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之楠》 第一章 放牛娃 大清早，天际才出现鱼肚白时。 一个年约七岁的小放牛娃拉扯着一头黄牛走在上山的小径。“嘿，跟好，我们今天上山。” “哞……”黄牛晃晃脑袋，这不是平时走的路啊。 “别叫，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小放牛娃瘦瘦小小的，就显得脑袋挺大，两个眼珠子大又亮的，此时正灵活的转动着。看就觉得这娃子必定在打歪主意。 到了地儿，小放牛娃也松了口气，天幸没被人看到，不然就得挨骂了。 原因无他，不过就是这地方是坟场大人们觉得不吉利罢了。但小娃子可不这么想，这坟场其实离他平时放牛的地方不远，但基本上除了丧家没有人会来，而且他看上了这里的一个东西。 他们这地方叫茶镇，却不生产茶叶，而是作为转运茶叶的港口而闻名，小镇人来人往，除了在地人，更多的是外来的商人和短工，这些人若不幸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有同乡的可以帮忙还可以魂归故里，但一部分人只能靠义庄收敛了。 而按着茶镇的习俗，往生者入土后三年需要孝子贤孙开馆捡骨，然后再土师的指导下将枯骨装入宽口坛中送进祖坟。 无主孤魂没有祖坟，就会在三年后被移到坟场边的大榕树下，表示交给大树公看管。 这胆大包天的皮娃子就是看上了这些个坛子。 “就你了。”放牛娃点兵点将的拿起了一个坛子，把里头的枯骨倒出来。“借我用一下，等等分你几口。” 说着，他左右看看，先确定牛好好的在吃草，之后才找到镇上人在水沟子边上挖的小池子，把手里的坛子拿去洗了洗装点水，寻了点柴火就烧了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一条半斤重的腊肉也没切就投进坛子里了。 这小放牛娃满怀期待的等着食物时，在他看不到的空间里一群穿着寿衣的人影正团团围住他。 “明大叔，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家小孙子啊？” “还真是，混小子怎么上这偷吃了？”敦厚的中年汉子有点生气，尤其混小子还用人家的骨头坛子，也不怕沾上阴气、晦气。 他一下挤到最中间的位置，蹲在娃娃旁边，努力想跟娃沟通。“回家吃饭去，别呆在这。”“听到没，叫你回家。”“再不回我揍你啦。” 看放牛娃没反应，还美滋滋的等肉吃，明大叔还伸手扒拉起娃子烧火的小树枝，拉扯娃子的衣袖头发。然万般努力最终还是败给了阴阳相隔。完全没感觉的小放牛娃终于还是把煮软的腊肉捞出来吃了。 着急的吃了两口后，他还不忘撕一小块下来放坛子盖上。“这个给你，算租金哦。”他还有模有样的双手合十对着坛子盖拜了拜，然后就安心的继续吃肉了。 吃着吃着，他觉得自己眼前好像花了，怎么突然看到有一群人围着他呢？ 他有点吓到，但还是不忘继续往嘴里塞肉，一边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反正被发现一顿打是跑不了的，既然都要被打，不把肉吃光他绝不甘心。 “娃子，别吃了，你听到没？”明大叔还在喊他。本以为还是无用功，没想到这次放牛娃竟然直直的望向他。这熊娃吃进太多阴气，能见鬼了。 “你听到了？快把肉放下，别吃了。”明大叔着急的想拿走娃子手上的肉。“那上头沾满阴气，真的吃不得。” 不料小家伙躲开他的手，用更凶猛的方式把肉全塞进嘴里，随便咬几下就哽着脖子往肚里吞，一时间噎的他连眼泪都出来了。“我就要吃，不然肉就都给别人了！” “你这娃怎么不听话呢？” 放牛娃眼角还挂着泪花，就瞪着眼睛问，“你谁呀？” “啊？我………”明大叔还没说，边上一群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帮他讲完了。“这是你爷爷。”“怎么跟大人说话呢。”“叫爷爷就对了。” “骗小孩子呢，我爷爷早没了。” 群鬼也是太久没跟生人讲话了，兴高采烈的解释起来，越说越起劲，连娃的正牌爷爷都给挤出圈了。 “……………………”终于，放牛娃单纯的世界被打开了一扇门。他转着脑袋左看右看，慢慢比对出眼前“人群”跟生人的不同。 围在他身边穿寿衣的是镇上有后人的，多数他都能攀亲的叫上一声爷爷奶奶、叔伯姨婶，再不然也该叫声大爷、大娘。 另一批只在榕树下张望的则衣衫破旧，一看就知道没有祭祀，样子看起来更阴冷可怖，很明显就是外地鬼了。也不知道他刚借的坛子主人有没有在里面。 不过向来胆大包天的熊孩子无所畏惧，反正鬼无法告状，那就没必要管。再说他都给一口肉当租金了，这么一想，更安心了。 对着自家鬼爷爷与爷爷的鬼邻居，小孩咧嘴笑笑当作招呼问好，然后就打算把坛子洗洗放好，再牵着牛回原来的地方，免得别人一直没看到他，又要告状说他牵着牛乱跑，会被东家扣钱不说回家还会挨打。但明大叔却拉着他，想跟他多说几句。 其他穿寿衣的鬼魂看人家爷孙要说话，也就散了，没有继续围观下去。 终于没有其他人，呃，鬼也没了。 “娃子，你是叫家楠？”明大叔，或者该叫明爷爷，蹲在地上视线跟放牛娃齐平，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这是他小孙子呢。“你怎么会在放牛呢？”他知道程家三房分家后败落了，但再怎么说，程家那么大宗族，怎么也没到让孩子出来放牛的地步啊。 “家里没钱啊，大哥读书每个月要五个大钱，我娘就把我抵在王家放牛了。”程家楠撇嘴，大哥根本就不爱读书，拿着书本装样子倒是挺能的。 “家里怎么没钱了？”明大叔有点傻眼，他死的早，但每年祭祀还有后来的一些鬼邻居也会跟他唠几句。 他们茶镇虽是一个靠着港口转运茶叶而兴起的镇子，但镇上最出名的大户人家却是米粮行的程家。当年程家三房就一个独生女，但程家三房老爷却是个经商好手，程家未分家时的财产有大半都是程三老爷挣回来的，这种情况下，程三老爷不愿意自己半生心血都为他人作嫁，反而独生女儿只一副嫁妆就被打发，干脆从程家粮行雇工里选了憨厚老实的潘明入赘。 然而潘明跟程小姐成亲二年后就因马车失控意外死去，幸好当时程小姐已经有了个儿子，也算是有后了。可祸不单行，之后程三老爷又在出外经商时船只遇上风浪，人彻底没了。至此，程家三房就剩下守寡的程三太太，程小姐跟一个四岁的孩子，也就是程家楠他爹。 唯一的儿子被守寡的奶奶跟娘给溺爱惯坏了，属于干啥啥不行的标准纨绔，等到程家太爷过世分家时，原本该属于三房的财产就缩水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拿到的一点财产又被其他几房哄了回去，说是代管，但都是姓程的，管到最后东西是谁的还两说。当然，现在都是人家的了。 不过到底是同宗同源的亲戚，其他程家人也不敢太过分，多少也会给点钱当吃红，也是买个安静，避免三房母子闹起来。要是这样他们至少能过上小康生活，比镇上许多人都好了。 但这架不住程爹完全被养歪的性子，娶妻生子后，又遇上真爱，再加上这么多年下来，傻子也知道自己被同宗兄弟耍的家产都改了姓名，程爹最后爆发了一回，拿了刀架着自己脖子冲进祖宅找当家的伯爷算账，也不知道怎么说的，程爹光棍的把曾经的财产卖回族里，拿了一笔钱带了真爱跑了。 因这事，程三太太直接气死，程小姐受不了打击也跟着亲娘去了，然后程家三房整个败落。就留下程家楠他娘带着两个儿子靠族里救济跟一亩薄田过活，以上情况明爷爷是知道的。 但即便如此，程家三房也不该连每月五个大钱都拿不出来啊？明爷爷这么想，也就问了。“族里逢年过节的不给钱吗？” “给啊，可是娘都拿去送人了。”程家楠咧着嘴，他娘就是这样的傻子。 “给了谁？” “很多人啊，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娘啥时候领了族里的钱，只要上门哭两声，就能把钱拿走。”程家楠耸肩，“娘就喜欢听人说她是大善人。” “啊………”明爷爷曾听说过有人吃糠咽菜也要当善人，没想到自家媳妇也是这样。他讪讪的说，“不怪你出来放牛。”真不知道程三太太跟程小姐是怎么选的儿媳妇。 想想也不再过问这些事情了，更要紧的是问，“家楠，你还没说怎么上山偷吃，还用骨头坛子煮肉？” “才不是偷吃，腊肉是我每天帮四叔婆捡柴，叔婆给的。”程家楠眼睛都瞪大了，“肉本来就是我的，只是拿回家去我一口也吃不到。” “要是拿回去一大半都是大哥吃了，剩一小半不是给了上门哭穷的，就是打包给大哥拿去学堂吃，反正没有我。” “家里好的东西都是给大哥吃的。” “大哥还有钱可以买糖。”而他却要出来放牛。 “……………”明爷爷无语了，听家楠的意思，儿媳妇真不是普通的傻子，除了倾家荡产也要给人财物外，她还偏心到极点。 “罢了，反正你下次别用骨头坛子煮东西了，阴气重。而且这次是你运气好，那骨头的主人早早投胎去了，不然你这么吃下去，就不只是阴气重能见鬼了。要是鬼还在就能借此机会附身在你身上，吸你阳气，等你阳气尽了你就死了，知道了吗？” “哦，知道了，”程家楠随口答应，反正下次还用同个坛子罢。看看天色已经大亮，“爷爷，我要去另一边放牛了，明天再来找你。” “哎，”明爷爷先是高兴，突然想到，“不对，这地头不太好，你别再一个人来了。” 可熊孩子没答应，拉着大黄牛笑着挥了挥手就跑了。他已经决定要常常过来了，竟然能跟没见过的爷爷讲话，而且爷爷也没骂他，好像还有点关心他，真是太好了。 第二章 放牛娃要学习 有了第一次成功煮肉的经验，程家楠隔天又上坟场了。 “家楠，不是让你别来了吗？”明爷爷无奈的看着小孙子煮鱼汤，鱼是山溪里不足一指长的小鱼有二十来条，依然是用昨天早上那个骨头坛子。“还有，别再用骨头坛子煮东西了。” “爷爷不是说那鬼投胎去了，没事的。”熊孩子不以为意，手上继续掰扯枯枝点火，速度要快，昨天就差点被人堵半路上了。 明爷爷说了几句，发现孙子不理他也没办法，他从来没跟孩子相处过，完全不知道怎么教孩子。 程家楠也无所谓，他只想快点把鱼吃了，然后再回去放牛。 过了一会儿，眼看鱼汤都要煮熟了，明爷爷才试探着提起，“家楠啊，你以后别再来这儿了，不好。” “我觉得挺好。”小娃子倔犟起来谁也劝不了。“我就要来。” “唉，你怎么就这么倔呢？真当这是个好地方啊。” “反正我就来。” “别啊。” “就要。” 之后的好些日子里，这样没有结果的对话一直在持续，改变的只有被放进骨头坛子里的食物，除了第一天腊肉，那坛子还煮过手指长的小鱼、指节大小的河虾、青蛙、蜗牛、鸟蛋、蚂蚱………等，一切程家楠能抓到的东西。 明爷爷慢慢也死心，不再劝孙子别来了，就连孙子自己加餐他也不再念叨那个坛子的问题，都煮这么久了，还有什么阴气？都是食物的味儿了。 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在食器上之后，明爷爷才发现孙子煮食的问题。 “你咋没加盐呢？”没有油盐，孙子煮的那些东西可腥气了。 “我没钱买盐，家里的盐拿了会被打的。” 明爷爷看着孙子面无表情的吞吃着食物，才想起来，程家楠似乎都是这样吃东西的。大口大口的往下吞，不是因为好吃，而是因为饥饿。 “你在家没吃饱？”明爷爷小心翼翼的看着程家楠，深怕刺痛了他。 “每天早上都是娘在菜市场捡的霉烂红薯煮汤，有时候还会搭上一把发霉的陈米，我吃的想吐。” “你娘就给你们吃这个？”明爷爷震惊了，家里已经到这分上了吗？不对，族里有给救济的，只是钱都让儿媳妇给别人了。这是什么样的大傻子啊！ “只有我跟娘吃这个，大哥吃新米煮的白稀饭还有两个鸡蛋。”程家楠已经麻木了，以前他还会争，但每次都以他被打为结果，所以他慢慢学会无视了。 明爷爷不知道说什么好，儿媳妇自己也吃倒不是完全苛刻小孙子，可这心偏的啊，就连大孙子也有问题，他看不见老娘跟弟弟在过苦日子吗？那白米鸡蛋是怎么吃得进去？ 不过他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也轮不到他指手画脚。只能换个别的事来说说。 “那，你认识字吗？” “我没上过学。”程家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自家爷爷，他天天在外面放牛给人做点零碎活儿换口东西吃，根本不可能上学。 那你大哥没教你？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说多了就是在戳孩子的心了。“那爷爷教你好不好？” “爷爷你认识字？”程家楠惊讶了，爷爷入赘程家前不是当长工的吗？ “爷爷当然认识字，小时候你潘家太爷爷、太奶奶还给爷爷专门请过老师。”明爷爷怀念的说着他小时候的事。 “我是家里的老来子，上头只有一个大我十五岁的姐姐。在我十二岁那年你太爷爷太奶奶突然急病去了，还没过头七，我就被你姑祖母卖到船上当长工，卖身钱都不要，唯一条件就是把我卖的越远越好。” 程家楠吓到了，小孩子没想过居然有这么坏的姐姐。 “为什么？是爷爷饭吃太多吗？”在他家里没有比吃饭太多更惹人嫌的了，不管是他暗暗嫌弃大哥吃得多，还是娘嫌弃他跟饿死鬼一样，总之都是围着吃打转。 “我也不知道，”明爷爷叹息，潘家光光茶山就有三座，更别提那万亩良田跟大小铺子了，说来还是财帛动人心啊，连亲大姐也不例外。“可能真的是我吃太多了。” “爷爷你一顿吃多少啊？小孩不疑有他，相信爷爷就是吃太多被卖的，就是好奇不知道吃多少才会被卖，难道一顿一饭缸？“每年只一次贡品够吃吗？” 明爷爷笑眯眯的，“够，爷爷现在吃的少了，每年的贡品就够吃了。” “哦，那就好。”程家楠安心了，要是爷爷一直饿着，他也没法弄来更多吃的。 明爷爷忍不住笑了，这小娃子真惹人疼。 “那你是不是开始跟爷爷学认字？”明爷爷慈爱的看着小孙子 程家楠有些兴奋，他也能认字了。不过， “明天学，我该去放牛了。” “好，爷爷等你明天过来。”爷孙两头一次定下约定，脸上同时洋溢起满足的微笑。 隔天，程家楠早早就上山，他一晚没睡好，太兴奋了。 “爷爷，我来了。” “哎，”明爷爷也开心，他终于又有了一个亲近的亲人。“你先煮点东西吃，等的时间我们来学字。” “好！”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后，程家楠欢快的点了火堆，又往火边丢了几个树薯，然后开心的跟爷爷招呼，“好了，我可以了。” 明爷爷看着孙子这么兴奋好学，眼睛都笑弯了。“嗯，我们开始学，第一个字就学一，你看，就这样一画，就是一了。简单？” “我会了，”小孩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爷爷用手比划。 明爷爷无法真的碰触的实物，只能在地上虚虚比划着，同时让家楠跟着学，第一天，爷孙俩都不习惯，但抗不住他们兴致高，硬是学了一、二、三、四的数字跟天地人几个字。 “家楠，记住这几个字啊，爷爷明天问你可别忘了。”明爷爷可开心了，就没见过这么聪明好学的孩子，还是他亲孙子呢。 “嗯！我记住了，不会忘的。”程家楠也高兴，没想到学字这么简单。“爷爷我去放牛了，明天再来。” 明爷爷笑迷迷点头，飘起来都轻了三分。没想到自家还有教自家娃读书的一天，这都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爷孙俩开心了好一阵，程家楠已经学会三字经后，围观的鬼邻居也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 这些一直停留在坟场的鬼邻居们除了有执念未消的，多数是还留恋活人的世界，虽然这种留恋最终也会被时间冲淡，但这会儿不是还在吗？ 所以看人家爷孙俩学的热闹，爷爷的邻居们都坐不住了。 “家楠啊，你想不想学草编？你王爷爷当年可是靠这个养活一家老小呢。” “草编有啥意思拿出来说嘴的，娃子你不如跟李叔祖我学酿酒，以前镇上我家的酒就是第一的。” “学啥酿酒，没得糟蹋粮食，还不如跟我学画画，当年都多的是捧着钱上门求画的，求我也不一定给，全凭我心情，这才叫风光。” “跟我学做衣服……” “学医术……” “学木工才有用……” “当庖厨啊……” “……”有了第一个发声的鬼，后面大家伙就七嘴八舌的开腔了。每个鬼都拿出自己最自豪的手艺，想给自己争取到一个教学资格。 “都别吵，程家小子最应该跟我学道法，”一个仙气？呃，鬼气飘飘的老爷子突然冒出来。“贫道看你挺机灵的，是个学道的好苗子。” “哎，葛老您咋来了？”明爷爷还迷糊着，怎么这些邻居一股脑儿全跑出来，连从不跟他们打交道只一心修道的葛道士（鬼）也跑出来说要教家楠？ 程家楠也有点混乱，这些本事可不是一般人想学就能学的，没点关系或钱财，就是想送上门当不要钱的学徒工都没人要。现在他想学什么都可以了？那他要学什么呢？还没想明白，就听葛道士开口说， “小家伙身上阴气太重，对将来寿数有损。要除阴气的话，就再也不要上这坟山，而且以后阴气重的地方都不能去，等几年之后阳气慢慢恢复就好，就是再也看不到你爷爷了。” 听到这里，程家楠大力摇头，阴气重就重，他不要看不到爷爷。 看他这样，葛道士提出第二个选项， “或者是跟贫道修行，等你学会术法之后，阴气自然也奈何不了你，你还可以做法请魂，不用上这儿来都能跟你爷爷说话。” “师父！”程家楠不亏是个小机灵鬼，二话不说就直接拜师。“请受徒儿一拜。” “不是，家楠。”明爷爷傻眼了，怎么就拜师了呢？“葛老？” “别担心，这娃子挺适合修道的。”葛道士满意的摸着胡子，“没想到我人都死几十年了还有机会收徒。” “爷爷我以后就能当道士了。”程家楠也很开心，这些日子里有几个坟场的鬼魂消失不见，爷爷说是时间到了，去地府了。 他问爷爷的时间什么时候到，到了能不去吗，爷爷说自己也不知道。那时他就开始烦恼了，毕竟爷爷是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了，他不想爷爷离开。 现在可好，他以后当道士，说不定爷爷就能永远留下来陪他了。“师父，我们啥时候开始学啊？” “不急，过两天贫道带你回道观给祖师爷磕头，然后才开始学。”葛道士徒弟抢到手了，就摆出一副不疾不徐的温和姿态，一派得道高人的模样，看着确实挺唬人的。 “是，师父。” 第三章 放牛娃挨打 跟爷爷还有师父把接下来的学习活动安排妥当，程家楠一整天的心情都很愉快。 放完牛后，他像平时的每一天一样，四处帮忙做点小工换食物，得到的食物若是可以存一阵的，他会找地方藏好等隔天早上再吃，一般他可以吃半饱回到家。 不过在他心情愉悦的踏进家门时，一声斥骂劈头盖脸的直接对着他而来。 “你还知道回来，叫你放牛你放哪去了？”程家婶子尖声的质问他，同时狠狠地扭了他胳膊一把。 程家楠吃痛的甩开他娘的手，“就那个塘子边啊。” “还敢说谎，隔壁李婆子跟我说你上坟山放牛了。”程家婶子见他还敢说谎更是生气，“你哪儿不好去，你去坟山。” “………”李婆子嘴真碎。程家楠没回话，直勾勾的看着他娘，反正坟山是不可能不去的，要骂就骂。 不料他娘看他死不认错的表情，怒火一下子上涌，一个大耳刮子直接打了下来。“你还不认错是？” “啊？说话啊，你哑啦？”程家婶子越骂越气，一双手更是不断在程家楠身上掐着打着。“你知不知道放牛这活儿是我拉下脸去求来的？人家根本不想用你，你还得意上了。” 程家楠躲着他娘越来越重的手劲，一边心想得意啥？放牛难道是什么好活儿吗？更别说工钱一分也没落在自己手里。 不过他也习惯他娘总没头没脑的打骂了，别顶嘴，忍忍就过去了。 “你说话啊，我叫你说话啊！”程家婶子打了一阵，终于气消了点。又狠狠的瞪了程家楠一眼，“你给我滚回房里，不好好做事就别想吃饭。我养不起你个吃白食的。” 他娘不是养不起一个吃白食的，是养不起第二个吃白食的才是真的。 “………”程家楠一个字也没说，默默的回他房里去了。幸好他总是在外头吃的半饱才回家，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了，他娘平时也常扣他口粮。 不过现在该烦恼的事之后怎么悄悄的上坟山去，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尤其又是最嘴碎的李婆子，他明天再去他娘一定会知道的。 算了，该去还得去。爷爷跟师父还在等他去学字、修道，反正也常被打，大不了以后都在外头吃了再回家就是。 隔天一大早，程家楠在他娘跟大哥起来洗漱前直接就出门去了。他得更早一些去坟山，不然被他娘看到又是一顿好打。 不过小孩子没想太多，他不知道他这样的行为在他娘眼里看来就是不听话，就是不认错还记恨挨打。 “爷爷，我来了。”程家楠肿着一张脸却笑嘻嘻的打招呼。“我们今天学什么字啊？” 明爷爷看到程家楠的脸吓了一大跳，他好好一个小孙子怎么被打成这样了？脸上的印子都泛了紫，看就知道打人的完全没有收力，是使尽全力打的，“是谁打你的？” 明爷爷一贯憨厚的笑容也没了，鬼气森森的问道，“告诉爷爷，爷爷去找他去。” “我娘打的。”程家楠眼睛都亮了，爷爷在帮他呢。“她不让我上这儿放牛。” “你那娘怎么这么狠心。”明爷爷真的很气，小孩子不听话骂两句打两下也就是了，打成这样，就不怕把孩子打出好歹来吗？“爷爷晚上找她好好说说。” “嗯！”程家楠可高兴了，爷爷果然很疼他。“爷爷最好了。” 明爷爷听他这么说，一颗心甜的都快化了，“爷爷的小孙子最乖了。” “爷爷。”爷爷最好最好了，比所有人都好。 爷孙俩正腻歪着，煞风景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他们。 “咳咳咳，你们先停下来，有人来了。”葛道士看到小路上的人影出声提醒。 程家楠回头一看，来的是他娘。“爷爷，我娘来了。” “别怕，爷爷跟她说。”明爷爷护犊子的站到程家楠身前，打算好好跟从未谋面的儿媳妇好好讲讲道理。 却不想，程家婶子气势汹汹的来的他们面前，完全看不到明爷爷、葛道士跟一干看热闹的鬼邻居，一伸手直接穿过明爷爷的身体精准的掐住程家楠的手臂。 “我就知道你个混账东西一定又上这鬼地方来了。”程家婶子气不打一处来，这么个顽劣不堪的东西怎么就是她儿子呢。“我说以后再也不许来了，你没听到吗？” “整天正事不做，四处胡混，就连个牛都放不好，”程家婶子一下一下的打着程家楠，边上的明爷爷想拦却没有办法，人鬼殊途，程家婶子根本就看不见他，反而一直穿过他的身影打孩子。 “我告诉你啊，要是王家不给你放牛了，我就把你卖出去当长工奴才，在主人家看你还怎么皮，你以为是个人都像老娘一样好性儿是，到主人家看不搓磨死你。” “你听到没有。”程家婶子最后一巴掌打在程家楠后脑勺，程家楠听到自己老娘竟然说要卖他，恶狠狠的瞪了他娘一眼。 “还敢瞪我？你反了天啊，老娘供你吃供你穿的，还供出个祖宗来了，老娘回去就直接卖了你。”程家婶子气的心口疼，自己这是养了个白眼儿狼了。 她不知道边上明爷爷跟葛道士也一样气的七窍生烟，这是什么娘啊？要是不知道程家的情形可能还觉得程家楠不懂事，穷困人家的孩子早早分担家计正常的，不做就没饭吃啊。但程家明明还过得去，却硬生生的给程家楠他爹败光人还跑了；族里的补贴也让程家楠他娘打肿脸充胖子的送出去了。 结果祸害了家当的大人还要区别对待孩子，大的那个万事不管，整天的说是读书，实则拿了钱胡混充大款，却让小的出门放牛挣钱，还要为自己一点口粮四处帮工混饭。 “啊啊啊气死我了。”明爷爷努力保护小孙子，又是挡又是拦的，可一点用也没有。 鬼怪要是不经修炼，就只能靠怨恨、秽气伤人，而他们这些有祭祀供奉的，除了一点执念外，那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根本伤不了人的，最多就是阴气重了点，但靠那点子阴气想做些什么？不如洗洗睡。 葛道士在一旁默默运气，终于，他憋出了一点灵力，然后一个小石子轻飘飘的打在程家婶子头上，结果因为石子太小，程家婶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到这情形，葛道士一张青白的鬼脸都气黑了，用更大的力量卷起脚下的细沙打在程家婶子身上脸上，还有部分沙子直接塞进她嘴里，这回终于有效果了。 “我……呸呸呸呸，哪……呸，”程家婶子被这口沙子整懵了。一点风都没有哪来的沙子？ 而且沙子还都认准了她劈头盖脸的砸她身上了，程家婶子好不容易挥开沙子的包围，抬头就看到周围的坟茔，这一眼让她背心发凉。可不是发凉么，附近再没有比这里更阴冷的地方了，就程家楠这个讨债鬼见天儿的往这跑。 程家婶子终于停手不再打程家楠了，程家楠趁机呲牙咧嘴的往爷爷跟葛道士的背后躲。 程家婶子虽然心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要抓住程家楠，“你立刻把牛牵到原来的地方，再敢上来老娘绝对卖了你个吃白食的。” 尖锐的声音直直刺入程家楠的耳里，一时间身上的疼痛跟长久以来的委屈涌上心头。 “我们家唯一一个吃白食的是你宝贝大儿子程家栋！” “你还敢乱说，你大哥可不像你。”程家婶子气的脸都涨红了。“你大哥是家里的长子嫡孙，是程家的栋梁。” “你拿什么跟你大哥比，你就是地上的烂泥。”尖锐的刺耳的话语一声声的从程家婶子的嘴里骂出来，中间还夹杂几句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的话让人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亲娘。 明爷爷气的呀，“家门不幸，真是泼妇。” 一边还试图堵住程家楠耳朵，生怕入了小孙子的耳，伤了他的心。 葛道士又是一把沙子撒过去，这下程家婶子终于消停了。也不打算抓孩子，只用有点迟疑的步伐慢慢退了几步。 “……程家楠你还不快点滚回去，再耽搁晚上看老娘怎么收拾你。”话才说完，撇见又有沙土飞扬她拔腿就跑，这古怪的地方不到祭祀扫墓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再来了。 被甩在原地的两个老鬼跟一个小家伙……“突然发现我娘跑好快啊。” 明爷爷努力平复暴躁的情绪，“你娘平时就这样？” “对啊，她一直这样。”程家楠呲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痛处。“只对我这样。” 在其他人眼中，哪怕觉得程家婶子是个大傻瓜，也从不认为她是会这么恶毒的打骂一个孩子的人。事实上，程家婶子对外人哪怕是乞丐都比对程家楠好。 听到这话，葛道士也看向程家楠。他当了六十多年道士，之后又当了不知多少年的鬼修，看过人生百态，但这种只针对一个孩子的人………“你是亲生的不？” “是，隔壁李婆子总说我是我娘生在地里的。”边上那么多人不好造假。 “嗯……”葛道士沉吟片刻，“你爹啥时跑的？” “不知道，反正我出生他就不在了。”程家楠边说，边撩起衣服让爷爷看伤口。没办法，不给看爷爷不放心。 “那我知道了，”葛道士明白了。“你想办法离家，你娘不会改的。” 很显然的，程家婶子把一切不如意，包括程家楠他爹跑了，家业败了还有两重婆婆往生的事情都怪在程家楠身上了。 “啊？”这会儿连明爷爷也傻眼了，他就想着晚上拼了命也要去托梦给儿媳妇，怎么葛道士已经在说程家楠离家的事了？ “至于吗？家楠都没十岁呢。”事实上程家楠只八岁多点，而且因为常年缺衣少食的，看起来还要再小一点。 “至于。”葛道士斩钉截铁的说。“他再不跑就等着被卖。” 这种事他看多了，就是他还活着也不一定能说服程家婶子不要把不幸怪到程家楠身上，毕竟没人能叫醒装睡的人。程家婶子总是会去找到一个说话符合自己心意的“神婆”或算命先生的。 第四章 放牛娃分家 “嗯，我再也不要回去了。”程家楠听师父这么说，可开心了。“反正我回去就是睡觉而已，有个地方睡就行了。” “但家楠还这么小，这………”明爷爷有点迟疑，要是程家楠再大几岁就好了，八岁真的太小了。“族里不会同意的。” 这个年纪真的就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即使要过继也没有合适的选择，没孩子的更愿意要不懂事的奶娃，更何况程家几代以来唯一一个没儿子的就是他老丈人了，就冲这点有需要孩子的人家也不太愿意要程家楠啊。 “还是要办，而且今天就得开始。”葛道士认真的说。“不然你就等着家楠被卖了，她大白天的卖人你即使知道又怎样？孩子都被带走了，你又最多只能离骨灰坛子十里远，追都追不回来。” 明爷爷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那就分家，找家楠本家大伯。” “家楠，你一会儿直接还了牛，然后到镇上找你大伯。跟他说，爷爷姓潘，是南方那个攀茶山的潘，当时买了爷爷的是永福船行的小管事，叫赖二的那个。”明爷爷决定用早就舍弃的过去给孙子买一个出路。 “爷爷还有一个玉坠一直埋在山里，等等你先跟爷爷去挖出来。”当年他为了玉坠不被夺走，一直把玉坠含在嘴里，一路当哑巴即使被打也不张嘴，这才保留下来。 “爷爷你当年怎么不回去呢？”程家楠没想到爷爷还记得回家的路。 “一开始是回不去，后来是不想回去了。”当年他身无长物又离家万里，只一个玉坠也不能换钱，后来因缘际会被程家三老爷救了带回茶镇，最后为了报恩入赘了程家，也断了回乡的念想。 而且当时他还想着，要是自己没半分本事，即使回乡也讨不了好，要是靠程家取回家产，说不得到时候整个潘家都得改姓，所以才拖了下来。更没想到的是自己早早就没了命，别说潘家的家产了，他连儿孙都看顾不到。 “阿明你还留着杀手锏呢。”葛道士没想到明爷爷还有这种背景，“你是想用潘家换家楠吗？” “反正我都死了，没死也入赘程家了，潘家也算绝了后，不如拿来换家楠自在。”虽然对不起潘家的老父母，但也只能等他入地府再忏悔了。 程家楠一边听着，聪明的孩子隐约知道爷爷拿了大笔财产要换他不用被卖。但，“都给大伯吗？” 小孩子不知道那是多少钱，心中只觉得可惜，毕竟爷爷守了那么久，而且听爷爷说过潘家太爷爷太奶奶，他们都是好人。 “我们家楠值得。”明爷爷揉着孩子脑袋，“好了，快跟爷爷去把玉坠挖出来。” “你们慢点，”葛道士突然出声，“家楠之后住哪都没想好，就急吼吼的把东西交出去，真不怕程家翻脸不认人。” “我住这里就好。”程家楠觉得跟爷爷还有师父住挺好。 “傻徒弟，这是阴宅，你个大活人住不得。” “那我住哪？”程家楠下意识的想离老娘越远越好。“镇子东头的土地庙？” “你抢不赢那些力工跟乞丐。” “那怎么办？”程家楠不会了。“镇上就算有空房，但我也没钱啊。” “你别住镇上。”葛道士心里明白着，在镇上程家楠哪怕分家还是会被程家婶子压着，到时候还不是又回到原样，反而赔上明爷爷拿出的东西。 明爷爷想了想，也明白葛道士的疑虑，“葛老您原来的道观还在么？” 那道观在坟山的另一边，离得不远但路不好走，一般镇上没人会上那去。 “老早就没人了，那里现在就几只野狐狸、黄皮子，不过虽然破了点勉强能有片瓦遮身。” “那就行了，也就这几年。”那道观位置挺好，镇上人若不路过坟山就得绕一大圈子才能到，想来程家楠他娘应该不会过去。 反之家楠要到镇上却快很多，而且不往镇上走的话，再往北走半天还有一个村子，家楠有需要也可以去那里。 “那我还能过来这里吗？”程家楠听懂了，但他不想离开爷爷。 “你跟着我学道法，到时候直接请鬼把你爷爷带走不就能天天见到了。”葛道士笑眯眯的安慰他。 他们两个老鬼怎么不知道孩子最好还是要跟着亲人（活人）一块，可是这年头就是这样，家楠他娘若铁了心要卖孩子，宗族也不一定拦的下来，更别说两个老鬼了。而且就是不卖孩子，当娘的要是狠心搓磨死自己孩子也没人会管，最多说一句狠心也就过去了。 甚至还有那不明事理的，还会说都是孩子命不好，什么谁谁谁家的也怎么怎么都没死，跟当娘的有什么关系？ 总之，除非他们打算让程家楠跟着当鬼，不然还是把孩子从他娘身边带走比较好。 “事不宜迟，家楠你快跟你爷爷去挖玉坠，然后还了牛就去找你大伯，务必要见到你大伯才能说话，知道吗？” “知道了！”程家楠大声应下，青紫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程家楠跟着明爷爷一道去挖玉坠的路上，一边听着爷爷交待一会儿如何跟大伯说话，要怎么表现才能让大伯愿意帮他分家另过，程家楠听的连连点头。 “爷爷我懂了，就是潘家的东西算你入赘时并入程家的，拿了信物就能收回来？” “就是这样。”背后扯皮的事情交给程家大伯去烦恼，反正东西给出去就是了。 “不过家楠啊，潘家这笔钱不是小数目，你以后不会怪爷爷？”一旦给出去了，家楠就什么都没了。 “不会，爷爷是对我好。”程家楠年纪虽小，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而且他心中知道娘讨厌他，怎么都不会对他好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明爷爷笑了，也许孩子将来会变了想法，但这也看大人怎么教，他不相信自己带出来的孩子会怨恨自己。 程家楠跟着爷爷走到一颗树下，这地方很巧妙，刚好在一颗大石头后面，从他们来的方向会以为后头没地了，但实际转过弯来会看到有一个刚好能容一个身形瘦小成人的空间。 顺利拿到爷爷藏起来的玉坠，程家楠好奇的打量一番。 “这个坠子好小，上面还有字？”程家楠两指拿着拇指大小的玉坠对光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小字不细看还以为是玉坠的花纹。 “上头刻的潘家家训。”明爷爷想起幼时父亲一字一句的教导，脸上泛起微笑。“玉坠是一对的，另一个过去在我父亲那，现在应该还在潘家。” 也不知道潘家大姐还在不在，若是还活着，面对拿着信物上门的程家人又是什么想法；要是死了，大概会先被父母责罚。 “潘家家训？我要学吗？”程家楠有点好奇，毕竟他应该也算潘家的孩子。 “想学以后爷爷教你。”明爷爷神色更柔和了，有家楠这个孩子他潘家也不算完全断绝？ “嗯！”程家楠回了爷爷一个大大的笑脸。 拿到了玉坠，之后的事情就跟一阵风一样刮过程家。 程家大伯实在没想到明爷爷竟然有这么曲折离奇的身世，而且明爷爷竟然把自己藏的那么久的东西都交了出来，不过他倒是没怀疑程家楠说能看到明爷爷，毕竟一个连自己亲爹都没见过的孩子，竟然知道明爷爷的往事，甚至还拿得出信物，那自然是见了鬼才能知道的。 “那么家楠你爷爷的意思是让你改姓然后认回潘家吗？”程家大伯心中暗想，自家能在这中间捞到什么。 “没有啊，爷爷没说要我改姓。”程家楠老实回答，他爷爷确实没有其他要求。“他只让我分家就好。” “就是跟我娘还有大哥分开，让他们不能卖我。” “胡说，我程家就没有卖孩子的。”程大伯瞪着眼睛，斥骂却在看到程家楠青紫的小脸时吞了回去。“………分家了你要住哪儿？” 程家大伯这人，虽然贪财了点，但也不是完全的坏人，当年跟其他房的堂兄弟一起骗程家楠他爹事后也是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才会在脸皮都扯破了的情况下还让家楠他老娘一直领着族里的补贴去做善人。 当然，程家大伯的行为在程家楠他娘嘴里就是又当又立，大笔的家产吃进去，随便给点零碎就想买好名声，明明这大半程家都该是家楠他大哥的。 “爷爷跟师父让我去坟山后面的道观。”想到能离开家里程家楠可开心了。 “你要出家？” “爷爷跟师父说等我大了自己决定。”程家楠咧着嘴回答。对于他修道以后当不当道士这事，葛道士并不强求，也许程家楠大了只当个居士也挺好。 听到这话程大伯有点安心了，他还是认为必须有个姓潘的后人才好跟潘家撕扯，不然人家就那么甘心让出家产吗？要这么容易，当年明爷爷自己就能要回潘家了。 “那之后你可愿改姓？” “一定得改吗？”程家楠不太清楚，爷爷没交待啊。“那就改好了，跟爷爷一个姓也不错。”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姓氏实在没啥好纠结的，姓啥完全比不上他能吃什么，能玩什么来的重要。 “这事之后再说。”程家大伯缓了缓，被大笔钱财砸中的脑袋这时也有点清醒了，毕竟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潘家现在情况如何也是未知，他得先找人探听消息。而且还需要把永福船行的赖二控制起来。 “你这几天……”就住程家大宅。 “我住道观。”程家楠兴冲冲的开口，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离开自家老娘的掌控。 “那里啥都没，你怎么住。”程家大伯反对，就算没有潘家这档子事，他也不会让族里的小孩子独自住荒山的道理。“住那里你吃什么、喝什么？睡觉的铺盖不需要吗？” “我自己会找东西吃也会煮，水山上就有，铺盖……我能跟您家借吗？之后我会还的。”程家楠可自信了，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真的就差一床被褥了。 “别胡闹，你先住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程家大伯直接拍版。 “那我娘来了怎么办？”程家楠可还记得爷爷跟师父说的，他长大前他娘都能很容易的卖了他。 “你娘来了有我跟她说。”程家大伯直接摆出大家长的样子还是挺唬人的，所以程家楠就信了他，乖乖在大宅里安置下来。 第五章 放牛娃分家2 “程家楠，你给我出来。” 程家楠住进大宅后的第三天，近中午的时候，程家婶子终于在大房的报信下知道小儿子的去处。 “程家楠你听到没有？给我出来！”程家婶子气疯了，她认为整个大宅都是他们三房的仇人，程家楠这个没骨头的却认贼作父住了进去。“程明理你不要脸，骗了我相公现在连我儿子都骗，你个下三滥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程家婶子火力全开，从程家楠他大伯程明理开始骂，一路骂到程家其他人连老一辈也没放过，最后还咒骂起下一代来，这嘴毒的没几个人受得了。 “够了，明麒家的有话进来说。”程家大伯母在下人的陪同下来到大门边让程家楠他娘进去说话。 要说大伯母其实一点也不想理会程家楠他娘的，毕竟谁会喜爱一个觉得全部人都欠她的人呢。可是又不能不理，程明麒拿了钱就跑的不知去向，这孤儿寡母的族里再不看顾会被戳脊梁骨的。 “我才不进去，这恶心人的地儿我死都不会踏进去。”程家楠他娘更来劲儿了，大着嗓门直吼。“程家楠你个兔崽子还不死出来。” 大伯母恨不得缝上那张嘴，“都死人吗？站着做甚，还不去把三房太太请进来。” “是。”几个婆子齐齐应是，然后一股脑儿的全围了上去，把程家楠他娘稳稳当当的请进门来。 程家楠他娘被好几个婆子捂嘴拉膀子，裹夹着往主屋带去。到了大厅，大伯母也没让几个婆子也没放开她，能安静谁会想不开听人咒骂呢？ “唔………”程家楠他娘人被压制着依然不罢休，还在试图咬捂着她嘴的手，咬不到也躲不开就开始咿咿唔唔的骂人。 “你静一静，我派人去请老爷了，有话你跟老爷说。”大伯母实在是烦了，就没见过这么样的市井泼妇，偏偏还是隔房的妯娌。说完大伯母就自顾自的开始绣花了，要不是怕太失礼，大伯母都不会亲自见客。 终于，在程家楠他娘那咿咿唔唔的骂人声中，程大伯赶回来了。 “这成什么样子，还不把人放开。”大伯父看到大厅里的情况眉头就皱了起来，真是不成体统。 婆子们听到老爷的声音立刻松手，“程明理你还有脸出来呢，我呸，你立刻把程家楠交出来，不然我就去告你。” 尖锐的声音立刻响起，伴随着刺耳的辱骂把大伯的脑袋吵的嗡嗡作响。大伯母见实在不像样，让婆子们再次上前。 “我……”三房人不是好欺负的。程家楠他娘又被迫安静下来。 “相公，我先回后院去了。”大伯母真心不想管，让婆子们把人制住后立即告退。“明麒家的我先忙家务去，下回我们再好好聊聊。”大伯母说完人就俐落的走了。 留下程家大伯坐在主位上看着还被捂着嘴的程家楠他娘。 程家楠他娘呆了一下，又开始咿咿唔唔的骂人。看她这样，程家大伯也烦了。 “吴氏你要是不想好好说话就别说了。” “……”程家楠他娘（吴氏）恶狠狠的瞪着程大伯，挣扎的更用力了。 看她一点没想平静下来好好说话，程大伯脾气也上来了。“那就不用说了，本来想叫人通知你的，你既然来了我就直接说了。” “家楠他爷爷给我托梦，让家楠改姓继承他本家潘家。下次族会开祠堂就把家楠名字迁出去，但也不是就把家楠除族了，他依然是我程家血脉，要是潘家那边没意见，家楠就还是养在程家。” “但到底是改了姓，认了别家祖宗，以后家楠自成一家，跟你们三房就算分家了，听懂没有。” 程大伯就是个封建大家长，之前心中对三房有点愧疚但其实也不多。他觉得三房坚持的分家就吃亏也是没道理，当年程家太爷爷还在一直没分家的结果就是三房老爷挣的钱都并入公中，然后分家的时候长房独占七成本来也是照规矩来的，并不存在大房多吃多占的情况。 当然，也是因为三房老爷去的比太爷爷早，而且还没有能接手的后嗣，不然以三老爷挣出大半程家家产的本事，这程家怎么分还是两说。 不过正是因为三老爷去了，剩下的老弱妇孺又顶不了事，最后三房只能认命跟其他房族人平分三成家产。在分家这事上，程大伯也知道自家虽然占理却也不可否认占了很多便宜，所以平时一些小事他也让家里人对三房尽量忍让。 至于哄骗程明麒的事他觉得自己也算无辜，明明都提醒过明麒了，但那傻子还是上了别人的当，当时大伯想着至少肉还是在自家锅里就没多管，毕竟就三房那情形，那些产业若不是自己兄弟拿下，很可能会被程明麒败光，所以只是压着骗人的每年多给些钱就了事，谁想程明麒还疯了一把，逼大房掏钱才把事情平了。因此要说他对三房有多愧疚，嗯，大概不剩什么了。 “我呸，我公公恨你们都来不及，还托梦，要托梦也该托给我们家栋。他才是三房的长孙。”吴氏终于挣脱，气狠狠的瞪着程大伯。 “明叔就喜欢家楠。”程大伯不想多纠缠，他是这一代的族长，他说了算。“总之，下月初五族会，你记得让家栋过来。” “你别想，程家楠呢？叫他出来，不然老娘就去告他不孝。”吴氏眼睛都气红了，凭什么大房的想怎么就怎么，家楠在这几天了，一个字也没透出来，今天她听了消息找上门来，大房随便几句话就想打发她？ “你去了我就用族长的名义代明麒休了你。”程大伯淡淡的说，他觉得自己之前太给三房的好脸了。 “你，你不要脸的下三滥，你还有脸提明麒，他都是被你们逼走的。”吴氏尖叫，她完全听不得有人提程家楠他爹。“这么多年没回来他是不是被你们害了？” “程明麒拿了钱就赎了春月楼的花魁，两人搭船的时候好多人都亲眼看到的，不是你随便编排就能颠倒黑白。”程大伯语气冷了下来，他有点厌烦吴氏的夹缠不清了。“你要是还想不清楚，回去带了家栋一起想。”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牵扯家栋。”吴氏眼睛都瞪大了，家栋就是她的心肝，她不许有人想动她儿子。 “不明白就让家栋给你说明白，要是他也不懂，你叫他过来，我说给他听。”程大伯完全失去耐心了，本来他一个大老爷们就不需要跟个隔房弟媳妇说太多。“送客。” 随着一声送客，吴氏立马就被婆子们推挤着送出了大门，“三房太太走好。”婆子们还礼数周全的行了个礼才关上大门。 被推出门的吴氏气急却也不敢再骂，毕竟她心里门清，之前是大房装和善不理会她，一旦大房计较起来，倒霉的一定是弱势的三房。 也不在程家大宅前多待，吴氏赶紧跑一趟学堂叫上家栋回家商量。她实在是怕程家楠这个讨债鬼会跟大房一起害了家栋。 “家栋你说程明理是什么意思？”把事情加油添醋的说完，重点关注自己被粗鲁对待，还有那个白眼儿狼程家楠的不孝，最后才说程大伯的威胁。 程家栋翻了个白眼，“叫你以后别管老二的意思。”自己娘啥都好，就是脑子不咋滴。 干嘛让老二去放牛，放牛能得几个钱，要他说早早签了卖身契当个二十年长工多好，直接就能拿一笔钱回家，等二十年后他程家楠年纪大了，程家栋还能收留他，让他接着在家当不要钱的长工，偏偏这老娘还怕被说嘴，白白的丢了一笔钱。 “什么叫别管他？我是他娘我就能管。”吴氏跳了起来，“不行，我得再去一趟。” “娘，你别添乱了。”程家栋撇嘴，程大伯都放出话来了，他娘还去不是给他找麻烦的吗？“大伯让你跟我说的意思就是，你再去胡搅蛮缠，我就不用去学堂了，什么时候你安分了我再出门。” “他程明理凭什么？”吴氏又惊又怒，“不要脸的占了我们家财产，现在还想断你前程。还有天理没有？” 其实要程家栋说，他一点也不喜欢读书，可是不读书他就得下地，再不然就是去程家的铺子当雇工，他可不喜欢这种下等人的体力活，按他的想法，还是考个童生秀才什么的，然后直接找大房的要几间铺子当老板来的轻松。 要是考的更好当举人、进士的，他就能让大房把所有家产都吐出来，到时候看那个敢跟他呛声。 只能说想的比较美，就凭他交了这么多年的学费，却连三百千都还没学完，反而整日拿着他娘给的铜板胡混，能继续进学都是程氏一族面子大。 不过程家栋读书没自知之明，其他地方却灵光不少。“娘你先别气，大伯说要把老二改姓好继承爷爷家是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这里面有天大的好处，不然那个佛口蛇心的大伯才不会搭理三房，他恨不得三房死绝才是。 “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说你爷爷托梦，要给程家楠改姓，还说不算除族只当另立一户就是。” “……”程家栋没想到自家老娘闹了一场，最重要的事情竟然没弄明白。“其他的呢？潘家有来人吗？” 依他猜测，说不定是潘家断了传承，不得已来找早年入赘到程家的爷爷。那是不是说潘家是块他也能咬上一口的肥肉呢？他才是爷爷的长孙，没道理好处反而让程家楠那个奴才胚子拿去。 “我不知道，我没看到其他人。”吴氏摇头，“程家楠那个兔崽子也没见到。” 程家栋彻底对他娘失望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一点没留意，就是过个嘴瘾骂骂人，还没能多骂几句就被堵了嘴，最后还灰溜溜的跑回家，真不怪人说头发长见识短。 “算了，娘你这几天别去大房闹，我把事情打听清楚再说。”程家栋觉得自己果然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切都得靠他才能弄清楚。“你若看到老二就把他带回家，别让他跑了，等我回来问他。” “娘都听我大儿子的。”吴氏这会儿觉得程家栋真聪明、真可靠，“家栋你才是跟娘一条心，不像那兔崽子，老娘恨不得当年直接掐死他。” 第六章 放牛娃分家3 这头程家栋还在合计怎么能打听潘家的消息，另一边程家楠正在葛道士原来的道观里忙活着。 那道观果然像葛道士说的一样，破的差不多了。空洞洞的一个屋子，门窗什么就剩下个洞，好些地方连屋顶都破了。而且多年没人的结果就是野狐狸、黄鼠狼、蛇虫鼠蚁之类的野物都住过，也留下不少秽物粪便，要清理出来可是要花不少功夫的。 还好他平时做惯了活，即使是需要大力气的他也有办法用水磨的功夫把事情给做好，而且他还聪明，一些不知道咋做的他还会去坟场问鬼，对，就那群很热心想教他的鬼。 程家楠虽然拜师葛道士，但其他鬼也不在意，反正他们一开始也是凑热闹的，这会儿孩子有问题请教，一个个都事无巨细的教了。 程家楠这几天的时间都是这么过的，早上在程家大宅吃完对他来说很丰盛的早饭，再装上几个馒头夹咸菜，还能有个鸡蛋或鸭蛋，然后他打声招呼就绕路往道观去，边收拾边听爷爷跟师父教他东西，遇到不知道怎么打理的地方就等半下午时到坟场去问，问完天也快黑了，他再绕远路回大宅。 回了大宅也没闲着，吃完大伯母专门给他留的饭之后，他会在心里复习今天爷爷跟师父教的东西，最后洗漱完才去睡觉。 这几天大概是他从记事起最舒服的日子了，不过他也不敢就这么安心的吃住下去，总觉着这么白吃白喝的，他不就变得跟程家栋一样了吗？他把这事跟爷爷还有师父提起过，两个长辈都很鼓励他的想法，“那家楠觉得该怎么办呢？” “我想帮忙做事，就跟之前帮忙捡柴、割猪草换饭吃一样，可是大伯母说这些事是下人的活，我做了下人就没事做了。”程家楠有点茫然，他会的正好是伯母不需要的，那他还能干什么？ 明爷爷跟葛道士笑笑，知道感恩的孩子就是暖心。“没事，你慢慢想，多想想总能想到的。”两个老鬼也是清楚，不算程家大房跟三房的纠葛，只说一个潘家的利益，就够整个程氏再扩大一倍了，家楠一个小孩子吃点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但孩子记恩是好事，他们不打算把程家楠教成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可能以后明爷爷会把程家的过往告诉程家楠，但那也是等孩子大了定性了再说，而不是打小就告诉他，一切都是别人欠他的，所有东西都是他应得的。 “嗯，我再想想看。”程家楠点点头，他得想想什么是大伯、伯母缺的，而他又给得起的。 在程家楠想着要怎么回报程家大宅的食宿时，程家大伯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也有了回音。 “潘家现在是外嫁的老姑奶奶在当家，说是唯一的弟弟被强人掳走，她才回家帮扶。” “消息准吗？”程大伯眼睛都亮了。 “准，小的多方探听过了。潘家老姑奶奶还发过悬赏要找弟弟，那悬赏单子小的也拿到了。” “还有悬赏？”程大伯有点玩味的笑笑，据赖二所说，当年可是这老姑奶奶亲自把弟弟捆了卖出去的，这悬赏不是欲盖弥彰吗？ 程大伯在知道明爷爷跟潘家的关系后，第一时间派人跟永福船行交涉，把赖二控制在手中，当年那赖二年纪不大，就是个靠关系当上的小管事，也是因为贪财才收下来路明显有问题的明爷爷。 航行时赖二怕明爷爷惹事，就把人一直锁在箱笼里，等船中途靠岸时才偷摸着把人转手卖给黑船。却不知怎么明爷爷又让程家三爷给救了，带回茶镇，又让明爷爷有机会认出赖二，只能说天理昭昭啊。 “是啊，有几十年了，那单子每年都会印几张。”奉命去探消息的管事恭敬的说。“当地一直有风声说是外嫁女跟女婿图谋家产害了亲弟弟，所以潘家不敢不继续印悬赏单子。” 说完，管事双手奉上他拿到的悬赏单子，程大伯看着单子上讯息，还有最重要的信物，一个玉坠子的描述忍不住微笑起来。 “等初五的族会过后，派人去跟潘家接触一下，没想到明叔的遭遇这么坎坷，天幸我们程家帮他找到家人来处，虽然明叔不在了，但家楠完全可以圆满明叔的遗愿，认回到潘家去。” “这样也圆了潘家老姑奶奶一桩心事，省得留下一个霸占弟弟家产的狠心名声。”管事的也适时的补上一句。 “嗯，不错，咱们做的可是天大的好事。”程大伯抚掌大笑，“既圆了明叔的念想，也洗清了潘家老姑奶奶的名声，这说出去哪个不赞程家仁义。” 管事的很捧场的跟着附和几句之后，程大伯才敛了笑，转头开始吩咐起来，既然潘家的事都查明了，接下来程家也该动一动了。 当天晚上，程大伯心情很好的进房间准备休息，一眼看到小几上放了盆颜色绚丽多彩的花。 “这花这么摆挺好的，你怎么想起来这么弄的？”人逢喜事精神爽，程大伯的声音都透着笑意。 大伯母注意到相公的好心情，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面带微笑的说，“相公见多识广，能看出这是什么花儿吗？” “你还考起我来了。”大伯先瞅了夫人一眼，脚下却向着小几走了两步。“这……黄的是野菊，白的是……蓍草？唔，这全是野花野草的，夫人何时这么有野趣了？” 大伯母扑哧笑了，连忙拿手绢遮一下嘴角笑意，眉眼弯弯的看着程大伯，“这花是家楠拿来的，他说这野花看着精神，给我摆着看看。” “这花确实精神。”程大伯赞同的点点头，“看来夫人挺喜欢家楠的？” 因为之后的事情，程大伯这会儿想听听夫人对家楠的看法。对于夫人程大伯自认还是了解的，虽然平时有些端着，但为人处事算得上磊落大方，照顾的家里井井有条之外，身为族长夫人也非常称职，完全称得上一声贤内助。 这几天都是大伯母在关照程家楠的起居，所以大伯认为夫人的看法很重要，若大伯母认为家楠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后续的计划也许要变一变。 “家楠是个挺聪明的好孩子。”大伯母笑着伸手帮大伯把挂子解开，“为人落落大方，住进大宅没有一点小家子气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会惦记着想给我帮点忙什么的，发现事情都有人做了，他就变着法子给我送点好看的野花野草什么的，今天还拿了只小兔子问我要不要养着解闷。” “看不出这小子这么有心。”程大伯把手臂张开方便夫人解下外挂，“不像他爹娘。” “完全不像。”大伯母嫁进来时程明麒都还没成丁呢，她也算看着程明麒长大的，程明麒跟人私奔前，她也跟吴氏相处过。“不说的话我还以为是哪个世交的孩子，不像是没人教导的样子。” “那小子也算有人教。”程大伯想到程家楠说明叔一直都在就觉得背脊有点发凉。平时说缅怀先人、事死如生什么的也没真的看见先人啊，更何况子不语怪力乱神。幸好潘家这事是明叔做主拿出来交换的，属于两厢情愿的交易，不然他至少要请来三、五个大师才敢沾手了。 “那教的挺好。”大伯母低头收拾衣物，“相公想过之后要怎么办吗？” “初五开族会，直接把家楠分出来。”程大伯一边松开衣服领口，一边拿过擦脸的巾子准备洗漱。 “那事儿查清楚了？”大伯母抬眼看向程大伯，她知道自家相公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其实就算没有潘家那事，大伯母也觉得程家楠挺好的，这么养下去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就是读书也完全供的起，他的麻烦在于他娘吴氏跟他大哥。有这两搅屎棍在后头，再好的孩子也没人敢收留。 “查清楚了，所有事情都对得上，潘家继承人的信物也没错。”程大伯本质上还是个商人，这天大的好处让他心血澎拜的脸孔都有些潮红了。“先把家楠跟吴氏还有程家栋撕扯开来，以后的事等我派人跟潘家联系上再说。” 原本想着要在族会后亲自带家楠上潘家的，但大伯转念一想，万一那潘家的老姑奶奶来个鱼死网破怎么办？别说不可能，她年轻时都敢把嫡亲的弟弟卖了，这会儿潘家都吃进嘴了，难道会因为一个信物，几个证人还有一个黄毛小子就双手奉上？ 程大伯从不小看人性的贪婪，说穿了，有几个人能把吃进嘴里的肥肉吐出来呢。就是那潘家老姑奶奶临老想吐回来，也不看看她那些外姓儿女子孙们愿不愿意。 反正人证物证跟血脉传承的小子都在他手上，就看怎么吃下这块肥肉了，最好那潘家老姑奶奶要脸，看到证据后原样返还家产；最下策才是去告官，进了官府就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了，到时潘家老姑奶奶身败名裂是必然的，但潘家财产好点的能拿回几成，差一点的，可能就落个名头，其他什么都没了。 先联系看看，也试着走走其他人脉管道，官方的也要打探，这一局程家总是能拿到不少东西的。 第七章 放牛娃分家4 初五日，程氏族人齐聚在祖祠外。 程家栋也跟几个族人站在一起，不过比起其他人肃穆的样子来，程家栋显得不那么安分，只见他虽微低着头但两眼滴溜溜的转着，不断的打量大房的几个叔伯。 “族长来了。” “族长。” “族长。” 招呼声此起彼伏，正是程家大伯带着程家楠到了。程大伯一一回礼示意，“都到了，那就开祠堂。” 程家楠一直跟着大伯，这时也没有站到程家栋身边，只是抬头对着程家栋恶狠狠像要吃人的眼神吐吐舌头，气的程家栋差点爆发，幸而其他人开始移动打断了他，不然程家楠怕是又要挨打了。 进了程氏宗祠在程大伯的带领下，所有人按规矩与祖宗磕头后，程大伯温声说了几件族里的事物，然后话锋一转就说到明叔，明爷爷。 “之前明叔与我托梦，要把他的二孙家楠分出去，以后好继承他本家潘姓。”程大伯一边说，一边拉过程家楠。“我觉得这梦来的蹊跷，问了几位族老才知道，原来当年族里与三爷爷承诺明叔若有二子或二孙则分一个继承他本家。” 几个族老听到这也连连点头，纷纷表示确有其事；其他族人事先听到消息的也乐见其成，毕竟发绝户财这种事，属于天上掉馅饼，可遇而不可求啊。 而不知道的程氏族人也不怎么关心，左右又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全场就只一个程家栋气炸了肺。 “胡说，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事。”程家栋这些日子拼命打听，但大房人口风非常紧，他完全打探不到消息，明知眼前有肉却怎么也吃不到嘴，让他抓心挠肝的一刻也静不下来。 “程家栋你在跟谁说话呢？”五爷爷早看不惯这肥头大耳的小子了，程氏聚族而居，谁家里多根草都能知道，三房的情况谁不清楚呢？也就是不想管闲事罢了。“还有点规矩没有。”说着还重重的拄了下拐杖。 “五爷爷我没有，我就是说没听过我爷爷还要过继孩子回他本家，我娘也从来没说过。”程家栋被吴氏养成了霸王性格，但并不是个傻子，眼下也不敢硬顶，只咬住自己不知道，自己娘也没说过。 “大概你曾奶奶还有你奶奶忘了说，毕竟你明爷爷他去的太早了，你娘都没见过他。”五爷爷听程家栋口气软了下来，也没再追究，只淡淡的找了个理由堵住他的问题。 其他族人包括程大伯在内也纷纷附和五爷爷的说法，好像当年真的有这一桩事一样，个个都说的有模有样的，只差没说自己当时也在场旁听了。 程家栋气的快吐血了，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睁眼说瞎话，可是他没有证据。“程家楠，你就这么看着吗？枉费娘养你这么大，你就是个白眼狼。” “我孝顺爷爷是应该的。”程家楠真心觉得自己该孝顺爷爷多一点，再说，“娘有大哥啊。” “…………”程家栋面孔都涨红了，这要是在家，这要是在家他早把这个小王八蛋压在地上打了，偏偏是在祖祠当着这么多人还真不能动手。 “好了，怎么程家栋你敢不孝顺长辈？”程大伯懒得多废话，让程家栋过来是让三房母子知道一下，而不是让他来参与表态的。而且所有族老都开口了，程家栋还想反对，这不是傻了是什么。“难道你觉得所有人都在说谎骗你？” “……”对，你们都在说谎。程家栋不敢回嘴，除非想被除族，不然他绝对不敢在族会上指着族长跟所有族老骂。咬着牙回道，“不敢。” “你知道孝顺就好，今儿个事情就这么定了，把族谱请出来。”程大伯直接拍板，封建大家长就是这么威风。 程大伯雷厉风行的把程家楠的名字从三房底下勾除，然后单独把程家楠和明爷爷的名字放在一起，注明是继承赘婿潘明本家。 “家栋你先过来看看，”程大伯把改动的地方翻开，让程家栋看清楚，也让族老们做个见证。“家楠你也看看。” 程家楠与程家栋擦身而过时，抬眼看到程家栋背对族长大伯用红彤彤的眼睛瞪他，还无声的做着嘴型---回家你就死定了。 程家楠眼睛一瞟，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去，他从此就不用回那个地方了，哪个傻子会自投罗网啊。 看到他这样，程家栋恨的牙都要咬碎了，这个小畜生以为现在有靠山了，等娘过来了这个小畜生还不是任他打骂，之前他骑在程家楠身上打他，娘还在一边递棍子，生怕他打的手疼，这个小畜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之后一定要打到他长记性。 程家大伯看见程家楠淡定的样子很满意的笑了，他现在只觉得这孩子不愧是程家的血脉，这么小就这么稳重；反倒是程家栋，那眼睛红的像要杀人一样，还以为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完全被他娘吴氏养歪了。 “家楠你以后就独自一家，但没让你出族，你还是我程氏的子弟。”这事尘埃落定，程大伯也松了口气，他算是完成跟明爷爷的交易了。“在程氏你永远叫程家楠。” 跟鬼神的交易不要打马虎眼，也不能心存侥幸拖延，程大伯知道明爷爷交出潘家想要的是程家楠分家另过，他当然也乐的照办。 依着程大伯的想法，只是程家楠分家实在是太容易了，当然他现在也没想着什么都不留给家楠，就是打算先拿下潘家，等家楠大了看他能不能顶住事，到时候再看给他管理多少产业。 目前这些知情的程氏族人跟程大伯都是一般的想法，贪财但觉得自己还有一点点良心，这会儿想的挺好，但等东西都拿到手吃进嘴以后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到时候还能掏多少出来就是未知数了。 因为整个程氏过去就出了程三老爷一个会做生意的，其他人守成还行，想开源就真的没办法了，在程三老爷故去之后，也有族人试着学三老爷一样做生意，亏了几次后只能摸着鼻子放弃。 因此这会儿冒出来个潘家让他们发绝户财，每个知情的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族长带头吃肉怎么也要跟上啊。 程家楠不知道程大伯一时间就想了这么多，他只是喜滋滋的看着只有两个名字的那页族谱，傻乐的想着这下没人可以随便打骂他、卖他了。 “看好了？”程大伯温和的示意家楠站回原来的位置，恭敬的把族谱收拾好后，才对着所有人说，“今日就这几件事，现族谱也更改好了，接下来就散了。” 程氏族人如同来时一般在族长带领下给祖宗磕头后，先送族长跟族老离开，然后才各自走人。程家楠依然跟着程大伯一路，目前他还住在大宅里呢。 才走了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吼，“程家楠，你跟我回去。”程家栋怒气冲冲的喊他，“你这么多天没回，今天该回了？” 程家栋还算有点小聪明，没有当众质问程家楠潘家的事，只拿他一直没回家说话。 “怎么，你还不想回家吗？”程家栋恶狠狠的瞪着眼睛。这事他占理，程家楠敢说不回他能直接打程家楠两个大耳光。 “我……”分家了，那不是我家。程家楠是个又倔又犟的熊孩子，根本没在怕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程大伯按住了。 “家楠这一阵都住大宅，我有让人通知吴氏了。”程大伯停下脚步，有点不耐的说道，“他之后要靠自己顶门立户，我当大伯的多教他几日，吴氏想孩子了让她到大宅来。” “顺带，家楠都分家出来了，三房不会想他净身出户？”程大伯深知如何打七寸，“你给你娘说，该家楠的一分都别少。” “你…欺人太甚。”程家栋气急，这会儿也不管什么族长大伯的了，“这是我们三房的事，大房干什么要插手。” “我是族长。”程大伯反倒气定神闲的。 “族长就能欺负人吗？” 程大伯不理会他，只招来几个膀大腰圆的下人，“三房少爷被太阳晒昏了头，你们送他进祠堂静心几日。” 这一招还是跟程大伯母学的，之前用来对付吴氏挺好用的。 “记得去个人跟吴氏说一声，免得她找不着孩子，平白担心。”程大伯依然笑的如沐春风，但程家楠已经看呆住了，他没想到一向蛮横的程家栋这么容易就被收拾了。 程大伯低头看到程家楠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摸摸他的头，“不怕，不怕。” “我不怕。”程家楠笑嘻嘻的，他觉得大伯跟爹好像，当然不是指程明麒，而是他像爹这个形象。 程家楠跟着大伯回到大宅后，忍不住在房间里烧符箓请来爷爷跟师父。“爷爷，师父，我分家了。” 程家楠叽叽喳喳的叙述了今天的事情，重点放在程家栋的身上，还着重强调最后大伯的处置。“大伯说：三房少爷被太阳晒昏头了，送他进祠堂静心哈哈哈哈。” 说到后来，程家楠忍不住笑出眼泪，他从来没有见程家栋这么窝囊过。“大哥还不敢回嘴。” 明爷爷一脸慈爱的看着小孙子，没有打断他兴高采烈的表演，葛道士却毫不留情的泼起冷水。“在其他人看来你大哥要你回去是应该的，反倒是你大伯才是那个仗势欺人的那一个。” “我们都分家了。”程家楠撇嘴，他觉得分家就不是一家人了。 “哪个跟你这么说，我们说的是分家了你娘跟你大哥就不能明目张胆的卖你，但你还是你娘的儿子，不然何必让你躲着他们，连镇上都不敢住？” “……我都分家了，”程家楠略想了下就知道师父说的是真的，可是，“一定要回去吗？我不想回去。” 明爷爷看家楠这样赶紧安慰他，“不回去就不回去，也没什么。” “可以吗？”程家楠期冀的看向明爷爷。 “当然可以，你大伯不都替你出头了。”明爷爷笑笑的摸摸程家楠的头。 “可是师父说大伯仗势欺人。”程家楠不太清楚仗势欺人是什么意思，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没事，有潘家这事顶在前面，程氏族人不会有意见的。明爷爷很清楚这些族人的想法，“你只要躲着点你娘跟你大哥就好，不要单独见他们，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找你大伯或伯母借几个家丁婆子陪你回去。” “你师父的意思是让你遇事多想想，不要只凭着自己的想法喜好断定是非黑白。” “就是说大伯其实对大哥做了不好的事，但我因为喜欢大伯讨厌却大哥，所以就觉得高兴是不对的？”程家楠有些迟疑的看看明爷爷又看看葛道士。 葛道士点头，“不错，家楠果然聪明。” “嘿嘿，”被称赞了，程家楠的脸有点红。“也没有啦。” 第八章 荫尸 程氏众人有潘家的财产在眼前吊着，全都跟头傻驴子一样往前冲，利益当前，本来不甚了解的见到大房的大动作也都知道了，这会儿程大伯这个族长的权利是空前高涨的。 “你们就是群哈巴狗儿，大房的给块骨头你们就摇着尾巴去了。”吴氏破口大骂，“他程明理随口就能把家栋关祠堂，他是土皇帝吗？” 其实程家栋也就被关了两天，只是一贯娇生惯养的人，那两天缺衣少食的，又是在祠堂那种阴冷的地方，程家栋受不得委屈，一回家就病了。 他这一病就直接点燃了吴氏的怒火，她先是冲大宅门口骂了一顿，还没等到大伯母出面，就被程家其他房的妇人给联手撵了回去。 吴氏气急败坏的还想把程家楠叫出来，但其他妇人一点机会也不给她，笑话，程家楠现在可是个金疙瘩，哪个敢让他伤了。“好啦，吴氏你不是说家栋病了？你不快回去照顾他，万一他又不舒服了呢？” “就是啊，你在这闹家栋没人看着，想喝水都不能。”众人七嘴八舌的劝吴氏离开，对于吴氏喊程家楠的话就当没听到。 吴氏被气的不行，但形势比人强，她最后还是灰溜溜的走了。 而这一切都被程家楠雇佣的野鬼转述给他听了，听的越多，程家楠也有点了解爷爷跟师父的话；像那些在大宅门口撵走他娘的妇人，其中有几个原来跟他娘关系很不错，现在也站到大房那边，共同利益的驱使下，什么恩怨情仇都不重要了。 程家楠一边想着，一边看向从另一个村子过来的野鬼，“那边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小东家，我们那出了个荫尸了。”野鬼像在说什么大消息一样。 因为程家楠修道的时间尚短无法役使野鬼，不过有葛道士的支持，再加上他可以跟鬼魂沟通，最终让他弄出个雇佣的方式，他出祭品而野鬼则帮他做事。 “什么是荫尸？”程家楠好奇的问，他没听过这个。 “就入土后三年都没化的死人。”野鬼讲的明白。“我们村那个老胡，他成荫尸了。” “没化怎么了吗？会变僵尸？”程家楠也是听过几个乡野鬼故事的，跟尸体相关的就是僵尸了，所以他直觉就是这个。 “荫尸不是僵尸，荫尸比较容易成厉鬼。”葛道士飘过来跟自己徒弟解释起来。“形成荫尸一般都是子孙不孝或家道中落的人家，这样的人家选的墓地比较差，有时选到阴气重的位置就容易出现荫尸。” “而且都说肉身是臭皮囊，那这皮囊不化里头的魂就等同被拘着不能动，甚至贡品都吃不到，再加上阴气太重，怨气也会加重，没贡品的情况下就会顺着身体的血脉吞吃子孙后代的气运、阳气甚至是寿命，所以一直有荫尸会吃子孙的说法。” “可不是说荫尸的魂被肉身拘着，他还能回家？”程家楠睁着大眼睛好奇的问师父。 “血脉的连结跟请鬼有点类似，鬼魂一般不能离自己的遗骨太远，但请鬼时你找他一样能把鬼魂请来，而回溯血脉则是他找人，只要有媒介他就能找准。”葛道士细细说明。 那报信的野鬼跟着说，“我们就是注意到老胡一直没出来，而且阴气怨气越来越重才发现不对，现在大伙儿都避着那块，就怕万一被老胡给吞了。” “他还能吃鬼啊？”小孩儿很惊讶，也有点……蠢蠢欲动，毕竟熊孩子无所畏惧啊。 葛道士一看程家楠那滴溜溜转的眼睛就知道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想看热闹啊，等老胡家开棺捡骨时就能看到，这之前你别过去，当心又惹来一身阴气。” “哦，”程家楠恹恹的低头应是，还以为能看到荫尸长啥样子呢。 “小东家你别急，再过几天就是老胡下葬满三年的日子，老胡家捡骨的时候我再来通知你。”野鬼很有职业操守，领了程家楠的祭品就认真给他办事。 “嗯！”程家楠用力点头，“你记得哦。” 野鬼拍胸脯保证一定记得通知，而葛道士则是在一旁摇头，不过死的久了很多事也都看开了，小徒弟多长点见识也好。 所以接下来几天程家楠一边注意老胡那里的消息，一边继续他清理破道观的工作，期间只葛道士一直跟他在一块，明爷爷则是隔三岔五的跟着程大伯旁听潘家的消息，也了解一下程家的打算，避免程家楠被出卖了他们都不知道。 但时间到了那野鬼却没来通知，程家楠本想直接过去看看情况，还是被葛道士拦了下来。 “家楠，修道即修心，你过于急躁了。”葛道士笑呵呵的按住程家楠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来，你再读一遍清静经。” “是，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程家楠乖乖念诵，随着念诵浮躁的情绪也慢慢沉淀下来了。 葛道士抚着自己的颏下的胡须，眼带笑意的听着小孩子用稚嫩的声音一句一句的念着清静经。 又这么过了几天，那野鬼终于来了。“小东家，小东家。” “你来啦，老胡家要捡骨了吗？”听到野鬼的声音，程家楠眼睛都亮了。 “没，老胡家那几个不孝子没打算捡骨，说是没钱请土师。”那野鬼是来讲另一个消息的。“老胡吸光他家最小的孙子的阳气，现在那小孙子已经没了。” “什么？不是说荫尸吸阳气没那么快的吗？”程家楠眼睛都瞪大了。“怎么回事？” 葛道士也在一旁等着听下文。 “老胡的死有点问题，算得上凶死，而且他那几个不孝子也造孽，什么陪葬也没随，还让小孙子拿老胡常摆弄的木头棋子当玩具。”野鬼没什么同情心，甚至带点兴奋的讲起老胡家的八卦。“那小孙子半夜被吸光阳气，他娘一整晚都没发现，早上起来一看孩子都发青了，那尖叫声我在山上都听到。” “他们没觉得是老胡干的吗？”程家楠眨眨眼睛，紧盯着野鬼想知道事情的发展。 “没，他们完全没想到老胡，就以为是娃他娘半夜睡太沉孩子闷死都不知道。”野鬼笑嘻嘻的说道，“他们这会儿还在家里哭呢，不知道再不把老胡挖出来，下个月说不得还得死一个。” “那……要怎么告诉他们啊？”程家楠觉得野鬼的样子有些奇怪，不过他目前最在意的还是老胡家的事，就没管野鬼了。 “不用说，”葛道士直接回答程家楠。“村子里总会有人想到提醒老胡家，小娃子不要多管闲事，容易惹祸上身。” “可是……修道之人慈悲为怀。”程家楠期期艾艾的说出他之前不知在哪听到的句子。 “慈悲为怀那是和尚，道士要说济度众生。”葛道士有些无奈，小徒弟记性好，却总是记住那些个说歪嘴的句子。 “哦，那济度众生是什么意思？”程家楠抬头看着葛道士。 “那得等你多学几卷经文慢慢参悟。”葛道士没有直接回答他，“老胡家的事情起因是他子孙不孝自己作孽，现在孽力回报也是自然，你好奇就听听当长见识，别参和进去，染了因果怕你小命都掉了。” “……我知道了。”程家楠有点不明白，却又觉得师父说的对，老胡家子孙不孝遭报应是他们自己作的，不用管但可以听个热闹。 “小东家你要有兴趣我带你去老胡家看看？”野鬼反常的跟葛道士唱反调，说话时他的嘴几乎咧开到耳下，怎么看都觉得渗人，“我可熟悉那里的路了。” “……”程家楠感觉不太对，又抬头看看师父，“不…不用了，你说给我听就好。” “小东家亲自看比用听的来的清楚呢，反正也不远，我陪你一起走啊。”野鬼试图说服程家楠一起去围观老胡家。“我带你去就不怕迷路了。” “不用了，”程家楠更觉得不对了，所以依然拒绝。“我不去，你把消息告诉我就好。” “唉，小东家不亲自去看看太可惜了，您想看随时找我啊。”野鬼还是在笑，但越笑给人感觉越阴冷。“那我先回去了，有消息再来回报给小东家。”说着那野鬼就飘飘荡荡的走了。 眼看野鬼完全消失，程家楠心有余悸的看向葛道士，“师父，那野鬼是不是哪里怪怪的啊？” “他想骗你去死。”葛道士慈爱的拍拍程家楠的头，“幸好你还算机灵。” 其实程家楠就是答应也没啥事，他这个师父还在呢，哪能真让徒弟被个野鬼搞死。 “为什么？我都有烧祭品给他。”程家楠只觉得背脊都凉了。 “因为野鬼没有供奉，阴气怨气都大，比较没有人性。说明白点就是野鬼对活人多有恶意，幸灾乐祸还是轻的，有的时候还会害人。” “可是我雇了他，他还要害我？” “他答应你的事都做啦，”葛道士很清楚野鬼的行事，“害你是顺手为之，你不上当他也不会硬拉你去。” “而且这野鬼估计是被老胡的阴气影响了，你没觉得他比之前阴气重吗？” “有…点？”程家楠不是很确定，“我只觉得他怪怪的，看起来有点吓人。” “那就是了，你还是见的少，慢慢来。”葛道士想着慢慢教就是，不过还是要告诫程家楠一句，“总之最近别往那山村去，那野鬼都出了问题，说明其他鬼状况可能也不好。” “其他鬼也变的跟那野鬼一样了？”程家楠有点毛毛的，他随然熊，但还是知道好歹的。“所以他们都会害人吗？” “有可能，那山村这阵子都不要去。”葛道士微微点头，“那老胡吃完他家子孙应该会很快就变厉鬼，你身上阴气重最好别靠近那里。” “可是师父，我们不告诉那村子的人吗？”程家楠还是想帮人，毕竟每个孩子都有个英雄梦，“不是说把老胡挖出来就好？” “你一个小娃子的话没人会听的。”葛道士好脾气的解释。“难道直接去跟老胡的儿孙说吗？他们不只不会信反而会把你打一顿。” “为什么？” “因为他们心虚，野鬼说老胡算凶死，也就是说老胡的死跟他们脱不了关系，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老胡变荫尸回来吃子孙，不然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他们害死老胡了。所以你还不如多学几卷经文体悟何谓济度众生才是正道。” “好。”程家楠垂头丧气的答应不会多管闲事。“我再念一遍清静经就是。” 第九章 荫尸2 葛道士知道程家楠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其实熊起来说不得哪天就偷跑去山村围观老胡了，因此他决定教程家楠一点东西转移小孩子的注意力。 “家楠啊，这道观你也收拾出一个可以住的角落了，所以今天咱们来学新的东西。”葛道士笑呵呵的让程家楠放下手里的工具先来学习。 这里得提一下，程家楠能加快收拾道观的进度，还能拿到工具都是因为程大伯母把族里的补贴直接给了他，甚至大伯母还扣了点本属于吴氏与程家栋的份额，谁让所有人都知道吴氏总是拿补贴去做善事，显然是不缺钱，既然不缺钱那还是给分家后还没着落的孩子，这也显得吴氏慈爱孩子，程家栋友爱兄弟啊。 总之，程家楠这段时间里过得挺滋润，连破道观都收拾出一角能住人的地方了。所以葛道士喊他先来学习他也是求之不得的。 “师父我们今天要学什么？”程家楠挺兴奋的，毕竟小孩子整天除了补房子就是念清静经，实在有点无趣。 “今天为师教你禹步。”葛道士让程家楠到道观后的空地上站好。“禹步在《洞神八帝元变经禹步致灵》中申明，盖是大禹所为之术，召役神灵之行步，以为万术之根源，玄机之要旨召。 里头说昔日大禹治水，见南海有一种神鸟走这种步伐能翻动大石，大禹仿效后发现果然有奇效就传了下来。” 葛道士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走动。他的步伐不大动作也慢，却有种说不出的奇特韵律。 程家楠认真的看着师父走一遍，然后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记住。“师父你慢一点，我记不住。” 葛道士又走了一遍，这次速度更慢了，但程家楠还是觉得眼睛都花了。他揉揉眼睛更专注的看着葛道士的脚步，这次只觉得不止眼睛连脑子都糊涂了。 “家楠你看清楚了吗？”葛道士又走了一遍才停下脚步。 “记不住。”程家楠有些挫折，他一直觉得自己聪明，很多东西看一遍或听一遍就能记住，结果今天遇上难题了。 “记不住没关系，我们慢慢来。”葛道士不怕徒弟没记住学不会，修道之人只要专心一致，终能殊途同归得证大道；反而是学的太快却只具其形不好扳回来，那样的人容易走歪路。 葛道士干脆让程家楠盘腿坐到地上，他自己也随意坐下就开始细细讲解，深入浅出旁征博引，中间还穿插着天文历法，总之葛道士因为从未教导过徒弟，所以讲解时就有点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了。 幸好程家楠也算聪慧，葛道士讲着讲着就离题千里，程家楠也能跟上师父的节奏，只是本来要学的禹步还没学完，就先被灌了一脑子奇文异说、历法术数之类的。 师徒两对这情形也无所谓，学什么不是学呢？慢慢来。 因此程家楠真的被葛道士的教学拖住了作死的脚步，每天念念清静经，跟师父学学禹步，顺便歪楼到各种知识上，等明爷爷过来再和明爷爷学认字，空余时间就继续收拾道观，争取能把厨房收拾出来。 他们三个在无人的破道观里岁月静好，另一边的山村却让老胡给搅和成一锅稀粥了。在老胡家小孙子死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老胡才九岁的孙女也没了，是淹死的。 “我的女儿啊……”老胡的二媳妇哭的撕心裂肺，那是她头一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总是更得宠一些，结果出门洗个衣服人就没了。 老胡的二媳妇在抚尸恸哭，一旁围观的群众却觉得心里发毛；老胡家孙女洗衣服的地方是条小水沟，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沟子不宽就大人一步半的距离，村里半大娃子都能轻松跳过；水也不深就一个手掌多点的深度。 这样的小水沟淹死了一个九岁孩子，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呀。 “老胡家该不会惹上什么脏东西了？”村民们窃窃私语，一个村子住着也没人当着老胡家人和面说事，就是背地里的小话不断。“这都第二个了。” 村民们怕沾上晦气，背地里也都告诫自家孩子别和老胡家的一块玩，遇上了也走远点，少跟他们家的搭话。 老胡家的人也觉得晦气，一连两个孩子，头一个还是长房的幼子。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夭折两孩子，也难免会心里打鼓。 夜里，老胡家。 “这都怎么了呀，当家的，我们是不是该去庙里烧个香求个平安符什么的。”老胡的大媳妇面容憔悴的跟胡大柱商量，才经历丧子之痛的她还没缓过来侄女儿又去了，即使平时跟这侄女并不亲近，但好歹天天得见的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没了，她心里也一样不好受。 胡大柱也觉得该去庙里求个心安，想想就跟自己婆娘说，“你想去就去，最好能找大师问一下，看家里这是咋回事。多拿几文钱去，免得人看你没钱不理你。” “唉，我省得的，我明儿就拿十文去。”他们这地儿平时拜神花上三、五文的差不多，胡大柱家的拿上十文算是有诚意了。 只是若程家楠在场，就能看到胡家人的头上都有个黑影正牢牢捂着他们的眼睛耳朵，让他们对很多不合常理的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而其他胡家人也跟胡大柱夫妻一样，自顾自的说着话，却没人能看到青面獠牙的老胡背贴着房梁正从上往下的盯着他们。 连吃了两个孩子，老胡已经能回家住了，这屋子的一砖一瓦都是他亲手盖起来的，住在里头的都是他的儿女血脉，再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宅子了，就是，“…好…饿…。” 隔天，老胡的大儿媳妇真的拿了十文钱跟一篮子东西打算去拜神，路上遇见几个村民她还客气地打了招呼，但一个回应她的也没有，老胡的大儿媳妇心里还嘀咕着，自家最近是倒霉了点，但邻里邻居的也太绝情了。 殊不知村民们看她也是怕的不行。“胡大柱家的拿的是什么？怎么血淋淋的？” “大概是她家黄狗，那狗嚎了一夜，今早就听到惨叫后就没声了。”他们这地方都说狗嚎是因为狗看到鬼又或是听到鬼哭，不过不管是看到还是听到，狗这么嚎绝对有问题。 说到狗嚎，大伙儿都打了个冷颤，毕竟夜里安静，这里每个人都听到老胡家的狗嚎了一夜。会出现在老胡家附近也是因为虽然害怕，但这该死的八卦之心实在是按耐不住。 “我吓死了，她手上都是血，还跟我打招呼问我上哪去，我哪敢回啊。” “不是，她往山上走是要干什么？” “她，她刚说要，要拜神。”邻居大娘吓得半死，话都说不好了。她家离老胡家可近了，想想都快吓尿了好吗。 “那一头有庙吗？” “那一片就是荒山哪儿有庙。” “所以，她……”几个村民不敢说下去了，毕竟老一辈的都说莫说鬼神事，说出口的话若被鬼神注意到可是会出事的。心照不宣的看了彼此一眼，所有人迅速的回头找自家人交代清楚，别跟老胡家来往，他家出大事了。 出了这种事，村民们的议论纷纷都是在私下里，甚至也不敢让小孩子听到，最多就是语焉不详的告诫别乱跑，太阳下山赶快回家。 “没人的路上听到叫你名字别答应也别回头。” “为什么？而且没人的路上怎么会有人叫我名字？”小孩子很好奇，直觉真相一定很刺激。“应了会怎么样？” “你听话就是，出事就麻烦了。”大人们的处理方法就是这么粗鲁。 “还有晚上有人敲门也别乱应，弄清楚外头是谁再想要不要开门，呃，不对，谁来都别开，”大人们继续交代，“最好听到声音连话都别说，叫大人过来就好，听到没？” “那要是我们自家人敲也不开啊？” “傻子，晚上所有人都在家，哪儿来的自家人会在外头敲门。”大人无奈的戳戳自己孩子的大脑袋，“脑袋挺大怎么这么傻呢。” “那里傻了，嗯，不是，您还没说为什么呢？”不是猫才有好奇心，小孩子也是这样。 “没有为什么，你照做就说。”被问烦了的大人瞪起眼睛，继续保持神秘。“千万要记住，别忘了。” “哦……”小孩子们都恹恹的答应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小山村人人外出都带着桃叶或榕树叶辟邪，太阳一下山家家户户就把孩子都拘着家里，严格禁止小孩子在外头逗留，但就是如此严防死守下，李婶子家的三牛还是不见了。 “三牛～三牛啊……”李婶子在太阳快下山时就开始找孩子了，一般三牛不会离家太远，最多就是到山村边缘的树丛附近，那里时常会有野梅之类的小浆果。 可是今天三牛不在那里，村人们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影子。 太阳已经下山了，整个村子就剩下几点从各家屋子里透出的灯火，出来找人的村民点上火把才勉强能看清楚路。 “婶子，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三牛的鞋子。”一个小伙子眼尖发现了一只鞋孤零零的掉在往荒山的小径上。 “我看看。”李婶子听到小伙的话，立马扑了过来。李婶子捧着鞋仔细检看，“是，是三牛的鞋。” “是的话我们就顺着路往上找。”李大叔跟几个村民手持火把靠了过来。 “多谢你们，多谢你们。”李婶子对来帮忙找孩子的村民深深鞠躬，这种时候愿意来帮忙真是太感谢了。 李大叔也一样感谢来帮忙的村民，“等找到那小崽子，我请大家喝酒。” “李叔说这就见外了。” “就是啊，我爹上回在田里闪了腰还是李叔背回来的。” “也别喝酒了，老李你弄点瓜子花生什么的，大伙聚聚就是。” “是咧，喝多了我婆娘又要骂了，还是磕点瓜子好。” 几个汉子豪爽的拍拍李大叔的肩膀，拿起火把就往荒山上走，李大叔见状赶紧赶上几步走到了最前面。要上山的路不好走，李婶子就被李大叔支回家了，“家里的你先回去，大牛、二牛自己在家也不好，你回去看着，找到三牛我就回去了。” “哎，那你们注意点。”李婶子确实不太放心家里的孩子，只好悬着一颗心先回去。 而李大叔则跟其他村民一块顺着小径走上荒山，这荒山本来是没有路的，会有一条小径也只是因为村人会来捡拾柴火，或者割猪草采野菜蘑菇踩出来的，但一般他们不会走太远，所以此时一群人越往里走，路就越窄一直到渐渐没有路。 此时在火把摇曳的火光下，茂密的树林黑影幢幢，寒风一阵阵的吹着，呜咽的风声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像鬼哭一样包围着他们。 一群汉子本来略微散开的队伍不知不觉间又紧密起来，越往荒山深处走，越觉得似乎有无数的眼睛在看着他们。 因此为了壮胆也为了找人，他们又开始喊三牛，但始终没听到孩子的回应。直到走在最前面的李大叔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臭味。李大叔心里一沉快步上前，借着手里火把的照明想看清楚眼前的样子。 就着火光，他看到了。“三牛！” 第十章 荫尸3 随着李大叔的动作，一群汉子也跟了上来，举着火把照亮这个位置。 这个平平无奇的荒山一角被人用碎石泥巴堆出一个祭拜的台子，上头插着燃过的香烛，并摆着几块烂肉还有……三牛。 很显然，三牛是被当祭品摆上去的，李大叔目眦欲裂的冲上前想抱起三牛，却被队伍里的老王叔给拉住了，“你慢点。” “那是三牛啊。”李大叔试着挣扎，但老王叔不放手。 “扰了祭祀你要倒大霉的。”老王叔半懂不懂的，可是有些事情是刻在骨子里的。“你先磕个头，就说那祭品不对得换回去，然后再去抱三牛。” “回去后记得明天一早就去请三里屯的神婆来，让她带你过来上供。” 李大叔听进去了，连忙跪下磕了三个头，嘴里不断念祷，“大仙请见谅，这祭品不对须得拿回去，明天换上三牲素果来，还有香烛纸钱都会多多的备上，求大仙见谅。” 说完之后又再磕三个头，李大叔才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香烛上前抱起三牛，等把三牛抱离祭台后，李大叔粗略检查三牛的情况，确定三牛还有呼吸心跳后，李大叔才狠狠松了口气。 看到李大叔检查完孩子后，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向四周行了礼就簇拥着李大叔迅速离开。 一路上众人完全不敢开口，举着火把的手因为用力过度都发麻了，可没人敢放松一些，本来就不慢的脚步更是越走越快，生怕被什么东西撵上，所有人的后背都汗湿了，被风一吹生生打了个机灵。 “啊。”走在最后面的林石头突然发出一声闷叫声。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回头看他，只见林石头拿手捂着嘴表情惊慌的微侧头看向身后黝黑的杂树林。 “怎么了？”离林石头最近的几个汉子不敢叫名字，只小声的问他发生什么了。 “……没…”林石头也不敢多说，不过他惊慌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所有人心中一凛，抿着嘴再不敢有任何停留，直接从快走变成小跑，直到一头冲进村子里才停下。 老王叔算是比较知道这些神鬼之说的人了，进村子后，他带着所有人先往村里的小土地庙前走一趟，嘴里念祷着求土地爷庇佑，若有不清自来的客人也求土地爷帮忙待客，他们明天一早就带上供品酬谢土地爷。 其他人有样学样的跟着拜了拜，然后就各回各家了，李大叔也赶紧抱着三牛回家去。 当天晚上村子里又忙了小半夜，所有上荒山找人的都被家里妇人用桃叶狠狠搓了个遍，一身衣服舍不得烧也全脱在屋子外用桃叶水泡着，预备着等天亮再洗出来。 隔天，天才朦朦亮的时候。 昨晚有人上荒山的人家就提着贡品香烛来到土地庙前，他们这山村的土地庙很小，整个庙宇的高度都没有半人高，长宽也各二尺左右，因此所有贡品都是直接用篮子或簸箕装着摆地上的。 在其他人到达前，老王叔就先到了，因为他做了一晚上噩梦；山村的土地爷托梦给他说昨晚的客人太多啦，土地庙不堪负荷，要他们尽早把客人都送走。 看到老王叔已经在拜土地爷了，其他人也立马跟上，迅速的摆开供品并规矩的给土地爷磕头。李婶子也在一起磕头跪拜，早上她跟李大叔说好了两人兵分二路，她来拜谢土地爷，而李大叔则拿着钱赶往三里屯去请神婆。 昨个晚上的事吓坏了他们一家，而且三牛到现在都还没醒，她有试着叫过，但不论怎么怕打摇晃，甚至狠心掐了一下三牛都没反应。 “求土地爷庇佑，让三牛快点醒过来，信女必定备齐三牲答谢您的大恩大德。”李婶子边磕头边祈祷着。 等众人烧纸钱的时候，李婶子就开始一一道谢，“多谢，要不是大伙儿帮忙，我家三牛说不定……” 李婶子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其他人本来心中有点介意的，这会儿也消了，本来也是，那个会想家里孩子出这事呢？ 而且他们在家里聊过，这事儿的源头八成是老胡家惹出来的。之前老胡大儿媳妇提着血淋淋的一块肉往荒山上走可是老多人都看见了。 是以村民们纷纷安慰李婶子，还问起三牛的情况。谁想一提到三牛，李婶子又哭起来了。“三牛一直没醒，我用指甲狠掐也没醒，孩子他爹已经去三里屯请神婆了。” “请神婆来看了就没事了，你放宽心。” “是啊，神婆一定有办法的。” “对对对，听说我老舅家的亲戚孩子丢了魂，就是请神婆叫魂给治好的，你们请神婆来保准就没事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也安慰别人也宽慰自己，中心思想就一个，都别怕一定会没事的。 老王叔就是在这时候靠过来的，“有件事我想了一阵还是决定先跟大伙说一下，昨晚我梦见土地爷说晚上来的客人太多了，土地爷无法招待，让我们想办法送客。”老王叔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像是怕被太多人听见一样。 “……叔您没开玩笑？”几个人后背都凉了。 “什么时候了跟你们开玩笑。”老王叔瞪了一眼开口说话的。“都说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事还是您比较懂，您觉得呢？”一个中年汉子赶紧接口，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还是老王叔有谱啊。 老王叔深吸一口气，再重重的吐出来。“我的想法是每家出点钱跟东西，我们请法师来办个小法会，把客人好好送走。” 听到要花钱还是花大钱，其他人都不说话了。农村就是这样，许多东西都是自给自足的，邻里间要帮忙也是出人出力，就是拿点菜啊、蛋的也行，但说到钱财就不容易了，毕竟每家银钱都不宽裕。 “一定得办？”林石头的老娘小心的问道。“或者多烧点纸什么的可以吗？” “一个地方要是一直摆饭请客还给钱，让你走你会走吗？”老王叔反问。 “那不行。”几个人都摇头，心想要有那不做事都有饭吃的好地方傻子才走。 “所以必须得办。”老王叔下了定论。 众人一想也是有道理，然后就开始为要请哪个法师，要办多大规模开始讨论。 而在荒山的另一边，程家楠带着一包袱东西跟着茶镇的野鬼跑过来围观老胡了，当然，他的行为还有另一个更贴切的说法，他大老远跑过来作死了。 程家楠近来实在是过得很滋润，基本算得上是要钱有钱--大伯母发的补贴；要房子有房子--道观虽破，但依然有片瓦遮身；有吃有喝--这娃子动手能力本就强，每次回大宅还能带点馒头咸菜；他还有帮手--学会请鬼之后，他的帮手那是漫山遍野的。 所以乘着该回程家大宅的机会，程家楠带上他雇佣的跟班跑这儿来作死了。但必须得说的是，若熊孩子有分等级，程家楠必然是最麻烦的那一等，他是有想法有计划的熊。 你看，他带的跟班是在茶镇坟山的野鬼，还没有被老胡的阴气影响到，就不太有可能会害他；他还画了地图给自己选了个好的观景位置，保证能安全围观。然后他还新学了请神，为此带了一包袱的供品纸钱，就为了来这里遇到危险时可以请神护佑。 不过请神这门功夫他没试验过就是，葛道士只是教了他法诀，毕竟没事乱请神可是要挨天雷的，然而熊孩子只觉得自己一定没问题，毕竟每次练习法诀的时候，他都觉得有一种隐约的感觉，好像他真的完成之后必然会有所回应。 所以，强大的自信让程家楠跟脱缰野马一样直冲荒山。“这里过去就是老胡家了吗？” “还要再沿着杂树林边缘走一段路。”带路的野鬼曾是往来茶镇跟山村的卖货郎，程家楠特地找的他来带路。 “哦，那我们快走。”程家楠看着左手边阴气浓重的杂树林，心里有一点毛，但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他一定不要回头。“我们远远看看老胡就走。” “好。”野鬼点点头，还有理智的情况下，他也是怕老胡的，奈何程家楠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程家楠带着野鬼又走了一段路，就看到路边有个小鬼在呜呜的哭着。 “呜呜呜呜～～爹～娘～”路边的小鬼鞋子都掉了一只，身上也脏兮兮的，还哭的鼻涕都出来了，埋汰的程家楠都不想理会他。 程家楠又走了几步，发现小鬼只会哭一点看到生人的反应也没有，又有点不忍心。这种年纪太小的小鬼唯一的执念就是爹娘，其他啥也不会，若不快点进地府，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恶鬼吃掉。 “喂，别哭了。”程家楠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小鬼的手臂。“你叫啥名字，你爹娘呢？” “呜呜呜呜～～”小鬼不理人继续哭。 程家楠又问了几次，都没得到回应，终于忍不住恶向胆边生的伸手掐住小鬼脸上的软肉。“问你呢，叫什么名字，家住哪，爹娘叫什么？” “呜呜呜……好痛。”小鬼终于发现有人在跟他说话了。“你…晃开，我要跟我娘说。” 程家楠听小鬼还想告状干脆又掐了一下才放手，“个小鬼还敢告状，你叫什么？” “……”小鬼抿着嘴不想回答，小小的身子往后缩了缩。看程家楠又举起手打算再掐他脸，小鬼才捂着脸颊小声的回答。“三…牛。” 程家楠看着小小的三牛，“姓呢？你爹娘姓啥叫啥？住哪呢？” “李……”三牛依然捂着脸颊，先抽噎一声才带着哭音小小声的说话。“我住村子里，我爹叫李大壮，我娘叫翠花。” “住村子里……”程家楠想了想，回头问野鬼，“这附近是不是只有一个村子？” “这附近就一个山村，”野鬼又补了一句，“老胡家那个村。” 程家楠看着三牛心想这小鬼该不会是被老胡害死的，被害死却没被吃掉，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你乖一点，别哭，跟我走。”程家楠决定把小鬼带走，免得小鬼哪天被吃掉投不了胎。 野鬼本来只是无所谓的看着，谁料到程家楠竟然一把拉起小鬼，然后直接把小鬼塞他手上让他抱着走。手上多了个瑟瑟发抖的小脏鬼，野鬼也很无奈，却又觉得这小鬼那里怪怪的，仔细打量一番才发现。“东家，这小家伙不是鬼是生魂。” “生魂？”程家楠呼的一下转过头来仔细观察三牛，还真有点不一样。“算了，我抱着。”知道是生魂就不好给野鬼接着抱了，生魂对野鬼吸引力比较大，再给抱下去说不定一回头三牛就给吞了。 “你乖一点，我送你回家找爹妈去。”程家楠这会儿也无奈，本来只想远远的见识一番老胡的风采，现在他是一定要进山村了。 看着越往前越黑雾弥漫的小路，程家楠只感觉自己可能是坑了。“三清道祖请务必保住小子，别让老胡注意到小子啊。” 第十一章 荫尸4 程家楠抱着三牛的生魂又走了几步，想了想回头对着乖乖跟着他的野鬼说：“你直接回去，前头阴气太重了。” “那东家要怎么回去？”野鬼就是来带路的，他这时候离开程家楠回程就没个指路的了。 “往山村的路我已经知道方向了，回去的话就照原路走就好。”程家楠稍微想了想，还是决定让野鬼先走，万一野鬼受了老胡的影响背后给他来上一下，嗯，还是自己走能安全点。 “好。”野鬼同意程家楠的话，“那说好的祭品……” “不会少了你的。”程家楠自认是个好东家，不会克扣员工工资。 “多谢东家，下回您想去其他地方也可以找我，这十里八乡的村子我都熟悉。”野鬼转头就跑，只最后还不忘给自己打个广告。 程家楠看着野鬼消失不见，轻轻吐了口气。“呼，现在就剩你跟我啦。” “喂，小鬼，还记得自己怎么变这样的吗？”程家楠一边走，一边跟三牛问起话来。 “……我…采…果子，”三牛抽抽噎噎的，说的话也是前文不搭后语的，不过幸好重点都有说到，因此程家楠还是搞清楚了。 原来还是老胡家的大媳妇，她被野鬼迷了心窍，想给死去的小儿子找玩伴，看三牛落单抱了就往荒山走，才踏上荒山的小路三牛就被一群野鬼吓到离魂，结果老胡家的大媳妇抱着三牛的身体到山上献祭，三牛的生魂就这么蹲在山村与荒山的交界。 等晚上李大叔他们找人的时候三牛本来想跟上自己爹的，谁料李大叔一群人又往荒山走，三牛害怕只能在原地等着；后来终于看到李大叔抱着三牛的身体回来，他们身后却跟了一大群野鬼，三牛又被吓的乱跑回不了家，因此最后就只能蹲在路边哭了。 “真不知道该说你幸运还是倒霉了。”说幸运，平白无故的被弄的离魂；说倒霉，在这么多野鬼的环绕下都没被吞。最后程家楠下定论，“你就是个幸运的倒霉蛋。” “啊？”三牛没听懂，“哥哥，三牛想娘了。” “放心，会让你回家的。”程家楠颠了下三牛，幸好生魂没啥重量，不然这一路可麻烦了。“一会儿进了村子你指路啊，我可不知道你家住哪。” “三牛知道路。”说着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等进了村再指。”真是信你个鬼，随手就指向荒山。 “哦。”三牛乖乖伏在程家楠身上。 看三牛乖乖的，程家楠继续踢踢踏踏的往山村走去。等进了山村，三牛明显的活泼起来，到了这里他可熟悉啦。“哥哥，我家在那边。” 程家楠抱着三牛，抬眼望了望三牛指的方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你家办水陆法会啊。”那群擦擦挤挤的野鬼把李家都围的密不透风了。 “哥哥，我想娘。”三牛看着自己家的屋子，开始挣扎起来，他想娘想回家了。 “嘘，别吵。”程家楠捂着三牛的嘴小心翼翼的后退，那么多野鬼他也是没啥底气的。 “你安静点，没看到有那么多坏鬼吗？”程家楠抱着三牛后撤到一棵大树下，从这儿可以清楚看见李家又不被那群野鬼看到。程家楠身子缩在树后探头打量李家的情况，还在想着要怎么把三牛送回去顺便那群野鬼赶走，他后脖颈就一阵黏腻湿冷，反手一抓抬眼一看。 “嗬，”程家楠抓着吊死鬼的舌头与吊死鬼来了个四目相对。吊死鬼用力抽回舌头，整个鬼往前移动就想踩在程家楠头上，程家楠知道若被踩到，这吊死鬼就能附在他身上吸他阳气，从此跟着他。 程家楠单手掐诀，用力往上一甩把吊死鬼的脚推开，另一手按了一下三牛，“抱好我别掉了。”然后迅速从包袱中抽出一条柳枝就开始抽吊死鬼。 吊死鬼挨了几下就飘到树上让程家楠够不到他，一双充血肿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程家楠跟三牛，“把那小鬼留下，你可以走。” “不如你下来，让爷爷把你送走？”程家楠举着柳枝对吊死鬼呲牙，眼睛紧紧盯着吊死鬼的动作，脚下却突然狠狠一跺踩住了吊死鬼从地上偷偷伸过来的吊颈绳。 “就说了，下来让爷爷送你一程。”又碾了碾脚下的吊颈绳，“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啊，躲在上面不是好汉。” 大概是死过一回脸皮子都烂光了，吊死鬼一点没有多年老鬼的尊严，发现打不过，吊死鬼很猥琐的飘到更高的树枝子上，决心与程家楠比耐心，那青白色的脸面无表情中透着一句话--有本事你上来打我啊。 程家楠眼看吊死鬼是绝不会下来挨打的，无奈之下也只能呸他一口。只是因为他刚才与吊死鬼闹了点动静出来，看到有几个鸡贼的野鬼已经在试图靠近，而后头本来没注意到的野鬼也发现了他们，没一会儿，李家外的野鬼有一大半都回头在看他们了。 “该死的，这方圆十里的野鬼都跑这来干什么？这都鬼都比人多了。”程家楠不得已抱着三牛接着往没有野鬼的方向拔腿就跑。“三牛，你们村有没有比较没人的地方？” 程家楠决定使杀手锏，他认为这种情况必须请神了，他跑这一趟除了围观荫尸就是找个可以请神的理由，而现在就是请神的最佳时机。 三牛听到程家楠的问题，很快速的指了右边的路，程家楠没想太多，看过去既没野鬼也没有什么阴气，就一路快跑冲过两户人家的门前，来到一条小水沟边上。 “这地儿不错。”程家楠打量着眼前的地方，没有看到野鬼，阴气也不重，边上一户人家大门紧锁，想来是出门忙活了，这个时间应该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回来。 “就这里。”程家楠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就把包袱解下来，拿出早就备好的各色祭品纸钱摆好，又拿出火折子把香烛点上。“三牛你下来，在一边等我。” “唔…不…”三牛紧抓着程家楠的衣襟不放手。看他这样，程家楠以为是刚刚被吊死鬼还有那群野鬼吓到了，又哄了几句还是没用，只好放任三牛扒他身上了。“好，你抓紧点别掉下来。” 程家楠定定神，回想一下师父教的请神的仪式，规规矩矩的拿出他的小桃木剑就开始动作了。 请神最重要的是心要兼具静与净，唯有静心才能以肉体凡胎沟通鬼神；唯有净心才能心中无垢得鬼神垂青。因此在请神前，程家楠老老实实的念起了清静经、静心咒、金光咒，等自己的调整好状态，程家楠才正式奉请六甲神降驾。 但咒语念了两遍，六甲神却一点回应也无，程家楠有点慌了。定定神，正想再试最后一次的时候，一股恐怖的感觉袭来，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嗬……”程家楠转头一看，边上那户门窗紧闭的人家这会儿门户大开，几个脸色发青明显阳气都快被吸干还被迷了心智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口看他，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 “老胡？”程家楠小声的叫出来，听到有人认得自己，老胡看过来的眼神更显的阴冷。 原来边上就是老胡家，看来老胡是把自家变阴宅了，只是白天老胡门窗紧闭收摄阴气，程家楠才一时不察以为是安全的地方。还在这请神，这里都快被老胡弄成鬼蜮了，难怪请不来神。 “三清保佑啊。”程家楠这会儿知道为什么整个村子就这地方没有野鬼了，因为td野鬼都怕老胡。 “你不是我们村的，”胡家的二儿子突然阴森森的开口，“要进来喝水吗？” 其他胡家人则用一点生气都没有的眼睛死死盯着程家楠，胡家大媳妇也说，“这孩子是我儿的玩伴，你带他进来歇歇。” 随着胡家人说话，程家楠一点点向后退，然后转头什么也不管直接拔腿狂奔。开玩笑，进去歇歇在老胡肚子里给老胡加餐吗？程家楠单手托住三牛，“真是被你害死了。” 程家楠跑了一阵，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回头才发现胡家人还在原地没跟上，但，老胡跟上来了！草，草，草，他这一回头几乎跟老胡来了个贴脸。 手中小桃木剑一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随着天尊尊号出口，一股细小如同发丝一样的雷电啪嚓一声弹了老胡一下。 看到这么微弱的电光程家楠有点傻眼，因为师父说过若道法深是能招来天雷的，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厉鬼惧怕雷电，因此即使只是微弱的一丝电流也让老胡缩了手，程家楠也趁机逃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念诵金光神咒--金光速显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老胡这几日留在胡家吃了不少阳气跟血气，靠着充分的血食已经有点恢复理智了，但厉鬼就是厉鬼，恢复理智只是让他能思考如何吃更多人，而不是变回活人时的想法。 而现在，老胡想的都是要怎么把那个拿桃木剑却满身阴气的小子吞进肚子里，毕竟这小子对于厉鬼来说大补啊。 金光神咒确实抵挡了老胡一阵，可程家楠边跑边念已经喘不过气了，“急…急……如…律令。”程家楠喘的跟破洞的风箱一样，完全没办法再继续下去。 眼看老胡的手抓了过来，程家楠下意识的把三牛护在怀里，用自己单薄的背脊承受老胡的攻击。 “啊……”老胡这一下直接给程家楠的后背开出五条几乎见骨的沟，程家楠惨叫但求生欲让他依然踉跄的向前跑。过于剧烈的疼痛让程家楠的眼前都有些模糊了，不知不觉间，程家楠凌乱的脚步变成了最近苦学不会的禹步。 抱着三牛，眼前一片模糊扭曲，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本来凌乱的步伐渐渐有了一种古老的韵律，程家楠在不知不觉间步罡踏斗，竟走出真正的禹步效果--请神！ 第十二章 荫尸5 程家楠这时候已经几乎昏过去了，失血过多加上体力透支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最直接的念头--他不想死，想来个神仙把老胡收了！ 身随心走，程家楠的禹步也随之踏下最后一步，请神降。 霎时间，原本就充斥着老胡阴气的山村更阴暗了，阵阵的黑烟从地下蜿蜒而上，原本如此浓重的阴气该是厉鬼与野鬼的狂欢，然而隐约的铁链声却让所有阴鬼瑟瑟发抖。 老胡本能地觉得不妙，但贪婪的欲望驱使他先吞了程家楠，他直接张开大嘴，露出野兽一般的獠牙，他的嘴越张越大在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内就大到可以直接咬下程家楠半个身体；程家楠已经察觉不到任何变化，他只能继续移动麻木的双腿，踩着已然变形的禹步逃命。 此时程家楠眼前一黑已落入老胡的口中，老胡只差合嘴咬下就能带走大半个程家楠跟他怀里的三牛。但老胡那不明原因的紧迫感更重了，他猛的一口咬下打算咬了就跑，没吃完就算了。可这一口却什么也没咬到；一条不知从哪里来的铁链拴住了他，硬生生把他拉退了几尺。 “原来是荫尸厉鬼，看来已经吃过人了。”一个阴森的白影子在老胡身后慢慢显现，那影子手上捏着的铁链正牢牢的拴住了老胡。 “胡大车，你该下地府了。”一个飘渺阴森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 老胡听到这话，双眼圆睁流下两行血泪，他当厉鬼不久，但也知道被阴差带下地府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老夫不服，他们生生饿死老夫，老夫吃了他们也是报应。” “你不止吃了自家的不孝子，你还吃野鬼，”白影的身型越来越清晰可见了，他头戴高帽，身穿一袭白衣；帽子上写着一见发财。“刚刚你还想吃那小孩。” “……白无常？”老胡没想到自己不过打个野食也能引来白无常，不都说鬼差很忙的吗？不然为何除了大忠大奸、大善大恶之徒有鬼差勾魂，一般魂魄都是放任自流，要等执念散了才自行入地府，不就是因为鬼差人少事多吗？ “不错，正是本差。”白无常谢必安伸着长舌头对老胡冷笑一声，“别废话，跟本差下地府去。”说完也不管老胡还想怎么狡辩，直接一拉勾魂锁就把老胡放倒。 白无常拿了鬼，却没有立即返回地府，反而是饶有兴趣地来到程家楠身边，这时程家楠早就失血过多昏倒在地了。 “真有趣，小家伙一身阴气，这修的是邪道？”白无常能看出老胡手上那个小黑点就是雷电烧出来的，明明是邪道却能使雷法，他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有趣的人了。白无常伸手把趴伏在地上的程家楠掀开，就看到被他护住的三牛生魂。“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看不出小娃子还是仁义之辈，今日就帮你一把。”白无常轻轻拍了一下三牛，把三牛被吓掉的二魂一魄再拍回去。顺手再一指让程家楠的伤口止住血。“好啦，本差该回了，不过该给本差的东西娃子你可别忘了。” 自顾自的做完事情，白无常拉着老胡就走了，随着他离开的脚步，本来氤氲在山村的阴气都被带走，少许没卷走的阴气也在天边夕阳余晖下被晒没了。 而原本聚集在李家的野鬼们也被李大叔请来的神婆驱散了，其实程家楠到李家外头的时候，神婆就在里头了。 神婆一看到三牛就知道是惊走了生魂，她想先与受了三牛当祭品的野鬼沟通把事摆平，再召回三牛，却不曾想因为老胡他大儿媳妇的胡乱操作，整个荒山的野鬼都是事主，一设坛召鬼来了上百野鬼，才会弄得自己跟不知情的程家楠差点翻车。 “现在没事了，可以拿你儿子的衣服去喊魂了。”神婆发现外头的阴气突然消散后，一直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差一点，差一点就在这里栽了，枉费她一生谨小慎微，竟然差点在个小山村丢了脸面性命。 “已……已经，没，没，没事了？”李婶子牙齿还打着颤，太吓人了，神婆一做法，他们家院子就起了一阵邪风；明明还大白天的，整的灰蒙蒙的像起雾似的，更别提神婆开口请事主后，她都能看见院子里外的鬼影站的满满当当的。 李婶子被吓得不行，但又担心三牛根本不敢晕过去，死死咬着牙硬撑，她跟李大叔两个互相扶持着从半上午站到黄昏，幸好终于听到神婆说没事了。 “嗯，没事了。”神婆不着痕迹的扶了扶自己的老腰，年纪大了，这种事再来一回她就当场交代了。“快去拿你儿子的衣服。” “哦哦，是。”李婶子木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马上拿来。” 李婶子进屋后，看到大牛、二牛也是一脸后怕的模样，更是心软，上前揉揉他们的头发，轻声说，“摸摸毛，吓不着。别怕，神婆说没事了。” “没事了，那弟弟呢？”大牛很自责，是他没带好弟弟。 “弟弟也没事。”没看到三牛清醒李婶子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只能这么安慰孩子。想到三牛，李婶子不敢再拖延，飞快拿了三牛衣服就往外跑。“你们在家乖一点，爹娘很快回来。” 看着娘跑出门，大牛二牛还是怕的，可是他们不敢说，因为他们没看好弟弟，而爹娘是去救弟弟的。 李大叔跟李婶子听神婆指示，拿了根竹竿把三牛的衣服挂上，然后就跟着神婆走出家门，先绕着李家屋子走一圈，每到转角处就叫三牛，然后再沿着村里的小路边走边叫三牛回家。 就这样走过大半个山村后，他们慢慢接近了老胡家。“神婆，前头的小水沟之前淹死过一个女娃子。”李大叔小声的告诉神婆。 神婆听到这事情，反而觉得三牛的生魂有很大可能就在那里。“那淹死的女娃年纪不大？” “不大，才九岁。”李大叔回答道。“差不多一个月前没的。” “你儿子可能在那，小孩子都是会找伴的。”神婆觉得可以先去看看。 “啊，好。”李大叔跟李婶子听到有机会找到儿子连忙带路，这会儿他们也顾不得介意老胡家发生过多少怪事了。 三人还没走到小水沟就先看到倒在地上身下淌着一滩子血的程家楠，李大叔跟李婶子吓了一大跳，“这……怎么回事？” 两人心里发毛，又想起胡家的怪事，转头一看胡家只见胡家大小也都倒在门口了。李大叔为人热心，这会儿也不想什么就想去帮忙，才踏出一步就被李婶子拉住。“先听神婆怎么说。” 神婆没注意他们夫妻两的小动作，她先看到了伏在程家楠身上的三牛生魂，转眼又看到程家楠身上有一个阴差的印记，检查了一下程家楠的状况后说，“你们一会儿把这小子背回去。三牛跟着他一起，应该是被这小子救了。” 神婆打量一番周围，同样看到胡家门口倒了一地的人，上前仔细观察后，神婆不由得摸摸自己跳的飞快的心脏，心想，老婆子还能活着真是不容易啊，这厉鬼离的这么近，都把这户当阴宅住了，难怪这里野鬼又凶又恶。 不过从阴气突然消失还有程家楠身上的阴差印记来看，厉鬼应该是被那小道士请鬼差带走了，“圣母娘娘保佑。”一番推论后神婆觉得自己根本死里逃生。 “你们先把小道长给背回去，他可是你们儿子的救命恩人，当心点。”神婆对于间接救了她一命的程家楠非常有好感，着意为他向李家夫妇表功。 “哎，好。”李大叔刚听说三牛是被程家楠救了时，就想把程家楠背回去请大夫看看了，可是一看程家楠伤的挺严重，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神婆一看李大叔迟疑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小道长的伤没有大碍，你小心背回去再请个大夫敷药就行。” “好。”听神婆这么说，李大叔赶忙把程家楠背起来就要走。李婶子见状连忙问神婆。“神婆，那三牛呢？三牛会跟着回家吗？” “三牛会跟着，你不放心可以接着喊三牛回家。到家后把小道长放三牛边上，三牛自然会醒。”神婆见三牛这会儿改趴程家楠头上就知道三牛不会再跑了。“你们一会儿记得叫人来把这家子扶进去。” “可，他们家……”李婶子听说三牛能醒心就放下了一半，但想到胡家那些事心又提起来了，又不敢说的太明白最后只能小小声的说，“可能不会有人敢过来。” 神婆突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感情就她一个不知道这山村有问题？这跟把人骗进来杀有何不同？“……这里的厉鬼已经被鬼差压走，之后做个消灾解难的法事即可。” 原来老胡家之前是厉鬼作祟……李大叔夫妻俩咽了口唾沫，互相看了一眼连忙应下。“我们一回去就叫人来。” “去，老身就在这等着。”神婆已经不想说话了。 李大叔夫妻不敢再耽搁，赶忙把程家楠背回去，到家后留下李婶子在家看着孩子们也照看一下程家楠。李大叔则马不停蹄地喊了人帮忙请大夫，他自己又找其他人往胡家去帮忙。 一开始听到去胡家大家伙还有疑虑，听说神婆表示厉鬼已经被鬼差收了，才鼓起勇气往胡家跑。 “叔，老胡家真的闹厉鬼啊？”林石头刚在地里被叫过来，有些不安的搓着双手的泥巴，也怪不得他，昨晚真的被吓得够呛。 昨晚他走在最后，却听到有人从背后喊他，还伸手搭他肩膀，他回头应了一声就发现不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没事了，神婆说被收了。”李大叔心里也有点不安，不过神婆这么说了应该是没事。 “神婆说没事就没事，别自己吓自己。”老王叔刚在除草，来的急就把镰刀别在腰上，手上却抓了把桃叶分给大家。“咳，都来拿几片桃叶，带了的也再拿几片。” “谢谢王叔。” “王叔多谢了。” “还是王叔想的周到。”众人纷纷上前拿叶子，昨晚真的被吓怕了。虽然身上都有还是忍不住再来几片叶子感觉安全。 到了胡家，众人先见过神婆后才七手八脚的打算把胡家人扶进胡家客厅，才经过大门进入院子，所有人都闻到一股浓浓的的腐臭味，好好一个院子溅满污臭的血污，地上还有剥下的毛皮、羽毛，看来胡家人这段日子没少宰杀牲畜。 李大叔想的更多，看到胡家院子他直觉想到荒山上那个祭坛，之前大伙就在猜是胡家，这会儿直接确定三牛是被什么人抱走的了。不过这当口李大叔什么也没说，只暗暗在心里记了胡家一笔。 第十三章 荫尸6 李大叔几人本想把胡家人扶进胡家的客厅就好，可是院子里这种情况让大家伙都却步了，一想到不是单单把人扶进去就算完，至少还得留两人在这守着等大夫来看看？可眼前这模样哪个敢留下来呢。 本就被吓坏了的林石头就期期艾艾的对跟他一块架着胡家大儿子的老王叔说，“王叔，不然我们别进去了？这地儿怪吓人的。” 老王叔听到林石头说话，回头一看就发现其他人也早就停了脚步，显然都在抗拒进入胡家。“那能送哪里去？”本想问问住胡家隔壁的老高的，想想又吞肚子里，这种问题明摆着得罪人的。 众人互相看看，又看了下叫来众人的李大叔，李大叔这时候也不敢揽事就默默的移开目光，见到李大叔的态度其他人也明白，真不是自私，就是被怕啊。除了怕胡家那些诡异的事情，也怕收留了人到时候摆脱不了。 最后，众人七嘴八舌的决定，反正天气还行也没下雨，干脆就把人移到门外的空地，他们再回去拿几张席子过来垫一下，等大夫把人救醒再让胡家人自己照顾自己。 神婆好笑的看着村民带点小心机的神操作，他们议论完就真的把胡家人往空地上一摆，再快速的拿来几张半新半旧的席子给胡家人垫上，总有种若胡家人救不回来了，那席子一卷就可以直接抬山上埋了的感觉。 等安顿好胡家人，神婆就想走了。“老身该回去了。”又看了李大叔一眼补上一句，“小李你儿子明天就能醒，醒了以后拘着他三天别出门也就好了。” “多谢神婆。”李大叔听儿子明天就能醒，眼睛都亮了。想到山村也没有能走车的路，上下山都靠双腿，这会儿天又黑本该请神婆在李家盘桓一晚，但神婆想走他也不敢反对，于是就说，“神婆您稍停，我背您下山。” “那就麻烦了。”神婆对于李大叔的态度很满意，她这趟山村之行总算结束了。 另一头，李大叔拜托出山村请大夫的小伙子因为李大叔说的紧急，一路催促老大夫快点，后来见老大夫实在是走不快，干脆一把背起老大夫就跑。 “哎，小伙子你慢点。”老大夫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真的经不起折腾。“别把我摔了。” “张大夫你别怕，我力气大跑的快，摔不着你。”小伙子大声地告诉老大夫，“我这也是没法子，救人如救火啊。” “成成成，你注意点别摔了我就好。”张老大夫也不是没见过心急的病患家属，倒也不是不能体恤。只是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山路崎岖又只有一个小灯笼照路，总感觉不大安全。 “一定不会摔了您老，这路我熟的很。”小伙子很热情的回答老大夫，“说来咱们还是本家呢，我也姓张单名一个猛，您叫我猛子就行。” “哦，好好。”老大夫抓着张猛肩膀的力量随着张猛越跑越快就跟着越用力，到后来，张大夫干脆把心一横眼一闭，全当自己在做梦了。 张猛一路飞奔，又怕大夫觉得一路上没人说话会害怕就尽力找话头，一路上他已经从村子东头的野花讲到附近的的野果，从野鸟的啾啾声说到冬天野兽的吼叫，总之他的嘴就没停过。 张大夫闭着眼睛听着猛子嗡嗡嗡的说话，不时的应上几句，好像也没有那么紧张了，就是有好几次都恍惚地觉得自己在飞。 “大夫，我们到了，前头就是我李叔家了。”猛子看到村子大门也松了口气，他一路又是背着人跑又不停的讲话也是真的累了。 张老大夫睁开眼睛看到李家的灯火连忙拍拍猛子让把他放下，“小伙子放老夫下来，老夫自己进去。” “哦哦，张大夫您小心点。”猛子听到张大夫的话才想起他还背着人呢。“大夫我陪您进去。” 猛子带人大步往李家大门走，还没进门就大声通知李婶子，“婶子啊，李婶子，大夫来了。” “大夫来了，快请进来。”李婶子早就在等着了，从猛子出村后每过一刻她就往门口看一回，心里一直担心程家楠撑不到大夫过来，这会儿算是等到人了。 李婶子边说边往程家楠暂住的房间带路，“您快来看看小道长，他伤口好深还留了好多血。” “我先把看看，”看到只盖着薄被趴在床上的程家楠，张老大夫快步上前先快速把了脉，然后小心的掀开薄被检查伤口。 “这是遇上野兽了？”张老大夫皱了眉头，小孩子的背脊上有五道深深的爪痕，皮肉整个翻开，失血过多昏厥过去，幸好伤口已经没有在渗血了。 “不清楚，我们看到就这样了。”李婶子也不知道程家楠怎么受伤的，但既然神婆说程家楠是三牛的救命恩人她就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给脱了衣服用温水擦了血迹。” “做的不错，”张老大夫温和的对李婶子点点头，“冒昧问一下，这是贵亲？” “啊？”李婶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不，不是，不认识的，但他救了我儿子。” 李婶子说着指了指睡在程家楠边上的三牛，“这孩子乱跑丢了魂，神婆说小道长是为了救三牛才伤的。” 张老大夫虽认为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听到是神婆说的也没多说什么，他多问一句只是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治。“我这金创药见效快，伤口愈合也快，就是一瓶子要二十个钱。这瓶子够换三次药了。”价格是高了点，若李家只是捡了不认识的人老大夫就不会推荐这药了。 李婶子看看老大夫手上那个黑色的小瓷瓶，咬咬牙大力点头，“用，该用就用。” “嗯，”张老大夫仔细的帮程家楠上药，边敷药边告诉李婶子以后怎么换药照顾伤口，包好伤处后他回头说，“老夫开个方子，要用的药材老夫医箱里能凑一副，你等等直接熬了药给他喝。喝不下就用灌的，会灌药吗？” “会，我三个小子病了都是我灌的药。”小孩子病了多抗拒吃药，全是大人用灌的。 听到能灌药张老大夫就没给灌药用的小壶，接着交代李婶子如何照顾伤患，“这伤口最怕起烧，夜里是最凶险的时候，得有人一直看着。” “好，我会一直看着。”李婶子连连点头，又请大夫也看看三牛，“这娃子一直不醒，您也给看看。” “这娃子没事，”张老大夫也伸手摸摸三牛的脉博，沉吟片刻后才说。“看来就是在睡，若明天还不醒再说。 “好，好，没事就好。”李婶子得了张老大夫的话更放心了。而且对神婆更是信服，因为神婆是第一个说三牛明天就会醒的人。 从张老大夫进门起，大牛、二牛就缩在房间一角听着，这会儿听大夫说弟弟没事了，两人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幸好弟弟真的没事。 “大夫，今天麻烦您了。”李婶子千恩万谢的感谢张老大夫，问明诊费后立马就掏钱把费用结清，又拜托猛子带老大夫去老胡家走一趟，“老王叔还在那守着，你带大夫去胡家看看。” 张老大夫出发前就知道有这么多人，只不知道是什么状况，猛子去请的时候也说不清楚，就知道一个受伤的程家楠，胡家人到底如何他是不知道的。 还没到胡家时，老王叔已经先迎了上来。“大夫啊，幸苦您这么晚还跑一趟。” “你们村这小伙子一路背着我上来的，我也没累着。”张老大夫笑着回礼，“先看病人。” “是，请往这儿来，”老王叔直接把大夫请到胡家外空地上，“人都在这儿了。” 张老大夫看着一地的人，十分无语。“这个……人都没了，你们该请仵作不是大夫。” “不是、不是，人都活着，就是他们屋子太埋汰，我们就把人放外头了。”老王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他们后来也觉得这么摆像是哪里不对劲，可这不是没办法吗？ “……好，老夫先看看。”张老大夫也是开眼界了，一家子这么没人缘的也是少见。 “大夫，能先救醒一个大人吗？他们家的事还得他们家人自己决定。”老王叔搓着手问大夫，他觉得这要求有点过了，但又不能不提。 “行，我试试。”张老大夫挨个摸过脉，每一个都是气血两虚，个别几个还更严重些。最终选择拿出银针给老胡大儿子扎了几针，又拿出一个药包放在他的鼻端。过了约一刻钟之后，老胡大儿子呛咳一声之后醒了。 老王叔急忙凑上去跟胡青山说话，务必要胡青山给个准话，幸好老大夫医术精湛，胡青山在又一次昏过去之前跟老王叔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就拜托老王叔请大夫继续医治，银钱的话他一定会给，又请老王叔找人把他们从后门抬进去，不经过院子村民应该不会太害怕。 对于把胡家人抬进屋这事，老王叔表示只能等天亮以后，胡家人今晚注定是睡空地了，只老王叔跟老高会在这守一晚，胡家倒也不必太担心被野兽拖走。 老王叔忙着跟胡青山沟通，一边让一直等在一边的猛子送老大夫回李家休息。“大夫今天太晚了，山路不好走，您在李家住一晚。” 张老大夫回到李家后，李婶子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大夫您委屈一晚，明天我当家的再送您回去。” 转头再谢过猛子，“猛子今天多谢你啦，最近婶子抽不出空来，改天我让你李叔请你还有昨儿帮找三牛的叔伯兄弟来家里吃饭，婶子整一大桌子菜。” 等把猛子送出门，再询问张老大夫是否要吃点杂粮饼子，确认老大夫都安置好了，又把熬好的药端上，李婶子才回房间照看程家楠。 李家就两房间，一个孩子们的给张老大夫休息了，一个就是李家夫妇的，这会儿程家楠跟三牛睡在床上，大牛、二牛则是挤在床尾用木条跟箱笼拼起的临时床，而李婶子就坐床边方便照顾伤患。 至于李大叔送神婆回去时间太晚，他会在那边随便找个地方窝一晚，明天一大早再赶回家。 “娘，恩人刚刚动了，他说渴。”大牛、二牛情绪很激动，恩人是救了三牛的英雄呢。 “我用娘放杯子边上的布条沾水给恩人擦嘴了。”这是大牛。 “我端杯子了。”这是二牛。 “你们都乖，之后娘若不在边上的时候你们要看着恩人跟三牛，有什么动静都要来告诉娘。”李婶子轻轻拍了拍他们的头，“有听到吗？” “有。”大牛、二牛齐声高喊，又迅速捂住嘴巴，他们不是故意吵恩人跟三牛的。 看他们这样紧张，李婶子本想说教的话又吞回去了，有些无奈的抿了下嘴，“你们这莽撞的性子啥时能改啊。” “嘿嘿，在改了，在改了。”两只小牛犊尴尬的咧嘴傻笑，他们是太高兴了。 这时的山村已经完全被黑夜覆盖，几乎所有人家都熄灯睡觉了，只李婶子留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方便照看程家楠。 一片黑暗中，有许多影子穿行，“不在，不在。” “不在这……” “不在……找……到……了。” “找到了。” 第十四章 荫尸7 “家楠回程家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葛道士晚上见到回道观的明爷爷忍不住问他，一般若家楠被留在程家大宅，明爷爷也会留在那陪他，只派个野鬼来告诉他一声。 “家楠今天没回程家大宅啊。”明爷爷有些莫名的回道，就是家楠没回去，他才会赶回道观。 “家楠一大早就出去了。”葛道士的声音低沉。“他跑哪去了？” “他跑出去玩到这么晚还没回来？”明爷爷也开始担心了。“该不会他路上遇到吴氏或程家栋了？” 在明爷爷心中程家楠一直都是个懂事贴心又好学上进的好孩子，除非是遇上他不能反抗的吴氏，不然程家楠一定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乱跑。 “不至于，即使遇上了吴氏母子，家楠也能让野鬼回来报信。”葛道士对于程家楠的熊还是比较清楚的，他肯定的说。“家楠去山村看荫尸了。” “看荫尸？”明爷爷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很危险吗？” “等他回来必须要好好让他长点记性。”葛道士气的阴气都外溢了。 两个老鬼没办法离开太远，只好按耐下急躁的心情继续等待，可只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两老鬼就完全坐不住了，他们感觉程家楠一定出事了。 “当务之急是把家楠找回来，”明爷爷急的团团转，“而且他还小，要是没去看荫尸却遇上歹人也不一定能找野鬼回来报信啊。”明爷爷开始想像各种可怕的画面，把自己吓得够呛。 “让野鬼出去找。”葛道士脸色铁青，“让野鬼互相传话，总能找到的。” 一般鬼魂没有人施法是无法离开埋骨地十里的，因此葛道士只能许以重利让野鬼们在活动范围内互相传递讯息。 “我去镇上仔细看看，”明爷爷坐不住，刚好镇上有程家楠试着留下的符箓印记，让明爷爷能在镇上移动。“说不定他是贪玩。” “好，你去找找，有消息再通知你。”葛道士点头，他得在道观等野鬼回复。 以道观为中心，众多野鬼呼啸着往外冲，他们四处询问着是否有野鬼见过程家楠，是否知道程家楠在哪。一晚上，无人知晓的空间里回荡着一句句缥缈阴森的回复。 “没…有…” “…不…在…” 终于某个野鬼问到那个为程家楠带路去山村的卖货郎鬼，听到确实的消息，一群野鬼蜂拥至山村寻找程家楠，要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从来都是一句实在话，为了葛道士许诺的好处，众鬼也是够努力的了。 “这里……” “找…到…了…” “找到……了” 除了回去通风报信的鬼魂，少数野鬼选择留在程家楠身边看着他。一时间李家夫妇的房间里直接挤满了守着程家楠的野鬼。 “程家楠～你师父叫你回去…”讯息传递回去后又有新的回音，葛道士让野鬼告诉程家楠尽快回去，结果脑子缺了点东西死后脑子烂太快的野鬼就这么直愣愣地在程家楠耳边念叨着。 因为程家楠一直在昏睡，野鬼们没得到回复竟然就这么反复念叨一整夜。搞得睡梦中的程家楠就这么梦了一整夜的师父，梦中的师父表情僵硬的一直对着他念经，念的他脑袋嗡嗡的响。 隔天一早，李婶子惊喜的发现程家楠醒了，“大夫，大夫，小道长醒了。” 程家楠半合着眼睛，他觉得好累，脑子里像有一团棉花一样，只能木木的看着李婶子拉来大夫。 “醒了就好，老夫再给他看看。”张老大夫习惯早起做五禽戏养生，才活动开手脚就听到李婶子的声音。 张老大夫见到程家楠情况好转也是高兴的，老人对于年幼的患者总是更爱怜。“伤口已经收口了，接下来几天好好换药、喝药就没事了。” “太好了，小道长你没事了。”李婶子很欢欣的看着程家楠，“啊对了，大夫，小道长能吃东西吗？” “能吃点好克化的东西，”张老大夫笑眯眯的，程家楠能这么快醒过来也证明他医术高超啊。“多喝点蛋汤、鱼汤、豆腐汤的对他好。” 李婶子一一应下，程家楠慢慢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脑子里还一片混乱，所以他是被救了？而且为什么叫他小道长？ “啊……”程家楠想开口，但喉咙干渴的发紧，话都说不出来。 李婶子正在认真听张老大夫说接下来该如何照顾程家楠，没注意到程家楠想说话，然而等了一晚上的野鬼却很快注意到了。 “程家楠，你师父叫你回去。” “你师父叫你快回去。” “程家楠你爷爷叫你回去。” 程家楠你爷爷叫你回去吃饭。” 一群野鬼自顾自的开口传话，嘿嘿，传话就有香烛纸钱领用，他们很有职业道德的多说几次，下回不定还有机会赚东西。 结果就是程家楠本就木的脑子越发混乱，连李婶子跟他说话都听不清。“啊……” “我倒点水给你润喉，你先别说话了。”李婶子轻手轻脚的拿来水杯给他喂水，等程家楠喝了水后，才问他想说什么。 “回去，我……” “小道长现在可不能动，你平时住哪家道观，我找人帮你去说一声。”李婶子很认真的看着程家楠，“哎，都没问小道长怎么称呼？” “程，家楠，”程家楠乖乖回答，“草山，静……静心，观。” “我记住了，等等就找人去告诉一声，不让老道长担心。”李婶子认为小道长一夜未归，道观其他道长一定会担心，找人通知一声也是应有之理。草山也不远，最好让她当家的亲自去带个口信才更恰当。 “谢……”程家楠现在说话都难，只好用眼神表达谢意，不过李婶子看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由觉得好笑，本事再大的小道长这会儿跟她家三个牛犊子也差不多。 “婶子才要跟你道谢，多谢小道长救了三牛。”李婶子拉拉程家楠的被子，又把三牛抱到床尾跟大牛、二牛挨着，今早三牛虽然还没醒，但已经不是完全没知觉的样子，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睡的很香，刚刚还想翻身，她怕三牛碰的程家楠的伤口才把三牛抱开。 “……”李婶子说着话时程家楠又睡着了，本来终于停下念叨等着他回道观的野鬼看他又睡，又凑近他耳边继续进行传话，程家楠就在满耳的回去、回去、回去……中沉入梦乡，然后梦里的师父又开始念经了。 程家楠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太阳快下山，在他睡着的时候，李大叔已经回来又把张老大夫送回去，顺便拿着药单买好程家楠接下来几日需要的药包，还走了一趟草山静心观，只是等了一阵没看到人，想着明天再跑一趟，被醒来的程家楠劝住别跑第二趟，他只说今天李大叔去过师父一定已经知道了，所以不用再去一回。 “多谢大叔、大婶救了我。”程家楠真诚的道谢然后再次被李家夫妇给谢回来。 “别别别，是叔婶该谢你。”李大叔连连摇手，还叫来三牛给程家楠磕头。程家楠想拦没拦住，只好一个劲儿的叫三牛起来。 “多谢恩人救了我。”三牛乖乖的磕头，被叫起后就有点羞涩的躲在李大叔腿后。 “咳……没什么，真的。”程家楠也有点小紧张，他很少面对这么直接的热情与善意。尤其屋子里除了李家人以外，那群传话的野鬼数目更多了，都是李大叔去道观时跟着回来的。 看着被包围在群鬼中央还一无所知的李家人，程家楠有那么点的过意不去，总觉得李家好不容易请神婆驱散的野鬼被他双倍带回还登堂入室了。 “好了，家楠该累了，婶子给你弄点鱼片配稀饭，吃完再喝药，喝完药就能睡了。”李婶子的养病方针很朴实，就是多吃多睡，只要能吃能睡一般都好的快。 之后几天程家楠就继续留在李家养伤，这几天的经验对他来说是非常新奇的，这是他这几年的时间中最接近正常家庭的日子；有了对比，程家楠才明白为何他再喜欢程大伯与大伯母却依然隔了点什么。 等到程家楠终于能下床走几步路的时候，小山村终于请到了法师来诵经祈福，重点被放在了胡家；也是这几天老王叔与胡家人交流时间多了才发现的问题，胡家没给老胡捡骨啊，虽然错过中间过程，但老王叔很精准的猜到起因。 所以这次法师过来诵经前，他们还硬是让胡家请了土师过来给老胡开棺捡骨。程家楠听守着他的野鬼八卦老胡，心里一阵酸楚，他为了围观老胡，大老远跑过来还受伤躺了这么多天，最后什么也没看到。 “东家东家，那老胡老吓人了，棺材打开那怨气好重啊。” “是啊，老胡都没烂，眼睛还张的大大的。” “牙齿都长出来了，那獠牙可长了。” “对啊，对啊，指甲也长长了。”一群野鬼没啥消遣，除了守着程家楠给他跟葛道士、明爷爷传话外，就只能在山村四处游荡了。 所以有老胡的热闹看，尤其知道老胡早被鬼差带走了，标准的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一群野鬼呼朋引伴的就去围观了。 “东家你没看到，土师把老胡挖出来以后用小刀把他剐了。”野鬼这时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曝尸荒野可怜还是老胡死后被凌迟来的惨。 “土师还用朱砂跟黄酒涂老胡骨头最后才装坛。” 野鬼巨细靡遗的跟程家楠描述老胡尸身的处理结果，程家楠接受自己无法亲自去围观后，开始仔细听野鬼说话。就是野鬼脑子不好，讲的话重复的多，有些细节得他反复问才能得到答案。 程家楠一边听，一边回想那天他遇到老胡厉鬼的事，最后的时候他应该是成功走出禹步请神，可是李婶子讲神婆说来的是鬼差，虽对老胡有特效，可没听说请神会请来阴神啊。 “家楠啊，婶子拿桃叶水来给你擦擦，顺便给房间也撒撒净。”李婶子捧了盆热水进来，水面上还浮着几片桃叶。山村附近的桃树最近实在遭了大难，近一点的桃树叶都被薅秃了。 程家楠眼中可以看到桃叶水散着微弱的光芒，野鬼并不喜欢这种光，也不怕就是了，所以村民佩戴桃叶效果其实安慰大于实际，不过他也不戳破，“谢谢婶子。” “今天土师过来送走了老胡，让家家都清净清净，等明天法师再来诵过经一切就都好了。”李婶子现在只觉得天都青了。发生那么多怪事，终于有个结果啦。 “是，明天诵过经都就好了。”程家楠点头赞同李婶子，李婶子看小道长也说好，心里更安心了。 晚上的时候，趁着李婶子没守着程家楠的时机，他开始赶野鬼离开了，“你们先走，免得明天法师来发现你们。” “回去，程家楠你师父叫你回去。”野鬼又开始反复念叨他。 程家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以后大了一定要养几个聪明点的野鬼，这些太笨的真的教不来啊。 第十五章 葛道士 程家楠在李家养了十天的伤，也不知是阴差那一下还是修道后体质变好，程家楠深可见骨的伤口在他清醒后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到了第十天，程家楠的伤口已经完全结痂，他也决定要回道观了。 “这几日多谢李叔李婶了。”程家楠弯腰行礼，被李婶子手快的拦住。 “哎，说了别谢，不然我们多过意不去。”李婶子一直把程家楠当恩人看待，即使程家楠一直认为若不是李家夫妇救他，他早伤重不治了。 “是啊，都是我们应该的，”李大叔在一旁点头，“就是家楠你怎么这么快要走，你伤还没好全呢，你回去没人照顾怎么成？” “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小心点就好，”程家楠咧着嘴笑道，“而且道观里还有我师父在，不是只有我一个。” “可我去了几次都没有遇到你师父，你确定你师父今天就回道观了吗？”李大叔第二次要往静心观报信被程家楠拦住，但之后他还是隔一天跑一趟，就怕正好错过程家楠师父，可是他一直就没看到人，道观那几天也不像有人进去过的样子。 李大叔心想静心观破败的厉害，他第一次去还以为找错了地方，后来还跟程家楠确反复确认过。第二次去才注意到有些地方是被修缮过的，但多数都还是是破，他不觉得程家楠一个小孩子，还是带了伤的小孩子应该住那地方。 “不如你还是接着住下来，等你师父来接再回去。”李婶子也试图留人，“不然你那伤口要是裂了咋办？” “真不用这样，我师父夜里一定会回道观的，再不然也还有我大伯，他会不时让人去看我。”程家楠笑着摆手谢过李家夫妇的好意，“您两位别担心我，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再说了，我是修道之人，这点伤真的不碍事了。”这句话纯属糊弄李家夫妇的，程家楠才踏上将将修行之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修道跟伤口无碍到底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吗？”说到修道什么的玄学相关，李大叔不懂也不敢乱反驳，而且程家楠的伤确实好的快，“那好，晚点你大伯的人过来看你，我跟他们一起送你回去。” 程大伯派出来的人是李大叔第三次去道观的时候遇上的，因为程家楠一直没回大宅，程大伯也怕一个孩子出意外，就派人上道观看看，正好遇上了去报信的李大叔。 后来程大伯想带走程家楠，下人却回复说程家楠不好移动而李家又太小，程大伯连派人来照顾程家楠都没办法，不过即使不好留仆人下来，程大伯还是送了不少东西到李家。 “好的，一会儿就麻烦李叔了。”程家楠笑嘻嘻的，他真喜欢李家夫妇，可惜真不能再待下去了，那些野鬼天天守着他嗡嗡～你师父叫你回去，弄得他头疼之外，李家的阴气也一日重过一日，他醒来后努力驱除过，但始终赶不上阴气增长的速度。 “对了，李叔李婶这是我昨天弄的几个桃符，你们可以挂在门窗上，还有几个小的是让你们随身戴着的，这样临时采不到桃叶也不怕。” “你还伤着就做这些。”李婶子真的过意不去了，昨天程家楠讨要桃枝跟小刀说是打发时间玩，没想到他是在做符箓。虽然做工粗糙，但她相信小道长的功力，因此这礼物真的很重，也是李婶子舍不得推回的礼物。“叫婶子怎么说好呢。” 看出李婶子喜欢，程家楠开心极了，“婶子你放心，我真没事了，等以后我修为更高再做新的桃符送来。” “好，到时候婶子一定去请几个桃符。”看程家楠这么开心李婶子也笑了，经了老胡这事有个辟邪的东西真的很重要。 才说着话，程家大伯派来的下人就到了，在李婶子跟三个小牛的不舍中，程家楠被送回道观了。 隔了十天再看到道观，程家楠有点不敢认了，好多他来不及修的地方都被弄好了，就连厨房的灶台都被重新垒好；该说李大叔不愧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吗？除了第一次，他每回来报信都会做点活再走。 “多谢李叔。”程家楠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有了对比他之前干的就是纯属糊弄过去的。 “不必客气，大叔这阵子有空多来帮你弄弄，再有个十天半月的，你这道观就都收拾好了。”李大叔爽朗地笑着。 “谢谢李叔。”程家楠看着李大叔也笑了，一旁默默看着的葛道士跟明爷爷也高兴，徒弟\/孙子平安归来，寄身的道观也修的差不多啦，一时间整个道观都充满了欢欣的气息。 程家楠回道观安置好后，第一件事就是准备香烛纸钱、三牲素果谢谢救了他的阴差还有传话找人的野鬼。 “是你这娃子啊。”白无常一出场就吓跑方圆十里的野鬼，只留下葛道士跟明爷爷还陪着程家楠。 “……无常……大人？”程家楠有些迟疑，他上回直接请到了白无常大人降临？ “是我。”白无常谢必安颔首，他眼神扫过程家楠后，直接盯上了葛道士。“你是娃子的师父？” “贫道葛求真，见过无常大人。”葛道士恭敬的回答道。 “有理智的厉鬼可不多见。”白无常本来以为程家楠是个邪修的崽儿，没想到竟然是个厉鬼教出来的学生。“你知道自己是厉鬼？” “贫道知道。”葛道士点头，没在意瞪大眼睛的程家楠跟明爷爷。“然贫道一心修道。” 白无常谢必安眨巴眼睛看着意志坚定的葛道士，无常做久了原来还是能看到新鲜事儿的。静心观就是葛道士自己盖起来的，他生前的执念就是修道，死后的执念还是修道，偏他独自修行，死了都没人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厉鬼。 “你是厉鬼怎么能修行？”白无常谢必安真的很好奇啊。修行需要的是感应自然，修行平和中正之气，一个满身阴气的厉鬼先天就不可能修道，即使有鬼修人家修的也不是道法啊。 “因为贫道一心向道，而道法自然。”葛道士很是自豪的说。“贫道是鬼，鬼也是自然的一个过程，当然能修道。” 白无常有点傻眼，这是可以这样解释的吗？难道道法自然不应该是死后自然的散去怨气执念，再自然的去地府报道然后投胎吗？ 什么时候道法自然的意思被歪曲成这样了？白无常决定回地府后好好跟判官还有阎罗王大人请教。 “…算了，”白无常抹了把脸，谁让他只是个无常呢，只能看见鬼的名字，寿数还有身上的阴气、怨气、孽债，葛道士虽然是厉鬼却没有孽债，说明他没伤过人也没吃过鬼，那就不是无常的工作对象。“你们多给我一点香烛，那个味道好。” “哦，哦，是…我去拿。”程家楠还有些懵，他从来没想过师父会是厉鬼，若师父是厉鬼那之前遇到他娘吴氏时，师父怎么只能撒撒沙子？ 白无常看程家楠发傻的样子也有些无奈，“你教这娃子修道，怎地修出满身阴气？” “他才学不久，阴气是其他原因。”葛道士对于程家楠身上的阴气也很麻爪，小孩子胡闹用骨头罐子吃饭吃出一身阴气，本以为修道之后就好了，谁知道程家楠不愧是天赋异禀的修道苗子，他不自觉地模仿葛道士竟学出来一身更凝实的阴气。 葛道士安慰自己，徒弟这么聪明好学，只要多学一点一定能把阴气除去的，“等他再大一点就没事了。” 白无常，白无常无话可说，反正本来地府阴差就不插手阳间事，遇上了多嘴一句就很多了，“当心娃子被当邪道。”明明就是一个会救不认识孩子的小英雄，却总是满身阴气，不要遇上其他修士被当邪魔外道打了。 “多谢无常大人提醒，贫道会多注意。”葛道士也知道好歹，很诚恳的道谢。 正好这时程家楠捧着道观里才买的香烛过来，“无常大人，您看这些合用吗？” “嗯……还不错，你多烧点给我，以后又遇鬼我有空就帮你一把。”白无常笑嘻嘻的，他本就爱笑，这会儿看到这么多香烛笑的更开心了。 “谢谢大人。”程家楠明白这是无常大人答应以后有需要可以烧表章请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鬼神认可，一激动就把所有的香烛都烧了。 “小娃子心诚。”白无常很满意的收下东西之后就潇洒地走了，“下回记得还这么整。” 程家楠看着白无常消失的地方，“无常大人走这么快，他三牲素果还没用呢。” “大人应该是不饿。”葛道士不以为意，白无常总不会委屈了自己。 “…师父，我把所有香烛都烧了，那其他野鬼就没有了。”程家楠想起被无常吓跑的野鬼，招呼野鬼来领报酬结果东西都没了，野鬼会爆发的。 “没事，他们怕无常大人，今晚不会再来了。”葛道士很明白野鬼的想法。“你明天再去弄点香烛就好。” 程家楠大声应下。“是，师父。”小孩子一分心就忘了问厉鬼的事，而且这是他最信任的两个长辈之一啊。 程家楠忘了但一旁傻了一阵的明爷爷终于反应过来了。“……葛，葛老您……是厉鬼？” “是啊。” “那我为什么不怕您？” “你不怕我吗？”葛道士反问。 “不怕啊，鬼都是怕厉鬼的，但我不怕啊。” “你再想想，不怕我为什么对我恭敬。”葛道士觉得有点好笑，他虽收了身上九成九的阴气怨气，但外溢的一点就让群鬼乖乖喊他葛老了，还要怎么样。“你对程家的老鬼有这么恭敬吗？” 还真没有，一般人死后虽还是会延续一些生前的习惯，但许多根本的东西却会随着肉身的腐败而消失，那些辈分年纪阶级在死亡之后都不存在了。明爷爷自然也不会把程家的老祖宗供起来。 “所以……您真是厉鬼？”明爷爷很难想象，普通人可能就觉得厉鬼会伤人甚至杀人，但绝没有鬼魂对于厉鬼的直观感觉，对于鬼魂来说，厉鬼是天敌一样会吞吃他们的野兽，根本恨不得离开十万八千里来表达他们有多抗拒厉鬼。 “贫道真是厉鬼，无常大人都说了。”葛道士继续点头，他之前也没想隐瞒，就是没人问他也不好一直宣传自己是厉鬼，难道遇见个鬼就喊一声--贫道是厉鬼吗？ 第十六章 葛道士2 葛道士看看明爷爷跟程家楠不敢相信的样子也很无奈，开始细细的解释起来。 “当年贫道还未出家时，家里靠打渔为生；那就是个很小的渔村，到底在哪我也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我跟家楠差不多大时，一群海盗突然冲出来，杀光整个村子的人。” “贫道当年贪玩，不在村子里反而躲过一劫，后来才知道，那伙强盗把附近几个村镇全屠了。我没地方去，就被一个姓葛的老道士收养了，但葛道长不愿意收我为徒，他老人家总说我不适合修道。” “后来葛道长仙逝，我照他的遗言入世生活，可心中一直放不下修道的想法，最终，我在五十岁的时候放下一切来到这儿盖了静心观，给自己取名葛求真，一个人研究道家典籍。” “之后年纪实在太大，去采野菜的时候失足摔死了，”葛道士说到自己的死亡也是一派轻松，反正都能修道，是人是鬼有什么关系吗？“刚好摔在极阴之地，就成了干荫尸。不过我没血脉家人，附近也没有活物血食，倒是没有让我在无理智时铸下大错。” 程家楠听的一愣一愣的，他人小没什么想法，只觉得师父真厉害，都这样了还能坚持修道。 明爷爷却经历的多一点，他很快就发现问题，“您修道是自学的？”怎么听都没有葛道士拜师或正式出家的事迹，难道葛道士就是个野道士？ “当然是自学的，老葛道长不愿教我，我也不愿意再去找别的道人求教，”葛道士很执着的追求老葛道长的认同，其他道人即使愿意教他，不是老葛道长对他也没有意义。 明爷爷心里叫苦，现在他很确定葛道士真的是个厉鬼，还是个非常执念怨气都非常强的厉鬼。虽然葛道士轻描淡写的地带过海盗屠戮全村的事，可他的怨气明白显示他想全灭了海盗却无能为力的恨。 老葛道长不收他当徒弟应该也是看出他心中的怒火，但葛道士把老道长当生命里的明灯，硬生生地连自己也骗过去，偏执的决定自己要修道，而且必须修出成果让老葛道长认同他。 白无常大人啊，您刚刚怎么就说破了呢？不知道老夫还能继续崇敬葛道长啊。 不同于明爷爷明白葛道士确实是厉鬼后的瑟瑟发抖，程家楠越听越佩服自家师父，“师父您真厉害，这就叫自学成才。”程家楠眼睛亮晶晶的崇拜师父。 葛道士对于这顶高帽毫不心虚的收了下来，他笑着抚摸自己的胡子，“都说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家楠你也当如此。” “……”明爷爷想说话，可是在知道葛道士是厉鬼后，他怕的只想扛了程家楠就跑，根本说不出话来。 若可以，明爷爷想告诉眼前的一人一鬼，在书读百遍之前还有师父领进门啊，没有师父带领讲解，你们自己歪曲经意可还行？然而明爷爷的心声无法传给葛道士与程家楠，所以师徒两竟然开始就葛道士的尸身聊起荫尸分类了。 “师父，您说自己是干荫尸，难道还有湿荫尸？”程家楠仰着头好奇的问。 “有啊，看荫尸的状态，像腊肉一样干硬干硬的是干荫尸；要是荫尸还像刚死的人一样皮肤还有弹性或是棺材里积水就是湿荫尸，老胡就是这种；还有豆腐尸，就是看上去完好无损，但一上手就皮肉分离糊烂的就是豆腐尸。” 葛道士讲解起荫尸可是很权威的，毕竟他当年恢复理智后为了了解自己的情况，除了四处寻找荫尸之外，他还很聪明的利用自己的阴气人为制作荫尸。因为曾经设的养尸地太多，葛道士都说不清楚老胡到底是不是他的锅。 “荫尸原来有三种分类啊。”程家楠的世界被打开了一扇窗户。“不过听起来怎么这么像猪肉的做法呢，腊肉、水煮肉跟闷肉。”程家楠想起来在大宅吃过的肉了。 “所以才说肉身就是臭皮囊，没了灵魂也就是一块烂肉罢了。”葛道士不以为意，他认为灵魂才是真正的自己，尸体如何并不重要。 程家楠听师父这么说也大力点头赞成，不过他眼珠子一转又想起一件事，“那师父你的尸身要挖出来重葬吗？” “等你大一点再去。”葛道士一看程家楠那样子就知道小家伙在想什么，不就是想就近观察荫尸吗？“那地方地势险峻，不好下去。” “哦，那到时候我给您请一个手艺好的土师，一定把您骨头好好剐出来。”程家楠真的是百无禁忌，大剌剌的跟师父讨论起怎么处理师父的尸体来，还拍胸脯保证一定会把骨头都刮干净，绝对是个带孝子了。 “土师不说剐，他们那叫刻骨。不过为师的尸身比较干硬，一般土师大概刻不动，你要不就把为师烧了比较快。” “荫尸还可以烧？” “当然，一般的荫尸也不用刻骨，让土师割几刀再撒点菜叶土壤进棺材，棺盖不封死直接原地下葬，等个一两个月之后再开棺，基本就化干净了。豆腐尸更简单下手剥就是，就是恶心点。但不论什么尸，若想万无一失还得是火化，一把火过去全干净了。” “那老胡怎么不是直接烧了？”程家楠想不明白，烧了不是更快更干净吗？ “因为胡家人心虚，而我们这里又讲究要留骨头坛子，他们怕被戳脊梁骨。”葛道士见多了众多不肖子孙的操作，很清楚这些人在想什么。 “那我还是多练练力气，争取能把师父刻骨刻漂亮点。”程家楠又发出孝子的宣言。 葛道士听到徒弟想剐了他还笑得出来，一旁的明爷爷已经眼前一黑快要昏过去了，自从去了对葛道士仙风道骨的滤镜之后，明爷爷终于发现葛道士不靠谱的地方了。 在明爷爷看来，葛道士以前讲课天马行空是道家不拘一格的表现，现在就觉得根本就是想到哪说到哪没有一点规范，更别提还跟程家楠讨论自己的尸体处理，这是一个师父能做的事情吗？ 明爷爷想叫他们别说下去，可是……他怕葛道士，明爷爷只能默默抱住自己。 师徒两个聊得正兴起，程家楠突然问明爷爷，“爷爷，你知道坟山野鬼的骨头罐子最后会怎么处理吗？” “啊，什么处理？”明爷爷陷在自己的内心活动里，一时没听清楚。 “就我们那坟山的野鬼啊，他们骨头坛子都放树下，那放不下的都怎么办？” “有人来领就让领走，其余的每隔五到十年办法会的时候请法师超度，再挖坑埋了。”明爷爷有气无力的回答，只是这个事葛道士也知道，程家楠何必问他呢？ “那我可以拿野鬼已经投胎了的罐子吗？”程家楠之前用的罐子已经被明爷爷禁止了，明爷爷还让他保证以后觉得不会再去碰骨头罐子，程家楠自认是个守信的好孩子，所以要问过爷爷才行。 “你想干什么？”明爷爷小心翼翼的问他。 “我想帮师父刻骨，先看看别的骨头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程家楠期待的看着爷爷，他觉得自己理由正当，爷爷应该会同意的。 “不行，那是别人的遗骨，你怎么能动。”明爷爷还是比较有道德底线的。 “真的不行吗？”程家楠有点失望，他觉得野鬼都投胎去了，而且那么久都没有人来领走，就是无主之物，他拿来观摩学习也没什么不好啊。 “师父的尸身你随便刻，骨头也给你摆弄，”葛道士插嘴，方外之人，呃，方外之鬼不在意这些，明爷爷觉得没有骨头的主人或家人允许就不能动也是对的，那就用他的。 “谢谢师父。”程家楠不是很想拿师父开第一刀，所以显的不是那么精神。 “罢了，家楠你拿我骨头坛子去，”明爷爷也认了，一把老骨头了，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只许拿我的，不许动其他鬼的。” “谢谢爷爷！”程家楠这下高兴了，“我一定好好珍惜爷爷的骨头，不会乱丢的。” “嗯，好。”鬼魂对于自己的遗骨都是眷恋的，不然哪来的不能离开遗骨十里的事呢，只是葛道士都这么洒脱的把自己交给家楠了，难道他这个当爷爷的就做不到吗？ 看家楠那么高兴，明爷爷不由反省自己最近为了潘家的事，把家楠完全交给葛道士是不是错了，这种事说好听是不拘小节、不墨守成规，说难听点就是没规矩、不尊重先人，明爷爷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孩子还是得自己带啊。 说了要去拿明爷爷的骨头罐子，但程家楠也没隔天就去，他身上还有伤呢，就连要买给野鬼的香烛也托给每天来看望的程家仆人买。 因此他的日常生活又回到以前那样，听师父讲课念经，听明爷爷教认字。不过明爷爷现在不太相信葛道士的教学水平，因此明爷爷又加了一堂人情义理、名言警句的课程。 不过对于骨坛子的问题程家楠还是不太死心，他没过两天就偷偷招来野鬼，“你们知道有谁骨头还没收坛子里的？我帮他捡骨啊。” “东家要帮忙捡骨？”没人收尸的野鬼这下可开心了，“我在东北边的小树林里。” “我在西边七里处的山洞里。” “我也在西边，五里多点的泥地里。” 野鬼反应热烈的报出自己的遗骨位置，能有东家收尸捡骨真是太好了。 程家楠一一记下，有这几个够他学一阵了。 只是他忍不住歪了歪头看向这群野鬼，里头有好几个就是之前在李家时，在他耳边嗡嗡-你师父叫你回家的鬼，当时不论他怎么说，野鬼都不肯罢休的继续嗡嗡，怎么现在讲话这么顺畅了呢？ 程家楠觉得自己被糊弄了，而且他有证据。对了，之前他招呼来的野鬼讲话也都没问题，就在李家时一群野鬼全都失了智。 “你们怎么讲话变这么顺？”有疑问就问，身为雇主程家楠底气十足。 “不知道啊，东家你叫我的时候就我就清醒啦。”一个去过李家的野鬼很诚实的回答。 “对啊，东家叫我就好了。” “东家以后还是叫我，我可会说话了。” “东家你叫我，我不止回说还会唱曲儿。” “就你会唱，我也会。” “谁还不会呢。” 说着说着野鬼还真的开始嚎了，程家楠一听赶快叫停。“别唱，都小点声，别让我爷爷发现。” “………”野鬼们乖乖闭嘴，各个都睁着无神的眼睛认真看着程家楠。 “好了，今天就到这，我先一个个把你们的尸骨找出来，要捡骨再通知你们。”程家楠开始赶野鬼离开，要是被爷爷发现说不定又会被禁止。 等野鬼都走了，程家楠迅速跑回房间睡觉了，他得在爷爷注意到前赶紧睡着，不然爷爷又要讲他了。 第十七章 小树林的女鬼 程家楠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的，所以他向往远方的那颗心又开始蠢动了，说直白点就是，他又想出去浪了。 当然，他本人是坚定的认为自己在学习，刚好明爷爷还没有克服对葛道士的恐惧，葛道士在教导程家楠的时候明爷爷都会离开，所以现在他只要跟师父说一声就可以出去了。 吃过早饭后，程家楠笑嘻嘻的送明爷爷离开道观，他自己转身就去找葛道士说话。 “师父，我们今天先不学南华真经，我答应几个野鬼给他们捡骨。”程家楠满脸期待的看着师父，“最近的那个在东北边的小树林里，我们去找他。” “答应了就要做好，你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葛道士一向随心，小徒弟愿意给野鬼收尸也是功德，没什么不好的。 “东西都有了，骨罐子、长筷、白酒、红布，我还带了把小铲子。”程家楠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他应该都带齐了。“香烛也带了。” “带齐了就走。”葛道士颔首，率先往道观东边走。 程家拿着东西跟在后面，路上无事就跟师父问起他之前的疑惑，“师父你是厉鬼了，怎么之前遇上我娘就只撒撒沙了吓她，不是应该像老胡那样显出鬼相吗？我娘要是看到老胡一定会吓得转身就跑。” “为师是修道之人，要喝止一般人当然是用道法了。”葛道士修道的决心是非常认真的。“若是用厉鬼的手段那还修道干什么。” 程家楠懂了，就是师父道心坚定，绝对不会使用道法以外的手段，师父果然是一心向道。“所以师父能用但绝不会用鬼怪的手段。”程家楠超级佩服师父的自制力的，换了他大概就直接用了。 “家楠啊，修道最重要的是本心，而且你要记住，一旦给自己画下界线就不要轻易逾越。”葛道士语重心长的告诫徒弟。“一次破例你以为没什么，可一旦越界了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 “我知道了。”师父说的认真，程家楠也认真的记住了，也确实用自己的一生去践行。 葛道士欣慰的看着程家楠，有徒如此，他的修行就没有白费。 师徒两一路就这么聊着，葛道士有时也说说自己在老葛道长身边的日子，程家楠也是个能捧哏的，师徒两就这样愉快的走到了小树林。 “师父我们到了。”程家楠按下雀跃的心情，只两眼放光的看着杂草丛生的小树林。他头转来转去的，想要找出野鬼遗骨的位置。“您说野鬼的骨头会在哪呢？” “为师也不清楚，不如你先试试？”葛道士鼓励小徒弟先找找看。“前几天不是教过你看风水吗？你试试能不能看出什么。” “可是野鬼没有下葬也能有风水？” “风水一说又不是专门用来下葬点穴的，万物都有其气，气分阴阳，所谓风水宝地是指生吉之气旺盛，但一般的地方也不是就没有气机了。” “所以我现在应该找阴气重的地方？”程家楠听的半懂不懂的，不过既然有尸骨还有野鬼，应该就是阴气重的地方。 其实最简单的就是招来野鬼让他自己带路，这样就不用麻烦了。不过程家楠一开始没想到，现在师父又用这事考验他，那除非找不到，不然也不好招鬼了。 “你先看看就是。”葛道士没说对或不对，只让程家楠先试看看。 “好，”程家楠听话的开始打量这个小树林，这一片林子不大，除了边上一棵榕树比较高大茂密，其它树不算长得太密，所以在白天阳光好的时候林子里还满明亮的，也就是因为如此，从他这边看过去其实没太多阴气。 程家楠想了想，又往林子的另一边绕过去，这一面比较没有人经过，也许会有发现。 “师父，我好像找到了。”程家楠有点兴奋，他发现有个地方阴气挺重的，在不远处的树下，“那里的土跟草颜色都有点不一样，应该就是那里。” 葛道士不置可否，只让程家楠去挖挖看。不过在程家楠开心的拿着小铲子蹲下来开挖的时候，葛道士在后头偷偷笑了。小徒弟还有的学呢。 挖了几下，程家楠忍不住皱了皱小鼻子，“师父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他觉得有一个臭味一直在扩散。 “嗯，大概是尸臭味。”鬼魂其实五感没那么灵敏，但少数还是能闻到或感觉到。他们最能感应到的就是阴气，所以一开始葛道士就注意到了，只是葛道士认为这里应该不是野鬼的尸体，程家楠找错了。 “尸臭味好吓人。”程家楠只是觉得味道大，倒没什么害怕的情绪。 “嗯，你可以蒙上手帕。” “哦，好。”程家楠赶紧把手帕掏出来遮住鼻子。 又挖了好几下之后，程家楠看到一小块蓝色的布片。应该是蓝色的，布片上满是泥土污垢只透出一丝蓝色。“师父我找到了。” “找到了你可以招野鬼过来看看。”葛道士笑的一脸慈爱，小徒弟犯点小错误以后学的才认真。 程家楠听话照做，结果野鬼一来，“东家，这不是我的尸体啊。” “我挖错了？”程家楠看着挖出来的一小截手骨，疑惑的问野鬼，“可是就这里阴气最重啊，怎么不是你呢？” “真不是我，”野鬼斩钉截铁地说，“那骨头应该是个女鬼的。” “你认识？”程家楠有点好奇，“我招过那女鬼吗？” “不认识的，才死没很久。”野鬼想了下，“那女鬼怪怪的，从来不去东家那领工作，每天就是守在往林家村的路上。” “……”程家楠一边听着，一边低头检视地下的尸体，突然他发现问题了，“一般不认识的尸体若被看见会被抬到镇上，若没人来认会让义庄收敛，你的尸体是没被人发现才会没人收埋。” “对啊，要是我倒下的时候有人发现我就有人收埋啦。” “可这尸体是被埋着的。”程家楠一向聪明，马上就想到问题在哪了，“这是被人特意埋在这的，女鬼是被害死的？” “家楠你一开始就没注意，这怨气那么重，尸体的主人就算不是厉鬼也差不了太多，怎么可能会是野鬼的尸体呢。”葛道士开始现场教学，他还指出，“你再看尸体的衣服，虽然只是一截袖子，跟野鬼的是不是都不一样？” “野鬼身上的衣物多是死的时候穿的，跟有子孙后代祭祀的不一样，有祭祀的能换成寿衣，即使后来血脉断绝寿衣也不会变。” 师徒两看着女鬼尸体开课，另一边守在往林家村小路的女鬼也发现自己的尸体被动了。 因此在葛道士的从尸体状态判断入土时间，到女鬼怨气冲天的原因推测课程中，一个满身黑气的女鬼真的从他们背后出现了。野鬼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然后马上就跑了。走之前还不忘提醒，“东家，那正主来了。” 女鬼根本没给野鬼和程家楠一丝注意，她直勾勾的盯着葛道士，她知道，那才是最可怕的对手。“吼～”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葛道士左手掐诀，右手直接拿桃木剑抽鬼。一边还有空教育程家楠，“你看这女鬼一点理智也没有，只剩下执念，不用跟她多说打就是了。” “知道了，师父。”程家楠机灵的跑了几步，让开地方给师父大显身手。不过看到女鬼没啥本事，来来去去就是吼、抓、咬三招，而师父更是惬意的抽、抽、抽，程家楠想想就又上前几步。 拿出自己闲暇时间做的符箓，程家楠绕着女鬼的尸体按方位一一摆下，还有空回忆一下师父教的法术。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屈原，楚辞招魂） 是的，师父教的法术就这么任性，葛道士觉得道就是心中正气，术就是气的运用，既然读诗书可以引起他共鸣，那显然可以拿来当法术用，结果竟然让他试验成功了，然后就更理直气壮的教给程家楠。 “吼～～”女鬼还真被程家楠儿戏一般的招魂术给按回自己尸体上了。 “家楠你干的不错。”葛道士很欣慰，小徒弟的天赋高，将来道法学的绝对是青出于蓝呢。 “嘿嘿，因为师父在我才有时间布阵，不然跑都来不及了。”程家楠摸摸鼻子，咧嘴笑道。“师父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女鬼制住了，然后呢？ “你可以念经超度她，也可以请鬼差来带走她。” “那她会恢复理智吗？”程家楠有些好奇女鬼的执念是什么。 “你多念经应该会。”葛道士以自身经验为出发点，“多念清静经。” “好。”程家楠很有动力的就要开始念经，但抬头看看天色，“师父，我今天不能让她恢复理智的话，把她放这里可以吗？” 再晚一点明爷爷就该回来了，虽然明爷爷没说，但程家楠觉得以明爷爷的想法，直接请鬼差一了百了才是好方法。 “你在外头多布一个阵法，让人看不到这里就好。”虽然这个林子一年到头也没几个路过的，但小心无大错。 至于程家楠背着明爷爷学点东西，葛道士没觉得哪不对，主要是程家楠学的都是有用的知识，潘明就是太想不开了，等他再当久一点的鬼也就好了，所以葛道士一点也不着急。 “可是师父我迷阵还没学会。”程家楠有些羞愧，他学东西时快时慢，也没个规律。 “那为师就再教你一次。”葛道士笑呵呵的，“这次你要记住啊。” “是，师父。” 第十八章 小树林的女鬼2 程家楠一连对着女鬼念了七天清静经才让她稍稍平静下来，“你清醒一点了吗？” “呜呜呜～～”女鬼稍微清醒一些，然后就开始哭了。“呜呜呜呜呜～～” “你别哭啊，有事好好说？”程家楠有点慌，他还没见过这么能哭的鬼。都说鬼哭神嚎，一个接近厉鬼的存在放声大哭起来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 “呜呜呜呜～～～”女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随着她的哭声，怨气也不断的聚集在她的周围，甚至程家楠都能看到怨气像黑雾一样包围他们。 葛道士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程家楠手忙脚乱的样子，一点没有出手帮忙徒弟的意思。 “哎，你别哭了。”程家楠实在没办法，拿起清静经继续念，也不知道又念了多久，女鬼才停下来。 “终于停了，”程家楠松了口气，实在是怕了这么会哭的女鬼，他决定满足好奇心之后就送她入地府去，留着她危害太大了。“你说说，你每天跑通往小林村的路上干什么呀？” “我…去等，阿允女鬼眼神迷惘，执念将她牢牢的锁在生前最后一刻。“我要，等阿允。” “那个阿允是什么人啊？”程家楠平日没啥消遣，这会儿当是在听故事了，所以不想小孩子自己发展不良嗜好，大人们应该给予适当的引导才是。可惜葛道士没觉得哪里不好，明爷爷不太敢管。 “呜呜呜～～”不想女鬼听到阿允的名字又开始哭了。 程家楠这会儿也想哭了，问个话怎么这么难。算了，要不还是直接渡了她。 葛道士看程家楠抓狂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师父。”程家楠震惊了，这是幸灾乐祸？ “咳，家楠啊，你想她不哭，要不就完成她的执念，要不就暂时把她的怨念消除，或者放着不管，时间久了她若没变厉鬼也会慢慢忘记，那时就不哭了。”葛道士干咳一声，把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 “那放着要放多久啊？” “不一定，看她这怨念这么重，大概要等个五十来年。”葛道士也拿捏不太准。“不过应该不用那么久，她等的那个人只要出现在她等的路上就好了。” 程家楠一听要放个五十来年就没了兴趣，幸好师父说只要等到那个人也行。“那我让野鬼去找找看那个人？” “也行，”葛道士完全放任徒弟的想法。“或者为师也能将女鬼的怨气打散。” “我就是好奇罢了，不用麻烦师父的。”程家楠笑道，他之前看师父用桃木剑抽女鬼，一开始看得挺兴奋的，后来回想才发现师父其实不是用道法打的女鬼，师父是用自己的力量在打鬼。 一般人因为与鬼阴阳相隔，所以打不到鬼魂，那么身为厉鬼的葛道士打鬼就容易多了，毕竟都是阴魂啊。 不过葛道士打鬼打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所以程家楠不太愿意麻烦师父出手。 “我还是先把女鬼放开好了，等找到那个阿允再来。”程家楠摸着下巴，他的好奇心很重，但太麻烦的事还是免了。 而且，他下意识的觉得，这种找乐子的事情不能让明爷爷知道，总感觉明爷爷不会支持他，既然如此，还是低调点好。 想到就做，程家楠直接放开女鬼的束缚，然后把地上东西一收，转身跟师父说，“师父，我们去找野鬼的骨头，我知道在哪里了。” 师徒两开开心心的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一脸懵的女鬼，不是，你们莫名其妙挖我出来，又把我打一顿，现在突然跑了？ 没去管女鬼，程家楠带着师父往林子的另一边走去，“我这次一定不会错的。” “眼见为实，先挖出来再说。” “这次一定对。”没可能一个小树林有这么多的尸体，排除女鬼那位置，阴气最重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幸好这次真的没有出错，程家楠拿小铲子挖几下就把野鬼的骨头挖出来了。 他招来野鬼让野鬼也看着，又在地上扫出一片比较平整的地方，然后用长筷把野鬼的骨头夹起来排好。 “师父，我这样排对吗？”程家楠一边捡着骨头，一边拼图一样把骨头拼接起来，可是野鬼曝尸荒野，有些骨头一开始就暴露在外，有些又被小动物吃了咬了，不是很能对得上。 “东家，我觉得我腿应该没那么短，是不是少了一截。”野鬼委婉的提醒程家楠，总觉得拼出来的就没个人形。 “这样吗，”程家楠认真打量野鬼的样子，“好像是怪怪的。” “这个应该是耻骨，你放错位置了。”葛道士也兴致勃勃地加入讨论。立体拼图确实吸引人。 程家楠很认真的把能找到的骨头都捡出来，但时间真的有点久了，到最后也只有一半左右，尤其是手脚指头缺的更厉害。“只能找到这些了。” “谢谢东家。”野鬼已经很满足了。 “不用谢。”程家楠也满足了，虽然缺失大半，但至少他知道骨头的样子了。等再把其他野鬼的骨头也捡好，他就能知道一个人的骨头该是怎么样的了，到时候给师父刻骨也能更顺手。“我帮你收坛子里，你坛子想放哪？” “还是放这里，我都习惯了。”野鬼笑嘻嘻地，其实他都这个样子了，捡骨什么的更像是圆了他一个心愿，就大家都有，所以自己也想要。 “行，我帮你挖深一点。”程家楠吭哧吭哧的挖起土来，“你要立碑吗？我没钱，只能用木头给你刻一个。” “可以吗？太感谢东家了！”野鬼高兴的都快飞起来了，“我叫王二狗，您记一下。” 程家楠点头表示记住了，一边埋骨坛子，一边跟王二狗说，“你之后就去问问有谁认识或知道林家村的阿允，有消息就来告诉我。” “好的，东家。我这就去。”野鬼王二狗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才说完就跑了。 “啊……我没这么急啊。”程家楠有点错愕，这野鬼也太着急了。 “因为他很高兴。”葛道士轻声道。 “这样吗。”程家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如此，他要更努力才好，师父一定也很希望有自己的骨坛子住。 日暮黄昏时，师徒两又开开心心的把家还，呃，心情愉快的回道观去，离开小树林的时候发现女鬼已经离开，想来是回到那条小路上去等那个阿允了。 又隔了几天，野鬼王二狗兴冲冲的跑过来报信了。 “东家，东家，我找到那个阿允了。” “找到了？”程家楠高兴的看着野鬼等着听下文。“什么情况？” “那个阿允不是好人呀，他骗了女鬼。”野鬼开始八卦了。“他姓丁，叫丁允，是林家村外嫁女的儿子，从小住舅舅家。 那个女鬼叫林小梅，是丁允拐了几个弯儿的表妹。我跟了丁允那小子几天，才知道他骗了林小梅说会娶她，其实是想林小梅给他钱，最后还推说是他娘不许他们成亲。 结果林小梅约他私奔，为了私奔还偷家里的钱，丁允不肯私奔就让林小梅到小路上等他，然后他就找了一个外地人让把林小梅拐卖了，谁知道林小梅挣扎的厉害就被打死了。” “你跟他几天就知道的这么清楚啦？”程家楠觉得这王二狗也是个鬼才，探听消息的一把好手。 “因为那个外地人跑回来威胁丁允被我听到了。”王二狗挺得意的，他自己都觉得运气好。 “啊，对了，东家你知道那林小梅从几天前开始就一直在那小路上哭吗？”王二狗还附赠一条新信息，“有两个过路人都被吓得不轻呢。” “你说那女鬼现在一直在哭？”程家楠没想到前几天的事让女鬼解锁了新技能。“还被人听到了？” “是啊，那两个也是林家村的，我看最近林家村的都不会经过那了。”王二狗回想在林家村听到的碎语，他觉得林家村的村民大约宁可绕远路，也不想遇到鬼哭。 “林家村的不经过这，那林小梅怎么等的到丁允，说不定五十年都等不到。”程家楠摸摸下巴，他想了想，“我们送林小梅去见丁允。” “啊？”王二狗没想到东家还能有这操作。“怎么送啊？” “………红线应该可以。”程家楠想到正好被他挖出来的女鬼手臂，他觉得自己很可以帮林小梅跟丁允牵个红线，这样林小梅就可以顺着红线去找丁允啦。 “我们去找林小梅。”程家楠拿出一小截红线就往外跑。不料却被明爷爷拦住了。 “家楠你去哪儿呢？”明爷爷不赞同的看着程家楠，“你现在不该是诵经的时候吗？” “呃，我去帮一个可怜的女鬼。”程家楠小心地回答明爷爷，“真的，爷爷你不知道她多可怜。” 为了能得到明爷爷的允许，程家楠努力的把林小梅的故事讲得万分悲惨，“爷爷你看，那林小梅死了都不知道丁允是骗她的，还一直在等他，是不是太可怜了。” “那你难道不是该帮林小梅报案吗？”明爷爷一字字的说道，“你又不是鬼，发现被杀害的尸体就应该报官，林小梅的冤屈自然有官府为她伸冤，你一个小孩子又能干什么？” “都那么久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凶手，而且林小梅一定想亲自找丁允问清楚啊。”程家楠还是觉得让两个当事人\/鬼面对面聊聊会更好。 “我看你就是无聊想看戏。”明爷爷果然了解自己孙子，这小子自从衣食无忧之后，整天不是在学习就是在找事，看来功课还是太少了。 “是有一点点想，但我主要是在帮人啊，那林小梅天天在路上哭，也怪吓人的，其他人被吓到不敢走这里还要绕路，所以我去帮她让她不要哭了。” “送她去找仇人，你就不怕她在林家村大开杀戒吗？”明爷爷努力说服程家楠。 “她尸体在这，我拿朱砂镇着就不会变厉鬼了。”程家楠也在努力想堵住爷爷的理由。 “……我们还是先帮她报官好不好？”明爷爷想让程家楠用一般人的想法过活，可惜这小子周遭都是鬼，他身边最像人的反而是明爷爷。 “哎，好，我明天就去。”程家楠妥协了。看来他只能先把红线交给王二狗，让王二狗把红线送到丁允手上，明天他在给林小梅也系上红线就好了。 “还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第十九章 小树林的女鬼3 “爷爷，我先去小树林跟女鬼沟通一下，不然官府的人来挖她尸体会出事的。”程家楠吃完早饭一溜烟儿的就跑了，葛道士默默地跟在徒弟身后保驾护航，让明爷爷想拦都拦不住。 “哎，这孩子。”熊孩子，真是熊孩子，明爷爷气的呀，可惜拿他没辙。 程家楠快乐的奔跑在作死找乐子的路上，很快就来到小树林里把林小梅招了过来。 这回林小梅没有一照面就开打，只是远远的盯着程家楠师徒。“林小梅，我帮你找到丁允了。”程家楠躲在师父后面探出头跟林小梅说。 “阿……允……”林小梅果然有反应。 “对，我帮你找到他了，今天过来就是送你去见他的。”程家楠晃晃手上的红线，“我给你绑上红线你就能顺着红线去见他啦。” “……好，”林小梅听懂了，同意了。 “不过有个条件，我爷爷让我帮你报官，晚点官府的人来挖你尸体，你不准捣乱伤人哦，他们是来帮你抓凶手的。”程家楠很认真的告诉林小梅。“可以吗？” “……”林小梅没回答，大概是想自己来。 “你想报仇还是可以自己来啊，就是让你不要对官府的人下手。”程家楠以己度人，觉得林小梅应该是想自己报仇的，那也没什么，不要对无辜的人动手就是。“这总可以。” “好，”林小梅的声音变得更阴森了。程家楠眨眨眼睛，怎么林小梅听到可以自己报仇之后好像直接变厉鬼了？ 程家楠愣了一下，赶紧看向师父，小声问，“师父，她怎么变凶啦？” “因为她清醒啦，之前浑浑噩噩的只有等人的执念，这几天清醒多了，就想起来自己被杀的事了。”葛道士也小声地回答。 “清醒了才变厉鬼啊，”程家楠忍不住仔细端详起林小梅的样子，冷不防一抬头直接对上林小梅森冷的眼神，程家楠有些讪讪的傻笑了一下。这样盯着人看尤其是盯着个姑娘看似乎是有点失礼的。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程家楠有些尴尬的道歉，“我这就帮你把红线系上。” 程家楠蹲下身迅速地把林小梅尸体上浅浅覆盖的薄土扒开，拿起红线就往她的手指骨上绑，一边还念着，“红线寄情，前缘不散，山川无界，生死莫离。” 最后还点了香烛拜了拜月老，求月老让红线两头的人能千里姻缘一线牵。祝祷后就见原本鲜亮的红线变得暗淡，“好啦，你等到晚上应该就能顺着红线找到丁允啦。”程家楠搞定一切后，拍拍屁股就想走，他还要去报官呢。 只是东西收拾到一半，他突然想到，“要是官府的人看到林小梅手上的红线会不会觉得奇怪？” 毕竟林小梅的衣物也有不同程度的腐朽，相比之下红线显得太干净了。沉吟片刻之后程家楠决定问问林小梅，“林小梅，我把你绑红线的手指拿走，不然官府的人要是把红线拆了你就找不到丁允了。” “好。”林小梅点头，她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找到丁允，其它的都不重要。 得到同意，程家楠伸手就把绑着红线的骨头揣进兜里，“行啦，我去报官了，你记得别伤人啊。” 程家楠挥手跟林小梅道别，心情十分愉悦的往镇上报官去了。“今天做了好事呢。” “嗯，家楠是个好孩子。”葛道士点头赞同。“那女鬼完成执念后应该就能进地府了。” “嘿嘿，我也是看她可怜，被骗的那么惨。”程家楠有点不好意思，他也没那么好啦。 而且要不是爷爷力主报官，他本来想跟林小梅商量，等她入了地府就把骨头送他，他还没见过这么完整的骨头呢。明爷爷的不算，即使爷爷说可以去拿，但明爷爷的骨坛子在程家宗祠，想拿出来有点困难，在有办法之前他没打算去拿。 程家楠年纪小但速度挺快的，很快就到官府门口通报发现尸体，几个差人跟着他到小树林挖尸体去。一早上就这样在道观、小树林、官府走了一个来回，饶是程家楠体力不错也累的够呛。 “小娃子，这荒郊野外的，你咋会来这挖东西？”带队的老虞头有点疑惑，这时节也不是挖野菜的时候，更别说这地方老荒凉了，一个小娃子怎么会自己过来？ “我在静心观修行啊，经过这里看到这地方阴气重就挖挖看，谁知道一挖就挖出来个尸体。”程家楠避重就轻的回答，没办法，他们这儿土师不算太招人待见的行业，除了白事之外，多数人都不待见收尸捡骨的土师，他可不想将来直接被当土师看。 “静心观？那不是早就废了吗？”老虞头是这一带的老衙役了，很清楚镇子边上各种废弃的屋子、观庙、山洞一类方便藏人的地方。 静心观在他小时候就已经是个废弃的道观了，很奇特的一直没完全破败，一直有一个角落能勉强容身，当时老一辈都说那地方有大仙儿驻留，让小孩子们都别进去，进去了被大仙看上就回不来了。结果现在小娃子说他就在静心观修行？ “嗯啊，李大叔帮我跟师父把静心观修好了，现在能住人了。”程家楠有点不好意，修道观主要还是李大叔出力，他之前修缮速度大概还要好久才能把道观整个收拾出来。 还说着话，差人们已经把尸体整个挖出来了。老虞头兼职仵作上前去检看了一番。 “看这衣服、头发，是个女的，化的差不多了，也看不出什么外伤，大伙儿再查一遍有没有漏了骨头零碎或什么头绳首饰的，没有就把人抬回去了。” 几个差人依言又查看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会，他们就用个木板子把尸体抬回去。 看到这里，程家楠就提出想回道观休息了，“官爷，现在也没我的事了，不如我先回去？” 带队的老衙役看程家楠年纪还小，也不为难他就让他走了，只是走之前跟他说了下若有需要会再找他问话。 “行，有问题您就来静心观找我，我一般都在的。”程家楠很配合的点头。 不过程家楠话虽这么说，当天晚上他就借口怕林小梅愤而杀人，叫上王二狗就跑林家村去了。 “爷爷，我不放心林小梅怕她乱杀人，我去看着点。”程家楠完全没给明爷爷反应时间，叫上王二狗直接跑了。“师父我要是挡不住林小梅就请您过去，您到时可别不理我。” “家楠，你别去。”明爷爷急的跳起来想抓住他，可是这小子太滑溜了，一溜烟儿窜的老远了。转头看到还笑的一脸欣慰的葛道士，明爷爷忍不住说，“葛老……您……” “怎么？”葛道士收起笑容看向明爷爷，“有什么事吗？” “没……”明爷爷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直接站到门边了，一下就从跟葛道士隔着桌子变成隔了一个食堂。 “……我不吃鬼。”葛道士郑重声明，“我修道后一直持斋。” 明爷爷很想表示自己其实不怕的，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让他一直发抖，但这话连自己也骗不过。 看到明爷爷这表现，葛道士也没继续劝说，反正还是那句话，死的久了习惯就好。 “算了，我也该修行了。” “是，”明爷爷有点想叹气，当时怎么就让家楠拜师了呢，要是家楠学个医术、木匠或当个厨师也不错啊，怎么就拜师葛道士了呢。 程家楠提着小灯笼开心的跑在路上，一路上他还招呼路边的野鬼一起，“我去林家村看热闹，你们去吗？” “啊……”有香烛领吗？ “没有香烛，就是看热闹，没叫你们做事。”程家楠算是知道什么叫死要钱了。 “没钱，不去。” “不……” “要香烛……” “纸钱～” “都没有，我自己去就是了。”程家楠猛摇头，他哪来那么多钱买香烛纸钱，“不给不给，下次有活儿再找你们。” 说着他就不理会那些还在试图要报酬的野鬼，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想着，“果然还是该养几个聪明的野鬼当帮手，只养几个钱应该就够用了。” 又跑了一阵之后，程家楠来到了林家村的边上。村里人差不多都歇下了，只有少数几家的灯火还没息。 “嗷呜呜呜～～～”村里的狗一直在嚎着，声音此起彼落的，像是有个看不见的陌生人在村子里绕行。 “林小梅已经进村子了，她怎么没直接找丁允？”程家楠有点想不通，那红线照理可以让林小梅直接找到人啊。“王二狗，你有把那截红线放到丁允身上？” “有啊，我昨晚就放了。”王二狗指天发誓他真的有照做。“我趁他睡觉放他怀里了。” “那没道理林小梅找不到人啊。”程家楠开始回想是不是自己什么步骤没弄好。 “说不定丁允的红线掉了啊。” “哎，有道理，我没想到红线会被丢掉。”程家楠有点尴尬，他光顾着对红线施法，都没想到丁允不会好好带着红线一整天，“下次一定要注意。” “是，东家。”王二狗以为程家楠在说他，很惭愧的低头道歉。 “我不是说你。”程家楠无语，“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算了，不说这个，你还记得丁允家住哪吗？” “记得啊，我跟了他几天了。” “那好，你小心点去给林小梅指个路。” “啊？”王二狗有点怕。 “你趁林小梅走远了再过去，引起她注意就跑，她不会追你的。”程家楠盯着林小梅的动静，一边给王二狗出主意。 “好…，东家要真出事，您得来救我啊。”王二狗哭丧着脸要求程家楠保证不会见死不救。 “会的，你别怕，就是远远的指个路就跑，没事的。” 第二十章 小树林的女鬼4 王二狗的速度很快，认怂的速度更快，离林小梅还隔着大老远的距离他就跑了，林小梅根本来不及看到他。 程家楠无语的看着王二狗，“你就这么虚晃一枪的，林小梅连你的影子都没看到。” “东家，不然我再去一次？”王二狗也觉得自己太孬了，很不好意思提议再去一回。”这次我在丁允家门口一定站到林小梅看到为止。” 程家楠看他说的坚强实则拼命发抖也觉得自己太强鬼所难了，没看到明爷爷一样怕葛道士怕的要命吗？一般鬼魂怕厉鬼根本没道理可讲的，怎么样都怕，无药可救了。 “算了，我去，要是情况不对我又跑不掉，你记得回道观叫我师父。”程家楠没办法，决定自己上了。 想到师父说他能过来，程家楠不由的好奇师父的遗骨在哪了，十里地的范围内好像也不太远呢。 一边分心想着师父的尸体，一边小心地靠近丁家门口。 “哎，林小梅。”程家楠小声的叫着。“林小梅。” 程家楠突然眼前一花，林小梅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看起来像要吃人一样。 “林小梅，这就是丁允家。”程家楠头皮一紧马上献上丁家，“还有，那个红线被丁允丢了，你才会找不到他。” 听了程家楠的话，林小梅终于移开视线，改为盯着丁家大门看。 “丁允就在里头，你，你可别杀无辜的人哦，”程家楠面对一个厉鬼还是有点气虚的，他想完成林小梅的执念，但也没想她大开杀戒。他之前对明爷爷说的是真话，他真的是想来看住林小梅不乱杀人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对不起你的人就好。” 林小梅冷冷的撇了程家楠一眼，大概是觉得这娃子吵，一挥手就把人给推远了。 “呃，我还没打算回去。”程家楠硬是赖着不走，“真的，我就看看。” 林小梅不再理会他，又盯了丁家一阵，才缓缓走进丁家。 “阿允～～，阿允～～” 丁允吓得缩在床角，用棉被紧紧包住自己，连一丝缝隙也没露出来，好像一床被子就能阻止可怕的东西。 从黄昏时刻开始，他就一直听到有人在叫他，他四下张望了一番完全没看到喊他的人。“阿全你有听到有人在叫我吗？” “没人叫你啊，你听错了。”放学跟丁允一起回家的林全莫名的看着他。 “不是真的有人叫我，”丁允坚持，他真的听到了。“你仔细听听看。” “……没有啊，你听到是怎么叫你的？”林全认真听了一下，还是没有听到。 “就叫我阿允啊，你听真的有。” “我真没听到。”林全一开始有点不耐烦，丁允这不是胡搅蛮缠吗，都说了没人喊他了。可是他突然想起来，老一辈都说在路上听到喊自己名字千万不要回应，会被缠上的。 “可是我真的有听到。”丁允莫名的对这个声音很执着，平时他不是这样的。到底是谁啊。” “丁允，我想起来我娘叫我今天早点回去，我先走一步，你自己走小心点。”林全说完也不等丁允回应，二话不说就跑了，速度快的像是有狗在后头撵他。 “哎，我跟你一起。”丁允傻眼的看着林全飞奔而去，他们都住林家村的，林全急着回去也没关系，他可以一起跑啊，结果这林全一下子跑到没影。“这小子，跑这么快回去给他老娘送终吗？” 丁允悻悻然的咒骂着，他们会结伴也是因为路上有段路比较荒凉没有人烟，两人一起也有个照应，谁想林全就抛下他一个。 “阿允～～” “到底是谁啊，一直叫。”丁允气急，才想喊自己在这儿，让那人出来，一手不经意间摸到书袋里有个东西在发热。 “什么呀，娘总是在我书袋里乱放东西，要是毁了书该怎么办？”丁允一边抱怨着，拿手一掏，摸出来一个系着红线的护身符。 这个护身符是前两天有人在林家村外小路上听到鬼哭后，娘特意放他书袋里的，当时他还不情愿。“娘，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一个读书人，心中自有正气，不惧鬼神。你护身符别给我，给我也不戴。” “读书人就不穿衣吃饭啦，你不戴也行，我放你书袋里，你可不许丢了啊。”丁大娘认真的交代丁允，所以丁允也确实没有把护身符拿出来。 丁允把护身符拿在手里，他本来有点浑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不对啊，我早上不是还捡到护身符的红线吗？”可是这个护身符的红线还牢牢系在上头，那早上那条红线是怎么来的。 想到这里，丁允连忙把手伸进怀里把早上起床时捡到的红线拿出来。他早上看到这条红线时就一直觉得是护身符上的，还把红线收进怀里，打算晚上再系上。 “即使是护身符的红线掉了，我早上就能系上，或者交给娘也行，为什么要带在身上等晚上呢？” 丁允越想越不对，黄昏时分的阳光照在颜色有点暗淡的红线上，让红线看来似乎特别妖异，丁允立刻将红线丢在地上，然后握紧护身符像林全一样使尽吃奶的力气向前跑。随着他把红线丢掉，那隐隐约约的喊叫声也被他抛在了后面。 可惜他丢的太晚了，从这里到林家村也就是一条路罢了，林小梅没有跟上他，又被护身符拦了一下，可是路就一条，林小梅就这么踏上往林家村的路了。 然后就是夜里程家楠看到的那样，林小梅找不到丁允就在村子里打转，引的看家的狗子不断嚎叫。 而现在，有程家楠指出丁允的所在，村子里的狗终于安静下来了，一些村人也终于放心了，只想着那不知道哪来的大仙儿大概是走了，走了好，不然他们今晚是不用睡了。 不过丁允的情况就不是如此了，他黄昏时听到的声音这会儿正轻轻的在耳边响起。 “阿允～我找到你啦～” “啊……”丁允毛骨悚然的惊叫起来，“你谁？” “阿允，我等你好久了。” “等……你是小梅？”丁允吓到瞳孔都缩小了，他牙齿打着颤，“你…小…梅？” “阿允～阿允～你为什么没来？”林小梅七孔流血的脸正对着丁允，“我等了好久～好久。” “我，我……我，娘，不让我去。”丁允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把自己娘推出了当借口，这也是他一贯的说辞，每每小梅希望他去林家提亲的时候，他就说丁大娘不许他考取功名前订亲。 其实一切都是骗小梅的，丁大娘恨不得立马娶个媳妇好伺候宝贝儿子，但丁允自诩是个读书人，不愿意娶个村里的无知婆娘，这才把婚事拖下来。 但是丁允又不愿意跟小梅说清楚，毕竟小梅是个好看的姑娘，而且满心满眼都是他，有点什么好东西也都捧给他先用，有时卖了绣品得了几文钱也巴巴的送给他。 要不是前一阵小梅突然一改过去的温顺，一直叫他娶她，说要不去提亲就把丁允收她东西，拿她钱的事说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丁允是个拿女人钱的软蛋。 不过林小梅就是个蠢货，他说自己想娶但丁大娘不许，林小梅就从家里偷了钱说要跟他私奔，还说什么钱是给他考功名用的，等丁允有了功名他们再回来，就不怕丁大娘不许他们成亲了。 丁允怎么可能自毁前程的跟林小梅私奔，所以他就骗她先到村外的小路去等着，他要收拾书本，很多书都很珍贵必须带上，转身他就去找了一个外地来打工的赖子，告诉他林小梅一个人在小路上待着，还带了大笔银钱。 果然，赖子出村去了，而林小梅再也没来纠缠他，丁允本以为赖子把林小梅拐卖了就没事了，没成想赖子前两天找上门跟他要钱，威胁要把他骗林小梅的事说出去。 他这两天还在想该怎么解决赖子的威胁，没想到死去的林小梅竟然找上门来了。 “你，你去找赖子，”丁允不敢看林小梅七孔流血的脸，转开视线后结巴着说，“是，是，那个赖子，是赖子害的你。” “阿允～我来找你。” “是真的，是赖子害你。”丁允吓过头反而越说越顺，“他说他在小路上看到你，一定是他。” “阿允，你为什么没来。” “我说了我娘发现了，”丁允破罐子破摔，反而显得格外理直气壮。“你去找赖子啊，是他害你的，不是我。” “阿允我们说了要永远在一起，”林小梅又想起曾经的情话。“你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 “我，你都死了。”丁允完全不想跟这样的林小梅在一起。 “你也可以。”林小梅阴森诡异的笑了。“你也可以。” “我不行。”丁允忍不住尖叫起来，“我不能死。” “你去找赖子报仇啊，别来找我，快去啊。”丁允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一边喊着让林小梅出去找赖子报仇。 没想到林小梅还真的出去了，然后在门口找到程家楠。“林小梅你看到丁允啦，想去地府了吗？” 程家楠没想到林小梅终于找到人却似乎没打算报仇，不过他也没什么想法，只要林小梅不滥杀无辜就好，报仇不报仇的，那是林小梅自己的选择。 “想永远跟阿允在一起。”林小梅痴痴的望着丁家。 “啊？可是那个红线被丁允丢了。”程家楠挠挠脑袋，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对了，我带了你的手指骨来还你，”程家楠掏出林小梅绑了红线的指骨。“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把指骨跟红线给丁允吃了，这样你就可以一直住他身上啦。”没错，这样也是一辈子不分开了。 “谢……”林小梅看着程家楠手心的指骨，很认真的向他道谢。 “不客气，”程家楠挺开心的，林小梅没杀人，也就是执念要跟丁允在一起，虽然丁允骗人在前，但只要林小梅愿意也没什么不好，他觉得自己帮对鬼了。“祝你百年好合？” 第二十一章 小树林的女鬼5 程家楠做完好事，心情极好的奔回道观。他觉得今天的自己真是太好了，帮助了一个鬼完成心愿还没有无辜的人受伤死亡，真是喜滋滋的呢。 “师父，爷爷，我回来了。”程家楠开心的招呼着，道观里就两不用休息的鬼，他也不怕打扰了师长的睡眠，毕竟唯一需要睡觉的人这时候才进门。 “回来啦，”明爷爷首先迎了上去，第一时间检查孙子有没有受伤，“你没事？” “没啊，”程家楠笑嘻嘻地张开双臂转了一圈让爷爷检查，“我完全没受伤。” “林小梅挺好的，丁允那样骗她都没事，她还是只想跟丁允一辈子在一起。”程家楠有点感叹，至少他扪心自问是办不到这么痴情又宽容的，若有人敢骗他，他说什么都会报复回去。 “那以后林小梅就一直留在林家村了？”只要程家楠好好的，林小梅要上哪去明爷爷并不在乎，多问一句只是顺口聊着。 “不一定，我把林小梅的指骨还她，她又把骨头给丁允吞了，以后丁允去哪林小梅也去哪儿，他们一辈子不分开。”程家楠说着还觉得这结局挺美满的，“就跟戏文里一样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是你给林小梅出的主意？”明爷爷只觉得喉咙发干，他怎么觉得自己孙子似乎有那么点大病呢？ “对啊，我一开始用骨罐子吃饭爷爷不是说了，幸好那鬼下地府了，不然他会一直缠着我到我死。”程家楠直率的点头承认是自己的主意，“所以丁允吞了林小梅的骨头，林小梅就可以一直跟着他了。” “家楠这次做的不错，还懂的举一反三，很好。”一旁的葛道士还插嘴称赞了一下。 “嘿嘿，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是刚好要还她骨头才想起来的。”听到师父的称赞程家楠有点小得意，不免又把眼神放到爷爷身上。 看到程家楠闪亮的眼睛，明爷爷心口堵着一口气，感情小家伙还想被称赞，不过到底不想让孙子失望，“你今天做的不错，没让女鬼杀人。”没错，至少林小梅没有做下杀孽，那丁允最多算罪有应得，程家楠还是个好孩子。 “呵呵呵，”程家楠这会儿只剩下傻笑了，没想到爷爷也这么支持他。“也还好啦，主要是林小梅自己不想杀人。” 三人，呃，两鬼一人就着月色聊了几句，程家楠就被赶去睡觉了，“小孩子多睡会儿才能长高。”明爷爷很坚持这一点，不让程家楠的作息混乱。 隔天，程家楠就把林小梅的事情抛在脑后了，反正林小梅不杀人就好。 而在林家村的丁允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丁允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林小梅的侧脸，因为林小梅正斜倚着他躺在床上。“啊～～” “阿允，你怎么啦？”丁大娘听到儿子的尖叫声赶紧冲进丁允的房间。“你怎么啦，做噩梦了吗？” 丁允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的盯着自己旁边的无人处。 “阿允你说话啊，别吓娘。”丁大娘很着急，好好的儿子怎么跟撞邪了一样。 “阿允，阿允，你哪儿不舒服，还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丁大娘忍不住伸手想把儿子揽进怀里。 不料丁允却突然发疯一样出手推倒丁大娘，“滚啊，你滚，别进来。”刚刚丁大娘靠近的时候几乎跟林小梅的身影重叠，而林小梅的头就从丁大娘的肩膀上伸出来，还说，“阿允，你娘真疼你……” 丁允吓的呀，他以为昨晚就是个噩梦，没想到一早起来噩梦还在继续。“林小梅，你滚啊，你是鬼为什么白天出来？滚啊，快滚。” 丁大娘本来被推了个踉跄是生气的，但听儿子这么喊，她的背脊都凉了。 丁大娘知道林小梅，一个爱慕自己儿子的姑娘，她本来还算乐见其成，毕竟林小梅长得好人也勤快，但儿子不同意，总想娶个镇上甚至城里的姑娘。 可这都不是事，重点是林小梅啊，林小梅之前突然失踪，人都不知道上哪去了，有人说看过她拿了包袱往村外跑；也有人说看到不认识的生人路过，可能是被掳卖了，但丁允这反应，分明是在说林小梅死了……鬼魂还跑这来了？ “阿、允林，那个，小、梅，在，这？”丁大娘牙齿打颤，结结巴巴的说。 “没有～，”丁允死盯着林小梅青白无血色的脸，尖叫着否认林小梅的存在。 “……阿允你快起来，该上学了。”丁大娘大概是为母则刚，看丁允的反应她就知道林小梅八成就在她身边，顾不得害怕，她一手拉住床上的儿子，转身就往房门冲。 “啊…娘，”丁允看拦在床前的林小梅，他挣扎着不想被丁大娘拉起来靠近林小梅，但到底不敌丁大娘的手劲，被拉着出了房门。 转头一看，发现林小梅还在房间里阴森森的看着他们母子，丁允更是后怕，要是他娘没拉着他跑，这会儿他还跟林小梅关在一个屋子里。 “阿允，那……有跟过来吗？”一路冲到丁家大门外，丁大娘不敢说林小梅的名字，也不敢说鬼这个字眼。 丁允又看了一下，“没有，没看到了。” 听到林小梅没有跟上来，丁大娘松了一口气，“你咋惹上了……呢？”丁大娘想到昨晚前半夜里的狗嚎，原以为是那东西自己走了，没想到是进了自家儿子的房间了。 “我没有，我不知道。”丁允的手脚冰凉，身体也还在不自主的抖着。他真的想不通，林小梅又不是他杀的，为什么缠着他不放，不是该去找赖子吗？ 突然一个声音插进他们母子的对话，“你不知道啥？你们母子俩一大早的在干什么？”原来是丁老头，他本来在院子里忙活着，没想到丁允一声尖叫后，丁大娘去看儿子就把人直接拉出家门，他想拦着人问问都来不及，只好自己跟着走出来问问。 “老头子，你快出来，别留在家里。”丁大娘看到丁老头还站在门里，连忙伸手把人也拉出来。“咱们家闹鬼啦。” “鬼什么鬼，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丁老头眼睛一瞪喝道，“我们没害人，有什么好怕的。” 丁允在心里暗暗叫苦，没辙啊，他就是那个做了一点亏心事的那个，虽然他真的不认为自己犯了大错，他又没想到赖子会把林小梅杀了。 丁大娘却不认可丁老头的说法，“鬼还跟你讲道理啊。” “那你想怎么办，早饭还吃不吃了？我下田不吃东西你想饿死我？”丁老头没想那么多，鬼不鬼的他没看到，但不吃饭就干活他很快就也变鬼了。 “哎，你看去哪里买两馒头垫垫，我去找林方家的来看看。”丁大娘想既然是林小梅的鬼魂，那么找她娘来说不定能把魂儿叫走。 “你找林方家的有什么用，她会驱鬼？”丁老头不是很懂自家婆娘的想法。 “……你不知道，那鬼，是林小梅。”丁大娘左右张望后压低了嗓音告诉丁老头。“就那个挺中意我们阿允的那个，她变鬼了还来缠着阿允。” “人家闺女不见已经够伤心的了，你现在说人林小梅变鬼，我看你是去讨打的。”丁老头觉得这婆娘没头没脑的上门跟人嚷嚷十成十会被打出来。 “真的，阿允看到是她。”丁大娘说着还转头看向丁允，示意他跟丁老头说明白。 “爹，我真的看到是林小梅。”丁允上前小声的在丁老头耳边说道，“她昨晚就缠着我了。” 看到丁老头还不相信，丁允把昨天傍晚开始的怪事全盘托出，尤其是那条莫名出现的红线。 “你个傻孩子，昨天你就该讲，拖到现在。”丁大娘忍不住拍了下丁允的手臂。 丁老头见儿子讲的这么可怕，心里也开始发毛，本来还站在门内的脚也赶快跨出家门来。“那你们想咋办？难道我们从此不回家？” “去找神婆，听说小山村之前闹鬼，闹的可凶了，也是神婆给整治好的。”丁大娘的消息很灵通，平日里一些婆子媳妇一块儿洗衣服的时候都会聊上几句，家长里短的事情人人都会说上一些。 “那好，我们一块儿去。”丁老头拍板，没法子，丁允昨天就是在路上遇的鬼，他也不敢让儿子再去上学，至少现在不敢；让母子俩一起去请神婆他一个人下田，那他也是牵肠挂肚的，还不如一块儿去呢。 “行，我们一块儿。”丁大娘也觉得事不宜迟，就是，“老头子，你身上有钱不？”请神婆还是要费点银钱的。 “我身上没事带钱做什么？”丁老头没好气的说道，“咱家的钱不都在你那吗？？ “我一早上的拿钱做啥，出来的急更不可能拿了。”丁大娘讪讪的说。 “我也没有，我书袋都没拿。”丁允低头看看自己，“我也没换衣裳。”他还穿着里衣，连鞋也没有。 丁老头跟丁大娘这才发现儿子的不妥，大早上的来这么一遭，也是够呛的。 “那……”回房换衣服顺便拿钱再走？丁老头想想就觉得毛。 “那女鬼就在阿允房里，阿允你……在门口等着，我跟你爹进去，一会儿给你拿一套你爹的衣服还有鞋子，我进去拿了钱就走。”丁大娘也觉得丁允再进自己房间太危险了，还是先忍忍穿自己老爹的。 “……好。”丁允这时候也不敢挑拣，总之先度过眼前。 丁老头跟丁大娘一起惦着脚尖悄悄的走进家门，进了门，两人比做贼的还小心，连话也不敢说，全用眼神示意，丁老头拿衣服鞋子速度快，丁大娘因为平时钱藏的隐秘，这会儿还在提心吊胆的摸着。 摸了一会儿，才摸到柜子后的一个小洞，正要掏出钱袋，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握住她手腕，“再…里面…一些……。” “啊～～～～”丁大娘忍不住尖叫起来，用尽全力一抓转身就跑，又一次忘记一边还在等她的丁老头。丁老头看她跑也赶紧跟上，心里嘀咕，“这婆娘要跑也不喊我一声，实在是靠不住啊。” 第二十二章 小树林的女鬼6 丁家三人十万火急的冲到神婆家里，“神婆啊，您可得救救我们一家。”丁大娘一踏进神婆家就放声大喊，“我们被鬼缠上了。” 神婆皱着眉头看向丁家人，自从她闯出名号之后就很少有人这么无理的冲到她面前来了，多数人都是备好礼品，在她家门外等她，或者是到她供奉的圣母娘娘庙里找她。不过她年纪大了，脾气也好多了，就不跟人计较了。 “哪个被鬼缠上了？”神婆沉声问道，“上前来我看看。” “是我儿子，阿允你快来。”丁大娘赶紧拉着丁允到神婆面前。“神婆您给看看，好端端的怎么就缠着阿允不放呢。” “……嗯……”神婆有些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丁允，刚想问问情况，抬眼就看到林小梅趴在丁允背上。 感觉到神婆的视线，林小梅黢黑的眼睛直直的对着她。“阿允……说要…一辈子…不分开。” “神婆，神婆，您看出什么来了？”发现神婆直勾勾的看着阿允背后，丁大娘焦急的问神婆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那女鬼跟上来了？” “啊，一直跟着，”神婆点点头，“你儿子自己答应的，一辈子在一起，这会儿人家来跟他过一辈子了。” “什么？怎么可能。”丁大娘的声音震惊的都劈叉了。“阿允怎么可能会答应。” “阿允你说，有这事儿吗？”丁老头忍不住也插嘴，这年头可不兴未婚男女谈情说爱海誓山盟的，无媒无聘的阿允怎么会去承诺一辈子，太荒唐了。 “我……我没说过。”丁允不敢承认，私下花言巧语骗骗女孩子就算了，怎么可能在其他人面前承认，何况林小梅还死了，这时候更是不能承认了。 听到他不承认，丁老头直接看向神婆，“神婆，他没说过，那女鬼不应该缠着他。” 到是丁大娘眼珠子乱转不敢说什么，知子莫若母，丁允啥样子她还是知道的，别看他时不时的来个子曰、圣人说的，口花花骗个没见识的姑娘也是有的，不然儿子身上多出来的小东西还有铜板是哪来的。 神婆听到丁允否认，又看丁老头护子心切的样子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在神婆看来，她刚刚话都说出口了，表示她已然有了判断，这丁老头还要再多问一遍其实就是不相信她的表现。 “嗯，你儿子说没有就算没有，”神婆随意的点点头，“这事儿老身办不了，你们去找其他人去。” 丁老头没想到神婆一言不合就赶人，“神婆您不能不管呐，我儿子还被鬼缠着呢。” “是啊，神婆，您帮帮忙，救一救我们。”丁大娘也赶紧开口哀求。 丁允也想说点什么，但他不承认的时候，趴在他背上的林小梅被激怒，正用手紧紧掐着丁允的脖子。“阿允……你说……谎，你……怎么……能……说谎呢？” 神婆看看这一家三口加上个女鬼也很无奈，只是丁允被掐的脸都涨红了，神婆也不能见死不救，拿起院子里扫地的扫把一挥，“那女鬼，你再掐他就死了。” 丁老头跟丁大娘这才发现自己儿子差点在身边被掐死了，一时间两个人都后怕不已。 “这……这女鬼怎么害人呢，神婆您收了她。” “是啊是啊，这害人的东西您给驱了。” 神婆没好气的撇他们夫妻一眼，“说了老身办不到，你们另请高明。” 神婆还真不想揽这档子破事，丁允自己同意的一辈子不分开，八成还发了誓，这绑死了的姻缘线想剪也不是容易的。 “别啊，我们除了您这儿也不知道该去找什么人了。” “您可怜可怜我们，让女鬼别缠着阿允。” 神婆心想若是一般阴魂缠身，她带人去圣母娘娘庙去两边排解也许还能行，毕竟阴阳相隔也不是说假的，但林小梅她已经是厉鬼了，都这样了姻缘线还缠的死紧，神婆觉得自己那点子道行还是别拿出来献丑了。 “也别说老身不近人情，这事儿老身真不能帮，不过老身给你们指条明路，你们林家村再过去有个静心观，那里的道长应该能帮你们。” 神婆上回在小山村看到程家楠请阴差收了老胡，后来李大叔又专门来谢了她一回。她听李大叔说程家楠在静心观跟着师父修行，心想既然徒弟这么出息，那师父应该更是法力高强，所以才把人推荐到静心观。 “静心观？”丁老头咂摸下这名字，觉得自己似乎见过还是听说过。“那道观不是没人了吗？”他想起来了，那个破道观很多年前他还进去避过雨，那时就很破了，现在应该倒了？ “那道长带着个小徒弟重修了道观，你们去找他。”神婆说着干脆的往屋里走去，“你们去，老身不送了。” “哎……神婆。”丁家人还来不及说什么，神婆就把屋子的门给关上了，只留下他们在院子里。 丁家人面面相觑，这下子该怎么办？“我们去静心观？” “也只能这么办了，”丁大娘没想到神婆这么无用，早知道就不来这浪费时间了。 “老头子，你知道那静心观怎么去？” “就我们村西边再过去那条小路，直直走过一片小树林，再往西南方向走个五里左右就到了。”丁老头确实还记得怎么走。 “可是我们村西边再过去那条小路之前才闹过鬼啊，林竹竿还有林长乐之前路过就听到鬼哭。”那事情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其实那时候就有小话说就是林小梅的鬼魂在闹，但都被林方家的给骂回来了。 现在想想，还真可能就是林小梅，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们还从那过吗？” “不走那里，我们得先到镇上，再转过镇子边上的坟山，再走个七、八里地才能到，要绕老大一圈。”丁老头想了下路线，觉得换条路也不是不行，就是远了点。 “绕就绕，安全点。”丁大娘不敢说在小路上鬼哭的可能就是林小梅，可是打死她也不敢往那里走。 丁允捂着自己脖子心有余悸的缩在爹娘身边，听他们讨论接下来要怎么走。他这会儿是吓破胆了，完全没想到林小梅想掐死他，之前现身让他看到就够吓人了，但怎么也没真的遇上生命危险，丁允内心深处还以为林小梅依然那么喜欢他舍不得他，没想到林小梅竟然会要他的命。 最后丁老头还是决定绕远点，毕竟都被女鬼缠上了就别头铁了，真撞上了有事的必然是他们一家肉体凡胎的。 他们三人紧赶慢赶的终于在正午时分到了茶镇，进了镇，他们才感觉已经饿的头重脚轻的了。他们大早上被吓的往外跑找神婆，也没想着先吃点东西，这会儿才知道饿的胃里火烧火燎的。 “老婆子咱们先吃点，等会还要走老远的路，不吃点不行。”丁老头跟丁大娘商量着要吃点什么。 “吃个清汤面，那个快。”重点是便宜，丁大娘节俭惯了，不是很想花钱在外头吃东西，毕竟一样的钱她可以自己做出两倍以上的食物。 “娘，我还想吃点别的。”丁允饿得不行，只觉得清汤面不够吃。 “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卖包子的，给你买两大肉包子拿着吃。”丁大娘对丁允还是大方的多。 三人选了个摊子就坐下来，还没开始吃就听隔壁桌的在说小树林发现女尸，已经找人来认尸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只庆幸没有走村里的路，不然路过那小树林不得吓死人，只不知道那女尸是不是林小梅。 当下丁家三人不再言语，连丁允也不敢再说饿，他又想起来林小梅其实一直跟着他，他说什么林小梅都听得到。 三人低头猛吃，然后把钱往桌上一放就继续赶路，不过出了镇上之后的路丁老头也不太熟悉，错了两次，等到达静心观的时候太阳已经只剩下一丝微光了。 “道长，道长？”丁老头站在道观门口喊人，不是他不想进道观，而是道观的门半掩着，里头一点光也没有，再加上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怎么看都觉得那道观像一头静静伏在黑暗中等待猎物的野兽。“有人吗？” 丁允抬头看着道观的牌匾，确实是静心观，难道神婆是骗他们的？静心观根本不能解决林小梅。 “来个人啊，道长，道长啊。”丁大娘也跟着喊，实在是整个静心观静悄悄的，怎么看都像是个没人的地方。 不过在他们看不到的时候，原来在道观附近的野鬼已经散开逃命了，“东家，来了个厉鬼啊。” “东家，有厉鬼。” “东家，小树林的女鬼来了。” “厉鬼啊。” 程家楠这个时候正在道观后头听师父讲经，听到野鬼喊他就坐不住了。“师父。” “静心。”葛道士不许他跑。“修行需要专心，一点小事就让你分心你还能修道吗？” “是。”程家楠硬是压下心中的骚动，继续听师父把南华真经讲完。 又过了一会儿，太阳完全没了影时，今天的课才上完。程家楠兴奋的跳起来往门口跑去。 “你们有什么事吗？”程家楠从虚掩的门中探出头来，把丁家人吓了一大跳。 “嗬，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丁大娘看只是个孩子就没怎么客气。 倒是丁允想起神婆说的道长带着徒弟，看来这就那个徒弟了。“小道长，你师父呢？” “我师父在后头，你们想找他啊，我去叫他。”程家楠说着还打开道观的门把丁家三口让了进去，然后他就一溜烟儿的跑后头去，嘴里还喊着，“师父，有人找你。” 而丁家人这时候还站在门口不确定要不要进道观，因为道观实在是太黑了，程家楠为了省钱，平时夜里最多点一盏油灯，所以道观的三清殿还有其他地方就都是黑的。 本该庄严肃穆的三清像这会儿在门口透进的微光照映下，怎么看都觉得让人心里发毛。“这真的是道观吗？”丁大娘有点怕。 “这当然是道观。”一个有点森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葛道士不知什么时候进了三清殿里了。 “呃，道长？”丁老头也吓了一跳，这道长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而且声音听起来也太阴森了，再说三清殿都不点灯火真的没问题吗？ “贫道葛求真，”葛道士的声音这时候听起来又跟正常人一样，同时程家楠也拿着烛火把三清殿点亮。 有了灯火的照明，丁家人终于感觉好多了，昏黄的灯光照的人心里的暖暖的。 “葛道长，我们想请您驱走缠着我儿子的女鬼。”丁老头直接说了原由，“是福渔村的神婆让我们来的。”丁大娘跟丁允也期待的看着葛道士，希望葛道士能一下子大显神威的把林小梅抓走，或者干脆打的魂飞魄散。 第二十三章 小树林的女鬼7 丁家三口人期待的看着葛道士时，程家楠已经悄悄走到一旁跟林小梅搭上话了，“林小梅，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阿允……骗我，不，一辈子。”林小梅说着，眼中缓缓滴下血泪。 “那你想吞了他吗？”程家楠完全没觉得自己在说可怕的事情，“吞了他，他就不能跑也不能投胎了，以后你在哪他在哪。”丁家人来到静心观真的是羊入虎口，请鬼抓药了。 “……嗯……”林小梅想想，觉得这是一条可行的方案。把阿允装进自己肚子里，就再也不怕他跑了，想来还有些害羞呢。 见林小梅点头，程家楠眼珠子一转又跑回葛道士身后站好，不怪他这么热心，一来是林小梅确实可怜，二来就是，丁家人可是道观重修以来的第一单生意。咳，说生意是不对的，是第一次有人来求助，虽然他把求助人的角色按在林小梅身上。 葛道士撇了一眼跳脱的程家楠，一个字没说就让他热血上冲的脑袋冷静下来。回过头才对丁家人说，“没有办法驱鬼，打到她魂飞魄散也不可能，那是造孽，贫道不做孽。” “不是啊，道长这女鬼她缠着我们，怎么就不能驱了她。”丁老头没想到千幸万苦的来到静心观得到的还是这样的回答。“道长您帮帮忙。” “是啊是啊，您帮帮我们。”丁大娘也紧跟着说。“或者我们多布施、多烧纸钱、做个几天法会也可以啊。”丁大娘听过的乡野奇谈不少，第一时间就想诱之以利，不论是给静心观还是给女鬼都行。 “道长，您看我这脖子，我今天差点给女鬼掐死了。”丁允以为葛道士是那种迂腐到连女鬼都不敢伤，满口都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修行者，因此连忙把自己脖子上的黑紫的手印现给他看。“再来一次我就死了，您要见死不救吗？” 葛道士打量一下他们一家，顺带还看了眼林小梅，最后直接看向丁允，“驱鬼是不可能的，你跟她缘分很深，姻缘线绑的很紧，驱了林小梅的魂，你的魂也会跟着走。” 乍一听到林小梅的名字，丁允跟丁大娘的心脏都狠狠抽了一下，这道士是怎么知道林小梅的，是不是林小梅对他说了什么。而且丁允跟林小梅哪来的姻缘线，从来就没有谈婚论嫁的，怎么可能有什么姻缘？ 注意到自己婆娘跟儿子惨白的脸色，丁老头的眉头紧皱，早上神婆说丁允跟女鬼有过誓言，他还不怎么信，现在道长也这么说，大概就是真的了。丁老头不满的瞪了眼自己儿子，还是只能舔着脸求葛道士。 “道长，那个，就算阿允曾经许诺过，但那也是对着活人，现在林姑娘都没了，没道理还扯着阿允不放啊。” “丁允昨晚又答应了一次。”葛道士复述林小梅的话，“还收了信物。” “我没有，”丁允的声音像扯着脖子的公鸡似的。 丁老头跟丁大娘听葛道士这么说心都凉了半截，即使丁允大力反驳，他们也觉得儿子一定是答应了。“阿允一定是被骗的，不都说女鬼会骗人吗？阿允一定也是被骗了。' “答应了就是答应了，而且信物都收了。”葛道士笑笑，本就黢黑的眼睛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更加黑暗，一眼看去简直就是两个黑黝黝的空洞。 “你说信物，那信物在哪儿呢？”丁允这时眼睛都红了，这老道士怎么就讲不听呢，把林小梅直接打死不好吗，明明就是害人的鬼。“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在你肚子里，你昨晚吞了林小梅的骨头当信物，从此林小梅就可以一直跟着你了。”葛道士依然笑笑的说，“你还发誓会一辈子在一起。” 丁允这时候想起来了，他昨晚迷迷糊糊中做了个梦，梦到之前林小梅还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林小梅常常拿东西给他，他收到合意的礼物也不吝随口敷衍几句，最常说的就是等以后他有了功名，就可以跟林小梅一辈子在一起了。 “那不算，我那是做梦。那怎么能算。” “林小梅你出来，我知道你在，你听好了，那不算，我没答应跟你在一起。”丁允到底有些小聪明，既然葛道士不愿意动手，那如果林小梅先动了呢？他就不信葛道士会坐视自己被鬼害死。“林小梅，你出来啊，我绝对不会跟你在一起，你听见没？” 程家楠有点惊奇地发现，随着丁允的话出口，林小梅似乎变得更凶了，原本纤细的手指这会儿都长出来长长的指甲，眼睛凸出，舌头也跑出来了。 看来林小梅是被掐死的啊，他上回都没注意被掐死的跟生病死掉的骨头有那里不一样。 丁允转着头四处看，一边喊着林小梅，丁老头跟丁大娘倒是想制止他，可是丁允一把甩开爹娘的手，继续喊林小梅出来。终于，他在三清殿的门边看到了林小梅。 虽然林小梅现在看起来更可怕了，但丁允却有种莫名的兴奋感，“道长她出来了。” “林小梅一直在那里啊。”程家楠觉得林小梅都没移过位置，怎么叫出来了。 丁允没理会一个小屁孩子，他只对着葛道士，“道长，您看她这样子，分明已经是厉鬼了，您还不收了她吗？” “林信士你看呢？”葛道士的表情一直都没变过，就像他根本没看到林小梅恐怖的鬼相一样。“你想怎么做？” 本来林小梅出现以后，丁老头夫妻一直想带着丁允躲到葛道士后头，无奈丁允不太配合，等听到葛道士的问话，他们两公婆已经吓傻了。“怎么，怎么是问她？道长您……”是脑子不清楚还是跟林小梅是一伙儿的？！ “林信士是苦主，当然要看她的决定了。”葛道士很有耐心的跟丁家人解释。 “她怎么是苦主了？”差点被吓死的丁家人不服。 “对啊，林…林信士等了丁允那么久，还因为他被掐死了，林信士当然是苦主。”程家楠笑嘻嘻的跟林小梅点头致意。 作为第一个被他挖出来，让他念了好几天经文，还帮着报官，最后还挂心会不会造杀孽的女鬼，程家楠先天的偏向林小梅。 “你们是一伙儿的。”丁允把他爹娘没说完的话说出来了。“你们跟林小梅是一伙儿的。” 葛道士跟程家楠都没管他，只看着林小梅让她决定。“师父，林信士想吞了丁允。”程家楠看林小梅还没动静，抬头跟师父解释一下。“她是不是在想要从哪儿开始吞。” “……不论从哪里开始，最好出去吃，不然难打扫。”葛道士摸摸自己胡子，很诚恳的给出建议。 丁家三人都快被吓疯了，这道士比鬼还可怕，神婆害死他们了。他们三人偷偷看向道观大门，只要跑出去……可是林小梅正站在门边啊。 突然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道观门外五尺处，“家楠你们在干什么？”明爷爷回来了，因为感觉到门口的厉鬼，明爷爷只好远远的问程家楠。 “爷爷，林信士，就是林小梅她要吃了丁允，师父说到让外头吃，所以您从后头进来。”程家楠的话一出口，丁家人尤其是丁允都瞪着眼睛看他，这还是个人吗？这是披着人皮的鬼。 明爷爷一听程家楠这么说，眼前都黑了，这娃子是什么时候变这样的？不行，他得管管，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家楠，你刚刚说什么？” 明爷爷也不管什么厉鬼不厉鬼了，他一边跟程家楠搭着话，一边直直走进道观大门，跟林小梅擦身而过的时候还很镇定的跟她打了招呼。“林姑娘一切可好？” “好……吃了……好。”林小梅缓缓往丁允的方向走去，她打算拉了人出门开吃。 丁老头跟丁大娘紧紧抱着丁允退到墙边。 “你，你别过来呀。” “我们给你烧纸，你要多少都行。” “还给你做法会，让你将来投胎大富大贵。” “你想要什么都行，不然你吃了老婆子，都是我不让阿允娶你，你吃了我。”丁大娘是知道儿子一直以来的借口的。 “吃我也行，别吃我儿子，他还这么小。”丁老头听婆娘这么喊，也闭着眼睛喊。 “爹、娘。”丁允虽然不是啥好人，但还是爱自己爹娘的。“都是我不好，惹上这女鬼，害了我们一家。”就是事到临头还不反思就是。 明爷爷眼见事情没法收拾了，连忙出声喊住林小梅，“林姑娘，你先听我说。” 林小梅只当没听到，不想被程家楠拦了下来，“林信士你听听，我爷爷很好的。” 明爷爷心里暗赞程家楠真是个好孩子。“林姑娘你想的是跟丁允喜结连理，就这么吃了你以后不会后悔吗？” 林小梅森冷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明爷爷。 “照我看阴阳相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完全可以结阴亲啊，丁家八成是不知道可以这样办喜事才会推却。”明爷爷也不管林小梅现在怎么想的，一股脑儿的发挥很久以前做生意的本事开始推销自己的方案。 “丁家大伯、大娘你们想想是不是这样，结了阴亲你们就是一家人啦。”明爷爷转头对着丁家一顿输出。“多个儿媳妇不挺好吗？” 情况突然变化让丁家三口人都有点不知所措，但至少清楚明爷爷是在救他们。“对对对，挺好，挺好。” 程家楠捧着脸看爷爷两边说话，这边跟林小梅说男人订亲前心性不定，结亲后有娘子管会好的。转头跟丁允说，就是娶亲嘛，大男人娶个媳妇怕什么。 总之在明爷爷一顿操作猛如虎后，林小梅同意跟丁允正式结阴亲，丁家竟然也同意？程家楠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 “那好，家楠过来，帮忙林姑娘跟丁允把婚书写好，咱们烧给无常大人做个见证。”明爷爷乐呵呵的做了媒，为了双方不翻脸干脆请出无常大人来见证。 这下子丁允原本想的之后找到肯帮忙的大师就反悔也没戏了，只好老实签名按手印。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明爷爷还好客的邀请丁家在道观休息，又支走林小梅跟程家楠去用点香烛。然后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洗脑丁家，葛道士跟程家楠的表现都是在忽悠林小梅，让林小梅尽快消了怨气的做法，若林小梅真的吃人葛道士必然会出手……明爷爷为了静心观不被打成邪魔外道也是费尽心思了。 另一边的程家楠把香烛交给林小梅之后，就跑去跟师父说话，“师父你吃过人吗？” “为师持斋。” “哦，那师父看过厉鬼吃人吗？” “吞魂魄的看过，整个吃的还没见过。” “唉……”有点小遗憾，但想想林小梅不造孽也是好结局。 第二十四章 算命 隔天，东方刚露出一点鱼肚白的时候，明爷爷就按耐不住的把程家楠叫了起来。 “家楠啊，林姑娘想吞了丁允的主意是你给想的？”明爷爷忧心的看着自家聪明贴心又好学不倦的孙子，他之前只是觉得孙子可能有点病，没想到这孩子病的这么厉害啊。 “哈～啊”程家楠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回答爷爷。“嗯，是我出的主意，林小梅不想跟丁允分开啊，放着不管丁允一定会去找其他大师把林小梅赶走或打到魂飞魄散。” “既然这样，那还是吃了好，保证丁允跑不了。”程家楠很认真的告诉爷爷，“就算最后林小梅因为吃人被打死，那也好过什么都没有就死啦，吃了至少丁允跟她在一起。” 听起来真是好有道理啊，个呸，明爷爷晃晃差点进水的脑子，试图跟孙子好好讲一下道理。 “家楠啊，那丁允是坏，可是他应不应该死不是你能决定的，如果林姑娘想杀他，爷爷不会说什么，厉鬼报仇自有天道地府评判是非；但你明知道林姑娘就是想跟丁允在一起，却引导林姑娘吃了丁允，那就是在造孽。” “林小梅也是想吃了丁允的。”程家楠不想承认的，可看到爷爷严肃的表情，最后他恹恹的点头表示以后不会了。 看到程家楠这样子，明爷爷心就软了。自己孙子他也不是不了解，标准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看丁允不顺眼，就会不由自主的陷他于死地。 这也是葛道士跟他两个老鬼不好，把个孩子带到这荒郊野外渺无人烟的地方，程家楠身边连一个活人也没有，这想法自然越来越贴近鬼怪。 “爷爷知道你也是好心，可是我们做事还是要多想想。”明爷爷慈祥的安慰起程家楠。“你也别担心林姑娘结亲后会被丁允欺负，丁允很快就会被官府带走了。” “啊？为什么？” “因为他害死林小梅啊。”明爷爷跟孙子分享他在镇上听到的消息，“昨天林家已经去认尸了，同时有人告发丁允欺骗林姑娘，那天又曾往小路上走。林家村是一姓村，只有几个杂姓，多数村民也都沾亲带故的，因此只要林家咬死了丁允，他不死也是流放。” “所以爷爷就是这样说服林小梅的。”程家楠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反正丁允活不久了，这样一来林小梅不用吃人也可以跟丁允一起，真正的连死都不分开了。 这边程家楠正佩服的看着自己爷爷，另一边丁家人也迅速告辞，回去准备结亲的东西，他们一家这会儿满心都是结阴亲，似乎打心底期待起这门亲事。 葛道士笑呵呵的送了他们出门，心中暗忖，这潘明总说我会教坏家楠，他这才叫鬼迷心窍，丁家人都被他忽悠的晕晕乎乎地，没个几天都醒不过来。 丁家三口人回去之后还真紧锣密鼓地张罗起结亲的东西，虽然已经烧了婚书请了无常大人见证，但该跟林家商量的事情也还是要商量，不过林家这会儿正在忙林小梅的后事，丁家也只好再等等。 然后这一等就等到丁允被抓了，罪名果然是杀死林小梅。 “大人，您抓错人了，阿允没有杀人。”丁大娘哭的眼睛都快瞎了，她还去求林家，“真不是阿允杀的人，阿允还想娶小梅呢，我们连结阴亲的东西都准备了。” “呸，人好好的都等不来你家提亲，这会儿害死人了才假模假样的装样子。” 因为林家报复心切，一口咬定就是丁允杀人，即使丁允供出赖子，依然没有逃过，最后丁允果然被判了流放，而赖子则是死刑。 而丁家老两口则是哭着收拾行李，还把房子也卖了，就打算跟着儿子一起流放，这样儿子流放路上还能有个照顾。 以上讯息是李大叔来道观时告诉程家楠的，比较意外的是这回一道流放的还有老胡家的大儿子。 “他怎么被流放啦？”程家楠蹲在地上捡李大叔劈开的柴火，李大叔一来就直奔后院帮忙劈柴，要不是程家楠拼命拦着，李大叔连水缸都要帮他挑满。 “那时候不是找了土师给老胡捡骨吗？”李大叔用力把一段粗大的木头劈开，“那时一开棺就看到老胡变荫尸了。” 李大叔擦把汗接着说，“那土师要让老胡尸骨尽快化掉，就发现老胡被是饿死的，回去就报官了。”李大叔怕吓到孩子还特意模糊了荫尸的处理，没想到程家楠早就听野鬼说过了。 “所以老胡的大儿子就被抓了？”程家楠眨眨眼睛，没想到老胡家的事情还有后续，他还以为老胡家死了两孩子，其他人又元气大伤的，已经是遭报应了。 “其他几个除了年纪太小的，也都罚了半年苦役。”李大叔又拿了截木头继续。“里长还特意来村子里讲话，让大伙儿都必须孝敬父母，不然老胡家就是下场。” 这天李大叔帮程家楠把柴火劈出来后就打算告辞了，要离开之前还问程家楠道观能不能请几个护身符，“就村里有人想要，还有几个亲戚。” “有，我有做新的护身符，李大叔您等会儿，我去拿。”程家楠很高兴李大叔想要护身符，不然每次大叔过来都像是来工作的，他也觉得脸红。 “好，你慢慢来，别跑。”李大叔笑着看程家楠跑进屋子，一边打量着后院想下次过来能做点什么，要不要带什么工具过来。 “叔，我把最近做的都拿来了。”程家楠一股脑儿的把手上十来个木头雕刻的护身符塞进李大叔手里。“都给你。” “哎，不用这么多，我拿七个就行。”李大叔连忙推辞，看这护身符线条简单但入手细腻的样子就知道程家楠没少下功夫，再说一人带一个也就是了，不需要多拿。 “大叔你都拿着，您跟婶子还有大牛他们也都换成这个，这个效果应该好些，而且这个漂亮多了。”程家楠想到之前在李家用小刀刻的护身符就不自在，那个刻的可丑了，亏李大叔跟婶子不嫌弃。 “噗哈哈，好，都换都换。”李大叔不是第一次听程家楠嫌弃自己手艺了，这娃子挺傲气的，之前就想跟他们换回来了，这次可算是逮住机会了。 “对了，家楠，你师父会算命吗？”李大叔来了两次终于见到葛道士，当时他还想这道长一看就是得道高人的样子，难怪程家楠也这么厉害。 “我不知道，”程家楠摇摇头，“师父没说过，大概是不会。” “这样啊，因为最近镇上来了个算命仙，听说很灵验的。”李大叔完全信赖静心观，所以有这方面的事情都想着先来问问。 “算命仙？”程家楠有日子没去镇上了，上回去还是帮林小梅报官。“我晚点问我师父，李大叔你想算命啊？” “我好端端没事去算什么命，就是听说许多人都去了。”李大叔也是有些好奇，但想到自己也没啥事要问，问还要花钱，就打了退堂鼓。 又多说了几句李大叔就必须回去了，他们这晚了就不好走路，而且小山村还在更深一点的山里，不早点走都不行。 程家楠送了李大叔一小段路，就回道观找爷爷跟师父了。明爷爷经过林小梅的事情后好像突然就不怕厉鬼了，现在都敢跟葛道士一起聊聊程家楠的学习了。 “师父，爷爷，我回来了。”程家楠开心的跑进道观里侧的房间。静心观地方小，也就一个三清殿跟两个厢房，还有一个厨房跟院子。 “送走李信士了？”葛道士挺喜欢李大叔的，这么虔诚的信众可不多见。“他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这么开心。” “李叔说镇上来了一个算命仙，听说挺灵的。”程家楠也没卖关子，直接就说了，“师父您会算命吗？” “为师不会算命。”葛道士淡然的笑道，“那命最好是不要算。” “为何？”明爷爷有些不明白，提前知道祸福不是可以早做准备吗？ 程家楠也乖乖坐下等师父解释。 “有一个说法说命越算越薄你们听过没？”葛道士慢悠悠地说道，“不论算的准不准，人都会刻意去做或不去做某些事，脱离了常轨自然命就变薄了。” “再者，算的准又如何，难道知道自己明天会死今天就不活了吗？还是觉得可以避过死劫？避过死劫岂不是算的不准？” “算命算命，其实应该是算运，人运势低就容易遇上祸事，这种事情小心点就可以避免，运势高的时候做起事来得心应手，运气也会好。你看，若是一个人出生时被算出来有皇帝命，难道他就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当皇帝了？天时地利人和哪一个不重要？” 葛道士最后下了个结论，“总之别信算命的，那玩意儿糊弄人的时候多。” “知道了，师父。”程家楠老实点头，虽然有点小好奇，听说算命仙一相面就知道人的过去，在问八字就能看出未来什么的，但师父说是糊弄的他也就按住好奇心，最多下次去镇上有机会时了解一下算命仙糊弄人的手法。 本来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几天后一个野鬼来报信，“东家，我看到一个小鬼，您想要养小鬼可以去坟场边的小路上等他。” “真的，那我去看看。”程家楠大喜，他一直有一个养鬼的想法，现在的野鬼跟他都算雇佣关系，其实不是太好使，而且野鬼脑子也不聪明，所以他一直想找一个机灵点的小鬼养起来。 “那小鬼快饿死了，还满身伤，不知道会先饿死还是先伤重死掉。”野鬼飘来飘去的，等着给程家楠带路。 “慢着，你说那小鬼快死了，就是还没死的意思？”程家楠刚刚只听到小鬼两个字就开心，但这种还没死的小鬼算什么？“无量寿福，带我去救人啊。”程家楠反应过来了，那是个伤重还饥饿的小孩子。 “啊，是，东家。”野鬼乖乖带路了。 第二十五章 算命2 程家楠拼命地跑，那小孩儿的位置离他太远了，就算一路跑过去也要一个多时辰，怎么想都来不及，干脆，“你带着我跑。”程家楠掐诀直接让野鬼拉着他跑。 “是，东家。”野鬼很欢快的应下，一伸手把程家楠拉的双脚几乎离地。野鬼速度相当快，被野鬼扯着的程家楠感觉自己跟个包袱也没什么区别了。 如此赶路的情况下，程家楠终于在半个时辰内看到那个满身伤痕蜷缩在路边草丛里的小孩儿了。 野鬼把脸色惨白的程家楠放下时，程家楠脚下虚浮的打了个踉跄，他真的托大了，本以为自己学了那么久的道术，役使野鬼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没想到消耗这么大，难怪师父一直不让他真的供养几个鬼使。 那野鬼倒是得了许多好处，开开心心的围着程家楠打转，“东家我今天带的好，您要不干脆把我变成家鬼？” “……咳，先不说这个，去看看小孩儿。”程家楠喘了口气，又干咳一声才稍微缓过来，连忙让野鬼去看看小孩儿的情况。 “东家，他死啦～被他奶奶跟爹娘打死啦。”野鬼没啥同情心，反而挺高兴自己的消息准确，东家果然收获一个小鬼。“东家，我们把他带回去。” 因为小孩儿才断气魂儿还没离体，若要带走就要连尸体一起，很多邪修喜欢这样的尸体，炼成的小鬼会更厉害，有时候还能有特殊的鬼术。 “你怎么知道是他奶奶跟爹娘打死他的？”程家楠的声音低低的。 “我刚看到他的时候听他说的啊，”野鬼遇到小孩儿的时候小孩儿还没断气，虽然那时候小孩儿哭的比猫叫声还小。 程家楠看着草丛里小小的尸体，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他虽然想养小鬼，但并不希望看到一个比三牛还小点的孩子凶死。毕竟每年夭折的孩子那么多，多找找总能找到合心而小鬼也愿意的，可眼前这个…… “……我们去医馆。”程家楠咬咬牙，弯腰抱起小孩儿的尸体，那孩子身上还有余温，若不是野鬼确认过，他也看到小孩儿身上的阴气不断提升，他还觉得这孩子能活下去。 “东家？他都死啦干什么去医馆？”野鬼不是很懂自己东家，那小鬼看起来就是没人要的，他们捡回去养起来不是正好吗？而且送个尸体去医馆，东家真的没事吗？ “你跟着就对了。”程家楠心情闷闷的，有股子气不知道该怎么发出来。“要是时间拖的晚了，你就回去报信，跟我师父还有爷爷说我在镇上，会去大宅住一晚明天再回。” “东家交给我准没错。”野鬼拍拍胸脯，表示自己非常可靠。 “嗯，”程家楠这会儿不是很想说话，默默的抱着小孩儿往医馆跑。 一路上遇到几个行人，看他苍白着脸，又抱了个更小的孩子，都知道是小孩子出事了，有热心的人还上前来询问要不要帮忙，程家楠都摇头。 “不用了，我抱着跑过去也很快，多谢您。” 路人跟着跑了几步也觉得程家楠速度确实不慢，而且都被拒绝了，也没有硬要帮忙的意思。“那你小心点，医馆位置知道？” “知道，谢谢大叔。” 到了镇上的医馆，程家楠顾不得等伙计来招呼，直接喊人。“大夫，大夫，我捡到一个受伤昏过去的孩子。” 一个中年大夫从医馆后堂冲出来，“在哪？我看看。” “这儿，我看到的时候就这样了。”程家楠把小孩子往大夫方向一递，让大夫检看小孩子的情况。 “哎？这娃子……是你什么人？”中年大夫眉头皱了起来，即使是医馆也不太欢迎这事儿，要不是程家楠年纪也不大，怎么看都像是来碰瓷讹钱的。 “坟山边小路上捡到的，我看他伤的重又叫不醒，就送来医馆看看。”程家楠抿抿嘴唇又看看小孩儿，那黄瘦的小脸已经开始泛青了。 “这都什么事啊，罢了，我跟你走一趟官府，那孩子没了。”要是知道孩子的父母长辈，这时候最简单的就是把孩子交给家人报个夭折就好，毕竟这孩子新伤叠旧伤的，怎么看都是家人虐打致死的，而医馆一般不愿意沾惹是非。 不过这时候不去也不行，程家楠把孩子抱来，虽说是抱进来前就死的，但谁知道打死孩子还弃尸的父母会不会反咬一口，总之不报官是不行了。 程家楠静静地看了大夫一眼，又伸手把已经变冷了的小孩儿抱起来。 “你还抱呀，”大夫很惊讶，人都忌讳白事尤其这娃一看就是凶死的，结果程家楠还接着抱。“拿个席子盖一下，我找个伙计一起抬着。” 程家楠听大夫这么说，就又把小孩儿放下，“他这么小，打他的人怎么忍心。” “唉，谁说不是呢。”大夫也觉得可怜，想想自己那两个皮孩子，上回把他医箱偷出去玩，还给小伙伴乱吃药，他气急之下也没打成这样啊。 大夫安排好医馆的事情后，就拉上一个伙计抬着小孩儿的尸体去报官了。程家楠默默的跟着他们，这样一来小孩儿才不会被打死他的人随便报个夭折就埋了，那些人必定会受到处罚。 程家楠一直记得分家时师父跟爷爷交代，让他不要单独对上他娘跟大哥，不然被打死了也没地儿哭去。因为很多人都认同家丑不可外扬，孩子打死了赶紧埋了报夭折就是，难道要闹大让一家子都不好看吗？ 所以程家楠一开始就是相准了医馆怕被讹诈必然会报官才来的，不然他自己去报官小孩儿的死很容易被家丑两字给掩盖过去。 到了官府，天色已经很晚了，程家楠跟大夫把事情跟文吏交代完，又把小孩儿送到官府边上暂时停尸的棚子里，三人就互相告辞准备离开了。 “程家楠，你在镇上有住的地方吗？”大夫听到程家楠跟文吏报备的姓名、住所，知道他住的远。“没有的话可以来我家住一晚。” “谢谢大夫，不过不用了，我去我大伯家行了。”程家楠说谎了，他打算连夜赶回去，看到那小孩儿的死状，他想师父跟爷爷了。 路过坟场的时候就看到明爷爷跟葛道士在等着他，远远看到他们的身影，程家楠的眼眶都红了。“爷爷，师父。” “家楠你怎么啦？”明爷爷本来想说说程家楠走夜路不好的，但看他这样又说不出口。 “看到被打死的小鬼难过了。”葛道士直接点出原因。即使修道多年，面对这种事情葛道士也不能接受，更何况程家楠还是个孩子呢。 “师父，”程家楠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郁闷，但他有除了报官以外能做的事。“能教我炼小鬼吗？” “你想炼了那小鬼让他回去报仇？”葛道士一听就知道程家楠想干什么了。 明爷爷想要阻止自家孙子继续往邪道发育的脚步，但看程家楠这么难过的样子，又有一点心软。“让那小鬼报仇的事情必须得跟我还有葛老商量，你不许自作主张。” “我知道了，爷爷。”程家楠这才微微的有了笑容。“我以后要多用功，今天要是我跑的再快一点就好了。”说着又有点愧疚。 “那你多用功，”葛道士拍拍程家楠的背，“不然世上可怜人这么多，你也救不过来。” “我看到了想救就救，”程家楠也不为难自己，能救济天下的是圣人，他一个小小的修道之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两鬼一人缓缓地走在深夜的山路上，葛道士跟明爷爷都有心开导程家楠一路引导他思考，明爷爷还跟他分析之后帮小鬼报仇的方式。 回到道观已经后半夜了，程家楠洗漱后就去睡了。睡梦中他似乎又看到那小小一团的孩子，“哥哥，我好痛，奶奶一直打我，爹娘也打我。我好饿……” 隔天，程家楠一觉睡掉半个早上，醒来时只觉得头重重的。想起昨晚的梦，程家楠很确定那是梦，因为没有哪个鬼敢在葛道士的地盘上撒野，托梦什么也别想了，会被葛道士打的。 “师父，爷爷，我起来了。”程家楠揉揉眼睛跟师父还有爷爷打招呼。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好累。 “今天不上课，你吃点东西之后就去躺着。”葛道士看他这样很干脆的放他一天假。 “为什么呀，我昨晚才说要用功的。”程家楠还想争取学习时间，他就是有点累，也不影响学习啊。 “你昨天用了役鬼术让野鬼带你下山。”葛道士直接了当地告诉他原因。“你法术不熟悉，给了野鬼太多阳气、血气，所以这两天你最好多躺躺。” 被师父发现自己偷用法术，程家楠有点心虚，师父一直三申五令的要他不许役鬼，想使唤野鬼就用雇佣的就好。 因为心虚，程家楠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师父是不是很生气，只好偷偷的看向明爷爷，期望明爷爷能帮他解围。 “家楠你先吃饭，再跟我说一下那小孩儿的事情，爷爷去镇上帮你盯着人。”明爷爷一直走在宠孩子的路上而且绝不回头。 “谢谢爷爷，”程家楠笑嘻嘻的靠近爷爷，“爷爷真好。” 于此同时，镇上的蔡家也开始了一场令人作呕的闹剧。 “哪个杀千刀的说我把我孙子打死啦，哪个说的，站出来咱们对质啊。”蔡奶奶嗓门儿大，当街一声吼把不少路人都吓坏了。 “我家铁子出去玩不小心出了事我已经很难过了，还有人来扎我心，哪个当娘的受的了。”蔡家儿媳妇也不遑多让，那调子比专业唱戏的更厉害。 蔡家一早就被通知去认尸了，才回来就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的，他们当然不能认，因此当街就演上大戏了。 第二十六章 算命3 明爷爷帮程家楠在镇上盯了几天，然后带回一个程家楠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蔡家认尸之后，把蔡铁子往荒山一埋就没事了？”程家楠惊讶的眼睛都瞪大了。“他们打死孩子都不判刑的吗？” “因为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明爷爷其实一开始就知道结局大约就是这样了。“你捡到蔡铁子的时候也没看到其他人，而蔡家的邻居也都说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官府其实没那么想管。”明爷爷说出最大的原因。 “官府为什么不想管？”程家楠真的无法理解，之前林小梅的事情明爷爷力主报案，最后丁允也确实被制裁了，所以这次他才会吃力不讨好的把蔡铁子送到医馆，就是希望多些人知道把事闹大，为什么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因为县太爷任期快到了，我们这个县太爷是个太平官，并不想多事。而且之前才出了老胡家跟林小梅的案子，不孝跟不义之人都出在他治下，若再来个不慈，那他的官路也到头了。” 明爷爷跟许多阶层的人都打过交道，上位者的想法他还是能揣摩一二的。“而且跟林小梅的事情不同，那时林家是决心报复，所有人咬死了丁允才将他入罪。蔡家不同，他们在家打孩子有谁看见了吗？邻居说听到哭声，可哪个孩子不哭呢？” “最重要的是，即使有人听到看到了，但因为不想惹事所以不上堂作证，就是官府想办都可能办不下去，何况官府没那么想办。” “所以蔡铁子就这样白死了？”即使以前吴氏常打程家楠，程家楠都没想过父母会打死孩子，更没想到打死人竟然没事？ “暂时是没有办法了，而且要不是你是程家少爷，医馆大夫也帮你说话，当时蔡家是想咬你一口的。”明爷爷的声音冷了下来，那时候他真想把蔡家人按在地上打一顿，太恶心人的一家子了。 “这个我有想过，只是不知道程家还能帮我挡着。”程家楠确实想过自己有可能被蔡家讹上，当时还想着要派野鬼一、二、三去整治蔡家人，再派野鬼四、五、六去轮班，保证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鬼跟着他们。 “你大伯也帮你说话，你下次去大宅得谢他。” “知道了，我会去的。”程家楠点头，程大伯在某些方面还是对他挺好的。想了想又说，“师父，爷爷，我过两天晚上想出去一趟。” “去把蔡铁子挖回来？”葛道士这几天教的内容都跟这事有关，当然知道徒弟想要干什么。 “嗯，我想试试赶尸术。”程家楠心想既然蔡家连头七都不给蔡铁子做，那就别怪他多做点什么了。反正放着蔡铁子不管的话，蔡铁子变厉鬼的可能性也不小，他只是催化这个过程，让蔡铁子更凶一些罢了。 “行，到时候我陪你去。”葛道士跟明爷爷异口同声的说，看了对方一眼后改口，“都去，我们都去。” “嗯，一起去。”程家楠看看师父跟爷爷，忍不住笑了。 过了两天，到了蔡铁子头七的时候了，程家楠带上明爷爷跟葛道士，还有这两天他自己做的摄魂铃、招魂幡等法器，出发去找蔡铁子了。 到了地方就有野鬼靠了过来，就是之前发现蔡铁子的那个。“东家，您来啦。” “蔡铁子现在怎么样了？”明爷爷不在镇上之后，程家楠就让原来的野鬼盯着蔡铁子的尸体，免得被蔡铁子野兽挖出来吃了。 “他挺好，快出来了。”野鬼还挺乐呵的，没觉得蔡铁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是阴气更重了，很可能变厉鬼呀。” 程家楠靠近一看，不由的更讨厌蔡家人了。蔡铁子被埋的很随便，只盖了薄薄的一层土，而且才过了两、三天，有些土被风吹走，就这么暴露出他只包了一张席子的小身体，要不是他阴气重，野兽不敢靠近，怕是早就被挖出来吃了。 程家楠抿抿嘴没说什么，只是眼神更幽暗了。“师父，爷爷，我开始了。” 他年纪小而且法力也不够，所以就取了巧，程家楠先带上鬼面具，再用符箓在蔡铁子四周布下锁魂阵，就是之前用来控制林小梅的那个，按照七星的顺序摆好符箓，又在阵中插上招魂幡，程家楠才将裹住蔡铁子的席子揭开。 “魂兮归来……”程家楠轻轻地念着招魂咒把蔡铁子的魂叫醒。 “蔡铁子，该醒了。” “蔡铁子，该醒了。” 突然，在月光的照映下蔡铁子的眼睛张开了，他完全不能动，只一双黢黑无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程家楠，暗红的血液缓缓自自他七窍流出。 程家楠看到这情形并不害怕，直接把手上早就准备好的白纸贴到蔡铁子脸上，又拿出五条黑色的细绳分别绑住蔡铁子的脖子和四肢。 他慢慢地摇着手上的摄魂铃，“天清地灵，大道虚玄，天地交兵，奉令奉行。蔡铁子，跟我来。” “……”蔡铁子无声的站了起来，他身上伤口肿胀发黑，有些已经开始腐烂，但有黑色细绳的绑缚，并没有碎肉或污血落下。 程家楠又把符箓跟招魂幡收好，落下东西给人看到会招来非议的，等收拾妥当，他才又开始摇铃儿，“蔡铁子，跟我来。” 一旁的葛道士走在前头开道，避免有不知情的人或野鬼冲撞激起尸变；明爷爷跟在最后面注意蔡铁子的情况随时示警，还有那野鬼则是在四周巡游，避免有傻大胆的人半夜经过荒山看到他们。 幸好一路无事，冷淡的月光下只有一声声的铃响，还有程家楠的声音，“蔡铁子，跟我来。” 程家楠走的很慢，因为要顾及蔡铁子，死去之人的魂魄本来带不动自己的尸体的，但程家楠把魂锁在尸体上，再加上引魂咒的功用，才能成功把蔡铁子带着走。 终于，程家楠一行，呃，只有一个人的队伍回到静心观了，程家楠最后掐了诀让蔡铁子自己进了一口差不多一人环抱的缸中，双手抱膝缩着身体任由程家楠用药水没过他的头顶。 盖上陶缸的盖子之后，程家楠才送了口气，“好累。”他声音都哑了。 幸好在天亮之前走到，不然找地方让蔡铁子休息是小事，让路人撞见就惨了，静心观直接就成了邪道了。 没过多久，天亮了。程家楠还在睡觉，他实在太累了，而镇上的蔡家人已经喜气洋洋的在洗漱准备出门了。 “我就说大师说的都是真的，那讨债鬼昨晚都没回来。”蔡婆子捂着嘴偷笑，她也知道昨晚是蔡铁子的头七回魂夜，本来也是怕蔡铁子阴魂不散，幸好昨晚安安静静地什么也没有，想来讨债鬼不会再回来了。 “唉，就是那孩子……”会不会怨恨我们。蔡跛子瘪着嘴，到底是他亲生儿子。 “胡说八道什么，大师都说了那是讨债鬼。”蔡婆子眼睛一瞪把蔡跛子剩下的话吓回去了，“那就不是你亲生的，是讨债鬼抢了你亲儿子的投胎机会，特意来败坏咱们家的。” “是啊，当家的，难道我自己生的我不心疼吗？”蔡娘子也柔声细语的劝着，“我就是知道那不是我真正的儿子反而是害了我儿子的鬼怪，我才会送他回去原来的地方。” “是…是这样，”蔡跛子期期艾艾的附和自家老娘跟娘子，不过别看他似乎是心软的那个，事实上打蔡铁子最狠的就是他，只要在外头稍有不如意，他就会毒打蔡铁子。“那就是个讨债鬼。” “大师都这么说了还能有错吗？”蔡婆子又白了自己儿子一眼，“他出生没多久你爹就跌死了，看到的人都说那就一个小台阶，寻常孩子跌下来也就哭两声的事，偏你爹就没了。还有你的脚，不就是为了他满周岁去买糖才被惊马踩断的吗？” “对啊，要不是大师提起，咱们也没想到是他。”蔡娘子的声音里满是怨毒，“要不是他，我的金宝怎么会还没出生就没了？” “别再提那灾星了，咱们该去请大师再指点指点，看咱们家该怎么才能改运。”蔡婆子想到自家从此否极泰来就觉得美滋滋的。 而他们这番言论都被程家楠派出来的野鬼在当天转述给他知道了。 “东家那蔡家人就是这样说的。”野鬼一五一十的把话复述一遍，他连几人的语气都学了出来。 “真是荒谬。”程家楠不敢相信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虎毒不食子，结果人比老虎还要狠多了。“师父，那什么大师就是那个算命仙，他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你问讨债鬼？”葛道士点头表示确有其事。“那是有可能的，不过虐打甚至虐死所谓讨债鬼投胎的孩子绝对是错的。” “讨债讨债，不得先欠下什么才有可能被追讨债务吗？”葛道士讲的明白，“他们的行为就是欠钱不还反而把上门的债主给打死了。” “那他们之后会遭天谴？”程家楠也明白了，看来蔡家人造了大孽了。 “这个也不一定，”葛道士这时候说的就是自己看过的例子了。“也是有人做了恶事还一辈子安享富贵，就看那孽报什么时候来，有时候没那么快。不然怎么会说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呢？” “那就不管蔡家了？”程家楠不是很甘心就这么放过他们。 葛道士淡淡地说道，“那么凑巧让你遇上了也许也是天意。” “别太过了。”明爷爷赶紧告诫程家楠，“太过了说不定会折了你自己的福。” “爷爷你别担心，我有分寸的。”程家楠笑笑的说，“反正我现在主要是把蔡铁子祭炼出来，到时候让他自己报仇。” “这也是个办法。”明爷爷很支持这个想法，要怎么做，要做到什么程度还是交给苦主自己决断。 葛道士对于徒弟哄他爷爷的话只当作没听见，祭炼过的小鬼比一般鬼魂都凶，若只是想让蔡铁子自己报仇又何必如此，只等着他自己变厉鬼就好了。 程家楠一边应和着爷爷的处事方法，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祭炼蔡铁子要多少时间，最后有点无奈的想着似乎蔡家人还能逍遥一段时间呢。 第二十七章 算命4 蔡家人收拾妥当就拿着各色礼品去找算命仙了，“大师啊，我们来求您指点迷津。” “上回不说了吗，你们家有讨债鬼，没办法转运。”算命仙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很平淡的告诉蔡家人无法帮助他们。 “没有讨债鬼了，没有了。”蔡婆子连连摇手，“我们把那讨债鬼送走了。” “已经送走了吗？”算命仙一脸云淡风轻地抚摸着下巴的胡须，心中暗忖，这家子倒也忍心把孩子送人，不过即使送人了也有话可说。“那好，我就再帮你们看一看。” 算命仙原本的打算是借口帮蔡铁子做法改命，但既然人被送走了，那就换一套说法就是。 “嗯，讨债鬼果然被送走了，但他之前在你们家多年，带来的霉运厄运不是容易消散的，你们多行善事多积阴德，再有个年就能转运了。”算命仙说的中肯，一点也没有要蔡家拿钱的意思。 听他这么说，蔡家人尤其是蔡跛子更认为大师高风亮节，完全不贪财，是个真大师。 “大师，年的太久了，我今年都二十七岁了，在年才能转运，那时候我都老了。”蔡跛子愁眉苦脸的跟算命仙说希望转运的时间能缩短一点。 “是啊，大师。我们被讨债鬼弄的到现在也没有个孩子，要是还要再等年的，我们年纪大了也不好带孩子啊。”蔡娘子跟着说话，就是想算命仙出手帮他们转运，而且是越快越好。 “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强求不一定会更好，”算命仙还坚持自己不能干涉太多蔡家的运势、吉凶，贸然插手会遭天谴的，算命师多有五弊三缺，他就是秉持一贯点到为止的作风才能保证自己不死不残。 “不是的大师，这怎么能算我们强求呢，”蔡婆子一听大师不打算帮他们就急了，“您不看别的，就看我老婆子一个，年的我不一定还在不在呢，难道要我到闭眼都看不到孙子，也看不到家里有起色？” “这……”算命仙有些迟疑，“老太太您多坚持积德行善，应该有机会看到孙子。” 蔡婆子一听就明白了，算命仙这是说她老婆子只剩三到五年好活了。“大师您帮帮忙。” “可是……”算命仙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拒绝。“真不是我不帮，实在是……唉～这五弊三缺的让人不得不怕啊，你们还是靠自己积德。” 蔡婆子见大师依然拒绝，突然福至心灵的说，“大师您说行善积德，我们什么也不懂，不如把布施的财物托付给您，求您也帮我们积一份德。” 蔡婆子曾听说过算命仙为了避免五弊三缺所以在许多善堂、寺庙、宫观都有布施，既然大师都认为这么布施有效果，那她也跟着布施就好了。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算命仙点点头，幸好这老婆子还算上道，不用自己再多费唇舌。“那么信士就把要布施的财物多少和你们全家的姓名、生辰八字都用红纸写好，这样布施的功德才会落在你们家。” “噢，好的。”蔡婆子连忙应下，突然有点尴尬的说，“可是大师，我们家的人都不识字。” 啧，真麻烦。“无妨，一会儿老夫帮信士写一份就是。”算命仙对着蔡家人露出温和的微笑。“信士进行布施可是大功德。” 蔡家人听到大功德眼睛都亮了，他们现在最缺的不就是功德吗？有了功德才能真的转运啊。 于是几个心狠手辣的大傻子就真的入了坑，大把大把的银钱都交给算命仙拿去布施。算命仙也来者不拒的一一收下，“蔡信士一家慈悲为怀，真令老夫感佩万分。” 蔡家人听到算命仙的称赞只觉得骨头都轻了两斤，似乎自己真的是活人无数的活菩萨一般。就是家里的银钱不太凑手，最近连肉都买不起了。 “大师您看我们的功德够了吗？”蔡娘子趁婆婆跟相公不在，偷摸着去问了算命仙。 “功德之数没人说的准，这要看上天的意思，助一个善人的功德比之助一个恶人的功德多出无数倍，但人的善恶难定，因此布施时只能多而广的布施，不能只盯着一个地方布施。” 算命仙在茶镇捞的差不多了，他掐指算算也在这地方停留二个多月了，是时候该走了，不过走之前还可以再捞一笔。 “那大师觉得还要再多少功德我才能有自己的孩子？”蔡娘子想要孩子，一个男孩子才能帮助她在婆家挺直腰板。 “再过七日县城有一场布施法会，有数位法师高功都会莅临，参与这场布施之后信士的功德就差不多了。”算命仙抚着胡须笑的一脸慈善。 他听说了蔡家把自家大孙子打死的事情，才听到时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禁咂舌，这样狠心的人家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必然会倾其所有的付出，只求能有一个堵住别人说嘴的结果。 想到即将到手的钱财，算命仙笑的更和蔼可亲了。“信士心诚，老夫也不能藏着掖着的，这七日后的法会机会难得，除了场面宏大之外，几位法师高功才是难得，信士若能参与进去当能得到更多功德。” “我参加，大师您帮我，我一定要参加法会。”蔡娘子听到功德就坐不住了，她现在缺的就是功德，有了功德她就能有自己的孩子，而且有功德相公也能转运赚到更多的钱，到时候家里就好过了，再不怕买不起肉了。 “嗯，老夫一定帮忙，”算命仙见蔡娘子上钩很满意的笑了，“那法会也是有讲究的，信士不妨多布施一些，届时老夫也好将信士安排到离法师最近的位置，那里一向都是功德主的座位。” “好好好，我一定多布施。”蔡娘子觉得这就是天赐良机，就是上天打算补偿她一个儿子，“大师那布施大约要多少银钱，您知道吗？” “布施呢看的是心意，心诚则灵。不过听说几位功德主往年都布施至少上百两。”算命仙捻着胡须把需要的银钱说出来，看蔡娘子面有难色又补了一句，“信士若不方便的话拿个几十两也行，我想法子给信士安排在功德主的后头，那里的功德也不少。” “我也出一百两。”蔡娘子这时候脑子里都是功德，她怎么甘愿屈居人后，大师都说机会难得，要是真就缺了那么一点功德可怎么办？所以她一定要进功德主的位置。 “那就太好了，老夫到时一定给信士安排好。”呵呵呵，一百两轻松到手。算命仙笑的越发得意了。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蔡娘子千恩万谢的回去了，她还要想办法看哪里能弄来一百两银子。 那边程家楠还在道观中耐心地祭炼蔡铁子，中间他只出过一次门，去镇上跟程大伯还有医馆的大夫道谢，不是他们帮忙说话，程家楠有可能会被蔡家诬赖成打死蔡铁子的凶手。 “多谢大夫仗义执言，”程家楠深深鞠了个躬，他是真心感谢。 “别客气，我也没说什么，”大夫不愿居功，“我只是照实说而已。” 他也是可怜蔡铁子，可惜最后依然没啥用处。 “照实说就很了不得了，许多人连实话都不说。”程家楠指的蔡家人。 “唉……世情如此，”大夫也摇头，虽然执业多年，见的也多，可是每一次遇到也一样会叹息。 在医馆大夫那程家楠没留多久就走了，礼物跟谢意都送到了，就别打扰大夫行医了。 “大夫我不多打扰了，有机会再请您上山品茶。”程家楠笑着告辞，他说的是他自己炒的野山茶，坟山有个姓王的老鬼曾经在山里移植过一株茶树，虽然一开始品相不好，但年久日深的，那茶也有了点独特的风味。 至于炒茶也是跟老鬼学的，程家楠之前一直在烦恼要送什么给大伯跟伯母，后来跟老鬼学了采茶、炒茶才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回他也是提了二两茶叶出来当礼物，打算给大夫跟程大伯各一两，不是他小气，而是他在老鬼的指导下采了六斤鲜茶叶，然后在炒茶的时候因为不熟练最后只得到二两多点，还被老鬼嫌弃的要死。 现在他还能想起来老鬼嫌弃他的话，“你个蠢货，猪都比你聪明，炒啊，把手伸进去，怕烫你来干什么？” 那几天程家楠闭眼都能听到老鬼的骂声在脑中回响。“你就是个蠢胚～～” 摇摇头把老鬼的骂声甩开，程家楠又熟门熟路的敲响程家大宅的门。 “大伯，”程家楠笑嘻嘻的跟程大伯问好。“大伯母一向也好？” “你等会儿自己去看你伯母不就知道她好不好了？”大伯也笑着用手指点点程家楠的头，“你小子最近老是不回来，在山上玩野了？” “我才没有玩呢，”程家楠叫屈，“我一直都在用功。” “嗯，用功很好，小孩子就是要多用功。”程大伯没有多追问，只顺着程家楠的话说下来，“正好你回来，大伯跟你说一下，潘家那边有人想来见你，到时候大伯让人去道观请你下山，你可别不来啊。” “大伯可冤枉我了，哪回大伯找我我没立马过来啦。”程家楠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着程大伯撒娇，程大伯就喜欢他这样，显得他们很亲近。 “好好好，大伯确实冤枉你了，”程大伯很满意程家楠的反应，一个亲近他的孩子才不会轻易被潘家那头拉走。 程家楠跟程大伯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才去见大伯母，又是一番插科打诨的闲聊之后程家楠才带着一堆大伯母给的吃食回道观。 一进道观，程家楠就感觉到蔡铁子有变化了，“师父，爷爷，蔡铁子是醒了吗？” 把手上东西随便往桌上一放，程家楠着急的跑进放着蔡铁子炼尸罐子的房间。 “蔡铁子，”程家楠看到蔡铁子自己从陶罐里站起来了，葛道士跟明爷爷则站在一旁观察蔡铁子。 这时候的蔡铁子脸上依然贴着白纸，但那张纸上现在已然紧贴着蔡铁子的五官，看起来像是一个白色的面具。 蔡铁子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暴露的皮肤都成了紫黑色，原来腐烂的伤口虽然没有复原，却也像活人一样有收口的样子。程家楠又打量了他一下，很满意的看的蔡铁子连手指甲都长长不少，而且指甲全黑一看就很毒。 “家楠你回来啦，”明爷爷对于蔡铁子的兴趣不大，看到程家楠就没继续观察蔡铁子，“蔡铁子是刚刚日落时分变化的。” “正好是阴阳交替的时候，”葛道士补充，“看来家楠成功了。” 程家楠有点小得意，但更多的是，“幸好赶上了，那算命仙想跑，这下他绝对跑不掉了，是？蔡铁子？” “是～～东～家～” 第二十八章 算命5 蔡铁子醒过来了，但又不算完全清醒，这几日他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程家楠后头当个小尾巴。 “蔡……小铁，以后就叫小铁？”程家楠回头问脸上依然贴着白纸的蔡铁子。“叫你小铁好吗？” “好～”小铁没有意见，东家的话一定要听。 “小铁，你能陪我晒太阳吗？”程家楠知道不行，但想试试小铁聪不聪明。 “能～”小铁大无畏的往道观门外走去，然后全身冒黑烟的被程家楠拖回来。 “……看来你还是不太聪明。”程家楠抹把汗，差点前功尽弃了。 “……晒～？”不晒太阳了吗？小铁不太明白，说了陪东家晒太阳的。 “不晒了，”程家楠觉得自己是不是祭炼的时候哪里错了，怎么感觉不是养了个鬼仆而是给自己找了个傻弟弟来照顾。 “饿～”既然不晒太阳了，小铁觉得饿了。刚刚那一下驱散不少阴气，原来看着收口的腐败伤口又开始往外渗黑水了。 “唉……个人造业个人担。”程家楠深深地感受到这句话的含义了。“走，东家给你上供，你想要血食吗？” “想～”小铁很愉快，白纸下的嘴角都微微上扬一粒芝麻的高度了。 程家楠更无奈了，他，他快被小铁吃穷了，从一开始的药水，到后面的法器、符箓、祭品、香烛，就连陶罐都要钱，真不知道其他养小鬼的都怎么过的日子，难道养小鬼都必须是有钱人吗？ “来，幸好我早上逮了只大老鼠，勉强算血食了。”程家楠在前头带路，领着小铁去吃东西。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东家，这行为明明就是个小厮在伺候少爷啊。 “鼠……不～”小铁不想天天吃鼠子，在罐子里就一直吃着，“鸡～” “没有大公鸡，没有大公鸡！我穷的都好久没吃肉了，”程家楠跳脚，他没钱啊，真的没钱了。 “…………” “你在偷骂我？”程家楠抓抓头发，有些狐疑的看着小铁。 “是～”小铁很老实的点头。 “……算了，”程家楠能怎么办呢，自己养的，自己受着。 而蔡家这几天是另一种的鸡飞狗跳，蔡娘子带回来的消息让蔡家整个炸锅了。 “法会老婆子去就行了，你们年轻人不懂，到时候得罪了神明或法师反而不美。”蔡婆子心想虽然功德都是落在蔡家，但通过什么人可就不一样了，要是这么多功德都先降到她身上，说不得她老婆子都能再多活几年，还能看到小孙孙娶妻生子呢。 “娘啊，咱们家现在就差一个孩子，您让我去，说不定能迎个金童回来？”蔡娘子一早就打过算盘了，功德必须降仔她身上再散发给其他人，这样不怕生不出孩子，而且蔡家必须把她给供起来。 “咱们家就我一个顶梁柱，这法会当然是我去，哪能让女人去法会上跟一群人挤在一起。”蔡跛子也有话说，法会上人挤人的，是老娘们该去的地方吗？没脸没皮的人家才会让家眷参和进去。 “说了我去。” “还是我。” “必须是我。” 吵吵闹闹的蔡家连布施的功德钱都还没凑齐，就先为了谁去法会吵了起来。 最后还是让蔡跛子取得胜利，蔡家由他代表去法会。 至于银钱的问题，“连家里的驴子也卖了，还是不够。”蔡娘子愁眉苦脸的盘算着家里的钱，怎么会呢，那讨债鬼还没走的时候家里明明还有百两的存款，现在怎么就没了呢？ “媳妇儿，你娘家那头能不能拿点？”蔡婆子把主意打到媳妇娘家身上，其他亲戚邻居前些日子布施都借遍了，实在是再也借不到了。 “我回去问过了，我哥嫂说不行。”娘家现在是哥嫂当家，有钱也借不到。 “你是傻子啊，不会去问你娘？”蔡婆子气的拿手指戳到媳妇儿脸上。“你娘手上肯定有钱。” 蔡娘子皱着眉，她当然知道老娘手上有些钱，“那是我娘的养老钱。” “说你傻还不承认，你借了难道不还吗？”蔡婆子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蔡娘子。“等功德够了，我们家也就转运了，到时候你不就有钱还你娘了？那时候大胖外孙抱上，再给封上厚厚一个红包，你娘还不开心？” 蔡娘子一听很有道理，当天就偷摸着跑回娘家，避开兄嫂直接找上自家老娘，果然顺利把老娘的棺材本都掏回来了。 最后还是差了十几两银子，蔡婆子跟儿子媳妇一商量，把房子也卖了。他们家房子值个二十多两，但卖的急只拿到二十两，幸好买家还宽限他们两天，足够他们去参加法会后再回来搬家。 只是搬家要搬到哪里他们都还没有想过，就知道参加法会得功德，有了功德就能转运就能咸鱼翻身，一家人跟中邪了一样。 很快，七天时间过去，蔡家捧着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弄来的一百两银子送给算命仙，再诚惶诚恐的跟在他一起坐车到县城参加法会。 到了法会现场，算命仙把人送到就要走了，“大师，您不参加法会吗？”现场人太多，蔡婆子有点不安，想跟着算命仙。 “功德主的位置有限，老夫把自家的位置赠予你家，所以老夫这会儿要到其他道友那去借个地方，就不与你家在一起了。” 听到大师这么说，蔡家人都感动坏了，大师真是善人，连大功德都让予我们。“太谢谢您了，大师，太谢谢您了。” “嗯，一会儿你们跟着参拜即可，”算命仙坦然自若的收下蔡家的谢意，“老夫先走一步，告辞了。” “大师您慢走。”蔡家人满怀感激的送别算命仙，然后让蔡跛子赶紧到前排去，婆媳两个则跟着其他参拜的人移到外围。 今日的法会相当成功，在法师与高功的支持下，所有参与者都觉得自己若有所得，算得上是皆大欢喜，就连蔡跛子也得了几句箴言，“贫道观信士似乎有黑云遮顶之像，信士还是该多积功德为妙。” “是，”蔡跛子眼睛都亮了，法师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他们家需要功德。“我家一直在布施。” “不是布施的问题”，但又不好讲的太直白，法师最后只好跟蔡跛子说，“信士好自为之。” 而蔡跛子根本就没明白法师的意思，只是兀自高兴今日功德圆满，他们就要转运了。回去把事情跟老娘媳妇一说，两人也是一样的高兴，一家人喜滋滋的收拾着东西，心里还有一点幻想，说不定自己一转运，买主明天就来说让他们不用搬家了。 当晚，蔡家还沉浸在转运的幻想中。打包好行李打算连夜逃跑的算命仙却被堵在了家里。他拿上所有细软打开门的时候，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站在门后的算命仙也被撞倒在地。 算命仙定睛一看，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孩子正站在门前，但不寻常的是那孩子的脸看起来像是空白的？ “你……你要干什么？”这是人吗？算命仙指着小铁问。 “算～命～”小铁缓慢的说着，小小的身体站起来差不多大人的大腿高，算命仙在他抬头后才看清楚他脸上贴着的白纸还有纸上显现的五官，这就够他毛骨悚然了。 “你要算命？”算命仙勉强镇定下来，“我，看不到你的脸，不能相面。” “脸～？”小铁想了想，一手直接把白纸揭下来。“看～” “啊～～～～”算命仙吓得尿都出来了。“鬼啊～～～” 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啊，七孔流血，眼睛凸出，脸皮像被泡发了一样惨白浮肿，而且白纸似乎粘的太紧，揭下来的时候把部分皮肤跟嘴唇、眼皮都撕下来了。 小铁张开残缺不全的嘴唇，“算～” “我……不会，我……不会，不要找我。”算命仙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小铁又前进两步，把脸凑到算命仙的眼前，即使灯光昏暗，算命仙也能清楚看到，有部分被撕开欲掉未掉的脸皮只靠着一丝皮肤的连黏在空气中晃荡。 而脸皮完全被撕掉的部分则露出了肿胀的烂肉还有黑色的血管，那烂肉还会随着小铁的动作、说话颤动，同时袭来的还有生肉腐败的味道，那浓重的臭味只闻一下就让他几欲呕吐。 “呕，你，你别过来。”算命仙已经退到墙角，再没有地方可以退缩了。 “算～？”小铁有点一根筋，东家让他来算命，那就必须算一个。 “不，不，我不会，”算命仙怕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我是骗子，我不会算。” “……”小铁没想到会这样，他不怎么聪明的脑子实在不能处理问题，东家叫他来算命，但这个人却说不会，那怎么办？ 想要回去问问东家，但东家说这个人会跑走找不到。小铁想了会儿，使劲榨干自己不多的脑汁后，决定把算命仙的手脚拔下来。“不～跑～”动手前还记得先把白纸贴回脸上，就是没贴好有点歪，打算回去找东家贴整齐。 拔下右手的时候，鲜血喷了小铁一身，奇异的是血液到了小铁身上却被吸收了，只有零星几点残留。 “啊～～～”算命仙痛到只能不断地尖叫求饶。“饶了我，求你饶了我……” 小铁不为所动的把算命仙的四肢都拔下来，随意的抛下算命仙的脚，看着算命仙躺在满是鲜血的地上抽搐，小铁吸吸鼻子，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好吃？ 绕着算命仙看了一遍，伸手想捡起一条手臂浅尝一口的时候，小铁的脑子被扎了一下，“东～家～” 东家不准他吃没祭过的血食，小铁可惜的把算命仙的手臂丢掉，决定先回去问东家，不能算命了该怎么办。 这一晚，住在算命仙附近的人家都吓坏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听到这么凄厉的惨叫声，所有人都被吓得瑟瑟发抖，一直到天色大亮了，才有人探头探脑的出门打探消息。 不一会儿就有人发现算命仙了，因为只有他家门户大开而且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有那自诩胆子大一点的靠近偷瞧了一眼，就直接被吓破胆了。 “死……死人啦……死人啦……” 邻居们不敢再靠近，连忙叫腿脚快的去报案，等衙役来了，只看到算命仙的四肢都被齐根扯断，那发黑的血点喷洒的满屋都是，就连房梁上都有。 衙役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情形，又担心凶手或者是凶兽还没走，只好先绕着屋子搜索一圈，确定都没有可疑的人或野兽之后，他们才硬着头皮去检看算命仙。 “呕……”年轻一些的衙役看仔细后差点没吐出来，那断口处露出的骨头上还有被扯断的白色筋，夹带着黑红的血块还有腥味，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 身在静心观的程家楠不知道镇上已经闹开了，许多人传说镇上进了野兽吃人，一时间人心惶惶。 “东～家～”小铁有点委屈巴巴的说，“骗～不～会～”东家，你说的算命仙是骗子，不会算命。 程家楠则是无语的看着小铁身上的血点子，不多，就几点。“你打他啦？没打太重？” “没～打～”小铁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打人。 “那血哪来的？”程家楠指着小铁身上的血点子。 小铁歪头，“不～跑～”怕他跑了，就加点工。讲不清楚，小铁干脆讨好的把脸凑到东家面前，“贴～” “唉～，好，给你重新贴好。”程家楠放弃沟通，打算晚点叫个野鬼去看看情况，问小铁是问不出来的。 第二十九章 算命6 程家楠听野鬼转述了算命仙的惨状，觉得头有点疼。 一旁的明爷爷也觉得眼前一黑，怎么好好的小铁竟然这么凶残呢？家楠不是说小铁不记得前尘往事，戾气煞气都不重，让他去吓吓人什么的很刚好吗？ 葛道士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默默的打量着小铁的样子。葛道士其实是有点疑惑的，毕竟炼尸术是他自己的研究，虽然没真的实践过，但推论出的效果应该不是这样啊。 他最开始观察的是自己的尸体，后来是其它荫尸，所以他教给程家楠的方法就是把尸体炼成不腐化的荫尸，然后为了操控尸体，再把原来的厉鬼放回去，让厉鬼控制自己的尸体活动，他把这个术命名为鬼尸术，或者也能叫傀尸术。 确实这样炼出来的鬼尸很听话，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戾气煞气，实际上戾气煞气都收在体内，但小铁一直表现的太过纯良好像脑子缺跟筋似的，除了跑腿吓人之外似乎没什么用处，结果一放出去就这么凶残的吗？ 这个问题程家楠也想不明白，干脆小铁叫到眼前询问。“小铁，你不是说没打算命的吗？” “没～”小铁想了又想，还是确定自己没有打人。 “那是谁把他手脚拔了？”程家楠换个句子问。 “我～” “……感情你拔了他手脚不是打人。”程家楠这下懂了，他真不该偷懒没跟着小铁去镇上。 “不～”不是打人，绝对没有打人。 “好，那我们重新来一次，不能打人，也不能拔人手脚，”程家楠增加新的条款，突然想想还是仔细点安全，“也不能拔头，什么都不能拔知道吗。” “知～道～”小铁很乖的点头了。 程家楠看他这么乖巧的样子，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你小子也就这时候听话了。” 小铁有点迷惑，他有不听话的时候吗？ 程家楠又揉了一阵就把算命仙的事情放过去了，小铁也不是故意的，而且算命仙本来就欠小铁因果，这个结局也是他自己作孽太多惹来的，程家楠很没有心里负担的开始跟小铁说起晚上再去镇上的事。 “小铁你今天晚上要去蔡家，这次可以轻轻的打人，绝对不能打死。”程家楠努力把如何打人又不能打死的技术灌输给小铁。“听懂没有，你可以这样打人，但千万不能拔人手脚。” “……”小铁不是很懂，东家好啰嗦，小铁觉得到时候直接咬几口好了，不然打又不能打死，有点难操作。 “你到底听懂没？”程家楠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没～”小铁依然是个老实孩子。“不～打～”还好有抓住重点。 “也是一个办法，那说好了，不打人哦。”程家楠想也好，蔡家人欠小铁的绝不是一顿打能还清的，但小铁下手没轻没重的，还不如别动手，多去吓他们几次好了。 “不～”小铁立即点头，东家不啰嗦了，真好。 明爷爷在一旁倒是想要管管小铁，毕竟出了人命大事，但，这不是家楠没经验嘛，他也一直在强调不能打人，不能杀人了。小铁也不是故意的，他都不知道那样人会死，而事到如今家楠也不可能把小铁废了，那就只能慢慢教了。 主要是明爷爷虽然不想孙子在邪道上越走越远，可若只是吓吓人什么的，而且吓的还是恶人，那还是能接受的，这次真的是意外，谁也没想到小铁这么乖的孩子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家楠啊，你得跟小铁好好讲清楚。”明爷爷没带过这么小的孩子，他第一次上手就是程家楠这样的大孩子，能听懂大人九成以上的话，知道学习，许多工作也能胜任，算得上半个大人了。 所以明爷爷完全不知道五岁以下幼儿的想法跟理解与大人是两个样子，程家楠也不懂而小铁的杀伤力又太大，才会造成算命仙的惨案。 今晚小铁又要去蔡家，明爷爷实在不放心，“不然爷爷今晚跟着小铁一起？” “那还是我跟着，爷爷你拉不住小铁。”程家楠咧嘴笑道，“这小子力气挺大的。” 能不大吗？人的四肢都给拔下来了。要不是太不雅，明爷爷都想翻程家楠白眼了。 “潘明你真拉不住小铁，不是力气的问题，小铁再怎么说也是厉鬼，你去拉他很可能直接被吞了。”葛道士制止明爷爷的异想天开，普通鬼魂去制止厉鬼行凶，这是去送菜。 “对哦，爷爷你还是不要太靠近小铁了。”程家楠这才想起明爷爷只是一般鬼魂。 想想明爷爷也蛮厉害的，同住的除了程家楠一个人之外，另外两个都是随时能吃了他的厉鬼，结果明爷爷除了一开始怕了葛道士一阵，之后过的一直很自在。 “好，爷爷不跟着。”明爷爷被提醒之后也很无奈，自己是不是太弱了。“家楠跟小铁你们过来，爷爷跟你们说今晚的事情，你们要记好啊。” “……”小铁默默的退到程家楠背后，来了，比东家啰嗦更可怕的，明爷爷的唠叨要开始了。 明爷爷直接把两熊孩子给唠叨的眼睛都发直了才放过他们，“好啦，你们一会儿要去镇上，爷爷就不说了。” 终于结束了吗？两个熊孩子靠在一起狠狠松了口气，明爷爷唠叨起来太要命了。 “饿～”小铁戳戳程家楠的背，听完唠叨之后他就饿了，“东～家～吃～” “你又饿了？”程家楠满脸惊恐，这个问题超可怕的，他穷的只能过回之前自己打野食的日子了，结果小铁还整天吃个不停。 “吃～”小铁还记得自己想尝尝算命仙的味道，被东家设的禁制制止了，没吃到嘴。 程家楠抹了把脸，“暂时只有香烛了，血食我明天能逮到老鼠再补给你。” “不～鼠～”实名拒绝老鼠，“呸～”难吃。 “难吃也得吃，我自己都吃，你别挑剔了。”程家楠觉得自己是时候找个工作换钱了，因为他快养不起家啦。 当晚，蔡家人好不容易搬好家了，蔡跛子临时也找不到什么好地方，他家又只剩几两银子还欠一堆外债，最终他也只能带着家当跟老娘媳妇搬到镇子边缘一栋空废已久的房子里。 “呼～总算是能坐下歇会儿了。”蔡家娘子忙活了一天，才把满是灰尘的屋子打理的勉强能住。 蔡婆子也拿块抹布四处擦洗着，唯有蔡跛子一人，把家里东西分几次搬过来之后，人就不知道上哪去了。 一直到傍晚时分，蔡娘子买好几个馒头当晚饭的时候，蔡跛子才回来。 “娘，媳妇儿，我今天听说大师遇上野兽，被吃了。”蔡跛子压低声音跟老娘、媳妇儿说他听到的大事。 “你说真的？”蔡婆子震惊的站起来，“怎么可能？大师上荒山去了？” “不能，荒山上没有野兽啊，而且昨天法会结束都什么时辰了，大师怎么会在那时间上山。”蔡娘子也很惊讶，还有点慌张。帮他们家算命的大师自己都避不了祸，那他们家真的能好吗？ “不是，大师没出门，就在他家被野兽吃了，一屋子血呐。”蔡跛子转述了不知道第几手的消息。“听说手脚都被扯掉了。” “怎么会？”蔡娘子真的惊呆了，大师竟然死的这么惨。 蔡跛子还在会声会影的述说着听来的传言，蔡婆子突然大叫一声。 “我知道了，”蔡婆子突然大声说，“大师把功德让给我们才会遇到野兽的。” “娘你在说什么啊？”蔡跛子不理解自己老娘，好好的大师让了什么功德？他们家的功德不都是真金白银换回来的吗？ “你不知道，昨儿个法会大师就说了，那功德主的位置是他让给我们家的。”蔡婆子边讲边抹着眼泪，“大师高义，那是让个位置的事吗？那是让功德，就是让命啊。” “大师这么好，”蔡跛子与蔡娘子也感伤起来了，没想到大师对他们这么好。 一家人正眼泪汪汪的怀念大师的恩德时，破旧的房屋大门传来敲门声。 “有～人～吗～？”小铁慢慢的、用力的敲响大门，基本上一敲一个小坑。“有～人～吗～？” “谁啊？”蔡跛子坐在椅子上大声问，他们搬家的头一天，昨晚又有野兽吃人，实在想不到什么人会在这时候上门。 “债～主～”继续敲门，继续砸坑。 “什么人啊这是，”蔡娘子眉头皱了起来，在搬家第一天就来要债，不是来触他们霉头的吗？ 蔡婆子也觉得奇怪，什么人会在今天晚上上门，而且听声音也不太熟悉。“你们听的出这是谁的声音吗？” “听起来闷闷的，像嘴巴被捂住一样。”蔡娘子仔细辨别，还是没听出是什么人。 “该不会有人捣鬼？”蔡跛子听着一声接一声的敲门声，心中越发不耐烦，虽然只是一扇破门，也犯不着这么用力敲。想着对外喊了一声，“别敲了，门坏了你赔啊。” “开～门～” 蔡跛子火气上来了，抄起墙边的木棍就往门口走。“老子这就给你开，有种你别跑。” 随着蔡跛子的动作，敲门声突然就停止了。 “个孬货，”蔡跛子注意到敲门声停了，更是气焰嚣张，呼地打开门，“让老子看看是哪个王八蛋这时候上门。” 蔡跛子举着木棍看向门外黢黑的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人呢？” “呸，跑的真快，”蔡跛子挥挥手上的木棍，朝着无人的路口大喊，“有种别跑啊，王八蛋。” 喊完话，蔡跛子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然后一跛一跛的走回屋子里。 见他气的不轻，蔡娘子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坐下吃东西。突然一个声音又冒了出来。“收～债～” 蔡娘子汗毛都竖起来了，刚刚相公开门的时候外头不是没人吗？而且这声音怎么这么近，好像是从桌子底下传来的。 蔡娘子颤颤的低头，“啊～～～”一声尖叫把蔡婆子与蔡跛子母子吓得跳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两人慌乱的问蔡娘子。 “有……有……鬼啊～～～”蔡娘子指着桌子边，牙齿打颤的说着。她腿整个软了，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喊蔡跛子救她。“相……公……救救，我。” 蔡跛子一看桌边，也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小鬼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是他开门的时候吗？不过蔡跛子到底是个壮年的男人，拿起刚才随手丢下的木棍边吼边就往小铁的头上打，“给老子滚出去。” 小铁看到木棍打过来，很迅速的躲了过去，因为东家在来的时候嘀咕了一路，“千万不要被打到，你这身体坏了要修，那都是钱呐，东家已经没钱了，你知道吗？” “收～债～”小铁很执着的要收债。至于收多少、收什么债，东家没说。 蔡婆子看小鬼的样子也怕的很，她猜是不是有债主自己不来却派了小鬼来讨债。“你，你，是谁，谁，派来，的？” “我～是～债～主～”小铁很认真的说，东家说小铁就是债主，拿到的就是小铁的。 第三十章 算命7 小铁承认自己就是债主之后，蔡婆子眼睛都瞪大了，这小鬼说自己是债主？ “你，你，你是，铁子？！”蔡婆子不敢相信，铁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铁子？娘，你说，他是铁子？”蔡娘子还瘫软在椅子上，本来就紧盯着小铁的眼睛现在更是不敢眨眼。“铁……子，不是，死了吗？” “不～”不是铁子，就叫小铁。小铁微微歪着脑袋看向蔡家婆媳，她们好吵，不喜欢。 “管你这小鬼是不是铁子，老子能打死你一次就能打死第二次。”蔡跛子没想那么多，拿着木棍又一次往小铁身上打，那力道若打实了能把人骨头都打碎。 小铁脚步一转又避过一回，随手抓住蔡跛子拿木棍的手，正想直接拔下来的时候想起来东家的交待，“不能拔四肢，也不能拔头。” 小铁在心里幽幽叹口气，东家的要求真的太多了。既然不能拔，小铁干脆利落的把蔡跛子的手扭了两圈，满意的听到蔡跛子的惨叫声，记得算命仙这样叫之后就不太会动了，想想又把蔡跛子的好腿也扭两圈。 “啊～～～”蔡婆子跟蔡娘子两个双双发出尖叫声，她们何曾看过这么残忍的事情。 “那是你爹啊，”蔡婆子这会儿不说讨债鬼铁子不是蔡家亲生儿了。“那是你爹啊。”一边喊，一边爬着去看蔡跛子。 “没～”没爹这玩意儿，小铁只有东家。不想多说话，小铁接着讨债。“还～债～” “还，还，什么？”蔡娘子还比较识时务，“怎么，还？”她现在只想把疑似铁子的小鬼送走。 “……”小铁卡住了，还什么呢？嗯……“钱～”有钱能让东家给吃大公鸡。 “好，给，给你，钱。”蔡娘子抖着手从怀里掏出小钱袋，那是蔡家最后的几两银子，蔡娘子想抛给小铁，无奈手软的不像话，最终只抛在自己脚边。 看到钱袋落在脚边蔡娘子就暗叫不妙，这行为怎么看这么像在折辱人呢？小鬼不会生气？ 小铁没有生气，他美滋滋的把钱袋捏在手里，抬起贴着白纸的面孔看向蔡娘子，“不～够～”东家说他们欠的可多了，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一定不只一个小钱袋。 蔡娘子直直的对上那贴了白纸的小脸，心中除了恐惧还有点五味杂陈，这应该是她的孩子，可是，大师还有婆婆跟相公都说那是讨债鬼，现在这个孩子真成了讨债鬼回来了。 “没，没有了。”蔡娘子抖着声音回答。“真，的。” 小铁不信，来之前东家跟明爷爷都说欠债的最会哭穷了，不可以轻易相信。“还～” “真，的，没有。”蔡娘子努力让发软的身体四肢往后缩，“没有，了。” 小铁有点不高兴了，第一次要债就不顺利，回头看到蔡婆子正把儿子抱在怀里，试着把人一起拉出屋子外。 “还～钱～”小铁想蔡娘子给了点，那这两个人应该也能给。“还～钱～” 蔡婆子恶狠狠的瞪着小铁，“没有，你个讨债鬼，没有人伦的东西，连你爹都敢下手的畜生。”她已经怕过头又被蔡跛子的惨况心疼疯了，这时候根本不在乎什么鬼不鬼的了。 而蔡跛子这时候已经疼的昏过去，也是报应，曾经的小铁也是这样被丢到路边的。 小铁听到蔡婆子说没有，白纸下的眼睛都张大了，这是赖账，讨债人最讨厌赖账的了。绝对不能轻易放过赖账的，不然以后他们就不会还了，小铁无师自通的学会了xx讨债的手法，决定给他们一个刻骨铭心的记忆。 小铁缓慢而小心地把脸上的白纸从下往上揭起来，没全揭只露出他白森森的牙，这次他很小心虽然还是把一部分嘴唇也撕起来了，但是比上回好多了，而且没把白纸全撕了，他可以自己贴回去不必麻烦东家。 蔡婆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在看到小铁裂开的嘴时消失了，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曾经的铁子真的变成讨债鬼回来了。“你，你想干什么？” 小铁没多废话，直接上前咬了一口，他嫌衣服不好咬，所以咬在脖子跟下巴的软肉上。 “啊……”蔡婆子再也骂不出来了，小铁一口咬断了她的血管跟气管，大股的血液随着她嘴巴开合不断冒出来，“啊～～～”另一声尖叫从后头传来，蔡娘子看到婆婆满身血迹的样子吓的尖叫不已。 小铁回头看了蔡娘子一眼，没理会她，低下头趴拉出被蔡婆子抱在怀里的蔡跛子，很公平的也咬了一口。 蔡跛子在昏迷中硬生生的被疼醒，但已经来不及了，他跟他老娘一样，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试图大口喘气，但他被自己的鲜血堵住了呼吸。 小铁咬了两个赖账的人之后，再次把视线转移到尖叫的蔡娘子身上。他带着满嘴的鲜血，慢慢来向蔡娘子，“还～钱～” 但蔡娘子吓疯了，除了尖叫再也发不出其它声音，她从椅子上跌下来抱着头一个劲儿的尖叫着。小铁等了一下，发现蔡娘子没有继续还钱的意思，觉得这也是个打算赖账的，不过想到她之前多少还了一点，小铁决定咬小口一点，鼓励她明天接着还债。 蔡娘子闭着眼睛尖叫时，感觉有只冷的像冰的小手拉住了自己手，她的尖叫声也因此被恐惧堵在喉咙里，“呃，啊～～～”这声尖叫是痛的，小铁咬了她手掌一口，咬掉了两根手指并一部分手掌。 “明～还～”明天接着还钱。小铁对着蔡娘子的眼睛很认真的交待她，可惜蔡娘子眼睛一翻昏过去了。 小铁放开蔡娘子的手，有些急躁又气愤，这几个欠债的都想赖账还能好吗？他捏着还在滴血的小钱袋，愤愤的走到蔡家围墙下。“东～家～” 程家楠还在试图爬墙，没法子，蔡家新搬的屋子虽破，但围墙还在，刚刚门又给蔡跛子狠狠甩上，程家楠不敢再从那边过去，只好努力找来石头垫脚，试图翻墙，可还没来得及翻过去，小铁就下嘴了。 程家楠终于骑上墙头就看到小铁下巴上沾着几点鲜血的走过来，“小铁，你吃人了？”他听到尖叫声，可是又没感觉小铁凶性大发，还在想蔡家人胆子也太小了，结果小铁已经满嘴血的收工了。“不是说好不吃人吗？” “没～”小铁有点郁闷，怎么老怀疑他打人、吃人，“乖～” “呃，好，冤枉你了，抱歉。”程家楠听懂小铁的意思，也觉得很愧疚，换成他自己一天到晚被怀疑还不大闹一场，而且越不让做的事越去做。 “嗯～”小铁抬头看着程家楠，伸手要把手上的钱袋递给他。 看着还在滴血的钱袋，程家楠头又痛了。他在墙头上可以清楚看见蔡婆子跟蔡跛子的情况，很显然，小铁把那两个咬死了。蔡娘子在屋里，他现在这角度看不到，但想来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罢了，我们先回去，小铁你出来。”程家楠心想以后可不能让小铁自己行动了，这小子的脑子不知道咋回事，每次答应的好好的，最后都能搞出夭蛾子来。 小铁听话的把蔡家的门用力推开，砰的一声那扇可怜的门终于不堪负荷的倒下了。程家楠看得牙疼，早知道会这样，他刚刚直接走大门多好，现在骑墙上还得想办法下去。 回静心观的路上，程家楠终于搞懂小铁的想法了，简单说就是，所有他记得不能做的之外都是被允许可以做的。讲明白点就是，法律没说不行的，都是合法的，他在钻漏洞搞擦边球。 程家楠忍不住盯着小铁看了好一阵，“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是个黑的。” 小铁低头看看自己，又把手伸出来，“没～黑～”。 “算啦，以后你都跟着我，别一个鬼乱跑就是了。”小铁这德行绝对不能放出去，会出乱子的。幸好算命仙跟蔡家都欠了小铁一条命，死了也就死了，这两次试验的结果也还可以，至少摸清楚小铁的情况了。 “没～跑～” “对，你没乱跑，都是我叫你去的。”程家楠很迅速地改口，“以后我都带着你，我们都别乱跑。” “好～”小铁很满足的点头，东家真好，喜欢。“饿～”再一次递出手上的钱袋。 “……等天亮了去买大公鸡给你。”程家楠无奈的收下钱袋，掂量了下大概能买好几只鸡，不过，“我们买一只大公鸡明天吃，其他买小鸡给你养，养大了吃，怎么样？” “好～”小铁很高兴，他明天还想去要债。 程家楠看小铁这么高兴，也微笑着摸摸小铁的头发，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开源节流，不然好不容易重建的静心观就要因为贫穷倒闭了。 隔天天亮后，程家楠果然拿着钱去买鸡了，顺便听了一下街头巷尾的传言。之前吃了算命仙的野兽又找上了蔡家，把大门撞破后咬死了蔡婆子母子，还把蔡娘子的手掌也咬一半去。 整个镇子人心惶惶的，官府的衙役在街上敲锣打鼓的喊着让大家晚上要紧闭门户，看好家里的老人小孩还有牲畜，招徕猎人上山打野兽，县府会给赏金。 程家楠听着挺有趣的，因为一群大叔大婶背着衙役都在说绝对不是野兽，哪只野兽咬了人还把肉吐掉的，那必须是个疯子，还是力大无穷的疯子才有可能。 还有极少数的人在说是僵尸，因为蔡家人伤口都发黑了，必须是尸毒。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基本上官府定调为野兽吃人结案。 买完公鸡跟十来只小鸡还有一些香烛纸钱程家楠就回静心观了，回去前也不忘叫一个野鬼去盯着蔡娘子的情况，要是蔡娘子说是小铁咬死人，那时候他就得带上师父、爷爷还有小铁跑路了，不然肯定会被法师围剿。 程家楠摸摸自己的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好好的修行者给变成邪道修士了？摇摇头把这个诡异的感觉晃出来，他怎么可能是邪道，他明明在替小铁找回公道，就是跟一般的道长手段不太合。 安慰完自己，又坚定自己的道心之后，程家楠开心的把小鸡崽子交给小铁，“我教你养鸡啊，以后养大公鸡除了做种鸡的都给你吃，母鸡用来生小鸡，这样你就一直有大公鸡吃啦。” “好～”小铁看着十来只小鸡崽，口水都快出来了，这以后都是肉啊。 第三十一章 尸水 当天晚上，小铁试图拉着程家楠一起出门，“讨～债～” “哎？”程家楠有点莫名的拉住小铁往外跑的脚步。“昨天不都讨回来了吗？” “不～够～”小铁摇头，一个钱袋还是太少了。 “算了，你也咬了他们，”程家楠无奈的笑笑，手上用点力气把小铁拖回来。“差不多得了。” “……”小铁不想说话了，明明有更多钱袋就能换更多大公鸡的。 “你好好养鸡就可以常常吃了。”程家楠懂这小子的想法，不就是想吃肉嘛。 “哦～～”小铁很不情愿的点头同意了。 然后静心观就进入一个鸡飞小鬼跳的混乱局面。不知道是小铁身上阴气太重，又或者是小鸡崽能察觉到小铁觊觎牠们美味的肉体，总之，除了第一天就下肚的大公鸡之外，没有任何一只小鸡愿意靠近小铁。 但小鸡崽的消极抵抗并不能改变小铁对肉的热情，小铁在不小心掐死三只鸡崽之后，他学会了控制力量，现在他能准确的抓住小鸡崽喂食，还会打扫鸡笼了。 虽然在小鸡看来是一只对着牠们流口水的怪物在给喂食，还时不时的把牠们赶出窝。不过运气很好的是这一批的小鸡只夭折了五只，其他的九只牠们坚强的活了下来，并顺利开发了飞上树的技能，是一批胆子大、体力好、吃食快的好鸡。 小铁在为自己吃鸡肉努力，程家楠却没有放松对镇上的关注，他担心会有法师注意到算命仙跟蔡家的事情，不过一直没有人来询问，似乎真的被定调为野兽吃人了。而七天后野鬼传来消息，蔡娘子一直没醒过来，现在中毒过深已经没了。 之前就死了的算命仙并蔡家母子都被官府交代义庄立刻火化，这次蔡娘子的娘家哥嫂也不愿意出面，因此也比照办理了，所以等程家楠知道的时候，蔡娘子都变成灰了。 这下子程家楠总算是能松口气了，不然成天都担心会有法师找上门要除魔卫道也是麻烦。 也因为他之前的担心太明显，后面他就被师父跟爷爷狠狠抓紧功课，务必要让他收心好好学习，同时他也努力开发新的学习方向，例如学会捏陶做罐子与餐具、杯盆。 “小铁，来帮忙挖土。”程家楠啃哧啃哧的挖着陶土，这地方还是跟鬼魂问出来的，足足花了二份香烛才得到的情报。 “好。”小铁最近说话也更清楚了，不再拖着长调，就是还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小铁靠过来直接蹲下，伸出两只小爪子开始刨地，几下子就刨出一堆泥巴了。 “够了，够了。”程家楠赶紧叫停，拿过一旁的竹篓子就把土填进去，等到都装满了，他就跟小铁一人一个篓子背回去。 虽然以力气来说，小铁一个背全部的土再加上程家楠都是轻轻松松的，但是看体型的话，程家楠实在没脸让一个五短身材的小家伙背全部的东西，最后他们两个也都习惯了平分劳务。 “呼，呼，呼，好累。”程家楠喘着粗气的把土给背回去，小铁就悠哉悠哉的跟在他后面。“呼，累。” “你累个头啊，”程家楠没好气的回头说小铁，明明就很轻松好不。 “头，累。”小铁认真点头，头累了。 “哈哈哈～～”明爷爷等在道观门口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家楠你就别跟小铁计较了，反正你又舍不得让他多背一点。” “……”我那是舍不得吗？明明是太要脸白受罪了。程家楠不敢回嘴，只好郁闷的看看自己爷爷。 程家楠最近在学制陶，还特地去找了坟山的鬼魂学习，就为了多省点钱。事实上他还想学会制作香烛、纸钱、烧砖瓦，总之一切能省钱的活儿他都想学会了自己干。 以前程家楠一直觉得自己可以独自生活，反正他也不在乎吃什么住哪里，野人能活他一定也活的下去，没想到真的过起日子来，才发现啥都缺，没钱买就只能想办法自己做，有些活还必须是熟手才做的好，程家楠都忍不住感叹自己小时候真的太天真了。 “家楠要是做不来就别做了，你木工还可以，削个木头什么的应该也能行。”明爷爷看孙子一副心累的样子就误会了，以为孙子真的累坏了，他又帮不上忙，整天看程家楠带着一个更小的小铁做活也是幸苦。 而且这是程家楠第三次背土回来了，前两次都失败了，烧出来的陶器全破了，没一个能用的。 “爷爷别担心，我这次一定能成。”程家楠朝着爷爷很豪气的表示这次一定成功。之前不成功也是必然的，谁让他找到的鬼魂虽然是制陶厂老板，却没自己下手做过陶器呢，空有理论没有实践，那只好一次次的实验啊，他有预感，这次应该就能成功了。 程家楠在静心观热火朝天的开工时，他们隔壁县出了一件大事，平日县民们吃水的井里捞出来一具尸体，已经烂了一半多了，这表示县民们吃了好久的尸水。 那附近打过水的人家有好多在知道后直接吐出来，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有许多老人孩子直接病倒了，身上还都出现黑紫的瘀斑。 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是，后来县城的水井里陆续捞出三具尸体，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隔壁县城就打捞出四具井尸，弄的人心惶惶的，县府也派人张贴告示，警告所有县民务必注意安全，所有井口需要加盖，让衙役加强巡逻，但还是没有用，第五具井里的尸体又被发现了。 从此县城的人宁愿拉着水车去城外的水源取水，或者直接买水，就是不敢再用井水了，不过城里的怪病还是没有消失，反而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发展开来，等县府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有半数的县民都染病了。 不过到了这时候，有些县民早就开始往外跑躲疫病了，即使县府发现后竭力制止也拦不住民众的求生欲。 另一边，还没受到流民冲击的茶镇。程家楠在静心观学着做各种杂工，反正他总能找到鬼魂教他，还不用像一般学徒工一样给师傅干活还得好几年才能出师，有这机会这时间，当然要多学点啦。 不过今天他得上镇里去一趟，程大伯说潘家终于来人了，拖了几个月才派人过来，也是够没诚意的了。 程家楠一到大宅就被大伯叫进书房。 “家楠啊，等等你到客厅也见见潘家来的人，”程大伯温和的交代程家楠，也跟他介绍一下来的人。“说是潘家来的，却姓的林，是你姑祖母的大孙子。” 程大伯心里是看不起林家人又当又立的，要是牙一咬干脆改姓潘也行，或是直接把潘家改林家也好，这么不上不下的拖着，最后骑虎难下的搞到每年印几张寻人告示当遮羞布也实在太难看了。 不过这会儿话可不能这么说，程大伯仔细的把潘家目前的情况都告诉程家楠，让他对林家人不必太客气，但也别撕破脸了。 程家楠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完全没打算发表任何意见，在他看来，所谓潘家姑祖母就是个坏的，但大伯又说先别撕破脸，那就不说话好啦，反正他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才是应该的。 等程家楠跟着大伯还有几个程家族老进客厅，见到已经等在那里鼻孔朝天的林守义与灵两个林家人时，程家楠只觉得好笑，这林家人似乎很看不起人呢。 “你就是程家楠？”几人寒暄几句后，林守义挑着眉很冷淡的看着程家楠。 “我大伯刚刚就说了，你没听到？”程家楠也学着挑了挑眉毛。 “你没读过书吗？这么无礼。”林守义冷着脸斥责程家楠，他必须给这个妄图夺走他们幸苦奋斗产业的小子一个下马威。 “你才没读过，礼义廉耻都不懂，代表潘家的林家人？”程家楠不甘示弱。“哧～” “你，好个无礼的小子。”林守义气炸了，自从他接掌潘家产业以来，还没有人敢这么无礼对他的。“我再怎么也是你表哥，还守了潘家这么些年，不然潘家早就没了，轮得到你在这跟我耀武扬威吗？” “哦，那你把潘家都还给我，我再好好谢谢你呗。”程家楠无所谓的耸耸肩，什么都不拿出来就想在他面前充大爷，谁给他的勇气？ “贪婪成性的小子，给你你能管好那么大的产业吗？”林守义气的不行，他真恨自家祖母当年为什么心慈手软的留下一个祸害。 潘家在他祖母接手时就只剩一个空壳了，要不是祖母从林家拿出大笔银钱，要是没有他们家三代人的努力，潘家早就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地主、商家给吃了，现在的潘家骨子里根本就是林家撑起来的，程家这群破落户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玩废了也好过给鸠占鹊巢的啊。”程家楠狠打七寸，转头看到大伯不赞成的眼神，程家楠吐了吐舌头，用手指示意捏上自己的嘴，把主场交给大伯。 林守义差点喘不过气，他没想到这小子一言不合就开撕，一点不像个知礼的。“你们程家就是这样教孩子的？” “家楠还小，心直口快了点，林公子别介意。”程大伯笑笑的刺回去。 “总之我祖母的意思是把程家楠接回去，好好教导，等他大了再慢慢接手潘家。”林守义恶狠狠的瞪着程家楠，心里想着等程家楠落他手里，看他怎么教训这无礼的小子。 “那可不行，家楠这孩子还是我程家的血脉，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过去。”程大伯直接给驳了回去，“潘家可以让管事的过来嘛，让孩子先熟悉熟悉，以后大了就能接手了。” 程家楠无聊的看着程大伯带着几个族老跟林家人唇枪舌剑的，双方都想把程家楠拿捏在手中，却没想过程家楠本人的意愿。不过程家楠也无所谓就是，真惹急了他，一群野鬼加上小铁，程家楠能干翻所有人。 百无聊赖的时候，程家楠注意到跟着林守义的一个人脖颈处有个黑紫的瘀斑，那块看起来就不吉利的瘢痕还在往外散发着……尸气？ 程家楠忍不住眨眨眼想看的更仔细一点，他还没看过活人身上有尸气还能这么精神的，上回蔡娘子不就是被小铁咬了一口就再没醒过嘛，怎么这人这么有活力呢？ 第三十二章 尸水2 当天程大伯与林守义的意见一直无法一致，最终双方都打算隔日再谈，而程家楠直接就找大伯告辞，“大伯，我先回道观。” “家楠你不多留几天？”程大伯认为程家楠最好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不了，我相信大伯不会害我。”程家楠很信任的看着程大伯，实则他已经安排好大小野鬼盯梢了。 “哎，大伯不会亏待你的。”程大伯被这信赖砸的心都软了三分。 程家楠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很是孺慕的看着大伯，“嗯，我知道大伯跟伯母一直对我很好。” 小小的奉承大伯几句之后，程家楠就快快的跑回道观，他有大发现。 “师父，师父。”程家楠还没进门就开始大呼小叫的喊师父。“人身上有尸气还能清醒吗？” 葛道士听到声音，从道观里走出来。“怎么不能，尸气不重就能清醒。” “怎么，你看到有人带着尸气？” “是啊，就从潘家来的林家人里头有一个，脖子上有块尸斑了，还能清醒走动，看起来是活人不是僵尸。”程家楠很明显没见过世面，这事儿让他看了个稀奇。 “最大可能就是中了尸毒，但毒性不重。”葛道士却没觉得怪异，他见的多了，他们这里尤其是土师，处理尸体一个不小心就会中毒，不是什么大事。“这事儿不常有，但也不少见，碰过尸体又没清理干净就会这样。” 程家楠就没见过几个人，哪怕镇上曾经有人中过毒他也不知道。“原来如此，所以还是我少见多怪了。” “倒也不算，就是你没遇上，等你大点儿可以去游历，到时候见的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程家楠想想也是，就把这事抛在脑后，转头跟明爷爷说起在大宅的事情，顺带还说了程家栋跟吴氏的情况。 “大伯把大哥跟我娘都送走了，说是让大哥去读书，我娘跟着去照顾他。”程家楠没想太多，就觉得大伯挺好的，把人送走了，他以后就不担心去镇上会遇到人了。 “送走了吗？”明爷爷沉吟片刻慢慢点头。“这样也不错，你们还是分开好。” “是啊，以后就不用躲着他们走了。”程家楠挺满意的，至于大伯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不在乎，反正潘家的事爷爷都放开了，随便他们去争，他只要有自己的日子过就好。 这次大宅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程家楠接下来只要等大伯通知后续，但第二天晚上，道观的大门被敲响了。 “有人吗？有人吗？”来人声音似乎有点有气无力的，敲门的力道也不大。 程家楠揉着眼睛走到大门边，小铁依然跟在他后面，被他挥手赶回房间里了。 “谁啊，道观晚上不招待信众。”程家楠掩住一个哈欠。“明天再来。” “小道长，我们是路过的，这大半夜的也没地方去，可以借个地方歇脚吗？我们对付一晚就走，不会给您填麻烦的。” 程家楠心想道观里有小铁跟师父在，倒也不怕对方是歹人，就把门打开了。 “你们四个进来。”外头早就是一片黑暗了，但程家楠修行后眼神挺好，一眼就看到有四个人，每个人都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裹。 “啊，谢谢道长，谢谢。”四个人里有一个小媳妇，另外三个都是壮年男子，看来应该是一对夫妻跟两个不知什么关系的男人。 四个人千恩万谢的进了道观，被程家楠带到后院的柴房，“我们道观小没地方了，你们待这儿。” 不是程家楠不愿意让一个房出来，只是一个小铁已经占了，这时候把小铁叫出来会吓死人的，另一个则放满程家楠的各种工具还有材料，从炼尸用的到补衣物的都有，实在不是能让人看到的。 “已经很好了，谢谢道长。”四个人也不敢抱怨，这个时候有个地方能遮风就很好了，不敢要求太多。 “呃，不客气。”程家楠有点不好意思，他也没帮什么忙。“你们想喝点热水什么的可以用边上的灶台。” “不用了，谢谢道长。”四人又是一阵道谢，程家楠也不多说什么，就回去抓着小铁睡觉，免得小铁跑出来惹事。 隔天天一亮，四人就想走了，“道长，多谢你收留我们一晚。” “无量寿福，信士别客气。”程家楠努力端出修道之人的样子待客，本想客气点把人送走就好，定睛一看却发现他们四人都带着尸毒。“冒昧问一下，几位信士从哪里来的？” “我们都是青苗县的。”小媳妇的相公抢着回答。“来探亲的。” “青苗县在哪啊？远吗？”程家楠觉得他们一定不是什么青苗县来的，但也不好直接怀疑，就开始东拉西扯的问一通。“那有什么特产还是有什么出名的东西呢？我没出过门都没见过呢。” “没啥，我们那就其他地方都一样，没有特别的。”四人边说也不管是不是失礼了，都拿着包袱赶紧走人，程家楠都追不上他们。 “几位信士慢走。”程家楠对着几人的背影送客。“他们到底在怕什么呢？” “该不会是通缉犯？”程家楠有点好奇，但也没有打算管。“只是这都五个有尸气的人了，到底是什么事呢？” 这个问题当天中午时分就得到解答了，李大叔扛着一袋米来看他了。 “家楠，米我给你放厨房了，你记得收啊。”李大叔有点愁眉苦脸的交代。 “大叔，你怎么拿米过来了。”程家楠看李大叔这样赶紧倒杯茶水给他，又关心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家楠你不知道，隔壁清水县闹疫病了，说是沾了泡过尸体的井水，我们村都来了几个投亲的，我怕你跟你师父自己在道观没人通知，就拿袋米过来，顺便给你说一声，最近就别往外跑了。”李大叔一口干了茶水，就一股脑儿的把事情交代了。 “疫病？”程家楠想了想，“该不会是身上长黑斑，最后还会出脓、发臭的病？” “是啊，家楠你见过？” “嗯，大叔你等会儿。”程家楠转头往屋子里跑。不多时，从房间里拿出来几张符交给李大叔，“要是接触过有病的，就烧了这符灰出来，化在水里擦洗全身。” 然后不等李大叔说话，又跑三清殿去对着老祖磕了三个头之后把好不容易积攒的香灰倒了一半出来。“大叔你拿好，要是家里有人染上这个病就用香灰加盐水擦洗全身尤其是黑斑的位置，至少擦三天。” “哎，知道了。”李大叔可相信程家楠了，当下赶紧把东西放怀里收好。“家楠你知道这是什么病？” “染了尸毒了。”程家楠学着师父的模样很高深的重复师父说过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 “听你这么说我安心多了。”李大叔终于笑出来了，本来他还在担心要是家里人也被传染就不好了，幸好家楠有解决办法。 “嘿，大叔你放心，没事的。”程家楠发现自己也能让李大叔信赖，忍不住挺起胸膛自豪起来。“有事情可以来找我，一定能解决的。” “一定，大叔有问题就来找你帮忙。”李大叔也跟着打趣，但到底不放心家里，紧赶慢赶的又回去了。 程家楠一天送走两批客人也在心里嘀咕，染上尸毒的都被当成疫病了，那是有多少人中毒啊？ 没想明白，他继续事不关己的接着研究如何做香烛，哦，对了，得先把李大叔送的米收起来，不然遭老鼠就不好了。“小铁，帮个忙。” “好。” 又过了几日，茶镇上也发现了疫病的踪迹，官府开始排查从清水过来的人，镇民也自发的将本地人与外人隔离，但即使如此，还是有零星几个得病的。 就连小山村也出现了病人，不过都被李大叔用程家楠给的符纸与香灰治好了，只是小山村地处偏远，这节骨眼上也没有与外界走动，所以还没有人知道静心观竟然能救治疫病的病人。 这天晚上，葛道士突然把程家楠叫起来，“家楠，有人动了为师的尸身。” “啊？”程家楠还迷糊着，一听到师父说的立马就精神了。“什么人，不要命了吗？” “你跟为师走一趟。”葛道士阴沉着脸，他也没想到会有人去动他尸身。“叫上小铁。” “嗯，”程家楠重重点头，“小铁，我们去把偷挖师父的人打一顿。” “好，打。”小铁无声的从角落站出来。 “潘明你别跟了，我们顾不上你。”葛道士转头制止了明爷爷，“家楠，快点。” 明爷爷只能悻悻地在道观门口目送他们。“你们小心啊。” 一鬼、一人、一鬼尸就这样在无光的夜里急速奔跑，程家楠一开始还好，后来就只能靠小铁拉着他了，许久，他们终于到了一个小山沟里。 “家楠，你们小心点，为师就在前头的地缝里。”葛道士指出自己的尸体所在。“那人已经快把为师背出来了。” 程家楠看了一眼那黑黢黢的地缝，想来葛道士就是掉下去摔死的，不过那人能找到师父也不是个简单的，很有可能是修士。 他们又等了一阵，果然看到一个人从地缝里钻出来，背后还带着一个用麻布裹着的尸体。 “小铁，打他。”程家楠一指那人，小铁就冲上去直接一巴掌把人扇在地上。“程家楠则是快速上前把师父的尸体抢回来，顺便再踩上一脚。 “你们是什么人？”那人嘶哑的喊着，一边悄悄的把手探进怀里。 葛道士看到了他的动作，“家楠，小心他……”手上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把东西泼出来了。“哈哈哈哈，你们完了。” 程家楠被泼了一头一脸的臭水，脸色都变铁青了。“你才完了。” 拿出桃木剑照脸抽，“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左抽三下，右抽三下。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啪嚓一声电光把人电的抽搐了一下。程家楠发现雷法挺好用的，顺势掐诀。“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啪嚓再一下。 “九……”再电一下。程家楠一气电了对方好几下。 那人被电的手脚抽搐倒在地上，但还是努力掐了个有点变形的手诀--招鬼。“咳，哈哈，我招了荫尸厉鬼，你们都会被吃掉。” “知道你身上是什么水不？那是荫尸尸水，那厉鬼头一个吃你。” 阴气越来越重，那人却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哈～去死，去死。” 然后葛道士站到程家楠身边仔细观察，“这是我身上的尸水？” “师父，你不是说你都变干尸了吗？怎么还有水分？”程家楠努力不把嫌弃表现出来，尸水实在是太臭了，可是那毕竟是师父，只好忍耐了。 “不知道，为师好久没来看尸体了。”葛道士觉得自己尸体并不怎么好看，研究结束后就鲜少过来了。 “你，你们是一伙儿的？”地上那人眼睛都瞪大了，怎么一个使正雷法的小道士会叫荫尸厉鬼师父？而且，他眼角余光看到蹲在地上捧着脸看他的小铁。“你，是邪修？”草啊，原来是同行。 “胡说，谁跟你是同行，爷爷我是正派道士。”程家楠可不爱被说邪道了，他道心坚定，必须是正道修士。 第三十三章 尸水3 那邪修本以为程家楠也是同道中人，再加上年纪还小，说不得可以蒙骗过去，谁想程家楠一点也不放松，叫上小铁对着人又是一顿抽。 “别打了，”邪修拼命躲避，“那荫尸你们也拿回去了，为何还打我。” “……因为你泼我尸水。”程家楠拿着桃木剑幽幽的说，“说，你觉得直接打死好，还是搜魂炼魂死比较好？” 都不好，“你不是坚持自己不是邪修吗？”邪修肿着一张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程家楠。 “我不是邪修跟把你弄死有什么关系吗？”程家楠眨眨眼，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呃，不对重来，“你偷我师父尸体，还提炼尸水泼我一身，我弄死你不是应该的吗？” 看到程家楠一副正直的样子，邪修只觉得浑身发冷，这种比邪修还邪恶的性子，到底哪来的勇气说自己是正派修士的。 为了自救，邪修一咬牙又从怀里掏出七个小竹罐。程家楠一看他动作下意识的就后退几步，他不想再被泼一脸尸水了。 只是才一退后，程家楠就暗叫不妙，他刚刚应该直接把人手废了，完全不给邪修时间施法才对，现在却是来不及了，也是吃了没有经验的亏。 那邪修抓紧时间立刻把手上小竹罐全打开，“都出来，那小鬼就是你们仇人。”说着还把一个奇特的玉符扔到程家楠脚下。“快杀了他。”做完这些他就想跑了。 浓烈的黑气与腥气从竹罐的开口喷薄而出，气温一时间降到可以凝冰的程度，怨气与煞气浓重到任何普通人来了都能看见，七个身上带着血痕的厉鬼同时怨毒的看着程家楠。 程家楠看到那七个厉鬼忍不住咧嘴，有这么多厉鬼你倒是先说啊，难道是想扮猪吃老虎吗？ “快啊，就是那小子杀了你们的。”邪修一边往后缩，一边厉声命令厉鬼杀人。 七个厉鬼幽幽的抬头盯着程家楠，“吼～～～”厉鬼同时发出吼声。 草，草，草啊，程家楠发现自己似乎玩脱了，即使有小铁在，但小铁是鬼尸，对于有实体的人来说杀伤力巨大，遇上厉鬼就不一定鹿死谁手了。至于师父虽然很强，但师父坚持修道的结果就是他最多打两个这种杀人无数的厉鬼，想要多打一个都很难。 最后就是程家楠自己了，他能……转头就跑，边跑还边丢雷法电鬼，再扔下符箓阻止厉鬼太快跟上他。 “路漫漫其修远兮，”（屈原，离骚）厉鬼脚下的路陡然变长一倍。 程家楠接着跑，还不忘喊小铁，“小铁跟着跑。” 眼见小铁迅速来到身边，程家楠依然不敢放松，拉上小铁带着厉鬼兜圈子。葛道士则是逮着一个比较弱的厉鬼开始打，幸好这些厉鬼脑子不清楚，完全不知道配合，不然靠数量也能怼死程家楠他们三个。 “片片分明是六花，迷人只见乱如麻。”（陈襄，依韵和解空长老雪颂）配合着甩出去的纸钱，厉鬼们一时之间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程家楠趁这个机会，冲向已经站起来正试图跑走的邪修，“小铁，打他。” “啪嚓。”一声，小铁的小爪子直接打向邪修的大腿，把人打骨折了。 小铁一击得手，程家楠也没闲着，桃木剑一挥就往邪修手上打，把他手打折就不怕邪修又出阴招了，却被他在地上一滚躲过了。 “小铁，打他手。”程家楠喊着小铁一起动手，转头又看到那邪修已经爬起来，似乎还有什么后招也说不定，干脆命令小铁。“小铁，把那家伙拖去撞树。” 那邪修没想到程家楠这样了还不放过他。”一手迅速抓了一把朱砂扣在手心，等小铁一靠近就撒向小铁。 “啊～～～”小铁被撒到朱砂的地方直接溃烂，左边一大半身体手都烂出骨头了，脸上的白纸也被腐蚀出一个大洞，有半边脸皮都掉了下来。但小铁像是不知道痛一样，依然坚持执行程家楠的命令，拖人去撞树。 那邪修还想再来一次，但他的脚已经被小铁抓住了。“砰。”的一声，一棵人腿粗的树拦腰折断，“砰。”小铁抓着邪修的手再来一次。 葛道士这时候已经把一个厉鬼打到几乎散魂，但剩余的六个厉鬼却鬼吼着冲程家楠而来了，葛道士直接站到他前面拿着剑一招仙人指路把冲最快的厉鬼打了出去，一个横扫回头望月再把第二个打倒，但六个厉鬼完全没了理智，不怕痛更不怕魂飞魄散，一个个就是想在程家楠身上撕块肉下来。 终于一个厉鬼冲破葛道士的拦截，“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程家楠又是一个雷法打过去，但对于厉鬼来说这点伤只能让他缩下手，一眨眼的时间就又对着程家楠伸手，这回是被小铁抱住了腿，只是小铁的怪力无法作用在厉鬼身上，很快就被厉鬼摔开。 “小铁。”看到小铁破破烂烂的被甩出去，程家楠握紧桃木剑，脚下开始有序的踏着禹步，手上掐诀脚踩七星，“无常大人，快来救命啊。” 程家楠顶着厉鬼攻击，艰难的踩着禹步请无常，终于一股阴气夹着铁链拖拽的声音让所有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程家楠满身是血的笑了出来，“无常大人，我被邪修跟厉鬼打了。” 白无常拖着铁链面无表情的看着程家楠，“你个小孩子半夜跑出来干什么？夜路走多了会遇鬼你不知道吗？” 白无常一边说着，一边甩出铁链把七个厉鬼串葫芦一样的锁住了。 厉鬼一被勾魂锁锁住，就恢复了部分理智。 “报仇。” “杀了我。” “杀。” “要报仇。” “可怜，都被蒙蔽了。”白无常摇头，他们最烦遇上这种被邪修害死炼制的厉鬼了，看不清、听不见，执念就是杀人报仇。但他们根本认不出仇人反而在仇人的驱使之下滥杀无辜。 不过这几个情况似乎好点，那邪修的功力不够，也只所以邪修放了厉鬼就想跑，因为他根本无法控制厉鬼。 这些厉鬼等下了地府应该就能恢复理智，就是这满身煞气、杀孽的，不是太好处理。只是那都是判官与阎王爷的工作，他就一拉鬼的，没他什么事。 白无常拉着厉鬼，回头就看到程家楠呲牙咧嘴的在给自己服药，顺带还帮一个穿着自己尸体小鬼在包扎，免得那小鬼身上烂肉掉满地。 “喂，那小鬼是怎么回事？”白无常觉得程家楠修成魔道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不少。”程家楠你在炼尸？” “呃，啊，”程家楠一时语塞，他忘了小铁这个黑户不能被无常大人看到了。“那个，我是在帮小铁。” 白无常好整以暇的看着，“继续编。” “没有编，这是真的。”程家楠努力在简短的几句话里把小铁的身世讲清楚。“他还这么小，就这样下地府一定会被欺负，不如跟我多过几年好日子，多学点东西，等我下去了再带他一起。” “一，起。”暂时还破破烂烂的小铁也跟着双手抱拳求情，就是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求情，声音动作都很生硬的照搬程家楠的。 白无常打量着小铁，当了近千年的无常，这种身世与祈求已经不会让他动容了，比这可怜数倍的都有，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该下地府就下地府。 只是小铁身上的杀孽很淡，看来确实除了报仇就没杀人了，白无常也不是不能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连葛道士都没被他抓走。“不抓也行，程家楠你得看好他，不能让他造杀孽了。” “我一定看好他。”程家楠眼睛都亮了，这下小铁也过了明路，以后不怕被无常大人发现啦。 “还有一个条件，这些厉鬼都是被那个邪修害了，他们的尸体有两个还在清水县城的井里，连同其他厉鬼之前被捞出来的尸体，那些尸水都还在清水县的水源中，你得去解决。”白无常最近因为清水县的疫病也是忙很久了，这种大规模的死人地府也是头疼。 “我？”程家楠指着自己鼻子问，“大人，我只是个小孩子。” “不然我把那小鬼带走？”白无常还是很好说话的。 “请一定要交给我，我保证能处理干净。”程家楠拍胸脯保证。 “哧……你这小子跟地府小鬼一样滑头。”白无常摇头，手上一用力就把厉鬼都拉走了。“记着啊，尽快把清水县的尸水处理了。” “好的，无常大人。”程家楠赶紧点头应下，“我明天就开始。” 第三十四章 尸水4 程家楠见白无常大人拉着厉鬼们走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想到师父的尸体还有那个昏倒的邪修他又忍不住头疼，“师父，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你先回道观洗洗？”葛道士有点嫌弃自己徒弟的味道，比百年臭豆腐还销魂。 “……师父，那是你的味道。”明明就是师父的尸水，程家楠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师父，人不可以至少不应该。 “那就是个不要了的臭皮囊，为师早就丢了。”葛道士收起桃木剑，袖子一甩转身就打算回去静心观。 “哎，师父你慢点。”程家楠想想，让小铁把师父的尸体推回地缝里，再把邪修绑起来拖回去。 回到静心观后，程家楠足足洗了三遍都没把身上的味道洗掉。“呃，家楠你掉……坑里了？”明爷爷小心的问他，就怕伤了孙子的自尊心。 “嗯，掉师父坑里了。”程家楠委屈巴巴的看着爷爷，“师父的尸水咋这么味儿啊？” “……大概时间久了。”明爷爷虽然有点半懂不懂的，但至少知道味道来源了。“你用热水多洗几次。” “算了，我不洗了，先去给小铁弄药水去。”程家楠死心了，打算先把小铁整治好，看小铁破破烂烂的他都觉得自己苛待童工。 “臭，”小铁默默退后，他觉得东家味道太熏鬼了。 “你明明就闻不太到味道，”程家楠面对戏精小铁有点抵挡不住了。 “就，臭。”小铁其实就是模仿东家的反应，看东家跳脚小铁就莫名开心。 “你都闻不到，快点过来，不然打你啦。”程家楠伸手拉住小铁，把小铁直接往陶罐里塞进去。 “不，泡。”小铁不爱泡陶罐里，又黑又没趣。 看小铁伸出只有枯骨的手抓着罐缘就是不想全浸泡进去，程家楠狠着心就把他手指掰开往里塞，另一手还不忘拿着盖子把罐子口给压紧。“你忍一忍，泡一晚就好，我明天一定放你出来，再给你吃一只大公鸡。” “两，只。”小铁硬是从罐子口的缝隙里伸出两根手指。 啧，还会讨价还价，以后可怎么是好。“没有，你养的鸡都还没长大，明天买一只鸡就很多了。” “……哦。”小铁失望的把手缩回去，整个鬼没进罐子的药水里。 一晚上程家楠又刷洗了八回，才勉强把自己刷到能出门的程度。一大早背着竹筐往镇上跑就为了买只鸡，但进了镇才发现镇上人烟稀稀落落的，少数在路上走动的还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眼睛看路。 程家楠看得奇怪，但没多想，他得快买只鸡回去，不然小铁会闹脾气。而且他答应无常大人会解决清水县的事情，这会儿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呢。 “大娘，我要一只公鸡。”程家楠走到一个卖鸡的摊子前把竹筐放下。 “你等会儿，大娘抓只肥的给你。”大娘虽然面有愁容但看到生意上门还是努力微笑。 “谢谢大娘。”程家楠笑笑的道谢，顺道问问。“大娘，这街上咋都没人啊？” “嘘……这不让说。”大娘竖起食指放在嘴巴前面，然后小小声的告诉程家楠。“镇上遭瘟了，好多人都病了。” “啊？”程家楠没想到镇上也出事了。“不是说清水县的才有病吗？”程家楠也跟着压低声音。 “都传开了，都说最早是客栈开始的，那里有几个清水县来的，现在都被客栈赶出来了。”大娘抓住最肥的那只公鸡，顺手拿草绳给绑了爪子放进竹筐里。“要我说客栈把人赶出来倒清净，可那些人不正好又把疫病带外头来吗？” “那些上哪儿去了啊？”程家楠边付钱边打听。 “似乎被官府带走了。”大娘不是很知道传言的下文，把竹筐递给他之后说，“小娃子最近别出来走动啦。” “哦，知道了，谢谢大娘。”程家楠笑嘻嘻的背上竹筐走了。他一边盘算着或许无常大人的要求他可以从茶镇着手。 程家楠背着公鸡在镇上走了一圈，发现多数人都尽量避免外出，平时可见满街走的老人小孩都看不见了，只有零星几个壮年人不得不出门才会出来走动。 程家楠思考了一下，转头往镇上水井的方向走，既然镇上也糟了瘟，说不定井水也跟清水县一样出问题了。 “啧，还真是。”程家楠老远就看到镇子东头的井已经被封了，井口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还贴了封条。 他倒是想看看井水的情况，但这么一封什么也看不到啊。没办法，往下一个水井去看看。该说镇上运气不好还是太好呢，这井没封，但光光看井口那黑的差点不见五指的阴气就知道，里头必定死人了。 “哎，小娃子别靠近井口啊。”程家楠才想靠近就被一个拿着封条的衙役给喊住了，后头还有几个用板车拉着大石头的衙役。 “大人，这个井怎么了？”程家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头问拿着封条的衙役。 “水不干净，都别喝也别用。”衙役没说太多，挥手就让人用石头压住井口，自己再把封条一贴，完工。 不是，你们不先看看井里有什么吗？程家楠不确定自己突然说井里有尸体会不会被相信，又或者会不会惹麻烦，最后还是先闭嘴不说。 又往另外几个井走了一圈，发现一个井一样有个尸体，但还没封住，程家楠大喜，四下看看发现没人，偷偷拿出一个小铃铛来。“天清地灵，大道虚玄，天地交兵，奉令奉行。起。” 掐着手诀，程家楠满头大汗的想把井里的尸体拉上来，过了一会儿，就在他几乎撑不住了的时候，手上突然一松，井里传来一阵水声。 程家楠低头一看，井里的尸体正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有点泡发了，此时刚好与他四目相对。程家楠眨眨眼，回头直接大喊，“井里有死人啊，快来人啊，井里死了个人啊～”喊完他就跑了。 先把尸体弄出来，尸水的事晚点再说，毕竟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大规模的清除尸水，要都靠三清殿的香灰，他这会儿才有半个香炉，怎么都不够用。而且他得先回去喂完小铁，那小子再饿一阵又要闹了。 茶镇因为程家楠那一嗓子乱了好一阵，一开始根本叫不来人帮忙，后来还是几个衙役硬着头皮上了，幸好这个尸体还没泡太久，不然一碰就烂可难拉上来了。 等到终于拉上来，围观的人群突然发出尖叫，“啊～～那死人流血了。” “死人流血啦～” 都说死人突然七孔流血就是有莫大的冤情，该不会是被害死的？所有人议论纷纷，又有想起清水县疫病的，听说他们就是先打捞上几个死人，然后疫病才流传开来。 整个镇子顿时惶恐不安起来，这几天喝过井水的都开始害怕，就连家里存着的水都不敢再用，无奈之下只好用水车或者挑担从更远的地方找水喝。 程家楠回到静心观后不久，才刚把小铁喂饱，就听到负责巡逻的野鬼来报信，“东家，有好几个人来这里取水。” 野鬼说的是静心观外的小溪沟，葛道士在溪沟边挖出一个蓄水池，差不多能接满一个大水缸的水，他们每天吃用的水就从那来。 程家楠走出去一看，几个壮年汉子正你一桶我一桶的提水，还提议是不是把蓄水池再挖大一点，这么一点根本不够用云云。 “咳，几位信士，这水池子是静心观的私产，不能乱挖的。”程家楠出声打断几人的讨论。 “啊……”几个说的热火朝天，只等着拿工具来就开工的大叔都尴尬了，用人家水还想挖人池子，偏偏还被正主儿撞上了。“这水你们的啊？” “几位信士怎么会来这取水？”程家楠点点头又问。 “还不是镇上的水井也捞到死人了，”几个大叔七嘴八舌把事情一说，“我们也是没办法，这附近能接水的地方都有人了，就这里还没人知道，我们就来了。” “无量寿福，几位信士就在这接水，但这水就这么多，即使池子挖大也多不了多少，就别费事了。” 程家楠这时候对于尸水的事情终于有点急迫感了，镇上人已经到静心观接水了，表示情况比他想的更严重。 可是他实在想不出来要怎么办啊，死人捞出来了，但尸水已经融进井水里，要怎么分开啊，就算一桶一桶提出来，那也还是参了尸水的水啊。 程家楠从来没有这么头疼过，“无常大人，您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第三十五章 尸水5 等几个提水的大叔一离开，程家楠一溜烟的跑回静心观求救了，“师父，师父～” “怎么了？”葛道士正在三清殿中念经修行，经过这回，葛道士也觉得自己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我要怎么消除井水里的尸水？”程家楠期待的看着葛道士，希望师父能给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无常大人让我把尸水除了，可是地下水源那么多又那么广该怎么除干净？” “你可以摆阵法，或者干脆求助道门。”葛道士想了想，给出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 “我可以找别人帮忙？”阵法先放一边，求援是可以的吗？程家楠赶忙问清楚，“无常大人会同意吗？” “当然可以找人，只是不要说是无常大人要你做的就是。”阴阳相隔，无常其实不应该伸手介入阳间的事情，只是邪修是害人引起疫病，造成大量平民百姓死亡，已经越过了界限，所以无常大人才会用玩笑一般的条件让程家楠去解决问题。 “……原来可以这样，那我再想想。”程家楠摸着下巴，沉吟片刻之后眼睛一亮，他想到方法了。“谢谢师父，我先去准备东西了。” 话才落下程家楠就跑了，“小铁，小铁，来帮忙，我要砍木头。” 程家楠决定要双管齐下，阵法要布置，但求援不是找道门，他要找官府衙门帮忙。 “小铁，帮我把木头分开成半个手掌大小，我要刻木符。”程家楠指使小铁帮忙，自己则开始裁纸、研磨朱砂准备画符，他想既然尸水阴煞气重，干脆用阳和符摆个九日凌空阵法，刚好他法力低微，这些符箓最多顶个七七四十九天，失效以后也不会造成什么改变。 不过除此之外，那些井水尸毒较浓的部分还需要有人不断把水打出来处理掉，这就需要官府衙役配合了，所以程家楠打算今晚就去清水县衙门……装神弄鬼。 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程家楠勉强整出十来张阳和符，木符只刻出很粗糙的五个，还有四个根本来不及刻，还好这个木符还没马上要用，到明天晚上前能刻出来就行了。 “对了，还要买几面铜镜。”程家楠有点颓丧的低着头，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可怜的铜板，总是不够用啊。不行，还是想办法让官府出了这些镜子好点。 等到天都黑了，程家楠请师父跟爷爷还有小铁一起去清水县衙门，顺道还带上那个被捆了一天的邪修。 “小铁，你用指甲给他多挠几下，不要太用力了，稍微出点血就行。”小铁依言而行，轻轻刮出一片猫爪子挠过的痕迹。 “好，了。” “干的漂亮，小铁的力道控制的越来越好了。”程家楠摸摸小铁的头夸奖他。这种程度的毒能让邪修昏迷却又死不了，到时候再用邪修祭了中毒死亡的冤魂就没人知道静心观的葛道士是厉鬼，也不会知道小铁这个鬼尸的存在啦。 让小铁帮忙把邪修绑在一片一人宽的长木板上，再由小铁扛着走，程家楠则是拜托师父带着他，他们需要尽快赶到清水县衙门去。 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程家楠他们终于来到清水县衙门了，这时候县老爷还在办公，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水井尸体与疫病，虽然还没到让县里十室九空，但也差不太多了，基本上有办法出逃的都跑了，剩下的多是孤寡老弱或是病的走不了的。 “师爷，你说哪里能有名医愿意过来呢？”清水县令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名叫苏铭轩，这是他第一次任职父母官，因此满腔热血对着清水县一应事务，这回发了疫病他也一直坚守，只让家人离开避疫，也算是一个好官了。 “回大人，卑职以为名医要找，但当务之急可以先请来几个法师设坛祈福安抚民心。”郭师爷是本地人，所以他也没跑。也因为是本地人，郭师爷更明白百姓们在遇到这么邪异的事情时会怎么想。 “师爷也认为是冤鬼作祟？但之前几具水井尸体都由仵作相验过了，都是失足落水没有人害命啊。”苏大人有些迟疑，他还是怀疑这事就是人祸，跟什么冤鬼厉鬼没有关系。 “不管是什么，但民心不安。”郭师爷定定的看着苏大人。“本地人认为冤鬼作祟，那就做场法事安抚他们。” “……师爷说的也有道理。”苏大人想想也是，“那么就交给师爷请来法师，但寻医一事也不能放松，疫病疫病，是病就要医。” 两人把找人的事放下后，又开始讨论起如何安排已经患病的人，与尚未患病人群的饮水吃食问题，讲来讲去都觉得短时间内县民都不可能有充足的食物跟饮水。 而且一没干旱水灾，二没战争爆发，也还不到开仓放粮的时候，重点是县府也没有多少存粮可以提供，怎么算都是一笔烂账。 就在两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哪里还可以弄来一点资源让百姓撑下去时，突然一阵阴风怒号着将桌上的蜡烛给吹灭了，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什么人？”苏大人直觉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抄起手边的铜纸镇防身。而郭师爷就没那么头铁了，他颤着声道，“是哪方大仙儿？可有什么事情要讲？” 苏大人听到师爷的话忍不住磨牙，这师爷做啥这么配合歹人，一出口就承认对方是大仙儿，这不正中对方下怀吗？“师爷，子不语怪力乱神啊。” “大～人～我冤～啊～”明爷爷照着孙子的要求努力拉长声音扮鬼。 听到声音，苏大人与郭师爷都慢慢摸索着走到门口，门一打开，就见一个影影绰绰的鬼影站在院子中央。 看到他们出来，一旁葛道士也配合放出阴气，有了大量阴气平常人也能更清楚看到鬼魂。 “你是何人？”苏大人左右扫了一眼，没看到原本值班的衙役，更觉得是有人在扮鬼。 “大人～我死的～好冤～”明爷爷使尽浑身解数把鬼魂演的极为真实，“邪修～害我～们～”明爷爷下意识地开始用鬼话迷惑苏大人。 明爷爷的话音刚落，院子里突然出现一群因尸毒死亡的野鬼，硬是把坚决不相信有鬼的苏大人给吓了一跳，更别提郭师爷了，他一直微微缩着身子的躲在苏大人背后，只求不要被鬼魂注意到。 “你是说邪道害了你……们？”苏大人咽了口口水，他是圣人门徒，不信怪力乱神，必须敬鬼神而远之。“那疫病也是邪道搞出来的？” “是～我们～报仇～” “你是让我帮你报仇？”苏大人不确定鬼是什么意思。 “我们～报仇～” “你们已经报仇了？”苏大人猜测，也不知道这些鬼魂是怎么报仇的。 “是～” “那你们还来找本官做什么？”苏大人的眉头皱了一下，差点脱口说他们这是私刑，是不合法的。 这时候就是葛道士上场了，不过他假扮的是个当地老鬼，“咳，老夫死在县城已经二百多年了，发现清水县城有尸毒扩散又发现冤魂厉鬼，现在七个厉鬼被阴差拘走，但尸体还在水井之中，为免再造孽债，请阳间官府出手捞尸。” “还有尸体？”苏大人没想到水井都封了竟然还有尸体浸泡在其中，他也没发现自己从一开始的怀疑已经变成相信了。“你是县城人？” 葛道士没理会他，直接说另外两具尸体的位置，“至于疫病，那是尸毒，喝了尸水所以中毒。” “若想解决，明日天亮后尽速将尸体捞出，在太阳下山前在每个井口摆上一个铜镜，然后等第三天开始找人打水，每个井口必须打满七七四十九桶水煮开之后倒掉就行了。” “好，天一亮本官就派人去捞尸。”若能捞到尸体还能考虑后续是否配合，不过他更想的是立刻去请个法师来看看。 “那铜镜必不可少，大人请务必记得。”葛道士提醒苏大人别忘了铜镜，说完他们一伙人跟鬼就跑了，走前程家楠还不忘顺手驱散招来的野鬼。 程家楠一离开衙门，也不去管苏大人跟郭师爷怎么叫醒被打晕的衙役，他让小铁带着邪修跟他到县城中心的水井旁。 “小铁，把人放下。”程家楠让小铁把人放好，拿出早上杀鸡特意留下的鸡血开始在邪修身上涂抹。 又点上香烛，掐诀慢慢念完招鬼的咒语，等周围阴风大作，转眼见到县城里被尸毒害死的冤魂都出现了。 程家楠拿出早就写好的文疏点燃，“冤有头债有主，眼前就是害死你们的仇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若是鬼魂不打算杀邪修，那就算他命不该绝。 一群还有些迷茫的鬼魂此时眼中都流下血泪，他们好恨。也不知道是哪个先开始的，总之有一个动手了，其他鬼魂也一拥而上把邪修的肉体撕碎。 等鬼魂们都报完仇了，程家楠轻轻地念着太上救苦经把他们送走。 “洛阳北门北邙道，丧车辚辚入秋草。……人居朝市未解愁，请君暂向北邙游。”（张藉，北邙行）一首北邙行送走邪修。 至于邪修的鲜血碎肉还有骨架，嗯，留给官府。顺手把之前邪修带着的七个小竹罐丢在骨架上当证据，程家楠就招呼师父跟爷爷还有小铁一起回去了。 第三十六章 尸水6 程家楠在隔天的晚上又悄悄的来到清水县中，他派出的野鬼已经确定过了，水井中的尸体确实都被打捞出来，每个井边也都放上铜镜了。 “太好了，铜镜可以映射影像，也就可以加倍符箓的力量。”不怪程家楠想到省钱就开心，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那你就去，布个阵让为师瞧瞧。”葛道士指着前方的水井，让程家楠开始布置九日凌空阵法。 这里是清水县城的中心位置，在这里布阵能最大限度覆盖整个县城，程家楠定下心来踏着七星方位，将早就准备好的木符按顺序位置一一放下。 “七星顺行，九日为鸦……重影重行，重日重光。”九声鸦鸣响起，随着鸣叫声九团火光也跟着冲上天际，程家楠趁这机会，立即将手上的阳和符纸贴在铜镜上，贴了阳和符的铜镜在这无光的夜里却散发出淡红的光芒，程家楠转动镜子方向，让镜子映入九日之火，又让铜镜照射着井水。 霎时间，原本那些笼罩在井口的黑气在火光的映射之下，无声的被晒化，如冰雪消融，没有一点声息。 “成了，我们快去下一个地方。”程家楠满头大汗，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得迅速将阳和符贴在每一面镜子上，保证能消去大量尸水的阴煞之气。 小铁带着程家楠一路跑，总算是在九日凌空阵的时限内将符纸贴完，“呼，累死我了，小铁，你还好？” 程家楠累的脸色发白嘴唇发青，小铁也不好受，他扛着九日之火带程家楠跑遍全县城也是伤的体无完肤。 “皮，掉了。”小铁看看自己变成白骨的双手，有点委屈，他又要泡罐子里了。“鸡，两，只。” “……好，两只就两只。”程家楠本来想反对，看小铁凄凄惨惨的样子也不忍心，“我给你选肥一点的。” “好。”小铁心满意足的点头。 小铁真的帮大忙了，程家楠看小铁也是喜欢的不行，心里只盘算回去要想办法把小铁再好好祭炼一番，不然小铁太脆弱了。 今晚清水县的尸水已经大略解决了，剩下来的就是让人打水煮水了，这个交给苏大人应该没有问题，那么接下来就是茶镇的问题了，真不知道那邪修弄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炼鬼王。”听到葛道士回答，程家楠才知道自己说出声了。 “鬼王？”程家楠浑身上下都痛的不行，慢吞吞走在路上。“他连厉鬼都控制不了。” “应该是他还没得及开始炼鬼，为师猜想他想炼的鬼王应该是为师。”葛道士说是猜想，其实有九成把握了，毕竟他条件那么好，荫尸厉鬼本来就凶，还成鬼近三百年，光比年份都强过一般厉鬼。想想还挺骄傲的。 “太贪心了。”程家楠想了想那个邪修只觉得他要是收敛点，或者带了七个厉鬼就跑说不定不会死那么快。 不过如果以炼化师父为前提，难怪邪修会等集齐七个厉鬼才去动师父尸体，他一定是想让师父跟厉鬼先打个两败俱伤才好来个渔翁得利。 “谁说不是呢。”葛道士点头。 明爷爷倒是担心起葛道士的尸体情况。“葛老的尸体还在那？”这师徒两心会不会太大了？明知道邪修会觊觎葛道士的尸体竟然就这么丢着，虽然动手的邪修已经死了，但天下那么多邪修，保不准又遇上了呢？ “等小铁恢复再去把师父的尸体抗回来，那地缝我钻的进去但扛不动师父。”程家楠对于自己的小身板也是非常不满了。 “好。”小铁没听懂其他话，就听到把师父抗回来。“吃。”有吃的就干。 “放心，少不了你。”程家楠仰天长叹，养了个吃货小鬼是什么感受他已经很明白了。 明爷爷好笑的看着程家楠那哭笑不得的脸，也难为他这么小就当家了。 回到道观，程家楠与小铁都默默地修养生息，至于茶镇的问题，他发现不用他自己去了，镇上几家豪商已经请来法师打捞尸体诵经祈福，祛除尸水的阴气煞气了，就是已经发病的也被?除病灶。 本来有意让野鬼们去探听消息，但是野鬼怕法师顺手把他们给度了，最后只能听到一些街头巷尾的杂谈，并不能知道真正的原因。 幸好中间有程大伯着人送了一车水到静心观，程家楠才完全明白这事的原由，其实说穿了也就是之前他们县城办法会，其中有位法师留下来修行，才能在事情发生不久就发现情况不对。 “楠少爷，小的把水给您放好，过两天小的再来送水。还有这是夫人交代给您带的一点吃食。”来送水的仆人对程家楠很是恭敬，都知道程大伯挺稀罕这个隔房侄儿的，没人敢轻易拔虎须。 就像这水，因为镇上的水被井尸污染了，程大伯派人从二十里外的水源取水，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最后还巴巴的送到山上给楠少爷，家里几个少爷分到的水也没这么多。 “帮我跟大伯还有大伯母道谢，就说我过两天再去看他们。” 仆人带来的消息不止镇上法会的事情，还有林守义的事，他带来的人染上尸毒，虽然得到救治但身上多处溃烂的痕迹是消不掉了，那人的父亲在林家也很有地位，为此林守义不敢拖延带着人回去，下次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这回程大伯让大堂兄与几个叔伯一起送林家人回去，程家楠猜测大概很有机会在潘家的产业上狠咬一口，只是这些事情与他无关，明爷爷都说不要了，程家楠也认为潘家产业不论多少都是用来买断他分家的，那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程家楠打发走送水的仆人，手上提着大伯母给的吃食先把果子挑出来摆盘放三清殿当清供，再拿出一半给师父跟爷爷当祭品，最后就去找小铁了，“小铁，吃肉了。” “吃。”小铁声音响亮的回答他。 “我们一人一半。”程家楠知道尸水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心情好的不得了。 “嗯，半。”小铁乖乖等着程家楠把一半的食物分给他。 等程家楠跟小铁修养的差不多了，程家楠就带上小铁把葛道士的尸体抗回静心观。 “师父，没想到你胖一点这么好看。”程家楠这没大没小的，正看着他师父的尸体啧啧有声的评论。上回邪修把师父背出地缝时是用麻布包住师父的，后来也没时间查看就让小铁又把师父推回去，这次才是真的看到师父的尸体。 葛道士的尸体一直维持的很好，甚至脸上还有些许红润，要不是没有体温心跳，看起来跟睡着没两样，根本没有人能想到这是死了近三百年的尸体。 不过程家楠说的葛道士瘦了也是事实，本来鬼魂都是呈现死时的样貌，但是葛道士摒弃躯壳已久，跟躯体的联系不大，反而慢慢显现出他近三百年都未有祭祀的样子，灵魂很直白的显现出来饿瘦了的模样。 “师父，你要不要也跟小铁一样当个鬼尸？”程家楠本来想剐了师父的，但看到这么完整的尸体，他又有点其他想法。“这样有人来了您也可以出面啊。” “然后让人看到你师父脸上贴着白纸四处游荡，一看就是有问题的样子？”葛道士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程家楠的头，小铁个子不大还能躲着，他这么大一个人要怎么躲，而且都要躲着还不如继续当鬼，不想给人看到时多数人都看不到他。 “是说为什么一定要贴白纸啊，能不能不贴？”程家楠不死心，他觉得师父有个躯体能用的话应该很有帮助。 “尸体脸上不贴白纸容易吸入生气尸变，会变僵尸的。”葛道士耐心解答，“僵尸没有理智，所以你别想太多，还是尽快把为师剐干净。” “哦，”程家楠有点颓丧，他倒不是下不去手，就是觉得应该会有办法，事实上他还想把明爷爷也弄出来，小铁被太阳晒成白骨都能泡药水恢复了，没道理师父跟明爷爷不行。 “咳，家楠你别想太多，先不说葛老不愿意，就是愿意，你应该养不起两个鬼尸。”明爷爷还是想太少，他不知道程家楠连他都想弄出来当鬼尸。 “你有孝心就给葛老刻骨刻好点。”爷爷从刚才就听葛道士跟程家楠说让剐了葛道士的尸体时就想打岔了，能不能把话说好听点？土师都说那是刻骨，剐不剐的也太难听了。 “……”程家楠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他都忘了鬼尸是要血食供养的，他居然还想把师父跟明爷爷都弄出来，真是不怕自己穷死。“我知道了，我去准备一下，就帮师父刻骨。” 当晚，程家楠就跑山里把葛道士的骨头给刻出来了，刻下来的血肉直接挖深坑埋了，骨头装进他之前烧好的陶罐里。不过他还想跟师父还有爷爷商量，既然已经放弃让两老当鬼尸了，那是不是把师父跟爷爷的骨头也烧一烧，剩骨灰了更好随身携带？ “师父，爷爷，我把你们烧了？到时候我去哪你们也去哪，就不用浪费香烛请啦。” “……行，烧就烧了。”葛道士跟明爷爷挺想的开的，小徒弟\/小孙子愿意带着他们就带。 第三十七章 海龙号 距离潘家上回来人已经过了一年半，程家楠也十岁快十一岁了，潘家方面在与程家撕扯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被撕下来一座最小的茶山与五百亩的土地给程家楠经营。 当然，所有林家人都知道实际经营管理的会是程家其他人，这也是他们不平的地方，一样不姓潘偏就程家人敢轻蔑他们，真是不知所谓。 “家楠，你潘家姑祖母希望你回去给潘家祖宗上香磕头，正式记入潘家族谱，他们也才好对外宣布找回明叔跟你。”程大伯很慈祥和蔼的对着程家楠说道。“你别担心，大伯这次会跟着你一起去，然后再带你回来，不会放着你一个人的。” “嗯，听大伯的安排。”程家楠也跟着笑，“反正我年纪小啥也不懂，就让大伯再帮我操心。” 程家楠还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他早在一年多前就把葛道士跟明爷爷烧成灰随身携带了，这会儿两个长辈都还在他身上呢，想必到时候也一定是一起出发。就是小铁有点费事，幸好小铁体型小，用个小坛子就能带上，有他们在身边还真没什么好担心的。 “嘿你倒是吃定大伯疼你呢。”程大伯笑着指了下程家楠，他对程家楠这种亲昵还是很受用的。“这一回去的时间不会太短，可能要一个月左右，你回去先收拾收拾行李，缺了什么就来找我或你伯母，可不许跟我们见外啊。” “绝对不会，您是我亲大伯，有什么好见外的。”程家楠说的理所当然，程大伯也被逗得哈哈大笑，“不错，你是我亲侄子，有何好见外的，是大伯错了不该这么说。 程家楠暗地里偷偷吐吐舌头，他跟程大伯的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也算近，但程大伯就喜欢他表现的好像是一家人一样，反正就出张嘴的事，程家楠也乐的配合。 等回到静心观程家楠就绷不住了，“我们要搭大船出海了。” “是搭大船，但基本都沿着海岸走，没什么机会真的到大海上。”明爷爷很清楚海上航运的事情，船不会开到海上那不安全也没有必要。“不过还是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有时候还能看到鲸鱼。” “鲸鱼？还能看到鲸鱼吗？听说鲸鱼比一艘船还大，是真的吗？”程家楠连忙问，他好奇死了一些海上传说。“比我在码头看到的船还大吗？” “有差不多大的，但一般都要再小一点。”明爷爷回忆自己看过的鲸鱼慢慢比画着大小尺寸。“不过我们之后搭的最有可能是福船，福船可大了，光长度都近十丈。” “十丈啊，”程家楠赞叹，心中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搭船出海了。” “都还没要出门，你先整理行李，别漏了。”葛道士看徒弟的一颗心都已经飞到天外，只好出声把徒弟的魂儿给叫回来。“潘明你跟着家楠，提醒他有什么该带的。” “是，师父。”程家楠还真不知道什么是该带的，他就打算带上师父跟爷爷还有小铁，另外再拿两件换洗的衣服，哦，多带一双鞋子，然后就没什么要带的啦。 食物什么的，他相信大伯都会准备好，其他的他也想不出来了。“爷爷，除了你们跟衣服鞋子，还要带什么啊？” “还有一些药品，虽然你大伯应该都有，但还是自己带着安心。”明爷爷一边回想从前在黑船上的日子，一边跟程家楠说该注意的地方。 程家楠拉上小铁听爷爷说话，一边随手整理起想要带的东西，比起一般人出远门，他还要想办法带上足够的香烛纸钱、画符用的黄纸、桃木剑、香灰、朱砂一类物品，然后还要扛着小铁的陶罐，似乎要准备不少。 这时候该说幸好他没真的把葛道士与明爷爷都弄成鬼尸吗？不然出门还得带上两个水缸什么的，也太为难了。 总之，几天后程家楠带着着一个包袱，还有一个木箱就跟着程大伯上船了。 “这就是福船？真的好大。”程家楠好奇又惊叹的大量着巨大的福船。 “这还不是最大的福船，最大的福船也叫宝船，比福船还要再大三、四倍。”程大伯看程家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是好笑，不过孩子还小，没见过是应该的，他当年第一次搭船也不比程家楠表现好。 “这福船两边船舷都涂了黑漆，远看像是枪炮洞口，所以也常负责海上巡逻，船上也有神枪手的军爷护航，一般海盗都不敢轻易造次。”程大伯接着又说道，他说的这些虽然明爷爷也讲过，但述说的角度不太一样。 明爷爷说的是，“黑船远远看到这种两边船舷涂黑漆的就知道船上有官兵，而且船比福船小很容易被直接撞沉，通常会干脆走远点，或者立马换身皮假装商船，所以即使看到是商船也不要冒然接近，先看看是不是附近有福船再说。” 程家楠跟着大伯走进船舱，程大伯定了几个相连的房间，程家楠自己也能占一个，大伯看他兴奋就让他先回房间去放好东西，之后再过来。 “船上这会儿正乱着，你别乱跑。”程大伯怕他乱跑又嘱咐了一句，“等开船后你要是想走走一定要来找我，我带着你安全点。” 船上有许多地方是不让进的，而且虽然离海岸不远，但还是可能有风浪，小孩子确实得看紧点。 “吴大你跟着少爷，”程大伯又指了一个仆人让照顾好程家楠。 “大伯，吴大还是跟着你。”程家楠有点苦恼，倒不是介意什么，就是怕一会儿小铁想出来会吓到人，到时嚷嚷开来就不好了。 “好，你不爱有人跟着那就算了，”程大伯自己把程家楠送进房间，“大伯就在隔壁，你凡是要离开房间都要先到我这儿来。” “是，大伯。”程家楠笑嘻嘻的应下，见大伯进了自己房间之后才把门关上。 “师父，爷爷，这地板在晃呢。”程家楠好奇的踩着地板，感受到跟平地的不同。 “因为我们在船上。”明爷爷有点怀念的打量着船上的房间，虽然比起他在黑船的待遇好上几十倍，但许多基础的东西还是一致的。 “那之后也会这么晃吗？”程家楠一边把小铁放出来，一边问。 “开始航行了只会更晃。”明爷爷笑了，没搭过船的一会儿就知道厉害了。 葛道士上船以后就没怎么说话，他也想起从前家里那条破旧的渔船了。“之后有机会遇上海盗吗？” “应该是不会，毕竟这是官船。”明爷爷摇头，他知道葛道士问海盗是想做什么。 “师父，以前屠了你们渔村的海盗……”早就都死了，程家楠想劝但又觉得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想开啊。而且就他自己来说，要是遇上这种事，大概也是立誓要杀尽每一个遇到的海盗。 “都死了，我知道。”葛道士很淡定的点头，“我当年被葛道长送下山之后就一直追查那些海盗，我杀了一小部分，其他都是那些海盗自相残杀或是抢劫的时候被反杀死的。等那些海盗死绝之后，我才上山当道士。” “那些海盗都死了，师父你刚刚还问干嘛？”程家楠心想都报完仇了，师父还惦记着不放？ “故地重游，突然想起来而已。”葛道士没什么想法，就是上了船被勾起回忆，就想杀几个海盗平复一下心情。 “……”程家楠算是懂了，不过若能遇到海盗，好像也挺有意思的。这小子这会儿是完全的初生之犊不畏虎，他看过几个厉鬼就以为自己看过世上最凶恶的样子，却不知道当人心生鬼时，那人能比厉鬼更恶。 还说着话，船突然大力晃了一下，“出航了？”程家楠很惊喜，他想出去看看。 “你可以开窗户看看，这会儿船还没离港，外头还乱着。”明爷爷指着房间里的小窗户，让程家楠从那里看就好。 程家楠连忙过去把窗户打开，正好这一面背阳又让小铁也一起来看。“小铁你看，我们搭的船在动。” “动，拉。”小铁说的是拉着船的纤夫，“我。”我也能拉。 “不用你拉，我们坐船就好。”程家楠没有打击小铁，以小铁那样的小身板没人会让他拉船的，更别说小铁还不能晒太阳，一有阳光就歇菜怎么拉船。 终于福船离开码头，开始朝既定目标前进了。他们这一回搭船要五天左右，中间不停船，不过程家楠这时候新鲜劲儿还没过去，立刻兴冲冲的跑去找程大伯。 “大伯，我想去甲板上看看。”程家楠一边努力平衡着自己随船晃动的身体，一边双眼有神的看着程大伯。“可以吗？” “大伯让吴大跟你去。”程大伯对于搭船早就没了新奇的感觉，他宁愿跟带来的几个程家人讨论到了潘家以后的事，也不想陪着孩子满船乱跑。“吴大，你跟着少爷去走走，要是少爷回房休息了你再过来。”左右程家楠不愿意有人进他房间，那还是让吴大回来，免得惹程家楠生气。 “是，老爷。” “谢谢大伯。”程家楠高兴的都要跳起来了。“快点，我们去甲板。” “是，少爷。”吴大很恭敬的在前头带路。 到了甲板上，程家楠这头一次上船的小土包子看什么都有趣，好奇的左顾右盼，东摸西摸的，就连船上的粗麻绳都是好看的。 等都看过一轮之后，程家楠趴在船舷边探头去看上头可以吓海盗的黑漆，被水手制止后就改看海面上的海浪跟海鸟，反正什么都那么有趣，然后他就乐极生悲的……晕船了。 第三十八章 海龙号2 程家楠初次搭船的兴奋劲儿过去之后，他就晕船了，“吴叔，我站不住了，好晕。”程家楠有点慌，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过，只以为自己身上发生怪事或突然重病了。 他现在手脚发软，根本顶不住福船随着海浪拍打的摇晃，踉踉跄跄的努力抓住什么好稳住自己。 “少爷你是晕船了，小的送您回房间去，吃点晕船药再休息一阵应该会好点。”吴大直接抱起程家楠就往回走，路上遇到几个水手还笑着打趣程家楠。 “哎～小少爷晕船啦，晕船不可怕，吐一吐就差不多了。” “哈哈哈，大桶就是这样，吐满一桶子就好了。”这绰号一听就很形象。 “对头，想吐就吐，多喝水就是啦。” “小少爷别听他们这些浑人说的，吃个梅子差不多了。” “哦，知道～啦～”程家楠努力伸手挥了挥，感谢水手们的热情。 “哈哈哈哈哈，小少爷好脾气，歇会儿就没事啦。”一个小孩子满船乱窜看啥都新鲜，他们看着也有趣，而且程家楠脾气好，被打趣也不生气，他们自然更热情了。 吴大对着水手们点点头，不敢耽搁的把程家楠送回房间，“小少爷，我去给您拿药。” “我，呕，有带。”程家楠示意吴大去他包袱里拿药，那是明爷爷让准备的。 吴大服侍程家楠吃了药，才想是不是要留下来照顾就被程家楠支回去了，“我这不用你看着，我睡一会儿就好。” 吃了药没多久程家楠就有点昏沉，干脆把吴大支走他还自在些。吴大听话的走了之后，程家楠反而睡不着了，脑子里像灌了水一样，随着船的摆荡晃晃悠悠的，难受的他眼冒金星，一阵阵的反胃。 “睡？”小铁见过程家楠满身是血的样子，但从没见过他全身瘫软无力的模样，不由得有点担心。 “呕，”程家楠才想说话，又是一阵反胃，努力忍住不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难受的脸色都发青了。 “小铁把那个痰盂给家楠放床边，”明爷爷指使小铁把痰盂拿来，“家楠你想吐就吐，吐出来能好点。” “嗯，想吐别忍着，越忍越不舒服。”葛道士也跟着说。这些都是经验之谈，当然不是绝对，但吐一吐多数人都会舒坦很多。 “呕～”程家楠也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吐了出来。良久，他才接过小铁端来的茶水漱漱口，之后就往后一倒摊平了。 “好难过，晕船就是这么难过吗？”程家楠拿手臂压在眼睛上，他才上船时真的没想过自己会突然之间变这么难受，要是还没开船就这样，他可能会直接跳船也说不定。 “嗯，差不多。”明爷爷跟葛道士都搭过不短时间的船，见过的晕船反应也千奇百怪的，程家楠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有的人是真的能活生生吐死，还有的会起烧，有的是拉肚子，所以搭船出海即使没遇上海盗、风浪，第一步的晕船就不是好过的。 他们是吃过早饭之后上的船，这会儿连午饭时间都还没到，不过程家楠头晕眼花的躺了一阵之后，程大伯就过来看他了。 “家楠你还好？”程大伯伸手探探他的额头，确定小侄子没有起烧。“还很不舒服吗？要不要大伯让吴大过来陪着你？” “不用了，谢谢大伯。”程家楠躺着好了一点，只要注意不要动作太大就没那么晕，“我感觉好一点了。” “嗯，好，不勉强你。”程大伯也知道这侄子有点特异，别的不说，这会儿程家楠被子里那一小团鼓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所以侄子想自己一个待在房间也就随他去。“有不舒服就说，大伯不打扰你休息了。” 程大伯一走，被子里的小铁就钻出来了，“呼。”他还有模有样的呼了一口气，好像被子里有多闷，殊不知他根本不用呼吸。 午饭是吴大端来的，有馒头跟青菜豆腐汤，程家楠实在没胃口，只喝了两口汤就不吃了。当天晚上他也是吃了药再吃两口稀饭就打发了自己，接着又摊回床上当咸鱼，身边只留了小铁陪他，葛道士跟明爷爷看他好的差不多了就出去溜达了。 深夜，多数人都休息了，一阵浓雾趁着黑夜悄无声息的包围了福船，负责值夜的人完全没有发现一样继续原来的工作。黢黑的海浪像一只只苍白的手无声地将福船推到更远离海岸的地方。 福船还在轻轻的晃动着，整个船上的人都睡的更沉了，只除了葛道士与明爷爷两个老鬼还有小铁没睡。不过他们没打算管，左右程家楠不舒服叫起来也帮不上忙，干脆让他多睡点。 一直到天亮了，在阳光的照射下船上本来负责值夜的水手才发现不对。 “我们这是在哪？”一个水手惊慌的喊着，他飞快的爬上桅杆四处眺望，但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汪洋一片，原来不远处的海岸线根本看不到，他们迷失在海上了。 “该死的，昨晚的人在干什么？” 船长的脸也黑了，“罗盘失灵了，指南针也不能用了。”这意味着他们分不清东南西北，可能找不回去原来的航线了。 所有人张目四望，却失望的发现连阳光也看不到，他们被白茫茫的一片浓雾笼罩，所有可以指示方向的装备都失灵了，就连日月星辰也完全看不到，他们被困在茫茫大海中。 “家楠，醒醒。”葛道士没打算让徒弟继续睡下去，“家楠该醒了。”他凝聚阴气直接把徒弟拍醒。 “嗯？”程家楠有些昏沉的睁开眼睛，“师父，怎么啦？” “昨晚遇上鬼船了，现在福船已经被拉到海上，船长也找不到路回去了。”明爷爷立在窗口往外看，外头什么也没有，看不到海鸟、海鱼，整个船上除了一点人声，就只剩下海浪的沙沙声。 “鬼船？那鬼船想干什么？”程家楠到没有害怕，鬼什么的，已经是他生活的常态了。 “想回家。”葛道士也跟着看向窗外，他不无怜悯的说道，“那鬼船把福船带来是想借着福船回乡。” “那它还弄那么大雾干什么。”程家楠有时真觉得这些鬼魂脑子有毛病，都跑到离海岸那么近的地方把福船弄来了，为什么不自己上岸呢？不自己上岸就算了，还弄这么大雾把福船困住，这不是想求助，这是造鬼蜮。 “因为鬼船就是在这沉没的，上头的鬼最多就能离开十里，”葛道士没想到徒弟竟然忘了鬼魂能移动的距离就这么短。 “啊，我还真的忘了。”程家楠自从能把师父跟爷爷随身携带，就不太在意那个鬼魂只能离开埋骨处十里的事情了。 “所以只要把鬼船上的骨头都捞起来就行了？”程家楠想了想，又自己否定这个说法。“大概不行，那鬼船就是那些鬼的坟场，有些鬼很固执的。” 明爷爷一直安静的看着窗外，这时却回头对程家楠说，“那些鬼可能是想找替死鬼。” “找替死鬼？”程家楠眨眨眼睛，“爷爷你怎么知道？” “因为有几个鬼我认识。”明爷爷淡淡地说道，“以前在黑船上见过，后来听说失足淹死在海上，似乎是船也沉了。” “所以你怀疑是替死鬼。”葛道士点头，如果是这样那是真有可能。“沉船上的鬼想走除了把整艘船带走，就得替了另一个人才能离开。” “所以我们不管的话，等替死鬼的名头满了就可以离开了？”程家楠很自然的说出很阴间式的发言。 “是这样没错。”葛道士跟明爷爷同时点头表示认同。 “所以家楠你头还晕吗？要不再躺躺？”明爷爷没想孙子去救人，就让孙子再休息。 “爷爷，我睡一觉起来好像已经好了。”程家楠咧嘴笑道，“我想去看看外头的情况。” “去。”小铁听到程家楠说要出去，他也忍不住拉了拉程家楠的衣角。“一起，去。” “你也想出去啊。”程家楠有点为难，小铁这形象有点吓人啊。 “要去。”小铁在静心观都能趁没太阳的时候四处走，有时候就连有太阳的时候都能打着伞出去玩，而昨天一天在船上他就没踏出房门过。“要去。” 程家楠想了想，干脆拿自己衣服给小铁包上，就连头脸都没露出来。“我抱着你出去你要乖一点，尽量不要说话。” “好。”小铁被罩在衣服下，声音闷闷的应好。 “那我们走咯。”程家楠本来就能抱的动小铁，现在又长大些，抱小铁更不费劲了。 走到外头，才发现整艘船的人都显得很不安，因为在大海上迷失方向是很严重的问题，一旦赌错方向可能会离陆地越来越远，到时候没有粮食饮水是会出惨案的。 因为为了求生，人们会互相攻击，一直到只剩几个人，或者更惨只剩一个人活着。不过这会儿程家楠在看的是那些找替死鬼的鬼魂，那些鬼魂看起来就是一般商人的打扮，唯一不同的就是每个鬼都拿着武器。 “小鬼，你看得见？”突然一个鬼魂靠近程家楠的耳边，冰冷的气息就这样钻进他的耳里。 “……”程家楠略略偏头看向满是恶意的鬼魂，“对，我看到了。” “呵呵呵，有趣，没想到遇到这么有趣的小孩。”那鬼魂听程家楠承认，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大爷一会儿给你个痛快，让你以后能看的更仔细。” “我想你办不到。”程家楠幽幽的说道，抱着小铁的手轻拍一下小铁，小铁二话不说就直接抓住那鬼魂，一口吞了。那鬼还来不及反应，脸上还带着张狂的笑容魂就没了。 “嗝。”小铁很满足的打了个嗝，还摸摸肚子，“吃。” “嗯，想杀我的小铁都能吃。”程家楠又拍了拍小铁，“其他的不能动。” “知道。” “好啦，我们多走一会儿，你应该能吃饱。”程家楠一开始也没想到小铁能趁这机会吃饱，毕竟平时都是吃血食供奉的，一时半会儿的根本没想到这茬，也就是那鬼倒霉对程家楠动了杀心，不然也不会被小铁吞了。 第三十九章 海龙号3 那些抢第一批上福船找替死鬼的鬼魂也是惨，因为程家楠学着葛道士将所有的阴气都收进体内，因此从外表上看起来程家楠就是一个普通人。 小铁虽然不会自己收敛，但程家楠担心小铁太显眼惹来正道修士追杀，早早就想办法将隐匿阵法直接绘制在小铁身上了。 所以他们两就这么走在福船上，很轻易就招惹了几个鬼魂来找茬儿，然后无一例外的这些鬼魂都被小铁吃了。 “嗝～东家，打包？”小铁觉得好东西不能一天吃完，他想带走多吃几天。 “一会儿抓了放竹管里。”这还是参考邪修的做法，把鬼魂暂时封印在竹管中。“我带了九个竹管子，够了。” 两个人说完，又开始钓鱼执法，呃不，应该是钓鱼回家吃。 他们成功了两次之后，第三次开始鬼魂们似乎也知道了程家楠他们的恐怖，根本就没有鬼魂想靠近他们。 “难道被看到了？”程家楠皱着眉头说道，“我们换个样子。” “好。” 程家楠抱着小铁就回房间去，拿了另一件衣服给小铁盖上，这次却露出小铁贴着白纸的脸，然后又找出一个纸壳子的面具给小铁戴上，面具上画着一个大头娃娃的面孔，衬着惨白的底色与白纸的质感，乍一看很吓人了。 然而程家楠这个审美有点歪的家伙却完全没有感觉，一开始不这么打扮小铁只是因为那个纸壳子的面具不好做，面具外头画有符箓，主要起混淆视听的作用，让生人自动忽略小铁，把他当一个普通路过的孩子。 这个面具只能用一次，一次最多一个时辰，所以程家楠一开始不是很想拿出来。 “好啦，我也换好衣服了，我们这次分开走。”程家楠对于给小铁弄口粮的事一直都很热衷，毕竟小铁能多吃一口这个，就有机会少吃一只鸡或香烛贡品啊。 “分开？”小铁抬头看着程家楠，他从来都跟的东家紧紧地，这次要分开？ “对，我先走，你在后头远一点的地方跟着，有鬼过来找事你就跑过来抓他。”程家楠是一心当诱饵了。 “好。”小铁很有精神的应了，毕竟干饭这档子事儿，傻子才会不积极。 明爷爷看着他们折腾，想了想也决定跟上。“我也跟你们一起。”明爷爷一开始还以为程家楠不想管船上的事，毕竟等替死鬼找满了名额之后福船一样会被放回去，但看程家楠这套动作哪里是不想管，虽然出发点是为了小铁的口粮就是。 “好啊，爷爷一起来。”程家楠感觉挺有意思的，他们爷孙俩很少有机会一起行动，不是说没有走在一起过，而是有些时候会遇上厉鬼，担心明爷爷会有危险，所以一般程家楠外出要么不带任何人，要么就是葛道士或小铁。 本来程家楠跟明爷爷在坟山的鬼邻居、鬼朋友也多，有空还能聊几句，但自从他们搬到静心观以后，一起去坟山的时间也减少了。 “那贫道也一起。”葛道士也打算出去看看，他还没遇过鬼船，去涨涨见识也好。 “那好啊，我们一起。”程家楠这下高兴了，“那爷爷还有师父跟着小铁？” “行，”葛道士亮出他的桃木剑笑道，“我们走在后头盯着。” 程家楠走出门后，特意选了跟刚才不一样的路，他还稍稍放出一点好不容易修行出的灵气，这玩意儿对鬼魂来说可是大补，没有几个鬼能拒绝灵气的吸引力。 果然，程家楠才走了一阵，就有鬼魂过来了。“哈哈哈，老子运气真好。” “我也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程家楠也笑起来了。 “嘿嘿，小子是修士？可便宜老子啦。”那鬼魂忍不住凑近了闻着程家楠逸散出的灵气味道。真香，就是有点上头？ “真巧，我也觉得自己挺占便宜的。”程家楠笑嘻嘻的，背后的手朝着小铁招呼，让他快点上前。 那鬼魂却十分机警，他见程家楠一点都不带怕的，马上察觉到这小子有问题，竟然立刻往后飘了一大段距离。“你小子是那个会抓鬼的？” 鬼魂有听说船上有个抱孩子的小子，一照面就抓了四、五个鬼，那四、五个倒霉催的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但眼前这小子就那点灵力，不像有这么大本事的，那么看来这小子是有什么法器在身上。 鬼魂很仔细的观察程家楠，想知道他拿的什么法器，谁让一个有灵力但又不太强的修士这么难遇到呢，小心谨慎就有机会把大餐吃下肚，想想都激动。 “……算是抓鬼的。”程家楠思考了一下，说自己是抓鬼的其实不是太贴切，但也不能说错。“来，你自己进来？”程家楠说着亮出手上的竹管。 “小子口气倒不小。”那鬼魂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海盗王身边的小弟，自诩是见过大场面的。“让老子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鬼魂说着就掏出一个哨子用力吹，“哈哈哈哈，我把兄弟们都叫来，你死定了，老子要活吃人心。” 程家楠本来能阻止鬼魂的动作的，但想着师父跟爷爷都在后面，他就一点也不紧张了，大不了直接开打。 这时发现鬼魂不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大绝招，只是召唤其他鬼过来，程家楠更是乐的合不拢嘴。“你可真是个好鬼。” 而且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小铁从另一头绕路到鬼魂后头，程家楠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不对，你有帮手。”那鬼魂看程家楠轻松的样子，立马又往上飘了几尺。“你竟然这么卑鄙。” “你下来，别跑。”程家楠还没见过这么懂变通，或者该说这么怕死的鬼魂，一般鬼魂即使是厉鬼不也应该都是一根筋的吗？鬼魂想吃他就应该直接扑上来，刚刚会叫伙伴已经很奇特了，现在那鬼还躲更远了？ “呵呵呵，你果然有帮手，真是无耻的修士。”鬼魂看程家楠反应更是确定无疑了。而这时候，鬼魂用哨音叫来的帮手也出现了，依然是一副商人打扮，也依然都拿着武器。 “老齐，你叫我们来分肉吗？我看这也不够分啊。”一个扛着大砍刀的鬼大剌剌的走过来，他用看猪肉的眼神打量着程家楠。“还是说这是唐僧肉？” “真是唐僧肉我还叫你？”老齐，就那吹哨子的鬼魂撇嘴。“小心那小子搞鬼，几个兄弟都是他抓的。” “啧，带了家伙？”砍刀鬼也是一般想法，认为程家楠一定有什么法器。“小子，你听话点自己把东西交出来，爷爷就给你个痛快，不然你等着被活剥人皮。” “十一个，我竹管子不够啊。”程家楠叹息，他真的不该迷恋七啊九的数字，竹管子这么好用的东西多带几个不好吗？又不怎么占地儿也不怕坏，干嘛就带九个。 “大伙儿散……”开，老齐听到程家楠的话，连忙叫底下聚集的兄弟散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小铁靠着隐匿符的作用从后头突然扑了出来，他抓住鬼魂就直接往程家楠的方向甩过去，“东家，收。” 程家楠跟小铁默契不错，拿起竹管子开口对着被甩过来的鬼魂，“进来。” “混账。”其他鬼魂一看到这情形，纷纷举起武器朝着小铁或程家楠攻击，但是小铁速度快力量大，凡是攻击他的都被他抓住甩给程家楠了。攻击程家楠的却被葛道士拿桃木剑给捅了。 “贫道立誓要杀尽看到的每一个海盗。”葛道士很平淡的对着直接散魂的鬼魂说。 程家楠则随手一个雷法将老齐给打了下来，“小铁，抓他。” 小铁发现目标也迅速上前抓捕，程家楠被师父保护的好好的，还有余裕收拾小铁抓到的鬼魂，还突发奇想的将两个鬼给塞进一个竹管里。 明爷爷也拿根竹杖打鬼，竹杖没有削尖捅不穿，但可以让鬼魂失去平衡，小铁或葛道士就可以趁机攻击了。 不到一盏茶的时候，所有鬼魂就都被拿下，除了一个被葛道士捅散魂了，其他都进了程家楠的小竹管里。 “好多。”小铁抱着装满鬼魂的竹管子心里可美的。“吃。” “你可以慢慢吃。”程家楠拍拍小铁的头，让他自己收好口粮。 “葛道长，家楠，我们最好赶快离开。”明爷爷突然开口道。“刚刚那些只是一小队海盗，还有其他的还没来。” “走。”葛道士二话不说直接走人。程家楠也拉着小铁跟上。 “爷爷你认识那些海盗？”程家楠小声的问。 “嗯，刚刚那个老齐我在黑船上见过。”明爷爷的眉头紧皱。他觉得似乎鬼船的鬼魂比一开始估计的多，要是正面对上应该讨不了好。 “黑船也有海盗上去？”程家楠以为黑船就黑船，走私各种东西乃至人口。海盗船则是四处抢劫掳掠，似乎不搭嘎的。 “黑船走私，但时机恰当也不介意抢一把。海盗也一样，有需要的时候走私一点东西或人口比拿刀拼命安全，所以他们也会去干。” “不过当年老齐是跟着海盗王到黑船上买武器的。”明爷爷回想从前，“黑船的靠山不知从哪弄来的刀枪还有弩箭，卖给海盗王赚了不少钱。” “刀枪、弩箭是军需？”程家楠很好奇，军需都偷出来卖？ “是啊，确实是军需。”明爷爷叹气，他当年也只是一个奴工，能知道这么多还是因为他装哑巴太成功，船长觉得他不会说话才带上他。 “那爷爷你怎么知道还有其他海盗鬼？”程家楠的思绪跳脱，一下子就从海盗王买军需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 “因为老齐当年跟的海盗王听说跟他一起淹死了。”明爷爷说出他听过的传闻。“听说海盗王拿了武器就去干了票大的，抢劫了数个船队，上百条的商船，最后被水军围剿，一船人只剩不到三分之一逃出来。” “海盗王带的海盗都是分小队行动，一队七人，若是当时三分之二的海盗都在这，说不得还有三四百不止。” 第四十章 海龙号4 程家楠一行跟着葛道士直接来到一个无人的小仓房，程家楠四下看看似乎是个放杂物的地方，里头堆得满满当当，但有一角只摆了几个并排的箱笼，应该是水手布置来暂时休息的地方。 “师父，我们为什么不回房间啊？”程家楠问道。 “因为那些海盗的鬼魂要开始搜人了。”葛道士一边在门缝边查看，一边跟徒弟解释。“如果找替死鬼的海盗有三、四百那么多，那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船上的任何一个人。” “可是一艘海盗船上有那么多人吗？”程家楠不是很明白，因为以他们搭的福船为例，一艘福船的搭载人数只在七、八十人，至多不超过九十，那海盗船怎么可能那么大？ “一艘没有，但海盗王率领的海盗团有大小百十艘的船，虽然有些只比渔舟大一点，但大船也有几艘，一开始被围剿的海盗很多都跑了，但最后进入包围圈的也有近十艘船五、六百的海盗。”明爷爷补充说明，“而且若不是海盗王也在，你觉得老齐那样的会跟其他鬼魂组队，还能有一定的纪律？” “所以我们等会儿还能看到海盗王？”程家楠有点心动，海盗王耶，活生生，不对，他死了，死了还诈尸的海盗王耶。 “应该能看到。”明爷爷沉重的点点头，海盗王还控制着这群海盗是个棘手的问题。 “开始搜船了。”葛道士突然说了一句。他看到海盗鬼魂开始挨户敲门了。 “那我们怎么办？”程家楠看看两个长辈。 “当然是想办法各个击破。”葛道士淡淡地说，“这艘福船上活人大约八十多个，他们会把人聚集在甲板上再一一丢下海，但那些海盗不可能全部出动，多数都会跟着海盗王留在甲板上。” “所以我们趁他们搜人的时候先把一部分海盗灭了。”程家楠明白葛道士的想法了。 “嗯，我们从左边的窗口走，”正好这里是船尾，上头的房间窗口跟门不在一边。明爷爷也很清楚海盗的行事。“家楠你可以吗？”一屋子非人，也就一个程家楠要担心攀在墙上会掉下去。 “没问题。”程家楠很自信的笑了。 “对了，我拿个小罐子。”地上有几个咸菜罐子，其中一个差不多见底了，程家楠捡起来把咸菜倒了又画了个符上去。“试试看能装多少鬼。” 接下来一样是葛道士带头，他们攀着墙，仔细听房间里的动静。 “什么事情啊？”房间里的人原本就因为船支迷航了而惶恐不安，这会儿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船上又出了什么事，打开门才发现不对，来人不是船上的人员，可是这人他们也没见过啊。 心中一紧正想把门再关上的时候，来敲门的海盗鬼一把推开了房门，力道大的把来开门的人也推倒在地上。“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 “龙王让所有人都到甲板上去。”海盗鬼咧着嘴露出血腥的笑容，一边将手上的大刀举起，“反抗的会被剁掉四肢扔进海里。” “……我，我们去。”房间里的人以为自己是遇上海盗抢劫了，说不定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迷航，根本就是内神通外鬼将船驶离原本航线，方便海盗下手。 海盗鬼示意房间里的人先走，他拿着刀在后头押着人，就在海盗鬼转身要走出房门的瞬间，葛道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窗冲进去把海盗鬼给打懵了。 明爷爷跟小铁紧随其后，一个拿竹杖打人，一个直接上手，而葛道士一击即中后丢下门内这个海盗鬼，直冲门外另一个海盗。 门外的海盗正对着房门，但他的注意力全在被押出门的人身上，看到葛道士时还没反应过来，结果桃木剑直接捅进心口散魂了。 在房内的鬼魂则被最后才翻进窗户里的程家楠装进咸菜罐里。本来已经走出房门的两人发现有人来救他们了，正想感谢对方，却发现刚刚被刺中心口的海盗鬼消失了？ 两人脸色惨白的看向房内，又看到程家楠将被压在地上的海盗鬼装进罐子里，两人才反应过来，他们，遇上鬼了！ 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他们就被葛道士一人劈了一桃木剑打昏过去，“别发出声音，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程家楠跟小铁很有眼色的伸手把两人拖进房间，不过这时候程家楠突然想起来，“为什么都是鬼了还要敲门啊？”鬼不是应该直接进门？这里又没有门神。 “平时上课你没在听？”葛道士扫了程家楠一眼，觉得这徒弟得再紧紧皮子了。 程家楠想了又想，很确定的说，“师父没说过。” “……”葛道士上课天马行空的，他还真不敢说自己一定教过。“我们陷入鬼蜮了，这里生跟死没什么差别，鬼魂也能跟活人一样，相对来说困的住人的也能困住鬼。” “即使是鬼也不是随便能进屋子的，一来可能有门神、地基主、土地爷，还有人家祖宗可能也在。”明爷爷没想到程家楠明明身边都是鬼，却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事。 “要想进人屋子，要不就有主人带路，那种路上叫人名字拍人肩膀的就是；要不就是敲门让主人家开门迎客；还有冤亲债主也能随意进出；最后就是厉鬼硬闯。” “当然，若是那地方无主就随便进了。”葛道士加了一句。“之前野鬼去李家找你能进去是因为李家之前请神婆招过鬼，阴气重又门户大开，他们才能进去。” 程家楠恍然大悟，他还以为是师父跟爷爷过的太像活人，所以不习惯像鬼一样行动，没想到是因为这样。 在这房间里他们没耽搁太久，又偷偷的往第二个房间摸过去，这时候就麻烦了，所有房间开口都在同一侧，他们不管先攻击哪个都会被其他鬼看见，尤其这时候已经有海盗鬼将房间里的人驱赶出来了。 “怎么办？”程家楠小声的问。 “小铁，把墙挖开。”明爷爷指着木墙让小铁挖。小铁听话的伸出手指上黢黑尖锐的指甲，像撕纸张一样轻松的把墙挖出一个洞。 然后就重复了他们一开始的动作，如是反复几次，救下十来个人左右的人之后，剩余的人都被海盗带到甲板上了。 “怎么少了那么多人？”海盗王郑元坐在一张宽大铺着绸缎与皮毛的椅子上问身边的副手。 “船上似乎进了老鼠。”副手弯腰低头在海盗王耳边小声说，“老洪已经去抓老鼠了。” “多派几个人去，一个也别放过。”海盗王森冷的看了副手一眼，“放跑了一个本王惟你是问。” “是。”副手暗暗叫苦，虽然他不认为在船上这种封闭的地方抓几只老鼠是什么难事，但海盗王动不动就唯他是问也是难熬，不敢多想，连忙在叫人加入搜索的行列。 程家楠他们这会儿正趴在船顶往下看，有葛道士的障眼法覆盖，守在桅杆上的海盗对他们完全视而不见。 “还好没有三、四百的鬼，最多一百二、三十。”程家楠数了数甲板上的海盗鬼，数完稍稍松了口气。 “那里虽然只一个海盗王是厉鬼，但其他海盗鬼也不弱。”明爷爷提醒孙子别大意。“七个厉鬼你都打的够呛。” “我刚刚试着请无常大人，无常大人完全没回应。”程家楠看海盗鬼多就试图摇人，但始终没有回应。 “鬼蜮不能请神。”葛道士盯着底下的海盗，他在想要怎么才能把海盗杀光。 “那我可以招鬼吗？”程家楠突发其想，“我找那些跟海盗有仇的鬼，这附近应该很多？” “可以试试，我们先找个房间试一下。”葛道士拍板。 “回我们住的房间，我带的有香烛纸钱。” “走。”几人又安安静静地溜回程家楠住的房间去。 为了找来更多的鬼，程家楠在葛道士的监督指导下，仔细的在房间地板上画出阵纹，又拿出几个抓到的海盗鬼在一边放好，他们是祭品。 “天法门地法门，四面八方鬼门开，请与海盗有深仇大恨者，请立誓灭尽海盗者，请护佑我朝子民者。” 程家楠缓慢而坚定地摇着摄魂铃，一遍遍的念着请鬼咒语，直到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喊叫声。 “海龙号？！该死的海龙号怎么会出现？” 被白雾笼罩一片死寂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那是足足比福船还大一半多的船。 船舷上开着几个炮口，张开的风帆兜着海风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在靠近，等靠近了就能清晰的看到船身上涂着的--海龙号三个大字。 第四十一章 海龙号5 海盗王郑元此时已经失去胜券在握好整以暇的心情了，他从自己的宝座上站了起来，脸色阴沉的看着逼近的海龙号。要说他最讨厌的就是水军的海龙号了，明明知道他被海盗们尊为龙王，偏偏要造一艘海龙号出来膈应他。 “真是一群不知所谓的狗，”海盗王郑元咬牙，“把那些活人摆前头去当肉盾，我倒要看看海龙号敢不敢攻击。” 于此同时，程家楠也停下招鬼的动作，“来了。” 小铁转头四下寻找，“没有，没来。” “来了，在外面。”程家楠拍拍小铁，又把充当祭品的海盗鬼用一个茶壶收起来，与鬼神之间千万不能欺骗，说好的祭品就一定要给，所以现在不收起来，程家楠怕海盗鬼跑了，到时候给不出祭品就不好了。 “外面？”小铁歪头，他看过许多次东家招鬼，每回都是直接到眼前的。 葛道士跟明爷爷站在窗口看着直奔福船而来的海龙号也是无话可说，“家楠你招鬼的功力更深了。” “哎？我招来很厉害的鬼吗？”程家楠只大概得到一个模糊的回应，不太清楚有多少鬼也不知道他们说房间太小，要自己过来是从哪里来的。因此程家楠迅速靠近窗口想看看连师父跟爷爷都夸奖的鬼是什么样子的。 他靠近窗口葛道士跟明爷爷就让了个位置给他，挤上来凑热闹的小铁也被明爷爷抱起来，让他贴着程家楠。程家楠先是看下方的甲板，以为招来的鬼会直接出现在甲板上，没想到却看到海盗鬼将活人推到船舷边上。 所有海盗鬼都警戒的看着同一个方向，程家楠顺着他们的眼神看过去，“嗬，好家伙，我招来是的鬼船？海龙号？” 程家楠搓搓脸颊，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召唤到这么威风的大船，毕竟招鬼的数量跟质量都与自己道法深浅相关，他这么一点薄弱的法力，招来一、两个厉鬼就到底了，根本不可能召唤到这么大一艘鬼船啊。 “因为你招来的是战船，跟海盗势不两立，坚持保国卫民的战士。”葛道士盯着气势雄伟的海龙号轻声说道。 “等于你通风报信给军方，所以他们来围剿海盗了。”明爷爷笑了，因为在黑船上的经验，他特别喜欢水军战船。 程家楠有点囧，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鼻子，“我们下去帮忙，海盗抓了人质，海龙号不好动手。” “好。”小铁第一个响应。 “底下那么多海盗，你想怎么帮？”葛道士拿着桃木剑斜睨了程家楠一眼。 “……从后面偷袭？”程家楠小心翼翼地说。 “然后成功一次以后就被几十个海盗围上，直接被剁成肉酱都有可能。”明爷爷也跟着睨了程家楠一眼。 “那怎么办？”程家楠两手一摊，他没招了。 “……用社令雷神咒。”葛道士想了想，决定教徒弟新招数。 程家楠用最短的时间学会新的咒文与手诀，在加上紧急画的三张雷符，为了保证雷符的落点还先将符咒贴在茶杯上，他本来想找金属方便引雷，无奈房间里就找不到什么金属制品，最后干脆拿茶杯用了。 随着贴了雷符的茶杯飞出，程家楠使出浑身解数在一瞬间连续施展三次雷法，“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但却被他控制着隐而不发。 趁着雷电聚集的时候，程家楠又念起社令雷神咒。 “社令雷神，玉府威灵。呼风唤雨，掌握鬼神。 上至酆都，下及幽冥。雷电霹雳，迁发严行。 代天执令，代恶施刑。威威赫赫，助国救民。 随吾符命，速震雷声。 急急如律令。” 轰隆隆的雷声大作，海盗王源本正盯着海龙号严阵以待，不料海龙号还没开始攻击，就先听到上空雷声隆隆。 海盗王郑元抬头看向天空，只见雷电仿若一张巨网兜头盖下，“快跑。” 海盗鬼听到命令，没有多迟疑就要四散奔逃，但已经来不及了，雷电编织的网已经落下并开始收拢。 “啊～～”海盗鬼惨叫，雷电专克阴邪，被这么轰一下几个罪孽深重的鬼魂直接散魂了。 “何方鼠辈？有胆子出来啊。”海盗王郑元躲的快，而且电网主要是为了解救人质，所以落下的位置比较靠近船舷，给了海盗王与他的副手还有护卫逃脱的时机。 这会儿海盗王正站在船舱门口观察四周，他身边只剩下二十来个手下是完全无伤的，其余被雷劈了的有一半左右已经站不起来了。 原来被派往船上找人的三个个小队听到声响又都冲了回来，这下海盗王身边又有了四十多海盗。 被押在船舷边当肉盾的人质也被雷电波及，但本来就不是针对他们的，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伤害，最多就是全身发麻毛发直竖罢了。 海盗王郑元怒极反笑，他没想过会吃这么大亏却连敌人都没看清。被围剿而死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自认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仗。 他领着麾下近万人的海盗与五万之众的水军对阵，最后也不过棋差一着，没料到海龙号竟悍不畏死才给逼进包围圈。 “发信号。”海盗王怒目看着死伤惨重的海盗鬼，他不会放过暗中偷袭的老鼠。 “是，龙王。”副手领命，从怀中掏出烟花点燃，红黑的烟雾迅速向上攀升，白雾边缘处也出现两处相同的烟雾蜿蜒，随着烟雾慢慢散去，两艘比福船稍小一点的海盗船出现了。 “等弟兄们到齐叫上所有人往上搜，务必要把上头的鼠辈抓住，本王要活剐了他。现在所有人跟本王来。” 这时候海龙号也开始行动，它强行靠近福船并抛出铁抓勾住福船的船舷。 “船上的，站远点。”海龙号的水军喊着。“别被打到了。” 站在船舷边上的人质也明白眼前海龙号就是来救人的，纷纷抖着腿让开位置。一些反应比较迟钝的人还来不及跑就被海盗王带人从后面砍了一刀。 “砍断锁链，别让海龙号的狗腿子过来。”海盗王本就孔武有力，一刀砍断锁链之后，顺手又抓了一个人质挡在身前。“海龙号的狗腿子你们敢过来本王就杀人，本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在人死光之前登船。”其他海盗也有样学样的各抓了一个人质充当肉盾。 这时候海龙号的水军已经拿着木板打算强攻了，但又顾忌人质。 一个拿长枪的士兵从海龙号上投出一枪，捅死一个被电嘛了的海盗，“平民快走，别留在这。” 剩余的人质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船就这么大，躲要往哪儿躲啊，聚在一起又怕海盗杀人，之后还是福船的船长趁乱带人捡了几把武器又把人带到甲板一侧远离战场。 人群中，幸运的没被抓住当人质的程大伯着急的四处看着，他找不到程家楠，生怕这小子不懂事反抗海盗有个三长两短，又不敢大声喊叫，只好悄悄的问周围的人是否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不曾见过。” “不曾见过。” 一连问了几个都没有消息，“程兄弟别担心，说不得海盗没抓到人啊。” “……希望。”程大伯抿着嘴，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另一边程家楠情况确实不太好，他修行太浅根本不应该发动这么大规模的雷电，但为了能最大限度的减少海盗数量，他几乎压榨出自己的每一分力量，这会儿他完全脱力的躺在地板上。 “呼呼呼，不，不行了，好累。”程家楠眼前一片黑，头还一阵阵的疼，像针扎一样的疼。“好痛。” “小铁你守着家楠，有人来了就扛了家楠跑走，不要跟海盗打起来，知道吗？”明爷爷交代小铁，这里也只有小铁力气大速度快，扛着程家楠比拿根针都容易。 “好。”小铁认真点头，扛着东家跑本来就是常跟东家玩的游戏。 葛道士走到门边仔细听外头的动静，“来人了，我们出去。”说罢就提着桃木剑往外走，明爷爷也赶紧跟上，程家楠倒下了，要保住程家楠性命的唯一办法就是将海盗全灭了。 这会儿海龙号正跟海盗对峙，海龙号上的将领戚长歌全副武装的站在船头，目光投向海盗王郑元，“今日必取郑贼狗头。” 他们速度必须要快，否则等另两艘海盗船靠近，海龙号陷入包围也不一定讨的了好，而那些平民百姓的伤亡却必定是惨重的。 “他们人少，上重弩，”戚长歌一挥手，一队重弩手上前。“射。” 一轮弩箭射过，几个抓着人质的海盗鬼直接倒下，魂魄隐隐消散。 “你们敢？”海盗王目眦欲裂，直接斩下手里人质的头颅。“再来啊，弟兄们把人质的手砍了。” “是，龙王。”一众海盗听从海盗王的命令将手上的人质给斩断了一条手臂。 一时间福船上惨叫声不绝于耳，葛道士与明爷爷就在此时从海盗的背后悄悄出现。 葛道士一声不吭，直接拿桃木剑捅死最后面被电麻了的海盗。明爷爷也换了一把砍刀直接抹了海盗脖子。 他们趁着所有海盗的注意力都在海龙号上的时候，偷偷摸摸的从后面开始杀，海龙号上的士兵与将领也发现了他们两个，更是默契十足的表现出强攻的样子，让海盗王无法分心其他。 第四十二章 海龙号6 海龙号上的官兵与海盗们僵持不下，海盗王拿着人质拖延时间，他在等另两艘海盗船靠近，只要人手足够他就能第二次把海龙号打沉。 “狗腿子你们最好别动，不然这些人质一定会再丢条腿或胳膊。”海盗王拉过另一个人质，拿刀在人质身上画出一道道的血痕。 “混账东西，海泥鳅有本事是爷们就真刀真枪的来一场啊，抓人质算什么东西？” “海泥鳅怕死啊，没种。” “海泥鳅～” “泥鳅～” 海龙号上的官兵顾忌人质不敢强攻，又看到葛道士跟明爷爷的动作，更是大肆嘲讽海盗王，让他把注意力全放海龙号上。 “闭上你们的狗嘴。”海盗王郑元怒极反笑，反手对着人质又是一刀，直接捅穿人质大腿。 “泥鳅～” “就是泥鳅。” “小泥鳅～”边说还伸出小手指嘲讽。 “对对对，就是小泥鳅～”所有官兵一同伸出小手指还勾了勾，“小泥鳅就是没劲儿。” “狗腿子！”海盗王呸了一口，把手里人质又往前推，将大砍刀架上人质脖子。“你们不是想救人质吗？” “本王杀给你们看。”说着又是一颗人头落地。“来啊，本王不在乎要杀几个。” 海盗们看海盗王一眨眼的功夫就杀了两人，觉得人质还是多一点好，就分出十来个人想将躲在一边的人给抓回来。 结果这些海盗才想转身，一道闪电就打了下来，炸开的雷声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跳出来。 海盗王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抽搐了一下，很快又平复下来，他突地转头正好对上葛道士掐诀的手放下。 “牛鼻子？”海盗王看到葛道士的装扮马上知道一开始让他们损失惨重的电网是谁干的。“是你干的。”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葛道士冷冷的回了一句，他跟海盗没什么好说的。 啪嚓一声，又是一道雷电闪过。凡是被雷打到的海盗都会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而明爷爷则是瞅准机会补刀。 这时海盗王突然察觉到异样，干脆就地扑倒，才将将碰到甲板，头上就飞过几只强弩直接打中后头的海盗。 海龙号本来是想牵扯海盗王的注意，让葛道士跟明爷爷尽量杀伤海盗，若是能多救几个人质就更好了。 没成想葛道士跟明爷爷这么给力，直接开雷法让部分海盗失去行动能力。那他们当然也不能拖后腿，一见到葛道士与明爷爷反击有效，他们也立即举起弩箭怒射一波。 “射。”海龙号将领戚长歌一声令下，又是数十弩箭齐发。举起手再指着海盗王一挥，“射。登船。” 刚刚还在骂战的士兵这会儿一声不响的执行命令，他们再次抛出钩爪，然后迅速将木板搭上福船的船舷，一跃就踩上木板，目光如狼似虎的紧盯着海盗，“杀。” “杀。” “杀。” 还能动的海盗这时候也来不及杀人质了，他们之间扑向船舷开始与海龙号的厮杀。 海盗王郑元发现情况已经失去控制了，他带来的海盗有一大半都被雷电击中，剩下的这些又不够冷静，若是拿着人质继续与海龙号僵持，海龙号必定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然而有牛鼻子捣乱，海龙号又大举进攻，现在他再抓人质已经无用，还不如多杀几个让狗腿子难受一下。 福船上一片混乱，小部分海盗在阻杀葛道士跟明爷爷，大部分在与海龙号登船的队伍厮杀，几个士兵才踩上福船船舷就被一刀砍倒直接掉进海中；几个海盗在阻止士兵登船时被一枪扎进眼窝枪尖从后脑穿出，挣扎几下就不能动了。 海盗王郑元双眼通红，他不甘愿就这么败走，曾经他也是这样带人袭击了商船，然后拿着一船人的性命与海龙号僵持，再由另外的两艘海盗船用船炮击沉海龙号。怎么这回多了个牛鼻子就不一样了呢？ 越想，郑元的怒气越大，身上溢出的黑气越多，整个身型几乎膨胀了一倍。 “不好，海盗王显出厉鬼的本相了。”葛道士正在三个海盗的围攻下苦苦支撑，刚刚放的几个雷法把他的法力消耗完了，而且专门针对阴煞的雷法他用起来也有点麻爪，是真正麻爪，丢完雷法他自己的手都电麻了。 葛道士还在想该如何打断海盗王的变化，海龙号的士兵也在拼命杀敌，试图靠近海盗王，突然一道光芒伴随着雷鸣电闪击中了海盗王的脑门，将海盗王给直接劈散了。 “怎么会？”葛道士看着消散的海盗王只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是，“家楠？”现在船上除了他也只有程家楠学习过道法了，但家楠不是脱力已经晕过去了吗？ 程家楠这会儿可不好过，他晕了一会儿，就听到外头的雷声，他知道是师父用了雷法，“不行，我得起来。” 程家楠喘着粗气，他很清楚师父的道法是怎么修炼的。阴极生阳，师父用自己近三百年的阴气转换成阳气，但阴气想转变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二十换一。也就是二十年积累的阴气最多只能换得一年的阳气。 换来的阳气再经过修炼转化为灵力，这部分就看个人天赋了，葛道士可以做到基本无损，而程家楠只有十之一二。 但葛道士这么用灵力是有隐患的，一旦他灵力枯竭，身上的阴气就会不断的被抽出转化，可葛道士的本质还是厉鬼，一个厉鬼连阴气都留不住，最终下场必定是魂飞魄散。 “咳咳咳，小铁，扶我起来。”程家楠头痛的要命，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他一定要起来，不然师父跟爷爷可能会有危险。 “睡？”小铁记得明爷爷叫程家楠好好休息的。 “不能睡，我先做点事。”程家楠示意小铁帮忙把香烛纸钱拿出来。“把香点上。” “……”小铁照做，却不太开心，他觉得东家应该听话睡觉，点好香，“给。” “乖。”程家楠接过，实在无力伸手摸摸小铁的头了。“扶我跪好。” “不要。”小铁摇头。“睡。” “听话。”程家楠坚持的看着小铁。“我快没力气了。” “……好。”小铁拗不过程家楠只能听话的扶着程家楠朝东跪好。 “谨请天后娘娘…… 千处多求万处现，万家所请万股灵， 弟子一心全拜请，天上圣母速降临， 神兵火急如律令。” 程家楠吃力的祝祷天后娘娘，祈求天后娘娘降驾。三跪九叩之后，程家楠似有所感连忙在心中默想福船事由，“求天后娘娘保佑。”最后一拜，程家楠已经完全无力支撑自己，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东家。”小铁见状赶紧把程家楠扛起来就往床上放。 程家楠这次是真的完全失去意识了，他只觉得自己像在云间漂浮着，又像浸泡在海水之中，随着波浪载浮载沉。 耳边响起海浪拍打的沙沙声，眼前却泛起淡淡的金光，程家楠知道自己离魂了，但也无意控制，他自在的飘荡着，像回到母胎中一样温暖舒适。 “小娃儿别在外头吹风了，快回去。”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柔的微风将程家楠的生魂送回躯体。“娃娃魂轻，缀个石头安全点。” 程家楠回到躯体上方，生魂突然一重直接掉进躯体之中，随着魂魄归位，一个小小的白色的石头也落在他手心里。 外头原本胶着的战况像是突然被喊停，海盗王直接魂飞魄散，一众海盗不是被海龙号士兵击杀就是被葛道士与明爷爷杀死，清除了福船上的海盗，海龙号立马调转船头将船炮对准来援的海盗船。 “准备，放。”五门船炮同时发射，威力巨大直接击沉一艘海盗船。另一艘海盗船见状想跑，却依然被海龙号追上击沉。 “啊～～赢了，我们得救了～～”看到这场景，福船上幸存的人齐声欢呼，他们总算是活下来了。 不论认不认识，人们互相扶持拥抱，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嚎啕大哭。程大伯却在偷看明爷爷，他有些惊疑不定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毕竟知道程家楠看得到明爷爷是一回事，自己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明爷爷发现程大伯在看他，于是对着他笑笑点头，然后转身跟着葛道士走了。程大伯这才想起来，程家楠总说拜了个道士修行，该不会……他觉得自己要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不周全或忽略了侄子的地方。 福船上的人们还在为大难不死而庆幸，好一会儿才有人注意到白雾已经散去，刚才被杀的人质没有复活但已经不是血淋淋的了，士兵与海盗尸体更是一个不剩，全消失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撞，撞鬼了？” 从甲板上看出去，大海碧蓝天气晴朗，远处几点海鸟飞舞，好一派祥和气象。 “海龙号呢？”那么大艘船就这么不见了？ “……天后娘娘保佑。” “谢谢海龙号，谢谢天后娘娘。” 第四十三章 海龙号7 福船上剩余的人在出现第一个感谢海龙号与天后娘娘的人之后，所有人都慢慢的跪下拜谢神鬼庇佑。 过了一会儿，福船的船长才带着人去检查倒在甲板上的人，其中有几个已经没气了，其余人都是昏迷不醒，他们尝试着叫了一下，但昏迷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无奈之下，船长只能把人集中在一个比较大的船舱里。 等昏迷的人安顿好，船长又叫了船员去确定罗盘跟指南针，他们必须找到航路带着整船的人去到目的地。 而如程大伯一般的幸运儿这会儿只想回到自己房间好好平复一下心情。程大伯带来的三个族人死了一个，昏迷一个，还有一个人紧紧跟着他。 “族长，我们现在怎么办？”程氏族人程明章惊魂未定的跟着程大伯，他们这趟出来是为了站住好不容易从潘家身上撕下来的产业，结果船还没有到目的地就先死了一个，另一个能不能醒也不知道。 “先去找家楠。”程大伯严肃地说，折了一个族人他也是心痛的，但此行最重要的人是程家楠，只要程家楠没出事，这趟他们程家就不亏。 两人快步走向程家楠的房间，之前一直没等到程家楠来找，后来海盗抓人他们也没看到程家楠，程大伯决定先去程家楠住的房间看看，若是没有再去其他地方。 “家楠？你在里头吗？”程大伯边喊人边伸手去推门，这个门明显从里面上锁了，程大伯猜想程家楠应该是在里头的。“家楠，我是大伯。海盗都不见你可以开门了。” “睡觉。”房门没有打开，却有一个陌生的孩童隔着门跟他们说。“累，睡。” “你是谁？”程大伯从来没听过这个声音，担心程家楠出事，“家楠呢？我是他大伯，你可以开门吗？” “小铁。”小铁先回答第一个问题，然后才回答道，“睡觉，不开。” 程大伯愣了一下，才听懂小铁的回答。“小铁，你是叫小铁？我是家楠的大伯，你把门打开好吗？我想看看家楠。” “是，不好。”小铁不打算开门让大伯进来，因为程家楠说过，不能让生人看到小铁的脸。 “……小铁，家楠他爷爷在旁边吗？”程大伯顿了一下，靠近房门小小声的问。“我可以跟他说话吗？” 程明章在一旁听到程大伯的话眼睛都瞪大了，家楠他爷爷不就是明叔（潘明）吗？他不是早就…… “在，”小铁回头看看明爷爷，很确定明爷爷就在程家楠身边。同样听到程大伯的话，明爷爷对着小铁摇头表示不跟程大伯说话。“不说。” “那小铁你帮忙问一下家楠爷爷，家楠还好吗？”程大伯继续问。 小铁又回头看明爷爷，不等他重复问题，明爷爷就说，“家楠累了在睡，睡醒就没事了。” 程大伯听不到明爷爷的声音，只听到小铁的转述，“爷说，累了，睡。没事。” “家楠累了在睡，他没事？”程大伯猜测小铁的意思。 “嗯。” “好，那我晚点再来。”程大伯不坚持，他想程家楠爷爷也在，应该是没问题的。既然如此，他也要先想想怎么安排死了的族人，还有那个昏迷的，也不知道船到目的地再请大夫给看能不能好。 程大伯带着惊疑不定的程明章走了，小铁又继续回到程家楠身边守着，葛道士接着打坐，明爷爷则是坐到床边看着程家楠。 程家楠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中间程大伯又来了两趟，第二趟来的时候跟他们说福船还要再航行两天才能到达目的地--泉港。 这天下午，程家楠才醒过来，“爷爷，海盗……打败海盗了吗？” “海盗王魂飞魄散了，其他海盗也都不见了。海龙号把海盗打败后也不见了。”明爷爷轻轻抚摸着程家楠的脑袋。 “那就好。”程家楠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喉咙干的发痛。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爷爷，“想喝水。” “小铁，帮忙倒水。”明爷爷站起来就想去倒水，可才站好就想起来自己碰不到水壶，最后只能叫小铁帮忙。 “好。”小铁捧着水杯过来，程家楠赶紧翻身坐起一口就把水喝了。 “谢谢小铁。”冰凉的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程家楠笑着道谢。 “不睡？”小铁歪头看着程家楠，他觉得东家睡好久了。 “不睡了，我好了。”程家楠摸摸小铁的脑袋，转头看向还维持着打坐的姿势却已经张开眼睛看着他。“师父，我没事了。” “嗯，以后不用这么拼命。”葛道士关心的看着程家楠，“为师还有能耐的时候，不需要你拼命。” “嘿嘿，我也没有做什么。”程家楠咧着嘴摸摸自己的鼻子。 “你就是脱力之后又请了一次神。”葛道士无奈的看着小徒弟。“你还小，事情交给大人就好。” “没错，家楠你要听话。”明爷爷点头赞同葛道士，他也不愿意程家楠拿命去拼。 “……我知道了。”程家楠拗不过师父跟爷爷，最后只好乖乖点头保证听话。“以后不会了。” “哎～”明爷爷也知道程家楠执拗，这时候答应只是因为不想听唠叨，以后必然还是想怎么怎么，想干嘛干嘛。 葛道士瞥一眼明爷爷，程家楠这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这会儿只要他答应就好，担心他以后不遵守承诺，就只能多教导一点，叹气是没有用的。 程家楠又躺了一会儿，等缓过来就迫不及待的想去吃饭，“师父、爷爷、小铁，我去找大伯吃饭。” 他不知道吴大有没有平安度过凶险，也想着去看看大伯的情况，大伯是长辈都来看过他几回了，他醒了也该去看看。 走到大伯房门口程家楠轻轻敲门，“大伯，我醒了。” “家楠？”程大伯很惊喜，虽然小铁一直说程家楠没事，但大伯的心还是一直提着。“快进来。” 程家楠笑嘻嘻的推开门，“大伯，我可想你啦。” “你睡着怎么想我。”程大伯亲自走到门边牵着程家楠的手把他带进来。“大伯想你才是真的。” “我睡着可以做梦啊。”程家楠晃晃程大伯的手。 “哈哈哈，也是，大伯做梦也有想着你。”程大伯大笑，“快坐下，大伯让吴大去端饭菜来，你陪大伯吃点。” “谢谢大伯，我正好饿了。”程家楠跟着笑，就知道大伯这里有饭吃。 “嗯，吃了饭若你还有力气，就跟大伯去看看你明业叔，他跟你一样两天前昏迷了，可是现在还没醒，大伯得去看看。” “还没醒？那我一会儿一起去探望明业叔。”程家楠立马答应下来。他也想看看是什么原因让人还没醒。 “那一会儿大伯带你一起去。”程大伯很满意程家楠的表现。 伯侄两人又聊了几句，正好饭菜来了两人直接吃起来。用着饭，程大伯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问程家楠，“家楠啊，你爷爷跟师父一直跟着你？” “嗯啊，他们一直跟我在一起。”程家楠大口吃饭，很直率的点头承认。 “……现在，也在？”程大伯的声音有点不稳，眼神忍不住开始往程家楠四周飘着。 “他们还在我房间里，跟小铁一起。”程家楠又吃了口菜，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着程大伯。 “那个小铁是？”程大伯小心翼翼的问，“他一直在你房里。” “小铁是我的小伙计，不好出来见人。”程家楠没有多解释，他还是知道小铁有点吓人的。 程大伯很识趣的没有接着问下去，话头一转就问起海龙号跟海盗，“那海龙号跟海盗是怎么回事？” “那些海盗就是不甘愿离开人世的怨灵，海龙号的英灵则是为了完成剿灭海盗的任务。”程家楠眼睫微微低垂，他认为海龙号的英灵不应该一直漂流在无垠的大海中。 “那以后还会有人遇到吗？”程大伯担心回程再来一次，而且以后为了潘家的事情，哪怕不是他本人，程氏族人也是要常来常往的，要是再遇上还能不能有命也是两说。 “这一批海盗鬼魂已经没了，”这一批的已经剿灭了，其他还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那……有什么办法能避开？”程大伯听明白程家楠的言外之意，感觉自己更害怕了。 “别搭船？”程家楠眨眨眼睛，这办法一劳永逸。看大伯不太满意的样子，程家楠加了一句，“多求天后娘娘保佑，带着娘娘加持的护身符。” “好，下船大伯就去拜拜天后娘娘。”程大伯连连点头，他们沿海地区本来就供奉天后娘娘，这次出门其实也拜了，但没有请法师祈福。这趟回去一定要办法会谢神。 程家楠吃饱跟着去看明业叔，明章叔负责照看他。 程家楠先跟明章叔问好，然后转头一眼就看出明业叔灵魂的手臂被斩断，因为灵魂受伤才昏迷，若灵魂不修补，再五天也会醒，就是手以后就废了。 想了想，程家楠掐诀往明业叔手臂上点了几下，又拿出一张定魂符往明业叔手上一贴完工。“好啦，符咒贴三天就好了。” 明章叔有点恍惚，他才从族长那里知道程家楠能通阴阳，却不知道程家楠一个小娃子竟然能治好昏迷的明业。 程家楠看已经没事了，就跟大伯还有明章叔告辞，他要去问师父怎么把海龙号拉出海底。 听到他的问题，葛道士想了半天，“或者再请天后娘娘降驾，或者直接起尸，让士兵尸体把海龙号扛上来。” “那还是先试试起尸，不好一直麻烦天后娘娘。”程家楠揉揉鼻子，能自己动手就别求神啦。“师父可以帮我吗？” “当然。” “我。”小铁不甘寂寞的举手。 “爷爷应该也能帮点忙？” 第四十四章 海龙号8 当晚，程明业就清醒了，只是右手手臂还不能动，负责照看他的程明章一边高兴的让仆役去通知程大伯，一边忙着安慰程明业。 “明业你别动，我去给你倒水。”程明章转头倒水，同时跟他叨叨着情况，“你手臂上的符咒先别动，说是三天后手臂就好了。”程明章先说程明业最在乎的事。 “我们之前应该是遇上脏东西了，那些海盗被杀伤之后都不见了，连血迹都没留下。” “福船再两天就到泉港，族长说到时候在那里办个法会酬谢天后娘娘。” 程明章一股脑儿的把事情全倒给程明业知道，等程大伯过来，除了关心程明业状况之外，也是将这些事情再提一遍，等开心的心情过去，他们三人才开始讨论枉死的族人还有之后潘家的问题。 另一头，程家楠拉着葛道士、爷爷、小铁一起，使了障眼法来到船尾。 “师父，我们离海龙号太远了，怎么让船上士兵起尸啊？”程家楠看着黑黢黢的海水有些头疼，他忘了福船已经离开海龙号沉船位置至少三天了。 “先招魂。”葛道士摇头，就知道徒弟没啥计划。“我们搭海龙号过去。” “……”程家楠恍然，对啊，他们完全可以搭鬼船过去，不然他还在想要怎么靠近海龙号做法。 程家楠连忙拿出最后的香烛来，朝着海面拜了拜，掐起手诀开始召唤海龙号。不多时，海龙号就给了回应。 “嘿～～这儿～～”程家楠兴奋的挥手与海龙号打招呼。“我们在这里。” 海龙号不同于之前的声势浩大，这次它乘着夜色在海浪的沙沙声里无声无息的靠近福船。 见到海龙号靠近，程家楠不等海龙号架起船板，手一撑一跃就站上福船的船舷，再跨步一跃就直接跳上海龙号的甲板，后头的小铁学着他的动作也轻松上船。葛道士与明爷爷则是直接飘过来的。 程家楠一踏上海龙号，就看到腐朽的船体像被打磨过一般，露出它原来的光泽，船身微微散发着清漆的气味，高耸的风帆、桅杆，藏在船舷后只对外露出炮口的船炮，还有一群皮肤黝黑笑出一口白牙的汉子。 “见过海龙号的各位英雄。”程家楠抱拳行礼，深深的鞠了躬。“小子程家楠。” “哎～哈哈哈，小娃子挺客气的～”一阵豪爽的笑声响起，一群大汉对于这么规矩的问好都有点儿适应不良。 后头跟上来的小铁看看他们又看看程家楠，歪头想想，不熟练的抱拳鞠躬，“英雄。小铁。” “噗哈哈哈～～～英雄小铁。”海龙号上的士兵又被逗笑了。 等葛道士与明爷爷过来，船上又是一阵热情招呼的声音，他们都看过葛道士与明爷爷杀海盗的样子，很是佩服他们。 “道长跟明兄弟要不要来海龙号当兵啊？我看你们很适合啊。”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汉子亲热的拉着他们，“我们都跟海盗势不两立，你们来海龙号正好。” “还是不了，修道之人更适合在山林之间清修。”葛道士温和的婉拒了，他杀海盗是为了心里执念，但当年的海盗即使没被他杀了，也难逃时间的流逝。 两、三百年过去，他残存的执念就是在遇上海盗时多杀几个海盗也就罢了。那中年汉子又转头去看明爷爷，明爷爷也一样笑着拒绝了。 “我还要看着我那小孙子，他还小没人照看可不行。”明爷爷指着程家楠说道。 “那娃子是你孙子啊，身手挺不错的，那个更小的孩子也是你孙子？” “小铁不是我孙子，但一直跟着家楠确实跟我孙子也没两样了。” “哦，明兄弟仁义。”胡渣大汉看得出来小铁日子过的挺好，那满身精气神可不是假的。 胡渣大汉跟葛道士还有明爷爷攀谈了几句，就把他们领到船舱里去见戚长歌。 “戚将军。我把葛道长和明兄弟带来了。” “见过戚将军。” “道长与明兄弟多礼了。”戚长歌儒雅随和的还了一礼。“多谢两位之前襄助，才能全歼海匪。” “戚将军客气，那海匪人人得而诛之。”葛道士并不居功，“而且出力最多的是我徒弟，一开始那雷神咒就是他使的，后来天后娘娘也是他请的。” “哎～我竟不知此事，那请问令高足可在？”戚长歌有点惊讶，他没想到葛道士这样会用雷法的鬼魂还有第二个。 “家楠在外头。” “快请他进来。”戚长歌忙让胡渣大汉请程家楠进来。 程家楠听到戚长歌要见他，跟一群军汉说一声就带着小铁跟着胡渣大汉进去船舱。 “戚将军您要见我？”程家楠好奇的看着戚长歌，他还没见过将军呢。 “……”戚长歌没想到程家楠年纪这么小，还是个活人，但他马上收回惊讶的眼神，温和的跟程家楠说，“小道长这次居功甚伟，要不是你海匪没那么容易被剿灭，福船上的人质也救不下来。戚某当谢过小道长。” “哎～不用，不用。”程家楠连连摆手，他一开始也没想太多，实在当不起这声谢。 戚长歌对于他们几个的印象很好，相当温和的和他们闲谈，还问了程家楠几句将来的安排。“小道长以后若想从军可以到江州水军来啊。”戚长歌很热心的邀请他。 “以后有想法一定会找江州水军。”程家楠腼腆的回答戚长歌，他还没被人这么盛情邀请过。 “家楠你们今晚上海龙号是有什么原因吗？”戚长歌问道，他听到程家楠请鬼的时候只知道之前帮忙的道人需要帮助，考虑到剿灭海盗时对方出了大力，他才应了召请。 “那个……我想把海龙号从海底拉上来。”程家楠有点不好意思，他没先问过海龙号的士兵们就擅自决定海龙号的去处，这时候实在有些尴尬。 “把海龙号拉上来？”戚长歌愣了一下，他没想过海龙号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怎么拉？” “还需要你们帮忙。”程家楠小心翼翼地看着戚长歌。“那个……我想，用赶尸的法术让你们起尸，然后把海龙号扛出来……” “……好，戚某必定全力以赴。”戚长歌深吸一口气，海龙号终于可以回家了。 “谢谢将军。”程家楠开心的道谢。 “不用谢我，是我们该谢谢你。”戚长歌站起身郑重地向程家楠一行致谢。 “别别别，我们也机缘巧合遇上了。”程家楠急得跳起来，求救的看向葛道士与明爷爷。 看到他的目光，葛道士只好接过话，“确实不必谢我们，戚将军带着海龙号保家卫国剿灭海盗，我们只是聊表心意罢了。” “还是该谢的。”戚长歌抱拳行礼，“多谢各位仗义。” 戚长歌领着程家楠一行在海龙号上参观，程家楠看着在阴气笼罩下显得格外明亮的海龙号，他知道这是因为海龙号被固定在沉船前最光辉的时刻。 海龙号上的士兵这时候都知道程家楠想帮他们还乡了，他们特意列队迎接程家楠，手中长枪住地，“砰。”的一声响，“多谢程小道长。” “啊，”程家楠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不用，真不用。我也没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一群汉子都笑了，就连戚长歌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程家楠涨红了脸，但想想也笑了。“嘿嘿～是你们太大声了。” “哈哈哈哈哈～～”所有人笑的更欢了。 在一片笑声中海龙号乘风破浪的航向他们埋尸的地点。 程家楠戴上鬼面具与葛道士同时布阵。 “天清地灵，大道虚玄，天地交兵，奉令奉行。” “众将士听令，起！” 程家楠的声音与葛道士重合，师徒俩掐着一样的手诀，“海龙号，返航。” 海底下海龙号原本断成两截的船体被无形的力量聚拢粘合在一起，所有士兵连同戚长歌在内一并扛起海龙号的船体，喊着无声的号子，一步一步往家乡方向返航。 在程家楠与葛道士施法的时候，明爷爷也没闲着，现在海龙号鬼船已经只剩虚影，毕竟所有鬼兵都回到海底扛船去了，所以明爷爷只好负担起维持船影的任务。 当然，因为只有明爷爷一个，他维持的鬼船只剩下一小块地方能站人了。而小铁早就跟着鬼兵跳下水，然后发现因为体型跟士兵差太多，他，他托不到船底。 最后小铁垂头丧气的回到程家楠身边，得到明爷爷给的第二份工作，“小铁你拉着船往前游。” “好。”小铁声音响亮的应了。在海龙号上的时间虽然不长，小铁也染上士兵们的大嗓门了。 因为在无垠的大海上不用担心遇上生人，程家楠与葛道士全力以赴，加上小铁拉船的速度，又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推着他们前进。 前方的家乡张开双手欢迎海龙号的英灵回乡，路上曾受过庇护的鬼魂纷纷伸手扶持海龙号前进。 “海龙号，返航！” 第四十五章 海龙号9 小铁拉着绳子冲在最前面后头拉着鬼船，船上的程家楠与葛道士全力扯着海龙号士兵们的骷髅，骷髅们又扛着海龙号残破的船身。 越前进，海龙号的速度越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海龙号前进，海龙号每前进一寸，船身就上浮一寸，“轰。”一声，终于海龙号突破海面追赶鬼船虚影。 直到与鬼船的虚影重合，一瞬间程家楠脚下踩着的地方直接变成一块布满海藻砂石的船板，士兵们的骷髅则纷纷跃上船来。 戚长歌的骷髅更是披着残破的铁甲直接站上了船头，他裂开骷髅的两排白牙，发出爽朗的笑声，他指着在海里的小铁，让士兵们帮忙把小铁拉上来。 “可不能叫个小娃子给我们拉船。”戚长歌难掩激动之情，三十七年了，他们要返航了。 士兵们的骷髅齐齐伸手拉绳子把小铁拉回船上。小铁本来还在海水里扑腾，没想到越来越游不动，最后他被拉出海面时手脚还在半空中划动。 小铁在半空中回头看了海龙号一眼，“放～” 放他下去继续拉船啊，明爷爷叫他拉船，他还没将海龙号拉到港口。 “哈哈哈哈哈～”骷髅们笑了，“小娃子上来。” 小铁被士兵们用力一拉，直接飞到海龙号上，最后被等着的戚长歌接个正着。 “海龙号不用拉船，你看，我们海龙号走的可快了。”戚长歌带着小铁到船头看着海面波浪。 海龙号在海浪的簇拥下飞速前进，天上的月亮也洒下银白的月光为他们指引方向。 突然，几个陌生的骷髅出现他们航道上，戚长歌空洞的眼窝与他们同样空洞的眼窝对上，奇特的懂了对方的意思。 那些也是他们的同袍，是在不同海船、不同时期服役的士兵，他们也想返乡。戚长歌没多想就让他们上海龙号了，救助同袍与百姓本就是他们应尽的义务。 等人都上船了，戚长歌才想到他应该去跟程家楠还有葛道士问问是否能接受其他同袍上船，毕竟海龙号现在能返航靠的全是程家楠他们师徒的力量。 “葛道长，程小道长，末将想问能否接受路上的其他同袍？又或者是我朝百姓”戚长歌抱着小铁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他们两。 “可以。”葛道士直接点头，他们师徒都出手了，也不在乎多几个了。而且那些士兵这会儿能起尸还能浮上海面想必有天道相助，既然如此不如顺其自然。 “多谢。”戚长歌高兴的道谢，周围的士兵也都很欢喜，他们完成任务要回乡了，路上有机会帮助同袍也是乐事一件。 因此海龙号顺着月光铺就的道路前进，一路上遇到有拦船的都给上船了，最后海龙号除了本身的人员以外，还多了近两百来人。 这么多骷髅都在船上，又没个信物证明什么的，大伙儿不由得有点担心，“我爹娘大概不在了，我那兄弟侄子还能认得我不？” “我那婆娘也不知道改嫁到哪了，可能都没人能认出我来。”一个骷髅有些落寞的说。 “就是人还在，就我们这鸟样还怎么认？”都是骷髅了，在他看来也觉得每个骷髅都长差不多，他真不知道要怎么被认出来。 “那还能怎么办呢。” “……我们在身上写名字？” “好办法。” “可我不认字啊。” “将军跟军师还有黑子认识字。”骷髅们眼窝都亮了，他们留下部分继续坚守岗位，其他人则快速去找人帮忙写名字。 戚长歌这辈子生前死后都没一口气写这么多字，不过等着写名字的骷髅实在太多，最后就连明爷爷也被叫来一起写。 终于在远方天际出现一丝划破黑暗的光芒时，海龙号驶进了泉港。 这个时间港口没什么人走动，一个负责巡逻的老大爷震惊的看着突然停进港里的海龙号。 “这，这是？”大爷瞪大眼睛看着明显腐朽的大船，桅杆折断、风帆也不见，船身破了一个大洞，还能看到各种海藻砂石附着。 大爷转动脖子四处巡看，也没看到另一艘能把这么大船拖回来的船。想了想，大爷忙往港口管理衙门去。 “港口多了艘船，多了艘鬼船。”大爷推开衙门大门喊着。 “什么船？”值守的衙役站了起来，他也没听清楚，但港口突然多了一艘船也听到了。 “鬼，鬼船。”巡逻大爷结巴着把话说了。 “鬼船？”衙役探头看看天色，这天都亮了，怎么还有鬼船？ “就，就停在，港口。” “……去看看。”衙役抹了把脸，他得先去看看，才知道该怎么上报。“走。” 衙役跟着大爷一起走去港口停泊处看船，才走到港边，就看到港边已经有人在对着海龙号指指点点的。 “让开，让开，聚在这儿看什么呢？”衙役嚷嚷着把人驱离，靠近一看就发现海龙号连固定的绳索都已然腐朽，却好好的绑在港口的铁柱上。 衙役吞了一口口水，他知道自己应该先上船看看情况再去报信，但这样的船，他心里有点虚啊。 这时海龙号上突然放下一块船板，值守衙役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踏上船板走上海龙号，不过他实在是心里发毛手脚发软，只能紧紧抓着巡逻大爷的手，拉着大爷陪他一道上海龙号。 “这……这，鬼，鬼啊～～～”值守衙役对着一船穿着兵甲的骷髅尖叫出声。 等到天大亮的时候，水军的人匆匆赶了过来。他们小心翼翼的走在海龙号上，不能不小心啊，船上都是一具一具倒卧的骷髅，不过因为骷髅身上都穿着水军制式的兵甲，他们也不敢怠慢。 水军的人员静默的开始检查骷髅的身上是否有什么身份记号，“嘿，你来看看，这骷髅胸骨上写了名字。” “海龙号，王源？”一个认字的靠过来，眯着眼睛看骷髅胸骨上的字。“我草？海龙号？” “海龙号？那不是沉了几十年了吗？” “……现在它回来了。” 几人不敢耽搁连忙把消息传递回去，当天下午，几辆马车来到港边。其中一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娘，到了。”中年男子回头恭敬地从车上扶着一个一身红衣的老妇人下车。 “……扶，扶我到前头去。”她来迎她的相公戚长歌回家了。她等了三十七年，她答应过要在海龙号回港的时候，身穿喜庆的红衣来迎接他们。海龙号晚了这么久，但幸好在她入土之前回来了。 他们静静地待在船板边，等着一个个的坛子被从船上捧下来，坛子上贴着各自的名字与服役的船舰，中间还穿插着几个百姓的名字，水军的人员来来去去的，终于，戚老夫人她等到了最后一个坛子。 “戚将军，回乡了。” “戚将军，回乡了。” “戚将军，回乡了。” 戚老夫人倚着长子立在船板边，手上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为她相公再撑一次伞。现任的水军戚将军则结过盛着自己父亲的遗骨的坛子，“爹，娘跟儿子来接您了。” “送戚将军～” “送戚将军～” “送戚将军～” 程家楠他们几个在海龙号上目送所有士兵与戚长歌离开，最后一个离开的戚长歌回头深深的向他们举了一躬，“多谢，海龙号永远记得您几位的恩德。” 程家楠连忙回了一礼，“您快跟上，戚夫人都上马车了。” 戚长歌看着自己夫人与长子，眼神里都是眷恋，三十七年了，他终于回来了。戚长歌朝着程家楠一行挥挥手，就快步追上戚夫人的马车。 马车上，戚雁回将装着父亲的坛子放在自己腿上，从怀里拿出一个不满锈痕的金属盒子，“娘，水军的人说这是爹握在手里的。他们打开看过不是军中物品就是爹的私物，让我拿给娘。” 戚夫人眼神朦胧的一直盯着那坛子看，这时才转过眼来看向戚雁回手上的盒子，她接过来直接打开，里头是一小截颜色鲜艳正红的珊瑚，戚夫人的眼泪再忍不住了，“你爹说我穿红最好看，等他回来给我找一块最红的珊瑚做耳坠，以后每年他都会给我找适合的材料做首饰。他一直记得。” 戚雁回抿着嘴，他才五岁就没了爹，是娘一手拉扯他和弟弟长大的，他小时候一度很不谅解父亲，为什么要为了解救人质把自己连同海龙号的士兵们都给搭上，这种怨念一直到他自己也进了水军才散去。 不过现在面对着戚夫人的眼泪，戚雁回突然觉得自己父亲也许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因为他看的出来，娘没有怨恨父亲，娘的眼泪不是因为哀伤怨愤，娘在这一刻是喜悦的。 戚夫人捧着铁盒流泪，突然感觉有什么抹过她的眼角，“红红别哭，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戚夫人的眼泪霎时泉涌而出，她又哭又笑的，这一刻她真切的感受到了，她的丈夫回来了，想必现在正手忙脚乱的想帮她擦眼泪，发现擦不完干脆把她整个拥进怀里用衣服吸走眼泪，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背说，“红红别哭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别哭了。” 第四十六章 泉港 这会儿海龙号上除了程家楠他们以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水军的人将所有遗骨收殓好之后就下船了，走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向着海龙号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他们都是水军，若说陆军征战沙场是古来征战几人回，那么水军更是一旦落海几乎都是死无葬身之地，他们的家属最多请个法师神婆拿着他们日常的衣物到海边招魂，最后能立个衣冠冢都是好的。想要落叶归根基本是做梦，因此海龙号能带着这么多人回来，其实是给了他们一点念想。 “师父，爷爷，他们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程家楠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些来收殓的水军的心情，最后选择了一个他们表现出来最清楚的情绪。 “因为他们的弟兄回家了。”明爷爷温和的摸摸程家楠的头，“在海中丧生的人是没什么机会入土为安的，大海无垠又深不可测，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办法打捞尸体，连打捞都办不到，更别提送死者返家了。” 程家楠有点懂了，以他不长的人生阅历来解读这事情，他只知道所有人都想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这次他跟师父一口气送了这么多本来不可能回家的人回家，难怪水军的人会高兴。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程家楠才想到，“我们现在怎么回到福船上？” 昨晚搭的海龙号这会儿已经停在港口不可能再开出去了，就是真的偷走……好像不是不行？ “我们可以雇佣船员再把海龙号开走吗？”程家楠觉得自己可以当船主，还是海龙号的船主，想想就觉得威风有没有。 “你没钱，没香烛纸钱没祭品。”葛道士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 穷，这个斗大的字眼直直砸中了程家楠的脑袋瓜子，他抖着手去摸自己腰间的小钱袋子。 没有，没有……“我没带钱，”程家楠因为操劳了一晚上青白的脸色都变惨白了，当然，即使带了也不够雇佣足够的船员开走海龙号，可是连一毛钱都没带，“那个，福船还要多久到泉港？” “再两天，”明爷爷也沉默了，他跟葛道士两个老鬼无所谓饿不饿肚子，香烛停两天也不碍什么事，小铁的话，找个没太阳的地方窝两天也可以，就是程家楠得饿两天肚子，还要露宿街头了。 “这附近不一定没有其他鬼船，”葛道士想了想觉得还是可以找找看，“问问这里的野鬼。” 说着葛道士也不用程家楠请鬼了，程家楠请鬼是要付费的，他们目前没钱。葛道士只能靠自己白，咳，“附近的野鬼都过来～” 厉鬼发出号令，周围的野鬼不敢怠慢，呼啸着往海龙号冲，但出于畏惧他们停在葛道士五尺之外跟他行礼。“大人～” “附近有鬼船吗？除了海龙号。”葛道士不废话，直接问消息。 “没～” “没～” “没有～” 在一串的没有中间，只有一个野鬼回答，“有～在岩桥～” “岩桥在哪？” “北边一点的小渔村。”明爷爷知道那地方。“我知道路。” “嗯，”葛道士点头，然后让野鬼们从哪来回哪去。“你们回去。” “……是～”野鬼们不敢有怨言，他们也不知道如果自己坚持，可能以后能拿到香烛纸钱当打赏，还是吃了消息不灵通的亏，若在茶镇附近，没有报酬的事情野鬼们是不愿意做的。 程家楠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野鬼们四散奔逃，他是真的没钱，不然怎么也得给点钱意思意思。 “我们现在去岩桥？”程家楠看向明爷爷。 “等太阳下山，小铁不好现在过去。”明爷爷看小铁乖乖蹲在地上，只觉得这孩子太乖太可爱了。“而且我们一离开，海龙号就得裂开沉下去，会给港口带来麻烦的。” 海龙号一旦在港口沉船，这么大的船并不好打捞，但不捞又妨碍港口使用，确实是给港口的管理衙门造成严重损失。 “等晚上让小铁把船拉上岸？还是拉到水深的地方沉了？”程家楠想了两个方案。“小铁可以吗？” 小铁本来在蹲着抠海藻发呆，听到自己名字就回过头来，“可以。”声音响亮的回答。 “……那还是拉上岸快一点。”明爷爷可怜看着小铁，因为力气大这些活是逃不掉的。 等到晚上，小铁果然拉着绳索将偌大的海龙号给拖上岸，这船在水里时看着就大，没成想到了岸上更是大了一倍的感觉。 “好大的船。”程家楠抬头看着占着他所有视线的庞然大物，心中也觉得可惜，这么漂亮的大船就这样被海盗给毁了，连上头的戚长歌将军还要士兵们都一起没了。“师父，爷爷，小铁，我以后绝对不放过海盗。” “应该的。” “爷爷帮你。” “嗯。”小铁重重的点头表示赞同。 海龙号上岸的声势太浩大，不一会儿就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怪象，已经开始在探头探脑的观察了，程家楠只能拉上小铁跟着明爷爷与葛道士一路狂奔。 他们跑了好一阵，终于在月过中天之后，到达了岩桥。那是一个很小的渔村，夹在两个小山丘中间呈现出新月状的地形，在两个月牙尖尖的地方，有一道在退潮时浮现的石桥相连，所以这地方才叫岩桥。 也是因为有岩桥阻隔，他们这渔村进不来大船，虽然这限制了渔村的发展，但也让这里幸运的减少了海盗的袭击。 “这就是岩桥了。”明爷爷指着前方一点灯火都没有的小渔村说。 “直接去停渔船的地方问问。”葛道士直直朝着渔船方向前进。 程家楠饿了一天又跑了一整晚，这会儿都快脱力了，想让小铁帮忙，小铁身量太小，背是不可能背的，抱也够呛，其他拖着走什么的，程家楠看看地上尖锐的砂石就打了退堂鼓。“……我慢慢走。” “？”小铁歪头看看程家楠，他不知道东家为什么会突然来上一句，又没有人叫他快跑不是。 等程家楠慢腾腾的挪到渔船边上，葛道士早就问完话了。“那鬼船是个小舢板，出不了海，而且白天也不能走，干脆在泉港等福船也是一样。” 程家楠一想也对，他们就算强迫小舢板出海了，从现在到天亮也没多少时间了，根本不能支撑他们找到福船，而且想到找福船，程家楠才想到他们都没有海图，想在大海中找到一艘船似乎挺难的。 “那我们再回泉港？”程家楠眼前发黑，饿了一天还要跑一晚，铁打的也撑不住了。 明爷爷也发现程家楠状况不太好了，“我们先留在这里，去找个晒不到太阳的地方。” “我去问问，”葛道士觉得有点对不起徒弟，他身为师父却考虑不周，没能帮徒弟查缺补漏还让徒弟挨饿受冻的。“小铁你去抓鱼，家楠等等可以吃烤鱼。” “好，”小铁大声答应然后迅速的冲下水。 明爷爷拉着程家楠坐在地上的石头上，“家楠你先歇一会儿，缓口气就好一点了。” “爷爷，我们这两天不在船上，大伯那不会有问题？”程家楠想到烤鱼又有了一点精神去思考问题了。 “……应该不会，他还会替你遮掩。”明爷爷想了一下，程大伯知道程家楠有点奇异之处，又知道明爷爷、葛道士都在身边，找不到人的时候他应该不会声张，反而会帮着掩饰一二。 “那就好，我们等福船到了在潜回船上，要是白天太阳大就让小铁先躲在其他地方，我们上船就行。” “嗯，到时候再说，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 “是啊，没路我们还能爬山。”程家楠笑嘻嘻的，他缓过来了，就是还饿的不行。 这时候葛道士问到地方也亲自去查看过了，“潘明，家楠，我找到地方了，岩桥再北一点有个岩洞，白天小铁可以待在那里，家楠也能在岩洞里休息一下。” 他们商量好去处，就在海边静静等小铁抓鱼回来，幸好小铁速度不慢，没多久就一手抓一条跟他身形差不多的大鱼回来了。 “吃。”小铁可高兴了，他在海龙号上也吃过鱼，感觉除了吃鸡肉，偶尔换个口味也挺好的。他一口气抓了两条，他跟东家可以一人一条呢。“一起。” “好，一起。”程家楠点头，鱼都是小铁抓的，小铁愿意分他就很好了，给小铁也烤一条鱼吃也是应该。 最后，他们在太阳出来前吃到了烤鱼，程家楠还生平第一次看到海上日出，那绚丽的光影云彩让他着迷的同时，也扼腕之前在福船上竟然没想起来看日出。 “好漂亮～……”程家楠眨眨眼睛，他觉得眼前有点模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直接倒下了。 “家楠？”明爷爷连忙去查看，葛道士一开始也吓了一跳，但看了程家楠一眼之后就不意外了，“累的睡着了，他熬了两天两夜了。” 明爷爷一想还真是，在决定帮海龙号回航后那个白天程家楠就没休息，到现在正好两天两夜了，“让他睡，以后我得替他注意点时间，小孩子总这么熬以后要长不高的。” 第四十七章 泉港2 程家楠这一觉直接睡到当天太阳西下的时候，他张开依然酸涩的眼睛，伸手耙耙头发后坐了起来。 “爷爷，师父，小铁，早啊。我起来了”程家楠看着山洞外微弱的天光，以为现在正是太阳刚浮出海面的时候。 “晚上，了。”小铁蹲在他身边摇头，东家睡好久了，他有点无聊。 “……晚上？”程家楠直接站起来，脚步还有点虚浮的走到山洞外，“还真是晚上了，我怎么睡那么久。” “因为你太累了。”明爷爷无奈的拍拍程家楠的肩膀，“我们也没注意到你该休息了，以后爷爷会仔细看着你的。” “……谢谢爷爷。”程家楠没觉得自己需要爷爷来帮忙盯紧作息时间表，但爷爷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拒绝。 “刚好晚上了，再去抓点鱼烤了吃，吃饱再回港口，明天福船就该到了。”葛道士也走到山洞口跟他们说。 “是，师父。”程家楠摸摸自己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也是急需垫点东西让自己不饿。“小铁我们下水抓鱼。” “好。”小铁很开心的响应，他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沙粒盐粒，然后才走到程家楠身边。 程家楠细心的等阳光整个消失后，才突然地冲出山洞，“小铁我们来比赛？看谁抓的鱼多、抓的鱼大。” “我。”小铁直截了当的宣布了胜利者。 “比过才知道。”程家楠不服输。 “每次，我。”他们以前比过许多次了，每回都是以小铁胜利告终。 “这次可不一定。”程家楠率先跳下水，男孩子的好胜心让他绝对不会未战先言败。 葛道士与明爷爷则是慢悠悠的走着，顺便照看两个小孩子的活动，虽然这里应当很安全，但谁又知道海里有什么呢？ 程家楠跟小铁在海水里扑腾了好一会儿，程家楠抓到一手臂长的鱼，小铁却带上岸一只差点能包住他的八爪鱼。 “小铁你抓八爪鱼干什么？”茶镇的人一般不吃八爪鱼，一方面觉得八爪鱼长的怪，一方面也是觉得难吃所以也不怎么抓。 “吃我。”小铁有点闷闷不乐，他下水没有多久就被八爪鱼抓住了，幸好八爪鱼咬不动他，而且小铁不用呼吸换气，不然这会儿小铁都给带水底下淹死了。“吃了。” “好，弄给你吃。”程家楠听懂了小铁的话，“只是这玩意儿烤熟不知道什么味。” “一起？”小铁招呼程家楠一起试试味道。 “……免了，我等有调料油盐了再试。”程家楠敬谢不敏的摇手，他没吃过八爪鱼也不是那么想吃。 两个小伙伴身上湿哒哒的，反正也没有布巾可以擦，也没有衣服换，干脆直接一脱只剩个小裤头就完事。 程家楠野外求生算是高段班的，没一会儿就给他升起一堆火来，他简单将鱼就着海水清洗一下就插起来烤着，倒是八爪鱼他有点无从下手。 “爷爷，这个八爪鱼你会弄吗？”程家楠求助的看着明爷爷。 “不会。”明爷爷以前在黑船上还真没见过吃这个的，倒是有一个北边来的会吃小八爪鱼，不过那家伙都是生腌之后直接吃，他不觉得自家孙子跟小铁有这么重口，而且这八爪鱼尺寸也不对。 程家楠看着地上的八爪鱼有点苦恼，小铁说要吃它，可他压根儿不会弄啊。干脆什么也不管了，直接拿海水里搓一阵，把八爪鱼身上黏糊糊的东西搓掉。 想了想，鱼要去腮去内脏，八爪鱼大概也是，“小铁，你把八爪鱼的脑袋扯开。”程家楠翻捡了一下八爪鱼，觉得最有可能有内脏的地方就这里了。 小铁听话的照做了，一撕开果然看见内脏跟污水，程家楠赶紧又把八爪鱼按海水里清洗一番，直接去了所有看起来可能不能吃的东西，最后才拿着八爪鱼回去烤。 烤的鱼肉熟透了，程家楠就招呼小铁开始吃起来。小铁现在吃东西比较斯文了，他会小心揭开下半部的白纸，只露出一张嘴小口小口的吃东西，这都要归功于明爷爷的教导，就连程家楠也是一样，被明爷爷仔细纠正过礼仪，不然这会儿说不定都成了个小野人了。 他们两正吃着，突然葛道士出声提醒，“有人来了。” “小铁，你躲一下。”明爷爷赶紧叫小铁先回避免得吓到人。 “哦，”小铁不太甘愿的应了声，他不喜欢每次都要躲着人，可是依然乖乖拿着手上的烤八爪鱼快步离开。 程家楠转头去看那个沿着海岸走向他的人影，那人还没走到近前直接就开口了，“你是哪家的娃子，这么晚了不回去在这干嘛？还有，刚刚不还有一个更小的吗？哪去了？” “呃，大叔，我不是岩桥的人。”程家楠听着声音，知道来人大概就是中年男子，很自然的开口叫叔，“我是刚好路过饿了，就抓了鱼烤来吃，等吃好就走了。” 那男子走到程家楠身边，就着火光辨认出程家楠确实不是他们村的孩子，“嗨，我还以为是村里娃子在这玩呢。 不过这海里入夜可不安全，娃子你要注意，别在下水了，赶紧吃好就快回去。”那男子一时间也忽略了少一个孩子的事，只提醒程家楠尽快离开海边。 “好的大叔，我很快就走了。谢谢大叔。”程家楠笑嘻嘻的送走那个热心的大叔之后才把小铁叫回来，“小铁，你昨晚下水有遇到什么吗？” 程家楠的眼睛亮晶晶的，刚刚那个热心大叔身上有好多阴煞之气跟一股平常人闻不到的腐朽味道。不是杀过很多人就是才碰过尸体，不过因为大叔身上没有血腥味，程家楠猜测应该是遇到尸体了，而且是墓里的尸体。 “刚刚那个大叔似乎是盗墓贼啊。”程家楠看看师父跟明爷爷，想听听他们的想法。 “……有可能，”葛道士点头，不过想想又说，“或许是误入也不一定，如果是盗墓贼的话，身上的阴煞不会这么平静。” 因为被偷盗的墓主人会恶狠狠地诅咒盗墓贼，甚至会亲自跟着盗墓贼对其日夜诅咒，刚刚那男子没有鬼魂跟着，应该不是蓄意去盗墓的。 一旁小铁被问昨晚的事情，他一边努力回想，一边一口一口的把八爪鱼吃下肚。“有个……洞，里头有鱼。”不过昨晚他已经抓了两条鱼了，就没有去那洞里看看。 程家楠觉得小铁会注意到那个洞应该是有原因的，“那个洞里有阴气？” “有。” 听到小铁的回答，程家楠忍不住转头看着葛道士跟明爷爷，“有可能是古墓？”如果那个大叔是盗墓贼就有可能。 “更可能是遇难的渔民。”葛道士一白天没事就四处看看风水，这里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想要古墓应该是不可能的。 “我想去看看，如果是遇难的渔民我刚好可以帮他一把，如果真是古墓我也能开开眼界。” “福船明天就到了，你不打算去跟你大伯会和？”明爷爷无奈的看着这个跃跃欲试的小孙子。就不懂了，古墓难道是什么有趣的地方吗？以前在坟场还看不够？“而且不是都说古墓机关重重，太危险了。” “就是听说古墓都有机关还有守墓的厉鬼或野兽，我想见识一下，如果发现有危险我一定跑。”程家楠认真的试着说服明爷爷。“爷爷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去，去。”葛道士比较放得开手，“你要有兴趣就去，若真是古墓也可以观摩一下墓里的布置，看看风水禁忌说不定还有密法什么的。” “葛道长？”明爷爷惊讶的眼神都变了，都说死者为大，怎么葛道士还支持程家楠去探墓呢？“那不好？” “哪不好？”葛道士却觉得无所谓好不好的，他们都是鬼了，难道还不知道阴间的规矩？“要真是古墓而且墓主人还在，那就正经上门拜访嘛。” 明爷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葛道士这说法对于都是鬼魂的他们来说并没什么毛病。 “对耶，还可以这样。”程家楠感觉自己又学了一招，他又不是想偷东西，干脆大方上门拜访也可以啊。“师父，那我们一起去啊。” “咳，”明爷爷忍不住咳了一声。 “爷爷也一起去。”程家楠连忙安抚明爷爷的小情绪，“拜访的时候要注意什么事，爷爷你再教我一遍？” “行。”明爷爷败下阵来，开始回想拜访的礼节。“小铁也学。” “……不想。”小铁低着头，很消极的反抗。 “一起一起，我们一起学。”程家楠拉着小铁示意他听话，看他还是不开心，弯下身跟小铁咬耳朵，“你不爱学就不学，听爷爷说就好，啊？” “嗯……” 明爷爷想说自己听得到，算了，小铁还小，他们以后时间大把的，慢慢教就是。 第四十八章 泉港3 程家楠让小铁先下水探路，他自己则跟葛道士走到一旁去找附近的鬼问话，“你知道这水底有什么？” “不～”那鬼划着舢板随着海浪在水面浮沉，“洞～厉鬼～” 水里的洞有厉鬼，其他鬼不敢擅入。程家楠又问起他的鬼魂，“有知道的吗？” “漩涡～死～”这是被水底漩涡卷进去淹死的。 “漩涡，什么时候会出现漩涡？”程家楠才下过水，当时并没有任何异状。 “不～” “晚上～”有时候的晚上会有海底漩涡，不是每天都有。” “漩涡底下是什么？”程家楠继续问，活人大抵是没法抵达漩涡底部，但这些鬼不一样，只要他们尸体进去了，鬼魂自然也能进去。 “洞～” “又是洞？”程家楠皱着眉，“这里有很多海底岩洞吗？” “多～” 还没等到程家楠把海底的情况问明白，明爷爷过来喊他们了。“刚刚那个男人没有走远，还在盯着这里。” “他怕我不听劝还下水？”程家楠第一个反应是热心大叔担心他是熊孩子，“不对啊，如果担心他刚刚应该多留一下，或者干脆把我带到村里暂住一晚？” 毕竟程家楠刚刚的借口实在蹩脚，怎么会有一个小孩子独自在夜里赶路的，结果明明是热心大叔却一点也不担心，只交代一句小心就走了。 “所以他想做什么？”明爷爷也觉得有点可疑了，他猜测刚刚那男子应该是阴差阳错的发现了什么，而不是专业的盗墓贼。“难道底下真有墓？” “这里的鬼没有一个知道的。”程家楠摇头，他也没问出一个所以然来。 “小铁不见了。”葛道士突然出声打断他们，他刚刚一直有分心注意小铁，可小铁一瞬间就从他的感知里消失了。 “我去找他。”程家楠一脚踩上舢板，拉着鬼魂的手臂，“往那个方向划。” “……是～”鬼魂本来不想配合的，可是葛道士还有明爷爷也上来了。他飞快的划着小舢板，用最快的速度将程家楠他们送到小铁消失的地方。 到了地方，“我下去了。”程家楠焦急的直接往下跳，这么久了小铁就跟他弟弟一样，程家楠不想小铁因为他突发奇想而受到伤害。 明爷爷跟葛道士也跟着下去了，他们的骨灰都在程家楠身上，很容易就能跟上程家楠。 到了水底，这时候的海底是深黑色的，没有一丝光亮能让程家楠看清楚底下的样子，可是葛道士跟明爷爷能看到，他们两干脆拉着程家楠前进。 程家楠看不到东西，又知道拉着自己的是师父跟爷爷，也不挣扎就任由他们将他带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中。 程家楠眼前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他只知道自己的肺快爆炸了，没有办法呼吸换气，程家楠的头已经因为缺氧而抽痛，幸好，在即将昏迷的最后一刻他来到了一个海底洞穴的气室。 “呼～呼～～”程家楠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耳朵里也充斥着雷鼓一般的轰隆作响，“我们，我们在哪？” “你先喘过气再说话。”明爷爷伸手拍拍他，为他顺气。 “这里可能真有古怪，不一定是古墓，但有一定有尸体。”葛道士漂浮在水面上，仔细检查着周围。 “家楠你先上来休息一下，这里有个平台。”明爷爷拉着程家楠往上爬。 “这里好黑，什么都看不到。”程家楠顺着明爷爷的指引爬上了平台，他的手撑在地上时压到了一个……火折子？“这里有人来过。” 程家楠拿起火折子试了下，点燃了一点点的火光，“应该是之前那个大叔留下的。” “没有其他东西。”明爷爷看了看地上，确定除了火折子没别的了。 “家楠你们过来看。”葛道士指着洞穴边上的石龛，一般人可能根本发现不了那里，因为周围实在太暗了，可是这对于看得到阴煞气的程家楠他们来说却太明显了。 “尸体，但……没有鬼魂了。”程家楠看了一眼石龛，又转头看洞穴其他地方，很确定这里没有鬼魂据守。 “鬼魂可能跟着小铁跑了。”葛道士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这个尸体的鬼魂应该是个守门人，正常不会离开尸体所在，岩桥那个男子应该也是来到这里，但什么也没动就走了，所以身上沾了阴煞气却没有其他问题。 “那我们快去。”程家楠休息好了，他急着把小铁找回来。 “后头的路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不如我先去探路。”明爷爷安抚程家楠，这种海底洞穴路径错综复杂，程家楠直接闯进去就怕没个换气的地方。 “拿节骨头就是了。”葛道士指着石龛中的白骨说。“把招魂咒改一改应该可以。” “改召魂咒？”程家楠想想也觉得可行，尸骨与鬼魂间必有联系，然而一般都是守着尸骨招魂，这回不过是拿着尸骨找魂魄。 想到就做，程家楠拿着一节指头长的枯骨， “归去来兮，何为四方些？…… 归去来兮，东方不可以托些。 ………… 归去来兮，北方不可以止些。” 随着改编的招魂咒结束，程家楠手里的枯骨竟然浮了起来，而且缓慢的往一个方向移动着。 “成了，我们快跟上。”程家楠顺手熄了火折子，深深吸了口气就跟着枯骨往海水里潜游，葛道士跟明爷爷也立即跟上。 中间几次程家楠都差点因为没有办法呼吸憋死在水道里，幸好葛道士与明爷爷一直拉扯着他，而且当初挖掘洞穴的人也适当的安排了换气的气室，不然程家楠就可以在这里选个好位置当坟地了。 终于，他们三人来到一个地宫，小铁正在跟一个鬼魂对峙。 “小，小铁。”程家楠累的不轻，他之前就熬了两天，后来休息的也马虎，就在山洞躺了一个白天，中间只吃了两条鱼，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他坏。”小铁看到靠山来了，立马跑到程家楠身边拉着他，“抓我。” “吼～”那鬼魂无视了葛道士与明爷爷，只盯着程家楠跟小铁这两个有身体的。 “火德之精，五雷之神。 玉枢号令，统主雷霆。 ………… 轰雷掣电，展豁风云。 急急如律令。” 程家楠气这鬼无故抓走小铁，一上来就是雷火咒怼脸劈。 “吼～～”那鬼魂没多少理智，他就知道要守着这里不能让生人接近。因此挨了雷火咒之后，他反而凶性大发，亮出尖锐的长指甲就想攻击，而且他还不断发出嘶吼声招唤地宫里的鬼魂出来助阵。 “九天雷声普化天尊。”程家楠又是一道雷法直劈。 葛道士与明爷爷也跟着帮忙，他们一开始还想着要友好的上门拜访，没想到一照面就直接开打了。 小铁跟在程家楠背后，他怕被雷劈，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打算等雷劈完了再上前打鬼。 不过那鬼似乎是有什么古怪，至少是被祭炼过的，那个守墓鬼竟意外的结实，雷法劈了几次都不能伤他，反倒是葛道士与明爷爷能给他造成一些伤口。 然而这些都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那鬼招呼来的帮手到了，只见四个厉鬼从地宫中冲出，一上来就分站四个方位将程家楠他们围住。 “小贼受死。”四个厉鬼的主要攻击目标也是程家楠，他们的任务就是阻止一切生人进入地宫。 程家楠看着四个厉鬼的动作，心跳加速但思绪却奇特的平静，他不慌不忙的念着， “天地元宗，万气本根， …………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当。”的一声，四个厉鬼像撞了一堵墙一样，根本奈何不了程家楠分毫。 “社令雷神……”程家楠才念完金光神咒，吸了一口气就紧接着念社令雷神咒，他就不信自己不能打服这四个厉鬼。 不想这时候守墓的鬼魂却从旁冒出来就给程家楠来了一下，尖锐的指甲直接在程家楠手臂上留下几道血痕。 “东家。”小铁急的上前抓住那鬼魂，谁知道那鬼一下子就挣脱了小铁，反手又打算再给程家楠一下子。 这回他的动作被葛道士拿桃木剑架住了，那鬼一看葛道士跟明爷爷又靠过来保护程家楠，他也不恋战，飞身后退到地宫门口警戒的看着他们。 这下子他们双方僵住了，如果一定要打下去的话八成是两败俱伤，程家楠大概有机会在死后打赢他们然后入住地宫当个鬼王。 “咳，我们没有恶意，不想盗墓，”明爷爷想起来他们原本的打算，在守墓鬼跟四个厉鬼不相信的眼神中把自己一行人的目的说清楚。“真的，就是好奇来看看而已，要是墓主人不愿意，我们不会硬闯的。” “你们动手了。”其中一个厉鬼阴测测的点出事实。 “因为那家伙抓了小铁。”程家楠愤愤不平的指着守墓鬼。 “那～是金童。”守墓鬼也委屈，他明明是把地宫里跑出来的金童送回来。 “什么金童，这是小铁，”程家楠跳脚。这鬼该不会想拿小铁当祭品。 “是金童。” 第四十九章 泉港4 “小铁就是小铁，不是金童。”程家楠干脆站到小铁身前，把小铁遮的严严实实。 “……”守墓鬼完全就是一根筋，他认定小铁是什么金童就听不进其他话了。 四个厉鬼打量着小铁，“不是～” “……”守墓鬼还是不太想接受这个事实。“……是～” “所以金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程家楠有点不耐烦了，他不喜欢有人对小铁下手。 “大概是活祭的小孩子。”葛道士撇嘴，他从来都觉得这种活祭就是邪门歪道。 “金童～跑～”守墓鬼指着小铁说，“回来～” 程家楠这会儿懂了，“小铁不是你们地宫里的金童，他不是跑回来了，他跟你们没有关系。” “确实不是。”四个厉鬼再三比较之后确定了。 “你们可以走了。”确定金童没跑之后四个厉鬼开始赶人了，“生人不许靠近这里。” “谁是生人啊。”程家楠瞬间就把自己收摄的阴气放出来，乍一看就是个小鬼，完全看不出活人的样子。 几个厉鬼跟守墓鬼的脑子也不是太清楚，竟然真的认可程家楠也是鬼魂，但还是说。“鬼也不许进地宫。” “是墓主人不允许吗？”程家楠有点执拗的想要问清楚。 “国之重地，”厉鬼们严肃的说，“闲人免进。” “……”程家楠就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不然他这会儿该赖着不走顺便还满地打滚儿了。 “那我们就告辞了。”葛道士率先拱手行礼，然后就打算离开了。 结果程家楠都还没入水，地宫就出现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就连地宫入口的断垄石都在这声巨响中断成两截。 五个地宫的鬼吓了一跳连忙往地宫里头跑，程家楠原本抱着头躲到边上防止被坠落的石头打到脑袋，这时候看拦路的厉鬼跑了，也跟着往地宫窜。 “家楠？”明爷爷没想到程家楠这么大胆，想拦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小铁也跟着跑的飞快，没办法，明爷爷只好也跟上。“葛道长，我们也去看看？” “好。”葛道士嘴上说的平淡，脚下却走的不慢，很迅速的也踏入地宫的入口。 程家楠一踏进地宫就发现厉鬼与守墓鬼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整个门后的空间就是一条曲折的长廊，没有任何装饰雕刻，也没有任何摆设，就一光秃秃的石头通道，但奇异的是这样一条地下通道却有微弱的光芒照映着。 程家楠站在门后抬头打量着长廊的上方位置，他想不明白光线从何而来，就算这里已经脱离了海面，但是时辰也超过酉时了，连太阳都下山了，哪有光源呢？ “家楠，你怎么招呼不打一个就跑进来？”明爷爷从后头拍了拍程家楠的肩膀，“这样太危险了。” “啊，我一时没想那么多。”程家楠回头看到是爷爷，也有些不好意思。“下次一定注意。” “轰～”地宫里又传来轰隆作响的声音，声音巨大到整个长廊都在震动。 “大声，走？”小铁觉得前方不太安全，拉着程家楠想回头。 “呃，小铁别紧张，我们去偷看一眼，有问题再跑还来得及。”程家楠舔了舔嘴唇，他真的很好奇里头到底是什么样的，那轰鸣声又是怎么回事。 “里头很危险。”葛道士也在打量着长廊，他还往前走了一小段直到拐角处才回转。 “那……”别进去了，明爷爷想回头的，他自己倒也不是不好奇，但还有一个程家楠在身边，这个小孙子可还是个活生生的，不需要为了好奇心把命给搭这。 “我会小心的。”程家楠的心脏砰砰直跳，但还是止不住他冒险的想法。“真的，我保证。” “没事，我先探路，有危险你们就跑。”葛道士回头看看程家楠，等程家楠点头保证一定随时准备逃命才转身往前走。 葛道士往前走到拐角处才打着手势让他们前进，一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拐了四、五次弯之后，来到一个开阔的广场边上。 “这是一个祭台。”葛道士皱着眉看向广场的中央位置，“而且你注意到没有，我们刚刚走过的长廊对应的是北斗的形象。” 程家楠站在师父身边探头看着祭台跟四周，“师父，刚刚那几个厉鬼也不在这儿。” “可能是在旁边的屋子里。”明爷爷指着长廊出口边上的小门说，“这里似乎有很多屋子。” 程家楠这才回头观察广场的周围，这里似乎不止一个入口，像他们走出来的长廊入口在视线范围内就有三个，而入口与入口中间都是一扇扇的小门，有的门关着，有的却是打开的。 葛道士也看到这些小门，率先走过去将入口边上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小门打开。那里面就像一个有人生活的屋子，有桌椅板凳、床铺枕头，锅碗瓢盆也一应俱全。 “这里以前有住人？”程家楠牵着小铁在屋子里打转，却没有伸手碰触任何东西，一怕有什么机关诅咒，二是上头的灰尘实在太厚。 “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明爷爷也看过屋里的摆设，“比较像是故意摆成这样，不是真的有人使用过这些东西。” “去隔壁看看。”葛道士站在门边等他们走出来，再往下一个门前进。 隔壁看起来也是一样的，有了两个屋子比对，很明显就能看出来里头所有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连杯壶摆放也是一个样子。 之后他们又打开了几个屋子里面都是一样的，“所以这是要干什么？” “阴宅，都说视死如生，这是给死人布置的。”葛道士看过这几个屋子后下了定论。 “可是这里没看到鬼魂啊，就那四个厉鬼还有那个守墓的。”程家楠数了数他们刚刚看过的屋子，再加上他们还没看过的，就算一个屋子对应一个死人，这里至少该有几十个鬼魂才是。 “这里照着八卦方位安排入口，两个入口中间夹着九个屋子，这里至少葬了七十二个人。”葛道士说。“都是随葬的。” 从屋子里的物品就能看出端倪来了，那里头的东西品质一般，能造这么大规模的地宫没道理用这么差的，所以这些东西都是给仆役准备的。 “所以这真是一个大墓？”明爷爷没看过这种丧葬形式，猜测是不是贵族或大户人家的墓葬。 “不一定，我们先去祭台边上看看。”葛道士也不确定，但若说是大墓这里却显得太冷清了，这么多随葬的人却没看到一个鬼魂，实在太奇怪了。 要知道，即使是茶镇这种生活平淡的地方都会有执念难消的鬼魂滞留不去，这些随葬的人不可能一点怨气执念都没有。 他们在葛道士的带领下小心的往祭台方向走，程家楠才走了几步就被小铁拉住了，“怕。” “我抱着你？”程家楠低头看看小铁，干脆伸手把小铁抱起来。“师父在前面呢，别担心。” 葛道士没走多远就停下脚步，这广场上有一层浅浅的积水，透过积水能看到广场的白色石板，但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黑色四瓣花形状的地砖花纹装饰。 “师父？”程家楠抱着小铁走到葛道士身边，发现葛道士正低着头观察地上的花纹。 葛道士没理会程家楠，只抬头看看四周的地面，“看来这祭台中间镇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镇压？” “这地上的花纹是棺材，竖着的棺材。”葛道士的声音低低的，“这是用人祭做钉将要镇压的东西钉死在这的意思。” 程家楠吞了口口水，他转头看看广场的地面，“所以这么多都是？” “嗯，整整七十二个。”葛道士点头。 “……所以我们该走了？”明爷爷虽然已经是鬼了，但还是心里发毛。要是这里鬼多点他都不会这么紧张。 第五十章 泉港5 就在程家楠打算打退堂鼓的时候，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啪嚓一声在这个寂静的地底广场显得格外清晰。 程家楠听到声响四处张望，在这种地方什么微弱的征兆都不该被忽视。“什么声音？” “那个，裂了。”没想到是小铁给了答案，小铁指着地上那四瓣花形状的地砖说。 “什么？”程家楠跟葛道士赶紧蹲下身检查一番，“还真的裂开了。” 底下的阴煞之气也开始顺着发丝一样的缝隙往外泄露，这下真的有点大事不妙了，程家楠看看葛道士，“师父？我们……” “立刻。”说完葛道士直接把程家楠拉起来，转身就走。“潘明。” “嗯。”明爷爷也知道情况不对劲，什么话也没说就跟着快步离开。 不过还没等他们走到广场边缘，第三声轰鸣声突然响起，广场上的积水开始像海浪一样被激起层层水花，而且水在一瞬间就上涨到了程家楠的小腿肚子上。 “跑。”葛道士回头看了一眼，直接拉上程家楠的手臂就往外冲。“底下的东西要挣脱了。” 他们冲进最近的出口，可还没来得及沿着长廊跑出去，就被不断落下的石块给逼了回来。 程家楠的脸色有点发白了，他知道，如果真遇到危险自己就是那个拖累。 “别怕，能出去的。”明爷爷摸摸程家楠的头安慰他。“而且有机会看看这样的地宫也挺好的。” 他们又回到广场边上了，刚才微微裂开的地砖这会儿已经完全破了，底下竖着葬的棺材像被什么拔出来一样，已经有一小半露在地面上了。 葛道士看着那些棺材在心里比对一下阵型，干脆漂浮在空中看个仔细，“九阍虎豹。” “这里的人祭之钉取的九阍虎豹之势，底下镇的是个大凶之物。” “九阍？虎豹……什么意思啊？”程家楠没听过这个词。 “指的大凶之人，这里整整七十二个人祭之钉应该用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为的就是以恶制恶。”葛道士面色凝重的看着已经被抬了半人高的祭台，“如果照八卦的方位来看，我们应该走对面东北方的出口，那里才是生门。” “那我们从外围走，小心点绕过去。”明爷爷很忌惮那些浮出地面的棺材，尤其听葛道士说生前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不管镇着的是什么，光光棺材里的那些一旦挣脱就不是他们能招架的。 “也只能这样了，”葛道士点头认同，他也不认为直接穿过广场会是一个好主意。“走，别耽搁了。” 他们一行沿着广场的边缘前进，程家楠没有办法快跑，因为广场上的水越来越多，根本跑不起来，即使葛道士跟明爷爷拉着他也快不了多少。 小铁本来让程家楠抱着的，这时候他想下来自己走，免得拖累程家楠的速度，“小铁你乖，这里水太深你下来就全淹水里了。” “游。”小铁觉得自己能用游的。 “等等再游。”程家楠知道小铁游泳速度不慢，可现在问题是这里有干扰方位的阵法，葛道士走一段就要再掐算一回，小铁要是跟他们分开说不定就找不回来了。 好不容易他们已经走到一半了，突然一声巨大的爆裂声从靠近祭台的一个棺材响起，那个棺材在完全浮出地面之后整个炸开了。 “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心跳停了一拍。程家楠转头看去，就见一个红衣厉鬼脱出棺材束缚。 “吼～”那红衣厉鬼看到程家楠他们了，他嘶吼一声直奔程家楠而来。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葛道士反应迅速，拉着明爷爷跟程家楠直接飘起来，劈头就是一道雷法。“这是红衣厉鬼没人扛得住。”水能导电，雷法专克阴邪，那红衣厉鬼猝不及防被电了个正着。 程家楠二话不说把小铁往脖颈上一放，跟着抛出一道雷法，然后任由师父跟爷爷带着他们飘，惊鸿一瞥之间他看到那厉鬼的双眼都被剜去，鼻子也割了，张开的嘴里也没有舌头，想必耳朵应该也被刺聋了。 这种死前受过凄惨折磨的厉鬼真的扛不住啊，他们师徒边跑顺便边念雷神咒， “社令雷神……”程家楠嘴里念着眼睛也不敢移开，一直盯着红衣厉鬼的每一个动作，这种满身血煞的红衣厉鬼就连阴差见了都麻爪啊。 葛道士也是一样，一边找路一边念咒， “誓雷咒， 雷神昂藏，万里威光。扫荡妖孽，驱却不祥。 …… 急急如律令。” 一道道雷电就这样劈在红衣厉鬼身上，然后又顺着水面噼啪作响的把其他七十一个棺材也给电了。 那红衣厉鬼也是聪明，注意到葛道士他们都是飘在水面上的，跟着也想飘起来，程家楠一看马上又劈了一道雷法。 基本上他们现在前进的主力是明爷爷，葛道士负责找路同时劈几个雷法，程家楠才是主要攻击的那个，所以红衣厉鬼也是更针对他。 “道长，我们接着走哪个出口？”这广场的周围都是一个样子，而且不断有干扰的阵法，即使数着屋子跟出口的数目前进也很容易被迷惑住再也找不到真正的出口。 “下一个，下一个出口就是了。”葛道士努力压榨出自己的灵力，终于算出真正的生门位置。 程家楠被爷爷跟师父拉着飞也是吃力，不过他一点不敢松懈，一道道雷电不断发出，可是随这他灵力不足雷电也开始减弱，那红衣厉鬼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突然从他们进来入口的旁边，另一个入口处传来厉鬼的吼声，“刚刚那四个跑掉的厉鬼？” 程家楠有点惴惴不安，才一个红衣厉鬼就打不过了，这四个本来就在赶他们的又加入，难道他们真的要在这地宫安家落户了？ 谁成想，那红衣厉鬼感觉到这四个厉鬼的出现，竟然丢下程家楠他们不管，转头攻击那四个厉鬼去了。 “吼～～” “吼～～” 看见五个厉鬼战成一团，葛道士跟明爷爷也趁机把程家楠放下，他们也快脱力了，必须先喘口气再跑。 “为…为什么，他们会打起来？”程家楠努力调匀气息，他知道自己是拖后腿的那个，所以更要努力把状态调整好，不然等一下一定跑不动。 “因为那四个是牢头。”葛道士看到这情况就知道原因了。“棺材里是人祭，那四个不葬在这里，表示他们地位更高，是看管维护阵法的。” “别说，太多，我们走。”明爷爷也累的不行，刚刚那一点路却把他积攒了几年的阴气全用光了。 “走。”程家楠赶紧拖着自己沉重的腿往前走，“我们快跑。” 葛道士也没说话，这种时候逃命才是最重要的，小铁骑在程家楠脖子上也没乱动，乖乖抱着程家楠的头让人带着他走。 终于，他们趁着厉鬼无暇他顾的时候，悄悄的走到生门的位置，才略略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又听到一声轰隆巨响，广场上的水立马又上涨了一大截，这会儿直接淹到程家楠的下巴了。 随着这一声巨响传来，广场上所有竖着的棺材也都炸开了。“吼～～” 程家楠吓了一跳，连呼吸都停住了，“师父，还有七十一个厉鬼怎么办？” “先别说话，那些是僵尸不是厉鬼。”葛道士也压低声音，他当这么久道士还从未一口气见过这么多僵尸。 程家楠一边安静地往生门方向挪动，一边观察那群似乎还在茫然的僵尸，他发现每一个僵尸都跟红衣厉鬼一样被剜去双眼、鼻子、舌头，身上什么情况看不到，不过想来应该也是很残忍的酷刑。 那群僵尸有许多都是手脚残缺的，想来行动应该没那么……快？ 程家楠暗骂一声，这些僵尸的动作真是太快了，一点都看不出缺胳膊少腿的有什么影响。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水太多了已经不适合再劈雷法了，葛道士干脆抽出桃木剑直接武力伏魔。 程家楠则干脆念道“路漫漫其修远兮……”让僵尸们多走一点路，再加上地宫原来的阵法，僵尸们更是有点摸不着边际了。 他们边打边退，这时候已经进入生门的通道里了，可谁知道，那个守墓鬼竟然就等在这里，发现他们的时候直接将断龙石放下，堵死了他们唯一的生路。 第五十一章 泉港6 唯一的生路被断龙石阻断了，随之而来的是水面再一次上涨，程家楠一个没注意被迎面而来的水波照脸拍了一下，呛了一大口水。 “咳咳咳～”程家楠努力把呛进气管的水咳出来，之后哑着嗓子说，“这，不是，海水。” “淡水？”葛道士盯着守墓鬼消失的地方琢磨着是不是有其他出口，听到程家楠的话才分了点注意力到他们泡着的水上。 “确实是淡水，”明爷爷也试了一下，很肯定的点头。“据说泉港就是因为有泉而得名，不过很久以前泉水就不见了。” “……”葛道士沉吟片刻，又回头看看广场中央的祭台，“因为被镇压的就是泉，或者说是龙。” “把龙给镇压了？这些人疯了？”程家楠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把龙用这种方式镇压，一般不都盖个龙王庙供起来吗？ “如果龙会跑呢？”葛道士的声音在这幽暗的环境下显得有点阴森可怖，他自问自答的说道，“那就只好用人祭钉把龙钉死了，钉死了龙就跑不掉了。” “……”程家楠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所以，所以这底下，是龙？” “应该是了，就连岩桥都是为了镇住龙才盖出来的风水地形，你看那海湾不正好是一张弓的样子吗？以石做弓以潮做箭，箭尖所指的正是祭台的方位。” “那我们怎么办？”明爷爷虽然也听住了，但他更关心的还是程家楠要怎么跑出去。“该怎么出去？” 葛道士又想了想，再仔细掐算之后，他才立下决定，“我们到祭台边上。”葛道士猜测那龙一旦脱困，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那四个厉鬼，还有那些人祭钉形成的僵尸，他们收摄气息躲在祭台边上应该没有大问题。 等那龙冲破了封印，那祭台上方就是离开地宫到外界最近的地方，哪怕没有梯子，他们拉着程家楠都能顺利跑掉。 而且不论是那四个厉鬼还是僵尸，似乎都对那祭台很是忌惮，他们若能顺利站上祭台边缘，很大程度上能避开危险。 “好。”明爷爷也知道但凡有其他生路葛道士也不会带他们走这条路。“我们小心那些僵尸。” “我画几个敛息符，那些僵尸好像是靠感应气息行动的。”程家楠也在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大家。 “我游？”小铁这时候已经离开程家楠脖颈了，水太深了，程家楠再扛着小铁就要灭顶了。 “等等声音跟带起的水的波动都小一点，若被僵尸注意到了，小铁你直接带着家楠游到祭台上。”葛道士安排好程家楠跟小铁，他跟明爷爷都是鬼魂反而没什么问题。 “我准备好了。”程家楠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坚定的看着祭台方向，眼角余光也扫到那些分布在水里还有水面的僵尸。“走。” 他们一行依然是葛道士先行，程家楠跟小铁在中间，明爷爷走最后面帮忙注意情况。他们移动的很缓慢，除了要小心不要被僵尸发现，他们还要努力保持低调不引起正在混战的厉鬼注意。 幸好这里的水不是那么平静，反而像是海浪一样一波波的拍打着溅起水花，所以程家楠不慎带起的水声也都淹没在水花之中，加上敛息符的效果，竟然真的让他们走到半路了。 “家楠，剩下的让小铁拉着你潜过去。”葛道士不敢出声，只用手势表达意思。 程家楠看懂了师父的意思也郑重点头，只要再坚持一下就没事了，他一定可以的。 程家楠深吸一口气，干脆的潜下水里，让小铁拉着他在水里无声地游动，为了不带起太多的水流波动，小铁游的不是很快，因此最后这半程，程家楠又再一次体会了险些憋死的感觉。 终于，在绕过最后一个僵尸之后，程家楠的手已经摸到祭台边上了。 “呼……”程家楠的肺像是要烧起来了，可他还不敢大口喘气，只是静静的吐纳。半晌，程家楠的气息终于平缓起来，他这才双手用力一撑让自己爬上祭台。 “小铁，”程家楠本来让小铁先爬上祭台的，可是小铁担心程家楠泡水里会溺水，一直在水里支撑着他，“上来。” “好。”小铁乖乖伸手让程家楠把他拉到祭台上。葛道士与明爷爷也稍稍松了口气，接下来他们就是等，等到龙冲破封印的那一刻，机会稍纵即逝却是他们的一线生机。 不想小铁随顺着程家楠的力气爬上祭台，他的衣角上却有着另一只小孩儿的手拉扯着。小铁感觉到衣服被勾住，回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就对上一双完全没有眼白的眼珠子，黑黝黝的直直看着他。 “你谁？”一般人都会被吓到的场景，小铁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很直觉的问，“跟着，干嘛？” “玩？”那小鬼体型跟小铁差不多大，这会儿把头脸浮出水面，咧开嘴角阴恻恻的招呼小铁一起玩耍。 “不玩。”小铁很认真的告诉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小鬼，他们要离开这里，“要，出去。” “玩～”这小鬼跟之前的小铁一样执拗不听人话。“玩～” 程家楠沉吟半晌，指着小鬼小声的问葛道士，“师父，这个是金童？”他还没忘记一开始守墓鬼抓小铁就说了金童跑了。 “应该是。”葛道士也看了看，认为就是金童了。 “他怎么会跑来这儿？”明爷爷正是惴惴不安的时候，突然来了个不知底细的金童让他心里更没底了。“有问题吗？” “只要他别闹。”葛道士瞥了一眼正跟小铁歪缠着要玩的金童，“闹起来就麻烦了。”金童一旦闹起来那些僵尸再瞎也会发现他们的。 程家楠会意，小心翼翼地给小铁打暗号，让他跟小鬼好好说。这边打暗号的手还没放下，那边的小鬼已经注意到程家楠了。“玩～” “不玩，我……”程家楠对着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珠子也能自在的说话，他还有余裕能观察这金童的情况。只见这金童不用像小铁一样在脸上贴白纸，而且对方脸颊甚至还像是活人一样有弹性，还带着顶瓜皮帽子，若不是地点不对，看起来比小铁可爱多了。 “玩～” “……那游戏我说了算。”程家楠想想似乎很难摆脱这小鬼，干脆跟他玩一个不出声的游戏。“你跟小铁比瞪眼，期间不可以出声，也不能动，就比你们谁能更久不眨眼。” “好～”那小鬼果然答应了，回头就找小铁比试。 小铁也很干脆的应战，比瞪眼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怕的，小铁能一辈子不眨眼。“比～” 然后两个小家伙就真的面对面坐好，一张贴着白纸的脸与一张看来可爱但配上全黑的眼珠子怎么看都怪异的脸就这样对上了。 “记得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哦。”程家楠还在一旁提醒他们，看两个小家伙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他就知道事情稳了。 明爷爷忍着笑用手指点了一下程家楠的额头，但想这也不失一个好方法，毕竟没人知道一直拒绝跟金童玩最后会怎么样。 还是这种方法好，那金童跟小铁若没有打扰大概真的可以相对无言到地老天荒。 不过眼前的情况也不容许他们这样僵持下去，随着水面不断上涨，那祭台也不断升高并出现裂缝，与红衣厉鬼打的不可开交的四个厉鬼这时候也发现不对了。 “吼～～”四个厉鬼开始不顾自身伤害的攻击红衣厉鬼，那红衣一时之间也有些招架不住。 又是一轮攻击之后，红衣厉鬼被逼退了几尺，一条手臂也被撤掉了，“吼～～”红衣厉鬼吃了大亏竟然也开始吼叫，而随着他的吼声，那些本来没什么动静的僵尸竟然纷纷把头转向红衣的方向，“吼～” “他们怎么了？”程家楠缩在祭台上小声的问，“那红衣在叫僵尸吗？” “应该是，”明爷爷指着一个直接扑上那四个厉鬼的僵尸说，“真的是在叫僵尸攻击。” 程家楠也看到了，不由得感觉后怕，要不是那四个厉鬼跑出来把红衣拉走，他们就要跟红衣对打，要是侥幸没被红衣打死，他们还要面对七十一个僵尸的撕咬，想想真是太感谢那四个厉鬼了。 这会儿所有僵尸都去围攻那四个厉鬼了，程家楠他们更是安全，程家楠还有心情问葛道士，“师父，为什么那个红衣厉鬼可以指挥僵尸啊？” “为师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祭台上有刻下这里如此布置的原由，你也来看看。” “是。”程家楠走到葛道士身边认真阅读。 第五十二章 泉港7 程家楠凑近刻文石碑，一看，呃，没一个字是认识的，“师父，我看不懂。”程家楠有点羞愧，他连看都看不懂，果然师父平时说他还差得远是真的。 “嗯，这是金文也称钟鼎文，先秦时期铭刻在青铜器上的文字。”葛道士摩挲着祭台上的文字跟程家楠解释道。 “所以这祭台有一千年五百年这么久了？”程家楠眼睛都瞪大了，那他们还有可能逃生吗？这里的厉鬼还有僵尸光靠年份都能碾压他们。 “没有那么久，这个应该是后人建造的。”明爷爷也靠过来说话，“据说泉港是在五百多年前建设完的，泉港以泉命名表示当时泉水应该还在。” “那这里至少有三、四百年时间了，因为我还活着的时候泉港就没有泉水了。”葛道士回想过去听说的传闻，“曾听人说过泉港名不副实，根本没有泉水经过，要饮水得离城十里以上才有水源。” “所以以前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啊？”程家楠瞪着祭台刻文，想找出一点线索来，可惜看不懂就是看不懂，瞪再久都没用。 “这里写了，泉水龙君是头孽龙，要求祭祀童男童女，又常吞噬人命、牲畜，所以当年被分封在此的平南王出手封印了孽龙，又用七十二个恶人为祭，将孽龙钉死在在这儿。最后镇南王也葬在附近，表示就近监视孽龙之意。”葛道士没有逐字逐句的讲解，就是说了个大概。 “连泉水名字都抹灭掉，确实是不打算让泉水龙君有机会逃脱了。”葛道士看了一圈没看到泉水名字，稍微想了想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如果是孽龙那我们跑的掉吗？”程家楠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孽龙吃人的话，他这个唯一的活人似乎处境不太妙。 “孽龙可能是真的，但造孽的应该不只是龙。”葛道士继续摩挲着刻文，抬眼看着底下打成一团的厉鬼、僵尸，又转头看那个跟小铁一起玩瞪眼游戏的金童。 “你看那金童，说是孽龙喜好祭祀童男女，可那金童的制作方式是随葬时使用的方法，若是要祭祀孽龙的童男女只要选白胖健康的就好，最多穿着打扮的好一点，并不需要如此折磨孩子。” “在活生生的孩子头顶打洞灌入水银与药汁，让他们保持生前的模样，就为了权贵需要童男女服侍能显排场，有时候还要凑成对，一对、三对、六对，多的到十二对都有。你看这里说孽龙吃了十二对祭祀的童男女，那么镇南王这里用的就应该是至少十二对童男女随葬。” “所以这里最有可能是镇南王为了占住龙脉，干脆把龙钉死了。”葛道士下了一个结论。 “……为了占龙脉就杀了这么多人吗？”程家楠不敢相信，“还，还陪葬那么多小孩子？”十二对就是二十四个啊，还有可能更多。 “即使没有龙脉这件事，权贵的活祭也是不少的。”明爷爷无奈的说，“虽然历代朝廷一直有在试着废除活祭、人殉，可是依然有许多权贵相信厚葬可以让他们死后过的更好。”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程家楠的脸色阴沉，他见过的鬼比人都多，就没看过鬼能拿随葬品给自己买贡品的，一般的鬼魂无法触摸到阳间的事物，需要透过每年的祭祀得到贡品，而且贡品还放不住，拿到手不快点吃用很快就消失了。 “没死过的人，想当然的认为只要带进坟墓里的都能在死后一样享用。”明爷爷笑笑的说，就连他死前也常在想父母入葬时候不知道大姐有没有把他给父母准备的东西都随葬了，那些个家大业大位高权重的又怎么不会想更多呢。 “太愚蠢了。”程家楠低声说，“东西也就罢了，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因为在那些人眼里人命比草贱。”葛道士淡淡地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指着打成一团的僵尸与厉鬼，“快分出胜负了。” 程家楠果然立刻放下对于活祭的惆怅，连忙看向那些僵尸厉鬼。“谁打赢了？”私心里程家楠是希望他们两败俱伤的，不然程家楠他们还真难跑出去。 “看来还是那红衣与僵尸厉害一些。”葛道士观察着他们的状态，很确定那四个厉鬼吃大亏了。 果不期然的，那四个厉鬼之一被偷袭的红衣趁乱撕成两半，然后嘴一张直接吞下去了。少了一个厉鬼，剩下的三个更不是僵尸的对手，很快的也一一被红衣厉鬼给吃了。 “吼～～～”吃了四个厉鬼的红衣气势更足，一声嘶吼之后所有僵尸都对着他下拜，他俨然成为僵尸王了。 “……为什么僵尸都听他的？”程家楠跟葛道士还有明爷爷赶紧伏在祭台上，免得红衣厉鬼发现他们。 “不确定，不过这地方只有他变厉鬼，八成是冤死的。”葛道士记性好，还记得红衣厉鬼是从那个棺材出来的，按照方位掐算若不是身负奇冤怎么也该变僵尸的。 “嘶，所以那些人杀错人了。”说是用了七十二个十恶不赦的恶人，结果其中有一个冤假错案的，难怪阵法会出错。 程家楠他们躲在祭台上看那红衣厉鬼领着七十一个僵尸发疯嘶吼，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他们现在就寄望于祭台下的龙快点破开封印跑出来了。 幸好没有让他们等太久，祭台突然一个剧烈震荡之后，直接从中间裂开了。“轰～～”一道黑黄的泉水夹杂着腥臭味喷涌而出。 “来了。”葛道士跟明爷爷紧抓住程家楠还有小铁，准备有机会就跑。 原本跟小铁一起玩的金童这时候也动了起来，“我，赢了。”他一直没眨眼也没动，小铁动了。 “你赢。”小铁转头看看程家楠又转回去看金童，他承认自己输了。“我输。” “再玩。”金童没玩过这样的游戏，想要再来一场。“再玩。” “回家。”小铁指着自己，表示他要回去了，不能再玩。 “再玩。”金童不死心，伸手拉住小铁不让他走。“再玩。” 两个小家伙的动作不大，程家楠也就没心思去管，他跟葛道士、，明爷爷的心思全放在汹涌澎湃的泉水上，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即将第一次看到龙，还是这么近距离看龙，尤其这龙还关系着他能不能活命，怎么想都紧张的不得了。 终于“轰～”一声犹如法螺在耳边被用力吹响，程家楠耳边嗡嗡嗡嗡的，又像是整个人罩在被敲响的铜钟里一样，连脑子都在震动。 一头黑黄色夹杂红纹的龙从泉水中现身了，“吼～～”祂出现的一瞬间，就对着钉住他几百年的人祭钉发出怒吼，祂要把这些臭虫全杀了。 那龙一甩尾，直接将一大半的僵尸抽成两截，那红衣厉鬼却是机灵的躲开了。 “吼～”红衣厉鬼躲开之后也吼了一声，引起龙的注意后直接往刚刚四个厉鬼出来的通道跑。 “吼～～”那龙不知道想起什么，吼完也跟着红衣厉鬼移动。“吼～～”那通道对于龙庞大的身躯来说太过窄小，可那龙一点退缩的意思也无，全力撞击着通道。 程家楠这时候已经扒拉不住祭台了，全身湿透的藏在水里，隔着祭台偷看红衣厉鬼跟龙的动静。 “他们在干什么？”程家楠声如蚊蚋生怕引起注意。 “那边该不会是镇南王的墓？”明爷爷不懂风水布局，但他懂人心。那红衣厉鬼是被镇南王冤杀的，龙是被镇南王镇压的，他们两一朝脱困，那不就该镇南王倒霉了吗？ 葛道士掐指一算，还真是，“就是镇南王的墓。” “我们现在跑？”程家楠不敢再作死，只问葛道士是不是该跑了。 “再等一会儿，等龙走了。”那龙还有一条那么长的尾巴在这边，要是他们跑路的时候被龙来上一尾巴可吃不消。 又等了一阵子，“走。”葛道士拉着程家楠就往祭台正上方飘，明爷爷也竭力拉住程家楠，小铁也眼明手快的抓住机会爬到程家楠背上，不料那金童竟然也跟了上来。 “下去。”小铁伸手去推金童，“不要，你。” “玩，”那金童在程家楠身上爬着躲开小铁的手，“一起，玩。” “不玩。”小铁也爬着去赶他。“你走。” 两个小家伙就这样在程家楠身上闹了起来，明爷爷眼看他们已经快引起僵尸注意了，连忙安抚小铁，“小铁，别赶他了，我们请他去做客。” 小铁这才停下动作，那金童见小铁不赶他了也安分下来，任由葛道士跟明爷爷把把他们拉出地宫。 第五十三章 泉港8 好不容易程家楠他们终于逃出生天，祭台上方的土层果然如葛道士想的一般有纵横交错的通道，因为当时就是设计来引光的，通道很窄，许多地方程家楠靠着小铁跟金童挖掘才能通过。 “呼～～出，出来了。”程家楠憋的受不了了，那通道没什么空气流通，只是刚好小铁跟金童都不用呼吸，不然这一趟下来大概没一个能活。 “先离开这里，”葛道士一点也不敢放松下来，那孽龙去报复镇南王，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要是那龙引起地动或洪水，这里必定会坍塌。” “哦，那我们快走。”明爷爷不敢怠慢，拉着程家楠跟小铁就想走。“往哪儿走安全点？” “往西南方向，那龙被镇压在东南方巽位五行属木，你们看这里树木繁盛，就是为了抽取泉水龙气，再依着地势正好将龙气全送进西北方镇南王的墓地。” “所以我们最好往西南走，可以避开那龙的报复。”程家楠马上就明白师父的意思，“而且西南方地势较高，如果淹水也淹不到咱们。” “那就快走，”明爷爷催促他们，都说这里可能有危险，那当然要快跑啊。 “岩桥村的位置很危险，要去通知他们避一避。”葛道士觉得能救一个是一个。“你们怎么想？” “那就去。”程家楠揉揉鼻头，虽然跟岩桥村的交集也就是那个行为有点可疑的热心大叔，但好歹也算是一个善缘，能救就去救一下，反正也就是通知一下。 “好，那就去。”明爷爷也同意，“事不宜迟，快走。” 葛道士认准方向，带着一行人又回到岩桥村，看看天色，正好是丑时，一般人睡的最沉最香的时候，可偏偏他们要做这个打断美梦的人。 “砰砰砰，砰砰砰。”程家楠带着小铁挨家挨户敲门，“快醒醒，地下河暴涨，地盘要塌啦。” “快起来～”小铁跟着程家楠一起喊，结果金童以为这是游戏也喊了起来。 程家楠看他们这样，干脆跟他们说，“咱们比赛，看谁能叫醒更多人？” “好。”小铁跟金童都同意这个新游戏，程家楠又加了一句，“除了叫他们醒来，要记得说让他们逃命哦。” “好～”两个小家伙开心的开始分头砸门，“起来，逃命。” “起来，逃命。” 两个小家伙在速度快，嗓门大，还真的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岩桥村的人都叫醒了，醒来的人还有些懵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小孩子大喊的声音，“快往西南的小山丘上跑，地要塌啦。” “听到没有，往西南方向跑，地要塌啦。”程家楠一共喊了三次，之后就带上小铁跟金童一溜烟儿的跑西南方向去了。 他们毕竟是生面孔，被岩桥村的人堵上不好解释，说不定还会被打一顿说他们妖言惑众，因此程家楠把所有人吵醒之后又告知了逃难方向就跑了。 被吵醒的村民半信半疑，又觉得是不知道哪来的小孩子恶做剧，又觉得真的是天灾降临有神人示警，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有的人宁可信其有，叫上一家子人拿着细软就往西南方向跑；有的人还停留在村子里观望；更有完全不信的翻个身继续睡去的。 程家楠跑的很快，后半程干脆是小铁跟金童扛着他跑，没一会儿他们就来到西南方向的小山丘顶上，站在最高处正好可以看到山脚下稀微的点点火光，“看来多数村民还是不相信我们。” “尽力而为就是。”葛道士却不认为这有什么，通知了，给了一线生机了，之后个人的选择就是个人的问题了。 第一个村民踏上山丘之后没多久，一声彷若牛鸣但巨大的让人感觉头昏耳鸣的声音从地底传来，还留在岩桥村的村民这时候开始惊慌失色了，而在山丘上的村民也一样脸色惨白面无人色，他们宁愿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最多明天被嘲笑一番胆小鬼罢了。 可惜，一声地鸣连着一声，整个岩桥村开始震荡起来，一些这时候才想跑的村民被摇晃的根本站不住脚，在山丘上的村民有想回去救人的，也被身边的亲人拉住。 这时候地上突然出现一道道微弱的光芒，岩桥村在众人眼前裂开了，大块的土石掉落到地底，汹涌澎湃的水流直接填满了大地的裂缝，然后用一种势不可挡的方式迅速蔓延开来。 几乎是才一眨眼的功夫，从地下漫开的水流已经与海水会和，夹带着潮水的声势冲击着西北方的小山包，所有水流经过地方上的东西，包括人与房屋、树木全被带着狠狠地拍打在山包上，一下又一下的冲击，“轰，”浩瀚的伟力直接将山包冲破一个大洞，露出下方的古墓。 “啧，那镇南王是把山包掏空还是硬堆了一个山包出来啊？”程家楠就着昏暗的月光看向镇南王的坟墓，他们茶镇那么多鬼才共用共用一个山头，镇南王一个人就占这么大地方。 程家楠看着模糊的景象，心中有点扼腕之前不该去探那地宫，他就该去看镇南王的墓，也不知道那么大的墓里头都有啥。 明爷爷听程家楠这么说就知道自己孙子又起了好奇心了，忍不住一巴掌呼上程家楠的背，“你还敢好奇？这次命都差点搭上还没学到教训？” “哎，爷爷你轻一点，”程家楠赶紧躲开明爷爷第二个巴掌，也不知道明爷爷怎么突然开窍了，之前明明打不到他的。“我就是想想，没有真的要去看。” “想也不行。”明爷爷可了解自己孙子了，一旦开始想，之后就会抓心挠肺坐立不安，最后就会告诉自己必须去看看，不然都不能休息睡觉了。 “咳，时间不够，福船要到了。”葛道士给了一个最重要的理由。“而且那龙撒完野墓里八成什么都不剩也不必看了。” “那我们就去泉港等大伯。”程家楠觉得既然镇南王墓不能看，那再留下来也没啥意思，不如去港口等程大伯。 “嗯，那就……”走，明爷爷话还没说完，一道红色的影子直冲他们而来，若不是葛道士眼明手快将明爷爷拉到一旁，明爷爷这时候就被撕成两半了。 他们差点忘了地宫里那个红衣厉鬼了，那红衣厉鬼引着龙攻击镇南王墓，但不知什么时候又从镇南王墓跑出来，这会儿正在攻击他们。 “九天……”葛道士的雷法还没来得及使，就被红衣厉鬼打断。“吼～” 程家楠吓了一跳，但也立刻镇静下来，连忙后退几步躲开红衣厉鬼，同时与葛道士一般也是一个雷法就使出来。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这道雷实实在在的打中了红衣厉鬼，“吼～～”那厉鬼仰天长啸，身上阴煞之气竟然又多了一截，只差一点就可以晋位成为鬼王了。 “这家伙怎么又变强了？”程家楠叫苦不迭，刚刚离开棺材就够厉害的，这会儿才多久，实力又多了一大截。 “八成吃了镇南王。”葛道士猜想镇南王的鬼魂有极大可能也变厉鬼了，毕竟为了龙气风水干了那么多事情，镇南王光光执念就够他成为厉鬼的，就是不知道那墓里有几个厉鬼，是不是都被红衣厉鬼吞了，如果是，那他们今晚绝对凶多吉少。 葛道士没继续想下去，红衣厉鬼被电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原状，葛道士后退几步直接掐诀跟程家楠一道念起破魔咒， “九天九炁，百万天兵。 ………… 五雷神将，安镇宅庭。 玉皇敕命，不得容情。 急急如律令。” 程家楠与葛道士师徒俩一同念着咒语，红衣厉鬼打断了一个，另一个就继续念，等到咒语完成，一道道雷电就从天空中直劈红衣厉鬼而来。 “轰～轰～”红衣厉鬼吞吃了几个厉鬼才晋级，但到底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消化，要是再给他十天半月的，程家楠他们连念咒的时间都不会有。 红衣厉鬼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硬拚着损耗被雷劈了几下，依然冲到程家楠身前一把抓住他。“吼～” “家楠。”葛道士与明爷爷吓得目眦欲裂，“放开他。” 小铁跟金童本来被程家楠命令藏起来的，这会儿也不管不顾的冲出来咬住红衣厉鬼。“唔～晃开。” 小铁脸上的纸早就被泡烂了，这时候他一张嘴那纸直接裂开一个口子，而金童学着他的动作也是一口咬住红衣厉鬼的大腿。 葛道士与明爷爷也拼命了，他们逼出身上所有阴气打算与红衣厉鬼同归于尽。 “吼～”红衣厉鬼嘶吼一声之后，竟然没有立刻杀死程家楠，反而随手将他摔出去，空出的手一把将金童抓了起来。 “放开。”金童也被吓到了，竭力用手脚攻击红衣，小铁更是撕咬了一口又一口，可红衣没去管他，只是抬腿将小铁踢出去。 程家楠被摔了好远，差点砸石头上，被葛道士跟明爷爷在最后一刻拉住，他呛咳一声二话不说就开始请无常，金童是为了救他才被抓的，他不能就这样跑了。 “无常大人，救命啊。” 第五十四章 泉港9 那红衣厉鬼抓着金童就不放手，任凭金童踢打他也不放开，程家楠抓紧时间请来了白无常。 “无常大人，救命啊～”程家楠指着红衣厉鬼。 “你小子上哪惹来的大麻烦？”白无常看着红衣厉鬼，心里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差一点就晋级鬼王的厉鬼是他一个无常就能抓的吗？ 想是这么想的，但白无常还是认命的甩出锁链，至少让红衣厉鬼冷静下来。 卡拉卡拉的锁链声响起，红衣厉鬼一直紧抓住金童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被约束住了。“吼～～”注意到自己被限制住，红衣厉鬼似乎又有发狂的迹象。 “冷静一点，你不发狂我就不抓你。”白无常赶紧安抚他。“这勾魂索能让你冷静下来，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不？” “吼～～”红衣厉鬼的吼声低哑了一些。 “没事，你慢慢想，我不急。”白无常努力让红衣厉鬼放松一点。“你慢慢来啊。” 程家楠已经趁机把小铁找回来了，这时眼看白无常这种作为实在是不能理解，但他也没莽撞的上前打扰，只是靠近白无常后低声询问，“无常大人，一定要他有记忆才能……”程家楠隐蔽的做了个抓捕的动作。 “你小子惹来的，差一点就是鬼王了，你看他肚子。”白无常示意程家楠看红衣厉鬼的肚子，那里像是妇人怀胎一样高高的鼓起，不时还有一个鬼头似乎要冲出来一般。 “那是他刚刚吞的四个厉鬼。”程家楠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时另一个头戴皇冠的鬼头突出，程家楠又加了一句，“大概还有埋在那里的镇南王？” “那红衣厉鬼本来就快晋级了，这会儿又吞了至少五个厉鬼，这是还没消化呢，只要他消化了一点点，那晋级就是妥妥的。”白无常觉得要不是自己已经死几百上千年了，这会儿冷汗都出来了好吗。 “鬼王很厉害？”程家楠以为所有鬼都归无常管理，怎么鬼王不在此列？ “怎么不厉害，单单一个鬼王就要至少二十个阴差才压的住，更别提鬼王还能号召其他鬼魂助阵，你说鬼王厉不厉害？” “那您不趁他……”既然晋级后这么强，怎么不趁现在下手啊？金童还在红衣厉鬼手上呢。 “差一点晋级就是真的只差一点，我动作大一点他说不定就晋级了，要是晋级了还没理智这附近的活人就完蛋了。”白无常也很无奈，他也想霸气的甩甩链子就把魂勾走啊，这不是办不到嘛。 “趁着他还在想自己叫什么，你给我说说你们是在哪惹出来的煞星。”白无常觉得还是趁这时间摸摸红衣厉鬼的底细。 听到白无常询问，程家楠口齿清晰的把事情快速说了一遍，他才说完，白无常就觉得眼前发黑鬼生无望了。 “好极了，这是个冤死而且怨气奇重的厉鬼，他还吸收了七十一个僵尸的阴煞之气，又经过孽龙龙气的冲刷，这会儿还吞吃了五个跟他有仇的厉鬼。”白无常认为自己应该放手，然后尽快转身回到地府当作没来过这地方。“你们之前能跑也是运气好，他刚刚醒来，还不知道怎么使力，不然你们全都跑不掉。” 程家楠听到无常大人说红衣厉鬼吸收了僵尸的阴煞之气，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僵尸看起来比想象的弱，又为什么要听红衣厉鬼的命令，都被吃的只剩一点残渣了，当然会怕红衣厉鬼了。 “那现在怎么办？”程家楠回头看看守在不远处的葛道士他们，“等他想起来就好了吗？” “如果他能想起来就有机会说理，看看能不能让他报复完仇人就跟着回地府，要是完全没有理智，就只能放他先在这儿发疯，等我叫来人马再抓他。” “要是放他在这……”程家楠咧嘴，他都能想象一个厉鬼大开杀戒能造成什么样后果了，基本上不杀个血流成河是不可能的了。 “嗯，如果真是这样，我只能拦一下，你们把握时间就快跑。”白无常还是很照顾程家楠的。 “那金童怎么办？”程家楠看着还在踢打红衣厉鬼的金童，刚刚金童才救过他，他觉得要是自己对金童见死不救那也太不是人了。 “……他抓那娃子做什么？”白无常觉得这情况有点怪，想了想就问程家楠，“那娃子什么情况？” “就那个镇南王不做人事，活殉了好多个金童玉女。”程家楠撇嘴，他恶心这样的人。“那金童是自己跑到镇压孽龙的地宫里的。” 白无常打量着金童与红衣厉鬼，“家楠，你试试让那个娃子叫爹。” “啊？叫……”程家楠很机灵的立马就懂了白无常的意思。他思考了一下，把小铁叫来，“小铁，你对着那个厉鬼叫爹。不用过去，在这喊就好。” “……”小铁歪头看着程家楠，爹是什么小铁不是很清楚，不过东家这么说了，转头对着红衣厉鬼就是一声响亮的“爹～～” 金童听到声音呼地回头看向小铁，“啊～”怎么小伙伴不来救他？ 红衣厉鬼却没什么反应，程家楠才想起来，“他耳朵也被刺聋了。” “造孽。”白无常都想把被吃了的镇南王拖出来丢十八层地狱里轮个几十遍。 “那还叫吗？”程家楠问。 “叫，”白无常点头。他手上的勾魂索能锁住鬼魂的核心，通过这锁链即使鬼魂还无法挣脱死时的样貌形态，也能借由锁链听到声音。 “小铁你再叫一声，”程家楠鼓励小铁。 “哦，”小铁慢吞吞又有点不甘愿的喊了声，“爹～” 金童又听到小铁喊红衣厉鬼爹了，他瞪着小铁，手脚也忘了继续踢打，“坏。” “你也叫啊，看你们谁声音大。”程家楠赶紧鼓动他，“比比？” 金童果然上当，回头对着红衣厉鬼就是一声响亮的，“爹～爹～” 白无常见状立即将锁链的一截缠上金童，让他的声音能被红衣厉鬼听见。 随着这一声爹，红衣厉鬼如遭雷击，他，他是谁？为什么……一时间红衣厉鬼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他在找儿子，他的儿子不见了。“吼～～～” 一股极重的阴煞气以红衣厉鬼为中心散了开来，“吼～～～”伴随着红衣厉鬼的吼声，白无常的锁链也被挣脱了。 白无常心里忍不住埋冤自己，刚刚跑了不就好，偏要赌一把，这下好了，把鬼王给赌出来了。 “家楠，跑。” 程家楠不敢耽搁，拉着小铁就要跑，才踏出一步，就被眼前的红衣厉鬼挡住了。因为太紧张，程家楠没有注意到金童现在是被红衣厉鬼紧紧抱在怀里的。 程家楠立刻换了个方向，刚好与要拦住红衣厉鬼的白无常擦身而过，谁知道这一回又被挡住了。 “呃，大叔，我们跟你没仇啊。”程家楠明白这次真的跑不掉了，周围都是雾茫茫的，就连葛道士还有明爷爷都看不见了。 “吼～～”红衣厉鬼把抱着的金童举高一点。 程家楠这才注意到金童，顺着金童又观察一下红衣厉鬼，程家楠发现红衣厉鬼的一只眼睛竟然长回来了。 “大叔，是金童想跟小铁玩？”程家楠小心翼翼地猜测，因为金童怎么看都没受伤，那红衣厉鬼对他好像挺耐心的。 “吼～”红衣厉鬼抱着金童靠近程家楠跟小铁。 突然白无常冲了过来挡在他们中间，“不如先跟我聊聊？好歹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吼～～”红衣厉鬼不满的想把白无常挥开，金童也一样不满，“小铁，玩，一起。” 程家楠觉得自己之前那么紧张害怕真的有点多余，他拉拉白无常的袖子，“无常大人，那红衣厉鬼好像真是金童的爹。”不论是不是，至少他对金童挺好的。 白无常瞟了程家楠一眼，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红衣厉鬼，不，该说红衣鬼王身上了。“这位大人，我们可以聊聊？” 第五十五章 泉港10 现在场面一下子僵持住了，白无常拦着红衣鬼王不让靠近，而金童却不断招收喊着小铁一起玩，程家楠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无常大人，您觉得他恢复理智了吗？”程家楠小声的问，他的眼神飘到红衣鬼王身上又马上移开，葛道士跟明爷爷还被阴气形成的白雾隔开，他不敢太造次。 “可能？恢复了一点？”白无常也有点麻爪，要是知道这趟是出来抓鬼王的，他怎么也会带上所有法器，再叫上老黑还有一队至少十个阴差一起上啊，现在他手上就一条勾魂索，实在没有底气跟鬼王高声。 红衣鬼王看他们尤其是小铁没动静有些不满了，“吼～～”吼了一声之后，他竟然能说话了，虽然暂时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陪，玩。” 程家楠与白无常相视一眼，程家楠硬着头皮出声问，“是叫我陪金童玩？” “铁。”这一次程家楠看清楚了，红衣鬼王生前被拔掉的舌头已经长出来一小截了。 “呃，是叫小铁陪金童玩？”程家楠故意东拉西扯，情况不明的时候就把小铁交出去，说不定小铁就再也回不来了。“玩什么呢？小铁的玩具都在家呢。” “玩～”金童不耐烦了，他想下地找小铁一起玩，可是这个坏鬼一直抱着他不让动。他伸手拍打着红衣鬼王，“坏，下去。” “啊～～，乖。”被怀里的小娃排斥，红衣鬼王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乖。”他哄来哄去就一个乖字，根本没法让金童停止挣扎。 “这位大人，不如让家楠带小铁跟金童到一边玩去，您先跟我说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您之后什么又是打算？”白无常看红衣鬼王像是恢复不少理智的样子，也试着开口跟他攀谈。 “……好。”红衣鬼王本来不想同意的，可耐不住金童愿意啊，最后他也只能把金童放下，让他开心的去找小铁玩耍。 程家楠很乖觉的只带着两小家伙到离红衣鬼王几步远的地方玩，“嗯，你们想玩什么？” “吃？”小铁似乎觉得暂时安全了，他累了一晚上，现在想要吃点东西了。 “我也，吃。”金童跟上，他虽然不饿，但小铁想要的他也想要。 “……”程家楠现在只想翻小铁一个大大的白眼，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带，哪有吃的给他。“我没有吃的，我们先玩，下回再吃。” 程家楠自己也饿啊，这两天他拢共就吃了两条鱼，今晚又耗了无数精力，这会儿要不是情绪太紧张，肚子早就该造反了。 不过看着两个仰着头看他的小孩儿，程家楠变不出食物却能用草茎编个蚂蚱、蜻蜓的哄他们玩。 “一人一个，别抢啊。” “哦，什么？”这是什么？金童被关在镇南王墓里太久，早就忘了自己短短几年的生活。 “蜻蜓，会飞。”小铁比金童好点，在静心观的时候程家楠从来不会拘着他。 “飞？”金童歪歪头，直接把手放开，那草编的蜻蜓就直直往下掉。“不飞。” 程家楠见状连忙掐了诀， “轻绡剪翅约秋霜，点水低飞恋野塘。”（蜻蜓，宋-王镃） 那掉落的蜻蜓就像是活了一样，扇扇翅膀飞了起来。 “哇。”金童这下高兴了，他追着蜻蜓跑跳，小铁也跟着跑。 程家楠控制着草编蜻蜓只在周围飞飞，他不敢刺激到红衣鬼王，万一惹怒鬼王真的就是连投胎都没有机会了。 另一头白无常倒是跟红衣鬼王谈的还可以，至少他知道为什么红衣鬼王这么厉害了……原来当年红衣鬼王的儿子被人掳走做了金童，红衣鬼王为了给儿子报仇冒死冲撞了王府，结果自己也被扣了罪名成了十恶不赦之人做了人祭。 因为他怨气冲天，那被钉死的龙魂竟然找上他，让红衣鬼王当了龙的伥鬼，在龙魂的主导下吸着其他七十一个人祭的阴煞之气，成就厉鬼之身脱困。 “原来如此，那您现在？”白无常搓搓手，伥鬼的话比鬼王更难办，伥鬼要抓必须连做主的那个一起抓，不然根本无法入地府审善恶，抓了也是白抓。 “龙，没了。”红衣鬼王也很茫然，那龙虽吃童男童女，但也不是祂自己要求的，明明就是愚民自己把童男女往水里丢，最后却污名祂是孽龙。 所以龙魂脱困后毁了岩桥村这个当年主动祭祀童男女的地方，又引水冲破镇南王墓，把镇南王掏出来给红衣厉鬼吃了，最后龙魂就自己消失了。 “既然龙没了，那您要不要跟我回地府？”白无常小心翼翼地问，说着又看了一眼金童，“那娃子还能投胎，不用一直受苦。” 红衣鬼王在说话的时间里，生前受过的伤害不断的恢复，慢慢的他舌头长好了，眼睛也长回来了，身上看得到看不到的伤口也在阴气的作用下愈合了。 “到了地府，娃娃能跟着我吗？” “这个，得看审完善恶的结果。”白无常也不敢拍胸脯保证一定没事，若按红衣鬼王的说法，他并没有犯什么错误，可是审罪的时候谁知道会审出点什么，倒是那娃子没啥事等上一阵子就能投胎了。 “不论审出什么结果，娃娃都不能跟着我是不是？”红衣鬼王的声音有点沙哑。 “……对。”白无常没有骗他，除非有特殊情况，但没去地府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 “那我不去地府了，我就带着娃娃住在这。”红衣鬼王不打算挪窝了，他想那个地宫收拾收拾应该能住。 想到就做，红衣鬼王不管白无常还在说话，直接把金童又给抱了起来，顺手连小铁跟程家楠也抓住，“我们回地宫住。” 程家楠有点傻眼，他哄孩子哄到被鬼王抓回家接着哄？“大人，我不能跟您走。” “不走。”小铁也帮腔。 金童却觉得挺好，他第一喜欢小铁，程家楠刚刚陪他们玩了一阵子，他也喜欢，“一起。” “哎，大人这真不行，”白无常也过来拦着红衣鬼王，“家楠还是个活人，您不能带走啊。” “我挖他心？”红衣鬼王想了一下提议把程家楠变鬼。 “别，大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您不介意的话，我用烧几个纸人给您？”程家楠苦着脸，他虽然日常都是跟鬼魂相处，对于生死之事没有一般人那么在意，但也不是很想这么早就死掉。 而且现在死了就是去给鬼王家当小厮照顾小金童，程家楠真的一点都不想。 “我各种纸扎都会，您喜欢的话我给您整一套好的，保证耐用。而且纸人也很好用的，我多烧几个给您，您先试用看看，不好再来找我。” 红衣鬼王不为所动，他就想帮自己可怜的娃子带个朋友跟玩伴回去。 “不要，”小铁挣扎着踹了鬼王一脚，又骂金童，“你坏。” “不坏。”金童也瞪起眼睛，他怎么坏了。“不坏。” 第五十六章 泉港11 金童跟小铁争吵了起来，他们两一个“你坏”，一个“不坏”的也能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程家楠在心里默默为小铁鼓劲儿，小铁再加把劲儿，你吵赢了我们就不用去地宫当小厮了。 终于，金童被小铁说服了，或者是骂服了，总之两个小家伙有了共识，他们可以一起玩，但小铁暂时不跟他回去做客。 只要金童被说服就够了，红衣鬼王本来就是为了满足儿子的愿望才抓人，现在儿子说不用了，红衣鬼王也就无所谓的把人放了。 “走，回家。”金童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又是高高兴兴的。他拍拍红衣鬼王的手臂，催促他快走，即使不怎么懂事，金童模模糊糊的感觉到太阳快出来了，他应该在太阳出来前回到安全的地方。 “好，爹带你回家。”红衣鬼王略微用力的抱紧金童，他知道终有一天他必定要亲眼看着这孩子走入轮回，超脱痛苦折磨，可是他还想再抱着这孩子一阵子，他们父子才相处四年却硬生生分别了三百多年啊。 程家楠提心吊胆的看着红衣鬼王招呼都不打一个的走了，小山丘上只留下金童稚嫩中带着阴森的声音，“下次，再玩。” “嗯，再玩。”小铁也开心的挥手道别，就是苦了程家楠在一旁担心受怕，生怕金童又改主意让他们跟着回去，幸好红衣鬼王走的够快，而且太阳也确实快要出来了。 此时周围的浓雾渐渐散去，程家楠已经能看见在不远处急的团团转的明爷爷，还有拿着桃木剑掐着手诀的葛道士了，“爷爷，师父～我们在这。” 明爷爷第一时间扑了过来，“家楠你们没事？”明爷爷焦急的检查程家楠身上，生怕程家楠受伤了却不说。 “没事，幸好有无常大人帮忙。”程家楠连忙把爷爷的注意力转移到白无常身上。 葛道士看已经没有危险了，就一改原来急切的样子慢悠悠地把桃木剑收了起来，再缓缓的走过来听程家楠说话。 “多谢无常大人的照顾。”葛道士跟明爷爷一同跟白无常道谢。 “照顾什么的也说不上，就是以后遇上这种情况记得说清楚，若是再有鬼王一级的硬茬子你们有多远跑多远，本差要点齐兵马需要不少时间。”白无常严肃的交代他们，他一点都不想再遇到这种打不过说不通的鬼了。 “这次真的是意外，我们也没想到会有鬼突然从地底跑出来。”程家楠摸着头也是后怕，毕竟是他提议想参观古墓的，要不是他好奇，今晚他们就该往泉港方向走了，根本不会遇上这些事。 “你平时多念经烧香，跟几位……”白无常说到这用手指微微向地下指了指，“打好关系，有需要的时候比较好求到援兵。” “是，”程家楠完全懂了，“我回去就照做。” 白无常看他明白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程家楠目送白无常消失在小路上，回头跟爷爷还有师父说起之前的事情。 “就是这样，幸好小铁说通了金童，不然我就被抓去带孩子了。”程家楠心有余悸的拍拍自己胸口，带孩子这种事情一个小铁就够了，再来一个他小命都难保。 “现在没事就好，你还有精神吗？我们今天去泉港？”葛道士确定程家楠没有受伤之后，就问他今天的行程安排。 “我差点忘了，我们快去泉港等大伯。”程家楠说着抬头看看天色，完蛋，天边已经泛着鱼肚白了，他们还要走好久才能到泉港，而且，“太阳出来了，小铁怎么办？” “要不小铁先在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今晚我们再来接他？”明爷爷想想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福船靠岸之后程大伯要是还见不到程家楠会急死，而且他们也没有想过会分开走都没有约定一个地方，到时候两边都找不到人也不是没可能的。当然他们可以直接去潘家，可是程家楠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这一段路难道要乞讨着去吗？ “不要。”经过这两天的事情，小铁不想被留下。“不要，一个。” 小铁抬头看着程家楠，脸上白纸烂了一半，露出他部分青白透灰的脸颊，还有皮肤掉落后底下红黑的肌肉血管。 程家楠看着小铁气鼓鼓的脸颊，虽然形象有点可怖但程家楠还是觉得小铁挺可爱的，这都跟金童学的会使脾气了。“唉～好，我趁现在去找找有没有能把小铁包起来的东西，小铁你先挖个洞藏起来。” “好。”小铁得偿所愿就听话了，很乖的走到一边挖出来一个洞直接躺进去，“好了。”小铁等着程家楠帮他把土盖上。 程家楠动作也快，太阳都出来了，小铁会被晒伤的。“你躺一会儿，我找了东西就回来。” 程家楠把小铁埋好，站起来想了想，就往附近树林的方向跑。“师父，爷爷，我去树林里那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 他跑到树林里之后左右看了一遍，实在想不出什么能把小铁包好不晒太阳，不必太结实耐用的，只要能坚持到与程大伯会和就好。 程家楠沉吟片刻，就是编篓子也不太合用，缝隙太大根本挡不住阳光。就是时间太短，不然他烧个大陶罐也行啊。 想到大陶罐，程家楠有了主意，他迅速地编了一个带盖子的篓子，然后在里头抹上泥巴，就背着这篓子回去了。 “师父，爷爷，我回来了。”程家楠喘着气，他这几天真的累的不行，之后一定要好好休息几天。 “你带什么回来？”明爷爷靠近程家楠，以为篓子里才是真正要用的东西，谁知道一打开就看到一堆抹的乱七八糟的泥巴。“你带泥巴干什么？” “嘿嘿，把小铁用泥巴糊上，再用背篓背着，这样就万无一失了。”程家楠对于自己能想到这主意挺得意的。 “……行，你把小铁挖出来。”明爷爷有些无语，也就是小铁听话又懂事，换成金童一定会闹起来的。 程家楠快手快脚的把小铁再挖出来，中间他还很细心的帮小铁挡住阳光，“小铁，我用泥巴把你糊起来，这样就不会晒到太阳了。” “好。”小铁没听懂，依然点头同意。“糊。” 程家楠一听就乐了，他就知道小铁不会反对，拿起背回来的泥巴就往小铁身上糊起来，一直到小铁变成一个小泥俑才停下来。“小铁你别动啊，动了泥巴掉下来就不好了。” “哦。”小铁的声音从泥巴里传来，听起来闷闷的。 “你忍忍，等找到大伯就给你洗澡。”程家楠看着小铁的真人泥俑也觉得好笑。“好啦，现在给你放背篓里，我们一起去泉港找大伯。” “嗯。”小铁听到这话才有点开心，他不用一个人留在黑黑的地方了。 程家楠看看师父与爷爷，鬼魂其实没人们想象的害怕阳光，但也不是太喜欢的，所以程家楠干脆将两个长辈的骨灰罐子从怀里掏出来，他捧着只有孩童拳头大的罐子，“师父，爷爷你们进来休息。” “好。”葛道士摸摸程家楠的头就回去骨灰罐子里休息了，明爷爷则是迟疑了一下才回去。“家楠你认得路吗？” “认得。”程家楠笑笑的点头，“而且爷爷你们还是可以跟我聊天啊，也没什么不一样。” “也是。”明爷爷这才笑出声来，他这一晚上的心情起伏，就是鬼也觉得挺熬人的。 “好啦我们走了。”程家楠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水冲毁的岩桥村，就回头坚定的踏上既定的目标前进了。 第五十七章 潘家 程家楠背着装着小铁的背篓一路紧赶慢赶的回到泉港，本以为福船应该还没有到岸才对，谁知道因为程明业从昏迷中醒来的事被船上其他人注意到，程大伯只好将程家楠的话告诉其他人。 “我们用的符是茶镇外静心观求的，这次都用掉了，不过我听说这样昏迷的人如果没有尽快救治等他自己醒来手脚可能就废了。”程大伯含糊的把程家楠的话告诉其他人。 “尽快是指多长时间？”船长代表船上人员请教程大伯。 “预计到岸时间怕有点来不及了。”程大伯也是暗暗叫苦，程家楠不知道跑哪去了，符咒也就直接贴程明业身上那两张，完全没有多的。 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他跟人非亲非故的难道四处去告诉别人昏迷的人醒来会变残废吗？所以程大伯一开始是什么也不想说的，谁知道会被人注意到程明业已经醒过来还行动自如呢。 福船的船长听到程大伯说预计到岸时就来不及了，心中很是难过，昏迷的人里头有好多都是船上的人员，他把人带出来，没想会让这些人残了手脚回去。 他们这靠一身力气吃饭的糙汉子一旦手脚残废这跟死了有什么不同？死了还不会拖累家人。“若是提早半天来得及吗？”船长怀抱着一丝希望。 “呃……应该？”程大伯其实也不确定，但程家楠当时说的船靠岸时能醒，那么提早半天靠岸应该能行。“但一定要找对地方救治啊。” 程大伯虽去过泉港，但他又不是本地人，哪里知道什么地方有人可以救治这些被鬼砍伤昏迷的人。要是船提早到岸，那些人却还是没有被救回来，他可无法负责啊。 “这个我省得。”船长微微颔首，他当然知道必须找到正确的地方。他打算跟其他侥幸没出事的兄弟们说一声，剩下的路程拼一点提早半天到岸，一靠岸就派人去请天后娘娘庙的法师来看看。 之后福船果然用极快的速度冲向泉港，真的提早了半天到岸。程家楠到港边的时候娘娘庙的法师都帮全船祈过福，这会儿都离开了。 程家楠四处张望，他猜大伯不会离开港边，一定还在附近等着他，果然他沿着港边走了一阵就听到，“家楠？” 程家楠抬头看看路边二层的酒楼，“大伯。”他开心的跟程大伯挥手，“我在这里。” “你小子还不快上来。”程大伯这时候一直吊着的心才缓缓放回肚子里。“船才靠岸就乱跑，我们等你好一阵了。” 程大伯似笑非笑的说了程家楠一句，毕竟好好一个孩子在船上失踪，那船又是在茫茫大海里，程家楠除非用游的，而且还要游的比鱼块，不然根本无法赶在船到岸前先抵达，可是程家楠却偏偏办到了。 程家楠听大伯的意思果然是帮他遮掩过去，开心的笑笑就冲上酒店二楼。 “大伯，我回来啦。”程家楠站到程大伯面前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埋汰，衣服皱巴巴的还破了几个洞，身上还沾着泥土草汁，说是逃难的都有人信。 “你这是……上哪去了？”程大伯看清楚程家楠的样子之后，话都说不顺了。 “没跑太远，就钻了北边的树林子玩。”程家楠挠挠头，他也觉得自己跑的有点野，要是不乱跑就没事了。 “你……唉，自己注意。”程大伯想多说他几句，想到程家楠随身带着爷爷跟师父又把话吞回去了。“饿了，先吃点东西再去洗漱。” “嘿嘿，还真的挺饿的，谢谢大伯。”程家楠也不客气，直接坐程大伯身边就吃了起来，完全不在乎酒楼其他客人看他的眼神。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程家楠才拍着鼓鼓的肚子跟程大伯去订好的房间里洗漱。 进了房间一看，程家楠就知道程大伯让人帮他把留在船上的行李都搬过来了，他哼着小调先把小铁从背篓里掏出来。 看着小小一团的泥俑程家楠忍不住笑了，“哈哈，小铁你等等，我帮你把泥壳子敲碎了。” “嗯。”小铁声音闷闷的，他刚刚听到也闻到了，东家吃了肉。“饿。” “刚刚在外面而且大伯也在，我又给你叫了只炖鸡，你洗完就能吃。”程家楠知道小铁一定会喊饿，就先准备着了。 “好～”这会儿小铁有精神了，只要东家没吃独食就是好东家。 “你啊。”程家楠把小铁打理干净，又拿篓子把泥壳收拾好，才有时间好好清理自己，而这时候小铁早拿着鸡肉吃上了。 他们在泉港的酒楼歇了一天，隔天一早就搭上雇来的马车前往潘家。 程家楠本想先买点竹篾跟纸张做点东西烧给红衣鬼王的，可是大伯赶的急，他没办法只好先跟着去潘家看看。 程家一行人来到潘家后，被等在门口的林守义领了进去，程家楠对于潘家是好奇的，因为明爷爷一直挺怀念这里的。 只是他好奇打量的目光却引来一些人的蔑视，“哧，没见识的破落户。”他们早打听的清清楚楚了，程家楠不过是程家那早就精穷了的三房孩子，见识比他们家下人还差。 听到这话，林守义略转头瞪了出声的人一眼，却没打算说什么只继续往前走，不想程家楠一点也不配合，程大伯也跟着停下脚步。 “你这么没规矩，是都没人教过你吗？”程家楠睁大眼睛看着那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男孩子。 “家楠，客人没规矩的时候，你当主人家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的。”程大伯笑眯眯的看了林守义一眼，当大家长的不教好孩子，自然会有别人替你教。 “够了，林守信你回去把大学抄三遍交上来。”林守义也气，这程明理是把潘家当他们的囊中之物了吗？真是脸大如盆。 林守义斥责完，转头就对程家楠说，“家楠你别介意，守信他没恶意。你们之后还要一起读书，多相处一阵你就知道这小子就是一张嘴不好。” 说的亲切其实心里想着等程大伯他们离开，只程家楠一个连学堂都没上过的乡下孩子还不是任由他们搓圆捏扁，想教成什么样就教成什么样。 “首先我不一定会留下来，其次，我不跟这种嘴不好的人相处，既然知道他嘴不好，为什么不把他嘴教好了再放出来？”程家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林守义脑子有毛病，那恶意都满出来了还想装好人？ “祖奶奶让你留下读书。”林守义被这么下面子，脸上的笑容也绷不住了。 “等见过林老夫人再说。”程大伯出来打断他们，在这吵起来也没什么意思，该说的等见到能主事的人再说才有用。 林守义看了程大伯一眼，深吸一口气之后才一甩袖子继续带路，程家楠无所谓的耸耸肩就跟着走，只留下身后气的脸都涨红了的林守信。 接下来三人都没有开口，就这样一路走到潘老姑奶奶住的院子。那是潘家后宅第二大的院子，潘老姑奶奶出嫁前就是住这里。 进了院子，三人就看到端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林守义率先上前行礼问安，顺带介绍程大伯跟程家楠。 程大伯也拱手行礼问好，既然没打算完全撕破脸，那么面子上的礼数就不该忽略，只是事情来到程家楠这里就卡住了。 因为程家楠侄孙的身份，林家仆役很自然的拿了团圃出来让他给老夫人磕头，没成想程家楠竟然拒绝了。 “不用了，我不觉得林老夫人该受这个头。”程家楠直直的看着上首的林老夫人，自从知道就是她把明爷爷卖了之后，他从来都不认为这是潘家的老姑奶奶。 “你个不肖子孙凭什么这么看我。”林老夫人气的胸口疼，她为了潘家，这么多年硬挺着没把潘家改成林家还错了吗？ “你知道你爹娘怎么看你吗？他们恨不得打死你呢。”程家楠淡定的看着林老夫人跟她身边不断拍打着她的两个影子。 “你胡说。”林老夫人气的眼睛都红了，她这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潘家爹娘不看重她。“还不把这混账赶出去，我不承认他是潘家的子孙。他是假冒的，潘家没有这种子孙。” 程大伯被程家楠的行为吓到了，他没想到程家楠这么刚，一上来就直接撕了林家脸皮，还哪疼戳哪。 一旁林家仆役已经靠上来要动手把程家楠丢出去了，林守义看到事情发展倒是挺兴奋的，早知道这程家楠是这性子他们还拦什么，早把人带来跟祖奶奶见面了。 但程家楠只是冷冷的扫了林家众人一眼，“鸠占鹊巢还得意上了，你们不知道潘家祖宗讨厌死你们了吗？” “你们还放着这混账胡言乱语？还不把人赶出去。”林守义兴奋的双颊泛红，指挥着仆役动手。 程大伯站到程家楠身前想打个圆场，偏偏一时之间什么话也挤不出来，心里急的不行。 程家楠摸摸明爷爷的骨灰罐子，他知道明爷爷没打算闹事，他本来也以为自己可以云淡风轻的看待林老夫人，可惜他修道时日尚短还看不开。手上掐诀，悠悠念道。 “至灵之谓人，至贵之谓君。 明则有日月，幽则有鬼神。”（至灵吟，邵雍） 话音才落，在场所有人都看到聚集在这的潘家鬼魂了。 第五十八章 潘家2 聚集在林老夫人院子里的潘家鬼魂这会儿随着程家楠的咒语显形了，一时间整个小院都乱了起来。 “啊～～～～”第一个发出尖叫的就是林老夫人，她瞪大眼睛看着站在她身边试图打她的潘老爷子还有潘老太太。 林老夫人年纪越大，就越相信死后的世界，相信有地府有阴间，所以她越来越后怕，担心自己阳寿尽了之后见到父母长辈要怎么办。 “你这个畜生，你不是人。”潘老太太还没注意到大女儿已经能看到她了，还在努力拍打她的头脸手臂，“你一定会下地狱～” 林老夫人本来是很害怕的，听到老娘对她的诅咒却突然爆发，“都是你们害的，凭什么男孩就是继承人，潘明那个崽子懂个什么？就因为他，你们就随便把我嫁出去，潘家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林老夫人尖锐的声音直直刺入所有人耳朵里，“潘家就该是我的，你们说了那么多年让我招赘，结果潘明一出生你们就随便把我嫁了，都是你们偏心。” “畜生！”潘老爷子气急给了她一巴掌，“老夫是反悔不让你招赘了，但你怎么不看看你的嫁妆，你的嫁妆值半个潘家。” “谁稀罕那些嫁妆，我是潘家的继承人。”林老夫人看到巴掌打过来忙伸手去拦，同时恶狠狠地瞪着潘老爷子，“一切都是你们不好，你凭什么打我。” 程大伯经过鬼船的事情胆子变大了一点，这会儿他看看周围的群魔乱舞，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家楠，这是你搞的？” “对啊。”程家楠老实点头，“让潘家人去跟姓林的掰扯，我懒得跟林家的人多说什么。” “不会闹出人命？”程大伯看着潘家的鬼魂围着林守义，心中有点儿痛快，让你个老小子看不起人，这会儿被人潘家正主堵上了。 “不会，潘家没有厉鬼。”程家楠一边跟程大伯说话，一边摸摸明爷爷的骨灰罐子跟明爷爷传消息，“爷爷你要过来看看吗？潘家祖爷爷祖奶奶都在这儿。” “没有厉鬼就不伤人了？”程大伯小心的确认，他总觉得潘家鬼魂在围攻林家人之余也会阴恻恻的看他，看得他心里发毛背脊发凉。 “嗯，厉鬼才有办法碰到生人，一般鬼魂能推活人一下就不错了。”程家楠一心二用，还在跟心里明爷爷转述潘家鬼魂说的话。 程家楠试着说服明爷爷，这么多年没见过祖爷爷祖奶奶了，实在应该来见见。 “好，我过去看看。”明爷爷被说动了，他本来也想见父母，但或许近乡情怯明爷爷最终选择跟小铁留在马车上，这时候听家楠说潘老爷子他们都在，才下定决定过来看看。 程家楠看看乱成一团的局面也有些无奈，他觉得潘家鬼魂战斗力实在太弱了，要是再厉害一点潘家早成鬼宅了，也没有林家什么事了。 他干脆拉着程大伯到一边坐下，“随他们乱去，大伯我们坐着等会儿，爷爷要过来了。” 程家楠原本要请鬼让明爷爷直接出现的，可是明爷爷说他想自己进来，顺便理一下情绪的问题。 程大伯从看到鬼魂的时候就想要离开了，但程家楠不配合，而没有程家楠陪着，他也怕潘家鬼魂转头缠上他，就这样进退维谷的被程家楠拉着坐下，这情况看在林家人眼里更觉得这对伯侄根本就是在看猴戏。 程家楠分出一点心神听着潘家鬼魂对林家人的指责，更多的专注在门外，也不知道明爷爷还要多久才到。 还好等不到一盏茶的时候，明爷爷就进来了。“爷爷，”程家楠开心的招手，完全没有去管爷爷看到一屋子现形的潘家鬼魂是什么想法。 “明……阿明？”一个站的离程家楠近一点的鬼魂先注意到程家楠的动作，才顺着方向看出去就看到明爷爷了。“别吵啦，阿明回来啦。” “真的是阿明吗？”太久没见了，有些想不起来潘明的长相。 “就是他，”说的斩钉截铁，其实没有什么凭据，就是感觉。 “阿明，阿明～”潘老太太原本还在骂林老夫人的，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了，泪眼汪汪的就扑过来搂着自己吃尽苦头又英年早逝的儿子。 “呜～～～你怎么才回来看爹娘啊……”潘老太太哭的血红的眼泪流了满面。 明爷爷拍拍好久不见的老娘，又跟老爹也打了个招呼，最后才看向一脸倔强的瞪着他们的林老夫人。 看到潘家大姐，潘月，后来的林夫人，林老夫人，明爷爷突然没什么想要说的了，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原谅，更不可能一笑泯恩仇，他确实是恨的，但也确实不打算说什么，正如不可能叫醒装睡的人一样，说再多也不可能让潘月认错，那就不用说了。 明爷爷淡然的扫视了潘月与林家人一眼，就回头跟潘老爷子还有几个长辈说话，他们分离好多年了，有好多话可以说。 不料明爷爷淡定的样子又深深刺痛了林老夫人潘月的眼，她红着眼尖声叫骂，“潘明你死了也瞎了吗？看不到我吗？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大姐，你这个没有尊卑的混账，还入赘给姓程的生了个更混账的小崽子。” 明爷爷理也不理，径直对着潘老爷子潘老太太说话，“爹娘，孩儿不孝这些年让您们担心了，儿子其实过的挺好，后来还有个贴心的小孙子作伴……”明爷爷避重就轻的把这么多年的生活说了一遍，主要就是在说程家楠有多聪明、体贴，兼之好学上进，再没有比他更好的孩子了。 听的竖着耳朵偷听的程家楠脸都红的可以煎蛋了，爷爷这也吹的太过分了。 倒是坐在一旁的程大伯有点无语，这状况也太乱了，从一开始的潘家鬼魂围着林家人骂，到明爷爷过来直接认亲话家常，这急转直下的情况实在叫人无法适从。 林家仆役这会儿都一脸懵的站到墙边去了，他们也搞不清楚自己要不要继续赶人，只好安安静静地站到墙边，免得被主家想起来又让他们顶着鬼魂的包围做事。 林老夫人潘月被明爷爷无视后更是气的血气上涌，这短短的时间内她又惊又怒的，脑子一阵一阵的抽痛。 她当林家老祖宗太久，已经习惯自己一句话都被诚惶诚恐的奉行，这会儿遇到不理她的明爷爷直接被勾起新仇旧恨。 “潘明你不过就是投胎运气好，投了个男胎，你什么也比不上我凭什么看不起我。” 明爷爷继续当作没听到，他也不知道潘月脑子怎么长的，一直觉得自己看不起她，明爷爷没反应潘老爷子跟老太太可就气了。 “你闭嘴，有这时间把行李收收，带着你林家的人滚出去。”潘老爷子怒极直接赶人了。 “我不，潘家是我的，你们都死了，都死了。” 程家楠看着眼前一地鸡毛的样子就开始后悔，他根本不应该来潘家的，那些林家人脑子都有病，八成是林老夫人传下来的，他就应该死命拒绝，只让大伯自己来谈多好，他最多带着爷爷往潘家祖坟走走亲戚。 程大伯也有一样的想法，他轻轻拍了一下程家楠的手，示意他们先离开，“咱们先走，林老夫人大约是没空跟我们多说什么。” “……好。”程家楠毕竟还小，生活又单纯，他就像弄乱了线团的猫一样，发现情况不对就撤了。“爷爷，祖爷爷祖奶奶，我先回去了。” 第五十九章 潘家3 程家楠把潘家搞的一团乱之后就拉着程大伯快快的走了，全然不去管被他抛在脑后的林家人都怎么咒骂他。 “大伯，以后这潘家你来就好，我实在是不喜欢这里。”程家楠一坐上车就忍不住开口说，“反正他们现在应该不敢惹我了，我能让他们见一次鬼就能让他们看见第二次。” “咳咳咳，”程大伯一开口就是一阵咳，这是被程家楠的话给吓得。“你故意的？”他以为程家楠是一开始就想好要在潘家招鬼的。 “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后来看潘家鬼魂都聚在那，干脆给他们个机会面对面把话说清楚。”程家楠歪歪头，很是天真无辜的看着程大伯。 程大伯被看得坐立不安，真是怕了这侄子哪天也觉得他需要跟什么鬼魂面对面，“以后有些话你可以帮着转述，不用这么辛苦还做法让人直接说话。” “不幸苦啊，很容易的。”程家楠眨眨眼睛，他念咒大伯不是都看到了吗？都不知道哪里幸苦了。 “总之以后尽量别这么做。”程大伯脸色有点发青却尽力挤出一抹笑容，“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觉得林老夫人会服软吗？” “不会，她会去请法师驱鬼。”程家楠平日鬼故事听多了，大概可以猜到林老夫人接下来的动作。 “那你要怎么办？”程大伯头都痛了，他本来的打算就是从潘家咬一口肉下来，本来已经要达成目的了，谁知道最后会来上这么一场戏。 “不怎么办啊，真正的法师不会理她，只会让她多做善事。邪修可能会收钱办事，但更可能的是拿她一笔钱就跑，因为潘家鬼魂是主人家，外人很难把主人赶走。”程家楠一脸不以为意，“想要把主人赶走是很麻烦的。” “那……”程大伯想问程家还有机会从潘家身上撕扯下部分利益吗？实话说，看到那一屋子鬼魂之后，程大伯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 钱财虽好，可是小命更重要，而且家楠又是个有本事的，哪天找个潘家祖宗过来跟他面对面可怎么办。 “大伯你别担心，爷爷说林家之前答应的茶山跟田地不会不给，但其他的有点难，毕竟时间太久了，很多都拿不回来了。”程家楠看看跟上马车的明爷爷，一字一句的转述爷爷的话给大伯听。 “明，明叔您回来了。”程大伯顺着程家楠的视线看去，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却还是拱手作揖跟明爷爷问好。 “爷爷跟潘家祖爷爷祖奶奶讲好了，大伯你明天再去一趟，把之前说好的东西地契都拿回来，林家人有潘家其他人对付。” “哦，好。”程大伯很安分的点头，他虽然贪财却深明小富即安的意思，潘家实在太富，光光林家之前答应的茶山都足以让程家的资产再翻一倍还多，若能顺利拿到手他也就满足了。 回到酒店之后，程家楠迫不及待的想问问明爷爷，“后来那林老夫人怎么啦？” “还能怎么，也就是一样不认错罢了。”明爷爷没好气的戳戳程家楠的额头，“小孩子不要这么好奇，那好歹也是长辈。” “她算什么长辈。”程家楠撇嘴，“为老不尊却让我尊老爱幼？” “唉，你画几张符，今晚让祖宗们去给潘家其他人托梦，明天一道把话说清楚，林家人不会再留在这里了。”明爷爷一开始真没想到会这样，林家的蠢也算让他开了眼界了。 “既然可以托梦，我们当时干嘛要让大伯他们来跟林家掰扯？” “我那时不知道林家这么蠢，我以为他们早就把潘家吞吃殆尽，你一个小孩子自己过来说不定还的被卖，甚至被杀了埋了也有可能，谁知道这么多年了林家竟然还没成功。” “其他潘家人做的？”程家楠猜测。 “就是他们，其实现在的状况对我们是最有利的，若当年是潘家其他人顺利上位，你这时候再找回来也讨不了好。 你爹当时就是这样，自己名下的财产进了别人口袋，就再也掏不出来了。 正是因为他们僵持不下，所以潘家没改姓，但对外主事的名头却是林家人拿走。” “现在我们回来了，潘家其他人就有借口把林家人赶走了。”程家楠顺着明爷爷的话往下想了想。 “不错，但还是那话，你年纪太小就算潘家人把林家都赶走，你还是拿不到什么。”连程家都会为了几家铺子、几亩土地跟兄弟翻脸，潘家其他人更不可能把大笔钱财拱手让人。 “没关系，我一开始也没想要，当时都说了给大伯换他顾着我别让我娘把卖了。”程家楠耸耸肩，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潘家的东西。 明爷爷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傻孙子，家楠怎呢不想想，今天潘家能把林家赶走，来日家楠长大了，完全可以把程家的人也踢走啊。 程家除了三老爷就没有一个聪明人，格局太小的结果就是他们只会注意眼前的好处；家楠聪明是聪明，但是年纪太小见识还不够，想的也简单。 “爷爷想我以后把潘家拿回来吗？”程家楠突然想到明爷爷可能是觉得潘家不该落入外姓人手里。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爷爷已经跟你祖爷爷祖奶奶说好了，潘家长房到我就算完了。” “那就先这样照之前说好的办。”程家楠一听爷爷说让他自己决定，马上就拍板了原来的方案。 看到孙子这么迫不及待的把财产往外推，明爷爷只觉得好笑，这小子明明一天到晚的喊没钱，要养不起小铁了，结果这种伸手就能拿到的财产却又不要。 之后潘家那些一地鸡毛的琐碎事情程家楠就真的完全没有去关心过，他只知道程大伯带着人天天往潘家跑，然后某一天回酒店休息时跟他说林家要搬出去了。 “林家这两天要搬出潘家了，”程大伯吩咐仆役给他打热水泡脚，一边跟程家楠说事情进度，“听说是林老夫人快不行了，他们赶着把人送回家去。” “……林家人挺孝顺的。”程家楠听说林老夫人出嫁后没多久就开始三天两头的回娘家小住，一次住半个月，一年能回家十几二十趟，等明爷爷被她卖了更是长住潘家，已经几十年没移过窝了，结果临了她要回林家老宅……想想也是挺惨的。 “呃，对。林家人挺孝顺的。”程大伯噎了一下，才接着说，“其他潘家人是地头蛇，我们也争不过，之前说好的还算数，另外多给你八百亩的土地，其他的就没有了。” “我又不懂这些，还是大伯帮着管。”程家楠满不在意的说，当时就决定是赎买自己的费用了，而且不论跟林家还是潘家都是程大伯出力，程家楠没打算反悔。 “好…，大伯帮你管着。”程大伯只觉得程家楠真是好孩子，“大伯不会让你吃亏的。” “嗯，谢谢大伯。”程家楠知道这都是空话，就像他爹被骗了财产一样，都说多分给他一点红利买清净，但事实上生意越好红利越少，不然他爹又怎么会爆发。不过程家楠一开始就没指望这些，倒是觉得能有点零花也不错了。 总之潘家的事告一段落了，程家楠名下多了不少财产，却没有一项是他能动用的，但程大伯给他划了一笔钱当租子，并保证以后每年都会给他这么多，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程家楠开开心心的收下了，回头就跟小铁说，“走，我们去买烧鸡，这次可以买三只。” “东家，好。”小铁很精神的答应。 “还有给金童跟他爹的纸扎，小铁要帮忙。” “好。” 第六十章 阴路 程家楠跟着程大伯在泉港找了个暂租的房子住了下来，他们要跟潘家办好交接，安顿好接手的程明章与程明业之后才能回茶镇。 “林老夫人瘫痪了，”程大伯不时会把新的消息告诉程家楠，“有风声说是被林家子孙气出来的。” “之前不是说她快不行了？”程家楠不是很在乎林老夫人又怎么了，只是大伯都提到了他就跟着说两句。 “是啊，结果回到林家用了两天药又缓过来了，可是没好两天就说瘫痪了。”程大伯有点唏嘘。 姓潘的这些年都在等林老夫人死了好发难，可事实上林家人也这么想，都觉得林老夫人拦着他们并吞潘家。真不知道林老夫人图的什么，身边的人没一个想她长命百岁。 “瘫就瘫了，反正她儿孙多啊。”程家楠这会儿倒不是在幸灾乐祸，主要是他从来都不觉得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当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换个方式修行罢了。 “……唉～我跟你这些做什么，你还小呢。”程大伯看看程家楠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这小子一点也没有想法，也是真的恶了林家。 程家楠笑嘻嘻的跟程大伯东拉西扯的说话，他知道大伯是想让他去林家看看，说不定能从林家弄到什么可以制衡潘家人的消息，但程家楠一点也没有想照做的意思。 又随便扯了几句程家楠就开心的捧着大伯带回来的点心跑了，大伯买的点心味道不错而且样式也新鲜，不止程家楠，连小铁还有葛道士跟明爷爷都挺稀罕。 “师父，爷爷，小铁，我们来吃点心。”程家楠把点心放在桌上，开心的招呼他们过来吃点。 “好。”第一个响应的永远是小铁，他快快的跑到桌边张开双臂等着程家楠把他抱上椅子。 “顺德居的点心啊，想不到这家店还在。”明爷爷有点怀念的看着点心纸上的店名。 “很有名？”程家楠先给师父还有爷爷倒茶水，然后点好香烛供奉他们。 “嗯，当时就是百年老店了。”明爷爷得了供奉，轻轻尝了一口，“还是以前那个味。” “师父喜欢吗？好吃我们明天自己去买。”程家呢没去管小铁那个吃满脸的小家伙，只看着葛道士，这几天葛道士一直不怎么说话，程家楠有点担心了。 “不错。”葛道士吃了一个之后点点头，“不用特意去买，为师不重口腹之欲。” “那顺德居挺远的，为了几块点心不值得。”明爷爷也制止程家楠为了几块点心从城东跑到城西。人生地不熟的，不是必要小孩子别一个人乱跑。 “远啊，”程家楠觉得都在一个城里怎么算的上远呢，而且他以前还不是满山乱跑。 “人有时候比鬼还可怕。”明爷爷是过来人，程家楠跟鬼打交道还好，终归是有葛道士护着，可遇上人贩子说不定还得吃点苦头。 “不错，你有时间不如多念几遍黄庭经。”葛道士也不支持小徒弟出门乱跑，光天化日的小铁也不能跟着，在一般人眼中就一个半大小子，那还不是一麻袋就装走。 “我都这么大了，”程家楠还想说服葛道士跟明爷爷，他在酒店时看路上可多同龄的男孩在走动，没道理他不能啊。 不过还没等他说完话，一阵阴冷的风从门缝中吹了进来。程家楠背对着门，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喷嚏。“怎么突然这么冷？” 葛道士也不太清楚，直接移动到房顶上看看周围，没一会儿又下来坐回原位。“是阴魂在走阴路，大概有人引魂。” 泉港有许多外地人，若在这里往生了，外地的家人常常会请法师帮忙引魂回乡，这时候为了不干扰到生人阴魂会走阴路，他们能感觉到是因为葛道士与明爷爷都是外地户口鬼，人家这是路过了喊他们一声，若是同路可以一起走。 “阴路啊，那我可以走吗？”程家楠突发奇想，常常有这种灵异故事，就一个人迷迷糊糊的在一夜间走了上百里，说是让妖邪摄走的，其实多数都是不小心踏上阴路，运气好身上阳气没在路上被吸干，等隔天太阳出来了自然就从阴路上下来了。 “你走阴路做什么？”葛道士看看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徒弟，从来没想过会有好好的活人想走阴路的。 明爷爷也在瞪他，程家楠却不害怕，反而开始解释自己的想法。“阴路上没活人啊，你们不都怕我遇到坏人吗？那阴路上除了我一个活的也没有，就不会遇上坏人了。” “那……”你就不怕被鬼吃了？话还没说出口，明爷爷就知道不可能，若程家楠真走阴路，他们是不可能不跟着的。有葛道士在，还真不怕鬼吃了程家楠。 发现明爷爷词穷，程家楠赶忙加了另一个理由，“阴路比阳间路短啊，一晚上就能走上百里路，走阴路可省力气了。” “这……”葛道士摸摸自己胡子，他已经被说服了。“你走阴路想去哪？” “呃，”这会儿换程家楠说不出话来了，他就是想出门，还没考虑想去哪玩。“去找金童？” “你现在不怕被鬼王留下来当小厮了？”明爷爷哼了一声，傻孙子这是打算羊入虎口？ “我弄了那么多纸扎，鬼王对我应该没想法了。”程家楠缩缩脖子，他可不想葛道士去跟红衣鬼王拼命。 “这可不一定，而且不是看鬼王，是看金童还想不想要你陪。”明爷爷打破程家楠的幻想。 “唉～～～”程家楠忍不住叹气，他真的不想直接跟鬼王对上。“那我们能去哪啊？” “去看天书岩。”葛道士一颗向往道法的心被程家楠天马行空的创意启发了，他从前就想去一些名山大川走走，可惜年轻的时候忙着杀海盗报仇，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就缩静心观当野道士，后来变成鬼了也无法离开死地太远。现在有机会了，他第一个想看天书岩的天书写的什么。 “好，我们就去看天书岩。”程家楠根本没搞清楚天书岩在哪，但葛道士沉寂了那么多天，今晚终于有点精神了，他的提议必定要被执行。 “家楠你知道要怎么去吗？而且阴路我们都没走过，你怎么知道可以通到天书岩的路是哪一条。”明爷爷一看就知道程家楠根本没有想过这些，完全是一拍脑袋就决定的。 “……师父你知道地方吗？”程家楠被明爷爷问住了，他偷偷向葛道士求救。 “知道，在岷省曲吴山。”葛道士曾经把地点都打听清楚了，可惜一直没能成行。 明爷爷有点头痛，他不知道葛道士这算不算老夫聊发少年狂，但很显然葛道士对于走阴路是上头了。 “岷省……”程家楠这一趟要出来有跟明爷爷问过大概的地理位置，他们现在在泉港的话，岷省还要在南一点，走路没个十天半月的不可能会到，以阴路每天两百里算，“走二天能到？” “我们都没走过阴路，还是先试验一下。”明爷爷努力让程家楠冷静一点，路都不熟还想什么其他。 “贫道可以去试试看。”葛道士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他实力够不怕其他鬼。 “嗯，那就师父先试试看阴路怎么走，可以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去。”程家楠很乐观，他觉得都有人从阴路上离开，那他也一定没问题的。 “事不宜迟，贫道跟着刚刚那些鬼走一段。”葛道士雷厉风行的往外跑，不一会儿就看不见影子了。 留下明爷爷跟程家楠两个面面相觑，最后爷孙俩忍不住笑了出来，还引来小铁好奇的眼神。“笑？” “师父去探路，可以的话我们过两天出去玩。”程家楠笑嘻嘻的又给小铁一块糕点。 “好。”小铁两手捧着糕点慢慢啃着，慢慢吃，吃的才久。“等，师父。” 第六十一章 阴路2 葛道士出去探路了，程家楠则在屋子里散发思维，他想着，既然纸扎可以烧给鬼魂使用，那么他应该可以做点东西才对。 “爷爷，你说我若用纸扎作匹马可以骑吗？”程家楠看着自己爷爷，希望爷爷能给个答案。 “……应该可以？”明爷爷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既然有鬼迎亲之类的事情，代表只要阴气足够，活人也跟鬼魂一样能用纸扎的物品。 “我扎一匹马试试。”程家楠跃跃欲试，要是能用那他们出门就可以搭马车了。 “行，你试试。”明爷爷也支持程家楠试试看。 “我这就去，小铁，我们来扎纸。”程家楠一听明爷爷也支持他的想法，兴奋的跳下椅子叫上小铁就往隔壁扎纸的房间跑。 这个房间是程大伯特意留给程家楠的，毕竟才在潘家见过明爷爷，程大伯于情于理都不能忽视明爷爷，反正就是多安排一个房间的事情，程大伯也就交代下去多留一个房间给程家楠应用。 只是明爷爷住没住程大伯不知道，就见程家楠一天天的搬着竹篾跟纸张进那房间，然后再搬着各种纸扎物品在院子里烧，把其他同住的人吓的够呛，最后程大伯干脆在隔壁再租一个房子，这里就留给程家楠折腾。 这会儿程家楠就是拿着给鬼王做东西剩下的材料又做了一匹小马出来，因为材料不太够，最后的成品大概只有小铁能骑。 程家楠也没觉得不好，跟小铁开开心心的把小纸马拿出去烧了。 “小铁，你能骑吗？”程家楠眨巴着眼，只见小铁把一匹矮脚马楼在怀里，那马还不时的踏步轻嘶，看起来跟真的差不多，就是体型小了，只有一条大狗的尺寸。 “能。”小铁摸着矮脚马，心里可高兴了，东家之前都没给过他这个。说着就直接翻身上马，“驾～” 矮脚马就哒哒哒的在小院里跑了起来，看得程家楠眼热。“小铁你下来，我试试看我能不能骑。” “东家，大。”小铁抱着马脖子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马这么小，东家一看就太大了，绝对不可能骑的。 “你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院子实在太小，程家楠干脆拦在中间把小铁从马上抱下来，小铁离开马背后，矮脚马就自动停了下来。 “我，还玩，还玩。”小铁挣扎着想继续，可惜程家楠态度强硬的把他放一边去，自己拉着小马就想跨上去。 “呃……”程家楠一骑上矮脚马就听到细微的一声轻响，啪嚓一声，程家楠知道是竹篾断了的声音。矮脚马也跟着嘶鸣一声，然后脚一软直接跪了。 “马，坏了。”小铁不敢相信的看着程家楠，“东家，坏了。” “东家挺好的。”程家楠也不太好意思，好像他真的太重了，看到小铁冲过来爱惜的摸着矮脚马的头，程家楠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我给你修，修好就行了。” “好。”小铁很乖巧的点头，相信东家一定会帮他把小马修好。 程家楠蹲在地上检查着矮脚马，他摸着马全身上下，怎么摸都觉得这就是一匹真马，但骑上去又觉得就是纸扎的，而且原来的纸扎早就在火堆里烧没了，那这个马到底是哪里来的？ 小铁看到程家楠只是蹲在地上不断的摸着小马，一点修理的意思也没有，忍不住就催促他快点，“东家，修？” “……啊，对。”本来沉浸在思绪里的程家楠被小铁的声音吓得一激灵，突然就想通了。“以形赋神，这马是阴气赋形弄出来的。” 小铁听不懂，继续喊程家楠，“修？” “好，这就给你修。”程家楠想通了之后，手上的动作就变了，本来只是无意识的抚摸着马背，现在他手上掐着手诀，轻轻点在马背上，没多久，那矮脚马就站了起来，还有模有样的抖动着马头跟鬃毛。 “好了。”小铁高兴的抱着矮脚马，冲着程家楠就是一顿夸，“东家，好，厉害。” “那厉害的东家可以再骑一次马吗？”程家楠觉得自己抓到诀窍了，这一回再骑绝对不会压坏马。 可惜小铁不同意。“不，东家，重。” 程家楠本来想硬来，可是看小铁抱着马脖子不肯放手的样子又觉得无奈。 “好啦，不跟你抢。”程家楠好气又好笑的放弃了，难得小铁有个这么喜欢的玩具，他还是等明天再去买材料做一匹大马再骑。 “嗯，东家，好人。”小铁开心了一阵，看程家楠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他，又有点心虚，一开始东家也没说做出来的小马要给他。“等，马大，再骑？” “好，等马长大我再骑，现在先让你骑。”程家楠笑笑，自己走到一边坐下，看着小铁在院子里跑马。 隔天程家楠果然又去买了材料重新做了一匹纸马，又加了一个马车，这回有经验了，程家楠真能驾着车走几步，就是院子太小施展不开，而且阴气的消耗也多，知道能用就好，程家楠心情极好的把马车收了起来。 不过自从散发了想法，程家楠这会子脑洞大开，他想既然纸扎能赋神，那么折纸呢？都是一样有形体的东西，折纸没道理不行？ 想到就做，只是程家楠不会折纸，抓耳挠腮的弄出来一个叠的皱巴巴的四不像，倒是有头跟四只脚，尾巴只有短短一截，脖子也不长，没办法，程家楠直接拿笔在纸上写了一个马字。 “哧，家楠你这方法不错。”明爷爷眼睛弯弯的，努力忍住不笑出来。 “这只是试验，我试试看行不行而已。”程家楠脸颊有点红，他也知道折的很丑，不写上字根本没人认得出，但这不是没经验吗，下回一定会好一点。 没给明爷爷继续笑话他的机会，程家楠手快的把折纸的马给烧了。看着蜡烛红色的火焰慢慢吞噬了纸马，等到最后一点纸也变成灰烬之后，地上多出了一只比小铁的矮脚马大一点的丑马，脸歪脖子短，四脚还不一样长，尾巴也只有一小截，马身上还写着大大的马字。 “噗哈哈哈哈～”明爷爷憋不住了，程家楠写的那个马字绝对是画龙点睛，没写还好，可能就是一匹丑马，写了让人忍不住想笑。 “爷爷。”程家楠自己也没写到折纸的马会变这样，脸都涨红了。 “好好好，不笑你了。”明爷爷眼带笑意的拍拍程家楠，他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程家楠抿抿嘴还是拿自己爷爷没办法，干脆研究起丑马来，他不死心试了一下折纸马的力量，发现折纸马丑是丑，但力量竟然不小，虽然还是驼不动他，但是多折两匹应该可以拉车。 “爷爷，折纸可以用，就是要多折几匹马。”程家楠眼睛亮亮的跟明爷爷说，以后我多折一点东西，那我们随时都有东西用了。 纸扎的品项可多了，如果都能用折纸代替，那他们出门连屋子都能随身携带，或者多带几张纸，缺什么直接折就好。 “似乎是这样。”明爷爷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那以后出门就方便了。” “嘿嘿，是。”程家楠有点得意的笑了，“以后就方便了，想要啥都能有。” “前提是你学会折纸。”明爷爷给他浇了一点冷水。 “我在研究研究，应该没什么问题。”程家楠摸摸鼻子，他也知道自己折的太丑，爷爷就是看不得他得意故意说他。 “你多练习练习，”明爷爷也笑了，随即想起一件事来，“你跟你大伯说了要出门没有？” “还没说，明天去告诉他。”程家楠抓抓头发，他忙忘了。 “记得要说，他找不到人会担心的。” “记住了，我明天一定说。” 第六十二章 阴路3 有了折纸的启发，程家楠又开始捣鼓起剪纸，他想试试各种方式，看看最后出来的效果如何，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还是纸扎效果最好最持久，不过不是因为材料，是因为我的修行还不够。”程家楠隐约发现是因为自己的认知才造成的差异，但要怎么坚定信念，相信剪出来的图形就是一匹真马也是一个问题。 总之，目前除了纸扎跟折纸，其余不论是剪还是画都不大好使。当然程家楠也相信自己总有一天凌空写个字都能成真。 程家楠试验出了成果，兴冲冲的跑出去买了一大叠纸跟竹篾，赶着葛道士回来前把出门的马车做出来，又拿纸折了几个房子、桌椅什么的，都弄好之后又跑去跟程大伯说了会儿话，把要出门的事情给说了。 “大伯，我之后跟师父还有爷爷出去玩，可能要好几天才回来，您别担心啊。”程家楠笑嘻嘻的分享消息，想到要出门玩程家楠就开心的不得了。 “……你们要去哪？”程大伯听到程家楠说师父还有爷爷心里就有点发毛，这种没人能看见的长辈真的不应该离开墓地乱跑，他们四处活动叫其他活人怎么生活。 “我们去看天书岩，”程家楠也没地方打听天书岩的消息，但不妨碍他对天书岩三字有莫大的憧憬。 “天书岩？在哪？”程大伯眉头皱了一下，他没注意过这种带点玄幻色彩的地点。 “师父说是在岷省曲吴山，”程家楠兴奋的介绍给程大伯知道，“师父先去探路，没问题了他再带我们去。” “你师父已经去了？” “是啊，我们没人知道路怎么走，师父说他先走走看。”程家楠点头，他没有跟程大伯提他们要走阴路的事，这种事情说出来只是吓人罢了，反正也没有人会跟着他们一起走，就也不必非要告诉大伯了。 “那就好，那你们要去多久？”程大伯想着之后还要带着程家楠回茶镇，时间上必须把握好。“别忘了之后我们还要搭船回茶镇的。” “我没忘啊，我们就打算去玩个几天，加上路程的话可能十天半月的就回来了。”程家楠算了算时间，觉得完全来得及。 “呃……你算好时间就是。”程大伯本来想说岷省有点远，十天半月要打个来回应该不是太容易，后来想到侄子的本事就没说出口，只交代他要记得日期。 程家楠重重点头，只差没拍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误了返家的时间。 又过了两天葛道士才回来，他摸清楚了要怎么走阴路，迫不及待的回来找人一起出发了。 “师父，我们搭马车去，这样省力。”程家楠献宝的把纸扎的马车拿出来，他打算一会儿就烧了，方便他们把行李放车上。 “挺不错的。”葛道士看着纸扎，只觉得小徒弟真的太体贴了。 “好看，我做的扎实，咱们出去玩也不怕坏了。”程家楠得了夸奖心情舒畅的块飞起来了。 “很好，我们今晚就出发。”葛道士很满意程家楠准备的代步工具还有各种物品，更妙的是只要没烧化，都很轻巧好携带，绝对是出门旅游的必备。 “好，我再去给大伯说一声。”程家楠之前只说了要出门，但不确定葛道士几时回来，没跟大伯说清楚出门时间，这会儿知道了当然得再说一次。 “嗯，我们坐马车的话速度会再快一点，往返路途加上研究天书岩的时间，我们大概要花十二、三天的时间。”葛道士没提路程其实比他们一开始设想的远，但既然有马车，速度应该可以弥补路程太远的问题。 “我们这次用四匹马拉车，速度一定不慢。”程家楠小小的得意了一下，他把自己扎好的马拿出来给葛道士看。“师父你看这些马是不是挺好看的。” “确实不错，看来这回出门可舒服了。”葛道士也笑起来，看得出来程家楠是真等不及了。 当天晚上，程家楠将四匹纸扎马与马车都烧化了，小院里就出现了一辆马车与四匹白马。 程家楠将行李还有小铁放车上，才回头招呼师父跟爷爷，“师父，爷爷，马车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啦。” “葛老您带着家楠坐车厢里，我来驾车。”明爷爷就知道程家楠根本就忘了有车还得有车夫，幸好他会一点，至少控制着车子别撞鬼是可以的。 “那就幸苦你啦。”葛道士先拿出一盏灯挂在马车上，之后没推辞就拉着程家楠就上车了，“我也会驾车，之后我跟你换着来。” “好的。”明爷爷也笑着应了，回头对上程家楠有点尴尬的笑容，明爷爷不以为意的跟他微微摇了摇头。 看着程家楠带着小铁乖乖坐好，明爷爷才拉着马车离开小院。 明爷爷驾着马车，照着葛道士指挥的方向前进，不多时，他们就驶上了一条雾蒙蒙阴沉沉的小路。 靠着马车上挂的灯照明，明爷爷控制着四匹白马前进，“葛老，前头有岔路。” “往左边那条路，” 又过了一会儿，明爷爷又看到一样的岔路口，“葛老，这回走那边？” “这回往右。”阴路上岔路多且杂，要命的是路口看起来都一样，所以一些异乡鬼魂若没有家人或法师牵引很难自己找回家。 走了一阵后，这回他们来到一个看起来很繁荣的市集。 “师父，这是什么地方啊？”程家楠好奇了，他跟小铁两个扒着车窗往外看，没想过大半夜的会有这么热闹的市集。 “鬼市，泉港的鬼市。”葛道士之前独自探路都问清楚了，“跟生人一样，鬼魂在这里交易互通有无。” “他们买卖什么啊？”程家楠继续问。要不是天书岩在前头吊着他，他早跑下车去看个仔细了。 “什么都有，用不上的祭品、一些随葬物之类的，可以以物易物，也可以用阴气结账。” 明爷爷知道程家楠跟小铁一定很好奇，干脆放慢马车速度，让他们能多看几眼。突然程家楠看到一个眼熟的鬼，“哎，师父、爷爷，那个鬼是不是我们在岩桥遇到的那个大叔啊” “……是他。”明爷爷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大概那天他没来得及跑上小山丘。” 那一次地宫的龙引起地裂与海水倒灌，岩桥就死伤近三分之二的村民，这时候看到这个大叔也不是太意外了。 程家楠注意到这个热心的大叔过的似乎不太好，想想也知道理由了，因为岩桥死的人太多，有的一整家子都没了，没有其他家人就不会有祭祀。 不过程家楠也没有把东西给大叔，程家楠对于鬼魂的规则更熟悉，一切都是等价交换的，如果随便给了，其他鬼魂就会以为这是做功德在布施，会一窝蜂上来抢的。 不过他们在看市集，市集上的鬼也在注意着他们，只是能坐马车的都是厉害的鬼魂，他们一时还不敢造次。 但市集上总是有几个比较凶的鬼，他们直接出手拦车了。“这里车不准过。” “……”明爷爷顿了一下，在想自己是不是要跟生前一样掏点钱当买路钱。还没等他想清楚，葛道士已经一巴掌把鬼打飞了。“别管他们，直接走。” “哦。”明爷爷连忙催着马继续前进。 被打的鬼魂这时候也知道碰上硬点子了，不敢再拦车，悻悻地看着马车远去。 等马车走远，几个鬼才出声，“那是厉鬼？” “不是厉鬼能打我们？” 几个鬼魂说了几句也不敢再说下去，弱肉强食是鬼界的规矩，他们比葛道士弱是事实，没啥好说的。 第六十三章 阴路4 程家楠坐在纸扎的马车上随着纸马哒哒的马蹄声前进，一路上遇过几次劫道的，不例外的都被葛道士给吓跑了，阴路上没有阳光也没有星月，一直都是灰蒙蒙的，让人无法辨别方向与时间。 “还有，多久？”小铁有些坐不住了，正好外头也没有阳光，小铁想下去跑跑。“想玩。” “小铁乖，再忍耐一下。”别的地方程家楠也就答应了，可是这阴路他们都没走过，要是小铁下车后跟他们分开了怎么办？万一到时候找不回来了呢。 驾着车的明爷爷听到声音，回头说道，“小铁你到前头来，爷爷教你驾马车。” “好～”小铁声音响亮的答应了。话音才落下，人已经一溜烟的跑到明爷爷身边了。 “……我也想学。”程家楠有点郁闷，可是他担心被外头的鬼魂发现他还是活人，根本不敢离开马车。 “回去再教你。”明爷爷安抚程家楠，他们也不确定程家楠被发现会发生什么，不过还是小心无大错。 “我教。”小铁也拍着胸脯保证，等自己学会了可以教给程家楠。 “好，小铁你认真学。”程家楠笑笑。 “正好有时间，不如来念念南华经还有北斗经。”葛道士觉得徒弟会感觉无聊都是因为功课太少，既然如此不如来念经顺便上课。 “是。”程家楠赶紧坐好，上课态度要端正，不然会被师父教训的。 马车哒哒的前行，中途明爷爷与葛道士还换了一次位置，小铁倒是雷打不动的坐在前头学驾车。 过了不知道多久，葛道士突然宣布，“到了。” “？……到了吗？”程家楠本来还在折纸的，听到葛道士的声音连忙问道。“师父我们到曲吴山了？” “嗯。”葛道士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探过路，可是阴路上根本没什么能标识的地点，他一路上都是靠着强记的路线前进，说真的，要是最后才发现走错了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们到了。” 他们到达的时间也是半夜，就是不知道是第几天了。 “现在是晚上啊。”程家楠坐了好久的车，听说已经到了目的地赶紧下来活动活动手脚。“我们走了多久啊？”程家楠捂着离开阴路后开始咕咕叫的肚子，疑惑着时间的问题。 “不知道，明天再问问。”明爷爷也跟着下车，他还能跟葛道士换手驾车，但也觉得够呛。 葛道士依然坐在马车的车辕上，他四下张望想找找天书岩的位置。程家楠还有明爷爷也跟着找。 “师父您不知道位置吗？”程家楠以为葛道士上会探路的时候已经找到位置了。 “就在这附近了，可是当时是白天看到的，现在一时找不到了。”葛道士想了想，干脆飘起来，站的高看得远嘛。 小铁本来倚着葛道士坐的，这会儿葛道士抛下他自己往天上飘，小铁不会飞只好跳上旁边的大树蹭蹭蹭的往上爬。“高，我高。” “找到了。”葛道士没理会小铁，只专心寻找天书岩的位置。“在前头了。” “那我们快去。”程家楠直接占据了车辕的位置，让葛道士、明爷爷还有小铁快上车。 “我，驾。”小铁看着程家楠拿在手里的马鞭都愣住了，怎么是东家驾车呢，即使不是葛道士或明爷爷，也该是学了一路的小铁啊。“我会，东家，不会。” “谁说我不会，我看会了。”程家楠咧嘴，他无聊的时候就看着，这样看了一路之后，程家楠自信满满地觉得自己会了。 “……那你试试。”葛道士跟明爷爷没有拦他，反正纸扎的马车也不可能出什么大事，更别说他们都死过一次的鬼了，只要注意程家楠的安全就好。 得到师父跟爷爷的允许，程家楠很得意的挥了马鞭，然后马车就一路横冲直撞的撞了了路边的树木，纸马直接撞成两截，程家楠被摔的在地上打了个滚，马车也撞破一个大洞。 “东家。”事情发生太快，小铁没来得及抓住程家楠，看他在地上打滚连忙上前查看。“痛？” “咳咳咳，没事。”程家楠没有受伤，就是自尊心有一点受损。尤其是对上葛道士跟明爷爷的眼神，程家楠就更羞赧了。 “不痛？”小铁拍拍程家楠的背，再次确定东家没有受伤。 “真不痛。”程家楠保证。 “下次，我，驾。”小铁很认真的告诉程家楠，他觉得东家还是坐马车就好。 这会儿没有车了，不过还有一小段路要走，葛道士他们抬脚就要走，程家楠连忙拦住他们。 “不用走路啊，我们有马。”这趟出来程家楠带的纸可多了，路上他闲着没事干就动手折了好几匹马，这会儿不正是该拿出来用的时候吗？ 程家楠说着拿出火折子把折纸马烧了四匹，“哧～～”四匹白马出现的时候还打了个响鼻。 他们一行四人骑上纸马，哒哒哒哒的往天书岩的方向跑，就是载着程家楠的纸马跑的慢了点，时不时的还会腿软。 “不如还是下来走，也不远了。”明爷爷回头看看程家楠，有些忍俊不禁的问他。 “不要，我可以。”程家楠倔强的抿着嘴，他就不信自己不能骑纸马。 葛道士没说话，却也拉着马在前头慢慢踱步，小铁跟他的马就活泼多了，他们在一旁小跑绕圈，有时还会蹦跳一下，看起来非常快活。 他们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当地鬼魂的注意，没多久，一群穿着奇特服装的鬼魂就从天书岩的方向过来了。 “你们是外地的？来干嘛？”其中一个老鬼出面问话。 “贫道葛求真，从茶镇来的。我们想来看看天书岩。”葛道士很客气的解释。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他们只是来参观奇景的，有当地鬼魂带领解释更好。 “茶镇？没听过。”老鬼先想了想茶镇，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顺便，天书岩嘛，“我们这里没有天书岩。” “怎么会没有？”程家楠连忙询问，难到他们走错地方了？“这里不是曲吴山吗？” “这里是曲吴山，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天书。”老鬼也有点无奈，“那些活人看错了。” “看错了？”葛道士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没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 “呃，你们跟我来。”老鬼本来打算直接把来参观的鬼赶走的，可是葛道士受了打击后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息太吓鬼，他只好带葛道士一起去看真相。 老鬼带着葛道士走在前面，明爷爷还有抱着小铁的程家楠走在后头跟着。 “你们都是一家的吗？”程家楠看着四周鬼魂的穿着好奇的问道。 “不是，我们是一族的。”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少年鬼魂这么说。 “你们是哪一族的啊？”程家楠还不曾见过异族人，他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最多就是说话口音会有些许差异而已。 “我们是百濮人。”少年鬼魂自豪的说道。 “百濮人？”程家楠不明白了，他只知道自己是茶镇人，或者从潘家这边来说他是泉港人。“这里叫百濮？” “……是啊。”少年鬼有些迟疑的点头，他觉得程家楠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们是百濮人，而我们是汉人。”明爷爷很清楚自家孙子搞错了，因为他们之前就没有跟他说过这些。 第六十四章 阴路5 程家楠他们在百濮鬼魂的带领下来到大河边，“呐，你们说的就是这儿了，那些活人看错了。” 葛道士看着眼前的景象默然无语，因为河道宽阔，远处崖壁上的样子其实很不清晰，如果是白天有阳光的时候看，可能会稍微好一点，但距离太远、位置太高看的也不会太清楚。 但是以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阴气煞气的眼睛去看，很容易就能看到一般活人看不清的东西，那崖壁上看着像是石刻书本的分明都是棺材。 “那是你们的棺材？”葛道士不抱希望的问道。 “是啊，就是我们的棺材，也不知道那些活人眼睛怎么长的，硬说是天书。”老鬼也很苦恼，这天书的说法也不知道从哪个人开始的，只知道这几百年来一直有人试图爬上崖壁研究天书。 “你们为什么把棺材放这么高啊？”程家楠凑上来正好听到老鬼的话。“而且只要有人爬上去，不就知道上头都是棺材了吗，怎么还会误会？” “唉，这不是我们不愿意让活人踩头顶上嘛，所以就设了迷阵让活人上不去了。”老鬼觉得他们百濮人可讲道理了，坟头不愿意让不相干的人踩很正常啊。 葛道士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没想到自己记挂了二三百年的天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那你们是怎么把石棺放那么高的？”程家楠对于天书没有那么大的期待，这会儿也就没有葛道士的失落感，只是好奇的问着眼前的景象。“对面崖壁那么陡直，活人没办法扛着石棺上去？” “我们有密法在死后一段时间变成类似你身边那个小家伙的样子，自己选好位置挖洞，再把石棺材抗上去，最后再躺进去就行了。”老鬼很骄傲的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果然很多事情说穿了就不神秘了。程家楠眨眨眼睛看向身边的百濮鬼魂，忍不住好奇的又问，“可是你们现在看起来就是鬼魂啊，难道你们进了棺材又把尸体脱掉了？” “当然，尸体用久了腐烂怎么办？当然是留在棺材里。”老鬼解释道，不过他没说的是，在山崖顶上还有两个棺材，那才是一开始被误传成天书的石棺。 两个石棺并排，从远处的山下往上看的时候，真的很像是一本打开了的书本，再加上山崖陡峭，不论是从临水这面还是另一面走，那山崖都不是一般人能上去的样子。 那里头沉睡着百濮人最后的力量，那是很久以前自愿献祭的一对夫妻，他们的石棺摆在山顶上，尸体吸收着日月精华，这么多年来已经变成不化骨了，如果百濮人灭绝，他们就会破棺而出为族人报仇。 老鬼没说的事情，程家楠他们也无从得知，只是饶有趣味的观察起他们没见过的墓葬方式。 而对于明爷爷来说，这就像去外地时参观当地特色的房屋一样，他还跟人讨论起把棺材架高是什么感觉，“是觉得风景比较好吗？” “嗯……看的远一点，而且老祖宗一开始好像是怕淹水才往上头放的。”一个鬼魂沉吟片刻之后给了答案。 “淹水？啊，是了，你们岷江是会淹水。”明爷爷回想一下，发现这里确实是常常淹水的地方。“所以你们才把棺材放高一点。” “因为放的低了会泡在水里，而且子孙后代也容易找不到我们。”百濮鬼魂唏嘘不已的说出心声，要不然他们也不用死了还要当苦力自己挖坟抗棺材啊。 程家楠听到这里本来想问若是他们子孙后代还在祭祀，这里怎么会被误认成天书岩呢，后来自己一想就明白为什么了。 这里这么偏僻，完全可以说是藏在深山峡谷中，这些百濮人根本就不想被其他人发现，当然不会解释也会尽量避免被注意到。 只是这么一来他们这一次的出行就失去目标，葛道士想看的天书完全没有指望了。 另一边的小铁却没有这些烦恼，他高高兴兴的跟其他鬼魂玩起来，还把四匹纸马也拉过来跟鬼分享。 “哈哈，哈哈，我快。”小铁已经开始赛马了，他身量小，骑着大马却也不带害怕的。 “小娃子挺厉害，我们再比一次。”一群鬼魂排好队，轮流跟小铁比赛。他们也玩的挺开心，他们这地儿不时兴烧纸马，他们更多的是祭拜食物，所以看到这几匹纸马他们感到很新鲜。 “好，”小铁也很快乐，他难得有这么多陪玩，而且小铁还是赢多输少的那个，这种情况小孩儿往往更高兴也更想继续玩下去。 程家楠一边听着明爷爷跟人聊天，一边担心葛道士会不会打击过大，还不时看一眼小铁的情况，只能说爱操心的孩子真的是太忙了。 “啊～”跟小铁一块儿玩赛马的鬼魂们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程家楠转头看去就发现四匹纸马中有一匹脚软滑倒了。 程家楠有点心虚的摸摸自己鼻子，那匹纸马似乎就是自己之前骑的那匹，被他压坏了的。 “小铁，这几匹马你们也牵去玩。”程家楠又烧了三匹马出来，对着小铁招招手，让他接着跟新朋友玩。 “东家，好。”小铁高兴的直说东家真好。“真好。” 程家楠看小铁带点谄媚的小模样也觉得有趣，干脆拿出纸张来折他除了马以外唯一会的小动物--青蛙。 他折一只烧一只，没多久地上就出现一小群小孩人头大的白色青蛙了，“呱，呱，呱……” 青蛙的鸣叫声此起彼伏，给河岸带来更多的热闹氛围。小铁这时候也不骑马了，他蹲在青蛙中间，好奇的用手去戳白色青蛙的脑袋，“跳？” 白色青蛙被小铁戳了一下之后，很干脆的满足了小铁的愿望，它直接跳走，而且是一股脑儿的往水里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滚滚河水之中。 “不见，”小铁看着青蛙消失在水里有点懵了，程家楠告诉过他纸做的东西不能沾水，沾水会坏的，那青蛙自己跳水？“沾水？” “…………”程家楠也不知道纸折的青蛙自己跳水里算不算自杀，“你玩的时候注意别让其他青蛙跳水里就好。” “好。”小铁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孩，给他几只青蛙他也能玩的开心，很快他就跟有兴趣玩青蛙的鬼魂一起拿小虫子喂青蛙吃了。 因为是纸折的，程家楠的道术也不够，这些青蛙没有舌头，只能大口吞下小铁喂到嘴边的虫子，再下一回张口的时候被虫子从嘴巴逃脱。 不过小铁在鬼魂的帮助下抓到一只萤火虫给青蛙，然后这只青蛙的肚子就开始发光闪烁了，“漂亮，东家，漂亮。” “确实好看。”程家楠也没想到小铁会弄出这样的青蛙。得到鼓励的小铁连忙给每一只青蛙都喂了一只萤火虫，一时间黑暗的河岸边充斥着蛙鸣声还伴随着一闪一闪的光茫。 程家楠不由得坐到地上，听着小铁与鬼魂的声音还有蛙鸣与水声，看着青蛙肚子里闪烁的光芒心里一片平静，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活人，但身边这些明明没有生命的鬼魂与折纸青蛙却有种烟火气的热闹。 程家楠静静坐着，手上捧着一只自己跳上来的青蛙开始念经，这一刻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就是在不知不觉间跨过生死界限，懂了一点什么是道法自然。 第六十五章 阴路6 程家楠这一入定就是一整个黑夜，他在周围嘈杂的声音里静心与自然融为一体。 天亮了，一道金色的光芒直直的照射在河岸对面的山崖上，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就是神仙在山壁上晒。 “呼～～”程家楠迎着旭日的光芒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跟关心的看着他的葛道士还有明爷爷笑了笑，“师父、爷爷，早。” “早。”率先回答的却是撑着一片木板坐在一旁的小铁，“饿了。” “小铁也早。”程家楠这才注意到小铁没有到阴影处躲避阳光，“我捞鱼给你吃？” “……不想。”小铁想了一下，他还是觉得鱼不怎么好吃。“鸡？” 葛道士与明爷爷没有加入程家楠跟小铁关于早饭的讨论，他们只是确定程家楠一切都好就放心了。 “鸡啊，我不一定抓得到。”程家楠想到昨晚的入定有点收获，“我试试看。” 说着程家楠就站了起来，把视线转向那些百濮鬼魂，“请问附近哪里可以打到野鸡？” “林子里就有，不过不好抓。”一个跟小铁玩的很好的小青年回答，“小铁想吃的话我们可以帮忙找。” “那就多谢了。”程家楠笑笑，没想到小铁又交到好朋友了。 “谢谢。”小铁听到新朋友要帮忙也跟着道谢，“晚上，我抓。” “嘿，不用啦，你昨晚借我们马，我们帮忙找野鸡算谢礼。”小青年笑的腼腆，才一晚上他们就把小铁的几匹马都弄坏了，这会儿帮个小忙也是应该的。 “再比。”小铁很热情的约对方晚上再战。“晚上。” 程家楠笑着摇摇头，小铁难得有这么多人陪着玩，就让他多玩两天，反正这回出门程家楠带了一大堆纸，怎么都够用了。 跟着百濮鬼魂一道进了林子，原本领路的鬼魂就发现他们已经没办法看到程家楠了，他似乎融入了树林里，化成了一棵树、一道光，程家楠在这个时候变成了自然的一部分。 “小道长你真厉害。”围着他的鬼魂纷纷表示赞赏。 “正好昨晚略有所得。”程家楠拱手，“也是这里风水上佳才让我沾了光。” 一群鬼魂与程家楠其乐融融的交谈着，在他们的帮助之下，程家楠真的抓到了两只野鸡还有一条手臂粗的蟒蛇。 也是程家楠与环境融合的恰到好处，一些小动物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完全把他当成一块人形的石头，才这么容易被他逮住。 “小铁，你看。”程家楠有点坏心的把蛇放到小铁眼前，“鸡还要拔毛，不如我们先吃这个？” 蟒蛇的蛇信舔到了小铁脸上的白纸，把小铁吓的连连后仰。“讨厌，走开。” 小铁不喜欢蛇，蛇会死死缠着他的身体，而且最可怕的是，蛇死了还会动，小铁一开始也没有怕的，只是有一次他帮忙杀蛇，那蛇都被斩成两段了还能咬他一口，这就吓到小铁了，虽然程家楠一直觉得小铁这分明是五十步笑百步。 就是说死了还会动这事，小铁怎么都比蛇熟悉。 “这次我来做，你等吃就好。”程家楠摸摸小铁的脑袋，自己走到水边杀蛇去了。 “不吃。”小铁用力摇头，他怕那蛇做熟了也能咬他一口。“吃鸡。” “我做熟了你再看看。”程家楠也没有强迫小铁，反正他弄的香一点，小铁自己就会靠过来。 “……”小铁气鼓鼓的看着程家楠的背影，他觉得东家就是故意的，明明很轻易就抓到两只野鸡，还硬要再带一条蛇回来吓他。 本来一群鬼魂散在河岸上，有些在跟小铁讲话，有些围在程家楠身边看他处理蛇肉还有野鸡，他们嘻嘻哈哈的跟程家楠说话，顺带介绍他们这里的吃法。 “可惜没有我们这里的香料，不然这鸡肉腌一下就更好吃了。” “是啊，以前花婶子做的菜可好吃了，现在没有调料她都不做了。” “还有野菜，这林子里采的野菜凉拌也好吃。” “远点还能挖到芋头，那小芋头跟肉一起煮也好吃。” 鬼魂们七嘴八舌的说起他们这地方的特色菜肴，按他们的说法是好吃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程家楠一边动手，一边听着鬼魂们的介绍，也觉得不能吃到花婶子的拿手菜实在是太可惜了，“这附近有集市吗？或者哪里可以买到调料？” “你想买调料让花婶子做菜啊？” “可以吗？”程家楠眼含期待的看着说话的鬼魂。“会不会太麻烦？” “当然可以。”一个爽朗的声音插进来。花婶子早就听到他们在讨论自己的手艺了，这么多年没有动手，还真是有点儿手痒了。“我给你说说要买啥。” “哎，谢谢婶子。”程家楠眉开眼笑的应了，能吃到最原汁原味的特色菜肴也是一大乐事嘛。 因为等着吃花婶子的拿手菜，程家楠很干脆的拿出一张纸折成纸锅，直接烧化之后递给小铁，“小铁你看着火。”说着拿水壶往锅里加水，又把柴火放在锅子底下掐个诀生起阴火来。 等小铁喊着水烧开了，程家楠才把处理好的蛇肉跟鸡肉一股脑儿的倒进锅里，又撒了把野葱、盐巴，“好啦，等煮开就好。” 小铁看着锅里的蛇肉愣住了，东家把蛇肉跟鸡肉放一起煮，那鸡肉还能吃吗？“分开？”小铁期待的看着程家楠，希望能把蛇肉捞出来。 “一起煮，省时间。”程家楠无情的拒绝了小铁的提议，“这可是有名的龙凤汤呢，很多人想吃还吃不上。” 这个汤是程家楠在泉港的酒店住宿时听到的，当时那小二介绍的口沫横飞，说那汤滋味鲜美无比，喝过的都说神仙汤也差不多这味儿。就是程家楠没有食谱，随便把蛇肉、鸡肉一锅乱炖，也不知道能有几分味道。 幸好，那锅里的肉汤争气，咕嘟咕嘟的一会儿之后，就开始散发清香，那鲜香的味道引得小铁心动。 小铁吸吸鼻子，那蛇肉闻起来好香，似乎，可以吃？ 最后，小铁还是臣服在龙凤汤的魅力之下，吃了大部分的蛇肉还有一只鸡。剩下的程家楠只留了一个鸡腿还有一截蛇肉，其他的肉都给鬼魂分了，也就是一小口的分量，让人尝尝味道。 当天傍晚时分，程家楠就在花婶子的指挥教导下，弄出了好几个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再搭上程家楠买调料时顺带买的酒水，他们就开心的弄起了晚会。 一群鬼魂载歌载舞的，好像很久以前庆祝丰收的时候。 突然昨晚第一个跟他们搭话的老鬼指着山崖顶端喊，“老祖宗？” 听到老鬼这一声大喊，所有鬼魂都抬头看向山顶，“真的是老祖宗。” 所有鬼魂都知道，山顶上的老祖宗一旦出现就是代替灭族了的族人向敌人复仇，可是……鬼魂们茫然不知所措，他们没想到自己的族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 “难到我们灭族了？” “不会，前几天不是还看到大河家的小孙子在抓鱼吗？” 鬼魂们惶恐不安的丢下手上的食物与美酒，在老鬼的带领下聚集到河面上，他们面露悲伤的伏在河面上，“老祖宗啊，请带着我们一起去报仇。” 葛道士也在第一时间回到程家楠身边，他眉头紧皱，生怕这些百濮鬼魂直接杀了程家楠祭天。 明爷爷也拉着小铁站到程家楠身边，“我们……”明爷爷做了个逃走的手势，葛道士微微点头，表示见机行事，有机会就直接跑。 程家楠却没有感觉到两个大家长紧张的情绪，他眯着眼睛看向山顶，那里两个石棺并排像一本打开的书，上头两个头戴委貌冠带着鬼面具的人影静静站立。程家楠注意到那两个人影没有敌意，散发的阴气煞气也几近于无，想来应该是老鬼他们误会了。 底下众鬼再一次跪伏恳求回应，山顶上的两个人影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手拉手跳下山崖。 “我们来热闹一下。”其中一个带着鬼面具的影子说话了，他的声音缥缈让人无从判断男女、年纪。 “都起来，族人没事。”另一个鬼面具挥挥手让跪伏在河面上的群鬼站起来。他的声音一样不辨男女、年纪。 百濮鬼魂们有点懵了，怎么老祖宗不是说不到族群灭绝不会出世的吗？现在是看他们开心也想来热闹一下？ “……呃，我有多准备酒水，要吗？”程家楠摸摸鼻子，把多买准备带回去给大伯当伴手礼的酒拿出来招待新加入的朋友。 “好～多谢。”也不知道是夫妻中的哪一个，开心伸手抱过酒坛子就喝了起来。 一群懵的不行的鬼魂这时候也明白了，族人没事，他们可以接着热闹了。 “啊哈哈哈～老祖宗，我们来跟您喝。” “还有花婶子做的鱼，您尝尝不？” 开开心心的吃着喝着，最后月上中天的时候，所有鬼魂还在鬼面具的带领下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蹈与歌唱～山鬼。（楚辞） 程家楠听了一会儿也跟着唱起来，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第六十六章 阴路7 这一场热闹持续了一天一夜，程家楠之前趁着买调料问过当地人日期，算上他们在阴路上的时间，他们明天晚上就必须返程了，不然就怕赶不上程大伯出发回茶镇的日子。 “你们明天就要走啦？”跟小铁玩的最好的小青年鬼魂很是不舍。“干脆留下来不好吗？” “对啊，你们不是说我们这里挺好的，那就留下来。” 其他鬼魂也靠过来挽留他们，因为他们实在是寂寞太久了，现在族里的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把石棺葬在山壁上了，虽然每年都会来祭拜，可是平时除了几个想来探访天书岩的人之外，根本没有人烟。 他们这些自愿留在这里不入地府的鬼魂天天面对同样的面孔，讲着已经倒背如流的往事，时间久了也产生了一种空洞乏味的感觉，所以对于程家楠他们的到访，一众鬼魂才会不在意他们外族人的身份反而跟他们热络起来。 到最后连他们的老祖宗都忍不住下来参与活动，这些鬼魂不舍得程家楠他们离开也在情理之中。 “真不行，家楠还有其他族人在老家。”明爷爷婉拒了留下来的邀请。“我们以后有机会会再来的。” 程家楠对于住哪倒没什么想法，就是茶镇有程大伯还有李大叔他们，还有众多曾经在静心观打工的野鬼，要是不考虑他们，程家楠住哪都是一样的。 “我们必须回去。”葛道士坚定的说。程家楠的根在茶镇，而且年纪还小，贸然留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不是什么好事。 鬼魂们听到葛道士这么说也没有继续强留，就是转移话题到想用陪葬跟程家楠换一些折纸、草编之类的动物或生活用品。 面对这些要求，程家楠有些为难，“就是我会折的东西很少，大概无法让大伙满意。” “苗子会，让他教你。” “我会。”苗子自己开口，“草编也行。” “那就麻烦你了。”程家楠对着苗子点头微笑，多学点折纸也是好的，这年头想学什么都得看人愿不愿意教，这种白来的课程真的很不错。 就这样，他们一个教一个学的，程家楠折出不少小动物，包括他本来就会的马和青蛙，这会儿他已经会折不下二十种动物了。 小铁对这情况最是开心，他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动物围绕，有一只只小狐狸还伏在他腿上，那柔软的皮毛让小铁爱不释手。“东家，狐狸，好。” “皮毛软的你都喜欢。”程家楠有些好笑的看着小铁，这家伙之前最爱的是马，这会儿又换目标了。 “嗯。”小铁毫不掩饰的大力点头，他就是喜欢软软的毛绒绒。“多多。” “等回去再给你，这些是要给人的。”程家楠摸摸小铁的头，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上的工作，他学了一阵之后慢慢抓到折纸的规律，基本上只要熟悉几种折纸方式，在结合实际的动物或物品形态……程家楠思索片刻之后，顺利折出一只苗子没教过的夜鸮。 “你真厉害。”苗子赞叹不已，他就会那二十来种折纸动物，没想到程家楠这么快学会还能举一反三了。 “没有，是你教的好。”程家楠有点小得意，但口中还是客气一下，但上扬的嘴角却完全没有掩饰。 一个围观的鬼魂这时候开始出主意，“可以折巨象吗？”说着还比手画脚的描述巨象到底有多庞大。 程家楠用了三张纸组合成一头长着长长象牙，烧化之后至少能变成有三人高的巨象。那鬼魂开心的领了折纸，“谢谢～” 看到这情形，其他鬼魂坐不住了，纷纷开口选择想要的东西，程家楠也一一满足他们的心愿，就是有的动物程家楠根本没有见过，折出来也是怪模怪样的，但丝毫不影响鬼魂们的好心情。 后来纸张用的差不多了，他们还试了草编、竹编、藤编，效果也都不错，连鬼魂们的老祖宗--面具鬼也来凑热闹，“可以用石雕吗？” “石雕？”程家楠对于这个问题真的有些麻爪，他是会木雕的，可是石头那么硬，他还真的没试过。“我试试？” “我们雕，你试试。”一个面具鬼摇头，程家楠再过几个时辰就要离开，这时候雕刻怎么可能来得及。 “可是您两位现在没有身体。”程家楠不确定这两可以破除誓言，在没有灭族的情形下使用身体离开石棺。 “没有身体也能做，你师父不就是这样吗。”面具鬼看看一直安静守在程家楠边上的葛道士，他能感觉这道士已经慢慢走上他们这种存在的路子了。 “……那就试试？”程家楠自己也是突破后才注意到葛道士似乎也有进展，没想到这两鬼魂也发现了。 两个面具鬼用一颗河岸上的鹅卵石雕出龙的形象，这是他们族里曾经的守护兽，虽然雕刻的线条简单，但神气十足。 程家楠接过那石雕心中想着，如果折纸需要经过火才能化为鬼魂能使用的物品，那么石头要怎么办呢？ 他将那简单的石雕举到眼前，直视那龙的眼睛，“你……叫什么？” 石雕理所当然的不会回答，可程家楠依然捧着它，“祢是……应龙。” “应龙何画，河海何历。”随着程家楠的附名，他手上的石雕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应龙，醒来。”程家楠将双手举过头顶，让手上石雕沐浴在清晨的第一道阳光下。 那石雕正正好有一小半还在程家楠手中没有照射到阳光，就这么天时地利人和的达到了阴阳平衡，然后那石雕整个开始抖动，像是一头蜷缩成团的龙舒展身体，祂抖落下一些石屑粉尘，然后张开眼睛。 “吼～～～”威武霸气的一声龙吼，之后小石龙就趴窝了，无他，程家楠又脱力了。 程家楠全身的力量都被手心里的小龙抽干，这会儿眼前一片黑暗，脚下一软直接躺平，那小石龙也重新团成了一团石雕压在他胸口不动了。 “家楠。”明爷爷先是被龙吼声吓到了，还没反应过来，又被程家楠昏倒在地给吓醒。“你怎么啦。” “东家。”小铁举着树皮也飞快靠近。 “他刚刚叫醒龙魂，脱力了。”葛道士有些无奈，这徒弟真的是胆大包天，大概是之前在地宫那里见识了龙魂，印象太深刻，这会儿竟然让他成功的把应龙的龙魂叫醒。 葛道士一开始看到应龙石雕只觉得程家楠一定不会成功，所以也没有阻止，早知道的话根本不会让他尝试。 “脱力了，那没事吗？”明爷爷很担心，程家楠这么胡来不是第一次了，但总这么乱来真的没有关系吗？小铁也跟着盯着葛道士，他也想知道东家的情况。 “他大概得躺一天。”葛道士有些无奈，该说徒弟果然是天生的修道胚子吗，竟然直接唤醒龙魂却只是脱力而没有反噬，绝对是老天偏心眼了。 其他被吓跑的鬼魂也纷纷上前查看，两面具鬼也过来仔细端详程家楠的情况，给出了跟葛道士一样的结论，“躺一天就好了。” “两位不说点什么？”葛道士眼含煞气的看向两个面具鬼，虽然他也没有阻止，但这两老鬼拿应龙石雕给程家楠真的没有想过有危险吗？ “我们也没想到，就是试试。”他们一开始也只是想试试，只要能让石雕有一丝灵性，之后他们在日夜祈祷加持，总有一天应龙会真的醒来，谁知道这个小道长这么给力，直接就叫醒了应龙。 也是把人徒弟害的躺地上了，两个面具鬼略带心疼的拿出一个手掌大的银镜，“这个给小道长，当作我们的赔礼。” “这镜子可以吸收月华，是个很好的法器。” 葛道士这才消了气，伸手接过银镜之后，直接把镜子放在程家楠身上，顺手又把小铁的树皮调整一下角度，免得小铁照到太阳。 “让家楠躺着，晚上能醒就晚上走，不能就再留一天。”葛道士摸摸程家楠的头，很无奈的发现他们可能赶不上程大伯的返程时间了。 第六十七章 阴路8 很幸运的，当天晚上程家楠就醒过来了，虽然还是不大能动，但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所以葛道士直接拍板打道回府。 “再会～～” “下次再来玩～～” “小铁，要记得来玩哦～～”小铁的玩伴也很不舍，他们很久没有这么玩了。 “嗯，下回。”小铁探出车窗，很热情的跟来送行的鬼魂们挥手道别，顺便还约定下回再来玩。“久，一点。” 程家楠全程躺在车里，除了能听到声音之外，只能死盯着车顶棚，没法子，他现在想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明爷爷先驾车，半途在换葛道士接手，不过他们回去的路上却十分平静，阴路上竟然连岔路都没有，就是直直的一条看不见终点的小路，道路两旁浓雾弥漫，偶尔会有皮肤斑斓腐败的鬼手从浓雾中跟地底下伸出来。 “道长，那些……”明爷爷眼看前方的鬼手越来越密集，心里开始担心，忍不住低声问葛道士。“要紧吗？” “不要紧，就是在阴路上迷路的人罢了。”那些鬼手都是活人误入阴路走不出去之后，死在阴路上之后魂魄一样没有办法离开。只能日复一日的试图拦住经过的鬼魂或活人，或者等待阴差百年一回的巡视才能离开。 “所以……直接撞过去？”明爷爷心里还是没底，不管眼前是鬼魂还是活人，让他把驾马车直接碾过去，明爷爷依然有点疑虑。 葛道士没回答，干脆放开身上厉鬼的气势，让路上的鬼手自觉退避。“这样就行了。” “啊，多谢道长。”明爷爷被葛道士突如其来外放的气势一惊，手上的缰绳差点没拿住，幸好他也算习惯葛道士了，惊吓之余反手还能把缰绳抓回来。 马车在阴路上飞驰，前头没有鬼手阻拦了，但时不时的明爷爷就要停车修补马车的破损。因为原来的马车已经坏了，现在的是程家楠用纸折出来的。 “看来折纸是方便，就是不太耐用。”明爷爷笑笑的跟躺着不能动的程家楠说。“纸扎的还是好一点。” “下回一定好好准备。”程家楠呲牙咧嘴的，他现在除了眨眼睛也就剩一张嘴巴能动了。 “哧～～”小铁看程家楠动不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程家楠翻了个白眼，“小铁别幸灾乐祸了，不然等我好了一定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对于威胁小铁没在怕的，“东家，不能动。” “不能动是暂时的，等我能动你就完了。”程家楠继续教育熊孩子。 “打不到，你慢。”小铁放开玩了三天，把心都玩野了，这时候也敢回嘴了。 “回去你就知道。”程家楠气急，可是这会儿确实不能动，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小铁这气人的家伙。 “不知道。”小铁看程家楠气哼哼的闭上眼睛，也没有继续闹他，自顾自的又拿着折纸的小动物玩耍。 葛道士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的听他们斗嘴，突然马车狠狠地刹住，车上的人都重心不稳的往前歪了身子。 “前头有人。”明爷爷也是惊魂未定，因为阴路上什么也没有，他一开始还会注意一下，后来干脆让马车自己顺着路跑，他只注意纸车速度不要太快、不要散架就好。 也就是明爷爷一个闪神，马车差点碾过一个倒在路上的人。 “活人。”葛道士探头一看很笃定的说。“小铁，把人移到路边。” “哦。”小铁乖乖应下，从马车上爬下来拉着地上人的一只脚就往路边拉。 “……哎，别，别别，我醒过来了。”地上的人挣扎起来，只是被小铁拉着的脚根本无法挣脱。 “别动。”小铁回头斥责了一声，这人一直动都不好拉了。 地上的人暗暗叫苦，他再不动就要被拉到路边等死啦，怎么可能不动。“几位行行好，我出去了一定给几位烧一座金山，求你们带我出去。” “你知道这是阴路？”明爷爷好奇的问，他没想到还有活人知道阴路。 “是。”地上的人苦笑着点头，“我在家排行第九，几位叫我老九就行了。”在阴路上他可不敢报姓名，会被鬼魂跟上的。 “我知道这是阴路，昨天晚上看到我们村一孩子以为他走错路，情急之下就跑进来，这会儿出不去了。” “那孩子呢？”明爷爷左右看看，没有看到什么小孩子。“你没追上？” 老九抹了把脸，“看错了，那不是我们村的小孩，是个外地的小鬼。” “总之求几位帮忙带我出去，我回去后必有重谢。”老九很诚恳的看着明爷爷，但眼神不时的会去看没有下车的葛道士，他觉得坐在车上的身份应该高一点。 “小铁，把人拉到路边，我们该走了。”葛道士淡淡地说着狠心的话，“人贩子就该千刀万剐，死在阴路上也是应当。” “别，我不是人贩子啊……”老九原本憨厚的面孔因为惊恐变得狰狞，他目眦欲裂的瞪着车上的葛道士，双腿用力挣动想把小铁踢开。 小铁重重的挨了几脚就生气了，他手下用力抓住老九的脚，扑哧一声，小铁的十个指头就直接插进老九的小腿肉里。 “啊～～放开，放开～”老九惨叫一声，没被小铁抓着的脚更用力的踹出，还在拖着人的小铁被踹个正着。 “你坏。”小铁没觉得自己把人拉路边有什么问题，程家楠一直以来教导他不要杀人的各种唠叨，也只让他记住不能把人的脖子拔断，不能掏出人的心脏、内脏器官、不要搞出太多血。 所以小铁这时候直接选择把踹他的脚扭了两圈，然后继续拖着挣扎力度变小的老九往路边走。 “啊～～～”老九抱着自己扭曲变形的腿惨叫连连，发现这些鬼不会放过他的时候老九绝望的双眼通红，死死的瞪着葛道士，“我变成鬼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啊～～” 小铁成功把老九拖到路边，才把老九的脚放开，回头就注意到老九的身体还没完全贴紧路的边缘。小铁想拉着老九手把他身体拉正，可惜老九一点不配合，还不断伸手攻击小铁，口中还说着，“你这种小崽子我不知道弄死多少了，落我手里你就死定了，老子一定把你剥皮抽筋……” 小铁想了想，干脆回到老九脚边，伸手抓着老九被他抓出十个血洞的脚，大力一甩将老九的身体也甩的弹了一下。小铁甩了两次，直接把老九的脊椎给甩脱节了，这下子老九是彻底不能动了。 “再动，打。”小铁满意的看到老九不动了，伸手把老九推的贴在路缘上，小铁才拍拍身上被老九踹出来的脚印回到马车上。 “小铁真乖。”程家楠虽然看不到，可是有明爷爷小声的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对于小铁被踹了好几下还能忍住没直接杀人，程家楠是满意的。“那人这么坏小铁都没杀掉，小铁进步了不少。” “吃鸡？大公鸡。”小铁听到称赞很开心的要求奖励。 “……回去就给你。”对于小铁的最爱，程家楠也是无奈了。正好马车又哒哒哒哒的开始移动，车上渐渐听不到老九绝望的诅咒声，程家楠才问葛道士，“师父，你怎么知道那人是人贩子？” “主要是因为那人满身孽债，虽然没有看到小鬼缠着他，但你想想他自己说的话。” “他追着村里的孩子，走上阴路才发现是外地的孩子……，原来如此，小孩子不会独自一人到外地，有家人带着即使死了也不太可能走上阴路，加上他满身孽债，怎么看都不像会担心别人家孩子的样子。” “不错，我一开始也没有很确定，就是诈他罢了。”如果那老九不是心虚硬要攻击小铁的话，就算被拉到路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等下一个经过的鬼，实在没必要踢打小铁一个小孩子。 程家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一开始其实没想那么多，听到求助就想着带人一程也没有损失，从没想过求助者有可能是坏人。 “那要是他这次没说谎呢？”满身孽债的人就不可能做好事吗？ “如果对小孩子有怜悯之心他就不会踢打小铁啦。” “也是。”程家楠眨眨眼睛，他没想过会遇上这样的人与事，总之按照师父的话来说就是他需要更多历练。 第六十八章 阴路9 折纸马车又走了一小段路之后，葛道士突然伸出手在空气中抓住了什么，他低头看向躺在车板上的程家楠，“家楠，你还是想不明白吗？不如亲自看看？” 说着葛道士就将手上抓着的老九残魂放到程家楠的手上，又让程家楠无力动弹的手掌收紧握拳，抓握住那微小的残魂。 “师父？”程家楠感觉到手心一冷，抬眼看向葛道士。“他死了？” “嗯，被他身上孽债引来的鬼魂撕碎了，这是为师抢下的残魂。” “也是。”程家楠才想起来老九满身孽债，在这种阴气极重的地方很容易引来恶鬼。 不再多想，程家楠微微合眼仔细感应手上的残魂。 绝望、暴戾、残忍……种种负面情绪扑面而来，程家楠小心的把持住自己的道心不被残魂影响，然后才睁眼看到老九那罪恶而血腥的一生。 残魂的记忆破碎，但也因此对于程家楠这样的半桶水来说才是刚刚好的，不然贸贸然的去观看别人的一生很容易被鬼魂趁机占据肉身。 即使只是老九片段的记忆，程家楠也是头一次直面人性之恶。老九身为人贩子各种偷抢拐骗他看上的孩子，到手后的折磨虐打堪称恶鬼，更别说对待那些聪慧伶俐试图逃跑的小孩子了。 这回老九也是为了追捕一个逃跑的小孩子，却不知道那孩子早就因为伤势过重死了，所以他是跟着那孩子的鬼影跑上阴路。 葛道士静静坐在一旁看着程家楠皱着眉头、咬着牙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徒弟这是气到了，那些个人贩子各个都不当人，每个了解情况的人都会想送人贩子下地狱。 “呼～～”程家楠终于看完老九的部分记忆，他厌恶的瞥了一眼手上的残魂，这玩意儿他可不想给小铁吃了，太脏了。 “看完了？”葛道士淡淡地问道。 “嗯，看完了。”程家楠的声音低低的，心情还没有从心疼那些小孩子与痛恨人贩子中抽离。“师父，我们要怎么救人？” “你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儿？” “知道了，可是那里人很多，几乎一整个村子都沾亲带故，就算不是参与者也是知情者……只有我们，除非晚上招鬼去对付他们，不然我们可能拿这些人没办法。” “而且我们也没时间过去，大伯应该不会让我独自留在这里。”自从分家后程家楠还是第一次这么希望自己已经成年。 “那你想怎么办？”葛道士定定的看着程家楠的眼睛，询问他的想法。 “我……”程家楠其实没什么办法，而且救了人之后要怎么办他也没想过。 “当然是报官啊，这种事情不报官怎么可以。”明爷爷一边赶车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师徒两说话，之前就有点想开口了，这会儿更是直接插进话来。 “可是之前小铁的事报官，官府不是不爱理吗？”程家楠从小铁的事情后就觉得官府靠不住。 “那是因为那是蔡家一家的事，没有牵连到其他人。”明爷爷也注意到程家楠的想法了，无奈的摇摇头，小孙子还是太单纯了。“没有人不恨人贩子，报官一定有效果。” “那我们去报官？”程家楠捏着老九的残魂问道，“时间来得及吗？” “一定来不及。”葛道士直接摇头，他们的马车走不快，赶的快一些就损坏，以这样的速度一路都不停留才将将能赶上，要是还转头去报官一定会误了时间。 “那……”程家楠语塞，事情发生在他眼前，让他当没事人一样直接回家他做不到，可是大伯还在等他，要是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消失，大伯会担心？ “就没有什么报信的方法吗？”明爷爷看程家楠左右为难的样子，就开口提了一句建议。“要是能报信不就解决了。” “对，可以报信啊。”程家楠眼睛一亮，他转动眼睛看向葛道士，“师父。” “……要给谁报信？”葛道士不敌徒弟期盼的眼神，没多久就败下阵来。 “给官府，毕竟我们还是别出面比较好。”程家楠想了下，衡量一番之后决定还是传信给官府。 葛道士点头，直接从小铁身边拿出一只白色的纸鹤，有从程家楠打包的行囊里拿出一小块墨。 葛道士直接掐诀往纸鹤头上一点，只见白色的纸鹤像是活过来一样舒展身体，然后低头啄食放在一边的墨，啄了一阵之后就转头飞到茶盏上喝水，随着水痕的晕染，白色的纸鹤变成了黑色。 这时候葛道士又将程家楠握着的残魂喂给纸鹤，纸鹤乖乖吃下后，就直接拍着翅膀飞走了。 程家楠的角度没办法看到全部过程，只好可怜兮兮的看着葛道士，希望葛道士能发挥爱心，仔细讲解给他听。 葛道士本来想多吊一下程家楠的胃口，谁让这小子胆大包天，连龙魂都敢随便喊的，这会儿不能动正好给他一点教训，可是看这小子这么可怜，“纸鹤传书，那纸鹤到了收信人也就是南江知府面前就会自动摊开变成信纸，它吃进去的墨水也会变成文字，当然文字需要你先想好要写什么。” “最后那残魂是带去当人证的，免得官府找不到报案人以为是假案。”虽然葛道士有把握以这种方式报案，官府一定不敢怠慢的。 “那知府看到残魂不会怕吗？”程家楠傻傻的问完就知道师父是故意的。“可惜不能像在静心观一样让野鬼去看看情况。”距离太远，程家楠还没有办法离这么远操纵野鬼做事。 “没关系，等回去后我们还可以再来，”明爷爷放任马车沿着阴路小跑，回头跟程家楠说，“正好回来看看官府抓到人贩子没，还有人救回来没有。” “还可以过来吗？”程家楠很惊喜，他还以为回去之后要好久才能再出门。 “怎么不能？阴路看来能走，省时还省钱。”明爷爷算算开支，很高兴的发现除了一些纸张还有纸扎马车的费用，就剩下吃喝的食物。借道阴路真的老省钱了。 “确实可以。”葛道士也点头，反正回到静心观之后，除了程家楠需要回程家老宅的时候，其他时间他们完全可以支配。 “再去，玩？”听到这里小铁也开心的问，他已经开始想念刚认识的朋友了。“还有，金童。”他还想把金童也叫出来一起玩，鬼多热闹嘛。 之后的路途没再遇上意外，除了还是不时要修车以外，没有其他事情发生，程家楠他们顺利在程大伯出发回茶镇前回来了。 “大伯，我回来了。”程家楠手脚僵硬的慢慢挪动到程大伯面前，他这会儿手脚都是麻木的，好在已经能动，不然程大伯看到他瘫着不能动大概会吓到。 “家楠你这是怎么啦？”程大伯本来高兴的表情一下子夸了。“怎么弄成这样？” “呃，还好，我在休息一天就没事了。”程家楠避重就轻的回答，“反正搭船也没啥事，我正好休息休息。” “……唉，没事就好。”程大伯也知道程家楠有点不寻常的本事，想管也没法管，就只能听之任之的随程家楠去了，他只要确定程家楠没事就好。 “大伯你放心，我真的没事。”程家楠笑嘻嘻的安慰程大伯，对于程大伯的关心他还是挺受用的，所以也不吝于宽慰大伯。 隔天早上，程大伯就带上程家楠搭上返程的福船回去了，只是程家楠行动不便，他在潘家收到的礼物还有他自己买的小玩具，都打包成行李都让人帮忙抬上船，其中还包含了装小铁的陶罐，这罐子应小铁要求换成更大的，也让帮工暗自猜测里头什么。 程家楠没管那些帮工疑惑的眼神，就是盯着他们不要把陶罐打开、打破就好，等所有行李都搬好，程家楠就躺床上不动了。 “呼～～总算能躺平了。” “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乱来。”明爷爷忍不住戳戳他额头，一边的小铁也跟着出冰冷的手指轻轻戳了东家一下。 “不敢，不敢了。”程家楠笑着讨饶，他知道自己让人担心了，以后真的会小心一点，呃，应该？ 第六十九章 美人灯 程家楠他们顺利上船的同时，南江知府正在头疼。 “这难道真是冤魂申冤吗？”南江知府看着桌案上带着折痕的诉状就觉得头疼，再一抬眼看到破破烂烂的老九残魂头就更痛了。 昨晚他忙完一天的公务之后，好不容易能躺床上休息了，才一闭眼就发现自己又穿戴整齐的做到知府官衙大堂，师爷说有人告状，他也没多问就让人进来，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一只穿过中门的黑色纸鹤。 那纸鹤拍着翅膀飞的有些别扭的停在他桌上，然后就当着他的面摊开变成一张白底黑字的诉状，上头状告张土根（老九）拐卖人口，又将不服从者虐打致死，其同伙八人与青牛山野牛村人各个都知情。 纸鹤还带来了张土根（老九）的残魂，表示有不知道的都能问老九这个罪魁祸首，这情况下他绝对不会说谎了。 南江知府看看纸鹤变的诉状，再看看老九的残魂，梦中竟然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惊堂木一拍就开始问话张土根也就是老九的残魂。 他细细盘问老九犯案的事实经过，共犯有哪些，犯案地点在哪，有多少人遭难遇害，有多少人还能救回来，等全部问明白之后，才满头大汗的从床上清醒过来。 “呼～呼～～”南江知府伸手摸了一把自己脑门，只觉得摸的满手汗，从床上坐起身之后发现自己背心发凉，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汗湿了全身。 因为梦太真实，南江知府也睡不着了，见远处天空已经有点泛白的意思，他干脆起来洗簌一番直接来到府衙大堂，然后就是一开始那段了，他拿着诉状、看着老九残魂。 没办法，知府只能叫来师爷与衙役升堂问案。 麻烦的是师爷与打着哈欠来府衙上班的衙役根本看不到老九，他们能看到的只有知府大人桌案上的一张状纸。 “大人，这……升堂了，是什么人告状？”师爷觉得知府可能是最近忙过头，有那么一点儿的病，一发作就直接晚期了的那种。 “就……纸鹤？”知府捏捏鼻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师爷跟衙役会看不见那么大一个老九残魂。 “……”要不是在公堂之上，师爷真想掏掏耳朵，或者摇晃一下府尊金贵的脑子，总之他们两人必然有一人有问题。“纸鹤？” “我没疯，你看这状纸，”说着知府将状纸递给师爷，然后干巴巴的说道，“那原来是只纸鹤，自己飞进来停桌上，哦，还自己摊开变回纸张。” 师爷用一种饱含复杂情绪的眼神看着知府，他都不知道忙疯了是可能的，还发生在他身边。 接触到师爷的眼神，知府忍不住说，“我说的是真的，你自己看看那纸上的折痕，是不是能折出一只纸鹤来。” “就算状纸真的是纸鹤送来的，那苦主呢？没有苦主怎么审案？”拿着一张来历不明的状纸就升堂，晚点是不是还得去抓捕犯人，要是能拿到真凭实据还好，若是一无所获，府尊的官大概就是当到头了，而他们这些依附于府尊底下的小人物也得不了好。 “暂时没苦主，但有犯人。”知府直指乖乖跪在原地的老九。 师爷茫然的看着没有人的角落，心中大恸，为了自己的前程。这府尊疯了，他这个做师爷的也不好找下家，将来怎么活啊。 “别哭丧着脸，那里真的有鬼…残魂，说是魂魄让恶鬼撕烂了，只剩一点残魂，问话保证不会说谎。”知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这师爷人不错，公私分明也从不贪赃枉法，就是有风吹草动就想找下家，一点没有同甘共苦的忠心。 总之，在半信半疑的态度中，靠着知府的转达与诉状的描述，衙役们带着知府借来的一队士兵直扑青牛山野牛村，果然逮捕了人贩子五人，二人拒捕遭到击毙，一人在逃。 其他知情不报的村民虽然没有一并抓捕，但野牛村的里长、村长都被带回府衙训话，而且接下来几年他们那一区域的苦役还有兵役都会优先在野牛村征人。 同时带回来六个瘦骨嶙峋遍体鳞伤的小孩子，最小才二岁，大的六岁。这六个孩子的惨状让自诩心肠冷硬的师爷都红了眼眶，更别说衙役还有士兵了，为了平复情绪那几个人贩子都断了一只左手。 这是个轰动南江的大案，提审了人贩子之后，南江府顺藤摸瓜的抓到流窜作案的人贩子上下线共三十一人，几个主犯全判了斩立决，从犯全部流放充军。 在行刑之前还游街示众，弄的整个南江都在讨论这个骇人听闻的案子。 程家楠他们在将事情丢给南江知府后就上船返家了，根本不知道南江被这冤魂告状的案子搅得流言四起，茶馆里说书的都编了个段子专门讲南江知府，说他日审阳夜审阴，妥妥的包青天再世。 只是原本一个平平无奇，灵异事件都是传说的南江似乎开启了神秘的大门，在人贩子血染刑场之后，有一户姓齐的富贵人家就闹了鬼，家里还在念书的公子被鬼迷了心窍，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完全没有原来的温文儒雅的样子。 齐家四处求神拜佛，甚至病急乱投医的托人找上知府，寄望知府像说书里一样能通地府，将祸害齐公子的恶鬼抓住，可惜他们还是失望了。 而这一切还在船上咸鱼躺的程家楠当然是不知道的，他还在因为无聊跟小铁抬杠，“回去给你再买几只小鸡养，养大了才能吃鸡肉。” “买，大公鸡。”小铁有听到，程大伯给钱了，东家有钱可以直接买大公鸡。“有钱。” “没钱。”程家楠摊平在床上好整以暇的逗小铁，“买玩具、坐船花光了。” “坐船，不用钱。”小铁知道船票是程大伯买的。 “那也还有玩具跟饭钱啊。” “便宜。”若能揭开小铁脸上白纸，就能看到小铁脸色都涨红了。 “一样便宜，多了就贵了。”程家楠实在太无聊，忍不住多逗了一句。 “都说，便宜。”小铁讲不清楚，可是他明明记得在买玩具的时候，卖玩具的都说玩具很便宜的。因为气急了却不知道怎么讲，小铁的小拳头都握紧了。 “……”注意到小铁真的急了，程家楠才讪讪的鸣金收兵。“好啦，玩具真的便宜，但我们的钱真的只够再买十只大公鸡了，公鸡又不会生蛋，你吃光就没有鸡肉吃了。” “九只，其他，小鸡。”小铁很认真的板着手指跟程家楠表达意见，他觉得可以吃九只别人已经养大了的公鸡，剩下的再养小鸡。 程家楠忍不住笑了，明爷爷在一边也笑着摇头，“小铁真机灵。” “哈？”小铁歪歪头，不确定明爷爷是不是在称赞他。 “在说小铁你聪明。”明爷爷笑着摸摸小铁的头。这样一个纯真可爱的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 “谢谢？” “小铁真乖。” 程家楠也不时插科打诨，顺带把葛道士也拉进他们的话题里，一行人虽然只能留在船上的小房间里，但一点也不觉得憋闷，来的时候已经够刺激了，回去的时候还是风平浪静比较舒服。 等回了茶镇，程家楠打算先规整好行李，再把静心观也收拾妥当，之后再来想要怎么借由阴路出门旅游。 而被他们暂时搁置了的南江，齐家少爷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丫鬟与小厮一刻也不敢让齐公子离开他们视线，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齐公子没发作的时候总是摩挲着一盏不知道从哪里掏来的美人灯。 “你真美，你的皮……也美……” 第七十章 美人灯2 程家楠带着小铁迅速将静心观打扫一遍，又拿了买好的东西往小山村李大叔家走一趟，小铁之前养的鸡还有几只寄放在大叔那里。 对于寄放鸡这件事小铁一直有点意见，他觉得既然没法养，干脆炖了吃不美吗？何必这么麻烦的送去寄养。 可惜小铁拗不过程家楠，不然这会儿程家楠就不必多跑一趟了。 因为路上葛道士的研究，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在白天时借用阴路了。所以这会儿程家楠拿着东西轻松的借道阴路，等走上阴路又放了一匹纸驴子出来抗东西，程家楠摸着驴子的尾巴，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呵呵呵～这阴路真方便。”绝对是居家旅行的首选。程家楠哼着小曲儿领着驴子往小山村走去。 送完东西，又把五只母鸡放背篓里带回静心观，程家楠终于有时间好好休息了。 “家楠，你现在有空？”明爷爷看到程家楠懒散的坐在后院的大树下，旁边小铁在跟折纸猴子玩耍。 “有。”程家楠笑着点头，他接下来就可以恢复原来的生活方式，没什么事情要处理了。“我很有空的。” “我听说有人去看到你爹了，在南边一个叫惠民的小镇上，坐车大概要三天左右的距离。”明爷爷对于这个只有小时候抱过的儿子其实不太有感情，就是担心会牵连到程家楠。 “不是说他搭了往京城的船走的吗？”一个南一个北的，会不会是假消息？ “好像因为钱花完了，只好回来。”明爷爷说着在程家老宅听到的消息。 “可是他住惠民镇，也许没打算回来？” “你大伯说的，你爹携家带口的打算回来了。”明爷爷有些忧虑，虽然在他看来潘家的事情已经落幕，就怕有心人想利用程明麒。 “回来就回来啊，我总是不会搭理他的。”程家楠说的满不在乎，他从来就没见过所谓的父亲，当然也不存在什么孺慕之情了。 “就怕他想来搭理你。”明爷爷比谁都知道财帛动人心，程家楠名义上还有一笔潘家划分出来的财产，程明麒和鼓动他的人可能是看上这点东西了。 “我放鬼吓他？”程家楠开始想歪主意了。 “别闹，”明爷爷赶紧叫停，要是大小事都用鬼怪打发，程家楠以后还想不想要名声了。 “不然我们反正也想出去玩，干脆避出去，把我爹留给大伯处理好了。”程家楠知道程大伯其实不想管他爹，但既然潘家的实质好处是大伯拿的，那就让大伯去跟他爹扯皮就是。 “……也好，”明爷爷顿了下直接同意，他都死了，这种事还是给活人去操心就好。 就连葛道士也同意这个出门旅游的提议，他觉得上一个天书岩是假的，也许其他地方的会是真的也说不定。而且上回出门程家楠就大有进步，所以多出门看看开阔视野总没有坏处。 所以才回到静心观，连小铁想吃的九只大公鸡都只吃到一只，他们又开始打包东西要出门了。 “唉？那我才把母鸡接回来，不是白接了吗？”程家楠看到后院放养的鸡时，忍不住叫了出来。“才一天时间，就又送到李大叔家吗？” “吃了？”小铁很开心的建议，虽然是母鸡，但他不挑食的。 “别想。”程家楠反射性的反对小铁，停了一下，才发现这似乎是个好主意。“做成烧鸡一天一只。” “好～～”小铁满意了，他早就想把院子里的鸡都吃了，养大了不吃做什么呢。 “用纸人，纸人应该可以照顾好这些鸡。”葛道士摇头，程家楠跟明爷爷实在太宠小铁了。 “……”小铁想抗议来着，可惜他不敢。 程家楠瞥了一眼小铁丧丧的样子，无奈的笑笑，“没试过用纸人照顾，就留三只母，另外两只就给小铁吃了。” 小铁听到可以吃，忍不住蹭了蹭程家楠的手臂，东家真好。 程家楠摸摸小铁的头，心里想这娃子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之前答应他的九只公鸡还有八只没到账，这脑子还是没长好。 明爷爷一边密切关注程家老宅与程明麒的消息，一边盯着程家楠收拾行李，这回只有他们自己出门，有缺的不能像之前在船上一样找程大伯拿，必须整理好需要的所有东西。 “被褥也要带。”明爷爷指挥程家楠打包。“还有随身物品，你雕刻的小刀也带着。” 程家楠一一照办，又多带了一大叠纸，连香烛纸钱都带来一小箱子。他看明爷爷第三次检查行李，想了想就跟明爷爷说，“爷爷，我们去偷偷看一眼我爹，我还没有见过他呢。” “……你想见他？”明爷爷有些迟疑，他以为小孙子恨死这个爹了。 “不想见，就是远远看一眼就好。”程家楠摇头，他自己是连看都不想的，不过他知道明爷爷想看看程明麒。 “……那，那就去看一眼。”明爷爷明白了孙子的体贴，沉默了一阵之后才说话。 “那我们出发那天去看一眼就好。”程家楠点点头，又转移话题到他们旅游的交通工具，“爷爷你看我扎的纸船，这船还可以，不会漏水？” “不会漏的，你扎的很好。”明爷爷仔细检查一遍，确定纸船做工精致，配件齐全，出航绝对没有问题才点头。 “嘿嘿，我也有带一点竹条跟浆糊，有问题随时都能补。”程家楠可得意了，他也觉得自己手挺巧的，这么大纸船一个人就扎出来了。 隔了两天，他们照着打听到的程明麒的行程，搭上纸扎马车绕道去看他一眼，只一眼，程家楠也说不上失望或是什么，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打扮鲜亮的妇人，还有两个个比他小几岁的男孩子。 “家楠？”明爷爷担心的轻拍程家楠的手，关心的看着他的眼睛，“你爹一直都不是个好的，咱们别太在意。” “我没在意啊。”程家楠无语，他真的没什么感觉，刚刚出神也只是在想他娘要是遇上他爹会是什么样。 “没在意好，没在意就好。”明爷爷也不知道信没信，只一味的安抚程家楠的心情。 “我真的没在意，就是在想我娘要是在这是什么情形。” 想到程家楠他娘，吴氏，明爷爷的表情也有点古怪，看热闹还唯恐天下不乱是不对的，但看自己儿子的热闹，好像没什么不对？ 爷孙两还愣着，葛道士就出声了，“人也看过了，要没有其他事，我们该出发了。” “哦，好。”明爷爷醒过神来，差点被程家楠带歪了，他一个老公公了，还想着看自己儿子媳妇的热闹，真是成何体统啊。 程家楠低着头偷偷吐了吐舌头，无量寿福，他修行还不够，总是忍不住自己对于爹娘幸灾乐祸的心态。 纸扎马车转道码头，程家楠掐诀把白色纸船放到水面上，一霎时，那纸船变成了与海龙号一样但小了许多的船。 “海蛇号？”葛道士平淡的表情都绷不住了，这是什么名字？ “因为除了福船，我最熟悉海龙号嘛，这船又比海龙号小，就叫海蛇号，”程家楠很自信的介绍起纸船，发现师父跟爷爷脸色都不太好，小心翼翼的建议，“还是要叫海虫号比较好听。” “不用改了，就海蛇。”明爷爷嘴角的微笑都挂不住了，他非常奇怪程家楠平时读的书都上哪去了，不说取个文雅一点的，至少好听点也不难？ “师父？”程家楠得到爷爷的认同后，转头又去看葛道士，要是葛道士想改名也是可以的。 “海蛇挺好。”葛道士倒是笑出来了，这徒弟就是促狭。 “嘿嘿，我随便取的，师父跟爷爷也喜欢就好。”程家楠傻笑，他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爷爷跟师父竟然没有要改的意思，弄的他也不敢说要改。 程家楠他们一行人就这样开开心心的坐上海蛇号，扬帆往南江方向出发了。 而这时候的南江正因为有几个平日里爱寻花问柳的公子哥儿离奇死亡混乱不已，他们每一个都是在自己家里暴毙的，一开始其他人甚至是他们自己家人都觉得正常，但死掉的人数一多，其他人就开始心里发毛了，等再多死几个，都有风声说是瘟疫了。 但这一切都跟发疯了的齐公子无关，齐公子只在乎他最爱的那盏灯是不是明亮，上头有没有沾染污垢，除此之外，那些被困在灯里的惨叫声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第七十一章 美人灯3 程家楠站在海蛇号的船头，开心的对着大海乱喊，小铁也跟着一起乱喊乱叫的，“哈哈哈哈～上次人多，都不敢这样玩。”程家楠笑的开心，他好久没有这么放肆的玩耍了。 “上回也没有人说不行，是你自己不敢。”葛道士淡淡地扫了程家楠一眼。“修道之人当顺天应时，不为外物所困。” “那个，我不就是怕丢人嘛。”程家楠抓抓头发，他看其他人都很稳重，就他一个乱叫的，怕被人当乡巴佬看轻了。 “没什么好丢人的，不妨碍到别人就没事了。”明爷爷也支持程家楠再放松一点。“你已经够乖了，年纪小平时爱玩一点怎么了？” 明爷爷这是特地安慰鼓励程家楠来的，他生怕孙子见到亲生父亲之后心里不痛快，更是大力夸赞安抚程家楠的心情。 “是这样吗……”程家楠对于师父跟爷爷说的不是太明白，读书时不都说凡事守礼才是对的吗？不过爷爷与师父总不会害他的，也许下回可以再随意一点？ 程家楠很快就将师父跟爷爷的话抛到脑后，既然他们都支持他玩，程家楠当然要玩够本，然后他跟小铁让没看过小孩子放开玩耍的两个老鬼大开眼界，原来小孩子熊起来能拆家是真的。 “啊～水。”小铁跑了一阵，很无辜的发现船板上有一个小洞正在咕嘟嘟的冒着水。 “哪来的水？”程家楠本来在追小铁，看他蹲下就靠近看小铁在看什么。等看清楚了，程家楠头皮都麻了，“师父，爷爷……船，船漏了～～” 葛道士速度快一点，飞速过来看清楚情况，“快补起来，不然船沉了你就成水鬼了。” “好。”程家楠也是一时慌了手脚，现在被葛道士一提醒，立马就拿出纸张补起破洞。好不容易，那破洞不再渗水了。 “呼，好险。”程家楠抹了一把冷汗，要是船沉了他可就危险了。 “玩还是要注意一点。”明爷爷拍拍程家楠的头含蓄地说道。“你把船再检查一遍，有破洞就快补起来。” “交给我。”程家楠拍着胸脯保证，“小铁，我们来检查看看还有没有破洞。” 小铁四处寻找，没多久就看到了，“洞～～” “……还真是。”程家楠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幸好洞不大，发现的又早，补起来就没什么问题了。可是小铁之后又发现了两个破洞，程家楠才注意到，似乎是因为他太重了，把纸船踩坏了。 注意到这点，程家楠仔细观察他刚刚踩过的位置，发现那里果然有不明显的凹痕，要是多踩几次，那里可能就会破一个洞。 “麻烦了。”程家楠喃喃低语，不过办法总比问题多，程家楠心想既然是自己对纸船来说太重，那减少自己重量不就好了？ 因此他先从小铁的折纸动物里找出几只纸鸟，直接掐诀化成几只鸮鹰。 程家楠在身上绑了绳子，让鸮鹰拉着绳子把他吊离船板。 “我也，要。”小铁羡慕的看着程家楠，他也想被鸮鹰带着飞。“东家？” “等一会儿，我先做个东西，不然船沉了我们都没得玩。”程家楠拒绝了小铁，他现在要趁着纸船整个坏掉或沉船之前，先做个可以把自己拉起来的东西，这样重量减轻就不怕把船压坏了。 “家楠你要做什么？”明爷爷本来看着程家楠在修补纸船，但没一会儿又是在身上绑绳子让鸮鹰把自己吊起来，又是要做东西的，感觉有状况发生。 “呃，我发现自己太重了船才会破，想弄个大风筝把自己吊起来。”程家楠羞赧的解释，这些纸制品都是给鬼魂用的，他一个活人使用上确实会有问题。 “唉？这样吗？爷爷来帮你。”明爷爷之前也没想过这些，而且做马车的时候都好好的，真没想到搭船会出问题。 “谢谢爷爷。”程家楠笑嘻嘻的跟明爷爷道谢，“爷爷最好了。” “咳咳。”葛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靠了过来，听到程家楠的马屁忍不住干咳两声。 “师父也最好了。”程家楠一点不带尴尬的，平时多卖乖、多拍马屁还是很有用的。 “那我，呢？” “小铁也好，最好的小铁。”程家楠对于自己认定的亲人总是嘴甜的不行。 没多久风筝做好了，程家楠现在的样子有点古怪，身上的绳子一端绑着风筝，另一端缺绑着船上桅杆。 小铁这会儿造型也差不多，只是他是真的被鸮鹰带着吊在半空中的。“哈哈哈哈～东家，我飞。” “别飞太远。”船家楠无奈的拉着小铁的绳子，感觉自己在放风筝。 一边葛道士跟明爷爷在聊南江特产，“记得那里的皮灯挺有名的。” “什么是皮灯？”程家楠听到不认识的东西，感兴趣的插嘴。“皮做的灯？” “嗯，那里的手艺人会一种特殊的硝皮法门，硝出来的皮子触感细腻，压的皮子极薄可以透光，再加上上头绘制的图案人像都十分精致好看，很多人去南江都会买盏皮灯回去。” “那我们也买一盏。”程家楠对于新鲜事物总是好奇的。 “好，若是有看到就买。”明爷爷没有意见。 他们三正说着话，就发现海蛇号已经离海岸不远了，“这么快？”程家楠很惊讶，他们搭福船也要好几天的航程，换了纸船走阴路一天不到都抵达目的地了？ “没跑错路，”葛道士先确认他们是否走错路，确定前方确实是泉港之后，葛道士抬头看着风筝跟小铁，“大概你那风筝还有小铁给海蛇号加速了。” “啊？”程家楠有点囧，他还真没想过是这个原因，也幸好是加速，要是减速这会儿他们还在海上漂流呢。 总之不论如何，他们都是安全抵达泉港了，之后还要转乘马车前往南江，今天就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明天再去南江。 “金童？”小铁拉拉程家楠的衣摆，他记得金童住在附近，他想找金童玩。 “你想找金童玩？”程家楠哭笑不得，他可怕被红衣鬼王留下来，结果小铁还自投罗网。 “嗯。想玩。”小铁仰着头，期待的看着程家楠。他最近得了好多新玩具，想跟朋友分享。 “师父？”程家楠用眼神向葛道士求救，“能去吗？” “……想去就去。”葛道士衡量了一下自己与鬼王的实力，虽然还差点，但加上程家楠跟小铁应该勉强能跑掉，反正最差也就是给金童当玩伴了。 程家楠读懂了葛道士的表情，吞了口口水才告诉小铁，“好，我们去找金童玩。” 结果他们这一去就被金童留了三天，而这三天里南江又死了一个性喜渔色的中年男子，这回死的人与之前的不同，并不是在家中突然暴毙的，而是中邪一样把自己衣物脱光，赤着身子跑到大街上，然后用自己的双手把全身的皮抓烂，等他的家人赶到，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了。 最可怖的是，即使是这样，那个中年男子还没死，他还在陶醉的撕扯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肉，用已经露出白骨的手指一点点扣，一寸寸撕，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着猥亵的话。 围观的南江民众哪里看过这么恐怖的画面，承受不了的甚至直接吐了出来，胆子大的也已经脸色铁青了，可即使围了三四层的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前拉住那中年男子。 终于，在那男子撕开肚子上黄白带血的脂肪，即将露出内脏的时候，他竟然清醒过来了，惨叫声凄厉地传遍了半个南江城，同时身上的血水炸开轰然倒地，到这种时候人也还没死透，依然在地上抽搐着。 因为场面太血腥，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发疯的齐家公子正抱着自己最爱的美人灯站在街角。“宝儿，你还想吃点什么？我都去给你找来。” 第七十二章 美人灯4 程家楠跟小铁被金童留着一起玩了三天，三天后金童总算愿意放他们离开了。“下次，再玩。” “嗯，下次。”小铁很确定的点头，他觉得现在有阴路这条捷径，时常来找金童玩是很容易的事情。“带玩具。” “好。”金童舍不得的送小铁跟程家楠离开。 红衣鬼王只在一边看着，这三天他都保持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离太近给程家楠压力，也没有离太远让他照顾不到金童，相对的，葛道士也很自觉的离金童远远的。 “下次我们再来找你玩。”因为没有被强留下来，程家楠的胆子又大了，在马车上还回头跟金童约定下回。 “好～一定。”金童高兴了，他知道小铁不能做主，现在程家楠自己说了那就一定会来找他玩。 红衣鬼王也满意了，顺手甩出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铜香炉，“点燃香灰跟头发可以寻人。” “啊？”程家楠接着香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谢大人。” “嗯，你们多来陪金童玩。”红衣鬼王严肃的告诉程家楠他的条件。 “会的，我们一定常来。”程家楠觉得红衣鬼王也不是不能沟通，开开心心的就点头同意了。 告别了金童跟鬼王，程家楠他们直接往南江前进，路上程家楠一直把玩着那个小铜炉，“这里头有刻字。” 程家楠摸着铜炉内部的刻纹，也顾不上炉灰把自己的手弄的乌漆嘛黑的，就是那铜炉的刻痕不明显，他摸老半天也没摸出里头刻了什么。 “师父，你觉得这里面刻了什么啊？”程家楠把铜炉拿起来，想就着光线往里看，可惜阴路上灰蒙蒙的，根本就没有阳光。 “既然铜炉是寻人的，应该就是寻人的咒语。”葛道士伸手接过铜炉，也没嫌弃程家楠将铜炉内外都摸的满是黑灰，直接将手伸入炉子里也摸了一圈。 “大概就是这样的咒文。”葛道士拿过纸笔，照着摸出来的咒文抄了一遍，写完直接把铜炉跟咒文都递给程家楠去研究。 “谢谢师父。”程家楠如获至宝的拿着咒文端详，他还没学过这方面的道术，这会儿刚好能补上一点。 路上的时间就在几人说说笑笑，程家楠跟小铁玩游戏、轮流学驾车中间度过了。 “到了～”小铁一阵子就探出头观察前面的道路，终于他看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到南江，了。” “还真到了，我们先去找旅店住。”明爷爷伸了个懒腰，总觉得马车坐久了腰都疼了。其实腰疼什么的都是错觉，因为他生前有这毛病，死了以后依然当自己有这方面的问题。 不过程家楠才靠近南江城的城门口，就被士兵拦了下来。“哪来的？来做什么的？” “我泉港来的，就是来游历，增广见闻的。” “就你一个人吗？”守门的士兵看不到葛道士与明爷爷，也看不到马车跟车上的小铁，就觉得程家楠一个半大小子自己出门旅游很古怪。 “我师父跟爷爷在后面，我不耐烦走路就先跑过来。”程家楠很自然的回答士兵的问题，他也没说谎，他师父跟爷爷真的在后面来着。 “你师父做什么的？”士兵以为程家楠是人家的学徒，就是不知道是做什么行业的。 “道士，我师父是道士。”没有度牒的道士，程家楠笑嘻嘻一点看不出心虚，拿出包袱里新做的道袍跟桃木剑给守门的士兵看。毕竟葛道士现在就是想拿度牒也拿不到，只好接着当野道士了。 听到是道士，士兵却自以为明白了，“你们也是为了城里的怪事来的？”前几天那个活活把自己弄死的男子实在是吓人。 他们守城门的还好，城里衙役跟仵作还得去收尸，一个认识的衙役差点被吓疯，据说梦里都是那人没了眼皮的两个大眼珠子，红彤彤血淋淋的瞪着他。士兵想到这里冷不丁的打了个冷战。 “我们听到风声，这里出了点邪门的事。”程家楠含糊其辞的顺着士兵的话往下说，反正让老九残魂自己来报案也算邪门事。 “你们也是去城东的邱家找活儿的？他们家已经请了人办法事，听说请了附近好几个大师。”士兵认为程家楠一行也是为了去邱家找活儿的，“你们来晚了。” “这样吗，”程家楠表现出失望但不死心的样子，“多谢您，我还是想要去问问看，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行，那你进去。”士兵也没想太多，收了程家楠的入城费就放他进去了。 程家楠快步跑到城门不远处的一个没人的角落，直接掐诀把师父跟爷爷还有马车招来。 “师父，爷爷，城里有怪事，城东邱家在办法事。”程家楠小声的说道。 “那先去找旅店，之后再打听。”明爷爷让程家楠别急躁，“而且我们主要不是来看看那些被人贩子拐走的孩子吗？” “嘿，就是好奇。”程家楠被提醒原本的想法，有点不好意思。他一时间真的忘了原来的目的。 “反正都要打听消息，到时候一起打听也就是了。”葛道士说道，“城里有股腥臭味，你们都注意点。” “腥臭味？”程家楠抽抽鼻子，“我没闻到啊。” “……有一点？”明爷爷仔细辨别，感觉确实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 “没有。”小铁在马车里也凑了个热闹，“没闻到。” “总之你们注意就是。”葛道士也没有跟他们争辩，他闻到了也就提醒了，而且程家楠他们不管闻没闻到都会注意，那就够了。 因为想打听城东邱家的事，程家楠特意选了一家靠近的旅店，他先进去要了一间房，然后傍晚再用纸人加上障眼法让店家以为师父跟爷爷来跟他会和了。 当晚，程家楠借着端饭的名义跑旅店大堂，很轻易就听到邱家的事情，“邱老爷死的可惨啦，也不知道邱家办法会能不能解决……” “我看玄。”一个中年男子神神秘秘的说，“你不知道，坊里都传遍啦，邱老大那是遭了报应，冤魂索命来了。” “冤魂索命？邱……害人性命了？” “哎，你不知道，那老小子听说在花楼玩死人了，只是花楼悄悄把人埋了，没给人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出事了吗，花楼有人害怕就说出来了。” 程家楠听了几句，没听到人贩子的事，倒是听了一耳朵邱老爷死状有多惨，等大概听明白了，回头到房里又招了个鬼魂来问问。 “之前有处置一批人贩子？”程家楠先问的人贩子的情况，“那些人贩子还有他们拐的孩子们怎么了？” “主犯斩立决，从犯流放充军，村人服苦役、兵役。”那鬼魂就待在知府衙门附近，所以很清楚人贩子的判决。“那六个孩子找不到父母，送慈幼局了。” “那就好。”程家楠点点头，决定之后要去慈幼局看看。又接着问，“邱家的事呢？你知道什么？” “厉鬼报仇。”鬼魂只说了这四个字，其他的怎么都问不出来了。 “师父，还是您来问？”程家楠问不出来，就想让葛道士试试看，说不定鬼魂怕葛道士就说了。 “不用了，他也不知道。”葛道士摇头，“鬼魂都怕厉鬼，这么凶的厉鬼出没，这鬼魂敢远远看一眼都算有胆量了。” “我忘了。”程家楠敲敲自己的脑袋，他怎么忘了这事呢。 “你啊。”葛道士拿徒弟没办法，就略过这事。“我们明天就走还是到附近看看风土人情？” “不管这事？”明爷爷有些讶异，他以为葛道士跟程家楠会想管这事，毕竟都死人了。 “为什么要管，厉鬼报仇天经地义啊。”程家楠莫名所以的看着明爷爷，“我晚一点去看看慈幼局的小孩子，然后我们就去附近走走，难得出门旅游，之后再决定要去那里玩。” “你说的对。”明爷爷想想也是，人家厉鬼报仇，他们去凑什么热闹，还是玩自己的比较好。 第七十三章 美人灯5 程家楠当天晚上就带着小铁跑了一趟慈幼局，他跟小铁蹲在慈幼局的墙头上观察里头负责照顾小孩子的妇人。 “看起来还行。”程家楠嘴里嘟噜着，他看这些妇人虽然不全是满怀慈爱的对待这些孤儿，但至少不是恶言相向，更没有随意打骂，那就足够了。至少比他娘也比小铁的娘好那就行了。 “行？”小铁其实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只是跟着蹲在墙头上。这时候听到程家楠的话，抬头看了东家一眼。“什么？” “说那些人对小孩子还不错。”程家楠笑着揉揉小铁的脑袋，“我们可以放心了。” 确实看到慈幼局的情况，程家楠真的放下心里的担忧，不是后悔报官救了他们，而是担心自己的行为让这些小孩子出了狼窝入虎穴。幸好这些担心都没有真的发生。 程家楠拉着小铁又把慈幼局上上下下、前屋后院，连厨房、地窖、水井都没放过，全都仔细检查一遍之后才打算回旅店去。 “行？”小铁乖乖跟着东家走了一圈，看到程家楠满意的样子，好奇的问道，“都行？” “对，都行。”程家楠决定回旅店跟师父还有爷爷好好说道说道，原来慈幼局还挺好的，跟他原本想的不太一样。“我们回去。” “好～”小铁乖乖听话，就是，“回去，吃？” “我们吃饱才出来的。”程家楠眼睛都瞪大了，小铁难道变成饭桶了？ “八只。”小铁终于想起来他还有八只公鸡没吃。他认真的看着程家楠，要求东家兑现承诺。“公鸡，肉。” “我们这会儿人生地不熟的，哪里去给你买公鸡啊。”程家楠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没有办法。“等回去，之前说的也是回观里买给你吃，谁知道我们又出门了呢？” 小铁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这样没错，“回去，吃？” “回去就吃，保证。”程家楠拍胸脯，他最多逗逗小铁，实际上答应的事情就没有没做到的。 “嗯，好。”小铁高兴了，拉着程家楠的手蹦蹦跳跳的。 程家楠牵着小铁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因为邱家老爷死的太惨，晚上愣是一个行人也没有，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就连说话声都罕有传出来的。 每个人家都深怕出声会引来厉鬼的注意，所以天一黑就全缩回家中，大点儿的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程家楠对此表示非常习惯，本来他的世界就全是鬼，活人才是真的稀罕。他跟小铁小声地笑闹，不料在一个拐角处，迎面撞上一盏灯。 一盏被一个脸色苍白透青的年轻人拿着的灯，妖异的红光带着莫名的腥臭扑面而来。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程家楠反应快速立马就是一个金光神咒，同时一手把小铁往身后推。“你是什么人？” 那年轻人双眼无神，嘴中念念有词，仔细听却只听到他不断重复，“你真美，你的皮肤真美。” 程家楠的眉头皱了一下，看来邱家的苦主被他遇上了。“这位……姑娘？我们没有恶意，你想报仇尽管去，还是你需要帮忙？” 那年轻人，也就是齐家少爷两眼一翻，一双眼珠子就只剩下眼白的部分，“你……是……谁……？” “我就一过路的，没打算管闲事。”程家楠可不敢对着不认识的厉鬼通报姓名。 附身在齐少爷身上的厉鬼似乎还有一点理智，思考了一下也不打算对程家楠下手。“你……走……” “多谢姑娘。”程家楠拱手，拉着小铁就想绕过祂。 只是才将将擦身而过的时候，厉鬼突然反手想抓住程家楠肩膀。程家楠一直警惕着祂才没有被抓住，可是才一眨眼，厉鬼又挡在他跟小铁面前。 “慈……幼……”厉鬼的魂魄稍微离开齐少爷的身体，但仍有一大半与齐少爷重合。 在程家楠看来就是齐少爷有两张脸，一张脸像面具一样贴在另一张脸孔上。厉鬼的脸就是那面具了，七孔流血面目全非，看来死前遭受了非人的痛苦。 “姑娘是在问我为什么要去慈幼局？”程家楠瞥了一眼街道尽头的慈幼局大门，没介意差点被抓住，依然好脾气的回答祂。“我之前举报了人贩子，过来关心关心那些被救出来的小孩子。” “……举……报……” “对，是我跟我师父举报的。”程家楠点头，大方的承认事情是他们师徒做的。 “帮……我……”厉鬼突然提出要求。 “帮你报仇？”程家楠很惊讶，他打听到的消息可是说了厉鬼报仇的手段，那叫一个鲜血淋漓，难道这样还不够？“你还有仇人？” “邱……家……” 程家楠懂了，邱家才请了法师，如果要报复其他邱家人，暂时是有难度的。 “你想……”怎么帮你？程家楠的话没说完，就见厉鬼被齐少爷的身体弹出来，而被附身的齐少爷则开始胡言乱语、鬼吼鬼叫的。 “啊啊啊～你好美～～” “真美～～～” “我中状元啦～” “我中状元啦～～” “啊啊啊～～你皮真嫩～” “血啊～～” 程家楠听了几句，担心齐少爷会把附近的人引出来，直接把视线转移到他手上的美人灯，“姑娘，你跟我回去？” 美人灯闪了一下红光。 “冒犯了。”程家楠看厉鬼同意，劈手夺过齐少爷手上的灯，拉着小铁在附近的人出来探究竟前快快跑了。 回到旅店，程家楠先让明爷爷站到葛道士后头，才把美人灯放到桌上。 “不是说有多远就跑多远吗？”葛道士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程家楠，他老远就闻到那股腥臭味，结果原来是这小子直接把人带回来了。 程家楠搓搓手，他没想那么多，等进了房间看到师父跟爷爷才想起来，可惜太晚了一点。“祂说需要帮忙。”程家楠讨好的笑笑，又偷看明爷爷，希望明爷爷能帮他说话。 明爷爷接收到程家楠的眼波，可是他一点也不想管，还把脸转开了--这胆大包天的小子就该受点教训。 程家楠看明爷爷不帮他，只好可怜兮兮的看着葛道士，他下回真的不敢了。 葛道士又瞪了程家楠一眼，才对着美人灯打招呼，“姑娘，你想我们怎么帮你？” 程家楠站在一旁，这时候才有心思打量这盏灯。因为材质跟一般的纸灯不一样，程家楠心想这应该就是明爷爷说过的皮灯；上头还画着一个美人，那画工精细，美人香肩微露、眼波流转、五官明艳动人、点了红色胭脂的红唇嘴角微微，怎么看怎么诱人。 “醒醒。”明爷爷突然伸手拍了下程家楠，他刚刚看程家楠盯着美人灯似乎失了神，怕是被灯里厉鬼迷惑了，赶忙过来把人叫醒。 “啊？”程家楠被叫回了神志，拍拍自己胸口后怕不已。“爷爷，幸好你叫醒我了。”不然他八成回变得跟那个被附身的人一样，疯疯癫癫的。 “姑娘，我徒弟没冒犯的意思。”葛道士沉声说道。 “失礼了。”程家楠也乖乖道歉，美人灯是这厉鬼的寄托之物，他这样盯着看确实是失礼的。 灯上的美人这才收回森冷的目光，转而看向葛道士，然后一个穿着舞衣、露着香肩与裙子开衩露出半条腿的姑娘站到了桌边。 葛道士一向不在意这些，明爷爷不论是在黑船上还是后来做生意都见多了，两个人都毫不在意的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敢问怎么称呼。”葛道士问道。看到这姑娘，在看看那盏灯，想想邱老爷的死法，葛道士心里有数了。 “小女子丽娘。”丽娘袅娜的行了礼。 “那么丽娘，你想我们怎么帮你。”葛道士也没有多做试探，直白的问题让丽娘愣了一下。 “帮我把钱拿给慈幼局收容被人贩子拐卖的，腰上有一个红色胎记的男孩子，他今年三岁了。”丽娘想了很多，包括把邱家人骗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她最挂念的事。 “行。”葛道士一口应下，只是转交一笔钱，这事容易。 “就只有腰上胎记这个特征吗？他叫什么？”程家楠才去过慈幼局，那里面小孩子挺多的，而且很多都长得瘦瘦小小，只知道胎记跟年龄万一找错人呢？ “我不知道，”丽娘茫然，“我生下他，他就被抱走了。妈妈说给了来楼里送柴火的夫妻，我偷偷给过他们一些钱，可是，去年才听洗刷的婆子说，他们把我儿子弄丢了。” 程家楠沉默了，所以丽娘的儿子在不在慈幼局还两说，她只是听说被人贩子拐走的孩子都在慈幼局。 “我们会尽力帮你找。”葛道士认真的看着丽娘做下保证。 第七十四章 美人灯6 程家楠听完丽娘的话，就知道丽娘也只是看起来有理智。 只是这样吃过人的厉鬼，除非硬碰硬的打一场，不然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让她想明白自己儿子可能找不到的结果。 “我明天就去慈幼局看看，要是能找回来我一定帮你。”程家楠没把话说死，要是真找不到还能有个退路。 “多谢小道长。”丽娘看葛道士一身道士装扮，程家楠又喊着师父，就称呼程家楠小道长了。 “姑娘之后往哪去？”葛道士想送客了，不是很想把一个吃人的厉鬼留下来，这样他们双方都不自在。 “奴家还是去齐家。”丽娘的红唇微微勾起，眼神朦胧而惑人。“齐少爷可稀罕奴家了。” “那我送姑娘回去。”程家楠有礼的询问丽娘。 “不必了，齐少爷来接奴家了。” 果然，程家楠往窗外一看，就看到齐少爷仰着青白的脸往这看。 丽娘亲手拿着美人灯，娉婷袅娜的往窗外飘去。“玉郎～” 看着丽娘将美人灯交给齐少爷之后，两个影子又渐渐重合。程家楠趴在窗户上往下看着他们。“那个齐少爷也是丽娘的仇人？” “我看一定是。”明爷爷觉得是。 “很有可能，”葛道士也认为应该是有仇，但主要的问题还是，“家楠你去惹她做什么？”都交代了有多远跑多远了，竟然还去招惹，嫌命长了吗？ “回来的路上被她堵了路，跑不掉啊。”程家楠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小铁你说是不是这样？” “是。”小铁不管听没听懂都点头支持程家楠。 “你说什么小铁都会说你说的对。”葛道士没好气的道。 “我说的是真的。” “……算了。”葛道士吐了一口气，自己找的徒弟不听话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原谅他。 明爷爷也拍拍程家楠的肩膀，“你对于厉鬼太掉以轻心了，那不是个好现象。”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程家楠沉默了一会儿，才真心保证会改正。想想也是，他随意带了厉鬼回来，就是仗着葛道士的力量，可是师父的力量不是他看轻厉鬼的理由，打铁还得自身硬。 隔天早上，程家楠就独自一人往慈幼局去。 “您好，我想知道那人贩子拐走的孩子里面有没有一个腰上有胎记，年纪大约三岁的小男孩。”程家楠很诚恳的跟负责照顾小孩子的妇人询问。 “那几个孩子身上都有伤，就是有胎记也不明显。”那妇人很无奈，知府衙门救了人之后就开始联系孩子被拐了的人家，要是有特殊印记，一开始就会被注意到。 但是这几个孩子满身伤痕，有没有胎记根本看不出来，“那些个人贩子真该死。” “是啊。”程家楠随口附和，心里想着找不到丽娘的儿子，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程家楠很明白跟吃人厉鬼没什么道理可以说的，要是丽娘知道她儿子不在这里，说不定会发狂。 “小公子来找弟弟的？”妇人关心的询问，慈幼局这一阵好多上门来找孩子的，她以为程家楠也一样。“不然你把信息还有孩子的样子留一下，我们看到相似的就想办法通知你。” “不是，我帮人问的。”程家楠连连摇手，让他留信息他也不敢啊，真留下丽娘的名字不是吓人吗。 程家楠不等妇人回应，转头就跑了，只留下那妇人满头雾水的看着他的背影。 “呼呼呼，”程家楠跑远了才抚着胸口喘气，等喘匀了气才注意到自己竟来到邱家附近了。 这地方他昨天就来过了，毕竟邱家出那么大事，程家楠可好奇了。他转着脑袋看着来往的人，邱家今天做法事，本来因为邱老爷的惨死应该没多少人敢上门，可是架不住邱家财大势大，今儿个来悼念的人实在不少，甚至算得上络绎不绝了。 程家楠站在街角看着邱家大宅，明明大门两侧悬挂着白灯笼，可是迎客的门子看起来也没什么悲戚的样子。程家楠看得起劲，还想是不是要使个障眼法爬墙上看，就看到邱家冲出来一个满脸惊恐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一身孝布但孝布底下穿的是好布料，身材高大微胖，看年纪应该是邱家大少爷，果然，后头追出来的下人口里都喊着，“大少爷，大少爷，法师快来啊……” 程家楠饶有兴致的看着，就见邱家大少爷边跑边将身上衣物脱掉，表情惊恐又癫狂的抓挠自己的脸皮，每抓一下就是一条皮肉，血珠子一串串的往下滴。 很显然，丽娘正附身在邱家大少爷身上，程家楠靠在墙上看着丽娘报仇，周围的人群也慢慢聚集起来，明明怕的不得了但还是围着邱家大少爷不走，最多就是包围的圈子留的空间大了一些。 程家楠看看左右，只觉得人性真的很奇特，所有人脸上恐惧中都含有一丝兴奋？这时候对面一道特别冷静的目光与程家楠对上视线--齐公子也来了。 程家楠对着齐公子微不可查的点头示意，这场景真的不适合打招呼。这时候邱家请来的法师才从邱家跑出来，似乎邱家内部也不平静，有人更想邱大少爷死呢。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法师劈头就是九字真言，掐着手诀直接点在邱家大少爷的额头上。 “吼～～”丽娘吃痛，大吼一声猛地扑向法师。靠着邱家大少爷的重量直接将法师压倒在地，同时一口咬上法师的脸。 “啊～”法师脸上巨痛，本来准备的咒言被自己的惨叫打断，双眼又被邱家大少爷脸上滴落的鲜血糊住，紧接着脖子一紧已经被掐住了。 “大少爷，您放手啊。”邱家下人里胆子大的想上前拉开大少爷，但是邱家大少爷抬起头来，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吼～～” 离得最近的下人还能看见大少爷嘴里法师的脸颊肉，忍不住退后几步，其中一个还弯腰吐了出来。 这时候法师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的时候，邱家大少爷突然放开他，“别……管……闲……事……” “呼呼呼～”法师也顾不得其他，连脸上的伤口都没管，就是大口喘气。眼看邱家大少爷又开始撕挠自己的皮肉，法师忍痛开口，“女，施主不该，多造杀孽。” 法师知道这应该是厉鬼报仇，但他想邱家一应事务都是邱老爷一手包办，既然邱老爷第一个惨死，那就表示邱老爷就是主要报复对象，那么邱家大少爷也许罪不至死？ “嗬……邱……家……死……”丽娘不会放过邱家任何一个人，他们都该死！ 法师心里叫苦，这厉鬼吃了许多人了，他的法力根本无法阻止她，更别说收服或超度了，同时暗骂还在邱家的同行，明明来了好几个法师，怎么就他一个冲出来呢，其他人怎么不来。 法师一边注意着厉鬼的动作，一边给邱家下人使眼色--去叫人。 可惜法师现在满脸鲜血，眼睛也被血糊的几乎睁不开，邱家下人这会儿正六神无主，根本无法体会法师的深意，只是跟着周围的人一样把法师与邱家大少爷围在中间，眼睁睁看着邱家大少爷自残。 程家楠本来就听说了邱老爷死时的惨状，这会儿看了个现场，不仅觉得这邱老爷还真是作死的一把好手，厉鬼最擅长的通常都是他们死时的遭遇，想来这剥皮之法还是邱老爷自作自受了。 在一群恐惧的围观群众里，程家楠的表情尤为平静，幸好他站的后面，年纪又小，除非有人特别低头去看，不然很难发现他的异样。 但齐公子就没那么容易躲藏了，他身边的人就注意到这个脸上带着扭曲笑容的公子哥。 齐公子边上的人默默的远离他，将拿着美人灯的齐公子暴露出来。 “哈哈哈哈～～好多血，好多血～～”齐公子疯狂的又笑又叫，还没等他做出其他动作，就被齐家下人拉走了。 “公子，夫人让您回去。” “哈哈哈～血。” 程家楠眨眨眼睛，这齐家下人是不是配合的太好了？不过看他们哄齐公子就明白了，他们早就在边上候着了，只是齐公子没发疯他们就没出来，齐公子一发疯他们就一拥而上将人带回去。 “差点以为他们在做戏呢。” 第七十五章 美人灯7 程家楠看到邱家大少爷兴奋的将自己的肚子撕开，把黄色的脂肪扣出来之后，就决定离开了。 毕竟再不走的话，邱家请来的其他法师就要出来了，到时候要是被发现他也是修士却完全没出手救人，那可有点说不清。 程家楠没有再看下去，直接转身离开。同时也不忘调整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跟围观群众一个样子。 然后程家楠去了花楼附近，他本来想直接进去的，可惜年纪太小，花楼连门都不给进，最后只好在附近的巷子里招鬼，指名了知道丽娘事情的鬼魂。 “你认识丽娘？知道她儿子的去处？”程家楠问一个被招来的老鬼，这老鬼生前是花楼的龟公，死后也没离开花楼，总在花楼里晃荡，要说花楼的大小事他确实能知道不少。 “嘻嘻，小道长您问对人啦，小的对丽娘可熟悉啦。”老鬼不改生前的习惯，笑的极为卑微、谄媚、讨好，弯着腰跟程家楠说，“小道长，那丽娘可是头牌呢，她长得可漂亮啦，那胸、那腰……嘿嘿……” 程家楠不耐烦听他说这个，“说重点，不然我就把你交给丽娘吃了。” “小，小，道长，您可千万高抬贵手。”老鬼连连讨饶，他消息灵通，早知道丽娘变厉鬼报仇了。 “那就别废话，丽娘那儿子呢？”程家楠斥问老鬼。 “当时花娘让婆子抱出去丢了，还交代不许送去慈幼局，那婆子想着好歹也是条性命，就给了那时常来送柴的夫妻。” “然后？” “那对夫妻一开始对那孩子还行，还给取名叫顺顺，说是希望他顺顺利利的长大，后来也不知道丽娘从哪打听到消息，开始给那对夫妻钱。” “小道长，这有的人呐就是见不得银钱，那对夫妻有了钱，日子好过起来，就开始嫌弃那孩子的出身，说是下贱地方出来的。” “所以他们把那孩子又卖了？”程家楠摸着下巴猜测。 “这就不知道了，说是没留神给抱走了，但谁知道呢。”老鬼搓着手嘿嘿的笑着，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 “嘛，那对夫妻叫什么？住哪里？”程家楠没去管他，他现在只想尽快把丽娘的孩子找到，不然丽娘发疯的话，这城里能活几个可不一定，想想上一个找孩子的红衣鬼王。 “小的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那男人叫老白，住在城外的十里远靠青牛山的一个小村子，似乎是叫……牛耳村。” 程家楠记下地方，因为有点远又没有确实的名字，他不好找野鬼来问话，而且因为丽娘的缘故，这城里的野鬼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也躲了起来，想问话还得自己上门。 想了想，程家楠决定等晚上再去牛耳村看看，直接招几个当地的野鬼来问问，应该就能找到人了。 他回到旅店房间里，很平淡的跟师父、爷爷还有小铁说了今天的见闻。 “那个孩子不好找，慈幼局说在他们那的几个身上伤痕太多，根本看不出有没有胎记。”程家楠按照他一天的行程开始理清头绪。 “也就是不确定那孩子有没有在慈幼局里？”明爷爷问道。 “嗯，没法确定。”程家楠有些懊恼的抓抓头发，“就是想滴血认亲，那亲也没有血啊。”丽娘都死了变厉鬼，尸骨也不知道上哪去了，就剩个皮灯，哪来的血可滴。 “滴血认亲不准确，是假的。”葛道士突然说，“我试验过的，不论是不是亲子关系，有的血能融和有的就是不行。” “……反正也没法测。”程家楠愣了一下，他没想过师父还试验这种事情，之后才说，“我还想过红衣鬼王给的香炉，可是那得有头发才能找到人。” “没有名字，没有生辰八字，连头发、衣服都没有……”葛道士也觉得太难了，就一个小名顺顺根本无法找人，而且还不确定后来被改名没有。 “不是说等会儿去牛耳村看看吗？”明爷爷试图安抚葛道士与程家楠。 “一起。”小铁趴在桌子边，很精神的举起一只手喊道。“一起去。” “当然要一起去。”程家楠拍拍小铁的头，有点不负责任的想，要是牛耳村也没有线索，他们就不回南江城了，免得到时候丽娘发疯牵扯到他们。 “嗯。”小铁开心了。 “先吃饭，吃饱就出发。”明爷爷说着伸手揉揉程家楠的头发。“别想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知道了。”程家楠笑笑，反正他打定主意一会儿一起出发，把所有行李都带上，情况不妙就直接跑路，想来丽娘追不到茶镇。 晚上，程家楠熟练地通过阴路来到牛耳村。 “有鬼知道送柴火给南江城花楼的老白吗？”程家楠问着被他招来的鬼魂们。 “知道～村尾～”几个鬼魂用手指着村子靠山的方向。 “那有谁知道他们抱养的，那个叫顺顺的孩子去哪了？”程家楠接着问。 “卖了～”还真有一个鬼魂看到了，“给了～高婆子～” “高婆子……嘿，还真是老九那帮人干的。” 程家楠在问话，葛道士跟明爷爷一旁看着，也帮忙把把关，别以为鬼就不说谎了，不然咋会有人说鬼话连篇呢。 小铁一个人没事情做，听又不是听的太懂，就自顾自的抓虫子玩耍，突然小铁发现有一双眼睛在远处的树丛间偷看他。 小铁回头看看还在问话的东家三个，没有打断他们，他自己假意追着虫子，顺势在地上一踏直接飞跃到那人面前。 “你谁？”小铁伸手抓着那人的手臂问道。“为什么，偷看？” 那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浑身衣服破旧不堪，补丁都有破口，但身上还算干净，就是瘦的可怜，脸颊凹陷显得眼睛特别大。 他就着月光看清楚了小铁的样子，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远远看着只以为小铁脸白，近看才知道那就是一张白纸。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脸上贴白纸，还完全没有留气孔……再加上，小铁抓着他的手好冰，一点温度也没有。 “咯…咯……鬼……鬼……”被小铁抓住的孩子牙齿打颤，声若游丝，再有一点刺激怕会直接厥过去。 小铁歪歪头，他觉得这个偷看的家伙在说谎，明明就是人啊。“骗人，你是人。” 那小孩没有反应，但幸好小铁的声音让程家楠注意到他们。“小铁，别动手。” “哦。”小铁乖乖放开手，想想不对，又把人抓住想拖到程家楠身边。“他偷看。” “你别动，我过去就好。”程家楠看小铁拖人，只好让他别走动，程家楠自己过去。不然地上又是石子又是泥巴的，那小孩给小铁一拖半条命都没了。 等到近前，程家楠看着明显昏过去了的小孩子，回头问牛耳村的鬼魂，“这谁？” “狗子～”一对夫妻鬼靠过来，“是我们儿子～” “看来是没有父母，所以被欺负了。”明爷爷看这情形也明白了。 其他鬼不吭声，欺负人的都是他们的子孙后代，或者至少沾亲带故的，有些话不好说啊。 程家楠没想太多，就是问明爷爷，“这样的可以去慈幼局吗？”既然没有父母了，为什么不去慈幼局？ “慈幼局不会收他，他应该还有亲人。”明爷爷叹气，虽然这些亲人靠不住，但慈幼局也不会开这个口子，不然官府补贴再多也经不起。 “嗯，”程家楠不说话了，他的能力有限，说一句可怜又能怎么样？最多借力给那对夫妻鬼，让他们去吓吓人。 才想着把那孩子的事放下，就听到那小孩子醒来对着小铁喊，“顺顺，你死了吗？” 第七十六章 美人灯8 程家楠本来想走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直接蹲狗子身边，“你认识顺顺？” 等了一阵没等到回应，程家楠伸手拍拍狗子的脸，“喂，你醒醒神，看清楚这是我家小铁，不是顺顺。” “……不，不是，顺顺？”被拍了几下，狗子才如梦初醒的转向程家楠。 “不是，这是我家小铁。”程家楠又重复了一遍，“你认识顺顺，知道他上哪去了？” “我跟顺顺玩过几次，后来高婆子把顺顺抱走了。”狗子吞吞吐吐地说着，他知道老白夫妻卖了顺顺，那不是一件可以说道的好事，虽然做坏事的不是他，但他依然有些说不出口。 程家楠看狗子的表现有点古怪，就诈了他一句，“你讨厌顺顺，他被卖你挺高兴的。” “没有，我没有高兴！”狗子的反应很强烈，他大声驳斥程家楠的说法，整张脸都涨红了。 “你确实讨厌顺顺，因为同村的亲戚还会欺负你没有父母，但老白夫妻还抱了个完全没关系的小孩回来当亲儿子养。”程家楠一针见血的指出狗子的想法。 “……我以前，以前有想，”狗子抿抿嘴，“可是我后来就没有了。” “嗯，你发现老白夫妻对顺顺不好了。”程家楠点头同意狗子之后有改变。 “我……”狗子到底还小，很轻易就把他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 原来老白夫妻一开始确实是真心稀罕顺顺的，从小名就可以看出来在那当下，老白夫妻应该是真心的。 可坏就坏在丽娘给钱了，老白夫妻一开始是诚惶诚恐的，可是有几个人能推拒送上门的银钱呢，更何况，那钱是给丽娘亲儿子的。 老白有了钱，一开始确实全花在顺顺身上，后来该买的都买了，一次老白媳妇着凉，他就带着媳妇去看大夫。 结果大夫一摸脉就表示风寒能治、体虚宫寒也能治，治好还能生孩子。 这下子就给了老白夫妻一个很好的理由了，如果能有亲生的孩子，他们不想帮花楼的姑娘养一个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孽种。 所以老白夫妻一边拿着丽娘给的钱，一边嫌弃顺顺；狗子也就是因为他们对顺顺不上心了，才接触到独自在外面走的小孩儿。 “我去找顺顺的时候听到白叔跟白婶子在说，一定是顺顺占住他们孩子的名头，所以他们亲生的孩子才不来投胎。”狗子撇嘴，虽然他是找不到玩伴才陪顺顺玩，可是他自觉比老白夫妻好一点。 “所以他们卖了人，还继续找丽娘拿钱，最后东窗事发才不再去花楼。”程家楠明白了，难怪花楼的老鬼说有的人就是见不得银钱。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高婆子？”明爷爷提醒陷入解谜游戏的程家楠，知道老白夫妻干了什么帮助不大，高婆子才是找人的重点。 “哦，对，”程家楠一拍脑袋，他混淆了目的，找到顺顺才是最重要的。“高婆子是判斩立决、斩监候还是流放啊？” “似乎是斩监候。”因为他们经手太多孩子，还需要再审审把消息问出来。 “监狱不是那么好进的。”葛道士说道。“或者我进去问话。” 葛道士去问也挺方便的，就是南江闹鬼的传闻会更多就是。 程家楠沉吟片刻，觉得进监狱去找高婆子容易，但要回到南江城就不太安全了，没找到顺顺之前，他绝对不会再踏进南江城。 他就又去问狗子还有没有什么关于顺顺的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狗子说了几件他们玩石子、抓虫什么的，之后突然说道，“高婆子抱走顺顺那天，顺顺哭闹的厉害，掉了只鞋被我收起来了。” “你有顺顺的鞋子？”程家楠抓住狗子的手，热切的看着他，“那鞋子呢？在哪儿？” 狗子看程家楠激动的表情有些被吓到，“就，就在我住的房间里。” 程家楠亲自陪狗子走一趟取了鞋子，然后就直奔老白家，没办法，他得找跟顺顺关系最近的人当施法的媒介，好歹顺顺叫了他们那么久的爹娘，总是有关系的。 结果程家楠这一跑，除了葛道士他们之外，那些牛耳村的鬼魂也跟着跑了过去，问就是鬼生无趣，去凑热闹的。 到了老白家门口，程家楠先观察一下这户之前明显修缮过，但现在看起来又开始破败的房子。 “直接进去。”程家楠回头询问葛道士与明爷爷，得到同意后，直接让鬼魂帮忙开门。 进了屋子，程家楠更不客气的在鬼魂的带领下将正在熟睡的老白夫妻拉到院子里。 原本还在睡觉的老白，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冷，还以为是被子没盖好，闭着眼睛摸索被子，不料却摸到冷硬的土石。 “老白，你醒醒。”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铁蹲在他们夫妻身边，努力想叫醒他们。“大婶，你醒醒。” 老白警醒一些，张开眼睛直接对上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啊～～鬼啊～～” 老白媳妇也被这一声尖叫吵醒，呼的一声坐起身，转头看到小铁。“呃……”老白媳妇眼一翻直接晕了。 程家楠没办法，一人拍了一掌。“清醒点，我有事找你们。” 等老白夫妻弄明白了，就忍不住对程家楠破口大骂，“你个小崽子闹哪样呢？毛长齐没有就出来多管闲事。 “就是，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啊？你家大人知道吗？” 程家楠没打算听下去，他就想尽快把事情搞定，或者确定事不可为就抓紧时间跑路。 很干脆的直接让鬼魂把人绑了，嘴也塞起来。在老白夫妻看来，就是程家楠会使妖法，绳子自动飘起来绑人，厨房的抹布也飘出来塞了他们的嘴。哦，厨房只有一条抹布，老白嘴里的是洗脚布。 “呜呜呜……”老白夫妻这时候才知道怕，呜呜咽咽的想说话，可是程家楠没心情理会他们，主要也是不喜欢这对贪婪无德的夫妻。 程家楠一边指挥小铁帮忙把白家的桌子抬出来，他自己则从马车上拿出设坛的东西，想想也将鬼王给的铜香炉拿出来。当然他这样的动作在老白夫妻眼里就是程家楠凭空拿出好多东西，看起来更像妖术了。 程家楠快手快脚的设好坛写了疏文，又拿针扎了老白夫妻的眉心血，连同顺顺的鞋子放好，叮铃一声，摇起了三清铃。 程家楠拜请三清与北斗星君，又通过老白夫妻的血与顺顺的鞋当媒介，最后借了铜香炉的作用让香灰指路。 那飘渺的香灰先是绕着香炉转了三圈，然后才指着东边的方向翻腾。 “顺顺在东边，”程家楠捧着香炉，直接坐上马车就出发，再过不久天就亮了，他们这马车可不好在白天行走。 小铁把拿出来的东西一包就跟着上车，葛道士径直坐到车辕上赶车去了，明爷爷多看了一眼老白夫妻俩，交代围观的鬼魂帮忙松绑，不然给人看到还不得以为程家楠是强盗。 马车冲的很快，在天朦朦亮的时候，他们就来到南江城东边的杉林镇，这里专出上好的杉木，很适合做棺材，所以以前被称做棺材镇，后来觉得寓意不好，才一直改口杉林镇。 “往这走，”程家楠盯着香炉的香灰，镇里不好坐马车他就下车走路，同时不忘叫住小铁，“小铁别下来，当心晒到太阳。” “哦。”小铁慢吞吞的应了，他讨厌太阳，有太阳的时候他哪里都不能去。 “乖啦，找到人我们买两只公鸡庆祝一下？”程家楠看小铁兴致不高，忍不住安慰他，就是不知道自己钱包能不能扛住，养孩子真的费钱。 “好。”小铁笑了，不只是因为有鸡肉吃，还因为东家对他好。 程家楠笑笑，转头认真寻找顺顺，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他被早起民众围观之前，他就找到顺顺了。 顺顺被买下来当小少爷的小厮，虽然这么小也不能干嘛，但人家就是想找个小的从小教起。 找到了人，可眼下的麻烦也浮现了。难道硬把顺顺抢回慈幼局吗？还是告诉丽娘？程家楠的头又痛了。 第七十七章 美人灯9 找到人了，程家楠也敢再回到南江城里跟丽娘见面了。 这一回进南江城，很明显能感觉到城里气氛更紧张，百姓们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 “怎么这么多人出城啊？”程家楠完成任务，悠闲的走在街上买点吃食，顺带找找有没有卖小公鸡的，答应小铁了必须得做到。 只是他走着走着，就发现好些人家背了行囊包袱的往城门方向走，看来是要出城去。 程家楠想想就跟卖包子的老板搭话，“老板，来四个包子。对了，城里是出了什么事啊？我看好多人都要出城。”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跟你爹娘说一声就是。”包子摊的老板秉持着小孩子不能知道的神秘态度，迅速包了四个包子给他，“你也快回去，别在街上乱晃了。” “哎。”程家楠接过包子，就被老板赶着离开了。 拿着热烫的包子，程家楠也没多打听消息，转身去买了一碗鸭血汤就回了旅店。 “小铁，今天没看到卖小公鸡的，你先吃鸭血汤还有包子，我等等直接让旅店帮我们买得了。”程家楠照例先供奉包子给师父跟爷爷，再把汤跟一个包子给了小铁。 “好～”小铁知道东家不会忘记，而且只要不是叫他吃老鼠跟蛇就好。 程家楠看小铁乖乖吃东西，才跟师父还有爷爷说起许多人出城的事。 “除了邱家还有别的人家死人吗？”程家楠边咬着包子边问。 “咽下去再说话。”明爷爷无奈，家楠什么都好，就这礼仪上总有点缺失。 “嗯嗯嗯。”程家楠嘴里还有包子不敢再开口，只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有听到。 “有几个喜欢上花楼的更早之前就死了，昨天又死了一个好色的赖子。”旅店人来人往的，葛道士只是待在大厅就知道许多消息。 “跟邱家老爷、少爷一个死法？”程家楠有点吃惊，丽娘也太凶了。“什么仇什么怨啊。” “不是，除了邱家的，其他人都是被吸干精血死的。一开始人们还以为是纵欲无度死的。”葛道士没什么不能跟才十一岁多点的徒弟说的。 “纵欲无度？”程家楠不懂这词什么意思。吸干精血他知道的，可什么是纵欲？ “就是把精血都给了花娘之类的人。”明爷爷抢在葛道士开口前含糊解释，他可不想还没开窍的孙子先明白一些下流事。 “哦……”程家楠看看葛道士，才小心的应了一声。知道这又是一件小孩子不要问，长大就明白的事情。 不过程家楠心里想着，所以他一口气役使太多鬼，把阳气（精血）都给了鬼魂也算纵欲无度？似乎是这样，因为他玩脱了以后也不愿意被人知道，感觉挺丢脸的。 “咳咳，总之就是城里暴毙的人多了，有些人害怕就想出城避避。”葛道士总结。 “那些法师没动静？”程家楠想知道那些法师的动向，虽然葛道士与他都坚持静心观是正规的道家修士，但下意识的程家楠总是会避开其他法师。毕竟整个静心观就一个活人，有点不好被发现。 “不知道，似乎全集中在邱家。”葛道士没听到这部分的消息。 “大概是守株待兔，都知道邱家才是丽娘主要报复目标。”明爷爷指出原因来。 “也对，邱家父子死的那么惨，那些法师一定会守在邱家。”程家楠沉吟片刻才抬头说，“今晚问问丽娘报完仇没，报完仇了就送她进地府。” “异想天开，丽娘不会自愿入地府的。”葛道士嗤笑程家楠的天真，“她执念过深，又吃了不少人，已经快要靠那盏灯成妖鬼了。事实上我看她再吃一个邱家人就能变成画皮鬼了。” “就那个故事里披人皮吃人心的画皮鬼？”程家楠听的连包子都忘了吃，只拿在手里。“厉鬼还能变身？” “怎么不能，人心都能生鬼。厉鬼演化出新的鬼术不是很应该吗？”葛道士吃完包子，从容的擦擦嘴角跟手指。“你真想送她下地府，最好请无常大人带一队阴差来。” “……我再想想。”程家楠没觉得丽娘报复邱家不对，虽然手段看起来凶残了点，但这也是邱家自己造孽，人丽娘照样还回来而已。 就是丽娘杀了其他爱上花楼的人程家楠觉得有些不妥，毕竟罪不至死，可是找无常大人好像又过了；都知道被抓捕跟自首是两回事啊。 “算了，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明爷爷拍拍程家楠，说不定邱家请的法师直接收了丽娘也不一定，根本不需要你操心。” 程家楠一想也对，迅速把事情抛在脑后，拉着小铁就开始整活了，“小铁，我们来做一艘更坚固耐用的海蛇号，不然回去路上我怕船到半路就没了。” “飞？”小铁觉得自己可以用风筝飞起来，还能拉着船让船走快点。 “遇上逆风就飞不动了。”程家楠也想过造个更大的风筝，但风向不对也是白搭。 他们两忙活了一阵，又觉得无趣想出去走走，“师父、爷爷，我带小铁出去玩一会儿，晚上吃饭前回来。” “去，注意小铁别被晒了。”明爷爷觉得孩子大了，想自己玩会儿，他一个老鬼就不跟上去了，免得孩子玩的不开心。 葛道士只微微点头，他除了早晚给程家楠讲课，其他时候都是放任自流的，小孩子都是喜欢玩的，没必要拘在身边时时学习。 程家楠用一件黑色的披风把小铁裹起来，只露出带着面具的下巴，然后就快速又不引人注意的从旅店大门离开。 只旅店掌柜的看到程家楠的动作还觉得疑惑，他们私下都说这小孩挺怪异的，明明是一个人来投店，但屋里常常有说话声音，这会儿更好，还从屋里抱了个更小的小孩出来。 不过他们开店的什么怪人怪事没见过，只要客人没惹事，住店钱没少给，他们就是瞎子聋子，什么也不知道。 程家楠可不知道自己以为高明的行为都被人看在眼里，他只想着旅店人多口杂消息灵通，而且出入的人多了也不会有人专门注意他，可惜他第一天就被注意到了。 又一次上街，程家楠发现街上人更少了，“小铁，我们去城门看看？” “去。”小铁看啥都新鲜，去哪都好。 程家楠随意选了个方向就走，到了才发现自己来的是北城门。 “好多人。”小铁看着排队出城的人发出赞叹，他还没见过这么多活人。 程家楠也好奇，想出城的人早上就动身了，怎么会到这时候还在这里排队，是官府不想让人走吗？ 悄悄走近些，程家楠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部分想出城的人带的东西太多，把路给堵了，城门这里不拦，但出了城一样被堵路上，这些排队的是挤不出去才站这儿的。 程家楠跟小铁站在一旁看热闹，两个没怎么看过大批活人的小孩子把人当奇景看了。 突然他们发现有人正盯着他们看，程家楠跟小铁同时转头看去。转头的时候程家楠直接改单手抱着小铁，另一手上掐着雷诀蓄势待发。 “哎～齐公子？”程家楠笑笑对齐公子打招呼，但手上的雷诀还没松开，毕竟齐公子还带着丽娘呢。 “小道长，可以移步说话吗？”齐公子这时候竟然不疯了，说话动作还挺斯文有礼的。 “哦，好，好啊。”程家楠被这变化惊呆了，丽娘放过齐公子了？ 齐公子将他们带到城北的一间民宅，那里头的布置就是一般民家，只是细看还是能看出富裕的样子。说穿了，就是一个有钱人想体验平民生活，却不知道他们以为的平民根本不会这么讲究。 “这是我买来想跟丽娘成亲的。”齐公子看程家楠在打量屋子，很温和的跟他说起屋子的原由。 “嗯。”程家楠不知道该说什么，呐呐的点头，等着听后续。 “是我害死丽娘。”齐公子说着就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头撞桌子。“我害死她了。” “呃，你冷静？”程家楠想让齐公子冷静一点别发疯，又担心随便在齐公子身上施法让丽娘误会就麻烦了，只好干巴巴的让他冷静，幸好，齐公子撞了一会儿头就停下来了。 他收拾好自己的仪容，又是一副文雅书生的模样继续说话，程家楠看他这样都忍不住害怕，这齐公子疯了的样子真是太吓人了。 第七十八章 美人灯10 齐公子顶着一个红肿的脑门，温文儒雅的跟程家楠说话，他缓缓地说着与丽娘的往事，说他是怎么认识的丽娘、怎么喜爱丽娘。 听着齐公子悦耳的声音，程家楠只觉得后心一阵阵发凉，他看过的鬼魂、厉鬼无数，死相凄惨的也很多，就是没看过活生生的疯子。 程家楠忍不住抱紧怀里的小铁，虽然小铁没有一丝温度，冷冰冰的跟个冰坨子一样，可是熟悉的感觉还是能带给他一点安慰。 “啊，哦，挺好。”程家楠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齐公子的叙述，只好胡乱点头附和。 “你也觉得我跟丽娘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齐公子双目含情的想着丽娘，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满是甜蜜的微笑。 “是，绝对是。”程家楠果断点头，你们两一个疯一个凶，“很般配。” “可是我爹娘不这么想，”说到这，齐公子的笑容消失，面孔逐渐变得狰狞，“邱老爷也不肯松口，一定要八千两才肯让丽娘赎身。” “啊，”程家楠敷衍含糊的应着，心里已经在想该怎么离开了，他不是很想听下去，更不想等会儿遇上丽娘。 葛道士跟程家楠算了算丽娘吃过多少人，厉鬼每吃一个人力量就增加一截，短时间内吃这么多人，丽娘的力量很可怕之外，大概离丧失理智彻底堕魔没有多远了。 “我爹娘一直不松口，正好人贩子被抓了，丽娘说她知道一件事可以让邱老爷放她走，后来，后来，啊～～丽娘！”齐公子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又开始撞头，指甲也将自己头皮跟脸上抠出伤口。 虽然齐公子话没说完，程家楠已经可以想出接下来的发展了。丽娘去威胁邱老爷，被想灭口顺便杀鸡儆猴的邱老爷给活生生剥皮做灯。而为了封住齐公子的口，丽娘死的时候齐公子应该在场亲眼目睹。 “唉～”邱老爷真是作死，活脱脱的现世报。就是程家楠看齐公子疯狂的样子，真的很想夺门而出啊。 突然怀里的小铁动了一下，程家楠低头隔着白纸对上小铁的视线，无声的用口型示意，“怎么了？” “鸡肉，晚了。”小铁一直就没听懂齐公子絮絮叨叨的描述，他也不在乎齐公子与丽娘凄美的爱情故事，他只知道再晚一点就买不到公鸡，买到也不好煮肉了。 “乖，马上。”程家楠听到小铁的话，眼睛都亮了，“那个，我家孩子饿了，我回去弄吃的给他。” 说着话程家楠就想告辞，没成想本来还在撞头的齐公子突然伸手抓住小铁的披风。“这是顺顺吗？我跟丽娘的儿子？” “不是，这是我家孩子。”程家楠这时候也不管会不会惹到丽娘了，劈手将披风扯回来，然后才反应过来，“顺顺是你儿子？” “丽娘的儿子就是我儿子。”齐公子深情款款的说，“我跟丽娘保证过的。” “呃，顺顺找到了，他在杉林镇胡家，被买去当一岁小少爷的小厮。”程家楠直接交代了，反正也不可能不告诉丽娘，那就直说了。 “啊～～我儿子竟然给人当下人，胡家可恨！”齐公子似乎是真心把顺顺当亲儿子看待，听到顺顺的遭遇之后气愤不已。不过程家楠猜测也许有部分也是丽娘的影响，毕竟附身久了，灵魂侵染的越多，同感的部分越多。 总之，丽娘要是最后不杀齐公子，齐公子应该会把顺顺好好养大。 “地方告诉你了，去不去找就是你们的事了，我该回去了。”程家楠说着又往门口走，再拖下去小铁就吃不上肉了。 “慢点，小道长，我有一事想求你帮忙。”齐公子又变回书生公子的模样，眼带恳求的看着程家楠。 程家楠给他看的头皮发麻，这齐家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把齐公子带回去看病啊，之前在街上不是齐公子一发疯就带走吗，怎么这回发疯几次了都没动静？ “啊，你想我做什么？先说好，我不一定帮的上忙。” “很简单的，我想请小道长将邱家祖坟风水破了。”齐公子笑吟吟的说道，“这事儿做完，小道长若在南江没别的事就能直接离开，绝对不会让小道长惹上麻烦的。” 齐公子说完，还叫人奉上百两纹银，“这是谢礼。” 程家楠愣了一下，这事能接下吗？本想着先推拒不做，后来一想，就知道齐公子这是为了让丽娘能顺利报仇，因为邱家祖坟被破，那些聚集在邱家的法师才会分开行动，至少会有部分跟着去看风水，那时丽娘才好对邱家人下手。 现在的问题是他要帮这个忙吗？ “小道长，那邱家靠着拐卖人口发家，若让他们继续做大，对于受苦的人来说不是太不公平了吗？”齐公子深深的躬身请程家楠帮忙拔除南江的毒瘤。 程家楠知道这只是齐公子给的理由罢了，他跟丽娘就是想报仇，但邱家发家的方式也确实叫人恶心。 他咬了一下嘴唇，看着齐公子保持行礼的姿势，“好，我答应你。” “多谢，小道长高义。”齐公子的高帽子迅速扣上程家楠脑袋，杜绝他反悔的可能。 程家楠怀揣着银两，抱着小铁走在街上，才恍然自己还是被套路了，“这齐公子疯的挺精明啊。” 算了，不想了，都答应下来也不能反悔，还是硬着头皮回去跟师父还有爷爷老实说。 小铁完全没感觉程家楠的纠结，他看又回到街上就开心，拉拉程家楠胸口的衣服，“东家，再走？” “呃，好。我们再走走。”本来想直接回旅店的，可是小铁平时很少能出来，程家楠就想着再走一阵。 走着走着，路边的店家还有摊贩都逛的差不多了，程家楠无意间听到有人在说北城门的事，“北城门出大事了，那个，似乎跟着人跑出城杀人了。” 那人不敢说鬼，就比着手势表示，重点是从北城门离开的人又有暴毙的了。 “你怎么知道？”问的人也压低声音，明显好奇之余也怕被杀人厉鬼听到。 “那不是一群人被堵住出不了城吗？后头的以为是前面车子坏了堵路上，出点钱让我跟几个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你看到什么？” “嘿，我们运气不错，还没走出城门就听到回头的人说遇上鬼打墙了，就没人能走出五里地，而且有二个爱上花楼的都暴毙了。”那人说的绘声绘影的，好像亲眼所见一样。 “那你们运气挺好。” “那是，不过大伙都说像我们这种没钱上花楼的不必担心，那…嗯，就是对爱上花楼的下手。” “是极，”听的人频频点头，死的人都是爱上花楼的，想来他们这些无关的人还挺安全的。“看来那花楼很有问题啊。” “一定有问题，”那人说的斩钉截铁，“不然怎么会有这些事，我看一定是报仇。” 程家楠听了一耳朵，才知道齐公子出现在北城门不是偶然，他跟丽娘是去北城门追杀逃跑的人的。 至于遇上程家楠是意料之外，不过也正好能帮他们一个忙。 程家楠呼出一口气，这齐公子要是死了，八成会直接变成丽娘的伥鬼，而且是最狗腿子的那种。 等买了一堆零食玩具回到旅店，程家楠就受到葛道士与明爷爷两老鬼的侧目，“你怎么想到买东西？” 程家楠有多少钱他们都是知道的，这会儿买这么多东西，即使都是小东西也是要花不少钱的，程家楠身上虽然还有点钱，但比起买这些，程家楠会更愿意攒下来买公鸡给小铁吃。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齐公子托我办件事，这是谢礼。”程家楠把银两放到桌上。 “齐公子？”明爷爷的眉头皱了一下，他印象中这齐公子就是一个被附身而疯疯癫癫的人。 “他找你驱鬼？”葛道士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可能了，不然一个被附身随时会被厉鬼吞噬的人还能想什么呢。 “没，他找我坏了邱家祖坟风水。”程家楠耸耸肩，“邱家跟人贩子有关系，发家也是因为这个。”他回旅店路上绕了点地方，找了几个鬼魂问了，邱家手脚确实不干净。 “呃，他同情丽娘？”明爷爷有些疑惑。 “听他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程家楠眨眨眼睛，复述了一遍齐公子说的爱情故事。 这算人鬼情未了？之前遇到的林小梅想要的就是齐公子这样的人。“哦，他还说顺顺也算他儿子，他会派人去接顺顺。” 两个没有感情经验的老鬼默然不语，虽说太阳底下无鲜事，但这事其实也满新鲜的，至少两老鬼曾经耳闻但不曾见过，这回算是遇上活的了。 明爷爷笑笑的略过齐公子的感情经历，直接问，“你要怎么处理齐公子的请托？” “晚上去邱家祖坟看看？”程家楠决定去看看再说，要是有什么问题或变化就直接跑。 “你心里有数就好。”葛道士点头，决定一会儿给徒弟再讲解一下风水。 第七十九章 美人灯11 程家楠决定要破坏邱家祖坟的风水，当天他打听好位置就趁夜带上所有人与物品跑了，这回不论成不成功，短时间内他们都不会再回到南江城了。 “家楠你打算怎么办？”葛道士简单讲解完风水一道的作用，就有意考较程家楠学会了多少。 “……”突然被问到，程家楠愣了一下才回答，“破坏风水最简单就是打砸，只要把邱家祖坟毁的一干二净，狠一点把棺材挖了、墓碑推了，连邱家祖祠都给砸烂，再好的风水也顶不住。” “……不会太粗暴了吗？”葛道士很努力才保持平静的脸孔，徒弟这种流氓无赖的做风都是哪学来的？明明他就不是这样的鬼啊。 “怎么会？我觉得这种方式最有效了。”程家楠认为自己一点毛病都没有，风水一道玄之又玄，但不论怎么巧夺天工的风水，只要被打砸一遍就没用了。 没看到那么多人都喜欢掘人祖坟吗？要不是有用谁会下这么大力气。 “咳咳，祖坟都是有人看管的，你还没挖完就被发现了。”明爷爷驾着马车，一边听着他们师徒说话，也算是蹭课，反正葛道士不介意就行。但这会儿他真的让孙子这种土匪一般的处理方式给惊的岔了气。 “不对，茶镇的坟山就没人看。”程家楠没想到这么有效的办法却这么不被看好。 “其实还是有人的，只是我们那里没什么真正的大户人家，就松散了不少。”明爷爷知道镇上跟族里都有给点钱让人平时注意点，但他们那小地方最多就是注意祭祀后别烧了山，其他就没什么了，所以给的钱少，看管的人也不尽心。 “那邱家就会有人看着坟吗？”程家楠还是觉得自己的方法好，努力为挖人祖坟再争取一下。 “不一定，但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弄得太麻烦被发现了怎么办？”葛道士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徒弟有点冥顽不灵。 “哦。”程家楠听到师父的声音带点斥责的意思，马上就安分下来。“那不然在那里埋点阴煞气重的东西？”上一句还在试图争辩，这会儿程家楠已经满脸讨好的偷看师父了。 葛道士还没来得及严肃就差点被逗笑，深吸一口气才压住笑意。“嗯，很好。那什么是阴煞气重的东西？” 阴煞气重的，程家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铁了，但小铁可不能埋邱家祖坟里，他舍不得。 除了小铁还有什么呢？程家楠眼珠子乱转，他一时间实在没有想法。偷偷看一下葛道士，师父还在严肃的等着他回答；又看明爷爷，爷爷正专心驾车，只留一个背影给他。 程家楠想了很多，从之前遇到的厉鬼到各路野鬼都想了一遍，硬是没有任何头绪。 “师父，我一时想不出来。”程家楠小心地讨饶。 “那就再想想，反正路还很长。”葛道士没生气也没骂他，就是让他多动脑。 程家楠看葛道士这样，也稍稍松了口气，转眼间又皱着眉头开始烦恼去哪找阴邪之物。 眼见程家楠在努力思考，葛道士跟明爷爷也不再说话，小铁更是乖觉的自己缩在一旁把玩新玩具。 就这么一路无话的来到南江城外的邱家祖坟。 邱家人把祖坟设在他们老家青牛山野牛村旁，对，邱家跟那些人贩子是同村的，所以才能联手拐卖人口而不被发现。 只要见事不妙就往山里一藏，而全村人都会帮他们掩饰，等风声过去又钻出来。 程家楠站在野牛村旁边的小山丘上，正好能俯瞰整个野牛村。“穷山恶水，恶民果然把好好的山水糟蹋了。” 野牛村旁有几座小山丘，离村子近的几乎被薅秃了，不说寸草不生至少也是草木稀疏，大概是就近砍柴火却没人补种的结果。 村子西南边山丘上有一个小湖，看来是特意把水截流，用来灌溉的。不过下游还有个村子，听说两个村子没少为了水争执，野牛村这是蓄意的。 程家楠说的穷山恶水是风水意义上的，不只是说野牛村贫穷，而是这些村民都是损人利己的恶人，遇上天灾人祸只会变得更恶毒还理直气壮，认为上天不仁所以他们只能更凶更恶的对待自己以外的所有事情。 “以后苦役、兵役都从他们开始，这些人也逃不了。”明爷爷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片黑暗的野牛村。 “只是养蛊一样的造出更恶的人罢了。”葛道士摇头，这些人根子已经歪了，受了苦不会反省自己。而外人因为有人可以替他们受苦，也会对野牛村民落井下石，说不定连不该是他们的苦役也压到他们身上。 若是野牛村在这种情况下还没灭村，可想而知剩下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还是把他们都灭了比较好？”程家楠以为师父是这意思，转头看看四周环境，“等大雨时把山上的湖掘开，引恶水淹没野牛村。” “胡闹。”葛道士不忍了，一巴掌糊上程家楠的后脑勺。“教你道法是让你草菅人命的吗？” 葛道士这一下打的不轻，程家楠抱着头，眼泪汪汪的看着葛道士嚷嚷，“是师父说的，让他们服苦役、兵役只是造就更坏的人，那不就是说这些人没救了，还是下地府去比较好吗？” “为师的意思是说应该好好教育，从根子上杜绝后患。”葛道士差点又来一巴掌，这徒弟总是跟他们这些老鬼在一起，这是不把自己当人了。 “哦，那不是不可能吗，官府没人能来教。”程家楠挨了一巴掌把牛脾气打出来了。 “你，唉～”葛道士叹气，“不论如何，你不能随便就想把人村子灭了。” 程家楠鼓了鼓腮帮子，他就是跟着师父的想法做事，只是这回理解错了，至于生气吗。 “家楠你别不服气，这野牛村民的犯行有轻有重，你一口气全淹死了合理吗？而且，是不是南江知府认为他们罪不至死才没判死刑呢？”明爷爷揉揉程家楠的后脑勺，试着开导他。 “好像是哦。”程家楠一想好像真是这样。 “什么好像，就是这样。”葛道士没好气的瞥了一眼程家楠，这徒弟啊，真的不能太放任，不然哪天成了大魔头也说不定。 程家楠又盯着野牛村看了一阵，才把注意力转移到邱家祖坟上。 邱家祖坟离野牛村民的坟有点距离，这位置……程家楠沉吟片刻，走到另一个方向再看，“师父，这地势看起来是虎生双翼，可是这虎头看起来怪怪的……不像老虎啊。” “嗯，应该是穷奇。”葛道士拿着罗盘仔细比对方位，终于得出结论。“邱家祖坟正好在穷奇的心脏位置。” “穷奇喜欢恶人，本性也凶恶食人，挺合邱家的。”程家楠看着眼前的风水，也不知道是恶人葬这里才形成的，还是先有恶风水才有恶人，但本心里程家楠还是认为先有恶人才造出恶风水。 “嗯，别废话了，你想怎么破了风水？”葛道士还没忘记他在马车上的考较。 “既然是穷奇，那埋阴煞之物就不妥当了，那根本是让穷奇更凶。”程家楠撇嘴，枉费他在路上想那么久。 “既然邱家祖坟是心脏，让小铁拔棵山上的枯树插进穷奇心脏，然后再来个雷法就完事了。”程家楠看着邱家先人的鬼魂在坟头上飘动，只看他们身上的孽，就知道生前也没少做恶事。 “行。”葛道士看过四周，确定没人顶着这里，而且小铁插棵树而已，就是有动静，等人来的时候他们早就跑了，不会被看到。 得到葛道士同意，程家楠嘻嘻一笑就去找小铁了，“好了，我们去找棵枯树扛回了，插那坟里就可以了。” “考完了？”小铁之前一直在忍耐，他知道东家在考试，不能吵他。 “对。”程家楠拉着小铁一步一蹦的找枯树去了。 然后小铁扛着枯树直直的插进邱家祖坟，旁边邱家鬼魂不断尖嚎，可惜都被程家楠拿桃木剑拍走了。 最后，程家楠引了雷顺着枯树刺穿了整个邱家祖坟，“轰隆隆”的声音把野牛村的村民都吵醒了。 “趁着还没人来，我们走。”程家楠开开心心的跨上马车，“咱们接下来去哪玩啊？” “去看苗地的天书岩。” 第八十章 美人灯12 程家楠带着小铁给邱家祖坟捅了个透心凉，在“九天雷声普化天尊”的雷劈下时，冥冥中程家楠似乎听到一声野兽的哀鸣。 “褔生无量天尊。”程家楠抿着嘴，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上天既然让穷奇降生，是不是穷奇也有存在之理呢。 想不明白，程家楠只能再念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程家楠坐在马车上，明爷爷一甩马鞭将车赶的飞快，邱家的鬼魂还在后头追着，不快不行啊。 “再来，吃了。”小铁站在马车门边，有邱家鬼魂靠近就被他打走，看情况，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葛道士没出手，这种连厉鬼都算不太上的恶鬼，交给小铁足够了。他注意到程家楠本来很开心的情绪突然低落，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了？破了邱家祖坟还不开心？” “师父，穷奇就该死吗？”程家楠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葛道士却听懂了。 “天生万物，任何事物都有其降生的意义。”葛道士缓缓地说道，“就像鸡吃虫子，那虫就该死吗？” “可是，穷奇没有惹我们。”若是穷奇想吃他们，程家楠还不会这么纠结。 “暂时没想吃，”葛道士看着程家楠，“穷奇专吃好人，难道你觉得自己不好吗？” “但不是还没吃吗。”程家楠知道自己钻牛角尖了，可是他就是有点过不去这个坎。 “那你为什么要捅破邱家祖坟？”葛道士直接点出重点。 “因为他们是人贩子？”程家楠眨眼，这不是早就讨论过了吗？ “他们也还没来得及卖你啊。”葛道士笑笑，觉得徒弟傻的可爱。 “……我好像懂了。”程家楠有些明白了，他对付邱家是因为自己也是人，所以为了天然跟他一个阵营的人，程家楠才会觉得对付邱家没有任何问题。 “道德经三宝，你还记得？” “慈、俭、让。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程家楠端正的回答师父。 “你背的不错，但这三字更需要你去体悟。”葛道士慢慢地跟程家楠讲起道家三宝来，有些程家楠之前就听过了，他记忆力好，师父说的都记得，可是明明听过的东西，这时候却别有一番韵味。 “哈哈哈～”小铁把所有追上来的邱家鬼魂全挡住了，马车离的够远。邱家鬼魂已经没有办法再追了。 邱家鬼魂从一开始看他扛树时讥笑，到后来看到情况不对的谩骂，小铁都记着呢，所以现在小铁很乐意把邱家鬼魂全都打一遍。 “哈哈哈～”实在很高兴，忍不住叉腰再笑一会儿。 程家楠他们毁了邱家祖坟后，挥挥衣袖就跑了，只留下一群无能狂怒的邱家鬼魂，还有被雷声吵醒惶惶不安的野牛村民。 隔天，南江城里邱家才知道这事，无奈之下只好请求一个守着他们的法师一起去看看。 “天师啊，这……好端端的我邱家祖坟就毁了，这是什么事啊。”邱家二老爷是邱老爷的弟弟，这会儿看哥哥跟侄子都没了，赶紧过来主持邱家一应事务。 法师姓张，虽然不是张天师的后代，但也能牵扯上一点关系。 “多行不义。”张法师很克制自己了，要不是那厉鬼为了增加力量吃太多人，他其实完全不想理会邱家的，这奢华的邱家大院真的是连石子缝都在淌血，邱家才是活生生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张天师啊，我们没法等害人的东西遭天谴，谁知道还要多久呢。您就不能出手灭了那玩意儿吗？”邱二老爷直接把多行不义四字按在丽娘身上，一点不考虑邱家干过的坏事。 在他想来，邱家花了大价钱请来法师，这些法师连他大侄子都没保住，不是应该很愧疚，然后拼命也要保住邱家其他人，再把那害人的玩意儿灭个魂飞魄散吗？ “遇上了我自然会出手。”张法师也知道厉鬼索命应该是事出有因，可是厉鬼吃人就是不对，碰上了还是要动手的。 “那我邱家祖坟？”邱二老爷紧盯着张法师。 “我跟信士去看看。”张法师也有点好奇，毕竟来报信的野牛村村民形容的太神异了，什么一棵枯树直直插进墓地，还有那一声炸雷。他觉得自己最好亲眼看看，说不定是其他修士看不过去才出手的。 不多时，张法师就到了邱家祖坟，到了地方他先给自己开了天眼，一看之下就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计了。那枯树捅破了穷奇心脏，邱家运势前所未有的低靡，那厉鬼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邱二老爷，我们最好赶紧回邱家，那厉鬼怕是又要动手。”张法师急着回去帮忙，那厉鬼每吃一人就变得更强，再让祂吃下去，几个法师联手也不是对手。 “天师是说那厉鬼还要害人？”邱二老爷的眉头紧锁，他大哥跟侄子的死状他也看到了，要说不怕绝对是骗人的。 “一定是，你家祖坟的风水是被人故意毁了的，没了风水加持，你家运势低靡，很容易就让厉鬼得手。”虽然张法师也觉得这风水毁的好，可是在这节骨眼出手……似乎跟厉鬼有关联。 “那我们不该赶快修补风水吗？”邱二老爷认为现在回去很大可能会遇上城门关闭，既然都进不去城里，那不如把握时间把祖坟跟风水修好，修好了运势就不会低了。 “修不好了，只能先挖出来择日再葬。”张法师没办法修补穷奇心脏，也不想修补，补好了让邱家继续造孽吗？ “天师，我家祖坟这风水原来是什么样的？”邱二老爷觉得自家风水一定有什么讲究，至少他们家自从发家就没有运势不好过，曾经都被告上官府了，结果那苦主莫名暴毙，让邱家继续逍遥法外。 后来生意越来越大，邱家就是顺风顺水，要是这风水能修补最好，不能也要找一个相似的。 “邱家这风水已经到头了，而且之前运势催发太过，之后还是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就好了。”张法师一个字都没提穷奇，他不想邱家再继续作恶了。 邱二老爷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知道张法师没说实话，“天师您这就不够意思啦，要说这道观供奉，我邱家什么时候落人后了？您不能得了我邱家的钱还嫌铜臭？” 这邱二老爷的匪气很重，他本来就是在外帮邱老爷处理人口转卖问题的，心狠手辣就是在说他了。 这会儿觉得张法师不给面子，邱二老爷就想教训他，不过一个牛鼻子，神气什么？又是个没眼色的，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邱家那是在布施做功德，不是供养道观、法师。”张法师眼睛都瞪大了，这邱家的钱可不好沾，他们道观就没收过一文钱。 “钱总是拿到你们道观的，”邱二老爷横了张法师一眼，想赖账吗？没门。 “邱家的钱都布施给贫民了。”张法师敢发誓他们没拿过钱，这回他来帮忙也是因为听到厉鬼杀人，而且手段穷凶极恶，担心会出大事才来的。 “老子不管这些，老子就知道每年真金白银的往你们道观扛，今儿个你得把邱家的祖坟风水修好。”邱二老爷满脸凶恶的看着张法师，他这会儿也不叫天师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牛鼻子就跟牛一样，欠抽。 张法师瞪着邱二老爷，才想干脆不干了，眼角余光就看到邱二老爷带来的家丁打手都围了上来，似乎他不答应今天就得交代在这了。 而此时的南江城里，又一个邱家三老爷裸着身体狂奔到人来人往的街头，再一次在众人面前上演恐怖的自残。 “啊啊啊～～”邱三老爷似乎是清醒的，可是他的手不听使唤的伸进自己嘴里，邱三老爷的眼里充满恐惧，可是他双手一用力，“啊啊啊啊啊～～～～” 邱三老爷的下颔与嘴唇一并被自己撕下来了，他抛开自己下半张脸皮，下颔随垂落颈间，但还有部分筋骨相连，围观群众则是头一次看到人的舌头能有多长。 “呕～～”许多人都直接吐了。 齐公子带着美人灯站在人群外，双眼明亮的看着邱三老爷自残，“丽娘，我们明天就去接顺顺，之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丽娘还在忙，没空理会他。昨晚邱家祖坟一毁，丽娘就靠着齐公子之前卖通的邱家下人混进邱家，直接吞了邱夫人，只是怕被那些多管闲事的法师发现，她一直披着邱夫人的皮罢了。 后来张法师与邱二老爷离开，丽娘就把邱夫人的皮随手一丢，回到齐公子身边，那时丽娘是打算吃了齐公子的，“这样我们就能永远不分开了。” “好。”齐公子看着丽娘，微笑着张开双臂，等着丽娘吃了他。 丽娘大受感动，直接一口咬上齐公子的脖子，然后就被电醒了。 程家楠收了齐公子百两委托费，觉得有点多，干脆拍了个雷符在齐公子身上，如果丽娘真想对他下手，那雷电能让丽娘清醒一点。 醒过来的丽娘果然不想吃齐公子了，齐公子还得替她养顺顺，可不能现在吃了。“等顺顺长大。” “嗯，等顺顺长大。”齐公子笑的心满意足，他的丽娘真爱他，一点都不想与他分开，虽然粘人了点，但真的可爱。 第八十一章 巫蛊 丽娘与齐公子趁着邱三老爷的死让邱家人心惶惶、各自为政的时候，很从容的带上顺顺还有齐家两老搬家了。 丽娘已经完全变成画皮妖鬼，只要披着人皮，就可以现身在其他人面前；那美人灯就是丽娘自己的皮，所以丽娘只要美人灯还在，就可以自在地伪装成一个普通人。 “齐郎，相公，咱们这回真能成亲了？”丽娘嘴角带着温柔微笑，眼睛里仿佛有着水波粼粼的波光，配上姣好的容貌，看起来却还是透着说不出的妖异感。 “当然能，我现在是齐家老爷了。”齐公子温柔的看着丽娘，“在齐家我说话比我爹管用。” 事实上齐家少有人不怕齐公子的，因为他疯归疯，脑子可精明着，竟然让他成功的取代自己爹，成为齐府的掌权人。 齐公子就这样带着齐家人离开了南江城，徒留一干风闻此间事的特意前来驱鬼的法师，守在南江城邱家寻找吃人厉鬼的线索。 至于邱家，几个涉及贩卖人口的就剩邱二老爷还活着，齐公子与丽娘不可能放过他。 至于其他邱家人，他们打算慢慢来。邱家前几代人靠着当人贩子起家，有了钱以后竟大摇大摆的进了南江城当起了城里人，同时继续联系还在野牛村的手下，开设了许多秦楼楚馆，里头的人不是拐的就是掠买来的。 邱家的家财万贯都是吸可怜人的血得来，曾经丽娘的血泪也包含在内，所以她绝对不要放过任何一个邱家人。 在齐家搬家的时候，齐公子带着丽娘绕了点路，将邱二老爷也收拾了。 丽娘满足的将邱二老爷活活撕碎，连骨头也在他清醒时一点点碾碎，伴随着邱二老爷的惨叫，丽娘笑着将他的灵魂扯出来吞了。 “齐郎，你真好。”丽娘娇美动人的笑着依偎进齐公子怀里，满脸笑意的抬头看着齐公子说，“现在就剩下你了。” “嗯，等顺顺长大。”齐公子也笑的宠溺，一副被丽娘吃了是种荣幸的样子。“不过要是丽儿不想等也可以。” 听到齐公子的回复，丽娘又笑了。 “咱们搬到哪去？”丽娘把玩着齐公子的手指，媚眼如丝的勾着齐公子的心神。 “咱们到东江，离泉港不远，说不定还有机会遇上小道长呢。”齐公子揽着丽娘，笑的一脸温柔深情，丽娘变成画皮妖鬼之后，回想起程家楠只觉得是无上美味，想着口水都要出来了的那么想，有机会齐公子当然要满足丽娘。 他知道自己疯魔了，以前的道德君子早在丽娘惨死的那天一起去了，现在的齐公子就是一个痴迷丽娘的疯子，但那又如何？只要丽娘是开心的就好。 正赶路到苗地的程家楠一行人可不知道，有个不大正常的齐公子还在惦念着程家楠。 “哈啾……”程家楠打了好大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该不会有人偷骂我？”程家楠的眼睛狐疑的看着小铁。 “没有，才没有～”小铁否认的声音里都带着心虚，到底还没有学会说谎话。 “骗人会被割耳朵哦。”程家楠狞笑着吓唬小铁。 小铁迅速捂住自己耳朵，警惕的看着程家楠，“你坏，不能割。” “那你偷骂我。”程家楠伸手点点小铁的额头。 “偷骂回来？”小铁觉得比起割耳朵，被东家在心里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我不，打喷嚏。” “噗哈哈哈哈～”程家楠忍不住了，“小铁真聪明。” “……”小铁被笑的炸毛了，小炮弹一样把程家楠掀翻，压在他身上嚷着，“坏，不准笑。” “哈～～咳咳，”程家楠笑的无力翻身，只能任由小铁在身上蹦跳。 两个人在不大的马车里闹了一阵，程家楠才翻身坐起来。“师父，爷爷，我们快到了吗？” “快了。”阴路走多了，明爷爷慢慢学会看路线、地标了。 “再小半天就到了。”葛道士也点头，阴路上昏暗无光不分昼夜，但就跟明爷爷突然能看懂路线方位一样，葛道士也能清楚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 “爷爷你是怎么看路线方位的啊？”程家楠很想学会这个技能，阴路在他看来就是一条条相同的路，跟个迷宫一样，就连回头都会遇上多出来的岔路，根本没有办法凭感觉找到目的地。 “就……”明爷爷张了张嘴，可是他说不出来，不是不想教程家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好也只能告诉他，“你多看看，爷爷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会的。” “哦，”程家楠有点失落，他知道爷爷不会不教他，这么说就真的是没法教的意思。失落完，转头又去看葛道士，“师父。” “不必问了，没办法教你。”葛道士直接摇头。 程家楠已经有心理准备也没多难过，小铁却突然出声，“我会了。” 发现自己会了而东家还不会，小铁忍不住骄傲地挺胸凸肚站程家楠面前。“我会了。” “你会啥啊？”程家楠不相信小铁这么快学会。 “我看路。”小铁还真的指对了明爷爷接下来走的方向。 “你怎么会的？”试验了几次，程家楠确定小铁是真的会看路了，但到底是怎么学的啊，难道这是只有鬼才能理解的吗？ “哼哼，”小铁骄傲的抬着小下巴。“叫……叫铁哥。”本来想东家叫师父的，可是小铁偷瞄了一眼葛道士，还是很有求生欲的改了。 “别想，你小子想当我哥？不可能的。”程家楠好气又好笑的揉乱小铁的头发，“你年纪比我小，再怎么也是你叫我哥。” “叫哥，”小铁很得意的嚷着，“不叫，不教。” “你别想，我早晚能学会。”程家楠自信满满地说，他不信自己永远学不会，就算只有往生者才能学会，那他早晚都会死，等死了再学也没有问题。 程家楠坏心眼的伸手掐了把小铁的脸，小铁最讨厌被掐脸了，因为脸上白纸会皱，他讨厌脸上有皱褶。 不料一掐之下，程家楠惊奇的发现，“小铁你脸皮变厚了。” “胡说。”小铁拍开程家楠的手，紧张的摸着自己的脸。“没有。” “真的没骗你，你脸颊上的皮长好了。”程家楠很高兴的把小铁拉到跟前检查起来。“等皮全长好，你说不定不用贴纸了。” “真的？”小铁期待的看着程家楠，他早就不想贴白纸了。 “嗯，会好的。”程家楠大力点头。 按葛道士的理解，赶尸必须给尸体贴白纸是为了隔绝尸体闻嗅到活人的生气，而小铁这样的鬼尸则还有另一层意思。 就一般人常说的做鬼脸吓人，如果鬼脸不吓人干什么要做鬼脸；而一般鬼会将鬼脸遮掩起来，多数都用在世时的面孔见人。 但小铁的情况不一样，他是鬼却有身体，刚醒来时鬼脸必然遮掩不住，所以一部分预防尸变；另一部分就是一定要贴白纸，不然会吓死人的，毕竟小铁后来还长了蛆虫，烂一半了都。 现在程家楠的修行精进，也不吝于将幸苦修炼的法力分一半给小铁，所以小铁一直在飞快进步，这会儿脸都快长好了。 “小铁你快修炼，早一天成功长好全部脸皮，我们就可以去逛夜市啦。”程家楠高兴的一直拍小铁，小铁也开心的手舞足蹈，他早就想自己走着去逛夜市了，可惜没有人带他。 “嗯，”小铁重重的点头，一边还喜滋滋的摸着自己的脸。他也快要有好看的脸了呢。 明爷爷赶着马车也高兴的频频回头称赞小铁，结果一个不小心，马车压到东西歪了一下，车上的人连明爷爷在内都被甩了下来。 葛道士反应快，在半空中就转过身来抓住了程家楠，连带着被程家楠抱住的小铁，又用空着的手甩出一串手串样子的法器缠住明爷爷的手，在一用力就带着一串人落到地上。 “压到什么了？”葛道士随手把人放下，就去看马车压到的东西。 程家楠先去看明爷爷，同时轻轻拍着小铁的背。在祖孙俩确定对方无事后，才跟上葛道士去查看马车压到的东西。 “这什么啊？”程家楠皱着眉，地上有一个破了的坛子，这坛子一半以上都埋在地里，颜色又灰扑扑的，难怪明爷爷一个错眼就压了上去。 “不喜欢，坛子。”小铁听到坛子就不是很喜欢，想想又补了一句，“虫子臭。” “虫子？”葛道士没有忽略小铁的话，蹲下身去看的更仔细些，只见坛子里有一点水，还有一些被吃的剩残渣的虫子。距离近了确实能闻到一股腥味。 “确实有虫子，这是做什么的啊？”明爷爷也蹲在一边查看，毕竟这坛子害的他们马车都翻了。 “巫蛊，这是陷阱。”葛道士看了看四周，他们之前就脱离阴路了。剩下的路程还有一段，而这里就一条小路，这坛子能被埋在路上的土里，很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陷阱？可他放小虫没用啊。”程家楠也知道巫蛊一般跟虫蛇鼠蚁有关，但埋个坛子就让他们翻车了，放虫子干什么呢？ “因为除了你，我们都不是人，而且你阴气太重，虫子大概分不出来你是活人了。” “啊？”程家楠吃惊的眨巴着眼睛，没想到自己在虫子眼里已经不算是活人了？ 第八十二章 巫蛊2 葛道士、明爷爷、程家楠还有小铁四个团团蹲在地上横着埋了一大半的坛子边。 “蜘蛛。”小铁指着被马车车轮碾破的坛子破口喊道。 程家楠弯着腰、侧着头的顺着小铁的手指看去，在坛子圆形的底部上，有一只手掌大小的蜘蛛据守在那里。“还真是。都不动是死的吗？” 因为坛子是横着埋的，上半部露出地面的部分被马车压破一个洞，但底部没有破，反而形成一个有遮掩的阴影处，那蜘蛛就藏在这里，若不是小铁矮，蹲在地上比其他人矮上一大截，他也看不到里头的蜘蛛。 “应该是活的。”明爷爷脸色不是太好，他在黑船上听过太多离奇诡异的故事了，那些个水手就喜欢说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吓人。“只是没有要攻击的对象，所以没动。” “师父说是陷阱，这陷阱是做什么的？”程家楠一边歪着脑袋打量着蜘蛛，一边问着。 “不清楚，不过一定不是针对我们的。”葛道士站起身开始观察四周。“我们第一次来这里，不可能有什么不对付的人。” 明爷爷也跟着站起来往葛道士身后的方向看去，如果是陷阱，有很大可能布下陷阱的人会等在周围。 “没有人。“葛道士先开口，他没有找到不明的人或鬼。 “我这边也没有。”明爷爷也看了一圈，他还特意往那方向走几步，都没有看到人。 程家楠听到师父跟爷爷的话，才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要是设陷阱的人就在边上，他刚刚一点防备都没很容易被人偷袭的。 “设陷阱的那人不在边上？”程家楠呐呐的说，他知道自己明知故问没话找话，可是把粗心大意的毛病直接表现出来也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明爷爷回头看了程家楠一眼，没多说什么，小孩子嘛，没经验也是应该的，不然他们这些老家伙要干什么。 葛道士没去管他们，就是把检查的范围再拉大一些，免得错漏了什么，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要是真出事，程家楠的小命说不定就交代了。 他们三个在防范不知道在哪里的敌人，小铁一个蹲在地上一直盯着坛子里的蜘蛛看，看着看着，小孩子的熊脾气就悄悄的伸出试探的触角。 小铁忍不住从地上捡了根小树枝去捅蜘蛛，那蜘蛛一直没有动静，等到树枝越来越近，只差一点就能碰到蜘蛛的时候，那蜘蛛终于动了，速度快如闪电的跳了一下，直接窜出来到小铁的脸上。 “啊～～”小铁吓得坐倒在地上，两只手想拍脸上蜘蛛又不是很敢动，“啊～～” 那蜘蛛还在小铁脸上活动它又粗又大还长毛的八只腿，吓的小铁惊叫连连。 程家楠他们三人听到小铁的惊呼声，连忙回头去看小铁的情况，结果一看之下，本来狂跳的心脏就放松了，然后就是啼笑皆非的感觉了。 “小铁，你别怕，我帮你把蜘蛛弄下来。”程家楠看那蜘蛛一直趴在小铁脸上也不是办法，小铁都被吓到不能动了。 “嗯……”小铁不敢动，只委屈巴巴的嗯了一声，心中希望东家能快一点。 程家楠又看了一眼蜘蛛，才发现那蜘蛛一身黑，但背上有着七彩斑斓的颜色，衬着黑漆漆的蜘蛛腿，看起来更吓人了。 小铁还在地上动都不敢动，程家楠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像小铁一样，拿着一根树枝慢慢靠近蜘蛛。 等程家楠手里的树枝快碰到蜘蛛的时候，之前那一幕又上演了一次，那蜘蛛跳了起来，直接就要往城家楠脸上撺。 “家楠，小心！”程家楠在弄那蜘蛛的时候，明爷爷一直盯着程家楠看，就担心程家楠一个不注意被蜘蛛咬上一口。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明爷爷伸手把程家楠拉开，而葛道士直接抽出桃木剑拍死了那只蜘蛛。 那蜘蛛在被桃木剑拍死的时候，竟发出一声尖叫，之后化成了一小滩黑水滴落地面。 程家楠脸色铁青，他也被吓到了，不过眼见蜘蛛死了，他那旺盛的好奇心又偷摸着冒头了。 “那蜘蛛变成黑色的水了。”一边说，程家楠还想靠近点好看仔细。小铁这熊孩子也站起来悄悄的抓住程家楠的衣摆，两个熊成一窝的孩子摆出了一摸一样的好奇动作。 “别再靠近了。”葛道士干脆的一道火符下去，烧的干干净净，连那坛子也没放过，全烧了。 “家楠后退点。”明爷爷看葛道士烧了那邪门的玩意儿，担心就连烧出来的烟都有毒，拉着程家楠跟小铁往后退。“那烟万一有毒呢。” 程家楠回头看到明爷爷脸色凝重，也不敢再皮，乖乖的捞上小铁，跟着明爷爷走到远处。 葛道士等所有东西都烧完，一挥衣袖将火全灭了之后，也走到他们身边。 “这苗地的奇人异事挺多，家楠你以后要更注意。”葛道士平静的告诫程家楠，他很少会骂徒弟，一个是程家楠聪明学什么都快，再者就是，反正他都是鬼了，有无数的时间好好教徒弟，就算徒弟也死了也没有关系。 “我知道了。”程家楠抿嘴，他今天太冒失了。 “那个设陷阱的人应该是不想有人往前走，那蜘蛛就是有毒也杀不了几个人，看起来更像是吓人或者杀鸡儆猴。”葛道士思考一下那蜘蛛的动作，觉得不是什么大规模的杀伤力。 “没错，应该就是这样。”明爷爷回想一下，也觉得是如此。那蜘蛛一次咬一个人，若是其他人吓到之后一哄而散，凭那蜘蛛也抓不到其他人，确实比起杀人更像是吓阻。 “唉？那前头有什么不能被看到的吗？”程家楠抱着小铁，也加入讨论。既然是吓阻，那表示前头一定有什么东西。 “宝藏？”小铁想到听过的故事，一颗不会跳动的心脏也蠢蠢欲动了。 “怎么可能，要是宝藏就不会用这么温和的陷阱了。”明爷爷听说过海盗的宝藏，那上头机关才可怕，全都是奔着灭杀所有人去的，根本不可能留活口。 “那是什么啊？”程家楠原本也觉得有机会是宝藏，这下子幻想破灭了。 “去看看不久知道了。”葛道士看着他们的前进方向，很从容的开始收拾坏了的马车还有车上的东西。 “哦，”程家楠赶紧跟上，也开始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物品。 等四人收拾好，程家楠又拿出一辆马车，正要放出来好继续赶路，却被葛道士喊住了。“别弄马车了，我们接下来骑马。” “为什么啊？”程家楠不太明白，搭马车才好带东西，不然他们行李都要绑在马身上，折纸马载重不强的。 “你就不怕再翻一次车？”明爷爷笑笑，“说不定前头还有这种陷阱，而且搭马车怕会来不及反应，所以接下来还是骑马好一点。” “……那就骑马。”程家楠脸颊有点发热，他之前已经有点飘了，法术学的不错，而且头脑也聪明，许多惊险的时刻也顺利闯过，难免有点儿自视聪明，这回来到完全不理解的地方就露馅了。 程家楠迅速把马车收好，改拿了六匹纸马出来，“两匹马带行李，不然太重了。” 他们一行人翻身上马，马蹄声哒哒的往幽深的林子里前进。路边两旁的树木上，指甲盖大小的虫子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他们看不到的阴影处，微弱的嚓嚓声被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掩盖，远方一个枯瘦的老人垂下眼帘，捶打着手里的小石臼。“有外人闯进来啦。” 第八十三章 巫蛊3 甲作食杂，巯胃食虎……穷奇腾根共食蛊。 凡使十二神追凶恶，赫汝躯，拉汝干，节解汝肉，抽汝肺肠。 汝不急去，后者为粮。（后汉书礼仪志） 程家楠四个骑了马，慢慢的在通往天书岩的路上前进，他们路都不认识，就是想策马狂奔也不可能，既然快不起来，那就慢慢来好了。 因此他们甚至有空余的时间来教程家楠读书。 程家楠跟着明爷爷读了一段礼仪志，忍不住拿着穷奇一句问道，“爷爷，这里说穷奇会吃蛊是神兽，为什么我们之前看到的穷奇会吃人？” “因为一管窥豹，也因为人各有所好。”明爷爷笑笑的解释，“看到穷奇食蛊的说它是神兽不算错？看到它吃人说它是恶兽也是对的；所谓善恶，不止存乎一心，也在于旁观者的感受与利益。” “更主要的是，这种无形的灵体容易造神，当然也容易成魔。人以为穷奇是神兽，那它就是神兽；人以为穷奇是食人恶兽，那它就是恶。邱家的行为符合人们以为的穷奇恶兽，那么他家祖坟风水显现出来的样子就是恶兽的形态而不是神兽。”葛道士也加入了教学行列。 “所以我若在这地方招来穷奇，它会吃掉蛊而不是吃人？”程家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知道要怎么反制那个放蛊作陷阱的人了。 “不错，但不要掉以轻心，你并不知道附近的人是怎么想的。”葛道士点头，他也想过召唤穷奇来吃了这些恼人的蛊虫。 虽然召唤来的穷奇会贴近他们想要的样子，可是这地方人的想法也会影响穷奇，要是这里信念强大，说不定来的还真是吃人的穷奇。 “嗯，我一定小心。”程家楠笑眯眯的点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胡乱召唤。 “蛊可以，吃？”小铁本来自己骑一匹马，开始还挺高兴的，等劲头过了就不乐意自己一个骑马了，他直接扑到程家楠身上，让程家楠载着他。 “穷奇可以吃蛊，你……好像也行？”程家楠本来想嘲笑小铁这个吃货的，可是他突然想起来，小铁又不怕蛊毒，那么吃一顿应该也没关系？ “不吃，蜘蛛。”小铁疯狂摇头，他不想吃蜘蛛，也不想吃虫子。 “你想吃还没有呢。”一路上虽然埋伏不少，可是没有半只能留下，打死就变黑水，而且一个陷阱就一只虫子，就算是要吃也不够。 “反正不吃。”小铁捂着嘴摇头，他可怕东家说没钱了，先吃虫子老鼠什么的。“吃大公鸡。” “也没饿着你啊，怎么就想着吃大公鸡。”程家楠也不是很懂小铁，鬼尸虽然带着尸体，可是追究其根本还是鬼啊，难道不该像两个老爷子一样，不重口腹之欲，简单吃点什么都可以。 “就是不想。”小铁也不明白，反正动脑子的事情交给东家去烦恼就好。 他们四个继续前进，又挖到了一个坛子，这回他们小心的把挖出来的坛子放在阵法中间，让虫子跑不掉也变不成黑水。 葛道士很干脆的一剑挥出，将坛子上头一截给切了，明亮的阳光就这样直接照进漆黑的坛子里。 程家楠凑近去看，还没看到什么，一道黄黑色的光就从坛子里跑出来，在阵法里胡乱的撞着。 明爷爷看着看着，从自己带的包裹里翻出来一个纸包。“试试这个？” “这是什么？”程家楠疑惑地问道。 “雄黄粉。”明爷爷笑笑，他听说来苗地，就特地让程家楠去镇上打包一大包的雄黄粉，程家楠八成都忘记有这回事儿了。 哎？对哦，我们买了好多雄黄粉。”程家楠一拍手掌，他都忘记有雄黄粉了。“师父我们试试？”他想着雄黄可以驱蛇虫五毒，大概也可以驱蛊虫？ “嗯，试试也无妨。”葛道士想想也同意了，看起来他们还会遇到更多蛊虫，若是雄黄粉有用也不错。 程家楠拿了一把雄黄粉就往阵法围困住的黄黑色虫子撒，正在胡乱撞着阵法结界的蛊虫沾到雄黄粉终于停了下来。 “啊，虫。”小铁看到正好停在他眼前的黄黑色大胖虫子，连忙指给程家楠他们看。“蛾子？” “好像是，这个以后会变蛾子……？”程家楠也不确定，求救的看向葛道士跟明爷爷。 “会变。”葛道士认为会变，他看过很多静心观附近的虫子，像这样的差不多都会变蛾。 “既然葛道长说会，那就会。”明爷爷没观察过这些东西，就只是附和葛道士的说法。 “嗯。”程家楠跟小铁也不介意明爷爷没有回答，饶有趣味的看着似乎气息恹恹的虫子。 “抓起来？”小铁提议，他觉得这虫变的蛾子应该很好看。 “怎么抓，我们没有笼子。”程家楠也想抓，就是没有工具。 两个小的拉着手到一旁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只葛道士跟明爷爷还在观察蛊虫，他们都觉得那虫子是在装死。 不多时，程家楠又拉着小铁回来了。“师父、爷爷，我们用树枝跟纸张糊一个笼子可以抓住蛊虫吗？” “那虫子会啃食树枝纸张。”明爷爷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看那虫子凶的，他不觉得树枝纸张能有用。 “用符纸呢？”程家楠说着还拿出几张新鲜写好的符。 “应该没问题。”葛道士拿过符纸，看了一眼又递给程家楠。“你试试看，不过别直接下手抓，那虫子应该在装死。” “知道了。”程家楠大声应了，带着小铁快快乐乐的蹲在一边作手工，他们打算糊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笼子。 笼子糊好，葛道士叫程家楠躲远点，才小心翼翼的将阵法打开一个口子，将笼子的开口正对着那里。 可是那虫子居然挺聪明，硬是躺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等了一会儿还没有动静，程家楠在后头忍不住问，“师父，那虫子会不会死啦？” “一定没死，”葛道士很有耐心的继续等着，修行之人最不怕的就是耐心等待了，尤其他又不在乎时间，连吃饭喝水都不需要，完全可以跟这虫子耗下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程家楠跟小铁都渐渐失去好奇心，改为在四周寻找颜色鲜艳好看的树叶或虫子了，葛道士依然守在原地。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那蛊虫最终还是动了，刷的一下就冲进准备好的笼子里。 “抓到了？”程家楠跟小铁一听到动静，马上喜新厌旧的把手上的叶子跟小虫放开，转而围着葛道士转圈。 葛道士将纸笼子拿到眼前仔细观察，确定这虫子应该没办法咬穿纸笼子之后，才把笼子交给小铁。 “小铁拿着，家楠你看看就好。”若是那蛊虫跑出来，程家楠太容易受伤了。 “好！”小铁笑的可开心了。 第八十四章 巫蛊4 程家楠与小铁争着看那只被关进纸笼子里的黄黑色蛊虫，一边不走心的跟着葛道士和明爷爷的脚步前进。 走着走着，程家楠觉得有点不对了。 “师父、爷爷，我怎么觉得我们走了好久？可是太阳都没怎么变啊。”程家楠皱着眉头，他都已经又饿又累，脚也酸的不行，可是看太阳好像没过多久。 “……没有太阳。”小铁疑惑的抬头看着程家楠，东家傻了吗？有太阳他怎么能自己走这么久，早就缩回坛子或背篓里让东家背着了。 “怎么可能？那个不……”程家楠看看太阳又低头看看小铁，这才恍然大悟的说，“太阳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小铁早被晒化了。 “你才发现？”葛道士摇头，徒弟果然还有的学。 程家楠有点无奈，他刚刚的心力都放在怎么找到陷阱，后来又一直看着被他们抓住的蛊虫，根本没有在看路。 “我们似乎一开始就陷入陷阱里了。”明爷爷已开始也没发现，还是葛道士注意到的。 “一开始？”程家楠觉得很惊讶，不过爷爷这么说的话，“是那个被车轮压破的坛子？” 他们走在阴路上的时候并没有任何问题，布下陷阱的人也不可能把陷阱设到阴路上，那最可疑的当然就是他们下阴路不久就害得他们翻车的坛子了。 “嗯，那个坛子里应该有什么东西会迷惑人。”葛道士如此推测，就是这玩意儿连鬼魂都能蒙蔽，实在是厉害。 要知道，除了少数一些东西之外，没什么能影响到鬼魂的。 “连师父你们都被迷惑了吗？”程家楠不敢置信，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啊。 “是啊，真是托大了。”葛道士摇头苦笑，他们一直以来都因为是鬼魂能避开许多问题，或者仗着没人看见能得到许多消息，久而久之也放松了精神，没想到在这里阴沟里翻船了。 “那现在怎么办？”程家楠又问。 “走一步算一步。”明爷爷也摇头，老实说他一点头绪都没有，一路上就跟着葛道士前进。 “师父？”程家楠转头去看葛道士。 “罗盘都失灵了，天上的太阳也是假的，根本没办法分辨方向。”葛道士淡淡地说，他刚刚试着找找线索，可是除了反复出现的坛子跟蛊虫，完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当做标记。 “啊……”程家楠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明明之前师父跟爷爷都说了让他注意了，结果他还是一路傻玩，一直到刚刚累了才发现不对。 明明头顶上的太阳一直在一个位置，他也没有注意到……不对，小铁刚刚说了什么？ 程家楠低头看着还在专心看蛊虫的小铁，“小铁，你刚刚说太阳怎么了！” 葛道士与明爷爷也回头看向他们，小铁抬头茫然的看着他们，“没有太阳。” “对，小铁你看不到假的太阳。”程家楠乐了，如果小铁能看到假的太阳，他早就躲起来了，怎么可能还跟着走。 葛道士与明爷爷也恍然大悟，他们自己不怕太阳，最多就是不喜欢会尽量走到阴影下罢了，没有跟小铁一样要躲着阳光，所以就没注意到小铁行为的不对劲。 小铁自己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因为没太阳所以他在外头跟程家楠玩是件正常的事，所以没有特意提出来，一直到程家楠提起太阳的问题，小铁才说出来现在根本没有太阳。 “小铁你看看我们在哪里？”葛道士赶紧让小铁看看周围，他猜想他们是进了迷阵，又被蒙蔽了双眼，才会绕了好久都走不出去。 “嗯？”小铁抬头看看四周，伸手指着右手边的方向，“马车。” 程家楠心中一凛，他们走那么久还在原地打转，“马车在哪里？远吗？” “小铁，带我们去找马车。”葛道士跟明爷爷异口同声的说，既然走不出去，先回到原点也是一个办法。 “……”小铁没说话，拿着心爱的蛊虫笼子，哒哒哒的走了十来步就停了下来。“这里。” 程家楠走到小铁身边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不过他相信小铁不会说谎，干脆又向着小铁指的马车位置再走一步，“嗬，还真的是马车。” 葛道士与明爷爷站在一旁，心中也有点不安，这迷阵的威力真的太强大了。 “不对，我们的马呢？”明爷爷看着坏掉的马车，突然想起来他们骑的几匹纸马还有载着行李的纸马都不见了。 “对啊，我们刚刚不是还在骑马的吗？什么时候马不见了？”程家楠摸着脑袋也觉得诡异，他记得在抓蛊虫前他们还骑在马上；抓到蛊虫后，小铁也还跟他骑着一匹马。 后来……程家楠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后来到底怎么了，怎么他们就变成用走的了？而且马不见了，行李也不见了。 “看来这陷阱不只是想吓阻人，还想让人进入迷阵累饿而死。”葛道士推翻了自己一开始的想法。 程家楠也觉得背脊一阵发凉，都没想到自己一行人会被恶意困住，而他们还一无所知。 “小铁你能看到路吗？”明爷爷没去管设陷阱的人什么目的，他直接问小铁，“阴路呢？能找到吗？” “那里啊。”小铁指着原来马车前进的方向，他们原来不就是要往那里去？ 至于阴路，“阴路，不见了。” “那就只好往前走了。”葛道士静了静心，从踏进这里他似乎变得急躁起来，原本以他的性子，如果地方主人不欢迎外来的人，葛道士不应该会坚持要进去看看，就算是天书岩也不会有如此吸引力。 结果他们四个却好像着魔了一样，明知道自己不受地方主人待见，却一意孤行的要继续前进，看来这迷阵的威力惊人。 “我们还去天书岩吗？”程家楠问道。 “不管去不去，我们只剩这条路可以走了。”对天书岩的狂热消失后，葛道士恢复平时的状态。“小铁说阴路不见了，所以我们已经没办法原路返回了，这里又只有一条路，那当然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确实，既然回不了头，那就只好继续走下去了。”明爷爷也支持葛道士的想法，“留下来的话，没有吃的、喝的，你受不了的。” “那就接着走。”程家楠抿嘴，他觉得自己拖累师父跟爷爷了。 这回他们让小铁走在前面，每走一小段路，都会停下来跟小铁问清楚周围的情况。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一座山的山脚下。 “天黑了。”程家楠惊奇的发现，他们在走的时候只觉得太阳好大，结果才走出来就发现周围直接暗下来，现在还是夜半时分。 “嘘，前面有个寨子。”明爷爷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面，示意程家楠跟小铁不要出声。 第八十五章 巫蛊5 看着眼前笼罩在黑色夜幕下的寨子，程家楠只觉得一阵阵冷意从脚底袭来，他看不清楚这个寨子的全貌，就感觉那像是一只黑色的巨兽盘踞。 “我们被发现了吗？”程家楠小小声的问，他的声音细不可闻，生怕惊扰了眼前的巨兽。 “我们一直被盯着。”葛道士也觉得情况不是太乐观，明显他们早就被发现了，可是对方目前还没有真的出手，要是动真格的，葛道士也不是很有把握。 “如果直说呢？我们不是来找事的，就是路过。”明爷爷认为说不定还有沟通的空间，毕竟他们几个只是游历路过，并没有恶意。“还是直接绕路，既然我们都走出迷阵了。” “可以试试先讲和看看。”葛道士不确定，有的寨子很排外，也许他们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我们都被盯上了，绕路大概是绕不过去了。” “那我们现在去敲门？”程家楠吞了口口水，心脏蹦蹦跳的，实在太刺激了一点。 “嗯，我去。”葛道士点头，示意程家楠他们三个留在原地，要是有危险也比较好跑。 葛道士在程家楠他们担忧的眼神注视下，慢慢的走到寨子的大门外，敲响了门上的梆子。 “笃、笃、笃，”葛道士敲响了大门。 “晚上不开大门，有事明天再来。”门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拒绝为他们开门。 “那我们明天再来。”葛道士也没强求，就离开了。 程家楠看着葛道士的动作，很确定在葛道士敲门的时候，笼罩在寨子上的巨兽微微睁开眼睛看了葛道士一眼。 等葛道士回到他们身边，程家楠赶紧告诉他这个发现，“师父，刚刚那个……看了你一眼。”程家楠也不知道那黑色巨兽是什么，就含糊带过。 “我知道，”葛道士刚刚都心底发毛了，怎么会不知道那巨兽看了他一眼。 “刚刚那个寨子的人怎么说？”明爷爷想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看门的大爷说明天再来，晚上寨子大门不开。”葛道士复述了一遍看门大爷的话。 “既然他也不想我们进去，那我们可以直接离开吗？”程家楠有点期待的看着葛道士。 “要是我们真的走了，很大可能就是被追杀。”明爷爷仔细的跟程家楠解释清楚。“我们已经被盯上了，跑也跑不远。” “嘛，算了。”程家楠失落的叹口气，回头看看寨子跟上头的巨兽，“还要是知道那是什么种类的巨兽就好了。”知己知彼嘛，寨子上形成的巨兽虚影应该就是寨子里意志的表现，所以知道是什么样的巨兽有助于他们了解罩子寨子里的人是什么样的。 “大蛇。”小铁扁着嘴，他讨厌蛇，可是东家他们似乎想进去那可怕的地方。 “什么大蛇？”程家楠发现小铁又一次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黑色，大蛇。”小铁用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圈，表示那蛇有这么、这么大。 “该不会是巴蛇？”明爷爷不是很确定，传说中的大蛇有好几条。“传说能吞象的那条。” “小铁，那蛇有几个头？”葛道士低头问小铁。 “……一个？”小铁努力观察，好像只看到一个头。而且蛇应该都是一个头，虽然眼前这条特别大。 “那应该就是巴蛇了。”明爷爷松了口气，如果是巴蛇可能眼前的寨子比较好沟通，至少没听过巴蛇除了吞象之外的事迹。比之相柳、九婴这两九头蛇好一点，九头蛇在故事里可都是会吃人的。 “那我们先找个地方等天亮，明天再来敲门。”葛道士拍板。眼下也没有其他路能走了，只好照着人家的想法先走着，要是事不可为时再撕破脸也行。 “可是我们能在哪里等啊？”程家楠一边偷偷打量着巨大的巴蛇，一边听着师父跟爷爷说话，听到要找地方休息，才发出疑问。 这附近就没有什么空地，唯一有的就他们穿出来的有迷阵的林子，难道好不容易走出来了还要再回去？ “别回去，在迷阵里我们只能靠小铁的眼睛，要是白天小铁不能出来，我们跟瞎子也没两样。”明爷爷第一个反对走回头路。 “就在这等着，离天亮也快了。”葛道士想想也是如此，目前一动不如一静，还是留在这里比较适合。 “可是我们东西都不见了，天亮了小铁躲哪？”程家楠想到小铁没地方躲太阳赶紧替他问了。 这是一个问题，让小铁挖个洞埋起来，可是这里的人是敌是友还说不清，是敌的话难保不会把小铁挖出来。 “跟之前一样，用泥巴糊了，再拿衣服绑在身上。”明爷爷提议，这地方找树藤编篓子有点难，干脆用衣服绑简单一点，就是要委屈程家楠光着膀子了。 “好。”程家楠直接点头，就是小铁有点不情愿。 不过再不情愿也没用，程家楠一点不心疼的把小铁用泥巴糊了一圈防晒，再脱了衣服把小铁绑在怀里。 等天亮了，听到寨子里传来人声，程家楠才上前去敲门。 “笃笃笃，可以开门吗？” “伢子你来干什么？”苍老的声音隔着门，听起来有点不真切。 “我路过，行李都不见了，来借点水，顺便问路。”程家楠老实交代，他们本来就是路过，不怕人问的。 嘎吱一声，寨子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一身黑衣的干瘦老人站在门口看着他。“那你进来喝碗水。” “谢谢老大爷。”程家楠笑嘻嘻的，一点没有被陷阱跟迷阵困了大半天的不满，这是人家的地方，他们算是误入了，虽然主人家凶残了点，但也不需要一上来就打生打死的。 “小伢子脾气挺好。”干瘦老人也咧嘴露出他没剩多少的牙，这伢子心性不错，换了人差点死在林子的迷阵里，出来后都不会这么平静。 只是……“小伢子你怀里那个可不能进。”干瘦老人瞥了一眼小铁，他看不出那是什么，就知道那带着黑气的东西不可小觑。 “老大爷这是小铁，我弟弟。”程家楠拍拍小铁的屁股，让他安份一点。“他很乖的。” “乖也不行。”干瘦老人很坚定的拒绝了，说什么也不会让一个古怪的东西进寨子里。 “那我也不进去了，您能告诉我天书岩怎么去吗？”程家楠心想他也不是一定要进去的，万一进去是自投罗网呢？ 反正师父跟爷爷都说了，只要说明自己没有恶意，再问个路就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什么天书岩？我们这没有这个地方。”干瘦老人慢吞吞的说着，又上下打量了程家楠一番，“小伢子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倒水。” “哦，谢谢老大爷。”程家楠愣了一下，这里没有天书岩？ 看到干瘦老人一步一挪的离开寨子门口，程家楠也没有趁机走到洞开的门口偷看，只是透过大门，看到寨子里的房子形象奇特，都是建在一根根竖立的木头上，看来很新奇。 这时候一个小姑娘正好从屋子里出来，看到程家楠光着膀子，怀里还用衣服包着什么抱着的狼狈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小郎君，你是来找人的吗？” “没，我来问路，姑娘知道天书岩吗？”程家楠半点尴尬羞窘都没有，笑出一口白牙的就跟小姑娘搭话。 “不知道，我没去过。”小姑娘模样好看，身上还带着亮晃晃的首饰，摇着手的时候闪闪发亮。 程家楠还想再多问几句，一只黑色的碗递到他面前。“小伢子，喝水。” “哎，谢谢。”程家楠赶紧接过，他正渴着，刚想一口气喝光就想到师父说的蛊虫，连忙低头检查一下水碗，确定碗里的水清澈透明，也没有什么异味，程家楠才放心喝了一口。 然后，他就抱着小铁倒在地上了。 第八十六章 巫蛊6 程家楠软软的瘫倒在地上，被干瘦老人一把抓起衣领，拖着往寨子里走去，看到了一切的小姑娘面无表情的呆立一旁。 之前在寨子里活动，发出声音的人们也跟那个小姑娘一样，全部停下所有正在做的事情，面无表情的站在路旁。 干瘦老人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们，只是心情颇好的拖着程家楠，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命令一旁的人过来把程家楠拖走。 “你们两个过来，把这个伢子弄到祭坛里。”干瘦老人冷漠的随手指了两个人来做事。 “是。”被指到的两个人恭敬的应下，直接架起程家楠就往寨子中心的圣地走去。 被架着的程家楠脑袋低垂，完全没有意识的被人架走，怀里的小铁也一动不动的。 等到了寨子里的祭坛，程家楠被放在祭坛边的供桌上，那祭坛是个向下凹陷的大坑，祭坛边反而是最高的位置。 干瘦老人此时也走到供桌边，他很满意的看着程家楠没有任何意识的身体。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对着程家楠怀里那个被衣服包着的，程家楠的弟弟？露出充满恶意的眼神。 “呵呵呵，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好的饵料，蛊神一定会满意的。”干瘦老人伸手抚摸着程家楠的头脸，然后突然伸手将包裹着小铁的衣服揭开。 “……”干瘦老人揭开衣服后，本以为能看见几个装了骨灰或封了鬼魂的法器，没想到他只看到一团泥糊在树枝上，勉强做出人形的样子。 “九天雷声普化天尊！”本来还昏迷的程家楠突然伸手紧紧抓住老人，一道手指粗的雷电直接从空中劈了下来。 “啊～～”干瘦老人被电个正着，他用力想甩开程家楠的手，没想到程家楠的手像是粘住了一样，根本甩脱不开。 “你们还不过来，啊～把这小子拉开。”干瘦老人眼见甩不开程家楠，在雷电的威力下，一边惨叫一边让人来帮忙。 程家楠没去管那些靠上来的人，继续用雷劈那干瘦老人。那些上来捉程家楠的人也一起被电了，不过他们身上沾染到雷电之后反应剧烈，那雷电直接劈开他们脑门，露出里头的脑子，上面还爬了一只黑黄的大蛾子。 这会儿那蛾子被电到触须都卷了，本来色泽鲜艳的翅膀也变得焦黑，就连肥大的身躯也变得干巴还散发出烧焦的恶臭。 “啧，人不人鬼不鬼的，都变成你的傀儡了。”程家楠看着有点恶心，一想到周围所有人脑袋里都长这种幺蛾子，就觉得不寒而栗。 干瘦老人挺过了程家楠的雷法，这会儿正喘着粗气，“呼、呼，你也变成这样，你以为刚刚你喝的水是什么？” “……看我现在醒着，你不就该知道我没喝水？”程家楠认为这老头子被电傻了，如果他刚刚喝水了，现在怎么可能是醒着的。 “你……”干瘦老人气的眼睛通红，“你装模作样的想干什么？” “呃，是你想干什么？我就一路过的。”程家楠眼看自己电不死这老头子，也就省点力气，不再继续用雷法了。 “你擅闯我的寨子，难道还想我招待你？”干瘦老人停下挣扎，一边跟程家楠说着，一边将手悄悄的背到身后。 “我就在门口敲门，进寨子是你抓我进来的。”程家楠无奈的说，这老头子有病是，而且还病的不轻。 “这里这么偏僻，你特意过来必然有所图谋。”干瘦老人不相信程家楠路过的这个朴素的理由。 “就说了来游历的。”程家楠都想翻白眼了，这老头占地为王，连让人进过都不行。 干瘦老人还没开口，外头就传来一阵阵嘶吼的声音。 “这……你们干了什么？”干瘦老人听到声响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你们怎么干动蛊神？！” 程家楠也听到声音，不过他只是安心的笑了，看来师父他们三个得手了。 “也就是去把巴蛇的骨头挖出来罢了。”程家楠耸耸肩，他们昨晚看到的巨兽黑影根本不是真正的巴蛇，只是这老头用蛇骨做的召唤。 程家楠在给小铁挖泥巴的时候，挖到了一小窝刚孵出来的黑黄蛊虫正从一截巨大的骨头中钻出来，他连忙喊了葛道士还有明爷爷来看，葛道士一看就明白了。 这里的人利用巴蛇的骨头布下陷阱，坑杀所有误入此地的人，蛇骨从树林里的迷阵开始，一直延伸到寨子里面。 那黑黄蛊虫靠吸食蛇骨骨髓生长，长大破茧后，就成了扑灵蛾子，飞在小树林里形成迷阵，也就是说这个迷阵是活的，难怪葛道士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破阵的方法。 而这一带都被蛇骨围绕着，如果不破坏老头子的阵法，他们绝对走不出去的。 “这寨子里也有阵法，我们得去毁了那阵法。”葛道士仔细交代程家楠，因为他们是魂体，又带了隐蔽的符咒，那寨子里的人看不到也感应不到他们，只会以为程家楠把役使的鬼仆收起来了。“不知道里头有多少人，家楠你敢去当诱饵吗？” “当然。”程家楠拍着胸脯保证，对于自己可以帮上忙，程家楠表示十分的兴奋与期待。 只是，“那小铁怎么办？”程家楠看着糊了一身泥的小铁，有点不确定该如何安排小铁。 “小铁跟着我们。”明爷爷想了一下这么说，“小铁糊了泥再披了衣服，应该可以在太阳下行走一段时间，他挖洞快，能更快把蛇骨全挖出来。” 所以程家楠才一个人去敲开寨子大门，然后将计就计的被带来祭坛了。 “你那几个鬼仆？！”干瘦老人气急，他没看到葛道士他们，原以为是白天不好出现，躲在程家楠带的法器或骨罐里，没想到程家楠竟然不用这些也能控制鬼仆。“你怎么敢冒犯蛊神。” “我们是在帮巴蛇。”程家楠撇嘴，老头子坏的很，那巴蛇的骨头让他拿去喂蛊虫，也靠蛊虫控制被召唤的巴蛇魂灵。 “蛊神不会放过你的。”干瘦老人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竹筒，将里头黑色的液体泼在程家楠来不及躲避的身体上。 他身上的蛊虫都被程家楠刚才的雷法电死了，这会儿愤怒的不得了也无法直接杀掉程家楠，因此只能命令几个还站着的人跳进祭坛。 “你们都下去，蛊神需要祭品。”干瘦老人嘶哑着嗓子命令所有人跳下去。 程家楠抹了把身上的黑水，他不知道祭坑下头是什么，只是他怎么也不可能让这些人下去，要是招来什么对付不了的东西那就太麻烦了。 反正这些被蛊虫寄生的人都怕雷，程家楠很爽快的几个雷法下去，直接把人都电没了。 “老头子，你还有招吗？” 第八十七章 巫蛊7 面对那些被命令跳下祭坑的人，程家楠只能不断地用雷法将人打倒。雷法诛邪，恰恰是这些附身在人身上的蛊虫的克星。 可是程家楠的力量有限，而被附身控制的人们却是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往下跳，几次之后，果然有人成功了，就是那个跟程家楠说过话的小姑娘。 看到那个之前言笑晏晏的小姑娘此时面无表情的跳下祭坑，程家楠气愤不已的怒视着干瘦老人。 “你杀光全寨子的人到底想干什么？”程家楠怒火中烧。虽然对于不认识的人事，程家楠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可是每每事情出现在他眼前了，他也总是忍不住会伸手帮忙。 结果这样一个亲切热情的小姑娘竟然早就被蛊虫寄生，活的不人不鬼的，现在更是在老头子的命令下自动跳下祭坑喂了蛊虫。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你招来的雷。”干瘦老人不承认他杀了人。“都是你闯进寨子杀光全寨子里的人。” 程家楠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么无耻的人，可惜他已经没什么灵力了，不然一定要招来七七四十九个九天玄雷把这老头子劈死。 那干瘦老人注意到程家楠已经力竭，不由得露出了阴狠的笑容，“小伢子没力气了？你放心，老头子一定让蛊神一点点吃，保证你剩一颗头都能活。” “呸！”程家楠狠狠的呸了一口，想着是不是拼一把，干脆请神降驾来收拾这老头，就听到头上的屋顶发出裂开的声响。 “咔嚓咔嚓的，”一道道的裂痕出现在祭坛的天顶上，本来漆黑靠着墙上火把照明的祭坛开始有光线从裂缝中散落。 就着光线，程家楠一眼望去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草草草草草………” 这个祭坛建在寨子中心的地底下，程家楠没有去特别关注建筑的形态，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老人还有其他人身上，毕竟他装昏迷也担心会不会有人突然给他来上一下子，直接把小命给交代了，所以他全然没去看周围是什么样子。 刚刚施展雷法的时候也只是眼角余光中看到火把照明下几点亮光，绝大部分都还是没入在一片黑暗之中。 结果这时候祭坛上放裂开几道缝隙，在天光的照映下，程家楠可以清楚看到他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黄蛾子。 他劈了几道雷，那些地方的飞蛾都成了灰烬，扑簌簌的往下掉，刚刚因为祭坛昏暗，就没看到那些灰落下，这会儿阳光普照，程家楠看的可清楚了。 “你们怎么敢？我要杀了你，把你炼成人蛊，永世不得翻身。”干瘦老人看到自己的心血被毁，气的都快吐血了。 “我才炼了你当僵尸，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你又老又丑的，我可不想要这么难看的僵尸。”程家楠反唇相讥，他嘴上不饶人，可动作上一点也不敢放松，牢牢的盯着干瘦老人，同时也不忘注意祭坑的动静，他没忘记祭坑刚刚才跳下去一个，就怕里头的东西会突然发难。 干瘦老人阴测测的看了程家楠一眼，突兀的咧开一个兴奋又狂热的笑容，“蛊神～吃了他！” 老人的枯瘦的手指直直指向程家楠，双眼瞪大到眼睛都快掉出来的程度，他兴奋到满脸通红，再一次呼唤道，“蛊神，吃了这个不敬神的小子。” 程家楠在干瘦老人伸手指着他的同时，一个箭步就离开了祭坑边上的位置，他冲到一个火把旁边背靠墙与祭坑和老人程三角鼎力之势。 这时候他也看清楚了祭坑里爬出来的东西，那真是难看到看一眼就折点寿的程度。 那玩意儿是由一条条黑黄蛊虫组成的，整体而言算是长条状的，可是底下又像八爪鱼一样有好几条触手。看仔细了就会被不断扭曲的蛊虫吓住，蛊虫在不断扭动的过程中往长条的中心位置钻，有些钻不进去或被挤出来的蛊虫哗啦啦的掉到祭坑里。 程家楠眼睛瞪大，表情严肃的将鸡皮疙瘩拍回去，虽然他觉得虫子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这么多，数以千万计的虫子还是让他紧张。 干瘦老人这会儿可能觉得程家楠已经是囊中之物，就没有去管程家楠的小动作，他只是虔诚的跪下感谢并祈求蛊神能收拾这个小子。 “蛊神庇佑，那是老朽献给您的祭品，老朽无能，差点让极品跑了，只能求您先收下。”程家楠身上被泼的黑水就是祭品的标记，干瘦老人在林子里设迷阵，身上沾有蛊虫化成的黑水就是之后的祭品，也是确保没有人可以逃离这里的保险措施。 “吼～～”一条蛊虫组成的……蛇？八爪鱼？呃，总之一条组合怪竟然还能吼出声，程家楠实在有点好奇。 不过现在可不是好奇的时候，那怪物吼了一声之后，就张开大口朝程家楠咬来。 “雷火！”程家楠抛出几张雷火符，那轻薄的符纸直直射向祭坑怪物，轰隆巨响之后，炸开一片雷光与火焰。 顶上那些黑黄蛾子受到波及的也化成了灰烬，没被波及到的也纷纷振翅洒下一片片的磷粉。 程家楠如临大敌的闭住呼吸，那磷粉一看就是有毒的样子，天知道吸多了会怎么样。 祭坑的怪物被雷火符炸开几个洞，可是很快的就又由蛊虫蠕动着往破洞里钻，不过一个呼吸间，那怪物又恢复了原状。 程家楠这会儿脸呼吸也不敢，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他想跑了，反正师父他们应该已经得手，他拖延时间的目的达到，接下来只要跑就行了。 “哈哈哈哈～你逃不了的～～”干瘦老人死死盯着程家楠，察觉程家楠想跑，他忍不住狂笑。“你坏了蛊神大事，一定会遭天谴的。” “怪物也敢称神……”程家楠用手捂着口鼻，声音含糊的骂道。 “死到临头还嘴硬。”干瘦老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男人拳头大的小鼓，嘭嘭嘭的拍打起来。 随着鼓声地面上开始传来沙沙声，程家楠转动眼睛去看，底下一群群的蚂蚁蝎子正在奋力钻出地面，很快的，它们就层层叠叠的铺满了整个地面除了祭坑以外的地方，实在容纳不下之后，又往墙上发展。 程家楠不知道什么叫密集恐惧症，但他现在开始讨厌一切密密麻麻、群聚成一团的虫子，尤其这些虫子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腥臭味，难闻的让他想吐。 他被恶心得不行，一边疯狂的炸雷火符一边往出口移动，可惜雷火符炸完，那些虫子很快又填满好不容易炸出来的缝隙。 这时候程家楠已经离祭坛出口很近了，不过他已经没有雷火符了。 “哈哈哈哈～～你没招了。”干瘦老人很得意，他已经开始想像要怎么炮制程家楠了。 “谁说的？”程家楠突然放开捂着口鼻的手，对着干瘦老人笑笑，然后大喊，“师父～～救命啊～～～” 第八十八章 巫蛊8 时间回到程家楠去敲开寨子的大门时，站在远处看着程家楠独自一人往寨子大门走去，葛道士跟明爷爷带上小铁往寨子另一头走。 他们昨晚就挖开了外围的部分，趁着夜色昏暗，葛道士带着他们挖了不少地方。 “我们顺着巴蛇的骨头慢慢走过去。”葛道士拿着罗盘，仔细的分析一下巴蛇骨头的位置，小心的带头前进。 不时的指着一个地方让小铁帮忙挖开，“这里，小心的往下挖，注意别惊动蛊虫。” “小铁差不多快碰到蛊虫了，小心点。”明爷爷拿着一把纸伞帮忙小铁遮住阳光，挖洞这事还得看小铁的，绝对挖的又快又好。 “嗯。”小铁挖的头也不抬，两只小爪子刨的飞快，不用多久就将巴蛇惨白色的骨头挖出来了。 他们三个已经如此配合一整个晚上了，彼此的动作都很熟练。 看到又一截骨头被挖出来，葛道士也没浪费时间，动作极快速的在骨头周围布下阵法，让骨头里的蛊虫不能发现老巢都被抄了，更不能及时通知到那干瘦老人。 葛道士一边计算着巴蛇骨头形成的阵法排列，一边记下所有挖开的方位，终于在小铁又挖了八、九个地方，又参考了昨晚挖洞的方位，葛道士很确定的说，“小铁，你往右手边挖，这里可以进寨子。” “好。”小铁点头，小爪子刨的兴起，只是他浑身泥巴的造型放平时一定会挨骂就是。 在顺利瞒过寨子里养蛊的老人后，葛道士他们都能看到一道闪亮刺眼的雷光从天而降。 “家楠？”葛道士与明爷爷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看了来家楠遇到状况了。”明爷爷忧心忡忡的说，寨子里这么多人，而程家楠只是一个十二、三的小孩子，若是被发现他们的行动，程家楠说不定会挨打，甚至挨打都是小事，没命是最有可能的，更惨一点没命之后还要被炼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才叫死了都不得安宁。 葛道士瞥了明爷爷一眼，“我们一定来的及。”他们跟程家楠约好了的，如果程家楠还能应付，就只用雷法劈那些鬼东西；要是太棘手太危险了，程家楠就炸雷火符，那又是雷电闪光又是火焰，还有爆裂的声响，他们听到就会立刻去救援程家楠。 现在只有雷法的电光在闪烁，情况应该还不算危急，葛道士决定还是依照原来的计划，先把外围的蛇骨清除，然后是寨子里的也依次进行。 不是葛道士他们要浪费时间，而是这阵法利用巴蛇骨头，盘踞了整个寨子，要是不依次清除，只怕他们一头钻进阵心，下一瞬间就被巴蛇给吞了。 葛道士与明爷爷强压着急迫的心情继续排除蛇骨，幸好进了寨子之后，那些蛇骨埋的不太深，而且许多干脆就在屋子下方的空间里，这位置对于小铁来说真是太合适了。 “没有太阳。”小铁挺高兴的，在屋子下方挖蛇骨，不止不需要注意阳光的威胁，而且蛇骨埋的也浅，小铁可以更快把蛇骨挖出来。 明爷爷看小铁不需要他帮忙遮阳，加上心里焦急，干脆让葛道士指出下一个地点，他也帮着挖，看是不是能快一点。 又挖开了好些个地点之后，他们三个就听到雷火符炸开的声音。 “还有多少没挖的？”明爷爷急了。 葛道士按照挖出来的蛇骨推断，他们才挖了三分之二多点，最中心的位置也就是巴蛇的头骨，应该就是程家楠现在的位置。 “还有三分之一，二十多个地方没挖。”葛道士神情凝重，实在没想到巴蛇骨头有这么多节，还都被这寨子里的人用上了。 “那怎么办？不能直接去救家楠吗？”明爷爷听着雷火符炸开的声音，心里越来越急躁不安。 “……我们往这里，挖最后一个地方，巴蛇的七寸之处。”葛道士看着手上的罗盘，还有巴蛇骨头分布地点的记录，决定直接挖巴蛇七寸。 “七寸？”小铁本来乖乖站在一旁，等着葛道士指示他挖洞，可是听到七寸这两个字小铁就懵了，他伸出短短的手指比划了一个长度，“这样？” 小铁想不通，巴蛇一节骨头那么长，七寸才那么一点点，感觉不大对头啊。 “七寸是指蛇的心脏，巴蛇的七寸在那边那个屋子底下。”葛道士轻敲一下小铁的脑袋，这小家伙一点都不认真听课，整天就惦记着吃鸡肉。 终于，紧赶慢赶的，葛道士他们顺利挖出巴蛇七寸，然后就直奔程家楠的位置，也就是寨子里的祭坛。 才冲到祭坛入口，他们就听到程家楠大声喊救命，“师父，救命啊～～” 听到程家楠的求救，葛道士拿起桃木剑就冲了过去。两人不愧为师徒，一照面，葛道士连敌人长相也没看清楚就是一道道雷法先行。 “九天雷声普化天尊！” 葛道士手拿桃木剑横扫一片，清出一片没有蛊虫的位置，站定之后才有余裕去看一眼程家楠。 程家楠这会儿形容狼狈，本就打着赤膊，胸口肚腹还糊着泥巴，之前又被干瘦老人泼了黑色散发腥臭味的污水，头发因为搏斗打滚也凌乱不堪，小乞丐也没有他埋汰。 不过程家楠可不在乎这些，他看到师父、爷爷还有蹲在阴影下的小铁，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师父你们来啦，那老头子叫那怪物蛊神，完全炸不烂。”程家楠提醒葛道士敌人不好对付。“寨子里的人都被蛊虫寄生了，全是那老头子的傀儡。” “啊，交给为师。”葛道士的桃木剑指向蛊神与干瘦老人，招呼不打一个就直接上雷火咒。 干瘦老人刚看到葛道士还有追着进来的明爷爷时眼睛都瞪大了，他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厉鬼能收活人当徒弟，还能用雷法诛邪的？ 那厉鬼怎么没把自己给诛了？这还有没有一点天道法则了？ 干瘦老人实在是太惊讶了，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雷火咒轰了一下才醒过神来。 “蛊神，杀了他们！”厉鬼又怎么样，他的蛊神能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干瘦老人指着葛道士还有程家楠，连明爷爷也没被放过，同时拍打那面小鼓，催动地上的蝎子、蚂蚁继续攻击程家楠。 一时间险象环生，葛道士对着那条蛊虫组成的怪物僵持不下，那怪物就跟程家楠说的一样，怎么打都能再重新生长回来，雷火咒炸不烂这怪物。 再加上各种干瘦老人驯养的虫子，程家楠一把把的放火也烧不完，这些虫子源源不绝的从地底钻出来。 之前被程家楠用雷法劈死的被寄生的人，他们的尸体倒在地上被这些虫子啃噬分食，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剩下白骨，然后下一瞬间连白骨也被蛀光。 程家楠看的头皮发麻，他连忙将手背在身后给小铁打手势，让小铁躲远一点，不然让这些虫子沾身绝对连渣渣都不会剩下来。 明爷爷也没有干看着，他拿着火把守在程家楠身边，要是有程家楠顾及不到的地方就补个火，务必不让虫子靠近程家楠。 程家楠听着那干瘦老人不断拍打的鼓声，又看看跟葛道士僵持着的怪物，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程家楠不去管那些虫子、蛊虫前仆后继的威胁，他掐着诀，脚下踩着禹步，直接请神！ 随着程家楠的动作，一道金红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原本还在用禹步行走的程家楠这时候已经停下脚步，他面无表情的举起左手在空气中虚虚一握，一张金红而古朴的弓就这样出现在他手上。 第八十九章 巫蛊9 就在传说中灭除了巴蛇的大羿降驾到程家楠身上的同时，原本与蛊神对峙的葛道士就感觉心中一凛--徒弟显然要搞事。 二话不说，葛道士立马炸了几个雷火咒之后转身，抓了还守在程家楠身边的明爷爷，又快跑几步连蹲在角落正缓慢往外挪动的小铁都捞起来，一起往外头狂奔。 “怎么？”明爷爷愣了一下，敌人都还没收拾干净，为什么丢下程家楠跑了。“家楠……” “家楠请神降驾，你不想一起被收了就别过去。”葛道士死死盯着程家楠的背影，也不知道是那尊神仙，神威煌煌，看着就觉得自己这点阴气很容易被晒化了的。 葛道士这一跑，原来与他缠斗的蛊神一时失去攻击对象，动作停顿一下之后就调转头颅盯着程家楠。 地上的虫子也趁这个机会，全部都来围攻程家楠了。 而程家楠或者该说是大羿，连一丝目光也没有施舍给那些虫子，任凭它们爬上身体开始啃咬。 只是那些虫子没有任何例外的咬不动，请了大羿神降后，这些虫子咬一口都是在找死。 因此程家楠虽然精神意识被大羿压迫，但实际上程家楠还能看到目前的状态，之前他跟葛道士都没能成功将蛊神还有那个干瘦老人打趴下。 与他们的严阵以待相对的是那个干瘦老人，在看到除去八蛇的大羿回应了程家楠，那干瘦老人本该恐惧却对着神降的大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蛊神，杀了他们。”干瘦老人发出尖叫一般的命令。他早就发现葛道士他们在挖掘巴蛇骨头的行为了，这种行为虽然会让他无法像之前一样操作巴蛇，但是他本来就不能完全掌控巴蛇，事实上，他连蛊神都不能完全控制。 干瘦老人名叫蓝素猜，从更南边的小国流浪至此。他的前半生都用来追寻一切传说中的故事，为此不惜走遍大江南北，连南边的孔雀国都去过。 也不知道运气好还是不好，他最终来到这个有着大羿射杀巴蛇的传说之地，而且还真的让他寻到巴蛇的遗骨。 大喜过望之下他开始祭炼蛇骨，可惜即使在巴蛇死了千百年之后，他依然无法抹去巴蛇的灵性，第一回祭炼宣告失败。 蓝素猜又试验了许多次，没有例外的全部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他将主意打到了当地的特有技艺上--养蛊。 利用微小的蛊虫啃噬巴蛇的骨髓，一点点蚕食鲸吞着巴蛇的力量，刚刚看到成果的时候，蓝素猜是惊喜的，更是加大力度的培养蛊，可如此又过了几年，蓝素猜发现不对。 巴蛇确实是被他用蛊虫削弱了，可是蛊虫在不断壮大的过程中，也开始摆脱他的控制，针对这个问题，不论蓝素猜想了多少办法，甚至连人祭都搞出来了，还是无法完全掌控自己一手制造出来的蛊虫。 最终，蓝素猜得到了一条只有人祭才能驱使的巴蛇灵魂，还有一条或者一头？同样也需要人祭才能使用的蛊神。而且这两者之间存在着一个岌岌可危的平衡，一旦有一方稍强势一些，立即就能吞噬另外一个，顺便能把蓝素猜也一并解决。 就这样还是蓝素猜用尽方法后得到的最佳方案，所以他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建立了一个虚假的寨子，还在周围布下迷阵。 放出各种吸引人的消息，例如宝藏、名贵药材、起死回生的灵药、仙人的踪迹、天书岩等等……全是他精心炮制的办法。 而寨子里的人自然全是被他骗来的外地人，本地人他不怎么下手，他也担心惹恼了本地人被掘地三尺的挖出他的老巢。 这一回遇上葛道士他们来寻找天书岩，蓝素猜也是一般的做法，只等着葛道士他们体力不支或放松警惕，然后就可以让蛊虫寄生。 结果蛊虫给了回应，这一行四个里面似乎只有一个活的，蓝素猜就知道遇上同行的了，只是他也没想放过他们，反而让蛊虫继续下手。 谁料当天晚上葛道士他们就给了他一个惊喜，这几个人当晚就找上门来了。 这也给了蓝素猜另一条思路，他觉得可以让葛道士他们与巴蛇还有蛊神对上，只要操作得当，也许他可以渔翁得利。 所以葛道士带着小铁挖巴蛇骨头的时候，蓝素猜即使知道了也没有任何一点反应，他很清楚葛道士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最后葛道士他们果然是选择直接挖出巴蛇七寸。 葛道士这个行为同时重创了巴蛇与蛊神，却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在他用了人祭之后，可以通过人祭完全掌控蛊神与巴蛇的合体。 刚刚蛊神的动作不快除了因为还在消化巴蛇的力量，也有部分是因为蓝素猜也在压制蛊神，他不能让蛊神冲破他的控制，所以就连程家楠一个孩子都能跟蛊神搏斗一阵子还没被吃掉。 葛道士与蛊神对峙时也是一样，蓝素猜看似努力召唤蛊虫对敌，实际上他一直在压制蛊神给蛊神扯后腿，本来以为这个情况还要持续下去，没想到程家楠一个请神就让巴蛇灵魂暴怒失守，直接与蛊神融合了。 头一次完全控制住巴蛇与蛊神之后，蓝素猜心中狂喜，他拍动腰间小鼓，催促着蛊神行动。 蛊神本就因为巴蛇对杀身之恨而紧盯着大羿，这时候听到鼓声催促，更是将攻击目标死死钉在程家楠\/大羿身上，“吼～～” 大羿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右手慢慢搭上弓弦，一只金红的箭矢在他指间出现。手臂用力缓缓地张弓，嗖的一下，箭矢夹带着金红光芒射中蛊神庞大的身躯。 “吼～～”蛊神身上被炸开的力量轰出一个大洞，正想故技重施的重生时，才发现那金红光芒还覆盖在伤口上，阻碍了蛊神的重生。 “可恶！”蓝素猜看到这一幕气的要吐血了，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完全控制蛊神的这一刻，难道就这样被毁了吗？“蛊神杀了他，不然祢要再一次死他手上了。” 与此同时，地上的虫子再一次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一波波的黑色潮水没过程家楠的脚背、小腿、大腿，甚至开始爬上他的脖颈，神降的大羿没有动弹，任由这些虫子在身上活动。 仔细看才能看到，大羿身上一样有着金红神光，那些虫子无法隔着光芒咬伤他。 而蛊神无力再生，索性丢弃被金红神光覆盖的地方，断开的头尾相接，迅速地恢复原状了。 对此，大羿只是再一次张弓，将好不容易恢复的蛊神再一次射成两截，然后又是一箭，直直钉住了蛊神核心，同时身体周围的虫子也被金红光芒灭杀殆尽，光芒闪过四周只剩下一层厚厚的黑色灰烬。 蓝素猜跟着吐出一口黑血，他跟蛊神是有牵连的，蛊神重创之后，他也受了反噬，“该死，我不会放过你们。”说完，他转身就跑。 他才不会留下来跟大羿硬拼，他最大的王牌都输了，难道靠自己一把老骨头就能赢？ “……”大羿也没动，只是眼角余光稍稍瞥了一眼蓝素猜，确定对方跑了就自己退驾，大羿一离开，程家楠狠狠吐了一大口血直接跪倒在地。 “家楠！”明爷爷远远看到程家楠倒地，赶紧冲过来。“家楠你怎么样？” “……脱力了。”葛道士紧跟着也靠了过来，“神降不是那么简单的，身体素质不够就会受伤。” 神降也讲究乩身的素质，不然以大羿的神力，射杀蛊神只要一箭就够了，怎么要分散成三箭来射，就这样还没完全把蛊神弄死，不然那个老头子也跑不了。 “那家楠没事？”明爷爷很紧张，他还是头一回看到程家楠吐血，老话都说少年吐血命不久矣，程家楠不会出事？ “主要还是修行，等把身上神力融合就没事了。”葛道士仔细检查一番之后，得出这个结论。 确实程家楠是被神力弄伤的，通俗点来说，就跟平常人一口气吃了几箱子十全大补丸差不多，都说是药三分毒，药多了也是会出毛病的。但到底是神力，既然侥幸没死，那后续好好修行说不定还能得到不少好处。 听到程家楠没事，明爷爷也算是松了口气，也才有心去看看周围。 那蛊神核心被钉在墙上，此时核心周围的蛊虫四散，暴露出来的核心正是刚刚人祭的那个小姑娘，她七孔流血面目狰狞，再不复程家楠见过的那个言笑晏晏的模样。 “也是可怜。”明爷爷叹息，好好一个花季少女就这样糟了毒手。 “之后我带着家楠给寨子里的冤魂念念往生咒。”葛道士也是唏嘘，一个坏的修士就害了这么多人，完全是在败坏独自修行人的名头。 “也好。”明爷爷又蹲回去看着昏迷的程家楠，突然想到，“小铁呢？他在哪？” 葛道士转头去找，“不在原地了。”他眉头一皱，小铁一般不会乱跑，难道是刚才那个老头子还来了个回马枪，抓走了小铁？ “哎？”明爷爷站起身，想要回原地去找找看，又放不下程家楠，想着让葛道士看着点昏迷的程家楠，“道长，您看一下家……” 明爷爷看到小铁拖着一个，呃，一坨……人？回来了。 “小铁？”明爷爷指着小铁拖的人，“是那个老头？” “嗯。”小铁点头，他发现泥巴虽然不好，可是糊身上再加一件衣服，之后他就能白天活动啦。“他跑，我抓。” 地上的老头子，蓝素猜奄奄一息彷若死狗的被小铁拖着，他手脚都被那个小鬼扭断了，但弄蛊的人也不是一定要动手才能驱使蛊虫。 祭坑里，蛊神的残躯随着蓝素猜的血缓缓渗入地底而颤动着；地面上，葛道士跟明爷爷还有小铁正围着程家楠，讨论要怎么把人搬出去，还要怎么找地方修养。 第九十章 巫蛊10 小铁拉着蓝素猜的脚还在得意地笑着，葛道士却注意到地下微微的颤动，像是有什么要从地底钻出来的样子。 “不好，快跑。”葛道士心中一凛，飞快的让小铁抓紧程家楠，又一次拉着明爷爷逃命。 “那个老头没死，他在召唤巴蛇跟那个怪物的残魂。”葛道士跑到祭坛外头也不敢放松。 这整个寨子都被巴蛇的骨头包围着，换句话说，这个寨子就是那老头的道场，在这里面他就是地头蛇。 明爷爷也紧盯着祭坛的变化，突然他发觉小铁一直在不安的扭动身体。 “小铁，你怎么了？”明爷爷拍拍小铁，他以为小铁发现了什么问题又说不出来。“你发现什么了吗？” “有虫，咬我。”小铁仰着脑袋，期待的看着明爷爷，“帮我抓虫？” “有虫？”明爷爷紧张了，他可没忘记刚刚那恐怖的虫子大军。“哪里？”一边跟小铁问着，明爷爷已经蹲下身子开始检查小铁的情况。 “……好多？”小铁自己也说不好，他身上不是太敏感，就是有虫子钻进皮肉里会有点怪怪的，好像身上少一块肉的感觉。 小铁一一指出他觉得怪的地方，明爷爷揭开小铁包着的衣服，就看到一群又一群的小虫子在小铁身上的泥巴里钻动。 明爷爷吓了一跳，赶紧把小铁带到阴影下去了衣物跟泥巴，才看清楚已经有虫子钻进小铁的皮肉里啃咬了。 明爷爷想帮忙抓虫子，可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鬼魂，用尽阴气也只能抓住五六只虫子，可是小铁身上有这么多。 “道长，您……”明爷爷想请葛道士帮忙，毕竟相处时间久了，明爷爷是把小铁当自己小孙子一样看待的，就连葛道士也把小铁当个记名弟子，平时讲课也从不避开小铁的。 “你先看着他们，”葛道士没有回头，他依然紧盯着祭坑，刚刚那个老头子不知做了什么，现在他身上小铁造成的伤已经痊愈了，这会儿正站在祭坑边上念祷着什么。 明爷爷也注意到祭坑的动静，不敢再打扰葛道士，他只能接着给小铁抓虫，可惜先天所限，明爷爷完全没有办法帮小铁把虫子挑干净。 “抓？”小铁伸着小短腿给明爷爷，让他能帮忙尽快把虫子挑干净。可是明爷爷再怎能努力也赶不上那些虫子增加的速度。 眼看小铁都要被啃光，明爷爷急的不行，他忍不住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有用，以前还能教教程家楠读书，可是随着程家楠识字越多，程家楠已经可以自己读书了，毕竟他当年也才学到十二岁，成亲之后才自己看看书，也无法给家楠好好讲解。 最近出门明爷爷就只剩下赶车这件事能做了，其他的事情他一点也帮不上，心情本来就有点郁闷，现在小铁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也帮不上忙。 “啊～～～”明爷爷越想越难过，手上不停的帮小铁抓着虫子，可是虫子越抓越多，小铁还不懂事的傻傻看着，一时间明爷爷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眼眶里淌出来。 “爷爷？”小铁更傻了，还在抓着虫子呢，明爷爷怎么哭出血泪来了？“累？休息？”他以为明爷爷抓的累了，想他休息一下再抓。反正身上长虫子好像也没怎么不舒服。 “啊……”明爷爷听到小铁贴心的让他休息，本就不平静的心突然像破了一个大洞，“吼～～～～” 葛道士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也愣了一下，怎么阿明好好的就变厉鬼了？阿明这种鬼魂不该是等着散了怨念就能入地底投胎吗？这样先当个几十年普通鬼魂，然后突然变成厉鬼实在没见过啊。 幸好明爷爷平时跟葛道士相处多了，这会儿突然变化也没有丧失理智，他只是流着两行血泪，微笑着继续帮小铁抓虫子。 “爷爷？”小铁一开始有点吓到，他开始努力思考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爷爷看起来很生气啊。“我错了……”想不出来，先认错比较快。 “……”感觉不对了先认错，都是跟程家楠学坏了的。明爷爷伸出长着长长指甲的手拍了拍小铁的头，“想清楚错哪了再说话。” “哦。”小铁闷闷的，想清楚才能说话，那他以后都不能说话了。或至少等东家醒来帮他想到答案之前都不能说话。 本来明爷爷突然变成厉鬼是件大事的，但葛道士更担心眼前的问题，那个祭坑里的煞气越来越浓，已经形成一个鬼蜮。 他之前想劈几个雷火咒过去阻挡一下煞气成型，但是发现的太慢了点，那老头子已经用血激活了祭坑底下的怪物残骸还有巴蛇残魂了。 葛道士这会儿真的无计可施了，程家楠倒了，没倒也不可能再请一次神；再看看小铁那一身虫子，显然那老头子的虫子天克小铁这种有身体的；阿明不知怎么的突然变厉鬼，可光看阴气也不觉得阿明有多厉害。 葛道士又想了想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跑路，嗯，他很确定这一回他们真的没有路可以跑了。 “道长？”明爷爷总算能有效地解决小铁身上的虫子，抬头看到葛道士满脸凝重的神色，情况很危险吗？ “……没事，只是突然想通了。”葛道士摇头，他觉得这就是天意。想了想，他平静的整整自己的衣冠，手持桃木剑慢慢的走出来面对蓝素猜与形成鬼蜮的怪物。 “呵呵呵，舍得出来了？”蓝素猜好整以暇的看着葛道士，这下风水轮流转了，刚刚他想跑却被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鬼怪抓住折磨，这会儿神降的大羿离开，只剩下这几个鬼物，看来他才是命不该绝。 “贫道葛求真。”葛道士突然自我介绍起来，“贫道修行三百五十八年，自认略有所得。” “现在讨饶已经来不及了。”蓝素猜以为葛道士想投靠他，但他只想让葛道士还有程家楠受尽折磨以后凄惨的死掉。 蓝素猜不打算再跟葛道士废话，直接命令那复生的怪物杀死这寨子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湮灭一切，把这里变成死地！” 他不止要这里寸草不生，连鬼魂他都不允许存在，更别提什么蛇虫鼠蚁了，他刚刚如此狼狈，就要用这方圆十里的所有一切来回报天地。 “贫道葛求真。”葛道士没去管那怪物，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他举起跟着自己三百多年的桃木剑，想到之前程家楠跟他闲聊的时候说，“师父，厉害的厉鬼都有自己的鬼蜮，师父你的鬼蜮是什么样的？” “为师也不知道，为师一心求道，没想过也没试验过鬼蜮。”葛道士喃喃低语，“现在大概是时候了。” 第九十一章 巫蛊11 葛道士无视了张开大口准备吞噬他的蛊蛇，无视了一脸狰狞恶意的蓝素猜，也没去管身边凝实黏腻的煞气，他自问，“我的道在那里？” 葛道士一生求道、求真，可是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追寻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悟，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个被屠戮殆尽的小渔村，他最不能理解的是那个接纳他却又拒绝他的小道观，最无法释怀的是摔伤在地缝里一点点饿死、渴死的往事。 他知道自己在求道求真，他想堪破这人世间的一切，可是啊可是，念再久的经也没有改变他，否则这会儿他就不是葛道士了，他早就该在那个只有一线光线的地缝里兵解，早早的入地府投胎去了。 既然这天意如此，也许他该换个角度考虑一下问题，葛道士随手挥了一下桃木剑，一个黑红的鬼蜮在他脚下形成。 “这是什么？”蓝素猜只是一个玩蛊虫的，他虽然见过一些鬼魂，可是因为巴蛇的缘故，他还从未见过能形成鬼蜮的厉鬼。 “这是贫道的道场。”葛道士依然温和的宛如一个得道高人，只是他猩红的眼睛透露出厉鬼的疯狂。 葛道士的鬼蜮或者说他自己认为的道场，是一个黑红的太极图，或者该说是一个黑白的太极上覆盖了一片猩红的血液。 黑红色的太极形成之后，直接散发出红色的光芒打向蛊蛇。看到蛊蛇被打的又散了一地，葛道士迅速补上一道雷火咒，只是在这情况下，雷火咒的性质整个改变，明明该是诛灭阴邪的雷火，这会儿全然变成狭带大量阴气的鬼雷鬼火。 “轰～～～”一声炸雷，蛊蛇的零件直接烧焦不少。 葛道士炸了雷火咒之后，不由得对于这个效果感到非常震撼，“原来我一直都错了。” 他之前一直用厉鬼的鬼身强行修道，采用阴极生阳的方式用出带着自然生机的道法，还跟白无常说厉鬼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修行道法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会儿用出来的雷火咒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身为厉鬼，这才是他该走的修行之路。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葛道士反手一剑，浓重的阴气直接将蓝素猜打倒在地。 葛道士只觉得畅快极了，以前使用道术时的凝滞甚至烧灼感全没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道术是如此流畅运行，“哈哈哈哈～～原来如此，之前是贫道强求了。” 蓝素猜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厉鬼强求什么了，他就想催动蛊蛇将这个厉鬼还有躲墙后的那几个鬼物一并吞噬，让他们永不超生，否则难解他心头之恨，尤其是刚刚那个神降的，还有扭断他手脚的鬼物……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不过眼前比较麻烦的是这个道士，蓝素猜被打倒在地心下不断的盘算要如何翻盘。 在蓝素猜想来，刚刚的神降应该是不会再来一次了，所以他只要打败这个奇怪的鬼道士就行，对于拿着桃木剑脸上表情癫狂的葛道士，蓝素猜转头看见被钉在墙上的女尸。 蓝素猜一咬牙，放出一条蛊虫往墙上女尸飞，那女尸本来就是蛊神的祭品，这会儿蛊神变成蛊蛇，那原来的祭品就没有必要留下，而且这女尸本就是蛊神的核心，这会儿更是蛊蛇最好的饵料。 葛道士瞥了一眼蓝素猜放出来的蛊虫，好整以暇的看着那虫子钻进女尸的头顶，然后女尸又被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蛊蛇一口吞下。 看着蛊蛇不断蠕动强化，葛道士甚至有心情去研究蓝素猜，“啧啧，你这老头子早该死了，续命许多次了。” 蓝素猜被葛道士一口叫破最大秘密，心中更是充满杀意。 当年蓝素猜只是家中的小儿子，老爹死后分家产没份儿，就自荐给一个降头师当徒弟，结果那降头师也是半吊子，还总想拿他当试验品，所以蓝素猜先下手为强的将降头师弄死，而降头师身上只有一只放金属盒子里干枯的虫子，还有一本使唤蛊虫的册子。 依靠那本册子，蓝素猜自行摸索出一个役使蛊虫的方法，也才能发现，盒子里干枯的虫子其实是一种延寿虫，可以吸收他人寿命转嫁到主人身上。 “哈哈哈哈～～～我是真正不死不灭的神！”蓝素猜第一次使用延寿虫时，就为那愉悦的感觉笼络，后来更是泥足深陷，彻底爱上获取他人寿命的感受。 这会儿葛道士叫破蓝素猜的秘密，这让蓝素猜急于将葛道士拿下。 “蛊蛇过来。”蓝素猜连滚带爬的往蛊蛇方向跑去，他决定要进行那册子上的最后一章，将蛊虫吸收为本命蛊。 对于蓝素猜的这些动作，葛道士完全没有阻止，第一次放开鬼蜮，这种空前强大的感觉让葛道士心情舒畅，他笑等对手使出浑身解数，“要是你太弱就不好玩啦。” “呵呵呵～～”蓝素猜的脸从蛊蛇的七寸处露出了，原本满是皱纹的老脸突然变年轻了。 蛊蛇摇晃的庞大的身躯，蓝素猜的眼睛也悄悄的睁开了，慢慢的邪气、恶意就这样泄露出来。“我要你死～～” “……”葛道士觉得这个老头儿真的是个傻子，他都说自己修道三百多年了，哪个人能活那么久。 结果这老头跟蛊蛇合体之后，还惦记着让葛道士去死。“贫道早就不是活人了。” “可恶啊，那就让你魂飞魄散！”蓝素猜气狠了，他没想到这鬼会如此贫嘴。” “哎，”葛道士轻飘飘的绕着蛊蛇飞一圈，又试着扒拉着已经与蛊蛇融为一体的蓝素猜。 “九天雷声普化天尊！”扒拉不下来，葛道士还使了雷劈一下，电了蓝素猜一回。 这彻底激怒了蓝素猜，怒火让原本属于蛊神与巴蛇的鬼蜮同时展开，两者融合之后力量雄厚，竟生生将葛道士的太极鬼蜮破开了。 失去鬼蜮的加持，葛道士才醒过神来，懊恼自己被鬼蜮带偏，又看看四周的情况，葛道士确定自己玩脱了。 下一秒，葛道士就被蛊蛇攻击的满地打滚，狼狈不堪。 “哈哈哈哈哈哈～～我一定让你魂飞魄散。”蓝素猜认为葛道士已经没后招了。 第九十二章 巫蛊12 因为蓝素猜与蛊蛇不断的攻击，葛道士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他略显狼狈的躲避袭击，在闪避的间隙里见缝插针的甩出几个雷咒，可惜依然奈何不了蛊蛇，只是更进一步的激怒它而已。 “你逃不掉的。”蓝素猜双眼瞪的老大，眼尾的皮肤都裂开来了；他的嘴也向着耳下咧开，葛道士都能看到他的后牙槽了。 蓝素猜想要将蛊蛇收服为本命蛊，似乎是失败了，就葛道士看来，眼前的蓝素猜正在向着巴蛇变化，应该是被巴蛇侵蚀了灵魂，如果蛊蛇是由巴蛇主导，那么难怪蛊蛇会这么厉害。 葛道士又往后退了两步，眼角余光正好看见缩在墙边的明爷爷与小铁。 小铁对着葛道士比手画脚的“怎么帮忙？” 葛道士摇头，他虽然刚刚脑子不清楚，玩脱了，可并不代表他就没后招了。 “轰～～”蛊蛇一尾巴扫来，强横的力量直接把葛道士打的飞了起来，同时小铁与明爷爷躲着的墙也被打破。“还有一个小鬼呢？” “坏人。”小铁被吓了一跳，差点就撸着袖子上了，只是葛道士制止了他与明爷爷的动作。 看到葛道士的动作，蓝素猜自以为自己知道葛道士的顾忌，认为葛道士还是想其他同伴能跑出去。“别担心，我最后一定会送你们一起魂飞魄散，到时候也算有伴了。”蓝素猜的笑容越发扭曲疯狂。 “贫道以为你一定做不到。”葛道士又闪避过一次攻击后，很干脆的掐诀，念着，“穷奇藤根共食蛊……” 葛道士看着穷奇虚幻的身影出现在蛊蛇后头，心中也是有点虚，没试验过也不知自己请来的穷奇会不会攻击蛊蛇，毕竟出传说中穷奇喜爱恶人，会反过来打杀祂遇见的好人。 葛道士仔细想想，觉得自己一伙太危险了，手上随时准备着把穷奇送走，一边镇定自若的看着蛊蛇，不让它发现后头的穷奇。 幸好召唤来的穷奇直接吃了蛊蛇，似乎还觉得味道不错，大口吞嚼的同时还看了葛道士一眼。作为召唤人，葛道士一下就明白穷奇的意思了，“小子，以后还有这玩意可以再叫我。” 对于穷奇来说，一个厉鬼召唤祂，那么谁是恶人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吗？所以穷奇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咬了蛊蛇一大口。 葛道士保持着表情不变，镇定的看着穷奇吃完蛊蛇再把蓝素猜跟鸡腿里的骨头一样吐出来。 “多谢穷奇大人。”葛道士演技稳定，手上速度极快的在蛊蛇消失在穷奇嘴里之后，马上将穷奇送走。 看到敌人没了，小铁才跑过来，“师父，东家不醒。” “家楠一时半会不会醒的。”葛道士随口回答，他还在查看蓝素猜的身体，这个老头子竟然真的返老还童了，只是这会儿身上那点子精气神全没了，连血液也少了一大半。 “虫子！”小铁指着蓝素猜的尸体，他现在对虫子的意见挺大的，要不是为了帮他抓虫，明爷爷也不会还生他气。 葛道士定睛一看，蓝素猜的皮肤上有一个个的凸起，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是长了鳞片一样；但仔细看过去，就能发现那一个个的小疙瘩都会蠕动，一些长的快的已经有虫子探头出来了。 葛道士布下阵法让那些虫子无法扩散之后，就带着小铁先去看看程家楠的情况。 小铁还想留下看稀奇，直接被葛道士提溜起来，“别闹，再染上虫子会被你爷爷打的。” “哦。”小铁安分了，回头再看一眼，蓝素猜的尸体已经被破体而出的虫子覆盖，皮肤被破坏之后，尸体迅速变成枯骨，里头的内脏也早就不见了。 小铁想到自己身上才抓干净的虫子，忍不住抓抓头发，“师父，我没虫子。” “……一会儿再给你检查一下。”葛道士也不敢肯定，“你暂时别靠近家楠。” “嗯……”小铁又变成丧丧的状态了。“讨厌虫子。” 当天，他们干脆就在这个虚假的寨子里住下。没有住蓝素猜的屋子，明爷爷另选了一个，其实除了蓝素猜的屋子以外，所有屋子都一样，就是个表面光的毛胚房，除了有大门、窗户，里头连张床都没有。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葛道士在蓝素猜的屋子里找到他们的行李，检查没问题后就交给明爷爷，所以这会儿程家楠才能包着被子睡觉。 一天后，程家楠终于艰难的张开眼睛，“水～” “家楠你醒了。”明爷爷开心的不得了，赶紧扶起程家楠给他喂水。 “嗯，”程家楠刚醒，脑子还糊涂着，等一杯水喝完，程家楠才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爷爷，“爷爷，你变厉鬼了？” 这个变化真的有点吓到程家楠了，他家爷爷脾气好，向来十分温和，之前的心结在去过潘家之后也消散的差不多了，他还在心里偷偷难过，以为爷爷很快就要去地府了，所以听说要出门游历程家楠才这么热心，他想跟爷爷多相处一些时间。 “爷爷您怎么啦？”怎么好好的变厉鬼了呢？ “这样不好吗？爷爷可以多陪陪你跟小铁了。”明爷爷鬼气森森的笑着说，他才刚刚成为厉鬼，还做不到葛道士那样，能完美的收敛阴气。 “……啊，也是？”程家楠有点迟疑，爷爷变厉鬼，可是爷爷会留下来……似乎真的挺好的。“爷爷你没那里不舒服就好。” 程家楠马上就接受了，本来他就想过让爷爷留下来的办法，这会儿不用挣扎犹豫，爷爷就会留下来，确实挺好的。 “东家……”小铁的声音幽幽的从墙边的大瓮里传来，小家伙两手扶着瓮边，只露出小半张脸。 “小铁你怎么了？受伤了？”程家楠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小铁还好好的啊，而且他不是请来大羿神降，把怪物射死了吗？ 对于程家楠的疑惑，明爷爷将葛道士的推论告诉他，“你还小，不能让神人发挥最大神力，没有完全灭杀敌人。” 程家楠边听边点头，果然他大意了，等听到小铁被虫子寄生，他身上忍不住也起了鸡皮疙瘩，“那虫子抓干净了？” “道长让他泡药水里，看能不能把虫子药死。”明爷爷摇头，他也很苦恼小铁的问题，就算小铁的身体没感觉，难道就能为了抓虫把小铁细细切了？后来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先采了药配了药水，让小铁先泡个几天看看效果。 “啊，”程家楠同情的看着小铁，以小铁满身尸毒的情况，那虫子都咬的下口，很大程度不会怕药水，总觉得小铁这几天是白受罪，“等我好了，我帮小铁抓虫子。” 程家楠在葛道士的尸体上练过手，应该算有点经验，他觉得自己能把小铁剖干净再拼回来……大概。 至于不去管那些虫子？经过蛊虫洗礼，程家楠不接受小铁身上有虫子，必须全部都消灭掉！ 第九十三章 巫蛊13 程家楠这一回躺了三天才算缓过气来，虽然还是哪哪都不舒服，可是他已经躺不住了。 “小铁，我帮你把虫子清干净。”程家楠严肃认真的看着小铁，他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小铁身上的虫子再不除去，程家楠连睡觉都睡不安稳，夜里做梦都在被虫子包围。 “不，爷爷抓。”小铁拼命摇头，别以为他不知道，东家背在后头的手上有刀子，就很久之前把师父剐了的那把刀。“我要爷爷。” 小铁希望让明爷爷帮忙，明爷爷对他可好了，一定不会拿刀子剖他。 “爷爷抓不干净，”程家楠微笑，努力让小铁放下戒心。“我动作很快的，而且你又不会痛，有什么好怕的？” “不能剖。”小铁捂着肚子努力争取，他怕东家真的把他剖开抓虫。 “你不让我剖，万一虫子在肚子里咬你呢？说不定你会被吃掉，吃的什么都不剩。”程家楠开始危言耸听了。 “才不会。”小铁要是会发抖，这会儿早就抖的站不住了。他踮着脚尖站在大瓮里，试图说服东家，“药水有用，不用剖。” “那你给我检查检查，确定没有虫子就不用。”程家楠也讲道理，主要是小铁一直泡在药水里，他不好抓啊。 “只检查？”小铁小心翼翼的问，生怕被骗出去。 “检查没虫子就不用剖，你不喜欢坛子也不喜欢瓮，老泡在药水里也不开心？”程家楠没骗小铁，要是真的没有染上虫子，那干嘛剖他，又不是吃饱撑的。 “哦。”小铁闷闷的应了，他也觉得虫子挺讨厌的，能抓出来还是抓。 看着小铁乖乖从瓮里爬出来，程家楠赶紧夸夸他，“小铁最乖了，等我再好一点，我就去买鸡肉给你吃，我们这回一顿吃两只大公鸡。” “好～”听到奖励，小铁来精神了。东家以前就算给买公鸡，也都选小的买，这回一口气给两只大公鸡，小铁觉得只要东家不过分，自己完全可以躺平任剖了。 因为担心小铁身上的虫子会过到程家楠身上，明爷爷强烈要求程家楠必须全副武装才能接近小铁。 所以程家楠让小铁在隔离蛊虫的阵法上躺平，再由程家楠指挥明爷爷动手。 “爷爷，你翻翻小铁的眼皮，”程家楠刚刚已经看过，小铁肚子应该是没有虫子的，手脚四肢上虽然有虫子咬过的痕迹，也已经被明爷爷抓光了。 最后就是小铁的头，程家楠用雷劈过那些被寄生的人，知道那种虫子会寄生在大脑里，如果小铁有虫子寄生，很大可能就在脑子里。 不过看着乖乖躺平的小铁，程家楠也是一阵牙疼，难道真的要把小铁的头盖骨掀了？ “小铁，要是要切……”话说到一半，程家楠就停了下来，说这么明白是想吓小铁吗？反正小铁没什么知觉，自己动作快点就行了……？ “切什么？”小铁很警觉，总感觉东家的话很危险。难得没贴白纸的脸上只两颊有惨白的皮肤，其余位置还是血管肌肉外露，两颗浑圆的眼珠子瞪的差点掉出来。 “没，我是说吃，我刚刚问你想吃烤的，还是炖的鸡肉。”程家楠对眼前小铁的恐怖形象视而不见，努力微笑岔开话题。 “哦，”小铁安心的躺回去，想了想很欢快的决定，“一只烤，一只炖。”他两种都要。 “行。”程家楠大方的同意了，反正都是买活鸡回来自己做，怎么做都行。 “小铁你躺好，我们再看看你头上有没有虫子，要是没有就不用泡药水了。”程家楠一边跟明爷爷使眼色，一边安抚小铁。 明爷爷回头看着程家楠，在小铁看不到的角度用口型跟程家楠沟通。“你别靠近，爷爷来就好。” “要切头盖骨，”程家楠比划着自己的脑袋，示意明爷爷要动刀的位置。 “没问题。”明爷爷伸出自己爆长的指甲给程家楠看，才成为厉鬼没多久，明爷爷目前只知道自己指甲挺利的，完全可以替代刀子。 程家楠点头，又开始跟小铁说笑，“等我手上有力气了，我再给小铁刻一个面具，这回我们刻一个小猫脸怎么样？” “猫？”小铁躺着没动，一点不知道明爷爷正在自己头顶上比划着，打算一鼓作气的掀了他头盖骨。 “对啊，小铁不是喜欢猫吗？”程家楠一边偷瞄着明爷爷的动作，一边继续跟小铁说话，吸引他的注意力。 “嗯，狸花猫。”静心观附近来了只狸花猫抓老鼠，小铁可高兴了。 明爷爷这时候瞅准机会下手，快狠准的掀了头骨，果不期然，小铁脑子当中趴着一只黑黄色的虫子，看着都快化蛹了。 程家楠瞥见那景象，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都长了三层。 “东家，刻狸花猫？”小铁没等到程家楠的回应，又问了一次。 “啊，对，你想刻什么都行。”程家楠抖了一下，赶紧继续原来的话题，千万不能惊动了那虫子，也不能让小铁乱动。“小铁你躺好别动。” “没动啊。”小铁有点莫名其妙，他一直没有动好不好。“爷爷？有虫子吗？” “爷爷开没检查完，再等等啊。”明爷爷弯腰盯着那蛊虫，满脸阴森鬼气，尖锐的指甲突然直直插进蛊虫肥大的虫身中。 小铁突然动了动，“爷爷？”明爷爷速度极快的将黑黄蛊虫拉出来，那蛊虫紧扒着小铁的脑子，所以这一拉还带了部分小铁的脑组织。 程家楠看着直觉自己脑门子也是一凉，又想小铁好不容易聪明点了，这会儿脑子伤了，说不定又得变傻。 “爷爷抓到虫子了，那虫子咬的紧，小铁你别动，再一下就好。”程家楠紧盯着明爷爷的动作，随口安慰小铁。 “哦。”小铁郁闷了，原来真的有虫子在咬他。小铁自己在瓮里泡药水的时候也摸过了，一只虫都没找到，还以为都没了呢。 明爷爷将蛊虫扔进一旁备好的火炉里烧死，那蛊虫临死还发出似人的凄惨叫声，听的程家楠心中一凛，“这是在通知其它虫子？” “没错，不过其它虫子也都被我烧了。”葛道士走了进来，一眼先看到小铁缺了一点的脑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来就不聪明，现在该不会更傻了？” “应该……不会？”程家楠咧嘴，原来师父也觉得小铁会变傻。 “当然不会。”明爷爷瞪了程家楠一眼，一边确定了小铁脑袋里没有虫卵之后，就轻手轻脚的将小铁头盖骨安回去，担心长不好，又拿布给小铁当头巾绑了起来。 “好啦，小铁你这几天别把头巾拿下来。”明爷爷拍拍小铁，让小铁坐起来。 “哦。”小铁好奇的伸手摸头，“头巾？为什么？” “怕又有虫子跑你头上，所以用头巾把你头包起来。”程家楠抢在明爷爷开口前说话。他笑嘻嘻的拍拍小铁的头，小铁现在的造型十分独特，特别有意思。 “东家笑我？”小铁将程家楠的手拍开，转头去看对他最好的爷爷。 “没，你东家没笑。是小铁太可爱了。”明爷爷笑眯眯，搭着浑身鬼气，怎么看都不怀好意的样子。幸好小铁也不是一般孩子，半点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乖乖跟爷爷道谢，谢谢爷爷帮他抓虫。 “东家，鸡肉，大公鸡。两只。”小铁想到自己乖的奖励，很不客气的对着程家楠开口。 “说了过两天，等我再好一些。”程家楠翻白眼，这家伙只想着吃。 “不能忘。”小铁认真交代，东家常常忘记给他买鸡肉，幸好他自己会记得。 “好……”程家楠那是忘记吗？不想花钱才是真的，也不是真的没买，就是慢一点罢了。 他们一行干脆在寨子里暂时住了下来，程家楠修养的时候，葛道士就拿着从蓝素猜屋子里搜出来的养蛊秘籍教他。 “师父，不学这个行吗？”程家楠对虫子的阴影挺大的。 “当然不行。”葛道士认为技多不压身，正是因为讨厌虫子才更要学。 第九十四章 巫蛊14 葛道士等程家楠身体好的差不多之后，就将小徒弟带到寨子里的祭坑边缘。 “家楠，你看这里，坑缘上的咒纹。”葛道士指着底下乍看像是石头纹路，细看又能看出玄妙的咒纹。 程家楠眯着眼睛仔细辨认，“像是……增长……食欲？贪婪？”他把养蛊的册子拿出来比对，却觉得又有点不一样。 “就是增长欲望的，虫子没什么脑子，最大的欲望就是食欲与繁殖。”葛道士已经研究过几天了，这祭坑就是一个巨大的虫巢，蓝素猜不断投入虫子让它们自相残杀同类相食，以此来练蛊。 程家楠蹲在地上仔细端详咒纹，葛道士站在他身后眼神深幽的看着程家楠圆圆的脑袋瓜子。 葛道士闭上眼睛，心中默念一遍清心咒。他之前为了对敌放开了鬼蜮，正好连程家楠他们三个都被笼罩在他的范围内，那时候他就感觉到了程家楠对于厉鬼的吸引力，饶是他修行日久，也很难压下吞噬的想法。 在葛道士的感官中，程家楠就是一道让人流口水的大餐，明爷爷算小菜，吃不吃也就那么一回事，小铁……小铁感觉上是盘臭豆腐，闻着臭，吃起来香不香还不知道。 这会儿只有程家楠跟葛道士在一块，葛道士竭力压下想吞了程家楠的想法，眼里的红光闪了又闪，最终还是被压制住了。 “师父？”程家楠蹲着看了老半天，都没听到葛道士接下来的讲解，忍不住回头看他。 面对程家楠疑惑的眼神，葛道士只当刚刚的挣扎不存在，慢慢上前一步继续养蛊课程。 “另外的咒文是防止蛊虫跑出来的，还有这个，这是加重煞气的，”葛道士一一指出祭坑利用到的咒纹。 “这个可以用在其他地方吗？”程家楠没打算养虫子，他想的是如果用来养其它东西是不是也一样。 “什么地方，你想养什么？”葛道士问。 “就养鸡啊，师父你看，如果画个增加欲望的，鸡一样没啥脑子，应该也会增加食欲跟繁殖，也就是多吃食多生蛋，那不就太好了吗？”程家楠对于养鸡绝对是真心的，毕竟身边有小铁这样一个跟黄鼠狼成精没什么两样的家伙。 “然后在圈一个地方画上禁止离开的咒纹，这样鸡就可以散养又不怕它们跑了。”程家楠继续畅想未来。 “加重煞气的就不需要了，可是如果反转的话，是不是可以加强灵气？如果能加强灵气那就太好了。”程家楠说的自己眼睛都放光了。 “怎么可能加强灵气，要那么容易，人还找什么风水宝地？”葛道士轻哧程家楠的异想天开。 “哦，不加强就不不加强，反正只要鸡多吃多长肉、勤快下蛋就好啦。”程家楠摇头晃脑的说着美好的想法，“以后小铁吃鸡肉就不用买啦。” “嗯，那你想养在哪？”葛道士直接点出问题所在。 “哎？”程家楠第一个反应就是养在静心观，一想就发现不对，先不说他们这回出来是想避开程家的破烂事，以后他们还是会出门游历的，居无定所的情形下，怎么可能让他实践咒纹养鸡？“养马车上？”程家楠嘴硬的说。 “好，你就养。”葛道士笑笑，还是小孩子啊。” “……”程家楠看着师父的笑脸，完全不想讲话了。 过了一会儿，程家楠忍不住又跟葛道士搭话，“师父，你知道爷爷为什么变厉鬼吗？” “大概是心有不甘。”葛道士瞥了一眼程家楠，看小徒弟闷闷不乐的样子就来气。“你努力点学，你道法高深了你爷爷能就看开了。” “嗯，知道了。”程家楠还是有点郁闷，他觉得是自己让爷爷担心了。 “别往脸上贴金，你爷爷除了担心你，还担心小铁，说不定担心小铁还多点。”葛道士没好气的说，“你爷爷老实又婆妈了一点，但紧要关头还是个大男人，也算见过世面，他会不甘心是正常的。” “……”师父说自己爷爷婆妈，程家楠尴尬的不敢点头表示赞同。“爷爷很好，一直都很好。” “总之你没事多念清心咒给他听，其它经文也可以念，他多听听就行了。”葛道士指点程家楠照顾明爷爷，之后他就自己转身离开了。“我去附近林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虫子可以抓回来试验。” 程家楠听到葛道士的话，还来不及回答，抬头就只看到葛道士的背影。他眨着眼睛，对着葛道士的背影喊着，“师父，晚上我念经给你们听，你记得回来。” 葛道士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只摆摆手表示听到了。 程家楠也不以为意，他能感觉到师父偶尔对他的垂涎三尺，同时也能明确知道师父一直在克制自己，所以程家楠没想着躲师父，就是平时行事小心点。 没想太多，程家楠又回头继续研究祭坑，坑底有一层厚厚的黑泥，都是之前葛道士烧了蛊蛇残骸所留下的痕迹。 对于那些黑泥，程家楠非常感兴趣，蛊蛇那浓浓的阴煞之气被葛道士用阴雷、阴火烧灼之后，剩下的东西没了阴煞却狭带着浓郁的死气，他想捞点出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用途。 程家楠在祭坑边缘探头探脑的试着捞黑泥，后头明爷爷带着包头巾的小铁过来，差点没被程家楠吓活。 “家楠你干什么？”明爷爷眼明手快的拉住不知死活的熊孩子，“那祭坑是能下去的吗？” “我没有要下去啊，就是想捞一点黑泥。”程家楠晃晃手上绑着绳子的木桶，他就是想放个桶下去捞黑泥上来。 “你绳子不够长。”明爷爷扫一眼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绳子，就想反正只差一点，我手伸长一点也就是了。”程家楠讪讪的笑了，他也没料到自己会差点滑下去。 “给我，我来捞。”明爷爷接过绳子，到了祭坑边一试，发现还是够不到。 “还是不行，那算了，我明儿个去找找藤蔓再试。”程家楠不可能让明爷爷下去冒险，天知道那个祭坑底下有什么变化，死气那么浓，总觉得有问题。 一边小铁摸着自己的头巾，等东家跟爷爷说完正事之后才插嘴，“东家，头巾脏了。” “嗯？”程家楠一看就知道小铁带着头巾四处跑，大概在哪蹭脏了。“我给你洗洗？” “想换。”小铁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渴望。 “你想换头巾，这个不好吗？”虽然就是一块布，但小铁一向不会挑拣这个的啊。 “嗯，要花花。”小铁比划着花样，他这几天在寨子里四处跑，有看到漂亮的花布。不过小铁没有擅自拿走，乖乖的回来询问爷爷跟东家能不能给他。 “你看到的？带我去看看。”反正也不能捞黑泥，葛道士又跑走不上课了，程家楠拉上小铁打算好好看看这寨子。 “那边。”小铁很高兴，带着程家楠跑到寨子西南边的屋子里，那里堆满了杂物，看起来是那些被害人的行李。 里头有几个箱子、包裹被打开，大概是小铁开的，因为其中一个包裹里就有一块花花绿绿的布巾。 “呃，小铁你要用这个包头？”程家楠看着那块大红大绿的花布，有点迟疑的看着小铁。被蛊虫寄生会产生奇怪的变化？” “嗯！喜欢。”小铁大力点头，“漂亮。” “行……”程家楠扫了一眼其它东西，什么也没拿，就只将那块花布绑到小铁头上。 不是他的东西程家楠不会拿，虽然东西的主人八成都魂飞魄散了，可是程家楠依然不认为这些东西就属于自己，至于小铁喜欢的花布，程家楠打算多念几遍往生咒当谢礼。 “希望这布的主人已经入地府了。” “不在这，去地府了。”小铁没什么魂飞魄散的概念，他只知道鬼魂不在阳间就会去地府。 “也对，是去地府了。”程家楠点头同意。看着小铁头上花花绿绿的头巾，忍不住笑了。 “？” “咳，没事，想到有趣的事。”程家楠连忙转开视线，被小铁发现在笑他，小铁会生气的。 “给爷爷看。”小铁美滋滋的摸着头巾。 “好～” 第九十五章 送煞 程家楠他们一行为了休养，也为了修行，索性就在寨子里住了近两个月，中间除了程家楠出去一趟买了几只鸡回来，顺带给程大伯寄封信之外，程家楠就一直没出寨子。 傍晚，程家楠结束晚课后，带上小铁去看他们咒纹养鸡的成果。 “小铁你看，这样养鸡很好？”程家楠很骄傲的指着胖嘟嘟的小公鸡，这些都是他买来小鸡崽养成的，虽然时日尚短，还不到可以吃的地步，但是已经可以肯定这些小鸡会长成汁多味美的大公鸡了。 “嗯，可以吃了。”小铁默默吞了口水，他觉得可以先吃一只尝尝味道。“一只？” “不行，再大一点才能吃。”程家楠狠心拒绝，反正他们会住久一点，完全可以等小鸡长大下肚之后再离开，不用急着杀鸡吃肉。 “哦。”小铁怏怏的点头，他也知道不可以，但总是忍不住要问问看。“抓虫。” “去，小鸡全靠你了。”这附近的虫子经过蓝老头乱搞，种类数量都有限，小鸡没法找到太多虫子吃，想喂虫子得靠小铁去抓，正好小铁虽然之前被寄生也不害怕，这工作就落小铁头上了。 就是程家楠看着小铁的身影实在忍不住摇头叹息，该怎么说小铁这形象呢，头上包着一块花花绿绿的头巾，脸上贴着沾满泥点的白纸，衣服倒是一般小孩的样式，可是他身上糊满防太阳的泥巴，要不是这会儿已经日落西山，小铁还会再加一件程家楠的外衣罩着。 总之小铁这外形怎么看怎么辣眼睛，程家楠都不太忍心看下去了。只是小铁正得意自己现在的样子，他们不想戳破他，想着反正也没人能看见，就随小铁去了。 留在寨子里的夜晚，程家楠都要对着葛道士与明爷爷念经，结果这天晚上，葛道士让程家楠到祭坑边上去念。 “这里已经变成九阴绝地了，放着不管以后会出问题。”葛道士指着凝聚浓浓死气的祭坑说。 “九阴绝地？会出厉鬼还是僵尸？”程家楠好奇的探头去看黢黑的坑底。他之前用尽方法取了一些黑泥上来，除了给小铁糊伤口能长得快一点，其它就没啥作用了。 “出僵尸机会大点。”葛道士面色凝重，这绝地是他烧出来的，以后出了祸害也算他造孽，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干脆用雷火咒再炸几回？”程家楠心想既然是师父用阴雷阴火烧出来的，他用天雷天火再来一遍不就阴阳平衡了？ “你法力不够，还不如先出水磨功夫，念个七七四十九天的经，等我们临走之前再炸雷火咒。”葛道士研究这个祭坑许久，他的办法除了耗时间算是最稳妥的。 “行。”程家楠点头，反正念经这事他熟，也就是换个地方念罢了。 “要做全套科仪。”葛道士的话让程家楠的肩膀都垮了下来。 “全套……科仪？”程家楠眼睛都睁大了，“连做七七四十九天？” 师父这是想他加入当鬼的行列吗？连着这么多天，会死人的，程家楠头一次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不应该承担这么多责任。 “逢七即可。”葛道士睨了程家楠一眼，他也不是什么恶鬼，怎么可能存心累死徒弟。 “哦，那还好。”程家楠拍拍小胸脯，吓死他了。 因此接下来程家楠的每日行程就固定了，早上起来先锻炼身体，然后对着师父跟爷爷还有小铁做早课，吃完早饭就开始准备对着祭坑念经，逢七做科仪，晚饭过后陪小铁喂鸡，再对着师父他们三个做晚课。 这样一个多月下来，程家楠顺利把身上残留的大羿神力融合了，葛道士终于不再对着程家楠吞口水，明爷爷也能把鬼气收拾干净，看起来又像是一般鬼魂了。 至于小铁，被充满死气的黑泥糊过伤口，原本没长好的皮肤都长出来了，这会儿不贴白纸看起来就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孩子，所以程家楠干脆用面具代替白纸，让小铁看起来更像人一点。 程家楠他们在寨子里停留够久了，今天他们就要离开了。 “轰轰轰轰作响。”程家楠一共画了九十九张雷火符，给祭坑来了一个大的，这么多雷火符炸下去，什么死地都给炸没了。 他们一行人看着炸完雷火就坍塌了的祭坑，确定整个祭坑都被埋进地底之后，才放心离开。 明爷爷没打算让程家楠回到茶镇去面对程家人，就提议他们信马由缰的在附近走走。 “就放着马带路，走到哪都可以。”明爷爷笑眯眯的说，反正这一代最危险的就是已经没了的蓝老头了，其它地方他们没在怕的。 “好啊，好啊。”程家楠第一个同意，这样让马随意前进，走到哪算哪的游历也很有趣啊，只要不走回头路，走到哪都是很新鲜的。 “行，就随便走。”葛道士也同意，他前面找了两个天书岩都是假的，这会儿也不好提议再去下一个天书岩了。 小铁没有意见，他正拿着一只鸡腿吃，东家离开前把鸡都烤了，烤的香香的，小铁可以一天一只。 他们顺着路走走停停，过了几天，才在路上看到人影。 “祭送，回避。”程家楠看着好几个人举着牌子走在路上，“我们要避开吗？” 他们的马车正好就在一个弯道上，因为地势的关系，那些人暂时还看不到他们。 “避一下。”明爷爷也出来看了看，“他们在送煞。” 程家楠赶紧下马车，拉了马往路边的树丛里走，一边回头问明爷爷，“是送煞气吗？” “他们家中有吊死的人，担心会变恶鬼，所以办了法事将鬼魂送到海里。”明爷爷比较了解这种民间习俗，“有时候也会说送肉粽，指的是被绳子绑着的吊死鬼，不是吃的粽子。” “啊？那他们吃肉粽的时候怎么办？”程家楠不是很懂为什么要用肉粽来代替吊死鬼。 “懂的都懂，对不懂的人最多交代一句晚上别出门。”明爷爷也笑了，不过当地习俗就是这样，也没什么好不好的。 “人来了。”葛道士在马车上提醒他们，一般人虽然看不见明爷爷，可是能看到程家楠，而且半夜这种时间，很难说会不会有人能看到鬼。 “哎，”程家楠小声的应了，连忙拉住明爷爷一起躲回马车上偷看。 举着牌子的已经转过弯来了，他们抗着牌子，后头还有几个跟着放鞭炮的，声音挺大但除了鞭炮声之外，也没有人说话，呈现一种奇特诡异的气息。 跟在鞭炮声之后的是两个扛着屋梁的男人，很显然那屋梁就是上吊的横梁，大概是觉得晦气所以要一并送走，最后面的就是几个那扫帚扫地的。 “我们跟着去看看？”程家楠眼神亮亮的，没看过的仪式，想看。 “好，小心点就是。”葛道士点头，徒弟就是要多见见市面。 “嗯，会的。” 第九十六章 送煞2 随着送煞的队伍慢慢前进，程家楠也赶着马车远远的跟着。 “那个房梁上有个女的吊死鬼。”程家楠远远看着那个被一根绳子拴在房梁上的女鬼，女鬼似乎是被符咒困住了，只能乖乖跟着房梁一起被抬到海边。 “小心点，送煞的法师也在队伍里，别被看到了。”明爷爷拍拍程家楠，有点无奈，小孙子爱看热闹的习惯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 “我知道，”程家楠笑嘻嘻的应了，他离送煞的队伍还有一大截距离，就是法师注意到也只会以为是路边的鬼魂好奇跟上来。 对于鬼魂会好奇这事程家楠是深有感触，毕竟他认识的野鬼们几乎个个都爱看热闹，别说法事这种有机会分点贡品吃食的事儿了，就是酬神唱戏也会有不怕死的鬼围观。 事实上这会儿路边的鬼魂可不少，全是来领送煞队伍给的过路费还有路边随祭的贡品，所以程家楠才会大着胆子的跟着，因为被发现的几率真的很小。 送煞到了海边，法师开始做法事，先是请来各路神明保佑，又是拜请北斗七元君，最后请天后娘娘帮忙带走吊死鬼的煞气，让吊死鬼尽早入地府不要留在阳间造孽。 房梁上的吊死鬼一脸怨恨的看着法师还有在场的所有人，可惜她才新死，煞气还没有凝聚，无法让她脱离吊颈绳的束缚。 “啊～～好恨～～杀～～”吊死鬼尖叫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反而在法师作法后，动作被进一步限制，完全无法离开吊死的房梁。 法师念着经文，手上摇着三清铃，一边用眼睛余光偷偷注意吊死鬼的动静，发现吊死鬼一点也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挣扎的越来越剧烈，法师只觉得背心一阵阵的发凉，尤其被半夜时分寒冷的海风一吹，更是让他直接从脚底板冷到头顶心。 “常普无量功，舟楫生死海，济渡超罗丰，罪对不复遇，褔报与冥通……”好不容易一卷太上道君说解怨拔罪妙经念完，吊死鬼总算平静一些，除了依然用阴狠的眼神看着在场所有活人，已经没什么大动作了。 法师打铁趁热，连忙让人将房梁还有吊颈绳都烧了，等等再把灰烬撒进海里就算送走了煞气，然后所有人只要一路不回头的离开就没事了。 程家楠离得虽然远，可是他随机役使了两鬼魂去探听，到也算是让他看了个现场。 “烧了吊颈绳跟房梁，那女鬼不就自由了？”程家楠不是很确定的看看明爷爷还有葛道士，都说了鬼魂都是跟着自己尸体或是什么特别挂心的东西，吊颈绳这种用来挂吊死鬼脖子的东西，自然是吊死鬼凭依的一个东西。 “如果刚刚的法事散了吊死鬼的怨气跟煞气，那这时候烧了东西自然是送她入地府了。”葛道士也加入讨论，这类送煞的仪式他没围观过。 “可是我觉得吊死鬼的阴气、煞气没消减多少啊。”程家楠指着那个露出笑容的吊死鬼。 “所以那个法师跟周围那些人惨了。”葛道士看了一眼就没啥兴趣了，八成又是吊死鬼活着时候无能为力，决定死了当厉鬼来报复仇人的。 “嗯，吊死鬼动手了，”程家楠两眼放光的看着吊死鬼吊打送煞的人，就连法师也被打了好几下。 程家楠的三观更偏向鬼魂这边，对于鬼魂报仇也保持乐见其成的态度，因此看着送煞队伍里头一个大声喊救命之后转头就跑，还带的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逃命，独留一个法师还站在原地。 “哈哈哈～～”程家楠笑的肚子疼，“那个法师好惨，都没人想着拉他一起跑。” “法师怎么可能会跑，法师都跑了，那吊死鬼不就更没人对付了？”明爷爷忍了忍，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爆栗不要打上程家楠的后脑勺。 “可是他留下也只是送头。”程家楠指着被打的无力招架的法师，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法师快不行了。 “哎？这法师功力不大够？”明爷爷傻眼，他活着的时候也看过送煞，就没见过吊死鬼跟法师杠起来的。 “嘻嘻嘻～看来真的被打的有点惨。”程家楠这绝对是幸灾乐祸的行为招来明爷爷跟葛道士的同时打击。 “嗷，我也没说什么啊。”程家楠又挨了两下，连忙包头走到师父跟爷爷够不到的地方。“所以我们要救人吗？” “想救就救。”葛道士没意见，同是修道者，看到道友有难，救一救也是应当的。 “你小心。”明爷爷也不反对救人，反正自己孙子早就打定主意要帮忙了。 “那我去啦。”程家楠拿了三张驱邪治鬼符就悄无声息的靠近打的起劲的吊死鬼。 程家楠没打算现身，还是那个问题，葛道士不止是厉鬼还更厉害了，而明爷爷也从一般鬼魂变成厉鬼，连小铁都不是活人……程家楠不想让人以为师父和爷爷是他的鬼仆，又不好解释自己跟着两厉鬼生活，只好躲远点了。 程家楠蹲在法师背后，趁着他跟吊死鬼缠斗，迅速将手上的三张符丢出去，直接将吊死鬼击飞，然后一声不吭的转头就跑。 也是程家楠的动作隐蔽，再加上法师所有注意力全在吊死鬼身上，最终程家楠还是安安稳稳的回到马车上。 “太上北极伏魔神咒。”法师没分心去看那个帮他的道友，一看吊死鬼被击飞，他没有逃跑反而是扑上去对着吊死鬼来了一段伏魔神咒。 虽然没有诛灭吊死鬼，却也将其打成重伤，想来一段时间里是无法兴风作浪了。 法师喘了一口气，才回头想跟帮忙的道友道谢，没成想一回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道友？” “请问是哪位道友在此？”法师提高声量又问了一句，周围依然寂静黑暗，就像从来没有人出现过。 “罢了，多谢道友协助。”法师也不强求，对着空旷处躬身行了个礼，表示感谢就潇洒的离开了。 程家楠躲着马车里，对于法师这么郑重的道谢有点醺醺然，“嘿嘿，我也是道友了。” “哧，你最多算道童。”葛道士看不得程家楠这么得瑟。 “等我再大一点就好了。”程家楠不服气，他觉得是年纪束缚了他。 “年纪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你学会多少才算本事。”葛道士摇头，“刚刚法师最后用的太上北极伏魔神咒你记住了？” “记住啦，我背下来了。”程家楠记性越来越好，这种咒语听过一回就记住了。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先写下来。”明爷爷提醒程家楠先抄一遍，免得之后记花了。 “哦。”程家楠也没抗拒，确实写下来比较安心。“师父，刚刚那个吊死鬼只是重伤，以后还会再出现？” “一定会，那鬼怨气不小。”葛道士想了想，觉得那么大怨气不可能轻易放过仇人，不过也有但书，“要是被其他鬼吞了就不会再出现了。” “那我看她一定会回来，这附近没什么大鬼。” 第九十七章 送煞3 热闹看完，原本程家楠他们就要直接离开，可是程家楠眼珠子一转，拿出摄魂铃来摇了几下。 “吊死鬼，过来。”程家楠玩儿一般的摇铃叫魂。 “吊死鬼，过来。”小铁也拍着手学舌，“嘻嘻，吊死鬼～～” 程家楠好笑的睨了小铁一眼，随手又摇了摇摄魂铃，“吊死鬼，过来。”事不过三，叫三次还不过来的话，程家楠就该收手了。 “啊～～”重伤的吊死鬼还真被叫过来了。她魂魄极为不稳，连完整的鬼影都无法维持，只能勉强飘荡在虚无之中。 程家楠也没想到自己随口叫魂，还真能把吊死鬼叫出来，一时间连自己叫了鬼魂来是想干什么都忘记了。 “哦，啊，哈哈哈……”程家楠一下子愣住了，想不起来自己原本要干什么，干脆掏出一块描了养魂符的石头抛给吊死鬼，“你先住下，养好魂再说。” “是。”吊死鬼被打的几乎散魂，这会儿一点神智也没有，除了一丝执念还在维持着她的存在，其它什么也不剩了，所以程家楠很轻松的就控制住她。 看着吊死鬼化成一缕黑烟没入石头里，程家楠捡起那块入手冰冷的石头递给葛道士。 “师父，你收着？”程家楠讨好的笑笑，他也不知道会这么顺利，一开始只是叫好玩的。这会儿真收到一个吊死鬼，程家楠也不敢真留自己身边，他怕师父跟爷爷会教训他。 “你要养就养，别推给我。”葛道士没好气的道。 “……不是，家楠你收吊死鬼做什么？”明爷爷傻眼，家楠就算要养小鬼，难道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就够了吗？养个能成为厉鬼的吊死鬼不怕反噬？ “就……机会难得？”程家楠小心翼翼地偷看明爷爷青白的脸色。难得遇上被打的差点死掉的吊死鬼，他一时手痒就试试看而已，谁知道这吊死鬼这么不讲究，就这样被叫来了。 程家楠这时候的心情大概就像人在路上逗猫，连食物都没拿出来，只招招手喊一声，猫就直接过来赖着不走一样。 “没事，他爱养就养。”葛道士却觉得无妨，“反正那吊死鬼留不久。” “为什么？”程家楠本来以为师父在帮他说话，听到后头就觉得不对，吊死鬼执念那么深怎么可能留不住。 “鬼魂都要凭依在什么东西上，一般除了尸体就是他印象深刻的东西或地方，吊死鬼除了尸体最多的凭依就是吊死的绳子或房梁之类吊死的地方。”葛道士摸摸自己胡子，继续说道。“她吊死的绳子跟房梁都烧掉了，只要刚刚那法师不傻，接下来一定会处理她的尸体，吊死鬼不想魂飞魄散就只能入地府。” “刚刚那法师会这样吗？”程家楠还以为刚刚那法师打完鬼就算完事了。 “那是当然，放着不管的话，等吊死鬼养好伤卷土重来的时候，事情就麻烦了。”葛道士伸手轻敲程家楠的脑袋，“那吊死鬼几乎散魂，没了神智只留执念，那表示她可能不记得自己原本要报仇的人是谁，但执念会让她杀死所有看到的人。” “这么厉害。”程家楠吐吐舌头，他光想到吊死鬼没了神智好控制，却忘了对于其他人来说，没有神智的恶鬼代表了什么。 “所以你说那法师回去会不会处理尸体？”葛道士定定的看着程家楠。 “会。”程家楠揉揉被敲的脑袋，笑嘻嘻的点头。“一定会。” “那就是啦，”葛道士对于徒弟的受教很满意，“所以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做什么最好还是活着的时候做，死了很多时候就身不由己了。” “那我还养着吊死鬼吗？”程家楠看着手上冰冷的石头，这下该怎么处理？丢了？ “遇上了也是缘分，你就养几天也没事。”葛道士讲究随缘，既然程家楠突发奇想把魂叫来，或许这也是天道给吊死鬼的缘法，那就养几天，哪怕最后吊死鬼被送入地府，养好魂也算程家楠的功德。 “哦，那就先养着。”程家楠耸耸肩，以他目前的修为，多养一个鬼挺容易的。 说了要养吊死鬼，程家楠他们干脆驾着马车原路返回，顺着地上送煞的痕迹找回吊死鬼的村子。 正好天色也亮了，程家楠很熟练的找到一个正直憨厚的大叔搭话，“大叔，我跟着师父出来游历，想在村子里暂住几天，这里有房子出租吗？我们就住十天半月的。” 大叔虽然觉得让个孩子来找宿头很怪，可是纯朴的民风让他没多想，就指了村长的房子让程家楠去那里问。“小孩你去问村长，他才知道谁家有空余的屋子。” “哎，谢谢大叔。”程家楠仰着脑袋，笑的一脸感谢。 之后找到村长，顺利的租住了村里无后的老人家里。“老王家有空余房间，不包吃、不用柴火十天算八个钱。” “行，谢谢村长伯伯。”程家楠觉得价钱算公道，而且那屋子离吊死鬼上吊的地方挺近，属于看热闹的好位置。 当天程家楠他们就在老人家里安顿下来，只花不到半天时间，程家楠连吊死鬼叫什么都打听出来了。 “所以吊死鬼是那家的女儿啊？”程家楠四个围坐在老人特意搬过来的小桌边，听被招来的村子里的鬼八卦老楚家的事情。 “是啊，楚油子年轻的时候借了一笔钱说是出门做生意，其实是带了隔壁村小寡妇私奔，留了他老婆跟大丫在村子里还债。”老鬼围观楚家很久了，大小事他都一清二楚的。 “然后，那楚大丫怎么就吊死啦？”程家楠眨眨眼，这故事听起来还满熟悉的。 “楚油子的老婆被逼债，前两年操劳过度死了，楚大丫原本的婚事也吹了，结果楚油子在外头经商失败，又知道债务都让老婆、女儿还清了，就大摇大摆的带了那小寡妇还有他们的孩子回来村里。” “回来后就把楚大丫当丫头使唤，还想把人卖给镇上老头当填房。”老鬼说着都摇头，这种事情太多了，也同情不过来，就是忍不住摇头。“知道的当天楚大丫就上吊了。” 程家楠歪着脑袋，觉得这故事更耳熟了，除了没有后面卖孩子的事情，这不就跟他老爹程明麒干的差不多吗？不对，要不是有程大伯，程家楠早被自己亲娘卖了。 就是说这年头的男人都喜欢在婚后私奔？真的喜欢什么人就不能在娶妻之前搞定吗？ “楚油子还住那里？”程家楠突然想帮楚大丫干点什么。 “怕也没用，他也没地方去。”老鬼很懂楚油子，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楚油子真不是英雄，他充其量就是个赖子。 “楚家法事定哪天？”程家楠又问。 “二天后，楚油子连头七都不给楚大丫做，昨晚送煞，两天后就做法事送她下地府，虽然楚油子想法师将楚大丫打的魂飞魄散，可那法师又不傻，不会抗这种孽债。” “那行。”程家楠觉得自己有些想法可以实行。 第九十八章 送煞4 驱鬼吓人这事儿嘛，程家楠挺熟悉的，小铁也热心的提了不少建议。 “半夜，吓他。”小铁整个鬼都兴奋起来了，他记得自己之前吓人的时候，那些人都拼命尖叫，应该是很成功的吓人经验。“我去。” “别，这回用不上你。”程家楠摇头，这种时候用小铁，不诚心让还没走的法师注意到他们吗？绝对不行。 “哦。”小铁郁闷的鼓鼓脸颊，东家以前都让他去吓人的，这回竟然不给去了，坏。 “下次没有其它法师在，到时候再让你去。”程家楠拍拍小铁，随口安慰他。转头又开始想要怎么吓人才不会让法师发现他们的行踪。 “你让楚家的老鬼去教训自家后辈不就好了？”明爷爷给了个好建议。 “对哦，楚家老祖宗教训自家不省心的后辈，没有任何问题。”程家楠恍然大悟，这样勉强能算是楚家的家务事，法师最多居中调停，一般不会插手的。 “行，事不宜迟，”程家楠兴冲冲的开始招魂，顺利招来几个楚家的老鬼，其中还包含楚油子的老婆。 “东家～～”楚家老鬼一同向程家楠见礼。 “咳，嗯，”程家楠干咳一声之后，仰着头背脊挺直的看着楚家老鬼。“知道叫你们做什么吗？” “吓～油子～”楚家老鬼很识时务的回答。“我们～可以～” “挺好，那你们晚上就去。”程家楠故作矜持的一点头，紧接着看向楚大丫活生生累死的娘，“楚大丫的娘？” “是～”楚油子媳妇即使死了也是一副懦弱胆小的样子，她低着头，连直视程家楠的勇气都没有。 “你不恨楚油子吗？”程家楠好奇这个死了还维持着枯瘦疲惫模样的小老太婆，明明年纪不算太大，看上去只觉得七、八十岁都有了。 “不～～不恨～～”楚油子媳妇胆怯的回话，她确实不恨，只怨自己没有用，要是更能干一些就好了。 “……”程家楠年纪小，不是很懂楚油子媳妇这样被抛弃了还一脸自我感动的人在想什么。“哦，那没你事了，你回去。” 程家楠没有勉强楚油子媳妇，直接摆手让她离开之后，对着其他愿意来打工吓人的楚家老鬼面授机宜。 “总之就是打不肖子孙，打的越凶、骂的越狠越好。”程家楠总结一下，“也别怕楚油子不给供奉，你们越凶他以后越不敢怠慢你们。” “是～～”几个老鬼很懂的笑了，这几年楚家日子不好过，他们得到的供奉也少，楚油子在外地更是没什么供奉，这回有东家撑腰，他们当然要好好闹一场。 当晚，楚家就过了鸡飞狗跳的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楚油子熬到天亮，让小儿子去请了法师过来。 “大师，你帮帮我们，那孽障不放过我们啊。”楚油子心中有不安也有愤怒，那赔钱货发疯上吊害他要赔那老头子钱，他都没有咒那赔钱货下地狱永不超生了，那赔钱货竟然还敢来捣乱？ “应该不会啊……”法师也有点懵，明明吊死鬼已经受了重伤，不该有力量来找楚油子。法师一边说着不应该，一边掐指打算看看楚家的情况，这一看就知道了。“不是你女儿，是你家祖宗看不惯。” “什么？”楚油子本来还想让法师出手镇压或干脆灭了那个没有人伦的赔钱货，结果他听到法师说，是楚家老祖宗看不惯？“看不惯什么？” “很显然，他们看不惯你。”法师也不客气，很直接的指着楚油子说。“你抛妻弃子，楚家老祖宗很生气。” “不是，我做什么啦？”楚油子满脸无辜，他出门做生意，留老娘们跟女儿在家哪不对了，哪个男人出门经商还拖家带口的？ “……”对于一个厚颜无耻的人，法师也无话可说，“反正你家祖宗看不惯你，你想想该怎么安抚祂们。” “那就多烧纸？”楚油子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纸钱全烧干净，就觉得自己牙疼的厉害，这赔钱货不省心，怎么老祖宗也落井下石。 “多烧纸多供奉。”法师听着楚家老鬼七嘴八舌的要求，懒得一一转述，只总结让多供奉。 楚家老鬼听法师这么上道也满意，本来想就这样结束，可惜程家楠不想放过楚油子，他心里有莫名的想法，就想让楚油子认错忏悔。 “我们改主意了，还要油子给他媳妇磕头认错，给大丫立牌位，而且每年都要有供奉。” 法师原本以为没他的事了，结果那些老鬼还真是来帮楚油子媳妇跟楚大丫讨公道的。“楚家老祖宗说你得给你前头那媳妇磕头认错，给你女儿立牌位，还要每念供奉。” “没门，那老娘们还敢让我磕头？老子对她太好，给她脸了？老子这就去把那娘们的坟掘了，看她还敢不敢。”楚油子气急咆哮，亏他以为那娘们死前好歹把债务还清，还算是个好的，原来在这等他呢。 “你媳妇不在这，这是你家老祖宗说的。”法师如实转述，心中虽然不屑楚油子的做法，可别人的家务事也轮不到他这个方外之人置喙。 楚油子哼了一声，他觉得要是没有那败家娘们的抱怨，老祖宗怎么可能会提出这种要求，没看祂们一开始都只想着纸钱供奉吗？所以一定是那老娘们的错。 “大师啊，您有没有什么镇压的法术？那老娘们不安分，我得给她一个教训。”楚油子眯着眼睛，脸上表情满满都是狠毒。大师要是不配合，那就别怪他把坟掘了，让那败家娘们来个曝尸荒野了。 “没有那种东西，明天的法事再加一场给你媳妇，将祂一并送入地府就是了。”法师开始不耐烦了，要不是怕吊死鬼滥杀无辜，他才不会理这种丧良心的混账东西。 “她都死好几年了，不用了。”楚油子以为法师是想多收钱，僵硬着拒绝加一场法事的提议。 “……你不想就算了。”法师偷偷撇嘴，就没见过这么抠门吝啬的人，也不想想这些动作都是在试图保住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结果人家只当他是在找明目要加钱。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楚油子连连摇头，他一分钱也不想多花，事实上要不是担心那死丫头回来闹事，他什么法事都不想办。 法师看他这样也懒得理会，摇着头直接离开楚家。一旁看完全程的楚家老鬼之后就把他们的对话全学给程家楠听。“东家～就是这样。” “那就接着闹。”程家楠没想过有人头这么铁，而且楚油子跟他媳妇还真是破锅配烂盖，一个厚颜无耻一个脑子进水，但还是楚油子更令人嫌恶。 “我，我，我去。”小铁觉得楚家老鬼没有什么用，楚油子看起来都不怕，还有空闲算计银钱花费，如果换成他吓人，楚油子一定不敢再吭声。 “小铁你是我的杀手锏，现在还用不上你这把牛刀。”程家楠努力安抚小铁，这小子他是真的不打算放出去了，就这样养在身边挺好，将来说不定能走无常大人的门路，让小铁重新投胎个好人家。 “那，下次？”小铁听到称赞，开心的冒泡，“下次我去。” “好。”程家楠发现自己越来越会哄孩子了，感觉挺奇特的。 当天晚上，楚油子不论白天有多硬气，夜里却诚实地不敢睡觉，他想干脆熬一个晚上，等明天法事做完就没事了。然而他一个迷糊，就看到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与他面对面的贴在一起。“啊～～～鬼啊～～～” 第九十九章 送煞5 楚油子被与他脸贴脸对着眼的猩红眼睛吓了一跳，“鬼……鬼……” 他后娶的小寡妇被楚油子刚刚一声尖叫吓醒，才一睁眼就看到一个一身破旧衣裳的女鬼悬在楚油子身上，跟楚油子鼻尖对鼻尖、脚尖对脚尖的飘着。 “嗬……”曾经的小寡妇，如今的楚大娘张氏在发现女鬼的眼珠子转向她这边的时候，连忙伸手捂住自己差点尖叫出声的嘴巴。 楚大娘跟楚油子一个被窝睡的，也就是说，那女鬼离她也不过一手掌的距离，楚大娘都能感觉到女鬼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了。 她抖着嘴，努力用缩在被子里的腿踢了下楚油子，等楚油子的眼珠转向她的时候，楚大娘拼命用眼神示意他，“快想办法！” 楚油子吓懵了的脑袋一片空白，距离女鬼这么近，他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被女鬼的寒气冻僵了。 楚大娘看他没有动静，忍不住又是一脚。感觉到动作的女鬼很僵硬的转了脖子直视她，面无表情的咧开嘴角直到耳下，露出了两排稀落的牙齿。 “我、我、我……”楚大娘抖的说不出话，她手脚冰冷的缩在被子里，两股间却泛起一道暖意，她吓尿了。 楚油子一样的手脚冰冷，直面女鬼的他更是连呼吸都不太敢，没多久就已经因为缺氧头昏脑胀，几乎丧失思考能力。这会儿被楚大娘那蔓延过来的暖流一激，楚油子才想起来，眼前八成又是楚家祖宗…… “祖、祖、祖……宗？”楚油子竭尽全力的挤出了两个字之后，那女鬼终于愿意直起身体，改为飘在楚油子床尾，可依然踩在楚油子脚上。 被招来假扮楚油子原来媳妇的女鬼这会儿心情挺美的，程家楠很大方的给了丰厚的回报，要做的事情就是假做楚油子原来媳妇吓他，还有楚家老鬼配合，这工作明显是个肥缺，也不枉祂听到招魂立刻挤进去。 “相～～公～～”女鬼敬业的突出眼珠咧开嘴角，一声相公十足十的销魂。 楚油子见女鬼离开他身体，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软绵绵的手脚撑起身体坐正。听到女鬼出声喊他相公，楚油子吓得不行，他乍一听到女鬼的声音根本没有去分辨女鬼说了什么，只下意识的发抖，很快，楚油子就加入被吓尿的行列。 “相～～公～～”女鬼看楚油子没反应，干脆弯腰再一次贴上楚油子的脸。 这一次楚油子被吓回魂了，他突然听懂女鬼的话，祂在叫……相公？祂，祂是……那个倒霉婆娘，是王氏？ “王……王氏？”楚油子牙齿打颤，别看他白天说的硬气，要给王氏好看，要掘祂坟，但这半夜三更的遇到正主，楚油子的胆量立马缩了回去。 “相～～公～～”女鬼点头，随着动作，祂的眼珠子掉了下来，冰冷的珠子顺着楚油子的脸颊缓缓滑落。 “啊～～～”刺激太大，楚油子两眼一翻，直接口吐白沫、手脚抽搐的昏了过去。 一旁的楚大娘张氏眼角瞪的老大，以她的角度完全可以看清楚那眼珠子缓慢滑下来的样子，她抖的厉害，牙齿打颤不断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楚大娘想喊儿子进来，想儿子去请法师，可是她怎么都出不了声，就连掀开被子夺门而出都办不到。 女鬼的腰还没直起来，祂也有些懵了，怎么还没把东家交代的话说完，楚油子就昏过去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办？主要观众都昏了，戏还接着演吗？ 女鬼不想即将到手的报酬被扣掉，努力转动僵直的脖子去看楚大娘，脱出眼眶的眼珠子也随之晃动，楚大娘看着女鬼眼珠子跟吊坠一样摆动着，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的也昏了。 “啊～～？”女鬼完全傻了，这楚大娘也昏了，连个传话的都没了，祂要怎么办啊？ 要不是东家交代不要伤人，女鬼都想掐着楚油子的脖子把人摇醒，敢干坏事就别这么胆小啊，敢不敢醒过来对着老娘，听老娘把话说完啊。女鬼郁闷的想咆哮，但最终也只能再看一眼楚油子夫妇，确定他们是真的昏倒后，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程家楠等到女鬼来回报，也觉得有点无可奈何，他本来想让女鬼假扮楚油子死掉的老婆说话，好帮吊死鬼楚大丫多要一点供奉还有至少帮她讨回一些公道，可是楚油子这一昏，明天的法事做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东家～”女鬼期待的看着程家楠，楚油子昏倒是他不争气，不是祂工作不努力，祂觉得自己可以领全额工资。 “知道了。”程家楠一看就知道女鬼在等拿钱，没有扣工钱的打算，程家楠很干脆的把讲好的报酬交给女鬼。 “谢～～”女鬼喜滋滋的收下东西，“下次～～来～～” “行，有机会再找祢。”程家楠挥手送走女鬼，有些郁闷的回到床上躺好。 “别想太多了，”明爷爷帮他拉了拉被子，“再不睡以后长不高。” “哦。”程家楠闷闷的应了一声，他就想不通，楚油子怎么能这么胆小呢？不过是自己老婆的鬼魂嘛，老婆生前都敢恶劣的留下债务给老婆，还带小寡妇私奔了，怎么看到死掉的老婆还害怕了。 “个人有个人的想法，我辈修士只要持身正就好，别的人你管不到。”葛道士淡定的给程家楠拍了个安神符，让他更好入睡。 “嗯，谢谢师父。”程家楠懂了，爷爷跟师父都不想他为楚家多费心思，闲着没事闹一回也就算了，半夜不睡就不应该了。 乖乖闭上眼睛，程家楠只想到明天去看楚家的法事怎么做的，他很少能看到正规的法师做法，去观摩学习一下，还没想完明天的事情，他就看到周公了。 “家楠是不是想到自己了？”明爷爷盯着程家楠熟睡的脸，怀疑小孙子是介怀程明麒的事情。 “那有什么？”葛道士没觉得有问题，不论程家楠介不介意，都是要靠他自己想清楚，“修行中人只要不走火入魔，终有一天会想明白自己的道。” “……”明爷爷很想告诉葛道士，您老就是个野道士，都没有师长传承的，一应经典都靠自己参悟，到底算的哪门子修行中人啊？ 不过明爷爷虽然成了厉鬼，也就将将过了厉鬼的门槛，对上葛道士依然没有一点办法，只好识时务的点头，“家楠会想通的。” 葛道士睨了明一眼，潘明的胆子还是那么小，白瞎了变厉鬼的时间。葛道士没有多说，继续研究下一个地方传说，试图找出来真正的神仙事迹。 第一百章 送煞6 程家楠是被外头法事的声音吵醒的，楚油子家也算是花大价钱请来一队乐师配合着法师科仪，整个法事从太阳初升就开始了。 乐师起鼓之后，法师就开始奏请神明，希望借助神明的力量将吊死鬼楚大丫的煞气驱散，并将祂引入地府，不要留在阳间做孽。 “有请三清道祖，今有一女楚大丫，一时郁结于心上吊死亡，请三清道祖怜悯，驱散楚大丫煞气，将祂引入地府，使祂入土为安，来生能得个好胎……”法师一边念着疏文，一边示意楚油子夫妻跪地磕头。 楚油子这时候完全不敢不诚心，早上他们夫妻醒来时，只觉得全身冰冷，手脚无力，揭开被子一股子尿骚味，整张床都湿透，连被子也濡湿了大半，羞的他们两都不敢跟儿子对上眼，生怕看到儿子嫌弃的眼神。 “三清道祖保佑，保佑我们一家平安，求您将那孽女带走，她自己求死，不是我们害的，她当女儿的怨恨父母实在不应该，求您将她带到地府。”楚油子怕的厉害，但想到做主的是道祖，就觉得应该是没事了。 顺带想起昨晚见到的倒霉婆子，连忙又磕了一个头，“道祖在上，还有那个倒霉婆子，就我之前那个媳妇，王氏。求您也带走她，正好让她们母女一起也挺好，求您将她们带进地府，不要再出来了。” 楚油子求的虔诚，一旁的张氏也不遑多让，磕头磕的实诚，没几下就脑门泛红了。“三清道祖在上，信女没害过人，那丫头是她爹要嫁出去的，人也是她爹选的，我一个后母可不敢有意见，求您保佑，不要让那两女鬼来找我，我真的没害过她们啊。” 几个帮忙送过煞的亲戚也跟着拜神，他们都看到在送煞的时候楚大丫有出现闹事，他们也怕自己沾了煞气，要是没清理干净，之后可是要倒霉的，所以今天一大早，他们就都过来参加法事了。 除了法师念疏文的声音外，其他人的祝祷都是在心里默念，因此旁观的人只看到楚油子夫妻虔诚跪拜，楚家亲戚也一脸肃穆庄重的跟着拜神，还以为楚家人是真心想帮楚大丫好好超度，让她能顺利往生，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虽然楚油子之前不地道，可是一个当爹的还是疼女儿的，你看他磕的这么用力，啧，脑门子都肿了。”来帮忙准备斋饭的大娘小声的跟身边的同伴说。 “人都死了，磕再重又有什么用？”年纪轻一些的妇人轻哧，“楚油子抛妻弃子这么多年，你又不是没见过之前王氏过的啥日子，楚家大丫头又是怎么样的，结果呢？楚油子一回来就要把大丫头卖给老头子当小妾。这也是当爹的？” “哎，小点声。”大娘赶紧拍拍妇人的手，让她少说两句。人死如灯灭，以后在村子里跟她们天天见面的是楚油子夫妻，要是说太多以后就不好相处了。“咱们还没领工钱呢。” 年轻夫人撇嘴，她就看不惯这样的人，要不是不想惹事，她都想呸楚油子跟张寡妇一脸。 法事有序的进行下去，法师念完三遍疏文，就拿起准备好的茭子递给楚油子。“请问道祖可否助力引楚大丫进地府。” 楚油子双手捧着茭子，咽了口口水，才抖着手将茭子轻轻抛起，咔的一声，茭子落地。“无、无茭……” 两个弯月型状的茭子，一面是饱满的半圆，一面是平的。楚油子这一掷，两个茭子都是平的那面贴着地，这是无茭也叫阴茭，是神明不允许甚至是发怒的意思。 楚油子满脸惊慌，怎么会是无茭呢，他明明这么诚心供奉三清道祖，为了今天的法事还花大钱请乐师，还请人来做斋饭，连供神的鲜花素果都捡好的买，怎能会是无茭呢？ “天清清地灵灵，求请三清道祖怜悯，送楚大丫进地府。”摇着三清铃，法师的脸色也不大好，他没办法直接通灵神明，只能靠掷茭这样的动作猜测神明的意思。“楚油子以后一定多行善事，为楚大丫多积阴德。” 楚油子听到法师的话，也不敢反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愿意做善事，然后接过法师第二次递过来的茭子，又掷了一回。 “又……又，无，无，无茭。”楚油子的腿都软了，难道那孽障不想放过他？ 法师也无法，只好继续，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就连乐师也吹奏的两颊发酸，到后来面孔都涨红了，可是连着九回都无茭，连法师也满头汗了。 最后无法，只能用更恭敬的方式送神驾离开，然后表情严肃僵硬的告诉楚油子，“应该是你女儿不愿意离开，你想想该怎么安抚她。” 楚油子这一天下来跪的膝盖疼，可是一连九个无茭也让他害怕，照理来说神明拿捏个吊死鬼应该是轻轻松松的，可是道祖竟然不答应带走楚大丫？ “那个，道祖不能直接……”楚油子还是觉得道祖可以不理会楚大丫的想法，毕竟神明总是比鬼魂厉害的嘛。 “大概三清道祖不想勉强你女儿。”法师也不清楚，但法事没有圆满解决也是事实。不过他猜测是楚油子干的事比他知道的更恶心，所以道祖不愿意帮忙，但这都是猜测，所以法师也没有说出口，就是让楚油子自己想怎么弥补、安抚楚大丫。 整个法事过程程家楠都蹲在墙边看了，对于疏文的写法也有更深的认识，就是那一对乐师让他羡慕，“师父，我们道观什么时候也能有乐师加入科仪？” “静心观就我们几个，你想怎么可能有乐师。”葛道士也觉得诵读疏文、经文时搭配上乐师音乐，感觉更圆满，更能沟通神明，可惜他们静心观没人啊。 “让小铁学起来？”程家楠眼珠子一转，活的乐师静心观养不起，小铁还有其他孤魂野鬼应该没问题，“还有其他野鬼，找找应该有会乐器的。” 程家楠不敢说让明爷爷帮忙奏乐，万一明爷爷不开心了打他怎么办，还是压迫小铁跟野鬼，只要花点纸钱贡品就好。 “你想找野鬼？”葛道士哽住了，他的徒弟真的没有病吗？虽然身为厉鬼依然努力修道的葛道士本身也是奇葩，可是，他幻想一下徒弟做科仪，然后周围一团野鬼奏乐……真的不会太阴间吗？ “对啊，有纸钱贡品就能找到一团，就是不知道要怎么随身带着祂们。”程家楠目前还没被师父跟爷爷允许养鬼，若只是雇佣关系的话，野鬼不会跟着程家楠移动，难道每到一个新地方就要从新招鬼当乐师吗？那也太麻烦了。 “你死心，野鬼应该没几个会乐器的。”明爷爷直接泼冷水，招一队野鬼奏乐，亏程家楠想的出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程家楠不死心，他觉得念经时有伴奏实在很帅气啊。 “那你试，招不到鬼可别哭。”明爷爷太明白了，一般鬼生前有几个学过乐器的？更别提还要学过科仪音乐了，程家楠这想法注定不能实现。 第一百零一章 送煞7 离开了楚家的法师心里也纳闷，为什么道祖会拒绝将楚大丫送入地府呢？难道真是楚油子注定要有这现世报？ 法师回到暂住的小道观后，忍不住起了一卦，“楚大丫没有魂飞魄散，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另一边程家楠也发出跟法师同样的疑问，“为什么三清道祖不把楚大丫送走？” “因为你把楚大丫收起来了。”葛道士很无奈，徒弟自己做的事转眼就忘了该怎么办？ “我？”程家楠指着自己的鼻头，很是疑惑不解。“我就帮祂养魂啊。” “你不是怕祂跑出来，在石头外又包了一层符纸？”葛道士问。 “对啊，哦，明白了。”程家楠点头，愣了一下才想明白，隔绝是双方面的，楚大丫出不来，一般人也感觉不到祂的存在。 “可是，那是道祖唉。”程家楠不认为道祖连一张符纸都看不穿。 “那就跟神降一样，法师的修行高深，道祖才能动用更多力量，那法师一看就是道行不够。”葛道士仔细跟傻徒弟解释，“不然我们干什么要修行？” “……原来如此。”程家楠修行的主要目的就是能一直跟爷爷还有师父一起，其它的事情，虽然不是听过就忘，但没多在意就是。 “那现在怎么办？”程家楠掏出养着楚大丫的石头问，难道就这样养下去吗？ “不怎么办，等祂魂魄稳定就放了。”葛道士没打算插手，反正楚大丫养好伤之后，爱干什么都随祂想法。 “哦。”程家楠乖乖点头，他原来还以为楚大丫今天就得被送入地府，看样子吓唬楚油子的事情留给楚大丫自己做就行了。 想明白这一点，程家楠随手把石头一放就折腾小铁去了，“小铁，你选个乐器？” “嗯？”小铁本来乖乖在玩玩具，听到东家喊他，好奇的抬头看程家楠。 “你选个乐器学，到时候你就是我的专属乐师，我做科仪你奏乐。”程家楠努力哄小铁学乐器。 “好～～”小铁不明就里，但东家都这么说了，他还是很乖的应下。“学什么？” “你都试试？”程家楠用剪纸做了乐器让小铁试验。 小铁兴致勃勃地接过乐器，先试了一下鼓，“碰。”只一下就把鼓打了个对穿。 “坏了。”小铁无辜的抬头，“没用力。” 真的没用什么力气那鼓就破了，不是小铁的错。 “可能是纸太薄。”程家楠挠头，又把大铙递给小铁，“试试这个？” 小铁轻轻一敲，“啪！”的一声。 “又坏了～” “怎么会这样呢？而且声音也不对啊。”程家楠也很疑惑，难道他想的让野鬼当乐师是不可能的吗？ 程家楠不死心，一遍遍的重新调整，试图制作完美的乐器，可他试了老半天都没有进展，每个成品交到小铁手上就马上坏掉。 “你都没仔细看过那些乐器，剪出来就是徒具其型，根本不能用。”葛道士看他们捣鼓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哎？”程家楠拿着剪刀的手停了下来。 葛道士看到徒弟那充满疑惑的眼神就想打徒弟，“你再怎么摆弄那也是纸，能变化都是因为你在制作的时候附灵了，然后使用的鬼也认为自己拿到的就是真品，最后才能顺利使用。” “你都不知道那乐器的细节，也不清楚音色，就凭今天听了一回想附灵是不太可能成功的。” “所以我要先弄清楚乐器的样子跟声音，小铁也要明白才能用？”程家楠突然觉得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太幼稚了。 “就是这样。”葛道士看程家楠终于明白，才打住不再说下去。 程家楠扁嘴，他真的好想做科仪时有配乐的乐师，感觉就是比他自己一个来的气派，可是要做乐器没那么简单。 “我……我还是想做。”程家楠想想，还是要做。“反正我平时也没什么事，多学一点乐器也可以，小铁也一起学。” “嗯，一起学。”小铁砸了几个鼓跟铙，心情还挺美的，小孩子嘛，都喜欢这种会发出声音的玩具。可怜的小铁，他还不了解玩跟学习的差别。 “对，我们一起学。”程家楠无师自通的知道，学习这种事情是可以靠拉别人下水来缓解压力的，简言之就是看到同学也这么苦，感觉自己又可以了呢。 “……随你。”对于程家楠想多学点东西，葛道士是乐见其成的，反正真的学不来或者耽误了修行，他再来制止也来得及，要是程家楠能负荷的话，多学点总是好的。 “嗯，那我晚上就试着招个会乐器的鬼。”程家楠对招鬼当师父这事熟练的很，束樇就是纸钱贡品，比活人要求的少好多，而且还不怕不尽心教导，完全不存在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情，毕竟当师父的早就死啦，不用再担心饿死了。 “行，你看着办。”葛道士，葛道士无话可说，徒弟爱学习总是好事。 “你可以往戏班子找找看。”明爷爷刚刚一直没有出声，他其实挺支持程家楠学点道术以外的东西。 毕竟程家楠年纪还小，将来是不是真的要出家当道士也不一定，更别提葛道士本身就是个野道士了，程家楠学了葛道士的道法，最后会学成什么样也说不好，还是趁着年纪小多学一点知识，将来总能派上用场的。 “戏班子？”程家楠没想到这方向，他本来想的是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乐师的鬼魂。 “或者红白喜事里吹打的班子，这些人都会一点乐器。”明爷爷又提出新的选项。 “谢谢爷爷。”程家楠眼睛都亮了，这样的鬼往大一点的坟场找找，一定能找到。 当天晚上，程家楠没有再让鬼去楚家闹事，专心招鬼只为了给自己跟小铁找教乐器的师父。 程家楠运气不知道算不算好，他找到一个生前是吹打班子的，“你会什么乐器？” “唢呐～”老鬼挺骄傲，他可是十里八乡最会吹唢呐的人，哦，现在是鬼了。 “唢呐？道乐里有这个吗？”程家楠不是很清楚，他询问的目光看向葛道士与明爷爷。 “好像没有？”明爷爷有点迟疑，他没怎么注意过道乐，似乎是没有唢呐的……？ “有。”葛道士修行很积极，每回遇上法事都努力参加旁听，他听过有唢呐的道乐。 “那……就学这个。”程家楠没招到其他会乐器的鬼，就拍板先学唢呐了。 另一头，楚油子家今晚难得的风平浪静，没有程家楠支使的鬼闹事，楚油子夫妇在惴惴不安中睡着了，临睡还在讨论送不走楚大丫该怎么办。 “那法师一点用也没有，还收那么多钱。”楚油子心疼自己花出去的银钱，那全是再抠他血肉。 “嘘，别说这个。”张氏赶紧嘘他，“得罪法师你还想好？” 那个法师也许法术不大行，奈何不了楚大丫，可只要法师能找他们麻烦，他们就得敬着。 “不说了，”楚油子的视线在房里四处看，他现在可怕鬼了，万一那法师让鬼来监视他们呢。 这会儿他们房里的油灯还亮着，夫妻两没一个想把油灯吹熄，都怕油灯一熄灭，楚家老祖宗还有楚油子前头那个王氏又跑出来。 “当家的，你说这事儿怎么整？再请其他法师来看看？”张氏今天一天都没空把床褥换洗干净，晚上要睡了才被一屋子尿臭熏个正着，没法子，只好先开门散散气，再拿几张草席先垫着。这会儿闻着臭味，张氏的心情怎么都不会好了。 “我没钱再请法师了。”楚油子第一时间表态，再花钱是不可能的，他一毛也拿不出来了。 “那要怎么办？”听说吊死鬼凶的很，尤其楚大丫还是在柴房上吊的，那里正对楚家院子，张氏天天都要在院子里走动做家务的，她想到就怕。 “你别管，我有办法。”那孽障不让他好过，楚油子也不打算再让步了，他明天就找人将楚大丫挫骨扬灰，全当没生过那讨债鬼。 第一百零二章 送煞8 法事隔天的一大早，楚油子就偷偷摸摸的去找了跟他一向臭味相投的宋土，小名狗子。 “狗子哥，你帮我个忙。”楚油子脸色凝重的拉着宋狗子走到没人的角落说话。 “什么事？”宋狗子与楚油子也算多年好友了，至少酒肉朋友一定算得上。“你先说来听听。” “唉，这不是除了我家那讨债鬼的事吗？”楚油子觉得自己可委屈了，那楚大丫要不是年纪老大了还没出嫁，他也不会把人许给个想娶妾的老头子啊。 但凡楚大丫再小上那么几岁，他不说把楚大丫嫁给富户当老婆，至少填房或是人家少爷的小妾是能办到的。 结果那死丫头还扭上了，气性上头用一根绳子把自己了结了，她也不想想，自己这么大年纪了，有人想要就该偷笑了，还挑三拣四的。 最后连累他这个倒八辈子霉的老父亲，赔了银钱不说，还请了法师乐师，之前送煞的钱还没跟村人结呢，想到就觉得头疼。 “你想请其他大师来看看？”宋狗子也听说了昨天法事上的事情了，连着九回掷茭都是无茭，这消息比四条腿的跑的都快，这会儿八成都传到城里了。 也是因为这个，他们这些参加过送煞的人都觉得心里发毛，这楚大丫的鬼魂这么凶，该不会记恨他们这些参与过送煞的人？ 所以一听到楚油子求援，宋狗子就猜是要请法力更高深的大师来看看。 “不请了，不请了。”楚油子连连摇手，他才不要再白花钱了，昨天他都见到了，三清道祖也拿楚大丫没法子，再换人来八成也是不行的。 “那你想干什么？”宋狗子眯着眼睛打量楚油子，他跟其他人算是不自觉的踏入楚家的破烂事儿里，可楚油子要是不好好办法事送走楚大丫，到时候反而连累了他们。 “呃，就是，我想直接烧化那讨债鬼。”楚油子压低声音说道，毕竟他只有在鬼魂想被看见时才看得到鬼，要是楚大丫躲边上听着呢？ “你想干什么？”宋狗子对楚油子的想法侧目，这楚油子也太毒了，到底是自己女儿啊。 “那，那不是，那死丫头不放过我们家吗？”楚油子搓手，他也不想的，一开始不还是请了法师吗？要是死丫头乖乖入地府不就没事了。“我听说把……烧成灰再撒在城门口，让万人踩踏，就不会再出来作恶了。” “……”宋狗子说不出话来了，这也是亲爹？仇人还差不多。 “狗子哥，你得帮我，我一个人干不来。”楚油子认为这事不好闹大，但是他一个人又无法把楚大丫的棺材运到村外空地，到时候事情没办好还闹的满城风雨的。还是找个帮手一起，完了封个红包，请顿酒就行了，省时省力又省钱。 “你找我，我也不会干这个啊。”谁不知道楚大丫死的凶，没事儿去沾染一身骚的事情，他宋土宋狗子是绝对不会做的。 “就是帮忙搬搬抬抬，顺带架个火的事。”楚油子不死心，接着游说。他今天一定要搞定楚大丫，不止是为了让楚大丫不能再作祟，楚油子也是想杀鸡儆猴的让楚家老祖宗还有那倒霉婆子王氏安分点。 “不成，不成，那是你姑娘，你咋做都是你的事，我个外人参和进去算什么？”宋狗子心里清楚，楚油子是楚大丫亲生父亲，他一个外人万一被记恨找谁说理去？他混是混，这种没好处只有坏处的事情说什么也不会干的。“你咋没帮手？你叫你儿子还有婆娘去啊。” “他们不成，那死丫头对他们意见可大了。”楚油子心里也是门清，这后头进门的后娘跟后娘生的弟弟，那丫头绝对是恨的牙痒痒的。 “他们都不成，我也不成。”宋狗子这会儿对楚油子的意见更大了，哦，你个不当人的老小子还知道做这事会被记恨啊？哪来那么大脸找上门来？就你聪明会算计？ “啧，这么多年兄弟，帮帮我都不成？”楚油子不满了，一块吃喝的时候就是好兄弟，让帮个小忙就不行了？ “别，你也不用在这激我，我不能帮就是不能帮。”宋狗子失了耐性，推开楚油子就想走，临了还是给了个建议，你要不花点钱找个杠夫，帮忙抬山上去，到了那没人的地头，你打发了人还不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楚油子没应声，他心里也气上了，觉得就是看他没钱家里又出事，这老混子才敢这么对他。等人走远了，楚油子才狠狠啐了一口，“行，行，行，老子自己办。你个老小子以后千万别求上门，到时候看老子理不理你。” 回了楚家，楚油子心想这事儿再拖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得速战速决。想来想去，还是又出门找了个杠夫来帮着把楚大丫的薄棺抬上家里的板车，又推又拉的送上了没人的荒山。 那杠夫到了地头领了钱转身就跑，他做这行许多年了，自认什么人都见过，但这种亲生父亲逼死女儿还想弃尸荒野的还是少见。 楚油子看那杠夫跑的飞快，环顾四周渺无人烟的，他心里也有点毛，不过都说恶向胆边生，他定定神，恶狠狠的瞪了楚大丫棺材一眼，又呸了一口。“死丫头，老子是你爹，是你爹就能处置你，你不听话就是不孝，是要入地狱的。” 自说自话的安慰好自己，楚油子拿出准备好的灯油、柴火，直接点火打算烧了楚大丫。 楚油子才点上火，程家楠这头就接到野鬼通知了。 “东家，东家，那楚油子打算把楚大丫烧了，骨灰丢城门口去。”野鬼挺兴奋的，这种人伦悲剧他觉得比戏台上演的还好看。 “他疯了？”程家楠还在摆弄纸张做的唢呐，这玩意儿不好做，弄出来吹一口气就烂，还研究着，就听到野鬼的通知。 “不知道，看着挺正常。”野鬼心情舒畅的转来转去，祂平时没啥力气，只能待在范围不大的地方，这会儿被雇佣去盯着楚油子，跟着跑的老远，可开心了。 “他不知道这样楚大丫没地方去，就只能跟着他了？”程家楠想了想，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傻吗？” “道听途说。”明爷爷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小心的靠近程家楠之后正好听到这段话。 “啊？”程家楠疑惑不解地看着明爷爷，“有这说法？” “楚油子八成以为这样能让楚大丫魂飞魄散。”明爷爷摸着下巴回想自己听过的故事，“大概以为故事里的挫骨扬灰，把骨灰撒地上让人踩踏就能让人魂飞魄散。” “可是楚大丫都快变厉鬼了，他这样没用啊。”程家楠知道这个说法，但这样做其实不一定有效果。 鬼魂依附自己的尸体，挫骨扬灰就是让鬼魂无法凝聚，只能被动的分散成无数份，时间久了，再被太阳天天晒着，什么阴气煞气都没了，鬼魂自然也没了。 但这是指一般情况，像楚大丫这样的，没了尸体祂还能找血缘亲人，楚油子这么做完全是自寻死路。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楚油子自己找死，你也不必管他。”葛道士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说的，程家楠想帮楚大丫一把，那就帮，给养好魂就放出去，那楚家想干什么都是人家的事，葛道士并不喜欢徒弟为这种人家分心。 “知道了，我不会管。”程家楠想了下也丢开这事，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楚大丫自己会处理，他还是接着研究唢呐，总弄不好唢呐，连联系吹奏都没办法。 而在荒山上焚尸的楚油子这会儿也遇上困难了，他不知道尸体烧起来味儿那么大，而且他准备的灯油柴火也不太够，才烧了一半就熄火了。 “这，这……”楚油子捂着鼻子站的远远的，看着楚大丫瘦小的身躯被烧的焦黑扭曲，可还是能看出人的外形，楚油子只觉得头皮发麻。 但事情已经进行到这地步了，楚油子也只能再去寻柴火来，继续烧下去，直到楚大丫化成灰了。 与此同时，待在石头里养魂的楚大丫似乎感应到自己尸体被毁的痛楚，石头上闪过一丝红光，里头的楚大丫竟然直接变化成厉鬼。 程家楠注意到祂，伸手又拍了个符上去，“晚上放了祢。” 第一百零三章 送煞9 楚油子还在努力捡柴火想将楚大丫的尸体烧成灰，可是不论他怎么努力，那尸体还是依稀看得出人形，根本不是他想象的直接被烧化成一捧灰烬。 “艹啊，这讨债鬼……”烧了好一阵，还是不见效果，楚油子也急了。 这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他一早起来找人，后来叫了杠夫又等了一阵，好不容易把楚大丫弄上荒山，时间也过去了。 他一开始带的灯油跟柴火也不够，又是一阵忙乱。结果就这样，烧烧停停的到了日暮西山的时候，楚大丫还没变灰烬。 楚油子闻了一天烧死人的味儿，只觉得恶心想吐的厉害，但他这会儿也不能收手不干，事情做到这程度了，即使他自认是楚大丫的亲爹，楚大丫跟他也一定是势不两立的状态了。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楚油子拿出砍柴的柴刀在楚大丫焦黑的尸体上比划着。“楚大丫你听好，这是你欠我的，我是你老子，你就是该事事都听我的。你欠我的就该还我，我给了你一条命，我养大了你，你就该报答我。” 一边喊着不知道是说服自己还是楚大丫的话，一边狠狠的将刀劈了下去，楚大丫的尸体表面已经被火烧的焦黑，楚油子一刀下去，直接将一条胳膊砍了下来。 “哈哈哈，我不怕你，我是你老子，我不怕你。”楚油子像是被这条胳膊鼓舞了，他双眼赤红，脸上带着狰狞的表情，一刀又一刀的劈砍着。 随着太阳偏西，天色一点点的昏暗，楚大丫终于被程家楠叫醒并放了出来。 “楚大丫，祢走。”程家楠撕开封印的符咒，把楚大丫从石头里放出来。 本来想顺理成章的把楚大丫收下了，养个吊死鬼还是挺有用的，可惜没明爷爷太了解他了，一开始就反对，让他连暗渡陈仓的机会都没有。 “谢谢～”楚大丫的舌头拖垂到下巴位置，是她死时的模样，一般吊死鬼舌头那么长其实有很大部分是祂的吊颈绳，而楚大丫的吊颈绳已经被法师送煞后烧了。 程家楠看看楚大丫的样子，想想自己在小山村曾遇过的吊死鬼，“祢没了吊颈绳很不方便？” “……”楚大丫有点恍惚，祂觉得自己神智似乎没有那么清醒，不然怎么会听到小道长这个问题呢。 “楚大丫？”程家楠以为楚大丫魂没养好，有点担心的喊了一声。“祢真的好了？要是还没好，祢还能多在这养几天。” “不……不用。”楚大丫连连摇头，祂就不是会麻烦人的，不论生前死后，楚大丫都不想麻烦人。 程家楠看祂这样，也没有坚持留鬼，只是拿出一根他自己搓的麻绳，再加上几缕发丝粗细的铜丝，搓成一条吊颈绳递给楚大丫。 “加了铜丝，坚固点。”程家楠笑嘻嘻的，他原来是想研究一下吊颈绳的，毕竟吊死鬼一身力量几乎都寄托在吊颈绳上，他想知道若是绳子材料更坚固耐用，吊颈绳会不会更厉害。 这是他试验后剩下了的材料，至于试验结果嘛，只能说隔行如隔山，不是，吊死鬼才是专业的，好像也不对……总之他无法随心所欲的操作吊颈绳，所以最后这研究就暂时搁置了。 “……谢谢？”楚大丫迟疑着接过麻绳，在程家楠鼓励的眼神中，将麻绳绑到自己脖子上。 一抬头，楚大丫直直对上程家楠期待的目光，想了一下，“谢谢～很坚固、很好用？” “祢觉得好用就好。”程家楠开心了，他想着也许过几天能再找楚大丫问问使用感想，看是不是材料越好，吊颈绳越厉害。 “告辞。”程大丫死后第一次感到尴尬的滋味，祂赶紧借口去找自己那不当人的爹，连忙告辞。 “祢去找你爹啊？我让野鬼带祢去。”程家楠知道楚油子之前在烧楚大丫尸体，也不清楚烧完没有，就让野鬼带个路。 “嗯嘛，多谢东家。”楚大丫福了一礼，确实要感谢东家的搭救，不然祂这会儿不是被灭就是更惨的魂飞魄散，连投胎都做不到了。 楚大丫转身要走，忍不住又回头小心翼翼的偷看明爷爷还有葛道士一眼之后，才悄声问程家楠，“东家之后还缺鬼吗？您看我可以吗？”楚大丫努力求职，祂实在穷怕了，而且显然楚油子不会惦记祂，说不定连水都没有，因此能自己打工就太好了。 “那行，祢报完仇就来找我，我给祢安排工作。”程家楠点头，努力压下嘴角的微笑，明爷爷想尽办法却没想到会有鬼毛遂自荐。 得到程家楠的招聘，楚大丫美滋滋的准备去找找楚油子，之后再回来找东家，得到工作就不怕饿肚子啦。 程家楠也挺乐的，楚大丫自己送上门来，明爷爷这下可没话说了，一开心，程家楠又递了一把纸伞给楚大丫。“拿着，这样有点太阳也不怕。” “多谢东家。”楚大丫撑着伞就走了，祂要去看看楚油子到底有多狠心。 当楚大丫看到楚油子拿着柴刀一刀刀的劈砍自己焦黑的尸体时，楚大丫只能说自己没什么感觉了，“早知道你楚油子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没什么感觉不代表楚大丫会放过楚油子，祂耐心等待太阳完全消失在山的那边，拿起吊颈绳从后头接近楚油子，吊颈绳像条蛇一样缓慢而无声的靠近楚油子的脖子。 满脸狰狞癫狂的楚油子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危险逼近，他继续劈砍着，只是在劈到楚大丫的头时，那柴刀劈不进去了。“艹，老子要是带剁骨刀就好了。” 楚油子呸了一口继续劈，当胸一刀却劈出楚大丫被烧熟了的骨肉还有内脏。 “恶……”楚油子差点吐出来，他没想过自己要面对这种情况。 “很恶心吗？”一个凉凉的声音在楚油子耳边响起。 声音有点耳熟，可是楚油子一时想不起来，随口回道，“当然，不然你靠近来试试。” 楚油子说完才想到自己现在是偷偷火化，要是被看到就麻烦了。连忙抬眼一看，就看到一个年纪约二十左右的姑娘。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楚油子笑眯眯，手上的柴刀却越握越紧。 “当然是来找你的啊。” 第一百零四章 送煞10 天色整个暗下来了，楚大丫站在火光照映之外对着楚油子冷笑。 “爹，不如我帮你？”楚大丫因为上吊而暴凸的双眼充血，正正的盯着楚油子看。 “不，不，不……”不论楚油子刚刚嘴有多硬，这会儿都跟他的腿一样，软的跟面条一样了。楚油子站不住，软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楚大丫拿着一条麻绳靠近他。 越靠近，楚油子就越清晰看到楚大丫暴凸的眼睛、紫黑的脸色，还有越来越长的舌头，“别，你别过来。”楚油子的声音微弱的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楚油子哀求的看着楚大丫，可是楚大丫只是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然后在楚油子的注视下将吊颈绳套上他的脖子。 “爹，你别怕，吊死挺好的。”楚大丫阴恻恻的笑着拉紧绳子，以一个过来鬼的身份向楚油子细细描述吊死的感受。 “你能感觉到？绳子越来越紧，你已经吸不上气了。”楚大丫的声音甚至算的上温柔了，可是这温柔的嗓音配上阴冷的气息，再加上祂一点也不放松的绳子，再再让楚油子怕的手脚发软无力，连伸手扒拉脖子上的绳子都没有力气。 楚油子的舌头不由自主的吐了出来，血液不流通让他的脸色逐渐涨红，红到像是要出血的样子。 楚大丫没有继续收紧绳子，祂反而放松了一点，让楚油子有空隙可以呼吸。 “咳、咳咳，”楚油子乍然感受到空气，只顾着贪婪的呼吸着，半点顾不上逃离楚大丫。 楚大丫好整以暇的等着，等楚油子缓过劲儿来，又一次收紧绳子，这回祂没有站在原地看着楚油子难受，祂径直拉着人走向自己正在被焚烧的尸体边。 “……烧了，也挺好。”楚大丫之前在程家楠那里养魂，程家楠每次念清净经的时候都会将封印打开一部分，让楚大丫也能听到。 祂原本失去的神智也回来了，通过明爷爷跟程家楠的话，楚大丫也知道了程家楠带了明爷爷的骨灰才能带着明爷爷四处游历。 楚大丫想跟着程家楠，既然现在就能能报复楚油子、张氏，祂打算报复完就跟着东家离开，那么把自己烧化就是一件必须的事情了。 “柴火不够。”楚大丫烧煮的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火堆的柴火不够，烧不完全。 楚油子被拖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除了微弱的挣扎，楚油子还吓尿了，在地上留下一道湿痕。 感觉到吊颈绳的再次放松，楚油子急忙大口呼吸久空气，才喘着粗气，楚油子冷不丁的就与楚大丫冰冷的眼神对视。 “祢，祢要什么？”楚油子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我多烧纸钱给你。” “去捡柴。”楚大丫没打算多废话，开整久完事了。 楚油子摸摸脖子上的吊颈绳，发现楚大丫打算放开他，只是拉长绳子，把他跟狗一样对待，心中却只有害怕还有一丝存活的窃喜。 夜里一阵冷风吹来，楚油子才感觉自己裤裆湿淋淋的，没办法，也只能不去管它，听话的去捡柴，可是这地方就没多少柴火好捡，他没带斧头，也没办法砍树，走了好一会儿才捡回来一束柴火。 战战兢兢的走回火堆边，楚油子发现火堆不止没熄灭，反而烧的更旺了，定神一看才知道，楚大丫将板车拆了充当柴火了。 “你……”想到一辆板车的价格，楚油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可是指责的手才举到一半，就碰到拴在他脖子上的吊颈绳，楚油子又讪讪的低下头去。 楚大丫让楚油子将捡来的柴一起丢进火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祂爹就是这么爱财，一点损失都能让他心疼老半天。 恢复理智的楚大丫没有一定要杀楚油子的意思，可是楚大丫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想了想，在楚油子反应过来之前，楚大丫将人直接挂上树了。 那树不算太高，楚油子垫着脚尖就能站着，可是他也无法挣脱绑的死紧的吊颈绳。 看着楚油子狼狈的样子，楚大丫这才满意，“我要跟你断绝关系。” “嗬、嗬～”绳子绑的非常紧，楚油子呼吸都困难，所有想求情或想骂人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楚油子只能努力垫着脚尖，用手拼命抓着绳子，不然再过一会儿楚油子就要被吊死了。 “你在这等，要是你命大有人救你，以后只要你不来烦我，我就放过你。”楚大丫说完就拿着自己的骨灰离开了。 楚油子绝望的看着楚大丫消失，“嗬～”他年纪大了，没有力气坚持太久，没挣扎太久，他就失禁了，闻到屎尿味，楚油子也没有任何想法，他只能更努力的抓紧绳子垫着脚尖。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油子都失去意识的时候，才有几个拿火把的人小心翼翼的靠近。 “楚油子？是你吗？”带头的正是帮忙把楚大丫送过来的杠夫，在火把的照明下，他只能看到楚油子静静站在树下，不敢贸然靠近，生怕楚油子是撞邪了，只先大声喊话。 晚上楚油子一直没回去，张氏就找上杠夫询问，最后干脆花点钱请他带人过来找楚油子。 “楚油子？”走到近前，杠夫才发现楚油子是被吊在树上的。“啊～～～他，他上吊啦～～” 听到杠夫的话，楚油子的儿子还有几个关系不错来帮忙的都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前去想把楚油子解下来。 “不行，这绳子绑在太紧了。” 试了几次都打不开，没办法，先把树枝砍了，把楚油子放下才是正理。 好不容易把楚油子放下，楚油子与张氏的儿子才抖着手去摸老爹的脉搏。 “没，没有……”小年轻吓得半死，“爹～～” 第一百零五章 送煞11 楚油子带上荒山的板车失去踪影，来寻人的楚宝生没有办法，只能将老爹背在背上，一路小跑的赶回家。 也不知是不是路上颠簸震动，本以为已经没气了的楚油子竟然呛咳了一声之后恢复了微弱的呼吸。 楚宝生没有发现父亲活了，一脸泪水的冲进家门。 “娘～～快来，爹上吊死了～”楚宝生不管不顾其他跟着去寻人的亲戚，直直冲进家中放声大哭。 “你说什么？”张氏在家正担忧着，不料儿子出去找人回来就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你爹怎么了？” 楚宝生将老爹放在椅子上，痛哭流涕的告诉张氏，他去到荒山后看到的情况。“爹就那样吊在树上……我去晚了～啊～～” 张氏也慌了手脚，搂了儿子在怀里也哭了起来，又想起老伴还孤伶伶的躺着，又伸手想给楚油子整理一下，让他体面一点。 这一伸手，张氏才发现，“你爹，你爹还在喘气儿，你爹还没死。”张氏大喜过望，俯下身将耳朵贴在楚油子胸口，确定楚油子真的还活着，连忙赶着儿子将人背进房间再去请大夫还有法师过来。 “你腿脚快，先去请大夫。”张氏嘱咐儿子之后，又拜托一起去寻人还没离开的亲戚，“小叔叔，劳烦你帮忙请法师过来看看，相公，”张氏悄悄咽了口口水，“他不可能上吊的，可能是冲煞了什么，请法师看看比较安心。” “行，你在家给油子清理一下，不然一会儿大夫到了不好看。”楚油子的小叔叔点头，顺带提醒一下，楚油子之前失禁搞的一身埋汰，让张氏抓紧时间清理干净。 “嗯，我会。”张氏也点头，一行人才各自分开。 夜里的楚家陷入忙乱，隔几户人家，暂住的程家楠觉得自己真的太幸运了。 “楚大丫，你要跟着我们？”程家楠再三确认，差一点变成厉鬼的吊死鬼自愿跟着他，明爷爷也不会说什么。 “是，东家。”楚大丫其实一直是个老实人，她娘在的时候她埋头苦干，努力帮着家里还债，她娘走了婚事也吹了时，楚大丫虽然难过，却也悄悄松了口气。 实在是王氏为了尽快还债好让楚油子回家，是拼死做工，连带着女儿也被她支使的跟头拉磨的驴一样，后来定亲的人家也是看上楚大丫的能干，娶回去就是当劳动力的，还笑言跟娶了头牛也没两样。 这样的人家楚大丫也不想嫁，尤其她又被楚油子抛妻弃子的行为吓到，正好要守孝也就顺理成章的推了，谁知道才平静没两年楚油子回来了，跟王氏对待她的方式一样，整日里没有一点时间能喘口气，末了还打算将她卖了。 吃苦不算什么，楚大丫就没有一天不吃苦的，可是她怕了这种吃一辈子苦还看不到尽头的日子，她觉得自己会像村人养的驴一样，苦一辈子最后干不动了就被宰了剥皮吃肉，还要得来一句，肉老了。 “东家？”楚大丫捧着自己的骨灰，恭敬的递给程家楠，东家是对她最好的人了，她过去累怕了也饿怕了，她想跟着东家。 “……行，你想拿回去就跟我说一声。”程家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鬼魂难道不是天生就知道自己尸骨的重要性吗？就这样交给他不怕出事啊？ “好。”楚大丫很高兴，她给自己找到好工作，或者该说是好饭票了。毕竟就算没跟楚油子翻脸，楚大丫也不可能有什么供奉，基本上跟孤魂野鬼差不多了，这会儿有程家楠在，在鬼界那可是有名的好待遇。 “小铁，以后这个姐姐就跟我们一起啦。”程家楠开心的拉过小铁，介绍他们两认识。 “姐姐好～”小铁笑着点头问好，以后有鬼陪他玩了。 “小铁你也好～” 只是这边的其乐融融没有辐射到愁云惨淡的楚家，大夫被拉着来看楚油子，仔细检查之后，面色凝重的说，“上吊太久才发现，以后脑子可能有问题，会变成傻子也说不定，而且手脚也可能出问题，很多事都没办法做。” “这么严重？没，没办法治吗？”张氏急了，楚油子再怎么说都是楚家当家的人，人没了是一回事，可变成一个需要时时照看的傻子病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大夫摇头，“我给开几副药吃吃看，要是醒来再喊我过来看看，基本上醒来是什么样，以后就是什么样了。”脑子缺氧的后遗症到现代也不是好治的，大夫也算尽力了。 送走大夫后，法师也匆匆赶到，只一眼就发现了，“你当家的遇上楚姑娘了。” “嗯？楚大丫？”张氏心里正因为大夫的话而纠结，这会儿听到是楚大丫做的，她的声音拉高都快劈叉了，“她怎么敢？那，那是她爹啊？而且她是自己上吊的，又没人逼她。” 法师听张氏尖声叫骂，心里忍不住翻了白眼，都死了变吊死鬼了，还在乎什么爹不爹的？再说那叫没逼她死吗？敢情不是你们打算卖她当老头子的小妾？ 张氏还在骂骂咧咧的，楚宝生换好衣服出来拦住他娘的咒骂，好声好气的询问法师，“大师，我爹现在这情况还有救吗？” “他身上阴气很重，不一定楚姑娘之后还会找过来。”法师也觉得麻爪，在海边没抓住楚大丫，这会儿祂不自己冒头也抓不到，难道他要一直守着楚家吗？看楚宝生还在等他回答，又说，“楚信士的魂还在，也没有缺失，这时候昏迷是身体受伤了，不是失了魂。” “那……大，大姐会找我们吗？”楚宝生小心翼翼地问法师，之前不论是楚家老祖宗鬼还是假冒王氏的女鬼都只对着楚油子夫妻，楚宝生没有亲眼见到并没有太害怕，可是楚油子今晚的状况他看的真真的，心中不免也有些忐忑。 “有可能。”法师嘴上说有可能，其实心里觉得是一定会，尤其是他知道了楚油子上荒山是做什么事之后。 “你们明天带我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让楚姑娘入土为安。”法师说着自己也不太相信的话，这楚油子的骚操作让事情直接变得不可为了，楚大丫很可能直接变厉鬼回来杀楚家全家啊。 “我去给大姐磕头可以吗？大姐能原谅我爹娘吗？”楚宝生怀抱希望的问，他不愧是楚油子的儿子，见事不可为立马跪的顺溜。 其实楚油子在其他人面前一直是这样油滑，能屈能伸的比弹簧更有弹性，只是王氏脾气太软，养出来的楚大丫跟王氏看起来一样一样的，楚油子才会习惯性的欺压她们，若是楚大丫奋起抵抗一回，楚油子大概就不敢了。 可惜，楚大丫的抵抗就是一根绳子吊死自己，这没让楚油子反思自己，只认为楚大丫害他赔钱，要死怎么不等到那老头子家再死，这样楚油子还能再讹诈一笔。 然后楚大丫死了之后的反扑又太厉害，一下就把楚油子吊树上，差点没救回来，楚油子就是想跪也来不及了。 面对楚宝生的问题，法师虽然不抱希望，却也觉得试试无妨，“明天试试看，说不定可以。” 第一百零六章 送煞12 楚大丫加入程家楠小群体中的第一件工作就是拿着唢呐跟着吹。 “叭～～～～～”楚大丫用力一吹，唢呐发出长长一声刺耳的声音之后，直接裂开了。 “啊？我……”楚大丫很紧张，她第一次上工就弄坏东西，不会被东家赶走？ 程家楠跟小铁震惊的看着楚大丫，为什么楚大丫能吹出声音？而他们两吹坏无数唢呐，吹的腮帮子都疼了还是没有声音。 “大丫姐，你怎么吹的？”程家楠没注意到楚大丫的拘谨跟紧张，双眼发亮的看着她求教，“能教我们吗？” “呃，当……当然，可以。”楚大丫没想到程家楠是这个态度，一时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大概都是初学者反而好沟通，小铁紧跟着楚大丫之后也能吹出一声尖锐的长音了，三个学徒里，就只程家楠拼了小命也只吹出一堆口水，再用力一点，唢呐就坏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程家楠有点苦恼，他一向自诩聪明，虽然还没到绝顶的地步，但一般事情他看一遍也差不多了，独独吹唢呐这事儿，怎么试都不行。 “再试试？”楚大丫小心翼翼的说着。 程家楠嘟囔着，“也只能继续试了。” “我会了～”东家不会，可小铁学会了，小铁志得意满的挺胸凸肚的。 葛道士跟明爷爷两个无奈的坐在一旁听着唢呐声此起彼落的，葛道士还能当这些声音是磨练他的心境，明爷爷就纯纯在联系忍耐力了。 “家楠怎么老学不会啊？”明爷爷不是很想再听唢呐的声音了，这三个，哦，扣掉程家楠，这两个吹来吹去就是只有一声，根本不成调，偏偏他又不想打扰他们，毕竟在明爷爷看来，忍耐噪音也比孙子一天到晚研究道法，最后除了出家当道士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明爷爷不是反对孙子当道士，只是他认为当道士这事儿，应该是其中一个选择而不是唯一的选择。 “再练练，之后就好了。”葛道士无所谓，毕竟程家楠不花钱买一把唢呐回来的话，只用纸做的唢呐练习也不是不行，这样反而是一种修行的方式。 之前他就告诉过程家楠了，不论是纸扎、折纸还是剪纸，都需要附形，使用的鬼也要打心里相信那是真的、可以用的。 这一点上，程家楠确实是相信的，他的问题在于，他到底是活生生的人，身上阴气再重，他身上也还是有阳气，那纸做的唢呐被他一口阳气一吹，当然马上坏掉。 葛道士没有主动提醒程家楠，他想看看徒弟能不能自己想出办法或者主动过来询问。 他们在这认真对着唢呐吐气，另一边的楚家已经带着法师上了荒山。 “大师，就是这里。”楚宝生紧张又害怕，他担心楚大丫还在这里等着。“我爹，就是在那棵树……” 法师也担心楚大丫还在，他昨晚就纳闷，楚大丫明明受了重伤，怎么这么快就能出来伤人了。 他谨慎的拿出罗盘，想试试看楚大丫还在不在。只是这时候楚大丫早已经跑到程家楠那里，跟着东家一起吹唢呐了。 法师小心的走了一圈，楚宝生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生怕离的远了自己被楚大丫捉走。 “没看到楚姑娘，”终于法师走到一堆早就熄灭了的火堆边，“祂的尸体在这里被你爹烧了。” “嗯，我爹说，烧了之后将骨灰撒城门口。”楚宝生靠近法师，小声的在法师耳边说着，自从知道真的有鬼之后，他真的很怕无孔不入的鬼魂会跟在他身边。 法师的眉头皱了起来，“荒谬，谁教他这样做的？” “戏文不都这么说吗？”楚宝生自己也觉得戏文里说的东西很有道理。 “那都是编的。”法师几户想翻一个白眼给楚宝生看。 “那……那怎么办？”楚宝生瞠目结舌，“怎么可能是假的？” “就是假的，难道贫道还能骗人？”法师有些不乐意了。 “那不能，那不能，”楚宝生连连摇手，他一点也不敢得罪法师，这法师目前可关乎他们一家的一线生机。 那法师又看看火堆里烧剩的骨骸，随手捡根没烧完的树枝扒拉一下，“骨灰被取走一部分了。” “您怎么知道的？”楚大宝没想明白就是一堆灰烬，法师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看多了自然知道骨头少了，”法师简单说一下自己判断的根据，之后才深色凝重的说，“就怕是什么走邪道的修士把骨灰拿走。” 有邪修出没这个怀疑之前做法法事时就有了，只是没证据，法师也不好说给楚家人知道。 “他拿骨灰做什么？” “能做的可多了，有骨灰在手上，他就可以将楚姑娘收做鬼仆，可以命令楚姑娘做任何事。 “那表示我大姐没空找我们？” “那表示楚姑娘可能会更凶，邪修一般不会指责鬼仆。”法师也是没见过这么能作死的家庭，好好办法事不行吗？就算连续九个无茭，那也可以隔天再请示啊，说不定问的多了，就找到其他方法了。 法师没办法，只能在灰烬堆中的三个方位各抓一把灰，放进自己带来的小瓦罐里权当代表楚大丫。 “大师，这样就可以了吗？” “剩余的灰烬劳烦信士挖个洞全埋进地下。”法师捧着瓦罐，让楚宝生将剩下的部分掩埋起来。 “还要再办一次法会，这次先请楚姑娘，信士代替令尊令堂跟楚大丫赔礼道歉，看她能不能放下恩怨，直接前往地府投胎。” “我？”楚宝生指指自己，看到将他爹吊起来的树，他害怕啊。 “就是信士。”法师抿着嘴严肃地说道，“这次务必求得原谅。” 上回法事是他托大了，当时以为楚大丫经过送煞，又被打成重伤，只要请来道祖就能安稳将鬼魂送走，谁知道楚大丫竟然恢复这么快呢。 这回还要防范邪修的存在，毕竟谁也不知道若真有邪修，那他插手楚大丫这事是想干什么，若是只要鬼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跑了。 法师打算请师兄过来帮忙，就是不清楚哪位师兄有空了。 第一百零七章 送煞13 明爷爷跟葛道士这几日里个鬼涵养备受考验，起因就是楚大丫的加入。她加入之后吹响了唢呐的声音，宛如大戏开场一样，小铁被她带的也加入能吹响唢呐的行列。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继能吹响之后，他们两花了一天多点时间就能断断续续的吹出音调来了。这才是噩梦的开始，两个初学者的唢呐声撕心裂肺的，那一声声直冲天灵盖的声音实在考验鬼。 明爷爷第一次听到差点没被唢呐声送入地府，好不容易捂着耳朵跑出去，那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隐隐有余音绕梁之感，只可惜这余音在明爷爷听来是超度的声音。 葛道士也受了不小的影响，可是他头铁，坚持要用这种磨难来砥砺自己的修行，硬是顶住了楚大丫跟小铁两个此起彼伏的吹奏，艰难的抵抗脑子都快被搅浑了的酸爽。 偏偏唯一的活人程家楠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依然吹不出声音，但是做纸唢呐的功夫越来越好，唢呐越做越坚固耐用，声音也被吹奏班子的唢呐师父认可，“这音色不错，东家做的拿出去都能卖出不错的价格了。” 可惜有了这样的赞美还是没用，程家楠自认把唢呐摸明白了，但还是吹不出声。他每天带着小铁与楚大丫练习，努力观察他们如何吹奏，大概是太专注于学习了，他一点没感觉耳边的声音刺耳到几乎无痛超度亲爷爷了。 这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明爷爷已经熟练的准备捂着耳朵往外跑了，楚大丫却没有开始她的表演，反而突然拿出不少吃食、用品摆在桌上。 “姐姐，你怎么有这些？”小铁好奇的看着楚大丫一样样把东西拿出来，难道东家偏心？给了大丫姐姐没有给他？ 小铁还回头去看程家楠，他觉得东家不可能会偏心，“东家？” “那是楚家祭祀的。”程家楠想了一下，马上就知道东西的来源了。 “嗯，楚宝生准备的。”楚大丫点头，摆好东西开心的招呼葛道士、明爷爷他们一起享用，“小铁也吃，多吃点。” “嗯，谢谢姐姐。”小铁一直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楚大丫招呼一圈，之后才期期艾艾的转向程家楠，“东家，你……要用一点吗？”这真的有点尴尬，程家楠他是活人啊，祭祀的贡品活人没法吃，可是他们围了一桌却不叫程家楠又哪里怪怪的。 “我热个早饭一起吃。”程家楠笑笑，楚大丫来的时间还短，不然她就知道对于一个活人生活在三个鬼的包围下要怎么办了。 他们一块儿吃着丰盛的早餐，葛道士浅尝几口之后就问道，“你那异母兄弟想干什么？” “求我别再找他们一家报仇。”楚大丫脸色冷漠的说，在东家这里过得很好，也懒得去找楚家报复，但不代表被明明白白画出家人范围不会生气。 哦，他们是一家三口，那她楚大丫跟王氏算什么？不过虽然这样想了一下，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茫然，听多了程家楠早晚念清心咒，楚大丫并没有一定要杀光楚家人的想法，但就是不那么想轻易放过他们。 “打一顿就放下。”明爷爷宽慰楚大丫，为了报复把自己也弄到地狱受刑并不是一件好事。 “一顿不够就两顿，或者你想到就过来打他们一顿也可以，走阴路的话速度很快的。”程家楠接话，他觉得只打一顿可能不足以消弭楚家人之前造的孽。 “可以吗？”楚大丫心动了，“有法师在呢，不会有问题吗？” “放心去，说清楚就打一顿，打完就走。”葛道士很淡定的告诉楚大丫，“那法师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以后想到再回来打人也行。” “哦，那……我现在过去？”楚大丫眼睛都亮了，嘴角也隐隐上扬。 “去。”程家楠点头，作为东家他支持手下的鬼去报仇。 楚大丫得到允许，开心的直接来到楚家。 楚宝生正在法师与法师的师兄后头跪拜楚大丫的灵位，“大丫姐，求您放过我们，我们知道错了，爹也受教训了，以后大抵也不可能恢复正常了，娘以后照顾爹也是幸苦，我之后养家糊口也不轻松。” 楚宝生翻来覆去的讲他们的不容易，以后会有多幸苦，中心思想就是让楚大丫不要记恨报复他们。 楚大丫一进楚家，两个法师就发现了。“来了。” “什么来了？”楚宝生吓了一跳，差点跪不住了。“什么来了？” “楚姑娘，楚宝生已经认错忏悔了。”法师的师兄修行的时间更久，道行比师弟高了一截，这会儿轻易就看清楚了楚大丫的样子。 “有修士与信士接触？”师兄的表情凝重，他一时也分不清楚大丫是不是落邪修的手里，只看阴气加重那么多就觉得必定是邪道修士，但楚大丫的神智清醒又让他迷惑，一般能安抚吊死鬼的应该都不是坏人？ 楚大丫才没管法师在想什么，她径直走到张氏身边，狠狠就是几巴掌打下去。 “啊？大师，我脸好疼。”张氏摸着自己的脸，张开就开始嚎叫了。 第一百零八章 送煞14 楚大丫顺着法师请鬼的声音悄没声息的进入楚家，祂一踏入楚家，一股阴冷的气息就默默地笼罩着屋子里面所有人。 “来了。”法师小声地说道。法师师兄与跪在地上的楚宝生听到后，也抬头看向楚家大门的方向。 “……”楚大丫虽然是回到自己生活了二十来年的家，可是这会儿祂只觉得陌生，不，该说是楚油子回来后，这个地方就不是楚大丫的家了。 “楚大丫？”法师摇晃三清铃，想再确定一下来的鬼是不是他们要找的楚大丫。 一个是因为楚大丫被程家楠养了几天，这会儿正是油光水滑的，一点没有之前被打伤散魂的迹象；再就是，鬼魂里存在假冒顶替的事件，许多鬼会扮成其他鬼魂骗祭祀贡品，让人不得不防。 “是～～”楚大丫点头，心里有些无奈，明明是这些人叫她来的，结果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她。 法师确定是楚大丫之后，开始就楚家的事情跟楚大丫谈判，说好听点就是化解冤亲债主，希望债主来找生人要债的时候不要太凶狠，最好能用其它东西或祭祀之类的替代债务。 “打～一顿～”楚大丫懒得听太多，祂跟楚宝生也相处过一阵子，要说楚宝生这会儿磕几个头是没问题的，但若是要楚宝生长期的一直给供奉什么的，楚大丫是不相信的。 除非楚大丫能在每一次受怠慢的时候回楚家找麻烦，不然楚宝生老实不了几天就会开始减少供奉，而楚大丫并不想一直盯着楚家这一窝赖子。 “冤家宜解不宜结，楚大丫再想想要什么供奉。”法师有些无语，打一顿这事绝不能认下来，你永远不知道鬼的打一顿是怎么打，万一是流水席一样，直接打个三天三夜呢？ “打～两顿～”楚大丫不接受其他条件，一顿不行就两顿，总之就是要打人。 法师没办法只能努力协商，但双方一直谈不拢，楚宝生已经跪的膝盖都痛的不行了，可是楚大丫还是没有松口。 眼看僵持不下，张氏忍不住了，那两个法师一个跟买菜讲价一样，对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另一个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站着不动，可怜她的宝生一直跪着，身子都开始摇晃了，再跪下去，两条腿还能不能要了？ “楚大丫，别给脸不要脸，你爹要将你嫁人你不愿意就说啊，不说一声就去上吊，弄得跟我们逼死你一样。”张氏看不到楚大丫，只能对着门口的位置破口大骂。 尖锐的声音刺激到楚大丫，祂回想起来，之前张氏也是用这样的语气支使祂做家务，什么粗重累活都是祂的，做慢了就是对楚油子跟张氏有怨言，挨打挨饿都是时常的。 “……死…去死～～”楚大丫安静了一会儿，两个法师正不安的时候，就看到楚大丫发难了，祂一绳子直接卷住张氏脖子，随手就将张氏拖倒在地，绳子一收紧，张氏连呼吸都没有办法。 “别，”楚大丫速度太快，堪称是迅雷不及掩耳，两个法师直到张氏脸色涨红倒下的时候，才急急忙忙的拿起桃木剑想要斩断吊颈绳。 谈判破裂，法师只好想办法度了楚大丫，或者直接打杀了楚大丫，师兄看了一眼还茫然跪着的楚宝生，“快带上你娘躲后头去。” “哦。”楚宝生还有点懵，他本来还在腹诽楚大丫小气，都说给贡品跟逢年过节的祭祀了，就这还想着打他们全家一顿。 不过这种想法在看到张氏突然倒地，脸色都涨红成猪肝色的时候，楚宝生才更明确的认识到，之前任由他欺负的异母大姐，这会儿真是变成一个凶恶的恶鬼了。 “楚大丫，你再不收手，贫道们就不客气了。”法师将桃木剑横在胸前，脸色严肃的盯着楚大丫。 “…………”楚大丫想说祂就是打一顿，没想把人打死，可是本来就笨嘴拙舌的人，死了也不可能就变得伶牙俐齿，祂是死过一次，不是脱胎换骨从新做人。 两个法师看祂这样，更是如临大敌的盯着，生怕一闪神，张氏跟楚宝生都没了，或者还有还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楚油子。 “真的不能商量吗？祢想要什么贡品，或者让张氏去给祢娘磕头都行。”法师其实也觉得楚大丫可怜，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并不想下重手灭了楚大丫。 “不～用，就～打～”楚大丫摇头，死脑筋的祂还是觉得打一顿比较解气。 “或者找人来打？祢看着别亲自动手就行。”师兄想法比较活，他觉得怕打坏了人的话，干脆找其他人来打就是了。 “……好～～”楚大丫想了想，点头了。祂算是看出来了，两个法师不希望祂动手伤人，更怕祂一时兴起直接杀了楚家三口。 “不行，凭什么要打我们？”张氏喘过气来，听到法师出卖他们家，立马声嘶力竭的反对，“你自己上吊的，怨不得人。要怪就怪自己跟你那个倒霉娘去，谁让她不让你早点嫁出去。” 张氏说的也是事实，曾经王氏在的时候楚大丫就到年纪嫁人了，可是王氏总说要等楚油子回来才办婚礼，就这么一拖再拖的，最后王氏自己嘎嘣一声去了，楚大丫也就嫁不出去了。 最终才等到楚油子灰溜溜的回家之后，把主意打到年纪老大还没嫁的女儿身上。 “死～～”听到这话，楚大丫眼睛都红了。确实祂也挺怨王氏的作为，但一切的始作俑者不都是楚油子与张氏吗？当年他们不勾搭成奸，会有后来的事？ 楚大丫不想谈了，祂也不想什么找人来打楚家了，祂决定自己来。 “吼～”被缠了金属细丝的吊颈绳像鞭子一样狠狠的抽了张氏一脸，只一下，张氏脸上就多出一道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伤口。 吊颈绳沾了血更显得灵活，反手对着躲在老娘身后的楚宝生又是一鞭子，这回抽在楚宝生背上，直接将人打吐血了。 两个法师见情况不妙，忙抢上前去，一个拦着楚大丫，一个想将张氏母子带到楚油子边上，这样聚在一起他好保护，不然分散开来，他保护哪个都不对。 师兄这会儿直面楚大丫的怒火，心中叫苦不迭，尤其想狠狠将张氏的嘴堵上，做法事之前不是讲的挺好吗？张氏应的好好的，看起来还真像有心补偿，结果呢？咱就说，不是真心的你别办法事把无辜的法师拉下水啊。 想归想，师兄手下一点也不含糊，一张张驱邪逐鬼的符咒抛出去，手上的三清铃不断的摇晃着，“天灵灵地灵灵……” 楚大丫有些怂了，祂当鬼没多久就被打过一顿差点散魂，这时候看到这么大阵仗，楚大丫的头不铁，没打算一头撞上去，所以二话不说的，祂，转身跑了。 “天灵……”看着楚大丫跑的飞快的背影，师兄傻眼了。不是，吊死鬼这么怂的吗？他们都还没真的开始过招，楚大丫就这么跑了？ 愣了一下，师兄才反应过来，回头对着守在楚油子门前的师弟说，“我去追，你守好门。” “哦，是。”法师也愣住了，他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怪的鬼，大概是死后从脑子开始烂起，一般鬼魂被激怒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除了杀人就是杀人，若有认定的报复对象那更是不死不休，绝对没有这种转头就跑的。 师兄又看了法师一眼，没多说什么就追了出去，楚大丫这样的鬼，很可能日后找到机会又回来报仇，可是他们师兄弟也不可能从此留在楚家，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因此今日一定要追到楚大丫，不管是送到地府还是直接打个魂飞魄散，今日都必须有个结果，不然楚家三口怕是命不长久了。 第一百零九章 送煞15 师兄跟楚大丫算的上是前后脚出的门，可是他一出去就找不到楚大丫的痕迹了，连一点阴气都没有剩下，整个巷子里都干干净净的。 “糟了。”师兄看着明亮、整齐的巷子，两边的人家都有人在活动，一派的烟火气息里，怎么都看不出有吊死鬼经过。 掏出罗盘也没有任何反应，师兄左右找了半天，顶着附近人家异样且恐惧的目光四处寻找，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楚大丫这时候早直接拐进斜对面的屋子里了，程家楠一直帮忙盯着，看到楚大丫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帮忙扫去阴气痕迹。 “怎么了？没谈拢？”程家楠处理好楚大丫的痕迹后，才有空关心楚大丫。 “没有，不让我打。”楚大丫不知怎的有点委屈，明明东家比她小那么多，可是东家的关心让她觉得暖暖的。“张氏还骂我。” “迂腐。”葛道士哼了一声，在他看来那两个法师都是半吊子的迂腐牛鼻子，修行不行还不努力，明明知道楚大丫才是受害者，竟然还拦着楚大丫报仇，楚大丫都说只是打一顿了，两法师还要阻止。 “不打紧，我们先留个记号，那两个法师不会一直在。”明爷爷阴阴的笑了，“先离开，之后想到就回来打一顿。” “嗯，我叫野鬼盯着，他们跑不了的。”程家楠一点没觉得师父跟爷爷说的哪里不对，说完抬头看着楚大丫，“大丫姐，这样可以吗？” “好～～”楚大丫开心了，这种有人支持的感觉太好了。 “我也帮忙。”小铁放下手里的唢呐，举着手加入话题，“我打过人～”小铁自认打人可有经验了，每个被他打过的人都不会再犯了。 “好～～”楚大丫不清楚小铁之前的丰功伟业，只笑着摸摸小铁的脑袋，真好，她现在也有家人了。 为了躲避法师的追查，程家楠他们打算再留两天就离开这里，这两天程家楠也没有出门，毕竟他们这会儿算是灯下黑，两个法师一点没有怀疑这个最近的屋子里有鬼。 这会儿有时间了，程家楠就想帮小铁做个纸面具，这样就不用贴白纸，也不怕每回揭开白纸就把小铁的脸皮一起撕下来。 “小铁，你躺好。”程家楠没做过纸面具，之前都是用木头雕刻的多，想想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做了。 程家楠让小铁躺平，将纸张贴上去之后再喷水，等完全湿透贴合之后再加上另一张纸，然后反复操作。 这场景给个不知情的人看起来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家楠一点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行为在恐怖的刑求中叫做贴加官，薄薄的纸张一层层的贴上，让人感受慢慢窒息的恐怖，绝对算是酷刑了。 不过小铁不用呼吸，贴几张纸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就是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让小铁不太舒服。 “唔～”小铁嘴张不开了，他想伸手把纸撕下来，又想起东家要求他别动，只能无助的把手伸在半空挥舞，想拉住东家的袖子。 “小铁再忍一下，马上就好。”程家楠安抚的拍拍小铁的手，楚大丫也靠过来把自己的吊颈绳递给小铁把玩。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程家楠终于把印出脸型的纸壳子取下来了。 “啊～”拿下来的一瞬间，楚大丫第一次看到小铁的样子忍不住叫了一声，当鬼时间短的坏处就是见识少。 “啊？”小铁歪头，他不解地看着楚大丫，以前也有人对着他没贴纸的脸尖叫，可是大丫姐是鬼啊，鬼也怕他吗？ “大丫姐，小铁会难过的。”程家楠小声的提醒楚大丫，心里只想，等离开后就让楚大丫去乱葬岗走走，或者在阴路上多逛几圈，保证什么见识都有了。 程家楠顺手拉过小铁，啪嗒一下将一张白纸又贴上去，“先贴一下，等面具做好就换面具。” “嗯。”小铁点头，马上就忘了楚大丫的反应，他兴致勃勃地靠近程家楠，“东家，我画面具？” “你想自己画啊？”程家楠低头对上小铁仰起的脸，想想也同意了，反正小铁有面具也一样不能随便出门，怎么画不是画，更别说面具是小铁自己戴的。“行，你自己画。” “嘿～”小铁开心的不得了，东家就是好。 然后在程家楠的纵容下，小铁得到一个五颜六色的纸面具，面具分上下两截，方便小铁的嘴巴在吃东西的时候可以轻松露出来，里头被程家楠写满符咒，保证小铁不会尸变，阴气也不会外露。 做面具的时候，程家楠他们也听了楚家各种消息。 “楚油子瘫了。”野鬼热心的分享新讯息，“好像吊的时候伤了脊椎，以后都站不起来了。” “楚家都是符咒，进不去。”两个法师联手在楚家贴满符咒，生怕楚大丫闯进去，结果其他野鬼还有楚家祖宗都进不去了。 “……张氏，出门买菜。”野鬼也有点无语，法师把楚家围的跟铜墙铁壁似的，结果耐不住楚家人必须吃喝，最后伤势最轻的张氏必须出门。 “张氏说楚宝生吐血，可虚了。”野鬼幸灾乐祸的笑了，他跟楚家没仇，就是喜欢看热闹。 “楚家招魂王氏～”楚家祖宗鬼很不满，子孙不孝啊，竟然不是先供奉他们。 听到张魂王氏，程家楠眨眨眼睛，他想起之前招魂的时候，王氏对楚油子还是毫无怨言，反而觉得楚大丫不好，这样的奇葩……程家楠忍不住摇头，希望王氏不要来找楚大丫，不然楚大丫要是想打她娘，程家楠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拦了。 第一百一十章 送煞16 程家楠想到楚大丫的亲娘王氏就觉得头疼，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一个以夫为天的女人。 王氏当真做到了极致的卑微，把楚油子捧上天，却把自己和女儿贬入尘埃。事实上，程家楠总觉得王氏跟他娘吴氏不能说一摸一样，只能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这种自以为贤良夫人表率的样子真的让人牙疼。 不过这会儿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程家楠曾经把王氏召唤过来，要是王氏把这事告诉那两个法师…… “师父，我们立刻离开这里。”程家楠沉吟片刻，马上决定离开。“王氏八成会把我们说出来。” “她不会。”葛道士一派的气定神闲，“小鬼可不敢出卖为师的存在。” 葛道士厉鬼当久了，对于以势压人相当熟练。只要他还在，一般鬼魂绝对不敢向外透露半句，这无关鬼魂生前是什么人，除非跟他有深仇大恨，不然鬼魂中等级压制就是主流。 程家楠恍然，“幸好有师父。” 不是必要，程家楠不想跟正派的修士有交流，能偷师就行了，他可不想真的认识他们。 “那还走吗？”明爷爷一开始慌了一下，很快又镇定下来，他们又不是什么害人的鬼怪，对方也不怎么厉害（这才是重点）没什么好担心的。 “走。”葛道士点点头，早晚都要走，家楠都说了要赶紧离开，那就离开好了。 “我们去哪儿？”程家楠还没想过下一站要去什么地方，只好直勾勾的看着葛道士跟明爷爷，等着他们拿主意。 “去舍身崖看看。”葛道士被之前的天书岩伤了心，不想再去找下一个天书岩了，他改变方向，打算先去看看舍身崖，看是不是舍身一跳就能登极乐。 “峨眉山？”明爷爷也听过舍身崖的传言。 “那就去看看。”程家楠一点头绪也没有，可是师父跟爷爷都知道地方，那他们就跟着就好，完全不必操心。 小铁没有意见，反正他什么也不知道，就是跟着傻玩就好，反倒是唢呐，他已经练习的差不多了，是他们三个学唢呐的之中学得最好的。就是太费唢呐了，每回不小心吹的大力点，唢呐就能从中间裂开。 “多做唢呐，多买纸。”小铁举着手上又坏了的唢呐说。 “呃，好。这次买多一点。”程家楠有点肉疼的答应了，别看只是多买一些纸，可是纸也不便宜啊，再这么买下去，程家楠都想学学造纸术了。 楚大丫一直没说话，要是没有葛道士，她也想知道自己娘会不会出卖她，把她的位置告诉楚家请来的那两个法师。 一定会，楚大丫回答自己，她其实很清楚自己老娘的想法，楚油子就是她的依靠，所以有回外婆来劝她改嫁的时候，被她娘用扫帚赶出去，从此不再登门。 楚大丫想的没错，王氏虽然碍于葛道士的存在不敢多嘴，但是依然在附近游荡，她这种行为被法师看在眼里，很轻易就能知道附近的屋子有猫腻，只要慢慢排查，最终一定会找到这里。 几个鬼跟人一合计，都认为尽快离开来的好一点。 废话不多说，程家楠熟门熟路的开始打包行李，来的时候不太多太的东西也凭空增加一倍还多，多数都是程家楠折纸的成品。 很快他们就打理好行李搬上车，悄没声的将两个法师抛在脑后。 走之前也没忘在楚家人身上留个记号，这样以后楚大丫想回来就回来。 他们离开之后，两个法师对着楚宝生直摇头，都说了不要离开屋子，结果不止张氏，连楚宝生也耐不住寂寞跑出去，这下可好，被楚大丫落了记号，这种记号虽然可以消除，却不是他们两个半调子能做的。 “唉，信士怎么就出门了呢？”法师很无奈，他们师兄弟拼命想救人，结果还是抗不住楚家人自己作死。 “那个……都好几天了，我不得出门办事啊，最少还得帮我爹买药呢。”楚宝生也有话说，他觉得老娘说的对，这两法师就是没用的，打鬼也拖拖拉拉，请神也迷迷糊糊，靠他们一点帮助也没有。 “唉，你被你大姐做了记号，你娘也是一样，以后她要找你们就方便了。”法师甩甩手，花了大精力布置的屋子只剩下不能动的楚油子，另外两个每日错开他们出门，果不其然今天就带着印记回来了。 不提后来楚家为了自保花费多少银子买符咒，王氏的鬼魂注意到女儿离开，竟然跟了上来。 “楚大丫是你捡来的吗？”程家楠看着跟上来的王氏，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疑问。 听着王氏翻来覆去的说楚油子是楚大丫的爹，楚大丫必须孝顺，不能伤害楚油子……程家楠翻了个白眼，发现楚大丫被说的鬼气更浓，索性直接烧符请鬼差，“大人，劳驾把这妇人带走。” “这个……”执念那么重，不符合入地府的条件啊。来的是白无常手下的鬼差，跟程家楠也算认识。 程家楠直接烧一沓厚厚的纸钱，“劳烦大人帮帮忙。”强制送入地府这事其实不难，就是鬼魂自己可能不想离开阳间，不过鬼差都出手了，想不想已经不是问题了。 “行。”收了钱，鬼差也不含糊，直接一锁链把还在骂楚大丫的王氏拖走。 楚大丫都懵了，原来可以这样？那鬼差大人怎么没把自己也带走？ “你不符合入地府的条件。” “哦，”楚大丫也没问条件是什么，她现在不想离开东家他们，也不想跟王氏一起入地府。 “我们继续练习唢呐，大丫姐你再说说怎么吹出声音的。”程家楠拿出又一把新唢呐继续努力。 第一百一十一章 舍身崖 送走王氏之后，程家楠一行就直接将楚家的事抛在脑后，反正等法师离开楚家之后，楚大丫随时都能走阴路回去打人。 因此这时候，程家楠又带着小铁跟楚大丫一起吹唢呐，“哩～～”小铁成功吹出一小段不成调子的旋律。 “哈哈～”小铁可得意了，“东家，还不会。” “呼……”程家楠白了小铁一眼，用力地吹了一下自己的唢呐，不出意外的，那把唢呐又坏了。 “为什么啊？”程家楠的眉头紧皱，仔细打量手上的唢呐，明明他已经很注意了，怎么还是一吹就坏，到底哪错了？ “想知道哪儿不对吗？”葛道士笑意盈盈的说道，大抵当长辈的都有点一样的毛病，喜欢看小辈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苦恼。 “……我再研究研究。”程家楠知道师父等着他去问，可他就跟唢呐拗上了。冥冥中程家楠有一种感觉，好像只要他能弄清楚这关键，他的修行就能更上层楼。 “那你慢慢想。”葛道士也无所谓，只让程家楠自己想去。“想不出来就来问我。” “嗯。”程家楠重重的点头，他一定会自己想明白的。 明爷爷驾着车一边听着车里的动静，一边忍不住摇头苦笑，看来他还要忍耐许久的唢呐声了。 不是说唢呐的声音不好，实在是两个初学者总是吹的撕心裂肺、断断续续的，每每突兀的如同裂帛的声音刺耳，声音又大的震耳欲聋，真是听的他魂魄都不稳当了。 车里程家楠没换新唢呐，他拿着坏了的唢呐，又把之前坏掉的还有小铁弄坏的也拿出来，顺道楚大丫在吹着一直没坏的唢呐也拿过来。 程家楠仔细比较这些唢呐的差异，“小铁弄坏的是力气太大了。” “是太软。”小铁抗议，才不是力气太大。 “对，是太软了。”程家楠不过心的应和小铁，眼睛依然盯着那些唢呐。 又转头去看楚大丫那把，“阴气很重但平均。” 而他自己弄坏的唢呐，全是因为阳气？阳气破坏了唢呐吹嘴跟管身，直接把唢呐变回原本的纸。 程家楠闭目沉思，“我明白了。”他张开眼睛，“我身上的阳气会让纸张变回原样，全用阴气才能用纸做的东西。” 以前用的纸车、纸马，还有许多附形的折纸或纸糊的物品、小动物能用是因为他学师父跟爷爷，用阴气覆盖在身体的表面，所以他才能使用。 可实际上他还是一个活人，唢呐又正好是对嘴吹奏的，所以才会让他体内阳气直接吹进纸唢呐里。 程家楠想通之后，福至心灵的拿出一张空白的纸双手翻飞折出一把新的唢呐，手上一震，一丝火苗慢慢的舔舐上纸唢呐，火焰燃烧过去之后，手上的纸灰一点点出现黄铜光亮的色泽。 等唢呐完整出现，程家楠含着吹嘴用力一吹，响亮的声音回荡在马车里，紧接着一段“千张纸”的旋律响起。（千张纸--哀乐） 小铁听的都愣住了，东家修行的时候小铁没有闹他，可是东家怎么坐一会儿就突然会吹唢呐了？还不是像他一样只会吹单音，竟然一上手就可以吹曲子了？ 一曲结束，程家楠放下崭亮如新的唢呐，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他吸收了大羿的神力之后，原本体内阳气不足的情况直接变成阳气过剩，这次顿悟他终于将身上的阴阳之气融合，形成一粒尘埃一样的混沌种子。 有了这粒混沌种子，以后程家楠可以任意转换阴阳五行，再不用像葛道士一样必须将阴气凝练到极致，才能阴极生阳，而是身随心转、圆转如意。 “很好。”葛道士见程家楠的进步也很满意，他自己已经是个亡者了，没有办法像程家楠这样修行，但也是有可以借鉴的地方，不过更重要的是程家楠又在修行的路上大大向前一步，同时也证明了葛道士自己悟出的道是对的。 为了程家楠的进步，明爷爷跟葛道士决定半途中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 “前头有个镇子，咱们去那里？”明爷爷驾着马车，回头询问其他人的意见。 “行。”葛道士颔首，去哪都差不多，反正就他们几个一起。 “好，买公鸡。”小铁也开心响应。 “嗯，就去那。”程家楠笑着点头，亲人愿意陪他一起，他心里也很高兴。 明爷爷笑了，马车一转就往前面的镇子走。 第一百一十二章 舍身崖2 明爷爷将马车赶到前头一个镇子外，时间不巧是夜半时分，没法直接进镇，马车就这样停在镇外不远的小路旁。 “爷爷，这镇子叫什么啊？”程家楠脸颊微红，想到一行人停在半路就是为了帮他庆祝修行有些许进步，就忍不住脸上的笑意，心里更像是喝了热汤一样暖呼呼的。 “哧，这里是……福泽镇。”明爷爷没忍住笑了出声，看程家楠害羞赶紧收了笑，转头认真看向镇子大门上的石牌，上头刻着福泽镇三个大字。 “福泽镇是往舍身崖最近的一个镇子，听说很是繁荣，镇上都是乐善好施、一心向善的善人。”葛道士对于舍身崖的消息不说是一清二楚，至少也是如数家珍了。 “这个福泽镇是出了名的大镇，因为离舍身崖近，想上舍身崖的人多数都会在这里停留，而既然都要舍身成佛、成仙了，一些身外之物也不会吝啬，大多都散在镇上当功德了，所以这地方听说乞丐来转上一圈都能回乡买地了。” “这么厉害啊？”程家楠不禁咂舌，他是一个手头不宽松甚至有点抠搜的性子，听到这些人如此大方，要不是装乞丐太跌份，还真的有点想拿个破碗蹲墙角去。“那这里人没钱了往墙角一蹲不就好了，都不用工作了。” “哪那么容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镇上一定有人会控制或驱逐那些外来的乞丐。”明爷爷哂笑，或许他看事情没有葛道士透彻，但捉摸人心尤其是人性恶的一面，明爷爷只能说看得多多了。 “也是有可能。”葛道士不置可否，毕竟这就是人性。“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眼见为实。” “嗯，等天亮就进去。”程家楠笑着点头。明爷爷已经列好了单子，让他等天亮就去买。虽然庆祝的东西都是他自己去买来的，可是爷爷跟师父的心意是实实在在的，程家楠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就是手上的钱有点不够了，即使他们一行人真正需要吃饭休息的也就程家楠一个人，可是买纸张、香烛也是要花钱的，更别提有时候还要住旅店或租房子，钱实在是哗哗的往外花。 “我趁这时间折些纸，等进镇子拿出来卖钱。”程家楠想想，既然这里人都乐善好施，说不定买东西也大方，他想卖点东西补贴一下。“这里应该可以摆摊？” “应该可以，不过还是等进去了再打探清楚。”明爷爷揉揉程家楠的头，他的小孙子就是这么乖巧懂事又认真。 “嗯。”程家楠点头，笑着回马车上折纸去了。没等回到车上，又招呼正在练习唢呐的小铁还有楚大丫出来，“你们帮忙采草叶回来，我编一些草编一起卖卖看。”都是纸张都是白的，程家楠担心人家不爱白色的折纸，索性再编点草编的小东西。 “好～～”小铁开心的放下又坏了的唢呐，他早就不想继续练习了，只是东家都会吹曲子了他还不会，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这会儿听到让他别练习了去干活，小铁可不就开心的蹦蹦跳跳。 后半夜的时间，就在程家楠专心折纸、编草叶中渡过，等到天亮，程家楠就拿着一串手工精美的小东西进了福泽镇。 “来看看哦，折纸还有草编的小玩意儿，都来看看哦，好看好玩又便宜～～”程家楠寻了一个有人摆摊的街口就叫卖起来。 “哎，那小孩儿，你卖的啥？”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走了过来。 “这位大人随便看，就是些纸折、草编的小玩意儿，有动物的也有小摆设、小家具。”程家楠自从修行有进展之后，对于易经也有更多的感悟，他抬眼一看眼前来人印堂发红，身上又带着文气，就知道这是个取得功名官职的读书人。 “你认识我？”那男子一边挑看起程家楠带来的东西，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他是刚要过来任职的新任县太爷，这是他第一任的派官，一心想学先辈办实事，就没有直接去县里交接，反而是来到福泽镇微服私访。 因此一听到程家楠叫破他身份，不由得有些警惕起来。一个摆摊卖东西的小孩都能知道他，该不会消息早传遍了？那他所谓的微服还有意思吗？ “大人通身气派，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程家楠笑笑，没有说自己是看相看出来的。 “什么人跟你说过。”男子的眉头紧锁，他心里已经开始排查知道这事的手下了，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看来他手下的人不老实啊。 男子倒没有想把程家楠抓起来问话，一来程家楠年纪小，二来他也不觉得一个衣着带着补丁、手上还有茧子的平民小孩能知道什么，还不如他之后派人追查来的快。 “真没有。”程家楠摇头，不管别人知不知道，怎么知道的，他就是自己看出来的。“我今早刚进镇子，您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 “嗯？”男子觉得程家楠这是在暗示他，今天才进镇子与他会合的师爷有问题，只能说真的想太多了。虽然他聘请的师爷也确实不无辜就是。 程家楠看男子沉思片刻之后，眼角跟太阳穴出现一抹红，很快又隐去，大概是想到什么问题，让他之后会遭到桃花劫与血光之灾。 想到这位大人会遭难也是因为被他叫破身份，而且此人身带正气，看来应该是个好官，程家楠在男子挑完东西付钱的时候，顺手将自己雕的平安符送给男子。“谢谢大人帮我开张，这木雕送大人，祝愿大人平安顺利。” “你这小孩儿还挺有趣的。”男子伸手接过木雕，木雕打磨的相当好，一点毛刺也无，也就收下了。“这是你雕的？那怎么不卖木雕，这明显更好卖啊。” “嘻嘻，木雕费功夫，编点小东西比较简单。”程家楠笑着把男子给的钱收好，想想还是加了一句，“听说镇上的美人如桃花，大人可以注意一下。” “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是美人？”男子笑了，小屁孩子都知道美人了，话没说完，就发现程家楠收了东西跑了。“跑这么快。” 程家楠当然要跑了，男子没看到，他可是注意到后面来了几个人，都是男子的手下，之前没抓他还可以说是因为程家楠年纪小，也可能是没人手，这会儿人手充足，说不定男子就改变心意了。 “大人。”为首的中年人低声问安，“那小子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没听到什么，就是老远看到程家楠抗了东西狂奔，生怕是大人遇上小贼了。 “没什么，遇到一个有趣的小孩了。”男子笑笑，看来这镇子应该有些东西可以挖掘。就从他新聘用的师爷开始。 第一百一十三章 舍身崖3 程家楠跑到那男子看不到的地方之后，才拍着胸脯喘了一口气，“呼，下次要注意，再也不要多嘴了。” 真的不是故意的，就一时忘了该怎么称呼来买东西的客人，要是一般人也就喊喊大叔、大婶、大爷、大妈什么的，来了个官员，还是一身正气的官员让他一下子不晓得要喊什么，最后一声大人就坏事了。 “原来大人还真的会微服私访啊？还以为是戏文骗人的。”程家楠喘匀了气儿，又走到另一边的街头叫卖起来。 他做的精致，虽然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这里人大方，给钱爽快，还有那买给自家小孩的，直接来了一整套小家具，缺的直接让程家楠现编。 一上午，程家楠带来的东西就卖的差不多了，手上有点钱进账，程家楠就去找旅店了。 “这么贵？”程家楠问了两家旅店，听到价钱眼睛都瞪大了，这里住店比外头贵出三倍了。“怎么会这么贵？我就要一个小单间。” “我们这里就这个价。”伙计不太耐烦了，没钱住什么旅店，要什么单间，“通铺便宜点，一晚上十个大钱，要吗？” “不要通铺。”程家楠连连摇头，不是他娇生惯养必须住单间，坟场都能睡的人怎么会计较通铺的环境，就是师父他们不好跟活人住，不然那些人要倒霉的。 “就没有便宜点的宿头吗？”程家楠问旅店伙计。 “我们这里都这个价，你再问其它家也是一样的。”伙计确定程家楠是个穷小子，对他更不耐烦了，不住店还问东问西的，都耽误自己干活了。 “哦，谢谢。”程家楠眼看问不出来，只好怏怏的谢过伙计，转头先去买爷爷单子上的东西跟吃食。 他刚刚卖东西的地方应该是富人区，那里价格好，要买东西就得上另一边去，那里是附近农户自己挑进来卖的，能便宜点。 结果一走到西街上的市集，程家楠更是傻眼，“一颗鸡蛋都要二文钱？这鸡蛋能孵出凤凰吗？”老人家妥妥的就是在抢钱？ “去去去，买不起别买，我们可都是童叟无欺的。”卖鸡蛋的老人不开心了，这小子会不会说话？福泽镇就是这个价钱，“不买别在这里占地儿，你上别处问问去，找得到比我家便宜的你回来找我。” 程家楠心里只觉得荒谬，这福泽镇的福泽八成都在财运上头了，要不是有钱人多，东西怎么敢卖这么贵。 不过这样一想，刚刚他草编卖的太便宜了，完全可以翻一倍卖的。 走了一圈，程家楠什么也没买到，两手空空的回到马车上，“爷爷，这里太贵了，我们换个地方。” “怎么？”明爷爷一头雾水，早上不还高高兴兴的？“东西没卖出去？” “卖出去了，我加了三成价都卖掉了。”程家楠还是很失落，爷爷跟师父想帮他庆祝一下，结果……“这里东西比其它地方贵了三倍还多，我不想当冤大头。” “贵了三倍？”明爷爷也惊讶了，“这样还有人买？” “对啊，旅店也贵了三倍，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太贵，不想花冤枉钱。”程家楠很早就自己当家了，非常了解柴米油盐的价格，而且他还能走阴路当捷径，不像一般人，东西贵了也只能咬牙承受，毕竟若加上路费跟时间，花费只会更大。 “哎，那就去其它地方看看，”明爷爷非常赞成，他们能快速移动到其它地方，有这本事确实不必让店家拿捏。 “这镇子有什么不妥吗？”葛道士问程家楠，没有问题的话，没道理就这地方价格这么高啊。 “我也不清楚，这里人的财运都不错，但似乎都不是正财。”程家楠耸耸肩，虽然这里人的财运有点怪，但买卖双方你情我愿的，也不算什么坑害，程家楠自己不买却不会去破坏别人的生意。 “偏财吗？”葛道士没有亲自看到，也无法确定福泽镇的情况。 “或许是死人财。”明爷爷想了下，认为发死人财的可能性最大。“舍身之前散尽身外之物，那么那些身外之物哪里去了？” “哎？”程家楠心中一动，赶紧将今天赚的钱拿出来。一枚一枚铜板在收的时候还没有感觉，这会儿收集成一个钱袋时，只一眼就能看出问题，“全都有一丝阴气，不过真的只有一点点。” “……不错，看来就是这样。”葛道士摸着胡须同意了。”镇子上流通的银钱都沾着阴气，难怪财运都变成偏财了。” “别管正财、偏财了，我们接下来去哪？”明爷爷觉得人家镇子靠什么发家不重要，反正他们也没打算在这花钱，重要的难道不是另外找个地方帮程家楠庆祝吗？ “往东走，过了县城还有另一个镇子。”葛道士研究舍身崖也有一段时间了，附近的城镇也有一些了解。 “行。”明爷爷点头，直接去赶马车了。变成厉鬼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白天赶纸车了，要换了以前，他们还得等到太阳下山，阴气变重才能成行。 另一边的福泽镇里，跟程家楠搭过话的男子，钟希年，钟大人正在指派手下调查师爷。 “那个买纸编跟草编的小子，还没有看到人吗？”回到住所，钟大人才醒过神，哪怕那小子知道的不多，也可以问出来是谁跟他说的自己的身份啊，怎么就觉得问不出来，把人白白放跑了？ “有人说看到那小子走出镇子，然后就不知道上哪去了。”手下恭敬的回话。 “多留意，找到就带回来。”钟大人也没办法，手下人刚跟他会合的时候，他还制止手下追上去，结果过了这么久了，才又让手下人去追查，查不到也是必然的。 “是。” “那个赵师爷有什么问题吗？”钟大人又问。 “赵师爷一切正常，不过他带的老车夫去了乔家送信，在乔家停留三刻钟。”手下连时间都记录的明明白白。 “赵师爷跟乔家有旧？”钟大人抿了抿嘴唇，他就是不想聘用一个地头蛇的师爷，才千里迢迢的找了一个外地的师爷来，结果？“乔家真那么厉害？” “……”手下人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说是，乔家就这么厉害--灭自家大人威风，说不是？那不代表大人更笨吗？ “继续盯着。”钟大人对于这个富裕镇子原本挺开心的，治下有这样一个有名、有钱的镇子应该是好事，可是常有人进了镇子稀里呼噜的就跳舍身崖，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没人知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舍身崖4 纸车来到县城东边的镇子时，时间已经过了中午，程家楠他们在进镇子找旅店的时候，正好与一队吹打的班子遇上了。 “东家，我们也去？”小铁看到吹打的班子，尤其唢呐也在其中，直接就兴奋起来了，他也想加入。 “我们明天再去看看能不能应聘。”程家楠没有一口回绝小铁，只是笑着把时间往后推，毕竟以小铁的记性，明天若是有好玩的，一准儿忘记今天这事。 “现在先去找旅店，不然晚上就没地方住了。”程家楠一边打量着吹打班子，一边安抚小铁。 只是奇怪的是往镇子里又走一段，他们又遇上另一队吹打班子。“通常一个地方只有一个吹打班子？” “一般来说是这样，不过这里很富裕，应该能轻松养两个班子。”明爷爷倒没觉得哪里不对。 一个地方能请得起吹打班的人不多，多一个班子竞争，说不定两边都没有足够的收入糊口。由此可见这里人的富裕，才能有两个吹打班子存在。 “……也对。”程家楠摸摸鼻子，之前看福泽镇的人不对劲，这会儿更是看哪儿都不对了。 “先找旅店。”葛道士淡淡地提醒。“家楠还要去买东西，别耽搁时间了。” “哦，好。”程家楠赶紧点头。 正好路边就有飘荡着看热闹的野鬼，明爷爷问了路很快就找到一家旅店。 这旅店位置有点偏，屋子也有年头了，幸好打扫的还算干净，不然程家楠都想再去其他地方找找了。 “掌柜的，你说房费多少？”程家楠觉得不可置信，福泽镇比外头贵三倍还能说是舍身崖的原因，这里什么也没有，竟然也比外头贵一倍。 “就是这个价。”掌柜的倒没有鄙薄程家楠，外地人到他们这儿确实都是这个反应，他们这儿地儿真的什么都比外头贵一倍以上，就这都算还好，要是到了福泽镇，那就是三倍价了。 “不是，你们这为什么都这么贵？”程家楠觉得自己都给整不会了，他自问去的地方也不少了，可是各地价格基本上大差不离的，怎么就这地儿特别贵？ “我们这真的都是这个价，我买东西成本就高，卖出来自然也高，不然就亏本了。”掌柜的这会儿没啥事，索性就仔细的跟程家楠算了笔账。“你看，成本就这样了，我真的没有多要你的。” “还真是。”程家楠被掌柜的说通了，只是他仍然不明白，东西还是那些，甚至有的品质还差点，为什么就能卖高价呢？ 一时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他一会儿还要去买东西呢。不过这地方什么都比外头贵一倍左右，程家楠打算只买一点就好，多花一文钱都是浪费。 安顿好，程家楠就跑街上去了，到了街上，正好看到他们遇到的两个吹打班合成一队，正跟着一个一身大红丝绸的老爷子游街。 那老爷子坐在四人扛着的软椅上，一脸笑容的跟街边的人们点头示意，软椅边上的应该是老爷子的家人还有仆从，整的一个前呼后拥还人人喜气洋洋。 “哎，这是在做什么？”程家楠好奇心起来了，拉拉身边一个看热闹的大叔袖子问。 “小子没见过？”路人大叔回头看了一眼程家楠，确定是个外地人。“听说过舍身崖？” “确实没见过，舍身崖还是听说过的。”程家楠老实回答，反正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老人就是要去跳舍身崖的，明天就要去了，这会儿，嘿，活出丧，先把事儿办了。”路人大叔耸肩，他也不是本地人，就是来看热闹的。 “啊？”程家楠傻眼了，还有活出丧这种事？ “小子还没吃饭，那老爷子阔绰，办了流水席，想吃的都能去吃。”路人大叔挺懂的指点程家楠。“住这里不说天天有流水席吃，但大大小小的施粥、布施什么的几乎天天都有。” “这么好？”小抠门的程家楠都动心了，天天有人请吃饭，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想成仙、成佛的人太多了。”路人大叔笑了起来，天天都有不花钱的吃食，但这不妨碍他又羡又妒的觉得这些人都是傻瓜。 程家楠点头同意大叔的话，因为路上的野鬼也是差不多的说法，这里人哪怕不干活也能有吃有穿，手上余钱多了出手就大方，然后这里东西就贵了。 差不多被养着的人们也觉得东西贵，但养懒了的性子已经勤劳不起来了，所以周围的农人、来往的商贩再要涨价，这里的人也只能认了。 程家楠站在街边仔细端详那个明天就要出发跳舍身崖的老爷子，看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确实是富贵人家，但要说够的上成仙成佛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看他的三白眼加上耳朵偏薄，还有鼻梁上一丝红痕，这老爷子就算不是恶人，也绝对不是什么善人。而且大概是过午后太阳偏移，那老爷子的印堂微微泛黑，应该是被小人暗害了。 “看来是被骗来跳崖的。”程家楠捂着嘴小声的嘟嚷，他可不想犯众怒。这里人不论相信舍身崖与否，为了维持生活也只会比外人更狂热，至于那些被忽悠过来跳崖的人，程家楠觉得自己劝不住。 “小兄弟你说什么？”大叔隐约听到程家楠在说什么，可是又没听清楚。 “没，我在想流水席能不能带人。”程家楠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也不算借口，他确实有在想要怎么把小铁也带去吃一顿。 “没问题，流水席就是什么人都可以吃。”大叔笑的挺满足的，他儿子可喜欢吃席了。 程家楠看完游街之后，就跟大叔告别。“大叔，我得回去了，我晚点会去吃流水席，要是遇到再聊。” “好。” 回去旅店的路上，程家楠越想越不对，他总觉得这里怪怪的，但是确切的说是哪里怪，他又说不出口。 一边想一边走路的结果就是他一头撞上吹打班子。 “小子你看哪儿呢？”一个吹唢呐的老伯被程家楠撞倒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闪神了。”程家楠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您没事？” “还行。”老伯呲牙咧嘴的试着站起来，可惜收效甚微。他坐倒时碰到了尾椎骨，这会儿除了趴着之外，什么动作都会痛。 “我送您回去，再去找大夫。”程家楠过意不去，扶着老伯就想直奔医馆，但被老伯拒绝了。 “没得浪费钱，涂点药就能好的事。就是明天一早就要送老爷登极乐，老朽这样子没法儿去啊。”老伯挺苦恼的。 “我帮忙，正好也会吹唢呐。” “那太好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舍身崖5 程家楠跟着热闹的队伍走了一小段，看完那个一脸兴奋得意的老爷子又去看陪护在一旁的家人，还有两个跟着忙前忙后却依稀透着煞气的憨厚中年人。 “真有趣。”程家楠摸摸下巴，这个舍身崖问题很大啊，师父这回八成又要失望了。 没再多看，程家楠拎着咬牙买的烧鸡就回了旅店，其他的东西都太贵了，他打算晚点去流水席上打包，在他有更多收入前，精打细算的才是过日子的不二法门。 回了旅店。 “师父、爷爷，我回来了。”程家楠把烧鸡放到桌上，一边对着葛道士跟明爷爷挤眉弄眼的，“你们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 葛道士没理会他，只淡淡瞟了一眼，示意徒弟有事就说。 “什么？”明爷爷配合的笑问，小孙子难得这么活泼，还是配合一下。 “有人明天要跳舍身崖，这会儿正在游街，晚点还有流水席。”程家楠眼睛亮亮的。 “这么巧。”明爷爷也笑了，他们的目的就是来看看舍身崖，正好有个示范的，可不是太巧了吗？ “不错。”葛道士也点头，他确实想研究舍身崖的奥秘，怎么能让不修行的人一跳就登天呢？若是真的，那修行的意义是什么？ “……呃，那个，”程家楠摸摸鼻子，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要怎么说，师父才不会太失望。明明回来的路上都打好草稿了，结果真的要说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话就说。”葛道士见不得程家楠这个样子，修道之人如此作态，看来还是修行不够。 “呃，我看明天要跳舍身崖的老爷子，他命犯小人乌云罩顶，大概命不久矣了。”程家楠抓抓头发，小心翼翼地观察葛道士的情绪。 “所以舍身崖是假的。”葛道士平淡的做出结论。 程家楠不确定的看着葛道士，师父好像太冷静了？“师父，您不失望？” “有什么好失望的？”葛道士没好气的看着程家楠，“不必修行就能登天，你相信世上真有这种好事？” “啊？那我们来干什么？”程家楠没想到师父竟然不信舍身崖的传说，那他们大老远跑来是为了什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一个地方能有这种传言，还流传久远就有一定的道理，没事过来看看也不错。”葛道士笑笑，他确实不算失望，至少比起天书岩这种可能的神迹，舍身崖这种一步登天的事总透着一股荒谬气息。 “那明天我们跟着一起上舍身崖？”程家楠笑嘻嘻的说，既然师父不在意，那他当然可以全程看热闹了。 “嗯，跟着去看看。”正好看看舍身崖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明爷爷没去管他们师徒对于舍身崖的猜测，他只对程家楠买回来的东西有意见，“明天的事慢一点再说，先来说说家楠你怎么只买了只鸡？” “……太贵了，买不下手。”程家楠有点不好意思，“这里价格也比外头贵一倍左右，真的太贵了。”他还顺道报了一下原本要买的其它东西价格当佐证。 明爷爷听到价格也有点傻眼，“这是在宰客？” “就是啊，”程家楠点头，表示不能更同意了。“幸好这里常有布施，流水席也常办，这里人手头挺宽裕的。” “吃穿都有人供应了。”明爷爷想了下就知道为什么东西贵了，一开始可能是为了宰外来客，反正那些人都要跳崖了，对于钱财就不那么看重，甚至是随意的花用，这种时候必须涨价多捞一点。 后来大概就是当地人也开始阔绰了，商人嗅到味儿，那价格自然只会高不会低了。 “一只烧鸡只够小铁吃。”葛道士觉得以程家楠对小铁的疼爱，这只鸡绝对是给小铁的，那程家楠自己吃什么？徒弟该不会忘记自己才是那个需要吃饭的活人了。 “你吃什么？”说了给程家楠庆祝的，结果正主只能吃干粮？ “嘿，我去吃流水席啊，”程家楠笑的可得意了，“小铁不好带去，可是我能偷偷打包一点带回来，这样就不用多花钱了。” “你算的挺好。”明爷爷默了一下，一文钱确实能逼死英雄汉，程家楠为了省钱真的很努力了。 “那是。”程家楠笑嘻嘻的点头，他又不偷不抢，也没用法术骗吃骗喝，人家摆流水席，他去吃席也是正常的啊。 当天傍晚，程家楠果然溜溜哒哒的跑去吃流水席了，当然，他这种半个人都不认识的，也没办法上前几桌吃饭，只能坐在街上跟一群外来务工的人一块儿吃饭。 等菜的时候，几个相熟的大叔就在聊天，比较流水席菜色的好坏，他们都是吃惯了席的，没有什么人会饿死鬼一样的狼吞虎咽，衣食足而知荣辱这话在他们身上也算体现出来了。 “今天菜色不好吗？”程家楠插嘴问道。他看了别桌有肉有菜的，算很好了。 “小伙子第一次来？”一个蓄着短须的大叔看向程家楠，确定是个面生的。 “啊，我第一次来镇上。”程家楠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多做解释，反而略带含糊的让人以为他是附近村子的人。“过来见见世面。” “难怪没看过你。”大叔笑起来，“这镇子挺好的，常办流水席，你有空多来转几圈，以后你就知道什么菜才算好啦。” “您吃过什么好菜？”程家楠好奇的问，在他朴素的生活里，最好的菜就是程大伯请客摆的席了，什么大黄鱼、大肘子的都不在话下，甚至厨师还拿顶级茶叶做菜。 “那可多了，什么五福拼盘，瑶柱双脆，干烧海参……就看主人家的心意啦。”大叔说的向往，可见那些菜滋味真的好。 程家楠听的连连点头，随口又问起明天准备跳崖的老爷子，“那老人家怎么会想跳舍身崖啊？” “那不是想成仙吗？”大叔说的很自然，似乎还挺羡慕的。 “那大叔您怎么不跳？”程家楠确实是好奇的，这里人多数都相信舍身崖的传说，那怎么都是外地人去跳？自己家乡有这好地方，竟然不是自己人先跳？ “唉，我哪有这福气。”大叔摇头，“想上舍身崖要交功德金的，要跟自己等重的黄金、白银。不然半点功德也无，就是登仙了也会被欺负的。” “还要交钱的吗？”程家楠真的大开眼界了，一个悬崖还不是想跳就能跳的，竟然还有管理。照他们这么搞，一般穷人连登天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上崖顶的路就一条，不交钱上不去啊。”大叔也很无奈，他日子难过的时候也想跳，这样家人孩子就不会再吃苦了，谁知道没钱连上崖都不行。 正好这时候菜也上来了，程家楠被招呼着吃菜，没有继续打听下去。 等吃饱喝足，桌上其他人都不想打包，就都让程家楠拿走了。 程家楠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明天跟上舍身崖时不用另买食物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舍身崖6 隔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送老爷子上舍身崖的队伍就出发了，他们会先到福泽镇停一天，然后再按着舍身崖上的山神大人给的时辰上山。 程家楠也赶着纸车远远的缀在队伍后头，葛道士仗着没人能看到他，已经到那老爷子面前转过几圈了。 “看来那老小子没三天好活了。”葛道士对于想一步登天的投机分子是怎么都看不上的，而且以他的年纪，这世上也没有一个活人比他年长的。 程家楠很高兴师父也得到跟他一样的结论，“我昨天看到那老爷子也是这个面相。” “犯小人了。”葛道士觉得那老小子八成在劫难逃了，不过他还想借机锻炼一下程家楠，“家楠，你看过他们家人了吗？” “啊？有啊，他们一直跟老爷子一起。”程家楠有点疑惑，好端端的怎么问起其它人了。 “那你觉得他们面相如何？” 程家楠回道，“早年富贵，中年之后开始走背运，老来无依靠或勉强糊口度日。”那老爷子带在身边的家人不少，可是光看面相只能得出这样粗浅的结论。 “所以你认为是因为什么呢？” “还是犯小人，小人把他们家财产都骗走了。”程家楠想光光那个上舍身崖要交的功德金，就够一般富裕人家倾家荡产的，更别说还有前面这么多花费。请吹打班子、抬轿子的、办流水席做布施，哪样不是钱堆积起来的。 程家楠说着说着突然懂了，“那些骗子去外地宣传舍身崖，然后借机榨干被骗的人。” “不错，粗略看来这里人应该都知道，或者耳闻过。”葛道士的眉头皱了一下，“要是两个镇子的人都是共犯或者包庇者，长久下来，那么这地方离天谴也不远了。” “还真有可能，不过昨天遇到的大人挺正气的，”程家楠突然想起那个跟他买东西的大人，“就是不知道那位大人撞破这事会顺利把人抓了，还是被暗算成功身死道消或者同流合污。” “事情还不明朗，那几个骗人的看起来运势依然挺旺。”葛道士指着几个分散在队伍中看起来不起眼的人，有老人也有中年人，有的看起来特别憨厚，有的却端着得道高人的模样。 只是骗子们伪装的虽然好，可是在葛道士与程家楠眼里这些人却非常显眼，毕竟整个队伍中，就那几个财运特别旺盛，显然就要发大财了，这种时候发财那不就是明摆着的骗子吗？ 明爷爷听他们师徒两用面相来分辨骗子也觉得挺有道理的，至少看起来满像这么一回事，至于准不准，一路跟下去就知道了。 不准也没差，反正他们又不是官差，不负责抓人，只要不把猜测宣之于口就不怕冤枉了好人。 “队伍要进县城了，看来是要穿过县城。”明爷爷也加入讨论，“听说不会在这里多停，就是歇个脚就要往福泽镇走。” “怎么不留在县城？”程家楠有些疑惑，昨天他们在选地方的时候有问过，县城的价格跟福泽镇只差一点，显见也是宰客一条龙里面的一份子。 “或许是因为新官上任，这些人还拿不准新上任的县太爷什么脾气，所以暂时先避开县城，只是没想到县太爷自己微服跑福泽镇去直捣黄龙了。”明爷爷还是比较了解这些骗子的想法的。 “一般骗子或者帮派其实都不会主动跟官府交恶或者把距离拉近，对这些人来说，最好就是跟官府不远不近的处着，该给钱就给钱，该交规费就交规费，某种方面看起来他们比很多人都规矩。” “然后官府就当没看到他们做坏事？”程家楠似懂非懂的接口。 “就说这些骗子，他们做了什么坏事？”明爷爷摇头，“舍身崖本身确实有这个传说，他们无非就是哄着人在跳崖之前把钱财交给他们，可那也是别人自愿给的啊，官府能说什么呢？” “还是说那些人把持上舍身崖的路，要是开放了舍身崖，你信不信这附近人口马上少一半。”都跳崖去了，哪能剩几个活人。 “难道这些人还算好人了？”程家楠不敢置信的说。 “当然不算，我只是说官府不好定罪。”明爷爷笑呵呵地，“世上不是非黑即白，这些人多数都游走在中间，你说他好呢，其实他不干人事；说他坏，他不一定有犯法。” “好麻烦。”程家楠都懵了，骗子竟然不一定犯法？ 葛道士觉得还是看负责的官员，“还是看官府要不要较真，真的要办也是能入罪的。” 程家楠有点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视情节轻重？”那个视的人怎么想也是重要的。 “没错。” 后来一路上程家楠他们就骗人到底犯什么法，该怎么判讨论起来，顺带夹杂着他跟葛道士从面相上看出来的问题。 至于一路无话的小铁，他正苦大仇深的瞪着手上的唢呐，他想加入吹打班子，可惜他吹不成调，班子不会要他。 “东家，换乐器。”小铁忍不住伸手拉拉程家楠的袖子，他想换个简单的，那个敲敲打打的鼓就不错，再不然锣也行。 “我们下回学琴，等找到琴师父就学。”程家楠对于唢呐的热情消退后，也体会到明爷爷的痛苦了。 每回小铁吹响唢呐的时候，都像一道闪电刺穿大脑一样的酸爽，跟天打雷劈似的，可是他也不好自己喊停，感觉这时候喊停挺不孝顺的，爷爷受苦的时候他没感觉，轮到自己了连几天也不能忍？ 好在明爷爷不知道他孝顺的小孙子在想什么，不然明爷爷一定会让他好好吃一顿竹笋炒肉丝的。你苦了，难道爷爷就解脱了吗？还不是在忍耐每天被闪电打到的感觉。 至于楚大丫，因为马车位置不太够，她自愿挂车外当吊饰了，这会儿正悠然的随着马车晃动而摆动，还蛮自得其乐的。重点是不必面对葛道士的压力，鬼生就是这样自在。 另一边新上任的县太爷这会儿在福泽镇发懵，昨晚他新聘的师爷请他吃饭，位置不是什么酒楼菜馆，竟然是舍身崖半山腰的山神庙，掌厨的还是侍奉山神的神使--凤姑娘。 看到生的貌若观音却穿着粗布麻衣的凤姑娘，新上任的县太爷，欧大人忍不住心里一动，对着粗布麻衣也遮不住的窈窕曲线，那端着素菜的纤纤玉手……突然欧大人腰间软肉像是被针刺了一样，打了个哆嗦。 “大人？”凤姑娘微微低着头，一双美目像小钩子一样轻轻挑了欧大人一眼。 “放下。”欧大人面无表情的示意接着上菜，之后心有余悸的摸摸刺痛的地方，没想到直接摸出程家楠送的木雕护身符。 是了，欧大人觉得那木雕入手圆润，就一直留在手里把玩，没料到竟刺了他一下。 欧大人摸着木雕又觉得不对，这木雕明明一点毛刺也没有，怎么会刺人？心念电转之际，凤姑娘摆好菜又来招呼他了。 “大人，开席。”这会儿凤姑娘又端坐如钟，好像之前带点诱惑的样子是欧大人自己的错觉。 听说镇上美人多，不期然想起那个卖草编的小子说的话，欧大人玩味的笑了。 他家老爷子官至尚书，这回他考中了不想留京，家里也是想了办法送他到这个不起眼却非常富裕的地方来，就算万事不管，三年一到也能评优，可惜他不想当个不管事的。 当官嘛，就是要把地方管起来才叫官，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俸禄，须知尔奉尔禄，民脂民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