从洞口进来的佣兵满身血水的惨状,咋舌道。 “没有。”小东尼身上都是血,看来是抢救了不少伤员,“他们只是消失了!” “你们一个也没有干掉?”卡利·克鲁兹用难以置信的语调责骂这些家伙,“你们也是称雄欧盟的精英,竟然连一个也没有干掉?一个也没有?” “那……你们跑这儿来干什么……”卡利·克鲁兹摊开双手环视所有的人,质疑他们为什么不去搜查,反倒跑到这里来。 “库赛带着共和国卫队去追了,我们已经暴露,应该撤出这里。”黑杰克指着天空说道,“再过几分钟,北约的飞弹便会带着布什的亲笔签名落进客厅了。”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的?什么样的技术能在那种电击后仍起作用?”送葬者中一个看上去管电子设备的家伙凑到扳机身上摸来摸去,就差找把改锥将他拆成零件了。 “顾不上他们有什么技术了,我们必须现在就处理了这两个家伙。”黑杰克指着我们两个说道,“他们两个不能和我们一起走,不然会拖累我们。” “不,我绝不丢下他们独自离开!”卡利·克鲁兹听到这里一激动,鼻血和着口水飞溅得到处都是,“我……绝不丢下他们独自离开。你们不是说十分想和狼群正面打上一场吗?这不就是机会吗?怎么,怕了?” “不,这不一样!现在我们身上带着的东西不允许我们意气用事。”黑杰克挥挥手,身后的军人便转身离去,准备撤退。 “那我们便分开走!”卡利·克鲁兹示意自己带来的手下架起我和扳机,用铁链从豁口吊出去。画家万分沮丧地把我身上的钢管两头掰弯,没有任何抽出来的意思,看样子以后有机会,还会再给我来一次那要命的大刑。 “如果现在你不杀了他们两个,迟早他们会被救出去的。你看到了,他们不是你在缉毒时见到的小混混儿,他们是专业级的杀手,这样的手段都没办法撬开他们的嘴。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把他们两个带回总部,利用大量先进仪器耗上些时日,可能会有所突破。”黑杰克指着满地散落的刑具,恼火地喊道,“你一意孤行只会玩火自焚!” “我已经做好了什么也问不出来的准备。如果没办法把他们连窝端掉,那就让他们全跟在我屁股后面,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我也可以接受。”卡利·克鲁兹说到这里没有了先前的疯狂,看着仍在场的其他送葬者成员说道,“不用我提醒,你们也知道,除掉狼群不只是我和你们上司达成的协议那么简单,这也是整个蓝图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和狼群决一死战是你们的任务、你们的宿命!上校!我在前面做饵吊住狼群,而你们则黄雀在后。而且我也会保证这两个人即使被救走了,也不会再有任何用处。”说着,卡利·克鲁兹从自己的医药箱中拿出个盒子,从中取出两支针筒。 “你以前注射过毒品吗?”卡利·克鲁兹走到扳机身边,把冒水的针头晃了晃问道。 扳机瞪着眼睛看着溅到身上的液体,拼命摆动想要抖落那些在他眼中如同硫酸般危险的东西。 “肯定逃不过去的!我以为像你们这种过来人会更容易接受现实。我警告你,这可不是那些掺了滑石粉和骨灰的烂货,这是五号,新产品,99.9%的纯度,控制不好剂量会死人的。”卡利·克鲁兹看到扳机眼中的绝望,明白他知道这么高纯度的海洛因,一旦染上是绝对没有办法戒除的。 “只有LSD。”扳机认命地坦白自己的用药史,狼群中没有人喜欢吸食毒品,但我们这种人总需要什么来麻醉自己,于是LSD这种危险性和上瘾性甚至小于酒精的致幻剂便成了我们的最爱。 “麦角酸二乙基酰胺?那种没用的东西?来!让我教给你毒品之王的美妙……”卡利·克鲁兹听完便摇摇头,推掉了针管中过半的液体才给扳机扎上,注射完后抽出针筒随手扔掉,拿起一支新的,走到我的近前问:“你呢?” “尼古丁。”我也接受事实,吸毒过量可不是我喜欢的死法。 “吸烟有害健康,那东西会杀了你的。”卡利·克鲁兹将针头扎进我的静脉,挤压推筒将海洛因注射进我的静脉,一股快感如瘙痒闪电般从针口泛起,然后整个身体、头部、神经便被爆发式的快感电击,除了性高潮式的快感,其他感觉荡然无存……身上所有的痛觉都消失了,强烈的疲困让我陷入了半睡半醒间。身边人的对话仍能听清,可是到了脑子里又变了一番景象。我感觉自己飞上了天空,彩虹围在颈间,星星落到我的背上,我亲吻太阳,月亮握在我手中……“也许剂量太小了!”卡利·克鲁兹的面孔出现在脑海的图画中,丑陋的相貌卡通化后显得可爱了不少。 “你不会想要杀了他的!”画家的脸随着声音出现在木乃伊的身边,埃及艳后式的打扮看上去更显妖异。 “明天再给他们加强效果,注射后便永远没有办法戒除了,就让他们来救这两个废物吧!”我脑中的卡利笑得太开心,牙齿掉在了草地上,没牙的木乃伊显得恶心又诡异,“刚才有机会的时候,你应该杀了我!” 感觉自己被搬来抬去,耳中响起了螺旋桨的轰鸣声,片刻后颠簸骤起,脑海中同时出现了方块组成的直升机从翠绿的草地升上湛蓝的天空的景象。 “……我们被锁定了……” “上帝呀!他们发射肩扛导弹了……” “他们不要活口了!” “天哪!他们被打中了……快跑!快跑……” “这破飞机能往哪儿跑……” 陷入幻觉的我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一切都是飘在太空中……“把他们搬到这边来,再给他们一针……” “嘿嘿!嘿……” 脑海中的幻觉越来越混乱,各种画面纠结在一起,最后天旋地转地坠落到地面上摔得粉碎。 “这家伙口吐白沫抽搐起来了……是不是用药过量了?” “也许吧……给他打吗啡阻抗剂!” “什么吗啡阻抗剂?” “纳诺酮!蠢货!盒子二层的那个针筒,别拿错了……” 眼中的世界时明时暗,每次恢复清醒,便能看到一片黑暗中扳机挂在我的对面,两个人如同腊肠一样晾在简陋的仓库中。可是等药效下去完全清醒过来后,身上的伤口便又开始作痛,平静后的风暴格外猛烈,每次都折磨得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每次枪声一响,我们便会被打上针提起来扔进直升机,等醒过来便身处另一个仓库中。也许是转移途中过于忙乱,除了进来查看我们死没死的不上档次的喽啰,我已经难得见到画家和卡利·克鲁兹那个浑蛋。 随着转移次数越来越频繁,前来查看我们的喽啰面孔越来越生,直到最后出现了不会说英语的阿拉伯人。我知道没有了送葬者的支撑,狼群围而不歼的战术已经耗干了卡利·克鲁兹手里的人力资源。 万爪抓心、万刃裂肤、万蛆噬骨,感觉自己的双手双脚永远没有放对的时候,身上所有的关节都疼,浑身冒虚汗,眼泪鼻涕横流,从骨缝钻透全身的痒麻让我感觉自己体内长出了一窝窝的蚂蚁,我甚至感觉不到流脓的创口应有的剧痛。 毒瘾发作了!我抽着鼻水哀号着,边上同样翻滚哭喊的是扳机。如果说前两天画家等人加在我身上的刑讯令我痛不欲生,那么现在我连这种感觉都没有了,脑中除了针头已装不进“生死”二字了,我愿意付出任何东西求得一针解脱。 “看这儿!”卡利·克鲁兹的声音近在耳边,我抬头看去,目光却只固定在一样物什上,那便是一支充满液体的针管。 “给我!”我们两个像狗一样扑到他的脚边,想揪住裤管向他身上爬去,可是手还没有碰到他的鞋边,便被边上的画家一脚踢飞了。 “我只有一支。” “给我!” “给我!”我和扳机同时再次扑向前,同样再次被踢回来,然后两人为了争取先爬到卡利·克鲁兹的面前,为了得到毒品,无力地推搡起来。 “我就知道这东西会有效!”卡利·克鲁兹亲了亲手里的针管,指着我们两个笑道,“看看,看看!再过两天,我的狗窝里就会多出两条听话的看门狗,还有什么问不出来的?”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酸得淌血,可是身体仍低贱地爬向那支毒品。 “迟早你们会招的,我没有说错吧!”卡利·克鲁兹拍打着我的脸颊嘲笑道,“早知有今天,还不如早点儿说,省了那些皮肉之苦。” “他说了,你便会放过他吗?”画家一脸不相信地讥讽道。 “当然……不会!”卡利·克鲁兹把针筒扔到地上,看着我们两个为了一支毒针厮打得头破血流,淡淡地说道,“但至少不会让我损失这么多人手。” “我最讨厌毒品,原因便是它可以如此容易地击倒最优秀的勇士。”画家无趣地摇摇头,“过几天给他们把刀子,就算把他妈领到面前,他们也会听话地割断母亲的喉咙。” 画家的声音像闪电一样劈开了我脑中的混沌,母亲手捂喉咙倒在我手持的利刃下的画面重现在眼前,那片血红色再次弥漫了我的眼睛,手沾亲人鲜血的梦魇碾碎了我的灵魂,我停手任由扳机抢走毒品躲进角落。即使身体再痛苦,也及不上灵魂所受的折磨! “刑天,抢东西还会失败,我对你太失望了!”画家凑到我近前,捏住一块伤疤的血痂猛地撕掉,可是预期中的惨叫并没有出现,她大感意外。 “失望……”我喃喃地重复这个字眼,脑中同时出现了母亲惊恐地看着我的刀尖的眼神。 “我不能再令人失望!”我知道无法抑制自己对毒品的渴求,这种欲望太强大,甚至令我恐惧,更要命的是这种渴求会随着毒瘾的加深而增强,迟早会压垮我。 “没错,你不能再让我失望了。”画家以为我是在对她说话,满意地拍拍我的脑袋赞赏道。 “也许有一天我会支持不住,不,我想是很快……”我缓缓地撑着站起来,“快到等不及队友前来营救……但我要告诉你,我已经让我心爱的人失望过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了……” “快拦住他!他要自杀……”画家看我边说边向后退,一下子醒悟了,猛然向我扑来,伸手便抓我的下巴,捏着腮帮一摇便卸开了我的骨环,扒开下腭向里面张望起来。 “Shit!”她看到我嘴里耷拉着的碎烂舌头,恼怒地一跺脚,“他嚼舌了!” “什么?”卡利·克鲁兹也赶紧凑了过来,看到我满嘴血水冲他胜利地笑,勃然大怒,狠命地将手里的拐杖摔在地上,然后指着我身后的士兵骂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竟然连个废人都看不住,竟然让他咬断了舌筋。这下好了!省心了!再也不用问他了。这家伙本来就被割过喉,声带受损吐字有问题,现在舌头也断了,别的……”他看了一眼我手上被电炭化的伤口和痉挛成一团的手指,“别的办法也要过上几个月才有可能……干!干他妈的……” “呜呜……”我是想说:这下就是我毒瘾发了,想说也没有办法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可是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含糊声音。也许是毒瘾的缘故,我咬烂自己的舌头竟然没有疼晕,甚至都没有赶上全身蚁虫穿蛀的裂心噬肤之痛。 “他的舌筋没断完也差不多了,短时间内没有可能恢复语言功能。”军医掰开我的嘴用手电筒查看了半天,沮丧地摇摇头。 “找个声带振动检测装置试试,多调调也许仍有可能。”身后仅剩的几名佣兵中比较有经验的低声建议。但卡利·克鲁兹没有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医务兵为我缝接几近断掉的舌头。 等到一切都结束了,他才漠然地对画家说:“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了,你可以随你的意折磨他,但绝不能让他死掉。让他活着,直到我把他在中国的家人和爱尔兰的情人都抓到他眼前。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拿你没辙了!” “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他身边的佣兵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冲上来提醒,但被他打断,只有画家一扫多日来的无聊表情,欢天喜地地准备去了。 “既然他决定誓死不让他的队友失望,那就希望这些队友值得他牺牲如此之多……”说完,卡利·克鲁兹看着躺在地上沉浸在海洛因带来的快感中的扳机。 “拔掉这家伙所有的牙,我可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这种情况。幸运的浑蛋!爽成这样一定不会感到痛。”卡利·克鲁兹冷笑一声扭脸走出了房间。满嘴鲜血的我和扳机被分开带走了,我不想知道他被带到哪里去了,虽然他的身份令我恶心,但仍希望他能熬过这一关。 “我等这一天等得都不耐烦了。”画家在前面领路,我被两个人架着从仓库转移到其他掩体。出了门才知道现在是晚上,身后是重兵把守的基地,眼前是一望无垠的戈壁沙丘,破晓前,四周静得可以听到沙子摩擦的声音。 我脚尖拖地像死狗似的从沙面上滑过,细如滑粉的沙粒从皮肤上擦过,轻柔如女人的抚摸令毒瘾发作,万蚁钻身的麻痒舒服感觉再次出现。正昏昏沉沉中猛然心中惊跳,脊梁沟一股凉气升起,如被凶物窥视的感觉油然而生。我虽然昏昏然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可是战斗的本能让我知道某人正在某处用武器瞄准我。 让直觉引导思想!还未加入佣兵时便从屠夫那里学到的这第一个要诀,多年来无数次将我从死亡线上拽回。顺着直觉的引导,我把视线投向了隐藏在远处沙丘中的阴影,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知道那个杀手就躲在那里。 是谁?我疑惑地问自己。应该是狼群的人!是屠夫?不是!杀气不够。是快慢机?不是!快慢机已没有了杀气。也许是刺客或狼人吧!我暗自揣摩着。 “射杀我!我不怪你!”我朝着杀气传来的方向拼命挣扎着挺起胸膛,支吾不清地喊话,可是已没有办法表达清楚了。也许是错觉,我感到那股杀气越来越强,甚至割痛了我无比敏感的皮肤。我不知道是谁用枪瞄着我,但我知道他有多想杀了我,可是他压制着自己……“那个方向有什么?查看一下!”画家很聪明,发现我的不对劲便立刻下令。那股杀气在她手指抬起的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来了,是吗?”等一无所获的士兵提枪回来,画家走到我的近前盯着我问道。 “呵呵!呵呵!”我流着泪水笑得无比开心,笑声从嘴里的血水中钻出,带着一股湿气喷到画家脸上。 “呵呵!呵呵!”画家看着我同样笑得花枝招展,“既然他们来了,就让他们看看你为了保住他们的屁股付出了多少,免得他们不知感恩,一枪把你解决掉,让你老婆做了寡妇。”说到这里,画家拖着我的头发将我扔到基地前的沙地上,回头向身后的士兵吩咐了几句。两名士兵利索地爬到广场前的大门上忙碌起来。 过了片刻,两人大汗淋漓地回来复命。我依稀看到大门上垂下若干绳索,在风中晃荡。画家走到大门前指着绳索,故意放大声音对着夜色中的沙漠说道:“我要把你吊在这里,让他们看着你流血,看着你受罪,看着你的尸体被风沙一天天吹干。我要他们自己跳出来救你,我要他们把自己送到枪口上!” 说完,她便拉过一条绳索,晃动着上面细如贡香的弯钩,喊道:“我要用这些钩子穿过你的皮肤和骨头,从四面八方用力将你拉起来绷在大门中间。你不能动,因为你的任何动作都会打破其中微妙的平衡,引起连串的反应,会让你爽到死的!” 数十条细钩穿过了我的锁骨、肋骨、脚掌、后背,将我像风筝似的拉离了地面半米,悬在半空中。穿刺身体时我并没有感到疼得无法承受,但绳索绷直将我提离地面后,那种五马分尸的痛苦便轻易地将我击倒。我竭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因为这样能将撕裂的痛苦减至最低,但没有毒品供应的身体无法抑制的抽搐和瘙痒却无止境地将我送入扯碎的深渊! 如果只是被这样吊起来的话,其实比将我一个人扔在那里毒瘾发作还要好一些,至少其他加之于身的疼痛,或多或少可以冲淡毒瘾发作那要命的痛苦。因为那该死的东西让我感觉自己从意志深处逐渐变得孱弱,而身体上的痛苦反而令我更坚强,让我从灵魂深处涌起与之抗争的坚强勇气。如果让我选,我宁愿被这样吊着,也不愿身上的毒瘾削弱我的意志。 可是等到天色放亮后,太阳照到身上便成了另一番景象。钩索的绳体是羊皮做的,画家让人在上面浇了水后,这东西便随着干燥开始收缩。我的身体向四面八方被拉得骨节直响,扯得像皮球一样滚圆。如果不是画家让人不停地在上面浇水,我被拉爆尸是迟早的事。 而皮下的铁管这时也派上了用场,在我毒瘾不发作时,画家便让人向里面灌热水,烫得我刚挣扎便扯得骨架裂痛昏死过去,然后再被高温重新烫醒,等到了时间后毒瘾又会如约而至。铺天盖地的痛苦将我包裹在其中压榨,恨不得挤干我身体里的每一滴灵魂。但我内心深处知道对面的沙层下便隐藏着自己的伙伴,那种期待和激动成了支撑我意志最后的柱石。 “他快要死了!”画家走到我的身边拉了拉我身上的钩索,那一块连接着的皮肉立刻被撕开了更大的口子,“如果是朋友,你们应该给他一枪,解除他的痛苦!” 没有人回应她的声音,画家点点头给我身上的钢管加了点热水,又退回到搭好的凉棚中乘凉去了。 脚下的沙漏再一次被倒转过来,时间推动着银色的沙粒落下。沙漠里的风连尝起来都透着干味,原本流血的伤口,不用多时便开始发白干裂,得不到水分补充的我很快在烈日的暴晒下干瘪下去。缺水中暑的感觉有点儿像酒喝多了,心口发闷,脑袋发晕,恶心,就要昏过去了,却被背后突如其来的鞭子抽醒。只能断续地看着太阳一点点努力爬到了正头顶,而这时即使痛得我脱肛,下身也没有一滴尿液让我失禁了。 画家再次走出凉棚来到我的近前,扒开我的眼皮看了看,回头冲门外大声叫道:“他撑不过去了!他需要点儿水,只是一点点水而已,也许就可以让他撑到你们展开行动的时候。想一想吧!” 说完,她翻转沙漏重新向回走。当我眼前开始一阵阵地发黑时,我看到远处对面的沙层微微地颤动了一下。我视线骤清,心也猛然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四下张望周围的士兵是否也发现了那片沙下有人。可是那些家伙似乎比我更不耐热,一个个手搭凉棚,在滚烫的热沙中来回踱步,并没有注意到沙面微小的变化。 “幸好!”就在我为这位仁兄庆幸的时候,就看见一丝金光从那沙面下露了出来,是一绺金色的发丝!这下可好,就算不被发现也难了。果然,身边的士兵也察觉了,掉转枪口对准了那里。 缓缓地,一个男人从沙层下站起了身子。牛仔!那个疯狂的得州小子!他提着枪向我走了过来。 画家阻止了士兵上去捉拿他,让他走到了我的近前。牛仔拿出军用水袋的吸管放到我鼻子下面让我吸吮,当看到我张开嘴露出肿大到几乎堵住喉咙的断舌无法吸吮后,他掏出军刀切开了自己的隔温服,抽出水袋捅了个洞,把带有他体温的液体倒进了我的口腔。 我恼怒地看着这个疯狂的小子,可无论如何张口使劲都无法吐出只言片语,最后我急得泪流满面,摇晃着身体想要下来揍他一顿。 “别激动,兄弟!”牛仔把水缓缓给我喂完,抬手擦擦我的嘴角,摊开手耸耸肩说道,“嗨,这是我欠你的!记得吗?柬埔寨!我们只是扯平了而已。我可不想下了地狱还欠你人情……”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一簇血花,牛仔胸口漂血地倒在了黄沙中。多日不见的黑杰克慢慢地踱到了牛仔的身边,伸手拨开他放在腰间的手,露出满排进攻型手雷,而第一颗已拔掉了保险。 “他是好样的!”黑杰克将手雷从牛仔手里挖出来,随手扔到了远处的沙丘上。扫了一眼骤起的黄烟,仍是波澜不兴地对我说道,“只是有点儿疯狂!” 看到我虽然激动却无力的挣扎后,他补充了一句:“他冒死给你水,不是让你有劲寻死的!他妈的一群疯子!” 第四十八章 乘风而来 第四十八章 乘风而来 我不知道有多少兄弟隐匿在周围的沙丘中,希望他们不要再因为我而暴露自己,牛仔的冲动作为朋友让我感动,作为军人让我……毕竟他的行为百分百没有经过带队者的同意。如果他没有阵亡,回去被毒打是少不了的。可惜……他连挨打的机会都没有了……多希望那颗手雷炸开……“你的朋友再也没有一人愿意暴露自己了,哪怕只是射你一枪、为你解除痛苦。”天快黑了,等待一天没有收获的黑杰克用脚蘸了蘸衣摆流出的血水,踢了踢边上牛仔的尸体,“也只有这家伙算是你真正的兄弟!” “呜呜……”我张嘴骂了几句他听不清楚的脏话,冲他挑眉冷笑了一下。比起以前,我已经善于利用表情来演示内心的想法,所以他肯定能领悟我告诉他的信息:牛仔不会白死,他会死得比牛仔悲惨十倍!而我得到的回应除了一巴掌外,还有就是一支泛着银光的针头。 “妈的!敢瞪我?我要把毒品打在你的舌筋下面,让你好好‘品尝’一下!听说爽得要命!怎么样?一天给你打三次,我够朋友吧?”黑杰克从画家手里夺过针筒掰开我的嘴,将针头扎进肿胀的舌根断裂处。过急的推速造成的胀痛使得口水泉涌,顺着嘴角不住地往下淌,但紧接着一阵极乐便顺着舌筋传遍了全身,最后在脑海炸开。即使吊在半空,身绕火焰,仍无法阻止我陷于毒品带来的幻境中。 24小时的暴晒,即使天气不热,即使画家后来给我挂上了点滴,输上生理盐水,仍干得我内脏起皮。夜色降临之前,沙漠里的风猛然如失控的野兽咆哮起来,刮起的沙尘越来越多。等到血红的太阳离视线极处的沙丘顶端仍有三尺的时候,淡淡的雷鸣声从天边传来。起初有如沙锤摩擦,继而又如万头狮虎在荒野嘶吼。一条黑线从天边展开,奔腾而至,渐渐地,黑线长成一堵土墙,等可以看清楚的时候,已变成了沙山迎面砸了过来。刚才还是万里无云的世界,转眼间百米外已变得暗无天日。狂风卷起的“沙毯”将天地裹了个严严实实,夕阳投照在厚实的空气上,整个天空和地面都变成血红色,那是中东最暴虐的君王——沙尘暴! 身边的士兵看到迎面撞来的沙墙,赶紧捂着脸背过身去。呛人的土味引起的呕意还没有发泄出来,巨大的沙山已砸了过来。我无法呼吸,嘴和鼻子里灌满了沙子,沙粒如防暴弹一样,隔着眼皮也能打痛眼球。如果不是门杆扯住,伸展开来的我差点儿像个风筝被吹上天。据说水平能见度小于1000米为沙尘暴;水平能见度小于500米为强沙尘暴,而现在我眯着眼竟看不到自己的脚,片刻间牛仔的尸体已被黄沙埋住了大半,落在我身上的沙子的重量使得钩住的肌肉无法承受多处扯裂,痛得我眼前发黑却昏不过去。 “咳!咳……咳……把俘虏押回来……快!”黑杰克咳嗽着在不远处发着命令,离我最近的士兵忙着用颈间的方格布巾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他正手忙脚乱时,牛仔身边的沙地突然鼓起几个沙包,数条黑影猛地从沙中蹿出。最前面的大个子伸手扣住背对着他的士兵的脑袋,猛力一拧扭断了他的脖子。在他缓缓放平尸体的同时,另外三人一个托住我的脚,一个跳起身,手中银光闪过,所有钩在我身上的皮索瞬间断裂,失去支撑的我一下子瘫倒在别人的怀里。 “是我们!刑天!”快慢机的声音仍冰凉得冻人,但烫得我心头火烧。 “唔!唔!”我揪着快慢机满是沙粒的衣领满肚子话倒不出来,只能趴在他胸口失声痛哭起来,可是眼中挤不出任何泪水。 乘风沙而来的还有三个人,他们脸上裹着防沙罩看不清脸孔,但从身形上看似乎是屠夫、狼人和队长。其中狼人背起地上牛仔的尸体转身两三步便消失在沙幕中,而屠夫在队长的掩护下跪在地上掩埋着什么。 “包上衣服!时速上百公里的沙尘暴能剥掉你的皮。”快慢机小心地握着我的手,拿出军用雨衣将我包裹住抱在胸前,对前面的屠夫和队长打个招呼扭头便跑。 “人呢?人呢?那边……”身后一阵喧哗中,枪声响起,无数子弹艰辛地击穿沙幕从身边飞过,弹头摩擦风沙发出“噗噗”声。 沙面上的足印几乎是前脚抬起后脚便被狂沙填平,根本不用担心后面的人能顺着脚印兜上来。屠夫埋了几颗地雷,炸翻了几个人后,枪声顿了片刻便没动静了。不一会儿,屠夫和队长狼狈不堪地看着手表里的定位仪从后面赶了上来,其中屠夫更是手捂着肩头,边走边掏出药箱拿出止血药向衣服里塞着。 “妈的!那群王八蛋怎么这么有钱?用的全是穿甲镖弹,这东西什么时候研制成功的?”屠夫用手指捏着从肉里挖出来的一根铅笔芯粗细的飞镖上下打量,确定没有上毒剂后扔给了队长,又拿出块布把衣服上的弹孔盖住防止飞沙进入,然后追上来,伸出满是血水和药末的大手拨开我的眼皮查看了一下,大惊小怪地叫道:“哟!没死呀!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脑子?你小子挺耐操的,我还以为大伙儿是来替你收尸的。怎么样?撑了几天?都说了点儿啥呀?有没有把你20多岁才破身的事讲出来呀?” 队长把嘴里的沙子吐干净,从后面拍了拍屠夫,和他调换防守位凑过来,同样先查我瞳孔放大了没,等看到我通红的双眼后点点头,拍拍我肩头,问道:“扳机呢?” 我张口支吾了半天也没哼出个所以然,队长看到我嘴里悲惨的“境遇”,皱皱眉叹了口气,红着眼睛揉揉我的脑袋道:“你受苦了,孩子!” 我缓缓摇摇头,颤抖地抬起手,指了指前面奔跑的狼人肩上的牛仔,狠命地捶打自己的脑袋,无尽的自责和负罪感像扒皮尖刀,剥掉了我熬过如此多磨难换来的尊严。 “牛仔的死不是你的错!他们对着沙丘扫射的时候击中了他,谁也想不到这些人有这种复合子弹,他负伤在先,撑不下去了。”队长捏着手里无坚不破的钢镖摇摇头,“他本来想带你一起走的。” 我没有说话,虽然队长手里有令人信服的证据,可是我仍无法摆脱自责的阴影。如果不是我被俘,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嘘!”屠夫突然从后面伸手顶了顶队长的屁股,队长忙对我轻吱一声,然后拍了拍前面快慢机的肩膀。快慢机赶忙同样拍了拍前面紧贴着的狼人的肩膀,让他把牛仔的尸体放下来警戒。 “追兵?”队长光顾着和我说话,没有察觉到异状,抱着枪勉强打量着几米外围墙一样的沙幕。 “不知道!”屠夫边警戒边把自己手里那支已精简得和树枝差不多的HK21的供弹口防尘罩和出弹口弹壳收集器捏了一遍,这种天气太容易出现供弹不畅了。 “那个方向有人员移动!”快慢机手里使用的也是加利尔的SR99狙击枪,以色列这个“沙漠中的绿洲”设计的糙货在这种天气下故障率要低很多。 “武装分子?”队长抱着的是一支装了30发弹匣的M14狙击枪,比较奇怪的是,枪身上装的不是锁死的快慢机锁而是快慢机柄,所以这支枪也可以调成全自动模式。但M14的枪身过轻,7.62毫米的弹药威力又过大,点射都会引起枪口弹跳过剧,严重影响子弹散布,何况是全自动模式。从老得掉色的枪托上看,这家伙可算是有年头的老货色了,估计是队长以前在美军服役时的武器。 “不知道!”快慢机看看狼人,这家伙是非人类,有时候能解答各种怪异的问题。狼人用手指弹了弹蒙在鼻子上的防尘巾和护目镜,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告诉我们,这种天气下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要轻举妄动!现在的情况特殊,北约盟军攻打伊拉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世界各国的特工为了各种目的已经开始重新渗透回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在这里遇到任何人的可能性都有!”队长小心翼翼地轻声低语,如果不是看着他的口型,我甚至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嚓……嚓……”极轻微的几声细响包裹在风沙中传来,其中还夹带着几不可闻的血腥味。声音虽小,但在我们听来惊如天雷,所有人立刻明确了敌人所处的位置。他们就在我们的斜后方,刚才快慢机竟然指偏了些。 这些人的潜行功夫出人意料的高超令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快慢机从口袋里拿出了救命时才用的“最后的挣扎”给我扎上了,看样子是大有不一定能保住我的觉悟。药力压榨出来的潜能给了我有限的活动力量,我接过快慢机递过来的Glock18冲锋枪,这支我平常最看不起的“纸”枪现在拿在手里却似有千斤重。我伸手指了指狼人胸口插的进攻型手雷,表达了我的最坏打算。我绝对不会再让人俘虏我第二次了! “向我保证!除非我们都死光了,否则不要用这玩意儿!”狼人得到队友的默许后把手榴弹递了过来,却被快慢机一把截在手里,同时被握住的还有我肿得跟萝卜条一般粗的手指。 “向我保证!”快慢机视线向下看了一眼我身上不堪入目的伤口,再次坚定地要求道。 “嗨!中国硬汉,给他再看看你的舌头!说废话不挑时候……”屠夫嘟囔着拍拍快慢机握在手榴弹和我手背上的“关心”,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快慢机看了看我的眼神,无奈地松开了手,而我也在药力的进一步催动下挨着牛仔的尸体勉强坐了起来,将牛仔的无线电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兄弟们,你们应该来看看这个!”屠夫不一会儿便又摸了回来,绕过快慢机凑到队长身边,比画着拇指向背后点了点。所有人都被屠夫脸上的惊讶给吓到了,什么事情能让屠夫意外? 队长搀着我,跟着屠夫越来越摸近声音传来的位置,迅疾的风沙也掩盖不了那股黏稠的血腥味。还没看到预料中的尸体,脚下的沙子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仅是一步之隔!猛然,大片的尸体挤破沙雾暴露在大家眼前,足有十多具,横七竖八地倒在沙面上。死状极惨!五脏六腑沾满了沙粒,像粘了芝麻的年糕散落一地。 狼人小心地上去翻动几具尸体查看了一下,满怀忧虑地低声说道:“手、喉、心、肺、腹,所有和用手握枪相连的组织全部一刀切断。这些家伙连扣动扳机的机会都没有。” “腿部的跟腱是最先被割断的。”狼人边说边翻开尸体,指着尸体嘴里的沙土道,“这些家伙是埋伏在沙面下,等这些人到来时突然袭击。相当冒险!相当有胆量!他们向西南边去了……” “如果他们这么有胆量,你说他们会不会留几个人躺在尸体下面等着我们?”屠夫没等狼人说完便接了一句。没错!如果我们能察觉到他们,那他们也一定能察觉到我们。这些死人应该是黑杰克从基地里派出来的追兵,这些神秘的家伙虽然帮我们解决了后顾之忧,但凭他们的人数、手法、功力,如果惦记上我们几个,那可是凶多吉少! 屠夫话音一落,我们几个全如冰雕泥塑般定在了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怎么办?”也许是受伤过于虚弱,没有自信如惊弓之鸟的我打手势问道。 “原路撤回!”队长向后挥了挥手命令道。 “但他们在我们的路线上!”我们后退了些距离,狼人指着尸体说道,“如果我们要离开这里,就必须跟在他们后面,没人喜欢被搞后庭!” “我们不能跟在他们的后面。”队长斟酌了一下,指着原定路线偏东的位置说,“我们走这个方向。” “那样的话,我们就走到雷区了。”快慢机很清楚这次行动的地形。 “我知道,两害相权取其轻。”队长点点头,“现在有比地雷更难应付的东西出现了!” “噢,那带上这些人的水和给养。”屠夫看了看我和牛仔的尸体无奈地点点头,看他满脸可惜的样子是很想和这群人较量一番。 瓦尔马拉69(Valmara 69)是一种最令人生畏的地雷。五只“角”从它的头部伸出,看上去就如同微型机器人一样。无论碰到哪只“角”,在爆炸装置驱动下,瓦尔马拉69都会弹跳到你的腰部高度,然后爆炸,1200块致命金属碎片向周围50码的区域扩散,附近的人非死即伤。 而现在,这些长得和水雷一样的东西正密密麻麻地排在厚重的黄沙下。为了防止沙尘暴太大把地雷吹走,伊拉克武装甚至用水泥浇铸了地基,把地雷放进水泥墩上挖好的坑里,然后拉上成排铁丝网横跨数万米的沙漠,在滚滚黄沙中依稀如无边的汪洋。 “这可不只是几种地雷而已。”狼人低头看了看,抬头说道,“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铸铁雷到最先进的塑料雷,这可是数代同堂的大聚会呀!” “我们过得去吗?”我指了指他们身上少得可怜的装备,用手语问道。为了便于隐匿,他们携带的东西实在有限,空手走雷区无异于找死。 “‘不打无准备之仗’可是你们中国伟人毛泽东的十大军事原则之一啊。”狼人听到我的话笑了,从干瘪的背包里拿出一双拖鞋一样的东西套在军靴下面,然后扯出一根线接到自己的手提电脑上,显示屏上便显示出从他脚下有什么东西向四周一波波地泛开,然后波纹荡过的位置,大量红白亮点星罗棋布地浮现在标准的坐标格中。 “左脚金属探测,右脚化合材料探测,”狼人指了指双脚说道:“新式探雷器!对付这里小菜一碟。如果接上卫星扫描反馈做出三角矢量定位图,准确率能达到99%,估计2015年才会批量上市。跟紧点儿!”说完径自掏出军刀配着刀鞘,切开钢丝网开始向前走。我感觉身体的痛苦随着活力逐渐增长,这都是那剂药在起作用,我扶着快慢机甚至已经可以走在一条直线上了。 剧烈的沙尘暴刮了五六个小时后开始转弱,顶着要命的狂风过了数道雷区的我们逐渐能够看远一点儿时都愣住了。我们仿佛就站在一块地雷栽成的稻田中,无边无际的地雷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 “听说伊拉克有3000万颗地雷,不会都给我们遇到了吧?”屠夫挠挠头看了看队长。这么大的雷区,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不愧是积攒了百年的家底! “这里只是个小雷区。看!前面已经没有钢丝网了,应该就快走出去了。”队长很乐观。 “一个小时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屠夫拿出水壶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我,如果不是这么多水资源顶着,我们早就被风暴给刮干了。 “上帝呀,这是什么?”队伍最前面的狼人一直在小心地核对坐标上地雷的位置,因为这里是旧战场,所以各种弹头破片满地都是,金属探测器的精确度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不断地误报周围有雷,让人不敢贸然下脚。 “什么?”队长和大家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伸着脑袋向显示屏上看了一眼。除了白花花的一片外,什么也没有。 “我不太清楚。”狼人不断地调试着机器,以为是机器的故障。等重启了电脑数次,图案仍是如此后,他再次惊叹道,“不敢相信!” “是什么?地雷吗?”队长小心地走到狼人身边,他脚下的探雷器不连电脑只会闪光报警,但“有地雷在旁”的红灯一直闪着。 “不!是尸体!”狼人用脚尖使劲向下面踏了踏说道:“好大一片!这规模最少有上万人!” “这里是战场,也许是阵亡的士兵!”屠夫轻轻拨开沙面露出下面地雷的天线,说道。 “阵亡上万人?”狼人指着图示精确划分后的骨骼图说道:“这里面有不少孩子的骨架!看这些浅位置的死人,说明这些人被埋下去的时候还有气儿。” “那就是万人坑,又不是没见过。伊拉克在这些年,失踪了30万人。”屠夫瞥了他一眼,把他的大惊小怪视为无知,等发现队长也一脸恐惧后,无奈地说道,“卢旺达天天死万儿八千的,在这里激动啥。” “不!我不是怕这个。”队长喘了口气,指着天边说,“要下雨了!” 果然,中东沙尘暴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就是伴随着雷暴雨。一道道闪电,亮得耀眼,一个个炸雷,震得人胆战心惊。 “下雨不好吗?还能降降灰。大家走快点儿!”屠夫一脸轻松。 “笨蛋!沙漠是个大平地,闪电打下来专击电阻低的东西。现在我们脚下的地雷群这么密,对于天上的雷就仿佛是一块巨大的铁板。难道你喜欢站在这里等人家劈吗?”队长一脸焦急地拍起了大腿。 第四十九章 死里逃生 第四十九章 死里逃生 “妈的!”大家趴在沙面上抱着头。闪电击中了远处地面上的饵雷,半个雷区同时被引爆,半公里的地雷一起爆炸可比巡航导弹猛烈多了。大量奇怪的东西从天而降,一打量才发现,竟然全是些包裹在塑料袋中的尸体,风沙如此之猛仍难吹散破开的包装泄出的尸臭。 等一切过去,从尘堆中抬起头才发现,远方爆炸处已成了巨大的沙坑。横七竖八的尸体散落在坑沿,各种奇怪颜色的液体把黄沙染成了残忍的画作。 “这是什么东西?”狼人低下身想去摸地上的黑色油状黏液,却被队长一把拉住。 “别碰那东西!”队长拉住狼人后缓缓低下身去,拿出化学试纸蘸了点儿,皱着眉头说道,“阳性!这些是化学药剂。” “看来说伊拉克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算冤枉他们!”狼人利用靴子上的金属探测器从死人堆里找到一颗炮弹模样的金属物,里面正向外溢流着少量绿色的刺鼻液体。 “算不上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些东西看样子像是化学炮弹或火箭弹的内芯,锈蚀到这种程度,应该拆下来埋在这里多年了。”队长指着远处被狂风吹掉掩沙暴露在空气中的地下工事,那里面堆放着更多的这种木箱,说,“这里在第一次海湾战争时应该是个炮兵阵地的后方供给站,现在围上地雷用来埋死人和炮弹。这些东西算不上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两伊战争时期,伊拉克没少把这种炮弹打到伊朗去。” “他们没少用这东西镇压库尔德人的暴乱,眼前这些都是小意思!看样子几年封锁把萨达姆给穷怕了,唯恐美国借化学武器之名再来找麻烦,索性把这些东西都拆了扔这儿晾着。”队长让大家绕着工事边上的壕沟走。据说当年伊拉克满地都是这种流溢黑金的地沟,黑乎乎如水渠般的地沟中曾注满石油,伊拉克人用烧石油释放出浓烟的办法来躲避空袭。 “我们走得就像蜗牛,还有多长时间才能走出这片大坟坑?”屠夫低头看着脚下露出来的塑料化肥袋,“搞屠杀还不想让人知道就应该把坑挖深点儿。妈的!包上塑料布埋,没有一点儿降解常识。” “尸体埋到这里费时费力,干什么这么麻烦?”狼人把屏幕上细分的种类忽略,但太多的杂物影响过大,好半天才敢向前移动几十米。 “估计是运尸体的尸袋吧。这些人有可能是死在化学武器下,不用东西盛着谁敢抬?”屠夫跨过地上露出肋骨的小女孩尸体,本待落脚却发现下面有块异样的突起,吓了一跳,赶忙迈大步子想让过去,由于步子过大控制不住双腿,一个劈叉跌坐在了本不愿践踏的幼女尸体上。“靠!谁敢来这里找人?联合国核查小组也不敢!CIA的间谍都要三思而后行!” 大家听着雷声越来越近,仿佛在追赶着逃跑的沙尘暴,空气中风沙开始变得更稀薄,走着走着便突然跌出了沙毯的包裹。回头看,巨大的沙墙界线分明地向远处奔去,而我们则像从破了洞的水袋里掉出的金鱼一样摔在了清新的空气中。 眼前豁然清朗的冲击让全队都难以适应,忙停下来揉揉眼重新认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才发现从沙尘暴中走出来后竟然紧接着进了大雨中。但强风中那雨水不是垂直往下落,而是像箭一样飞快地在沙漠表面水平掠过,并没有落到地面上。吓人的雷雨云使尽吃奶的力气挤出的水滴,在干得冒烟的沙漠上空穿过,来不及亲吻地面便蒸发得无影无踪了。 伸手在空中捞了把潮湿的空气,队长面带笑容地道:“还好,还好!只是一场雨而已。我们真走运!” “碰到这种怪天气还走运?你脑子坏了,头儿?”屠夫接替快慢机的工作将我挟着,听到队长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伊拉克是雨季沙漠气候。这种时候下雨已是客气了,没让咱们赶上下雪,你就知足吧!”快慢机活动一下酸麻的胳膊,看了我一眼,“海湾战争时英国佬曾经在伊拉克的沙漠里遇到大风雪,措手不及冻死了不少人!” 站在沙丘上可以看到远处戈壁上成片低矮的灌木,看着被雨水洗涤过的清明天空,一丝阴影浮上了所有人的心头。如果沙尘暴这么容易便过去,追兵出动直升机便很容易按我们的移动速度推测出半径,从而找到我们。 “没想到,沙尘暴这么短时间便结束了!我们必须马上加快速度,尽量在搜索队追上来前,赶到北纬36°以北的禁飞区内。但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按原计划从村庄附近路过了。”队长的话告诉我,现在我们是在向北前进。 “不走平原?难道我们进山吗?”狼人满脸惊讶地伸手指着左前方说道,“那个方向?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明白,我明白!”队长摆摆手压下狼人的话,“我们当然不走那条路,那边山谷里的地雷上下三层比石头疙瘩还多。”听了这话,狼人脸色才稍缓和一点儿,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队长对着地图看了半天说道:“我们要不惊动任何人绕过摩苏尔。” “但原定的路线不是……再向前便可以走出沙漠地区。”狼人指着已经可见的沙漠边界,再看看笔记本电脑上的图案说,“如果绕过摩苏尔,我们就要再走几十公里的戈壁。我们没有问题,但刑天就不一定了。” “我知道。但原计划可不是沙尘暴不到四个小时便结束。”队长抬头看了看黑下来的天色,说道:“我们行进的距离太短了。我们可以让鹰眼趁黑驾机来接我们,对方便会放弃搜索,但我们就没有机会救扳机了!” “他们出动了!”队长的话音刚落,无线电里便传来了恶魔的声音。 “出动了多少人?”所有人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都顿住了,只有队长一个人接话问了一句。 “四面八方派出去的人不少,至少有三个机步营、十架直升机!”恶魔的声音再次传来,“基地里只剩不到两个连的卫兵了。” “等一会儿!等他们的人离开基地远些再行动!”队长看了看手表,“我们有多少直升机要应付?” “三架!一架云雀、一架小羚羊、一架超黄蜂。”恶魔说话时断时续,像是身边一直有人来往似的。 “都是法国货!”屠夫吐了口痰在地上。 “你对法国有成见?”公子哥儿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来,“你喝法国酒、吃法国菜、睡法国姑娘的时候怎么没听你叫唤?” “你……” “你伸手向法国人收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对法郎有成见呢?”公子哥儿打断屠夫的话一通臭骂。看来距离不但产生美,还壮胆!从没见过公子哥儿这家伙当着面这样和屠夫争论。 “你个高卢鸡屁股敢骂我!老子把酒瓶塞你屁眼里……” “闭嘴!骂起来还没完了!”队长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废话这么多!快走!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就追上来了!” “嘿嘿!”那边恶魔偷笑了几声便收住,严肃地低声道,“我们去了!” “上帝保佑你!”队长在身上画了个十字,为恶魔他们祈祷。 “还是留着他保佑你们吧,我们这里又没有飞机追着屁股轰。”恶魔说完这一句便没了声音,却引得其他人一阵臭骂。 看着仍神采奕奕的同伴,说笑间仿佛有股活力从他们身上传进了我的躯体,四肢随着那股感觉的延伸竟然聚起了丝丝力气。 “感觉好点儿了?”屠夫看我的腰杆竟然挺直了点儿,便拍拍我的肩头问道。而我只能点点头。 “那过一会儿止痛剂药效下去了,你可别叫唤!” 该死的屠夫!还是老样子,一张乌鸦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听他一说,我心脏马上跳得比V8发动机还快,虚汗顺着额头流下,杀得脸上的伤口火烧般疼了起来。 “不过,Redback那小婊子让我带来了一个比止痛剂还有效的东西。”屠夫说完只听咔嚓一声,我的手腕上一阵剧痛传来。低头看去,我心头一热,银光闪闪中,包裹着母亲发丝的手镯扣在了我微弱跳动的脉搏上。我抠了抠堵鼻孔的血痂,凑到手镯上用力嗅起来,似乎有股淡淡的青瓜香气透过铂金上雕镂的图案渗入我的血管。 “嗨!孩子,闻闻!这是乡下你舅送来的新收的黄瓜,没用过农药,真正的绿色食品。”母亲的声音如在耳边响起,充满凉气的植物清香里蕴含着大自然无限的生机……“看起来,她的东西还有点儿用!”屠夫拍拍我的脸,“不过,我也有个东西给你,看看是她的东西有效,还是我的东西更能鼓舞你。” 听了屠夫的话,我扭头看他递过来的东西。那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两个死人,两个很普通的亚洲人,而且我不认识。我白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明白?”屠夫笑了笑:“这样呢?” 屠夫把照片翻过来,背面写有一行汉字:“这是不是你在外国惹回来的麻烦?” 我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伸手抢过了屠夫手里的照片凑到了眼前。那字迹虽然被布料摩擦得有些模糊,但我仍可以认出是大哥的笔迹。再翻过照片看正面,两个死人的脸边上是数双绿色的迷彩胶鞋。这种鞋子我太熟悉了,就是一直被嘲笑“穿胶鞋,扎领带”的中国军训胶鞋。 “嗯……嗯……嗯嗯……”我指着照片支吾着冲屠夫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想说话,可是除了挣破嘴里舌筋上的伤口流了满嘴的血水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冷静!冷静!刑天!刑天!”队长被这边巨大的动静惊动,扭头发现我竟然不靠人搀扶,自己站在沙地上对着屠夫指手画脚地直叫唤,血水随着嘶吼喷得对方睁不开眼,赶忙跑过来安抚我,“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别激动!你不要激动!该死的!你给我冷静下来……” 队长看说我不听便一巴掌扇在我的脑门上,这还是他挑了半天才确定这位置是整个脑袋上唯一没有伤的地方。 “唔……我……嗯……”我拿着照片,扒着队长的肩头满脸焦急地哼叫着。 “好家伙!要是抓住你的那帮家伙有这张纸,估计你什么都说了!”屠夫看我疯狂的样子也有点儿害怕,抹抹脸上的血水感叹起来,“你家人没事!这是从你家发到我们掩护公司的。我查过了。你家人前不久已经搬到了武装部的家属院里,这两个屎蛋去里面探风被发现,因拒捕被人打死了。” “有你这个不受控的‘涉外’分子满世界乱跑,你家门外面没上双岗已经算是给你面子,这些家伙去伸头伸脑不是找死嘛!”屠夫指着照片里的两个人说道,“被人空手给捏死了。真是废物!” “你家里的状况太复杂,我们无能为力!”队长看到照片,白了屠夫一眼,满脸歉意地对我说道,“他们进不去,我们也没办法进去。” 我听到父母没事心头的大石才落地,看来卡利·克鲁兹这个死残废没说虚话,只要给他时间,他有的是金钱和力量去伤害一切和我有关的亲友。虽然听起来我的父母应该是被暗地里监管起来了,可是因此逃过一劫也算是万幸。 “我就说我的法子比你女人的那个狗屁镯子有用吧!”屠夫得意扬扬地向其他人炫耀自己的聪明。可我心里想一把掐死这个王八蛋!亏得老子在被人打到不行的时候还一直在心里以你为榜样,以你的坚强、勇敢来激励自己,结果还没得救呢,你就给老子心里添堵。 “我们走出雷区了!”狼人在队伍最前面回头对大家叫道,“我们安全了!” “未必!”快慢机接过话指着远处的天空,一大两小三个黑点出现在天边,速度极快地向我们这里追来,“人家追上来了!” 大家刚逃出雷区,却仍在戈壁中。这里地势空阔,前无遮,后无挡。这种情况下遇上步兵的天敌武装直升机,简直是铁定要死翘翘呀! “快跑!”屠夫顾不得我身上的伤口扛起我便跑,其他人则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向远处依稀可见的一座矮桥跑去。 “用两条腿和飞机赛跑?真是够天才的!”狼人把笔记本显示屏盖上,挟在腋窝下跟在屠夫后面,“我们应该重藏回沙面下。那才是上策!” “是吗?”屠夫拍拍我的屁股冲狼人笑了笑:“这家伙身上的口子快赶上海绵了。是他藏沙子下面,还是沙子藏进他肚皮里?” “少废话!快跑!”队长把牛仔的尸体扔给狼人,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直升机,冲快慢机叫道,“弄点儿烟雾!我要装AHM!” 说完,队长便从背包里拿出个样子像油漆桶的浅黄色柱状物立到沙面上,在上面按了几下。那个东西的外壳便向四面散开呈伞状,露出中间的战斗部。那是AHM——一种声控反直升机地雷。作战时,根据需要在易遭直升机攻击的方向上设置地雷,只要声波探测器感受到直升机的声音,数据处理系统就开始用三角测量法确定目标坐标。当目标接近到一定地界时,地雷就会根据传感器的信号指导升空,并借助其红外自动导引头所确定的最佳爆炸条件将目标击毁。它的指挥控制系统可根据螺旋桨发出的不同声响来区分直升机的类型,可靠性达90%。通过预编程序,传感器还可关闭雷场,让友方直升机顺利通过。 快慢机在狙击枪管前加装枪榴弹发射器后,从弹袋里分别掏出空包弹装入枪膛和枪榴弹,拧到枪口发射器上。这时候直升机已可以看得到轮廓,换句话说,我们也进入他们的射程内了。等到时机成熟后,快慢机便把枪榴弹打进了刚刚走出的雷区。于是,连天的雷声响成了片,仿佛整个沙漠的尘土都被掀上了天,黑烟搅拌着沙雾,把雨水仍未洗净的天空再次抹得一塌糊涂。 超黄蜂是运兵用的多用途直升机,本就没有什么强攻能力。云雀和小羚羊更是轻型武装直升机,能装的武器都有限,一般多为7.62毫米机枪或20毫米机炮,再加上三四发有线制导导弹。小羚羊所使用的“霍特”反坦克导弹,从20世纪90年代起法国便因国际问题不再正常向国外提供了,伊拉克更是连北约大口径的枪炮子弹都没有办法进口,所以他们撑死能挂上两个70毫米火箭吊舱。这些东西都是看不到目标便无法命中的家伙,所以只要迷了他们的视线便可以保命! “快跑!”队长设好地雷便向前跑去。快慢机跟在他后面,边跑边重新装好枪榴弹打进远处的雷区,不断掀起的烟尘俨然有沙尘暴再来的趋势。 我趴在屠夫的肩头勉强向后张望,刚才一激动耗尽了精神,加上奔跑的颠簸,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由于距离过远加上沙尘弥漫,并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原来地面上摊开的地雷中间突起的雷体突然弹到了百米高的沙雾中,然后一声巨响……也许炸中了!我心里想着便昏了过去……STRIDER MT MT可以说是STRIDER矛形刀款的经典代表作。标准MT刀款有着1/4英寸厚的AST-34钢材刀身,刃长6.25英寸,双边护手加上MIL-SPEC 550帕拉军规伞绳缠绕式或全包覆式G10(玻璃纤维/epoxy)握把儿。MT的外形是标准的矛形设计,除了刀身两面的主要斜角外,刀背两侧更有大片的假刃设计,而这两种斜面都是采用Hollow grind的方式来磨制。Hollow grind刀片利用砂轮机的滚轮部分来打磨,制作出带有一点儿弧度的大片斜面。这种打磨方式可以让刀片的厚度由原本1/4英寸厚的刀背急剧变薄,一直到刀刃的切割部位,所以刀刃部分处于一种非常锋利的薄片状态,十分适合切割或削片。 全长29.8cm 刃长14cm 刃宽3.3cm 刃厚0.6cm 刃材S30V 重量322g 刀刃硬度61HRC 刀身处理虎纹斑 配有专用战术高级尼龙套。 第五十章 中毒深矣 第五十章 中毒深矣 众所周知,瘾君子们喜欢打麻醉类药物是因为它们可以使服用者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所有以往的幻想在此状态下可以如亲身体验般一一实现。梦想成真怎么能叫人不喜欢呢? 可是,如果很遗憾,那种身临其境的经历并不是你想要的场景呢?如果你梦到浓烟中冲出大批手持枪械的大汉不停地向你射击,把你打得浑身是洞,片刻后脚下的沙地冒出过腰的黑油无火自燃,烧得你皮焦肉绽却求死不能,临了被人扔进满是沥青的铁皮桶中“腌”起来……你会怎么办呢?你一定醒来便拍着床帮子骂娘是不是?可惜我连这权力都被剥夺了! 一睁开眼,首先看到的画面便是屋顶大幅的麦加天房的壁画,边上弯弯曲曲的阿拉伯文字看得我心头一惊,胯下发痒差点儿尿出来。没有逃出来吗? “放轻松!”医生闯进了眼前的画面中,他伸手扒开我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半天,又在我身上做了几道检查后,拍拍我的额头说道,“你现在在科威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都在你身边,你很安全。” 我没有听见他说话,头脑里一片蚊蝇萦绕的振翅声,“嗡嗡嗡!嗡嗡嗡……”由小变大,连成片逐渐升级为巨大的轰鸣声,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血管中向外挤压,几乎撑裂我的身体。身边的声响仿佛都罩上了隔音层,模糊变形得如同电子设备,眼中的图案不停地晃动扭曲。 皮肤开始发冷,我能感觉到它在不由自主地抽动,不知哪来的小猫用尖利的爪尖抠抓凸起的鸡皮疙瘩,痒痛顺着毛孔逐渐钻进了骨头。我双手被绑想挠却摸不到也够不着,只能晃动身体企图借着皮肉的甩动摩擦骨头止痒。 “嘿!老兄,醒了?”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群变形金刚般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上方,挡住了那幅令我紧张的壁画。 “嗨!医生,他怎么了?” “你给他喂水了?他在反流!” “不,那是他的口水。” “怎么可能……他在抽搐……” “没关系,他只是毒瘾发作而已。”医生的声音随着流进血管中的一股“清流”而清晰起来,视线中的脸孔也开始可以辨认。 “你给他注射毒品?”这是恶魔的声音,“我们不是应该趁他毒瘾还不深,帮他摘除这该死的毒瘤吗?” “没错。”医生给我擦着嘴边仍不停溢出的口水说道,“但没办法,他的毒瘾已经成形了。现在他的身体状况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不然他稳挂的,要戒也得等几个月后他伤好了才行。” “妈的!照这样的剂量再注射几个月的话,食尸鬼不死也废了!”狼人的脸变成了迪士尼漫画“兔八哥”里的那只总是自食恶果的“土狼”模样,看着他甩着垂到地板上的舌头说话的模样,我禁不住在心里笑个不停。 “可是你有什么办法?他的颅骨裂缝,内脏大面积出血,心脏被电流烤得比五成熟的牛排还热气腾腾,十二对肋骨折了七根,还不算不知道丢到哪儿的那根,微血管爆得比完整的还多,主静脉内膜被高温清得一百年都不会有血栓。体表七成瘀伤,多处炭化,我甚至不知道怎么才能在不挑开皮的情况下抽出那根该死的钢管,体无完肤已经不能形容他现在的样子。这家伙从救回来到现在,心率就没跳到一个固定的点上。你还想让他在这个时候戒毒?那你还不如亲手把子弹射进他脑袋里,至少那样他还能得个痛快。” “看在上帝的分儿上!这么高的纯度,这么大的剂量,如果让他用上半年,他下辈子也戒不掉!”队长摇着头叹惜,“真可惜呀!这么好的人才!” “没关系,给他打!等将来戒不了,我带出来的就他妈的再亲手扔回中国去。”屠夫搓搓手凑到我脸前,看着我的眼睛道,“反正这家伙捞的钱到太平洋上买个小岛都够了,再整上一车皮的海洛因随便他吸到死。”说完拍拍我的脸扭头便走向这个六棱房间的大门,等一脚踏出去了才抛出最难听的话:“不过呢,Redback肯定不喜欢没出息的货,如果他混到那一步,他的女人我就接收了。” “嗯……嗯……”我躺在床上虽然全身像被车碾过一样,除了门牙不痛哪儿都痛,但仍耳聪目明,听到屠夫的难听话这个别扭呀,有口难言的痛苦在这些日子快把我逼疯了。我捏着手指冲医生不停地晃动,索要纸笔。 医生把早已准备好的手写板递给我,旁边的显示屏上出现的第一串单词便是“我要找条墨西哥黑驴操烂屠夫这个狗娘养的杂种屁眼上的痔疮……”之类的脏话,直到我脑子里能用的、不能用的,甚至中国脏话都写完了,我才用“放大十倍打印出来贴他脸上”,结束了这次累得我头晕的耗体力劳动。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行!这家伙死不了!”一群人看着屏幕上连标点都没有的字母全都乐了,纷纷凑过来摸我的脑袋,然后在队长的示意下都扭头出去了。 “扳机呢?救回来了吗?”我等医生擦净嘴角,在嘴里喷些药物止住不断溢出的口水后,费力地写道,“这次的烂摊子是个……毒贩……在送葬者那群浑蛋的帮助下干的!” 我实在没有精力用笔去解释连我的口舌没有问题时都讲不清楚的复杂关系。 “扳机没有救出来。”队长拉张凳子坐到我床前,看着我写的问题答道,“可能是被送葬者他们弄走了。据恶魔说,出动的直升机有一架没有回基地,我会让天才继续跟进这件事的。你放心吧!” “扳机是……”我看着队长想了半天,找不到比较温柔的措辞来解释在那个令人胆战的地下室得到的关于扳机的消息。 “我心里有数,你不要说了。”队长结结巴巴地也在想办法消除这句话带给我的不良反应,“刑天,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应该明白,我们这样的军事组织和黑帮不同,我们的高专业性同样标注了我们的高危险性。全世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肯定不会坐视我们不管……所以……有什么小动作,我并不意外。”说到这里,队长笑了笑,握着我的手接着说道,“大伙儿来自不同的国家,即使大家杀人如麻沦为禽兽,但在内心深处,自己的国家也永远拥有无法抹除的地位。我们都没有办法掩饰……就像我曾是一个美国人……虽然我对那些吃饭不拉屎的官僚不满意,甚至可以算得上背叛了政府,但我从没有想过伤害自己的国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依然对自己的国家抱有信心,相信他们不会对你和你的队伍不利。”我了解他的意思,因为我自己为了保住我哥的命,没少往“家里”送东西。 “在我们仍有利用价值的前提下。”队长对此充满了信心。 “队长,我们也许对倚仗的国家一直有存在的价值,可是有些国家已经无法忍受我们的存在了。送葬者这次出面参与对付我们是有预谋的。那个抓我的毒贩原本也是美国的政府密探,可是他比你干得彻底,他把美国在欧洲的部分间谍和掩护组织的资料偷了出来送给了别人。扳机的身份已经完全被拆穿了,我们也许已经被列入了对方的清剿名单中。而且扳机还在人家手里,你要重新考虑一下你准备的退路还能不能用了……” 队长的脸色变了,他不知道这些,但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狼群的老巢还在法国呢!而且扳机还在人家手里,也许美国知道狼群的底细,因为队长曾向自己的旧老板开诚布公换取支持的态度。可是,那些和我们有仇的国家和组织可不知道。如果扳机把一切都抖出来了,欧盟不用动手,只要把情报转手,多少人会堵着门上来找麻烦……“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让天才想想办法……”队长看我写字时,受伤的手腕抖得电脑都无法识别我写的是什么后,忙安慰我道,“这件事我去查查,想想办法。你不用担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养好伤我们想到哪儿就到哪儿,没人留得住我们。对吗?” 我惨笑了一下,看着队长走出去没有说什么。如果真的没有人能对付我们,老子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了。想到这里,我顶不住上涌的睡意,昏昏地睡着了。 很多人说每次吸毒都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全是狗扯淡骗白痴的!也就是刚开始吸的一两次有那种感觉。等你以后有了瘾,哪还有那种享受的感觉,每一次吸只是为了让身体不难受、不再痛苦。 每次我从睡梦中被一阵阵心悸闹醒,满身虚汗,感觉到蛰伏在骨头和血管内的毒虫开始啮咬千疮百孔的神经时,便要为自己被电影里人物爽歪歪的画面误导骂上几百遍。时间在瘾君子的眼中是毫无概念的,我现在只知道瘾来瘾去的两个间隔标准,而且这个间隔也越来越短,短短数日便升级到一天六次之多。每次医生给我注射毒品时,原本那种无奈的眼神越来越绝望,仿佛眼中的我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坟坑里。 直到Honey和她那个同样把海洛因当饭吃的哥哥到来后,情况才有所改善。原本被毒品搞得一团乱的生理系统在Honey这个毒品大家手里很快便得以恢复,可是各种伤口的愈合速度仍是慢得可怜。为了抽出那根已经长在皮下的钢管,极富魄力的犹太小姑娘一声令下,刀剪并用,把全身又挑开数十处口子,分段地将钢管抽离出来。看着从钢管里爬出来的蛆虫,边上雇来的护士纷纷呕吐起来。 “你死不了的!”Honey还是那副乱糟糟的样子,只是头发染成了黑色,从下了飞机便围着我做了十多个小时的手术,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看起来比我还像个毒患。 我冲她笑了笑便闭上了眼,既然说不出话就犯不着去挤眉弄眼伤神。边上的医生和Honey的哥哥则在那里讨论为我戒毒的问题。 “普通的海洛因依赖者的戒断症状往往在24小时内开始出现,24~72小时到达高峰,72小时后开始下降,10天后戒毒症状基本消失。生理上的戒毒一般不难,7~20天就可以。可是他们吸食的都是纯度稀释到10%的次货,刑天用的是纯度最高的海洛因,戒断症状要严重数倍,我实在没有把握。”医生很谦虚地请教Honey兄妹,毕竟他们两个研究毒品十多年了,“你们认为用什么法子戒,比较适合他的身体状况?” “方法很多。不管他的毒瘾有多大,我都有办法给他戒掉。”Honey的兄长以为我昏睡过去了,坐到我边上说道,“世界各国普遍采用的戒毒方法有两种:一种俗称‘冷火鸡’疗法,不用药,全凭个人意志戒断毒瘾,戒断时浑身起鸡皮疙瘩,吸毒者需要经历非人的煎熬,有时有一定的生命危险。另一种是药疗,其实就是用纯度较低的毒品逐渐减少剂量。但到了最后,仍要重复第一种方法凭意志力去克服生理状态逆转时的痛苦,只是没有‘冷火鸡’法那么猛而已。一般使用美沙酮这种合成麻醉剂来替代,但其实替代毒品的副作用反而比毒品更难根除。普通的戒毒者在停止吸食毒品后,会出现一到两次的毒瘾发作;而有美沙酮毒瘾的戒毒者会出现两到四次毒瘾发作,并且每次发作持续时间会更长,病人也更加难受。为消除这种美沙酮戒断综合征,医生不得不使用比消除其他毒品戒断综合征更大的药物剂量。这种疗法产生的美沙酮依赖性比吸食毒品产生的依赖性更加难以根除。” “可是,以刑天现在接触的纯度之高,美沙酮的作用非常有限,甚至可能等于零。”Honey在兄长说完后接口道,“如果要除根,最好的办法是高温毁损术。在刑天额头的左右各打一个小孔,把探针伸进患者颅脑,通过约七八十摄氏度的高温切断患者大脑的‘病理性犒赏回路’,将渴望毒品的脑细胞核团烧掉,破坏病人对于毒品的幻想和渴望。” “可是由于脑部戒毒手术需要摧毁人的神经边缘系统,而神经边缘系统掌管人的‘食、色’等人性和欲望,因此开颅戒毒可能改变人性。”Honey的哥哥听她说完,便赶紧指出妹妹说的方法的危险性,“刑天在术后会出现性欲减退甚至个性变化。” “哟!”医生好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似的抽了口气,“还是不要了!万一这家伙成了性无能,别人我不知道,Redback那婆娘非追杀我到天涯海角不可。” “所有的戒毒手段都有后遗症。硬熬有生命危险,替代式戒毒会把毒瘾扩大,烧脑细胞会影响性格。可你总要戒毒,不是吗?”Honey无奈地叹口气说道,“他的情况特殊。” “也许我们应该用俄罗斯新研究出的热水疗法帮助吸毒者戒毒。”屋里冷了会儿场后,Honey的哥哥突然低声说道,“俄罗斯学者发现,当人的体温超过41℃时便面临生命危险,但是这样的温度同样可以大量杀死人体内的有害细菌、病毒、癌细胞、病原体和其他有害物质。据俄专家介绍,吸毒者的脑细胞中会生成多种有害的类肾上腺素化合物,这些物质可使吸毒者的毒瘾不断发作。但是,当人的体温超过41℃,上述类肾上腺素化合物便会分解为其他物质,从而无法诱发毒瘾。把吸毒者放入水温约46℃的水池中,使其头部浮在水面上。在高温环境下,吸毒者的体温会逐渐上升。医生可通过安置在吸毒者身体表面的电子传感器和其他设备,时刻监测吸毒者的体温、血压和脉搏。此外,医生还要用呼吸器帮助吸毒者呼吸,并为他注射药物,以使他不至于休克。当吸毒者的体温升至43.6℃时,将他从热水中捞出来。此时的瘾君子已是全身通红,几近昏迷。随后医生就为他输液,检查大脑反应和监测其他生理状态。与此同时,吸毒者的体温会逐渐下降,约35分钟后便可完全苏醒过来。在接受一次热水疗法之后,吸毒者体内已生成的类肾上腺素化合物可被彻底破坏,吸毒者可在生理上暂时摆脱毒瘾。此后,专家还将对吸毒者进行心理辅导,帮助他从心理上戒毒。” “这只是血液透析型戒毒法的分支而已!”Honey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否定,“生理戒毒除了激素方面的变异外,还有其他神经系统和新陈代谢方面的综合扭曲。这种方法打掉了戒毒的环扣,反而容易戒不干净,容易落下更大的心瘾,将来这家伙想到或看到毒品就兴奋、冲动,迟早还会回到这条路上。同样是把人逼入濒死状态去戒毒,依我看,还不如让他用最原始却最有效的方法——硬熬。这样熬过来的人心理层面更健全,更容易熬过心理戒断期。” “可是以他的状态,活下来的可能只有三成。”医生听了半天发现竟然又回到了原点,有点儿泄气。 “那就要看这个男人的毅力怎么样了!”Honey叹口气,说道。 “他的毅力绝对没问题!就用‘冷火鸡’硬熬!我相信他!”带着浓重的英国腔调的女子声音传来,让我的心头一跳。 第五十一章 腐蚀(一) 第五十一章 腐蚀(一) 依旧是如蓝宝石一样湛蓝色的眼眸,依旧是如阳光般耀眼的金发,羊脂白玉一般的皮肤令她看起来有点儿苍白,微笑间嘴角尖尖的虎牙十足像个吸血公主!——我的公主! “嗨,硬汉,怎么样?”Redback看着我的眼睛,仔细端详着我。 “我忘了你不能说话了!”Redback在我下巴上挠了一下,痒痒的! “放心,你会好起来的。”Redback看我难看的笑容中毫无自信,低头在我嘴唇上蜻蜓点水地轻吻了一下。“天才非常肯定,可以帮你解决语言障碍。放心地休养,我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握着这个!”Redback塞进我手里一件硬邦邦的东西,凭手指的感觉告诉我,那是我的军刀,上面缠着我的狗牌。Redback又把一把擦得锃亮的MK23手枪塞到了我的枕下,淡淡的火药和着枪油味透过布料渗上来,如同女神的纤手磨蹭着我的脸颊。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情人,她仍如在修道院中一样穿着宽大的长袍,还是那么美艳和坚强,但又有些不同。我说不上哪儿不同,但变化确实存在着。也许只是嘴角的线条柔和了吧……“现在你可以睡了!”Redback握着我已经开始消肿的左手,坐到我床边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你身边。”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是醒着紧绷神经,注射药物后才能陷入昏迷,从没有自己因为疲惫而自然睡着。这种状况搞得我脑袋空乏躁动,神经如干掉的面条一样脆弱,而Redback轻柔的微笑则如幽谷清泉般浸透我全身,带动我旋转着向深渊不断坠落……临睡前的瞬间,边上静坐着的Redback突然俏皮地蹦出一句:“听说你搞成这副鬼样子就是为了一个长相不错的女记者?这事咱俩没完。” 听了这句,我肯定自己会睡得更安稳了,因为这才像Redback嘛! 伤筋动骨一百天!中国奉为真理的医嘱。除了我被蹍成肉饼的脚趾外,据X光显示,身上的骨头多多少少都有碎裂现象。有些碎裂位置愈合时没有对好,长在一起的骨头参差不齐。我在微痛中醒来便发现自己正躺在手术台上,天才和Honey他们一处处把我的骨头折断再矫正对好,无影灯的强光让我有点儿头晕。 “看来,我们的麻药没有打够。”天才看到我醒了,凑到近前,拿起一样东西按在我的喉结上说道,“试试能不能讲话。” 我支吾了两句,从音箱里传出模糊的声音,虽然很含混,但依稀能听出我在叫痛。天才在一旁的仪器上调试起来,我的声音逐渐在扬声器中清晰起来。 “啥时候咱们穷得连麻药都舍不得买了?”再次听到自己的说话声,我心头一阵激动,虽然每讲一句话舌头便痛得钻心。 “嘿嘿,那东西打多了不好。”天才厚皮赖脸地为自己找借口。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像个德国鬼子?”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很奇怪,张嘴说话,听到的却不是自己的声音的状况有点儿诡异。 “等一下,我需要和你原来的声音做对比才能恢复你原来的声音……”天才停下手看着我,“你的舌头还没有完全愈合,所以声音还没有定型。等你舌头长好了,我们再做修正才会一步到位,在这之前你先将就一下吧。” “我这辈子就要靠这个东西才能说话了?”我看着他手里的探头问道。 “那要看恢复程度了。你的舌筋虽然受损但没有断尽,接回来后语言能力必定会受到影响,加之你声带本来就受过损,完全达到受伤前的程度是不可能的,但总比哑巴强些。”医生在那边给主刀的医生打着下手,听到问话回头替天才答复我。 “哑巴也可以练腹语嘛!”天才笑着拍拍我的胸口开玩笑道,“事实上,腹语同样要用到舌头,但发声讲话向肚中咽声,使声音在腹腔共振,这样隔着肚皮就可以听到含混不清的话音。” 正在动手术的主刀医生对好了骨头,把简单的缝合善后工作交给边上的医生,边褪下手套边冲天才笑道:“反而是声带的问题比较好解决,可以做肠道移植手术,把小肠移植到食道来代替声带,这比腹语术要简单得多。而那种植入性人工发声器有很多缺点,譬如长出肉芽组织,被分泌物阻塞等,甚至植入物掉入气管而导致病人窒息死亡。有时候还会在气管与食道中形成瘘管,引起吸入性肺炎,会死人的。”医生说到这里,指了指天才的仪器又说道,“我妻子是五官科医师,这样的例子可听过不少。” “这种传感器是通过感受你的咽喉部用来控制说话的神经的变化,然后将其转换成语音。不用植入,贴在下面便可以用。”天才听到医生的话不满意了,手里拿出一个项圈说道,“美国航天局刚买下的新技术,可不是牙医手里的蹩脚货色。” “抱歉!不是我的领域,难免说错话。不过,我确定的是直到万圣节前,这家伙都不要想健步如飞。”陌生医生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转身走出了手术室。 万圣节是10月底,而现在全世界都在准备欢度劳动节,听医生的话意,我至少半年下不了床。躺在床上看着包满纱布的自己,颇有点儿卡利·克鲁兹那木乃伊的样子,令我感到一阵阵的反胃。 伤势让我肉体虚弱,而毒品让我精神萎靡,每天我都在幻觉和呆滞中度过,身边的一切都成了无意义的陪衬。镜中的面色越发蜡黄,颓废不振,一旦毒瘾发作,便涕泗横流,四肢酸软,如果没有人及时给我注射,甚至会咯血不止;而且随着毒瘾的加深,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一天七次甚至比我吃饭拉屎还准时。而幻觉也并不全是美好的,我无数次地重复曾经浴血的战斗。那些受过的伤痛真实地重现于神经系统,甚至前些日子的兽虐也重临我身上,那些血腥的图像折磨得我不停呕吐,直到把胆汁也吐出来仍未减轻我丝毫的恐惧。但每次我赌咒发誓再也不愿陷入这种精神的炼狱后,又丝毫无法抵挡出现在眼前的针头。而Redback总是陪坐在我的床边,神情复杂地静静看着我,不知在想什么……整天懒洋洋的也不想动弹,生活没了规律,不分白天黑夜,沉迷在那一刻的松懈里。在没有了思想、没有了目标的虚度中,时间如流水般消逝。直到有一天毒瘾发作,我满地打滚、乱碰乱撞、啃墙吃土被及时用药解脱后,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下地走路,甚至有了掀翻病床的能力。 “你要出去转转吗?”快慢机扔掉用过的针筒,看着我道。 “不!我只要躺会儿。”长时间地待在病房里,让我对外面有点儿莫名的距离感,我越来越满足于缩在这方寸间“自给自足”。 “你要出去转转!”语气变了,待遇也随之改变。快慢机看好说没有用,伸手把我从轮椅上提了起来,也不顾我身上仍未好全的伤势,直接将手足无力的我拖出了病房,扔到了屋前的广场上。我环视周围,似乎是在一个戈壁环绕的后勤基地中,远处停着大量的卡车和运输机。骤然暴露于强光直射下,除了眼底刺痛外,甚至皮肤也有了烫伤的感觉。我捂着脸蜷缩在阳光下,像个刚被暴打一顿的犯人。 “看看你的样子!上帝呀,狗屎都比你看上去有精神。”快慢机指着我的鼻子恼了,“拿出点儿军人的气概,看在上帝的分儿上!” “别这样!他虽然比预期中提前下了床,但不代表其他伤势也像他的毒瘾一样来得猛、去得快。”医生扶起我,让我坐在旁边的行军椅上,伸手检查我的骨头是否又断裂了。 “看看他的样子!像个……像个……像个见不得光的……”恶魔捋着额头前的散发,用右手指着瘫在椅子上的我寻找着合适的词语。 “Junky(瘾君子,俚语)?”屠夫脖子上挂着毛巾,满头大汗地走近。狼群的其他成员也陆续从其他方向聚了过来,我匆匆瞅上一眼,发现面孔齐得很,大部分成员都到了。“他已经是了……毫无疑问。面对他吧。” “但瘾君子也没有这样的。”大熊痛心地看着不断抓挠自己皮肤的我,“才几个月怎么就成这样了?前两天还能下地,现在却根本不愿站起来,怎么搞的?” “也许是移植的脚趾不便吧。”天才走过来说,“人造的趾骨永远不会有自己的骨头用着爽,他需要时间适应,如果养成坏习惯,以后有可能会磨穿肉层。” “不。他用的毒品纯度和剂量太高,已经接近身体的极限了。”Honey按住我不断抓挠的双手说道,“他身体已经开始发痒,这是重度上瘾者的症状,一般是吸毒史以年计的老枪才有的毛病。再这样下去,人就废了,迟早会出现浮肿、肾衰竭。” “但他现在的状态能戒吗?”队长走了过来,看着我。 “一般来说,在戒毒过程中,生理脱瘾阶段最重要的是控制好戒毒者前三天的戒断症状,这期间最容易造成戒毒失败。”Honey打量我片刻后说道,“而且我们要小心他毒瘾发作自残。不少人用香烟烫大腿,用刀割手腕,甚至吞咽玻璃……而他,可能会更严重。本来重度毒瘾的戒断症状就严重,加上他身体这么虚弱,我没有把握他能撑过去。” “那就减轻他的毒品用量,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我看。”骑士用纱布包着半张脸走出人群,估计是刚从哪儿的火线下来。 “他的身体虽然恢复得出人意料地好,但他的心理重建更重要。”医生担忧地看着我说,“很少有人能从这种打击中完全站起来,再加上戒毒对精神的伤害,这太冒险了……” “心理层面的事儿先扔边儿上。”屠夫凑到我近前轻轻扇了一下我的脸,看到我木然无反应后,说道,“如果最后身体好了,却吸毒过量成了弱智,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你说呢?食尸鬼!” 听到别人叫自己,我茫然地看了屠夫一眼,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其实我脑子有时候是很清醒的,可是身体里的各种药品总是打乱我的理智。毒品能带来的快感已非常有限,但毒瘾发作时的痛苦与日俱增。我无比痛恨海洛因,却又无法离开这要命的东西。想到针头我便激动,想到发瘾我便冒汗。一时间无法回答屠夫的话,但能感觉到投诸我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期待如山石不断压在我肩头。看着战友信任的表情,我有种被架到半空没法不同意的感觉。 透过人墙的缝隙我看到了Redback,她穿着一身长袍站在远处看着我。蓦然间,我突然发现了一个这些日子竟然没有发现的惊人状况,她那件宽大的长袍覆盖下的腰部似乎微微突起了少许…… 第五十二章 腐蚀(二) 第五十二章 腐蚀(二) 我低着头企图撕咬开紧束衣,这件从精神病院借来的该死的东西紧缚在我身上。我的双臂被皮带紧紧地压制在身侧,双手则被铐在腹部的金属腰带上,这样我便丝毫动弹不得了。强力弹性索从四面八方钩到紧束衣腰带上,将我固定在地下室的中央。 周围的昏暗环境和橡木桶,让我知道这里曾是个酒窖。不知道屠夫他们从哪里征用来的酒窖,但从酒桶顶上的20世纪的封条看来,这必是个超级有钱人的酒库,因为这一地下室存酒的价值超过了我所有的身家。 “如果能天天待在这里喝这种好酒,我宁愿刑天的毒瘾更重一点儿。”屠夫坐在橡木桶环绕的试酒桌边品着上等的美酒,一脸惬意地看着我。 “你是个纯粹的浑蛋!”他边上的恶魔同样端着酒杯,但比屠夫有人性多了。 “我知道!”屠夫用小杯子喝着不过瘾,伸手拎过酒舀直接从边上的木桶里捞酒喝起来。 “你知道这存放了百年的威士忌值多少钱吗?”有好酒的地方当然少不了公子哥儿这个酒鬼,但雅痞永远是雅痞,在这种地方倒酒都要用餐巾包住酒瓶。 “我只要知道好喝就行了!”恶魔才不愿意在这种问题上纠缠呢,比着屠夫有模有样地换上酒舀就着桶大口喝起来。 “每瓶两万英镑!”公子哥儿感慨万千,轻抿了一口金黄色的液体后道,“你们却围着桶牛饮,不知是你们之幸还是酒之不幸!” “看看这上面的英文封印和年签,就知道这酒是英国殖民佬当年送给科威特皇族的。人家亲王保存了这么多年到死没舍得喝,却便宜了你们这群粗人,真是可叹呀!”骑士也是个有品位的家伙,但这叹惜之词并没有妨碍他抢过屠夫的酒舀多喝上两口。 “叹什么?他女儿又不喝酒。将来便宜了不知哪来的小白脸,还不如给兄弟们滋补一下身体,好为他爹报仇。”恶魔说到这里看了看手表道,“时间快到了!” “噢。”屠夫听见后放下酒杯走到我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个巨大的中空牙套塞进我的嘴里。这东西尺寸大得像个棒球,顶得我合不拢嘴,无论怎么用力也吐不出去,但可以从牙套中间呼吸和吞吐。 “你应该明白这架势是要干什么,对吗?”屠夫搓着手满脸贱笑地看着我,“再过半个小时,你的毒瘾就要上来了。从今天起一个星期内,你都不能离开这里。” 我伸着脖子让他把拾音器贴上,然后用电子合成的难听声音说道:“我要见Redback!” “你想干吗?机器人!”恶魔学着我难听的电子声问道。 “我知道她有孩子了!我看到了,我要见她。”我坐在地上向后躺,让身上的固定带把自己吊在空中。 “她不能来。”天才在小猫的陪伴下走进了地下室。 “为什么?” “产检!”小猫看着我的脸色非常不友好,“第38周产检!” “所以……?”我看着一屋子的人疑惑地问道。 “她已经怀孕九个多月了!”小猫看着我一脸的难以置信,“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在这里照顾了你三个多月,你却没有发现她怀有身孕?你的眼睛干什么用的?多糟的男人才会如此迟钝?” “我……”听到对方的指责,我坐在地上实在是无力反驳。 “你天天都在High,天天除了睡觉就是在神游太空。”小猫替我把话讲完,弄得我更下不来台。 “你不要这样。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根本就是醒少昏多,加上毒品作祟。”天才拉住颇有凑过来打我架势的小猫道,“Redback自己穿那么大个袍子,头几个月又不明显,我也是才发现而已,你不要什么都怪在他头上。” “妈的!我就是想揍他,至少也得踢他一脚才行。”小猫本已跑到我身边,但被天才抓住手往回拉,她不甘心,还是伸出脚踢了我一下。 “别放在心上!群体意识!群体意识!”天才跛着脚能把强壮的小猫拉走已是极不容易了。 “我什么时候能见她?”我倒不生小猫的气,因为我自己都想给自己两下。这么长的时间,我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女人怀有身孕,说禽兽不如也不过分。 “再过几个小时才行!”快慢机走进来关住了酒窖的门,Honey手里拿着医疗箱和医生跟在后面。“但你的毒瘾应该等不到那个时候。接下去的三到四天内,你都不会有清醒的意识来思考。” 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要拖更长的时间才能向Redback表示歉意?我害怕加深对她的伤害,心里有点儿急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心慌意乱,我开始心情极度烦躁,汗水顺着毛孔大量涌出,雨水般滴落,眼底发酸刺激得泪水和鼻涕不断流溢。 “我要……我要……”我感觉到心跳越来越快,腹部肌肉剧烈地震颤和抽搐,强烈的呕意被紧束衣压制更是憋得我气短。大量的口水从舌下涌出顺着嘴角淌落,虽然我从被救回后便再没有在舌下注射过毒品,可是不知为何,一旦我注射毒品或毒瘾发作,原本的注射部位便开始大量分泌唾液,多得像漱口水一样。 “抱歉!我们不能给你……你要忍耐!”医生走过来摸着我的颈动脉,回头冲远处的人点头示意,我的毒瘾已经开始发作了。 “我难受……哇……”腹部强烈的痉挛把胃里的东西全挤了出来。那种曾令我死去活来的痛苦洪水猛兽般在体内炸开,胸口像有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有时像有一团火在烧,有时又像走进了零下40℃的冰库。不知道过了多久,翻肠倒胃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原本皮肉中的感觉开始渗进骨缝,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乱咬,骨头又酸又痒,想抓又抓不着,简直生不如死。我只能用手指夹住胸腹的肉拼命掐,不知不觉中撕掉了不少皮肉。 “兄弟!挺住!”医生伸手抓住我身上的紧束衣,将我双手拉开,凑到我耳边大吼。这时我的五感都被对海洛因的强烈饥渴封闭,小声说话根本听不清楚。濒死的痛苦让我渴望借任何手段减轻体内酸麻的痛苦,把我吊起来就是害怕我像以前一样用利器刺自己的肉或用烟头烫自己的皮肤,而我现在除了拼命地跺脚外什么也做不到。这是正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我已经记不起有多少次想一刀把自己捅死。 我不停地呕吐,直到连胆汁都挤出来了仍停不下来,肚子里感觉有爬虫顺着喉咙向上爬着咬,痒得我想吐,痛得我钻心。看着四周的墙壁却撞不到,急得我只能拼命地嘶吼,通过喉咙撕裂的痛楚来缓解心头的焦灼。 “兄弟!挺住!我知道你行的。” “食尸鬼!拿出点儿军人的毅力……” “刑天!想想你家人。不戒了毒,你有脸回去见双亲吗?” “看看这个!地质图!从阿富汗那架勘查机的硬盘上找到的。吉尔吉斯斯坦的美国军事基地,距离中国最近的军事基地。美国配备预警与控制系统(AWACS)的预警飞机部署在那里,利用台、日、韩基地组成的电波拦截矩阵,整个中国西部都受到了监控,华夏上空不再有秘密。利用地层探测装置,可以把中国所有的核弹发射井都挖出来。” “……” 酒窖里的兄弟们轮番凑到我的跟前,不停地和我说话鼓励我,虽然他们的声音响亮又饱含感情,可是我现在除了能解除这地狱磨难的灵丹妙药外什么都不想要。毒瘾让我痛苦,而痛苦让我力大无穷。固定绳索的铁栓明显比年久失修的石墙结实,灰浆石缝被我东挣西扯拉得竟然松动开来。 “快!按住他!”快慢机眼尖,第一个发现我身后墙体的状况,“这家伙要把墙拉倒了,顶一塌我们谁都出不去了。” 四五个人闻声跳了过来,七手八脚按住我的头脚将我摁倒在地。我借着他们拉扯的力道扯开了领口,并用力撞在屠夫壮实的身体上,利用我俩体重的冲击将自己的左上臂从肩窝撞出。脱臼的胳膊为自己腾出了数厘米的位置,使用仍正常的手拉着紧束衣向下拽,我顺利地将胳膊从衣服中脱出。 “按住他!他要挣脱了!妈的!这东西还号称世界上最安全的紧束衣,有屁用!”恶魔本来看我有伤在身不敢下手,看我竟然不顾伤痛用脱臼的左手压着衣领扯裂了紧束衣,迫不得已伸出膝盖压住我的脑袋,另一只手按住了我脱臼的肩窝,按死猪一样将我摁在了地上。 “别动!”屠夫抓住我伸去嘴里掏牙套的右手,骑士和快慢机按双腿,加上小猫,五个人才把我压制住。但我仍不停地在他们手里扑腾,争取任何一丝松动的可能。 “给我!给我!”我甩开屠夫的钳制,掐住他粗大的脖子威胁道,“快!不给老子做了你!” “哟嗬!翅膀硬了!”屠夫伸手把贴在我喉结上的拾音器扯掉扔到了一边,顿时无数威迫利诱的话到了我嘴边全成了支吾不清的吼叫,直到满嘴喷血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时便感觉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快到似乎全身的氧气都用来供应它的加速,脑子反而因为缺氧有点儿迟钝起来。 “他不行了!按住他!按住他!”医生按住我的脑袋掏出一个注射器。看到熟悉的针管,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海洛因,身体比脑子更早一步激动起来。 “你要给他注射?”屠夫恼怒地抓住医生。看着近在咫尺的注射器却解不了自己的痛苦,我急不可耐地一口咬在了屠夫的小腿上,希望能让他疼得松开医生的手。 “啊!靠!咬我!”屠夫被我咬伤,松开医生,收回手捏着我的下巴硬生生掰开我的牙关。同时我感觉到脖子上一热,医生把针头扎进了我的皮肤,虽然还没有任何液体推进来,我脑中堆积的习惯反射已经泛起了舒畅的释放感。 “我给他注射的是盐酸氯丙嗪,一种中枢多巴胺受体的阻断剂,这东西能缓解他戒断反应过大引起的心律失常和心力衰竭,还可以镇吐和消除兴奋、幻觉和妄想。”医生缓缓地把药液推进我体内,“与强镇痛药芬太尼一起静脉注射,可使病人产生一种特殊麻醉状态,消除痛觉。” 随着血液的快速流动,我感觉到五脏内的燥火被扑灭,奔腾的血液变得平缓,四肢无力,剧烈的痛觉逐渐消退,随之而起的是强烈的嗜睡感,但没有办法彻底睡着,意识陷入严重的恍惚中。 “应用大量氯丙嗪可出现镇静、嗜睡、体温下降、基础代谢降低、器官活动减少等现象,好似动物冬眠一样,我们称之为‘人工冬眠状态’。给吸毒者应用后,可使其几天内一直昏睡,处在亚冬眠状态,使毒瘾发作症状在睡眠中度过,减轻其痛苦。”Honey接过医生的话替他解释,让医生为我做检查,“这家伙的毒瘾太大了,如果让他强行戒毒,他会痛到心脏衰竭而死。” “听起来很不错,为什么你不早用?”我仿佛掉进了胶水池中,身边的一切变得黏黏糊糊,连声音都被绊住了。 “因为这东西虽然可以让他在戒毒时感觉不到痛苦,可是同样也不会让他的脑子进入已经无瘾的状态。虽然生理上可以度过毒瘾发作的症状,可是心理上仍会一遍遍地发作。复吸的概率太高了,要比其他戒毒法高数倍。”Honey试着向屠夫解释心瘾之害更甚于生理反应,“与之相比,治疗中出现的大小便失禁、兴奋躁动、呼吸抑制、肺部感染等不良反应,反而算不上什么了。” “那怎么办?” “这只是权宜救命的,等他戒断症状不会危及生命的时候,还是要让他硬熬才行!”Honey说到这里,自己也显得很犹豫。 “那岂不是要把戒断过程延长,让他在鬼门关前多走好几趟?”听到这里,骑士也明白了现在这种办法就像把人从开水里捞出,放进冰水里降降温,然后再扔到滚油里。 “是呀,没办法!”Honey摇摇头无奈地表示。 眼中摇曳的画面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位素衣天使,金色的长发垂到胸前半掩住了绝色的容颜,嫣红的朱唇轻启,柔缓的声音里包含着无比的坚定:“我相信他可以撑过去!因为我不会让我的儿子有一个瘾君子父亲!” 第五十三章 地窖戒毒 第五十三章 地窖戒毒 “我从没有让你对我们的关系下个定义,或是结论。想起来我们之间的关系从开始到现在,都是纯感情的堆积。也许是在台湾住的时间长了,对于中国男人内敛的感情和责任心的好感让我选择了你。开始我只是想找个伴儿而已,真的没有想过会和你生活一辈子。”Redback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道,“我们都是手沾鲜血的人,‘杀人者,人恒杀之’的道理我们都懂。也许哪天你就被人杀了或者我挂了,如果有那么好运。” 此时,酒窖中没有了其他人,只剩下我和Redback,这种独处谈心在我的记忆中是第一次。感觉非常生疏! “每次走出门,我们都没有想过自己如果回不来会怎么样。因为我们都是军人,多愁善感会增加遇险的概率。可是如今……”Redback抚摸着长袍下滚圆的腹部,继续说道,“我无法再如此冷静地跨出那只脚了。” “我开始明白我父母当年为什么千辛万苦地将我藏在地窖里,因为走出那片人造的乐园便要面对焦土和枪弹,那是生在战火中的我的命,我没有选择的权力。但现在,我不能让我自己的孩子再步我的后尘。” “我本来不想来找你的。我曾考虑过带着孩子离开你,离开这个圈子,到人迹罕至的北美高原,或冰天雪地的北极圈,到一个空气中都飘着和平的乐土。就我们母子两个!我会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不幸的人,死于一次交通意外,就葬在离家不远的山坡上,我会选个日子带他到那坟前,给他讲我编造的关于我们俩的浪漫史。呵呵!很自私吧?”Redback看着潮湿的天花板笑了,“我会教他读书写字,也会给他读《三国演义》,我会教他开枪打猎,却不许他伤人,我会教他酿造三次蒸馏的威士忌,而不是两次。我会……” “但你没有走……”我跪在地上浑身上下被汗水洇透,医生用药打断了我戒断的过程,所以不得不重新来过,体内翻腾的痛苦被面前佳人的话语吓跑了大半。 “我应该……”Redback尖叫着打断了我的话,“我应该的……我不应该让你知道这些。” “为什么?你认为我不会是个称职的父亲吗?”我吼叫着,拾音器却没有办法完全表达我心中的恼怒,重新换上的紧束衣在我的怒火下发出难听的呻吟声。 “我不知道。”Redback走到我近前单腿跪地,伸出手拨开被汗水粘在我脸上的头发,与我四目相对,“你也不知道。对吗?” “我……”想要申辩,却发现在Redback的注视下,一切解释都变成了虚伪的开脱。 “难道你要让孩子在暴力、杀戮、晦暗中长大,然后再像我们一样为了不知什么原因走进这片血腥中吗?”说到这里,Redback突然捏住我的下巴激动地说道,“你还记得血勇士吗?你想像他一样等到儿子倒在自己刀下才追悔莫及吗?” 想到法国那个混乱的酒吧中的悲惨老人,这时我才突然体会到他的悲哀,想到自己可能有朝一日会步他的后尘,我心底的寒意冻碎了跳动的心脏。 “那你为什么还来?”我意识到Redback的决定虽然绝情但却是正确的,想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留住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甚至还成了威胁孩子成长的隐患时,突然发现自己的存在再一次失去了价值。 “也许是我生命中的亲密感情太贫瘠,像干燥的海绵,一次碰触便想从你身上榨取更多的爱意。等我想全身而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生命中已装满了咱们的点点滴滴。”Redback说到这里,用手指沿着我额侧的发线轻轻滑动,原来的文身已经被新长出的短发掩盖,“那些美好像千斤重物拖住了我的脚步,而得到你失踪的消息后,它又像牵引车一样将我拖到了这个鬼地方,但我不知道,你竟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你是在可怜我吗?”不知是心中无处发泄的挫折感还是身上如潮的难受让我越想越急,禁不住开始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没有你,我照样不会倒下。我仍是刑天!依然是食尸鬼!照旧是男人中的最强者。” “是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自己的话有说服力吗?”Redback说完冷笑着坐回椅子,看着我不再说话。 我不敢接她的话茬儿,因为我也无法确信自己能否战胜体内作祟的“魔鬼”。 沉默像流沙一样将我们两人埋进绝望的沙漠深处。当我发现Redback孕育了新生命时,混沌的脑海里曾浮现出无数激动人心的画面,也许我们俩会开怀庆祝,也许我们会相拥而泣,也许我们会步入礼堂,甚至想过有一天带着她和孩子回国和父母团聚……但我没有想到这一幕,瞬间那些画面一一在我心中幻灭……“什么时候生?”过了许久,我才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人缓缓问道。 “月底!” “噢……现在几月?”我说出这句话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剩下半句“几日?”便硬生生吞了回去。 “9月!”果然,Redback说话前深吸了数口气才压住了怒火。 “我想见孩子一面。”我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似乎不抱有希望。 “可以!”Redback回答得很爽快,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着我似乎欲言又止,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随着她的身影从我视线里消失,她也带走了支撑我身体的最后力量,我像死鱼一样栽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大腿抽筋的剧痛唤醒,在地窖墙壁上昏暗的烛火照耀下,我看到一张杂志大小的照片放在我面前的地板上。开始我并没有看出那模糊的黑白色调绘出的是什么图案,可是等我不慎碰乱了角度,借着反光我才惊觉这是张超声波图片,黑白两色绘示出的是已经可以辨认的胎形,是我即将出世的儿子。 霎时间,如同打开了生命中不可知的某扇门,欲望如火山喷发般充满了枯干已久的身体,虚弱无力的心房被这股贪婪撑胀欲裂。当拾捡图片的意图和身上的束缚发生了冲突后,强烈的欲望转化成了穷凶极恶的力量,身上加厚的紧束衣如纸片般碎裂开来,但一道坚不可摧的绳索挡住了紧束衣的进一步毁损,无论如何用力,这东西都像紧箍咒一样牢牢缠在我的双臂上。 眼看到手的自由被一根不起眼的细绳挡住,火气伴着羞怒几乎炸破了额头跳起的青筋。 “不要挣扎了,那是拖坦克用的合金缆。你要能挣脱它,就能举起M1了。”快慢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不知道他是在我昏过去后进的地窖,还是根本从未离开过这里。 “给我!给我!”我跪倒在地,额头顶着地板,想用牙齿衔起地上的照片,可是又怕嘴里淌出的口水玷污了它,于是只能用头拱着照片向快慢机哀求。快慢机慢慢地走到照片前叹了口气,弯腰拾起来摊在我的眼前:“这我已经尽最大努力了!” “放开我!”看着眼前的图片,由于角度和光线总是看不真切,禁不住仍想自己拿在手里看个方便。 “不行!”快慢机调整角度,让光线充分打在照片上:“要到医生说你没问题了,我们才会松开你。” “我只是想亲手拿着我儿子的第一张照片而已。快慢机!看看我!我已经没有问题了。”我知道自己挣扎无用,可是仍不愿放弃争取。 “路还长着呢!”快慢机根本没有理我,只是拉过一张凳子到我面前,把照片放在上面,便又退回到黑暗的角落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对着自己错过的人生里程懊恼,对Redback的疏忽而自责……快慢机的话一点儿也没错,路还长着呢。等我从初为人父的激动中清醒过来,肆虐在体内的毒瘾似乎未减反增,加倍煎熬着我的神经。当我用脑袋磕碎面前的板凳,趴在超声波照片上抽搐时,看着滴落的鼻涕玷污了人形时,我明白了Redback离开时回头想说的是什么……几起几落!我不知道自己晕倒过多少次,随着毒瘾的减弱,我开始进入不眠期,四天四夜的干熬让我体会到痛苦的减弱,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所有人都很意外,我竟然宁可咬破嘴唇也闭口不再要求毒品。他们难以想象支撑我坚持下来的原因,只是手心里一团已抓得稀烂的纸团。 戒毒,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愿意为之努力的支撑点。每次从痛苦发作的巅峰回缓之时,我仿佛看到一个胖嘟嘟的小小子向我越走越近。 兄弟们轮流下来看守我,生怕我忍受不了痛苦自残。我拼命地和身边的人交谈,生怕自己有空闲下来的时候。独自面对自己成了一种恐惧! 兄弟们告诉我,扳机最终没有能救回来,至今下落不明。队长把大家紧急召集到这里后便不知去向,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美国已经把大军调集到了波斯湾,准备再过两个月便攻伊。听说部队的装甲兵还没到位,美国石油钻探队已经把汽车加满了油。佣兵这回换了个“战后重建承包商”的名义进驻了美军基地,人数却已超过了美国现驻军的一倍。 “你不知道呀!现在全世界的眼睛都盯着这里,每天背着相机在基地边上转悠的记者比军人还多,都是扛着长焦镜头,和火箭炮一样,把门口站岗的卫兵整得天天提心吊胆……”天才除了滔滔不绝地和我说话外,便是一根接一根地给我递着香烟。不吸毒却成了老烟枪,也算是一种替代疗法吧! 由于戒断症状已经没有一星期前那样恐怖,大家已经去掉了我身上的紧束衣。除了双手手腕仍用合金缆系在金属腰带上无法大范围活动外,就只剩像狗链一样连着腰带和墙壁的钢缆保证我无法离开这个潮湿的囚室。 “这次攻伊的油水太大了,全世界都在抢这块大蛋糕呀!”天才看我烟蒂还没有踩灭,嘴里便又点着了一根,自己不觉也勾起了烟瘾,点了根抽了起来。“伊拉克石油剩余可开采储量为154.11亿吨,占世界储量的10.9%,占海湾地区939.17亿吨的16.4%。据伦敦全球能源研究中心最近一项研究显示,伊拉克除已探明的1120亿桶原油储量之外,可能还有超过2000亿桶的原油储量没有被发现。如果这一数字准确,伊拉克将超过沙特阿拉伯,成为世界上石油储量最高的国家。占领伊拉克以后,美国手里便握住了世界石油储量的54.1%,以石油资源作为‘武器’,不仅能抵消军费,还可谋取经济利益,甚至还可以打压俄罗斯,减缓其经济复苏的势头,卡住欧洲国家以能源交换合作,控制伊拉克加快改造中东体制。人无我有的资源占有可以保证百年的世界霸主地位。美国这笔账可是合算得很呀!” “联合国批准了?”我实在是没话找起话来,问了个大白痴的问题。 “联合国怎么可能批准?1991年战败后,伊拉克就知道美国不会轻易放过它。这十年,全国开采出的石油几乎都输出到了几个联合国常任理事国,有它们几个在联合国里投反对票,攻伊通过的可能性就是个零。这一仗打下来,你们中国就要闹油荒了!” “中国地大物博会有办法的!”从小灌输给我的思想已经成了本能的反应。 “你还真以为中国是百宝箱呀?”天才倒了杯美酒轻啜一口道,“上回我们抢回来的硬盘交还给老美的时候,我暴力破解开看了一下。里面除了军事信息外,阿富汗、巴基斯坦、乌克兰、俄罗斯、中国西北所有的地下资源都被人家侦察得一清二楚的。你家西北的石油和中东比本就少得可怜,就这,还都埋在无法住人的死亡区内。填了伊拉克这口井,中、俄两家油缸眼瞅着就得见底儿。中国立马就得冒着和日本开战的风险去开发东海里的油田,在那儿出油之前估计还得四处借油才能扛过资源危机,保证社会稳定,保住现在上升的经济势头,不影响外资对中国市场的信心。找谁借?除了俄罗斯,谁家也没有能喂饱中国这个油老虎的产量了。可是阿富汗打完,俄罗斯丢了里海的油田,自己已经捉襟见肘了,加上战后油价下跌,国际油价将大幅走低,俄罗斯靠着卖油养活的经济肯定会被砍于马下,哪还有钱去开发没人住的那片大冰原?你们中国想要油就得多出数倍的价钱,还得和小日本叫价才行。人家俄国现在姓‘资’,已经不是你们的‘老大哥’了!” 我吐掉嘴里的口水,哆嗦着又抽出根“万宝路”塞嘴里,过滤嘴立刻便被分泌的唾液浸透。从开始戒毒到现在,舌头下面原来打毒针的地方酸痒不止,像开了闸的水库一样,口水流个不停。我感觉自己就像小时候家对门卖水果的小两口养的那条杂色英国斗牛犬一样恶心,那家伙总是趴在堆满烂香蕉的竹篓上流口水! “听说你拼命护住的那个女记者又跟到了伊拉克。”天才看我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便用拳头顶了我肩头一下。 “谁?”我在病床上浑浑噩噩躺了快半年,一时想不起他说的是哪个。 “就是那个法国记者。” “哦!”我应了一声,便没再搭腔。 “她找到这里来,说要采访你。为了救她,你付出这么大代价,也应该讨点儿甜头回来不是?” “我是有儿子的人了。”看着手里几乎被汗水浸成纸浆的糊状物,我淡淡地提醒他。 “你不是还没结婚嘛!什么时候成贞洁烈男了?” “我不想见她!”除了被满身黏湿的毒瘾折磨着外,我女人还要带着我的孩子离我而去,老子现在是烦上加烦,这家伙还要给我添堵,要是我手没绑着,非大耳刮子扇这家伙不行。 “不!你要见她!而且现在就要去见……”队长突然从楼梯口走了进来,满脸疲惫、风尘仆仆的样子,“我们需要她帮个大忙,一个关系狼群生死存亡的大忙……” “什么事?”我听到队长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忙扔掉手里的烟头站了起来。 “我们狼群在欧洲的基地全被人端了!”跟着队长下来的还有骑士和狼人几个。 “谁干的?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天才听了也晕了。 “法国领头干的!”队长捏着鼻梁强提精神,“现在法国政府和美国闹得轰轰烈烈。美国掐断了法国的石油生命线,法国便捅了美国的情报网。前段日子欧洲大清洗,上千名北约间谍逃亡。法国政府已经明确地站到台前,表示不会为美国攻伊摇旗,甚至美国打完了连维和部队都不会派。这么大的动静是前所未有的事!咱们在科西嘉岛上的基地,也被人家以存在重大安全隐患为由给收回了……” “那咱们的下线呢?”公子哥儿想起了狼群下面做门面的几个公司里还有不少雇员呢,那些人都是他的关系,所以格外关心地问起。 “几个能接触到我们高层的都以非法洗钱的名义给监控起来了。”队长摇摇头叹息道,“我们没从那里走过资金和物资的应该死不了,不过也要掉层皮。” “连胡克那俄国佬都因为替美国人卖了几批军火被扣在马赛了。”骑士看队长的精神太差替他接口,看样子两个人是在一起合计过了。 “大不了不回法国就是了!”我淡淡地说道。现在别说是基地丢了,就是炸弹马上要落到头上了,我也没啥害怕的。父母兄弟、女人孩子全都保不住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活个什么劲了,还在乎什么栖身之地。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队长说到这里站了起来,“你们别忘了,我们在马赛乡下的别墅也被封了!” “对呀,老子的墓地还在那里呢!”屠夫第一个跳了起来大声叫道。 第五十四章 雪上加霜(一) 第五十四章 雪上加霜(一) 大家对队长带来的消息震惊之余,不由得恼怒地瞪了屠夫一眼,什么叫“他的墓地”?仿佛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一样。 “上帝前几天不肯收留我,所以,我暂时还用不上那张桌子。”我看着队长,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分析情况做出判断,可是脑子如同缺油的发动机一样转动不起来。 “这和我们大家有什么关系吗?”许久不见的小巴克坐在桌子前转动手指上的戒指,看着地面问道,“你期望我们冲进法国军队重兵包围圈去夺回那张桌子吗?” “不可能!我不干!”冲击果断地第一个表态,“为了什么?一座房子?一间屋子?一张桌子?” “为了荣誉和尊严!”狼人纠正他。 “那也不值得!”刺客同样摇摇头。 “我也这么认为!”Tattoo也摇摇头,跟在他身后的梅毒等几个死党也表示了不认同。 “基地的电脑里并没有记载大家的任何私人资料,所以就算天才的保护系统被破解,大家的隐私也不会泄露。”队长并没有因为大家的反应而生气,因为那是事实,“但刀桌上的东西记有死去兄弟的资料,敌人可以顺藤摸瓜追查到他们的家人或者是密友。” 说完,队长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巴克,他的大哥刚刚去世,他的狗牌、军刀、作战日记等前些日子才放进“墓地”里。这下大家再也没有人言语了,狼群中不少人是无家可归的漂泊者,死后所有的东西都会放进那间屋子里。战友间的关系亲疏不同,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好兄弟的私人物品中没有记录下自己的隐私。 “法国政府得到了又如何?难道他们会派人跑半个地球去杀我们那些毫不知情的家人?”大熊挠挠秃头不解道。 “如果这些东西落进了法国政府的手里反而好了。”队长抱着膀子叹口气,“我担心的是私人恩怨……” “你是说那个没死的木乃伊?”我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想到那个家伙,我身上已经愈合的伤口里有股蛆虫蠕动的感觉,激动得猛流口水。 “希望不是他!”队长揉着太阳穴说道。 “你想让我干什么?”想起快刀这个同居了四年的室友,我和他谈起的可不只是亲人而已。如果墓室里的东西被那个该死的残废得到,以那家伙的变态程度,估计连和狼群有关系的狗都不会放过。 “现在北约和欧盟打得不可开交,我们原有的情报来源几乎断绝。你救出来的那个加拿大女记者,她的父亲弗兰克·麦尔斯最近刚得到晋升,已属于和法国军界说得上话的高官。我只希望你能利用救过她的恩情,让她帮忙打听密室被发现了没有,如果发现了现在落到谁的手里了。”队长看着我。 “狼人对她也有救命之恩,让他去呀!他还认识她的父亲。”我听到这里明白队长的意思了,也不禁为他独独找上我而奇怪。 “她是军人子女,从小便受过保密教育,狼人虽然救过她,但到头来又没掉根毛,不一定能打动她。可是你不一样,你为了掩护她被俘,落到现在的下场。相信我!任何人看到你的情况都会一辈子内疚的。”队长这话说得就比较下作了。 “挟恩图报!没想到,咱们也有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快慢机一直没有说话,到了这时却摇摇头看了一眼队长,看来他也感觉队长走到这一步绝对是没办法了。 “这是该死的权宜之计!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没死的嘴也闭得比保险库门还紧。前两天泰勒夫人那老婊子还给老子吹箫来着,现在连个屁都不敢放。”骑士脸色难看地骂着脏话。 “欧洲所有的一切丢了我都不在乎,但兄弟们拿命换回来的家园我死也要帮他们守住。”队长当年“落草”就是为了这个,辛苦了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看着队长脸上坚决的神色,我又找回了当年仰望这个“战争狂人”的倾慕之情。无论他犯下了多少杀孽,在我眼中,他在“义”字上的坚持都足以盖过所有罪恶,在这一行待得越久这种感情就越强烈。 “好吧,你安排吧。但我不善于演戏,如果搞砸了,你不要怪我。”我扔掉空空如也的烟盒,从桌上为我准备的堆成山的香烟里抽出一条,撕开包装吐掉口水重新点上。 “尽力而为便可。”队长走近拍拍我的肩。 “嘿!等你一会儿毒瘾上来了再让她来看你,下药就要下猛药。看到你大小便失禁的样子,估计她连奶水都愿意喂给你了。”屠夫终于说话了,依然是不中听。 “吃屎去。” “好吧,我们就这么办。从阿富汗回来后,她父亲便把她接走了,你试试她了解什么。我先走了!我和阿卜拉亲王有约。”队长往血红的眼里点几滴眼药水,便匆匆跑了出去。 “欧盟竟然对我们下手,究竟是多大的利益能让他们做出如此的牺牲。”说话的小猫坐在台阶上,天才躺在她怀里,不知道正在电脑中查什么东西。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公子哥儿烦躁地搔着头皮,“狼群再强大、再声隆名重,说穿了仍是一支佣兵而已。牺牲?算不上吧!狼群没了还会有虎群、狮群。这个世界上穿裤子的蛤蟆不好找,会开枪的军人多的是。记得风鸟佣兵吗?因为保护了一个拿到苏联高层医疗档案的间谍,便被克格勃全灭了!” “那是他们手气背!你舅舅被撤职和我们没关系,你回不了家自己烦就回去照着镜子抽自己脸。”恶魔没好气地骂起公子哥儿来,意大利也是欧洲,公子哥儿回不了法国,他也丢了家。 间谍行为这可是世界头等重罪,《日内瓦公约》都不保护这种人的权益。犯这种事根本用不着人赃俱获,光凭捕风捉影就够得着就地正法的线儿了。美国号称世界第一军事大国,他们的间谍人数可想而知。这次整个欧洲的情报网被暴露出来,人家奉行宁可杀错不放过的态度,株连之广可以想象。当年为了抓间谍,苏共十七次党代会上选举出的139名中委和候补中委,其中83名遭到逮捕和枪毙。1966名代表中有1108名被逮捕和枪毙。这种大手笔虽然有政治清洗的意图在内,但也能看出世界对间谍这行业毫不留情。 我坐在桌边听着他们聒噪,心里越来越烦,随着心口的燥热,口水也越来越多。我知道毒瘾又快上来了,便冲大家挥挥手。大家知道时候到了,便纷纷退了出去,没有人愿意看到别人毒瘾发作的样子。 自从毒瘾降至医生认为可以给我一定自由后,身体上的痛苦已经并非无法忍受,现在最难受的是对毒品的思念,哪怕想到针管或白粉之类的字眼我都会产生高潮般的哆嗦,我只能夹紧腿抱着膀子像个不倒翁一样坐在行军床上前后摇晃。 快慢机把我周围所有锋利或易碎的东西收到我无法碰触的地方。这时候,杰丽·麦尔斯依旧一身牛仔衣挎着相机包顺着楼梯走了下来,看上去和刚认识时没什么两样,除了腋下隐约可见的防身手枪的皮套。 “不要给他任何尖锐的东西,如果他有异动不要靠近,看着就行了。”快慢机临走前在楼梯口拦住她,“如果你身上有药物什么的现在给我,这家伙的鼻子现在像缉毒犬一样灵。” 她听到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烟递给了快慢机,然后径直向我走来,走得越近眼睛睁得越大,最后愣愣地站在快慢机给她摆的离我甚远的椅子前,看着我呆了片刻,才慢慢地摸着凳面坐了下去。 “嘿!”看我没有理她,杰丽借打招呼挥挥手,想吸引我的注意力。 “你还好吗?”杰丽看到我转过脸看向她,便接着问道。 “现在还好!”我小腿上的肌肉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 “你的脸……”杰丽指着我脸上烧出来的图案迟疑地问道。 “没什么!”我摸着脸皮看着她,画家的手艺真是不错,烙出的日本国旗非常精美。我用刀子几乎把半张脸皮都刮下来了,毁了图案却仍有淡淡的痕迹。 “介意把面巾递给我吗?”我让杰丽从床上抽了几张纸巾擦拭着开始流淌的涕泪。 “哦!”女记者紧张地从移到远处的桌上把纸巾递过来,可一凑近又被我脸上纵横交错的新伤疤吓得不敢直视,“我知道你喜欢,所以给你带了点儿不错的咖啡……” “他们告诉我你被俘的事了!”杰丽鼓了鼓勇气转入了正题,“我听到那些恐怖的事情很替你难过。抱歉!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好奇要去追查运犯人的柜车,咱们也不至于脱离大部队,也就不会……” “没关系,我还活着。”我打断她满含内疚的自责,“给我根烟。” “你……”看到我眼泪、鼻涕和口水满脸,浑身抖如筛糠,像中风似的抽搐,她吓坏了,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给我根烟!”还好今天毒瘾又减轻不少,如果是昨天的这时候,我已经尿裤子了。 “哦,好的!”女记者赶紧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香烟,点上递给我。 “我看了你受伤的照片。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杰丽稳定心神后打听道。 “我不想谈那些!”想起落到敌人手里的那些日子,我就害怕,“还是说说你的情况吧!” “我还好。消化不良,几处冻伤,”杰丽痛苦地笑了笑,“三个月的噩梦。” “那太糟了。我也常常做噩梦。” “那个被撕掉脸的男人总是趴在我身上大叫着‘还我脸来!还我脸来!’三个月来,我几乎没有办法入睡,精神接近崩溃。不过想来,我的噩梦肯定没办法和你相比……”女记者说到这里满脸自嘲,“我才经历了几天?看了几眼?而你常年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我没办法想象你梦里有什么……” “还好我不失眠!” “不愧是食尸鬼!”杰丽说到这里笑了。 “既然上次的事件让你受了那么大的痛苦,为什么还要回来呢?换行干别的不好吗?”我虽然脑子里想着队长的嘱咐,但不善讲人情的我总是找不到打开题目的时机。 “我想过改行,但最后打消了念头。”女记者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摄影包,“我总以为自己是高官之后,交际广泛,见多识广,但到了战场上才发现原来自己不但天真,而且是个毫无用处的累赘。虽然自信和自尊都大受打击,但我同样发现自己经历了这次事后,对社会、对政治、对人性都有了新的认识,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给一个治好了近视的人再戴上眼镜,那么周围的世界就会变形,我没办法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世界歌舞升平,所以我决定还是睁开眼看真实的世界。” “那你会发现自己的眼睛根本不够用。” “是呀,所以我才带上了相机。”杰丽拍拍身边的相机。 “就是听到了什么东西也不要话太多,否则不仅仅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还会连累你的家人。”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说我父亲?” “没错!他身份敏感、政敌众多,很容易受到攻击。你的任何轻率之举都有可能成为杀害你父亲的武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起来似乎我不应该来看你。为什么?” “因为我们狼群现在正被你父亲的袍泽追捕。” “我知道。没关系,我父亲非常感激你们保住了我的性命,所以并没有因为那些肮脏的事情而对你们报以敌意。”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反正总要说出口的,听她语带至诚,我打消了费时间套话的计划,直接问道,“你知道任何关于我们狼群被通缉的消息吗?” 第五十五章 雪上加霜(二) 第五十五章 雪上加霜(二) “知道一些。”杰丽说话时虽然迟疑了一下,但神色非常镇定,看来她料到我会有此一问。 “如果这样,我们就绕过废话简短地说,你都知道些什么?”我握着烟头,“法国政府为什么要通缉我们?” “不是法国政府通缉你们,是整个欧洲在通缉你们。”杰丽遗憾地摇头,她的神态充分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 “你一点儿都不意外,为什么?”看她意料之中的表情,我倒纳闷起来。 “因为法德控制下的东欧和美国控制下的北约,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东扩,各种情报收集决定了政治游说、军事方案、经济决策等施压的有效性。美国军事背景深厚的狼群常年在欧洲活动,可以说是放置在欧洲心脏的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虽然未壮大前是各派别手里非常有效的打击力量,但被清除是迟早的事。” “这些都是你父亲告诉你的?”我看着她的眼神,她已经发生了变化,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品味出人生的滋味。 “一部分!”杰丽耸耸肩,“以前不太关心的那部分。” “咝!咝……这些行动他也有份儿……咝……”我嘴里不停地抽着冷气,仿佛掉进了冰窖里一样,可身边温度为16℃,头顶的温度则高达49℃。 “不!我父亲也只能从书面报告上了解这件事,因为和狼群有来往所以采取了回避的态度,因此对于行动的细节并不知情,如果你想知道他们的行动安排可能要失望了……你很冷吗?”杰丽看看自己的背心、太阳镜,再看看我发紫的嘴唇,奇怪地问我。 “不算很冷,相比前两天已经好多了。”我说的是实话,前两天我竟然冷到四肢僵硬,皮肤麻木红肿。 “怎么回事?是不是得了病?我以为你只是染上了毒瘾。”杰丽看着我手背上红肿的硬块,担心地打听。 “嘿嘿!根据医生的解释:这是冻伤——人体长时间处于低温下,受寒冷刺激而引起局部血液循环不畅造成的损害。”我挠了挠她视线投注的位置,无形的目光引起了淡淡的瘙痒。 “可是,这种天气你怎么会冻伤?”杰丽看着我身上裹着的毛毯,难以置信地张着嘴。 “根据医生的解释:由于药物的作用,我的大脑应激中心认为我正处于严寒环境,于是便命令肌体执行抗低温反应。肌肉摩擦,血液加速,甚至会强行收缩肢体从而限制多余活动造成体力消耗。”我又挠了挠手背,“神经系统也开始混乱,出现了与冻伤相应的麻木、发凉、肿胀、发痒的感觉。我不停地抓挠便成了这个样子。” “那太糟糕了!”杰丽听我讲完,怜悯、内疚之情溢于言表。 “更糟糕的是,我并没有处于冻伤环境,我的身体为了抗寒而过多分泌的肾上腺素等毒瘾戒掉身体恢复正常后,便成了致命的毒药。知道人是怎么吓死的吗?就是瞬间分泌的肾上腺素过多造成心律失常而死的。心跳如鼓揪得肺无法呼吸那才叫糟糕!”我把烟头按灭在手臂上,灼伤大大减轻了愈演愈烈的痛苦,也再一次把坐在面前的女记者吓坏了。 “那……那……”杰丽·麦尔斯虽然也算见过大阵仗的人了,可是仍没有见过活人自残的行为。 “没关系,不要害怕。现在我的症状已经减轻很多,再过两天我就可以出去了。”我抓挠手臂上成排的烟疤,那都是瘾发时自己烧出来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唔!唔!唔……”她借着我撸起衣袖的空当,看到了我手腕上被电刑椅烤焦的大片皮肤和各种刑具留下的恐怖伤疤,再也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情绪,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没有吭声!如果说自己不怨她拖累自己,那是瞎扯。可是现在自己没死,如果把所有的过错都安到一个女人头上,又觉着自己有推脱失误责任之嫌。所以我没有出声,只是看着这个女人在我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我希望你来看我不只是为了让我看你多内疚,哭得多痛!”过了片刻,我被她发出的声响闹得头痛后便打断她的难过说道。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被我一问,杰丽马上掏出手帕擦拭满脸的泪水,“我原以为你死了,但听说你被救了出来,我来这里本来是向你表示谢意和归还你的硬盘的。” 我看着她递给我的微型硬盘,那是我用来换取她的咖啡豆的资料。 “希望这些资料帮到过你!”我拉了拉脖子上的项圈,天才声称为了美观,所以把探测器做成了这个样子。我猜测,这肯定和小猫时不时拎着皮鞭从卧室里出来有关……“帮了大忙!我占了《环球邮报》和《星报》头版大半年,在《世界报》开了专栏。非常感激你!甚至这次赶来伊拉克前,《泰晤士报》还曾联系过我……”杰丽说到这里脸上才带了点儿兴奋的色彩,但当眼神从我脸上向下移,看到我被汗湿透的T恤下鼓起的巨大疤迹纠结鼓起的包时,又慢慢沉闷下来。 “怎么不说了?联系你什么?”我把硬盘扔到行军床上,一回头又看到她一脸的难过样子,让我非常不爽。 “我不想提这些了!” “为什么?” “因为每次我提到自己的收获,总觉得欠你的东西更多,总感觉自己的绮丽前景是拿你和托尔等人的鲜血换来的,让我感觉到……”杰丽丧气地把身上的摄影包扔到地上,叹了口气。 “唉,女人!你不欠我任何东西。”我虽然身体颤抖,但还是断然地打断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自责,“我是一个佣兵。收钱打仗是我的工作,刃头舔血是我的生活。有人出钱出力让我们制造耸人听闻的新闻,制造抢夺利润的理由,制造战无不胜的声势,制造人道公正的烟雾,救你只是买可乐送吸管——顺便的而已。”我淡淡地陈述着一个听起来非常伤感情的事实,即便事实可能影响下面我提出的关于狼群墓地问题的答案。我越来越不善于处理和别人的关系。 “我假设你过一会儿还要向我打听关于狼群的问题。应该没错吧?”杰丽听完我的话笑了,“那你为什么要把事情讲得这么赤裸裸?不怕影响我的情绪而得不到答案吗?” “你会吗?”我反问她。 “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我已经是个加拿大死人了!”杰丽扯了扯自己标注国籍的红枫叶臂章,“你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如果真如你所说,你一定不介意告诉我或帮我打听一下我们狼群的马赛基地被抄了几个?都抄出来点儿什么?”我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才把压在心里的问题抛出来,话音一落便感觉自己胸中的压抑轻松了许多。 “马赛?只要是他们查得到的都抄了。据我老爹说,法国政府因为将要遭受的巨大损失而恨死美国政府了,与之相关的所有非官方军事机构和个人均遭到了致命的打击。狼群当然首当其冲了!”杰丽笑得满是讥讽,“看来,数千亿美元的损失已经让傲慢的高卢人感觉到了强烈的冒犯。” “呵呵,你可能有所误会!法国政府这么做只是要表示自己在反对攻伊的立场上是坚定的。”我摇摇头否定她简单的看法,“法国对伊问题的立场无论如何变化,最终都会呈现一条从缓和到强硬又到缓和的弓形曲线。现在法国坚决主张让联合国的武器核查工作进行下去,甚至威胁使用否决权公然跟美国对着干,这是因为萨达姆倒台会让他们损失的不只是千亿的投资和百亿的外债,最重要的是他们在国际上的发言分量。但美国肯定不会理他,等到美国最终单方开战,法国还是要被迫接受现实启用后备计划,明确表示站在美英一边。因为战争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只有这样才能在萨达姆政权迅速垮台后,瓜分战后重建的巨大利益。” “如果结果早已摆在了那里,现阶段的翻脸除了浪费口水和徒增美国人的反感外,还有什么作用?”杰丽显然有记者追踪真相的勇气,但缺少政治上的敏感直觉和分析能力。 “让法国民众看到他们的领导者不是懦夫和跟屁虫!”我看着杰丽笑了,“现在举国上下群情激愤,这个时候得罪人民可不是明智之举。别忘了,法国可是个喜欢革命的国家。” “你太言过其实了!哪有那么严重。”杰丽听出我话中的揶揄,甩过来一个白眼,“法国人这次是忧他人之危,怎么会把火气撒到自家人头上?” “发言权!这是国家实力的象征,是国民自信自豪的根源。1966年法国退出北约的军事机构,1967年又把北约的驻欧美军司令部和军事基地统统赶走,迫使北约总部从巴黎搬到了布鲁塞尔。为了什么?因为法国人感觉自己国家在北约里说话和放屁一样没用……法德这次不遗余力地在伊拉克问题上下功夫,目的便是使美国对伊拉克的战争没有‘合法化’,驳了美国人的面子,给了自己、国人以及世界上的反战同盟一份很好的答卷,这样便使他们将来的国际发言权获得加分,这叫戴高乐主义:通过对美国说‘不’来提升法国的国际地位,重新确立起在欧洲的领袖地位。收拾境内的军事势力只是……算了,不说这些了。我想让你帮我问一下,你父亲有没有听说从我们的产业中抄出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东西。”我岔开话题回到主旨上,相信任何人看到那张特别的“桌子”都不会轻易忘记的。 “令人印象深刻?好奇怪的形容。让我也对你想探听的东西起了兴趣呢。”杰丽站起身说道,“我去打个电话问一下。你确定没有其他要打听的?” “我们并不想拖累你们,只是这个问题对我们关系重大,非常感激!”我站起身可是迈不开腿,生怕走两步栽倒在地上就难看了。“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问题没办法解决,我们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杰丽·麦尔斯轻快地跑出了地窖,过了片刻又一脸轻松地跑了下来,看到我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说的是不是一张插满军刀的桌子?” “妈的!”不用我出声,门外便有人替我发表了沮丧的回应。 “看来,那就是你们要打听的东西了!”杰丽听出是队长的声音,得意地轻轻笑了起来。 “没错!知道那东西收上来后放哪儿了吗?” “听说为了这东西警方牺牲了数名黑衣人,所以特别重视。因此报告上说,这东西并没有被拉回马赛的军事基地,有可能在马赛警方手里。”杰丽扬扬手里的U盘,“我父亲说,书面报告以外的东西就不好说了!这些消息都是公式化的东西,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但代表我父亲的一番谢意。” “私人方面提供你一个消息,负责这次任务的是一个叫马丁·雀巢的人。是……”杰丽把那个小东西扔到我手里,但我没有及时握住掉在了地上。 “是法国国家宪兵特种干预队的头儿。”队长从楼上走了下来,“谢谢你!我们狼群欠下你一个人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客气!”杰丽看到队长“及时”出现,满脸显出尽在预料中的神色。 “我们真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帮忙,毕竟这些消息在这种时刻很容易牵连到他的安全。”队长从我脚边拾起那片存储器,脸上一点儿尴尬也没有。 “早知道这样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还要食尸鬼他老人家出马!”狼人、水鬼走了进来。这两个家伙也是杰丽能活着回来的功臣,同时出现肯定不是偶然。 “你还别说,如果不是看到刑天被折磨成这样,我可能也不会拿再也不见面来威胁父亲了!”杰丽同狼人他们两个打趣。 “我还是出去吧,估计你们要聊一些隐私点儿的东西。”杰丽看到队长脸上的疲惫和陆续出现的其他人知趣地说道,“顺便回答你,《泰晤士报》让我做伊拉克战场上的佣兵专访。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是吗?如果有需要,我们狼群一定全力配合,言无不尽。”队长显然对杰丽提供的信息非常满意,满脸笑容地招呼着,“免费送你一个机密信息,第十山地师的混编突击连现在已经集结在沙特和科威特的AL-003军营,今天晚上就准备进入伊拉克,另外同时派入伊拉克的还有十多支部队,但不在编制。带上这个,让刺客陪你去,也许能搞到整个独家新闻。”队长递给杰丽一套防红外线探测的伪装衣,她高兴得屁颠屁颠地跟在刺客后面跑出去了。 我看着水鬼,这是我回来后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注意到他,大脑中留存的记忆里他还是那个趴在雪堆里已经死了半截的家伙。也许是一直昏沉沉的缘故,现在猛地看到他能走路了还颇不适应。 “看什么看!”水鬼被我看得发毛,脸色臭臭地骂道。 “我以为你死了!”我身上的痛苦在逐渐消退,现在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离痊愈指日可待了。 “我也以为我死了!”水鬼除上脸皮皱皱的像被水泡过的牛皮纸外,走路的样子也非常奇怪,“非常遗憾没有。” “为什么?”我奇怪了! “因为我在零下30多度的低温里休克时间过长,全身皮肤20%坏死,需要做植皮手术。他们还切除了我冻坏的四根脚趾和一根健康的,用来修补我坏死的拇指。由于臀部严重冻伤,除了植皮之外,还不得不切掉了部分臀部脂肪和肌肉组织。”水鬼自嘲地拍拍自己扁平的屁股:“他们往里注射硅胶才能让它看起来像个屁股。” “你能相信这个屁股是假的吗?我们在他脊椎骨上划出开口,将硅胶植入两边屁股,托起臀部肌肉。怎么样?手艺不错吧?”医生走过水鬼身边时拍了拍他的屁股,其他每个人经过时都一人一掌拍得啪啪直响:“以后打针都不能打屁股。” “挺遗憾的!”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次的毒瘾发作时间短多了,我估计再过两天,我就可以走出这暗无天日的地窖了。我接过别人递过来的哑铃,开始进行体能锻炼,虽然现在身体仍非常难受,但高强度的锻炼不但能分散对毒品的渴望,还可以增强身体强度来加大瘾发时的承受力。 “现在我右手的枪法臭得要死。”水鬼晃了晃自己右手用脚趾续接的拇指说,“一个枪打不准且隆过臀的男人?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伤得这么重?一定非常痛苦了!” “也不算是,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那些坏死部分已经被切除了。”水鬼歪着头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只是初时感到不适应而已。估计我的军旅生涯是走到尽头了!” “咱们两个彼此彼此!你刚回来的时候我去探望你,当时我竟然没有认出你,浑身上下真是惨得像堆屎一样!听说你身上也没少什么大件,倒是多了不少零碎。”水鬼看看自己古怪的拇指摇摇头岔开话题,“我听说了Redback的事。把你还未谋面的孩子从你的生命中带走,估计你比我更生不如死吧!” “呵呵!”我苦笑着吐净口水,脱掉被冷汗湿透的衣服道,“我们中国有句古话:自作自受!” 美军经典制式军刀 PHROBIS III-BUCK M9M9式刺刀是在弗罗比斯公司的巴克马斯特狩猎刀的基础上改进而成的。刀身用不锈钢制造,经锻压加工,厚实坚固。表面呈暗灰色。刃口部位经局部热处理,刀口锋利,能砍树枝、木棒,切割绳索。刀背较长一段有锯齿,锯齿坚利,角度合适,能锯断飞机壳体和50.8mm厚的松木板。刀身前部有一长孔。刀刃上面的过孔与刀鞘上的驻榫相配合,可以剪切直径4mm以下的钢丝网。刀背开有锯齿锉齿,可锯木头、钢筋等,可在3500v下带电剪切高压电线。可用刀鞘卡头上的钢质凸起拧螺丝。刀尖高强度化处理,更坚固耐用,可以轻松打开铁皮罐头。护手开有双面启瓶槽,可以轻易开启啤酒瓶盖。刀鞘背面设置有应急用磨刀石。该刺刀的刀柄为圆柱形,用美国杜邦公司生产的暗绿色ST801尼龙制造,表面有网状花纹,握持手感好。刺刀的横档护手上有枪口环,刀柄尾部开一小卡槽。 刀长310mm 刀身长182mm 刀柄长128mm 刀身最大宽度37mm 刀身厚度6mm 锯齿段长75mm 刺刀总质量810g 刀质量413g 刀鞘质量397g 第五十六章 疯狂准妈妈 第五十六章 疯狂准妈妈 阶梯在我眼前向远方延伸,尽头是一片蔚蓝的天空,阳光从狭窄的入口带着健康的味道投射到我的手心,渗过指缝洒落在崭新的军靴上。 为了取个好兆头,我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新东西,屠夫给我的新内裤上还写了“新生活”的字样。真恶心! 我整整衣服,戴上太阳镜迎着光亮往外走。离出口越来越近,皮肤感受到的温度越来越高,耳边突然响起了队长的声音:“走出去很容易,真正戒掉那该死的东西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信我!其中的艰辛不逊于你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战斗。你不能因为走出了这道门而掉以轻心,真正的战争才刚打响第一枪。” 这段话不知为何拖慢了我的脚步! “你怕了!”屠夫就在我后面,看到我停下脚步,便凑到我耳边低语道。 “又如何?不行吗?”我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在出汗,但绝不是因为天热。 “当然可以!我又不会掉根毛!”屠夫越过我走到前面,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光亮,让我的心情得到了片刻放松,腿上的铅坠感去掉了大半。 “如果我没有提醒你半小时前Redback上了产台,请不要怪我!”屠夫走到楼梯出口前,故意回头扔出了他的撒手锏。 “没错!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过会儿可以把孩子给你抱过来。”快慢机和恶魔拖着脏衣杂物经过我身边时,恶魔的臭嘴混着酒气吐出的讨厌声音传递着令人窒息的消息……我根本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身体还可以承受得了这么剧烈的运动,整个人几乎飞一样从屠夫头顶跨过蹿出地窖大门。原本想象中辉煌的城堡变成了现实中一座豪宅的后院,雕像、草坪、喷泉、葡萄架被乳白色的围壁圈点出淡淡的欧洲庄园风格。 扎眼的除了阳光外,还有正对着酒窖出口的一顶独具阿拉伯特色的帐篷。衣着朴素的用人像卫兵一样站在门外,透过纱帘可以看到帐篷中央的床上摆着摞成小山的精致的水果馅饼和中东甜点,里面有人走动,看起来是狼群临时休息的地方。 这个酒窖坐落在一座非常宽大的建筑后面,米黄色外墙镶着蓝色玻璃,看上去有点儿单调,连最简单的伊斯兰装饰都没有,就像个摞起来的火柴盒。穿过豪华的后厅走向大门时,我意外地发现走道里摆满了镂空的红木家具,其间的茶几上点缀着中国瓷器,很有中国的皇家气派。四面墙上挂着几幅大型狩猎图,除了画中人物和迎面墙上这家列祖列宗的画像都是包着头巾的高鼻梁外,感觉就像老北京的四合院一样。 门外停着成排的全副武装的悍马车,但更吸引人目光的是对面同样大小、布局的庄园,只不过除了半截墙基和园中的喷泉里的雕像外,都已经成了灰烬。 “钥匙!”我冲着刚从满是弹孔的车上下来的医生大叫,吓得他边上开车的军医赶忙把手里的钥匙扔到空中让我蹿进车门时接住。我从不知道自己打车可以如此迅速,打火、挂挡、起步一气呵成,车子怪叫着冲了出去。 “嘿,等等!有人在车上!”医生追在车后面拍打着后车窗。 “嗨,大熊。你好吗?”我边开车边回头,看到后车厢里,满脸绷带的大熊躺在担架上正输着液。 “嗯……”大熊满脸痛苦地哼哼着,听不清说些什么。 “看样子你的伤势都处理过了,就不着急了,跟我先去趟医院。”换挡、加油,可是车速总是上不去,稍一松油门,车子便疾停,好像这车子被打坏了。 “嗯,嗯,放下……”大熊努力地放大声音,可还是听得不清不楚。 “把你放下?不行!我赶时间,Redback要生了。你能想象吗?我要当爹了!”想到自己要有儿子了,我兴奋得停不下嘴。 “我说你把手刹放下!”大熊终于受不了了,伸手拉开脸上的纱布叫道,“颠得我受不了啦!” “噢,不好意思!”听到他的话,我才发现为什么车子提不上速,于是赶忙松开了手刹,车速马上流畅起来。 “现在好多了!”大熊躺回担架舒服地呻吟几声,犯这种初级错误让我颇为尴尬。 军事基地离这里虽然不近,但科威特地广楼稀,远远地便能看到基地飞机起落、车来车往的景象,顺着宽敞的沙漠公路不停地加速很快就可到达。 “你怎么受的伤?”我对大熊表示关心其实是为了堵住可能听到的抱怨。 “该死的事故!我们去接了美国佬一批鬼东西,路上翻车不知漏出点儿什么,蒸发出来的烟把我的手烧伤了。”大熊摇摇脑袋突然坐了起来,看样子下身没有受什么伤,“伙计!我刚化学中毒!你想杀了我吗?还是让我坐起来吧,你开车真是……噢,我的脑袋……你不是戒毒去了吗?怎么跑出来了?好了?” “差不多了!”越来越接近美军基地,路边有了指挥交通的军警,远处一道铁丝网大门之后可以看到人类活动的迹象。我们拐上通往美军基地的大道,却被数十辆巨大的集装箱车抢先一步给堵在了路上。由于路旁是防沙沟和丢弃的各种名贵旧车,想从边上抄过去也不行,只能跟在车队后面找机会超车。 “好得差不多了?看着不像呀!”大熊把用尽的解毒点滴从胳膊上拔掉,从后面跨过控制台坐到副驾上,扭头看着我说,“你还有点儿冒虚汗,还不停地流口水!你确定自己没问题?” “听Honey说,这种状况是因为药物对身体系统造成损伤后形成的后遗症,叫什么唾腺什么神经反射失调。他妈的!”我伸头到窗外吐净嘴里的口水,这东西不停地在我的舌头下面分泌。 “你是说你以后天天都要流口水,像头斗牛犬?”大熊瞪着眼不敢相信地问道。也许是瞪眼太用力,话没说完他便拿出眼药水点了几滴,然后闭着眼道,“那些恶心的东西差点儿杀了我!” “你是被化学武器灼伤的?难道他们的包装箱上没有说明吗?”我透过纱布看到他晒伤般红红的脸色。 “不,不!是私人承包商!就像这些家伙!”大熊指着周围的集装箱和大拖车,“听说是伊拉克重建承包商。军队还没有到他们就已经到了,现在他们的人数比北约军队还多。估计伊拉克哪座桥被炸、哪座电台或通信设施被夷平都已经写在承包合同上了。” 车队如蜗牛般的行进速度和浓黑的尾气将扬起的沙尘染变了色,我坐在车上看着近在眼前的基地却没有办法进去,急得头上冒火,更不要提还得听着一群货车司机讲恶心的色情笑话。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鬼东西?”因为原本装在车身上的7.62毫米轻机枪和无坐力反坦克炮都被拆下来了,我便起身离开驾驶位探出头站在机枪座中,竟然发现面前的榴弹发射器不是以往的H&K GMG和双联装的陶式导弹发射器,变成了好像M202多管火箭炮一样奇怪的东西! “不知道,刚换的。听说是澳大利亚人的技术,美国人给安的。”大熊俯身按下点烟器,闷声闷气地说道,“看来,我们也接了武器实战测试的活。” “靠!这东西怎么用?”我想开两枪把边上的司机吓跑,可是找不到扳机。 “不知道!我也不会用。明天再问吧。”大熊点根烟放嘴里却被呛得咳嗽起来,“妈的!闻了点儿那不知什么的东西后像被洗了喉咙一样,有点儿小学第一次吸烟时的感觉。” “你的呼吸道被灼伤了!”我恼怒地坐下。 “让路!他妈的!把你们的大屁股给我挪个地方,不然我就打烂它!”眼看就到基地门口了,我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焦急,放下前风挡窗,冲着前面突然停车挡住半边路的丰田陆地巡洋舰叫道。 “操你!”从车里下来七八个大汉,嚼着口香糖,手里端着各式步枪。他们都没穿军服但全副武装,个个人强马壮,簇拥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其中一个伸着中指对我骂道。 “操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差点儿被人鸡奸后,我特听不得这个词,每有人嘴里吐出这个发音,我就感觉到自己股沟里有什么东西在滑动似的。如果不是身上没带枪,我肯定给那个家伙一枪,打不死也吓吓他。现在既然没有手枪,方向盘便成了我最有利的武器。 倚仗着自己的悍马重装甲防弹车,我踩下油门便撞向挡在前面的丰田路巡。那些保镖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连跳带滚地护着那个西装男躲闪开来。撞击并没有想象中大,加装了清障器的悍马轻易地把前脸捅进了SUV的车体。挂上倒挡一加油,清障器挂着铁皮将丰田的后车厢撕成了两半拖了开来。 “你他妈的疯了吗?”那几个家伙站稳身形便冲了过来,挥着枪托死命地砸军窗玻璃。 “哈哈哈!你再骂呀?你奶奶的!”我透过车门上的射击口冲他们骂道:“打的回你的狗窝吧!”说完又加大油门撞向仅剩半截的丰田车,将它撞飞,掉进了边上的防沙沟里。这时有个家伙对着我们的后车窗警告性地开了一枪,却只在玻璃上打出一个白斑。看到是特制车子,那些拼命砸门的家伙也意识到什么,纷纷退开了。 “Alpha和Tru-Spec的军服,Black Hawk的战术携具,Oakley牌的X-Metal Juliets太阳镜?”大熊拉开脸上的绷带看着向车里张望的那些家伙喃喃道,“XM8的样枪?我不敢相信,美国人竟然把下一代陆军更换武器的战地实测交给这帮嬉皮士!气……龙牌防弹背心,这是哪个沟里出来的东西?” “精品店里包装起来的移动展览柜。”说到这里我笑了,想到刚进这行的时候,我也喜欢买这些名贵的噱头来满足自己的虚荣。 “说不定他们也是非常好的士兵。”大熊指着SUV车门上的漆字,“看看!战舰!怪不得能得到XM8的实战测试资格,它的创始人是五角大楼国防政策委员会主席,兼任多家私营国防与武装公司的董事。”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伊拉克战争预算里有30%是给雇佣兵的,这么大的蛋糕没理由不咬一口的,尤其是预算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我说完对窗外的家伙们比了比中指,加大油门冲向了基地门口的检查站。美国政府多名高官都与大型防务承包商联系密切,这些公司每年都从五角大楼拿到高达数百亿美元的合同。 因为挂着通行证,所以我们轻易便进入了把守严密的基地。美国人把水泥平铺到沙子上,然后堆积木似的在上面摆放起成排的建筑,所以远远看去整个基地像个放在沙滩上的蛋糕。基地又像座城市,衣、食、住、行、娱乐各区皆备。我们的车开过了一个又一个大仓库,那是简易的军营,有的士兵在门外看小说,有的在听歌晒太阳,一派很休闲的景象。 打听到军医院在基地的另一端后,我驱车开向基地中心最热闹的广场。宽阔平坦的水泥马路中段是中心广场,南亚和阿拉伯的商人在美国兵的监视下向背着M16的大兵们兜售各种商品,土耳其的地毯、印度的首饰、阿拉伯半岛的传统弯刀……第一次踏上异国土地的年轻士兵们如同购买旅游纪念品般挑挑拣拣,三五成群地闲逛着。 过了道内岗再往里走一点儿便是指挥所的地盘,路上开始出现穿着不同军装的军人:穿着土黄色的是陆军,棕色多些的是英国部队,数码迷彩设计的是美国海军陆战队。所有人都戴着帽子,女兵全部把头发盘在头盔里,不仔细看根本分不出男女。再往前走,穿过指挥区,便可以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军医和护士进出的医疗站,而被医院隔开的是穿着比较随便的“私人承包商”的营地,一眼瞄去看到了不少熟人。 我冲进军医站提起正支着脑袋打盹的值班医生,摇掉他的瞌睡虫和眼镜,贴着鼻子吼叫着震穿他的耳膜,才打听出Redback只是开始阵痛,做了个产检便回去了,根本不在医院里。 “干!屠夫你个王八蛋,又骗我!”我们冲出医疗站,驱车又向营区奔去。迎面看到刚才那些保镖从刚停好的卡车上下来,向边上的一座营房走去,抽烟点火落在后面的一个家伙回头正好看见我,伸出手指着我就要张嘴召唤前面刚进门的伙伴。我猛地拉开车门跳下车,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跟过来的大熊适时地在他肚子上补了一拳,他捂着肚子被我拎走了。等拐过了他们的驻地确定他叫也没有人听见后,我随手一抛将他扔进了拐角的垃圾箱里。大熊从边上搬起两个重型卡车换下来的几百斤重的轮胎压在箱盖上,然后拍拍手上的灰尘,鬼笑着示意我先走,于是我便快速地回到车内,驱车跑开了。 当我心急火燎地呼叫着Redback的名字冲进她的帐篷时,看到的竟然是杰丽·麦尔斯一个人坐在里面。 “呃……你怎么在这里?”我愣住了,“那个……Redback呢?就是……金发、蓝眼、大肚子的女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认识Redback,只能用手在肚子前面比画着,自己都感觉有点儿傻。 “她看游戏去了!”杰丽看到我却不意外,倒是我笨手笨脚地比比画画把她逗乐了。说完,她指着帐篷外不远处聚满了人的停车场。 “什么?她不是开始阵痛了吗?怎么还到处乱跑?不要命的疯女人!”我看着远处人头攒动的密集人群,不时传来阵阵疯狂的叫嚣声,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和平活动。 “失陪一下!”我抓起桌上的一副塑料手铐冲出了帐篷,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前些天还和我装得像圣母马利亚一样,这才几天没见,竟然又疯病上头了。 我在一片骂声中撞开人墙冲进圈内,才看清楚原来是狼人和天才一伙人正在摆摊聚赌。小猫和美女两人穿着比基尼,举着头盔,围着一辆悍马车转悠,天才站在桌子上,满脸油彩,光着膀子露出成排的肋骨卖力地叫唤着:“下一位!力大无比的,来自盛产大力士的乌克兰的狼人。大家来下注,一辆五吨重的悍马再坐上八名美女,赌狼人一口气能推出去多远。” 我正纳闷狼人什么时候成了乌克兰人的时候,几个半裸女兵从车头下来坐进了车厢,露出悍马车前装着的一个推桩,那是美式橄榄球防守队员练顶人用的东西,车后的地面上画着距离标数。而狼人一干人等都光着膀子,像健美比赛一样展示着自己强健的肌肉。伴着男人的下注声和女兵的尖叫,成沓的美元封条都没撕便直接扔进了小猫和美女手里的头盔中。 不一会儿,天才的面前便堆起了小山般的钞票。等没人再下注了,狼人便戴上头盔走到离悍马两步远的地方站住,晃晃脑袋,怪叫一声冲向悍马车,巨大的身体像坦克一样撞到了推桩上,在一片加油声中,顶着悍马和一车疯狂叫唤着的女人在标尺上划出两道长长的轮胎痕。 “16米!哈哈。”天才突然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疯狂地叫唤着,边上发出一阵无奈的咒骂声。看样子他是通杀,连我喊他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艾薇尔!艾薇尔·瑞贝卡,给我出来!你躲哪儿了?”我本以为Redback会挨着熟人,可是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她的影子。着急上火的我开始边喊边在人群中四下扒拉。 由于过于着急,下手难免有失轻重,脾气好的只是骂两句脏话,脾气不好的便有动手的意思。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关了半个月的缘故,我的情绪也非常暴躁,只要看到有人的表情有过招意图,一律被我一巴掌盖翻在地。哪怕我知道自己不对,仍无法停止对任何敌意的反击! 直到背后响起枪套魔鬼粘撕开的声音时,我猛然回头,看到有人正掏出一把M9手枪。我来不及细想,伸手便抓住了枪头,死死握住了手枪套筒,保证手枪没有办法把子弹推上膛。 “松手!”被我抓住枪头的黑人抽了两下没有办法把枪从我手里抽走,急得伸出拇指打开待击保险,扳开击锤威胁道,“我要开枪了!” “下次说这话的时候,最好手里拿的是Glock。”我看了一眼握枪的左手虎口前面,说道。美军标配的M9的抽壳钩还兼有膛内有弹指示功能,当弹膛内有弹时,抽壳钩会在侧面突出并显示出红色的视觉标记,即使在晚上也能通过触摸感觉到,现在我什么颜色也没有看到。 说完我趁他一愣的瞬间,用拇指按住枪身侧面的分解旋转柄,向下压到底再向后一拉,套筒和枪管便从枪身上分离下来到了我的手里。 “别动!”边上传来上膛声,然后有人大声叫道,“这次枪膛里可是有子弹的,举起你的手,不要乱动!” 我举起双手扭头看拿枪指着我的人,也是一名海军陆战队的少尉。他身后站了一排人,扶着一个刚被我打倒的男人怒视着我。那些人穿着奇怪的黑白色斑点的军装,大多是中东人长相,一半人都戴着近视眼镜,臂章上绣着“FIF”三个字母,但身上并没有配枪。 “咣当!”我把握枪管和套筒的手伸平举到和他视线持平递了过去,半途中突然松开,套筒和枪管掉在了地上。对面的持枪少尉姿势不变,但眼球不由自主地被下落的套筒吸引,离开了我的双手。人眼具有不断追寻新的图像的生理本能,这是人类自我防卫的需要。狙击手高强度的防干扰练习才让我能抵御这种来自本能的诱惑,而且还要每年重复温习,这位文职少尉肯定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回过神时,我前伸的手并没停顿,已经扣住了他手里M9枪尾的待击解脱杆,将它推到了安全位置,从而断开扳机与击锤/阻铁的连接,把击针尾部顶开,即使击锤落下也没法推动击针前驱,从而打击膛内的枪弹底火射击,并且放下击锤回到待击状态。然后我向怀里一带,硬生生将武器从他手里夺了下来。 “哗啦!”见我连下了两名美军的枪,边上的其他背武器的家伙弄不清情况,但仍纷纷掏出武器指向了我,只是没有人下令,不知该不该开枪。 “冷静,冷静!自己人!有话好说!”这么多人掏枪,当然惊动了正沉浸在数钱兴奋中的天才,等看到是我被人用枪围住后,赶紧跑过来挡住别人的枪口为我解围。狼人他们则没有这么客气,纷纷掏出枪,小猫更是夸张地掉转车载炮塔,指着人群骂道:“都他妈的把枪放下!在老娘的营区动家伙,长几个脑袋?谁挑的头?站出来!” “不是我!不是我!”看到比自己大的枪,谁都知道应该怎么做,那群奇怪的“美军”则在保镖的护送下匆匆地离去了。其他人害怕惹上麻烦也纷纷让出空地。营区争斗是非常平常的事,但动了枪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哪怕是旁观者也一样,所以还是站远点儿好,毕竟刀枪无眼。 “你打谁不行,打那些民主人士?那是由反萨达姆政府的伊拉克异议人士组成的‘自由伊拉克军’。”天才拉着我走回赌桌边,把桌面上的钞票扫进自己准备的邮件袋里,“据说来自世界各地受过开化教育的伊拉克人,为了建设民主化的伊拉克,投入了美军的怀抱,开战的时候,他们将是美军的向导、美军的耳目、美军的翻译。” “自由军?靠!自由个屁!又是打着自由旗号换功名的家伙。我记得有人形容萨达姆时说过:强烈追求个人自由的人,才会在掌权之后实行独裁!因为他要的就是自己一个人的自由。”我突然意识到,“汉奸”这个词原来还有变形的“兄弟”——伊奸! “对伊拉克人是那样!美国人现在对他们宝贝得紧。他们受到重点保护,身份也都保密。”狼人笑了笑说,“据说,萨达姆长子曾查到一个参加这支队伍的英国移民在曼彻斯特的亲人的住处,派人把他们剁成了肉块,放在石油桶里邮到了利物浦。” “替他难过!”我把手里的M9扔给一直站在我身边犹豫不决没有离去的文职少尉,“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道歉!” “你戒完毒了?”狼人等那个少尉收起枪匆匆离去后,才回头问道,“不好好恢复体能,跑这儿来干什么?” “我找Redback,那个女人已经开始阵痛了,还挺着肚子跑出来看热闹。”看着其他人又聚到一起挥舞着钞票开始叫嚣,不由得为他们的赌兴高涨赞叹。 “Redback?我们没见到她呀!”狼人扭头向其他人询问,所有人都表示没有看到她。 “我刚才看到她来看了两眼便走了,也许她去吃东西了吧!”美女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巨大仓库说道,“孕妇很容易劳累,也很能吃,尤其是要生孩子前。” “为什么?” “生孩子很费力气的!”美女拍了发问的先锋一巴掌,“你以为是吐口水呀?就算是吐口水,吐上七八斤重也累死你呀!” 我没兴趣听他们打趣,顺着人流挤到食堂门口,跳过护栏插队钻过只有一人宽的食堂入口。食堂和一个室内体育馆面积差不多大,中间放着各种软饮机器、咖啡机和存放牛奶及果汁的冰箱,东西两头还有放冰淇淋和甜点蛋糕的台子。现在正赶上开饭,几千人仿佛一条流水生产线上的产品一样井然有序:取瓶水,取托盘、餐盘、刀叉,盛饭……“艾薇尔·瑞贝卡!艾薇尔·瑞贝卡!”我喊了两声便觉脑袋后面一疼,回头便看见Redback挺着大肚子端着个大托盘站在那里,托盘上面杯盘罗列,主菜、副食、色拉、水果一应俱全。 “疯婆子!挺个大肚子跑什么?”我还没骂两句,手里便多了一个盘子,上面的食物高得能顶到我的鼻尖。 “走!”Redback一点儿也不把我的怒火当回事,拿着薯条扭头率先走在前面,边走边吃起来。 “喂,臭女人!我跟你说话呢!”我跟在她后面像个跟班的一样,端着食物又不敢扔掉,只能边走边冲她的后脑壳叫唤,“你马上就要生孩子!你神经短路了?还到处乱跑。” “鸡腿!”前面的女人头也没回,只翻过手悠闲地哼了一声。 “嗯?噢!”我赶忙从盘子里挑出鸡腿递给她。她不紧不慢的态度让我一点儿辙也没有。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你都开始阵痛了,最多再有几个小时就要生了,你怎么还到处乱跑,吃东西让别人给你拿不就行了?万一碰着撞着怎么办?” “让谁给我拿?你?这几个月你在哪儿?刚才让谁给我拿?你?刚才你在哪儿?以后让谁给我拿?你?以后你会在哪里?”Redback啃光鸡腿回头看着我,把鸡骨头扔到盘子里伸手道,“奶昔!” “我……”话说一半又被打断,我突然发现这女人真是自己的克星,再大的火气总是被她三两句打消了。 “那天你在酒窖里说的话,不是当真的吧?”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她说过的“绝情”话:“我现在已经好了!我们可以一起退出佣兵圈。跟我回中国,我们去西藏,那儿同样千里无人,谁也找不到我们。再大的困难我们都可以挺……”正说着,一包白色的粉末扔到了餐盘里,看到那纯洁的颜色,话再也不能顺畅地说下去了,“……挺……挺……挺过去……的……” 看着眼前的白色粉末,我感觉空气越来越不够用,呼吸越来越急促。那种吸了毒飘飘然的刺激感觉在脑袋里炸开,脊柱如同一节超大的电池不断向外发散着舒爽的电流,连全身上下几百条受伤痊愈的疮疤也热乎乎的非常舒服。可是当我把眼神从那危险的东西上移开后,身上的快感瞬间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毒瘾发作时的痛苦,巨大的反差让我无法适应。为了逃避痛苦,我只能把眼神死死地凝在透明塑料包上,不愿挪开,甚至渴望……“如果你想要,可以拿去……”Redback喝完奶昔,从白粉包旁边拿起一盒沙拉开始往嘴里塞,看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东西淡然一笑说道。 “我……我……”我艰难地咽下泉涌而出的口水,理智上我知道如果自己拾起了那东西便万劫不复,可是对欲仙的快感的渴望让我始终无法拒绝。 “如果你想要,可以拿去……”Redback的声音如同魔咒般不断地在我脑子里回旋,想到吸进去的快感,我全身的毛孔便不停地颤抖。 “如果你想要,可以拿去……” “如果你想要,可以拿去……” “如果……” “如果你妈的头……”我被脑中盘旋不尽的魔音扰得痛苦不堪,抓起盘上的粉包使劲儿摔在地上,登时爆得满天满地。散开的粉尘钻进了我的鼻孔,吓得我赶紧抓起水瓶倒水,拼命刷洗自己的脸。 “靠!靠!靠!”我扔掉水瓶,按着鼻孔用力擤个没完,恨不得把脑子从鼻孔里挤出来。 “呵呵!”我正担心的时候,Redback突然轻笑出声,“看把你吓的!没关系啦,刚才那是奶粉!” “奶什么?”听到这句话,我一下愣住了。 “奶粉!”Redback含着冰淇淋勺子,一脸鬼灵精地俏立在那里看着我道,“你还不错,竟然能克得住心瘾。” “克你的头!拿这鬼东西试我?你吓死我了!你这个女人真的是疯了,疯了!”听到自己是被人骗了,一方面庆幸自己没再跳进火坑,另一方面对情人的不信任感到恼怒。 “试你又怎么样?咬我?”Redback一脸无所畏惧的表情,似乎吃定我不敢拿她怎么样。 “告诉你,别以为你怀孕了我就不敢动你。”我撸起袖子亮出小臂上鼓起的肌肉,不知是吓她还是给自己打气。 “来呀!来呀!”Redback把脸伸到我近前,大着肚子倾身的动作看着像随时会扑倒的样子。 “不行,不打你两下,你以后非上天不可。”我拉过她拦腰抱住,伸手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可是等第二下挥开手,便感觉到自己手上湿乎乎的。 “什么鬼东西!”甩甩手上的液体,我闻到了刺鼻的气味。 “呃……那个……刑天!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的羊水破了?”Redback满脸得意地说道,说完还故意挺了挺屁股,“来!再打两下!很过瘾的。” “羊……水破了?”我看着她湿透的军裤瞪圆了双眼,心中的惊骇比得上我第一次杀人,“过瘾个头……” 我打横抱起这个满脸痛苦却仍抓着冰淇淋不放的美人向军医所跑去,边跑边喊:“妈的!你这个女人脑子有毛病,生了孩子绝不能让你一个人带!绝不能……” 第五十七章 来往世间 第五十七章 来往世间 “我们公司已经成功地将金属风暴技术应用在个人防身武器上,该手枪在1/500秒内可射击三发点射,这种超高速点射的能力使武器能够以非常有效的方式用多发弹丸命中目标。如果军警只有采取行动才能结束高度威胁态势,那么一次点射发射三发弹丸将很可能迅速结束对峙,以避免持续枪战,并减少警察和平民的可能伤亡。因无传统的机械操作部件,七发单管电子手枪能发展成紧凑型多管电子手枪,该手枪可以在致命与非致命功能之间快速转换。而且该手枪具有空前的、先进的、内嵌的电子安全准许保险功能,用来限定手枪的使用权。试验型手枪配有一套64位的电子键控系统,它限定一支武器只能由唯一的授权者使用,授权者戴着一枚装饰性戒指——微型异频雷达收发机。异频雷达收发机是由我们独家研制的,当两个密码匹配时,键控系统在几毫秒内就可激活手枪。这样,即使武器被盗了也不用担心会被用来反击自己。”推销员在讲解摆在大家面前的奇形怪状的手枪,Redback躺在轮椅上,听得一脸兴趣盎然,一点儿也不为自己已临产而担心。我在一边急得抓耳挠腮的,本以为上次神神怪怪地讲了那么多圣洁鬼话,再见到她应该会是大变样,可是从现在的情形看,这女人并没有什么变化,仍对杀戮武器满脸兴趣。真是弄不懂她在想什么! “别担心!女人羊水破了以后24小时之内都算是正常范围。”医生在后面拍拍我的肩膀宽慰我。 “他才不是担心,他是被护士赶出来三次给惹恼了。”屠夫坐在帐篷前的方桌旁,手里拿着刀石轻轻打磨着锋利的刀刃,“真想一刀切了那个大嗓门的女人。对吧,刑天?” “我看是想切了自己吧!笨得连产口开一指还是开三指都分不清。”小猫搂着天才,越勒越用力。 “妈的!老子是男人,怎么会明白什么叫宫口全开。谁知道一指两指是多宽,按大熊的手指算,三指宽都能生出头牛了!”我恼怒地看着边上看热闹的人。 “所以,你就一下午把头埋在女人的裤裆里守着?”屠夫把刀石收起来,用手指轻轻试了试刀刃,然后扭头看着我,笑得非常淫贱,“这件事传出去,你就不用做人了!” “哈哈!哈哈哈!” “有道理呀!” “藏在女人裤裆里过日子的食尸鬼!哇噢!指不定又悟出什么绝世武功,也许回头收不少徒弟也不一定。”一群人听了屠夫的恶语中伤觉着有趣,便纷纷跟进。 “都是浑蛋!你妈生你下来真是造孽。”我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们,只能当他们是在驴放屁,然后扭过头看着轮椅上的Redback,问道,“你怎么回事?不疼吗?” “你……说……呢?”这三个字根本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原本缓慢的语速在她扭过头后暴长,“你以为我脑门上的汗是热出来的吗?老娘疼得大便都快流出来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和这群烂人骂街?而且还骂输了?” “那怎么办?”我被她的大嗓门给吓住了。 “给老娘揉脚!”Redback拉起产袍露出白皙的双脚。 “老婆,你胖了!”我看着她圆乎乎的小腿,突然想到上学时看的一篇小抄,说欧美女人生了孩子后身材会严重走样,变成又圆又胖的啤酒桶,尤其以东欧和俄罗斯的悍妇最为出名。想到这里,我嘴里不自觉地溜出一句:“你没有什么俄罗斯血统吧?” “啪!啪!啪!”脑袋上立马得到了“强烈”的回应。 “老娘是浮肿!你小子在想什么?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嫌老娘现在的样子丑了?不想要我了?想蹬了我去找你那个法国的小贱人?嗯?我告诉你,没这么简单。老娘得不到的东西,就是砸了也不给别人!砸了也不给人!”Redback听我一句误言后如同火星掉在了炸药堆里,暴跳如雷。只见她一手将轮椅扶手拍得啪啪响,另一只手摇着刚从天才那里抢来的“金属风暴”手枪,嘴里大放厥词,枪口不时在众人脑门上晃过,吓得满场悍匪就地卧倒抱头大骂。 “刑天,你个王八蛋!说话小心点儿!孕妇都受不了刺激。想害死我们呀?” “就是!Redback本来就够吓人了,你还敢捅老虎屁股。不想活自己喝泡尿呛死,别拉老子垫背。操你先人!” “这女人精神本来就不正常,现在看来是彻底失常了!” “上帝……保佑……” “枪里没有子弹!”终于有人喊到了重点。 “我要生了!”看到满脸杀气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屠夫众人,聪明的Redback抛出一句护身符,将枪扔到我怀里招来护士回产房了,留下我愣愣地看着产房关上的大门,胆战心惊地听着背后越走越近的脚步声。 “哎,刑天,听说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比较坚强。”屠夫从后面伸出巨掌按住我的天灵盖说道。 “我……” 如果说我刚才被人群殴的惨叫还是人声,那么Redback在产房里的声音就如同兽吼了。 “我的孩子呢?”匆匆赶到的神父穿着神袍的样子,像个可笑的莎士比亚剧演员。 “你的孩子?”我扭头瞪着瘀青的双眼道,“我的孩子!我的!妈的,怎么谁都想把这孩子从我这里弄走。” “嘿!刑天,不要这么自私,这个孩子是我们狼群的,你不能独占。”骑士搂着队长满嘴酒气地从拐角转出来。 “没错!狼群的第一个孩子!”队长样子也很激动,“我们大家都有份儿。” “你们都有份儿?听着怎么这么的……”女记者杰丽·麦尔斯斟酌了半天,“淫乱!” “我要把孩子生产的全过程都给录下来。”小猫兴奋地举着摄像机冲进了产房。而我只能手足无措地在房门口转来转去。 基地雇佣部队地盘由于建立匆忙,布局并不合理,私人医疗所后面是一个停车场,再后面竟然是个靶场。每到日落夜训时远处的靶场上便会传来阵阵枪声,每次密集的枪响后,便会有浓浓的火药味随风飘来,引得我血脉贲张,一股燥热慢慢从心头蔓延到全身。这种久违的杀戮渴望让我有了找回自己的感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满足!不知为何,满足中却充斥着强烈的不圆满。到底是什么呢?什么东西干扰了我的精神?我努力地在自己脑海里挖掘,像个掘墓贼一样贪婪而漫无目的……“嗨!刑天,你猜猜我听到了什么稀罕事?刚才有个美国运输兵告诉我,他能从枪声听出开枪的是黑人还是白人。说什么这和体质、传统教育、思考模式有关,你信吗?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呀!”水鬼摇着脑袋一脸难以置信地将防滑手套扔到桌上,“老子要是还能开枪,死也不愿意去开车了,碰着的都是什么人呀!喂,刑天,我和你说话呢!你怎么回事?哎,他怎么回事?抱着脑袋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老毛病了!这小子精神有问题,你不是知道吗?”屠夫坐在床边悠闲地摆弄着手里的新式手枪。 “我知道呀!可是难道不应该为他担心吗?又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估计毛病应该越来越严重了吧!” “没看出来你这么关心他!我会让他把你的名字加在遗嘱中的。”屠夫拿起被推销员称为VLE的多管手枪,对着停在远处的装甲运兵车扣下扳机。结果“乒”的一声奇怪的枪响后,装甲车的后门被打出脸盆大小的凹坑。 “哇噢!”边上的所有人都被这一枪的威力震住了,屠夫也意外地挑起一道眉毛。他看了一眼弹痕,又打量了一下手里的怪手枪,撇了撇嘴,接着再瞄准扣了下扳机。这次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先生,你……刚才把24发子弹一次性打了出去。你应该调节一下控制器,把三根枪管齐发改成每次只有一根枪管工作。”工作人员把枪从中拆开,倒出三个枪管里的子弹开始重装,然后从普通手枪装弹匣握把儿部位抽出一块电池换好,重新递给了屠夫。 “这东西还要用电池?”狼人抢过手枪拆开握把儿,看到里面像收音机一样的电路板和布线,然后讥笑着将手枪扔到桌上,“你想让我们带着个需要安电池才能射击的玩具上战场?你以为我是谁?变形金刚?” “可是,你看看这枪的威力和射速……”演示员对着枪靶连开数枪,每次三发子弹的点射都将靶心打了个稀烂,打完他还自以为很帅地吹了吹枪口。 “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泡在火药里长大……”刺鼻的硝烟味无端勾起了我前些天的回忆,Redback说出这句话时抽动鼻子的画面猛然浮现在眼前,紧接着便看到一个赤裸裸的婴儿,脐带未剪,躺在子弹堆成的小山上啼哭。他挣扎着挥动小手,想抓住本应送到嘴边的母亲的奶头,但抓住了一颗冒着烟的弹壳,滚烫的金属在细嫩的手心里烙出一个焦黑的圆环,血水顺着翻开的皮肉淌出,滴落在婴儿的粉唇上,缓缓渗进嘴里。也许是饥饿使然,小孩子竟然把淌血的手指塞进嘴里拼命吮吸着,直到肚腹不再饥饿,才心满意足地张开满是鲜血的小嘴,痴痴地笑了……是我的孩子吗?我不断扪心自问,摇摇头想驱散自己的幻觉,可是图画越来越清晰,孩子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嘴越张越大,里面的血水像泉眼般越冒越猛,最后竟开始混杂着暗黑色的血块向外翻涌。慢慢地,血块变成了腐肉,落地便从其中摔出无数蛆虫,散发着恶臭重新爬回婴儿身上,钻进皮肤下开始啮咬仍带着胎膜的幼小躯体。但婴孩仍在笑,笑得很快乐,似乎在享受一件美好的事情……“把这些东西都拿走……”我被脑中的画面逼得几近疯狂,抱着脑袋扭头对那个散发着火药味的推销员嚷道,“把这些东西都给我弄走。这里是医院,我女人正在里面生孩子,你在干什么?在这里开枪想呛死我儿子,还是想震聋我儿子?给我滚!给我滚!” “可是,先生……” “滚——”我的电子声本来就很怪异,现在音量过大,吼声已经接近恐龙了。 “你最好还是离开!这家伙咬人的!”恶魔做了个吓人的手势,而队长则看着一脸为难的演示人员说道:“我们都不喜欢使用电力驱动的单兵武器,因为陆战的环境复杂,电打火的失败率太高了,也许我们可以接受你们装的40毫米火炮系统。但手枪这种近战武器我们无法接受,我们可不想在离敌人10米的距离上打不响枪。” “可是,先生……” “滚!”我从桌上我的装备包中抽出MK23指着那几个推销员道,“不然让你们尝尝老式武器的味道。” “别,别!好的,马上!”几名工作人员赶忙收拾起东西跳进车子驶离了这里。 “这里的硝烟味太重了!我儿子不能落地吸的第一口气便充满火药味。给我风扇!给我风扇!”我挥动双手拼命地扇动,希望驱散这能给我活力的源泉。 “这家伙以前不是最爱闻火药味和血腥味的吗?真疯了?”一群人看着我跑来跑去地搬风扇扯空调,却没有人当回事,纷纷坐在边上说风凉话。 “产前抑郁症!”从头到尾站在远处不声不响的快慢机的结论便是定论,连屠夫都没有反驳。 “算了!算了!别理他,生孩子的时候,男人都会是这个样子的。”队长摇了摇头,对其他人说,“刚才听说一支游击队在科威特北部地区又伏击了一个美国车队,造成多名美军受伤。为了搜索敌人,美军已经派出了阿帕奇武装直升机前往巡视。还有条通往港口的油管被装上了炸弹,有人声称如果美国不撤走准备攻伊的部队,便要引爆炸弹将科威特烧成火鸡。现在油管沿线已经密布坦克和步兵战车,防止对方偷袭。但那油管太长,他们想让我们派人去帮把手。最近我们要多多仰仗美国佬的帮忙,你们去几个人吧。” “噢。妈的!什么时候狼群也操弄起体力活了?估计咱们以后的日子是不好过了!”大熊一脸纱布没事就挠两下,坐在那里像个大马猴一样。 “我们失去了半个地球的市场,收成肯定会减半的!”抱着G22离去的刺客说话像个商人,看事情总是从最务实的一面切入。虽然不情愿,但大家还要接受我们以后会行情日下的事实。 “怎么你还在这里?你不是记者吗?报道你的故事去呀!”大家都离去了,边上只剩下杰丽·麦尔斯叼着香烟坐在那里看着我。 “我在等你的孩子降生!”杰丽把手掌立在耳后,做了个遥听医护所里Redback叫声的动作。 “为什么?”我做了半天的深呼吸才平静下来,收起武器一脸不解地看着这个女人,“我们为了报答你的帮忙,给了你那么多线索,你竟然不去做新闻,却坐在这里听我老婆惨叫。你病了?” “当然不是!你们给我的线索,我都跟进了。可是全部没有办法用,甚至交到报社都被打回来了……” “为什么?” “外交介入!过于敏感!如果报出去,会影响军事行动的隐蔽性和安全。”杰丽躺在背椅上按着眉头,看着发黑的天空道,“新闻第一准则——时效性,竟然也有没有用处的时候。” “你可以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作为你自己的数据库。知道得比别人多,对于记者来说绝对是增加身价的筹码……和保命的稻草。”神父捧着《圣经》终于站累了,走到桌边喝了口水擦擦汗,却仍不肯脱掉那厚重的教服。 “我听说,你现在已经不再参与教廷的外勤工作了,”我看着神父的礼袍开衩处露出来的绑在腿上的枪套道,“你为什么还带着枪?” “闭嘴!别扫我的兴!”神父拉展教袍盖住枪套,一脸痛苦的神情。 我看着神父握紧《圣经》的手指上暴起的血管,突然有点儿可怜这个已经退出了这个圈子的幸运之人……“我见到了唐唐。”杰丽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吓了我一跳。 “什么时候?在哪儿?”一年不见,如果不是她提起,我绝不会想起这个女孩儿了。 “前天,在这个基地。”杰丽说起这个曾经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女孩子时,表情欲言又止,非常奇怪。 “怎么可能?她到了科威特?”我愣住了,“经历了阿富汗的种种,美军竟然仍把她派到海外战地来?” 我虽然不了解美军的条例,但政府军毕竟是政府军,他们天天把人权当西装一样穿在外面,应该不会像驱使我们这些粘在战争车轮下面的口香糖一样不顾死活地驱使士兵。 “美国的海外驻军严重缺乏。”杰丽轻轻弹掉烟灰,胳膊支着座椅扶手看着我道,“攻打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情况不同,并没有明显的证据证明伊拉克和“9·11”有关,所以不少美国人民不愿参与到这场企图过于明显的侵略中。征兵不顺造成了兵源不足,只好把唐唐这种‘老兵’重新拖回这个烂摊子里。” “她还好吗?”我也不知道应该对这个女孩子表示出什么样的关注才比较合适。 “不好!”杰丽的回答快极了。 “我不记得她受过伤呀。神父,有火吗?”我看到杰丽急促地吸吮手里的烟头,自己嘴里也开始发干,连食指和中指间夹烟的位置也有些发痒,不自觉地拿起床上的万宝路掏出一支扔到嘴里,摸出打火机打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地窖里天天点烟,已经把火油用尽,还没有补充。 “我戒烟了!”神父打开《圣经》正念念有词。 “你能戒掉几十年的烟瘾,却没办法把枪套从身上解下来?”我知道,神父的烟瘾绝不比我前些日子的毒瘾小。所以听他这么一说,惊讶的程度可以想象。 “该死!刑天,我告诉你不要扫兴。”神父重重地合上《圣经》,砸在桌上,额上的青筋暴露,“让我一个人静静。” “好吧。”我印象中的神父是个悲天悯人的长者,从没有见过他如此生气,更没想到这种情况会出现在他离开了佣兵圈后。 “那个唐唐出什么事了?”我躲得离神父远远的,接过杰丽递过来的烟头点燃嘴里的香烟。帐篷里传出的Redback的惨叫声快把我逼疯了。 “她瘫痪了!”杰丽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 “什么?”我本来正伸着脑袋向帐篷里打探,可是被她这句话给勾回了头。 “她瘫痪了!枪伤了脊柱。”杰丽睁开眼闪出恼怒至极的凶光,这眼神甚至在阿富汗的雪山顶拼命时也没有出现过。 “怎么回事?她回去后不是就送到德国驻地去疗养了吗?就算调到科威特,这里的军事行动还没有展开,她怎么会受枪伤?走火吗?”我知道唐唐所在的部队调到了科威特,但那支部队并没有被派到伊拉克执行渗透任务。 “她还怀孕了!”杰丽说出了一个更令人吃惊的事实。唐唐和Redback不同,她是个美国军人,受到军法的约束,在勤务期间发生性行为属于通奸渎职行为,是被明令禁止的。甚至Redback以承包商家属的身份挺着大肚子留在基地里,还是我花费了大量金钱去疏通关系才搞定的。 “上帝呀!别告诉我……”杰丽点点头,肯定我的猜测。我曾听队长说过,在海湾战争期间,遭到男兵性骚扰的女兵多达64%,其中一艘“阿卡迪亚”号修理船被美海军称为“爱之舟”。在海湾战争期间共有360名女兵在该船服役,战争结束时,这360名女兵中竟先后有36名怀孕。 “她在德国被自己的排长强奸了……”杰丽愤愤不平地一拳砸在桌上,“唐唐告到上级部门,得到的答复竟然是被调离疗养所派到了科威特。结果那名只被警告的排长竟然极度不满处罚,心怀恨意递出申请,尾随到了科威特,纠集手下找上门,再次轮奸了唐唐,而且在完事后丧心病狂地对着唐唐的后背开了三枪。她命大没死,但脊柱中弹瘫痪了。” “你能相信吗?在阿富汗几死几生的情况下,落到敌人手里都没有遭到的暴行,竟然发生在自己家……”说着说着,女记者竟然哭了起来,仿佛被强奸的是自己。 “1992年驻菲律宾美军撤离时,丢下了6万多混血儿。那可怜的国家总人口当时不到7000万,每千人里便有一个美国兵的私生子,你能相信吗?”我曾在菲律宾待了不短的时间,了解到当年菲美闹僵的一个难堪原因,便是美国兵管不住自己裤裆里的“枪”。“如果美国驻扎到现在的话,菲律宾可能已经成为美国国旗上的第51颗星了。” “但那个排长称他们之间的性行为是互相情愿的,枪伤是因为……性行为中动作过于剧烈……碰触到枪支走火造成的……”杰丽义愤填膺地指手画脚,“那些人竟然相信他的理由。” “在我们中国,相信这屁话的官儿肯定和犯人站成一排给一起毙了!” “我们不能就这样让他逃过惩罚。”自从去过阿富汗,杰丽现在想事情已经没有那么死板了,她越说越咬牙切齿,“为了保她周全,你几乎丢了性命,你甘心吗?我们绝不能让他就这样逃过惩罚,绝不能!” “你想干什么?” “杀了那狗杂种!”杰丽说到最后拍桌而起,盯着我道,“我出钱!” “啊!”不知是Redback的惨叫还是杰丽的转变让我心头一紧。我摇了摇头,轻吐出一个字:“不。” 第五十八章 求婚(一) 第五十八章 求婚(一) “不?为什么不?经历过那场生死劫,我以为你对朋友的生死会多少有点儿在乎,可是你竟只说了个‘不’字?”杰丽·麦尔斯美丽的面孔冷峻如铁,一巴掌拍在面前的行军桌上,便像颗手雷一样炸开了:“就算你没心没肺是块冷铁,可是你不是佣兵吗?我出钱你为什么不接?” “杰丽,我没有办法理解你们女人之间的感情是如何建立的。也许你第一次经历战火,第一次接近死亡,甚至第一次参与谋杀……这些过于刺激的经验让你和一个陌生人之间过于迅速地建立起了一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信任和感情。但我和你不同,我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杀的人太多了。我保护过的、救助过的人也遍布全球。他们都生活在真实的地狱中,如果我和他们每一个都成为朋友,那么我一年到头除了参加葬礼什么都不用干了。所以,唐唐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女人,就像每天身边走过的其他千百女性一样。”我说的是实话,而且已经很婉转了,至少我没有像屠夫那样把自己当作搬运工,把所保护的客户当成家具,还是没上保险的那种。 “她也是个中国人!嗯……”杰丽说到这里想了想,“中国——台湾人!不管怎么说……她是你的同胞。难道这也不能让你另眼相待吗?难道压抑自己的感情是成为优秀士兵的唯一要素吗?” “很抱歉!”我摇摇头,看着她道,“我并没有压抑自己的感情!也许三年前还需要,但现在,我只是……不在乎!”说到这里,我看到边上的神父从《圣经》上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如同看见一只被汽车轧过的狗一样,“我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里面正惨叫的女人,我儿子的母亲!” “那我呢?”杰丽听完我的话,似乎怒气更盛,“我也只是个路人吗?” “什么?”我愣住了,不理解现在的话题和她有什么关系。 “对你来说,我也是个路人吗?”杰丽说第二遍的时候似乎平静了些。 “不!你帮了我们狼群大忙。你是朋友!你有任何要求,我们狼群都会满足。”说到“狼群”的时候我加了重音,希望她能明白,她的要求狼群中任何人都可以满足,不用因为只和我相熟而一叶障目。 “朋友!对于朋友你能想到的便是把我推给其他人。”杰丽听完我的话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垂头丧气地看着我说,“你话里给我的感觉,似乎因为我能帮上忙才承认我是你的朋友。” “当然不是!这样说吧,如果把唐唐摆在一个被保护者的位置上,我确实难以对她的遭遇产生过多的怜悯。”我看她似乎没办法理解我的冷血反应,只好费点儿口舌缓解她的敌意,“但如果把唐唐作为一个军人,作为一个曾听命于我的部下,有人胆敢将我的手下搞成那副模样那还是颇让人恼火的。我接受你的委托没问题,但要等我儿子出生之后,好吗?到时候,你想让我帮你杀谁都可以。”我实在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和这个女人闲扯淡。自从伊拉克那场劫难归来,我发现自己又发生了变化,如果说以前对于身边事物只是缺少同情,那么现在的我甚至开始有反社会倾向。 “那你愿意去探望一下唐唐吗?”杰丽听我服软虽然有点儿高兴,但也明白我只是怕她在边上聒噪,敷衍她而已。 “可以,但必须等我儿子出生以后!好吗?”我低吼一声把杰丽吓呆住后,满意地伸着脑袋向帐篷里打探,搞不明白Redback为了哪条宗教信仰上的破理由非不让我陪产,害得我在这里被人唠叨还不能生气。 三四个小时过去了,屠夫和大熊他们把油管上的炸弹都找到了,产房里的女人仍没把孩子生下来。听着她在里面的惨叫,我想起了自己被人过电时的情形。看来,女人生孩子真是活受罪呀!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呀!你快出来多好!看把你妈疼的。”我急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没关系,这还算正常。”医生跑到我跟前安慰我说,“分娩也是分阶段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从产房里出来个护士,手里拿着写字板来到我近前。她上下打量我两眼,隔着口罩用质疑的口吻问道:“你是产妇的丈夫吗?” “我……”我被她问得愣住了。说是吧,我们两个并没有结婚。说不是吧,这孩子确实是我的。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这种问题难倒,心里某根已被遗忘良久的琴弦突然被触动了……“我是孩子的父亲!”想了半天,我也只找到这么一句合适的回答。 “噢,那好。请你看一下这张同意书。由于你……胎儿比预期中要大一点,造成现在有难产的倾向。虽然你未婚妻坚持要自然生产,但我们希望你同意在非常情况下允许我们进行剖宫手术。”护士看我在承认夫妻关系上模棱两可,便聪明地找到了“未婚妻”这个代名词。 “剖宫?”我听到这个词肚子上便是一凉,想到要在Redback平滑如玉的小腹上开出道口子,心里竟然有点儿不舍。 “没关系,这还算正常。”医生还没说完便被大熊从后面捏着脖子提了起来,拎到自己的高度和他平视后,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生孩子又不是中枪,能出现什么不正常,肚子被炸掉的肉过多缝不起来?估计即使那样,你也不会认为有什么不正常的。” “就是!产房里能出什么状况,放过刑天吧!”本以为今天屠夫不定喝了什么东西开了眼,可是后面跟着的话就证明,哪怕太阳打西边升起,我抱了这种想法都是极为愚蠢的。“啊!我突然想到,如果她生出个黑人或白人,那就不正常了!对吧,兄弟们?巴克!别往后跑呀!就算生出来一个黑人,也不一定就是你的呀!” “去你妈的!屠夫。”我草草在写字板上签了名字,趁护士进门撩起门帘的时候透过缝隙向里面张望,只看到密封的毛玻璃隔间里人头攒动,Redback的声音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本想多看两眼表示一下关心,可是听了屠夫的话,我气得差点儿吐血两升,没扭头便一脚回旋踢招呼过去,恨不得踢爆这王八蛋的脑袋。 “啪!”屠夫根本没有躲,直接一拳打在我小腿的迎面骨上,如果不是手下留情,在搏杀中这一拳便会将我的迎面骨打断。 “你有点儿反应迟钝了!”我虽有抽腿动作,但没有完全躲过他的拳头。屠夫咧着嘴阴险地笑了笑,“也许这是我欺负你的好时机呀!不能放过!”说完一记冲拳带着风声迎面打了过来。 看着这家伙斗大的拳头越逼越近,电光石火间,我的脑子无意中闪过被绑在电椅上无法动弹时,那些行刑者一次又一次砸得我头晕眼花的拳头。我仍照以前的交手经验迎着拳风一拳挥出,可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想要躲开这次攻击,似乎身体的记忆中我一定会挨上这拳并会剧痛无比,便自作主张想把伤害系数降到最低。等我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害怕时,出拳的姿势已经错了,僵硬的腰部过弯,根本没有办法把从脚下升起的力道传到拳头上。于是,当屠夫一拳砸在我拳面上时,缺乏力道的拳头像沙包一样被屠夫逼开,胸门大开,被他去势不减的拳势击中,即使我在意识到问题所在后运起了硬气功,也被打得退出六七步,胸中气血上涌,差点儿一口血吐出来。 “你确实迟钝了!”屠夫左手轻轻拍了拍右拳的拳面,活动了一下肩部,幸灾乐祸地说道。 “也许是有点儿迟钝,但你如果真以为我好欺负就大错特错了。”我使劲在地上跺了两下脚,分散开迎面骨上钻心的疼痛,也许正是这痛得令头皮发麻的一拳,让我的身体有了点儿被唤醒的感觉。我抬手从靴子侧面抽出军刀,在指间转了个刀花又插了回去。屠夫看到我在小臂上刻出一个小小的十字,血水流出,愣了一下,然后搓搓手满意地咧着嘴,又一拳更快更狠地捣了过来。 由于胳膊上的刀口仍痛得直冒汗,在被拳头揍到之前它已经无暇去害怕了,所以当第二拳硬生生地撞在一起时,屠夫同样倒跌回背后的桌面上,对视了一眼后,我们两个都满意地笑了。 “也不是那么差劲!”屠夫甩动着手腕,从行军桌上跳回地面,又要扑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队长灰头土脸地从开到停车场门口的军车上跳了下来,他身后跟着一溜装甲车和油罐车。一辆拖车还拉着一段盖着军绿色帐篷的焦黑金属架开过,停在那里做交接,看样子是不准备停在这个停车场里。 “没事!我只是和刑天玩玩!”屠夫看到队长的狼狈样也顾不上“调戏”我了,打量了一眼开回来的装甲车上厚厚的油烟,抬头用下巴指了指那段焦黑的东西,问道,“看着像飞机呀!” “没错!报的是车队被袭,其实是直升机被打下来了。”队长后面的骑士坐到行军桌前面喝了口水道,“这里面有猫腻。” “怎么了?”大熊手搭凉棚看了一眼那凄惨的直升机残骸问道。 “你见过直升机被打中尾舱迫降后还烧成这个样子吗?”骑士伸出拇指点了点背后,“军方还扯谎说是运输车被炸。” “什么飞机呀?被什么打下来的?”屠夫看着拖车换了司机扬长而去后也好奇了。 “不知道打下来的是什么飞机,负责人拖东西的时候说是OH-58D基奥瓦勇士武装侦察直升机,但知道是罗兰-2给打下来的。他们把导弹车藏在一堆废弃的靶车中,飞机可能正在进行打靶演习。没想到靶车会还击,所以给打了下来。”队长说完看了一眼杰丽·麦尔斯。 “看我干什么?”杰丽知道队长的表情里有戏,便来了兴致。 “罗兰-2是法国造的!”我看了一眼这个军事知识贫乏的战地记者。 “那看我干什么?哪个大国敢站出来说,自己没有卖给伊拉克军火?”杰丽倒是对这个挺清楚。 “问题是这东西被击毁后,从它的序列号上看是1993年造的。法国人说自己1990年后便没有向伊拉克卖过军火了!”骑士扭过头对杰丽暗示道。 “那就是法国暗地里卖给伊拉克的。”杰丽摊开手一副很明白的表情,“法国一年从伊拉克买走几千亿的廉价石油,不能白拿呀!” “飞机被击落的时间真巧,正好在军队被派去检查输油管时,而且像是被人打下来后,人为给炸了!”骑士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转身跟队长讨论。 “美国人的惯例嘛!”我们都知道,如果美国人有武器被击瘫在路上,如果是不值钱的汽车,他们便扔下来,如果打完仗还在原地,就叫后面的检修部队来修。可如果是直升机和坦克什么的给打瘫了,便会派出直升机或战斗机将其彻底摧毁,以免落到外国人手里。 “也许吧!”队长不想再多谈这些,美军方不希望我们知道这些事情,我们还在人家地盘上,碎嘴多说话不是好事。 “队长,你看Redback把孩子都生下来了,我想让你代替我的家长替我主婚!”看到大家都陷入沉思中,我偷偷把队长拉到一边低声说道。 “你想把她留到你身边?”队长很清楚我和Redback地窖里的那次对话,所以他一眼便看穿了我的企图。 “是的!我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不明身份的孤儿,所以……”我本想说退出狼群,可是看着队长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想到狼群现在的处境,这句话卡在我喉咙口吐不出来,“所以……我想向她求婚,希望能安抚她的情绪。” “刑天,我的孩子!”队长听我说完转正身子,双手放在我的肩上,正视着我的双眼说道,“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浸泡在西方世界中,也许你说的梦话都已经是英语了,可你的思考模式仍然是中国的东方家庭观。婚姻不是约束财产和性关系的一张纸,也不是什么刻有‘安抚’字眼的药片,更不是捆绑家人的锁链。这个词的基础是感情而不是责任。我非常乐意且荣幸为你主婚,但如果你抱着那种想法,Redback绝对不会接受你的求婚的。自己想想吧!” 我本以为能得到队长的祝福,听了这番话当场傻了。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怀疑我对Redback的感情? “他是担心你选的求婚时机不对,这个时候你递上戒指,有如告诉Redback你只是为了孩子结婚,不是因为爱她。”有时候特恨快慢机耳朵怎么那么灵,听他这个冷血动物讲解爱情和婚姻,有如听撒旦宣扬佛理一样奇怪。 “不管那么多了,我要试试!如果不行,我也建个地窖把那娘儿们锁在里面。”如果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领悟的问题一句话就能点醒,那就是神迹了。 “对嘛,这才像句话!”原来屠夫的耳朵也没有闲着。 科威特人就是有钱,我向几个正喝酒的本地人打听哪里有珠宝店可以买戒指时,结果那位有点儿喝高的朋友伸出手就从一根手指上撸下两枚宝石戒指,死死地塞进我的手里,满嘴“缘分啊!缘分啊”地说个不停。我要给钱竟然惹恼了他,抽出弯刀要和我决斗,吓得我只能连声道谢,收起戒指就跑。 “银戒?”大熊那憨夫用手指尖把我手里的戒指掐出个印儿说,“还是二手的?你就弄个这破货,想糊弄人家?” “有什么办法?这兵荒马乱的,你让我去哪儿买戒指?你们也听过Redback的话,生了孩子就要走,我守在这里是寸步不敢离开呀。”我总觉得不是自己掏钱弄的东西不能代表自己的真心,可是为了见孩子一面,我是真的不敢走开片刻。 “我有机床,给你车一个?”天才刚从自己的拖车里钻出来,他满面笑容地抱着两箱冰啤放到桌上,扔给我一罐道,“你提供东西和工资就行了。” 听他一说,我心中一动,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桃核大小、青不拉叽的石头扔给天才。这是我以前经常把玩的小玩意儿,天才说这是颗原钻矿石,曾想尽办法从我这里弄走,结果没有如愿,这会儿他接住这东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以前从西非弄了那么多钻石都没留住,到用的时候着急上火。妈的!你说这是钻石?给我磨出来!能有多大?” “小不了多少!妈呀!你要把这个东西做成戒指?保证她手都抬不起来。”天才抓住原钻便不撒手了。 “你把它中间掏空给我套切出一对真正的‘钻戒’出来。”我突发奇想,构思出一对奇特的戒指:“重要的是速度,你那里有我以前给Redback定制首饰的数据,中间挖剩下的都是你的。” “没问题!Redback的指细,戴内环!你指粗,戴外环!”天才欣喜若狂地捧着石头不见了。 真是弄不清天才手头到底有什么设备,只十几分钟这家伙便又跑回来了,左手里拿着一个白绒布盒。等跑到我近前,他一把将盒子塞进我手中,这才扶着断腿开始大口喘气。打开盒子便看到里面有两枚亮闪闪的黑色晶环,小环立插在衬垫中,大环套着小环横放在衬垫面上。虽然只是初步加工并不耀眼,但黑白相映,典雅极了! “好!好!”看到自己的构思竟然能成为这么漂亮的作品,想到Redback戴上这戒指后的笑脸,我也顾不上已经笑成一朵花的天才,捧着绒盒就向医护所跑去,因为我已经听到里面传出婴儿响亮的哭声。 屠夫的喊叫声从身后传来:“黑钻石?那么大的黑钻石?掉下的渣也要值个几十万吧?天才,不义之财见者有份!别跑……再跑打断你另一条腿……” 第五十九章 求婚(二) 第五十九章 求婚(二) 紧张!慌乱!恐惧!这几种情绪同时出现在我身上已经久违了。 在戒备森严的美军基地,孩子淡淡的哭叫声引起浑身毛孔阵阵的抽搐。神父激动地站在帐篷前满头大汗,比我这个新爸爸还夸张。看到我手拿戒指盒走近,他老人家脸上的神情既是满意又带有担心,还有点儿淡淡的恼怒,然后向我伸出了手。 “干吗?”我愣了一下。 “信物要祝圣的!”神父看着我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什么信物?祝什么圣?”戴十字架是因为它好看,但我并不是天主教徒。对于神父天天挂在嘴边的立信、成约什么的并不清楚。 “你以为戒指是干什么用的?”神父劈手夺过我手里的布盒,打开取出那两枚黑钻戒,从口袋里掏出圣水洒在上面,边洒边念:“求主祝福此戒指,使授予者和佩戴者均能在主之下和平共处,并且继续蒙主护佑,直至终身,此赖我主耶稣基督而求,阿门!” “我以为戒指是新郎给新娘的最低生活保障!”我接过淋了水的戒指,看着原本纯白的绒布盒被圣水淋出的淡灰色印记,后悔自己为啥没把戒指单挑出来,现在这东西像从下水道里捞出来似的,怎么拿出手去呀! “你的圣水多少年没有换了?”我凑上去闻了闻,“都有味了!” “滚!”神父作势欲踢,不过神服过重,有点儿抬不开腿。 “我有儿子了!你们这群婊子羡慕吧?哈哈。”我回头向其他人炫耀着高喊,趁他们发作前逃命般掀开门帘钻进了医护所。脑袋刚探进帐篷突然感觉一阵怪异,然后就听到一声微弱的啸叫,紧接着是一记金属撞击声。 枪击!我下意识地一缩脖子蹲下身来。不过眼前的军绿色提醒我这是军营,说不定是哪个笨蛋的枪走火了呢。 “闪开!闪开!”帐篷外突然有人喊叫,虽然声音不小,但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响动,感觉有点儿像谁挡了这大嗓门的路。 等我收回神才发现,我手里托着戒指盒,单膝跪在地上,面前是一个身穿白衣的护士。这女人睁得溜圆的双眼中闪烁着耀眼光芒,我用腿毛想也能搞清她在想什么。隔着口罩也能看到她嘴角快扯过腮帮,真想脱掉靴子摔在她那对闪亮的大眼睛上……“泄漏!”正当我感觉面前的女人似乎在对我眨眼调情时,帐篷外突然传来队长的叫声,“化学泄漏!” 听到喊声我吓了一跳,掀开背后的门帘一看,眼前一片雾气腾腾,脸上感觉到一阵清爽,继而开始干绷,空气中的温度像被抽干了一样。不远处停着两辆追尾的罐装车,车上向外喷着冒气的液体,低头一看,地表一摊水迹正向这边漫过来。 等到那冒着烟的水迹到了门前,水雾粘到脸上,结上霜冻的双眼生痛,才让人意识到那车上喷出来的不是热水,而是强制冷剂。 “该死!”那个追尾汽车的司机尖叫着逃下车,却被看似热水的液氮浇个正着,像中了定身术似的僵倒在地上,身上结下了重重的厚霜。我扭头便向医护室里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叫着Redback的名字。 “Redback!快出来!”我看着从门缝里渗进来的液体,即使没有碰触到这东西,仅仅是看着它越淌越近,双眼便被刺得生痛。 “怎么回事?”一个护士拉开玻璃门探出头,看到流进来的液体没有分辨出是什么,还伸出脚去试试,结果脚刚接触到液体便被身后有见识的医师一把给拉回了屋里。过了片刻便传出那护士的尖叫声,那绝不是因疼痛引起的。 “疏散!疏散!制冷剂泄漏!不要碰触或接近那些液体。小心冻伤!”紧接着便从玻璃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叫声。他的声音一起,各个屋子里的人纷纷探头出来看。 有个家伙贸然冲出了房间,跳进液体里便再也抬不起脚了,然后便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反应,过了一会儿便失去平衡栽倒在液氮中,再想尖叫却已经张不开口了。 由于液氮的沸点极低,所以蒸发得极快,流速越来越慢,但仍缓慢地向屋里渗透,不过给了这些人逃命的时间。幸好战争还没有开始,医护所中的人并不多,不一会儿有病没病的活人都聚到了一起。可是为了减少感染,医护所的进出口并不多,还都朝北,两车液氮把北面的出口堵得死死的,所有人无论怎么跑,最后还是都聚到了屋子的东南角。我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Redback。我拉倒了几张桌子,挡了挡液体流动的速度,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桌前,刚生产过的Redback整个人有点儿脱相。 “怎么了?”Redback的声音带着脱力后的虚弱,认识她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看到她这种状态。 “事故!制冷用的液氮泄漏。我们离开这里再说。”我抱起她转身要走,却被她一把捏住了肩头。 “孩子呢?”Redback一句话提醒了我。对呀!我现在不只是有个女人,还有个儿子了。 “我儿子呢?”我抓过边上的医生问道。 “无菌室那边!”顺着医生指的方向看去,刚才我入门看到的那个护士抱着两个婴儿站在远处的墙角。而液氮已经将她和我们分隔开来。虽然她所处的位置较高,不用担心液氮侵袭,但这东西带来的低温和蒸发后造成的低氧环境,大人或许还能坚持,对刚出生的婴儿却是致命的威胁。 “把孩子扔过来!”我冲着那个护士叫道。我才不在乎那个女人能不能活下来,只要她把孩子扔过来就行了。 “我不敢!”她声音颤抖地叫着。 “你疯了!”Redback在后面拼命用巴掌拍我的头,一边拍一边骂,“有你这样的吗?拿自己儿子的命不当回事?” “闭嘴!”我扭头冲她吼道,“这东西一会儿就会全蒸发成氮气,这个环境过于密闭,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把小孩子给闷死了。” “把孩子扔过来!”我把手里的戒指盒塞进Redback的怀里,伸出手冲着远处的女人再次叫道。 “那我怎么办?”女护士不是个傻子。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先唬住她再说,有时间就拉她一把,没时间还是先顾自己家人重要。 “你不救我,你会后悔的!”女护士大声叫着,“我向上帝起誓!你不救我,你会后悔的!”她喊完这一句后用力将怀中的一个婴儿扔了过来,她用力喊叫时给我的感觉,似乎并不是在生气而是在微笑,也许是戴着口罩的原因吧。 “接到了!”我把一只木板踢进液氮中,向前抢身接住了白布包裹的婴孩。等我缩回脚的时候,踩到部分的鞋底便像冰块一样四分五裂,一股凉气像尖锥似的扎进脚底,痛得我半条腿发酸。试了试脚趾还能活动,我顾不上查看伤势,赶紧打开纱布,便看到了一个有点儿瘦弱的黄皮肤的婴孩睁着大眼睛正吐着泡泡看着我。 “弄到孩子了!”我把孩子包好,生怕低温气体灼伤他娇嫩的皮肤,把他塞到Redback的怀里,然后冲着站在那里的护士叫道,“我马上就会救你的!” “我向上帝发誓!你不救我一定会后悔!”被液氮环绕的护士似乎没有那么惊慌,我不由得有些佩服这女人的胆量。 我掏出手枪冲着背后的窗口开了几枪,打破窗玻璃后对其他人说道:“大声叫!向其他人标示你们的位置。” “啊!我们在这里!” “娘呀!我害怕!” “上帝救我!” “……” 这群人刚才似乎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失去了应有的理智,经我一提醒纷纷尖叫起来,分贝之大差点儿扯破我的耳膜。吐掉嘴里蓄积的口水,我心想,如果不是嗓子有问题,还不如我自己喊两声得了。 “得了,得了!我们听到了!”屠夫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退后!” 我护住Redback和她怀里的孩子,对边上的其他人说:“离墙远点儿,小心碎片!” 边上的人纷纷挤到一起尽量远离墙壁,刚抱着脑袋蹲在了一起,背后的水泥墙便轰然一声被捅出两个洞。一辆叉车挑破墙壁冲了进来,破墙少许后便开始后撤,拖倒了一个一人高的洞。等不及洞壁上的碎片掉完,过度惊吓的人群便拥挤着向外面冲去,其中一个人被玻璃窗上掉下来的玻璃砸中了胳膊,不过那也没有让他身后的人产生等待片刻的念头。 “我们走!”我抱起Redback便要向外冲。 “嘿!”就在我们要跨出洞口的时候,站在远处的护士突然吼了起来,“我怎么办?” “我出去就打通你那边的墙!”我安慰她,其实我心里想的是看情况了,如果外边忙不过来,还是尽着自家孩子要紧吧! “我等着你!”女人言语中充满了感激。 “好!”我抱着Redback冲出了医护所,可是等逃了出去抬眼一看,才发现如同到了雾都一般。泄漏出的液氮造成的低温,使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了水雾,黑夜中即使灯光通明,也有大半个营区被浓浓的水雾弥漫得看不清轮廓。 “该死!”我看着外面乱哄哄的情况禁不住叫骂了一声,看来不是一个人听到了那声枪响。我把Redback和孩子推给了美女后,便又跑到医护所的后墙边上,伸手操起边上的复健用的杠铃。我估计好那个护士站的位置,隔着墙冲里面喊道:“后退!听到我的话了吗?” “我听到了!”女人的叫声很尖,轻易便穿透了墙壁。 我根据她的声音重新确认了一下位置,然后抡起几十公斤重的杠铃选了个比较高的位置用尽全力撞了上去,这样即使选错了位置砸穿了墙壁,也不会让里面的液氮喷到我身上。毕竟这个基地不是按照用上几十年的计划建造的,墙壁虽然结实但并非坚不可破,没两下便被我砸出了个大洞,透过破口可以看到护士站在稍靠左的方位。向左挪了点儿,我重新挥动杠铃将洞口扩大到那个护士可以钻出来的大小。 “万分感激!”护士抱着孩子钻出洞后,看着我感激地说道,“你绝不会后悔救了我的。我得先去把孩子安置好,然后再回来好好地感激你。”说完便抱着孩子消失在雾气中。 “刚才我听到枪声。”我冲到Redback边上,看到她已经陷入了昏迷中。边上的美女抱着婴孩对我微笑,表示母子平安。 “他们已经知道了,并派人去搜查了。根据罐车上的枪洞,这是反器材狙击枪打的,似乎是从基地外面打进来的。”队长脸上满是水滴,像刚洗了个土耳其浴一般,但冻得瑟瑟发抖。 “这可麻烦了!”我摇摇头叹道,“冷冻车这么大的目标,虽然现在天黑,但只要有红外瞄准仪,这些在沙漠中跑了一天的大家伙就像明灯一样,我在两公里外都能轻松击中它。但他们是怎么在这么多的发热物中辨认出这些车辆的?” “靠这个!”队长手里拿出个东西晃了晃,我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个激光定位器,“有人把这个东西装在货运车上。有了这东西的帮助,把光谱调成专用频段,整个营地都可以变成透明状,被忽视掉。” “有人混进来了?”我一点儿也不惊讶,因为整个军营中,佣兵、记者、承包商、做小生意的,甚至连脱衣女郎都有,混进来个把奸细肯定不成问题。“可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打中两辆运输制冷剂的车辆?是不是有点儿大材小用?” “我也不知道。不过,军队现在还没有报道其他设施和人员受损。”队长也纳闷极了,“美军已经出动了直升机和步兵去搜查附近的可疑目标,考虑到天气情况,估计效果有限。” “你儿子有点儿瘦呀!”美女抱着婴儿走到我近前,虽然她没生过孩子,但抱孩子的技术倒是不错。 “听说母亲吃得多不一定都会传给孩子!”我看着周围跑来跑去的士兵,看样子这些家伙都没有想到,还没开战,在科威特的基地便会出事,不然也不会有人穿着内裤抱着枪便跑了出来。 不一会儿,在基地的北边传来一阵枪声,片刻后一群全副武装的人从那个方向又撤了回来。从雾气中走过的时候,我听到带队的士官冲着边上的一个年轻士兵叫道:“叫你开枪便开枪,战场上你一迟疑便有人死!” “可是长官,我没有办法确认目标是否有威胁性,如果是平民怎么办?”那个士兵的声音像未过变声期般细。 那位军士立刻回骂道:“平民出现在这种时刻、这种地点时,他身上已经挂上了块巨大的牌子,叫‘嫌疑犯’。明白吗?记住我一句话能保你活着离开这个屎坑回家,那便是:只有死人不会还击。明白吗?” “明白了!”年轻人诺诺地低声回道。队伍从我们身边经过,后面拖着一具看不清形貌的死尸。 “老兵!”我们几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道。 “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队长笑完似乎想起了什么,“噢,对了!这么长时间军方仍没有说什么的话,这次袭击更有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确切地说应该是冲着刑天来的。” “有可能?”想到两辆罐车泄漏的地点就在产房门口,我也有这方面的疑虑,“不过Redback和孩子现在很安全,就算他们是冲我来的,也是白忙了一场,也许还折了人手。”我拍着边上的孩子和Redback,笑道。 “你肯定吗?”队长看着美女怀里的孩子和昏迷的Redback,担心地问道。 “黄皮肤,黑眼睛,四肢健全。应该没事!”我接过孩子上下打量,孩子身上的不知道什么膜还没掉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虽然有点儿瘦小,但很有精神。 这时候,小猫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手里举着台摄像机冲我们叫道:“谁想看看Redback是怎么把孩子生下来的?” “谁也不许抢!”我大吼着一只手闪电般夺过小猫手里的摄像机叫道,“我老婆生孩子的过程应该我第一个看。” “嘿嘿!善妒男!”小猫看我紧张的样子咧嘴笑完,不经意地加了句,“你抱的谁的孩子?” “我的呀!”刚开始播放录像的我不由得一愣,抬起头看着她。 “可你的孩子是个白人呀!”小猫听了我的话似乎更诧异,收起了嬉笑的面孔,正经八百地指着我怀里的孩子说道。 她话音未落,我手里的录像机中传来急促的喊声:“出来了!出来了!”我呆呆地拿起录像机向显示屏看去。只见随着大夫的一阵手忙脚乱,从Redback的肚子里捧出的虽然有着黑色的胎毛——但确实是一个白皮肤的婴儿。 第六十章 求婚(三) 第六十章 求婚(三) “但我是黄种人!”由于事情有点儿过于离奇,我一时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但她是白人!”医生听完也愣住了,“你们的孩子按概率来说,三分之一是黄种人,三分之一是白人,三分之一是中间颜色。也就是说,至少有近70%的概率不是黄种人。” “是那个护士,那个护士!干!她怀里的孩子是我的!”看着录像中的婴孩和怀中这个的巨大区别,我终于缓过劲儿来了。 “她长什么样子?那个护士?”队长听完小猫的话,赶忙用无线电呼叫其他散在周围雾气中的成员。 “呃!呃!她戴着口罩,我没有看清楚五官……呃……她是个白人,眉毛是黑色的……”我抱着脑袋使劲回想,“高一米七……她有双非常漂亮的眼睛……该死!我想不起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了……” “怎么回事?”快慢机全副武装地穿过浓雾冲了过来。屠夫和狼人跟在后面,也是一脸惊讶。听到队长把发生的事介绍完,快慢机只说了一句:“刚才枪响的反方向。” “干!”我也意识到了。一声枪响后,各方向的搜索和警戒部分的注意力便会无形中被牵向枪响的位置,这时候反方向便是逃离的最佳所在。我刚接过刺客扔过来的狙击枪,屠夫和快慢机已经冲进了雾气中。 “射她的腿!小心孩子!”我边检查手里的武器边嘱咐屠夫和快慢机。 “如果我能找到她!”屠夫的话从烟气中传来,这时边上的Redback突然一阵颤动,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刑天,怎么回事?”Redback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见周围一团糟,又看见我拿着枪,眯着眼迷糊地问道。 “没事,宝贝儿!”我正在换一只新靴子,听她发问,赶忙趴到她身边安慰她。 “孩子呢?”Redback清醒些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挣身欲起,然后动作在半途中戛然而止,咬着牙撑着身子看着我。 “别激动!孩子很好!孩子在保育所里,这里一团糟,肯定不会在这里。”如果告诉她孩子有可能被人绑架了,我害怕她要么立马崩溃,要么抢把枪毙了我。 “那你要干什么?”Redback不是傻瓜,说完看着神父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你可不能骗我!” 神父看看Redback,再看看我,他穿着圣服,手里拿着《圣经》和十字架。从他的眼中,我可以看出他的挣扎。 “孩子……没有什么问题!”神父悄悄把《圣经》和十字架放到床上,握住Redback的双手望着我说道。 我可以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他的真实隐语是:孩子最好是没有问题。我只能对他默默地点头示意,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放弃努力。 “你休息一下,等你醒了,这一切烂事都结束了,我带你到阿联酋去,咱们去住七星级酒店。”我看着医生把一支镇静剂注射进Redback的身体,她慢慢地躺回床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别……让我……失望!”Redback似乎还是猜出了什么,抿着嘴闭上眼昏睡过去了。 “我……”我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欺骗自己爱人的痛苦像倒进胸腔的硫酸一样腐蚀着我的心肺,“帮我检查一下Redback!如果医院里的人是针对我来的,那他不会放过Redback的!”我带上无线电,拉过医生嘱咐道:“仔细点儿!” “放心!我会仔细检查她的。”医生拍拍我的背低声保证,“把孩子带回来!他可是上帝赐给我们狼群的天使。” “那是我的天使!”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PSG1弹匣,满弹后使出全力砸进机匣中,像是在砸那个偷走我孩子的家伙的下巴,扣动枪机的手指如同正挖出他的眼珠一样。 “天才,有办法搞到两个小时内所有的进出清单吗?”跳上恶魔开来的全地形车,我通过无线电向天才打听。 “仅限输入电脑存档的!”天才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寒劲,似乎冻得不轻。 “马上念给我听!”我没有戴头盔,所以没有头盔电脑,边上的恶魔也没有戴。 “自从发生了泄漏后,似乎四个门都被封锁了,除了搜索队伍没有人能进,也没有人能出!”天才的声音伴着一阵急促的键盘声,显得异常繁忙。 “没有其他进出情况?”我愣住了。 “没!连派出去的队伍也已经收缩回来了。基地内已经根据你的形容开始搜索,但这么大的基地,概率不大!”天才说话的语调也有些困惑。 “基地中有没有可能有什么秘道之类的东西通出去?”恶魔在边上问道。 “没有可能!这基地是浇筑在沙地上的,你打通了地层下面也是沙子,不可能有足够的支撑力来维持地道所需要的空腔。”天才听了恶魔的话,笑着解释道。 “天才,这很好笑吗?”我的心情可以用糟糕到了极点来形容,听到天才的笑声就像被人掴了一掌一样难受。 “不,一点儿也不好笑!”天才赶忙止住笑声说,“我刚刚调到了基地出口的安全录像,上面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有人离开基地。也许他们仍留在基地中?你知道的,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只是出口的录像!”屠夫的声音出现在无线电中,“我要是偷了人家的东西,肯定不会走正门。” “但基地除了四个出口外,其他方向全被数道围墙和雷区包围。这可不是伊拉克那种老旧的雷场可比的。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从雷区逃出去是不可能的。”天才说到这里吹了声口哨。 “除非哨兵们都被集合起来核查身份。”快慢机不等天才说完,冷冷地打断他。 “没关系!美国基地二十四小时被自己的军事卫星监视着,我有权限可以查一下!”天才身边的键盘声音更加急促。 “快点儿!”我们冲到了基地大门口,那边的天才也有结果了,“西面!妈的,这帮人可真快!能在沙漠里以时速五十公里前进。”恶魔没等他话说完,已将车子驶往西面。 “他们有车?直升机呢?不是派直升机搜索了吗?他们有车怎么没有被发现?”我一面将天才传过来的卫星图片和GPS坐标进行交叉对比来确认他们的位置,一面恼怒地骂道。 “为了保证视距,阿帕奇夜战不用电子眼成像系统,而是使用远距离红外前视(FLIR)系统,根据物体表面温度不同来确认敌人。如果他们有防红外泄漏的衣服,那么这些家伙对于阿帕奇就是隐形人。我用军用卫星的红外也看不到他们,只有气象卫星的电子摄像机能看到,可是这图片真他妈的大,没有办法传到你们的终端上。”天才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过了片刻,才喘着气回到话筒前,“而且这些家伙用的不是汽车,似乎是什么非燃油动力行驶设备。” “放飞机!”恶魔听到这里扭头对我说道。 他说的是用微型无人侦察技术制成的微型无人机,尺寸小于15厘米,时速可达到60公里,续航时间一般为60分钟,可以单兵随身携带,需要时用手抛或弹簧发射升空,通过微光摄像头观察到城市街区能见度较低的目标,双人全地形侦察车上都有配备。 我按下弹射钮将那个模型大小的飞行物放飞到空中,打开全地形车载的控制器,监视屏上便显示出无人机上微光摄像头所探测到的模糊图像。 “把无人机的控制权给我,刑天!我把从卫星图上量化的坐标输入进去,那小家伙便可以跟进。”天才从我这里要走了控制权限,将我们的地形车作为中转站,直接从基地为无人机设置坐标节点,使无人机根据航线点迹飞行。有了实时的更新,过了片刻便从摄像头中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像在快速移动着。 “嘿嘿!这些家伙从哪儿搞的陆地风帆!”屠夫共享了我这里的信息,也看到了那些快速移动的图像,“有点儿意思!” 这时我才发现已经夜深开始起风了,戈壁沙漠昼夜巨大的温差只会保证风越刮越大,那样的话陆地风帆的移动速度会越来越快,使不尽的自然能源可以确保这场追逐战中最后败北的一定是我们,尤其是在匆忙中这两辆小车还没有加满油的情况下。 “追上去!打帆别打人!”我拉过架在车旁的12.7毫米狙击枪冲屠夫他们喊道。电脑上显示我们和他们的位置已经非常接近了,可是由于他们的防护服阻止热能外泄,所以在夜视仪上我们看不到他们。似乎风帆也是特殊布料制成,所以只有孤零零的风帆架像根枯枝一样细长细长,如果不是快速移动着,谁也不会想到那上面有人。 “这可是个练枪法的好机会!”屠夫的话刚说完,前面那六个风帆突然分成了三路,向三个方向跑去。 “该死!他们发现我们了!”我还没骂完,快慢机就接口了,“天才,评估哪股人逃脱的概率大。” “前面是个峡谷,其他人都是沿着峡谷平行向两个方向逃,直行的那股有点儿奇怪。”天才就是天才,思维和反应真是快。 “快!快!追上去!他们肯定有什么别的逃离办法。”我想到他们过会儿还指不定怎么上蹿下跳,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便要跟着他们如此地经受颠簸,心里那个难受呀。 “咱俩可都不轻!”恶魔踩尽油门,车子发出痛苦的轰鸣,抛起满天沙尘向前冲去。 “你跑不快,有跑得快的!”我趴在狙击枪后估计好提前量,借着夜视仪小心翼翼地冲三百米外殿后的那艘风帆船开了一枪。虽然车辆颠簸准头有失没有打到旗杆,但我仍看到那艘风帆船明显慢了下来。 “乒!”一声枪响,前面快慢机的那辆车冒着烟停了下来,看样子是那艘风帆船知道自己逃不了后开的枪。这么远的距离能打中车的发动机,对方肯定也有热能红外夜视仪,因为作为车子最大的发热部件,这东西就像黑暗中的明灯一样显眼。屠夫刚还击两枪,便被擦头盔而过的一枪吓了一跳。 “该死!我没穿全套的防护服!”屠夫缩回车内抱着机枪冲边上路过的我们叫道。话没说完,我们的车前灯便被对方打了个稀烂,幸好车子还能跑。 “我肯定你们追对人了!”在慌乱中天才也掺和进来搅了一腿,“那两路人马看到你们没有追他们又拐回来了,直冲你们而来!” “那就没有时间和他们对练了!”屠夫话说完便听见一声轻响,感觉他发射了一发火箭弹。看不到人还打火箭弹,我正想骂他,结果远处的半空中突然炸开一团火光,灰灰地爆开一团巨大的烟雾。 “该死!”恶魔一脚踩死刹车,“不要在我们前进的路上使用云爆弹好吗?想呛死我们吗?” 云爆弹的主装药为云爆剂,又称为燃料-空气炸药。云爆剂是一种高能燃料,而不是炸药。在一定起爆条件下云爆剂被抛洒开,均匀形成浓稠的油雾,通常在几秒钟后起爆,产生巨大的超压场,并通过温度场和破片杀伤人员。就像面粉厂经常发生的粉尘爆炸一样。由于爆轰长几十倍,对目标的破坏作用大。云雾爆轰对目标的破坏作用主要是靠爆轰产生的超压和温度场效应,以及高温、高压爆轰产物的冲刷作用。由于云雾爆轰会消耗周围的氧气,在密闭空间内会造成人员因缺氧而窒息,爆轰波在墙壁之间反射叠加,超压值远高于开阔空间,所以云爆弹的杀伤作用在密闭空间内效果更大。可是在这种沙漠开阔地形中,杀伤范围只有5~7米,我很怀疑这炮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果然,枪击停了一下便又向我们射来,这发火箭弹唯一的作用便是挡住了我们前进。看着GPS中离峡谷越来越近的风帆,我急得双腿发痒,口水止不住地分泌。 “你在哪儿?我的小杂种!再来两枪!”屠夫低声的喃喃自语声从无线电中传出,颇有点儿狙击手的感觉。听他的意思,似乎能分辨出对方的位置。 “不管他!恶魔快开车!”我实在等不及屠夫找到对方,便拼命催促恶魔开车。 “我们动的话便会引来枪击,这车可没有多少钢板!”恶魔虽然抱怨多多,可是并不影响他启动车子的速度。 “你要是被击中了,医药费我出!”话没说完,一发子弹便射穿了他面前的风挡玻璃,直接打在了他的头盔上。力量之大如同重锤迎面砸下来一般,他脑袋后仰,因为用力过猛,我清晰地听到了他的脖子软骨的脆响。 “逮到你了!”屠夫的HK21像电子教鞭一样指出了那个枪手藏身的位置。一阵扫射后,果然看到一个银灰色的身影像“终结者2”一样从同色的地面站起,并向其他位置移动,可刚走了两步,一声枪响后便又栽倒在那片灰色中。 “别抢我的菜!快慢机!”屠夫恼怒的叫唤声,不用无线电都能听到。 这下我明白屠夫的用意了,云爆弹虽然没有炸死这家伙,可是散布在百米内的高温粉尘沾在这家伙的身上,如果他不动,我们仍然看不到这家伙和同样沾满粉尘的地表有什么不同,可是他的射击过多过快,导致枪管温度过高,暴露了他的位置。屠夫的试探式射击起到了足够的威吓作用,他一移动便撞到了快慢机的枪口上。 “食尸鬼!去抢回你的儿子,这里交给我们了!”屠夫在无线电中喊道,“增援马上就到了!” “恶魔交给你们了!”我搬开趴在方向盘上的恶魔,这家伙似乎被巨大的冲击力震晕了。全地形车太小了,没有空间给他休息和调整,我只好把他放在沙面上,对不远处的屠夫和快慢机嘱咐道,“他被打晕了!” “没问题!”屠夫把重装好云爆弹的火箭炮扔给我,然后跑到边上扶起恶魔,把他接到了自己的车子旁。 “鹰眼的直升机多长时间能赶到呀?该死!”我发动没有前灯的车子,朝黑灯瞎火的前方追了过去。身后一片混乱的枪响,我不用回头便能听到子弹穿透人体的闷音,肯定有一个追我的家伙被屠夫的火力打了个稀烂。 我再次追上了那个唯一在逃的家伙。火箭发射器架在风挡玻璃中的发射架上,我看着远处快速前进的身影深吸数口气,始终无法按下发射钮。虽然我知道自己发射的目标并不是那个有可能怀揣自己孩子的家伙而是他的前方,可是想到哪怕有那么一丝可能,这个家伙在穿越高温云雾时,温度和粉尘会伤害到我的孩子,这种担心便像铁丝一样捆绑住了我的手指神经。 “儿子,老爹给你上第一课!”我已经能感受到峡谷地形中的风啸声,如果再不下手就来不及了。想到这里,我大叫着希望借自己的声音来壮胆,手里的火箭弹冒着火飞向了那个模糊身影的前方。 “千万别炸着我儿子……千万别……该死!”虽然我已有心理准备,可是轰炸声还是吓得我哆嗦了一下。 实际情况告诉我,应该对自己更有信心。那隐形的家伙在穿过了高温油雾后,夜视仪上立刻显现出了她性感的身形和不相应的“巨大胸部”。 “妈拉个巴子!”有了确实影像,我的胆子立刻壮了,单手持枪也敢向那风帆开枪了。两枪便将那巨大的帆布撕出个大口子,漏了风的风帆船速度立减,最后不得已停在了离峡谷几十米远的地方。那个娇俏的身影慢慢地从风帆板上走了下来。 “我说过,如果你不救我,你会后悔的!如果你现在开枪,你还是会后悔。你知道我不说谎话!”虽然仍看不清面孔,可一听就是那个护士。我咬牙切齿,恨不得拿重机枪把她扫得肚破肠流,可是这个女人竟然把枪都扔了,似乎有所仗恃,我也不敢贸然给她一下子。 “让我看到你的手!贱人!”我冲下车端着枪慢慢走近她,甚至都顾不上按规范先熟悉身边的环境。 “你这人也太没有礼貌了!”她没有一丝恐惧,仍有说有笑,不过倒还算规矩地把手亮到了我的眼前。 “打开你的衣服!”我用枪口点指她的胸口,那里挂着个挂包类的东西,我能闻到孩子刚生下来的那种淡淡的腥气。 “我以为食尸鬼应该是个狠角色,看来你还很好色!”女人边解衣领边说话,还不时抬头看我。 “也许我应该先打断你一条腿,你就没那么多废话……”看到我儿子正稳稳地挂在她双峰之间,我的舌头不自觉地便打结了。那小子竟然很安稳地打着呼噜,睡得正香,仍湿湿的黑色绒发打着卷贴在她的胸脯上。我几乎……几乎伸出手去搂抱那个小天使……“把儿子给我!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我结结巴巴地用枪指了指风声猎猎的峡谷。 “我猜你不经常说这句话吧!”女人看了看我指的方向摇摇头,“你言语中没有传递给我任何信任感,如果我把孩子递给你,还没到你手里,我脑袋就已经被你炸开花了。” “别跟我扯没用的!再不给我孩子,我就轰爆你的脑袋!你听过我的名号就应该知道,这么近的距离我绝对不会失手。”这个女人偷走我儿子,面对我竟然还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我恼极,一枪将她防风沙的面罩打落在地。这时我才看清她的面孔,大眼、小嘴、瓜子脸,挺漂亮的,但我没有见过她。 “你看,我戴着一个颈环,里面有个脉搏和脑电波探测器,这东西连着这个金属挂包,这个挂包已经上了锁,你的孩子是没有办法轻易从这里面取出来的。如果你杀了我,这个金属挂包就会爆炸。”女人说到这里,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似乎颇想我这么做似的。 “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以调工兵,调科学家来,这东西迟早能从你身上解下来,到时候你最好祈祷上帝没睡着。”听到她竟然把我儿子绑在炸弹上,我恨不得跳过去撕烂她的嘴,可是顾及到这女人是不是还留着什么后招,只能仍远远地站着骂她。 “也许你没有时间了!”女人抬起左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后微笑道,“你应该有印象是在哪里碰到我的。”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隐约泛起了不祥的预感,第一次碰到她不就是在医护室的产房旁吗?难道……“你没有猜错!”女人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摇摇头甩开嘴边的发丝,“是在产房,是Redback所在的产房……” “你对她做了什么?”听她之言,妻儿两样我仅存的珍宝似乎都被她动过手脚,禁不住脑中充血跳了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疯狂地叫了起来。 她的脖子很细,刚出过汗滑滑的。我能感觉到她的动脉在我拇指边上突突地跳动,薄薄一层的肌肉下面便是颈椎骨,拇指的边缘轻轻地卡在椎节的中间,感觉只要再用一点儿力,便可以把她的脑袋生生地给揪下来。 “嘀!嘀!嘀!”女人胸前的挂包突然尖叫起来,把我从怒火中惊醒。凝神一看,那挂包前面的五个指示灯中一个绿色的亮了,然后开始向黄色升级,估计红色过后就是爆炸了。这个女人没有骗我,这确实是个炸弹。 迫不得已,我只能松开了手,那个女人这才缓过气来。即使在刚才那样痛苦的窒息中,这家伙仍是一副有恃无恐之态。看来,她是吃定我了! “如果不介意,我要走了!”远处的枪声似乎有停歇的倾向,女人冲我笑了笑,点头指指我仍虚握着她脖子的虎口道,“介意松开手吗?” “给我个理由!”我又紧紧一握,看到她脸色发白,绿灯再次亮起,我才又松开手。 “你老婆剖腹产的收尾工作是我做的。”女人说到这里淡淡一笑,“我在针线上动了点儿手脚。” “什么手脚?”我掐住她的脖子,可是想到这样她就没有办法回答,只能又松开。 “其中几针缝线是特制的,蜡封的线绳其实是带了小病毒的!”说到这里,她慢慢放下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里面是淡绿色的液体,“手术后一个小时,那蜡封便会被人的体温熔化,里面的病毒便会泄漏出来。没有抗病毒血清,她就死定了!” 我一下子傻住了!这女人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现在……“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去救她!”女人摇了摇手里的药瓶,“这是血清!” “可是……”我这下明白这女人为什么这样有恃无恐了。 “孩子和情人之间,你必须选择一下了!”她慢慢地后退开来,我却没有办法阻止她。 UH-60 黑鹰运输机 “黑鹰”的基本型UH-60A长19.76m,宽2.36m,高5.13m,机身为半硬壳结构。由于大量采用各类树脂和纤维等复合材料,其空重较轻。该机最大起飞重量约10吨,最高时速292km,航程603km。两台通用电器公司的T7O0-GE-700涡轮轴发动机并列安装于机身顶部的两肩位置,单台最大功率1564马力。驾驶舱设正(右侧)副(左侧)驾驶员位置,载员舱可容纳一名随机机械师和11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及相应装备。机身两侧舷窗内的架子上可装两挺M60机枪,在必要时可提供火力支援。两扇推拉式舱门开关方便,可保证载员迅速进出。 第六十一章 痛苦的决定 第六十一章 痛苦的决定 我四肢无力,放在扳机上的手指生硬得如同被钢汁浇铸过。四处征战了这些年,无数次死里逃生让我有了“我生命我主宰”的自信,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的一席话告诉我有这种想法是多么蠢笨。 无线电中传来医生焦急的呼声,这个女人没有说谎,Redback的缝线果然有问题,现在她已经开始高烧,出现了奇怪的症状,医生暂时也束手无策。 孩子和情人!生命中最后的希望正在被人一片片撕烂,我的心也随之碎落满地。自从意识到自己永远没有办法再回到家乡时,我曾想过以后的人生会是个什么样子。也许被人一枪击毙,也许像血勇士一样醉死在哪个臭烘烘的酒吧,最好的结局便是和Redback老死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荒郊野外。但我从没有想到过这一天……“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有一个人!”那个女人退到风帆船前用脚踩了一下手桅,一块新的备用帆迅速地展开,做好了再次上路的准备。 “我没有把亲人拱手让人的习惯!反正这孩子到了你们手里也是个死,还不如我自己亲手送他上路,至少他不会那么痛苦!你以为你们给了我选择?不,你们没有。你们出的是道单选题。”我含着泪端枪瞄准了准备远走的女人,满脸绝望地喊道。 “你要杀了你的亲生儿子?”她这下子倒是吓住了,瞪着眼睛看着我,仿佛在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这可是你亲生的呀!是亲生的吧?” “反正不是你生的!”我向后退了两步离开爆炸距离,伸手抹了把眼角的水汽,深吸口气压抑住胸口撕心裂肺的痛,缓缓说道,“你来的时候,给你出谋划策的家伙没有想到这一点吧?等将来在地狱里见到他时替我转告他,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是你们西方人永远不会懂的。” “别!别!”她有些惊慌了,毕竟她并没有做好赴死的准备。 “你怕了?”我狞笑起来,“你们的计策真的是不错!一环套一环。但你漏算的便是我是个凶悍不畏死的凶徒,而你是个仍对世界充满希望的花季少女。你还没有准备好!要恨就恨派你来的人吧……哈哈……哈哈……唔唔……” 笑到最后我止不住哭了起来,想到自己手上沾过母亲的鲜血,但那是无意的过失,我还能自我安慰一下,可是现在,我要杀掉亲生儿子的决心是自己下的。弑母杀子!我的确是个吸人血、吃人肉的畜生!畜生!畜生……“听我说!听我说!”女人趁我发狂时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伸出双手做下压的姿势劝慰我,“你是有选择的,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不是坏人!不是。我不能向你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孩子,但我可以保证不会杀害他。相信我!如果你扣下了扳机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相信我!如果你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我不相信你!”我看着花容失色的女人,脸上像是没听进去,可是心里有些动摇了。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说过多少次,如果你不听我的你一定会后悔,我到现在没有骗过你吧?如果你现在开枪,爆炸一定会损坏血清,不但你儿子,连你的女人也死定了。一枪两命!你舍得?孩子可以再生哦!”她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希望能从中读出动摇的迹象。 “你懂个屁!”我尖叫着用枪指着她,如果不是离得远,我用枪管就把她戳死了。 “你说对了,我是怕了!我怕得要死!为了这个屁大的事儿去死不值!但我也是军人,我不能不完成我的使命。我不可能把孩子还给你,至少我没有解开这个挂包的能力。我把血清放在这里表示自己的诚意!”她缓缓地弯下腰,把血清放在地上,对我说道,“再信我一次,也给自己留个希望!”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如果我杀了她,孩子就死定了,回去没办法面对Redback,可如果放了这个女人,我一样没脸见Redback。丢了和死了,这两个词哪个更伤女人心呢? 留着老婆,孩子可以再生!这是不错,如果是在中国,我确实会这样想,可是Redback不是中国女人,她爱憎分明行事果决,宁可放弃我也要让孩子过上平静的生活,从她对孩子抱着的那份感情来看,即使我把孩子平安地救了回去,她也不会善罢甘休,何况……算了!一个恨我的爱人和一个死的爱人!就让我背上所有的罪名吧! “你走吧!”我放下了枪,反正孩子的命运都不会好,我给了自己一个虚幻的奢望。 “绝对正确的选择!”她快速地收好衣服,跳上滑板拉起了风帆,临走前冲我回头叮嘱道,“你的时间不多……不!应该说她的时间不多……” 声音未落,滑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下了峡谷的峭壁,落在了高高的沙丘上,像冲浪一样滑过沙面消失在黑夜中,以这种速度,用不了多久便可以进入伊拉克境内了。看着消失的背影,我像被抽空了力量一般颓坐在了沙面上。我亲手放过了绑架自己儿子的匪徒,我自己都难以相信。 过了片刻,天空中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沙面被越来越强的风力吹得旋动起来,慢慢要埋过血清淡淡的绿色。我伸出手抓住了那凉凉的试管,这可是Redback的命呀!如果我被骗了……唉! “刑天!刑天!”屠夫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得不到我的回应便从直升机上跳了下来,跑到我的身边,照着我的脑袋使劲地拍了一下,然后骂道:“愣什么?傻了?那个家伙呢?别告诉我你没有拦住她。” “我拦住她了!”我无力地拄着枪站了起来,回头看着屠夫。快慢机靠在半空中的直升机门上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呢?”屠夫四下张望,然后惊讶地看着我:“你不会告诉我……你把她放走了吧,你疯了?” “回去吧!”我不想解释什么,拉着悬梯上了直升机。屠夫在后面七手八脚地爬上来,凑到我跟前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似乎在研究面前的男人是不是他认识的刑天。 直升机飞速地冲回了基地,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有吭声。恶魔抱着脑袋躺在直升机甲板上,偷偷地瞥我两眼,我知道他在为我担心。 “什么也别说!”飞机停稳后,我下了飞机冲着围上来的大家只说了一句话。 “刑天,Redback的病是中毒,有人动了手……”医生话还没有说完,我把口袋里的血清递到了他的眼前。 “血清!”我抱着枪走回了临时充当医疗站的帐篷,门口的神父看我一个人回来后,无力地跌坐到了椅子上,抱着脑袋哭出声来。我没有安慰他。谁来安慰我呢? Redback仍在昏迷中,嘴角起了一层水疱,汗水中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整个人像在水里泡了一个星期似的都起白皮了。 “原谅我!原谅我!我下不了手……”我把脑袋埋进她滚烫的手掌里,实在忍不住了低声地嘶叫起来。跟在后面进来的人,又纷纷走出了帐篷。医生小心地试验血清,时不时担心地抬头看着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我回头看到的是医生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冲我点头笑了笑,压在心口的千斤重石终于消失了。至少我救回了一个,哪怕留不住你! “嗯,刑天,你还是出来一下吧。”医生走到门口又回头冲我低声说道。 “怎么了?”我松开Redback的手慢慢站起来,走出了帐篷。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搞到血清的,但是它确实有用。Redback也许会昏迷一段时间,但最终会恢复的。”医生手里拿着几张纸,上面是密集的分子式,他说了半天都没有抬头看我。 “说坏消息吧!”我没耐心等他解释,只想把坏消息一次接收了,痛就让我一次痛到死吧。 “这个,Redback中的病毒虽然被及时清除了,可是……”医生四下看了看才轻声对我说:“因为缝线的位置……在子宫上……作为第一感染源,难免会造成器质性的损害……” “你什么意思?”我越听越不对劲,子宫上的器质性损害,那不是说……“她可能不能再生育了!”医生说完又快速地补充道,“但她的其他机能绝不会受到影响,她的卵巢是完好的,只是受精卵成功着床的概率会比较小。如果你们考虑使用代理孕母的话,生养自己的孩子是没有问题的。刑天,我……” 我没有等他说完便转身回了帐篷,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苍白女人,想到自己刚把她今生唯一的亲生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无法将视线对着眼前的女人,仿佛她身上有无数针尖扎我的眼睛一样。 我捂着脸冲出帐篷,本想找个地方买醉一场,借此减轻心头的痛苦和内疚,却被屠夫和狼人拽到了队长的屋子里,一进屋便发现一群人正围着一桌七零八散的枪械零件。天才拿着个长相奇怪的机匣在端详着,看到我进来露出一脸关心的神色,让我心头一热也一沉。太多关心,太多人情,太多痛苦! “有什么事能快点儿说吗?我还有点儿事要忙……”我感觉喉头越来越痒,渴望火辣辣的酒精烧灼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刑天,你看,这是袭击我们的人的家伙。”天才指着桌上的武器道,“见过吗?” 我耐心扫了一眼桌上的铁家伙,摇摇头:“没见过,不是制式的!” “没错!这些家伙都是自制或特制的。你看看这长相奇怪的上机匣……”天才把一块长相不一般的上机匣扔到我面前说,“这枪长得有点儿像M16吧?事实上,除了上机匣和弹匣模块外,这枪的其他零部件都与其他厂家生产的M16类步枪通用。但是这家伙能使用现在世上所有口径的子弹。它之所以能够转换这么多种口径,是因为其独有的上机匣和弹匣模块。一般的M16类步枪的上机匣与弹匣座是分开的,而且弹匣座是下机匣的一部分。这样若要改用口径大于5.56毫米的子弹,就要连下机匣一起换,实际上等于整支枪都换了。而这枪把上机匣和弹匣座合并成一个模块,因此我猜测这种枪只需要更换这个上机匣和弹匣模块,就可以彼此转换口径类型。从手枪弹到步枪弹,从AK到M16,从东方到西方,只需要更换枪管和枪机,他们可以使用所有缴获的弹药。” “多口径步枪?”我皱着眉头看着天才道,“虽然听起来这枪确实厉害,但并不是绝无仅有的。” “没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任何一家公司生产的M16步枪,都可以通过更换这种上机匣和弹匣座而变成多口径步枪!”天才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外面人来人往的军营,“欧盟虽然用的也是5.56口径的武器,但是用M16的可不多。” “你是说,这东西是为了美国军队升级武器设计的?”我看着天才。 “至少这东西不是私人用的。我们都没有精力去研究这种多口径扩充系统。”天才说到这里,指着桌上的东西,“这些家伙有些功能在实战上甚至多余。我估计,这是作为一个概念性的系统提出来的。” “哪支佣兵有实力来实验这种武器?政府?”我问到这里,屋子中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想到了告诉我!”我没有心情去揣测这些东西,反正孩子已经被抢走了,如果对方存有伤害之心,就算查出是谁抢走的也晚了。虽然所有人都很为桌上的发现振奋,但看到我无所谓的表情都颇为意外。我没有精力去解释了!我只是好累,好累! 走出帐篷,看着满天的星光,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让我再感受到什么…… 第六十二章 转机 第六十二章 转机 我躲在最黑暗的角落里,抱着酒瓶喝得天昏地暗。不知道多少天了,我就这么待着,看着身边摆满的枪支弹药,我很满意,安全……没有人来打扰我,也没有人来看望我,我很满意!清静……几天前,就在这顶帐篷里,就在我忍受着内心煎熬的时候,我听到门帘掀起的声音,还没等我适应刺眼的光线,便听到几声清脆的枪响。我的胸口如同被钢钎砸中一样钻心剧痛……我穿着防弹衣。当然,我连做爱的时候都穿着。但防弹衣只是保住了我的命,并没有保住我的肋骨。15发子弹打在胸口,比汽车轧过去好不了多少。 开枪的是Redback!她能下床了,而她病愈的第一件事便是操了家伙来和我拼命!15发子弹打光了,我还能听到扣扳机的声音,她一定是恨透我了。 跟着她进来的屠夫等人都傻眼了。所有人都知道Redback是个狠角儿,但没有人会想到这女人对自己的情人如此下得了手。 “你个天杀的浑蛋!天杀的!”Redback打完了子弹后扣了半天打不出东西来,最后一把将手里的MK23摔到了我的脸上。 “你怎么敢让他们抢走我的儿子……你怎么敢?”Redback穿着病号服浑身不停地颤抖着站在那里,脸色还是那样苍白,嘴角的水疱变成了干裂的口子,双腿间的裤裆还有洇透的血水。 “你活着还有什么用?怎么不当时死在她逃走的地方?你还活着干什么?”Redback指着我的鼻子叫骂着。 “她把自己和孩子用人体炸弹绑在一起,一旦脉搏和脑电波不正常,炸弹就会爆炸。她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我连碰她一下都不行……”说到这里我便后悔了,借口始终是借口! “是啊,Redback,对方在你身上动了手脚,让你感染了病毒。如果不是刑天带回了血清,你早就死了……”天才自以为聪明地插嘴,我来不及阻止他便已经看到Redback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是你的选择,嗯?”Redback听完天才的话定定地看着我,那眼神没有一丝光彩,“选择了我,放弃了孩子?” 我闭上了眼。我太了解Redback了,下面她要说什么,我也心里有数了。虽然心里有准备,可是事情走到这一步,仍让我情难以堪。 “你把我也钉在了这耻辱的十字架上?”Redback说到这里抬起头,像是对我说也像是在喃喃自语,“我一辈子都要活在用儿子的性命换回的苟延残喘中?伟大的刑天!这就是你的选择?” 我答不上话!虽然我不后悔我的选择,但我无言以对Redback的责备。 Redback看我不说话,转过身去不再说话。我看到她急速颤动的双肩,她哭了!我想起来扶她,安慰她,可是胸腹间刀割般的剧痛,自行切断了大脑对肢体的指令。过了片刻,Redback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她深吸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 “你应该杀了那婊子!”Redback离开之前留下了这句话。我知道她还有下半句没有说出来:我就可以和儿子在天堂里相聚。 看着合上的帐门,我知道Redback已经离开我的生命了! 其他人都出去了,只有屠夫仍待在帐篷中。 “如果你开枪了,也许会好过点儿!”屠夫一点儿也没有扶我起来的意思。 “我不能!屠夫,我以为我能,但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不是你!我永远没有办法做到你。”我平躺在地上,“我不能亲手去毁灭自己的亲人,我做不到。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我也愿意相信,愿意去努力。我觉得我不适合当佣兵了,我始终受到感情的左右。” “你那是父亲的抉择而不是士兵的抉择!其实应该说你比我更铁石心肠,因为放她走比一枪杀了她们母子更残忍。你应该知道这一点。”屠夫摇摇头,“把儿子送到敌人手里,我做不到,Redback也做不到!” “别说了,屠夫!”我缓缓地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脱掉身上破烂一片的防弹衣,抓起桌上的酒瓶晃荡着走出了帐篷。在Redback休息的行军床上,我只看到了一本《圣经》。 “只有上帝能原谅你,我不能!”Redback留给我的《圣经》中夹着一张字条和两枚戒指。她走了!离开了这个原本就不属于她的兵团,这个早应脱身的世界。 “我能感觉到孩子性命无忧!”神父出现在我背后,手按在我肩头,看着我无言地将夹在《圣经》中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他伸手取走了另外那枚我准备戴到小指上的钻戒,收入怀中:“把孩子找回来!事情没到无法逆转的地步。我把这东西带给她!” “不用了,神父!”我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合上手里的《圣经》递给神父,“你只需要告诉她,我爱她胜过世上一切,我不会后悔,永远不会!” “我明白了,我会转达的!”神父并没有接过那本《圣经》,他扭头走向自己的车子,“《圣经》留着吧,你会用得着的。” 等神父走远了,我抓起行军床上的枕头凑到鼻前,闻着Redback淡淡的清香。但想到佳人不再,而自己下了剜心般痛苦的决定却得不到理解,胸口越来越憋气,最后我涨得实在难受,禁不住抡起枕头连着《圣经》狠狠地摔到行军床上……“嘿,兄弟,你没事吧?”帐门刚挑开条缝儿,还没有看清楚是谁发问,我的酒瓶便招呼过去了。 “刑天,你又不能躲在里面一辈子!”狼人在帐外向里面喊,边上还有人附和:“没错!你难道不想找回你的孩子吗?”过了片刻,狼人似乎赶走了其他人,坐在帐外隔着帐布低声说道,“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生活还要继续,不是吗?” “别管我!”我隔着帐布推了推他,“我只是想静静!等我准备好了,我会出去的。” “起来!”屠夫声音一起,身边的狼人便不知哪里去了。我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人踢了两脚,一把尖刀贴着我的脸刺穿了帐布,然后有人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拽出了帐篷。 “屠夫,你再碰我,我就要恼了!”我晕晕乎乎地站起来,一把甩开屠夫的拉扯,把手里的空酒瓶摔在了地上,冲他怒吼。 “看这个!”屠夫左手竖着一根手指放到我眼前左移,我眼神不由自主地被那根手指吸引住,跟随着它移动,忽然感觉到一记右摆拳打在了我亮出来的左脸上,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除了脖子上和脸上火辣辣地痛外,刺眼的灯光快要了我的命。等我适应了灯光,才发现正身处一个军方和承包商座谈的工作室,自己被绑在一张铁桌上,胳膊上扎着生理盐水,下身绑着成人尿袋。蓄存了几天的酒精已经被大量的生理盐水冲出了体外,脑子清楚得令我憎恨。 “有没有我儿子的消息?没有,我就要再去喝两杯了。”我想扯掉生理盐水和尿袋,却被人按住了。 “有。”队长打开了我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里面毫不意外地出现了卡利·克鲁兹那张木乃伊似的恶心脸孔。 “刑天,在看吗?”木乃伊那张脸笑得令人作呕:“好久不见,挺想你的。你们那次营救行动真的是令我……印象深刻!甚至连那个死人你们都背走了……” “上帝恢复你的性能力了吗?”我发现这竟然是在线视频而不是录像,便问道。 我的话音一落,那家伙的脸色便难看得像有人尿了他一身似的。不过,这家伙竟然没有骂街,也没有发狠,瞬间便像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又笑开了怀。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讥笑和怜惜! “可怜的刑天!”卡利·克鲁兹笑了半天,看我有拿东西砸过去的企图后,便停住了那鸡叫一样的笑声。 “废话少说!是你派人绑架了我儿子?他死了吗?如果你想给我看弄死他的录像或图片就别费事了,直接把尸体给我邮过来就行了!既然我知道了找谁报复,放心!你邻居家的狗我都会剥了皮寄给你!”我一看到这家伙的脸便想到了这点,虽然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但我仍抱有一丝希望。 “嘿嘿,话说得够吓人的!”卡利·克鲁兹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润润喉,然后说道,“你觉得说点儿狠话能起到什么作用?让我因为你不在乎你儿子的死活而留条活路给他?哈哈!哈哈哈!你儿子现在还没到我手里,不过我迟早会弄到手的,我只是没有想到送上门的竟然是……嘿嘿,一个你永远想不到的对象,哈哈!我要承认这个消息给我的刺激太大了,竟然不顾所有人的劝阻给你打了电话……” 我看着卡利·克鲁兹笑开花的脸,仍是那么恶心,可是我真的弄不清,这家伙话里意有所指的到底是谁。孩子如果不是他派人绑的,那么就不是送葬者干的,那么是谁呢? “你放心!如果你儿子到我手里了,我会再和你联系的。等我把他煮熟了,我会给你现场直播的!”卡利话没说完,我便一拳砸烂了那个笔记本。抢救不及的美军参谋看着自己的三防笔记本冒起的青烟,无奈地直咂嘴。 “这家伙可真是明目张胆!”正在操作仪器的天才指着面前的电脑回头对我说道,“他根本没用任何代理服务器来掩饰自己的位置。我都不用任何追踪仪器,只是把他的IP输入伊拉克的IP库里,便能得到这家伙的地址。” “他在哪儿?”我扯掉了身上的各种附加物站了起来,“如果我儿子还没有落进他的手里,那么我就要在他得到我儿子之前干掉这家伙。我儿子落在谁手里都比落在他手里活的时间长。” “他在纳西里耶!”天才指着电脑上的伊拉克地图上闪亮的红点说道,“幼发拉底河东岸最大的军事要塞,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是伊拉克南北公路干线横跨幼发拉底河的大桥所在地,也是连接南部和中部地区的交通要道,距首都巴格达250公里,坐飞机45分钟,开快车两个多小时……杀了他和抓住他,都不是件易事!” “能不能用战斧式巡航导弹什么的把他的地址给炸了?”我看着天才调出的卫星图片上的建筑群,询问边上一名官衔不低的美军参谋,“我出钱!听说造价从75万降到56万一枚了,是吗?先来100枚,把这建筑方圆300米给我犁一遍!” “由于导弹携带的发动机、制导系统和燃料负载限制了弹头的尺寸,所以战斧式巡航导弹打击钢筋混凝土目标时效果不是太好,精确度不如激光制导炸弹,而且容易发生机械故障,性价比远不如常规炸弹。”参谋本来想说什么,可是看到我掏出的黑卡便改变了说辞,“而且现在是战争准备期间,首轮打击最为重要,我们手头的导弹连最初的打击目标都无法饱和覆盖。所以,很抱歉!” “我们要想点儿什么办法!”虽然卡利这家伙的话让我心慌得难受,可是也给了我希望的曙光。如果孩子没落到他手里,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想要我儿子的命。如果是拿我儿子和卡利这家伙做交易,只要干掉了这个王八蛋,交易不成也许我儿子能捡回一条命。 “我要去纳西里耶!”我看着队长。我知道不一定能得到他的支持,可是我意已决。如果我坐视孩子落到卡利的手里,那等于我再次放弃了他。我已对不起孩子一次,但绝不会有第二次。 “这事儿急不得。那里是伊拉克不是阿富汗,不光路上有几十万军人层层布防,而且城市也是真正的水泥森林,我们这样的面貌在上百万的阿拉伯市民中蒙混过关可不容易。”骑士看出了我的焦急,尽量安抚我,“美国特种部队和CIA已经派进去几个月了,可是连萨达姆敢死队这么大的目标都还没有找到。我们盲目地冲进去,只会全军覆没!你知道这种事该怎么办,我们要花时间做功课。” “我可以用卫星监视这个区域。”天才看着我说道,“只要你付钱给原苏联气象局公司租用他们的光学成像卫星。我们可以用海洋观测的名义,这些家伙资金赤字严重,收费比以色列便宜得多。”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和先遣部队提前进入伊拉克,他们的最终目的地便是纳西里耶。”边上那个借用我的黑卡合影的参谋突然插嘴道,“我记得军部跟你们提过这件事。” “什么事?”我这几天光顾喝酒,所有的军事会议都没有参加。 “他们要派人在战争开始前护送救火队和拆弹工兵去驻守距科威特城以北约180公里的鲁迈拉油田。”屠夫凑到我耳边说道,“但现在美军并不熟悉那里的油田和复杂地形,他们已经征召第一次海湾战争的老兵归队,可是人数仍不够。他们想让队长带队。” 我突然想起队长参加过第一次海湾战争,做的便是渗透任务,而且牺牲了大量手下,心里有不小的阴影。这次来伊拉克听说签的是协助作战的合约,我估计如果不出意外,他已经拒绝了这次任务。 “决定了日子便通知我们。”队长听到这里没有多说什么,点头走了出去。他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凑近我闻了闻,“你这样子会害得我们丢了性命的,我们去就行了。” 我看着队长的背影,酒全醒了。 第六十三章 意外 第六十三章 意外 “根据潜入伊拉克作战的特战队的最新情报,伊拉克已准备了24节火车车厢的炸药,并将它们运到石油生产区,目的很可能是在战争爆发后将油田付之一炬。我们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名英军上校坐在战况分析室的军桌前,正在为大家做战前分析:“尽管我们盟军拥有先进的侦察卫星、侦察飞机等技术和侦察手段,但毕竟这些技术和手段总会受到种种因素的制约,难保不被对手的伪装欺骗蒙蔽。虽然我们确认了炸药信息的准确性,但找不到那些东西藏在哪里。据说他们已经设下了饵雷,准备把炸毁油田的责任推到我们的大兵头上。我们同样也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们要派先遣部队引领工兵和灭火队去把油田保护起来。美军方派来与我们合作的是……”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这些东西在来之前就知道了,先遣部队的任务便是先把工兵和灭火队带过去,然后准备转战纳西里耶,那才是我感兴趣的部分。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边上鼻青脸肿的年轻人,这家伙是唐唐的弟弟。最早遇到这家伙是在陆战队军医所的门外,当时他正和一个人高马大的上士厮打,虽然不敌,却咬掉了对方半边耳朵,颇有泰森的风格。 当时我是去归还那个我抱错的黄种娃娃。我一直没想起来这孩子,小猫她们以为这孩子是敌人偷来的道具,所以并没有把他归还医院。直到后来护士来向我们询问才明白,原来这孩子真的是当天另一个产妇生下的。 虽然自己的孩子被人偷走了,可是扣着别人的孩子也不是个事儿。本来小猫要去还的,可是我要求自己去,因为杰丽·麦尔斯说还孩子时,可以顺便去看一下唐唐,就如我向她承诺过的。 再次见到唐唐,她大着肚子躺在一排孕妇中间。听说,过几天这些女人都是要遣返美国的。按照军方的说法,这些女人一怀孕,便犯了在值勤期间通奸的条例,就会被开除军籍。既然这些怀孕的女人已经不是美国女兵,那么美国军队中女兵怀孕数就仍为0。好招数! 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娇小女人,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抱着报效国家的心情加入了军队,可是在一番付出、历经种种磨难之后,竟然被自己的战友强暴致瘫怀孕,正义得不到伸张,最后还被以违反军规强迫退伍,我不难想象她现在心里有多苦,她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 “唐唐!”麦尔斯轻轻地摇醒了床上的女人。唐唐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擦拭睡梦中流下的泪水,然后换上一脸强装的镇定看着床前的探望者。 “看看我带谁来了?”麦尔斯指着我道。 “刑天,感谢你来看我。”唐唐苦笑着看着我手里的礼物,然后伸手向我指了指边上的椅子,低声说道,“冠杰,倒水!冠杰呢?他应该在这里的。” “冠杰?”麦尔斯也没有见过她提到的这个人。 “我的小弟弟!”唐唐双臂支起上身四下张望没有找到人,又躺回床上说道,“我有三个兄弟,也在美军中服役。” “你多大?他多大?”麦尔斯正在倒水,听到这里插嘴问道,“我记得你才20岁吧?” “我弟弟参军时刚满18岁!”唐唐说到这里眼神一暗,“今年19岁了,是无线电兵,前两天来看我!” “你为什么还留着孩子?”我一直在边上默默地听着,目光落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于是禁不住问道。 “我是天主教教徒,天主教是不允许堕胎的。”唐唐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本以为她是要把孩子生下来做证物,控告那个家伙或是什么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愚蠢的原因。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相信那家伙?”我指了指头顶。 “也许是上帝在考验我的虔诚。”唐唐握着胸口的十字架,满脸痛苦地说道。 “那你比我更需要这东西!”我把口袋里的《圣经》扔给了床上的女人。 “麦尔斯把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你用不用我帮你解决这事儿?”我看了看手表,最近我除了恢复体能外,便是监视着纳西里耶卫星的图片,显然分不出时间在这里多耗。 “解决?”一个如同变声期男孩子的声音从门外闯了进来,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唐冠杰冲进了军帐,吓得唐唐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 “怎么解决?杀了他们吗?怎么杀?算我一个!”唐冠杰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一米七五的个子在美军军营中不算起眼,虽然身体单薄,但脸上的青紫和血迹为他增添了些许男子汉气概。 等他看清了我的长相后,便有点儿怯场了。我不怪他!现在我的模样除了屠夫他们,还没有谁第一眼看到不吓退两步的。 “姐,他是谁?”冠杰靠到唐唐的床头,满脸狐疑地看着我。 “这是刑天,我跟你提过的食尸鬼,记得吗?你还说你很想见见他的。”唐唐为我们做了介绍。唐冠杰马上把手伸过来,看他手背上也有伤痛,我小心地握了一下,生怕捏断他几根手指。 “你有什么办法替我姐报仇吗?”冠杰看着我,眼睛不自觉地移向我额头的文身和脸上的刀疤,以及脖子上发出难听声音的拾音器。 “我有一百种办法让那些家伙无声地消失。”我拉了拉脖子上的拾音器,看着这个小男生道。 “不,不!我想要自己动手,亲手替我姐姐报仇!”冠杰怒气冲冲地骂着脏话,“那群浑蛋以为一句‘抱歉’便能把所有的事都轻描淡写地带过吗?休想!” “冠杰,我说过要报仇吗?”唐唐听弟弟越说越离谱,看到边上其他女人都竖起了耳朵,便打断了他的话,“动用私刑只会把事情越搞越糟,只有法律才能还我公正和名誉。刑天,你绝不能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但是,姐姐,你曾诉诸法律,可是得到了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军方对于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公正的,如果公正了,整个基地一半的男人都应该被抓起来,那谁来为美国打仗?”冠杰看来是个非常“明事理”的孩子。 “别说了,冠杰,上帝作证!我决不允许你这么做,那会毁了你的前途的,你是家里最聪明的,你要上大学的!”唐唐还是那个唐唐,开了上千枪却没打中过人的军人。 “那好吧,等你们的意见统一了再来找我。你也曾经算是我的部下,我可以义务接下你的委托。”我看姐弟俩越争越大声,没兴趣再听他们争执,便留下了这句话离开了帐篷。 再次看到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子时,竟然是在这次提早入伊行动的动员会上。据说这家伙是唯一自己主动提出申请的,不用想我也知道为什么。由于唐唐要被限时送回国,虽然她知道了弟弟的决定,但没机会阻止,只来得及给了我一个电话,里面只提了一个请求:让她弟弟活着回家! “……美军特种作战总部计划对距集结地较近的油田提供阿帕奇武装直升机运送部队,这样既能以强大的火力打击敌人,又能保证攻击的准确性,避免击中油井。等安全范围建立后,工兵和灭火部队将用传统的军用运输机空投伞兵的方式跟进。为了发挥我们联军先进夜视设备的作用,确保油田安全,攻击时间将选在夜间。如果遭遇激烈抵抗,总部允许我们考虑使用化学毒气。此外,考虑到伊守卫部队被打散后,很可能用飞毛腿导弹或其他短程导弹袭击油田,所以开战后,联军还会派出几个爱国者导弹连迅速部署在油田附近,以完成对油田的多层保护。大家要做的只是迅速、安静地占领各交通要点,清理前进道路上的地雷,为导弹连的迅速部署创造条件。谁还有什么问题吗?”英军上校讲解完后向其他人征询意见,大家似乎都理解得挺好,只是在自己的掌上电脑里拼命地记着什么。 走出了会议的帐篷,队长看了看跟在我们身后的唐冠杰,冲我撇撇嘴,“那个小孩子是谁?” “朋友的弟弟。”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吗?成年了吗?” “19岁了。” “好。既然是熟人的弟弟,便由你负责好了。”队长吐了口痰在地上,看了看眼前走过的士兵无奈地说道,“没几个过30岁的。听说军部出双倍的工资,希望能在开战前找到100个参加过第一次海湾战争的老兵来带路,可到现在还没招到三分之一,CIA心理战办公室的都出动了。上帝呀!” “别让那小子连累我们被杀,好吗?”狼人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等我的唐冠杰,做了个鬼脸。 “没问题!”身边走过的英国大兵看着我和狼人的眼神似乎很奇怪,我问道,“他们干什么一直看我们?没见过中国人吗?” “嗨,兄弟!你的记忆力有问题吗?”狼人看着我像看怪物一样。 “怎么?” “记得阿富汗吗?”狼人指了指那些家伙道,“英国皇家陆战队?”看我仍没有反应过来,“点50枪伤?” “哦——”我拉长声音表示明白了,“他们知道那是我们吗?” “当然!你忘了,你和空军通话的时候报了名字的,”狼人说道,“刑天上尉。所以,每个英国军人都知道,你在那些可怜的英国人被炸成碎片时没有伸出援手。而且,你还要和苏格兰龙骑士们一起空降到伊拉克去。兄弟,同情你!” “该死!”回头再看那些英国人的眼神,我能感觉到里面的所有含意了。不过,为了能早一步解决压在心头的大石,这些问题暂时顾不上了,如果他们不愿意合作,反正还有我们队上的美军,大不了自己单干。 在前往英美军队集结区域的军车上,唐冠杰就坐在我的身边。小朋友被狼人、屠夫和快慢机他们的眼神吓得快尿裤子了。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屠夫时的感觉。 “开过枪吗?”狼人看看唐冠杰身后的无线电,然后再看看他手里的M16A2问道。 “当然……”他赶紧回答。 “击中过人吗?”屠夫没等他把第一个字说完,便紧接着问道。 “我不确定。”他差点儿没接住话。 “中过弹吗?”快慢机慢慢抬起自己的MSG90,将长长的枪口顶在唐冠杰的胸口姓名标志上,冷冷地说道。 “没有……”唐冠杰脸有点儿发白。 “留发子弹给自己,你不会想落到敌人手里的。”大熊从口袋里掏出发子弹,在军服上蹭了蹭,递到唐冠杰的眼前。 “没错,向嘴里发射痛苦最小!”队长点着头,很有经验的样子。 一辆车上十个人中有六个都认为你活不过今天晚上,没有人会感觉非常好的,何况一个没有真正厮杀经验的无线电兵。 “别听他们的!记住一句话:碰到敌情之前,不要打开枪保险。”狼人说完一把抢过他手中的M16,关上了他由于紧张不自觉推上去的保险柄,然后在他的凯夫拉上赏了一巴掌。 “抱歉!”唐冠杰赶忙扶正头盔重新检查枪支,身边的另外两名陆战队队员也不自觉地瞟了一眼自己的枪保险,看到是在安全位置后稍稍地舒了口气,抬起头正好对上屠夫他们含笑的眼神,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 到了集结区域下了车,便看到一排阿帕奇和支奴干停在不远处,美方派出的先遣队已经到达了,正在整队准备登机。唐冠杰一下车便满脸怒容地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六人小组。而那队人看到唐冠杰后,脸上也带上了一种不正经的怪笑。 “别冲动!枪声响起后,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我按住了因对方怪笑而火冒三丈的年轻小朋友。 “乒!乒!乒!”身边的英军抱着SA80突击步枪,走到一排事先插进地下的钢管前,检查过武器后把自己的步枪塞进钢管中,对着地面开了三四枪,确认无误后又重新套上防尘罩抱到了怀里。 “他们在干什么?”边上的美国大兵看着英国人的行为颇为好奇,其中一个凑到唐冠杰耳边问道。唐冠杰摇摇头表示不知,然后扭头看向我。 本来我不想理他们的,可是这几个家伙一直看着我,让我有点儿受不了,只能低声解释道:“SA80的故障率太高,MRBF(射击中断故障时的平均弹数)试验中,在科威特的干热条件下低于8000发。据说,曾发生过100多人进行空降演习,结果1/3的步枪出现故障的奇迹。这是他们为了保证初发射击成功想到的应对办法。” “上帝!我们以为M16的毛病够要命了,看来英国佬更可怜。”几个美国大兵听到这里纷纷抱着自己的M16高兴起来,刚下车的紧张感被冲淡了不少。 “检查自己的装备!”队长回头看着我们几个说道,“再过10分钟就出发了!” 我们几个没有说话,因为我们知道这其实是对身边的几个美国大兵说的。谁知道这些家伙的背包里都装了什么东西,听说有人背着咖啡壶上战场。 “为什么你身上的包这么小呢?”唐冠杰发现除了屠夫身上多背了个弹药箱显得臃肿外,其他狼群成员身上的包都比美国兵小不少。 “因为我们只背弹药、食物和药品。”我不愿意向这些大兵解释我们之间的区别,因为这些家伙不会明白正规军和佣兵所谓“轻装简行”的区别。 正在所有人都检查好装备准备登机时,忽然,机场上的防空警报声四起,一道亮光拖着长长的尾焰出现在远远的天边。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道弧光从附近拔地而起,划破夜空,朝亮光闪动的方向迎面飞去。紧接着,两道弧光相接处变成了一个火星四射的大火球,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剧烈的爆炸。 “找掩护!”队长在其他人都发愣的时候,已经拖着身边的新兵向远处的坡地跑去,身后跟了一批人,而大多数士兵仍在看着天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看到爆炸后不少人还在交头接耳,这时第二发、第三发导弹已经飞近了集结区域。停机坪上的阿帕奇已经纷纷上天快速飞离了这里,只有笨拙的支奴干仍在缓慢地爬升。 “导弹!”这回有人明白了集结区域便是对方的打击目标,大叫着命令所有人疏散。虽然只差几秒,但我和队长这个小队已经跑到了防爆坡后,抬头看着那些后知后觉的士兵,背着几十公斤重的行李边跑边丢地向这里奔来。 “怎么回事?”唐冠杰很聪明,知道先跟着跑再发问。可是不用我回答,一发落在停机坪上的飞毛腿导弹便给出了答案。 巨大的声响和气浪卷起了几辆来不及驶离的悍马军车,一架支奴干被导弹碎片击中,冒着烟摔回了地面,紧接着便又是一阵爆炸。不少石块和铁片从天而降,掉在了周围。有个家伙被气流掀飞翻过了防爆坡,但没有受伤。 “穿生化服!”不知道谁突然大叫一声。恐慌像流感一样在人群中蔓延开来,谁都知道伊拉克的撒手锏飞毛腿能装生化弹头,不用催所有人都匆忙扔掉武器,从背后绑得严严实实的背包里开始拽防化服。不一会儿满机场便成了白花花一片,在探照灯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由于我们狼群的战斗服采用的是纳米技术,本身就具有防化学毒气的作用,所以我们只要戴上防毒面具便可以了,快得很。有些人手慢,等烟雾飘过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穿好防化服,于是远远地便听到一片哭叫声。我们身边便有一个家伙,捂着脸等着烟雾从身上飘过,这家伙就像被冰冻住了一样,四肢蜷缩在一起僵成了石雕。 过了一会儿,化学试纸上没有显示有任何反应。解除警报后,三分之一的士兵因为惊吓过度,退出了这次任务,其中大多数是灭火队的士兵和工兵,当然也包括几个像我身边这座石雕一样的陆战队队员。 防化服还没来得及脱,又有一发导弹远远地擦过天际向远处飞去,吓得所有人都不敢脱掉捂得脸皮发痛的面罩,重又缩回了防爆沟中。 “那里是联军陆军指挥部的营地方向。”队长看着飞毛腿长长的灰尾巴,说道。 从导弹的目标和精准度来看显然是美军。这次任务是秘密的,伊拉克竟然已收到有关美军集结区域位置的情报。很显然有人在科威特给他们报坐标,而且能瞒过美军的反制措施。该死!看着周围向四面八方开去的军车和搜索部队,虽然应该相信美国的反间谍能力,但心中仍不免有点儿担心。 “干!我们还没到伊拉克呢!”边上一名美国大兵看我们几个已经去掉了面罩,便也拉开了防化服,拍打着灰尘骂道。 “没关系!也许进了伊拉克,他们反而打不了这么准了。”屠夫意有所指地向黑乎乎的四周看了看,抱着他的HK21慢慢走向重新降落在停机坪上的直升机。 “嘿!那个谁,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美国陆军俱乐部检查身份证吗?”屠夫突然回头看着跟在我边上的唐冠杰,“你入伍一年,19岁,那表示服满首期兵两年现役。如果退伍举行舞会,你只能喝橙汁,因为你不够21岁的饮酒年龄。” “哈哈!哈哈!”狼人他们听了都大笑起来,只有我笑不出来,因为这个问题,似乎有人也问过我。 几个美国大兵想笑不敢笑地跟在我们身后,默默地走向直升机。路过支奴干的残骸时,唐冠杰前面的一个士兵不小心踢开了地面上一片印有美国国旗的铁皮,下面赫然露出半只裹着军靴的前脚掌,红嫩红嫩的…… 第六十四章 更大的意外 第六十四章 更大的意外 “你为什么当兵?”屠夫坐在唐冠杰的对面看着面前的小朋友,满脸邪笑地打听。 “我想得到认同。”唐冠杰不敢直视屠夫,只能看着挨着他的英国士兵。 “认同?”屠夫看了看四周,“解释一下!” “我是个亚洲人,你没有看到吗?”唐冠杰指着自己的脸,似乎屠夫在明知故问一样。 “解释一下!”这下不光屠夫不明白了,连我也不明白了。 “美国的黄种人!”唐冠杰看着我,眼中的意思似乎表示我在和他开玩笑。 “我不是美国的黄种人!”我拉掉头上的伪装网露出额侧的五星红旗,“我就是个中国人!” “那你怎么……”唐冠杰看到我头上的文身愣住了,不过很快缓过神来,“那你应该明白,一个中国人在外国环境中会遇到多少困难。” “我不知道。”回头想想,自己虽然能感到别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但我生活在军营中,并没有碰到过书上讲的那种过分的区别待遇。 “真的?那好吧!我给你讲一个我的故事。”唐冠杰看我像看怪兽一样,似乎我长得就应该被人歧视,没遇到过这事反而成了奇迹,“我们全家移居美国已经四年了,我是初中毕业到的美国,我谁也不认识。进了高中,即使我没有语言障碍也处处碰壁。连出生在美国的华裔也不用正眼看我,同学甚至不用我的名字称呼我,他们叫我宫保鸡丁。他们以为中国人都会功夫,即使我说不会,他们仍每天借向我挑战的名义殴打我……”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别过头,我以为他说完了刚要插嘴,他突然又扭过脸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有一天,我走在街上,突然被个陌生人冲过来一拳打倒在地。你知道他冲我说什么?他说:今天就是你们偷袭珍珠港的日子。” “偷袭珍珠港……哈哈……我竟然为了这个差点儿丢了性命。”唐冠杰为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自我解嘲地大笑起来,却发现其他人都冷冷地像看傻瓜一样盯着他,他才尴尬地停了下来,“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不能忍受自己遭受这样不公平的对待。有一次,我在餐厅消费,有人进来抢劫,那家伙看到我皮包里的居住签证上的国籍不是美国后,竟然用枪指着我的脸质问,我一个没有为美国做过任何贡献的外乡人,凭什么享受他们美国人都享受不到的服务……” “什么也不是!你们这些家伙的‘美国时间’太多了。”我竖起自己的PSG1,拧掉特制的消焰器露出逆牙,开始给它加装消音器。 “你难道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次也没有?”唐冠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敢盯着他看的人都已经被活埋,谁还敢嘲笑他?”狼人其实是说有一次我们在海滩上演习,碰到个打对抗的家伙一直盯着我头上的五星红旗看个不停。我被看烦了,就把那个家伙扔进了爆点炸出的坑里埋了起来。 “我没有那么厉害。所以,我选择入伍就是想向身边的人证明,我融入美国不只是贪图她能提供的物质享受,也愿意履行应尽的义务,甚至为了捍卫她的利益付出生命。你知道吗?我们兄妹四人入伍后,家门口天天摆满了鲜花和糕点,市长甚至亲手送了一面国旗给我的父母。我们为家族赢得了尊重。”唐冠杰说到这里,边上另外一名拉丁裔的士兵拍了拍他的肩,表示赞同。 “闭嘴!”我突然打断他的发言,令他误会我对他的崇高志愿不满,正要争辩,却被屠夫用枪管顶住了下巴,紧接着一阵杂乱的枪声传来。 “安全了!”两声爆炸后,支奴干的驾驶员用机内广播安慰大家,“我们遇到了几个散兵,没关系!” “这儿又不是阿富汗。伊拉克还没穷到只剩AK的地步。”队长摇摇头,窗外一片漆黑,为我们领航的AH-64阿帕奇听到枪响后马上关闭了导航灯,“散兵不会出现在我们为了偷袭特选的盲区路线上。” “我们借口清理禁飞区武装,已经将这条线路清理干净了。而且这次行动是机密,这里绝不应该有抵抗武装存在的……”随队的英军联络官看着护航机队调整队形,不自觉地向我们这些佣兵解释道。 “世事无绝对!”我拉下夜视仪顺着窗口向下看,切换成红外热成像还是什么也没有,“不然,也不会有导弹打在我们的会合区了!” “唯一摆在我们面前的便是这些家伙是怎么把自己藏起来的?”屠夫不知是在问我们,还是在问自己。 “我感觉重要的反而是支奴干的机载反导弹系统到底能挡住多少发导弹。”我扭动红外探测器的频谱,希望能从一望无际的戈壁上找到我猜测的证明。 “你怎么会这么想?”机舱中的英国人操着奇怪的口音问我。 “因为我看到了一些东西!1.8~2.9微米的主动红外探测!是不是听着很耳熟?”我看着红外探测器中戈壁上射来的手电筒一样的光束道。 “什么东西?老萨姆?”队长赶忙调整自己的红外探测器。 “不知道!也许是T-55或夜视仪,反正是有人盯上我们了!”我调节到10.6微米和其他频段,也有收获。 “你是说,可能有防空导弹正瞄着我们?”唐冠杰害怕极了,扭身扒着窗向外张望,动作幅度过大,以至撞到我好几次,“我们难道不应该警告飞行员吗?” “他们当然知道了!阿帕奇不是白称霸空中十几年的。”我推开这小子说道。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边上的另一名陆战队士兵向自己的班长发问。 “因为他们不想让你吓尿裤子!”他们的班长回答得非常有内涵,虽然他自己也紧张得不停地用脚掌击打舱板。 我感觉到了运输机正在迅速提升高度,虽然支奴干也有反导弹装置,可是毕竟这家伙不灵活,很容易被击中。等了片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边上的唐冠杰拉着我的胳膊紧张地打听:“为什么他们不打我们?” “因为我们在高速行进中!”我甩开他的手说,“而且支奴干有频段干扰器,可以干扰红外和雷达制导对空武器的自动寻的功能,加上更先进的阿帕奇的护航,所以命中机会很小。” “那他们会放我们一马吗?军部说我们进驻的目标已经撤走了驻军,装满了炸弹,表示伊军已经放弃了那个区域。”唐冠杰满怀希望地看着我,似乎我是伊拉克军队的司令。 “不会!没有人会放弃自己的国土的。”我冷酷地打碎了他天真的幻想,“他们在等……等我们再深入,等我们没有了退路后再发动攻击。那样就算打不死我们,也能迫使我们降落在他们的包围圈中。” 仿佛印证我的经验是多么灵验一样,没等我把话说完,驾驶员便在广播中叫了起来:“我们被锁定了!坐稳!” “他祖宗的!”唐冠杰正扒着窗口向外看,驾驶员的警告刚出口,他便张嘴骂了起来,然后便听到屁股下面的直升机发出一片弹射的气流喷射声。窗外顿时响起一阵低爆声,支奴干已经自动投放金属箔条和迷惑红外制导导弹的热焰弹。 “六合彩开奖了!”正当英美士兵都在为屠夫所言而不解时,飞机周围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一片剧烈的爆炸,巨大的余震波隔着机舱的铁皮震得屁股发麻,身边的一架阿帕奇突然冒起了浓烟。而我们乘坐的运输机的“大肚子”更成了炸开的弹片的好靶子,左侧的机窗玻璃被打碎了一半,一块弹片打在舱内还擦出了一串火花,吓得所有人一缩脖子,然后不知飞哪儿去了。 “我被击中了!我要返航!”一架阿帕奇直升机的驾驶员的惊叫声从支奴干驾驶员没来得及切断的广播频道中泄露出来,“妈的!萨姆!” “我去收拾他!”一架阿帕奇迅速飞离编阵朝萨姆导弹飞来的方向冲去,紧接着便是一阵狂轰滥炸。 “到底是谁偷袭谁呀?”刚才的导弹仿佛除夕夜半的第一声炮响,紧接着便听见万炮轰鸣,无数的防空武器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扯破伪装向天空喷着火龙。盲目地坐在机舱中听着外面连绵不断的炮响,担心着自己无法控制的命运,这时候所有人都领悟了屠夫的意思。干!这时候全看运气好不好了!狼人看着价值两千万的全副武装的AH-64,无奈地说着:“连个屁都没放就冒着烟掉头飞回基地。”可是他的声音很快便淹没在机舱左侧的机枪位上12.7毫米重机枪的轰鸣声中。 “这才有点儿过年的样子嘛!”屠夫看着被炮弹残片扯开的机舱后门,冲着坐在对面脸色苍白的唐冠杰大声叫着。但我看那小子估计也没有听到,因为我看到他正在努力掩饰自己尿湿的裤子。 “还没到吗?快把我们放下去!”英国兵纷纷站起来扒着窗口想看外面的战况,可是刚探出头便被外面的弹幕给吓回了座位上。接下去的一致反应便是催促驾驶员,想从这“飞行棺材”中解脱出去。 “别害怕!深呼吸!”我看唐冠杰脸色有点儿发紫,害怕如果他给吓死了就没办法和他姐交代了,于是指着后舱门上的破洞外闪耀着的爆点道,“看!这些防空炮连咱们升限的一半一千五百米都打不到,用不着担心!” “这些家伙真有意思!不能因为SA3和SA3的发射架被清掉了,就连破防空炮都用上了!”狼人听着外面轰轰的炮声也说道,“听声音,这射速像是ZSU-23-4MP的23毫米高炮,这东西打到这么高还不能夜战,他们把它拉出来不是给阿帕奇当靶子吗?” “这已经是伊拉克最好的火炮了。似乎应该庆幸这些家伙没有把SA6调过来,不然我们就有得受了!”队长用手捂着朝向机枪位置一侧的耳朵,冲狼人叫道,“他们还有57毫米高炮ZSU-57-2能打到我们,可是只有炮兵连、营配有炮瞄雷达和指挥仪。他们被打怕了,不敢把成建制的部队集中起来,所以单炮只能靠光学瞄准,具有作战及夜战能力。俄罗斯军工企业为57炮研制了新的火控系统,采用改进雷达和计算机,配有微光电视系统。如果伊拉克能得到这种新火控系统,那么57炮的作战效能就可以大大提高,特别是夜战能力。再坐直升机就是找罪受了!” “可惜他们没得到,不然我就宁可步行进伊了。”狼人乐呵呵地说着。 “轰!”狼人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编队外围斜侧方的一架支奴干的大肚子便炸开了花,里面的一辆英军陆虎CAV100和十几名士兵像天女散花一样打着漂消失在夜空中。破了腹的直升机还没来得及坠毁,第二发炮弹便打中了驾驶舱,第三发、第四发……接连不断的炮弹将巨大的飞机撕得粉碎。而那可怜的飞机像被钉在了砧板上一样,一块块地被切了下去,直到自爆成各种铁皮碎末。 “天杀的!”所有人都傻了眼,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口,远处的天边便出现了三道白条直扑我们而来。 “萨姆6防空导弹!”队长说话的样子像恨不得咬掉自己的乌鸦舌。 边上的阿帕奇虽然早已发现了萨姆导弹的影踪,可是光调整机头应战的时间就够那些冒烟的“雪茄”冲到近前了,结果即使火力全开也只拦截了一发。另外两发一发击中了救火队运输器材的机子,一发击中了阿帕奇发散的诱导弹,可是距离太近仍炸伤了阿帕奇的尾舵,那家伙打着旋儿便摔到地面上去了。 两架阿帕奇尾随着导弹飞来的轨迹冲了过去,不敢靠太近,在10公里外便发射了AGM-114D地狱火导弹。导弹一离开发射架还没跑远,那两架阿帕奇便匆匆掉头逃了回来。虽然距离太远看不到结果,但AGM-114D发射后不用管的自动寻的能力,可以肯定只要锁定了目标便会命中。 对面的伊军看战果辉煌,接着又发射了三发萨姆6。几发导弹打了个照面擦肩而过,分别奔向了它们命定的目标。 “该死!”看着来势汹汹的导弹,连我都紧张得不自觉地夹紧了大腿。边上的唐冠杰更是紧张地四下查探,似乎想要找个出口跑出去或找个角落躲藏,这时候他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原来是被包在了一个铁皮打造的匣子里。 “别担心!这种情况下如果被打中了,就算炸不死,也会烧死,如果烧不死,也会摔死!”屠夫在这种颠簸下仍能嬉皮笑脸地和唐冠杰打哈哈,“不会太受罪的!” “哇!哇!”屠夫的恶言果然威力无比,本来就已经吓得满脸虚汗的小家伙终于被这一击打倒了,丢开步枪弯下腰狂吐起来。 那三发冒烟带火的导弹越来越近,其中一发正是冲着我们而来,虽然狼群的成员都没有说话,可是大家同样紧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我甚至产生了错觉,仿佛看到了导弹头上奶黄色的涂彩。 “哈哈!打不中我,你是龟孙子!”就在其他人抱头等着上帝来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屠夫突然抱着机枪站起来冲着那发飞来的导弹吼叫,叫完便大声地狂笑起来。 我坐在他后面,这家伙指手画脚不但挡住了我的视线,更受不了的是他的屁股冲着我晃来晃去,于是抬脚踹在他腚上,将他踢回到座位上。从他让开的窗口正好看到两发导弹冲破诱惑物和迷烟,擦着直升机的外舷飞过。浓烈的尾烟从破碎的窗口灌进了机舱,呛得我双眼酸痛。 “感激上帝!他们做到了!”队长擦了把汗,长舒了口气从舱板上站起来,扶着把手不停地拍打胸口。 “我们还活着?”唐冠杰被直升机做侧让动作的惯性拉倒,跌进了自己的呕吐物中,站起身后顶着满脑袋灰白浆汁,一股酸臭地凑到我面前,还想伸手拉我。 “别碰我!”我后仰身抬脚蹬住他的脸,将他撑离我的嗅觉范围后才说,“我们当然活着,如果死了你肯定见不到我了!老子是要上天堂的!” “你?上天堂?你跟我开什么玩笑?”狼人扶了扶自己的头盔重又坐正,听了我的话后骂道,“你要是能上天堂,老子就能当上帝了!” “为什么我们还活着?”唐冠杰似乎没有听到狼人的调笑,一味地想要扑过来抓住我质问,似乎到现在他仍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 “SA-6导弹采用全程半主动寻的制导,需要搜索雷达进行目标探测,并把目标坐标送给跟踪照射雷达,照射雷达通过制导车的同步通信系统把目标的实时坐标送给四部导弹发射车,适时发射导弹。照射雷达一方面还把导弹引导到雷达波束中,引导导弹飞向目标。”队长从后面拉住唐冠杰的救伤带,将他从我身上拉开,“坐好,大兵。SA-6的缺点是发射车上没有制导雷达,一旦雷达车被击毁,整个导弹就成了瞎子,丧失了战斗力。我们的阿帕奇肯定先击中了他们的雷达车,所以导弹失去指引便脱靶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空军,太危险!”屠夫揉了揉屁股暗暗松了口气说道。干!空军的死亡和陆军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这家伙竟然忽略了这一事实大放厥词,如果空中将领听到了非和他拼命不可。 “他们怎么把这些东西给藏起来的?”对自己国家先进科技充满信心的美国大兵们,看着另外一架没有那么幸运、被炸得支离破碎的运输机傻了眼。 这么多炮,这么多人,凭伊拉克的科技水平,根本没有可能全部使用防红外伪装网包起来。如果外购,不说谁敢得罪美国卖给他们这些东西,便是这数量就算俄罗斯军方经营的黑市也没有这么多存货。 容不得我们细想,第二轮炮弹又在我们周围炸开了花。虽然没有击中,但炮炮都是衔着我们的屁股,冲击波把直升机震得东摇西晃。 “这是ZSU-57-2的57毫米炮弹,他们怎么打得这么准?”队长看着天空中炸开的巨大火团惊叫道,“难道他们装备了改进过的雷达和计算机,还有微光电视火控系统?” 这时候,除了惊慌,所有人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谁?谁给伊拉克带来了这些要命的技术? “我们需要战斗机的支持!”一个美军低级官兵被接连打掉的直升机吓到了,惊慌地向同机的英国高阶负责人建议。 “不!我们不可能得到战斗机的支持!”英国军官操着浓浓的利物浦口音道。 “为什么?”唐冠杰除了抱紧自己的武器外想不出别的方法来压惊,“我们不是已经轰炸这里了吗?再轰上一遍不就行了?” “不说来得及来不及,单说这些已经能伤害到战斗机的武器,就能让空军指挥部好好谋划上一些时日了。而且联合国那些穿西装的还在投票,战争还没有爆发呢!如果美国人不宣而战派空军袭伊,便会背上不道德的恶名,在外交上陷入被动。”英国人对美国人说话并没有唐冠杰想象中的友善。 “那我们进来是干什么的?遛鸟?”屠夫白了那家伙一眼,睁眼说瞎话也不看看对象,说不会有空中支持不就结了,还扯什么没用的。 “前方火力太猛了,我们没办法再继续前进了!”另外一架飞机上的英军指挥官在无线电中大叫。 “我们已经非常靠近目的地了!”队长瞟了眼现在的坐标后回答那位指挥官,“为了避免更大的损伤,如果没有办法直接机降到目的地,那么现在便是跳伞的最好时机,趁阿帕奇还有火力掩护我们。” “那么我们便由防守方转为进攻方,任务难度会成倍增大。”那名英国军官有些犹豫,难以下定决心,“带着这些工兵和消防队员,我们会失败的!” “这次任务便是秘密渗透入油田,偷袭驻守武装,排雷坚守,为重型武器清理出一块安全的进驻区域。对照字面的含义和现下的情况,失去了隐秘性,这次偷袭任务已经失败了!”队长话没说完,狼群凭多年的默契,已经了解到队长下一步的决定是什么,纷纷站了起来,将身上伞包的开伞索挂到悬在头顶的一条贯穿飞机机身的缆索上。 “我们必须将任务的性质从秘密渗透改为强攻占领。”果然不出所料,队长确实比那家伙有决断力。 “我们没有重型武器支持,光凭轻型装甲车和迫击炮,我们的火力并不足以和伊拉克的坦克部队较量,即使那些是老式的坦克。”英国人的保守在军事上也可窥见一斑。 “伊拉克人可以用这次行动打下的飞机的残骸作为炸毁油田的借口,到时候背上这个罪名的绝不会是我们这些北约军方从来没有承认雇用过的私人武装。”队长知道他们俩的通信别人是听不到的,所以说话非常直白。 “阿帕奇为我们清理出五公里以上的安全区域,各小队准备提前伞降!确认已经被阿帕奇清除过的区域后,运输武装车辆的直升机将车辆空降在该区域,消防队随机返回基地。”认清事实后果断不啰唆,这名军官显然同样具备这一西方人的普遍优点。只有和我们同机的其他士兵,听了队长为他们的长官对所面临的“严峻形势”做的分析,再听到耳机中传来的“命令”后,有了种当炮灰的恼怒,除此之外,一切都非常平静。 “你实战跳过伞吗?”看到唐冠杰把开伞索挂到钢索上后扯着确定了四次才松口气,我不由得奇怪地问他。 “没有!”唐冠杰抱着自己的M16紧张莫名地看着我。 “为什么没有?我以为你们是特种部队。” “但我们是海军陆战队,是‘陆’战队!”唐冠杰激动得有点儿过头,“我训练过两次,是在AC130上,直升机我没有试过!” “这没什么两样!”我简短地提点他以前学过的知识,“这种高度下舱内外的压力不同,你不要试图跳起来,想象一下沙朗·斯通裸体躺在你面前,然后你以平常应有的习惯扑过去就可以了。让你跳就跳,如果你多犹豫了两秒,落地的距离便有可能是几里地以外,我可不会去找你。 “到了空中你只要记住两件事,离机后三秒开伞,但如果数到五还没有感觉到开伞冲击力的话,不要迟疑立刻打开备份伞。人的一条腿只能承受100多公斤的冲击力,但两条腿就可以承受500公斤,落地的冲击是450公斤,如果你下半辈子还想用自己的脚走路就一定要双脚同时着地。最重要的是,不管在地面上你和谁的关系好,这个时候都不要靠近他20米内。想死就一个人去,不要拖累其他人。尤其是我!” 飞机的后舱门缓缓地打开,因为高度原因,机舱内的气压立刻变低,但我们的感觉更像是冲进来的强风将氧气扯离了我们的呼吸道。大家排着队走上伸平后成了跳板的舱门,一旦失去了机舱壁的防护,强劲的风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包裹住我们,屁股上像系着拖绳一样向回拉,力度之大几乎要把我们吸出机舱。 “如果我主、副伞都没打开怎么办?”看着前面屠夫他们一个个跳进了无边的黑暗中,临到我像跳水运动员一样走到跳板头上时,唐冠杰突然拉住我问了个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会扪心自问的担忧。 “你相信轮回吗?”我扭过身看到唐冠杰点头,“两腿叉开,准备投胎!”说完冲他笑了笑,向后做了个后躺的动作,然后倒进了4000多米的高空中。 军用半自动狙击枪 MSG90 H&K MSG90是PSG1的军用型,其主体相同,变化主要在采用一体化握把儿代替了比赛型握把儿,瞄准具增加了可拆卸功能,枪身、枪托减重达1.7kg,装备了10×42倍率或更高的瞄准镜,将射程延深至1000m,并可以在100~1000m之间进行10段式调整。 第六十五章 地面战 第六十五章 地面战 地面上不断射来的弹串就像尖头朝上的大钉,扑向它确实需要勇气。每秒50米的降速,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流星一样,黝黑的地面疯了一样向我急速撞过来。强烈的风压隔着军衣像按摩师在揉捏肌肉一样酸麻,当伞包打开的时候,体重加上100多斤的背包的巨大惯性,让我感觉自己像个面人一样被两头拽了一下差点儿断开。虽然难受,但我心里是高兴的,伞已经打开了,我至少不会被摔死。 为夜战特别准备的深黑色降落伞和同色系伪装衣成功地迷惑了伊拉克地面武装,仍一味追逐直升机的炮火证明了这一点。 “我们需要建立五公里以上的安全区域。”队长在空中向我们下达命令,“萨姆6的导弹车由阿帕奇摧毁,我们需要至少保证肩扛式萨姆7的射程。” “五公里?”我听完头有点儿晕,狼人直接就嚎出声来:“队长!我们才多少人?五公里?半个城镇大小的区域,在这种能见度下?” “没关系,我们降落的地点是一家炼化厂附近,凭我的记忆,厂门前的公路是通往巴士拉的唯一要道,公路的左侧是一片雷区。而我们要注意的是路右侧炼化厂外成片的树丛,只有那里可以藏下一个防空中队的军力。”美军为什么留下队长,这就是答案。 “收到!”我戴上红外热成像夜视仪,扫视下方即将降落的目的地。丛林里并没有什么热能反应,可是灰蒙蒙的一片一片,如同起雾了一般。 “感觉不太对劲!”我的身体仍漂在空中,可是下面的情景与经验中的不同,直觉告诉我这不是好兆头。 “哪方面?”队长在我们后面,加上有点老花眼,也懒得自己查看便直接问起来。 “我也说不清!但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直觉便是说不出来的感受,如果能说清,我也就不会和他们废话了。 “不管如何不对劲,我们都在下降中,保持精神抖擞!”队长知道只要我说不对劲肯定会出事,但现在自由下落中,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后退,只能前进了。 我能感觉到逐渐飘近的棕榈树丛中,有人静悄悄地埋伏在那里,虽然根本无法发现他们的踪迹,但我绝对肯定有人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我,身上传来的针刺感是那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等我降到了1000米左右的高度,红外成像仪已经可以精确到0.1℃时,终于看清了树丛中的怪异之处,原来三公里外的丛林中竟然立着三座二联装的AK30近防炮,如果不是这东西掉转炮口产生了热变,我还看不太清这东西的轮廓。 天哪!我揉揉眼,简直是难以置信,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这种近防炮是导弹艇上的反导弹武器,伊拉克海军在第一次海湾战争中便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136艘各种舰艇被打得只剩五六艘还能用,虽然听说萨达姆没有了舰艇,但手里还有一批反舰武器,传闻中也提到伊军把130毫米舰炮改装在坦克上增强火力,不过没听说有把舰防炮改成陆防炮的先例呀! “近防炮!近防炮!”顾不上打量其他火力武器,我便一边大叫,一边拼命拉动伞绳想调整方向,逃离远处怪兽的火力范围。本以为最多也就会碰到ZSU-23-4MP的23毫米防空炮,我们只要降落到两公里外便能跳出它的有效射程,然后用“标枪”或“陶2”便可以解决,可是眼前这些大家伙虽然射高不足以威胁到高空的直升机,平射却足以将五公里内的所有目标撕成碎片。 可惜,已经太晚了。藏在树林中的敌人开始对我们开火。一时间,密集的炮弹夹杂着子弹向我们射来。可乐瓶子大小的炮弹从我的身边划过,到处都是浓烟和炮火,视线一片模糊……嗖!一名被打破了伞包的士兵手舞足蹈地从我身边飞速掠过砸向地面,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中。还没来得及感到震惊,我的目光便被刚超越的一名前方空降兵吸引住了。那名士兵的下半身被打飞了,肠子挂在腹腔内垂下来两米多长,骤然少了一半负重的降落伞被气流吹得不降反升,逆着下降序列带着一股子腥气从我们身边飘过,升过我头顶的时候,我听到伞包上有液体滴落其上的响声。过了片刻,一个士兵擦着嘴角飞快地从我身边漂过,满身白花花的呕吐物。他的降落伞被打出了几个破洞,空气吹起的碎布从边上看就像跳跃的火焰,以他这个下降速度,无论保持现状还是弃用主伞使用后备伞,掉到地上的冲击力都会撞断他的腿脚。 不断有人被弹幕打中或降落伞被弹片击穿快速地掉下去,而我仍晃悠悠地飘在空中。该死!除了不停地咒骂外,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感觉着巨大的物体带着风从自己身边飞过,想象着不定哪个滚烫的铁块撞上自己后皮肉分飞的下场,一股热意便顺着后腰蹿进了两腿间,不经意一哆嗦差点儿尿出来。 咬着牙,夹紧双腿,好不容易把尿憋回了肚子,嗖!一发炮弹从我脚下擦过,隔着军靴厚厚的鞋底,我也能感觉到空气中强烈的震动,痒痒地顺着脚底冲上来引起全身一阵酥麻。大腿内侧一热,还是漏出来了点儿。 黑乎乎的地面上突然爆起了几点亮光,有人被密集的炮击打晕了头,拉错伞索飞到了公路左侧的雷区,逃过了近防炮却掉在了地雷上。这下提醒了我,赶紧狂拉右手伞绳远离那片死亡区域。 直到自己双腿重重地落在地面上,下巴磕在坚硬的防弹衣领上,牙关不小心咬破了脸颊内侧流了满嘴的血,疼痛和淡淡的咸腥味才提醒自己完成了伞降。 地上满是碎石,我用手摸了摸两侧,抓了把沙土在掌中搓了搓,这时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落回肚子里。可是刚松口气,两肩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向后拖出了半米远。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抛掉伞包,于是赶忙伸手捏开了肩带夹扣弃伞。身上拉力一松后,整个人才找到了有能力作战的感觉。而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趴下开始全身上下拍打,检查自己的装备,暗自为捡回一条命庆幸。 “扑通”一声,不知道是谁落在了我附近,然后便听见一阵咒骂声,接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晃动着在不远处来回滚动,过了一会儿便开始“帮忙”“救命”地叫了起来。这时候我才听出,原来是唐冠杰那家伙也幸运地掉到了地上。 那家伙被伞布包住了挣扎着出不来,过了片刻竟然晃动着站了起来。此时大部分伞兵都成功着陆,炮火也随着他们压下擦着地皮刮了过来。几发曳光弹从唐冠杰身边滑过,竟然没击中这家伙,可是他仍傻傻地站在那里,被来回扫动的“弹锯”切成两半是迟早的事。 想起我应承过唐唐好好照顾他弟弟的诺言,这是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仅剩的能坚守的东西了。我恼怒夹带着惊慌,硬着头皮一手横抱枪,另一手撑起身子,连滚带爬地贴着地面冲到了这个家伙身边,伸手拉住伞布一脚蹬在他小腿上将其拽倒,然后按住他的头,伸出军刀划开伞布撕出个口子,将他脑袋掏了出来。 “别动!”我凑到他耳边低声叫道,“等他们重新装弹!” 从刚才的扫射中可以猜出,这两门近防炮的弹仓待弹应该在1600发左右,以双管每分钟1000发的射速,一分半钟便要更换一次炮弹,那时候我才敢有所动作。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小斜坡的背面,子弹从坡底飞过时几乎擦到我们的鼻尖。一阵又一阵的弹风把我俩吓得僵在那里连眼皮都不敢眨,生怕任何微小的颤动便会蹭上飞过的弹头,被它带走点儿什么。 自己的心跳声比远处的炮声还大,数了100下后炮声顿了一下,虽然有另一门炮接过了覆盖区域,但头顶上扫过的弹量还是大大减少了,角度也没有这么刁钻。趁这机会,我才敢抬头把身边打着哆嗦的唐冠杰从伞布中抽了出来。 我伸手从腰带里抽出一根炸药棍插进身边的浅沙地面,然后拉着引信抱着唐冠杰滚开些距离,侧过身喊道:“爆炸!”一声闷响后,地面被炸出一个两米见方、半米深的浅坑。等不及硝烟散尽,我便拖着唐冠杰滚进了这个简易的散兵坑里。刚刚躺平还没来得及把弯曲的腿伸直,一阵密集的炮击便又贴着地面打了过来。这一次对面的炮手似乎更有了心得,强力的炮弹直接射穿沙面,犁出成排的浅沟。不远处一个平躺在沙面上还没来得及将自己背上厚重的背包甩掉的士兵便被炮弹穿了个通透,整个身体被锯成两半带飞,地面上只留下仍套着两只胳膊的背包冒着热气晃动着。 “上帝呀!上帝呀!”那两只胳膊晃了晃跌落沙面,被风吹得滚来滚去,最后竟然向我们这个地势较低的位置滚来。唐冠杰压着头盔不停地尖叫,生怕滚进他怀里。 “谁去探明那三门炮的位置?”英军指挥官在无线电中嚎着,“最前面挖好散兵坑的两名士兵,你们去看一下!” “操你妈!”我和唐冠杰异口同声地骂出声来,“你被狗屎眯了眼了?没看见我们脸皮都快被刮掉了吗?你怎么不爬过去?该死的英国佬!” “我是联军此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我命令你们去查看那三门炮的位置!”英国军官也知道自己有点儿强人所难,可是这活总要有人干,“上帝保佑你们!” 这家伙直接下了命令,虽然我可以不理他,可是唐冠杰是美军士兵,如果不去那便是抗命。不过,看这家伙发紫的脸皮,估计还没爬到坡顶便吓死在半路上了。 “明白了!”我觉得自己碰上唐家姐弟,是上辈子没行好遭的报应。我按下这家伙的脑袋,扔掉背包和装有TAC50的枪袋,抱着PSG1匍匐前进,爬向了“五光十色”的坡顶。 人们常说,炮弹不会打在同一个位置。所以我便选择了那名被穿了膛的士兵牺牲的所在作为观察点。打穿的坡顶正好形成了个凹坑,我不用冒险把脑袋伸给别人就能观察敌情。从坑底向对面看去,黄沙地没有任何阻挡,一眼便可望到那片喷火的树丛。 红外探测仪中,高速射击的近防炮散发的高热就像黑暗中的火炬一样显眼,不管伊拉克军队从哪里搞到的隐形术,这技术只能在他们保持不动的情况下起效,一旦温度发生变化就失去了作用。眼前的树丛中成片的热能反应,显示出那里没有1000也有800人。 “你看到了什么?”英军指挥官急不可待地问我,坐以待毙的滋味谁都不喜欢。 “长官,报告中说我们面对多少抵抗力量来着?”我调整红外探测仪的精准度,这东西已经成了现代战争中最重要的装备。如果让我选,我宁可没有枪,也不能没有这东西。 “据说巴士拉城内有5000名51机械化师的士兵镇守,这里如果是前哨站,二三百人应该顶天了!”英军指挥官的声音在我屁股后面响起,这家伙慢慢地爬到了我的附近,但没有到坡顶来。 “我们对面至少有一个团!”我缩回脑袋,从口袋里掏出激光测距仪,计算出自己和近防炮的距离,加上角度偏差便得出了近防炮的坐标,然后发给了其他拿有掌上电脑的士兵。 “什么?一个团?”英军指挥官傻了,我们背后只有100来人,三分之一还是工兵,来拆雷的。 “我们不能等!过一会儿如果坦克来了,那就没得跑了。”远处的队长说。的确,近防炮平射打的是直线还能躲,可是坦克来了榴弹炮一炸就完了。 “我们有长钉-LR!这东西能打4000米。”英军指挥官向后面挥了挥手,两名士兵一个背着反射管、一个背着导弹跑了过来,“但我们只有两发导弹!” “那就打准点儿!”我重新爬回观察位上探望远处的敌军阵地,那里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那两名导弹兵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支开三脚架,辅助射手把导弹装进发射管内,然后射手凑到热像仪上瞄准了片刻便扣下了扳机。嗖!一声气流声后,导弹从发射装置中弹射出去,发动机在空中启动,然后拖着一点儿白光向对面喷火的炮塔飞去。 也许是大家的疏忽,也许是因为习惯了陆战,我们都忘了,对面阵地上立着的不是普通火炮,而是从军舰上拆下来的舰防炮,这东西就是专打攻击舰船的直升机和反舰导弹用的。长钉飞出去没多远,仍在上升阶段,便被对面掉转过来的两条火舌击中,在空中炸开了花。 “该死!”有不少人冒着生命危险爬到坡上来,就是为了庆祝我方射手击毁对方炮塔,可是竟看到了这幅意想不到的景象,一个个不禁咬着牙咒骂起来。可是还没来得及把探出去的脑袋收回来,那边的近防炮便掉转炮口将“火鞭”甩了过来。所有人以为及时收回脑袋便没事,可是强力的成排炮弹直接穿透土层将趴在上面的士兵顶上了天,随后碎肢和背包里的装备散落下来,只留下坡面上成排的炮洞冒着热气。 边上的辅助射手将仅剩的导弹装进发射筒里,射手重新瞄准,企图再做尝试,可是他瞄准了半天也没敢扣动扳机,这说明他心里也没了底。 “别打!”我拦住了长钉射手准备赌一把的攻势,“我们对面是舰防炮,他们一定有炮瞄雷达辅助,任何飞行的东西都逃不过它的锁定。我们就算打上一箱也不一定有收获。” “该死!那我们怎么办?难道等死吗?”英军指挥官气得把军帽摔在脸前,恨不得冲过去将那门收割自己部下生命的火炮咬上一口。 “我们还有什么导弹吗?”我看了看那名指挥官,他脸上抹着沙漠迷彩看不清相貌,倒是架在鼻子上的眼镜反着光挺显眼。 “我们还有刚发下来的MBT-LAW!可是那导弹只能打六七百米,够不着那么远!”英军指挥官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便挥手招来几个背着瑞典产的MBT-LAW近程反坦克导弹的士兵,道,“这东西轻,我们不少人都背了这个。” “那好吧。你们有反器材狙击手吗?”我向快慢机打了个招呼把他唤了过来,然后取来自己的TAC50反器材狙击枪,向英军指挥官询问。 “当然!”英军指挥官已明白我想干什么,利用无线电招来拿着猪鼻子AW50的反器材狙击手小组,“你们是真正的勇士,愿上帝与你们同在!” “这里是安拉的地盘,估计上帝管不到这里。你也不用为我们祈祷了,只要记得别让导弹在我们头顶炸开就行了。”我看了看快慢机,这家伙抱着MSG90,还是一脸冷冰冰的表情,都不知道害怕。 “走吧!看咱们谁先得分。”我把狙击枪横托在胸前翻过坡顶,顶着密集的弹雨向前冲去。我才不在乎英国佬能不能攻下炼化厂,保不保得住油田,波斯湾会不会被原油淹没。我冒着生命危险冲锋陷阵的理由非常简单,早打完这里早去纳西里耶,早到纳西里耶早杀掉卡利·克鲁兹那杂碎,早干掉那杂碎早保住我儿子的一条小命。如果他小子还活着的话! 胳膊压在身下移动时荡起的沙尘呛得我睁不开眼,冒火的子弹压得我抬不起头来,即使抿着嘴也难免吃进不少黄土。英国狙击手速度也不慢,紧贴着我们快速地移动着。背后的坡顶不断地将MBT-LAW射向炮塔,虽然这东西飞不到那里,可是炮瞄雷达会自动击落这些来袭导弹,这样我们几个便可以趁着夜色接近敌人的阵地。 爬出去有500米后,我的红外夜视仪已经可以勾画出树丛中来回蹿动的人体外形,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后,我便停了下来。身后的英国士兵却不理解,爬到我们两个身边问道:“为什么停下来了?” “我已经可以看到他们,不用再向前了!”我收起左眼的红外探测仪,使用狙击枪上的瞄准器开始进行搜索。按道理说炮瞄雷达应该就在炮塔的周围,可是因为那东西的发热量远没有炮塔高,很容易被炮管散发到空气中的高温遮挡起来,所以我只能冒险爬到这里。 “我们什么也看不到!”英国人使用自己的AN/PVS-4夜视仪,瞄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不由得奇怪地向我们打听,“你们能看到?” “当然!别拿你们的烂货和我们的相比。”我突然想起了一句美军谚语,不自觉地溜出了口,“别忘了,你手上的武器是由最低价的承包商得标制造的。” 他们沉默了!不过,军人的荣誉感不允许他们保持沉默,他们没说话,而是用前进回答了我的讥讽。每前进一步便增加一分危险,可是这两个固执的家伙竟然又爬出去三四百米,一直到用不着大口径步枪便能打到敌方阵地了,他们才停下来。 “现在我们也看到了!”我能听到他们语气中的骄傲。 “你们很棒!我很抱歉!”我为自己的失言感到羞愧。有时候想想,如果没有了装备上的优势,自己真能比这些用命拼成绩的士兵强吗? “发现目标!A扇区,1号标记炮塔,右50度,距离50。”快慢机趴在我的右后方,架着大视野观察仪,视线越过我的肩部已经搜索到了目标。原本这种位置搭配能方便两人低声对话,而且观瞄手可以一边观察目标区域一边观察狙击手的动作,而观瞄手的望远镜或观瞄镜的视线接近狙击手的枪膛轴线,也使得观瞄手更容易追踪弹道轨迹和观测弹着点,更准确地提供瞄准的修正量。但我们的全自动瞄准设备已不需要采用这种姿势,可是快慢机积习难改,总是认为如果有一天没有了这些先进设备,至少自己不会因生疏而丧命。 “明白,A扇区,1号标记炮塔,右50度,距离50。”我配合他的标准化作业程序,虽然自己不以为然。一具长得像个探照灯一样奇怪的雷达进入我的视野中。这绝不是OSA级导弹艇上AK30标配的歪鼓炮瞄雷达,更意想不到的是,这三门炮塔竟然只有一个炮瞄雷达。这就是说,如果雷达被摧毁了,这三门炮就全歇菜了! “嗯……炮瞄雷达,圆柱形!”快慢机也没有认出那是什么雷达,所以只能简单地描述它的外形。 “明白,炮瞄雷达,圆柱形!”不断有热风贴着头皮擦过,我强忍着低头的欲望说话。 “目标确认!”快慢机重复肯定的声音连个颤音都没有。 “距离1400,空气的密度是每立方米1192克,风向从右到左每小时6英里,右调1/4,温度6,湿度25。”我报出弹道辅助系统计算出来的参数。 “距离1400,空气的密度是每立方米1192克,风向从右到左每小时6英里,右调1/4,温度6,湿度25。参数确认!”快慢机重复确认。 “乒!”一声轻响,狙击枪冒出一阵青烟。 “击中!”快慢机端着观察仪仔细确定后说道。 “明白,击中。”我看着远处冒着烟停止转动的雷达和没来得及转成全手动而罢工的三门近防炮。 “英国佬!就是现在!”我话没说完,那边英军指挥官已经极有眼色地将长钉射进了夜空。导弹带着尾焰扑向瘫痪的炮塔,虽然是反坦克武器,但炸药治谁都有效,直接攻顶突破炮塔防护罩,将炮身和炮手炸成了一团废渣。 “扔掉背包和负重,五分钟两公里!冲!”英军指挥官知道,这是唯一靠近敌方阵地的机会。等炮手转了全手动操作,虽然准头有差别,可是这种打掉一个坦克团都没问题的火力,随便打个擦边球就能将我们所有人都轰上天。职业军人不是白当的,遇到了拼命的时候,不想死的跑得都飞快。一群大兵号叫着端枪冲下矮坡,甩开长腿冲了过来。 “轰!”一声巨响在敌方的阵地中响起,从夜视仪中可以看到,剩下的两门近防炮旁边的一辆卡车突然发生了爆炸,巨大的火光和冲天的烟雾显示这车上拉的不是弹药便是燃料。由于紧挨其中一座炮塔,爆炸时引起了炮塔内余弹殉爆,烈焰从炮口中冲出,将天空映了个通红,不少倒霉的炮兵成了跑动的火人。 “目标弹药车被摧毁!”趴在最前面的两名英国狙击手,再次用成绩证明自己无愧于“迷你炮兵”的称号。原本已经乱成一团的敌方阵地,经这一炸更是成了一锅糨糊。虽然有轻重火力不停地还击,可是有了前两起恐怖炮击的经验,这些步枪弹变得如毛毛雨般柔弱。 “拿下他们!”英军士兵高喊着从我们身边冲过,进入射程的机枪手架上武器顾不得瞄准,便开始进行火力覆盖,弹雨拉着啸声向对面泼了过去。对面也毫不示弱地将苏制弹药倾泻过来。 伊拉克士兵的作战意志确实顽强,如果不是仰仗着手里有夜视仪能精确射击,英国士兵凭借微弱的火力不可能做到掩护自己的射手冲到足够近,以便将手里的MBT-LAW导弹射进伊军的工事中。 “轰!”缓过劲儿来的最后一座炮塔重又抬起头,掉转枪口开始喷火。虽然吓人可惜为时已晚,两发MBT-LAW前后脚地扎进了炮塔中。 “终于摆平了!”英军指挥官高兴地在沙面上跳了起来。 “炮袭!”我们远离交火阵地,更能看清楚黑夜中不断变幻的形势。那名英军指挥官刚跳起来,我便听到了榴弹炮破空的尖利啸叫。刚提醒了一句,便看到那名英军少校面前地面炸开了花。火焰包裹着他倒着飞出了十来米,摔在我眼前的地上,静静地燃烧起来,不时传来皮肉“嗞嗞”的烧灼声,最后“啪!噗!”两声闷响后,他的眼球像锅台沿上发酵的面团一样炸开了泡。 “坦克!”成排的方块状亮影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大约有20多辆不明型号的战车一线排开,停在已经被摧毁的两座炮塔后面,向这个方向展开炮击。 干!我扒拉扒拉头上的落土,避开身边仍在燃烧的英军指挥官,盯着那些停在远处的战车,心中很纳闷。坦克的主要用途就是摧毁敌人防御纵深上的战术要点,为步兵铺平道路,所以坦克不是针对散兵作战的武器,而是针对敌人阵地的防御工事、火力点、装甲部队和敌人坦克作战的武器。这样,就要求坦克的火炮要有很强的反装甲能力,但不要求有太大的射程或杀伤力,所以坦克炮射击弹道直,穿透能力强,但爆炸范围并不大,这是所有人都了解的特点。我在各国的战场上碰到过不少次坦克战,所以对坦克打出来的炮是比较熟悉的,可是今天落在周围的炮弹简直像巡航导弹一样威力无穷。 观察仪中的坦克“身架”像是苏制的T-54/55系列,可是光听声音就能分辨出它们打过来的绝不是100毫米的坦克炮,更不用说地面上炸开的巨大弹坑和漫天的弹片。更有甚者,几发从更远处打歪落在两军中间的炮弹分明是苏式火炮的独门弹药——杀伤榴霰弹。这种弹药没有爆炸性弹头,依靠在发射药筒内装填的大量箭形霰弹杀伤近距离集团冲锋的步兵,在300米距离上甚至可以将薄装甲的装甲车,如M113和“布雷德利”,打成筛网。 T-55战车的主要武器即右边的л-2红外探照灯和ТПК-1-22-11炮长夜视瞄准镜,可为炮长提供800~1000米的夜间观察能力。除此之外,其他设备皆没有定位目标的手段,否则我们这些散布在大平原上的步兵非被吞噬干净不可。 “该死!”无线电里传来队长的声音,“那些不是T-55,是伊拉克军队在T-54/55的底盘上安装苏式160毫米迫击炮改装成的用于攻坚和城镇作战的自行迫击炮。这种重型迫击炮发射重达40千克的弹药,威力近似于155毫米榴弹炮,这东西的最小射程是800米。我们必须冲过眼前的阵地,和它缩短接火距离,不然非被炸上天不可。你们也不例外!趁这东西的射速慢,快冲!” “那就冲吧!”我看了一眼边上同样满脸黄土差点儿被吹飞的快慢机,无奈地说道。本以为坦克看不到我们,从望远镜中看着前面这些家伙拼命就可以了,可这炮弹太霸道了,如果有一发在空中爆炸,一里之内的生物隐藏得再好也没用。 “冲啊!”也许是隐藏太好的缘故,我刚弓腰站起来,一个情绪激昂的士兵从背后喊着口号撞到了我身上,把还没站稳的我顶了个狗啃屎。 “该死!”我本能地扭过身一把把这家伙拽倒,就地滚身将他压在了身下,怀里的刀子顶在他的脖子上,便要割断他的喉管。 “是我!是我!”被我压得死死的家伙挣扎着尖叫起来。借着边上仍在燃烧的英军指挥官尸体的火光,我才看清楚竟然是唐冠杰那张瘦弱的小脸。 “看着点儿路!我要手一颤怎么办?”我恨恨地把手里的刀子在他苍白的脸上蹭了蹭,然后插回胸前的刀鞘。我伸手拍了拍边上正在警戒的快慢机,提起自己的TAC50,拉了把地上的年轻小伙儿,头也不回地向对面膛焰连成的火线跑去。 “刑天大哥,等等我!”跟在后面的唐冠杰背着沉重的电台,拖着步枪跟在我们身后。从前面跑回的两个手抱XM8突击步枪的士兵看到他,脸上露出放心的表情。当个有“生命线”之称的无线电兵就是好,因为怕和基地失去联系,所以冲锋、交火之类的危险工作都不用参加,还有人保护。 “我们的指挥官阵亡了。我重复,我们的指挥官阵亡了!”唐冠杰经过那个火炬般的英军军官身边时,看到了他身旁头盔上已燃烧得所剩无几的军衔,愣了一下,然后掏出对讲机开始向基地汇报。 “别废话!先跑快点儿!”我看他边跑边讲话,渐渐落在后面,只好无奈地回头一把拍落他的话筒。 就在这时,一发炮弹在身后远处的半空炸开了。密集而强力的弹片如雨幕一样击打在我们刚才潜伏的地面上,荡起一人多高的灰尘,那名英军军官如明灯般燃烧着的尸体被溅起的尘土覆盖而熄灭了,战场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几片顽强的碎片飞到了我们近前,“噗噗”声吓了所有人一跳。我们都快跑出一里地了,这东西还能打过来,如果在其杀伤范围内,不定给撕成什么样子。 “娘呀!跑!”这回唐冠杰第一个反应过来,发疯似的向前奔去,如同屁股上着了火一样。 “世上没懒人,只是欠缺动力!”我跑了两步和快慢机开起了玩笑,换来边上另外两名士兵的不满,他们一脸“开玩笑不挑时候”的表情。 又跑了百米,对面武装人员射来的弹雨离得越来越近了。我拉住了一味前冲的唐冠杰卧倒在地。后面一名士兵倒霉,被流弹击中,如同撞在防护栏上,前冲变倒仰地摔在了地面上。不过,他随即又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双手抚摸着胸前,令人难以置信地不停祈祷着:“上帝保佑你!上帝保佑你!” “你求上帝保佑谁?”等他爬到我们近前,他正在射击的同伴打了两枪后好奇地问道。 “无论是谁造的防弹衣,希望上帝保佑他一生平安!”那家伙像死狗一样趴着,脸贴着地面,哪怕说话时往嘴里进灰也死不抬头了。 “该死!”我击穿了一辆刚启动的装甲运兵车,看着从里面跑出来的人影和众多同时开动的车辆,无奈地在无线电中抱怨道,“他们知道我们不在射程中,开始后退了!妈的!我们没办法再前进了,再走就掉进人家的战壕了!” 伊拉克人没有夜视装置,根本没办法看到我们,他们的射击全凭感觉,能打中的少之又少。就算被击中了,身穿防弹衣的英美士兵,只要不是弱不禁风的病号,都能立刻重新投入战斗。 “我们需要AC130炮艇或更强大的火力支持!”唐冠杰听到对面的火炮后撤,马上向基地要支持。 “这是场秘密战斗!秘密战斗就是你得不到任何官方的武器支持。除非伊拉克派战斗机进入禁飞区,否则你们要全靠自己了。”无线电中的回答也非常干脆。 “他是什么意思?”唐冠杰不理解地看着手里的话筒。边上两名士兵看样子虽然穿着美军的军服,可是手里的XM8显示出他们并不是美国兵,估计不定是哪个承包公司雇用的前退伍兵。看情形,这次前来的美军士兵,估计也就是些“前”陆战队士兵了。 “意思就是,就算我们全都战死了,他们也不会来帮忙,甚至不会承认发生过这回事。”我打光了一弹匣穿甲燃烧弹后,换上了一匣普通穿甲弹,将打空的弹匣一边收进怀里一边说道。 “但如果我们都战死了,伊拉克人只要把尸体搬上新闻,英美联盟不就是自扇耳光吗?”一个机枪手拉开XM8枪托下面的支架,伸着脑袋张望着开始扫射。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固体燃烧弹来收尾。如果我们不成功,他们便会在我们发生过战斗的地域空投固体燃烧弹,将所有尸体蒸发或烧毁特征。这样他们不需要解释什么提前出击,只要说发现伊拉克武装在禁飞区布置违规的导弹阵地,为了保卫科威特和其他邻国的安全被迫出击。这样还顺带谴责了伊拉克的邪恶意图。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派出的武装大多是雇佣兵,这就不会有阵亡名单和通知家属等麻烦,也就不会被媒体或其他民间组织揭出疮疤。你们这几个英美士兵只是负责留守和联系后续部队用的!”我看着边上那个机枪手射击的姿势奇怪极了,刚跟唐冠杰解释完便禁不住问他:“你这是干吗呢?从哪儿学的这种姿势?XM8采用的综合瞄准装置合并了红点反射式近战光学瞄准镜(CCO)、红外激光指示器和红外照明灯,不是用一个瞄准装置就包括了M68 CCO、AN/PEQ-2和AN/PAQ-4夜视仪的功能吗?” 我记得他们怀里的步枪装上了这种多合一瞄准具,号称减小了体积、减轻了重量,不必像M16/M4那样要把不同的附件安装在导轨或机匣的不同位置上,而且在给瞄准具归零时也不需要分别给各个瞄准具归零,可以一次完成,有点儿类似我手里的准备具的简化版,但价钱可便宜了不止一半呀! “是呀!不过这该死的样枪上瞄准装置只有红点反射式光学瞄准一个功能,其他功能模块都没装,是个摆设!”机枪射手顾不上回答,边上的另一名榴弹手替他解释道,“而且这东西是用螺丝拧上去的,想拆下来都没办法。” “哈!”我想笑却没出声,这些家伙真倒霉,拿到手里的样枪竟然是个半成品。 “该死的阿帕奇呢?现在空防炮已经解决了,这些家伙怎么还不过来?”从无线电中听来,队长似乎在前面,被火力压制得恼火了。 “抱歉!长官!”一直沉默的空军驾驶员终于现身公共频道,“我们的导弹已经用完,只剩下30毫米机炮了。对面武装有萨姆7便携式导弹,没有诱惑弹,我们无法接近。” “该死!”队长听完恼怒地骂道,然后无奈地喊屠夫,“用三明治。” “早就应该这么办了!”屠夫在无线电内抱怨着,“不然,他们为什么让我们背这东西。” “听我命令!所有人穿上防化服!”队长在无线电中下令道。这道命令倒是比较容易执行,由于机场那次虚惊一场的袭击,不少人的防化服一路都没敢脱下来,现在只要套上头套便行了。虽然不知道队长要干什么,但这命令一下,所有人都明白这肯定和化学武器有关,于是也顾不上打枪了,纷纷从屁股后面拽出防毒面罩套在头上,屏住呼吸等待着那神秘的一击,战场上出现了奇妙的单方开火现象。 “乒”的一声,前面不远处一记火力引来对面一阵扫射,借着尾焰可以清楚地看见一发火箭弹飞向对面的阵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它飞行的轨迹,虽然它只在空中飞行了两三秒的时间,可我觉得像是过了好多年。导弹在阵地上空炸开的那一刻,我看到边上的唐冠杰右手丢开了步枪摸到心口,隔着衣服抓住了什么东西,身体同时一震。 爆炸过后,对面的枪声明显开始减弱,过了片刻只剩下了零星的几声,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模糊的惨叫声。再过片刻,惨叫声也消失了,战场上悄无声息。也许是和刚才猛烈的战斗对比过于强烈,我的脑子似乎还没有办法适应这片死寂,耳中不自觉地产生了淡淡的耳鸣。又过了片刻,身边才响起一片碎碎的低语声,勉强可以听出有人在忏悔,有人在祈祷,也有人在庆幸。 “前进!”队长说道。随之站起来的人影莫不哆哆嗦嗦。端着枪走近对方的阵地,借着燃烧着的炮台和弹药车的火光,可以看到阵地上一片狼藉。横尸遍野,所有尸体都眼球突出眼眶,口吐白沫皮肤溃烂。这症状立马让我想起了纽约报废车厂的那一幕,卡利·克鲁兹便是毁在了这种混合性毒剂下面。 上次使用这种毒气是被瞒骗利用,可是这次呢?看着这些没了人形的尸体,我们当初还矫情个什么?这些人虽然皮肤熔化了,可是还能看得出衣服上、武器上都涂了一层厚厚的油漆一般的东西,边上的工事和炸毁的炮塔也是这个颜色,估计他们能躲过红外探测便是这油漆搞的鬼。远处突然几声炮响打断了我的思考,几发炮弹打在了身后,也许撤退的战车并没有得到阵地失守的消息,炮击目标仍集中在对面我们原来的位置。 “地面武装已经清理,现在你们可以追击坦克部队了。T-55和自行迫击炮没有反直升机导弹,你们打不毁坦克也要把驾驶员给我震死喽!”队长说完不一会儿,头顶上便飞过两架阿帕奇向坦克撤退的方向追了过去。过了一会儿远远地看到阿帕奇机头下面30毫米的“大毒蛇”开始向地面倾泻弹药,偶有防空机枪还击却毫无抵抗力。片刻间地面上便爆起了几个巨大的光点,看样子是把自行迫击炮的弹药补给车给打掉了。 “现在,把该死的装甲车给我们扔下来!”队长看着在坦克周围扫来扫去的直升机,对运输机命令道。虽然我们不能肯定30毫米机炮能打坏T-55坦克,但绝对没有人能受得了这样的狂炸。 远处的运输机冒着被击落的危险将英军的陆虎-卫士和我们的悍马扔下后便匆匆逃命去了,而我们则要在天亮前做好继续深入的准备。也许是毒气未散害怕丧命的缘故,唐冠杰看着地上液化的皮肤竟然没有异常反应,这倒让我感觉自己以前小瞧了他。 水鬼和Tattoo几人开着我们的悍马停在远处没有过来,毒气这东西有时候会粘在物体表面或缝隙中,万一皮肤中了毒那才叫冤枉呢。 “我们又活下来了!哈!”屠夫从我们身边走过拍拍我的肩头,狼人则蹲到阵地中间在安装什么东西。 “干什么呢?”我凑过去看了看,发现我认得这个玩意儿——固体汽油燃烧弹,这和化学毒剂一样是国际禁止使用的武器。 “当然不能让人看到这个样子的尸体,有人告怎么办?”狼人安好汽油燃烧弹后说道,“这东西能产生1500~2000℃的高温,能牢固地粘在人体上燃烧,是毁尸灭迹的好东西呀!美国佬没签禁止使用这种武器的条约,估计就是想着会有这么一天吧?” “美国人什么不敢用呀?”屠夫清扫了一下战场没有发现活口,悻悻地回到了我们身边。 “美国人招你惹你了?”边上不少佣兵都是美国人,听了屠夫的话都不高兴了。连队长都为屠夫这时候扯这种敏感话题生气了,在无线电里哼了他一声。 “各班清点人数!”队长看到远处的直升机回航,从无线电中得知那队坦克已经撤退,不构成威胁,便腾出精神重整队伍了。 海军陆战队的一个班13人,分三个火力组,3支M249,3支挂M203的M16或M4,其他步兵装备M16。而英军步兵班有两个四人战斗小组,每个小组有一挺班用机枪,其他人使用SA80A2 L85 IW,其中一支带枪挂榴弹发射器,反坦克导弹不占编制。虽然双方都各派了两个班,其实,各有一半是顶着名进来的佣兵,加上我们的一个班10个人,其余43人全是工兵。先前的战斗中,美军牺牲了6人,英军挂了4个,工兵死了11个,基本上挂掉了我们四分之一的兵力,而且还把军方最高的负责人给挂了,现在剩个中尉看着100来号人有点儿发毛。 “尸体和信号定位器一起就地掩埋。”队长看了眼天色急急地命令道,“我们要把剩下的人分成四个小组,每组占领油田地图上标出的五个关键位置,坚守到英国皇家陆战队1000人前来接应为止。” “刑天,你和屠夫带着唐冠杰……”队长最后数出十来个人交给我俩,然后指定一个位置要求我们占领,末了便带着自己的人跑了。等队长走远了我才发现一个问题,原来分给我的这个班竟然是和唐冠杰有血海深仇的那几名美军士兵。看着那帮人和唐冠杰彼此敌视的脸色,这下可有得瞧了! 第六十六章 把守炼化厂(一) 第六十六章 把守炼化厂(一) 鲁迈拉油田被誉为伊拉克的“石油王冠”,由此延伸出的石油管道经法奥半岛从法奥港外的油港输出。在我们深入鲁迈拉的同时,美国派出了同样号称“不存在”的海豹分队已经占领了那里的重要炼化厂和输油管道。听说他们吸取了我们的教训,派出的部队使用更加小型的“小鸟”直升机,放弃原有路线,绕道拿下了指定的炼化厂,只有三名士兵受伤。盟军联络官向我们转达了美军上层的谢意。吃一堑,长一智!为什么吃堑的总是我们这些佣兵呢? 我坐在重装甲悍马车上,看着窗外远处开始发白的地平线,觉得头脑发涨。奇怪的导弹袭击,奇怪的油漆,奇怪的雷达,奇怪的……太多的异常让人感觉像有只无形的大手在伊拉克这块棋盘上埋下了无数后招。 前方的炼化厂巨大的油罐渐渐冒出了地平线,炼化厂紧挨着边防线,在10年前的第一次海湾战争中便已经停止了工作,虽然曾恢复过生产,但从望远镜中看,这个厂连厂门都破到要掉下来了,肯定没有再恢复过。 “天才,给我这个厂的地图。”我让车队停下,从无线电里向天才叫道。 “食尸鬼,你还要图干什么?如果他们身上那奇怪的黑漆能遮住热能外泄,那我给你再多的图也没有用,照相机可穿不透埋伏好的掩体。”天才昨天给我们的图中就没有显示出埋伏在树林中的阵地,为此他自责了好半天。 “我知道,但我总要拿着蓝图去布置战斗吧。这个厂已经荒废一段时间了,驻守的士兵应该不多,我自己想办法。”我看了一眼边上的屠夫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强攻!凭车上的自动低口径炮塔和82毫米迫击炮,我们有信心拿下任何步兵阵地。” 这个奇怪的炮塔看上去非常威武:一门MK44“大毒蛇”30毫米火炮(阿帕奇下面挂的便是这东西)、两发“长钉-ER”反坦克/多用途导弹的发射舱,一挺7.62毫米并列多用途机枪和两个三联装发烟榴弹发射器。备用弹药包括:140发30毫米高爆弹和60发30毫米穿甲弹、两发反坦克/多用途导弹(可选)、420发7.62毫米子弹和6发76.2毫米发烟弹。如果不是悍马的最初设计本意就是载重卡车,估计都拉不动这有两吨多重的东西。装上这东西后,我们的防弹悍马怎么看怎么像轻型坦克。美国的CROWS,英国AEI的Engager,比利时的“箭”300,瑞典的Protector……世界各国都在研究这种全自动综合武器系统,不知道装在我们车顶的是哪国研制的。 “那好吧,来了!”天才听我语气自信十足便只能答应,这家伙太依赖高科技,一旦失去了这种优势,他便成了瞎子着了慌。过了片刻,两张卫星图片上传到过容的掌上电脑,一张是热探测图,另一张则是普通的黑白相片。热能图上显示,在前后两个入口处的岗位上确实各有六七名士兵在值班,看样子,这些家伙并没有分到那些黑漆。 “小心驶得万年船!”屠夫看我嘴角撇起,在边上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句。 “噢!”一盆凉水浇头上,我痛恨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又让这个家伙逮到了教训我的机会。“你跟我来!”说完,我拉着唐冠杰下了车。 “干什么?”唐冠杰下了车,一脸茫然地站在沙地上。 “我们先进去。”我从车厢后面拉出件巨大的吉利服扔给他道,“换上!” “我不是神射手!”唐冠杰看着手里的伪装衣不知如何下手,嘴里用汉语讲出的名词吓了我一跳。 “我也不是。”我扯开那块巨大的布披在他身上,这东西本来是我们打伏击的时候盖在个人工事上的篷布,同样有防红外和伪装的效用。 “谁说的?你就是神射手。”唐冠杰裹着那块大布跟在我身后,像个小媳妇。“我看到你和那个队友配合得酷极了!”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是吗?”虽然天边已经泛白了,可我还是戴上了夜视仪。如果这个时候被谁暗算一家伙,可是冤得很,“所以我告诉你,那家伙才是真正的神射手,我最多算个精确射手而已。” “有什么分别吗?”唐冠杰看了看我背后高高的枪袋和手里的PSG1,疑惑地问道。 “M4和M24的区别。”这下我就不用多费口舌了。M4是每个班都配有的武器,可M24是专门的狙击小组用的武器,普通班和小队都是难得一见的。 “我觉得你是在谦虚!”过了一会儿,唐冠杰很肯定地喃喃了一句,还自顾自地点点头加强语气。 我暗笑一声也没多说话,有快慢机在,我怎么也不敢称自己是神射手。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我是个无线电兵,其他人打枪都比我强。”本以为他可以闭嘴了,可是他仍像只小喜鹊一样叫个不停。 “让我把你留给被你咬掉半片耳朵的那个家伙?”我们两个已经走到了一堵用土堆成的厂墙外,墙体10年没有维修,已经有了不少破损。我从口袋里拿出探雷器,对着其中一个豁口扫了扫,确定没有装雷后,扭头对这个面色难看的年轻人说道:“小子!认识一个叫奇格的士兵吗?” “不,不认识!”唐冠杰被我问得一愣。 “他死了!你知道怎么死的吗?” “不,不知道!” “他因为在行进途中说话太大声,被狙击手一枪打在嘴里死的!”说完,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如果过了这堵墙还多嘴,我就一枪打在他嘴里。 显然我的话和表情起到了作用,唐冠杰被我的眼神吓得脸发白,抱着枪跟在我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跳进墙内,不远处便是一排巨大的油罐,十几米高的巨大银漆铁桶已经锈成了黄色。而罐上的楼梯更是锈得不成样子,走到最高的一个油罐前,拍一下简易梯,直往下掉渣,用手指捏着拧一下竟抠下来一块铁。这厂什么时候建的呀?少说也要有20年才能锈成这个样子吧! “生命充满惊喜!”我叹了口气,在唐冠杰惊讶的眼神中,轻手轻脚地沿着铁梯开始向上攀爬。 “叮!”一声脆响,我手抓的一根梯铁经不住负重断裂了,吓了我一头冷汗。摔死的狙击手!我似乎看到了《临时士兵》上巨大的标题和读者的笑脸。 “我踩哪根你抓哪根。听见了吗?”我扔掉手上的铁棍,隔过这一阶继续向上爬。后面的路程显然要好得多,虽然不停地向下面掉铁屑,但还算合格地完成了它的使命,把我们送上了罐顶。 到了罐顶上,两个进出口和整个厂区各条道路都尽收眼底。我从枪袋里掏出TAC50架好,跟在后面的唐冠杰也爬了上来,坐在我边上直喘气,看样子不像是累的而是吓的。 “食尸鬼,”唐冠杰摸着屁股下面的罐体看着我,“这是油罐吧?如果这东西里还有油,那一会儿打起来,人家会不会一枪把咱们炸上天呢?咱们一定要躲在这里吗?” “这是空罐!”我拉过他身上的篷布,把我们两个都盖起来。 “你怎么这么肯定?”唐冠杰趴在我身边还是不放心。 我看了看这个19岁的小朋友,知道有时候和这种年纪的孩子光凭嘴解释不清,于是便掏出我怀里的军刀,一刀扎在了他面前的罐顶上。石油储存罐本来就薄,只有五毫米左右,罐顶更是只有两毫米厚而已。我这把军刀能扎穿直升机舱甲,切它就像切黄油一样。 “伊拉克当年为了防御美军,放光了所有的石油。你没看到我们来的路边上有道火沟吗?”我把罐顶的几块小石头弹进罐里,一会儿便听到了石头落在硬物上的声音,“这厂战后就没有恢复生产,哪来的油重装?不然也不会让它锈成这个样子,就算是装满的也漏完了。”我指着远处地面上几块龟裂的沥青田。 “噢!”唐冠杰这才松了口气。 “没我的命令不许出声!”我架好枪想了想又不放心,于是拿出一包散弹放到他的面前,“我的弹匣打空了你就给我重装,占着你的手和眼。” “屠夫,我就位了!”我这才给屠夫回信。 “明白了!”天已经亮了,屠夫的车子从罐顶便可以看到了。 屠夫话音刚落,便看到他们那边的82毫米迫击炮冒了烟。一发炮弹落在了前后门的工事前,一声巨响,用沙袋堆起的矮墙被轰上了天。宁静中炮声被成倍地放大了,整个厂区都被回响震得瑟瑟发抖。 不用说,原本躲在工事里的士兵迅速端着枪冲出了掩体,观察了片刻后竟然大胆地也架上迫击枪进行还击。而后门的士兵就没有前门的这么勇敢,不少人看到还没打到他们面前,竟脱掉军装跑了! 屠夫他们仗着武器火力强悍,明目张胆地冲了过来。停在RPG7的800米射程外,用30毫米炮和另外两辆车上的40毫米榴弹发射器,不断地把空爆弹打在工事上空,利用炸开的碎片杀伤躲在掩体后面的士兵。那些手执AK和RPG的士兵发射了手里最具威力的导弹,也没有打中屠夫,他们便只有拼命地用手里那一门60毫米迫击炮进行还击。可是只来得及打了两发,炮手和其他士兵便被密集的炮弹全部击毙了。战斗结束的速度令人吃惊,当屠夫他们的车队和步兵走进厂内时,太阳才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而已。 远远地趴在罐顶看着消失在烟尘中的生命,唐冠杰只来得及感叹一句:“这就结束了?” 听着屠夫经过阵地报出的战况,这个小朋友才意识到:一声巨响,远远冒起一股烟,接着……就无声无息了。没人听到他是否叫喊。同情、怜悯、哀悼,都无从提起。敌人不论死活都是无形的。也许相比起来,昨天晚上的交火更像电影中见过的战争。 “我们是不是要下去了?”唐冠杰以为会大打一仗,可是发现竟然这么“无聊”地便完事了,有点儿丧气又有些庆幸地问我。 “下哪儿?”我看着这个手里握着拆开的散弹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小子。 “下去和他们会合呀!” “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待着,直到英国人来接班。” “不会吧,我以为我们只是上来掩护他们进攻的。” “我们是为了大家都能活着离开才在这里打掩护的!”我把“离开”说得重重的,“在那之前,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待着。” 躺在油罐顶上,伊拉克1月的太阳刺眼但不温暖,4℃的温度比起阿富汗来简直是天壤之别。想起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躺在半人厚的雪堆里等死的情景,不由得感慨万千,一年的时间就这样在痛苦和混沌中消逝了,仿如昨日的记忆和时差感让人以为生命被掐短了一截。 “快过年了吧?”我躺在冰凉的铁皮上看着太阳,光线刺得双眼发酸,可是我却不想移开视线。 “再过两个星期就是新年!”正在替我观望的唐冠杰听我问,扳着手指数了数说道。 我们两个都没有再出声。从他见我到现在都没有得过我的好脸色,两人的关系比起战友更趋向于累赘和保姆。也许是我的作风过于强硬,他一直诚惶诚恐,无法正常发挥他在军队受到的训练,但过年这个话题突然把我们两个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刑天大哥,”唐冠杰正用望远镜盯着我吩咐的几处要注意的位置,突然他喊起了我的名字还用了敬称。 “什么?”我用护目镜遮住眼睛,世界成了一片茶色,再移开又成了明亮的痛苦。 “上面说你们是秘密部队,可是听我姐说你们自称是佣兵。你们在这次战争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呀?”唐冠杰从认识我到出发,两个人说过的话不超过手指和脚趾加起来的个数,他当然不知道我们这些同样穿着军服,打扮得和美军正规军一般无二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就是一包工头!”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大块特制口嚼烟草扔到嘴里,出任务不能吸烟,我只能拿这不冒烟的东西当口香糖,顺便用它吸掉我舌头下抑制不住淌出的口水。虽然这东西比海洛因便宜不了多少,但它没有普通口嚼烟草难闻的气味,不怕会因此暴露目标。 “包工头?”唐冠杰似乎对佣兵非常感兴趣,回头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我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长得颇有点儿像金城武早期奶油小生时的样子。 “说话就说话,看着他妈的战线。”我将揉成团的烟草包装锡纸弹到他脸上,痛得这小子一咧嘴,赶忙又把眼睛凑到了望远镜上不敢再说话,只是不时地用手摸摸脸上被弹中的位置。我凝神一看才发现,他脸上竟然被击出个小口子,已向外渗血。 “你小子怎么脸皮薄得像个娘儿们!”看到他见了红,我也不好意思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块止血贴扔给他。毕竟是个孩子! “我已经是我们家长得最皮糙肉厚的了!”唐冠杰接过止血贴摁到脸上,嘴里还不服地叨叨着。 我说不出话了,那他家另外的男性长什么样子呀?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老脸。娘的!和破锅底一样。 “刑天大哥,你接着说,我不看你。”唐冠杰看我并没有生气,重新又拾起了话茬儿,不过这回没再敢把视线从观察仪上移开。 “我说到哪儿了?”咽下口烟草浓汁,我一时想不起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说你们只是包工头。”唐冠杰提醒我。 “没错,我们只是包工头。”我在心里掂量着是把这行当讲得吓人点儿好,还是诱人点儿好。 “军方会把一些战争评估中可能有较大牺牲的战斗列出来,我们顶替他们去打。美国人的命值钱!”我舔舔牙缝接着说道,“有些时候还兼任演员,在雇主需要的时候跳出来唱黑脸。” “唱黑脸?”唐冠杰愣了愣,“什么黑脸?是说接些不合国际法的工作吗?” 我看了看这个小伙子,法制确实有规范人的行为的作用,合法的便是白脸,不合法的便是黑脸,在道德上给人画上底线后,个人行为便不会偏离主流思想过远。 “我给你举个例子。”我斟酌了一下自己干过的勾当里那些比较不那么酷烈的,然后说道,“比如说在阿富汗,一群抵抗分子精心策划,袭击了一支美军车队,打死数名美国军人。然后马上,另一群打着抵抗武装旗号的人翻墙入户、杀人放火,而且大张旗鼓地公开承认,让人们觉得他们无恶不作,抹黑抵抗组织。之后美国宣布这些事情都是抵抗组织干的,几个盟国也宣布谴责,其他国家出于面子或者屈服于美国也只得开始谴责。于是,抵抗组织等于恐怖组织,等于应该被消灭。有时候,我们就负责翻墙入户、杀人放火。” 听到这里,唐冠杰瞠目结舌地再次扭过头看着我。我没有骂他,毕竟这种事小孩子被吓到是可以理解的。 “这……这……不是栽赃陷害吗?”唐冠杰傻了半天终于想到个合适的词儿,“这是强盗嘛!” “水泊梁山可不长庄稼!”莫名其妙地,我心里一阵燥热,“聚义厅前挂的也是‘替天行道’的大旗!” “那您是怎么进入这一行的?”唐冠杰突然眼睛盯在了我的手上,嘴里一转弯,“你戴了结婚戒指,她知道这些吗?” 少年不经意的问题却揪住了我心头最敏感的神经,一阵剧痛抑住了呼吸,烟草的苦涩不知为何顺着舌根蹿上了眼底,滚烫的泪水溢满了仰望天空的眼眶,火红的太阳隔着水雾成了五彩缤纷的彩球。我不敢说话,生怕肌肉的牵动让满溢的泪水打破平衡流出眼角。 “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唐冠杰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儿,赶忙想圆场,却被我伸出的手势挡住了。 父母!兄弟!老婆!儿子!这些是童话里的灵丹妙药,每当遇到艰难险阻、绝望无助时,想起他们便能化作动力扭转乾坤,可是到了我的嘴里就成了难以下咽的穿心黄连。有苦难言呀! “小子,你猜我多大了?”我捏着鼻子低声说道。 “您……不好猜……有30了吧?”看着唐冠杰言不由衷的样子,明显已经是往小里说的。 “哈哈哈哈!”我张大嘴无声地笑着。 “我猜错了?” “老子1999年出来混的时候也是19岁,你算算我现在多大了!”我逼回了眼中的泪水,摸着自己满是疤痕的脸,自己也心惊肉跳地感叹起来。是呀,算起来,我才不到23岁,可是我身心已如枯树般……不敢想啊! 唐冠杰沉默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我和他是同龄人。都说岁月催人老,可是他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岁月能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小子,听我一句话!不管你跑出来当兵是为了什么伟大的理由,如果有机会扔掉手里的枪,绝对不要迟疑!”说到这里,我扭过头看着唐冠杰稚嫩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重复道,“绝——对——不——要——迟——疑!” “我……”唐冠杰想说什么,被我再次挡住了。 “战场是无边的地狱。也许你感觉不到战争的残忍,甚至没多少士兵经历到那个程度。但,相信我!当你触摸它的时候,也意味着你没有了退路。”我说完打开无线电问屠夫,“那些英国人什么时候到?” “不知道,我还没联系上队长,连天才那边也没消息。”屠夫待在下面炼化厂隐蔽处,估计他也挺纳闷,难道想让我们在这里守上一两个月? “再等等吧!”我无奈地应道,虽然我心中着急上火,可是毫无办法。“这里这么轻松地便拿下了,看来伊拉克确实如传说中的那样,开始收缩防线退到巴士拉守城去了。” “希望是这样吧!在没有解释伊拉克是从哪儿搞到那些奇怪的东西前,什么都是不确定的。”屠夫疯狂但不代表他莽撞。 “收到!”我中断了和屠夫的通信。一天过去了,随队来的工兵把厂里厂外检查了数遍,确定这里肯定没有问题。但我心中越来越上火,想到儿子的小命还握在别人手里,敌人就待在纳西里耶的军事要塞中,但自己却要待在这个破旧的炼化厂,守着一群不能动的机器无事可做,简直快要把我逼疯了。伊拉克人也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我们待的不是伊拉克的后院,而是内华达的戈壁。 把头盔的成像器接到瞄准仪的输出端上,我只要把枪架好,便可以躺在地上借由护目镜的显示屏透过瞄准器监视目标区域。夜色降临了,躺在油罐顶上一天,我都没有挪过地方,但没有受过潜伏训练的唐冠杰已经有点儿忍受不了这种寂寞,想换个地方待待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防护眼镜上出现了一排亮点,密密麻麻足有上千人。 “屠夫!”我提醒下面的屠夫他们。 “我也看到了!”屠夫车上的观察设备属于坦克级的,观察范围和精度都比我这个要更广、更高。 “是英国人吗?” “不知道,这些人骑着骆驼来的。” 看着漫山遍野的亮点,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非常不祥的预感。 第六十七章 把守炼化厂(二) 第六十七章 把守炼化厂(二) “安拉,我在此回答你的召唤。你是唯一的真主。”远处的人潮越来越近,起初微弱而杂乱的声响也逐渐汇成了一股洪流。 “呼!”我轻舒一口气,将扣紧的手指从扳机上松开。 “怎么了?”唐冠杰不解地看着我舒展的表情,仍紧张地握着自己的M16A4步枪,“是敌人吗?” “暂时不是!”我轻舒口气,对着无线电那端的屠夫说道,“不要开火。那些人是朝圣者。” “你怎么知道?”屠夫坐在炮车里,厚重的装甲和密封性影响了音乐的传导。 “他们高唱的是朝圣者的歌词。”夜视仪中的亮点越来越多,“大朝觐的季节到了,这是前往沙特的朝圣者!” “你肯定吗?”屠夫从夜视仪上看到的只是亮点,看不到人长什么样。 “嗨!想想我的女人……老婆是干什么的。”熟悉的话说到一半,无名指上的圆环传来淡淡的痒感,改变了我的用词。 “好!所有人不要抢先开枪。继续警戒!提高精神!”屠夫在无线电中下达了命令。 “他们要是跑到近前来开枪,那可就……”唐冠杰拉开自己的M16A4多功能护木下的M203榴弹发射器,装好,然后掏出一个我给他的G-MAG百发弹鼓放在身边,嘴里自言自语着。 “没关系。”我安慰他,“往好处想,即使有诈也没关系,因为人类的应激本能的第一目标是在自身平面,第二位才是我们上面。” “你的意思就是指我们了!”下面的那些陆战队士兵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其中一个不高兴了。 “他的意思就是指你了,笨蛋!”那家伙的另一名同伴吱声道,“他是故意说给咱们听的。” “他把我们当什么?笨蛋吗?” “他还是个孩子,你应该原谅他。一个中国小屁孩儿,能有多大见识?” “嘿嘿……”屠夫在线上笑出声了,“妈的!幸好老子没和你们几个笨蛋坐在一辆车子里。” 人流沿着炼化厂前的公路不停歇地继续前进,即使战争的阴云笼罩在信仰之路的前端,也丝毫没有延缓虔诚的脚步。坚定的脚步和着圣歌让我趴在那里对自己现在正从事的活动产生了怀疑。我在干什么?为了什么?有什么用……“你说,如果这些人真的是来打我们的,而英国的援军不到,我们几个难道真的死守在这里吗?”唐冠杰关掉自己胸前的对讲机问我。 “当然!战斗到最后一人!” “佣兵也会如此地卖命吗?”唐冠杰心中的佣兵到底是什么样子?流氓吗? “也许我们得不到军人的荣耀,但我们有商人的信誉!”说完,我指了指路上又出现的一群人,示意他不要说话。 “又来了一批?”屠夫看着又出现的白亮人形,不耐烦地说道,“有多少人去朝圣呀?” “沙特每年这个时候入境人口最少也有200万吧。伊拉克离得近,谁知道会有多少人跑过去。”我也为不断出现的人群头痛起来,这人山人海的根本分不清哪是平民,哪是部队,可怎么办呀! “希望不会有人混在这些人流里面向我们开火。我可不愿意向信徒开火,那会把整个伊拉克的人都引过来的。”屠夫是俄罗斯人,参加过两次那赫乔战争,他充分了解信仰的凝聚力。 “希望吧!”我也没有办法,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总是尽如人意的。 在所有人都为附近不断出现的小批朝圣者而烦恼的时候,无线电中总算有好消息传来。那批英国人终于在夜色的掩护下利用AC130空降到了伊拉克,一个小时后便可以开过来接替我们。 不过,出乎预料的是,来接替我们的部队的规模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本以为是渗透任务,对方估计也就是一些轻装甲车而已。可是看着夜色中由远及近的长长车队,光重型卡车就有十多辆,更不要说装甲运兵车和吉普了。拉的什么东西呀?搬家吗? 部队避开了人流,开进大门,一下子把厂区占得满满的,来的士兵足有300多号。虽然人数不少,但整齐划一的行动和严格的军纪操守使整个换防工作进行得悄然无声。英国的狙击手爬上来替换了我的工作,唐冠杰终于得以从无聊中解脱,刚得到我的首肯便撒着欢儿跳下了油罐。 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我心情大好,扛着枪撤下狙击位,掏出口袋里的小酒壶抿了两口,可是酒还没来得及咽下肚,便被眼前看到的一排士兵给惊得卡在了喉咙中间。 十二辆重型卡车一字排开,集装箱打开后,露出来的巨大探照灯已经非常诡异了,而边上穿得如同科幻电影中未来战士般的士兵和他们手里道具般的步枪就更是有点儿酷得吓人了。那东西像个体形拉长的开嘴企鹅,如果不是有个扳机形的开关,我还以为那是什么新型烫衣板呢。 “那是什么玩意儿?”我问边上完成了交接的屠夫,他也莫名其妙。最后我们不得不用瞄准具上的录像功能把眼前的奇怪设备拍下来传给后方的天才,让他来解答。 “哈哈!”天才看完我传给他的图片笑了,“那是PHaSR!全称是‘人员阻止与刺激反应’(Personnel Halting and Stimulation Response),一种非致命的激光步枪!” “啥?”我和屠夫都听得愣住了,虽然我们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是这东西却没有听说过。 “激光枪!没听过吗?”天才来了兴致,“《变形金刚》看过吧?里面机器人拿的那种打光束的武器,你们没看过吗?” “我以为那是科幻电影里才有的呢!”这么有名的动画片我当然看过了,可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和眼前这奇形怪状的东西联系起来。 “才不是呢!这东西早就有了。1993年索马里维和的时候便进行过实战测试,存在问题没有通过。”天才传给我们几张图片,那上面的枪支造型更夸张,“这回怎么又给你们拉过去了?这东西有效射程300米,杀不死人,也就是能让人眼花失明而已。玩具!不过,它后面那个车载的东西就不是玩具了。” “战术高能激光武器!”天才咂摸咂摸嘴说道,“这东西能够以100千瓦的激光能量击毁火箭弹、迫击炮弹、火炮炮弹和敌方的无人驾驶飞行器(UAV)。装到飞机上可以实施‘空对地精确打击任务’。” “没听懂!”屠夫看着远处的一群人围着不停调试的“探照灯”,没弄明白天才的意思。 “那是激光炮,这下你明白了吧?”天才找了个简单的解释,“最初是设计来打军事卫星和近地空间站的,现在改来代替爱国者。” “现在科技已经进步到这种地步了?”我原以为激光枪和激光炮这些东西在“星球大战”中才会出现,所以即使现在摆在眼前一时也无法接受。 “谁知道!听说这东西还在实验中。你们最好离它远点儿,不定哪根线路出点儿毛病,这东西发起神经来,可不是你们身上的防弹衣能防得了的。”天才对这些东西一点儿也不乐观,“另外,这种东西都有保护措施,还是不要靠近,免得惹祸上身。” “他什么意思?”唐冠杰就在我身边,不解地问我。 “他的意思是说,军方为防这东西被人偷或缴获,都设有自毁装置,会自爆的。”我看着这些先进到无法想象的装备,心中不由得好奇它的威力到底有多大,甚至有些希望这时候如果打过来两发炮弹就好了。 中国有句俗话叫“好的不灵,坏的灵”,还真是有道理呀。我这个念头刚闪出来,远远地便听到两声轻响。也许是被眼前神奇的设备吸引了太多注意力,我听到响声后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边上的屠夫立刻叫道:“炮袭!” “轰!轰!”两声巨响从背后传来,气浪吹得我衣角纷飞。两发炮弹落在了大门口刚建立起来的岗哨工事前,将堆起来的沙袋炸飞,扬起了漫天的沙尘。 “妈的!”我被突如其来的炮袭吓了一跳,更为自己竟然走神而骂出了声。 远处敌人的炮兵阵地不知是什么时候布置好的,超出视距的射程让我们无法提前发现他们,而且肯定有人混在朝圣的人流中,从附近经过时测定好了我们的坐标。 我们躲在一堵矮墙后面,空中呼啸声不断,这个叫热闹呀!各种口径不一的炮弹雨点一样落在了厂区中央,炸得满天土石破片,一时间惨叫连连,残肢尸块占满了视线。幸好部队已经分散开了,如果车队刚进厂区便遭到这样一阵炮击,那可就有得瞧了。 “怎么办?”唐冠杰灰头土脸地探头向外张望了片刻,没发现敌人,便又缩回脑袋问我。 “什么怎么办?”我指着远处那两门吓人的激光武器道,“人家不是早想到这一点了嘛!我们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我们期待着这种超级先进的设备马上发挥神奇的作用,让我们开开眼。可是等了半天,那两辆拉着探照灯的卡车周围,依旧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想象中飞虹满天的场面不但没有出现,那些被天才称作价值数亿的设备连屁也没放一个。倒是那些装甲车上的迫击炮利用弹道测算机,将对方的弹道计算出来后进行了还击。 “怎么回事?”我们这些等着看戏的都傻眼了。 “我们需要时间来调试!”和屠夫刚进行了交接的英国上校就躲在我们边上,趁着炮袭间隙跑了过来向我们喊道,“他们的观察手肯定在附近,你们暂时没办法离开了。” “你们需要多少时间?”屠夫捂着被冲击波吹歪的头盔,问道。 “四五个小时吧!” 屠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两个大“探照灯”无言了。四五个小时?巴格达都拿下了。虽然从炮袭密度来看,对方并没有太多火炮,但这么长时间也够他们把这里“犁”一遍了。十来亿的设备就这效率?我们当然不会开着车在别人的炮口下跑上四五个小时,以为我们是谁?上帝吗? “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这是你自己的责任了!”屠夫看着被炮弹炸飞的一辆装甲车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拿来什么好东西了呢。等你调试好了,这里也已经被炸平了!” “我已经派出人去搜查了,他们的观察手肯定就在附近,伊拉克的夜视仪工作范围只有不到1000米。”英国上校很肯定地说道,“到时候你们便可以离开了!” “希望吧!”反正自己也够不着敌方的炮兵,屠夫索性抱着枪盘坐在散兵坑中打起了盹。 经过一番对轰,英军凭着先进的设备,对敌方的炮兵造成了一定的打击,从稀疏不少的爆炸声中便可以感觉到。可是一直打到天快亮了,英国人也没有找到对方的观察手,而炮袭也没有停止。最令人可气的是那两门激光炮,一门被炸坏了散热设备无法工作,另一门仍在调试中……等到了天光大亮,那门价格不菲的武器终于调试好了。可是人家伊拉克军队也停止炮袭了,十来亿的设备只来得及烧落最后一发几百块钱的迫击炮弹。我们看着随队过来的工程师脸上尴尬的表情和英军士兵们恼怒的神色,真是好笑极了! 这一轮炮轰下来之后清点了一下人数,英军损失了17名士兵。和我们一起来的美军有4人没来得及跳出自己的悍马车,被一发炮弹连车带人送进了鬼门关,其中便有带头轮奸了唐唐的“半只耳”和他的同伙。唐冠杰站在烧焦的汽车残骸前发呆,我还以为他是在为无法亲手替姐姐报仇而不甘心,走过去想安慰他两句,结果这小子倒先幽幽地说道:“没有亲手解决他们,我应该不甘心才对,可是看到他们这个样子……” 我看着车内烧剩下的半截脊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最后只能强装幽默地说道:“他们运气好成了英雄,你运气也好没成叛徒,至少你姐姐应该高兴,你小子一仗下来连个鬼影子也没打到。你仍可以上天堂……” “食尸鬼!”屠夫突然在远处喊起了我的绰号。 “怎么了?” “出事了!”屠夫脸色难看极了,“我们遇到麻烦了,大麻烦!” 第六十八章 同仇敌忾 第六十八章 同仇敌忾 “水鬼阵亡了!”屠夫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我一时无法相信,可是看到队长他们发过来的消息,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会?他现在只是个驾驶员,并不参加枪战!轧上地雷了?”我记得他是和Tattoo在一起的。他阵亡了,那其他人呢? “不知道!”屠夫摇摇头,“似乎是遇到了伏击,队长让我们赶紧和他们会合!” 水鬼的尸体上插着把军刀,是鲨鱼的! 这个消息比水鬼阵亡更令人难以接受。这意味着什么?难道狼群被法国抄没的刀桌到了这里?不然,已经送回去的鲨鱼的军刀怎么会……我们赶到队长所在的油田,走进空旷的工作间,看到队长脸色苍白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颤抖着。地上一排装尸袋,水鬼、Tattoo、梅毒和其他十多名士兵都安静地躺在其中,再也无法醒转了。 看着地上水鬼安详的面容,我仍然无法相信他已经死了,直到触手的是冰凉的体温和僵硬如岩的肌肤我才被说服,这次他真的走了!江河湖海,丛林草地,深山雪原,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没想到,他竟然命丧在自己人的军刀下。 “愿他的灵魂得到安息!”骑士立在一边默默地为他们祷告。 看着他躺在那里的平静面容,想起他受伤致残后宁愿痛苦地坐在驾驶座上开车,也不愿意回家静休,我心中不禁替他庆幸起来。也许现在他真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宁。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队长终于抬起了头,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 所有的人都没答话,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无论是谁袭击了水鬼他们,留下刀子就是告诉我们,法国人抄走的东西还是到了卡利·克鲁兹的手里。 “没有别的尸体吗?”屠夫把每个裹尸袋都打开看了看,发现全是狼群的人。我很难相信有人可以全歼水鬼他们这么多人且全身而退,尤其是水鬼他们还拥有强大的轻重武器。 “没有。现场有血迹,看样子,他们把自己人的尸体带走了。”快慢机替队长说明道。 “留下鲨鱼的军刀,他想激我们去找他!”骑士点了根烟狠狠地抽了两口后,无力地说道,“他想和我们玩游戏,猫和老鼠的游戏。” “他是怎么知道这桌子对我们的重要性的?”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连抄到了这桌子的法国政府都不知道它的作用,报告上是以被缴获武器为名收入库的。我也是入了狼群很长时间后才知道这张桌子的存在,卡利·克鲁兹怎么会打听到其中的秘密的? “扳机不是还在他的手里吗?”队长揉着眉心一脸痛苦地呻吟道,“没有人能忍受得了这么长时间的折磨的。是我们没用,没有将他救出来。这全是我的错!”我想到自己待在沙漠里被暴晒的经历,全身蚁噬般难受起来,嘴里的口水也不停地狂涌起来。队长曾经带人尝试过深入伊拉克去找寻扳机,可是吃过一次亏的卡利·克鲁兹也不是吃白饭的,差点儿让我们丢掉了三名同伴的性命,自那以后大家便再没找到任何机会深入伊拉克。 “所以他明白,绑架一名队员并不能让我们冒全军覆没的可能涉险。”公子哥儿看着队长说道,“但这桌子承载着无数兄弟用生命换来的荣誉和身家秘密,我们是会豁出性命去守护的。至少我会的!” 他的话说到这里顿住了,让我们其他人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一条命吗?老子还没把它看得那么重。”狼人和大熊身上挂了彩,坐在远处的机器导管上,听了公子哥儿的话被激怒了。 “他们用的是刀子!”和我同时赶到的屠夫蹲在尸体旁翻了翻,脸色阴冷地补充道,“所有的枪伤都不是致命伤……” “操他妈的!”恶魔抡起手里的头盔砸在身后的木桌上,将上面的电脑灯具等砸了个稀烂。他和屠夫是最喜欢折腾俘虏的,可是这种事落到自己人身上就是另一番感受了。我更是想起了那烧红的刀尖切开肌肤的疼痛,手指有意无意地从自己肋侧抚过,那片凹凸不平的切口隔着衣服散发着火烧般的滚烫……“咳!咳!大家不要冲动,不要冲动。”骑士在边上又咳嗽起来。他和队长都是狼群的负责人,可我总是感觉他有点儿像个政委。没事给你宣宣教,讲讲做人的原则,还常去打点各方关系,做事思前想后衡量个半天,我和屠夫、快慢机几个人和他总混不到一块儿去。 “这事儿要慢慢来,要摸清事情的经过。”骑士似乎对队长的决定有些不满,没有明说但脸上还是带出来了,“如果贸然进攻,很容易看不清局面而陷入被动,到时候损兵折将便无法收拾了。即使我们决定了报复,我们也要让参与的人知道其中的危险性。” “那好!今天这事儿大家都是明眼人,看来是不会善了了。怕死的、有家有口的可以退出。”美女接过骑士的话头,对着骑士身后的几人挥挥手说道。今天躺在地上的全是骑士的亲信,队长都出离愤怒了,他还在这里畏首畏尾,连极少吱声的美女都看不下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有胆子在这时候做出这种事,我们面对的极有可能是世界顶级的特种部队,而且不是一支……狼群也许优秀,但对于整个世界如何?那有点儿——相当于——蚍蜉撼大树!”骑士有点儿恼怒美女藐视他的权威,“我们必须考虑到失败的可能,这才是对兄弟负责的做法。” “把那些杀害我们兄弟的家伙堆起浇上汽油,一段段地焚烧,看着他们尖叫至死,才叫对这些兄弟负责的做法。”恶魔指着地上成排的尸体,冲着骑士喊道。 “轰!”原本坐在那里的队长猛地跳了起来,绷直的双腿把刚才坐着的椅子弹飞出去摔变了形。 “本以为最近国际形势动荡于我们不利,骤受重创的队伍势单力薄,面对强敌应该谨慎小心,即使多次被袭也以忍让为先,希望的是保住大家的前途。但这次水鬼他们死得蹊跷,死得冤枉!”队长脸色坚决地盯着地上的水鬼说,“我无法接受兄弟们用生命搏出来的英勇之名受到玷污,更无法接受兄弟们为我们挣得荣光后却无法安息。这梁子结下了!无论是谁做下了这桩血案,我们都与他势不两立。如果狼群需要为此付出毁灭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咳咳!”骑士在边上咳嗽了两声想提醒他这话说得过于草率。 “呼——”队长听到骑士的提醒长出了口气,还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缓和的话,没想到,他竟然挥手把防火手套摔在骑士的脚前吼道,“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满场的狼群成员都被队长激昂的情绪感染,扯着脖子上的青筋嘶叫出声。随着震天的吼声,枪口朝天齐射,弹壳雨点般下落时掠过的眼睛都是血红的。 外面驻守的美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小队的士兵抱着枪冲了进来,看着车间内站着的数十名杀气腾腾的大汉,不自觉地举起了枪对着我们摆出了战斗状态。 “滚!”狼人身子没动,只是转过头冲着那些士兵吼了一声,嗓门之大震下车间钢梁上的不少灰尘。冲进门的小队听了狼人的话并没有立即退出去,领队打量了一下情况,确认我们只是在发泄情绪后向后面挥了挥手,让手下先退出去,自己才慢慢地离开。 “在战争爆发前,我们这些异国面孔进入全军戒备的伊拉克的大城市去搜索和摧毁敌人是不可能的。”骑士仍不放弃自己的主张,“美国派进去的间谍部队也只是在野外转悠,没有成队进过城区。那些人可都是阿拉伯裔。” “战争开始了,那些浑蛋也早就跑没影了,他们可不是来为伊拉克而得罪美国的。”我想到那个缠着白布的阴魂便怒火中烧,“谁知道他们会跑到哪儿去?中东这么大,同美国不对劲愿意协助他的多了去了,最近的伊朗就在200公里外的隔壁,伊朗的实力可不是伊拉克可以比肩的。” “刑天,我知道你的孩子——” “别拿我的孩子说事!”我指着骑士的鼻子叫起来,虽然我也为这事着急,可是他的意思仿佛我为了自己的私事把大家推进火坑一般。自己嫌臭也不要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呀! “对!别把他的事搅进来,已经够他受的了。”快慢机冲骑士说完看向我道,“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想咨询一下你。” “什么?”我看着这个一直不出声的家伙,他要是张了嘴肯定不会问废话。 “因为孩子的事,我肯定你已经构思过无数次怎么混进伊拉克了吧?在战争前。”快慢机指了指远处,“现在,愿意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他的话把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引到了我身上,连骑士也抱着肩膀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思量了一下说道:“是的,我的确想到了一个在战争爆发前进入伊拉克的办法。但是风险非常大,我可是没想过活着回来!” 第六十九章 忍者无敌 第六十九章 忍者无敌 “波尔卡(burqa)”罩袍——从头到脚像帐篷一样将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伊斯兰传统服装,巨大的面罩上除了一个二指宽稠密的网纱可以让人感觉到那后面是一双眼睛外,什么也看不到,穿上这套衣服站在那里就像个幽灵。 “你想让我们穿上这个东西走到纳西里耶去?”屠夫看着我展示给大家的服装笑了,“哈哈!没门!你想象一下大熊穿上这东西……哈哈……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型的蒙古包。你在中东见过长到两米二高的女人吗?” 我看了一下身边的大汉们,没有人低过一米七七,包括美女和小猫个子也不矮。想象一下一群两米左右的高大女人走过你面前,再傻的人也知道有问题。 “不!我们坐车!萨达姆执政后禁止了步行朝觐,所以那天我们看到的朝觐者才会晚上赶路。” “可是在严格的交通控制中,怎么躲过岗哨的盘查?” “我们混在朝觐结束后的返乡人潮中,十来万的朝觐人流便是我们最佳的掩护。”我提醒屠夫那天晚上看到的朝觐人潮,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驼队和车流像军团迁徙般一眼望不到边。伊拉克根本没办法逐一盘查,何况伊斯兰教义中对于遮盖自己身体的行为定义是极为神圣的,男性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不能够随便检查女性。朝觐过的人在穆斯林中的地位更是非常崇高的,一般人也没这个胆子去掀“哈吉”的面罩。更何况周围全是前往朝觐的穆斯林,他们都是极为重视这种操守的传统思想者,他们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看来你是下狠心了,这种法子都想出来了。如果途中被揭穿身份……呵呵,简直是掉进蛤蟆池里的臭虫,”恶魔叼着烟卷走到我的身边,摸走我口袋里的打火机,同时说道,“生吞活剥你都是往好里想了。” “所以,我说这并不适合我们这么多人!” “也许!”队长看着我手里宽大的“波尔卡”考虑着什么,“不过,如果安排得妥当,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朝觐什么时候结束?” “2月12日是伊历的宰牲节,也是朝觐的最后一天,然后人们便要回流了。”我扳着手指算了一下大约的时间,“如果能够让美军将国境封锁片刻,将人潮聚集在一起,想象一下潮水般的人流中,谁会在意一辆亲友陪同下装满女眷的卡车?” “我们去哪里搞那个莫须有的亲友?”恶魔看了看身边人的长相,没一个长得像中东人。 “我记得美军有支队伍……全都是伊拉克人,借两个应该没有关系。”队长想起了那支“伊奸”部队。那些人接受过CIA的间谍训练,都是些奸猾之辈,这种场面他们最合适了。 “这个计划值得一试!”快慢机站在墙角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也觉得可行!”屠夫和大熊抱着膀子打量着那套比防化服还严实的衣服,撇着嘴点头赞同。 其他人似乎也对我这个想法持有信心,他们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那就这么办吧!”队长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提出异议便说道。骑士虽然一直在摇头,但队长咨询意见时,眼光直接就跳过了他:“我们等到朝觐者回国人流出现,就混在人潮中到纳西里耶去。” “得令!”大家都摩拳擦掌地转身离去了,只有骑士仍站在那里看着队长,似乎在等与队长商讨什么。但队长没好气地打量了他两眼没理睬,径自走了出去。骑士讪讪地笑了笑,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 我站在空出来的偌大车间,看着水泥地上静静躺着的水鬼和Tattoo他们,心中五味杂陈。本来我打算这次进了伊拉克,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去了。原本这计划是打算好了要自己单独上路用的,我宁可有去无回,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把兄弟们都拉进去。可是水鬼他们的死刺激了队长决一死战的决心,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这么多兄弟一起出动,无疑是给了我成功的希望,而给了我这希望的前提则是自己兄弟的丧命。 有种出卖了兄弟自己得便宜的负疚感!真恶心自己! 想到这里,我抬头看了一眼仍站在墙角的快慢机。这家伙似乎早就猜到了我的打算,所以他让我讲出自己混进伊拉克的计划,给我拉上了这么多强援。这个浑蛋! “兄弟,我想到你会自己混进伊拉克,但没想到你竟然有耐心等到2月中旬。你可真够有耐性,也够狠心的。”屠夫搂着我的肩头塞了个小酒壶到我手里,“到时候,你儿子都不知道被人整治成什么样子了。” “不会的!我有预感,这些家伙在没抓到我或是当着我的面的情况下,是不会杀了我儿子的!”我喝了口屠夫壶里的纯蒸馏伏特加,火辣的炙痛沿着食道烧进胃中,“说不定这孩子还没到那该死的变态手里,对吗?天才!” “应该没有!”天才在无线电那头回应我的问题,他的脸却出现在护目镜的显示屏上,“我一直用卫星监视着卡利·克鲁兹的住处,现在还没有任何情况显示有外人进入那里,而且那死鬼也没有离开过那个住所。” “也许人家不用走正门。”屠夫总爱拆人的台。即便他知道怀疑天才的言论有什么后果,也还是忍不住要刺上他两句。 “这座要塞是共和国卫队的产业。美军有他们详细的构造图,两条地道的出入口,我都知道在哪里。我盯着呢!”天才果然在那边跳脚了,手指着摄像头骂道,“你以为老子是谁?我的IQ比你的个头还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美国人的资料够全的!我怎么不记得他们打到过纳西里耶呀?”屠夫听天才这么一说也没得掰了,不过煮熟的鸭子嘴硬仍不服软。 “美国中央情报局不是白拿工资的。我前两天见了两位伊拉克特别安全组织(SSO)的资深成员,他们给美军送来了萨达姆大量的绝密资料,其中就包括纳西里耶的城防构建蓝图和军事布防图。”天才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萨达姆要是知道,这些东西美国人只用了15000多美元就买到了,非气死不可。” “善待你的士兵,永远是带兵者的第一守则。”我说着说着不由得想起了刚才满眼血红的队长,“他纵容儿子贪污了石油换粮食计划得来十几亿美元,却不肯给为自己卖命的士兵发足养家糊口的粮票,还想指望人家给他当炮灰?他以为自己是谁?玛丽莲·梦露?” “该死!你说话真恶毒!”天才在那边听了我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 “天才,”队长突然想起件事,切进通话频道,“水鬼他们的事你也知道了,过一会儿会派人送他们的尸体回去。我想派小猫和美女走这趟任务。你……” “这事儿你不和狼人商量一下?”天才不等队长把话说完,就明白了队长的意思。 “商量什么?这种事我还要和他商量?”队长知道天才的意思,但并没有把话挑明。 “噢,那我明白了!”天才点点头,双手搓了一下脸,睁着血红色的眼珠子看过来,也不知道他想看谁,“那个,队长,听说你……下了道——命令?” “怎么?你还有意见?又没让你去!”队长知道什么也瞒不过这个鬼灵通。 “不是。我只是感觉……这次行动会不会太危险……如果你们出事了……我怎么办?”天才可怜巴巴的表情像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京巴一样。 “你的仇人不是被屠夫给杀光了吗?你怕什么?凭你的本事还混不到口饭吃?”队长看着天才的样子,有点儿莫名其妙。 “不是!我是说……你们如果有个万一……这个世界上……我就没有亲人了!”天才这句话将所有在线的狼群成员的心揪成了一团,虽然痛但暖得爽人! “嘿嘿!没错!但我们还有一个亲人落在了坏人的手里。我们做过一次受良心谴责的决定,不能再做第二次,对吗?”队长说到这里像个慈祥的父亲在对所有倾听他声音的孩子们训话,“大家都记得6371法则吗?No one left behind(绝不抛弃战友)!即使没有军事法庭等着,也有上帝注视着我们。我的决心已下。即使我们没有办法救他逃出险境,也要帮他……脱离苦海!” “明白了,头儿!”天才无奈地点点头,“抱歉我没有办法在这方面帮得上你!” “嘿,你干得非常棒!”队长的声音带着嘉奖,“我真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们这些人有多少能活到今天。你是世界上最……天才的天才!” “我当然是!”天才一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脸上就开始不正经了。 “好了,不扯了!好好利用天上的眼睛帮我们监视好这一带的动静。结束!”队长很明智地切断了通话。 走出摆满尸体的封闭车间,鼻子甫一呼吸到外面的干净空气就感觉像是迈进了另一个空间般清新。眼前的炼化厂是本次计划所有目标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跟着我们临时调过来的美英士兵并不多,凑了不到两个班20个人守着不大的炼化厂没问题,但对周围方圆上百公里的油井就束手无策了。可正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竟然设下了“重兵”,为什么呢? 快慢机和刺客蹲在大门口勘测重型车辆压出来的车辙,两个人嘀嘀咕咕似乎有所得,而不愿挨炸跟着我一起跑过来的唐冠杰也满脸油烟地凑在他们两个边上虚心听着。在攻占这个炼化厂的过程中,这家伙经历了第二场战斗。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在部队的训练没有白费,不再紧张兮兮,表现出了陆战队队员应有的素质,进退配合已经不再让人感到生疏,唯一替他遗憾也替他庆幸的可能就是他的杀敌记录依旧是空白。 “你觉得你能坚持到行动那天吗?”队长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便走了过来,坐下后将M14放在两腿间,掏出根雪茄点上,然后用持烟的右手小指勾了勾额际的发线。他问得有点儿为难。 “能!”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头的震颤甚至牵动了持枪的手指尖,口水顺着舌根陈旧的针孔再次溢满口腔,我要十分用力才能艰难地咽下这真正的苦水。 “我想象不出何种痛苦能比得上你忍受的情伤。普通人也许早就崩溃了。”队长深吸口烟气,让它在喉间绕了几圈,随着嘉许轻轻吐出,“这些年的经历已把你磨炼得超越了‘勇士’这个范畴,也许你称得上是名‘忍者’了。不是有句名言叫‘忍者无敌’吗?只要你能忍得住不冲动,我相信你一定能做成你想办的事。” “谢谢你,队长。”我看到快慢机和刺客走了过来,便闭上了嘴。我不想让他们听到队长对我说的话,因为我不愿意让人以为我是个需要人安慰的窝囊废,就算难受我也要硬撑下去。 “奔驰Unimog军用越野卡车和一辆巨型军用载重车。海湾战争后伊拉克的武器装备多是从波兰和巴基斯坦进口的,没有这种车辆。”快慢机走到队长面前,用后脑勺指了指门口。 “你这么肯定?” “我一眼便认出了365/80R20沙漠轮胎和Unimog独特的轴距,别忘了我是从德国军队出来的,哪有不认识自己国家军车的可能?”快慢机撇撇嘴,“从车辙印的宽度和深度来看,有一辆车拉走了极重的装备,另一辆较浅的可能是用来拉人的。” “另外,看看这个。”刺客拿出一个橡木塞放在我们面前。 “怎么了?”唐冠杰凑到我身边看着那个橡木塞,不明白刺客为什么这么在意这种小东西。 “穆斯林不喝酒。”我回答完唐冠杰的问题后,转头又对刺客说道,“水鬼他们遇害就已经告诉我们这里待的不是伊拉克军队。这有什么稀奇?” “是吗?看看这个!”刺客又递过来他的掌上电脑,上面是摄像头拍下来的照片,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仍能看出拍的是地面上一个明显的印记。那是狼群的刀桌留下的印记,因为那张桌子的一条腿下面钉了块铁片做垫脚,那块铁片上有个盾牌浮雕。据说是一名死在狼群前辈手里的敌人的家徽,现在照片中湿土上的印子就是那面盾牌。 “又如何?说明开着Unimog的送葬者运走了桌子。”我不明白,难道两个人交头接耳就得出这么个早已摆在眼前的结论?不会吧! “365/80R20沙漠轮胎!记得我说的话吗?送葬者的军车是由欧盟成员国提供的。”快慢机看了我一眼,“这种轮胎是日本产的。” “那么——” “谁会在自家用的军车上装外国货?连你们造车技术有限的中国都自主开发,何况是造车技术世界一流的德国?这是外销产品,为了节省成本才上的日本货。”快慢机很有经验地说道,“打着军车旗号卖出去的民用品。” “你的意思是,拉走桌子的不是送葬者。会不会是伊拉克军方?可能是征召的民用车辆。”快慢机的话引起了队长的注意。 “不会!美国曾经抗议过伊拉克用石油换食品的钱买卡车改装导弹发射车。所以一直限制重型卡车的进口,伊拉克根本没办法进口到同行的这种12×12特制重卡。”快慢机说到这里沉吟了起来。 “你是说我们又多了个对头?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卡利·克鲁兹手下本来就不止一批人。”我看着快慢机说道。我被俘的时候见到过的队伍就是混杂不堪的,土匪、毒贩、民兵,什么都有。再说那家伙手里有的是钱,他雇到什么样的队伍我都不惊讶。 “快慢机奇怪的是,什么样的佣兵队伍需要用12×12的载重车来拉东西。他们拉的又是什么?”队长看着车辙远去的方向,脸上露出沉重的神色,“拉导弹?用不了这么大的车。拉坦克?一两辆坦克还不够步兵吃的。拉人?12×12的机动性差,有失步兵快速反应的第一原则。拉货?这里除了石油,他们能拉走什么东西?” “这让我想起了天才那辆同样身形的重拖,这种载重超过一百吨重量的拖车就像一个移动的工厂……”快慢机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像是发表意见又似咨询地缓缓对我们说道。 “或……高科技操控室!”队长似乎醒悟了,“难道对方也有最先进的战场监控系统?真该死!” “那些能遮掩热能释放的黑漆、先进的炮瞄雷达和夜视装备……”我听到这里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了,“也许这就是在背后搞鬼的家伙们!” “如果是这样……我要去做点儿准备工作了……”说到这里,队长突然站起身匆匆地走开了,只留下我和快慢机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陷入了沉默中。 等待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尤其在你心里压着件十万火急的事的时候,等待就更是成了痛不欲生的折磨。我躺靠在楼梯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单薄的墙外臭气熏天,是原驻守此地的士兵小解的旮旯。即使身上喷了防虫水,也无法驱赶尽祖居此处多年的蚊蝇。脸前的面纱上落了厚厚一层油乎乎的大头苍蝇,密密麻麻地爬来爬去,几乎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 月亮又一次爬上了敞亮的夜空,怪不得中东人喜欢用弯月来代表自己。无风戈壁如洗的夜空中,弯月皎如莹玉,真是冷艳到了极点。真美!就像Redback笑起来的媚眼……咝!我掏出军刀利索地在小臂上划出一道血口,电击般的刺痛瞬间打散了心中浮起的冲动。我成熟了!已经不用等到情感汹涌到无法自抑才使出迫不得已的手段,我学会了将波澜消弭于激起之际。 “哧!哧!”狼人吸鼻子的声音未落,快慢机和屠夫已经端着枪从休息的角落里闪了出来,后面跟着唐冠杰和队长。几个人冲出来摆出遇袭的应击队形,确定上下前后左右都安全后,才看向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我。 “如果不是有热探测仪,我还以为这家伙死了呢!”狼人的狗鼻子真是厉害,我只是割出条小口子,这家伙便闻到了腥味。 “怎么回事?”队长奇怪地看着狼人,他是跟着跑出来的,并不知道狼人犯了什么毛病。 狼人没说话,皱着眉头抽着鼻子走到我的近前,挥手驱走我身上落满的蝇虫,上下扫视我两眼后,猛地拉住我的左手,伸手撸起了我的衣袖。 “啊!”唐冠杰惊叫了起来。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像打雷一样震耳,把其他位置的兄弟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不一会儿,医生抱枪猫着腰蹿到了我们的工事里。 “谁?谁?”医生一过来就问得很“专业”。没人回答。于是他只能自己顺着大家的目光找到了我的身上。 “该死!”医生走过来从狼人手里接过我的左臂,皱紧眉头用大拇指顺着肘弯向下捋过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刀疤。每滑过一条他的眉头便皱紧一分,等按到刚结痂的几条新疤时,突然伸手拉住了我的右手,和狼人一样翻起了我的袖口。 “该死!”这次是队长咒骂出口。 “多长时间了?”医生摸完我右臂上密布成图的烟疤,继而用手顺势开始按触我的大腿……“我没事!”像个心虚的小偷一样,我挥开了医生意图明显的触诊。 “别告诉我你是不小心划到的。”我嘴刚张开,快慢机一句话便堵住了我想狡辩的嘴巴。 “或者是新养成的嗜好!”再想张嘴,屠夫又来了。 咦,今天上帝显灵了?怎么一群大老爷们儿都这么心思缜密起来了?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站成排的兄弟们,无话可说了。 “怎么回事?”这次是队长的声音,不了解是什么原因让我如此伤害自己。 “我想起了……点儿美好的……”说到最后我实在讲不出来,只能闭上嘴麻利地掏出“针线包”,取出钩针自己将翻开的豁口压合在一起,开始一针一线地重新把破烂的自己缝合起来。 第七十章 有所进展 第七十章 有所进展 也许自残太疯狂,却是对我唯一有效的手段。起初只是为了压抑毒瘾发作时的痛苦,到后来便成了压制更令人窒息的思念的妙方。 看着我熟练的缝合技术,医生摇摇头说道:“你太熟练了,看得我有点儿害怕。” “我没事。”我擦掉血迹想拉下袖子,却被医生拦住。他不顾我的反对,给我注射了抗生素,重新包扎了伤口后才转身离去。队长拦住他问了些什么,他回头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队长走到一边。其他人看事情处理完了便也回去了,只有唐冠杰和屠夫留了下来。 “别感染了!”屠夫挠了挠鼻子,从自己的人生词典里找了一句为数不多的安慰,“另外……换个苍蝇少点儿的地方下刀子。” “谢谢!”我扒拉扒拉头巾,苍蝇骤然飞起,汇成“嗡”的一声巨响。屠夫点了点头便走回了休息室,鲜明地奉行了他一贯的作风。 人都走了!我塞进嘴里一片烟草,靠回墙上,体会着伤口火烧般的疼痛,那鲜明恒定的规律如同脉搏般跳动,让人有一种生命充沛的感觉,令我确定自己空乏的躯壳内仍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那么做不痛吗?”唐冠杰弱弱的声音带有好奇和惊吓后的兴奋,“为什么?”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小伙子道:“小子,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有些事造成的创痛远甚于皮肉伤。” “你为了压抑心理伤痛而自残?”唐冠杰年轻不代表无知,听我一说立刻明白所指,睁大双眼闪着莫名的光芒说道,“我以为这只是小说上的杜撰。酷!” 哈哈哈哈!我无声地在心中苦笑。如果不是看他年轻不懂事,我真想扇这个不知愁滋味的笨蛋两耳光。最后多吸了两口冷气,还是压下了这个想法,无知者无畏嘛! “那……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唐冠杰凑过来坐到我身边,说完才发现这儿这么臭,便不自觉地抽抽鼻子。 我扭头冷冷地看着他,希望这家伙能知难而退,不要再来烦我,但这小子竟然一点儿也不识趣,兴致勃勃地等着我的答案。 “好吧。”我最后只能举双手认输。妈的!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白丁。 “是什么感觉?”唐冠杰搓了搓手,如果他手里拿个记事本的话,就和杰丽·麦尔斯那个女记者一个德行了。 “像喝下两升沸腾的铅汁一样。”我想了想,随便扯了句现下能想到的最为残酷的极刑。 “妈呀!”唐冠杰听得直抚自己的咽喉,似乎有铅汁正从其中流过一样,“真的有这么恐怖吗?” “回屋吧!”看他难以想象的样子,我摇摇头挥手赶他走,“让我自己一个人待着。” “我不是小孩子了!”唐冠杰看得出我的轻视,“我想知道,也许我能从中学到一些人生经验。” “人生经验?”我愣住了,“从我身上?哈哈哈!” 这次我是真的笑出声了,也顾不得暴露自己的位置了。这个相貌清秀的男孩子,我本来不愿意跟他有过深的交往,因为像他这种生手,随时都可能被杀。了解得越少,关心得越少!这种感情、生活上坚壁清野的作风保持了我们的心志坚强,也将自己与社会孤立隔绝。有时候想起来,感觉自己挺可悲的。身边亲近的人全是走在刀口浪尖上的家伙,他们一个个地死去,我的世界越来越小,仿佛一名被关在四壁逐渐缩窄的牢房中的囚犯,最后只剩下立锥之地,即使再疲惫也蹲卧不得。 “怎么了?”唐冠杰不解地看着我。 “人生经验?如果我有好的人生经验会走到这一步吗?”我笑完搂着枪站起来,从现在的位置移向下一个值守位置。 “你失败的教训可以作为他人的生活警钟。”唐冠杰看了看安全的厂区和远处散兵坑中值守的哨兵,对于我的谨慎颇为不屑。 “我的失败经验?”我想了想,“别和扛枪的鬼混在一起,他们会毁掉你的一切。” “但……”唐冠杰看着我和他自己手里的枪,又回顾身后,昏黑的屋内正在私语的人们身边都竖立着“铁家伙”。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看我不再理他,无奈之下想转身回屋。 “不要以为自己是个男人就能承受一切!”我思量再三,终于回头对着他的背影低声说道。 “什么?”也许是声音过低他没有听清,但他感觉到我对他说话了,于是赶紧回头问道。 “没什么。”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感觉有点儿泄自己的气,这家伙没听清,我反而释怀不少,赶紧挥手示意无关紧要。 “不要以为自己是个男人就能承受一切?”唐冠杰带着一脸的怀疑走后,我坐在新的警戒位置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该死!刑天,你软弱了!呵呵。” 除了摇摇头自嘲地笑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臂上一阵刺痛,看来这次划开的口子有点儿过大了,也许下次应该注意点儿力道,伤到肌肉束就会影响手指的功能了。 护目镜的显示屏上有彩色图块在晃动,那是一些伊拉克的侦察兵在向这里探测。通过架设在几个制高点上的摄像头和热感仪,我可以不用露面便监视整个厂区甚至更远的旷野,那些驻守在外面散兵坑里的美国兵是我最好的掩体。我不知道为什么伊拉克人只是观望而没有攻过来,也许是这两天附近出现乔装的记者起了作用,可能萨达姆担心这些桌面下的小动作一旦大白于天下,会让美军提前入境。 突然,我的耳麦振动起来,显示屏上的多窗口中一个纯灰色的项目栏自动放大跳到了前台,灰色的背景上出现了一个难以辨认的波动影像。这是自从发现对方有隐藏红外热能探测的高科技手段后,天才利用军机给我特快专递过来的战场磁感警戒探测器。这是曾在Honey实验室见到过的简化版,是仍在科研阶段不成熟的半成品。从一间屋子大的设备变成背包大小,体积缩小的比例和功能减弱成正比。不过,虽然无法提供清楚的数据区分闯入的生物种类,但只要是活着的东西,都可以根据生物磁场做出感应。有总比没有好! “有生物潜入!”不指明是人是因为狼、野狗和野兔这些动物遍布野外,前面有两次都是野狗闯进来误触警报。 “确认后消灭!”队长似乎没有太重视这个发现,但远处没有灯光的屋里细小的讨论声消失了。与此同时,我注意到那个灰影突然停住不前,定格在屏幕中央。 这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普通野生动物是不会因为低微的讨论声消失而影响行动的,更多影响它们的是光影的变化。如果这家伙能从如此远的距离上注意到如此细微的变化而生出警觉,那就不是个好兆头。 “不太对劲!”自从装了比喉麦更灵敏的拾音装置后,我说话已经不用张嘴了。话音未落,那团灰影已经掉头欲顺来路逃回。无缘无故地放弃觅食行为就绝不是野生动物的习惯了。 “啪!”一发照明弹打在了那个灰影逃离方向的地面上。滚过地面的耀眼的光亮既没有向外人暴露厂区被占领的事实,又帮大家找到了入侵者。一个浑身上下被灰黑色布料包裹的士兵抱着枪正奔向破损严重的低矮围栏。我架好枪刚瞄准那人的背心,那人已经掀起切开的铁丝网俯身准备穿过,跨越后面的土阶便是个下坡,到时候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CS(Clear Shot)!”我已经来不及去调整取舍,准备一枪将他击毙。 “别!”先锋的声音随着一阵电火花同时闪现,那个灰黑色的潜入者手刚摸到金属网便像撞车一样被大力弹开,仰面朝天直接摔倒在尘土中没了动静。随后一个人影从暗处扑了出来,不是奔向入侵者,而是先踢起一脚黄土将照明弹的光芒完全盖住。厂区刚恢复黑暗,眼中还残留着照明弹的银色余像,几声轻微的破空声便在空中响起,金属碰擦的响动显示有狙击手从远处向刚才潜入者的位置射击。如果不是照明弹已经被掩盖,估计那名潜入者和扑上去抓人的兄弟都“悬”了! 子弹滑过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高温,从高敏感的弹道追踪器上可以看到几条淡印指向了枪手射击的位置。虽然心里有了射手已经移开的准备,可我还是赶快冲着那个方向快速开了几枪才快速挪动位置。与此同时,其他躲在暗处的射手同时开火,为下面抓人的兄弟换取一些时间。对面家伙的还击也不是无的放矢,枪枪打在我刚才待着的地方。如果不是老子跑得快,不死也重伤。双方都怕暴露自己,枪口全加了消音消焰的装置,在漆黑的夜色中除了击锤撞击的脆响和弹头尖锐的破空声,感觉不出这里正进行着一场无视距的交火。 “逮了个活的!”先锋灰头土脸地拖着一具“雕像”爬过墙角,进入了安全位置,屠夫他们早已经等在那里。几个人上来七手八脚地把这家伙的身上之物扯掉,扒开嘴检查有什么自杀的东西,生怕好不容易抓到的活口一不留神再像煮熟的鸭子般飞了。 “嘿嘿!干什么修发电机,厕所的冲水马桶才是应该优先考虑的吧?”屠夫把粘在这人上牙床上的金属毒囊抠下来,而狼人从这人领口里又摸出一颗,顺便将其脖子上的狗牌扯下来扔给队长,然后从装备里搜出几个窃听器,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个碎粉。 “双保险!够敬业的!”队长看着这个被电击得连牙关都合不上的家伙,让狼人擦净他一脸的口水和泥土。等泥土擦掉,一张像是阿拉伯混血的面孔呈现在大家眼前。 “他们没有进攻。”细微的枪声逐渐停止,刺客的声音出现在无线电中。 “弄醒他!”队长白了一眼满脸堆笑的屠夫,扭脸示意医生。 “噢!”医生一直在摸着这人的脉搏,这时,他先给他脸上打了一针,然后进行心脏复苏按压,不一会儿这家伙便醒了过来。起初他只是眼神迷茫地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过了一会儿,似乎被人点醒一般猛然瞪圆了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刚支起身子便眼睛一翻又昏了过去。医生在口袋里摸索片刻,掏出一支肾上腺素给他扎上,然后再次进行心脏按压,费了好大劲儿才又将他弄醒。不过,这次他很清醒,第一个动作便是伸舌头去舔上牙床。 “在这儿——”屠夫捏着那颗毒囊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人立刻便停止了嘴里的努力,等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扒得只剩内衣后,便放弃了所有的努力。 “不要想嚼舌!我们已经给你注射了肌肉松弛剂,不影响说话,但如果想自杀最多你只能咬破舌皮,徒增痛苦而已。”医生在边上看到他嘴里一阵蠕动便马上警告,可还是慢了一步,一条血线顺着他的嘴角淌了下来。看着那暗黑的颜色,我残破的舌头没来由地一阵抽痛。 “你可以再试一次。”队长扭身时说,并示意大熊提起这个家伙进屋,“如果还不成功,希望你能做好应有的心理准备,阿卜杜拉少尉。” “没想到,这家伙和你一样傻。嚼舌?落后!”进屋时,屠夫摇着脑袋凑过来,他的话引得我的舌头又是一阵抽痛,口水溢了满口。 “滋!”我咬着牙把口水从牙缝中挤射出来,滋了屠夫一裤子作为回应。 “妈的!食尸鬼,你这家伙越来越恶心了!”屠夫向后跳却没躲过我的口水,看着腿上的一片湿迹,满脸恶心地骂我。 “咳!”我扭过脸对着他,清清喉咙又噘起了嘴,没等发射,屠夫已经闭嘴不知跑哪儿去了。 “有什么要准备的吗?”队长看着跪在面前的年轻人低声问道。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没反应后,便对身旁的恶魔说道,“开始吧!” 恶魔从边上拉过做电源用的汽车电池,扯掉两极上的电线包皮,露出里面的铜芯。看到这里,我的手腕上便蚂蚁爬般地发痒,神经泛起电流通过时的剧痛,似乎自己被施以电刑般痛苦。 “你最好出去吸根烟。”医生看到我的神色不太对劲儿,很快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重复体验可不好受。” “没事。”我咽下口唾沫,摇摇头虚弱地说道,其实我心里也想出去,甚至已经有虚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可是一看到边上屠夫满是讥笑的眼神,胸中便有股火气压制住了自己的退缩。 “心理创痛会通过肌体形式表现出来,这可不是光有勇气面对便能消除的。”医生看我瞟屠夫时的眼神,明白了我不出去的原因,“不要让自己白白地受罪,你已经够痛苦了。” “没关系!等我受不了了就会出去的。再说,疼痛可以刺激勇气重生。”我把医生向俘虏那边推了推,“他现在比我更需要你。” “你才不会出去呢!”医生看我一脸坚决,只能放弃说服我的打算,不过扭头时候的喃喃自语被我听到了。 小电流大伤害——电刑审问的要点,我对此深有体会。恶魔将两根电接到此人两边的太阳穴上,打开了电流的开关。一阵剧痛不知从什么地方劈进了我的大脑,随后蔓延至全身引起一阵肌肉无力。我差点儿双腿一软跌坐到地面上,幸好背后的大熊用高壮的身材支撑住了我,这才没有丢人。 电击!这种感觉正是深夜缠绕了我一年之久的梦魇。该死!竟然真的一模一样,甚至更痛! 每次电流通过面前俘虏的身体,将其击成弓形时,我站在人群中便同样经受一次这非人的折磨,没几下我便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头皮如火烧电烙般抽痛,全靠身旁的大熊和屠夫搀扶才勉强保持直立,更不要提从这屋子里逃出去了。 “停一下!他受不了啦!”医生观察着俘虏的身体表现,看到他瞳孔放大有猝死的可能后说道。他的话像救命稻草般将我从精神溺毙中解救出来。 “不错,至少没尿裤子!”屠夫松开我。精神重复体验与肌体伤害的不同便是没有实质的创伤,刺激过后恢复得非常快,虽然心跳和呼吸仍没有恢复正常,但疼痛在恶魔的手指离开按钮的瞬间便神奇地消失了。 医生一阵折腾后才松口气离开地上大小便失禁的俘虏,我用枪拄地站在那里盘算是不是出去躲避一下,这太痛苦了。突然,地上的犯人像刚脱水的大虾般“啪”的一声弹离了地面,然后便如掉下树的青虫一样不断前后蜷缩着自己的身体。 我还以为他中风了,可是等挡住视线的恶魔移开后才看到,原来竟然是屠夫用脚踩下了电流开关。屠夫看到我发现他的动作后便立刻切断电源抽回了脚,眼前的犯人也口吐白沫地昏死了过去。等发现刚才犯人是被电击后,我同时意识到自己的痛苦竟然没有来得及赶上刚才那一击。哪怕只有这一次,如被铁布包裹的心脏似乎因为此认知而碎掉了一块,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从这一裂缝中悄悄渗入了我的全身。 “你慢了一拍!”屠夫看到我有所悟的表情后耸耸肩走了过来,在我胸前捶了一记,强劲的力道穿透皮骨击打在我的心脏上。如果说刚才的认知让心理的囚笼崩裂了个口子,这强劲的一击便如重锤般砸碎了所有枷锁。骤然的解脱带来的轻松过于强烈,竟然引起了我的一阵眩晕。 “也许我有当医生的天赋。”屠夫又踩着开关电了地上的家伙两下,看我再没出现难受的表情后,对着医生使了个眼色说道。 “当然,你有当法医的天赋。”医生看了看地上的俘虏,对屠夫说道,“碰上你的人都得变成尸体。” “怎么?这家伙挂了?”屠夫听到这话也蛮意外的,看了看地上没了动静的犯人愣了一下,走过去踢了两脚发现没有反应后傻眼了,这可还什么也没问呢! 屠夫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队长,然后像个偷鸡贼一样缓缓地向后退,想混进人群中,可是其他人偏偏不捧场地散开,不让他靠近。等退了两步发现似乎仍有道聚光灯照在自己身上时,他便恼羞成怒地把脖子里的面布扯掉,向桌子上一摔骂道:“看什么?不就是个俘虏嘛!我再去给你们抓一个不就得了。”说完,扭头大步便欲冲出屋门。不过走了两步这家伙停下了,转回身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边往外拽边念念有词道:“老子也是为了帮你才把这家伙给弄死的,这事儿你也有份!” 我被他拉拉扯扯地拽出小屋,边走边整理武器,准备和他去抓“舌头”,但他却递过来一根雪茄。 “干吗?”我看着递过来的雪茄没有接,不解地问了一句。 “你以为我傻了?又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有多少,而且从他们的装备来看,水鬼那一票肯定是他们干的,咱们俩单枪匹马出去不是送死嘛!”屠夫看后面没有人跟过来,便拉着我躲进一间小黑屋里,蹲在地上点着雪茄,吐了个烟圈后说道,“等过会儿队长的火气消了,咱俩去向他承认个错误也就没什么了。屁大个事儿!” “干吗算上我?又不是我把他弄死的。自己的屁股自己擦!”虽然我心里非常感激屠夫刚才为我所做的一切,可嘴上就是不愿意露出一星半点。 “欸,你个王八蛋!我……”屠夫听完,较上劲和我对骂起来,从月正当空一直骂到日出东方。离深入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显然,那些英美士兵对我们如此迅速地将一名战俘弄死感到吃惊,因为天刚擦黑,便有几名军官秘密到来了。队长和他们深聊了片刻之后,便命令我们趁夜色挖个浅坑,将那个死人葬在了远处的野地中。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过分?”唐冠杰看着穿着阿拉伯长袍的死人,忍不住回头问我。 “过分?”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他应该受到审问但不是处决。”唐冠杰四下看了看,似乎在和我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可疑的样子把其他士兵也吸引了过来,“也许审问过程有粗暴的行为,那我可以接受。但直接处死……难道你们就这么无法无天……”边上的其他士兵听到他的后半句话,纷纷表示同意。 “飞机拉走的尸体,你们看到了吗?”我一面指挥着边上的人掩埋尸体一面问道。 “看到了!” “他们都是被活生生割断了脖子!”我们没有让这些美国兵处理过尸体,他们并不知道前两天看到的尸体遭受了怎样的摧残。 “如果你们和这些人有如此大的仇恨,为什么还要安葬他?”回到厂区后,唐冠杰想了半天没有想通,晃晃悠悠地跑到我跟前再次发问。 而我正和兄弟们看着电脑上天才传给我的不断刷新中的卫星图片,上面有三个亮点沿着一条道路奔向纳西里耶! 第七十一章 为何而战 第七十一章 为何而战 “那是什么?”唐冠杰看着显示屏上的亮点问道。 “亮斑!”我正在输液头也没回,边上自有人替我回答。 “我猜……应该和那具尸体有关吧?”唐冠杰作战经验虽不足,但他的智商绝对不低。(疑问A+疑问B+疑问C)×推测=答案! “好聪明的孩子!”狼人盯着屏幕同样没有回头,只是移了移脑袋把脸贴过来点儿说道。 “不是我的孩子!”他的话仿佛在称赞我的儿子一般。我想起了不知下落的婴孩,心中如被针扎,痛入骨髓。 “他们偷走了尸体?”唐冠杰得到狼人的夸奖后胆子壮了些,伸着脑袋凑近问道。 “当然不是!你会偷一具别人故意安排给你的尸体?”天才的图像突然跳到电脑的屏幕上,这家伙左手拿着杯可乐,右手搂着KFC的炸鸡桶。 “噢。”一排东西砸向桌上的笔记本,如果这不是防震、防水、防尘的军用电脑,非给砸成零碎不可。等大家连靴子都扒下来后,接着便是一阵吸溜口水的声音。 “好了!”医生带着那几名和我一起去埋人的士兵走了进来,“去埋人的过来输液!” “为什么?输什么液?”大兵们莫名其妙地摸着脑袋。 “氨磷汀!”医生说完药名便不再解释了,给唐冠杰扎上了针头后径自走向下一名士兵。 “听着怎么这么耳熟?”一名美国大兵皱着眉头苦苦回忆,过了片刻,突然张大嘴看着正在给其他人扎针的医生惊叫出声,“这是……这是……给化疗病人用的药!我叔叔得了癌症,每次去做化疗的时候便要注射这种药。我们又没有得癌症,为什么要用这种药……” “你们被曝露了!”队长带着几名军官走进了屋子,除了带头的是白人,其他的都是阿拉伯面孔,他走到我身边伸手摸摸我的脑袋说道。 “曝露?什么曝露?什么时候?”那个大兵似乎猜到队长话里的意思,但仍忍不住发问。 “辐射曝露!在你们去埋人的时候。” “什么?!”所有人都惊讶得跳了起来,眼珠瞪得快要掉出眼眶了。 “不致命!”医生看到这些人惊恐万分的表情,生怕他们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赶忙解释道。 “那也不行呀!你们没有权力这么做,没有征求我们的同意便拿我们的性命冒险,这是谋杀!”一个官阶较高的上士代表其他士兵质问队长。 “贫铀弹也有辐射。是有人征求你们同意后才投入使用的吗?”小猫将正在修指甲的蝴蝶732战术刀甩到桌面上,正钉在那人扶着桌沿的指缝中间。那家伙吓得一缩手,反而碰上锯齿自己刮了个小口子。她和美女跟着那几名军官又跑了回来,为了这,队长差点儿把天才给骂死,不过看到天才的乌鸡眼就知道他尽力了。 “但是……”那名士兵仍想说什么,被医生打断了:“浅度辐射危害不大,可能会发生呕吐现象,也可能造成脱水及电解质不平衡,但绝不致产生永久伤害。现在对你们进行静脉注射来平衡电解质,便是预防那些不良反应,我保证你们绝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我们怎么会遭到辐射曝露的?”看到和队长同来的军官没有一点儿为他们伸张正义的表示,这些士兵已经知道这些家伙是知情的,没有上级撑腰做主,他们几个小兵又能如何。于是只好详细打听起经过,希望通过了解整个过程来做最坏的心理准备。 “嗯……”医生看了一眼队长征询他的首肯,队长看了看屏幕上移动着的亮点,又看了看焦急的士兵们,冲天才点头示意他解释这件事。 “这次敌人的伪装服可以屏蔽人体红外热能的外泄,军用的红外探测卫星没有办法探测到这些人,哪怕我们知道他们就藏在你们附近。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把他们给标示出来。”天才喝着可乐咬着鸡腿的样子,看得我们羡慕不已。“这些人在搞清我们的掩埋动机前是不会傻到挖走同伴的尸体的,但根据上次水鬼遇害后对方一具尸体也没有留下,可以推测出他们肯定要去确认死者,所以我们在掩埋尸体的土中掺杂了辐射尘,任何接触到那片区域的人都会被‘污染’。辐射可以看作光子束,光子的能量传给介质中的电子,产生所谓光子事件,辐射能转变为热能(如热电偶)、电能(如光电流和光电压)、化学能(感光乳胶中银颗粒的生成),或者另一种波长的辐射(荧光效应)。虽然红外成像探测仪也是将辐射能转换为可测信号的器件,但那些辐射尘的辐射波长能非常特殊,普通仪器甚至军用卫星根本无法探测到,不过……”天才越讲越兴奋,说到这里,他扔掉手里的东西,在键盘上一阵敲打,屏幕上出现一个卫星样的东西,“天文级探测器具有超越军用卫星数倍的宽敏感波段、高量子效率、高探测率、高分辨率和快速响应度,对于其拥有的可以探测从红外线到γ射线价值亿万的光电器件,这些人身上的辐射就像灯泡一样显眼,所以……” “所以,我们可以在不被他们察觉的情况下,追踪他们,直到藏身的老巢。”一群美国兵看着笔记本屏幕上的两个亮点停在了地图上标示的一片巨大建筑群中,再不熟悉这些知识也能猜出结果了。 “你们真他妈的厉害!”那名领头的陌生军官看着电脑根据敌人坐标调出的建筑群照片,一脸震惊地赞叹道:“这是我们CIA和DHS(美国国土安全局)用来追踪俄罗斯解体后流入黑市的核弹头的办法,不过那东西的放射量要高于这些个体百倍。追踪单兵这倒是第一次见,而且使用的还是民用设备……幸好你们追踪的是我们的敌人,如果……” “没有如果!”队长听到这里神色骤变,立刻打断了那名情报官的臆测,“阁下想得太多了。” “是是是,抱歉!抱歉!”那名挂着上校军衔的情报官马上为自己的失言道歉,“这么多年的合作了!罗杰上校你又是我的老上级,希望不要生我的气。” “不会!不会!” “呵呵!” “呵呵!”两个人的笑声像阵阴风吹得所有人颈后发凉。大家赶紧把脑袋转回到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那座建筑上,佯装议论,实做恶心状。 妈的!真是见不得这种场面。 我拔掉已经所剩无几的静脉注射器,转身看向那些阿拉伯面孔的军人。据说美国情报局已经宣称战争尚未开始,萨达姆其实就败局已定,因为通过收买甚至敲诈等手段,美国已经在伊军内部各个级别都安插了间谍。而面前这些人在伊拉克或是其他国家被征召前只是普通的平民,从事着各种普通的工作。他们也许是电工、通信公司职员、建筑工人、司机,甚至是掏下水道的。在平常状态下,他们这些低薪无权的平头百姓根本不被政府人员放在眼里,可是到了战时,他们掌握的知识就成了摧毁一座城市最有用的武器。 “这些人是什么专长?”我对那名正和队长皮笑肉不笑地套近乎的上校发问。 “这些人没有什么权力,只能负责情报收集、编码和侦察,大部分专攻爆炸知识,包括如何炸毁装甲车、坦克、输油管、电线塔和铁路。”上校听到我的提问扭头看向我,“你是刑天,对吗?我叫威尔逊,威尔逊·卡姆贝尔。” “你可以称我食尸鬼!”我不想提自己的名字,“先生!” “好!”上校似乎对我们这些人都不陌生,于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这些人将利用我们提供的卫星电话,将目所能及的公路、机场、每幢建筑和防空掩体,以及他们所见到的士兵数量和使用的武器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战事展开后,他们将作为我们的弹着点观察员,帮助引导美军轰炸。” “嗯!”小猫在边上点点头,然后对我说道,“他说了这么多的意思其实是——这些人没有什么‘专’长。这些不是专业间谍,只是……奸细!” “如果他们潜入过程中被人看出一点点的纰漏或是喊上一句,我们就完了。”小猫是干间谍出身的,她比我们更了解这种光天化日下想瞒天过海的困难。 “不用担心!”威尔逊上校满脸自信地冲我们摆摆手,“我的手下绝对不会出现你所说的错误。他们在昆汀科受了一年的训练,我们的教官是不会轻易让他们过关的。”看我们仍不相信的表情,他只得伸过脑袋低声说道,“CIA也有投资核算部,我们不会让自己的钞票打水漂儿的。” “那要看你付给他们多少钱了!”我满是讥讽地笑了笑,“我大学学过会计课,上面有一说叫坏账准备。” “15000!”上校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告诉我,他同样在讥讽这些人叛国的价码有些上不得台面。不过,我感觉心中有这种想法的人潜意识里也为自己的叛国开出了价码。 “我不相信为钱而叛国的家伙。”小猫看了看眼前这么多中东人,“只有强烈的情感才能稳定自己的意志。” “强烈的情感?” “爱、恨、恐惧、信仰……”小猫列举描述人性的单词,我在边上听着听着突然有种怪怪的感觉,似乎这些词语描述的感情在我身上找不到影子,缺失的人性使自己仿佛已经是个不完整的人偶。 “我的人中符合你要求的人太多了。让我给你介绍一下阿里兄弟。”上校回头指了指远处的两个青年人,相似的长相让人一眼便能确定他俩的关系。“他们的父兄因为被怀疑泄露乌代私生活而被处死。如果不是两人机灵带着老娘跑得快,全家都要死光光。” 小猫向那兄弟俩招了招手,两个人满脸疑惑地走到了我们跟前。不到30岁的年轻人却留着满脸的胡子,让人看着非常不舒服。 “你们的父兄是怎么死的?”小猫问话非常伤人。 “被乌代处死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对小猫同他们说话的态度和内容非常不满,但考虑再三,仍言辞客气地做了回答。 “我是说用何种方式处死的!”小猫定定地看着两个中东人。 阿里两兄弟听到这个问题,脸色马上变得非常难看。额角血管跳起,嘴唇抿紧,牙齿相错的动静、攥紧的拳头发出关节咔吧响的声音,告诉所有人他们心中难以抑制的恨火。 没有人接过话头来打消这种尴尬的局面,虽然这种问题对兄弟俩很残忍,可是大家必须对促使兄弟俩做出叛国行径的根源的重要程度做出评估。 “老虎!他们被……喂了野兽。”过了好长时间,两个人中胡子较多的一位压下激动的情绪挤出一句。 “你怎么知道不是枪杀或是斩首?你看到了?”小猫一点儿也没有被两人的情绪影响,仍自顾自地发问。 “他们……被押到了巴格达东郊外的别墅……那里……”说到这里,阿里的泪水无声地顺着鼻窝流进了胡子丛,“那里……是乌代的私人动物园……他经常在那里处死犯人。我们为他工作的时候,不止一次看到过。所以……”说到这里,阿里便停住了,任谁都能听出来后半句是什么。 “你们在乌代手下的时候是负责什么的?”小猫不管面前的大汉哭得有多难看,她只关心这兄弟俩对于乌代的仇恨到了什么程度。 “我们负责管理他的投资。”阿里说到这里顿了顿解释道,“他管理着很多国有资产、报纸、电视台等,我们的任务其实就是……做账,将国库里的钱转成各种财产存到他的名下。” “你们帮他转了多少?” “我不知道别人,但经我手的有数十辆名贵的跑车、数十匹宝马、大量的金银珠宝和现金,应该有10亿美元左右!”这些问题分散了阿里对父兄之死的哀伤,止住了他的哭泣。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来着?”队长皱着眉头听完耳机里天才的汇报后,问阿里。 “我是哥哥。穆罕默德·阿卜杜拉·阿贝德·阿卜杜拉·纳赛尔·阿里。”一长串的名字。 “我是弟弟。苏莱曼尼·阿卜杜拉·阿贝德·阿卜杜拉·纳赛尔·阿里。”又是一长串。 两个人的名字听得我们这群人头都大了。本来以为屠夫的名字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够长了,今天可算长了个见识。 “好了!你们两个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办点儿事。”队长点点头,应该是天才通过自己的渠道印证了兄弟俩的故事。 “你……穆……”队长想了半天没记起两人超长的名字,最后一挥手道,“哥哥以后叫大阿里,弟弟叫小阿里。你们两个去听小猫讲一下任务安排。如果你们表现得不错,我们会给予重赏。” “我们不要钱,只要能亲眼看着乌代身首两处便满足了。”大小阿里虽然对队长改他们的名字非常不满意,但还是忍了,看样子真有点儿忍辱负重的感觉。 “好吧,如果你们和我们合作得不错,也许不只是亲眼看到,有可能还可以参与其中。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这趟任务是非常危险的,你们也许会丢了性命。”队长对两个人非常满意。 “只要能报仇,下火狱我们也愿意。”兄弟俩害怕但透着疯狂的眼神说服了大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话确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尤其是在从小没有忍气吞声这一教条的伊斯兰世界。 “用不着你们下火狱!路上只要没有纰漏,用不了一天便没有你们什么事儿了。”队长不再多说,和那名情报官走了出去,没被选上的其他伊奸则有人悻悻、有人释怀地纷纷离去了。 看着地图上标示的从这里到纳西里耶的两指宽的距离,我心里七上八下,却又迫不及待地期望宰牲节的到来。 2月12日是伊历的宰牲节,在望眼欲穿中终于盼来了这朝觐的最后一天。虽然身上又多出了十几道刀疤,但看到今天升起的太阳,焚心的焦虑立刻转变成了强劲的动力,几乎撑爆我的筋肉。中午一过,便看到不少名贵的私家车驰过厂旁公路,开向巴士拉方向。而平民的队伍因为要关检,肯定被堵在了边境线上正在积蓄人流。是今天了……大家换上了波尔卡,站在厂房车间里互相打量。为了增加可信度,美女和小猫做了易容后露出半张脸,打扮成已婚女子的模样装成领队。而大熊等身材“过于显眼”的兄弟只能缓一步等我们安住手脚再说了。 身上的波尔卡重约三磅,全靠头顶的坚硬圆形帽子承托,眼部的渔网设计,令耳目都不灵光,看不清外面的世界,需步步为营。为了掩饰身高,我们都要曲着腿走路,加上没穿过长袍走两步便有可能踩到袍裾,练了一个星期才勉强能走上几百米。头盔和防毒面具顶在胸口撑起两座高峰,弹药只能缠在腰身腿侧,特选的模块式短突击步枪只能挂在两腿之间,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带。虽然负重不高,但由于全身上下连口鼻都被厚布包裹,所以经常性地发生氧气不够用的窒息现象。一排人全像是得了流感,鼻子堵塞,不时猛地一阵抽气,像打嗝一样烦人。 “小子们!抓紧你们裤裆里的枪,碰见伊拉克人就全靠它了。”队长十分稀罕地一语双关开起了黄腔。 “我要吐了!”快慢机面无表情的回应比队长处心积虑的动员更有效果。一时间,大家调笑着纷纷端着吊在胯下的武器互相戳起他人的屁股,队长站在那里看着我们互相嬉闹也没有训斥。大家宣泄完心中的紧张情绪后,渐渐静了下来。 “这么多年,我们战斗,背后却没有国家,没有民族,没有信仰……我们为了钱而战斗……昨天!我们已经完成了据守的任务。现在!我们站在这里没有人出钱雇用。但,今天我们仍要去战斗!”队长淡淡地说到这里,眼神从我们脸上一一扫过,对上我们坚定的目光后声调陡转,奋力地吼道,“今天我们为自己而战!今天我们为狼群而战!今天我们为尊严而战!” “呼——啊!” “呼——啊!”眼中闪过身旁士兵艳羡的神情,耳中回响着队友激动的吼声,我第一次感觉有了出征的尊严。为尊严而战!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找到了军人的幸福! FN MINIMI M249标准型、伞兵型、特种作战型SPW 标准型伞兵型特种作战型 SPW 口径5.56mm×45mm(NATO标准) 全长(枪托伸出/缩入)1040mm914/776mm908/762mm 枪管长465mm349mm406mm 空枪重7.5kg5.7kg5.7kg 理论射速750rpm~1000rpm750rpm~1000rpm750rpm 膛线6条右旋缠距178mm 瞄准基线495mm 两脚架上最大高465mm 携弹方式30发的弹匣、弹链; 200发的弹链箱 有效射程1000m 第七十二章 忍耐,忍耐,再忍耐! 第七十二章 忍耐,忍耐,再忍耐! 伊拉克是20世纪90年代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即使十年的封锁让举国上下生活资源贫乏到难以为继的地步,但通过它至今仍存在的非常完整的公路系统不难想象,这个世界第二产油大国当年的基础建筑曾先进到什么程度。 坐在没有空调的破旧旅行车内,隔着厚重的布罩,我努力地呼吸着。车窗外的嘈杂声虽然吸引人,但我不敢扭头张望。隔着的一层铁皮外便是上万归国的朝觐者,虽然早有了路况拥挤的心理准备,可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路两旁隐藏的地雷的威胁将十多里的车队拉得更长更挤,身边步行的人不时被挤撞到蜗牛般行进的车身上。如此近的距离我甚至可以看到他们脸上流下来的汗滴,但我不希望他们看到我粗大的假睫毛。 由于朝觐归来的穆斯林在伊斯兰世界中的地位是非常高的,所以几个小关卡都毫无阻挠地放行了。对我们来说,这绝对是个好现象,说明我们的计划是可行的。但另一方面也让人越来越担心。如果对方早已经识破我们的把戏,那么把我们放得越深入,收网的时候成功率也就越高。 和锋线交火的全面肉搏与秘密渗透的零接触不同,这种蒙混过关的把戏,我确实不常用也不熟悉。透过坐在车前的小猫和阿里兄弟自在的表情,确实可以感受到术业专攻的不同。 “呼吸放缓。把精神集中在体内来控制心跳速度,能减少氧气需要量。”快慢机坐在我身边轻轻地说道。不用理解他话中的含义,光是那种平稳如镜面的语气便可以让人镇静下来。心一静下来,面上越捂越紧的无形之手也逐渐消失了。 当完全沉浸到自我的意识中后,不但外界的声音会被屏蔽在感官之外,就连时间的流逝也似乎加快了。不幸的是,我这个境界不够的世俗之人,没有办法在入定的情况下保持灵台的清明。离去的Redback,牛仔的死,悲惨的受刑……无数的回忆开始倒带……美国……日本……中国台湾……我如同坐在一个无人的剧院中独自看着自己的人生剧,无趣的是我已经知道下面的剧情。俄罗斯……菲律宾……该死!下面的内容便是……我不想看!不想看!我拼命地在脑中喊叫着,挣扎着,却发现竟然困在了自己的潜意识中,无法逃脱。谁来帮帮我! 啪!肩头一震!力道虽轻,但如天神之锤敲穿了脑中的幻境。随着眼皮的开启,刺目的光线刺穿了剧院的帷幕,两重世界的重叠很快因凑过来的图像越来越清晰而消失。 “下车检查了!”快慢机拍拍我的肩在脖喉上抹了一把后,便弯着腰从过道走到了前门,晃动的罩袍碰在他屁股上凸显出手枪弹袋的轮廓。不过等他下了车站直身体后,顺着肩和胸前支架撑起的罩袍便垂顺地掩饰了所有的瑕疵。 我也点了一下身上的衣装,半蹲着缓缓走下了破车,站在比我高一头的阿里兄弟身后,腿弯上的支撑架原来是给肢体缺陷的人平衡体态用的,它可以让我们的身体在帐篷似的笼罩下长时间地保持半蹲状态,降低身高且不会在运动中改变体态。这东西成功地将我的身高从一米八0减到了一米七五。屠夫那家伙更狠,将自己一米八五的身高减到了一米六八,不过,他用不着支架便可以将自己撑成大肚婆的样子。 “@!@#!@¥%#@¥#@¥@。” “@@!#!@¥!#¥#%#%。”我们几个人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女人说话声,大家的喉管振动MIC上都接装了原本只有我使用的声频转换器,把大家的声音都转换成女性的频率。而且,我们的喉MIC发声器并不由我们自己控制,因为除了刺客和小猫,其他人都无法熟练地讲阿拉伯语。为了避免被人问了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便由他们两人遥控我们来应答,而我们只需要做一个伊斯兰妇女最常用的姿势——侧过身答话便行了。 他们的对话太快,我们这些半吊子听得来不及反应,只知道在说我们设计的家世——阿里兄弟的母姐妻妹。伊拉克的士兵并没有为难我们这些冒着生命危险去朝觐的信士,只是简单地问上两句,让我们下车走过岗哨便可以了。 夹着尾巴做人!这个词用在谁身上都是极大的侮辱,可是我现在走路的样子,用这个词语来形容最贴切。我使劲夹紧双腿中间的步枪,提起蜷曲的双腿像俄罗斯小丑舞者一样,上身直立,手抱胸前,低头向前挪动过了木栏杆。 “别动!”一支南斯拉夫长相的AK47自动步枪从我侧脸伸了过来,我甚至可以看到上面铭刻着歪歪扭扭的英文Tabuk 7.62×39 MADE IN IRAQ。看来,至少伊拉克的步兵武器可以自给自足了。 我握着黑袍内绑在双腿间的短突击步枪和胸前的MK23,随时准备在他拉掉我的面罩时给他以致命一击。我双眼紧盯着这个走到我近前的军人。只见他穿着绿色的军服却戴着阿拉伯头巾,挂着太阳镜,脚上穿着旅游鞋,手里拿着伊拉克自产的崭新的步枪。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都诧异自己过分的冷静,我甚至有时间去打量这个人精心修剪过的胡子,那油亮的边角上仍残留些许剃须膏。他走到我近前盯着我的双眼,我并没有避开。我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怎么在杀了他并利用其做挡箭牌干掉其他士兵时尽量少地玷污自己的长袍,因为我只有这么一件。 “别盯着他看!别盯着他看!别盯着他看!”耳机内响起已经走过警戒线的小猫的吩咐。可是我的眼睛怎么也没有办法从这个男人的眼睛上移开,我就是想看他,想看着他眼神中的闪亮,那代表着生命的气息,代表着威胁。我缓缓地把胸前的手从手枪柄上移到边上的军刀把儿上,我渴望用这柄利刃刺穿他的心脏,然后看着那生命的闪光暗淡下去,那代表着威胁的远离、安全的降临。我渴望通过行动去获得这种安全,强烈到握刀的手指微微颤抖。 “呃……”那个家伙不知不觉地举起了枪对着我的腹部,如果不是枪机保险仍在安全挡上,我早就一刀削掉他的脑袋了。 “咔嚓!”一声轻不可闻的快门声从身旁的人群中响起,马上将这个男人的注意力吸引开来。 他立刻回头,一面在人群中找寻那个可疑的声响的来源,一边伸手将我推过了警戒线,然后纵身扑进人群,动作迅速地拽出一个穿阿拉伯长袍的男人,将他扔到身后同伴的包围中。那人长袍被扯掉,是一个白人,他双手环抱着护在胸前,不停叫着:“别开枪!我是记者!” “@##¥@#%。”一阵推搡后,一架相机最终还是被人从那个白人怀里掏了出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碎片迸飞到我近前,半块热靴和NIKON D1X的Logo。身后人群中又响起了几声快门声,但这次没有士兵听到。战争还没有开始,记者已像扑向狗屎的苍蝇,无处不在。 “还不快走!”屠夫走过来撞了我一下,低声说道。上了车才坐定,屠夫突然从边上将我挤到车厢壁上,庞大的身躯压住了我的双手,一根手指像钉子一样点在我的颈动脉上,强力的挤压阻止了血液的流动,带来了短暂的眩晕感。“我不在乎你自己那点儿屁事儿让你有多难受,下次再犯神经危及兄弟们的生命,我就亲手解决了你!没一点儿长进!”屠夫按在我动脉上的手指直到我陷入昏迷的前一刻才挪开。 “抱歉!我试了,可就是没有办法……”我也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不对,可是那股无法抑制的冲动太强烈了。 “下次!下多点儿力气!”屠夫临坐正又给了我一手肘,打在我肋侧,差点儿将早饭给挤出来。 “别闹了!看那个!”车子开动了没一会儿,刺客突然用无线电警示我们。顺着他扭头的方向看去,一辆越野卡车后面跟着几辆陆虎卫士从前面的交叉线上驶过,里面有一帮穿着平民服装却套着俄罗斯的M32战术背心的家伙。他们没有戴头盔却也没包阿拉伯头巾,手里拿着的是导轨上装满各种战术配件的M4样步枪,可是棕红色的塑料弹匣的弯度显示里面装的是AK47的7.62毫米×39毫米子弹,看上去像是KAC公司产的SR47。 “乌尼莫克。”虽然大家都只看到了那队车的屁股,但快慢机只瞟了一眼便肯定了那辆车的出处。 “怎么?是那些家伙?”正在骂人的屠夫也顾不上我了,贴着窗户向远去的车队望去,可是除了扬起的灰尘外什么也看不到了。 “天才,我们的位置向东行驶的车队,你可以锁定吗?”恶魔通过无线电向后方的天才呼叫。 “可以!我能看到1、2、3、4、5、6辆陆虎卫士和……等一下……”天才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一辆卡车?该死!这辆卡车肯定有问题,我在红外卫星上看不到它,这东西甚至能干扰雷达成像型卫星,只能用光学卫星才能看到它。幸好今天是晴天,如果尘土大点儿的天气,这东西就真成了透明人了。我有点儿预感……” “你的预感是正确的!”快慢机示意阿里继续开车,“盯死它们!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从车胎负重变形的程度来看卡车是空的,他们开过去的方向应该是目的地,他们来时的方向才是基地所在。” “纳西里耶!”我们都知道那个方向本来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那我们就到纳西里耶去等他们!”快慢机看了一眼渐黑的天色说道,“耐心总会有收获!” 伊拉克是个小国家,经巴士拉到纳西里耶用不了一天的时间。路上离边境越远的岗哨检查越松,甚至有些时候经过工事时里面都没有人。前些日子的战斗对于他们是从未发生过的,虽然所有人都在为美国再次叫战而紧张,但只要空袭警报没有响起,他们便仍感觉离战争爆发还很遥远。 到了纳西里耶城外,两辆旅行车便分道扬镳了。刺客、恶魔跟大阿里随着第二辆车上的兄弟去追查那两名敌方侦察兵所潜伏的工厂。只留下我、快慢机、屠夫和小猫跟着小阿里进城去监视卡利·克鲁兹和他手下的送葬者们。 拥有25万人口的纳西里耶城在我这个中国人看来,颇像个规模稍大的县级市,不过环境优美了许多。伊拉克地广人稀,人均用地也比较富余,所以城市少见高层建筑,一眼望去多是平房,两到三层的小楼已很显眼了。印着萨达姆手迹的伊拉克国旗在一些房顶上迎风飘扬。不少街区有被炸毁的废墟,但也已经清理过了。 也许是上百次的轰炸已经将纳西里耶百姓的意志力磨炼成钢了,即使战争一触即发,孩子们也照常在街头踢着足球,赶着牛车的小贩仍在努力叫卖着自己的商品,街两旁的露天咖啡店里坐满了盯着电视讨论新闻的人。看到朝觐的人流入城,所有人都站起来向这边行礼并说着祝福的话。 “该死!你的主意确实好,看他们这些人的态度,别说是检查我们了,如果是古代,这些人估计已经扑过来亲吻我们的脚面了。”屠夫看着伊斯兰国家这种对于虔诚者的崇敬,不得不赞叹道。 “那样反倒会坏事。”车子所到之处通行无阻,我为自己的计划感到非常得意,“那样反而会发现一个女人有双46码的大脚,而且还没剃腿毛。” “呵呵!”看着屠夫笑得晃个不停却发出女人的声音,是件令人恐怖的事情。 万里长征的最后一步!走过了市商业街,远处一幢三层的平顶房出现在眼前,那里便是我们落脚的地方。房子后面是幼发拉底河,河对面便是卡利·克鲁兹藏身的巨大院落。那里看上去就像一座普通的别墅,只是四周布满了防空炮火而已。 “下车吧!”阿里很有家长的感觉,也许是从小在阿拉伯长大的关系。院里早有人迎了出来,听说是已经被收买的政府官员,我们随着他进了那家卖五金百货的商店后院。 “你们现在可以去除伪装了,这里是安全的。”那名接我们的男子英语讲得非常好,他随手关上门,指了指四壁包裹的隔音层,说道:“我叫阿米德,就在对面的别墅中工作,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地方请尽管问。” “娘的!可算解放了!”屠夫一把没扯掉身上的长袍,连拽了好几下才将那包得严严实实的布料扯掉。下一个动作便是从裤裆里解下绑在那里的机枪,然后在鼠蹊处使劲揉动起来:“这枪谁给我绑的,紧顶着我的蛋蛋。一路过来,快把蛋包给磨穿了。” 我和快慢机一边脱长袍一边笑。这家伙肯定言过其实,这一路过来根本没有走几步路,怎么会磨到?不过,两腿间夹件上膛的武器,倒是挺害怕走火把自己的腿打穿。 “你就一个人?”小猫脱掉长袍后,将捆绑在各种奇怪位置的武器装备归位,然后问道,“你家人呢?” “你们就是我的家人!”阿米德从边上的茶几上抄起茶壶,说道,“我的家人去朝觐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他们都没有回来?”小猫解开衣领想透透气,倒是把阿米德吓了一跳。 “是的。”阿米德不敢看小猫露出来的胸脯,低头答道,“他们应该已经到了美国。” “这就是美国人答应你的条件?”小猫看到阿米德害羞的样子也不愿自讨无趣,便又将衣服扣了起来。 “是的。” “为什么?”我环视了一下周围挺阔绰的摆设,很好奇是怎么样的环境让这个生活不算艰难的人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我是一个政府中级职员,可是一个月我只能拿到不足10美元,已经没有办法养活自己的家人了。”男人谈论这个问题时很平静,他的态度告诉我们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且,我们不想饿死。” “这是个很好的原因。你是个很棒的父亲、很棒的丈夫。”小猫笑着拍拍他的肩。如果说他全家都在美军手里,那么我们也不怕他中途变卦了。 大家轮流重整自己的武器,我将短突击步枪上7.62毫米×39毫米的AK枪机和11.5英寸枪管换成中口径的点338 Lapua Magnum枪机和24英寸的比赛级枪管加消音器。天才借鉴了缴获的那种怪枪的多口径通用思想复制的这种步枪,可以通用所有流行的子弹口径,并且从上向下兼容,大口径的枪机模式下只要通过调节匣上的卡簧便可以直接换用其他口径弹匣,只是会磨损膛线并减低枪管寿命。不过,我们又不准备驻守伊拉克,大不了打一仗换支枪而已。 “对面别墅以前是干什么用的?”我将藏在腋下的瞄准具装上武器后,快慢机才开始整理自己的,他仍是使用7.62毫米口径的枪机,只是将枪管换成20英寸的了。 “是纳西里耶的伊拉克特别安全组织。” “伊拉克特别安全组织?”我们都愣了,那相当于美国的国土安全局和中央情报局糅合在一起的机关,他们的权力之大,甚至可以不经审讯直接处死政府官员。有点儿像中国明朝的东厂、西厂。 “你在那里工作,还一个月只得10美元?”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阿米德,这种机构里的工作绝对是肥差,看谁不顺眼扣上个罪名毙了,家产抄没时便能捞上一笔,这是钦差般的美事呀! “那还是这两天要打仗,为了让大家为政府卖力,萨达姆总统才下令发了薪水。之前已经欠下我近一年的工资了。”阿米德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在美国留过学,所以没被调查已经不错了,更不要提什么额外收入了。” “同情你!”小猫将自己的枪管导轨上面的激光测具定位仪拆下来,然后对阿米德说,“我们来之前让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办到了。”阿米德挠挠头,满脸不解地看着我们说,“你们让我调整客厅的油画,我已经调整好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当然。如果人人都能明白,我们还混什么。”小猫拉开后墙朝着河对面的窗帘,用枪瞄看了一眼,将激光测距仪调整了一下摆好,然后接过阿里递过来的笔记本电脑,扯出根线接到激光测距上,调出一个解码软件运行起来,这时扬声器里便传出模糊的声响,小猫在电脑上调整两下后,声音便清晰起来。 “一天检查五次,有必要这样做吗?”声音是可以辨认的德语,但声质仍有毛刺。再调整两下后,便成了慕尼黑口音。大家都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边上的快慢机,结果被他回瞪的眼神浇了盆冰水,差点儿冻感冒。 “不知道,但小心无大错。那个半死的家伙以前是间谍,行事小心已经成了他的性格。”另一个声音讲的也是德语。 小猫再把枪瞄也给固定好,通过S端子连接到笔记本上。电脑上便有了图像,不过只是房子远景,随着调整放大倍数,图像便对准了对面二楼的防弹玻璃。本来只是一块透明的玻璃,小猫在那个播放程序型号框的下拉菜单的众多型号中开始选择,这时透明玻璃开始变成矩形像素,最后在选择了ALPHA-3427后,图像便有了飞跃性的提升,一幅稍微扭曲的反射图像出现在播放器上;等调整了色阶和像素间距后,除了仍是反射图像的左右相反外,简直如同一个摄像头装在了对面的房间里。 “我的真主!这是怎么回事?”阿米德看着笔记本上的图像捂着胸口叫出声来,那是两名穿着军装的男人正在用防窃听检测器扫描整个房间。声音配上图像,对面房间的一切便完全落入了我们的掌握中。“自从那批怪人进驻SSO(伊拉克特别安全组织)后,他们每天扫描整个房间五次,甚至连通风管道都不放过,以前装进去的窃听器和摄像头都被挖了出来。你们这是怎么弄的?”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说完一直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回答,我只好无奈地耸耸肩。 “你是怎么做到的?”阿米德犹豫了一下倾身去问小猫,似乎他并不习惯于向女性提问。 “油画是画在画布上的,绷直的画布其实和电话话筒中的振动膜的原理是一样的。在声音的振动下会做出相应的振幅变化,只要利用够精密的激光仪器便可以测量画布表面的振幅大小,从而解读出传递到画布上的声音。”小猫估计也是感觉阿米德全家都在美国人手里,谅他也不敢背叛,便对他做了解释,“伊拉克的防弹玻璃全是从外国进口的,但这种东西平民用不起,所有销入伊拉克的防弹玻璃都经过了美国情报机构之手。玻璃的内部结晶结构都有各自的排列规律,通过对这种规律进行采集,然后在电脑上重新排列,便可以将反射在玻璃上的画面在散射前计算出来。这样既不需使用任何特殊器械,也不怕被人查出来。” 阿米德脸上的表情古怪极了,惊讶、恼怒、害怕、惊喜,一一闪过,最后只剩下了欣慰,估计他是为自己做出不与美军为敌的决定而欣慰吧。说实话,对于他的心态我是可以理解的,伊拉克的科研水平和国力与美国相比实在差得太多,小猫的这番言论对他来说简直像天方夜谭般没有办法理解。就像非洲土著曾拿着长矛和政府军的AK开战,结果只是得到了外国报纸上几句“勇气可嘉”的称赞,估计读者也不会照字面意思去钦佩那些死者。 现在,我们有了监视图画和声音,如果不是那防弹玻璃会影响效果,我们只要来上一发威力够大的单兵导弹,就能一举歼灭所有对手。 “嘿!看这个!”我正在想心事,小猫突然来了一句。 我凝神向屏幕上看去,心头便是一跳,卡利·克鲁兹那个半死人被推进了屋内,身后跟着几个肤色各异、装扮不同的人。看到那个坐在轮椅上僵尸般的家伙,我便血往上涌,不用照镜子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皮火烧般的温度。想到这家伙就在百米开外的……“记得我在路上怎么跟你说的吗?”屠夫就站在我身边,看到我脸色的变化便用手指在我腰际捅了一下,尖锐的刺痛感让我心头一惊,忙轻轻呼气压住了上升的火气。 “先生,房间是干净的。”两个人弄完后,拎着手里的扫描器出去了。 “干净的?”卡利·克鲁兹笑了笑,看了一下四周后低头拉了拉自己手上的绷带,然后抬起头对其他人说道:“希望是这样的。好了,先生们!你们来这里的意图是很明确的。我也已经提出了需要,只要你们可以满足我,那么我手里的东西便是你们的了……” “克鲁兹先生,致上所有的敬意。我们已经验证了你给我们的情报,所以我们才会答应你的第一个要求,而第二个要求也做到了,甚至第三个我们也做到了。但是你现在坐地起价的行为,让我对你的诚意表示怀疑。”一个阿拉伯长相的男人坐到了房间的茶几边上,第一个开口。 “是吗?”卡利·克鲁兹笑了笑说道,“的确,你们非常守信用。但是,每一次你们都得到了实惠。不是吗?虽然这次我提的要求非常私人化,但是你们仍会答应的。不是吗,乔纳森先生?时间不等人呀!” 那名男子听到这里,仔细地在卡利·克鲁兹眼中寻找着一点点动摇的可能,最后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让步道:“那好吧,卡利·克鲁兹先生,我可以回去同上面讲。希望最后的决定能让你满意。” “谢谢!”卡利·克鲁兹低下头再次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绷带后抬头说道,“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也能见到他!送客!” 听到这里,我心头一跳。见到他?“他”不是“她”?这家伙用自己手里的东西换一个人?我脑中跳出的第一个可能的“他”,便是我的儿子。卡利·克鲁兹跟我联系的时候说,孩子的事和他没关系,但是他肯定能弄到手,这么说就是和这个乔纳森有关了。那么,只要逮住他……“要有耐性!”快慢机说这话的时候站在我前面,他甚至没有回头。 “但……”我血气上涌。 “‘他’也许另有所指。你知道的!”快慢机根本没有给我开口的余地。 “但……”我目眦欲裂。 “不见兔子不撒鹰!”屠夫在我身后捅了我的后腰一下,凑到我耳边用中文说道,“这可是你们中国人的古话。捕风捉影,为了一句话就去拼命?你愿意我可不愿意。在没有看到那包着尿布的小东西之前,我连脚指头都不会动一下。你也不行……” “忍耐!忍耐!再忍耐!”快慢机回头盯住我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Best shot is killing shot!Other is shit!”(最好的一击都是致命一击,其他的都不值一提!)“呼!呼!呼!”我深吸数口气却仍压不下心中带着甜味上涌的凶气,忙扭脸拨开屠夫,一拳砸在身后内外间的隔墙上,不顾一切只为发泄的拳头势如破竹地将厚实的木墙砸个对穿,收回手时隔音绵和木屑被衣袖带得乱飞。 “食尸鬼……”小猫在我背后话没有说出口便被我挥手挡住。 “什么也不要说!”我懒得管被剐得破破烂烂的衣袖,推开破洞边上的木门走进了里屋,然后关上门靠在门板上便抽出军用跳刀扎在大腿外侧,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前伸想要抓住什么,但嘴里不停地念道:“忍耐!忍耐!忍耐……”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知道这样做是对的…… 第七十三章 一颗黑心,两手准备 第七十三章 一颗黑心,两手准备 “啊——啊——”窗外的惨叫声将我从浅睡中惊醒,我一把抓起怀里的狙击枪就冲向窗前,轻轻挑起窗帘露出条浅缝,向外张望。 一辆尼桑皮卡拖着个活人在河对面的河滩上来回转圈,有个人站在边上,脚边放着桶东西。每次车子从面前经过,那个人便向地面上洒一勺黑色的液体,而那个挂在车后的家伙叫得最惨的一刻便是经过他面前的瞬间。无数人围在堤岸上向下张望,但没有人出声。 “第几个了?”外屋的屠夫的声音从我打穿的木墙破洞传进来。 “第35个了,”阿米德说话的时候,声音中的颤抖至少有里氏三级了,“那是杰哈·阿克巴。” “你认识他?”小猫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明显带有惊讶。 “对,他是我的同事!”车子停住了,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车子后面的那个家伙身上粘满了黑色,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浇在地面上的是沥青。这个受刑者被拖过热沥青后,又被人在尖石上拖来拖去,烧进人体中的沥青从身上连皮带肉一块块被刮下来,可是新的沥青又裹住了创面,封住了血液流失,直到再次被尖石刮掉并带走更深的人体组织。一次又一次地如此往复,等车子停好后,那个家伙浑身上下已被粘满碎石的沥青包成了个石茧,虽然看不到流血,但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 “他们已经有所警觉了,肯定有人告密。我们最好早早逃命去吧。”阿米德来回在屋内走动着,边走边甩手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家里练甩手功的老太太。 “别担心!”小猫挤开挡在面前的屠夫,看着对岸的动静说道,“如果他们怀疑你,这里早已经被拆成平地了。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照常天天上下班,等到战争一打响,你想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 “战争什么时候能打响?”阿米德问了个全世界的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估计是4月下旬吧!”小猫看着窗外不经意地说道,“听说前两天美国政府根据12月进来的那批情报人员的回报,又派进伊拉克一批特种部队,与伊反政府武装建立联系,并运进来一批武器,借以提高与他们一起发动非常规战的能力。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做好里应外合的准备。” “伊拉克有那么多反政府武装吗?”阿米德虽然自己是情报人员,但听到这个消息仍吓了一跳。 “北部库尔德人加上其他少数民族,南部什叶派受迫害者和以记者名义混进来的佣兵,加来加去也有不少了!”小猫说到这里突然笑了,“食尸鬼,出来看看是哪位熟人!” 在她出声之前,我已经看到了她所指的家伙——画家!那个女人原来一直趴在尼桑车的后挂厢中,手里拿着部摄像机在拍那个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家伙。车子停了后她仍没出来,直至拍到那个可怜的家伙停止最后一下颤抖,才面带微笑地爬起来跳下车,然后盯着回放的录像机,边看边笑得花枝招展。 “我看到了!”虽然隔着上百米,可是我似乎可以听到那令我辗转反侧数月无法入睡的酥软笑声,皮下顿时像有火蛇爬过一样痛痒个不停。 “唉,食尸鬼,你真的确定自己在这个女人手下撑过来了?估计你说了点儿什么才让她放了你一马吧?”画家将一个穿着破烂血衣的男人拉到近前,将他的一只手按进滚开的沥青中,捞出来后浇上凉水,拿着老虎钳拧着硬柏油,开始一条一绺地往下拽。看到这里,小猫不禁说道。 “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女人真是一点儿也没变!”看着地上堆成垛的“皮条”和那个家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尖叫哭喊的惨样,我自己都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撑到最后。也许队长是照顾我的颜面才这么说的,来安慰我这个当时浑浑噩噩的瘾君子。 “他们这是做戏给谁看?”屠夫双脚架在咖啡桌上,用巨大的军刀削着苹果道。 “我可以告诉你,光这条街上就不只我们一家住的不是伊拉克人。”小猫是唯一能穿着套袍出去转悠的角色,伊拉克人本来就有很多雅利安人种,她只露眼睛出去逛两圈是没关系的,所以她比我们更了解这附近的情况。 “我们要看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听着窗外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阿米德额上的汗珠渐密,面色越来越白,似乎每声惨叫都像尖刀砍在他的胸口上。 “别逼我杀你灭口!”屠夫把手里的苹果切成四份,扔给小猫和快慢机一人一份,然后将一份放在桌面上,最后将手里剩下的扔进嘴里,对面前惊慌失措的阿拉伯人说。 “我……”阿米德听到屠夫的话吓了一跳,皱着眉头咬咬牙,缓缓走到墙角,用尽全力坐到椅子上。 “这样就好多了!”屠夫看着阿米德坐在那里强压惧意手足无措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又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削起皮来,“一天三个,今天只剩一个了。” 我走出房间时,桌面上已经放了一排切好的苹果。坐到电脑面前,我看着卡利·克鲁兹那难看的会议室兼卧室。那个家伙虽然已不能乱跑,但是仍喜欢武器,真丝被面上摆放着组装到一半的镀金AK47短突击步枪。看他用包着白布长短不一的手指笨拙地拼凑着零件,我这个旁观者都替他急。 “阁下,阿尔巴拉先生来了。”一个男人轻叩门板进来报告。 “请他进来!”卡利·克鲁兹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颤装了一半的复进簧失去控制弹飞到窗边。他先是气愤地自打了一下手背,然后才无奈地说道。 那人退出去后,一个头戴贝雷帽的男人走进了屋子。他先走到窗边将复进簧捏起来,再走到床边递给卡利·克鲁兹,这才开口说道:“卡利·克鲁兹先生,你真有精神。伊拉克的制造手艺估计入不了你的法眼吧?” “打发时间而已!”卡利·克鲁兹将复进簧装好后,停下来看着那个男人说道,“你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打听这个的。说吧!什么事?” “我已经向总统阁下转达了你的提议。总统对你的好意非常感激,可是他没有办法接受未战而逃的建议。”这个叫阿尔巴拉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职位,但能见到萨达姆,想来官肯定不小。 “我猜测到了这里应该有句‘但是’了吧!”卡利·克鲁兹低下头继续忙手上的活儿。 “嘿嘿!”阿尔巴拉笑出声,“但是,总统阁下更希望你能提供些具体或务实的法子。” “是吗?”卡利·克鲁兹终于将手里的枪装好了,咬牙用力才拉动枪机上了个空膛,“什么务实的法子?” “比如成品的大规模杀伤武器!”库赛说着话从外面走进来,“父亲欲借检查纳西里耶军务的机会顺便接见你,除了感谢你前些日子提供的先进武器外,更希望你能有什么惊喜给我们。” “惊喜?”卡利·克鲁兹将手里的黄金AK放在床头柜上说道,“惊喜我是有,可是你们有没有时间去高兴,成了个问题。” “噢?什么惊喜?”库赛听着有戏,一脸欢喜地凑到了床前。 “能震动世界的惊喜!”卡利·克鲁兹从枕头下面抽出个文件夹递给库赛。 库赛接过文件夹翻开看了看似乎没看懂,于是递给了身边叫阿尔巴拉的军官,自己则坐到了沙发上等着他解释给自己听。那名军官赶紧快速地翻看起来,似乎生怕自己看得慢了让二太子久等,但是看了几页后却面色大变,又重新翻回第一页,手点纸面逐行仔细阅读起来,也顾不上边上等得脸色越来越臭的库赛。 “咳!”库赛等了片刻,发现这个军官竟然越看越入迷就生气了,但当着卡利·克鲁兹的面又不好发作,便虚咳了一声将那名军官惊醒。那名军官也顾不得库赛有洁癖的毛病,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耳语起来。本来还一脸嫌恶的库赛听了两句后脸色也变了,起来拿过文件夹上下扫视了一眼后,便向卡利·克鲁兹行了个礼匆匆离开了。 “你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东西?”阿尔巴拉等库赛走了一会儿后,才向床上的卡利·克鲁兹问道。 “你们要惊喜,难道这个不够惊喜吗?”卡利·克鲁兹看着面前长得挺像萨哈夫的军官笑道。 “这个……”阿尔巴拉沉思了一下摇摇头道,“过于惊喜了!恐怕……伊拉克无福消受呀!” “你话里有话呀!”卡利·克鲁兹听到这里掀开锦被欲从床上下来,当阿尔巴拉从边上搀住这个残废时,他突然停住了下床的动作,脸对脸地盯住了这个伊拉克军人。 阿尔巴拉没有对视盯着自己的卡利·克鲁兹,而是将他从床上搀下来放到轮椅上,拉过毛毯盖住他的大腿,然后站好整了整头上的贝雷帽,才回视矮了半截的卡利·克鲁兹道:“可以给我一份复印件吗?” “嘿嘿!嘿嘿!”卡利·克鲁兹笑了,笑完挠挠包着布条的脸后,伸手从枕头下面抽出张光盘递给他,“阿尔巴拉呀阿尔巴拉,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不简单!” “谢谢!”阿尔巴拉接过那张光碟塞进自己的军服内,然后拉了拉衣襟,对卡利·克鲁兹说道,“看来你也早有预谋了,你有什么要求吗?” “没什么,有些事还没有做完,只是想争取些时间而已。”卡利·克鲁兹将轮椅摇到落地窗前,看着河岸上“玩乐”的画家说道。 “我想这里没有问题的!”阿尔巴拉说完便出去了,只剩下卡利·克鲁兹一个人仍坐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猜他拿什么贿赂那些家伙?”小猫看完屏幕中上演的这一幕,扭头向我们几个问道。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站起身抱着枪走到窗边,端起手中的狙击枪透过瞄准具对准了那个完全暴露在枪口下的木乃伊。我每天无数次这样锁定这家伙,如果不是那块防弹玻璃厚达两寸能挡得住20毫米机炮的轰击,我早就将他毙于枪下了。 “我想知道。如果足够重要,也许可以用来交换美国政府的帮助。”小猫看着另一个画面上天才那边传过来的卫星图像,那里显示的是阿尔巴拉正行驶在公路上的轿车图像。 “不值得为此暴露自己。”快慢机摆弄着自己的步枪,他仍对手里的新枪不太信任。 “是呀!”屠夫仍兴致盎然地看着画家折磨那个囚犯,看他搓着手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想他和画家凑凑是非常般配的一对:“看看这几天来见过这家伙的那些各国情报员,哪个带走的信息没有价值?这个残废如果不是心灰意冷,光凭这些人许给他的条件,肯定能过得比沙特王族还富贵。” “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那个回巴格达的阿拉伯人找到了没?”我丧气地放低枪口对准仍在河岸上的画家,这时候击杀这个变态的女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打草惊蛇的事情我又办不出来。 “没有!”小猫看了看其他人后,说道:“天才说,在这家伙离开的时候刮起了沙尘暴,风沙太大挡住了卫星的视线。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家伙行进的方向是巴格达。” “妈的!”我除了抱怨也没有别的办法。已经半个多月了,我们这边没什么收获。刺客他们那边进展得更不顺利,追到了那帮军人的基地,却发现人家除了岗哨和摄像头,竟然也有磁场警示系统,虽然只是简单的墙头樊篱式报警器,可是轻装简行而来的他们只能守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在炼化厂内转悠却不敢靠近。 我有预感,这些人的势力这么大,如果不是战争全面爆发,想要两线作战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美国军方虽然早已开始战争前期的渗透,可是要达到所需的破坏和策反程序仍要相当长的时间。而且马上就要进入春季,这是沙尘暴肆虐的季节,美国的各种先进侦测设备在它面前都变得脆弱无用,而武器系统也大打折扣。如果现在不打,那估计就要等到夏季了,那时候虽然天气热点儿,但毕竟天空是干净的。但我可等不到那个时候! 正如小猫所猜想的那样,卡利·克鲁兹给予库赛的情报的重要性远出乎我们的预料。再次见到那位二太子的时候,他就不是一个人了,一大群戴眼镜的科学家跟在他屁股后面,将卡利·克鲁兹的卧室挤得满满当当的。在他到来之前,他的大哥乌代先一步闯进了这间卧室,只丢下了一句:“向我父亲推荐我来负责这个项目,无论老二给你多少,我都出双倍。”说罢便又匆匆离去了。 等那些家伙坐下谈论起那份情报后,我们才知道卡利·克鲁兹提供给他们的是什么东西。离心分离机蓝图!核武器的原理只要是学过高等物理的本科生都懂,可是想要实现它,最大的难题便是所需要的各种仪器的制造,而离心分离机更是重中之重,有了这个东西才能进行核原料的浓缩,制造武器级核武器。由于美、中、俄、法、英等核武器大国对于不扩散此项技术达成了共识,无核国家也许能弄到成品,可是想要接触到这方面的技术有如登天。没想到,卡利·克鲁兹竟然拥有这种要命的东西。 最后,这些专家达成的共识是,伊拉克核研究中心现有500多吨天然铀和少量铯、钴和锶,虽然没有可能合成武器及核燃料,但如果半年内战争不爆发,在冬天来临之前提炼出少许中等浓度的核燃料还是有可能的。原子弹伊拉克不会造,脏弹却可以造上一两颗。如果使用得当,对于无遮蔽的美军士兵可以造成2000人以上、5000人以下的伤害,当然也有人说可以造成上万人的效果,但他的口气连自己都没办法说服。除非赶上美军开饭的时候,否则没有人会聚在一起等你炸,何况伊拉克连能起飞的战斗机都有限,更不要提突破美军的防空网了。 “哈!”屠夫看着屏幕上热闹非凡的场面笑了,“真希望他们能有所收获,一下子死上千人对于美国可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呀!” 我和快慢机也希望有热闹可看,可是小猫笑不出来,估计如果是队长在这儿非跳脚不可。 等不及会议结束,库赛便兴高采烈地冲了出去,估计是向父亲报喜去了。他前脚迈出,同样消失了数日的阿尔巴拉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卡利·克鲁兹的床前。 “我需要剩下的资料,”阿尔巴拉脸色平静地说道,“你提出任何条件我们都同意。” “那你代表哪个政府呢?”卡利·克鲁兹对于他的出现和慷慨一点儿也不意外。 “我想,你是知道我代表谁的。”阿尔巴拉声音非常低,“否则你也不会指定我作为你和库赛公子的联络人了!” “我真的非常欣赏你!”卡利·克鲁兹的腔调中透着股恭维。 “谢谢。你什么时候愿意将资料给我们?”阿尔巴拉想了想又改口道,“你什么时候愿意动身?难道还要等那条巴基斯坦狗吗?” “原来你认识乔纳森先生呀!”卡利·克鲁兹对于阿尔巴拉不再掩饰的言谈非常开心。 “当然!”阿尔巴拉将一沓资料扔到卡利·克鲁兹的面前,“我国现有的十来台破旧离心分离机便是通过他买到的。从机器上的名字便知道他只是给人当狗而已!我只是好奇,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种绝密资料的。” “投桃报李!”卡利·克鲁兹拿起那沓资料连看都没看就扔到了一边,他身边的阿尔巴拉对他的举动也没感到意外。 “巴基斯坦估计没有这么大的魄力吧!”阿尔巴拉用的是肯定句。 “我的嘴很严的!”卡利·克鲁兹说话时的表情根本就是口是心非的标准写照。 “你距离从美国出来的时候带出的美国间谍名单已经一年多了,价值早已经消失了,我真的很好奇你用什么情报竟然能换来如此重要的技术。”阿尔巴拉说到这里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一张纸而已,”卡利·克鲁兹交给阿尔巴拉一张光碟,“这是剩下的资料。” “你这么相信我们?”阿尔巴拉讶然于卡利·克鲁兹的大方,不由得问道。 “当然!”卡利·克鲁兹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先不说如果你们毁约会丢失的颜面,光是贪图我能换这离心机技术的情报,你们就会有言必行的。” “嘿嘿!”阿尔巴拉尴尬地笑了笑,掏出一台便携式电脑和一部卫星电话,将光盘放进去后,便通过卫星将数据不知传向何方。他操作完毕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对卡利·克鲁兹说道:“现在我更好奇的是,你到底在等什么人?” “伊朗!肯定是伊朗!”天才在得到我们传回去的情报后,想都没想便得出了答案,“中东有可能造原子弹的只有伊朗,伊朗向巴基斯坦购买过离心分离机,并制造出了少许六氟化铀,这在世界上并不是什么惊天的新闻。” “那他们还要这个离心分离机技术干什么?”屠夫对于天才想透自己猜不透的谜题非常不满,所以嘴里透着股怨气。 “离心分离机可以将六氟化铀的核物质注入提取铀235,但制造一枚简单的核弹头大约需要20公斤武器级浓缩铀,以他现有的20台老旧离心分离机,要两千年才能造一枚原子弹,等到那时候,美国的猪都会开飞机了。”天才说到,这里拿出个计算器对着屏幕晃动,“所以离心机的生产才是制约核武器发展的重要枷锁。虽然巴基斯坦的离心分离技术非常原始,效率低下,但如果两三千台机器同时工作,造出核武器的时间可以缩短到五至七年左右。所以……” “我明白了!”屠夫摆摆手,不让天才再说下去了。 “我想你根本不明白!”天才被屠夫打断话头很生气,斜着眼看着他说道。 “又怎么了?快说!小心我揍你!”屠夫经常在肉体上欺凌弱小,可是到了用脑筋的时候总被瘦弱的天才比得一无是处,这让他极为恼火,结果便是变本加厉地欺凌报复。 “我问你,卡利·克鲁兹送上门的这些东西金贵不?及时不?”天才虽然隔着屏幕,但仍被屠夫的威胁吓到,立刻加以解释,“可是你有没有想到,美国佬这次出兵伊拉克的借口是什么?” “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噢!”屠夫恍然,我也跟着大悟。伊拉克以前有点儿化学和细菌武器,可是制裁十年、核查十年,毁得没几发了。本来美国这次师出无名,强行兴兵是没得到全世界支持的。但如果伊拉克真的发展这项技术制造了脏弹,不正好将美国安给它的罪名坐实吗? 我不禁开始怀疑,卡利·克鲁兹到底有没有脱离美国国防部? “何止这样?这根本就是一石二鸟。‘邪恶轴心国’里哪个最大最强?伊朗!美英联合兴兵能拿下伊拉克,却没把握拿下伊朗。但如果让全世界知道伊朗掌握了制造核武器的技术,嘿嘿,会有多少人跳脚?世界各国就算不出兵打他,肯定背地里也要下黑手的,务实派辛辛苦苦建立的那种外交关系也非给砸个精光不可。”小猫也想明白了,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估计是为美国政府拿自己士兵的性命冒险而感到灰心吧。 “估计……美国不会等到伊朗造出核武器才出手的,毕竟美国人命值钱呀!”天才为自己情人的通透而自豪,但又为她的伤怀而紧张,忙出声宽慰小猫。 也许是接二连三的惊天密谋过于震撼,我的心思沉浸在了揣测卡利·克鲁兹和各方交易的内容和意图上,如果这家伙没有脱离美国政府,那么针对狼群的行为难道是美国人授意的吗?找我的麻烦也许只是捎带手的,这样的话说不定绑架孩子也只是走个过场装装样子,那么拯救难度也就没有想象中那么高了。我从没有把自己太当盘菜! 卡利·克鲁兹的卧室再次聚满人的时候已经是3月19日深夜。半个纳西里耶都戒严了,我们这条街更是挨家挨户地盘查了一遍,逼得我不得不重新穿上了长袍躲进了闺房中。等到萨达姆和他的儿子乌代与库赛同时坐到了卡利·克鲁兹的面前时,我们才明白这般规模的戒严的原因。 “总统阁下,见到你是我的荣幸!”也不知道这个半死人说的是真是假。 “色兰!”萨达姆他老人家坐在那里冲卡利·克鲁兹说话的样子,就像皇帝接见臣子一样地高高在上。 “不知总统阁下来此有何贵干呢?难道对我提供的信息不满意吗?” “尊敬的卡利·克鲁兹先生,你给我们带来的知识是令人振奋的,如果顺利发展必能重振伊拉克。”说到这里,萨达姆突然话锋一转,“可是现在,如果我们发展了这项技术,美国人必然会以此为借口为自己的无耻行为正名,那么我们伊拉克便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成了美国口中的邪恶恐怖分子。所以我决定暂时不发展这一技术,我这次来只是单纯地为了感谢你。” “不发展?”听到萨达姆的这席话,所有人都傻了。这个独裁者挺通透啊,不上套! “哎,看这个!”小猫突然指着屏幕上一闪即逝的细线叫道。那条线射出的方位就在离我们不远的一栋小楼中。 “激光定位仪。”其他三人都认出了那东西——用来向精确制导炸弹传送GPS坐标用的定位仪。可以肯定的是,发射这种炸弹的F-117隐形轰炸机已经在靠近纳西里耶的夜空上了。 不中计便一窝端!一颗黑心两手准备,美国人够狠的!而通过我们面前的这部电脑传回军部的意外情报,影响了预定的开战时间。3月20日拂晓,第二次海湾战争提前爆发了。 第七十四章 开战 第七十四章 开战 “我不能让他死!”看见那道定位激光,我立刻冲到了窗前。 “你要干什么?”阿米德听了我的话吓了一跳,“打这场仗不就是为了消灭萨达姆的暴政吗?这是多好的机会呀!” “我们又不是为美国政府干活的。守株待兔只为了找到伤害我们兄弟的凶手和我儿子。他死了,我去找谁要我儿子?”我架好枪,边上的屠夫和快慢机也没有拦我。得到了他们的默许后,我端着枪来不及仔细瞄准,对准在二楼过道中的一名卫兵开了枪。那里不是防弹玻璃,而且那家伙我也认识,被拷问的那段噩梦里,这家伙也扮演了个跑龙套的角色。 那家伙应声倒地后,整个院落随即轰动起来,无数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角落里跑出来,将整个大院填了个满满当当。同一楼层的卡利·克鲁兹与萨达姆父子三人早已被保镖掩护着不见了踪影。 “那里有防空洞吗?”我看对面乱了半天却没有车辆进出,似乎这些人仍在院里没有出来。 “有!”阿米德被对面楼顶射过来的探照灯光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弹,抱着脑袋回道,“地下50米深。德国人给造的。和萨达姆那批地下宫殿一起建造,只是小一号。” “妙!”小猫撇撇嘴,“美国最厉害的BLU-113钻地炸弹也炸不到。” “我们是不是要赶快走?”对面的灯光已经定位到了我们这排房子,正在逐个窗口寻找,就算没有收获,估计士兵也已经在前来的路上了。 “不用急,有让他们更急的事!”我话音刚落,一发炸弹精准地落到了河对面的院落里。巨大的爆炸声将隔了上百米远的我们这边的玻璃全部都震碎了,冲天的火光和强烈的震动使桌椅全部跳离了地面。紧接着便是第二发、第三发,一共四发炸弹准确地落到了那栋建筑物上。 顿时,灯光和人声全都没有了。顿了顿后,包围在院落周围的防空炮骤然开火了。一串串粗大的亮光伴随着巨响冲上天空,在夜幕中炸开,变成团团灰烟。它们不停地变换着角度开炮,似乎在追寻一个看不到的目标。 “呀哈!战争开始喽!”屠夫抽出刀子在袖子上蹭三蹭、磨三磨,四下瞅了半天没发现目标后,只好重新将刀插进刀鞘中。 “是吗?那你绑好自己的跑鞋了吗?”我指着那片越来越低的探照灯,这里离边境有近一天的路程,就算现在开战了,美国兵打进城来也要24小时以后,到那个时候,我们死上一百遍都够了。 “有人比我们心急得多了!”快慢机指着一个方向,那是离开纳西里耶的公路。也许眼前的爆炸声和炮声过大,我们一直没有注意那里微弱的闪光,经快慢机指明,我们才隐约听到低微的枪声响起。 “也许是伊拉克总统撤退的车阵被潜进来的作战部队发现了。”小猫拿起望远镜看了会儿说道,“斩首行动总是美国优先。干掉军事首脑对整个战局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只希望那个绑满布条的家伙没有在车上。”看着爆起的火团,想来那些军队已经挨了反坦克导弹,就算再结实的防弹轿车也禁不住这东西,里面的人肯定挂了,就看是哪个倒霉蛋在车里了。 “你还有心情担心他?看看那个!”小猫指着离我们不远的大桥上分兵而来的车队,后面竟然还拉着榴弹炮。 “轰!”又一发导弹炸在了对面,这回有了准备的我们除了及时捂住耳朵外,还看到了附近不少高层楼房中有人冲到了窗前,不时有微弱的闪光亮起。 “嗵嗵!嗵嗵嗵!”还没有驶过桥的军车上架着的DHSK 12.7毫米×108毫米重机枪低沉的声音随着闪光同时响起。那些简陋的民房被这种重型子弹打成了筛子,一些不结实的墙体轰然倒塌,屋顶将里面的人砸在了下面,不知死活。 “那些人是……”看到车队掉转车头被引向那些地方后,小猫皱着眉头掉转望远镜仔细打量起来,“哈,那些家伙是记者。” “这年头扛相机的比扛枪的跑得还靠前。疯狂的世界!”屠夫看着对面的房里被搜出来的记者,嘴里一边调侃那些倒霉的家伙,一边还不耽搁手上绑逃命索的工作。 “They shoot,too!”(他们也“射击”了!)快慢机面无表情地玩了个小小的文字游戏。 “Be shot,too!”(也被“射击”了!)英文中“shoot”同时有拍摄和射击的意思,前一句英文中的“shoot”指拍摄。从废墟中拽出来的记者们或多或少都受了点儿伤,我看着他们,满脸讥讽地接道。这些家伙抢新闻都不要命了! “我们走不走?”小猫看着开进前街的军队,那些家伙已经开始逐门逐户地搜查起来。 “再等一下!”快慢机抱着自己的机枪,将滑索扣扣在绳索上后,仍站在原位上没有动。 “我怎么办?”阿米德看着一屋子不属于伊拉克的垃圾,意识到我们根本没有带走的意思便愣住了,这要是被来搜索的士兵看到,非崩了他不可。 “你会开枪吗?”小猫把电脑塞进背包后,从桌上拿过AK弹匣插进自己的短突击步枪,拉开枪机检查供弹是否正常后,抬头看着阿米德。 “我有枪!”阿米德从门后拽出自己的AKMS握在手中。 “一会儿前面带路!”小猫看他穿戴自己的AK胸挂式弹匣袋时够不到背后的绑带,只好上去帮他打了个死结,然后拍拍他的肩头。在那之前,她先回头看了我们三个人一眼,如果我们三个人中随便哪个点点头,她腰侧的军刀便会扎进这个家伙的后心。但屠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毕竟我们都不熟悉这个城市,如果没有向导,光凭GPS的数据,在这种军事戒严的情况下出事的概率太大了。 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的阿米德扭头看着我们,一脸的感激,那是对我们不离不弃的感动。这种表情让我们心中稍稍跳了那么一下。不过就像丢进海中的石子儿一样,也就那么一点儿动静,很快就被其他波涛盖过了。 “小阿里呢?”我们几个面貌各异,出门就可能被人看到,所以对于阿里的行动并不是时时掌握。 “他就在楼下监视着街上的行动。”阿米德指了指脚下的二楼。 “你跟他不是亲戚吧?我记得你的家人都在美国等你,对吗?”小猫看了看阿米德,然后眼光向下移到了他手里的枪口,最后又移回到了他的脸上。 “没错!”阿米德不是傻瓜,先是为我们做事绝情而担心,后来又为自己被选中而高兴,最后把AK放到桌上,拉出腰间的阿拉伯短刀看了看,咬着下嘴唇便冲出了房门。 “有眼力!”屠夫点点头,然后扭头继续问快慢机,“我们等什么?人家都跑了!” “再等等!我感觉有东西值得我们等。”快慢机说到这里,看了看我和小猫征询意见。 “我个头小,跑晚点儿也不怕被人发现!”小猫靠在门框上看着二楼的“进展”,回头对快慢机耸耸肩,说道。 “我等了一个月,不在乎这几秒。”我们在这里监视了这么长时间,听了一堆能震惊世界的东西,却一点儿对自己有用的都没有,现在还没有结果,对面便被炸了,真是令人沮丧极了。 这下四个人都不说话了,反正屠夫也不怕事儿,越麻烦他越高兴。又等了一会儿便见阿米德手持血淋淋的匕首跑上来,看到我们仍一副安闲自在的样子也愣住了,缓缓将刀子插回刀鞘后问道:“我们还不走吗?” “等一会儿。”来不及更换短枪,我将长度不适合近战的狙击枪背在了身后,掏出MK23装上25发的长弹匣和消音器,做好了准备。 “等什么?”阿米德抱着桌上的AKMS,满头大汗地看着窗外闪动的车灯说,“他们已经搜到对门了。” “等这个!”快慢机突然举起枪开了火,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在防空炮火的掩护下几不可闻。我们还没来得及去查看是向谁射击,快慢机已跳出后窗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他不解释,我们只能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一起跳下了后窗,刚落地便听到快慢机在无线电中向天才吩咐:“天才,我们藏身之处附近的大桥上停了一辆集装箱车,你看到了吗?” “等一下,”天才的声音响起来,“我看到了!但它已经驶离了。要我跟着他们吗?” “当然!那破车有两个司机,我只打死了一个!”快慢机说到这里,我们所有人都已经从三楼跳了下来。我们所处的河边小道非常窄,车队进不来,黑灯瞎火的,前来搜索的士兵都打着手电,夜视仪中百多米外就能看到他们手里的亮光,绕过去不是难事。 “那上面是什么?”天才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接收非常不好。 “我不知道!但我看到送葬者的G500在前面引路,那上面肯定不是伊拉克人的东西。”快慢机领着阿米德在前面带队,我和小猫在中间,屠夫殿后,迎着手电光线来的方向摸了过去,那里是已经被搜查过的住户。 在即将遇上搜查小队的时候,我们翻过一堵矮墙跳进了阿米德的街坊家。我拿的是短枪,所以第一个跳进去,落地便看到一个面戴黑纱的女人正在后院收拾被翻乱的东西,她听到声音扭头正好看到我跳进来。由于她面纱罩脸,我根本看不到她的五官,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要张口呼叫,为了以防万一,只能抬手一枪打在她的头上。撞针击发底火的声音被周围的炮声掩盖得非常完美,甚至她倒地的声音都不突兀。 第二个跳进来的是小猫,由她接替我的位置后,我便握着手枪冲进了已经有人在呼喊这个女人名字的内室。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手端簸箕,里面盛着破碎的瓷器正走到通向后院的过道中。天黑视线不清,她把我当成了她的家人,不但没有惊叫反而走了过来,等被我一枪击中眉心的时候,她也没有弄清是谁向她开的枪。这时候,阿米德和屠夫、快慢机也都跳进了院内。屠夫和快慢机留在了后院以防行踪泄露,阿米德跟在我和小猫的后面进了屋子。 里面有两个孩子和两个男人,看样子是爷孙三代全都在家。扳机连扣,一阵硝烟之后,整个屋子里便没有会喘气的外人了。 “这是……塔里克·哈桑一家。我们两家做邻居已经35年了!”阿米德看着倒了一地的尸体,两眼有点儿发直。 “我开枪之前你怎么不说?”我站到门旁,透过门缝察看街上的士兵有没有察觉到什么。结果,不知道哪帮潜入的特战部队或佣兵被人搜了出来,不远处的人家“乒乒”地打成了一团,根本没有人注意这家黑乎乎的院落里的几声闷哼。 “我……”阿米德接不下去了。说不知道是肯定不行了,因为他都认识人家30多年了,不可能认不出这是谁的后院;说没来得及,在进屋前至少可以提醒我十次了;说因为害怕暴露自己而牺牲他们,则显得自私而残忍……“没关系。你到了美国会交到新朋友的,只要你不住在纽约就行了!”小猫又拍了拍这个意志坚定的“起义者”的肩膀。 外面的防空炮火停了。其实除了最初几发炸弹是敌人发射过来的外,剩下的近一个小时的炮火都是伊拉克人自己在打,这边打完那边打,也不知道到底打中个鸟没有。炮声一停,其他的响动就格外地刺耳了。我们所在的这条街上枪声零落,不知道谁在打谁,反正我们这队人没有同伙,打死谁都不关我们的事。 “那车队只是沿着幼发拉底河岸移动,到了纳西里耶西郊的一家炼化厂便停住了,那是……”天才的话没说完,队长便接过了话茬儿,“咳!咳!那就是我们这里。有队家伙正在接近我们这里……咳!” “那我们只要顺着幼发拉底河便可以走到那家炼化厂吗?坐标是多少?”我看着外面穿梭不停的偏三轮,这些人全没有夜视装备,只有普通的常规武器,如果不是跟着枪声走,能抓住潜入者就真的是安拉保佑了! “你们要等等才行了。”天才的声音仍是断断续续的,听起来非常奇怪。 “等?你在干什么?通信怎么这么差?”屠夫皱着眉忍受着耳中的杂音。 “我在赶路。”天才的声音倒是没有他所说的那种惊慌。 “赶什么路?”快慢机也非常意外。 “进入伊拉克找大熊他们。”天才说到这里大家都愣住了,他在美军基地待得好好的,为什么冒这么大风险离开呢? “为什么?” “陆战队报告说,有人向萨达姆示警导致轰炸失败,身份正在核查中。”天才说话的语气里充满着自豪,“根据他们报回来的位置,只有傻瓜才猜不出来他们指的是谁。如果可能,咱们也会和他们闹翻,我可不想待在人家后院里等着挨刀。” “甜心,我就喜欢你这一点,机灵!”小猫抱着枪看着天花板嘿嘿笑了,知道自己的情人脱离了险境,谁都会开心的。 “当然!现在美国人正调兵遣将抢夺油田,顾不上理我,等他们腾出手再跑就来不及了!所以,现在我们已经没有美国军用卫星提供的监视条件了。我可以利用俄罗斯租给我们的气象卫星进行观察,但它有盲区和盲时,不能提供实时的图像。你要等等了。”天才说到这里,突然笑了,“多亏大熊送回的那种奇怪的油漆,我这里还真没有那么大的防红外伪装布料呢!” 该死!丧失了现代化优势,对于我们这些被惯坏的孩子来说可是件非常难受的事情。 “希望你们戴了美军的战斗标志,不然,到时候几万美军和雇佣部队可是认标不认人的。”天才说起话来像是讲笑话一样。不过,幸好他的担心我们出发前都想到了,当时考虑的是怕友军误伤,现在则成了一种逃命的掩护。 得不到天才在天空中的眼线,等到两个小时后卫星再次经过伊拉克上空的时候,美国政府已经从波斯湾的航母上向伊拉克发射了第一轮巡航导弹。那时候天已经开始放亮了,但轰炸并没有停止,又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其中不时有F-117A将钻地炸弹扔在伊拉克军人的防空洞上,直到天光大亮才消失。 “你猜猜,这次斩首行动有没有斩掉萨达姆的脑袋?”我们守在这个满是腥气的小屋里不敢上街,虽然分到纳西里耶的导弹并不多,可是多年挨炸的经验让伊拉克人有了熟练的躲避习惯,街上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一直到中午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有导弹来袭后,人们才从屋里飞快地冲出,直奔各个商店抢购水和粮食备战。这时候他们才确定,美国人这次应该是来真的了! 3月份的伊拉克天气已经燥热起来,苍蝇、蚊虫的滋生速度虽比不上非洲,但也逊色不了多少。屋里的死人还没有腐烂,腥味便把附近的小绿头蝇都吸引了过来,密密麻麻地落在床单的血滩上,层层叠叠,让人替它们的好口福高兴。 街上,军人和游击队仍驾驶着各种车辆四处流动,试图用高呼的口号和电台播放的爱国歌曲给街头扛着摄像机的各国记者一个好印象。也许是因为太专注于此了,他们没有顾得上再去排查奸细,也给我们这些人省了不少躲藏的麻烦。 不断从城外拥进城内的士兵,肤色各异,服装各异,手里拿着清一色的AK47钻进各种建筑中便不再出来,看样子是要和美军打巷战。他们分布的范围之广、密度之高让我们这些人很容易预想出,美国军人进入城区后会遇到“血战”。 “挺聪明的!”小猫指了指一排开进街道旁商店中的T-55和T-72坦克,说道。那些人正在用木板重新将门封起来,从外面看就像闭门歇业。 “我们应该警告美国兵吗?”阿米德毕竟投靠的是美国政府而不是我们。 “不用!第一批杀进纳西里耶的肯定不是美国军队,应该是美军特战队策反的‘起义武装’。”其实,我们说的是打着各种名号的佣兵,反正又没有人专访他们,只要包了头巾上电视,谁都会觉得是穆斯林。 “我们怎么办?”阿米德看着各条路口设下的工事和路障,为难地说道,“我们出城的道路都被封住了。” “没关系!”小猫看了看表说,“用不了多久美国人便会给我们清出条道路的。我们所需要的便是等待并祈祷。” “祈祷什么?”阿米德看小猫不时地看表,有些疑惑。 “祈祷炸弹不会落到我们头上。”小猫说到这里便没有再出声了,因为城南已经响起了爆炸声。不一会儿爆炸声由远及近,从窗口向外可以看到几架眼镜蛇直升机正沿着西侧的中央大道一路轰来,直到在纳西里耶大桥打光了弹药才回航。它们刚拉升高度掉转机头,数发RPG7便晃晃悠悠地从交错的街道中升起,到了500米的高度便自爆了。 可惜它们没有炸到任何东西,却被随后到来的第二批直升机锁定了射手的位置。一阵低空轰炸后,伊拉克人少了数名RPG射手。有人试图袭击这几架眼镜蛇,但超低空飞行直升机的高速把RPG和SAM7引到了天线、晾衣架等各种高空障碍物上,炸死了不少躲在家中的平民,却没有伤到一架直升机。而这些射手则在第三轮跟进的直升机轰炸下粉身碎骨了。 三轮清扫后,再也没有RPG射手愿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几架直升机找不到有价值的目标后便后撤了。过了些时候,在大路的尽头,一批穿着美军战斗服的士兵开着M113装甲车和悍马出现了。比较奇怪的是后面跟着的坦克竟然不是现役的M1A1,而是老式的M60A3坦克,但是看上去又不太一样,主炮绝对不是原来的105毫米线膛炮,看上去更像120毫米口径。咱不是坦克兵,看不出来这又是哪国公司为第三世界国家改进的M60A3试验品,估计拉过来开几炮就要开卖了。 为了看清楚一点,我们全都上了二楼,虽然被流弹击中的可能性增大了很多,但视野清楚了很多。借助望远镜看过去,只见那些士兵异常小心地在无人的街道上摸索着前进,不断派人到两边的店铺中去搜查。可是那些店面都有铁门大锁,士兵踹不开门只能放弃。 “我们难道真的不通知美国军队吗?”阿米德看着那些士兵正一步步地走近埋伏着坦克的街道,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似乎自己的兄弟身处险境一般。 “有本事你就出去呀!”小猫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这模样,不举白旗会被美国人打死,举了白旗会被伊拉克人打死,不如自己给自己一枪还少跑点儿路。” “我……”阿米德什么也不说了,他恼怒却没有底气。 “轰他们!轰他们!”屠夫笑得合不拢嘴,手指在墙上一捣捣地叫得像个怂恿别人犯罪的恶魔一样。 “轰!”一声炮响回应了他的祈祷,在军队走过那埋伏有坦克的店铺门口时,藏身其中的T-72出其不意地开了火。炮弹带起的巨大烟尘和碎屑将整个街区盖得严严实实,原本等着瞧好戏的我们除了个黄色的大沙罩外什么也没看到。枪声和惨叫声在黄色的浓雾中此起彼伏,不断有正规军、民兵甚至平民抱着枪冲进浓雾中,每冲进去一股便是一阵雷声响动,等枪声平息后便又有人不怕死地冲了进去。有人爬到屋顶上,居高临下地朝着沙雾中发射RPG7火箭炮。这些人不懂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道理,一般打上一发便会站在那里重装弹,然后像个活靶子一样被子弹掀翻栽到地面上。如果有人位置真的很好,打上两发还没被击毙,那么地面上的美军便会掉转炮口,连带房顶一起掀飞上天。 于是不断有偏离轨道的迫击炮弹、火箭炮弹和坦克炮弹从浓雾中飞过,落在周围的民居中,炸得房倒屋塌。眼镜蛇直升机飞过来,看到这铺天盖地的黄雾也分不清敌我,只能向外围的民兵轰了一阵,没解决任何问题就撤离了。从城外打进来的炮火,也由于两军接火过近,只能非常谨慎地先轰击外围然后再慢慢缩短行程,放了几十炮轰了半个小时,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等七辆运兵车在五辆坦克的掩护下撤离后,枪声逐渐停止了。黄雾散去,十多辆悍马全被打趴了窝,四辆布满弹孔的M113和两辆M60A3停在路中间烧得正旺,通往纳西里耶大桥的大道上躺满了尸体。道路两边的店铺全炸飞了,可以看到里面的T-55也没了炮塔,除了冒烟什么也干不了了。仔细看看死在路上的人,伊拉克人还是多于穿军装的,不过300人的部队还没看清怎么打的,便被放倒了近四分之一,这对任何部队来说都是很恐怖的。 “干!啥也看不清!”屠夫冒着被流弹击中的危险拿着望远镜瞅了半天,只看到车子开进开出,最期待的血肉横飞的场面没看到,让他大失所望。 等撤出浓雾有了视距后,那些美国兵便对着刚才交火的地段开始炮轰。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交火规则了,一炮穿几家,平民、士兵一起炸上了天,大块的红砖墙就那么轻飘飘地从百米外飞进了我们的庭院,落地的震动将门上仅剩的半块玻璃也震了下来。 桥头堡上的伊军士兵则将防空炮放平,23毫米口径的高爆弹击穿M113那可怜的铝合金装甲简直像切牛油一样容易。驾驶舱被撕掉了顶后,装甲运兵员终于认清了事实,也顾不上边上拿他做依托的步兵,开足马力放着黑屁跑没影了。 一阵阵的榴弹炮从城外打了进来,压制住了对面的炮火,可是总也没办法消灭敌人。那些保住了命的士兵趁着火力优势,又冲回了死人堆中,将稍微完整点儿的尸体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拖回自己的队伍,然后用坦克挡住屁股,由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那支不知来历的队伍看样子是冲着纳西里耶大桥来的,可是从中午忙活到晚上,也没见他们打进纳西里耶市中心,更不要说大桥了。看样子,他们是太小看伊拉克军队了,仅凭半个营的人便想拿下市中心的主要桥梁,真以为这里是阿富汗啊。 也许是这一仗打得过于振奋人心,纳西里耶周围的散兵游勇全部拥进了城,一时间各条道路上都充斥着举枪欢呼的士兵。如果说今天早上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那现在便是摩肩接踵了。队长说,在他们那边也发生了桥梁争夺战,不同的是那边美军取得了胜利,虽然不是主干桥梁,但过河是没有问题了。 “嘿嘿!我们被堵在这里,卡利·克鲁兹也被堵在了这里。”屠夫听到队长那边的战况,笑了。 “浑水才能摸着鱼嘛!”小猫看着街上在美军M113装甲车残骸上欢呼雀跃着的孩子们说道。 “那我们就等到水真正浑了再去摸鱼!”快慢机站在窗口的阴影中向远处望去,眼睛在数个屋顶上一一定位而过,顺着他的目光,可以发现有人影在屋顶上移动。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呀?”阿米德看着远处自己的房子被拆得不成样子,满脸的担心。现在他的身份泄露了,如果被抓住,那下场可是生不如死,所以他现在逃离这里的心情比我们还焦急。 巴格达时间3月21日晚8时许,美军展开了对伊拉克的“震慑行动”。数小时内起飞各型战机上千架次,从海上和空中向伊拉克发射了千发巡航导弹以及大量精确制导高爆炸弹,强度超过了美军过去十多年来所进行的历次战争。雨点般的巡航导弹和精确制导炸弹纷纷落在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北部石油重镇摩苏尔和萨达姆的老家提克里特。火光闪闪,爆炸声不断,一柱柱浓烟应声腾空而起。 伊拉克的传媒系统早已经被美国政府摧毁了,为了从心理上打垮伊拉克人,电视和广播中到处是北约和邻国不利于伊方的报道。各航母群飞机导弹来往穿梭,如蜂群般忙碌不停。 已经全面停电的纳西里耶却一点儿也不黑暗。作为伊拉克第一军事重镇,纳西里耶理所当然地遭到了北约盟军的重点“照顾”,密集轰炸的火光如同百万部相机同时闪光一般耀眼,连天上的明月都被反衬得昏黄灰暗起来。高空爆炸排山倒海的气浪,将白天纳西里耶上空沙尘暴留下的淡淡白雾吹了个干干净净。 落在我们隐藏点周围的导弹爆开的冲击波如水纹般沿着地面荡开,连地基深厚的房子都随之舞动,我们都有点儿坐海船的摇摆感觉。雨点般炸开的导弹和密集的防空炮混杂的巨大声浪盖过天地间的一切响动,我连自己打响指都听不到。 “这才叫浑水!”我们几个都对美国这次下血本的行为吃惊极了,这种轰炸密度不要说平民,连我们这些征战多年的佣兵都有点儿担心会挨上一记。 现在是摸鱼的时候了,我们几个在所有的人忙于挖洞躲避的时候却走上街头。震耳欲聋的导弹袭击中出现了瞬间的空当,突兀的静谧令映红的城市显得愈发诡异。拖着沉重的步子迈向纳西里耶桥,只见路面上横着一辆小型货车和十几辆卡车,全都布满了孔洞。有的还在燃烧,有的已经成了一堆堆变形的金属片。 在路面和路边的水沟里,我看到了成片的尸体,全是伊拉克平民:一具男尸还在燃烧,咝咝地冒着烟,引燃他衣服的却是身边一沓快成灰烬的钞票;不远处的巨大弹坑边垒着三具半截尸体,从长短衣着看像是一家三口,父亲的白色阿拉伯长袍,母亲的黑色波尔卡,小女孩儿漂亮的橙色和金色裙子,双亲扑倒在小女孩的身上,想为她挡住死神的镰刀,可惜整齐的切口表明他们脆弱的肉体没有挡住锋利的刀刃;一辆被炸成两段的汽车里一位少了半拉脑袋的父亲怀里系着个挂兜,包裹着一具女婴和一具男婴的尸体,两个孩子中一个已经烧得不成样子,另一个上半身仍粉嫩如玉!这些都是想逃出城躲避美军飞机大炮的伊拉克难民,可惜逃的不是时候。 穿行在这人间地狱中,呼吸着人肉焦臭的气味,我有种脚底酥软的虚浮感,迷幻的感觉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我是在High(兴奋)吗?使劲拧了自己握枪的虎口一下,辣痛! “轰!”一声巨响在空中炸开,巨大的气浪把我们五个抛离地面,摔倒在路旁的橱窗中,骨头挫动的剧痛和扎进掌侧的玻璃碴儿将我的神经从糨糊中刮离出来。 “该死!”小猫的一声骂引得大家回头看她,一块玻璃在她的鼻梁上横切出一道见骨的伤口。 “没事吧?”我摸过去想替她察看,却被她拒绝了。 “当然有事!我破相了!”鼻血盖住了小猫的半张脸,看上去像戴了暗红色的面纱一般,“我感觉自己的鼻子要掉下来了!我可不想当迈克尔·杰克逊。”小猫从来没有表现过怕死,但现在惊慌的眼神比她在那赫乔踩上地雷还吓人。 “别动!闭上眼。”我把她拉到暗角里,掀起边上咖啡桌的桌布将我们两个人罩在里面,借助手枪下面的战术手电察看伤口中的杂质,然后用消毒水冲洗净伤口,两指轻按鼻两侧向上推,将翻开的皮肉挤到一起,再用止血胶带将它粘住。 “没事,以后磨磨皮就没事了。”我安慰她,照那伤口的长度和深度,可是要找个好医生咨询一下了。 “快走!过一会儿就要天亮了!”屠夫抱着装了弹箱的突击步枪指了指窗外道,“郊外可没有这么多建筑,赶不到地方的话,我们就只能暴露在双方的枪口之下了。” “我们要弄辆车!”快慢机指着远处驶来的一辆皮卡,上面支着高射架,装着PKMS机枪,却没有装NSPU夜视瞄准具。两名射手一个持枪、一个扛着RPG站在车上向天空瞎瞄,也不知道这么黑的夜里他们想打谁。 “我来!”小猫把自己脸上的血捞了捞抹了个满脸,然后站起身用头上的桌巾包住金色的头发,把突击步枪扔给我,从口袋里拿出GLOCK 21C拉上膛,插在胸罩上,向我和快慢机点点头,然后等附近有炸弹落地后便尖叫着冲上街。我和快慢机则站在橱窗暗处端着枪瞄向街上相对显眼的敌人,但不断的爆炸震动使脚下松动的地板动个不停,端在空中的枪没有办法持稳,放在桌面上没有缓冲会跳得比手还厉害。 “屠夫!”我向屠夫招招手。 “该死!”屠夫无奈地坐到我的面前,让我将枪架在他宽厚的肩头,“我讨厌干这个。”有了充满弹性的三角肌做支点,我自己身体的晃动对于射击精度的影响则相对小了很多。 小猫跑向那辆正准备开动的皮卡,那个握枪的掉转枪口对准了她,可是看到只是个满脸血水陷入疯狂的女人,便又抬高了枪口,冲小猫挥挥手喊叫了两声,想赶走她。 小猫则不断地把两只血手在身上和能碰到的东西上乱蹭,一副被血水给吓坏的样子。这种人我们在战场上见得多了,所以小猫模仿得非常神似,边尖叫边扒着窗口不断拍打驾驶舱的车门。 “我搞定机枪手,你对付RPG。发射!”我轻拍了一下屠夫的后背,他伸手挡住眼睛防止火药溅射。有消音器的枪声在这种环境中还没个屁声大,点338中口径的重弹威力超过普通狙击弹太多了。手按机枪的射手被我击中了脑袋,天灵盖画着弧线飞过车头掉在引擎盖上。RPG被快慢机击中了脖子,子弹穿透脑干带走了整个下巴。与此同时,车旁的小猫从脑前掏出了GLOCK 21C冲着驾驶舱开了数枪,然后像进自己私家车一样自然地拉开门,将尸体拉出来自己坐了进去,接着向我们挥了挥手。 抱着枪快速冲过无人而显得宽阔的街道,我蹿上皮卡后,第一件事便是将死人头上的阿拉伯头巾剥下来箍在自己头上。头巾上面的脑浆粘到了我的脸上,擦掉的时候有股猪油膏的滑腻。 我和阿米德站在车斗中,一手把着机枪,一手扶着脑袋上的阿拉伯头巾。汽车吼叫着飞驰在满是碎物的街道上,就像其他逃命的车辆一样。 “伊拉克万岁!”每次和人交错而过的时候,我便让阿米德叫上这么一句,对面的人便只顾上回应一句相同的对答,来不及仔细打量我们的长相。就凭这一招,我们横穿了半个城市也没有遇到阻拦。 直到碰到一批和我们同路的蒙脸阿拉伯人。这些家伙听到我们的口号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对我们挥挥手,但他们手里塑料枪托的MPi-KM突击步枪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东德产的AK47,可以说是世界AK系列中最好的产品,甚至超过了苏联原厂货。剩下的人拿的是匈牙利有前握把儿的AKM63,其中几个火力手手里拿的AK47枪托上安装有橡胶缓冲器,枪管上装了榴弹发射器,更是明示我们那是波兰产的PMK-PGN-60。 伊拉克的武器来源龙蛇混杂,一支人马手里拿上几支AK是稀松平常的事,可是所有人拿的都是北约盟国的产品就不多见了。尤其是东德那批贵族货,售价不是伊拉克平民武装支付得起的。 “我们有伴儿了!”我拼命向越来越近的家伙们挥手,然后同时向车内的朋友示警。他们一接近我们,我便发现不对劲,而这些人也发现了我背在身后狙击枪上的夜视仪,枪口同时端了起来。 “什么人?”屠夫回头从后玻璃窗望过来,看清了情况后说道,“可能是北约潜入伊拉克的特战部队。” “他们也认出我们了。前面路口拐一下,他们要是还跟着我们就干他娘的!”我接着不断喊着爱国口号,这都是从伊拉克电台现学现卖的。 “坐稳!”小猫听完说拐就拐,一个急转弯差点儿将我们两个从车上甩下来。回头看看身后,那两大车人并没有跟过来,我们松了口气。可还没等把心放回原位,再转到平行道上时,便看到远处的两辆BMP1中间横着根木杠挡在路中,后面的沙袋包围中有两门ZU-23防空炮正在指着天空转动着。他们守着的是座并不宽阔的次要的民用桥口,不少难民步行或乘车通过窄桥想要逃离饱受轰炸的城区。 对面两门23毫米滑膛炮细长的炮口压下来后,有人走出路障向我们招手。 “怎么办?”小猫是司机没有办法战斗;屠夫挤在这个破皮卡后座上,连个伸枪的窗口都没有;只有快慢机能帮上我们的忙,可是他现在使用的是AK弹药,没有办法击穿BMP1,这练“铁头功”的怪车能顶得住12.7毫米重机枪的正面装甲。我的点338破甲弹倒是可以办到,但射速过慢半天打不死几个人,人家一炮就能把我们整车人轰上天。 “缓缓过去!”我推推身边的阿米德说道,“你不是伊拉克安全部门的吗?去唬唬他们,如果骗不过去,尽量把人从装甲车中引出来。”车子开到两辆装甲车近前停下后,阿米德跳下车熟练地对着防守的士兵指手画脚一番,对方便飞快地放下栏杆示意我们通过。正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了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声,引得守卫的士兵纷纷抱着RPG反坦克导弹冲出装甲车和隐蔽处,进入了伏击位置。可还没等他们站稳,从路旁屋顶射出两发火箭弹,正中那两门23毫米防空炮,引起了阵地中的弹药的连爆,转眼间半条街被夷成了平地,BMP1也被强大的冲击波横着冲出去数米远。然后,各种轻重武器便开始由上向下开火,凡是站在可见之处的士兵和平民都成了他们的攻击目标。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阿米德,而多年训练的本能也让阿米德的第一反应仍是与伊拉克军人并肩,向屋顶上的不明武装还击。 该死!我把PKMS机枪从三脚架上卸下来,提着20斤重的铝合金弹箱跳到了皮卡侧面,借车身为依托躲避起来。快慢机和屠夫也愣住了,先是从左侧下了车,把枪架在车顶瞄准了对面的屋顶,才骂道:“挑什么时候下手不行?干!” 小猫挂上倒挡刚退两步,阿米德那个笨蛋看到后,竟然边开枪边退跑回来了。这当然引来了那边屋顶上的不明武装的注意力,几支步枪掉转枪口向我们这边打来。不像电视上纸箱都能挡子弹,除了发动机和轮胎,AK47的子弹将尼桑车体打对穿没有任何问题。我脸边上的金属挡板冒出阵阵火花,瞬间被穿出四五个洞,一股子焦味传来,让人感觉铁板被烧煳了一般。 “操他妈的!”屠夫上车时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后车门竟然是用铁丝固定在车架上的,只能砸碎车玻璃往外爬。还没等他下车,阿米德从他面前跑过,一排子弹前后脚跟着从头顶扫过,差点儿把卡在窗框中的他吓死,赶忙缩回脑袋向我们叫道:“傻看着干什么呀?还击呀!干他娘的!” “干!”我看小猫也被流弹吓得缩到仪表台后面不敢露头,知道没办法好进好退,只好拼了。我提着重机枪冲到车头位置,把机枪架到车盖上,对着躲在楼顶暗处的枪手开了火。 PK机枪继承了俄罗斯火器结实沉重和高后坐力的特点,但它的标准射速只有650转/分钟,比我常用的HK21的800转/分钟低很多,更不要和大熊的M134相比了。而现在这支枪已经不知打了多少发,没清过枪,部件污垢使射速又降了不少,温暾的火力压制能力让人感觉它像没吃饱饭一样。 也许是快慢机的步枪有消音器可以将枪口火光掩盖,对方的还击对象仍是以我和阿米德为主。屠夫和小猫被憋在车里出不来,我手里又是一支慢牛车,根本压制不住对面的火力。那些家伙肯定也有夜视仪,点射打得准极了,我还没打两枪便被对方的抢射打得抬不起头来。快慢机没办法,只好从阿米德屁股后面的弹袋里翻出RPK的75发弹鼓插在自己的步枪上,暂时充当了一把火力手。 “重装弹!”我打光了200发的弹箱后大叫着蹲下身,从满地的弹壳中捡起一个,顾不得烫手,插进枪管导气箍下面的导气孔调节器中,将它拧到最大,增大气量提高射速。虽然会增加机匣和操作部件的磨损,缩短枪支使用寿命,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从车厢里搬出另一个200发弹箱,压好弹链再次开火,高射速的优势从大量减少的回击就能感觉出来,这下屠夫和小猫也终于能放心大胆地从车厢里钻出来了。多了两挺机枪支援后,对面还击少了,也引来了原本和伊拉克士兵对轰的炮手的注意力。一发火箭弹错过了车头,打进背后的店铺后炸开,竟然崩出来大堆的餐盘。身边的阿米德一声惨叫倒坐在地上。我听他叫得惨不忍闻,回头一瞟差点儿笑出声来,这家伙的屁股和大腿上竟然被钉了数把材质不一的叉勺。 “拿住!”我把手里的机枪让给屠夫,从背后捞过狙击枪,拉下脸上功能简单的微型夜视仪,打开了瞄具上的热感探测器,对着屋顶躲在花墙后面的两个红影连开数枪,击穿砖墙将两个人打倒在地。 “闪光!”边上的小猫则掏出一发闪光弹和震撼弹,尖叫一声扔了出去,我们停住射击赶紧捂上了夜视仪。一声巨响,一道亮光闪过,屋顶上部队有节奏的攻击停止片刻,枪声再响的时候便杂乱无章起来。争得空隙的几名伊拉克军人钻进了一辆运兵舱被炸坏的BMP1中,掉转仍能动作的23毫米炮对着那排房子开了两炮。从红外显示看,除可以看到的不少红影随着坍塌的屋顶掉到了一楼仍能活动外,剩下的则凶多吉少了。 “快跑!”被打烂了前脸的皮卡不能用了,我们便收集弹药徒步冲到路对面。拔掉了腿上餐具的阿米德看没有人表示出扶他一把的意思,便瘸着腿拎着弹药箱和RPG一步一抽气地跟在屠夫身后,也不射击,当起了弹药手。 虽然坦克发动机的声音仍在响,可直到我们逃离交火地点,也没有看到坦克部队到来。 KA-BAR 1214格斗刀 钢材1095号碳钢 全长32.7cm 刃长17.78cm 硬度56~58HRC 刀身EPOXY黑色表面处理 握柄包牛皮柄 第七十五章 冷眼旁观 第七十五章 冷眼旁观 到22日早上接近队长监视的那家炼化厂时,我们已经和各种大小武装接火三次。虽然连打带跑的策略让我们没有人阵亡,可各种爆炸和流弹还是多多少少波及了我们。我和屠夫身上都挂了彩,小猫更是被炸飞的砖头撞折了一根肋骨。 我们刚走近炼化厂,突然有发炸弹从天而降,就在离我们几人不远的低空炸开了。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我心中那叫一个恨呀!怎么这么倒霉,从戒备如此森严的城市和雨点般的轰炸中都走出来了,没想到竟然在没有轰炸价值的野外中了奖。 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有东西迸到自己身上,不过只是微痛。抬头仔细打量,才看清充斥天地间的不是火焰和破片,而是雪片般的纸张。捞起一张一看,上面用数种文字细数了萨达姆的罪行,劝士兵投降,劝什叶派穆斯林起义。死里逃生的诧异和惊奇没有让我们高兴,我们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不吉利的位置。就连快慢机这么冷静的家伙,在经过我身旁的时候,嘴里也在不停地赞美上帝的美好。 等我们走进了队长他们所处位置附近的一座已经只剩半栋的宿舍楼中时,美国海军陆战队的装甲部队已经开始在远处设立炮兵支援阵地了。上了四楼后,用望远镜便可以看到数百辆机动装备绵延数里,看不到尾。 “队长,”我们就位后摸了摸脸上被纸割伤的口子,身上被吓出来的冷汗还没有干。 “咳!”队长似乎感冒了,微微咳了两声说道,“嗯?” “我们就位了,就在你们的三点钟方向。”我说完补了一句,“你不舒服吗?” “知道了!我没事,被吸进来的硝烟灼伤了,你们注意自己就行了。咳!咳!”队长在无线电那头的声音挺洪亮。 “噢。”我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上楼顶贴美军战斗标志的屠夫回来了,“我们怎么办?” “我们要再等!”队长喝了口水说道:“这里的人太多了,光我看到的就有七支不同国籍的队伍,2000多人在这里晃悠。” “2000人?”屠夫也愣住了,“算上伊拉克军人吗?” “这家厂里没有伊拉克军人了。我到了这里便抓个了舌头,塞尔维亚的工兵。”刺客的声音响起来,也有点儿沙哑,他们被汽油弹爆炸波及了吗? “2000人全是佣兵?七个国家的佣兵?”屠夫和我们几个都吓住了,拿出瞄准仪对着远处的厂区观察起来。 好家伙!德国的奔驰G500、英国的陆虎卫士、意大利的IVECO、法国的VLRA和Kerax、俄制YA3-469和K3KT-74281,各种军车停了半个厂区,旁边站满了穿着便服、外套防弹衣、手持武器的军人。 “卡利·克鲁兹竟然雇用了这么多人?”看到各种各样的士兵到处走来走去,我们也惊呆了,卡利·克鲁兹即使有再大能力也太明目张胆了。 “不知道!”队长清清嗓子,“他们这些人开着卡车到处乱跑。昨天那样的轰炸下仍跑出去转了两圈。” “送武器的?”我们都想起了潜入伊拉克时遇到的那些装备了不少先进技术的伊拉克部队,那些东西肯定是外人送进来的。 “有可能。不过,你看他们楼顶。”队长的话把我们的目光引到了河对面炼化厂并排的四根烟囱上,那里悬挂着的是法、俄、中的国旗。炼化厂的墙外用英语写着:“不要打这里,院内是准备撤离的石油工人和器材。注:墙外的公路上有雷区。” “石油工人个鸟!”刺客的语调也透着难以置信,“他们建立缓冲带,环形工事、狙击手和重机枪占据了所有制高点,迫击炮和反坦克导弹都是最先进的,他们甚至携有能打下阿帕奇的毒刺导弹。昨天他们用军用红外闪光器将厂区围起来,误导F-117轰炸机的驾驶员绕行。今天又挂出多国国旗和标语,想唬陆军!” “那我们还等什么?”本来计划趁这些受伊拉克保护的客人遭到美军驱赶的慌乱时下手,如果美国人不会动他们,那我们还等什么? “等他们动!”队长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论现在联军会不会攻击他们,一旦纳西里耶政府倒台,到时候肯定有大的骚乱。本来便与政府敌对的宗教武装必定会对萨达姆的这些好友下手。” “那要等多长时间?”我经过了刚才的生死一惊后,对于未了的“心结”能否解开越来越担心,口气越来越焦急。 “等到你儿子会下地走路也要等!”屠夫在边上拍了我一巴掌,没戴头盔的脑袋被拍出一声巨响。我虽然很生气但恼不起来,他说得绝情,但也表明了他理解我在担心和焦急什么。 “我明白了!”等了快半年了,说真的,如果不是刚才的意外提醒我随时可能死掉,让我意识到就算儿子不出事,我死了一切努力也是白费。正视了这些家伙的实力后,除了等待最好的机会一击必中外,我们的任何冒进都是送死。 虽然空袭已经减弱但仍在进行,城外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仍在做着战斗准备,只是派了少量侦察队潜进来,希望能收集点儿战地情报,另外向城内播放劝降的演讲。而伊拉克军人则不时在各处乱窜,有一队工兵就在我们楼下的路旁开始不停地布雷。 他们的行为过于猖狂,海军陆战队的士兵难以忍受,于是便派人来抓人。那些工兵见势不对便想跑,结果发现美军在派出正面车队的时候,已经有人迂回到了他们身后。 不发一枪便打了个小胜仗的美军有点儿得意忘形,归队的时候也不想想刚才这些工兵在路边干什么来着。倒车时,队尾那辆AAV两栖装甲车油门踩过了头,一团烟柱冲天至少有20米高,整个车身被炸成了碎片,散落在方圆百米内。黑烟散去后,到处都是血肉、散乱的扑克、杂志、可乐罐和沾了血的泰迪熊。一团黑物迸到了我们这层楼中,仔细打量才能辨认出是背着军用包的一只胳膊和半扇肋骨……“嘿!”我身边的屠夫拉过那半扇人肉,打开背包高兴地叫道:“看这是什么?三文鱼、苹果酱、豆罐头和……意大利面!” “噢,他妈的!”恶魔听到家乡菜,就在无线电那边叫骂起来,“怎么不炸到我这边来?” “你要是够胆子,就过来拿,我吃不惯这东西。”屠夫把有用的东西翻出来后,将那半边肋骨扔到墙角。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恶魔竟然冒着踏雷的危险摸了过来。看着坐在墙角吃得津津有味的这个家伙,只有感叹意大利人的疯狂了。 由于恶魔了解情况,我们一直谈论着对面围墙里那些家伙的奇怪之处,直到第二轮震慑行动展开才在震天的炮火中停止了交谈,开始为会不会有导弹不长眼掉到自己头上而担心。晚上,那个院里的车队又有几辆开出去转悠了,直到早上也没有回来。 23日早上,再观察局势的时候,城外的美国兵变得更多了,而楼下的伊拉克军队仍是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各处。黎明刚透着点儿亮光,城外的美军先动了。一支装甲侦察分队小心翼翼地顺着主要干道向城里摸了过来,经过昨天装甲车被炸的地域时,尖兵不时地从地上拾起一些东西装回身上。其中有一本厚厚的相册是我们晚上扔下去的,那是迸飞到楼上的这个叫瑞尔的士兵的,里面有他和美丽的妻子及三个儿子的数百张照片。看着这东西就想到自己的女人和生死不明的儿子,这家伙不守着自己的娇妻幼子,却跑来这里抢人家的石油,结果把命送掉,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不好意思霸占,决定还是让他的战友给他带回家的好。 那些家伙经过我们楼下的时候,只是向里面探头望了望便继续前进了。走过幼发拉底河的大桥,他们看到了送葬者贴在炼化厂外的标语,便跑到门口去核实。他们正与厂中的人交涉,突然一伙伊军晃着白旗,双手空空地从路旁的建筑中走了出来,表示要向美军投降。陆战队队员先是一惊,确定对方确实没有武装后便乐滋滋地上前纳降。结果还没走近,那些降军突然全部卧倒,露出了队伍后面的大炮。还没等陆战队队员做出反应,一辆装甲运兵车已经炸开了,至少又有十名士兵当即被炸身亡。那群陆战队队员卧倒后,第一件事便是将那些正转身往回逃的诈降士兵全部扫翻。 第二梯队的陆战队在望远镜中看到前面的惨状后加速前进,准备营救他们的同伴,却迎头撞上了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500名守城伊军,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一时间,双方大炮、火箭全带着尾巴你来我往,烟雾腾腾。而被大炮和500多名伊军夹击的第一组侦察队,过了十几分钟后便倒了一地,没一个站得起来了。 等美军的坦克从后面开炮支援,伊军便全部快速地撤回了民居街道中。美军想追,却被一群妇女老人堵在了路口,没法开枪也不能驱赶,只能眼巴巴地瞪着那些军人消失。 我们在楼上可以看到,逃进小巷的军人边走边脱衣服,从另外的巷口出来的时候,已经成了身披长袍、头缠布巾的普通人,然后跑回大街站在路边,看着被人群围住的美军准备偷袭。我都替那名离他最近却不知状况、仍在那里安抚哭泣的老人的年轻小子捏把冷汗。 可惜,世事毕竟不是能由人控制的。那名年轻士兵正拉着一个抱着他的腿哭叫的老妇人,被人从背后伸过来的手枪顶进头盔一枪打倒在地上,然后枪声大作。美国兵可能接到了不许向平民开枪的命令,所以还击非常犹豫,被伊军打得退到装甲车后面不敢露头。几名去抢救受伤倒地的士兵的军医听到枪声,看见指向自己的枪口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伏在伤兵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射来的子弹。等到美国以人数的优势压得对方后退后,没有了军医的队伍唤来担架,至少抬走了四五十号生死不明的伤员。 而其他试图绕到伊军背后的小分队,有的被三五成群的非军非民的武装人员驾驶着装备了机枪、反坦克火箭的多用途车辆,甚至出租车给堵在了半路上过不去,有的则遭到大股伊拉克步兵和“萨达姆敢死队”的猛烈阻击。殿后的炮兵部队试图为坦克提供炮火掩护,但侦察分队和伊军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打了两炮竟然炸飞了自己的一辆运兵车。最后一连好几个小时,炮兵根本不敢发炮,生怕打中了自己人。 持续的交火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进行了七个小时,直到中午美军赶来增援的眼镜蛇直升机对藏在建筑物中的伊拉克士兵做超低空轰炸,将桥口的所有建筑夷为平地之后,这场桥梁争夺战才告一段落。遗憾的是,眼镜蛇有几发导弹打歪,炸飞了不少欢呼着的自己人。 700名被烧焦的伊拉克士兵阻挡了美国钢铁之师整个白天,等到美军攻击部队不作停留地冲过桥向市区进发后,留守桥梁的部队接收的是一片焦黑的钢铁阵地。其中到处是七零八落的尸体,有美军的,有伊军的,其中很多被烧得胶着在一起无法分开,有的则是残肢混杂,需要拿到装甲车灯前一块块地辨认。 从事这个工作的小伙子看上去只有高中毕业而已,大多数人在此之前应该还没有真正参加过一场战役,没见过一具真正的尸体。不少人看到眼前的惨况便倒在战友的怀中哭泣起来,定力够的则翻开《圣经》默默地祈祷。 等到受伤较轻的装甲侦察队士兵归队后,“保护平民”这四个字已经不再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了。我们监听的美军频道中,只要一有伊拉克车辆经过,这些士兵便疯狂地叫骂请求射击。射击被批准了! 夜幕来临,三辆坦克和四辆AAV两栖装甲车被安插在桥北,所有的炮口都对准了纳西里耶,他们已经受命可以射击开往美军方向的任何车辆。如果那些平民徒步过桥也许还能活命,但只要是开着车的,一律无须示警便被猛烈的炮火摧毁。枪炮声响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联军士兵竟然从炮口前方堆满大道的汽车残骸中捡出了两部相机……大熊和狼人等带着车队赶了过来,但由于害怕暴露我们的位置不敢靠近,只好暂时与唐冠杰那些同路的美军一起驻守在相隔不远的桥口上,只派了医生来给小猫看伤势。 躲在楼上一动不动地又待了一夜,快4月了,伊拉克越来越热。32℃的高温让屋内的那半片人体腐烂发臭,蝇虫滋生。边上的阿米德的伤口在医生来之前便已经发炎化脓,虽然医生及时为他清除了坏死组织和引流,可是他仍发起了高烧,如果不进医院系统治疗,得了败血症就必死无疑了。最后我们决定让医生趁晚上将他带走,交给了美国人。毕竟他是人家的线人,借用一下就好,损坏就要赔偿了。 美国人以为一天就能拿下纳西里耶,可是打到现在仍没有伊拉克军队投降的任何迹象。美国迫不得已,扣住大把的难民,逼他们穿上伊拉克军装,然后用电视向全世界宣布驻守纳西里耶的士兵已经投降。结果,人家当天便把军队和美国激烈交火的视频发到了网上,让全世界看了美国一个大笑话。 对面工厂里的人非常沉得住气,只不过每次出去的车队都没有再回来。本以为他们是在分批撤退,可是卡利·克鲁兹自己的亲信队伍没有离开,我们也分不开身去关心那些离去的奇怪的队伍。美国人对这厂里的人盘问搜查了多次,可是他们似乎都有非常合理的身份让美国人找不到错,只能继续守在人家门外给他们站岗。 今天早上,守桥的美军车辆突然消失了,对面厂区的车队在驻守的美国步兵眼皮底下一支支开出了厂区。每辆车上都有明显的国际红十字会标志,并提醒美军不要攻击。但送葬者的车队没有动,所以我们也没有动。大熊以美军的名义跟踪了其中一支,汇报说他们是向着距纳西里耶约六公里的塔利机场方向前进的。那里在开战后便被封闭了,也不知道这些家伙跑到那儿去干什么,而另外的则不知去向。 队长的咳嗽更厉害了,而和我们在一起的恶魔也出现了喘气的症状,这让我们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觉。这么多身强体壮的军人同时感冒?太少见了!难道伊拉克满街的死尸还没有腐烂就有疫病流行开来了?车队离开之后,大熊带着车队前来接应我们的时候,医生抽了队长他们小队每人一管血样,留下等待天才的流动实验室调查他们染上的是什么病。 等集合到军车前见到队长,我就感觉他的状况非常不好。他脸色发红、咳嗽、气喘,虚弱无比的样子让人感觉他随时会虚脱掉。 “医生,”我还没说话,骑士已经发话了,“看看罗杰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医生检查了队长的病情后,皱着眉头说道,“队长说自己吸入了灼热的爆炸气体,可能是被烧伤的呼吸道内膜发生了感染。如果其他人也被热气呛到,希望你们先吃点儿抗生素预防一下。队长,你必须和我一起留下来。” “医生!我……咳!咳!”队长刚想强辩却引起了剧烈的咳嗽,持续了十多秒后才停住,然后他皱着眉头喝了口水说道,“好吧……我留下。骑士,你带队吧!” “好的!”骑士点点头。沉默了很长时间的天才这时候却在无线电中叫了起来,“队长,我快到了!” “你怎么回事?这么慢?”骑士让医生将队长安排到军车上后问道。 “我没有赶上大熊他们,只能跟着重建商的车队进来。”天才说到这里兴奋了起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找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我们的桌子!”天才高兴地叫道。 “我们更换新一代狗牌和军刀时,我在其中隐藏了休眠的紧急定位器,可以在出现人员失踪时利用加密超频无线电波被动远程激活。”天才说到这里传给我们一张地图,“马赛基地被毁后,我曾启动,但由于现有的车载定位设备在距离上有限制,所以一直没有收获。在进入伊拉克没找到大熊后,为了定位你们,我启动了远程激活程序。猜猜发生了什么?除了你们的狗牌外,我还收到了鲨鱼、风暴、快刀和扳机的反馈。但一天前,那些信号还是被什么容器给封住了,没有反应的。” “有人打开了封条。”骑士会意。 “或送葬者的车队遭袭了。”刺客抱着G22点了点满街残破的卡车和遇伏的坦克。 “不!信号不是来自送葬者的车队。”天才非常肯定地说道,“信号来自巴格达西南约100公里处,送葬者的车队还在纳西里耶的大道上蠕动呢。” “巴格达西南约100公里?麦地那师不是驻扎在那儿附近吗?”先锋把车停在我们面前,让屠夫、快慢机和我上车后说道,“听说昨天上午巴格达南约80公里处的卡尔巴拉郊外,一架AH-64阿帕奇直升机被击落,两名机组人员被俘。说是一个农民用老式步枪打下来的。” 车队向着送葬者的坐标追去,光是悍马车的造型就让我们一路上通行无阻。只是车子发动后,我觉得有点儿浑身无力,摸摸头有点儿发热,吓得我赶忙吞了几粒抗生素。 “他想得美!如果那样,波音公司的人都要跳楼了!”天才听先锋提到这事,发给我们几幅截图到掌上电脑上,从图中的时间看是今天早上播出的。飞机机身无大损伤,可能是因为机械故障而迫降。虽然也有可能是机要动力部位受损,但伊拉克所称的一支步枪打穿了装甲,确实是可信度不高。 “怪不得美军的车辆昨天晚上消失了。从纳西里耶到卡尔巴拉没多远,按美军的做法会先派地面部队去抢回直升机,然后就地修理,如果没有办法修理就摧毁。”我看了看前面只剩十多人的小检查站,又看看手上的表,算算时间后说道,“就算伊拉克人打下来了,现在美国人也应该抢回来了。” “不见得!”天才那边在精确自己的坐标位置,“如果那样,今天早上227航空团为什么又出动了32架阿帕奇,去支援被共和国卫队麦地那师第二装甲旅堵在离卡尔巴拉50公里的美国第四装甲旅?猜猜结果如何?只有30架回了基地,且全部被打残了。” “其中两架阿帕奇被击落在离巴格达90公里以外的卡尔巴拉。”天才把数字“90”加重念了出来,然后又强调道,“离昨天直升机被击落的位置正好10公里。” “正好在地狱火的射程外。”快慢机冷冷地补了一句。 “他们是去摧毁那架阿帕奇的。”这下连大熊都明白了。 “现在他们又赔上了两架。”屠夫点点头,“没想到,麦地那师一个旅有这样的火力。” “不!回来的机师说,他们根本没有看到是谁在打他们。”天才那边忙完了,传过来一组更精确的数字,上面标出了信号来源的精确坐标,其中一团聚在一起的应该是刀桌的位置,但有两个单独的信号竟然分离在一个风景区的位置上——扎扎湖,远离麦地那师驻守的幼发拉底河谷地。 “这么说来,送葬者根本没有我们要的东西了?那两个单独的信号是谁?扳机吗?他和谁在一起?”我看着越来越近的送葬者车队,他们是向着刀桌方向前进的。从地图上看,他们会绕道远离美军和伊军的交火点。 “嗯。”天才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那个信号是……你,刑天。” 第七十六章 两败俱伤 第七十六章 两败俱伤 “我?”我想了想说,“我的狗牌和装备被俘时确实被人搜走了,但由于会传送信息,都被对方用来误导搜救队给扔了,屠夫他们又拾回来给我了。” “所以,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天才说,“扳机的信号在被俘后,一直随着卡利·克鲁兹的位置变化。说明就算不是他本人,也是被卡利·克鲁兹收藏了。但你这个我就不了解了……” “这个事现在就不说了。”骑士看着已经出现在远处的送葬者车队道,“看样子,送葬者是奔守卫我们刀桌的队伍去的,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把桌子抢回来。” “赶在他们前面?嘿!”屠夫坐在我身边冷笑了一声,“我们最好是将这些人都干掉吧,趁我们都还能战斗。” “怎么?你也……”我回头看了一眼屠夫,这家伙脸色如常,看不太出有什么毛病。再看看边上的快慢机,他没有说话,但鼻尖挂了点儿虚汗。 骑士沉吟了片刻,在无线电中说道:“那太过危险了吧!” “来不及了!你以为人家就是瞎子?”屠夫打开车顶的武器站出口,探出身子握住为了加强火力而替换掉M134的GAU-19/A机枪,然后拉过边上跟双联状长钉反坦克导弹整合共用的红外与电视照相瞄准装置。 “屠夫,等……”骑士的话没有说完,我们车顶上的长钉反坦克已经弹射到了车前方,空中突然爆发的尾焰气流吹净了风挡玻璃上的灰尘。第一发扑向装有陶式反坦克导弹的标志P4后,紧接着第二发便扑向了装有GMG榴弹发射器的G500。 “杀光他们!”随着两辆军车的爆炸,屠夫在无线电中大吼道。先锋看到爆炸后一脚踩下油门,车子一个前跃冲向了前面的那支车队。与此同时,前面队伍也反应过来,各种武器掉转枪口射向我们。 敌人的车队由前后七辆越野车、三辆卡车和五辆集装箱车组成,屠夫的导弹一升空,边上大熊他们车上的遥控武器站中的导弹便也升了空。六发导弹主力攻击的目标便是卡车和有重武器的越野车。 爆炸“一”字排开,前方路面上顿时成了一片火海,目标被摧毁大半。但敌方士兵在发现我们之后便跳下了车,死伤有限。肩扛式导弹旋即升空向我们飞了过来。看到路边上冒起的白烟,先锋也是个疯子,不但没停车,反而加速向前冲去,打了个方向闪到停在路中间的逃难车队左侧,冒着白烟的导弹从我们车窗擦过向后面的车辆飞去。从后视镜中可以看到大熊他们停车鸟散,一阵轰响,不知道有没有兄弟受伤。 “加速!加速!”接近敌人车队时,屠夫握着机枪的应急手动操作柄开了火。12.7毫米加特林射出一条激光般的火线,击中了停在路上的敌人的车辆。被火鞭扫到的车子像掉进了烟头的火柴盒一样四缝喷火。等我们的车队冲过去后,那辆被击中的车才轰然炸开。 从送葬者的车辆旁驶过,我们和对方车旁的士兵在半米的距离上对射,雨点般的弹壳冒着烟从车顶滑过车窗,让我们难以分辨打来的子弹的方向。对方的MG3机枪在风挡玻璃上扫出成排的白点,而大口径的狙击枪更是直接击穿了防弹玻璃,将中控台上的无线电台打冒了烟。我把刚拿到手的G36K装上C-MAG弹鼓,从车门上的射击口伸出去,向右侧错身而过所有像活人的目标开枪。由于没想到会在车载情况下射击,所以没装弹壳收集器,弹壳在车厢内弹跳烫了我自己好几下。敌人的子弹打在车门上的“当当”声,让我多次以为自己会被打成筛子。 “加速!加速!冲过去!冲过去!”屠夫打光了一箱500发的子弹,来不及给弹药传送带重上弹,掏出自己的手枪边射击边喊。先锋听话地加速冲进了烟雾弹形成的云团中,一直开到听不到有子弹击打在车身防护甲上的声音后才停下。 车子刚停住,我便提着G36K和快慢机冲下了车子。而屠夫则在里面给机枪装弹。先锋把车子掉了个头,停在一辆公共汽车前面挡住自己。烟雾弥漫中,我可以看到公共汽车中众多平民隔着车窗玻璃捂着口鼻向外张望。看到我们提着枪下车,其中不少男人拿出了AK47步枪,但被屠夫烧得火红的枪管给吓住了。我甩甩枪口示意他们离开,于是一车人便快速地跳下车向远方跑去。 我跳上公共汽车,踩着风挡玻璃爬上堆满行李的车顶,拉过背后的狙击步枪从瞄准镜中向远处望去。我们至少冲离了交火地点600多米远,远处的送葬者们和大熊他们隔着逃难的车队各自占据道路的两侧打起了阵地战。大白天看不清弹道,但榴弹和火箭炮弹不时在装满家具的车辆上爆开,炸出来的碎片将不少趴在地上的行人炸伤。一时间,爆炸声、惨叫声、祈祷声和叫骂声混成一片。送葬者担心我们这辆车冲过来后还会冲回去,于是便显得有些瞻前顾后。枪声像过年的鞭炮一样响个不停,这段公路周围没有任何建筑,两群人全是以车辆和行人作为掩护,不一会儿,街道上便躺满了尸体。 屠夫将车子驶到侧面的小道上,利用GAU-19/A机枪超长的射程从背后远远骚扰送葬者的队伍,并将他们的火力从我这里引开。但由于路边的防沙沟做战壕效果并不明显,对方用GMG榴弹发射器回击,每次榴弹落在车子周围,便像一枚小手雷炸开一般。虽然没有炸中车子,但破片撞击车身溅出耀眼的火花。 快慢机躲在了路旁的路灯杆旁,我尽量伏低身子躲在一个矮柜后面。对面的送葬者显然仍没有发现我们,还是主要将火力集中在屠夫的车上,轻重火器齐上,已经将车子打瘫在了小道上。 我快速地利用瞄准镜在敌人的阵线中定位他们的狙击手和重火力手,两名GMG榴弹手非常显眼,但狙击手就没有那么好找了。送葬者不是弱手,他们的狙击手隐藏得非常好,我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我先来!”快慢机说完便一枪将正在攻击屠夫的GMG榴弹手撂倒,然后提枪便跑。他前脚离开自己的位置,一阵密集的弹雨便将他藏身的花坛连灌木带草皮都刮飞了。 狙击手没有开枪! “再来一次!”我要求道,虽然这很残忍。 快慢机从一辆老式沃尔沃轿车后面探出头还没有开枪,我就听到“嗡”的一声,快慢机藏身的轿车旁停着的一辆卡车的外挂油箱突然炸开了,同时我在瞄准具上看到了一道尘烟,那是狙击手的位置。 这小子躲在从车上炸下来斜插入地的军车防弹门后的一个浅坑里,从破碎的车窗向快慢机方向射击,我却没有击毙他的角度。 “我没有角度!你呢?”我回头看向快慢机,却发现这家伙仍靠在沃尔沃车尾,以站姿端枪站在火海中,右腿沾上了燃油,火苗正顺着军裤向上蔓延。即使他的军服是防火的,高温也能熔掉他的肌肤。但他连嘴角都没动一下,SSG69的枪口颤都不颤,站在那里就像尊雕像,完美的动作如同狙击手标准模型般精准。 “乒!”枪声响过,快慢机飞快地退到路旁,坐在沙地上将沙子堆过自己的腿面,将燃烧的火苗压灭。我回头看那个狙击手的方向,一名医疗兵冲到了车门后面,过了一会儿他退回其他队员身边时,手里提了一支芬兰的Sako TRG-42。 我回过头把脸凑到瞄准镜前,眼中盯着对面成排面目狰狞的敌人,可是脑中仍停留着快慢机刚才反击的那幅完美画面。唯一的感觉便是快慢机乃天生的狙击手,上帝造就他就是给我们这种人崇拜的。 无线电中人声嘈杂,叫声、骂声和警告声混成一片,停在远处的车队的情况听上去非常不妙。 “开枪呀!你干什么呢?”快慢机在无线电中吼了起来,我吓得手一颤,原本便锁定在十字线上的人形胸前冒起一束血雾倒在了地上,而我则被一阵机枪的火力逼得从车顶翻滚摔到了地面上。 “他们的人太多了,地势又低。”大熊在无线电中喊道,“没有空中支援,结果难料呀!” “我拿着枪呢!”鹰眼的声音混着枪声。 “他们怎么总打我?还从车底盘下面偷袭。我们需要更大威力的家伙才能解决掉这些王八……”精英的话没说完便断了。 “精英?精英!”狼人在无线电中喊了两声,第一声是询问,第二声便成了惊叫。 “干!”恶魔的声音在一阵密集的枪响过后再次传来,“精英挂了!” “还有冲击!他没来得及跳下车。”底火抽气的声音表明他正在忍受着伤痛。 一排子弹打在我藏身的车后轮周围,将背靠的车胎打爆了,腿上好像被人扫了一棍子,差点儿将我崩跪下。幸好我没把脑袋靠过去,不然非把我的脸炸烂不可。我猫着腰跑到快慢机身边,将他扶到隐蔽处后,望着远处防沙沟中的人影。由于距离远,对面地势低,这段公路正好出了城区,两边连平房都没有。从现在的位置,我只能看见有个头盔顶和枪口露出地面,根本找不到比较好的射击角度。 “我们叫美军来帮忙如何?”不知道是谁想到了这个以前常用的手段。 “没用的。对方也有美军的战斗标志,打成这个样子,单靠红外直升机不容易区分双方,打错了就完了。”我想起了在雪山上白跑了一趟的直升机小队。送葬者就靠这一手瞒过了驾驶员,现在路上熊熊燃烧的车队中更有一辆油罐车,冒出的黑烟遮天蔽日。如果让武装直升机飞到视距能辨认的距离,估计也就能被送葬者的地空导弹给击落。 “毒气弹还有吗?”屠夫的心思总是最狠毒的。 “没有了!”狼人喘着粗气回答道,“不过,我还有一发白磷弹。上回毁尸灭迹时省下来的。” “@¥!@¥%!那还不快用?”屠夫骂得那叫个凶呀。 “这是个白磷地雷,没有投射装置。”狼人讲得也是十分无奈。 “它的爆炸范围有多大?”屠夫连停都没停便叫道,“只要在他们能接触到的范围里引爆,便可以将他们从那该死的防沙沟里逼出来。到了地面上,难道你连活动靶也不会打了?你最好快点儿!谁知道这些家伙有什么古怪玩意儿,要是让他们先使出来,可就是你害死了所有人!” “我……”狼人被他戗得说不出话。倒是骑士接了口:“那样的话,这么多平民可就全完了!” “你有更好的办法?”屠夫已经从显眼的炮塔中转移到了隆起的土坡后面,但他遭受的压力仍非常大。人多力量大这条真理,在两方都有充足弹药的情况下尤其明显。 “后撤!100米!”不用骑士去下这个残忍的决定,狼人已经在无线电中叫喊了起来。 “100米?虽然风向对你们有利,可白磷弹巷战也有150米的杀伤半径呀!”先锋对爆炸最熟,第一个不同意。 “我有办法不让它炸到自己人!”大熊瓮声瓮气地喘着粗气。我把瞄具转向其他队友作战的位置,便看到大熊手里提着我常用来布置阵地的伪装布,里面兜着个重坠物。 “大熊,你不要冲动!”我看着他隔着瘫在路上的汽车从路左侧向敌人占据的右侧路段摸进,可是车队中间有一段段的间隙,从低于路面的防沙沟中探出头便可以轻易地看到他的行踪。 “我知道!”大熊边回答还边前进,等他摸到车队最大的一段间隙时,知道自己不可能毫发无伤地走过去后便停住了,把机枪用两脚架挂在破碎的车窗沿上,退后几步空出些距离,在炸弹上按了一下,然后双手握住那块伪装布的四个角,伸头支着车子向对面张望了一眼。 他不会想这样把炸弹扔过去吧?我看他的姿势像极了奥运会上投链球的准备动作。他离敌人还有近150米的距离,那炸弹像颗反坦克地雷,有10公斤左右,就算他能扔得比奥运会冠军还远,也只不过八九十米而已。炸开了,他极有可能逃不出白磷弹的爆炸范围。何况又不只是我们这边的人长了眼睛。 “掩护他!”快慢机拄着枪站了起来,他也看到了大熊疯狂的举动,但没有像我这样只是紧张。 我也醒悟过来,赶紧将枪口指向了送葬者隐藏的路面基线,也顾不上暴露位置,对任何冒出来的可疑黑色圆顶疯狂扣动扳机。连上狼人他们的掩护,一时间我们这方的枪声大作,希望将对方压制住。 送葬者也不是白痴,知道我们这样拼命地开火,肯定是想压制撤退或突袭,无论哪一样都是重创我们的好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一瞬间从马路边线上冒出了一排头盔,光是反射式瞄准器的反光点就有十多个。 “大熊!隐蔽!别动!”我看着那一排人头便知道这些家伙也拼命了,这么一排人肯定有人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大熊,于是赶忙在无线电中叫道。 我话音还没落,便听到一声巨大的闷响传来,随后便看到瞄准镜中的人头都缩回了路面以下。等过了一会儿,便看到那些人又全都跳出了防沙沟,越过公路拔腿向我这个方向奔来,而狼人他们也在转移阵地,刹那间所有的枪声都停了。 “乒!”我边上一声枪响格外刺耳。快慢机拉动枪栓弹出的弹壳和对面跑在最前面的一名榴弹手同时落在沙面上。而跟在后面的队伍仍毫不停滞地迎着我们俩的枪口冲了过来。从瞄准镜中可以看到,一阵色彩斑斓的烟雾贴着他们身后扑来,沾上谁的边便是一串火花爆起并迅速蔓延开来,然后那人便抱头倒在地上,扑腾两下便没动静了。 “乒!乒!”我和快慢机不停地扣动扳机向奔来的人群射击,对方虽然有人边跑边还击,可是更多人担心射击会拖慢自己的速度,捂脸挺胸一副靠着自己的防弹衣闯出条活路的样子。 “把冲锋枪给我!”快慢机打光了狙击枪的弹匣没有重装,而是从我的背带上解下G36K扫射起来。而我也知道狙击枪对这群烧着屁股的老虎的威慑力已经荡然无存了,于是赶忙调节匣的卡榫,从口袋里拿出C-MAG弹鼓上到了狙击枪上,托着弹鼓当机枪扫射开来。 虽然这种模块式的机匣改装大大扩展了枪支的通用性,可是不配套的枪机和枪管发射出来的子弹的精准度实在是一塌糊涂,也就是在敌人摸到了你身边怎么打怎么中的时候救救急,像现在隔上300多米远的距离,我指着脑袋竟然打中脚踝,指着脚踝有时候打中脑袋,感觉手里拿着的是个喷雾器。 准头不够子弹凑!由于换了点338的枪机后便没有了全自动模式,100发的弹鼓全靠我快速扣动三发点射,等子弹打光的时候,我的手指已经酸疼到僵硬的地步。屠夫和先锋从远处射来的子弹被车辆阻隔效果大减,只打倒了几个人,无奈只能抱着枪边打边向我们这里跑,希望找到清楚的视界能赶上支援我们一把。而我和快慢机则边打边退缩进了路面以下的防沙沟里。 “装弹!”我提醒快慢机接替我的火力,从口袋里翻出G36K的30发弹匣插进去后,便匆匆换到了左手射击,本来便是反手,加上枪支精准度超低,等快慢机装好弹接替我的火力的时候,我只击中了三名倒霉鬼。 “装弹!” “装弹!”我和快慢机轮流将子弹射向越来越近的人形靶。虽然打倒了其中一二十人,可是扑来的人数有增无减。由于我们这个位置是附近唯一能隐藏的地势,所以他们脱离了白磷烟雾的威胁却没有退路地向我们两个逼近,只是这一回他们有空腾出手来还击了。嗖嗖挂响的子弹飞过来,将原本还能跪着射击的我们全都压趴下了。榴弹的破片贴着盔檐蹭过去,盔布带着火星落进了脖子里,烧得生疼。 我和快慢机都是狙击手,本来身上的携弹量就不高,一阵抢射早将身上的弹药打个七七八八了。迫不得已,快慢机又拾起了SSG69一发发地打了起来。而我身上的弹药都是包在纸里的散弹,现在哪有时间一发发地向弹匣里压。手雷扔完便只能趴在路沿的斜坡上,掏出MK23手枪面对如狼似虎扑过来的二三十人。 “我们要完了!”我们身后同样是一马平川的荒地,连个隐蔽的草丛都没有,后退就是死路。 “谁说的?”快慢机从口袋里掏出个M18A1定向反步枪地雷和引爆器。 “你疯了!”我看着他将引爆器和地雷用导线连接起来,这又不是无线引爆设备,M57点火机只有30米的电线,扔也扔不出多远。人家马上就要杀到眼前了,头都不敢伸出去,更不要说迎着一群杀红眼的神枪手跑过去布雷了。 “把你的头盔给我!”快慢机伸手将自己的头盔解了下来,将M18A1的钢珠拱面向外卡进了盔壳中,然后将我递给他的头盔套住自己的头盔。 “你比屠夫还疯狂!”我看着他自制的这个大“土炮”,不由得想起了老家过年放的“火冲”,刹那间又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三大战役电影里用铁桶喷射炸药包的画面。似曾相识呀! “你有更好的主意?”快慢机看了看我手里可怜的小手枪。 “把这该死的东西给我!”我抢过这双层加料的头盔,脱掉防弹衣,手握防弹夹板托住头盔说,“如果死不了,我……” 我话还没说完已经听到皮靴踏击地面的震动,来不及细想便准备硬着头皮将手中的头盔托出路面。快慢机却一把拉住我向边上横着移了几大步,然后松开手示意我可以了。一鼓作气靠的是那股子浑劲,被他打断后脑子降降温,想起刚才的行为,心口便开始冒虚汗,等想到现在要来真格的,双腿间就有点儿发痒了。看到快慢机先探出了身子,我的身体不听指挥地跟着站了起来。 面前十来米外一排凶神恶煞,个个满脸血污和泥沙,枪口已经压低对准了散落着弹匣和弹壳的位置,随时准备在我们冒头的瞬间打烂我们的脑袋。 “瞄准!”快慢机用中文喊了这一句,我本能地将双手对住了正要掉转枪口的人墙,眼中定住的画面便是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挺眼熟的士兵错愕的神情。 “轰!”双手一震,M18A1玻璃纤维增强的聚苯乙烯塑料体中嵌着的七百颗钢珠夹带着破片,被后面装着的炸药推动,铺天盖地地扫了过去。如果不是像炮弹一样反弹到胸口的头盔几乎撞断了我的胸骨,我几乎以为是撒了捧黄豆过去一般。 M18A1本来便不是以爆炸为主要杀伤手段的,所以650克的炸药的能量在定向的情况下,并没有炸穿两层特制防弹头盔,而是像支特大的霰弹枪一样,将我面前50米内所有的人都掀翻在地,哪怕是穿了防弹衣,双腿也难免中上一两颗钢珠。等我再爬起来的时候,屠夫那边的枪声已经响起。快慢机也打光了一弹匣子弹,重装后等屠夫枪声一停便握着USP跳出了防沙沟。看着他利落的身手,我禁不住无声地咒骂起来,苦活累活我干了,你倒是拣现成的挺顺手。 虽然满腹怨言,为了活命我也不敢落后。我掏出手枪跳不上去,只好勉强爬了上去,跟在快慢机身后射击任何试图起身的目标,并冲到最近的一件自动武器前,抓起来也不管里面有多少子弹,对着倒在地上的人群便开始扫射,打光了子弹再拾最近的枪继续扫射。直到没有人会动弹了,才开始认真扫视地面上的情况。 伤敌以增加负累为主要任务的反步兵雷,并没有将所有放倒的士兵杀伤,大部分士兵仅是被一至两颗钢珠击中腿部失去了行动能力。毙命的是冲在最前排承受了大部分钢珠的几个人,和数名没有受伤又站起来后被屠夫和先锋的机枪扫倒的。狼人那边的枪声还在持续,似乎有人向他们那边逃去了。但没多久也消停了。 冲在第一个被我轰个正着的是黑杰克,这个踩断我两根脚趾的浑蛋,下身被轰了个稀烂,也算我报了一脚之仇。而试图拯救队友的军医小东尼则被屠夫扫射断了双腿和右手,倒在地上一口口地咳着血沫。 看着他咬穿的嘴唇和满脸的泪水,我知道他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对于这个曾经对我不错的敌人,我曾想过战斗结束后,如果他还活着便放他条活路。可惜……“结束这一切吧!”小东尼失神的眼睛定格在我脸上,好久才认出我来,然后艰难地说道,“你能体会我现在的痛苦,帮帮忙!” “咳!”我也吐了口翻涌上来的血水,忍痛举起手中的MK23,瞄准他的眉心说道,“当你醒来的时候,应该在满是郁金香的白色彼岸了。” “嘿嘿!嘿嘿嘿!”小东尼越笑吐出的血水越大口,最后闭上秀丽的双眼,低不可闻地说道,“阿门!” 我扣动了扳机,跳出的弹壳落在了他细长的睫毛间溢出的泪水中。我知道,他不想死!没有人想死! “我们有多大伤亡?”屠夫扛着机枪跑了过来,看到我和快慢机都没事就松了口气,隔着一片火海冲路对面的狼人问道。 “冲击、精英、雪狗、巴克,还有……”狼人说到这里停住了,“你们最好过来一下!” 我们几个听他言中不善,留下先锋看住这些半死的人,赶忙绕过火场跑了过去。刚走近围在一起的人圈,便听到刺客的哀号和大熊爽朗的笑声。走到人群中,我们几个都傻眼了。原本想象中重伤的刺客竟毫发无损地坐在大熊对面,两个人正趴在旅行箱上掰腕子。而将刺客手骨捏得脆响的大熊则少了半边身子,左手、左腿,甚至左脸都像被熔掉了一样,露出白骨的皮肉泛着白边,却没有流血。 “喂!食尸鬼!屠夫!快慢机!”大熊看到我们走来打了个招呼,没了半边脸皮包裹,露在外面的牙床跑风,如果不是有喉麦,我们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 “大熊,你!”我看着惨不忍睹的大熊又不敢别过脸去。 “嘿嘿!腿脚慢了点儿。沾上了点儿星火,没想到它还燎原了!”大熊和我们说着话,在他后面替他做了检查的美女冲我们摇了摇头。 “你能撑到医生来吗?他一定有办法的!” “你跟我开玩笑吗?”大熊松开刺客,伸出右手,挤动破烂军衣里小山似的肌肉,一脸的难以置信,“看看我的身体,这可是最坚强的武器!” “没错!没错!”连屠夫和快慢机都赶快附和着我点头。 “哈哈!哈哈!”大熊看我们紧张的样子又笑了,“三个笨蛋,被我耍了吧?看看我这身体,我马上就要死了!” “别这么说!你这么结实,这点儿小伤算什么呀!”边上的人都赶忙安慰他,可脸上都带了哭色。 大熊没有说话,看着围在他身边的兄弟们笑了笑,然后伸出右手将脖子上的狗牌摘了下来,将自己的Alaskan Harpoon军刀抽出来递给了屠夫。别人都在劝他不要这样的时候,屠夫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东西接到了手中。 “带我回家,兄弟们!”大熊笑着,说完便没了声息,但憨憨的笑容仍定在脸上,睁着的双目看着前方充满了期望。 “我们保证!”屠夫握着锋利的刀刃,将血水滴落在大熊的额头上起誓。 “对!我们保证!”所有人喊出这句都呜咽了。 第七十七章 最后一搏 第七十七章 最后一搏 我坐在被打脱了轴的军车轮胎上,将烟卷凑近身边一具正在燃烧着的尸体眼窝中对着放进嘴里,深吸一口带着肉香的烟气后,透过吐出的白雾看着眼前一片火红的地狱般的画面。 火葬!在希腊神话中,大力神完成了神遣后摆脱人身升华为神的仪式。 大熊便是我心目中的大力神,现在我们就在为他举行这神圣的仪式。希望他能如传说一样升入众神殿,成为永远的不朽。没有办法把尸体带走,又不能留给周围虎视眈眈的敌人。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了。看着相处多年的亲人像木柴一样投入火堆中,心中的感觉不是痛而是闷。 上百米公路被白磷弹烧过后,除了车底盘什么都不剩,被流弹误中的行人尸首完整的反而不多。虽然想要将路上的这个烂摊子灭迹,可是当地人并不欣赏我们现在的做法。如果我们碰触他们亲友的尸身,极有可能招来无数原本保持沉默的路人的敌对行为。 “天才!”刚才的战斗虽然激烈但只持续了十多分钟而已,骑士肩头挂彩地站在毁坏的车辆旁,掩护先锋他们收集仍没有毁尽的弹药。 “什么?”天才的声音中充满了无聊。 “你接到医生了吗?我们这里有很多人需要他。”骑士几乎端不起枪来。 “没有呀!我已经到了地方,可是还没有找到医生的车子。”天才的回答开始变得困惑。 “没找到医生是什么意思?我们留给他和队长一辆车子。他们就和唐冠杰在美军桥梁据点附近,小猫也在车上。”骑士正掏烟的动作顿住了。 “没有!我找到了你说的桥梁据点,但这里没有人!”天才听到这里急了。 “什么?!”不光骑士,连正在给我检查腿上被爆胎炸出的伤口的公子哥儿都吓得雪茄掉落在地。 “我说,”天才开始一字一句来提高自己的音量:“这里没有人!除了炸得一塌糊涂的废墟和满街的死人外,什么都没有。伊拉克人攻击我们这些承包商车队多次了,现在只靠一群不中用的南非黑鬼在保护我。兄弟们,我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他们就在远处拿着狙击枪瞄着我呢!” “你不是可以定位队长和医生吗?用那个……什么……雷达?”骑士年纪稍大,理解力有限。 “我的雷达正在冷却!”天才急得嘴里冒火。 “冷却?” “没错!这次美国佬的制冷剂不知道为什么质量这么差,我只能让机器自然冷却。这里近40℃的高温,需要很长的时间。”天才话里透着力所难及的无奈。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在这种时候?他妈的,他妈的!”骑士破口大骂起来。 “我也不知道。”天才委屈极了,“这是我从美军的坦克冷却车中抽的。如果在这里不管用,那M1坦克也肯定在路上烧机不少……该死……我怎么没想到……干!” “别自言自语了!把车子开快点儿,先来这里吧。”屠夫在远处处理那些没死透的送葬者士兵,“这里有点儿奇怪的事。” “好,十分钟后便到!”天才说完便断了线,我们几个则收拾好东西绕过焦炭的长城,跑到屠夫所处的送葬者俘虏聚集区。那里有七八个没了下身的残废佣兵经历了一段非常难过的时光。 “怎么了?”我拄着废掉的狙击枪走到近前,看着比起以前干净非常的屠夫,意外极了。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送葬者100多号人这么轻易就被干掉了!”屠夫满脸的挫败。 “轻易!”骑士差点儿把烟头摔到他脸上,“冲击、精英、雪狗、巴克、大熊……不算轻伤,我们就减员五成了!” “我们全歼了送葬者!”屠夫摇摇头。 “全歼?”骑士也吃了一惊。他知道这是送葬者的主力,但全歼……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怎么会?” “他们病了!”屠夫用枪管点了点一个躺在地上喘气的家伙说,“病得快死了!” “什么病?”骑士皱着眉头问道。 “我不知道。”屠夫看了看其他的七个半死人,摇摇头,“他们的队医被食尸鬼给解决了。” “我知道。”恶魔喘着粗气坐到了边上的花坛台沿上。他的话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结果看到的便是他不停地咳嗽、咳嗽,喘气、喘气! “什么病?你说呀!”看了半天不明所以的美女气急败坏地摊着手问道。 “他都咳得喘不过气了,你还以为是什么病!”快慢机脸色沉重地看着恶魔,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说,“估计和他们抓的那个塞尔维亚的舌头有关。” “天才,确保你下车的时候穿上防化服,知道吗?”我拍了一下无线电嘱咐道,与此同时,天才那辆显眼的超长集装箱车已经出现在大道的另一端。 “为什么?天这么热,我才不穿那厚得像牛皮一样的……噢!难道……我的天哪!”天才的车子飞驰到我们面前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天才全身裹在防化服中跳下了车。 “采集他们的血样!”屠夫示意其他人都上到天才那辆能装百人的大车里。 “你们没事吧?”天才关心地凑到恶魔的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问道。 “如果你能查出这是哪门子鬼毛病,我就死不了!”恶魔手抚胸口摇摇头吐了口痰,然后脸色更凝重了。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口痰中带了血丝。 “嗯。医生的蛋白质检测器和DNA分析仪都在我车上,估计几个小时就能搞清楚你得的是什么疫病。查出了病因,一切都会好的!”天才不是病理学家,但操作这些机器他还是会的。 “工作努力点儿!别让我等太久!”恶魔在先锋的搀扶下走进了车厢。 “你们……”天才扭过头看向我和屠夫。 “我们接触这病源要晚上两天,还没有那么严重!”我揉了揉眉头说,“我只是感觉浑身有点儿乏力和头痛。” “我也是!”屠夫和快慢机同时点了点头。 “我们应该从长……”骑士犹豫着想要说什么。 “我们应该在这鬼毛病把我们所有人干翻前,把桌子从他们手里夺回来!”屠夫打断了骑士的犹豫。 “那样我们……” “我准备好了!”我将手里的模块狙击枪扔给天才,“这东西绝对有前途,但它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我也是。”快慢机扛着枪催我们,“快走吧!我们的时间有限。天才赶快搞定你的雷达。” “把战场打扫干净好吗?屠夫!”我搭着快慢机的肩头走进车厢。车子碾过烧成灰白的骨架,骨灰飞扬,我们行进在死亡中。 死亡,我每天就着早餐咽到肚子里的养料。每次和这狗娘养的相遇,不是擦肩而过,便是硬性的撞击,但像现在这样缓慢地虚弱致死,郁闷得让我腿肚子发胀。 天才的雷达在高速前进的冷风下勉强开始了工作,还没来得及去仔细辨认队长和医生到底哪里去了,显示屏上的大团的亮点已经和我们同时出现在了地图的一个区域上。 “该死!桌子在移动,就在前面的交叉道上。”天才对着显示屏指着车头的方向,从电脑控制室可直接通向驾驶室,从前车窗看出去是一条两边满是烧毁车队的沙漠公路,上面稀稀拉拉地分布着逃命的人流。“他们会和我们相遇,现在!” “什么?”正开车的先锋吃了一惊,换挡便准备减速停车。 “就是那辆车!”天才盯着屏幕没看路喊道。他话音未落,一辆陆虎卫士引导的乌尼莫克越野车,按着喇叭催开人流接近这个路口。 “别停!撞上去!”屠夫拦住准备刹车的先锋,从通道尽头的副驾驶座上伸出脑袋向后面喊道,“坐稳!” “你要拿我的车干什么?操你妈的,屠夫!”天才骂人不耽误抱住捆定在车底盘上的桌子。我们这些人赶忙抓住最近的固定物,狼人伸手扯过恶魔病床上的安全带扣上,然后抱着床帮伏在他身上。 天才的这辆12×12特制重卡长度和重量都如同装了轮胎的火车,上百吨的车重加上惯性撞陆虎这样的小越野就像铁锤砸火柴盒一般轻松。传到车厢内的撞击的声响非常轻微,我从前车窗看出去,那陆虎就像个高尔夫球一样飞得又高又远。 “小鸟球!”公子哥儿从驾驶舱的副座看到在沙地上翻滚的陆虎,忍不住高呼起来。 “鸟你妈的大脸!”屠夫推开车窗跳下了车,然后躲在集装箱车身中的我们便感觉到了强烈的撞击。柜车内架上的东西像下雨一样砸落在我们头上,那些带角有边的又给我们添了不少口子。 外边已经响起了枪声,我们几个伤不重的赶紧提着枪蹿出去。战斗在车子另一侧,来不及绕车尾,我们便直接从车底爬了过去。 刚露出脑袋便看到对方三四个人也刚从车子里跳出来,手里都拿着SR47,落地后从车尾正向前面张望。有个熟悉的人影从驾驶室里跳了出来,是个女人!那天晚上带走我儿子的女人! “别射那个女人。她是我的!”我顾不上隐蔽大声叫道。 那个女人也看到了我,手里的SR47对着我一阵扫射。她手一抬我便抱着脑袋,手撑地缩回到了车子的大梁下面。子弹打在地面和钢架上四处乱跳,其中一发打在了我的头盔上,像是谁用弹匣敲了我一下。 “别打中我!别打中我!”经受了这么多痛苦和努力,结果就在眼前,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祈祷自己不要中枪。 脚上一烫,眼前发黑。上帝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该死!”枪声一停,我便捂着左脚惨叫起来,竟然打在我被轮胎炸伤的同一条腿上。干!抬头看到那个女人跑到了车尾,指挥几个士兵边打边退向不远处的废墟,而她自己则向那辆被我们撞飞的陆虎跑了过去。于是我赶忙操起G36K侧躺在车底对着他们扫射,打倒了两个,可还是有几个人跑到了被炸毁的汽车废墟中躲了起来。 “桌子在这里!”爬上后车厢里的刺客搬开几个纸箱后,便惊喜地喊道。 “检查爆炸物!”屠夫几个火力全开地向那些正向远处的人群撤退的士兵开火,但没有去追他们的意思。虽然就现在队伍的状态,穷寇莫追是非常明智的选择,但我绝不能让那个女人逃走,于是提着枪跛着脚向那辆已经变形的陆虎车追了过去。 我刚接近那辆军车,对面便响起了枪声。我低头卧倒,却害了跟在我身后的公子哥儿。闷哼响起,我回头一看,只见他捂着裤裆倒在了地上。由于距离远,我没办法去检查他,便只能向车内开枪的武装分子射击,没看到是否打中,但射击停止了。我借这段时间快步冲到了车子的周围,那个女人本来打开车后门,在往车外拽人,听到声音没露脸,只从车顶伸出枪冲我这个位置点射两枪。我躲到了车头和她隔着变形的车身对射起来,由于需要她掌握的信息,所以我不敢凭臆测击穿车体射杀她。 没打两枪,我和她的枪击空撞声同时响了起来。子弹打完了!她缩回了车尾隐蔽处,而我则扔掉G36K冲了过去。结果,我转过车尾正逮到了退掉空弹匣刚摸出满弹匣的她。看到我空手冲到了近前,她吓了一跳但没有慌张,来不及上弹便将手里的长枪和弹匣扔了过来阻挡我的靠近,然后伸手去肋侧摸手枪。我让过了枪接住了弹匣,然后像扔砖头一样甩在她抬起的手上,将她刚掏出的手枪砸落在沙中。 “啊!”女人惨叫了一声,把被我砸断的右手食指顶在腿侧顶回了原位,而左手则没有停顿地去小腿上拔备用手枪。而我已经跛着脚蹿到了伸手可及的距离,她刚弯下腰,我便伸出左手揪住了她的满头黑发向怀里一带,将轻盈的女人一把扯进了怀里。 她摸出腿套的第二把迷你手枪的同时,她的手被我握住了。我轻松地将她的手腕向前臂方向别成直角,枪掉在地上,只要再用点儿力便能将她的腕关节拧脱位。可是我受伤的左脚背上挨了一脚,原本被子弹穿过的脚背小骨这下百分百地断裂了。 剧烈的疼痛像电流一样让我全身的肌肉瞬间麻痹住,有力气也使不出来。那个女人借这个机会把右手从我的掌握中拽了出来,然后第二脚便从正面跺在了我的膝关节上。虽然力气不足以撕裂我的韧带和软骨,但足以伤及我的神经和肌肉。我半身发软,单膝跪倒在了地上。她顺势将手搭在了我的脖子上转身到了我的背后,一手扳住了我的下颌,一手推住了我的额头,想要将我的椎骨扭断。动作熟练且迅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看来,她用这一手结果了不少人。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士兵或普通男人,只要她双手用力一挫,我连屁都放不出来就死翘翘了。可惜她想象不到的是,我在大熊“身体才是最强的武器”的思想指导下训练出的颈部肌肉之强劲程度,不是她可以撼动的。 她双手扳了一下没有扭动我的脑袋,便知道这一招是没有用的,于是马上一掌切在了我后脖颈上。我身体这时候前倾了些,仓促间她动作力道不够,结果没有打对地方。虽然背心上传来一阵剧痛,但我也从裆下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向前一带将她拉倒在地,然后回身一手肘打在了她的腹部上。女人柔软的腹部对我来说就像层牛皮纸。为了怕用力过度打断了她的肠子,我再次手下留了力。结果现世报便是,这女人竟然没有晕倒,还抽出脚在我脸上踢了一记,可惜腹部受创力道使不上来,只是将我的鼻子踹得血水飞溅而已。 “嗵!”这回我可没有留力,抓住她没来得及收回的另一只脚,一把抡起来摔在铁制的车厢上,将她撞昏了过去。然后我伸手将她的双肩全部卸掉,在她全身上下摸了起来,准备再清理干净她身上的零碎。 “放开她!”背后传来一声呻吟,我回头一看,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拿着把手枪指着我。看着不停颤抖的手指和枪口,我倒是不担心他有百步穿杨的枪法,反倒害怕这家伙临死前抽筋误中副车。 56式扁刺 56式刺刀,中国造,俗称“56式扁刺”。此刀和56式三棱刺刀通用,可接在56式半自动步枪和56-1、56-2全自动步枪上。刀身两侧开有宽血槽,刀身经过去光处理,呈灰白色,不反光。刀后端带有枪环和底座。此刀是目前所有现役56式步枪、冲锋枪正在装备着的刺刀。中国几乎每个城市的武警都装备着这款刺刀。 第七十八章 大结局 第七十八章 大结局 “放开……”话还没说完,一把巨大的战壕刀便飞向喊话人的后脖颈儿,刺穿脑干后钉在了脊椎骨上,发出啄木鸟敲击树干的响声。那家伙连声儿都没出,便一下子定格在了那里。 接着便见屠夫绕过车走了过来,到了那家伙近前,一伸手从他脖子上拽下刺进半截的军刀,在旁边的车顶上磕掉带出来的半截脊骨,然后又拔掉那家伙另一只手里的机枪弹袋,扔在了地上。 “你真多事!”我收起军刀,吐掉嘴里的口水,冲屠夫骂道。 “嘴硬吧,你!”屠夫从尸体手里拧下手枪,冲着车里的人体一阵射击后将打空的子弹扔进车厢,这才回头道,“连审问前要为自己营造一个稳定的环境都不知道,一点儿也不专业!” 我凑过去打量了一下车里的死人,都是外国人的面孔,从长相到衣着再到武器,没一样能反映出他们的身份。但从他们异常统一的战术习惯看,他们是佣兵的可能性极大。虽然困扰我多日的迷雾逐渐清晰,可每当感觉捕捉到了一丝什么的时候,又被新的疑问给搅迷糊了。我的太阳穴抽痛起来……“嘤!”远处被我绑住扔在地上的女人醒转得倒是挺快。看到我走过去,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挣扎,可是合金锁铐连大熊都挣不开,更何况是一个弱女子。 “别说你认不出来我!”我伸手抽出胸前的军刀,在边上的车身上磕掉刀把儿上的泥土,看向那个女人。她注视了一会儿刀刃上那些钩钩刺刺的假刃后,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你是哪国人?”我伸手捉住她的双腿将她拉到近前,顺着她的衣缝开始挑线头。她晃了晃身子,见躲不开便放弃了挣扎,但仍不开口。 “那名字、军阶、编号呢?”我将她的军服裁开,从里面露出迷彩色的内衣。 “下一个问题如果你还不回答我,我可就没有这么温柔了!”我将她的裤子挑开,露出她修长的双腿。“别担心,我不会强奸你!我会将内衣盖住部分的皮肤给你留下,其他的用特快专递邮给你的主子。” “我儿子死了吗?!”我猛地凑到她的脸前大吼道。 “没……没有……”女人被我巨大的叫声和狰狞的面容吓得一颤,不自觉地低声回应了一句。 “他在哪儿?”我脖子上的拾音器有点儿破音,第二句声音就高不起来了。 “我不……啊……知道!”女人嘴里的“不”字刚出口,我的刀尖已经切进了她腋下的皮肤。 “在哪儿?”我用假刃上粗糙的锯齿艰难地在她的皮肉中拉扯。 她的身子瞬间从地面弹起,然后如同石像般僵硬在空中。我是受过刑的人,知道这种反应代表的痛苦程度已经接近了人体所能承受的上限,如果再加大刺激,她便会麻木或昏迷。为了保持对她的神经的伤害,我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然后观察着她的肌肉紧张度。当她的身体表现出一丝松弛的迹象时,我便继续切割的动作,然后她便又像上紧了发条一样绷成弓形。在她的肌肉长时间保持这种超常工作状态后,便出现了肌肉疲劳性功能失控状况,口水、眼泪、大小便全都流了出来。 幸运的是她只是个女人,我在电击下达到这种状态时,甚至连精液都溢出过。 “在哪儿?”我将刀尖凑到她另一侧的腋下,轻轻划过粉嫩的皮肤,然后阴阴地问道。 “呼!呼!呼!呼!呼!呼……”她像跑了100公里的马拉松般缺氧,甚至连我的威胁都顾不上思量了。 “啊!”我的刀尖刚划破一层表皮,她便如遭电击般停住了所有动作定在那里,只有眼睛瞪得溜圆。 “我可以把一张扑克牌切成52等份。你有一米七,除掉我承诺给你的那三块位置,你自己算算我能割你多少刀。”我骑在她的腰上,把脸压在她脸上,接着扯掉自己脖子上的拾音器,露出喉结上狰狞的刀痕,牙齿轻咬她的鼻尖,用如破皮囊漏风般的声音轻语道,“我儿子在哪儿?” “不在我手里!”女人的眼泪不只是因为疼痛,更是因为她已经能预见到坚持抵抗必将落下的悲惨下场,开始为自己未能挥洒的美妙青春而悔恨。 “啊!啊!”突然从远处传来阵阵惨叫声。我疑惑地看向屠夫,只见他自顾自地走到我的身边,用滴血的刀尖在那个女人的胸前划动着,没有一点儿要解释一下惨叫来源的意思。我只好向公子哥儿被打倒的方向指了指,问他道:“那个……公子哥儿……” “他的卵蛋给打爆了!勾引女人太多的报应。”屠夫头也没抬,用一种未卜先知的语气说道,“我早就知道,这小子迟早会毁在女人手里!” “该死!”听他这么说,想象着老二被一颗金属长条高速穿过,我的胯下便泛起一阵酸痒。 “刑天,你来一下。”天才在无线电中叫了起来。 “如果不是有敌情就等一会儿,我这里有事要忙。”说完我便把无线电切断了。虽然我不愿意对女人下手,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允许我有这种妇人之仁了。 “车上是什么东西?” “药品和食物。” “只有这些?” “不然呢?你可以去查。” “我们当然有人查!这个不用你操心。是你的人伏击了我们狼群的人吗?在鲁迈拉油田附近,两个月前。” “怎么可能?我们一个星期前刚到,一直待在巴格达的使馆中,直到接到巴格达会遭到轰炸的消息才转移到了城外,今天才接到命令到卡尔巴拉的火车站接收将到达的物资。” 我和屠夫对视了一眼,这个女人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很显然,她说的要么是实话,要么就是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带回去用药审吧!这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用刀子保不准就挂了,还是用药妥当。我就不信问不出什么!”我咬咬牙,低声对屠夫耳语道。 “随你,对她我没有什么想问的。”屠夫点点头把刀子收了起来,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喘了口气道,“我可不愿意抬她,还不够累的!” 要是以前,背这样一个还没负重背包重的女人,对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现在个个胸闷气喘,谁都不愿意浪费自己宝贵的体力。我只好找了两个当地的居民,塞给他们十几美元,他们便冒着通敌的危险将女人抬到了我们的柜车上。 “刑天,你干什么呢?我有急事找你!”我还没来得及再对那个女人动手,天才直接跑过来,拉着我的衣袖,将我扯到工作台前说道,“看看这个!” “什么?”我抱着肩膀看向他指着的屏幕问,“找到队长了?” 屏幕上只有电波样的图示在跳动。我戴上耳机便听到了卡利·克鲁兹的声音,里面谈论的无非是什么伊拉克能撑多长时间,什么时候战局能比较稳定,从哪些方向可以取道伊朗之类的问题。前面的声音都比较隐约,听到最后,一声门响,传来一句清晰的笑声:“罗杰队长!欢迎,欢迎!” 声音没有了,我回头看着天才,不解地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录音?这像是窃听器录的吧?” “没错!”天才坐到椅子上拿出手机给我们,上面是一个数字:120.53。 这是无线电频率?我看了一眼天才,还没开口问,他便点了点头:“美国军用频道上截获的!” “那个频率能跟踪到吗?”我正要开动脑筋去思考,头却疼得越来越厉害,胸中发痒,不由得咳了几声。我突然愣住了,周围的其他人,脸色全都发白,不少人都有气促的现象。 “可以。”天才点点头,“这个频率使用的是低级加密,任何排级部队都可以收听。根据测量结果,信号源离这里也就20分钟的路程而已。” “嗯……还有这个!”天才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叹了口气,递给我一张已经摸得乌黑的纸,上面是各种数字和图表,我看不懂,但知道应该是DNA分析什么的,“病毒性肺炎!” “武器级?”我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脸色发白了,不是难受的,是吓的! “说不准,但很独特。”天才摇摇头道,“我不是病毒学专家。如果我们能回到美国去找Honey和她哥,应该可以搞清楚这东西的特性。” “是啊。现在我们的桌子也找回来了,虽然事情明摆着是有人设套,但我们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不想全军覆没的话,我们最好回到基地去从长计议吧。”刺客坐在恶魔的身边,恶魔已经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需要靠供氧机才能保持正常的脸色。 “搞出病毒血清要多长时间?”屠夫清清喉咙,看了看骑士,替他问道。 “这个……不一定!”天才为难地挠挠头,“病毒性的东西,血清开发都比较费时。我已经把病毒特征发过去了,可是Honey到现在还没有给我回信……”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在我们完全丧失战斗能力之前?”我想到了前面被我们轻易击破的送葬者,他们口吐脓血的惨状让我意识到那便是我们下一步的发展趋势。 “24个小时……也许更少!”天才偷眼看着大家的脸色,犹豫了半天才低声说道。 “那样的话,我们继续前进!”屠夫看了一眼其他人。其他人也没有表示反对,但没有一个人脸上是雄壮或奋勇的神色。那是淡淡的绝望,对于生化武器不是想说服自己不害怕就能不害怕的。屠夫看着大家的神情,想了想说道:“下毒的人一定有解毒药。” “对!既然他们有病毒就一定有血清抗体。来不及研制就只有找到他们抢了!”天才把无线电频率发出的坐标调了出来,然后开始在伊拉克的地图上进行校对。 “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前进。”屠夫看了看快慢机,然后对天才说道。 “什么?为什么?”天才听了勃然大怒,伸手便去拽自己头上的防化服头盔。 “别动!”快慢机一把握住他的双手,制止了他的自杀行为。 “听我说,天才!你没有感染,你也不需要血清。”屠夫双手捧住天才的头盔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次行动成功的概率太低了。必须有人将桌子弄走。你不是战斗人员,除了你,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人选吗?” “不!你们这个样子根本是去送死。我可以……”天才只喊出半句便被屠夫打断了。 “天才,看着它!”屠夫抓起旁边桌子上天才新设计的一把还没开刃的军刀,举到两人的脸中间对他喊道,“看着这把军刀……握紧它!你现在是个军人……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命令。现在我命令你,守卫我们的荣誉,守卫我们存在过的证据!” “这怎么能行?我……”天才哭了。 “帮我们照顾好受伤的兄弟!”骑士站起来声音沙哑地对天才说完,一掌切在他的颈侧,将他打昏在工作台上,然后扭头对躺在病床上的恶魔和公子哥儿笑了笑说道,“帮我们照顾好这个小天才,成吗?” “遵令!”恶魔和公子哥儿挣扎着从病床上撑起身子,对骑士敬了个军礼,“一会儿见,兄弟们!” “别放弃!”骑士笑了笑,然后扭脸对大家说道,“既然已经中了招,我们就光明正大地去见见那个半死不活的东西。说不定那些家伙有血清,我们回来还能救他们一命呢!” 我们打扮成护送物资的士兵模样坐上了那辆乌尼莫克,看了一眼柜车中已经开始醒转的天才,便驱车驶向了那个频率发出的坐标。生命对我们来说就像裂了缝的酒桶,抢在存酒流光前堵住漏洞,成了最紧要的事情。 车后座上夹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正视着前方,低声问道。 “不能!”女人回答得很干脆。 “我快要死了,难道让我知道谁抢走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行?”我低头整理了一下手里的PSG1,扭脸对上她明亮的眼神。 “呵呵!也许我有点儿脑震荡,但还没被撞傻!”女人轻笑出声,但随即被颠簸的车子牵动腋下的创口,疼得满头大汗。 “看看我们!你印象中的狼群是这么孱弱吗?我们快要死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女人眼里满是恨意,“你能找到我们,肯定……” “肯定有人泄密?怀疑谁?”我摇摇头,“怀疑卡利·克鲁兹吗?” “没有!”女人的嘴还真是严。 “你应该的!看来你和卡利·克鲁兹确实不够亲近,连我们被病毒感染最多只能再活两天都不知道!”我的话刚说完,前座的刺客便“配合”地咳嗽起来。 女人不说话,只是歪着脸看着我,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倔强。 “你以为我们赶时间就抽不出手修理你吗?嗯?”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针管扎在了她的腿上。因为用力过猛,金属的针尖顶到大腿骨,断折在肉中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身边的女人没有痛叫出声,只是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随着我推动注射器的进度,她皱着眉头咬紧牙关支吾出声:“现在才开始用吐实剂不觉得有点儿晚吗?你不是说你们只有24小时可活了吗?我自信能熬到你们死,也不会说出半点儿有用的东西!” “谁告诉你我使用的是吐实剂?”我看着眼前的女人原本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越发变得潮红,不禁笑了起来。 “你用的是什么……”女人越来越感觉不对,不断拉扯着铐在座椅上的塑料手铐呻吟起来,“好热……好烫……啊!”最后忍不住惨叫出声,泪水混着鼻涕喷涌而出吊挂在脸边,一晃一晃的,看着十分恶心。 “啊……啊……啊!”女人的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最后成了钢丝绷得太紧时的嗡嗡声,“烧死我了!你给我注射的是什么?你这个杂种……”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点儿生物酸而已,这东西能像硫酸一样炙蚀你的肉体,是不是痛得有点儿像有把火从里往外烧?看来你挺喜欢!”这东西是我向天才描述过我受的酷刑后他开发出来的,可以模仿出开水灌过皮肉的痛苦。一想到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我的心上便泛起难以名状的酸麻。 “这是中和液!如果你愿意说点儿我爱听的,我可以立刻解除你的痛苦。”我摇了摇手里的另一支针管。 “你别想从我嘴里挖出一个字!”女人非常坚强,虽然已经痛到眼角瞪裂、血流满面的程度,仍不嘴软。持续的高分贝尖叫声如电锯般切割着耳膜,我甚至怀疑再这样折腾下去,一车的人都能被她整得精神崩溃了。 “没关系!我有一箱这东西。我可以一针一针地给你打,这东西的累加效果是无止境的。”我强忍着耳朵的不适说道,“你要知道,这东西虽然不会杀了你,可毕竟是酸性的,打多了可不会养颜美容。如果你不想从里到外烂得像在太阳下晒了三天的西红柿,我建议你还是别硬撑了!在我眼皮底下,你绝对死不了!而且,你应该知道我落到卡利·克鲁兹手里后经受的那些狗屎折磨……天杀的!现在回想起来,我还会吓得尿裤子。”我凑到女人耳边吸着冷气,继续道,“有句名言叫‘战争让女人走开!’想不起是谁说的了,不过,我跟我老婆对这句话是否正确一直存在分歧。也许你能证明,女人确实比男人更加坚强。为女人争光!加油!”说完,我又将一针管生物酸注射进了女人的身体。 “啊……啊……呕!”女人这次尖叫了几声后呕吐起来,生物酸已经开始扰乱她的生理机能,胃液、胆汁、血水……腹膈膜剧烈收缩,引得她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再加上血管内火烧般的剧痛,还没五秒钟,女人全身便如同落汤鸡一样湿了个通透。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倒在脚边的漂亮女人已经像上岸脱了水的鱼一样,除了张着嘴吸气外,连眼珠都转动不了了。驾驶室内一股腥臭气。 “想谈谈吗?”我刚把手伸向装着注射器的箱子,还没碰到那些针筒,脚边的女人便哼叫着向座椅下面钻去,似乎挤进那狭小的空间中便能躲过劫难求得安全。 “求你了……不要!”女人即使绝望害怕,也不愿意吐露实情。 “那就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扯住她的头发将她从座椅下面拖出来,将针头顶在她下眼皮上轻轻戳动,“不然……”说到这里,我把针尖插进她的眼袋中。 “海……迪!唔!唔……”女人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什么,失声痛哭起来,“我叫海蒂!”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咳!咳!”我抽回针头。因为弯腰时间过长,胸口发闷,我不由得咳嗽起来。 “国籍?军衔?任务目标?不!这些不是最重要的。他妈的!我儿子在哪儿?” “我……”没有了眼球前针尖的威胁,女人深吸口气又犹豫起来。 “别跟我拖时间,如果你再不说,我就将这东西注射进你的动脉,直接蚀毁你的痛觉神经。到时候哪怕你注射再大量的止痛药,大脑也不会识别,你下半辈子就会生活在比你刚才体会过的折磨严重十倍的疼痛中。你不会想要这种生活的,相信我!” “海蒂·格兰。海军情侦队中尉,隶属……” “轰!”就在我满心激动地等待自己希冀已久的情报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一声炮响。所有人吓得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一会儿,就见一辆T-72满挂反应装甲从远处的沙丘上冲了出来,直奔我们所在的这条大道。不到两分钟,后面一队英国挑战者坦克追着尾巴也跃出了沙丘,战车甫一落地,冲着那辆T-72便是一阵炮击。可惜的是,那辆T-72突然开进了一个沙坑中,消失在了原来的路线上,结果那些炮弹全都落在了道路上正逃命的难民车队中。 一辆载满了人和货物的巴士被两发炮弹击中车身,浓烟轰响中,车子像加热的爆米花桶一样炸开了花。无数人体手脚舞动着飞上了天,落下后重重地砸在了拥挤的人流中。 那辆幸运的T-72在一番挣扎后,从低矮的沙坑中爬了出来,冲破人流的屏障,开到了大道另一侧,借着高过车身的人流做掩护,飞速地顺着道路向我们这个方向驶来。跟在后面的挑战者在一阵迟疑后,重又“吼叫”起来,无数炮弹贴着沙面穿透了所有挡在它与T-72之间的障碍。可是那辆T-72根本不理会有多少人被它祸害,仍速度不减地从路边飞驰而过,甚至还有闲暇掉转炮口,赏了停在远处沙丘上捕捉自己轨迹的指挥坦克一炮,将它的履带炸掉了链。 “坏了!”我们几个看着从车旁驶过的T-72和后面跟随而至的炮浪,不由自主地骂道,“要给这家伙当挡箭牌。” 我们赶紧抱着脑袋踹开车门跳下车。刚躲进路边的防沙沟中,就见车身一晃,一发穿甲弹挂着风声从后面击穿了车架上蒙的伪装布,飞越过我们的头顶,钻进了背后不远处的沙面中。我们刚松一口气,那发炮弹击中的沙堆下突然发出巨大的爆炸声,一座炮塔在火焰的推动下冲破沙面飞上了半空,又带着啸声砸在了地面上。 “怎么回事?”我们一群人趴在防沙沟里愣愣地看着浓烟滚滚的沙坑和躺在沙面上的炮塔,吓了一跳。我们都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但谁也没想到如此偏僻的地方竟然会埋伏着这样一支部队!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工夫,一片柴油机发动的声音便从周围的地表响起,20多辆T-54和T-55坦克从路两侧冲出沙土下面用木板隔出的坑道,蹦到了正得意扬扬追杀T-72的英国挑战者坦克近前。 “兄弟们,趴低!”骑士的大吼很快被连成片的炮声淹没,原本清朗的视线被炮弹的硝烟遮挡。上百发黑乎乎的炮弹在头顶上飞来飞去,如铁幕一般罩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不用警告,大家全都自觉地伏在地面上不敢抬头。 T-54和T-55毕竟是落后了半个世纪的坦克,小口径的火炮加上劣质的弹药,甚至无法将近在咫尺的挑战者复合装甲击穿。别看打得怪热闹,硝烟过后,辆挑战者竟然晃晃脑袋快速地向远处逃走了。反倒有几辆T-54因为没有火炮抽烟装置,打几炮后炮塔直往外冒烟,车也停了下来,估计是驾驶员被烟熏得看不清路了。一出T-55可怜的射程,三辆挑战者马上停车掉转炮口,与20多辆来势汹汹的战车队对峙了起来。 “咱们怎么办?”我一手拎着肌肉不停抽搐的女人,一手搂着长钉-LR导弹看着周围连成片的坦克,担忧地问道。手里这点儿东西最多也就是打掉这半个坦克营的零头,口袋里仅剩的两盒冷冻破甲弹,在丢了基地后已经没有补充来源,用一发少一发,我实在不愿意浪费在这些快跑不动的报废车辆身上。 “他们没发现咱们。先看狗咬狗,也许没我们什么事。见机行事!”骑士趴在远处的人群中,叮嘱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原来从形势上看根本是开玩笑的自杀行为,在几分钟后却演变成了令所有在场的人瞠目结舌的一次交锋。加上被T-72打掉链的那辆指挥坦克在内的四辆挑战者,从1500米外的高处不停地向下喷射着炮火,打得伊拉克坦克部队几无还手之力。 T-55是20世纪50年代苏联生产的“战马”坦克的改进型,根本不是挑战者的对手。哪怕占据着数量优势,在没有必杀性炮火的情况下,伊拉克装甲部队的勇气和牺牲也失去了价值和意义。那辆坏掉的英军指挥坦克连中三炮后竟然还能开炮,其他英军坦克则在坑坑洼洼的陆地上快速行进的过程中,以每分钟6炮的速度还击,而且能够保持火炮的平衡,从容地瞄准。而T-55坦克在运动中根本无法有效射击,要想打得准一点儿,就必须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就会被挑战者发射的贫铀炮弹像穿奶油一样打掉层皮,跟自杀没两样。 “勇气可嘉!”看着几辆老旧的T-54上的士兵竟然打出烟雾弹跳出炮塔,抱着RPG试图冲上去肉搏,我们几个人全傻了眼。坦克战打成这个样子也够无奈的!终于,在机步兵的联合进攻下,又一辆挑战者被打趴了窝,剩下的两辆坦克见势头不对,立马掩护着伤兵败将逃之夭夭……正当伊拉克军队站在打瘫痪的坦克上又蹦又跳时,几架看样子是出任务的满挂战斗机从高处飞扑下来,几发导弹和两趟扫射便将幸存下来的十几辆坦克统统变成了火球,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那辆T-72逃跑的方向飞走了。 “这仗打得真是轻闲!”看着四辆坦克加战斗机捎带脚地客串便将伊拉克半个装甲营炸成了飞灰,我们无奈地感叹起来。 没有了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声,哭喊和惨叫声重又笼罩了大地,原本拥挤的路面上只剩下一片狼藉。在看到暂时没什么危险后,我们才悄悄回到卡车边上。这时候卡车上面已经铺满了从天而降的碎尸块,一个老男人正站在我们车边抽打着自己年轻的妻子,原因是她在逃命的时候露出了自己的秀发。看到我拖过来的半瘫的女人衣衫破裂处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他正要发作,被我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吓得噤了声,回过头继续抽打自己柔弱的妻子。 看到他这一可笑的举动,我摇了摇头准备上车,这种强势面前改性的人见多也不怪了。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大地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将我们的车子颠得跳离了地面。抬头便看到烟尘像巨浪一样从远处奔腾而来,瞬间将我们淹没在一片尘雾中。 “怎么回事?”看着远处湖边如同核弹爆炸般的巨型蘑菇云,我们全都傻了眼。 “唔!唔!”海蒂看着爆炸的方向,神情激动地挣扎着。 “你也有关心的人?”我心中一凉,难道那里便是这女人同伴的所在地?这么说来,队长、医生、小猫和我儿子都在那里,这一下可算是全完了。 “咳!咳!”为争取时间而千辛万苦一路抬过来的恶魔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了,手扶担架咳嗽两声后倾身吐起了血,暗红色的液体如喷泉般强有力地冲击在沙面上,发出扑扑的拍打声。还没吐两口,恶魔便像瘪了气的救生圈,颓然地倒在担架上没了动静,只有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地冒着血沫,不一会儿,苍白的脸色便开始越来越红,最终成了酱猪肝色。 “他窒息了!”这就是经常和医生在一起的好处,发生状况时可以比普通人早一步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一点后,我赶紧将海蒂丢给屠夫,伸手将恶魔的军服胸襟扯开,趴到他胸口听着,肺叶没有了动静。 “给我大号针管!”我伸手接住快慢机扔过来的针管,顾不得里面是什么药物,拔掉推子放尽液体后,拿针头在恶魔的肋边比画了几下,却拿不准位置不敢下手。 “下手啊!”骑士看我犹豫的模样不由得急了,踢了我一脚,催促道。 “我可拿不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有种期待,希望大家说:“出了事也没关系!” “我不会说出你心里想的那句话的!”屠夫用嘲弄的口吻哼了一声。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砸碎了我的自尊心,强烈的羞愧感袭上心头,眼泪差点儿流了出来。我咬咬牙,手上使力,将针头缓缓推进了恶魔腋下的肋间。 针头颤动一下后传来了期待的落空感,一股混浊的暗红色液体注入了针管。我再敲打恶魔的胸口时,堵塞的实音消失了,可是他的呼吸仍没有恢复。 该死!我抽出针管,慌忙地伸手抹掉恶魔脸上的血水,扒开他咬紧的牙关掏净血块,然后一口含住他满是脓味的嘴巴使劲向外吸气。我自己的肺部受损,呼吸已经越来越困难,这下子一用力,更是憋得我双眼发黑、金星乱冒,强烈的恶心伴着眩晕几乎将我拽倒,但嘴里弹动的气感让我在眩晕中保持住了清醒。快了!再来一下!我心里想着。 “啪!”一声细微的响动后,一团凝固的胶状物被我吸进了口腔,呛人的腥臭味顺着鼻腔直冲脑门。 “哇!”我反射性地将口中的胶状物和着胃液一起吐了个满地,只见白花花的胃液中,一块淡黑色的血块醒目地在地面上弹动着。顾不上恶心,我趁着恶魔气管刚开,急忙将胸中仅剩的一口活气吹进了他的喉管中。 “吼——噢!”恶魔像拔掉了阀门的真空垫般发出一串进气声。他慢慢睁开绿色的眼睛,迷茫地四下打量起来,看清周围的情况后,强撑着说:“谁亲我?” “他!”屠夫指着趴在边上拼命捯气的我说。 “娘的,真恶心!还不如让我死了呢!”恶魔默默看着我把气喘匀了,才含混不清地挤出一句令所有人都倾倒的“无良之语”。 “你个龟儿子!就是嘴上不积德,才会得上这烂肺堵喉的破病。”我擦了擦嘴上的血水,在快慢机的搀扶下站稳身子,拿枪管捣了捣恶魔的脸皮,回骂道。 “彼此彼此!”恶魔看着其他人不住捂嘴咳嗽的动作咧嘴笑了,“看样子,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是跟着你个倒霉蛋受了牵连!你应该内疚地自杀谢众才对。”我示意狼人可以将他抬上车后,拧了恶魔的屁股一下,回敬一句。 恶魔停了半天没出声,然后低低哼道:“抱歉!拖累大家了。” 正在上车的大伙儿听他这么说,全都停住了动作。 “知道内疚,回去就表演用老二弹钢琴给大伙看。”屠夫突然挺动下身在恶魔的担架杆上蹭了蹭,“弹得好我就原谅你!” “哈哈……咳……咳!哈……哈!”恶魔跟大伙都被屠夫的下流想法逗笑了,原本僵住的气氛重又活泛开来,大家纷纷跳上车做好了再启程的准备。我轻轻拍了拍恶魔的肩膀,正要转身回驾驶室,却被恶魔拉住了衣袖。 “如果这次注定在劫难逃,我要你知道,我心中最大的愿望是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弟!”恶魔满是血泥的脸上缓缓冲出了两条净流。 “你这口气可是借了我的,老子概不赊账。除了我谁要也不能给,明白吗?”我回头定定地看着这个口恶手毒的大汉,恶狠狠地威胁道,“不然就算你下了地狱,我也会把你拽回来毒打!” “嘿嘿!”恶魔咧着嘴舔舔牙齿上的血,点点头,“我欠你一次!” “……” “你在想什么?”上车后不经意中对上了海蒂若有所思的目光,我抹了抹嘴,轻咳一声,吐掉舌下涌出的口水,手按喉结上松开的拾音器问道。 “你们真的感染了什么传染病吗?”海蒂出人意料地主动向我发问。 “嘿嘿,恐怕你也难逃魔掌!”我强咧开嘴笑了笑,感觉自己的笑声比哭还难听。 “怎么会这样?”海蒂马上接过话,一点儿害怕的神情也没有,还满脸感兴趣的模样。“打岔拖时间!”我心下暗道。 “你的合伙人传染给我们的!海蒂中尉。”我尽量简短地将话头转回到她的身上。 “不可能!我没有合伙人。何况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虽然一脸的否认,可是她的瞳孔明显收缩了。 “是吗?咱们走着瞧!”我不再言语,让她自己去猜测,如果她自己能得出结论,比我说上一百句都管用。 车子加速向爆炸的方向驶去,离目标越来越近。我借助望远镜看到公路两侧的山壁在前方合围,峡谷尽头是环山绕湖的地形,爆炸的地方是一个半山腰,远远从被炸剩下的墙基可以看出,那里原本是个不小的建筑群,现在却只剩下了碎石一堆。峡谷入口处建造的大片别墅和宾馆一直延伸到山脚下湖边巨大的度假村旁,早先进山避难的难民建造的营地被炸毁,在山腰的空地上燃烧着。难民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只留下空空如也的车队拥成团,将山脚空地填了个水泄不通。 炸弹犁过一遍的峡谷中烟尘弥漫,但并没有太多的火焰,外围建筑几乎没有受损,但靠近爆炸中心的房屋则似被粉碎机过了一遍般成了细粉。什么样的武器能达到这种效果?我们都相视无语。一路驶来我们发现,无数的士兵倒毙在民居中,身上的衣物完好,但皆五官狰狞、双手抱怀,属窒息而死。独特的黑色军服和徽章告诉我们,戍守此处的并不是预期中的伊拉克精锐——共和国卫队,而是对萨达姆忠心不贰的萨达姆敢死队。虽然燃烧弹和温压弹是常见的炸弹,可是这么大的波及范围还是头一次见。 刚进峡谷时还不时有人探头向我们打冷枪,离仍未消散的蘑菇云柱越近,枪声越少,等完全没有了动静,我们反而担心起来。为保险起见,大家还是选择徒步前进。走在拥挤的车河里就如同走在熟肉市场的过道中一般,怪不得没有见到逃命的人,所有开车进入峡谷的人还没来得及逃离自己的车子,便被巨型温压弹造成的真空憋死在了驾驶室中。而没有铁皮保护的乘员在高温扫过后便如火炉中的烧饼,越靠近爆炸中心熟得越透。 堵在路上的车辆或四分五裂或挤压变形,让出了一条钢铁小巷。尽头那辆从英军挑战者坦克炮口下逃出的T-72便停在一片风景区办公楼群中间,看样子,这条硬撞出来的道路便是它的杰作。 周围一片死寂。风吹过,卷起漫天的烟尘,其中夹杂着从焦尸上刮落的炭灰,吸进鼻腔,让人产生吸食死人骨灰的错觉。 “听这个!”DJ将无线电调到天才接收到的那个频率,结果仍能听到人声和脚步声。DJ四下打量了一番后,将信号增幅器调到最低,这时候话筒中的声音和图表上跳动的频率都降到了最低,然后开始360°测试,向信号最强的方向走去。 我们这些人下了车后已经纷纷表现出咳嗽、呼吸加速、气促,或呼吸窘迫等综合症状。我忍着全身乏力的感觉和从头到脚的肌肉疼痛,跟在DJ的身后走向T-72停靠的办公区。 “信号消失了,大概位置应该在那里!”透过一栋大楼被炸开的大洞,DJ指着远处说道。那里原本是密集的楼群,现在则成了一片瓦砾场,从瓦砾间巨大的塌陷可以看出来,这是钻地炸弹搞出的爆炸空腔效果。 我回头看着海蒂,突然发现她原本焦急的眼神在看到那个洞后,反而平静了下来,便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炸弹炸错地方了,对吗?你以为你的同伴躲过了炸弹,现在是安全的。”我咳了两声,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痰水,对她笑了笑道,“你猜猜,我们这些人是怎么染上这怪病的?我们抓了一个跟着卡利·克鲁兹混的塞尔维亚人,然后被他传染的。”女人的脸色变了,我紧跟着添把火,“你猜猜你那些朋友里有没有人接触过那些开大卡车到处乱转悠的‘陌生人’?也许其中一个车队就是属于你们的,对吗?” “没有的事!”刚撕下她嘴上的封带,她便吐了我一脸口水。 踩在微温的石粉上,感觉脚下有些松软。轻轻扒拉开一看,是半张熔化了的人脸,圆瞪的双眼干瘪成了瓷球,虹膜便是“精美”的饰釉。 “这家伙看着不像塞尔维亚人。”我用军靴底搓了搓那张脸上的漆黑皮肤,回头对海蒂说道。 海蒂皱着眉看着那张死人脸,没有出声。 我伸手抓住尸体被烧焦的防火服衣领使劲往外拽,“咔啦”一声响后,残缺的尸体被我从水泥渣中拖了出来,刚提到半空就听一声脆响,尸体的脊柱经不住下半身的重量从腰部断裂,屁股和大腿摔在了我的脚面上,被冲击波挤烂的内脏稀里哗啦地溅满了我的双腿。 “嗝!”吐了一路、胃酸过多的海蒂闻到刺鼻的腥臭味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响亮的干呕。看到我们大家回头看她,这女人竟出人意料地脸红起来。 我一把扯掉尸体上的保护伞——一整块烙进胸腹的金属防弹衣隔板,又伸手在铁板上粘着的胶化皮肉中挖了挖,不出所料,抠出一块金属物件。朝上面吐了口口水又在身上蹭了蹭后,露出字迹已经毁损的某某公司员工胸牌的原貌。 “我想,你比我更容易猜出这上面原本的字迹!”我把胸牌扔给海蒂道。海蒂一看胸牌,当即变了脸色,牙齿咬得咯咯响。 “看你的模样,就知道你清楚这人的来历。”我提着半截尸身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的眼睛,这次她避开了我的注视。 “如果你知道这个家伙是谁,希望你通知他的亲戚朋友、邻居和狗快买医疗保险,因为他们很快便用得着了!”我甩手将那半截子尸身扔到地上。身边的恶魔适时地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会喷溅出血水来。 “我……”海蒂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惊恐不只爬上了她的脸,也渗透进了她的双眼,但她仍在犹豫不决,“我……我没事!” “希望卡利·克鲁兹给你们的人发了血清。如果只是你幸运地在它没散播开之前便离开了,那估计你的同伴已经没多少时间可活了,尤其是在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染病的情况下。你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们一下?”我示意DJ把通信器材给她。我早已经顾不上这个女人的来历,甚至把查找自己儿子下落的事也放在了一边。现在对我们来说,找到卡利·克鲁兹也许就能找到血清,这才是最重要的。即使是我这种没有明天的人,对生的希望也会紧抓不放的。 海蒂已经相信了我的话,可是她仍不接那个话筒,大有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成全我们的打算。正在警戒的屠夫回过头冲我讥讽地笑了笑,道:“没法子了吧?诱个供都不会!你应该说,如果这些感染上病毒的人回了国,猜猜会出什么状况。今天早上,那些家伙可都分批撤走了,我就不信他们不是回家了!” 这下海蒂慌了。抛出撤离的队伍的安危不讲,一旦病毒被带回国,在没有特效血清的情况下会造成多大的疫情、死多少人,稍有常识的人都会联想到曾横扫欧罗巴大陆、吞噬了一半欧洲人口的黑死病。 “从症状上看,你绝对够时间耗死我们。可是等我们死了,你那些不知情的同伴已经不知道又传染多少同胞了。别救我们,救你的同胞吧!”一直没作声的快慢机用他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直盯着海蒂说道。 “地下堡垒的入口在那栋楼下面……”思考了半天,海蒂终于松了口。 “乒!”一声枪响从远处传来,海蒂刚把胳膊抬起一半,便脑袋一仰,瘫倒在了地上。子弹是从一栋不起眼的矮楼中射来的。如果不是女人的提示,也许我们直到全部病发死光光,也没办法从面前复杂的建筑布局中找出真正的地堡入口。 “隐蔽!”我刚反应过来就地卧倒,那边的快慢机和刺客已经还击了一个弹匣,打断了对方持续的火力。 “天杀的!哪里打枪?有人受伤吗?”一直在安排警戒还有慰问病情的骑士,正好从后面的病员区过来,还没弄清状况便被几发子弹压倒,狼狈地躲到墙基后面,露出半拉头盔,恼火地叫嚷着。 “暂时没有!”我顾不得恶心,抓起那半截尸体顶在头上,抱着枪向最近的废墟堆爬去。刚前进几米,便感觉头上的肉盾被子弹击中晃了两晃。看到骑士躲在矮墙后面安然无事,想到自己如果不是顶着个死人,早被弹雨打成烂筛子,我不由得悲观道,“不过快了!” “狙击手在哪儿?”烟尘大、距离远,骑士看不清对面的情况。 “不知道!”最前面的狼人在无线电中恼怒地骂道,“对面的楼上到处是火光,热成像仪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火。” “只有强攻了!”着火的楼身包裹在烟雾中,根本看不清哪里隐藏着枪手。 “用坦克!”我正四下寻找最近的隐蔽点,突然看到远处停放着的T-72。 “掩护我!”我大叫一声,冲向了远处的坦克。这么做倒不是因为我多勇敢,反正趴在空地上也是被人打,还不如跑两步换个地方。 一排烟雾弹将原本弥漫在楼群间的能见度再次降到最低,虽然有子弹射过来,但我都幸运地躲了过去。等我跳进坦克,被周围厚重的铁皮包裹起来以后,我才长出了口气。摸了摸坦克的操纵杆,踩了踩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刹车,我慢慢回忆起了以前在法国学过的坦克驾驶技术。 “慢抬离合轻给油!”除了机械转动以外,开这东西跟开拖拉机差别不大。不过我还是油门踩得不够,坦克憋灭火两次才启动。在潜望镜中定好方位,我左手握死刹车,右轮挂上倒挡,踩油门向左倒车,结果这次油门踩过了,坦克在原地转了一圈半才掉正车头。我满头冒汗地两手挂进相同的排挡,小心加油,慢慢冲向那栋矮楼。 “干得好!”狼人的叫声出奇地大,感觉不用无线电便能穿透装甲传进车内。 因为技术不过关,我不敢在开车时调整潜望镜,所以不知道身后有没有跟着人,但是我能看到从远处正面两个角度飞来的火箭弹。我心知已不可能躲闪,只能一面加速行驶,一面祈祷车身不要被火箭弹击穿。刚看见那几发火箭弹飞过来,我吓得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第一反应是四下找门把手,这时候才想起最近的门在头顶上,还要把炮塔转个圈才能打开,自己肯定不可能在火箭弹击中坦克前从这铁棺材里逃出去。意识到这一点,我踩着油门的腿立马就腿肚子转筋了。我身体后仰,用后背抵住座椅,坐到自己小腿肚上才压住了油门踏板,整个身子几乎都缩进了踏板舱,也看不见潜望镜了,闭着眼就任车子往前撞吧……就在我祈祷不要是自己常用的世界排名靠前的导弹时,便感觉车子像是被大锤狠狠敲了一记,而我就像个橡皮球一样在顶板和底盘间上下来回弹撞。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钻进了坦克,原本便密闭的车内,空气似乎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般,紧接着车载灭火器便启动了,可等水淋到了脸上,感觉却像滚水般烫人。身边一片液体蒸发的声音,水汽注满了整个驾驶室。等车停止了颤动,我睁开眼摸摸自己的脑袋,确定自己还活着后,抬头便看见被射穿了的驾驶座椅靠背,透过上面的孔洞,可以看到弹药箱和自动装填机上各有一个2厘米的洞透着光。看着被击了个对穿的坦克装甲,我都忘了这车竟然还在跑,直到它撞上了一样硬物,才将我从躲藏的旮旯里震了出来。我瞟了一眼潜望镜发现,这时候车已经撞穿了墙体,冲进了那栋大楼……等我哆嗦着从车里爬出来的时候,回过头才看到车体外面的高射机枪、探照灯、发烟器什么的全被炸飞了,披挂了反应装甲的炮塔和前装甲被钻出两个大洞,一股股水雾从车里向外喷着,整个坦克看上去就像个刚烧开的大茶壶。 “谁让我上的车?妈的!”我扶着履带艰难地挪了两步,冲周围跑过来的人骂道。 “你自己主动的!”看着被炸得四面漏气的坦克,屠夫也吓了一跳,赶忙凑上来打量了一下我全身,看有没有掉什么零件。 “那你就不拦着我?”我摸了摸裤裆,有点儿湿。 感觉腮帮子发痒,我伸手就摸脸,屠夫一把没拦住,手指刚按下去我便痛得直叫唤,原来脸上被高温液体烫出了一大片水疱。 “我哪知道你那么积极!”屠夫伸头向车里看了看,“你真是幸运!这车里的炮弹全打空了,不然冲着弹药箱上高温变形的弹孔,发生瞬爆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什么鬼东西,竟然能把装了反应装甲的T-72打个对穿!”看着装甲车凹陷处两指宽的孔洞,我不由得奇怪起来,“还差点儿烧死我!” “可能是专破反应装甲的聚合型弹头爆炸产生的聚能金属射流吧!”先锋扛着火箭筒从我们身边跑过,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那东西头上有聚能针,爆炸后能将所有能量聚在一点上,产生高温高压,像激光一样击穿坦克装甲。” “妈的!找到是谁打咱们了吗?”听不太懂他说什么,但想到刚才的死里逃生,我就恨得牙根痒。 “估计这算是一个吧!”屠夫手指着被T-72撞塌的楼板压扁的一具尸体说道。我低头看了一眼,是个白人,穿着俄罗斯军用迷彩衣和战术背心,手里拿着SSG69狙击步枪。顺着这人倒毙的方向往前看,只见无数残缺不全的尸体铺满了宽敞的走廊,但大多穿着工作制服和纯绿色的军装,只有此人的服装与众不同。 “没有《古兰经》,没有真言护符和其他伊斯兰饰物。”先锋翻了翻死人的内衣后摇摇头道,“这人不像是那赫乔来的圣战者。” “看了半天,你就得出这么个结论?”我用讥笑的口吻说道。 “怎么了?” “这个男人戴着金戒指,伊斯兰男子不戴金饰。” 楼上不时传来阵阵枪声,上去查人的狼人他们突然在无线电中喊道:“有人下去了!”我们抬头看去,就见电梯间一阵数字闪过,果然有人乘电梯快速地下降。 “拦住他们!”骑士领着快慢机等人启动了另一部电梯,我守在电梯口看逃跑的人在几层停。就在这时,忽听上面的楼梯间响起剧烈的爆炸声,接着从电梯间传来一阵限速制动器磕打止动齿的声音,电梯带着风声掉进了电梯指示器上没有标示出来的地下楼层中。 见此情形,我们放弃了原来的计划,撬开门钻进电梯道,顺着电梯维修梯缒至地下,落在那个摔变了形的电梯间中。里面的五名伊拉克军人已经被电梯冲力摔成了重伤,正睁着迷离的血眼打量着我们,眼神中带着生存的渴望和乞求。 脚下的血浆越积越厚,狭小的空间中弥漫着腥湿的气味,逼得人喘不过气来。突然,背后的电梯门打开了。我们大部分都是背对着门在检查地上的死伤者,听到门板抽动的声音扭头一看,顿时全都手忙脚乱了起来。几乎是同时,电梯门外也发出了一阵深吸冷气的声音。一阵金属撞击声后,黑乎乎一排十几支枪管对准了我们……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原来这电梯外是一个电梯大厅,对面也是一排电梯,其中正对着我们的那间电梯门刚好打开,里面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端着SR47突击步枪正好对上了我们的眼神。双方俱是意外地一愣神,然后来不及细想,直接凭着本能便开了枪。一时间,两边枪声大作,子弹飞来飞去。我们几个人没开几枪,只打倒一个手里端着机枪的士兵后,便被对面强大的火力压到了门的两侧。子弹在电梯的金属壁上四下乱跳,打在我们的防弹衣上像被人拿棒球棍殴打,不伤皮肉却动筋骨。 “天杀的!”屠夫不敢动弹,用脚尖挑起地上死人身边的RPG18“苍蝇”火箭筒。 “你疯了?”我想拉住屠夫,可是我们中间隔着条“子弹河”,我只好大声叫道,“这么小的空间,尾焰会烧伤人的。” “是烧一下,还是等对面的导弹打过来?”屠夫将双手高举过头顶,去掉火箭筒前面的封盖,打开保险,拉出内筒,竖起瞄准具,手按在发射钮上,扭脸看着身后挤得脸变形的同伴,用眼神询问道。 “炸死那帮浑蛋!”后面的所有人在“大是大非”面前都非常明智,纷纷拉高衣领摁低头盔盖住五官。 “干他娘的!”屠夫也不敢露头,看着镜面一样的电梯内壁,确定对面敌人的位置,猛地伸手把火箭筒横在胸前开了火。炙热的焰舌从火箭筒的尾部喷出,击打在电梯壁上,弹射到所有人身上。 “轰!”由于两部电梯相隔非常近,对面电梯的爆炸火焰和碎片随着尸体碎片海潮般涌进了我们的空间。从满是弹坑的金属墙壁的反光中看到导弹瓦解敌人阵势的画面后,我们几个边惨叫边迫不及待地拍打着被尾焰烧焦的肤发,冲出了电梯。 对面的电梯已经被炸成了火窟,三名军人在导弹射进电梯前逃了出来,电梯限制了爆炸的范围,所以他们躲过一劫,但仍被挟带着水泥和铁片的冲击波掀翻在地。 我冲上前一脚跺翻了其中一个受伤最轻、挣扎欲起的军人,拿狙击枪指着他的脑袋,刚想扣动扳机,却在看到对方的面孔之后,一下子定格住了。 “杨剑!”看着对面同样拿着SR47穿便服的中国男子,我脱口而出。 我心中的惊讶程度不亚于中了一枪。杨剑!几年不见他已经大变样了,年纪轻轻的他现在已经是上校了。他怎么会跑到伊拉克来?他和这里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他和水鬼等人的死有关系吗?一连串的疑问让我的脑筋抽痛不已。踢开他手边的武器,看着这个昏倒在地的男人,我心中慌乱如麻,手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烟卷叼上,可是摸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打火机,气得我一甩手将烟卷摔在地上,围着这个男人直转悠。 现在我知道那个代表我身份的回馈信号是发自谁了。我自用的军刀只送给过一个人。那把救过我一条腿的残缺军刀,送给了李明。在非洲那次死里逃生后,他要走了那把刀,留作纪念。 “这小子怎么这么面熟啊?”屠夫抱着机枪走到我的近前,看着我迟迟没有杀掉的活口,问了一句后突然认出了眼前的人,“噢,我想起来了!刚果见过一面的中国人,对吗?” “是叫杨剑吧?”快慢机站在我背后,用中文念出了脚边男人的名字。 “啊!对,是你的那个情敌!”骑士拄着枪打量了一下脚边的尸体后说道,“这家伙跟这些外国人混在一起干什么?他也叛国了?” “干你娘!你才是叛徒!”地上的男人听人提到自己的名字便精神一振,眼神清澈起来,听到骑士的话后恼怒地朝他身上吐了口痰。 “那就是说你跑到这里是为公事了?”我本想掏出拾音器按着喉咙说话,却发现那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被弹片打坏了,于是只好扯着公鸭嗓嘶叫出声,“你跑到伊拉克的秘密基地来干什么?还击毙了一名他国情报人员。” 杨剑听到我恐怖的声音皱了皱眉,等听清我话里的内容更是一惊,然后便紧盯着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是外国使节。这里是伊拉克政府借给我们没来得及撤离的人员避难的防空洞。”杨剑说着擦了擦脸上的血水,“你是谁?你也是中国人?”这下轮到我糊涂了,这家伙怎么回事?只是几年不见,我的变化有那么大吗?竟然认不出我了? “老一套!这说辞简直是世界通用的标准套路了。你以为我会信你?卡利·克鲁兹在哪儿?我知道你跟他们是一路的。快说!”我蹲到他面前,抽出刀贴着他的脸,扯着嗓子叫道。没了拾音器的帮助,我要非常用力才能发出和普通人一样的音量。 “我跟你说的叫卡利·克鲁兹的家伙没关系。我已经说过了,这里是供外国使节避难的防空洞。我们是非战斗人员,你们侵入这里是违法行为。” “如果是这样,那你们为什么没有把这里的坐标向美国盟军标识出来?不然外面也不会炸成那个鬼样子了!” “我不知道,我刚到。”杨剑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那辆T-72是你开来的?你差点儿把我们害死。”我回想起这家伙从我们车边驶过,引来的炮火差点儿将我们炸上天,不由得火往脑门子上冲,走上前一脚踩在他左小腿上插着的一块碎铁片上。条状的铁片经不起我200斤的重量,刺穿他的小腿后在肌肉里变了形。他痛得前后弹腾数下,抱着我的腿惨号出声。 “不要以为同是中国人,我就不会杀你。别忘了你还跟我抢过宛儿,咱们俩是情敌来着呢!”我松开脚,道,“宛儿也来了吗?” “宛儿死了!”杨剑听我提到宛儿,一下子悟出了我的身份,眼角抽动,怒视着我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你是刑天!” “什么?怎么会?”我愣住了。上回在非洲分别的时候,她差点儿把我搞得精神分裂,可是我并不恨她,那时候她还活蹦乱跳的,怎么才几年就死了? “都是你的错!”杨剑愤怒的表情似乎表示现在被审判的人是我,“你毁了别人的幸福,自己却想生活在甜蜜中?老天爷是公平的!”说完,他哈哈一阵狂笑。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你都知道,那你一定知道那个叫海蒂的女人是干什么的。”我抓到他话中的尾巴,顾不得追问宛儿的死因,一把捏住他的下巴道,“李明是不是一直带着我送给他的那把军刀?那把刀子装有我们狼群的追踪装置,雷达显示那把刀子就在这下面,跟我们被劫持的队长在一起……刚才被打死的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她正要告诉我们如何找到这个不显眼的地下入口,就被一个白人士兵打死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办法。”杨剑还真是嘴硬,虽然身上疼得嘴唇都咬破了,仍一脸轻松地笑了。 “我只想知道那个被打死的女人是哪国的。”刚才那个女人被一枪爆头,我心里就是一颤,这女人一死,我找谁要我儿子去? “我刚到这里,并不了解你说的那个女人。这里有很多外国滞留人员,就算我不是刚到,也无法确定你说的那个女人是哪国的。”杨剑刚说完,在远处查看的美女便对我们挥了挥手,指了指面前的一部电梯。 “怎么回事?”我们勉强拖着杨剑走过两间电梯大厅中间的十字通道,来到那部电梯前。 “这是下去的路!”美女指着这部电梯对大家说道。 “你怎么知道?”骑士看了看周围几十部模样相同的电梯门,疑惑地问道。 美女摁了一下电梯下行键,门一打开,一具穿着白衣大褂的尸体正倒在电梯里的地毯上。紫红色的脸和嘴角流出的血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死的,也明白这尸体是从哪里来的了。边上的杨剑看到尸体后脸色先是一变,但马上便换回了先前无所谓的表情。 “让我假设一下,你不知道这人是染上病毒死的!”杨剑惊讶的表情正好被我逮到,我忙不迭追着他的情绪发问。 杨剑没有说话。 “你同样不知道,我们这些人也染上了这种病毒!而且是被一群开着卡车四处乱转、冒充建筑工人的欧洲佣兵感染的。而那群欧洲佣兵正好也跟这个穿白大褂的家伙挂着同一家公司的胸牌。”屠夫架起杨剑,让我对上他的眼睛说话。 杨剑还是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我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正在激烈地斗争着。 “你肯定也不知道,这病毒在四到五天内便能致命!我们还没有死,这家伙已经挂了,说明病毒是从这里扩散出去的。”说到这里我话锋一转,“如果李明和你的同伴在这里或曾在这里,而你从没有听他提起抗病毒血清这个词……那你最好在心里祈祷他们没有乱跑!因为他们到哪儿,哪儿就会成为疫区!” “真的?”这句话的效果立马显现出来了,杨剑涣散的眼神瞬间聚拢成束,直插进我的双目中。 “当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说服那个女人的?送葬者感染了这种病毒已经全军覆没,我们是下一个,如果我们找不到血清……”说到这里,我看了看电梯里的死尸,补充道,“如果有血清!” “地下七楼!”杨剑的话刚出口,屠夫和先锋便抢步走进电梯,去七楼打探情况。而我们则向楼上的兄弟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守住上面,一有动静便通知我们。 电梯门口,我看着快慢机用枪顶着的杨剑,而大家则都看着我。全都沉默不语。 “宛儿她是怎么……”在这种带着怪异气氛的沉默重压下,我突然想起先前杨剑说到的关于宛儿的消息。刚才因为他语带瑕疵,所以我绕过了这个问题,现在想起来,心头不禁一阵酸楚。 “家族性高胆固醇血症。10岁左右,胆固醇指数已相当于四五十岁的中年人。14岁便得了冠心病,衰老和死亡比普通人要快10倍。这是一种没有根治办法的绝症,还好她发现得早,不间断地服用降脂药拖延血管的衰老。如果不使用换血的办法,她根本活不过20岁。”杨剑的话太令人震撼了。 “那当初……”我想起当初我向她示爱时她为难的表情,如果她从小便得了这种怪病,应该更希望享受生命才对呀。 “这种病有个症状,便是会在身体各个关节部位出现一种黄瘤,正是由于血浆胆固醇的异常增高在身体组织内过度淤积所致。虽然可以用手术清除,但仍会留下疤痕。而且……她的心脏非常脆弱……也经受不了……过强的刺激。”杨剑说到这里眼泪流下来了,“从非洲回来后,她便一病不起了。第二年便……” 听他一讲,我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她穿着长袖白纱裙戏水于滇池旁的清瘦身影。原来她静若处子的气质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悲伤的故事。 “兄弟们,你们可要下来看看这个……天杀的!”屠夫在下面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惊慌地喊道。这在他可是非常少见的情况。 一群人莫名其妙地钻进电梯,下到杨剑所指的楼层。电梯门刚打开一条缝,我们就看到正对面简易堡垒中一挺12.7毫米的NSV“岩石”机枪。如果不是因为屠夫已经下到这里,我差点儿直接扑倒在地上。 还没出电梯,就看到门外的地板上躺满了人,多半已经死掉了,只有少数处在昏迷状态中,躺在地上抽搐着。一看症状就知道跟恶魔他们一样,看来这里的守兵比那批塞尔维亚人更早地染上了病毒。 出了电梯我总算明白屠夫为什么吃惊了,原来这层地堡是哑铃形,两排电梯的尽头是偌大的空间,足能放下十多辆坦克,现在则堆满了尸体,看上去最少也有上千人。 “自从卢旺达后,我就再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了!”看着眼前各色人种、各种服饰的人山,先锋摇着脑袋感叹道。 “现在你相信了!”我冲傻了眼的杨剑撇撇嘴,“哪个门可以下去?” 杨剑可算醒过神来了,用不着我们逼问,跛着腿小跑着在前面领路。踩着无数半死之人的身体回到那个重机枪堡垒前后,杨剑跑进机枪位,不知道在哪里摸了几把,竟然拉出一个手杆,完了又带着我们冲回了刚才乘坐的电梯。没想到这破地堡的设计竟然这么狡诈。 “告诉我,那个被打死的女人是干什么的?”电梯继续向未标识的楼层下降,趁杨剑心神大乱之际,我又开始逼问。 杨剑猛地扭过脸看着我,圆瞪的眼睛似乎在斥责我,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关心这种无关生死的问题。 “我必须知道我儿子的死活!”说到这里我心中一动,“李明带着我的军刀,我可以通过雷达查到他的位置。你知道建筑蓝图,我们合作的话,可以快一点儿带你找到他!以他们的身份来看,回国以后接触到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要是传染开了……” “你这个浑蛋,竟然在这个时候勒索我!你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严重吗?你……”杨剑握着拳头在我腮帮子跟前晃了几晃,最后一拳砸在金属按键盘缓慢闪动的数字上,喘着粗气说道,“你要知道……那可是你的同胞身处险境。” “是吗?我也是你的同胞,你怎么没想到帮我一把?”看着这个只讲一面理的家伙,我强忍住掴他一掌的冲动,“既然你消息这么灵通,那你一定知道我被捕的事。你看着我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看着我新生的儿子被绑架,看着我的女人枪击我后离我而去,那个时候你想到过帮我吗?你和李明都知道我的手机号,哪怕一条短信几个字,我都会感激终生,愿意倾家荡产地报答你。你们提过一个字吗?那时候你们把我当同胞吗?有吗……”吼到这里,我想起了胎衣未退便经历生死的儿子和伤心离去的Redback,忽然悲从中来,紧咬牙关咬破舌尖才忍住杀掉他的冲动,“现在,我也不是你的同胞,只是个嗜血的佣兵……”我掏出手枪指着他的脑袋道,“如果你不告诉我那个女人的来历,我便在这里杀了你!” “你……”杨剑紧闭着嘴还想拖延时间,这时屠夫突然一脚踢在了键盘上的紧急暂停钮上,电梯一阵摇晃,刹住了车。 “你看到了楼上的景象,再不说耽误了时机,永远失去说话机会的将不只是你一个人,你要知道这些!”我扳开MK23的击锤咳嗽起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过后,我感觉到舌面上涌出一条热流,血水顺着牙缝流出我的嘴角。 “狗杂种!”知道再也躲不过,杨剑看着我的枪口,终于说,“那个女人来自法国,为一个叫泰勒夫人的女人工作。” “那个贱人!”听到抢走我儿子的竟然是天天跟我们称兄道弟,甚至在Redback临产前还打电话过来、表示愿收我儿子为教子的女人,我真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马赛,生生活劈了这老鸡头。 “我儿子呢?”我知道有更重要的信息要听,便强忍下了胸中燃烧的怒火。 “好像是有个什么将军打电话来拖住了她和卡利·克鲁兹交易的行程。自那之后,那个孩子便没有了消息。” “什么将军?”我一把揪住眼前人的衣领紧张地问道。 “不清楚,反正就是法国的将军。”杨剑摇摇头,“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没有时间跟我们较劲。”骑士看了一眼手表说道。 杨剑努努嘴,泪水顺着眼角流下:“美国中央情报局拥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数据库,这个数据库有俄国和所有欧盟国家的武器数据参数,而这些参数则来源于一个叫‘采集者’的秘密组织。这个组织通过各种手段,偷、抢、买、换,将俄罗斯和欧盟的武器图纸和数据搞到手,然后提供给军工来分析其缺点和先进技术,从而发展相对的制约性武器和施夷之长。美国人称这个巨大的组织为俄罗斯东欧武装力量分析系统,其他国家则称他们为‘军工盗贼’……” “所有的事情都有双向性!”骑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心中的疑惑都解开了。原来这些人竟然是武器技术情报收集员,不用说,是来自与美国相敌对的政府。从开战到现在,我们被超越伊拉克政府能拥有的高科技武器袭击,不断地有阿帕奇被奇怪地击落、坦克被击穿……那些跑来跑去的重型运输车队上装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自明了。 “通知刺客他们小心追兵!”屠夫让DJ通知上面留守的其他兄弟,结果DJ忙了半天,才一脸无奈地说道:“太深了!这建筑干扰还大,联络不上地面的兄弟。我们必须有天线接口才行。” “那我们快去快回!”屠夫移开抵在紧急制动钮上的脚,电梯恢复了运行。下降了几十米后,我们便到了地堡的核心。电梯门一打开,我第一眼便看到正坐在靠椅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队长,小猫和医生则分别靠在一张贵妃椅上,还有几个人也分坐在大厅里。出了电梯抬头看,可以发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墙壁被加固过了,纵横交错的钢筋和混凝土大梁支撑起来的天顶虽然粗糙,但看上去十分坚固。大厅没有任何精细的装饰,到处是金属和玻璃,看上去就像个巨大的车间。更令人害怕的是,电梯对面的金属墙上竟赫然印着核能辐射的黄黑色标志。 “这是防空洞?你家防空洞比外面还危险?”我们看着杨剑像看蠢蛋一样。这分明是个核能实验室,怪不得挖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在这么深的地底。 杨剑现在能走动了,转了一圈便瘸着腿拄着半根伊拉克国旗杆,走到一扇自动门跟前,输入密码后打开门钻进了密室。快慢机没有跟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监视着屋里杨剑的一举一动。 顾不得环境的诡异,我们赶紧跑上前去解开队长的绳索,发现他老人家的病症已经非常严重了,脸色茄紫,看样子肺部已经化脓没有办法呼吸了。小猫倒是还好,只是肋骨断了,病症没有那么严重。 医生给小猫检查了一下,马上跑到队长跟前,看了一眼后忙从我胸前拽走医疗袋,掏出针头皮管做起了肺引流。看着灰黄带红丝的脓水流进真空袋里,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剧烈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队长的呼吸才稍稍有了些起色。 “完了,完了!”杨剑失魂落魄地从密室里走出来,颓然跌坐在翻倒的椅背上,抱着脑袋喃喃自语道。 “死了?!”我正四下打量这个摆满精密仪器的车间,试图寻找出监视者的摄像头位置,见他出来,便不经意地问了句。 “没有!”杨剑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卫星电话,可才看了一眼,便气急败坏地将它砸了个粉碎。 “没有不好吗?”我看着屠夫他们四下探寻着出口,降到这一层后便只剩下一个电梯门,看来进出都得通过它了。我们早有心理准备会掉进别人设好的圈套中,可是自投罗网不代表我们就会束手就擒,来时的路上我们便做出了要拼个鱼死网破的对策。 “刑天,你个王八蛋!在佣兵界也混了这么多年了,装什么糊涂?!”杨剑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冲到我面前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吼道,“你不是有李明的实时坐标吗?在哪儿?快给我!” “抱歉,我骗了你!”失去了天才的技术支持后,我们已经得不到队长还有我自己的身份标识信号了,不然也不会摸索得这么辛苦了。 “什么?!”杨剑听到我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大怒,挥拳便欲对我动手。这时只见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快慢机伸出狙击枪管在他小腿的伤口处外露的金属片上一捣,杨剑便如同遭电击般瘫倒在地上。 “刑天,你个王八蛋!你可知这下害死了多少同胞吗?”杨剑冲着我咬牙切齿地喊道,最后气没地方撒,竟然伸手捏住腿上的铁片硬拽了出来,痛得他几乎忘记了呼吸,整个人定住半晌,才抱着脑袋龇牙咧嘴地呻吟起来。 “哼,你少在这儿给我唱高调。你那么绝情地对待我儿子,我为什么要帮你?同胞?难道比骨肉还亲吗?”想当年我也是救过他一命的,却换回了这样的待遇。如果不是还用得着他,我早就一枪把他毙了。 “骨肉!嘿嘿……”杨剑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满脸兴奋地盯着我,张嘴正要说什么,突然,只见标有核能标志的那面墙飞快地沉入了地底,一群手里拿着家伙的人影从对面冒了出来。 哗啦一阵响动后,我们双方同时举起枪瞄准了对方,连躺在地上的小猫也从DJ怀里抽出了MP7指向对面。 “什么人?”我刚要扣动扳机,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说话人虽然讲着蹩脚的英语,但他充满力量与威慑的声音如同雷击电劈一样将我轰愣在当场。 “哥!”我大叫道。对面没有人回答,刚才发出问话的声音陷入了沉默,两群人都满脸紧张却眼带迟疑地看着站在中间的我。 “哥!是我,刑天!”我迎上对面数十道投来的眼神中最闪亮的那双眸子,惊喜地喊道。 “小弟?”虽然对面传来了这声亲切的称呼,但那张抹了迷彩的刚毅面孔上仍浮现着不解和迟疑。 “大哥,是我呀,我是小天!”我拿着枪刚向前迈了半步,对面上扬的枪口便立即压到了我的身上,逼得我不得不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小天?”我哥站在对面的人群中,上下打量了我半天仍旧迟疑地问道。 “哎!”我赶忙应道。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的声音……”我哥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看来杨剑没有认出我并不奇怪,连我亲大哥都认不出我来了。难道这几年我真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吗?我纳闷地摸着自己的脸,可是触手生疼的水疱和烧伤让我意识到,原来电梯里的火箭弹尾焰不光把我熏了个满脸黑,还灼伤了一块,怪不得我哥认不出我来。如果给我一面镜子,估计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吧。 “哥,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工作,保护我们的驻外大使!”我哥虽然认出了我,可是枪口仍没有放下,直指屠夫。而屠夫他们也没有放松,两边人就那么隔着实验室互相用枪指着。 “工作?”我继续盯着眼前这个亲人相逢却一点儿激动之情都没有的军人道,“你知道你在谁的地盘上工作吗?知道他和我什么关系吗?” “我只知道我要完成我的工作。”虽然和我说着话,可我哥的眼神一刻也没离开屠夫和快慢机他们几个人。 我端着枪张嘴骂了起来:“你是不是当兵当傻了?拿自己的命不当命吗?你死了,爹妈怎么办?” “当兵报国是我的职责。如果都畏首畏尾,那谁还敢扛枪打仗?国家的利益由谁来谋取?”我哥的话在我十多年的求学生涯中也是奉之真理的,可是现在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有点儿刺耳。 “李明派你这么干的?那老小子呢?让他出来!”我冲着周围的监视器骂道,“李明,你个王八蛋!卡利那个死变态抢了老子的儿子,你又要害我哥,难道我们一家人死光了你就能得到天大的利益?你给我出来!” “你儿子?”我哥站在对面愣住了,“你有孩子了?” “放肆!”他话音刚落,从对面人群中传来的叫骂声便将他的声音盖过了,“小屁孩子吃屎了?嘴这么臭!” “操你妈!”我们这边的人也用枪指着对面叫骂起来,“再叫就他妈的骂人了!不满意?不满意忍着!” “别吵了!”杨剑夹在中间听了半天,突然伸手大声制止两边的叫骂,“我们两边没有仇恨只有误会。现在大家面临着同样的威胁,首要事项不是互相争斗而是协力自救。”他是中方高阶军官,说话有极强的权威。令行禁止,一句话说完,对面连我哥也顿时收声,全都静静地看着这边。我身后的兄弟又骂了几句,见没人还击,也兴味索然地停嘴了。 “刑风,李明将军呢?”杨剑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原来李明也已经提到了少将衔上了。 “将军护送我们的驻外大使回国了!”我哥看杨剑没有顾忌地提起李明有点儿吃惊,看了看我,然后不情愿地说出了口。看他这副样子,我心中难受无比,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亲哥哥会对自己有所顾忌。我感受到了一种隔阂,细微却又如天堑般难以逾越。 “该死!快联络他们,不要让他们回去!”杨剑仍在我手里,可是说话的时候又恢复了自己在部队时的感觉,“他们感染了致命的疫情,谁接近他们都会死的!”杨剑说到这里,用目光将对面他熟悉的部下打量了个遍,最后失望地喃喃道,“如果回了国……那……肯定会传播开的。” “这样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突然一阵嘶哑的笑声响起,天顶一侧的铁板慢慢地升起后,画家推着卡利·克鲁兹出现在防弹玻璃后面,“欢迎各位!” 失魂落魄的杨剑回过神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冲卡利·克鲁兹骂道:“你跟狼群有仇为什么要陷害我们?为什么?” “这是我同美国人的协议,他们要所有偷取了他们情报的人付出代价。”卡利·克鲁兹笑了笑,冲我挥挥手,“猜猜谁做的中间人?” “他虽然也很有挑战性,不过最后……”画家摇着脑袋,手里转动着一把军刀,那是扳机的武器。这还用猜吗?“他说出来后便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于是就回旧老板那里全心全意地服务大众去了。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人心总是最难测的东西!”画家嬉笑着冲我指了指,继续道,“感觉自己背叛了你们,没脸再见你们。可惜,你错过了这场好戏!” 卡利·克鲁兹说:“美国人送来的两张总统赦免令和一支针管,本来只是让我给研究人员用上,我觉得这东西如果用来对付你们,肯定比真刀真枪来得容易,于是就挪用了一点儿,希望他们不会介意!” “反制措施!”小猫在后面解释道,“保证自己的情报到不了活人的手里。” “我看你倒是没有得这破病!”我明知故问。 “当然,我们有血清。美国人如果光送病毒来的话,还怎么表示他们的诚意呀!”卡利·克鲁兹阴森森地笑着,“你不用套我的话,让你们知道了也无妨,那东西就在那上面挂着。”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信箱模样的方盒子挂在实验室的墙上。 “别动!”屠夫突然叫了一声,本来准备去够那个箱子的一个士兵被他用枪逼住了,“慢一点儿!打开箱子,然后后退到一边。” “那个箱子里面有只够七个人用的血清,真是不好意思!”卡利·克鲁兹冲着我们得意地笑了笑。 “让我们自相残杀就是你的意思?”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么少的血清,就是只有我们一支队伍在这里都不够用,更不要说还有我哥他们。两边同时意识到这一点后,原本因为同是受害者而稍微缓和的形势立马又严峻起来,枪口一个个又端得笔直。 对着哥哥的枪口,我百感交集,现在的情况让我怎么办呢?一边是亲生兄弟,一边是血肉同胞。我们都知道,现在不是对峙的时候,谁先开枪谁沾光,可是屠夫竟然还没有下令,已经算给了我天大的面子。可是背后这么多兄弟,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把他们全都送进地狱。我能看到对面哥哥的目光中也满是痛苦的神色,责任让他也没有选择权! 就在这时,身边的墙面突然传来连续的震动,周围的摆设和物件纷纷倒地。 “怎么回事?”大家看着头顶上晃动的吊灯,希望不是头顶的地表建筑受到攻击,不然这么深的地下都能感受到震动,那上面的爆炸强度简直难以想象。 “轰!轰!”突然,边上的墙壁中传来几声巨响,随之翻开的活动窗吓了我们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面巨大的电视墙,上面火焰、尘土翻腾,长焦镜头拍摄下,几架阿帕奇直升机正悬停作业,机炮拉出的火线和导弹的光晕密布在夜视仪拍摄的绿色天空上,爆炸声中无数建筑摧枯拉朽般倒下。画面在镜头的切换下不断变化着,虽然背景昏暗,但结合头顶传来的震动,任何人都能猜测到被攻击的是我们头顶的建筑。美国人最终还是追到这里来了。 “天杀的!天杀的!”骑士两只眼在瞄准镜和电视屏幕之间快速来回切换。上面的兄弟即使有防红外探测军服掩护,但在这种火力的攻击下不死也得伤,唯一的希望是这些家伙比直升机提前行动,早早地逃离了建筑区。 “咳!咳……”躺在地上的队长看到电视墙上的画面和骑士的反应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过于急切地想向我们印证猜测,结果一激动呛了口血,直接把自己憋晕了,吓得边上的医生又好一阵忙活。 “我们需要血清!立刻!”医生抬起头,那绝望的眼神便是对我们最直接的命令! “开枪!”我和我哥同时向对方射出了第一发子弹。我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我射也许还能偏过要害。但这个念头还没理顺,子弹已经击中了大哥的左肩,而我的腹部也中了一枪,巨大的力道直接把我掀翻,脑袋重重地磕在了边上的贵妃椅上。剧烈的撞击让我眼前黑白闪动,差点儿昏过去。 扑通!扑通!身体倒地的声音不断在我身边响起。我晕晕乎乎的,但知道每一声都代表一个兄弟倒下了,于是躺在地上从腰间摸出手枪来,仰着脸向对面的人影不停地射击,直到一发子弹打在我的头盔上将我震昏。 黑暗逐渐变成一片白色,我看到母亲在哭泣,父亲在叹息,我和哥哥的照片挂在帷幕中间,不断有人在安慰母亲,但每句话都像尖刀一样刺在她老人家身上,原本抽泣的母亲越发哭得痛彻心肺。哭声越来越大,充斥着我的脑海仍不停歇,最后如电钻般洞穿我的天灵……“啊!”我尖叫着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骑士倒在我身边。 “骑士!”我把骑士拖到近前,可是从两眼间便看到了下面的地板。子弹正中眉心,他已经没救了。 “浑蛋!”我挣扎着起来扭身对着一个黑发男子便开了一枪,这一声成了整个大厅里最后一声枪响。再看时,满屋子已经没有能站起来的人了。 “这下没人跟我抢东西了吧!”被打飞了左臂的屠夫摇晃着站起身来,向实验室墙上的箱子摸了过去。 “想都别想!”中弹后便一直躺在地上没有人注意的大哥,缓缓地爬了起来,手里握着把手枪对着屠夫。见此情形,一边的快慢机马上从我腿侧抽出一支枪管对准了我哥,我忙压下他的枪管道:“哥!反正你的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要它干什么?” “我……”大哥看了一下身边已经全都倒下的战友,回头怒视着我们几个,然后坚定地说道,“我要带回国一支!” “不行!”屠夫数了一下身后还有口气的活人说道,“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回去吗?” “哈哈哈哈!我等的就是这一刻!”卡利·克鲁兹拍打着轮椅的扶手,一脸兴奋地叫喊着。防弹玻璃上布满了弹痕,却没有伤到他分毫。“太精彩了!” “狗娘养的!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你以为你躲在那该死的墙后便没事?”我抄起身后的狙击枪,掏出冰冻弹匣装上,对着那面防弹玻璃便是十枪。子弹碰碎在防弹玻璃上,银色极冻液呈珠丝状溅开,沾满了玻璃表面,像水泼在火炭上一样冒着热气。我迅速拔掉冰冻弹匣,换上爆炸穿甲弹弹匣,对着满是冰气的玻璃墙面来了一枪。超高温的金属椎击在极冻到发脆的物件上,冷热相激的结果便是子弹射穿了80毫米厚的防弹玻璃,直接掉在了地上。这种防弹玻璃原本可以抵御14毫米口径装甲炮,我现在直后悔没把TAC50背下来,不然127口径的穿甲弹一定可以击毙躲在墙后的浑蛋。 “乒!乒!”暴怒之下,我不停地扣动扳机,防弹玻璃上的弹孔越来越多,就在那面玻璃墙即将崩溃之际,我手里的穿甲弹打光了,气得我拔下弹匣狠狠地摔在了面前的透明墙上,引得那两个浑蛋一阵狂笑。 “既然我没希望活着从这里出去,那就谁都别想得到。”我哥突然出声,扭头一看,就见他正掉转枪口,瞄向了身边放血清的箱子! “乒!”哥看着被打中的胸口,回头看了一眼我手中冒烟的枪口。 “我不能让你……”我眼中含泪地看着他心窝流下的血水,我不开枪还是有人会开枪的,“他们也是我兄弟!”我捂着脸伏身在地上,内心陷入崩溃的边缘,想哭却发不出声音,每次抽泣都会引得咳血不止,“哥!原谅我!” 我哭不是为了心痛,而是因为麻木!我刚刚枪击了自己的大哥,那个陪我走过19年岁月、“威逼利诱”我上学、拳脚相向为我出头、讥骂责打为我成才的兄长。但我心里没有天崩地裂,也没有抉择为难。我只是做了! “人性虽然难以琢磨,但可以预测!”画家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大厅中,“我就知道在死亡面前,任何亲情忠义都是放屁!我这个人的人品虽不算好,可是看到枪杀兄长的悖伦之事发生在面前,还是痛心啊!算了,让我来维护一下正义吧!” 她话刚一说完,我便猛地感觉一股怪力传来,手里的MK23像长了翅膀似的突然飞上了天花板,PSG-1以及G36C被枪带牵着停在了半空。抬头望去,地上所有的金属件都被吸附在了一块超大的金属块上。电磁铁!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一块东西。 随着电磁功率的加大,背带上传来的牵引力也越来越强,体重较轻的小猫甚至被吊到了半空中,逼得她不得不将枪带解开放弃了自己的武器。到最后,我们不只是顾不上自己的武器了,因为一阵阵剧痛从皮肤下升起。 “啊!——”狼群幸存的战士一个个手捂身躯倒地翻滚,无数刀割般的剧痛从身体内部向外蔓延。越是强壮的士兵叫得越是惨痛,首当其冲的便是我和屠夫。 我趴在地上无力地翻滚着,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皮肤呈尖尖状突起,然后一个个小小的金属碎片钻出皮肉,带着血花投向天顶上巨大磁体的怀抱。天杀的!我绷紧全身的肌肉想压制住这些向外蠕动的金属爬虫,因为失败的结果便如DJ一样,被肚腹内的残弹由里向外打个洞穿。想起我曾经受过的伤,光是纽约废车厂炸进我皮肉里的铁屑,就够扒我一层皮了。 最终,一阵解脱的快感在皮穿肉烂的剧痛中泛起,体无完肤的我躺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头顶的电视屏幕上的空袭已经停止了,大量黑乎乎的人影快速地蹿向我们头上的建筑,从美式装备上可以明显地看出他们是美国特种部队。等他们走近了炮火覆盖区域后,原本悄无声息的废墟中,陡然亮起了十几道晦暗的火点。出其不意的袭击,立马掀翻了十多个小心前进的士兵。 接触战开始了,我们应该迅速回援,可是回头看一眼背后,倒在地上的大伙儿已经没一个是完整无损的了。加上已经过去将近20个小时,刚才战斗前强提精神压下去的病状,这时候也全部爆发出来了,快慢机靠在墙上连枪都端不起来了。 电视上的画面频繁地切换着,不断有兄弟被乱枪打死,每倒下一个兄弟,便会扑上来一个美国兵,从尸体上扯下代表狼群身份的狗牌后,视如珍宝般地放进口袋,然后得意扬扬地拍着胸脯朝同伴们吹嘘着。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靠在墙角的恶魔身上。这家伙睁着眼睛耷拉着脑袋,眼看已经没有了气息,可是他的手指仍死抠着扳机,没有压制的枪口像野马一样上下跳窜,打中的不光是靠近的士兵,连自己的腿脚都已被打得稀烂……直到一名军官用霰弹枪从侧面一枪击中恶魔的肘弯,连胳膊带机枪一齐打飞,才停住了这疯子的“最后反抗”……失败!第一次,我脑中把这个字眼和狼群联系在了一起,随之心中涌起的沮丧甚至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突然,屋内的灯光熄灭了片刻后复明,似乎地堡供电系统受损导致了电压不稳。头顶上被电磁铁吸去的武器一股脑地砸回到地面上。 我抬头望向那块卡利·克鲁兹藏身的玻璃,看到了一幕令人诧异的景象:站在卡利·克鲁兹身后的画家竟然掏出刀子割断了正在兴高采烈的木乃伊的喉咙。震撼和惊讶过后感受到的便是看着仇人断气的痛快,可当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手刃那个浑蛋后,痛快马上又转成了痛心的遗憾。 “戏你也看完了,爽也爽过了,该上路了!”画家向后扒着已经被割断的脑袋,对正卡利·克鲁兹的脸说道,“你竟然相信那一纸赦状,电影害死人哪!希望如你所愿,保留了最美好的画面。”说完这个女人给了我一个飞吻,“我有点喜欢这个家伙了!食尸鬼,你可真是个塑造灵魂的伟大工匠呀!我要走了,保重!导弹过后美军就会来进行生化清理。如果你死不了,说不定我们能在关塔那摩见个面。你可是我的最爱,别忘了!” 说完,她便摸向那道自动门。到了门前她才发现,那扇门的主电源已经关闭,备用电源只支持手动,她试了半天没有感应,便开始四下寻找开关的把手在哪里。 我悄悄从地上爬起,摸到满是弹孔的玻璃墙前,将那枚冷冻弹塞进弹道内,然后弹出手腕上银手镯里的暗刃,重重砸在了露在外面的底火上。弹头沿着既有的弹孔轨迹擦过画家的脸侧,她吃了一惊,捂着脸回头看着我,然后轻轻一笑:“我就知道你不是个轻易放弃的男人。可惜,打歪了!亏你还是个狙击手!” “嘿嘿!”我沙哑着喉咙笑了。画家看我笑得诡异,感觉到不妙,赶紧回头张望,结果正好看到子弹击中了紧急手动阀。 “你……”画家伸手去拉,冻得发脆的金属扳手应声而断。断了的扳手粘在她的手上,她甩了半天才带下一层皮掉落地面。 “你哪儿也别去了!”这是个密闭的安全室,除了那扇门,连通风道都是孔状的。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你能把我怎么样?”女人躲在防弹玻璃后,去摸那个翻板按钮,希望降下升起的金属墙板,可是没有反应。 就在这时,突然从下面升起一个半人高的密封罐,上面有黄黑色的圆标,看不懂阿拉伯文也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伴着上升的密封罐,大厅里响起了卡利·克鲁兹的录音:“你们都已经注射过血清了吧?放心!那是货真价实的东西。是不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是啊!美好的人生又重新展现在你们的面前。哈哈哈……给你们半个小时去为希望努力。然后,我给你们杀杀菌!是不是又害怕了?又绝望了?哭啊,哭啊!” 大家都闭上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在最后关头,还是被卡利·克鲁兹这个变态给算计了。 画家的表情变化之多,真是精彩极了!最后,她气得拿起刀子对着已经挺尸的卡利·克鲁兹疯狂劈砍起来。 “这个基地有逃命的后门,保证不杀我,带我走,我就告诉你们!”画家激动地冲我嚷道,“怎么样?”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突然有重物摔在了我们下来时的电梯间中。大家纷纷抄起手边的防身之物瞄向电梯,结果发现钻出来的竟然是浑身血水的狼人。这家伙居然从乱军中逃了出来,还找到了这里,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队长!”狼人眯着眼睛在地上的众多尸体中找到了队长,然后拉着哭腔冲到他身边叫道,“都完了!大伙儿……”可是任他如何哭喊,队长躺在那里都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跪在边上的医生才缓缓出声道:“队长已经去了!” 大伙儿听到这话,都顾不得身上皮穿肉烂的伤势,纷纷爬了过来,看着已经面色青紫的队长。 “这是疫苗!”医生把手里用过的针管扔到地上,对我们说道,“不是血清!只能预防,对已感染者无效!美国佬把所有人都骗了!” 我从电磁铁下面已经磁化粘成一团的武器堆里,扯出一支弯了枪管的PSG-1,跑回玻璃墙前把枪里的冰冻弹全部退出来,塞进孔腔内,然后用弹匣的棱角砸响,一发发地打进对面的密室内。由于弹头是强化玻璃,子弹击中物体后直接粉碎不会跳弹,所以开始画家并不紧张,可等三发子弹在她身边炸开后,她终于意识到我要干什么了,因为她的皮靴已经冻在地面上拔不开腿了。一发子弹便能让局部温度下降70°,安全室那可怜的风孔根本没有办法将积压的寒气疏散。 “这个基地在扎扎湖下,有紧急逃命用的潜艇。”女人哆嗦着叫道,“我知道路,这是你们唯一活命的机会了!” “是吗?我们用不上了!”我仰着头拼命吸气,可是胸口却像填满了实物般,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我摇摇发晕的脑袋,举起沉重的弹匣又砸响一发子弹,里面的女人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可以的!为了等你来,我给你哥注射了疫苗,可以……血清……”女人说到这里指了指外面,“血清……”然后便没了声息。我将最后一发冷冻弹射进密室内后,看着冻成冰棍的画家死不瞑目的样子,不禁笑了:“夏天冻死在中东的沙漠里,也算世上少有的死法了!” “刑天!”医生看到画家指的方向后,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顾不得头晕眼花便扑了过去,“说不定我们还真的有救!” “怎么做?”没想到最关心这事的竟然是杨剑。这家伙不知从哪儿搞到绷带止住了血,一直一言不发地躲在边上看热闹。 “这是离心机!”医生回头看着大家道,“如果我们有足够的注射过疫苗的血液,便可以利用它分离出抗体血清!” 我回头看了一眼密室里已经冻成冰块的卡利·克鲁兹的肉块和画家的冰雕,回头看着医生:“那两个玩意儿还能用吗?” “温度太低了!估计血液都已经冻结了。”医生说到这里露出了埋怨的神情,“等她化冻我们就都死光了。不过她说,你哥注射过疫苗,那……” “要多少?!”所有人都瞄向了躺在地上的我大哥。 “越多越好!”医生为难地说道,“如果全部取出来,也许能做出够我们一半人使用的血清……” “什么?那不行!我哥还没有死!我没打中他的心脏,给你这么一抽那就死定了。”我一屁股坐到一张破碎的椅子上,腹部的伤势之重甚至感受不到疼痛。但越来越乏力的躯体已经让我没有办法移动了。边上的医生拉开我的手看了一眼捂住的伤口后,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便向我哥摸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回过脸对我点了点头。 “这玩意儿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出来?”屠夫看着周围全都奄奄一息的兄弟们,皱着眉问道。 “24小时?”医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说道,“只能做出未经筛选的血清。有效率……要靠上帝帮忙了!”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狼人指了指头上的大屏幕,“他们很快便会找到下到这里的方法了!” 那名带队的指挥官早已发现了这个工作的摄像头,在工兵的帮助下将画面固定在了当前。看着画面上显示的情形,已经濒死的大伙儿重又燃起了滔天的斗志。恶魔、底火、鹰眼……所有留守在上面战死的兄弟们的尸体,都被那些穿着没标明国籍的军服的士兵列成一排摆在广场的空地上,然后让履带装甲车在上面碾来轧去。那么多生死与共的浴血袍泽,如今俱在无情的金属机械下成了肉酱。 “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狼人从那堆枪支里翻找着能用的武器,嘴里边说话边吐血。 “别冲……”医生看着狼人靠在墙角,怀里抱着双腿俱断已经没了气息的美女,下半句没有说出口。这次进伊拉克的意图到现在已经算全部实现了!无论是谁杀害了水鬼他们,美国人设下的局都套死他们了,而主使卡利·克鲁兹已经死于非命。既然找到了血清,就应该以逃命为第一考量,可是现在,连快慢机都抓着墙纸缓缓站了起来,屠夫更是一把扯掉连着一层皮的断臂摔到地上……“我知道地图能找到画家说的那个出口。”杨剑听到这里突然插嘴道,“我可以带你们出去!不要做无谓的争斗。” “恐怕你只是想带我哥出去!”我冷冷地看着他道,“我哥脸上现在写着‘药到病除’的横幅呢!” “我也是为你们好!”杨剑点点头,“但这样可以救你哥一命,难道你不愿意吗?” “那好,你带他走吧!”得到我的答复后,他刚转身要走,被我一弹匣砸晕了,“我怕我哥到你手里后,连脑髓都被你抽出来当药!”说完又冲着医生道:“医生,把我哥和杨剑带出去吧。” “医生,麻烦你把我们的带回去!”快慢机从金属堆中挑出自己的军刀和狗牌扔给了医生。 “没错!我们答应过公子哥儿,要给他们带血清回去的!”屠夫也给自己打了一针兴奋剂,“让他们替我享受一下外面的花花世界。抱歉!我忘了这家伙被打掉了老二。放心,我会给你争取到提取血清的时间的!”说完,他冲着正在倒计时的辐射罐阴阴地问道,“医生,如果这东西炸开,大家会是怎么个死法?” “凡是这个山谷中的生物都会血肉腐败,内脏糜烂顺着肛门流泻至死!”听医生说完,屠夫满意地笑了。他看了看我们这些丢了半条命的人,也知道我们并不想做这样的选择,可事实是我们根本不可能逃离这个地方了。 “谁来帮把手!”远处的屠夫回头冲我们叫了一句,他已经把那个辐射罐拉到了电梯门口,却被自己身上流出的血水滑倒,站不起来了。 “来了,来了!”狼人亲吻了一下美女的额头,将她放在贵妃椅上,拄着变形的狙击枪,搀扶着快慢机向屠夫走过去……Microtech 双峰圣甲虫直出刀 闭合11.6cm 全长20.3cm 刃长8.7cm 刃厚0.3cm 手柄军标6061-T6铝材,厚度1.22cm,硬化电镀处理,嵌入防滑材料 机制自动出刀,自动回膛 SCARAB(圣甲虫)是一把为执法部队、军方和政府探员设计的多用途刀具,其设计宗旨就是适合各种极端环境下的多种用途。SCARAB代表着量产刀具的最高品质标准,充分体现人类对刀具的可靠性和安全性的极限追求。 QD SCARAB采用自动开/关直出设计,所用钢材是昂贵的新型不锈钢Crucible S30V,并且经过抗腐蚀表面涂层处理。这种钢材具有“理想刃材”的美誉,在能够提供极度锋利刀锋的同时,还具有非常出色的刀锋保持性、抗腐蚀性和抗磨损能力,适合各种恶劣环境使用,是近年来最受青睐的高科技钢材。弹簧和内部部件都使用美国材料,按Microtech独一无二的加工精度水准制造而成。 手柄使用6061-T6军标铝材,经过硬化电镀处理,并且两面都嵌入几片增强防滑能力的合成材料嵌片。手柄中的每个衔接部分都使用“三翼”抗磨损螺钉,由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员装配调试,确保使用时流畅可靠。 尾声 捧着日记本,杰克心潮澎湃。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在梦中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双亲的模样,可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离奇。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对面的房间去找布朗也就是扳机对质。可是想到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对曾经的队友疯狂的怀念,杰克还是忍下了胸中那股强烈的冲动。 对不起,Redback,我从没有放弃过,可惜我让你失望了!这里面有本日记,如果你以后找到了孩子……算了……日记最后的空白部分贴满了陈旧的新闻剪报。 美国记者在伊拉克战争结束后的十年内,统计出有1、2、3、5四队海豹士兵下落不明,数百名士兵退伍后却没有回到原籍。 欧洲数个大科学实验室的高级科学家连续逝世,密集程度令人咋舌。 笔记本最后一页的笔迹是一手漂亮的英文。 那天早上,世界65亿人正在考虑早饭是吃面包还是煮稀饭的时候,2700人自杀死亡,3242人死于交通事故,5000人死于肺结核,14000人感染艾滋病病毒,30000儿童死于饥饿……而在我眼前,1000人死于四位声名狼藉的暴徒引爆的小型脏弹下!他们其中的一个人为自己的哥哥留下了四袋身上仅有的血浆。猜猜报纸怎么说? “今天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手指轻轻搓过牛皮封面上暗红色的糙毛,杰克放下日记本。背后一阵微风吹过,带走了刚才因紧张而冒出的一身热汗,他回身关上那扇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阳台拉门。隔着厚厚的防风玻璃,看了会儿下面混乱的夜景,他转回身端起床头边的红酒,不由得想起在日记后半段便消失的……又是一阵微风吹过,杰克诧异地回头去打量自己亲手关上的阳台门,可是还没动弹,便感觉到一把冰凉的硬物已顶在了自己的脖子下面。皮肤上传来一阵微痛,血水顺着颈侧染红了自己白色的丝绸衬衫。意识到自己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杰克僵住了身子,多年的涉险经验让他等待着来人表明来意。 风持续地吹着,不断有白金色的发丝从背后随风吹打到杰克的脸上。借着眼角的余光,他偷偷往下瞟,握着弯曲如羊角的老虎格斗刃的是一只如玉的纤纤细手,无名指上套着两只黑色的钻石戒指。 “我允许你们进去已是开天恩,竟然还敢顺手牵羊!告诉我,小子,你是谁?为什么布朗那个王八蛋敢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把我丈夫的日记交给你……” 1.战斗手语 (著名反恐怖部队——德国GSG-9边境警察部队的战斗手语,该手语也是西方通用的一种战斗语言。)成人——手臂向身旁伸出,手部抬起到胳膊高度,掌心向下。 小孩——手臂向身旁伸出,手肘弯曲,掌心向下固定放在腰间。 女性嫌疑犯——掌心向着自己的胸膛,手指分开呈碗状,寓意女性的胸部。 人质——用手卡住自己的脖子,寓意被劫持的人质。 指挥官——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排伸直,横放在另一只手臂上。 手枪——伸直大拇指及食指,互成90°,呈手枪姿势。 自动武器——手指弯曲呈抓状,在胸膛前上下扫动,像弹奏吉他一样。 霰弹枪——发信号的是手持霰弹枪的队员,只需用食指指指自己的武器便可。 门口——用食指由下方向上、向左再向下,做出开口矩形的手势,代表门口的形状。 窗户——用食指由下向上、向右、向下再向左做出一个闭合矩形的手势。 听到——举起手臂,手指间紧闭,拇指和食指触及耳朵。 那里——伸开手臂,用食指指向目标。 掩护我——把手举到头上,弯曲手肘,掌心盖住天灵盖。 放催泪弹——手指分开呈碗状,罩住面部的鼻子和嘴巴。 集合——手做握拳状,高举到头顶上,食指垂直向上竖起,缓慢地做圆圈运动。 推进——弯曲手肘,前臂指向地上,手指紧闭,从身后向前方摆动。 明白——手腕举到面颊高度并做握拳状,掌心向着发指令者。 发现狙击手——手指弯曲,像握着圆柱状物体放在眼前,如同狙击手通过瞄准镜进行观察一样。 赶快——手部做握拳状,然后弯曲手肘,举起手臂做上下运动。 看见——掌心稍微弯曲并指向接受信息的队员,手指间紧闭,将手掌水平放置在前额上。 检查弹药——手执一个弹匣,举到头顶高度,缓慢地左右摆动。 向我靠拢——伸开手臂,手指间紧闭,然后向自己身躯的方向摆动。 指令已收到——伸开手,大拇指和食指呈圆形,同“OK”的手势相同。 下来——手臂向身旁伸出,手肘弯曲,掌心向下摆动至腰间高度。 撤退——胳膊垂直向下,握拳向后摆动。 安静——做握拳手势,竖起食指,垂直置于唇上。 单纵队——举起手臂,手肘弯曲,手掌垂直,前后做劈砍动作。 双纵队形——手肘弯曲,手举起至头部,并且做握拳状,食指和中指伸出做钩状,前后摆动。 横向纵队——手部做握拳状,水平横向伸出手臂。 V字队形——前臂和身体垂直,手掌左右向下摆动。 2.刀刃的材料 440-C:美国制造的优质不锈钢材,含铬量高达16%~18%。最初被应用于外科手术刀具及船舶业,耐蚀性及耐锈能力极优;韧性强。现更广泛地应用于手制刀及优质厂制刀具。含碳量约1%(440系分A、B、C及F级,C级及F级含碳量最高,而A级相对较少)。经热处理后可达HRC58的硬度。 154CM:美国制造的优质不锈钢材,铬含量达15%,钼含量达4%,故定名为154CM。为近代手制刀之一代宗师R.W.Loverless率先采用。加工性极优,耐蚀性、刀锋耐损性及韧性皆强,但售价较高,故只见被应用于手制刀具。含碳量约1.05%,经热处理后可达HRC60~61的硬度。 ATS-34:日本日立金属工业针对美制154CM而开发的优质不锈钢材,用料和成分与154CM相近,各方面的性能皆达154CM的标准,甚至更强,但价格比较低廉,被业内认定为最佳刀具钢材之一,现已成为手制及优质厂制刀具应用的主流。经热处理后可达HRC60~61的硬度。 AUS8(8A):日本爱知制钢所开发的优质不锈钢材,耐蚀性、刀锋耐损性及韧性皆达优异水平,多被应用于日制优质刀具。AUS钢种分为10A(含碳量约1%)、8A(含碳量约0.8%)及6A(含碳量约0.6%)三种。8A经热处理后可达HRC58~59的硬度。 D2:金属机械加工用的耐磨工具钢材D2,属风硬钢(Air-hardening Steel),被广泛应用于砍伐刀或猎刀的制作,含碳量高达1.5%,含铬量亦高达11.5%,经热处理后可达HRC60的硬度。但相对延展性(韧性)较弱,耐锈能力亦不甚佳,钢材表面亦难作镜面磨光处理。 Hi-speed Tool Steel(高速工具钢):高度加工制成的工具钢材,含碳量高,而含铬量低(约4%),故打磨钢材表面的光泽较暗。经热处理后可达HRC62的高硬度,但耐锈性能不甚佳。 Cowry Y(RT-6):日本大同特殊钢(株)于1993年开发的超级粉末系合金钢材,为近代日本冶金技术的突破,现已被日本刀匠应用于大型砍伐刀具,钢材含碳量高达3%,经热处理后可得HRC67的高硬度。 Cowry Y(CP-4):日本大同特殊钢(株)于1993年开发的优质粉末系合金钢材,含碳量达1.2%,更罕有地混入金属元素钶并达0.2%,经热处理后可达HRC63的高硬度,仍保有极佳的延展性能。 A-2:金属加工用的高韧性耐磨工具钢材,属风硬钢,含碳量颇高,约1%,经热处理后可达HRC57的硬度,铬含量约5%,经打磨后钢材表面光泽较暗,耐蚀性优,延展性极强,刀锋之耐损性亦佳。 VG-10:日本武生特制钢的“V金10号”不锈钢材,乃“V金”系钢材的最优级别,含碳量约1%,含钼1.2%,含钴1.5%,经热处理后可达HRC60~62的硬度。VG-10加工性优,韧性及耐蚀性皆强,多被应用于日制优质刀具。 BG-42:极优质的不锈钢材,含碳量1.15%,含钒量则高达1.20%,故钢材组织微粒细密,经热处理后可达HRC60~61的硬度,加工性优,耐蚀力极强,韧性亦佳。BG-42最初被应用于航天工业,作为制造滑轮及机轴等的材料,因价格颇高,于制刀业则多被应用于手制刀具。 SANDVIK:SANDVIK公司是北欧制钢及五金工业的翘楚,120C不锈钢材是SANDVIK的优良钢种之一,含碳量约1%,含铬量约14%,经热处理后可达HRC56~58的硬度,加工性优,韧性佳,北欧出产的名厂刀具多以SANDVIK的钢材制作。 1095:高碳钢中最优质者莫过于1095,其含碳量达1.03%,经热处理后可达HRC58~60的硬度,韧性十分好,但不耐用,多被应用于传统的欧洲式猎刀、大型砍伐刀及军用刀。二战时,美国著名的KA-BAR军刀便是以1095作为刀身材料。 W-2:高碳工具钢材被命名为W型者为水硬钢(Water-hardening Steel),为工具钢中最廉价者。W-2钢材经热处理容易达到HRC65的高硬度,且容易局部硬化,以使邻近各部位硬得可以耐磨,而又可以软得容易制造,加工性极优良,故用途广泛。但W-2耐锈力很差,故钢材的表面多以涂层保护,以防腐蚀。 O-1:油硬级(Oil-hardening types)的工具钢材使用最广泛,而其中最佳者是O-1型,其高锰伴同铬与钨可增加硬化能,使钢材无须剧烈的水淬也能硬化至HRC62的高硬度。O-1钢的加工性佳,但韧性及耐锈力较弱。美国著名刀匠Randall便多以O-1工具钢作为其刀身的材料。 ZDP-189:日本日立金属工业于1996年开发的粉末系新钢材,其研发目标与大同特殊钢(株)的Cowry X钢材一脉相承,是具有优良加工性的超硬合金钢。ZDP-189含碳量达3%,含铬量亦高达20%,经热处理后可得HRC67之高硬度,金属组织微粒比ATS-34及440-C更均一细密,耐蚀性及韧性皆优,故日立对外宣称ZDP-189乃“跨向21世纪之次世代刃物钢”。 GIN-1(G-2):日本日立金属工业的“银纸一号”钢材,为“银纸”系钢材的最优级别,钢材特性与“爱知制钢”的8A相近,但硬度则比8A稍软(HRC57~58),价格较廉。 ATS-55:日本日立金属工业继ATS-34后所开发的优质刃物钢材,为ATS-34的改良品种。ATS-34含钼量约4%,故能耐极高的温度,适应范围较广(可适用于制作机械零件,如机轴、滑轮、气舱阀等)。ATS-55则将钼含量减至0.6%,但亦加入了0.4%的钴,此必令钢材本身降低了耐热性,却增加了强度(更适用于制刀业)。整体而言,ATS-55性能稍逊于ATS-34,但比同厂的G-2优。 CPM440V:CPM(Crucible Particle Metallurgy)粉末系钢材乃美国Crucible原料公司开发的新一代刃物钢材,厂方曾声称CPM440V乃超级钢材(Super custom knife steel of the 90’s)。虽然CPM440V的含碳量比传统的440-C多出近一倍,经热处理后得出的硬度却只为HRC57~58,皆因受其他所含元素的影响(5%的钒、17%的铬)。其真正杰出之处在于保留了刀锋的耐损性及延展性(强度)这两方面。CPM440V的售价颇高,故多应用于手制刀具。 CPM420V:美国Crucible原料公司于1996年研制出的较CPM440V更高一级的CPM钢材,比CPM440V多出近一倍的钒及钼含量,故能保有更优越的刀锋耐损性及耐蚀性(比CPM440V优胜25%~50%)。经热处理后可得到的硬度则与CPM440V相等。CPM420V的售价颇高,高出ATS-34一倍。 420J2:420系钢材的碳含量低于0.35%,经热处理后只得HRC52~55的硬度,而耐损性等各方面的性能并不太出众。因较容易切割及打磨,故适宜于用作大量生产之厂制刀具,420钢亦因碳含量低而耐锈力极佳,故亦是生产潜水刀具的理想钢材。 425M:420系钢材的改良品种,将含碳量提高至约0.55%,并加进1%的钼,经热处理后可达HRC58的理想硬度,却保留了420系钢材的优良加工性,故极适宜应用于厂制刀具。美国著名的BUCK及GERBER两大刀厂已于20世纪90年代选用425M作为其刀身材料。 3.枪械名词解释 枪机后坐式——枪机和枪管在发射时不扣合,依靠枪机的惯性关闭枪膛,枪机在膛内火药气体作用下后坐,而枪管则不动。这种自动方式的最大优点是结构简单,经济性好;缺点是不能调整火药气体能量的需用量,而且有枪管尾部排出的烟雾,对射手有害。 自由枪机式——枪机和枪管完全无扣合,只能靠枪机较大的质量和复进簧力阻止发射后弹壳过快地向后运动。这种自由方式仅适用于小威力自动武器,如手枪、冲锋枪等。 半自由枪机式——半自由枪机式是在枪机上附加某些机构以达到延缓开锁的目的。它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当膛内压力很高时,这些附加机构能够提供相当大的阻力,使发射后的弹壳不致退出弹膛过多,以免炸壳。随着膛压降低,阻力亦下降。如德国的G3自动步枪就采用这种自动方式。半自由枪机与自由枪机相比的一大优点是闭锁机构大大减轻了。 枪管后坐式(退管式)——当弹头在膛内运动时,枪机和枪管牢固地扣在一起,共同后坐,阻止弹头飞离枪膛,膛内火药气体压力降低后才完成开锁动作。这种自动方式的武器特别用于配备装甲车辆内,因为它可以使膛压相当低时再开锁,这样车体内不致遭受更多的火药气体污染。枪管和枪机在发射后共同后坐的距离等于或大于该枪所使用的枪弹长,称为枪管长后坐,如射击后;枪管和枪机共同后坐一段距离,然后开锁,枪机靠惯性继续后坐完成退壳、拱弹、闭锁、击发等动作,称为枪管短后坐。 导气式——利用膛内导出的火药气体推动活塞,带动枪机框、枪机等后坐,完成自动动作。导气式武器的最大优点是可以根据需要,借助气体调整器调整导出的火药气体量,这样可以减少射击时的故障率。目前,我国的轻武器广泛采用这种自动方式。 导气管式——属于导气类型,但不使用活塞。火药气体由导气孔逸出后流经导气管,将其能量直接传给枪机框,然后带动枪机开锁后坐。美国的M16步枪、我国的改进型12.7毫米大口径机枪,都是采用这种方式。这种方式的优点是可以减轻活动机件的重量。弹道气管在射击一段时间后容易产生污垢、残渣,如不及时擦拭,可能发生故障。 口径——枪、炮管的内直径。线膛武器指两条相对阳膛线之间的距离。口径通常以毫米计算,20毫米以下的称枪,20毫米以上的称炮。 膛线——亦称来复线,枪膛内呈螺旋形凹凸的线。凹下的部分称为阴膛线,凸起的部分称为阳膛线。膛线的作用是使弹头旋转运动,以保持飞行稳定,提高命中精度和增大侵彻力。我军现有武器的膛线都是有旋线。 滑膛——不刻制膛线的光滑身管内壁,滑膛武器可以射击霰弹、箭形弹和尾翼稳定弹等。 火身轴线——通过火身(如枪管)中心的设想的直线。 缠角——在膛线上的任意一点的切线与枪管轴线的平行线的夹角。我国1954年式手枪、1956年式突击步枪和1953年式重机枪等枪的缠角均为5°42′。 缠度——膛线按缠角在枪管内缠绕一周前进的缠度称为导程。导程对口径的倍数称为缠度。我国步枪机枪的膛线的导程为240毫米,约为枪口的3.15倍,即缠度为3.15。 枪机机构——轻武器的枪机机构通常可用来完成送弹、闭锁、击发、开锁、退壳等动作。 加速机构——在某种类型的自动武器中,使其机构动作加速运动的一种机构,如在枪管短后坐式武器中,除手枪外,一般都采用加速机构将枪管的一部分能量传给枪机。 闭锁机构——闭锁机构的主要作用是在武器发射时闭锁枪膛,顶住弹壳,防止火药气体向后逸出,并保证准确可靠的发射。 扳机引力——武器成待发状态后,扣压扳机使之击发所需之力。扳机引力要适中,太大,易变更瞄准位置;过小,则易偶发。 扳机护圈——一般位于机匣下方,半圆形或半卵形,其作用是保护扳机,防止偶发。 闭锁间隙——又叫弹低间隙。武器闭锁后,当枪机与机匣上的闭锁支撑面紧贴、枪弹以斜肩或底沿与枪管紧贴时,枪弹底面与枪机弹底窝平面之间的距离称为弹底间隙。若枪弹底平面与枪机弹底窝平面紧贴,则枪机匣上的闭锁支撑面之间的距离称为闭锁间隙。 导气管——连接于导气式武器身管上的管筒,内有活塞,活塞杆的一端连于活动机件上,发射时,弹头在膛内通过导气孔,火药气体由此孔逸出,推动活塞完成自动循环动作。 导气孔——导气式武器枪管上开的小孔,火药气体经由此孔流入导气管,推动活塞完成各种动作。 机械瞄准具——泛指机械上用的金属瞄准具,如表尺、准星和规孔等。英语术语字面意义是“铁锚具”,是相对于光学瞄准具而言的。 砚孔瞄准具——一种金属制瞄准具,通常这种瞄准具的表尺上有一小圆砚孔,通过它和准星配合瞄向目标。 光学瞄准具——又称光学瞄准镜,利用光学原理制成的瞄准装置,由镜头、镜体和照明装置组成。 红外线瞄准镜——用近红外光源照射目标,目标反射红外光,使光电变换成像而进行夜间瞄准的仪器。由红外线探照灯、光电变压器、瞄准镜和电源等组成。 枪用高射瞄准具——一种环形缩形瞄准具,主要用于对空中目标射击,由机坐和前后照准器组成。 微光夜间瞄准器——以像增强器为核心器件的夜间外瞄准具,工作时不用红外探照灯照明目标,而利用微弱光照下目标所反射的光线,通过像增强器在荧光屏上增强为人眼可感受的可见图像,来观察和瞄准目标。 照门式瞄准器——由照门和准星构成,射击时用于瞄准。照门有不同形状:半圆形、矩形、三角形等。准星也有矩形、三角形等不同结构形式。 瞄准盘——一个硬质圆片,中间是靶心,靶心上有一小孔,然后挂于木桩上,供训练瞄准时使用。 缺口——又名照门,瞄准装置的一部分,通常位于表尺上,有方形、三角形、半圆形、圆孔形数种。与准星相互构成瞄准基线,用以瞄准。 准星——瞄准装置的一部分。通常位于枪口上端。有圆柱形、三角形、长方形等数种。与表尺缺口相辅,构成瞄准基线。 常用表尺——与表尺“3”相同的表尺分划。在表尺钣上通常用“II”或“D”表示。在战斗中来不及测定距离和更换表尺分划时,可直接用常用表尺瞄准目标下部实施射击。 瞄准杆——一种作为辅助瞄准点的标杆,以此来确定火炮正确的方向角和高低角。这个术语用于炮兵射击中。 光电测距仪——亦称光速测距仪,用调制的光波进行精密测距的仪器,测程可达25公里,也能用于夜间作业。 红外测距仪——用调制的红外光进行精密测距的仪器,测程一般为1~5公里。 激光测距仪——以激光为光源的精密测距仪器。若激光是连续发射的,测程可达40公里,并可昼夜进行作业。若激光是脉冲发射的,一般绝对精度较低,但用于远距离测量可以达到很好的相对精度。 微波测距仪——利用微波作为载波进行精密测距的仪器。操作简便,测距精度较高,测程10公里以上。 击锤——用以打击针尾端使之前进击发枪弹底火的一个零件。击锤有回转式和直动式两种。 击锤轴——把击锤固定在武器的一定位置上的轴销,击锤可在其上转动。 击锤扳手——外露击锤上的扳手,状似耳,为一小杠杆,便于用手扳动击锤待击。 击锤支座——击发机构的一个部件,用以支撑击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