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个科学家》 第一章 蟠龙山上有兵器 寂冷的寒冬,窄细的巷子,低矮的屋檐上积起了一层厚雪。 华轻雪尽管坐在火炉边上,还是觉得冷得厉害,她低头朝手里哈了一口气,继续洗着木盆里的衣裳。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院外传来。 华轻雪的脸唰地一下变白! 她停下动作,扭头看向院子外那扇残破的木板门,一时之间,连呼吸也屏住了。 ……砰、砰、砰! 敲门声再次传来,这次,中间还夹杂着一个稚嫩的声音—— “……快开门!是我!” 这声音似乎不想惊动旁人,音量被压得极低,饶是如此,也被华轻雪听了个分明。 华轻雪觉得自己提起的那颗心缓缓落了下去,她丢开手里水淋淋的湿衣服,站起身几步迈出门槛,来到院门前。 嘎吱—— 华轻雪将院门打开一条窄缝。 门外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似乎被冻得不轻,此刻缩着脖子,双手抱胸,一张小脸被冻得青白,唯有鼻头红得厉害。 华轻雪立即伸手把他拽了进来。 砰的一声!院门被重新合上了。 小男孩一进院子,便飞一般朝屋子里跑去,他窜到火炉子边上,恨不得整个身体都贴上去才好。 跟在后面进屋的华轻雪,一言不发揪起小男孩的衣领子,将他拽到炕边,“小心炉子把你衣服上的雪烤化了,先脱了衣服上炕去。” 小男孩侧过头瞧了瞧,果然肩膀和袖子上的雪都化成了水,衣服湿了一片。 他瘪瘪嘴,一边脱掉外面的衣裳,一边抱怨道:“这粗布料子真不顶事,我有一件纯白色的锦衣狐裘,价值千金!雨雪落到那上头,只要轻轻一吹,就掉了!哪会像这样湿了衣裳……” 华轻雪没理他,转身坐回到炉子边,继续洗衣裳。 小男孩脱掉外面的衣服后,只剩里面一层单衣,他爬上炕,用被子把自己裹住,舒服得轻呼了口气。 “好暖和……你哪来的钱烧炕?” 华轻雪摇摇头,“要是有烧炕的钱,还不如买几斤肉,我只是把烧剩的炭灰用碎布头包了塞进棉被里面。” 小男孩闻言,伸出小手在棉被四处摸了摸,果然隔着被单摸到几个软软的包裹物。 “现在还有余热,等凉透了我们再换新的炭灰。”华轻雪说着,眼神瞟向炕边的小火炉。 他们现在能买的碳有限,也仅够烧这小小的火炉子,若是烧炕,却是远远不够的。 小男孩呆呆的看着这口炉子,隔着暖黄的星火,神情有些迷茫。 华轻雪看了,有些不忍,到底只是个孩子罢了,哪里受过这种罪。 华轻雪喊他:“李景楠?……喂!李景楠!” 李景楠回过神,发现华轻雪在喊他的名字,立即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喝道:“大胆!你这刁妇!竟敢直呼本殿下的名讳!” 华轻雪见他恢复了点精神,放下心来,对于李景楠的呵斥,她只是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洗衣裳去了。 ——没错,此时此刻,蜷缩在炕头裹在棉被里的小男孩,正是身份无比尊贵的太子殿下。 至于华轻雪是怎么和这位太子殿下搅合在一起,却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太子殿下偷偷溜出皇宫,带着一批暗卫来到大齐与大辽交界的蟠龙山,他派人搜山寻宝,没有搜到什么宝贝,却搜到了在山中昏迷的华轻雪。 不过,齐国的太子殿下在蟠龙山闹出的动静太大,到底走漏了消息,引来了大辽的士兵……接下来的发展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李景楠是偷偷出宫,带的人手原本就不多,辽兵一路追杀,暗卫伤亡惨重,最后华轻雪带着太子乔装成姐弟进了任丘城,才逃离了辽兵的追缉。 任丘城地属莫州,一年前已经被割让给了辽国,辽兵怎么也没想到,大齐的太子不往大齐的疆域逃,却逃到他们的地盘里。 可是,也正是因为这里已经被辽人掌管,所以,进城容易出城难。如今,李景楠只盼着那些死里逃生的暗卫能把他的消息送到驻守边境的傅将军手里…… 若是他的消息没能传出去……难道他堂堂一国太子,要一直被困在这里吗?会困多久?两个月?三个月?……还是一年?…… 李景楠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要胡思乱想了,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华轻雪在一旁幽幽说道。 李景楠气鼓鼓的瞪向华轻雪,“你这女人!口音奇怪也就算了,还整天尽说一些歪论!” 华轻雪一边揉搓着手里的衣裳,一边回道:“不是歪论,是墨菲定律,爱德华·墨菲的著名论断。” “那是什么意思?”虽然华轻雪嘴里总是冒出一些胡言乱语,可是孩子心性让李景楠对这些也好奇得很。 华轻雪随意的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这句话只是在解释一个生活现象,比如,有些东西总也派不上用场,可是你一旦丢掉它后,往往就必须要用它。再比如,你越是害怕发生什么,就越会发生在你的生活中……” 李景楠窝在炕上没做声,他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要用什么东西的时候,会有宫女和侍卫给我找来……不过有一次父皇考我背书,我只有那么一段文章没背,可是父皇却恰好抽了那一段文章让我背……这和你说的意思倒是有些相同。” 李景楠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露出孩子才有的甜甜笑意,“还有一次,我和姐姐偷偷溜出宫去街上玩,一直担心被人认出来,可是心里面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盛京城那么大,怎么会那么凑巧呢?……结果,最后在一家铺子里就遇到了三皇叔……当时三皇叔的眼珠子都惊得要掉下来了……哈哈……” 笑着笑着,李景楠的表情慢慢冷了下来,他直愣愣的盯着华轻雪的双手,忽然说道:“别洗了,你的手都快烂了,真丑。” 华轻雪愕然,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尽管有炉子烤着,可是每天要洗好几盆的衣裳,双手早已冻得红肿。 但是,也只是红肿而已,不至于说它丑吧…… 华轻雪看向李景楠,心想,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他今天在外面打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你今天出去,发生了什么事吗?”华轻雪问他。 李景楠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半晌才说道:“……老七和十三的尸体,被挂在城门上了。” 华轻雪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迟早会找到我……我会死掉……他们一定也会把我,把我像他们那样挂起来……”八岁的孩子,脸上只剩下死一般的绝望。 华轻雪看着李景楠近乎麻木的小脸,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揪起来。 她走过去将李景楠揽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还有十六呢,你不是经常跟我显摆来着吗?你说十六虽然年纪最小,却是最机灵的一个……只要十六把你在任丘城的消息送出去,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李景楠没有拒绝华轻雪,他把自己整个头都埋在华轻雪怀里,声音已经哽咽:“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太天真了,蟠龙山那么大,光凭他们十几个人,漫山遍野找一件兵器谈何容易……是我害死了他们……” 华轻雪知道李景楠定是哭了,她只做不知,继续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这位太子殿下自持身份,长久以来一直强作镇定,其实心里早已慌了怕了……这本也不是什么错,毕竟他只是个孩子,可偏偏他又是这样一个精贵的身份,连一颗泪珠子也不敢掉,如今总算宣泄出情绪,华轻雪反倒放下心来。 华轻雪不愿意他继续去想那些死去的暗卫,便引他往别处想,问道:“是什么模样的兵器?你确定就在蟠龙山上吗?” 李景楠在华轻雪怀里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我也不太清楚,这是……是父皇生病前占卜出来的,他说蟠龙山上藏着一件兵器,极为厉害,可作国之利器,他还说这件兵器绝对不能落在辽人手里,嘱托我一定要找到。” 华轻雪哑然,她怎样也没想到,小太子落到如今这田地,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占卜?一个预言? 可是她转念一想,这占卜虽说不靠谱,却是阴差阳错救了自己的性命,说起来,自己还真得好好感谢齐国的皇帝,要不然,现在的她只怕早就冻死在山上了吧…… 李景楠忽然抬起头,两只乌黑的眼睛直瞅着华轻雪,脸上还挂着半干的泪痕,“你现在一定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 华轻雪赶紧摇头。 李景楠冷冷的哼了哼,显然不信,“你不信也正常,满朝文武大臣都不信我父皇,就连母后也说父皇满脑子都是占卜之事,已经魔怔了……有一次我听到大臣们说,如若不是父皇沉迷这些旁门左道,熙、河、莫三州也不至于割让给大辽。” 李景楠说到此处,脸上浮现出无比悲恸之色,“可是,那是我父皇,天下人都可以不信他,我却不能不信他!我父皇说蟠龙山有兵器,必定是有的!蟠龙山,国之利器……我一定要找出来!” 第二章 烂萝卜也有大用处 华轻雪一时有些怔忪。 他们眼下处境艰难,别说是找兵器,就连活下去都很难…… 李景楠见华轻雪神情有异,他揪住华轻雪的衣服,问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在那山上,你可曾见过什么兵器?啊?” 华轻雪被李景楠救醒后,就发现自己失去了记忆,连华轻雪这个名字,也是李景楠给她取的。 当时天上正下着雪,李景楠文绉绉的说:“浓霜轻雪妒清华,暖日烘时只见花,以后你就叫华轻雪吧!” 她觉得怪怪的,推辞不要,心想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恢复记忆了呢。 李景楠的脾气却很大,当时就瞪她,“放肆!本殿下赐名,岂有收回之理!” 于是,华轻雪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现在她被李景楠揪住,也是很无奈,“我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兵器,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在那山上了,迷了路,又冷又饿,后来就昏迷了……” 只不过,每次她听到李景楠说兵器这个词的时候,心里面会一跳一跳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忘了……但是这话她不敢跟李景楠说,别说她本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即便想起来了,这种显然会惹祸上身的事,她也不敢说啊…… 李景楠颓然,“是啊,你一个女人,能知道什么……” 华轻雪听了,心里忍不住腹诽:女人怎么了?你还小屁孩呢!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 屋里的两人脸色大变,瞬间止了声。 “……华姑娘?“随着敲门声,门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华姑娘,我是丰乐楼的荣升!” 丰乐楼? 屋里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华轻雪站起身,“我去看看。” “你看准了再开门啊。“李景楠将整个身体缩在棉被里,忧心忡忡的说道。 门外是丰乐楼的伙计荣升,他抱着一个大包袱站在外面。 华轻雪放下心来,她认得这个伙计,她帮丰乐楼的厨子洗过几次衣裳,去送衣裳的时候见过这个伙计。 华轻雪赶紧打开院门。 “是华姑娘吧?严大娘说上次华姑娘把衣裳洗得跟新的一样,她说以后的脏衣裳全交给你了,这不,都让我送过来了。”荣升笑眯眯的说着,“严大娘还说,这大冷天洗了衣裳还要费神烘干,多加二十个钱,算是补给你费的炭火钱。” 这几天雨雪不断,华轻雪为了按时交出洗好的衣裳,将每件衣服都细细用炉火烘干了才送过去,这样确实会费不少炭,原本只是本着信用做事,没想到今儿却有意外收获。 二十个钱啊……至少够吃两天肉了,这几天她和李景楠一直没沾过荤腥。 李景楠看到华轻雪抱着一大包衣服走进来,小脸不由得往下沉了沉,“怎么又这么多衣裳。” 华轻雪知道他心里头还别扭,也不以为意,笑道:“我的好殿下,有衣裳洗就不错了,如今我们两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你身上的钱已经用来租了这处院子,唯一一件御寒的棉衣也当掉换成了粮食,眼下不用出门就能赚上几个小钱,这已经是幸事了。” 李景楠看着华轻雪那双红肿的手,想到自己居然要靠这女人洗衣裳来养活自己,心里到底难受得很,“要不,把我的腰带也拿去当了吧。” “你的衣裳都出自宫里的料子,咱们还是别冒险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当初之所以会当掉那件棉衣,也是她和李景楠情急之下乱了方寸,没有考虑周全,事后想起,却是惊出一身冷汗,好在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想来大概是因为这小城小镇的没人能认出宫中御制的东西,不过,他们也不能因为没人发现就心存侥幸。 李景楠抿了抿嘴,忽然说道:“我帮你一起洗。”说着他就要下炕。 华轻雪吓了一跳,立即上前拦他。 李景楠很不高兴,坐在炕沿瞪华轻雪,“怎么?怕我给你添乱?本殿下帮你忙是你的福分。” 华轻雪颇为无奈,这小子,每次一端起太子的架子,说话就特别的难听。 这些御寒的衣裳浸过水之后又厚又沉,哪里是他一个小孩揉搓得动的? 不过李景楠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相处了个把月,华轻雪也慢慢摸清了他的行事风格,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便好声劝道:“殿下既然想帮忙,不如帮我把院子里那些萝卜搓成烂烂的可好?” 李景楠一脸怀疑的看着华轻雪,语气很不满:“你莫不是在耍本殿下?那些烂萝卜头吃都没法吃,搓烂它们有何用?” 院子里堆了一些烂萝卜和酒楼剩下的萝卜头,全都是华轻雪捡回来的。 华轻雪嘻嘻一笑,说道:“自然不是用来吃的,我是要用来洗衣裳用的。” “洗衣裳?用那些萝卜头?”李景楠皱着小鼻子,满脸的不相信。 华轻雪点了点头,伸手从刚才拿进来的脏衣服找出一件,指着上面的污迹说道:“严大娘是厨子,她经常要亲手处理一些鸡鸭和活鱼,衣服上除了油污,总难免污上血渍,那些萝卜就是用来洗血渍的。” 李景楠连连摇头,“怎么可能?那白萝卜也就算了,若是用了胡萝卜,岂不是会把衣服弄得红扑扑一片。” 华轻雪眨巴眨巴眼睛,“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血液之所以显色为红色,是因为里面含有血红素,血红素里的铁以亚铁形式存在,能溶于水,这时直接用清水搓洗,等到时间久了,血红素里的,亚铁氧化成三价铁,会与血液中的蛋白质共同凝固,所以才会难以清洗,但是只把胡萝卜捣碎之后加盐就可以利用胡萝卜素和氧化酶的作用将血红素分解……” 李景楠头疼,“又来了、又来了!又开始叽里哇啦说胡话了,什么羊啊蛋啊,也不知你从哪里听来的。” 华轻雪也有些不高兴了,自己好心解释给他听,居然被认为是胡话。 于是,她也不多说了,只硬邦邦的丢了一句:“反正,我说能洗就是能洗。” 李景楠见华轻雪板着脸,却又来了兴趣,“哎,你一个女人怎么知道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难道是有人教过你什么?” 华轻雪白他一眼,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道:“少见多怪,我的老师可是世界著名的艾……” 话音断在空气中,以一种生硬的腔调卡在一半,停顿住。 李景楠正低头穿鞋,嘴里问着:“那是谁啊?你的老师。” 半晌没听到华轻雪回答,抬头看去,才发觉华轻雪的神情有些不对。 “喂!华轻雪?” 华轻雪的样子愣愣的,她回过神来,看向李景楠,有些讪讪的笑了。 “我刚才……好像想起来点什么,可是又忽然断了……” 李景楠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囔道:“我看你还是歇着吧!每天洗衣裳都洗傻了!” 说完话,李景楠便打开门走出去捡起萝卜。 华轻雪很是无语,这小子,明明想劝她休息,就不能好好说嘛?非要这般恶声恶气的。 这时又听到李景楠在院子里叫她:“喂!要白萝卜多一些还是胡萝卜多一些?” 华轻雪喊道:“胡萝卜吧!白萝卜留一些我还能漂衣服呢!” “你这女人,稀奇的名堂真多,麻烦死了……” 看着院子里的李景楠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教训自己,华轻雪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屋外冰冷的空气流窜进屋内,适才那因熟悉的记忆片段而陡然激起的心情,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也慢慢平静下来。 她心中默默想着: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为什么回忆起越多,心中却越是不安? 还有这种找不到根的,无比的孤独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尽管失忆了,华轻雪心中却隐隐觉得,她和这里的人,是不一样的。 …… 冬天的夜晚,小小的屋子里一片昏暗,只有炉子里的余火忽明忽暗,透着残存的热气。 华轻雪和李景楠两人挤在同一张棉被里。 棉被不算厚,但是华轻雪将烘干的衣服都压在上面,加上两个人的体温,难得的暖和。 这是一整天里,华轻雪最舒服的时候,干燥,温暖,放松…… 在最初相依为命的时候,李景楠是坚决不允许她上炕的,更不要说挤在一张棉被里了。 按照李景楠的意思,华轻雪就应该睡在地上,最好夜里还要伺候他茶水。 可是华轻雪的大脑回路和这里的人不一样呀,她没有尊卑之分,第一天就不由分说抓起李景楠挤上了炕。 李景楠死活不肯和她睡在一起,可是后半夜实在冷得厉害,他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就摸进了华轻雪的被窝里,两人一起睡到了天亮,之后,也就这么着了。 华轻雪没有让炭火烧得太旺,也不敢让炭火熄灭,就这样半闷着炉子,微弱的炭火能够支撑到天明。 这破屋子四处漏风,华轻雪倒是不用担心一氧化碳中毒的问题,她只求这炭火别熄了,因为生火对她而言实在太难了…… 第三章 这里不是她的世界 就这么盯着炉子里的炭火忽明忽暗,困倦之意也慢慢袭来。 被窝里的李景楠却很不安分,他瞧华轻雪还没睡,便用手肘顶了顶她,“喂,讲个故事。” 华轻雪撇撇嘴,“哪来那么多故事可讲……” 前几天李景楠半夜里做噩梦,醒后一直不敢入睡,华轻雪便好心讲了个故事哄他睡觉,没想到,给他惦记上了。 “讲吧、讲吧,讲什么都行。” 借着微弱黯淡的光火,华轻雪看见李景楠一双乌黑的眸子熠熠生辉,心慢慢软了下来。 “……好吧,那我就讲一个。”华轻雪思索着,慢慢说道,“不过,今天我们不讲故事了,好歹你也是位太子,不如我给你讲讲帕金森定律吧。” 李景楠眨了眨眼,挨着华轻雪侧躺着,特别的乖巧。 华轻雪一边回忆脑海里那些知识,一边娓娓道来:“帕金森定律,也叫官场病,或者组织麻痹病,帕金森定律阐述了一个这样的现象……不称职的人一旦占据领导岗位,庞杂的机构和过多的冗员便不可避免,庸人占据着高位的现象也不可避免,整个机构系统就会形成恶性膨胀……陷入难以自拔的泥潭……” 夜色渐浓,温暖而简陋的小屋里,只有女人轻缓的呢喃低语…… …… 这个夜晚,华轻雪做了一个很离奇的梦。 她梦见了李景楠。 不同于平时在她面前的趾高气扬,梦里的李景楠显得弱小无助,他跪在地上,上半身扑在一张很大很大的床前,低耸着头抽噎不停。 华轻雪走过去想安慰他,可是她喊了好几声,梦里的李景楠却似乎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李景楠一边哭一边说着:“父皇,儿臣听您的话,一定好好念书,再也不惹太傅生气了……父皇,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华轻雪这才看见,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面容十分憔悴的中年男子,他虽然憔悴,服饰和姿容却极为精致,就连下巴上的胡须,也被修饰得很飘逸。 既然李景楠喊他父皇,那么,他就是大齐的皇帝了? 华轻雪好奇的打量他。 皇帝似乎病得很重,气若游丝,但是表情很平静,谈吐间自然而然带着一种人上人的威仪。 “……朕守了大齐十四年,北边辽人步步相逼,西边蛮夷虎视眈眈,东边还有倭寇作乱,朕已是累极……然,朕不甘心啊!……莫州已经失守,那蟠龙山就在莫州边上,若是被辽人发现了那兵器!朕思及此!……咳咳!咳、咳咳咳!……” “父皇、父皇!”李景楠一脸慌乱,他伸出小手去轻抚皇帝的胸口。 皇帝的咳嗽声慢慢平复。 “父皇无需忧心,儿臣这就去将那兵器寻来,绝不叫辽人发现兵器!” 皇帝闻言,却是惨然一笑。 “我儿纯孝,朕心欣慰……只是此事却不容易,只怕一旦传开,朕便成为天下人笑柄。朕不怕成为笑柄,朕只怕成为千古罪人,景楠我儿,你且谨记我的口谕——蟠龙山藏有国之利器,若不能得之,必毁之!决不能叫这利器落进辽人手里!” “是,儿臣谨遵谕旨!……” 接着,虚弱的皇帝又断断续续说了些话,李景楠一边掉泪一边点头。 华轻雪瞧着这场景,心里头颇不好受,她知道皇帝这是在交代遗言,小景楠心里一定也知道…… 床上的皇帝说完话,气势一下子弱了许多,眼皮子也沉沉的往下落。 李景楠还在床边哭着,悲伤而凝重的气氛充斥着四周,华轻雪的心情也变得沉甸甸的。 可是忽然!皇帝的一双眼睛倏地睁开! 他直直看向华轻雪,眼中精光射来!瞳孔随之放大! 华轻雪被皇帝吓了一跳!只觉得那双眼睛要将自己看穿!心中无比骇然! 哗!—— 华轻雪睁开眼,她看见窗户缝外透过来的朦胧曙光,心情一松,慢慢坐起来。 身边的李景楠睡得正香,华轻雪不想吵醒他,她觉得这个岁数的孩子睡眠很重要,既长个子,也长脑子。 华轻雪起身将火炉子拨得旺了些,又往里面添了碳,而后端起木盆里的衣裳轻手轻脚走出去。 昨天夜里下了半宿雪,现下院子里已经落了厚厚一层,映射着早上的日头,亮晃晃的刺眼。 华轻雪的心情因为晴日而松快了不少,天气好了,衣服也能干得快些。 红肿的手已经崩裂了几条口子,痒得厉害,一碰又极疼。 华轻雪无暇顾及,她一边晾衣服,一边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 ——作为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若说对自己的身份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李景楠发现她的时候,她昏倒在山路上,身上只穿着一条半袖的裙子,单薄得不像话。 穿成这样,在寒冬腊月跑进深山老林里,显然是送死。 可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进山,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的山。 这一个月以来,她养好了身体,也断断续续忆起了不少事情,只是大部分都是隐隐约约的轮廓,不够清晰。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以前呆过的那个地方,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至少在那里,当她解释一个简单的化学反应原理时,不会被人当做胡言乱语。 也许等自己回忆得再多一些…… 再多一些……就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 今天天气好,华轻雪不用浪费时间去烘烤衣服,她打算出去碰碰运气。 在不知道何时才会有人来营救他们之前,她得想办法养活自己,还有那个八岁的太子殿下。 华轻雪晾完了全部衣裳,在屋里简单煮了一锅粥,然后跟李景楠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坐吃山空显然不行,衣食住行每样都需要钱,尤其现在天寒地冻最容易生病,看病抓药更需要钱。 总之,摆在他们眼前的现实就是:钱、钱、钱! 洗衣裳的活计肯定做不长久,她要出去试试找些别的活做。 李景楠听了,皱起小脸,“可是你的口音很奇怪啊……” 他担心华轻雪引起辽人的怀疑。 华轻雪耸耸肩,“总比你出去强,你出去只能装哑巴。” 李景楠一口纯正的大齐官话,一听就知道他是从盛京里来的。 华轻雪这么一说,李景楠倒也不好反对了。 他耷拉下脑袋,语气闷闷的:“那你去吧……” 小家伙似乎还有些别扭。 华轻雪早已习惯他的傲娇性子,笑着说道:“我会早些回来的。” 她模仿这里的女人,勉强给自己挽了发,包了块头巾,一身灰旧衣裳就像再普通不过的村妇。 借着木盆里的水映出倒影,华轻雪确信自己的模样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这才出了家门。 到了街上,华轻雪直接往丰乐楼去。 之前因为洗衣裳,她认识了丰乐楼的厨子严大娘,严大娘听说华轻雪会算账,便热情的告诉她,说最近铺子里正想招个会算账的帮工。 华轻雪今天来,就是特意来见掌柜的。 眼下不是用饭的时间,酒楼里没什么人,掌柜正在案台边算着账。 华轻雪走过去,轻声问:“您好,听说这里最近在招帮工……” “不招了。”掌柜头也没抬,直接回绝。 华轻雪愣了愣,“不招了?……掌柜,我会写字算账,您如果不信可以考考我的。” 掌柜却叹了口气,摆摆手,“小姑娘,不是我不信你,我实在是为姑娘好,这帮工的活,你是做不了的。” 华轻雪越发不解。 为她好?这是从何说起…… 掌柜不再理她,眼神瞥向外面,摇头叹道:“唉……如今这世道……” 华轻雪也看向外面,只见两个巡街的辽兵正强拉着一个女孩,身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苦苦哀求。 那女孩不过十二三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里透着深深的惊恐,连尖叫声也发不出来。她脸上带着分外明显的巴掌印,像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任辽兵拖拽着前行。 白发老头与辽兵拉扯,被其中一人推倒,这时街边走出来一个年轻壮汉,他扶起摔倒的老头,却被辽兵从背后一刀捅穿了肚子! 血溅了老头一脸,辽兵拔刀的时候,一些白白红红的东西从那男子的身体里掉出来—— 老头立时吓得痉挛,两个辽兵嘻嘻哈哈在街上叫骂了一阵,见街上再无人敢出声,才拖着女孩耀武扬威的离开。 整条街道,安静得像个坟地。 华轻雪屏着呼吸看完了整个过程…… 她咬着下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得太厉害。 她清楚自己看见了什么!她也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整个脑袋都是木的,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锤了一下! 她的认知,放在这个世界,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什么法则,什么人权,这些统统都是笑话!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让她出现在这里? ——这里不是她的世界! 一只拿着帕子的手伸了过来,华轻雪怔怔的看过去。 掌柜将帕子塞进她手里,“别哭了,快回去吧,以后也少出门,我会让荣升去取衣裳的。” 她哭了么? 华轻雪抹了一把脸,果然湿了一片,她想冲掌柜感谢的笑,却笑不出来,她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第四章 为生计发愁 ——任丘城。 任丘,地属莫州七城之一。每个州的城镇数目都不一定,像莫州这样拥有七个城州,算是中等规模了。 听李景楠说,大齐一共有一百三十二个州府,先皇在位时,曾割让十二州府,而后一年前辽兵再次进犯,边境陆续失陷,齐兵节节败退,最终当今皇帝将边境的秦、渭、原、熙、河、莫六个州府割让给了辽国。因此,如今的大齐只有一百一十四个州。 狮子一旦张开了它的嘴,就不会轻易停下。 华轻雪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大齐皇帝牺牲这六个州的利益,只能获得短暂的和平。 如果这里的百姓可以无视辽兵对任丘城的高压监控,可以无视内心深处的屈辱感,华轻雪觉得他们的日子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是这些仅仅是如果而已…… 街上亲眼看见的那一幕惨状,带给华轻雪极大的冲击。 人命的轻贱使她心头沉闷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性格绵软却也积极乐观,然而一直生活在这样朝不保夕的环境下,也不禁尝出绝望的滋味…… 这一天,华轻雪很晚才回去。 她不在家这段时间,李景楠一直很焦虑。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两个人都没有想过,如果失去其中一个,剩下的那个该怎样活下去。 当华轻雪敲门时,李景楠几乎想也没想就跑过去开门。 李景楠得意的说:“我今天把院子里的雪扫了,我还热了粥。”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讨好。 华轻雪的脸绷得紧紧的,她转身关上门,不由分说的喝道:“你怎么问也没问一句就开门了?!我走之前怎么叮嘱你的?!” 李景楠呆住,他头一回瞧见华轻雪发火,若是以前他一定火冒三丈,但是这一刻,他忘了端架子,只小声辩解道:“……我只是一时忘了……” 华轻雪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过激了。 她吸了口气,用舒缓一些的语气说道:“我在外面买了包子,是肉馅的,今天晚上我们吃包子。” “哦……” 李景楠接过她的包袱,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不安的回头看她。 华轻雪有些自嘲的想着,自己还不如一个八岁的孩子呢,李景楠亲眼看见侍卫的尸体,回来后也只是大哭了一场,自己这算怎么回事?极端恐惧造成了情绪失控吗? 这样说起来,华轻雪心里不得不佩服起丰乐楼的掌柜。那位掌柜,不管心中再惶恐再痛恨再厌恶,面对来店里的辽兵,他总能摆出一副和煦的笑脸,哪怕那些人每次去都不付钱。 人为了生存下去,总要抛弃一些东西…… 晚上,华轻雪和李景楠挨着热腾腾的炉子吃包子。 两人都是好久不知肉滋味,吃起来一点也不客气,大肉包子一个有巴掌那么大,华轻雪和李景楠每个人都吃了足足两个,又灌了半碗稀粥才算罢了。 大约是好久没吃得这么舒服过,华轻雪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她乐观的想着:幸亏她和李景楠两人,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孩子,这肉包子偶尔也是吃得起的,若是寻常成年男子,不吃四五个下肚怕是饱不了。 老天爷就是喜欢这样行事,在你苦苦捱着的时候,总不至绝境。 天无绝人之路,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第二天,两人都睡到日上三竿。 醒是醒了,只是谁也不想动弹,就这么挤在被窝里说着闲话。 “你今天还洗衣服不?”李景楠挨着她问。 “今天不洗了,这寒冬腊月的,衣裳不像天热时换得勤,原本就没几件。”华轻雪惺忪着双眼慢慢说着。 这话不假,有钱人家自有丫鬟婆子洗衣裳,穷人家连件换的衣裳都没有,更不要说拿出去给外人洗。 华轻雪之所以能接到一些洗衣裳的杂活,全是仰仗严大娘照顾。 “那你今天还出门吗?”李景楠有些不安的瞧着华轻雪,他还记得华轻雪昨天出了一趟门,回来后心情就不太好。 华轻雪摇摇头,“今天用不着出门,我昨天已经买好了米粮,加上严大娘送给咱们的剩菜,足够对付一阵子的了。” 李景楠的眼珠转了转,有些怅然,“……那……我们今天做些什么好呢……” 他是太子,又是皇帝的独子,课业一直都被排得满满的,早上学习四书五经,下午学习骑射武艺,晚间还要练一个时辰大字,他从来没有为日程安排发过愁。 初到任丘时,他与华轻雪光顾着为衣食住处操心,而后着急打探消息,如今戒备越来越严了,他被华轻雪拘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心里头发慌。 他想找些事情给自己做,哪怕扫院子也是好的,就怕闲下来胡思乱想,越想越惊惶…… 李景楠这边闷头想着,那边的华轻雪心里也是一片怅然。 ——洗衣裳不是长久之事,先不提这活计时有时无没个准,就说自己这双手,裂开的口子已经开始发炎,偶尔碰一下都火辣辣的疼,更不要说下水洗衣裳了。 原本,华轻雪想去酒楼帮掌柜的算个账,算账有单独账房,不用抛头露面,女儿家也是能做的,但是那样一来,华轻雪免不了频繁进出酒楼。 大辽的驻兵刚刚被发派到此处不久,军官还没来得急约束下面的人,这时是最容易出乱子的,且出了乱子也没人管,昨天那一幕就印证了这些…… 既不能出门,又要想办法糊口,华轻雪的心情十分郁结。 就她的认知来看,当一个地方被另一方势力忽然占领,头一年通常是最乱的时候,因为原有的规则和次序被打乱了,这种摩擦一直会持续很久,短则三五年,长则数十年,直到新的规则与次序建立起来,这个地方才会真正回归平静。 而她对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窍不通,没有生存技能,还要带着一个孩子过活,其中的艰难不言而喻。 华轻雪唯有期盼,那位传说中的傅将军快来营救太子,顺便……捎上她吧。 “今天我们煮茶吧!” 华轻雪的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连带着眼睛也亮了几分,“要是好喝,咱们可以托严大娘放在酒楼卖!” 被窝里的李景楠立即一脸鄙夷,“你连饭都做不好,还煮什么茶啊……” 华轻雪一点也不介意被李景楠奚落,“我又没下过厨,凡事都有头一遭嘛,再说后来我也有进步,我看你全吃光了。” 李景楠抿了抿嘴,那是他饿坏了好么? 每天都是稀粥馒头,好不容易有一顿清炒小白菜,他当然稀罕得很。 可是呢,华轻雪不知道要择菜,李景楠更不知道,整颗整颗的小白菜在锅里搅和,最后外面糊了,里面还是生的,盐也没有完全化开,有的菜叶子上还沾着盐粒,一口下去咸死人,实在吃不下去了,扔掉又舍不得,华轻雪就倒回锅里加了水,清炒小白菜变成了水煮小白菜…… 他们两人总结出来,煮比炒要简单,于是后来要吃什么菜,直接扔进粥里一起煮…… 这些事情,对他堂堂一国太子而言,实在太难以启齿,于是李景楠不吭声了。 华轻雪很有兴致,继续说着:“昨天回来前,严大娘给了我半截冬瓜!冬瓜那么大,反正一两顿也吃不完,正好用来做冬瓜茶……” 李景楠忍了忍,终于开口问她:“你以前做过吗?” “不记得,但我感觉应该没问题。”华轻雪信心满满。 李景楠闻言,小包子脸上鄙夷之色更重。 一个连小白菜都炒不好的女人,他实在没办法对她所有期待! 华轻雪说做就做,翻身就要起床。 这头被窝一掀开,躺在里面的李景楠立马往后一缩——这天,越发冷了! 华轻雪披了衣裳下炕,刚走没两步,忽然停下来,转身一脸颓然的往炕上爬。 李景楠眨了眨眼,“怎么了?” 华轻雪闷闷的回道:“家里没有糖,而且只有一口锅……” 若真是煮茶来卖,至少得有个桶吧? 一口铁锅的水也就三五碗的分量,哪里够卖的? 唉!真是太穷了……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营生只能如此搁浅,华轻雪很有些沮丧,不过转念回想,却发现自己记起的事情更多了?各种制茶方子就像翻书页似的在脑海里略过,冬瓜茶、菊花茶、枸杞茶、红枣茶、龙须茶…… 随随便便就记起几百种茶的制作方法,华轻雪被自己吓到了!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她快要恢复记忆了? 她如此想着,再次试着回忆。 依然想不起来自己的身份,倒是意外的记起几个菜谱…… 这也太奇怪了。 华轻雪心里默默嘀咕。 不管怎么样,冬瓜茶是做不成的了。 华轻雪切下一小部分冬瓜炒了,一点油,一点盐,加了些水,炒得烂乎乎的,筷子几乎没办法夹起来,尽管如此,两人还是吃得很开心。 吃完午饭之后,华轻雪蹲在一边涮锅洗碗,李景楠随手拿了扫帚开始扫院子里的积雪,太阳暖洋洋的晒在他们身上,院子里显得平静而闲暇。 第五章 她是不是奸细 做完琐碎的家务事,两人闲在院子里晒太阳。 简陋的小板凳并排挨着,两个人眼睛都是半眯着的,就这么在太阳下靠坐在一起打盹。 李景楠晒得舒服,闲来无事找华轻雪聊天—— “华轻雪。” “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你骗我,一个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想。” “你真啰嗦。” “我是大齐太子。” “是,大齐太子,你真啰嗦。” “唉……”李景楠双手支着小脑袋,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华轻雪,你怎么就不怕我呢……” 华轻雪听了,懒懒的站起来,朝李景楠的方向很是敷衍的鞠了一躬,“启禀太子殿下,民女的脑袋刚才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 李景楠笑弯了眼儿,心满意足的颔首回道:“嗯……原来如此,免礼吧。” 华轻雪无语的扯了扯嘴角,不想搭理他小人得志的面孔,走到一边端了木盆说道:“今天天气这么好,太子殿下,您把龙毛给洗洗吧。” 李景楠鼓着腮帮子瞪眼瞧她。 华轻雪挥手撵他,“赶紧洗头去,都快馊了。” “香胰子都没有,我怎么洗头发?” “先用淘米水凑合啦,再不洗就要生虱子了,到时候你就是天下第一位头上生虱子的太子了。” “……哼。” …… 闲散的说话声有一搭没一搭,没有高昂的欢笑声,却能让人感觉到午后的愉悦闲适。 斑驳的墙壁另一头,是两栋房屋之间形成的逼仄的巷子。 有两名个头高壮的男子,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们穿着灰褐色的旧斗篷,一动也不动,像冬天里两座被冰冻住的雕塑,也像巷子里一堆不起眼的杂物。 小孩子与女人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午后清清楚楚的传过来…… 秦老五抬眼看了看身边,见那位仍旧不动声色,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哥,我在这儿已经盯了两天,那女人极少出门,接触最频繁的人就是丰乐楼的一个厨子,并没有可疑之处。” 言外之意就是:既然没有可疑之处,您看是不是该把太子安置安置…… 身旁的男子身形较之秦老五更为高大,他将斗篷帽檐压得极低,仅露出下面半张脸,又因满脸好像刀枪林立的络腮胡子,根本看不出年龄长相,只觉得此人威武非凡,且煞气极重! “殿下的暗卫里,只有一个人死里逃生,她一个年轻女子,来历不明,却能够安安稳稳的在辽兵眼皮子底下住了一个多月……”大胡子的声音很低,很沉,透出力量感。 秦老五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因为辽国的驻兵初到任丘城,正是一团乱的时候,她运气好混进了城,何况一个弱质女流,谁耐烦去查她?” “你说的倒也有理,不过……你能打包票她不是辽人的探子?” 秦老五噎住,这种事他哪敢打包票? 华轻雪身上确实很多不寻常的地方,只不过,他们现在无法肯定,华轻雪身上的不寻常处是否与辽人无关。 大胡子的声音依旧冷静,“即便你真敢打包票,我却不能轻易冒险,皇帝陛下已经病危,太子偏偏身陷辽兵的地盘,万一打草惊蛇……” 秦老五不禁一哆嗦。 “难道我们一直等下去?如果她永远都不露出破绽呢?”此刻的秦老五已经将华轻雪假想成了一名敌国间谍。 大胡子轻轻摇头,“皇帝时日无多,我们等不了了,尽快找机会试她一试。” 秦老五有些茫然的看他,“……大哥,怎么试?” 大胡子正要说上一说,忽然一窒,飞快的给秦老五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有人来了! 是什么人? 秦老五借着巷子外堆放的杂物遮掩身影,朝外望去,只见不远处两个身穿辽兵服饰的汉子明晃晃的走过来,看那架势,显然是奔着这边来的。 “这娘们!真是辽狗的人!”秦老五一口恶气提上心头,恨不能立马冲进院子将华轻雪生生捏死! 大胡子的目光敛了敛,声音放得越发低了,“……再看看。” 怨不得他们会如此想,实在是因为太子身份特殊,这里又并非大齐的管辖范围,寻常女子谁会愿意如此照料李景楠?只怕早就把太子的行踪交代给辽国官兵,以此换来银两布帛,若是能得到辽人另眼相看,更是能得另一番际遇,又何苦像如今这样苟且偷生? 这般想来,要么李景楠是真撞上了一个纯善之人,要么,华轻雪守在太子身边是另有所图。 他们却不知道,华轻雪被李景楠所救正是她失忆之时,在这个世界里,她最熟悉的人便是李景楠,自然不会产生独善其身的想法,更何况,华轻雪的价值观与这个世界不同,让她用一个八岁稚童小儿换取富贵,这种事情她是绝不可能做出来的。 两个辽兵一直走到华轻雪的院门外才停下来,其中一人左右看了看,似乎在确定自己是不是找对了地方。 这时的华轻雪和李景楠哪里知道外面的情况?李景楠正深深的弯着腰,把脑袋伸进水盆里,华轻雪站在他边上给他洗头发。 李景楠的头发生得很好,又黑又密,长度只到上臂,洗起来并不算麻烦,只是没有所谓的香胰子,到底不方便,所以用过淘米水之后,要一遍一遍的冲洗,为的就是去除淘米水那一股味儿。 华轻雪拿着葫芦水瓢,往李景楠的脑袋瓜子上一瓢一瓢冲着热水。 不知怎么,她脑袋里浮现些许零碎的记忆片段—— 在记忆里,她看见年少时期的自己,坐在课堂里问老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古代人一辈子不剪头发,那头发该多长啊?吉尼斯世界纪录里面最长的头发有六米多,如果古代人真的一辈子不剪头发,哇!岂止六米啊!他们不觉得脑袋沉吗?” 整个班哄堂大笑,老师也笑,然后告诉她,古代人是理发的,而且,最早汉朝时就有专业的理发师了,等到了宋明时期,理发行业已经变得很成熟了,不但可以理发,还能替人盘头盘鬓。 至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句话,意思是损毁伤残自己的身体才是不孝的表现,要注意这里的“不敢毁伤”,修发、美发是为了保养护理自己的头发,不存在“毁伤”一说。 老师还说,在古代垂髫小儿是可以剃发剪发的,譬如整个脑袋剃光,只在中间留一撮头发,或者把垂发扎成两结,在头顶把头发扎成髻,形状如角,因而也用“总角”来代指人的幼童阶段,等到十二岁左右才会开始蓄发。 华轻雪握着手里长长的湿发,用温热的水继续冲洗着。 显然,李景楠已经早早开始蓄发了。 华轻雪心里暗自猜想,也许是因为他出生在皇家,要维护皇室威仪? 说起来,李景楠不但蓄发早,启蒙也十分早,寻常人家的孩子八岁启蒙,官家子弟早一些五六岁也是有的,可是李景楠四岁就启蒙了。 这样一想,华轻雪不免又有些为他心疼了…… 正胡思乱想着,冷不防被李景楠扯了一下裙摆,“喂!你刚才笑什么呢?” 华轻雪瞪眼,“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在笑?” 她刚才想到李景楠梳“总角”发型会是什么模样,稍微笑了笑,可没有发出声音啊。 “你一笑,我头上的水都要抖三抖!专心点好吗?”小景楠埋怨道。 华轻雪一时无语。 小屁孩干嘛要这么聪明啊…… 她搁下葫芦瓢,拿了干布帮李景楠擦头发。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华轻雪没多想,以为是荣升来取衣服了,便把干布扔给李景楠,自己朝院门走去。 一打开门,竟是两个身穿士兵服饰的壮汉! 华轻雪当时就怔在门口! ——李景楠的身份被发现了? ——或者是自己惹了什么祸事? ——现在让李景楠藏起来来得及吗? ——可如果不是奔着李景楠来的,这样做岂不是惹人怀疑? 只一瞬间,华轻雪已经在心里天人交战了数十个来回! 其中一个辽兵却已经发了话:“你是华娘子吗?” 华轻雪正懵着,半天没反应,那辽兵神色显然不耐,华轻雪立即使劲的点点头,一脸惶恐不安的样子。 这辽兵刚刚被发派到这里,离开自己家乡自有一股怨气,他惯常在任丘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寻乐子,华轻雪的害怕显然取悦了他,他笑道:“我还以为会是个老妇,不料竟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一面说着,一面将华轻雪的手抓在手里揉搓。 一阵刺痛让华轻雪回了神! 她的手肿的跟馒头似的,方才给李景楠洗头发都不敢使大力气,哪里受得住对方这样揉搓?! 那辽兵没有摸到滑腻香软的触感,低头一看,只见华轻雪的手红肿不堪,脓疮开裂,顿时失了兴致,极为嫌弃的将华轻雪的手甩开。 另一个辽兵对于同伴很不满,他开口说了一串话,又提起一团东西扔到对方怀里。 这人说的不是汉话,华轻雪一句没听懂,不过她马上听到摸她小手的辽兵粗声粗气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还能办砸了差事不成?!” 他说完话,将怀里的东西举到华轻雪眼前,问:“听说你能洗净血渍,我问你,这样的也能洗吗?” 第六章 一块碎银子 华轻雪这时终于缓过神来,反应比之方才自如了许多。 她赶紧接过这团东西,展开来细细查看,原来是一件普通的军袄,里面的棉花已经被掏出来了,仅剩一个外罩。 看样式,似乎要比眼前两人穿的军袄更好,不仅多了装饰的刺绣,里面的内衬竟然缀着一圈圈的貂毛。貂毛的成色应当只是下品,不少地方都凝结着大片的血渍,这样一来,内衬不但失了原本的柔软,而且触感十分粗糙。 华轻雪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他们这是找她洗衣服来了! “到底能洗不能?!”对方喝了一声。 想起这些辽兵的所作所为,华轻雪只觉得恶寒不已,她不想与这种人有半分沾染,当下便想装傻充愣,回绝了事! 华轻雪正要拒绝,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不过一个弱质女流,在这里无依无靠,辽兵已经找上门来,定然早把她的情况打听清楚,她怎么敢拒绝?若是因此得罪了这些辽兵…… 华轻雪不寒而栗! 她立即装出一副怕事的模样,低着头说能洗。 对方这才算满意,说:“能洗就好,像这样的衣服还有百八十件,明天会有人送来。” 华轻雪惊得不行,急忙抬起头,慌张道:“这位军爷!若是百八十件,却是万万洗不成的!” 那兵头子顿时没了好脸色,眼露凶光,怒声道:“怎的?!一件能洗,百八十就不能洗?你敢耍老子?!” 华轻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骨气什么尊严,她噗通一下跪到地上,苦苦哀求:“怎敢欺瞒军爷,原本为诸位军爷洗几件衣裳是我的福分,可是百八十件,却需要不少事物,小女子家贫窘境,洗衣裳不过糊口营生,几件尚能承受,百八十件……这……这叫我该如何是好……” 华轻雪说完,低头哭泣,那模样可怜至极。 两名辽兵也没料到,洗个衣裳居然会这么的麻烦。 他们见华轻雪跪在地上哀泣不停,又见她身后的院子简陋破旧,院子里仅站着一个稚龄小儿,正惊恐的看着他们。两人心想这女人应当是没有欺瞒,她家里贫寒是真,但是洗衣裳又需要用到什么事物? 如此半信半疑之下,那辽兵问道:“洗个衣裳能用什么事物?不过是些草木灰和皂角,你莫不是在糊弄老子?嗯?” 华轻雪垂泪回道:“寻常衣裳自然是如此,但是这样的陈旧血渍却是洗不掉的。” 嗯……经过她这么一说,两人觉得好像有些道理,便说道:“你先说说,都需要些什么。” 华轻雪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神经开了窍,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电光火石、天雷地火!她脱口说道:“血渍若在表面,可用萝卜泥搓洗,再用白萝卜汤水沸煮,几遍清水涮洗后便能洗净,可是这血渍染在丝毛之物上……两位军爷,这丝毛之物最不耐揉搓,若是强行搓洗,恐怕血渍未除,那毛就先脱了去……” 华轻雪说到这里,悄悄去瞧那辽兵的神色,见他似乎信了大半,便再接再励:“……若要除去这上头的污渍,工序极为复杂,这过程里要用到萝卜、盐、芒硝、生石灰、硫磺、淀粉……哦,是薯粉,还需要醋……” 辽兵听得越发不耐烦,又因为指着华轻雪洗衣裳,不能将她如何,他很是烦躁,挥手打断华轻雪的话,掏出一小块碎银子丢到地上,“老子哪来那么多闲心记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玩意,你自己置办去!要是你敢骗老子,老子宰了你!” 华轻雪赶紧捡了银子,一边擦泪一边朝辽兵点头作揖,“怎敢诓骗军爷,一定给军爷把衣裳洗得干干净净。” 辽兵这才满意,哼了一声,又朝华轻雪身后望了望,问:“后头那小娃是谁?” 华轻雪闻言,后背一阵发凉,她隐隐稳住自己打颤的腿,回道:“军爷,那是我妹妹,是个哑巴……” 华轻雪说完话,心里一阵心虚,唯恐被两人看出什么蹊跷,可是当着面却也不方便给李景楠打眼色,心里乱作一团! 那辽兵却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再纠缠,只交代了华轻雪几句,便转身和同伴一起离开了。 华轻雪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看着他们消失在巷子口的拐角处,才松了口气,她摊开手掌,手里的那一块银子,已经被自己手心的汗水湿透了…… 呼…… 可算太平了…… 转身看向李景楠,见他还是呆呆的样子,华轻雪走过去拍拍他,“吓傻啦?” 李景楠吐了口气,语气十分真诚,“还真是差点吓傻了我……” 反正人也走了,华轻雪心里轻松了不少,她笑道:“我也被吓得半死,瞧,我的手心全是汗,不过咱们运气好,正好遇上你披散着湿头发,他们真把你当小女孩了!没有怀疑咱们!哈哈!” 李景楠多少有些别扭,不过对着华轻雪,他觉得实在没有脸红的必要,便哼了哼,继续拿干布去擦自己的头发。 华轻雪这时却已经乐得有些发狂,她拿着银子在院子里哈哈大笑:“刚说要香胰子,这香胰子就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哈……肥皂!肥皂!……” “不过一块碎银,至于吗……”李景楠毫不留情面的点评。 不料,华轻雪忽然扑上来!抱着李景楠的脸蛋就是狠狠吧唧一口! 李景楠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又惊又怒,吼道:“你又发什么癫症?” 华轻雪站在院子里嘻嘻哈哈,“你不是要香胰子吗?我明天就去给你弄回来,啊!对了,不但能弄出香胰子,还有甘油!” 甘油可是防冻疮的好东西! 李景楠却很不赞同,担忧的说:“你别胡来,这钱是他们给你买萝卜洗衣裳的,你可别乱花……” 华轻雪摆摆手,依旧一副乐颠颠的样子,“没事,胰子做出来就是用来洗衣裳的,再说,他们那些衣裳都是军营里的人洗过的,外表都洗的差不多了,只是内衬的血渍洗不掉,大概又不知从哪里听说我能洗掉血渍,便找上门了吧。” 华轻雪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又忽然噗嗤一笑,她鬼鬼的看着李景楠,说:“嘻嘻……我还能顺便做出泡泡水来,太子殿下,你一定没玩过泡泡水吧?……” 李景楠觉得自己的关怀之情完全被华轻雪糟蹋了,他冷哼一声,说了一句“简直不知所谓!”然后颇有气度的一甩头,进屋去了—— 华轻雪这么开心,并非没有理由。 她穷了这么久,饿了这么久,冻了这么久,正发愁以后的生计,天上就掉下银子来,她不发痴才怪。 这里的物价水平和唐朝贞观年间相似,一千文铜钱通常可折算为一两银子,一斗米是五文钱,一两银子可以买两百斗米,也就是二十石,如果按照现代米价去计算,华轻雪得到的这一两碎银,相当于四千一百三十元! 试想,一个每天一毛钱一毛钱抠着花的人,忽然得了四千块!她能不狂喜吗? 华轻雪想到了唐代,不由得呆了呆,回忆就像决堤的水流,连接着以往的认知和常识,一起冲刷了出来。 ——是啊……这里不是她原来的世界,那么,这里是个什么世界? 难道她回到过去了?却也不像。 虽然物价与贞观年间相似,但是从这里百姓的穿着打扮来看,更像宋朝。 而且,这里几个对立的政治势力也与宋朝一致,譬如眼前的辽国……只是,金国呢? 这里不但没有金国的痕迹,华轻雪也从来没有听李景楠提及过契丹或女真,要知道,历史上的大辽是由契丹族建立,最后由女真推翻,如果这里的人没有族部概念,大概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这个世界的辽国已经早早的完成了复杂的民族融合的过程…… 华轻雪心想:辽国的皇帝真是厉害……也难怪能把齐国逼到如今割地赔款这份上…… 排除了穿越回到过去的可能,华轻雪觉得,只能用平行空间来解释自己的遭遇了。 她大约是遭遇了什么事,偶然间流落到了这个和古代极其相似的世界,类似于量子化学里的势能面交叉,当两个不相关的势能面发生了交叉,产生关联——时间和空间形成的两个曲面有了交点,于是当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点和空间点上发生了一定概率的跃迁…… 华轻雪觉得,应该是那座山的磁场引力特别强,这一次穿越,或许不是一次偶然的空间跳跃,她应该是被某种引力强行拉过来的。 唉…… 解释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她还是一丁点儿也想不起来啊…… …… 趁着太阳还没落下,外头还算暖和,华轻雪拿着钱出了门。 隐藏在巷子里的人也有了动作。 见华轻雪要出门,大胡子给秦老五使了使眼色,秦老五立马心领神会的摸进了小院子里, 而大胡子,则脚步轻敛的跟在华轻雪的后面…… 第七章 初次印象 华轻雪这一路既兴奋又紧张。 她先去了丰乐楼,让酒楼的沈掌柜帮忙把这一两碎银换成铜钱。 原本这种事情应该去钱庄,只是她见进出钱庄的人都是抬箱子包匣子的,自己这一块碎银……算了,还是找掌柜帮帮忙吧。 沈掌柜办事公道,给她过了称——这块碎银其实不足一两,却也差不离,最后他给华轻雪兑了九百三十六枚铜钱。 华轻雪伸手提了提—— 嚯!……得有十五六斤呢! 华轻雪高兴坏了。 大胡子在丰乐酒楼外面等了一会儿,便见华轻雪背着一个背篓,兴高采烈的走出来。 他心中了然,猜出华轻雪是找掌柜帮忙换铜钱。 她倒也聪明,还知道在背篓上面放了几个馒头,拿布半掩着,谁能想到下头装着十几斤的铜钱呢? 大胡子跟在后面一路打量。 前面的华轻雪一身灰不溜秋,裹得严实无缝,看不出腰身,因为后背负重使得整个身体微微前倾,好似随时都要摔倒一样。 大胡子觉得这就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人,不像那些惯常做力气活的村妇。 他抿了抿嘴,心道你这女人也不怕被钱压死? 华轻雪换了钱,也不急着回去,反倒开始逛起街来。 她先去药房买了一包硫磺,然后开始在街上四处打听哪里有生石灰和芒硝卖,最后有人指点她去找老猎户,那老猎户早已不打猎了,却有一手硝皮子的好技艺,他家里头常年惯存一些石灰和芒硝。 华轻雪高高兴兴的去了,买到了石灰和芒硝,又冲去杂货铺买了糖、盐等调味料,然后紧挨着粮店买了米面油粮,这一顿狂买,铜钱已经去了一大半。 华轻雪带着几分雀跃往回家路上走,身后背篓满满当当,怀里抱着油壶,手臂上环着一兜萝卜,一袋白花花的大米由粮店的伙计帮她扛着。 大胡子跟了她一路,没有看见她与辽兵再做任何联系,心里的疑虑已经消散了不少,只是想到太子身份特殊,这女子的来历偏偏查不出来,就算不是辽人的暗钉,也有可能是西夏…… 不过,太子喜欢她,只要她伤害不到太子,留着也是无妨。 大胡子如此想着,心念一动,脚下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已经朝着华轻雪飞去!—— “呀!——”华轻雪失声大叫! 她只觉得膝盖倏地一麻,自己便已经失了重心,整个人踉跄着朝地面扑倒! 我的油呀!!! 摔倒的最后一瞬间,华轻雪眨也不眨的看着从自己怀里飞出去的油壶!想到这些油马上就要全洒在路上了,她心里割肉一样的痛! 那油壶却恰恰飞到一半便停下!—— 不但油壶停了,华轻雪觉得自个儿也停了,整个身体好似被一股力量往上提了一下,再抬头看,华轻雪发现眼前多了一个男人! 她不知道这男人长相,只因离得实在太近,华轻雪只能瞧见一把又粗又密的胡子,和微微起伏的胸膛。 这人,好高大啊…… 华轻雪有些发懵,等男人抓着的手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才发现这个男人另一只手里还抓着她的油壶。 华轻雪一见油壶,忍不住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整张脸都带了明媚,“……太好了,壶没摔着……” 这是他俩见面的第一句话。 事隔多年后,大胡子也忘不了华轻雪当时的样子,穿着一身乱七八糟的衣服,梳着最简单的辫子,看似娇娇柔柔弱不禁风,却背着提着抱着三十来斤的东西,站在他身边说话时,声音细软,一脸明媚温婉的笑意,只可惜那眼睛却没有瞧他,只是万分灼热的盯着他手里的油壶。 她说:“太好了,壶没摔着……” 大胡子将油壶还给华轻雪,旁边的伙计赞了他一句:“这位大哥好身手!” 华轻雪这才抬头看大胡子,只见此人蓄着一脸极为打眼的络腮胡,剑眉下眼眸狭长,幽黯如寒星的瞳仁黑的深不见底,全身上下罩着一件灰褐色大斗篷,衬着整个人越发高大威猛,且隐隐散发着闲者勿近的冷意。 华轻雪怔了怔,不禁觉得眼前此人气质极为出众,她头一次能够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万夫难敌之威风来…… 这般呆了片刻,才恍然自己忘了答谢,一时有些不好意思,那白净小脸上带了些许粉色,使得整个人的颜色都变得鲜亮起来。 “谢……谢谢这位大哥。”也不知道这朝代跟人道谢应当如何说辞,华轻雪支支吾吾说了一句谢谢。 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有诚意,毕竟对方可是救了自己那满满一壶油啊。 华轻雪很努力的想着措辞,接着说道:“刚才要不是这位大哥,我的油恐怕全洒了,唔……我这儿有些萝卜,大哥不如带回去吃……” 话还没说完,华轻雪就再次懊恼起来! 送什么萝卜啊?!……这大冷天谁家不存几十斤白菜萝卜?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呢! 华轻雪瞟了瞟粮店伙计肩上的米袋,她觉得自己好没出息,还有什么比送这白花花的大米来得有诚意呢? 可是她前段日子一直吃的是糙米和杂粮,如今好不容易买了一袋精米,她实在舍不得…… 她的内心这番一挣扎,小脸越发红了。 大胡子看着华轻雪递过来的萝卜,心情复杂,偏那个粮店伙计在旁边一个劲捉狹的笑,让他尴尬得很。 不过他也只是僵了那么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顺手把那一兜萝卜提在手里,嘴里说道:“天冷地滑,姑娘路上小心。”说罢,便转身走了。 他心里面默默的确定了一个事实:这个女人不会武功,可保。 华轻雪看着大胡子离去的背影,身姿挺拔如松,步履轻快似箭。 她有些呆,心想:这男人虽然看起来冷冷酷酷,心肠却是不错的。 而此时此刻,秦老五正毕恭毕敬的站在李景楠面前—— 秦老五与大胡子进任丘城时,是扮作成商队的护卫,他们已经打点好了路子,等商队的路引办妥了,便可出城。 一般行商的队伍都会在一个城里呆个十天半月,如今距离出城的日子还有七八日,只要中间不出岔子,应当是能够顺利送太子回京的。 秦老五的意思是,让李景楠这两日准备一下,随时跟他们出城。至于华轻雪,这女子身份不明,还是不要带上为好。更何况,李景楠只是一个小孩,藏起来方便,那华轻雪却是个女人,行商的队伍里出现女人,这实在太惹眼了,万一连累太子不能顺利出城,更是不妥。 李景楠听完秦老五一番劝解,觉得嗓子眼有些发干,初见秦老五的喜悦,一点一点降温…… “她不是奸细……”李景楠叹了一口气,“我捡到她的时候,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十六说如果我再晚一刻钟,她或许就已经冻死在那山里头了……你说,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蠢的奸细?更何况,如果有心潜伏在我身边,她的主子必然会给她安排好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又怎么会这样来历不明的冒出来。” 秦老五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有些无奈,“殿下,咱们如果要带上她出城,风险实在太大,万一……” 李景楠挥了挥手,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声音平平,“我知道,但是她到底救了我一命,你叫傅将军来见我吧,我并不是要为难你们,我只是想当面问一问傅将军,是不是真的不能带上她。” 秦老五心里也纠结起来,听太子殿下这样一说,连他自己也觉得把一个柔弱女子丢下不管,真是不太妥当,罢罢罢,反正他也只是个传话的,万事有大哥做主,大哥说什么,他照做就是了。 等秦老五回到行商落脚的客栈,大胡子已然回来了。 秦老五看到门边堆着许多萝卜,有些惊讶,“大哥,哪里来的萝卜?” 大胡子没回他,只淡淡了问了一句:“殿下如何说的?” 秦老五反手合上门,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大胡子的脸色,说道:“殿下想见你一面,还想问能不能带那个女的一起出城。” 是了,这个大胡子,便是小太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的傅将军。 傅将军本名傅廷烨,是大齐威远侯傅盛的长子,他的父亲叔伯皆是武将出身,因此他很小就开始随父亲上战场,大辽进犯之前,他一直镇守在齐国西边抵抗蛮夷,一年前三州失陷,皇帝将他派遣到了这里,距离辽人最近的地方。 傅廷烨似乎早就料到太子的打算,并不觉得奇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吧。” 秦老五见他如此说,神情一凛,“难道她真的是奸细?”不然为啥大哥不愿意带她出城呢? 大胡子,也就是傅廷烨,轻轻摇了摇头,“我试过她,她没有习过武。” 不但不曾习武,而且身子极弱,连寻常村妇也不如。 秦老五放下心来,问道:“既然不是奸细,咱们想办法带上她吧,我看太子殿下对她很是看重。” 傅廷烨却摇了摇头。 第八章 肥皂的化学成分 “时间太紧,皇后已经接连发了三道手谕,我恐怕陛下时日无多了,朝廷需要太子尽快回去主持大局,我们大可以救出太子之后再想办法带她出城,到那时,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咱们行事也便宜,不用像如今这样畏手畏脚。” 秦老五点点头,“嗯……大哥说的有理,如今咱们最紧要的,就是赶快把太子送出城去……哎,也不知道柳叔有没有打点妥当。” 傅廷烨闻言,眼神变得飘忽,望向窗外—— 外间景色一片灰白,层层积雪,寒意凌人。 “辽兵初占熙、河、莫三州,从州到府、城、镇、村……不论是司法机构还是杂务手续,都需要一一对接,这一层套一层……打点起来自然是费时费力……” 一旦想到脚下这片土地,正在无声无息中变更着什么,秦老五也不由得沉默了。 “希望这一趟,能够顺顺利利……”秦老五说道。 …… 天微微亮的时候,华轻雪起床了。 李景楠揉了揉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华轻雪爬出暖和的被窝。 天啊……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们哪天不是日上三竿才起床啊? 没有办法,实在是太冷了,哪怕醒了,也要挤在被窝里干瞪着眼,然后等到太阳晒屁股了,才心满意足的爬出来晒晒。 华轻雪缩手缩脚的一件一件往身上穿衣服。 古代的衣服她一直傻傻的分不清里衣外衣,李景楠指点过几次,每次她都不走心,最后只记得浅色穿里面,深色穿外面,总不会错的。 天太冷了,衣服也是冰凉冰凉的,只有一件提前捂在被窝里的单衣热乎着。 “昨天还有剩下的包子,你等会儿用炉子烤烤吃吧,锅被我征用了。”华轻雪穿戴好之后,一边给自己梳辫子,一边对床上的李景楠说道。 只剩一个人的被窝,好似没有刚才那么暖和了,李景楠在炕上歪着头,问她:“你去干嘛?” 华轻雪心情不错,笑盈盈的样子,“我去做肥皂呀,昨天不是说了吗?” 李景楠瞬间瞪大了眼,看疯子一样的看着华轻雪,“你说香胰子?你知道胰子怎么做?” 虽然李景楠五谷不分,但是也知道,香胰子这种东西,不是普通百姓用得起的,就好像,并不是每个人都吃得起白米饭一样。 华轻雪笑着摇摇头,“香的我是做不来的,手头没有香料香精,只能做出普通的,但是肯定要比你以前用的要好,而且我买了硫磺呢,咱们可以做硫磺皂出来用,嗯!我多做一些拿出去卖,以后就不怕饿肚子了!” 华轻雪说完,拎起门后的锅和昨日采购的一些东西,高高兴兴的去了院子里。 李景楠自然不睡了,心里好奇得很,他利利索索爬起来,自己穿衣服穿鞋,蹭蹭蹭跟着跑到院子里。 华轻雪正往锅里倒生石灰,见李景楠跑出来凑热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从原理来讲应该问题不大的,不过手头没有量杯量具,分量什么的只能估摸着来了。” 李景楠瞧着锅里头的东西,问:“这就要开始做胰子了么?” “还没有呢,我现在需要先把氢氧化钠弄出来……” “啊?那是啥?” “肥皂的成分就是氢氧化钠和油,只要弄出氢氧化钠,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李景楠听了,也只是似懂非懂,催促道:“那你快些,我要看!” 华轻雪难得的有耐心,她一边操作一边解释:“我们首先需要煅烧生石灰,然后加入水……你看,这样就变成了石灰浆,石灰浆的化学成分是……算了,你也记不住的,总之,现在这个时候加入芒硝,唔……这么多石灰浆大概需要这个量的芒硝……” “啊!起泡了!泡!”李景楠见锅里起了反应,咋咋呼呼叫起来! “你别凑那么近!” 华轻雪把李景楠往旁边拉了拉,他仍然伸着脑袋往锅里看,嘴中念叨:“华轻雪,你该不会是在炼丹吧……” 华轻雪:“……” 好吧,其实她想了想,古代的化学确实是从那些炼丹道士开始的…… “这是两种东西在发生复分解反应,它们在一起会生成出碳酸钙沉淀和氢氧化钠。” “哪儿呀?哪儿呀?” “喏,现在这锅里的沉淀物是碳酸钙,其他的就是氢氧化钠,很好分的,都用不着二次过滤。” 李景楠狐疑的看看锅里的不明物,又看看华轻雪,表情很是费解,“这个就能做出胰子?” 华轻雪肯定的点点头,“嗯!我来收拾一下,你先去屋里把油拿过来。” “好!”李景楠兴冲冲地往屋里去,不一会儿,就抱着油壶出来了。 华轻雪小心的将锅里的氢氧化钠和沉淀物分离,又将氢氧化钠重新倒回锅中,从水桶里舀了一勺水,慢慢往锅里兑。 锅里立即发生了剧烈反应,层层烟雾从锅里冒出! 华轻雪早有准备,立即捂住自己的口鼻,李景楠也有样学样,将自己半张脸都捂住,到底孩子性难除,中途偷偷张嘴吸了口气,立即被呛得流鼻涕流眼泪! 华轻雪这时可顾不上他,双手各包一块厚布,屏住呼吸抓住锅的两边,整个端起来,放到已经准备好的水盆里,将将淹没锅底一半。 “氢氧化钠遇水会产生高温和烟雾,不过也就一分钟左右,现在我们给它降温。” “然后就能造出胰子了?”李景楠擦了擦鼻涕问她。 华轻雪摇头,她静静等了一会儿,伸手小心的摸了摸锅的外沿,现在冬天,降温原本就快,加上泡了冷水,锅已经不那么烫了。 等到四十度左右,温热的时候就可以加油了。 “嗯?我让你拿的油呢?” 李景楠随即指了指边上的油壶。 华轻雪见了立即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这是我们自己吃的油!我让你拿的是严大娘送给咱们的废油!” 酒楼饭馆每日总会剩下不少废油,这些油经过无数遍的煎炸,混杂了许多食材的残渣,颜色褐中发黑,不再适合食用了。 废油一分钱不用花,用来做肥皂最合适不过。 李景楠挨了一下,皱着眉嘟囔了一句“我是太子”,然后耸着肩小跑着回到屋里,把华轻雪说的废油提了出来。 华轻雪在彻底溶解后的氢氧化钠中加入油,一边加一边拿长筷子搅拌,搅拌累了就换李景楠来做。 “别换方向,要一直顺着一个方向。” 两个人你换我一会儿,我换你一会儿,大约持续不停搅拌了一刻钟,锅里的事物已经变得像奶茶一样,表面看不到任何油丝了。 华轻雪拿出几个大海碗,在锅边摆成一排,将锅里的事物挨个倒入碗里。做完这一切,华轻雪拍了拍手,说道:“好啦!放在屋檐底下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明天就能干了,到时候就能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李景楠一脸期待,“明天就能变成胰子了?” 华轻雪笑,“嗯!不过还得等一个月之后才能用,放得越久越硬越好用!” 李景楠大惊失色!“你搞什么啊!那帮辽兵怎么可能等你一个月?!!” 华轻雪转头看他,一脸呆样,“我本来就没打算用胰子去洗那些军衣啊……” 肥皂放得久一些才好用,一个月已经是华轻雪估算的最短时间了,即便是现代化大工业时代,手工皂的最佳销售时机也是在它制成之后的三到六个月。 当然了,如果是机器批量生产的皂制品,是不需要等待如此长的时间的,价格也会因此比手工皂低廉许多。 商品的价格永远和两样东西息息相关,一个是它的材料是否稀缺,一个是它的制作过程耗时长短。 李景楠有时候真的对华轻雪这种慢半拍的大脑回路感到无比头痛! 他着急上火的说道:“这些东西既然不是用来洗衣裳的……那你这么费劲是作甚?!你就不怕洗不干净衣裳,他们给你一刀么?!” 他更想说:眼下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空做胰子玩?啊?! 华轻雪不是慢半拍,她非常聪明的,头脑里总有无数取之不尽的科学知识,可问题是——她的思维和认知,与李景楠是有差别的。 她必须尽快在这里寻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方法,这样一来,在跟李景楠逃出去以后,她才能好好活下去。 任丘这里太乱,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事,除了自己非常小心以外,更多的是运气好罢了。 混乱的治安,飘忽的物价,还有城里无时无刻弥漫着的紧张压抑的气息,这一切都让她每时每刻想出城去…… 华轻雪开始收拾锅具,准备再做一锅掺和硫磺的皂,一面回答李景楠:“他们那些衣裳用不着这个,只需要用薯粉沾了醋,直接涂在有血渍的地方,等到薯粉干了,轻轻一搓,血渍就会跟着薯粉一起被搓掉了啊……若是还不干净,再用烂萝卜煮水漂洗一次也就足够了。” 李景楠瞪着眼,“就这么简单?” 华轻雪无奈的摊手,“不然你以为能有多难?” 第九章 他得长成什么样 “……” 好吧…… 李景楠决定相信华轻雪,可是心里面却是意难平,“这么简单的事辽兵居然也不懂,还找到你这女人头上,被讹了也是够蠢。” 华轻雪听了,美滋滋的一笑,“他们哪有我学识渊博,我懂的可多着呢。” 李景楠小大人似的负手而立,慢悠悠说道:“学识我是没瞧出来多少,不过看你谈吐也应该念过几年书,虽然不识几个字,勉勉强强收你做个浣衣局的女管事也是可以的。” 华轻雪架起锅,开始了新一轮的制皂,闻言只是摆摆手,“我可不打算去宫里谋生。” 李景楠一愣,“你不打算跟我回去?” 他早已把华轻雪当成了自己人,万万没有想到华轻雪会不愿意,再说,他堂堂一国太子,半路捡到一个人,对方难道不是应该呼天喊地的求他收留吗? “……都说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华轻雪的眼睛仍然盯着锅,她只当李景楠在说孩子话,压根没当回事。如果她能回头看一眼,就能发现李景楠的表情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吃人不吐骨头,那是因为没人罩着……”李景楠别别扭扭的说道,声音闷闷的。 他可说不出来自己要罩着华轻雪这种话,就算要罩着她,也得是她来求自己啊!自己这样主动说要罩……像什么话! 李景楠想想就觉得很没面子! 华轻雪没听清他说什么,自顾自在那里碎碎念着:“不但吃人不吐骨头,规矩也多,见这个要行礼,见那个也要行礼,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吃饭,这些都是定时定点,光是想想就头疼,听说就连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每日饭菜几荤几素也是有定例的……唉!” 华轻雪说到最后那一声“唉”,忽然提高音量!把李景楠唬了一跳! 李景楠正要出声训斥华轻雪,抬眼便见她幽幽转过身来,一脸同情的望着他,说:“你在这种地方活了八年,也是蛮不容易滴……” 那目光,那眼神,绝对不是在看一国太子! 那就是在看一只可怜的小动物啊! 李景楠自诩堂堂正正一个小男子汉,哪里被人这么看过?! “听说,事事都会有人看管,就连如厕几次也会有专人记录……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你!”李景楠气得小脸涨红,小拳头拽得死紧! 他想要反驳华轻雪,可是一想到自己如果数日不如厕,确实会有宫女报到母后那儿去…… 他又羞又恼,嘴中忽然爆出一声大喝!接着冲进屋去——临了还把房门重重的摔上了。 华轻雪站在院子里感慨:“天家的教育果然不简单,气得这么狠了,也不会说句粗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果真是颇有帝王风范?” 前来传话的秦老五刚刚来到院门口,恰好听到这句话,险些跌了一个跟头…… 这女人什么路数,居然敢青天白日的议论皇亲?! 太子呢?就这么生受了? 太子这日子过的……也是蛮不容易的…… 他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样想也算是犯了忌讳,心里默念了两句恕罪、恕罪,扬手拍起了门。 他这一拍门,立即把华轻雪吓到! 华轻雪瞬间跳起,飞快的冲进屋里,也顾不上李景楠正在生气,拉着他说:“肯定是辽兵来送脏衣裳了,快!赶紧把头发散了,再把我枕头下面那条旧裙子穿上!别让他们看出你是个男孩!” 李景楠一听华轻雪要他穿裙子,脸色更加不好,“你再去看看,兴许不是辽兵。” “啊?”华轻雪愣了下,而后去翻了翻枕头,一边扯那条裙子一边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瞎镇定,赶紧换上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景楠扑上去就把那条裙子甩到地上,气得只恨不能咬华轻雪一口,“我叫你再去看看!兴许是我的人来了!如果是辽兵,我再穿也不迟!!!” 华轻雪的动作一滞。 她虽然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一知半解,可她不是傻子,李景楠不会无缘无故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华轻雪心中猜测,只怕是李景楠的人暗地里和他通过气了,否则李景楠不会这样说……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喜悦占了上风,同时,内心深处也对李景楠太子的身份多了一份警醒的认知…… 大约是华轻雪的表情太僵硬,李景楠有些不自在,他撇撇嘴,补了一句:“你今天出门的时候,他们说会尽快安排……” 这终究是个好消息,华轻雪脸上露出笑容,转身去开门了。 看着她笑嘻嘻的走出去,李景楠心里舒了一口气…… 他有些恼自己——何必在意她的心情呢?就算她脸上露出些许疏离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平民罢了…… 可是,他最终还是觉得,她是不同的。 …… 秦老五进屋时的表情很微妙。 微妙一小会儿之后,恭恭敬敬给李景楠行了礼。 而华轻雪则坐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他们。想到自己能看到落魄太子与臣子见面这样一幕,她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戏剧性。 秦老五的行礼,不是华轻雪想象中的跪拜,只是站着抱拳弯腰而已。 华轻雪心想,幸好这里不是流行跪拜礼的朝代,如果不是因为和历史有些不同,她还真要把这里当做宋朝了。宋朝时,臣子见上位者也就只是拱手而已,跪拜只会出现在一些隆重的场合,比如典礼,封赏,诸如此类。 华轻雪胡思乱想着,秦老五已经开始讲述他们这一趟的安排。 “我们扮作镖师跟着商队进的城,商队是真的商队,在任丘也是有根有底的,辽人怀疑不到这上头,只要等路引通牒批下来,就能出城。只是这一趟为了避免扎眼,我们只来了七个人,这院子外面已经安排了四个盯梢,早晚各有两人轮班,一有什么动静,我们立刻就能知道,殿下暂且安心住下,也就再等三五日,一定能出城去。” 秦老五说完,略作停顿,又道:“将军去打探城里的兵力了,明日会亲自前来见殿下。” “原来你不是傅将军啊……”华轻雪忍不住插了一句。 李景楠快速瞪她一眼,仿佛在说:男人说话,女人别插嘴! 其实按规矩来,议事的时候,华轻雪作为一个女人是必须回避的,但是一来屋子小,没有回避的地方,她也不可能出去吹冷风,二来,华轻雪实在没那个觉悟…… 华轻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身体整个往角落里挪了挪,不吱声了。 ——好不容易李景楠端一回太子架子,她可不能给他搞砸了场子。 李景楠果真很满意华轻雪的表现,他板着一张脸,看向秦老五,沉着说道:“傅将军能亲自来接应,我很放心,只是不知将军对华姑娘可有安排?” “因商队里带上女人多有不便,恐怕这一趟不能将华姑娘一齐带出去,不过将军的意思是,只要太子殿下出了城,剩下的人也好便宜行事,等到风头不那么紧了,带个女人出城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李景楠闻言,不免有些失落,但他也明白对方讲的在情在理,他沉默片刻,回道:“一切就按照将军的意思来办吧。” 秦老五很上道的行了大礼,“谢殿下体谅,微臣一定会如实传达给将军大人,只是要委屈殿下多忍耐几日了。” 李景楠微微颔首,道:“无妨。辛苦诸位。” “微臣告退。” …… 一直等秦老五走了,华轻雪才从炕上跳下来,她好奇的伸头看外面,左看看,右看看,感慨:“这附近真有两个人在保护我们?这么冷的天,他们就一直在外面呆着?” 李景楠皱皱鼻子,“大惊小怪,我父皇说过,常年在外征战杀敌的士兵,体格与常人不同,尤其耐寒耐饥,更何况傅将军身边的亲兵,必然更加厉害。” 华轻雪关上窗子,很是好奇,“再厉害也有个极限,难不成他们练过什么功法?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熬上一夜就算不冻死也得冻僵了吧?” 李景楠想了想,也觉得华轻雪说的没错,他把手探到火炉边取着暖,浑身都放松下来,“这天真是冷……听说傅将军曾经为了猎杀一条千年大蟒,在南边的毒沼泽地带三天三夜没合眼,那里温度极高,带过去的水和干粮很快就馊坏了,当地的东西又大多有毒……那样的苦都能受得住,这种天盯个梢而已,对亲兵而言应该小菜一碟吧……” 华轻雪被唬得不行,“千年大蟒?!那不得成精了!!!” 李景楠瞧她大惊小怪的模样,笑话她:“你真傻,传言哪能尽信?大蟒是真有,进贡上来一对毒牙就有巴掌那么长,听太医院的人说,那条大蟒虽然没有千年,五六百年肯定是有的。” “五六百年的蟒蛇……”华轻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也没去计较被一个八岁的孩童说自己傻,心里想着,能杀死五六百年大蟒蛇的人,得长成什么样啊…… 第十章 出乱子了 李景楠的神色有些黯然,“他原来驻守在西南,那些个蛮夷部落都怕他,若不是莫州失陷,父皇也不会把他派遣到这北方……” 看着一个八岁的孩子忧国忧民,华轻雪心里面生出一股荒谬感,以及异样的难过。 “那原来驻守这里的将军呢?”华轻雪问。 “死了。”李景楠的眼睛盯着炉子里懒懒的火焰,“有一次听到母后对舅舅说,文治武功两相比较,父皇将精力都放在了文治上,武功却是太过敷衍,造成我大齐偌大一国,竟无将可用。” 皇帝被人这样议论,李景楠身为太子,心里面绝对不好受,回忆起当时情景,他的脸色阴沉下去。 “舅舅也说父皇的不是,明明莫州之战还能再出兵,可是父皇却选择了求和,将三州都割给了辽人。” 华轻雪皱眉,皇后说也就罢了,皇后的弟弟也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大逆不道啊…… 李景楠扭头看华轻雪,说道:“我当时年纪尚小,偷听到这些之后便去告诉了父皇。” 华轻雪诧异,“那你父皇什么反应?”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就继续批阅奏章去了。”李景楠的语气里带上了某种笃定,“我父皇肯定不会错,他是天子,他一定是对的。” 华轻雪一见李景楠脸上带上不适合这个年纪的早熟,心里面就莫名难受,她点了点头,“嗯!你父皇肯定对。” 李景楠讥笑她:“你懂什么啊。” 华轻雪歪着头想了想,回道:“有些帝王梦想开疆扩土,有些帝王梦想国泰民安,你父皇并没有错,开疆扩土的功劳记在史书上固然威风,可是要想真正流芳百世,凭的还是百姓是否安居乐业。” 李景楠撇嘴,“没有强大的军队保家卫国,百姓怎么可能安居乐业?” 华轻雪觉得李景楠这个想法太偏激,她担心李景楠以后坐了皇帝只管武功不管文治,不由得操心,“强大的军队肯定重要,但是你且想想,说起哪个国家最好,谁会以哪个国家疆土大、军队强来评判?大家一定是去评判这个国家的百姓是不是富足,官员是不是清廉,人与人之间是不是友好相处,说白了,就是经济、政治、社会风气,这些可都不是靠军队就能办到的。” 她说完,又生怕李景楠听不进去,再接再厉:“况且你父皇也不是完全不顾武功,只是他运气不好,遇到这么个强敌环伺的年代,手里有再多兵也应付不来嘛!” 李景楠脸上的神色这才有些松动,渐渐带了笑意,“嗯……我也觉得,我父皇做事,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 这天晚上,李景楠睡得尤其好,既没有被梦魇着胡乱说梦话,也没有辗转反复彻夜难眠。 作为一个孩子而言,睡着了应该是雷打不动的,可是李景楠却表现出易惊易醒。 最近几天他睡得比刚到任丘时沉很多,华轻雪将这些归功于自己…… 好吧,其实她明白,李景楠的表现是对环境的一个适应过程。 但是看着他睡得香甜的小脸,华轻雪就是觉得,一定是她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让小景楠对他的父亲从内心深处真正的认可,所以他才会放下心结,睡得这样香。 华轻雪很高兴。 看着身边安睡的小人儿,她感受到一种十分满足的幸福感。 华轻雪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幸福感会因为一个孩子的睡颜而产生。也许,是命运让她和他之间产生了某种看不见的联系? ……只是,这种联系,也许马上就会消失了。 华轻雪的心,往下沉了沉。 那位傅将军,并不打算把自己一起带走…… 即使那位将军带上自己又怎样呢?李景楠终有一天要回到那个遥不可及的皇宫里…… 华轻雪没有进宫的想法,她不想为奴为婢,也不想以恩人的身份于皇宫内自居,且不说那样太尴尬,便是皇帝和皇后的态度,也都是未知数。 她知道这里的人很看重皇室的威仪,为了皇家的体面,能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李景楠曾说过一件小事,他六岁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茶壶,弄湿了被褥,第二天宫女收拾的时候以为他尿床了,原本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那宫女嘴巴却不牢靠,跟其他人说太子殿下尿床了,结果是皇后将知道此事的人全部杖毙了。 这种事不常见,贴身伺候的人通常是层层筛选,绝不会向外透露任何关于主子的事。 然而,这种情况一旦发生了,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华轻雪自然不会向外宣扬李景楠的事情,可是在这个时代,“知道”就是一种罪。 她和李景楠朝夕相处,吃喝拉撒睡全在一块儿,别说是尿床了,李景楠什么窘态她都见过。 华轻雪不会天真的认为皇室成员能够容忍自己的存在,就连李景楠……华轻雪心里也不敢肯定,他长大了之后是不是能够容忍她的存在?毕竟,她曾经看见过他最落魄的样子…… 华轻雪心事重重,这个晚上她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辽兵送来了两大包棉衣外罩,和华轻雪预想的一样,这些衣裳是经过军营内务清洗过的,本身并不脏,仅有内衬貂毛上的血迹需要她来洗。 她清点了一下,统共有九十二件,只要她勤快些,两三天就能洗完,只是她这院子小,一次晾晒不了多少件衣裳,看来这活也得分批干了。 华轻雪心里盘算着,想着要不要再去多买几根竹竿,撑得高高的,多架几层,也好多晾一些衣服。 不但想买竹竿,她还想去买些馒头包子。其实她以前更习惯吃米饭,但是眼下她空有一脑子菜谱,却实在没什么厨艺,她不想浪费钱去配置齐全厨具,还是馒头包子省事,尤其包子,华轻雪现在真是爱上了各种馅的包子…… 华轻雪出了门,还未走到巷子口,就听到从前面那条街传来的纷杂喧哗声,她立即停下了脚部,心里面有些打鼓…… 站在原地仔细听了片刻,人声鼎沸,各种叫嚣充斥在一起,似乎还有一些事物的碰撞声响。 华轻雪把自己整个身子往墙壁边上靠,慢慢挪到巷子口,看到许多人跑来跑去! ——出事了! 这是华轻雪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她转身就想远离这场混乱! 一个身影忽然窜了出来,华轻雪被猛地撞到地上!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抱着一袋米跟着也摔倒,白花花的米撒了一地,但是他很快爬了起来,吼了一句:“别挡道!”然后抱起米袋转身朝巷子深处跑去! 华轻雪有些懵,理智让她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爬起来极快的朝家的方向跑! 她一面跑,心里面一面告诉自己:别怕、别怕…… 出乱子是迟早的事,换做任何一个被抢占的地方,当地的民众不可能一直活在压抑中…… 他们需要爆发……他们迟早会爆发!小乱子,大乱子,反反复复…… 这些都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和她预想的一样…… 不要怕…… 不要怕…… 只要关紧门窗,熬过这几天就会过去的…… 尽管这样安慰自己,华轻雪跑回去的路上还是踉跄了好几次,明明没有几步的距离,她却跑得两条腿都发软。 临到门口,华轻雪又一个踉跄! 眼看整个人就要往门槛上扑了,身后忽然一紧!扑到半空中硬生生停住—— 华轻雪扭头一看,发现是上次那个助人为乐的大胡子…… 傅廷烨等华轻雪站住,松开了揪住她衣领子的那只手。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站在那儿,就有一股无形的气势却让人难以忽视。 华轻雪心里不由得好奇起来,这人平时是干什么的,才能养出这么一身惊人的气势…… 她发现自己已经镇静下来了,大概是因为有这个男人站在这儿,看起来似乎很靠得住的样子…… “谢谢……上次也多亏了你……”华轻雪有些尴尬的向对方道谢。 其实她平时走路挺稳的,唯一两次摔倒,都叫这人遇上了…… 她说完话,才发现傅廷烨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袋子鼓囊囊的。 华轻雪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说道:“你是为了还我萝卜才找到这儿的吗?不用了……只是一袋萝卜而已……” 傅廷烨:“……” 傅廷烨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她,最后,他选择了直接跳过这一话题,将手里的袋子放到门前,低声说道:“这里是一些粮食蔬果,足够你们这几日生活了,外面有几家粮铺被抢了,街上正乱着,没有我的通知不要随便出门。” 华轻雪怔怔看着他—— 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还有谁会特意给她和太子送来食物? 傅廷烨转身要走,城里忽然出了乱子,接下来辽兵必然会有所动作,抓人,拘禁,拷打,或者杀鸡儆猴…… 他不能让这些事情影响到太子的营救计划,他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布置,人手不够,他不得不亲力亲为。 “傅……傅将军!”华轻雪在他身后喊道,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第十一章 若是有一位英雄 傅廷烨转身看向她。 她生得不错,却也仅仅只是不错而已,娇娇柔柔,看模样似乎十八九岁,行事风格都透着一股孩子气,口音古怪,来历不明…… 现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要对自己说什么呢? 华轻雪忐忑的望着眼前这巨人一般的男人,她猜对了,真的是傅将军!华轻雪有些激动,有些紧张,她几乎是提着心口问他:“将军,真的不能带我一起出城吗?我……只要出城就可以了……” 真的,她只要出城就可以了。 她不会缠着太子,更不会和太子一起去盛京,她只是想找一个相对太平的城镇活下去…… 傅廷烨没有一口回绝她。 他打过仗,知道这种地方一旦乱起来会变成什么样,别说一个女人,就是男人也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货物哄抢,偷盗抢劫,聚众伤人,甚至杀人……种种此类,全靠血腥手段去震摄。 原本,他只是想保全太子,不想再生事端,可是对着华轻雪那双眼睛,傅廷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我会想办法的。”沉默片刻后,傅廷烨回道。 没有打包票,只是言明,他会想办法的。 华轻雪心里一阵轻松,会想办法,就是有希望。 她脸上不由得挂上浅浅的笑意,“谢谢将军。” 傅廷烨站在原地顿了顿,转身走了。 傅廷烨一走,华轻雪也不敢在门外多呆,她拍了拍门,将傅廷烨留下来的那一袋子食物连拖带拽的搬进了院子。 …… 外面的喧哗声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期间传来好几次激烈的拍门声,来的人都是陌生面孔,华轻雪没敢开门。 晚上两人简单煮了一锅粥和蔬菜乱炖,味道不太好,李景楠头一次没有出言奚落,华轻雪知道他比自己更紧张。 等到了夜里,外面终于彻底静了下来,可是华轻雪坐不住,她心里面慌得厉害。 李景楠也毫无睡意,眼睛时不时往门的方向瞟,总觉得那里随时会扑进来邪恶的怪兽一般。 尽管入夜了,外面却很亮堂,白色的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着朦胧的光辉。 华轻雪忽然坐起来,闷声不吭的穿鞋下地。 李景楠也赶紧跟着她爬下炕,一步不离跟在华轻雪身后。 华轻雪走到院子里,她把院子里所有的竹竿都架了起来,用麻绳绑得紧紧的,中间再拉上一根粗麻绳,然后把辽兵的衣服全部挂了上去! 李景楠也跟着她帮忙晾衣服。挂完两条麻绳,华轻雪还嫌不够,又往屋外房梁上套了一根绳,扯到院子里的矮脖子树上,绑得紧紧的,又晒满了一条绳的衣裳。 院子本来就不大,此刻就像被衣裳挤满一样,走两步就得绕开前面挡着的衣裳。 做完这一切,华轻雪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摸摸身边小人的头,轻声说道:“好了,这下不会有事了……” 虽然有些虚张声势的意味,但这些辽兵的衣裳应该能起到一定威吓作用。 紧张的神经一旦松弛,困倦之意紧跟着来了。 挂了太多衣裳,手臂很沉,腰也很酸,两人回到屋里,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这个晚上却不是那么平静。 到了后半夜,华轻雪便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她一睁眼便发现,李景楠不在! 华轻雪一个激灵爬起来,立即跑出去! 只见李景楠趴在那颗矮脖子树上,不知道在望什么。 “外面出了什么事?”华轻雪问。 李景楠没有说话。 华轻雪找了几块砖,垫着脚往墙外望。 外面果然出事了!——似乎是东大街的方向,距离他们这边隔着几条街,那里簇拥着无数火把,火光连成一片!随着火光摇曳,人声鼎沸! 华轻雪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糟了! 她一把将楞在树上的李景楠拽下来! 李景楠此刻的脸上满是震惊与狂喜! “他们起事了!他们在举事反辽!” 华轻雪迅速捂住他的嘴,“快别说了!” 大势已定,此刻的反抗对辽兵而言根本就是挠痒痒!华轻雪不敢去想结果,她几乎已经看到了血腥残暴的结局!对于辽兵而言,这是杀鸡儆猴的最佳时机! 华轻雪把李景楠推进屋,李景楠的情绪还无法平复,作为齐国的太子,他对辽人的恨意已经深入骨髓,想到齐人正在反扑辽人,他不可遏止的激动! “杀死辽人、杀死辽人!……华轻雪!我要去找傅廷烨!让傅廷烨帮助他们一起杀辽人!” 华轻雪紧紧抓着李景楠的双臂,“你冷静点!” “为什么?!”李景楠想往外冲,他挣扎,“迟了就来不及了!趁现在,现在他们气势最勇猛的时候!” 华轻雪听他这样说,心中苦不堪言,她不想去击破一个孩子的幻想,可是他的身边此刻只有她! 华轻雪一把将他搂住,死劲的拦住,“你不能去!那些只是乌合之众!他们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啪! 李景楠犹如愤怒的幼兽,拼命的挣扎!他在华轻雪怀里又踢又打,听到这句话时,终于怒不可赦的一巴掌打过去! “混账!你混账!”李景楠推开她,怒吼,“他们是我大齐的勇士!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这蠢妇!!!” 李景楠年纪虽小,这一巴掌的力气却很大,华轻雪的脸一下子就红肿了半边,她也顾不上,只几步挨到门前,将门挡住,无比冷静的说道:“没错,他们是勇士,可是,他们不是合格的战士!更算不上合格的军队!辽兵一到,他们就会变成一盘散沙,任人鱼肉!” 李景楠站在屋中央大叫:“可是傅廷烨就在城里!傅廷烨是大齐最厉害的将军!” “不,傅廷烨只会被这群莽夫拖累死。”华轻雪坚决的挡在门前,纹丝不动。 远方很快传来打斗混战的声音,哭声,吼声,刺耳的尖叫声,各种声音充斥在这座被火光照亮的城镇。 战争、杀戮,竟然距离自己这样的近…… 华轻雪的身体慢慢下滑,直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她看向李景楠的眼神里几乎带上了哀求,“不要出去,他们只是被一时的热血和高涨的愤怒所支配,被情绪支配而产生的行为是不会长久的,即使你找到了傅将军,他也不会参与其中!没有计划,没有目的,甚至没有纪律,这样一群人必死无疑啊!” 李景楠拼命咬着下唇,黑亮的眼睛里滚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华轻雪心疼极了……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她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李景楠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哭,顾不上所谓的皇室风范,他……痛哭流涕! “哇啊啊啊啊!……”李景楠扑进华轻雪怀里,“呜哇哇哇……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那些抢占我土地的人!那些杀光我子民的人!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得偿恶果! …… 李景楠哭了很久,最后几乎力竭,之后在睡梦中还在时不时抽噎。 华轻雪也累得狠,后半夜外面的喧哗声此起彼伏,时高时低,她又困又累,却胆战心惊得无法入睡,等到天空微微泛白时,华轻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觉自己有些低烧的症状。 外面刚出了乱子,这种时候,绝对不适合出门抓药看病。 华轻雪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披上外衣下了炕,拿了火钳轻轻拨火炉子里的碳块,火光被撩拨起来,她再架上烧水的大锅,从屋外抱了雪丢进锅里烧热水。 巷子再往深处走的话,拐角处有一口井,这条巷子的人家用水都去那口井里打,虽然距离并不远,可华轻雪还是不愿意冒险。 好在冬天也有冬天的好处,譬如现在,想喝口水,只需要抱一些雪进屋。 家里没有药,生病了,华轻雪能想到的法子,也就只有喝热水了。 …… 有些事,越是不愿意它发生,它偏偏会一件接着一件的降临到你头上。 在华轻雪察觉到自己有些低烧之后,不过一个时辰,李景楠也开始发起高热。 华轻雪强撑着精神,一遍又一遍给李景楠擦拭他的额头与腋下。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便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食不果腹,衣不暖体,就连性命也随时会丢了去。 李景楠昏沉沉的,意识一时清明,一时糊涂,他的声音嘶哑:“华轻雪,我的头好痛……” 华轻雪便把冰凉潮湿的布巾敷在他的前额,“不痛了,不痛了……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她看着李景楠,心中苦不堪言,这样天天胆战心惊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自己也就罢了,李景楠还这么小,老天爷未免太过残忍…… 若是有一位英雄,若是……若是此刻有一位英雄,将他们从这苦难中解救出去,该是多好…… 华轻雪不由得苦笑,自己是被逼到了什么份上,竟然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门外传来响动,接着是几声细碎而紧凑的脚步声。 华轻雪急忙起身开门,因为身体低烧,所以她的步履有些轻浮,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初生的太阳晃得她满眼眩晕。 在这眩晕之中,华轻雪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 第十二章 你要抗旨吗 他是那样的高大,宽阔的肩,挺直的背,腰间的刀刃反射着寒光,就这样安静的站立在白雪覆盖的院子里,像一棵永不倒下的松。 华轻雪神情怔然,她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傅廷烨,一时忘了言语。 华轻雪觉得,这一刻,至少在这一刻,他毫无疑问的让她怦然心动了。 尽管她连他的长相也没有看清,只是在这个黎明,在低烧的眩晕之下,她被他那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深深吸引,虽然,只是一个瞬间。 傅廷烨身后站着五六个黑衣人,不大的院子显得越发窄小。 傅廷烨见华轻雪开了门,说道:“殿下何在?城门如今失守,我们有一刻钟时间出城,还请华姑娘尽快请殿下出来。” 华轻雪闻言,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焦急,欢喜的是李景楠终于有救了,焦急的是李景楠正发着高烧,寒风之中路上疾行恐怕会加重病情!——在这种地方,高热是极易丢掉性命的! “他……他昨晚上病了……” 傅廷烨皱眉,大步迈进屋里,见李景楠躺在炕上,双颊因为高热而赤红,当下便是一吼:“你是怎么照顾殿下的?!” 华轻雪脚下一个踉跄,心中又气又急又是委屈,想要说上几句,却又觉得分外无力。 她能如何呢?这样的时代,对方是位居高位的大将军,她一介平民,又是个弱智女流,莫说斥责几句,就是立时杀了她,她又能如何呢? 华轻雪无心争辩什么,李景楠生病,她心里极为难受,此刻听到傅廷烨斥责,也只是咬了咬唇,没有言语。 傅廷烨身边一个黑衣人似乎懂些医理,给李景楠把了脉,说道:“将军,殿下现在的身体状况,路上若是再受寒,恐怕……不妥……” 傅廷烨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救出李景楠,此刻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大好时机,他如何能不心急? 国之储君,自然要尽快救出,谁料李景楠却在这时病倒! “我又何尝不知?但是城里突生暴乱,城门失守是我们的大好机会,等到换防的辽兵回来一切晚矣,更何况,这次暴动之后,关卡盘查只会更严,原来假借商队名义出城的计划已然不通,这里不适合再久留下去……” 华轻雪在一旁听了,心口揪紧! 是啊,这时不走,再想走就更难了!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辽兵的反扑会是怎样的凶猛血腥,到那时,随便一个剿灭乱贼的名义,就可以把这座城镇守得连鸟也飞不出去一只! “将军。”华轻雪忽然出声,“用棉被包住殿下,再盖上斗篷挡住寒风,或许能够一试。” 屋里的人一静。 谁敢拿储君的性命“试”? 可是这确实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再不救出殿下,怕是只能开着大军来城下一战了。 “唐虎,拿绳子来。”傅廷烨一声令下,不再犹豫。 “是!” 华轻雪扶着李景楠坐起来,喂他喝了小半碗热水润了润喉,将床上的棉被披在他身上,交给了那名叫唐虎的黑衣士兵,然后看着他们连人带棉被一齐绑在傅廷烨的背后,最后压上一条厚实的大黑斗篷。 李景楠浑身上下被包裹严实,只露出口鼻,华轻雪看着看着,眼眶便热了,声音也有些哽咽:“……走吧。” 傅廷烨的步子顿了一下。 他的行事风格一贯如雷霆霹雳般果断干脆,却频频因这女子变得婆妈心肠起来,真真费解。 只是解救殿下是他此行的唯一目的,万不能因小失大,便沉声说道:“待我们将殿下安置妥当,会遣人来救姑娘,华姑娘保重。” 华轻雪勉强笑了一下。这样动荡的地方,他们即便是来救,也不知要等到几时,而她,能不能活到那一天,还是未知。 而且自己不会骑马……说起来,即使会骑马,这幅虚弱的身体也不堪日夜不休的快马疾行吧…… 他们要救李景楠,自己又怎能拖了后腿? “将军已经给了我足够的粮食,放心吧,殿下若是醒来,请告诉他,我一切都好。” “如此,告辞。” 再不耽误半分,傅廷烨带着李景楠,连同一队人马,消失在这无人的后巷中…… …… 一路疾行,除了马匹必须喂食喝水,他们几乎不眠不休。 如此行进了一天,已经黄昏。 冬天日照时间短,虽说是黄昏,实际上与入夜相差无几。 天色暗沉,阴云密布,秦老五说道:“将军,看天色今夜有雨,我们必须在雨前找到避雨的地方。” 带着生病的李景楠快马疾行已经是大大的冒险,如果还要淋一夜雨,那简直就是罔顾皇室性命了。 唐虎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若不是要下雨,我们再行一夜,就能到漉水大营了。” ——漉水大营,是他们的驻军营地。也是抵抗辽人的最前沿的防线。 傅廷烨看着前方翻滚的雨云,沉声道:“先找地方休息。” 最后,他们找了一处废弃的四脚草棚。 这样的草棚多出现在瓜地或者农田附近,在战火蔓延到此处后,这里的村民或逃散,或移居,便全部废弃了。 他们将李景楠从背上解了下来,又将马牵过来围堵住草棚四周遮住冷风,然后从水囊中倒了些水,滴在李景楠干裂的唇上。 眼下情形不宜生火煮热水,这水囊里的凉水,也只能润润唇了,根本不敢喂进去。 一会儿,天上淅淅拉拉开始下起雨来。 这时,李景楠的意识稍稍恢复了一些。他艰难的睁着眼皮,问:“……华轻雪呢?” 傅廷烨脸色一沉。 秦老五瞧了一眼傅廷烨,又看了看李景楠,小心说道:“殿下,我们此行仓促,华娘子身娇体弱,我们便没有带上,等殿下安置妥当,必当遣人回去搭救华娘子。” 李景楠只觉得整个人昏沉至极,哪里听得进去许多,只知道华轻雪不在,便说道:“傅将军,你去,去把……华轻雪带出来。” 傅廷烨只当李景楠病糊涂了,回道:“殿下病重,还请殿下以己为重,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离开辽人的地域,然后找到大夫为殿下医治,华姑娘暂时不会有危险,请殿下放心。” 李景楠一听,顿时气急得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傅廷烨!你!……咳咳咳咳……” 你放屁!在那种地方呆着,怎么可能会没有危险!你当我是小孩好糊弄吗? 李景楠咳得气喘,四周黑衣人全部单膝跪下,嘴中纷纷道:“殿下息怒。” 傅廷烨没有跪下,却也弯了身,说道:“殿下息怒。” 李景楠感到分外无力,这些兵卒,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父皇也曾提过,越是会打仗的兵卒,越是不会将皇权放在眼里,这也是他的父皇一直压制武将的原因。 父皇也做不好的事,以后等他成了皇帝,难道就能做好了吗?…… 傅廷烨却是没想那么多,他并非不想救华轻雪,只是这次他的目的是解救皇子,救华轻雪的话,势必会对解救皇子之事产生拖延,抛下华轻雪是再所难免的。 皇帝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唯一的皇子身陷辽人手里,他必须尽快将人带出来,怎么能为一个女人而因小失大呢? 他的士兵脚踩敌人陷阱时,他都能眼也不眨的砍去士兵的脚,杀伐果断已经成为他性格中的一部分。 李景楠却不是他,哪怕从小受到帝王教育,但他只有八岁,做不到傅廷烨的冷静理性。 李景楠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呼吸,一字一字说道:“傅廷烨,我,以大齐皇太子的身份……命令你!去把华轻雪带来见我!……你,是要抗旨不成?!” 此话一出,四周皆静。 傅廷烨皱起眉。 傅廷烨讨厌这种意气用事的无知小儿,可是,这个小儿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小儿以后还会成为大齐的皇帝。 得罪他,无异于自寻死路。 再不喜欢,也逃不脱骨子里的忠君教育。傅廷烨抱了抱拳,回道:“微臣不敢。还望殿下保重身体。” 秦老五瞪着一双眼看向傅廷烨,那双眼睛仿佛在说:你真要去找那个女的? 傅廷烨看着他说道:“保护好殿下,雨停之后立即动身,不要耽误。” “将军,你……”秦老五其实想说,救一个娘们而已,犯得着要一国大将军亲自出马吗?他们这儿最次的也是校尉,去救那娘们,这身份绰绰有余啊! 转念又想,刚才李景楠说了让傅廷烨去,如果让别的人去,是不是也算抗旨?他没念过什么书,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啊…… 傅廷烨已经跨上了马,叮嘱了一句“保护好殿下”,而后快马消失在雨幕中。 傅廷烨之所以会这么干脆,也有他的考量。 既然决定了要去,就不要再耽误,因为时间越久,辽人关卡的布防就会越严密,到时候,只怕他想进城都不容易,又何谈救人? 第十三章 将军回来了 在李景楠被傅廷烨等人带走之后,华轻雪便紧闭门户。 昨夜的暴乱已经结束,太阳升起,整座任丘城,死一般寂静。 大约到中午的时候,华轻雪听到附近开始传来喧哗声。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辽兵在挨家挨户搜人。 华轻雪听到隔壁女人尖锐的嘶喊:“别抓他!他昨晚在家哪里也没去啊!我求求你们!别抓他!——” 华轻雪觉得自己犹如身处冰窖,这喊声让她毛骨悚然! 那些人的怪叫,吼声,碰撞的巨大声响!一切都让她感到万分恐惧! 可是,她除了听着这一切在身边发生,却什么也做不了…… 华轻雪这处小屋也没有逃脱搜查的范围,当她努力克服心理恐惧,战战兢兢打开门之后,却没有想象中的暴力发生。 几名辽兵大大咧咧走进院子,只是非常敷衍的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包括她睡觉的那个小破屋子,辽兵们也只是站在门口瞟了一眼。 华轻雪正觉得奇怪,就听到一个辽兵问她:“我记得上次屋里还有个小孩,怎么不见他?” 华轻雪刚放下没多久的心脏,瞬间重新提起来! “……不,不……不见了……”华轻雪细声答道,头皮发麻。 那辽兵似乎是这队人的头目,他随意的撩开院里晾晒的衣服,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华轻雪,笑了笑,问:“你不记得我了?” 华轻雪这才抬起头,向那个辽兵望去。 ——是那天送脏衣裳的辽兵。 那天来了两个人,整个过程他只对同伴说过一句契丹语,所以华轻雪对他印象不深,只觉得有些面熟。 真想不到,这人居然会说齐国的官话…… 华轻雪心想,这些辽兵应该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所以才会手下留情吧?若是和其他人家一样,进屋便一顿打砸,她也没有活路了。 没等华轻雪回他的话,他已经自顾自的说道:“那天你统共也没看我几眼,何况我如今升了总旗,想必是认不出我了。” 华轻雪虽不善言辞,此时也很有眼色的小声说了一句:“恭喜总旗大人。” 男人轻哼了一声,笑意里带了些恶趣味。 “知道我这总旗怎么得来的吗?昨个儿夜里杀了好些乱贼,指挥使大人一高兴,就提了我做总旗,我估摸着,今天再抓些人回去,应该就会让我当个千户了。” 华轻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坦白讲,她到这里的时日不长,既不是齐人,也不是辽人,没有对任何一方产生归属感。 死人固然让她感到心痛,同情和怜悯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功能,但是也仅仅只是同情和怜悯而已。昨夜被辽兵屠杀的人们,和她没有半分干系,因此,她自然不会像这座城里其他人似的产生一种义愤填膺,或者忿忿不平的情绪。 没有从华轻雪脸上看到他期待的表情,这位总旗有些失望,但是他很快捡起了原来的话题—— “那个小孩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有出去找过?” 华轻雪低下头去,不想让人发觉自己眼神里的慌乱。 “……昨天,昨天出去之后再没有回来……找过一次,但是外面太乱,我就回来了……” 总旗的表情带了些玩味,用手指摩擦着自己的下巴,问华轻雪:“是你弟弟?” 华轻雪摇头,矢口否认:“是我妹妹。” 总旗笑了笑,“你好似并不怎么伤心啊。” 华轻雪微微一愣,极快的反应过来,回道:“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我太害怕了,不敢出去找……家里粮食也不多了,我心里头很乱……很怕……顾不上伤心难过……” 虽然回答得有些乱七八糟,但是细细一想,倒也符合她眼下的情形。 总旗笑了笑,看了看四周的衣裳,又问了些衣裳洗得怎么样诸如此类的问题。 华轻雪觉得很古怪,这人好似特意找自己闲聊似的。 可是就在她心中奇怪的时候,对方忽然冒了一句:“这么多衣裳,那小男孩怎么也不帮帮你?” 华轻雪差一点就要顺口接道:他帮了我不少——然而在嘴巴张开的那一瞬间,硬生生的止住,改口道:“……小男孩?大人说的应该是我妹妹吧。” 他笑了笑,“是吗,我又记错了。” 华轻雪觉得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行了,你先洗着这些衣裳吧,过两天估计还有一批要送过来呢,啧啧……这院子真够小的。”他嘟囔了一句,转身对其他辽兵用契丹语说了句什么,然后他们纷纷离开,去了下一户人家搜查。 静了没几刻的后巷再一次传来哭喊和咆哮,鸡飞狗跳,混乱而毫无秩序…… …… 华轻雪关上门后,已经彻底脱力,整个人贴着门滑坐下来,她坐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一动也不动,任由那些哭叫声传入耳中,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当生活已经变得自顾不暇,人类本身具备的那些充沛的感情,一样一样从她的身体里消失。 此刻,就连哭,她也哭不出来了…… 活着,真是太难了。 她做了简单的饭菜来填饱肚子,然后开始烧水熬糨糊。 淀粉是之前早已买好的,熬好之后挨个往那些衣裳上染了血渍的地方涂抹,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接下来只需等着糨糊干透,便可以将它们刮下,基本上可以去掉一大部分血渍,即使有残留也没关系,再用肥皂水洗洗,就差不多了。 院子里的肥皂还需要放置一个月才能用,华轻雪打算用萝卜加醋来清洗这些血渍。 四周都是哀鸣与啼哭,华轻雪在这些声音里,有条不紊的做着手里的活。 她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如今唯一能护住自己的,恐怕也只剩院里这堆辽兵的脏衣裳了…… …… 傅廷烨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深夜,刚走到门口便闻到刺鼻的恶臭。 他皱起眉头,心里升起一股担忧,走上前拍了拍门,没有等多久,门就开了—— 华轻雪拿着扫帚,看到忽然出现的傅廷烨,一时愣住。 “怎么回事?”傅廷烨迈进院子,看到满地污秽,混杂着粪便的泥巴在地上东一滩西一滩,臭气熏天。 “没什么……大概是见我没有遭难,他们便有些意难平吧。” 华轻雪拿着扫帚将它们扫成一堆一堆,傅廷烨见院子里墙角边还有两三个浅坑,心里知道这是华轻雪挖了准备掩埋粪便的。 他行军打仗,最看不惯这种小人行径,当下便冷冷哼了一声,“还埋来作甚,谁家扔的便扔回去。” 说着就要动作,华轻雪急忙拉住他的臂膀,“将军!他们失去的是至亲至爱,难免悲痛激愤,只是一些粪便污泥罢了,埋了也就是了。” 华轻雪是真的不想再闹出任何动静了。 今天那群辽兵走之后,她在这巷子里就出了名。 别人家只要有男子,不拘老少全被拉去大狱审问,就算没有男子,搜查之中也免不了损失些钱财,只有她是好好的,且再看她院里挂满了辽兵的衣裳,便认定了她是辽兵的走狗,众怒难任……华轻雪不想去做那以卵击石之人。 傅廷烨冷冷道:“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华轻雪苦笑。 这就是人性,你却怨不得它,因为它是“人之常情”。 “收拾收拾,跟我走。” 华轻雪一喜,“将军是来带我出城?” 傅廷烨却摇摇头,“如今城门防范严密,不是出去的时机,你先随我去别处落脚,你这院子……眼下也住不得人了。” 臭成这样,如何睡得着? 华轻雪自然欢喜,欢喜之余也有些担忧,“可是我还有许多辽兵的衣裳……” 衣裳原本挂在院子里,后来她发现有人朝院子里扔脏东西,就赶紧全部取下来放回屋里了,当初辽兵拉了满满一车衣裳来,华轻雪和傅廷烨两人肯定拿不完的。 “无妨,明日我再来取。” 虽然傅廷烨没有多说什么,可是华轻雪的心情还是抑制不住的雀跃起来。她既没有问去哪儿,也没有问何时才能出城,只因傅廷烨给人的感觉,实在太有安全感了,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华轻雪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跟着傅廷烨出了门。 夜晚冷寂,安静得不可思议。 偶尔会响起许多纷杂的脚步声,那是辽兵在大街上夜巡,他们举着火把,见到可疑的人就会冲上去一顿喝骂,抓起来带去牢房里。 傅廷烨带着华轻雪在城里的大街小巷里兜兜转转,华轻雪明显感觉到他在绕路,却也不敢吱声,只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距离稍一落远,便赶紧小跑几步跟上。 傅廷烨突然停下。 华轻雪正埋头疾走,猝不及防撞上傅廷烨的后背!鼻梁钝痛! “对……对不起……”华轻雪捂着鼻子,有些难堪的说道。 傅廷烨看她一眼,没说话,侧身走开几步,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木门前抬手拍了几下。 砰砰、砰砰砰。 华轻雪注意到,他在拍门时有意的停顿,心中暗暗猜测这可能是某种暗号。 正想着,木门吱哑一声,开了…… 第十四章 尴尬的相处 一个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将木门打开一条窄缝。 他看了看傅廷烨,又看了看傅廷烨身后的华轻雪,什么都没问,低眉垂头侧过神,让两人进屋。 傅廷烨与华轻雪一前一后进了这扇门。 眼前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正中央有一口井,前方与左手侧各有一栋屋子,右侧是一小片菜园子,不过此刻寒冬腊月,菜地里一片荒芜。 中年男人轻手轻脚将门关上,上了门闩,领着两人进了前方堂屋,合上门窗,这才走到傅廷烨面前行了大礼,低声道:“属下参见将军。” “不必多礼。”傅廷烨直接说道,“我身边这位是华姑娘,太子命我尽快将她送出城去,只不过辽兵此刻已经回防严守,想要出城,怕是不容易。” 对方颔首称是,回道:“请将军与华姑娘暂且休息一晚,属下明早便去城门探一探情况。” 傅廷烨沉声道:“小心行事。” “是,属下明白。”中年男子说完,又行一礼,转身退出门外。 华轻雪这才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么晚了,他要去哪?任丘城有宵禁令,夜里不能出门的。” “不用担心他。”傅廷烨看向华轻雪,平铺直叙的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委屈华姑娘暂且住在这里,我会尽快带你出城。” 他的目光微冷,华轻雪觉得自己好像多嘴了…… 这位将军大人,似乎不喜欢被人问东问西?……她心里默默想,也许领兵打仗的人都这样吧?发号施令惯了,自然不喜欢手底下的人问太多。 “不委屈,劳烦将军了。”华轻雪老实巴交的说道。 “跟我来。”傅廷烨转身往里走。 华轻雪低着头跟在后头。 堂屋后面是主人的厢房,一进去就感到异常温暖,再看那长长的炕头,华轻雪顿时心生惊喜! 这屋子烧炕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傅廷烨一眼,很想问问今晚她是不是睡这里,只是思及他刚才的冷漠,不得不按捺住心情,耐心等着傅廷烨安排。 傅廷烨自顾自将厢房里的两条长凳并在一起,淡淡说道:“事出紧急,还望华姑娘理解,今晚我在这里歇息。” “哎?……”华轻雪诧异的脱口问道,“您不睡炕上?” 烧得暖烘烘的炕头不睡,睡硬板凳? 傅廷烨怔了怔,他放下长凳,抬起头,深邃的眸子定定看着华轻雪,一时没有说话。 华轻雪被傅廷烨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她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讪讪笑了下,低声道:“……将军早些歇息……” 说罢,避开他的目光,垂着头默默往炕那边去了。 屋子里诡异的安静。 傅廷烨盯着华轻雪的背影好一会儿,没说什么,大步迈到衣橱边,抱出一床被子,心情有些异样。 ——怎么这个女人一点男女大防的意识也没有?竟随口邀他一同上炕?! 他们二人此时共处一室已经十分不妥,更不要说夜里同睡在一张炕上! 难不成……她要以身相许? 傅廷烨思及此,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种事时有发生,一些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女人,因为曾被士兵救过,为了报恩便会以身相许,还有一些女人,为了有个依靠,也会主动向驻守营地的士兵献身。 华轻雪如今想要出城,只能依靠他,且她知道他的身份是大将军,动了勾引的念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勾引么…… 傅廷烨不动声色的瞟了她一眼。 华轻雪正弯着腰,将炕上的被褥铺展开来,嘴角隐隐上翘,像是……在笑? 她的目光澄清明亮,傅廷烨实在无法把她和那种专行媚事的女子联系起来,也许……是他误会了? 傅廷烨所想,华轻雪全然不知。她正陶醉于这难能可贵的热炕头。 蹬掉鞋子爬上炕,钻进被窝里,忽然觉得幸福有时候就是如此简单。 她和李景楠睡了快有一个月的漏风屋子,每次睡前,刚爬上床的时候就像在用刑!因为他们的床永远冰凉冰凉的!而被子又是那么单薄,现在突然能睡得这么暖和,华轻雪是真心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冒泡了。 只不过……这么大一张炕,只有自己独享…… 华轻雪看了一眼距离自己十分遥远的炕头另一端。 这炕上至少能睡得下五六个人,她睡一头,傅廷烨睡另一头的话,中间还隔着两三米,所以她实在不明白傅廷烨有什么好顾忌的。 大冬天睡冷板凳,这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吗? 华轻雪有心想劝几句,可是想起傅廷烨刚才严肃的样子,有些不敢…… 算了,自己还是不要违逆将军大人了! 华轻雪做完心理工作,不再多想,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裳。 “你做什么?!”傅廷烨突然提声喝道! 华轻雪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顿时一哆嗦! 她满脸茫然的看向傅廷烨,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直到她看出傅廷烨的目光牢牢锁在自己捏着已经松散开的衣襟的那只手上时,华轻雪才终于明白过来,可是……她里面又不是没穿衣服! 里衣长袖窄领,顶多露出脖子,有必要反应这么激动吗…… 华轻雪有些欲哭无泪,“将军,我不能穿着外衣睡啊……” 话音未落,房间倏地漆黑一片。 是傅廷烨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睡吧。”他声音有些生硬的说道。 华轻雪僵坐在炕上,听不出傅廷烨是生气多一些,还是尴尬多一些…… 她惴惴不安的等了一会儿,不见傅廷烨有什么动静,便窸窸窣窣的脱掉外面几层衣服,默默缩进暖和的棉被里…… 傅廷烨的阴晴不定,让华轻雪总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害怕自己说错做错…… 她心里不禁开始怀念李景楠。 …… 今日一天,经历了辽兵的搜查,邻里的为难,又惊又吓,华轻雪已是累极了。她躺在炕上,起初还在对比着李景楠与傅廷烨的不同,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黑暗中,傅廷烨听到那女人的呼吸声逐渐平缓而绵长,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女人,真是麻烦。 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真是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胆子! 傅廷烨有些心烦意乱的想着,一有机会,就立即送她出城!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却并不安稳。 事实上,在辽兵眼皮子底下,他也确实没办法睡安稳,本能的就会提高警觉,更何况此刻屋里还有一个“伺机勾引”自己的女人。 傅廷烨睡到后半夜,敏锐的察觉到一阵细碎的声响。 他听出声音是从炕那边传过来,知道是那个女人,便故意装睡,没有起身,耳朵却时刻关注着她的行动。 女人披了衣服起来,下炕趿着鞋子慢慢移动,大约是因为屋里太暗,她不小心撞到桌子,疼得连连吸气,然后小心翼翼绕开桌子,往屋门方向走去…… 当她的手指扶到门栓,几乎同时,傅廷烨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你要去哪?” 他的声音来得如此突然,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恐怖!吓得华轻雪几乎魂飞魄散! “将、将军?!”华轻雪连声音也哆嗦了,“我……我起来,想喝口水……” 傅廷烨大马金刀坐在长凳上,黑暗中只能隐隐看出一个黑色轮廓,却带着极度威压的气势! “屋里有水。”他说。 华轻雪咬唇,为自己蹩脚的借口感到懊恼! 她为难的在门边站着,与傅廷烨一时僵持住。 好一会儿,华轻雪终于忍不住了,声若蚊呐的说:“我……是想……出去小解……” 傅廷烨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可是华轻雪却真的等不得了,羞窘的说道:“将军,能不能……让我去小解……” 傅廷烨低声回道:“外面没有茅厕,你用夜壶吧。” 说着站起身,几步走到炕边一角,拿起一个胖肚瓷壶似的东西,大大方方摆在华轻雪面前。 “……”华轻雪尴尬极了。 借着朦胧的夜色,她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华轻雪认得它,因为之前她和李景楠夜里冷得不想出门时,也是用这东西解决生理问题。 可问题是…… 李景楠只有八岁…… 现在屋里这位,虽然因为一把胡子分辨不清年纪,但毫无疑问是一位成年男子! 这让她怎么……怎么…… 没时间多想了! ……那股感觉更加强烈,华轻雪窘迫的夹紧腿,只觉得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糟糕的了! 她如果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现在或许就叫傅廷烨出去了,可她的性子绵柔,不敢招惹是非,加上傅廷烨对她一直没有好颜色,华轻雪便有些唯唯诺诺,越发不敢得罪他…… 华轻雪拿着夜壶,欲言又止。 如果此刻屋里有亮光,便能看见她整个人好似煮熟的虾,红透了! 好在傅廷烨先一步开口:“我先出去,你好了叫我。” “……嗯,麻烦将军了,我……” 华轻雪想要感谢的话还没说话,傅廷烨已经走出去,留给她的回应是屋门咔的打开,又啪的合上! 屋里只剩华轻雪一人,她对着眼前的夜壶,一时间……心情很忧郁。 第十五章 假夫妻 傅廷烨来到前面堂屋,寻了个木凳坐下,静默无声。 只是有些事,虽然可以视而不见,却无法做到闻而未闻。 他耳力原本就好,不过一会儿,就听见从屋里传来一阵淅沥水声……起初,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清脆声响,而后那声音逐渐连绵在一起,犹如汇聚的溪流,源源不断从山涧流淌而出。 傅廷烨的背脊绷得笔直,尴尬感使他莫名心烦意燥,他下意识想要忽略那个声音,却只觉得越来越清晰入耳。 尤其在这么安静的夜晚…… 傅廷烨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直接出门,再离远些…… 这时,屋里的溪水声慢慢变小,最终回归悄无声息中。 傅廷烨松了口气,同时暗道自己过于在意了。——人有三急,如今情势危急,不得不同居而眠,这种事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听见华轻雪在屋里轻轻喊道:“将军……我,我好了,您请进来吧……” 傅廷烨迈步进屋。 接下来的夜晚,静籁无声。 …… 翌日,华轻雪意外的起晚了。 没办法,她实在睡得太舒服了,炕烧得暖和,棉被厚实柔软,她做梦梦见自己躺在云上晒太阳,暖烘烘的不想睁眼。 等她睡醒,发现天色已经不早,顿时惊得坐起来! 环顾四周,傅廷烨不在,而屋子里的堆着一摞又一摞辽兵的衣物。 也就是说,傅廷烨早就醒了?他不但醒了,还去帮她拿回来了这些东西…… 想到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沉,华轻雪有些郝然,她红着脸穿衣下炕,走出门外转了一圈。 屋里没人,院里也没人,华轻雪便去了左边的屋子——这里也没人。 左边的屋子是一个大开间,中间用半扇泥墙隔开,一面是厨房,另一面是柴房,堆放着各种杂物。 毕竟不是自己家,华轻雪不好乱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 傅廷烨不在,华轻雪便有些没主意,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 要不……先做早饭? 刚才看见厨房里冷锅冷灶,傅廷烨出门前一定还没吃…… 华轻雪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她衣衫单薄,外头风一吹便瑟瑟发抖,双手环抱搓了搓胳膊,决定先把热水烧上,便扭头进了厨房。 生火烧水,自己先洗漱干净,然后煮了一锅杂粮粥,算是简单的早饭。 其实她在角落里倒是发现了一袋精米,不过别人家的东西不敢随意乱用,便只敢捡便宜的食材使用…… 华轻雪正在厨房忙活,听到外面院门被人打开,赶紧跑出来看。 傅廷烨一脸阴气沉沉的走进来。 华轻雪见到他的脸色,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愣在厨房门口。 傅廷烨看向她,眸光冷然而犀利,他沉声道:“辽兵在当铺发现了一件宫中御制棉衣,此刻正在全城搜索。” 华轻雪的脸瞬间变白…… “将军……我、我们当时一时情急……” 华轻雪想要解释,她那时失去记忆,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两人混进城没吃没喝,没有多想就把李景楠的棉衣拿去当铺换成了银钱! 之后她也一直惴惴不安,唯恐那棉衣被人发现,只是时间一久,便放松了警惕,却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暴露了出来! 傅廷烨脸色极差。 因为城中的暴乱,辽兵紧闭城门,想要出城本就非常艰难,现在又封城搜索……普通百姓只怕不知道,但是他却很清楚,辽人在寻找太子的下落! “他们挨家挨户搜查,很快就会查到这里来。”傅廷烨一字一句交待她,“如果辽兵搜到这里,记住,我们是夫妻,家中以采收山货为生。” “可……”华轻雪白着脸颤声说道,“家里并没有山货……会不会穿帮?” “柴房那边还有半袋榛子和一袋栗子,近日城门紧闭,无法出城采购,家里没有太多存货也很正常。”傅廷烨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将军大人,改口叫相公。” 华轻雪的神情一阵僵硬,感觉难以启齿,可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那……如果他们问起名字呢?”华轻雪出声问。 既然要装成一对夫妻,总不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吧? 傅将军的名讳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周瑾之。”傅廷烨果断回道,“以后你要自称周家娘子。” 华轻雪艰难的点了下头,“从什么时候……开始?” “做戏做全套,称呼从现在开始,也好早点习惯。”傅廷烨想了一会儿,大约觉得这样做对华轻雪有轻薄的嫌疑,语气柔和了些,“你不用太紧张,辽兵不在的时候,和平日里一样就行,出城的事……我会再想办法。” “谢谢将军……”华轻雪咬住下唇,呼吸有些乱,缓了缓才改口道,“谢谢……相公……” “……”傅廷烨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估计他也有些不适应,点了下头,迈步往屋里去了。 华轻雪站在院子里,既心虚,又担忧…… 扮演夫妻什么的……真的好难啊…… 当掉那件棉衣,是李景楠和她一起的主意,当初的隐患引起现在这么大的乱子,她至少有一半责任。 好吧,惹了祸,还连累人家大将军委屈留在这地方和自己演夫妻,如果再演不好,那她可真就罪该万死了! 再难也没办法啊!硬着头皮上吧! 华轻雪端了粥往屋里去,轻声细语:“相公,用饭吧……” 屋里的傅廷烨一阵头皮发麻……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给了这个女人可趁之机了! 虽然现在确实需要假扮夫妻,但是她适应得也太快了吧? 因为身份缘故,想要和他攀扯上关系的女人不计其数,傅廷烨对这类女人一向反感得很!可是此刻对上华轻雪懵懵懂懂的眼神……傅廷烨心里的火气硬生生给憋了下去! 罢了、罢了! 眼下还是先考虑如何出城才最为要紧,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天危险! …… 中午时,华轻雪勉勉强强整治出两个菜,和一大锅红薯糙米饭。 她这个脑袋也不知是怎么长的,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有时候努力想的话,却会冒出来许多东西。 比如她站在灶台边发愁的时候,脑子就像翻书一样一页一页翻过去无数菜谱,可惜没一个有用的,什么印度咖喱牛排、美式烤鸡胸肉、意大利奶酪通心粉…… 这些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 她现在只想成功的炒一次大白菜! ——饭菜总算做好,一盘炒白菜,一盘炒鸡蛋。至于味道……就和它们的长相差不多,不至于吃不下去,却也差强人意。 吃饭的时候,华轻雪小心翼翼观察傅廷烨的表情。 还好。 面无表情的全部吃下去了。 她想起李景楠曾经说过,傅廷烨为了猎杀一条千年大蟒,在毒沼泽地带呆了有三天三夜,那么恶劣的生存条件都能坚持,那么她做的饭菜……对将军而言肯定只是小菜一碟吧? 华轻雪如此想着,稍稍放心了些。 有时候想想,她也觉得奇妙,她可以理直气壮的让当朝太子吃下自己做的奇怪饭菜,却在面对一国将军时,心虚得特别厉害…… 傅廷烨发现这个女人又在偷看自己…… 他不悦的挑了下眉,女人仿佛被吓到,战战兢兢低下头扒饭。 傅廷烨便也不好说她什么。 他知道,当面挑明,会伤到女儿家的脸面。傅廷烨希望她最好能知难而退。 一顿饭吃得异常安静,也非常快。 华轻雪不见傅廷烨有什么狼吞虎咽的动作,可是偏偏他碗里的食物飞快的减少,不过一会儿,他便放下了碗筷。 “呃……我再给你盛些饭?”华轻雪试探着问。 傅廷烨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有人来了。” 华轻雪愣了愣,随即脸色微变。 傅廷烨见她神色紧张,不禁蹙起眉,“越是慌张,越是容易被人看出破绽,去收拾碗筷吧,其余的事什么都不用管。” “嗯……”华轻雪点头应声。 看着自己剩下的半碗饭,她已经没有了胃口,不过她现在十分懂得粮食的宝贵,仔仔细细将剩菜剩饭收拾妥当,然后端着她和傅廷烨的碗筷,拿到厨房洗涮。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果然听见外面陆陆续续来了人,由远及近,伴随着鸡飞狗跳的喧哗。 应该是辽兵开始搜查这条巷子的住户了。 很快就会轮到这里…… 华轻雪这样想着,手里的动作也不禁越来越慢,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砰、砰、砰! 砰、砰、砰! 急促的拍门声响起! “开门!搜查疑犯!窝藏疑犯者格杀勿论!”外头的辽兵高声喊道! 华轻雪心惊肉跳的走到门口,不期然看见傅廷烨换了身衣服,正弓着腰快步走向院门—— 她险些没认出来! 傅廷烨不但衣服换了一身脏旧的,脸上也不知道抹了什么,黑一块灰一块,看起来十分邋遢!而最迥异的是神态,那种气势盖天的神态瞬间没有了,耷拉着眉眼,弓着腰背,他变得好像一个木然迟钝的庄稼汉?! 华轻雪直觉太不可思议! 明明还是那副长相,却因为服装表情神态动作的不同,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第十六章 救命恩人 惊愕没有持续太久,她便被如蜂拥入的辽兵吓到! 那些人拿着长刀长枪冲进来!便毫不客气的开始四处搜查! 尖锐的矛头狠狠往柴房里垒起的柴火堆里插! 灶台也被掀了个底朝天! 就连院子中央那口井也没有放过,几个辽兵往里扔石头听动静,还举着火把想要看清里面有没有藏人。 华轻雪畏畏缩缩站在傅廷烨背后,低垂着脑袋做出一副胆小怕事的小媳妇模样。 他们这个院子不大,统共两间屋,辽兵很快搜查完。 领头的士兵走到两人面前,拿出一卷白纸,他打开来展示给傅廷烨与华轻雪看,语气凶狠的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大概长这个模样!” 傅廷烨就像个愣头愣脑的傻大个,他仔仔细细将那张画看了个遍,摇着头慢慢回道:“没见过……” 华轻雪也赶紧附和:“没见过。”事实上她连头都没敢抬过,更不要说去看那画里的人什么模样。 兵头子倒也没有为难他们,也许是因为赶时间,挥了挥手,又赶紧去搜下一家了。 看着这么大堆人马离开,华轻雪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关上院门,上好门栓,再回头看——傅廷烨已经恢复如常。 他深邃如暗夜的双眸一瞬不瞬望着已经紧闭的院门,似在思索。 华轻雪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然而傅廷烨已经收回目光,大步朝堂屋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正屋门口。 华轻雪转眼看向被辽兵翻得狼藉不堪院子,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开始收拾起来。 …… 因为封城搜查,近期想要出城,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 傅廷烨和华轻雪便只能继续住下来。 华轻雪依然睡在热炕上,傅廷烨也依然睡着他的冷板凳。 华轻雪觉得过意不去,便搬了一条长凳摆在炕中间的位置,然后找了块布蒙在长凳上。这样一来,就像在炕上筑起一道矮墙,挡住了两侧的风景。 傅廷烨大约也觉得睡板凳不是长久之计,看见华轻雪的布置后,什么也没说,默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夜里两人各睡一头,相安无事。 傅廷烨白天大部分时间不在家。 华轻雪猜测,他应该去联系那些安插在任丘的眼线,好早些找到方法出城。 她在家里无事可做,倒是很快把那些辽兵的衣裳洗好了。 衣裳是迟早要洗的,若不然只怕又是一场风波,毕竟当初她是收了定金的。 这天傅廷烨又出门去了,华轻雪找严大娘借了一辆酒楼采购用的拉板车,将这几日洗好的衣裳整齐叠好,用干净的包布给包上,然后拉着板车往任丘城的衙门府走。 自从上次出事之后,街上比以往更加冷清,即使是大白天,也不见几个人影,街上的铺子大约因为生意受此影响,索性关门歇业,反正也没几个客人…… 尽管如此,华轻雪也不敢大意,特意将几件洗好的辽兵衣裳露在最外面。——她实在是被前几日街头巷尾胡乱抢劫的情形吓到了。 一经乱世,暴徒横生。 华轻雪不希望自己这一大包袱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一路有惊无险到了衙门口,华轻雪说明来意,门口的兵丁倒也没为难她,挥挥手让她进去。 华轻雪艰难的的拉着板车进去。 负责验收的衙役是任丘城本地人,看起来趾高气扬,很难应付的模样。 他招呼了几个人把板车上的衣服搬进屋里,华轻雪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拉起空无一物的板车,准备离开。 谁料那人却把她叫住,颇不耐烦的道:“我让你走了吗?先待在这儿!衣裳查完了再走!” 华轻雪唯唯诺诺称是,顺从的站在屋门口。 任丘城里的这些辽兵和官差,戾气很重,动不动就爱找茬挑事,华轻雪只能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被这些人注意到。 屋里生着炭火,十分温暖,华轻雪却不敢进去,她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守在门外,心中期盼着这人赶紧检查完所有衣裳,也好叫她快点回去。 可是衣裳却不是那么快就能查完的。 衙役的表情很不愉快,显然不满意自己现在正在进行的这件差事,但是又因为是辽人的衣裳,不得不谨小慎微,仔细查看,一点儿也不敢马虎。 要知道,他能够赢得辽人的信任,混上这个差事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他还盼着办好了差事再去邀功,说不定辽人一高兴,就又提拔他呢? 棉衣一件件打开,翻开里衬,检查是否有血迹残留,然后一件件叠好放回去…… 这个枯燥的过程重复了四十多遍以后,他终于开始不耐烦了。 眼睛瞄向门口露出的半边长裙,一时动了心思…… 刚才没仔细看,现在想起来,那女人似乎生得不错? 衙役在屋里咳嗽一声,阴阳怪气的道:“杵在外面干嘛?还不赶紧进来看看!我瞧着这里怎么没洗干净啊?!” 华轻雪吓了一跳! 她明明都洗净了啊……如果有没洗干净的,她也不敢大老远拖着板车把衣裳运过来。 衙役见她愣在外面没动,越发没好脾气,直接囔道:“老子叫你进来!耳朵聋了?!” 华轻雪赶紧低着头进来,小心翼翼问道:“不敢,请问差爷,是哪件衣裳没洗干净?” “你自己看去!就是这件,我瞧上面还有血呢!”衙役扬了扬手里的棉衣。 衣裳在人家手里,华轻雪只好又走近了些。 她从对方手里拿过衣裳,还没等细看,身边的男人突然一把将她抱住!臭气哄哄的嘴巴直往她脸上凑! “小娘子,你这么看哪里看得清?让爷教你……” 华轻雪大惊失色,慌忙伸手去推! 可男人力气自然要比她大得多,两只手臂像钳子似的将她箍得紧紧的!华轻雪一时情急,也顾不上许多,攥起手上的棉衣就往男人脸上蒙!想要挡住他凑上来的那只臭嘴! 对方一下子松开她! 华轻雪惊慌失措,转身便往门口逃!只是没等她跑出去,身后的男人已经挥开脸上的衣裳,几步追上来,一把擒住华轻雪的肩! “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说罢,扬起巴掌就要打! 华轻雪惊恐之极,下意识闭上眼睛,却只听轰的一声!手臂上的束缚顿时消失?! 她睁开眼睛,发现那名衙役像是被人一脚踢飞,整个人摔趴在地上,连他身后的桌案也摔倒在地上!验收的衣裳散了一地! “陈老六,你这日子倒是滋润哈,让你查个衣裳,你也能寻个乐子。” 讥诮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华轻雪扭头看去,惊讶的发现,竟然是那个辽兵…… 地上的衙役疼得吱哇咧嘴,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陪着笑脸道:“让千户大人见笑了……” 华轻雪哑然…… 前些日子他刚升为总旗,没想到现在已经是千户了?!这人的官运倒是亨通,升得这么快…… “还不快滚?!”他冷冷一喝,语气轻轻,分量却十足。 华轻雪正迷糊的想着,这个滚是对她说的,还是对地上的衙役说的,就见他走到衙役身边,不轻不重的又踹了一脚。 华轻雪:“……” 衙役捂着肚子弯着腰,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得飞快,路经华轻雪时,连看也没敢多看她一眼。 男人看着华轻雪那副呆愣模样,脸上浮现嘲弄的笑,“喂,吓傻了?你这女人真够呆的,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我……”华轻雪张了张嘴,最终怂怂的低下头去,“我是来送衣裳的。” “嗯,看见了,洗得不错。”他随口说着,又问,“你的手怎么样了?伸出来我瞧瞧。” 华轻雪完全摸不清头脑…… 做什么突然要看她的手? 话虽如此,华轻雪不敢招惹这些喜怒无常的辽兵,她慢慢抬起手,露出满手红肿的冻疮。 “啧啧……”他发出嫌弃的声音,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递给华轻雪,“每天晚上睡前敷一次,如果冻疮沾了水,也要立即敷一次,这可是上好的冻疮膏,给我仔细点用,别浪费了。” 华轻雪愣愣看着他递过来的瓷瓶,更加愕然…… 好端端的,干嘛送药给她? 男人见她没动,讥诮的语气里立即带了几分凌厉:“怎么?还要我请你收下不成?” 华轻雪心口一跳,慌忙接住药瓶,支支吾吾的低声道:“谢……谢谢千户大人……赠药……” 男人这才满意了,笑了声,“记好了,我叫祁连琤,你总不能连救命恩人叫什么都不知道,是吧?” 华轻雪不敢胡乱答话,规规矩矩的点了下头,抿着嘴唇没开腔。 祁连琤痞痞的笑,不知是讽刺还是随口的玩笑话:“真是个锯嘴葫芦,比木头强不了多少。” 随后又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华轻雪低着头如实回道:“华轻雪。” “华轻雪……”祁连琤慢悠悠把她的名字念了一遍,“……唔,名字不错。” 华轻雪没做声,心中惴惴不安。 谁知这个祁连琤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地方,竟一副热心肠的模样问道:“你之前不是说妹妹走丢了么?后来找到没有?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你发个告示,全城找找?” 第十七章 栗子烧肉 ——全城?! 李景楠早已出城,搜遍全城如果找不到人,他会不会起疑? 华轻雪脸都白了,下意识就拒绝:“不敢劳烦千户大人……” “难道你不担心妹妹?”祁连琤斜眼晲着她。 华轻雪只觉得他的神情好似知道了什么,背后逼出一身冷汗,艰难回道:“担心……是担心,只是这种家务事,不敢让千户大人劳神……” “只是顺便的事罢了。”祁连琤懒洋洋的倚着桌沿,说着,“正好最近在抓捕的嫌犯和你妹妹差不多年纪,说不定哪一天就把你妹妹当犯人抓了呢?” 华轻雪听着他说的话,心惊肉跳! 她甚至怀疑这人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抓捕太子的事,普通百姓并不知情,只能从辽兵严密的搜捕行动中得知辽兵又开始抓人了,现在祁连琤却直接告诉她,要抓的人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换做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会感觉奇怪吧?! 他这是在试探她吗? 华轻雪咬了咬唇,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低声回道:“小妹顽皮,也许是跑去哪个亲戚家里躲起来了,我这些天再托人找一找,会找到的,就不麻烦大人了……” 祁连琤慢悠悠说道:“是啊,城门都已经关了,你妹妹能跑到哪里去呢,只要在这城里头,迟早有一天会找到的……除非,她压根就不在城里了,你说对不对?” 华轻雪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得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下! 她几乎可以肯定,祁连琤一定是在试探她! 他为什么会试探她?……难道,他早就起了疑心? 华轻雪心里又是惶恐!又是庆幸! 惶恐是因为祁连琤这人实在太过聪明!狡猾而敏锐,叫人防不胜防! 庆幸是因为李景楠已经出城了!如果再多呆几天,恐怕真会被人抓住! “怎么不说话?”祁连琤忽然出声问。 “我……我只是在担心……”华轻雪心里又慌又乱,拼命想着借口,“万一在城里找不到妹妹,该怎么办……” 祁连琤定定看着她,一会儿,蓦然一笑,“是啊,如果城里找不到,该怎么办呢?” 华轻雪垂着头,不敢抬头,也不敢搭腔。 这种时候,多说多错。 祁连琤见她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没有难为她,随意摆了摆手,道:“行了,这儿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华轻雪如蒙大赦!面上不敢表露半分,仍木着一张脸,小心翼翼退出去—— 一出门,她立即松了口气。 不敢再多停留,生怕祁连琤又想起什么要问的,她赶紧拉着板车离开衙门! 车轮子飞快的从地面碾压而过,咕噜噜发出干哑的声响。华轻雪一路疾步匆匆到了酒楼,心里的惊惶才总算平复了一些。 她把板车还给了酒楼,满腹心事的回家去,暗自安慰自己:也许是她想多了呢?他没凭没据的,说不定只是想诈她一下,只要她别先露了怯,别心虚,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毕竟,他没有证据,不是吗? 起疑心也仅仅只是因为年龄近似,可这样的小孩子,任丘城里多了去了! 至于所谓的太子画像,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华轻雪边走边想,直到面前堵上一面人墙,才回过神来。 茫然的抬起头来,看见傅廷烨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正定定看着她。 好吧,其实她压根不知道傅廷烨的神情是不是严肃,因为他的胡子实在太旺盛,根本看不出来…… 反正他每天都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你今天去哪了?”傅廷烨望了望她身后,问道。 傅廷烨的动作也许只是警觉的习惯,却让华轻雪心中一惊! 因为她立即意识到,自己多么马虎大意!如果祁连琤刚才是故意放自己走,然后悄悄跟踪想要找到太子的行踪,那傅廷烨和她的住处岂不是暴露了?! “我被跟踪了吗?!”华轻雪扭头往自己身后张望,同时惊慌失措的问道。 傅廷烨皱眉,“没有。” 华轻雪紧绷的神情这才一松,轻轻拍了拍心口的位置,回道:“我今天去了一趟衙门,把辽兵那些衣服送过去了。” 她直接略过自己在衙门被性骚扰,想到祁连琤那些诡异的问话,到底心中不安,低着头将傅廷烨拉进门里—— 傅廷烨蹙着眉看着自己被女人拉住的袖口。 他正想要提醒她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华轻雪却已经松开,本转身关上院门,上了门栓。 她一脸紧张的看着傅廷烨,说:“我在衙门遇着一个辽兵,这个人原来见过太子,当时被我谎称太子是我妹妹糊弄了过去,可是刚才……他跟我说了几句话,我总觉得他好像怀疑上我了。” 傅廷烨的目光顿时锐利,沉声道:“他说了什么?” 华轻雪便把在衙门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告诉傅廷烨,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还拿出祁连琤送的冻疮膏给傅廷烨看。 “他还给了我这个,让我每天晚上睡前敷一次。”华轻雪惴惴不安的问,“他会不会查出来什么?” 傅廷烨握着那瓶冻疮膏,若有所思。 他看了一眼神色紧张的华轻雪,暗自叹息,忽然莫名的有些心软…… 一个女人,能和辽兵周旋之后安然回来,已是不易了……何苦再难为她? 这么想着,语气也柔和了些许,“你不用太担心,他只是在诈你而已,既然你说那人刚刚升至千户,这官位还没坐稳,除非证据确凿,不然他哪里顾得上查你?” 傅廷烨说着,把那瓶冻疮膏递回去。 华轻雪伸手接过来。 傅廷烨有意的注意了一下她的手,以往不曾留心,今天见了才觉得触目惊心。 伤兵营里比冻疮更可怖的伤口他也见过,从未有过什么感觉,可是偏偏华轻雪这一双细皮嫩肉的小手上布满红肿开裂的口子,却让他觉得眼中刺痛。 “这药确实是好药,这一点他没骗你。”傅廷烨说道,“这几日暂时别沾水了。” 华轻雪微微笑了笑,心里有些不以为意。 怎么可能不沾水?每日洗漱,刷锅洗碗,洗菜煮饭,哪一点不沾水? 顶多做事的时候小心些也就是了。 不过到底是回了家,心情完全不同了,也许是因为傅廷烨在的关系,比之刚才在外面,现在的她安心了许多。 华轻雪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今天想吃什么?柴房里那些栗子放着也是可惜,不如用来做栗子烧肉吧,将军……呃,不是……相公,吃过栗子烧肉吗?” 傅廷烨低声回道:“随意。”说罢,走到井边弯腰打水。 于是华轻雪就真的去琢磨怎么做栗子烧肉了。 过了一会儿,傅廷烨闻到厨房里飘出来阵阵肉香,伴随着栗子独特的香气,闻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他很是诧异的往厨房看了一眼,里面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在忙前忙后。 这几天他不是没吃过华轻雪做的饭菜,对她的厨艺也有个大概的了解,坦白讲,也就属于那种能把食物煮熟的程度,根本不能奢望味道如何,不过傅廷烨不挑食,再加上,华轻雪并非他请来的厨娘,所以他没想太过苛责她。 只是没想到,华轻雪真的会做栗子烧肉。 也许现在言之过早,等她做完再看看吧…… 等华轻雪端着一盘香气扑鼻的栗子烧肉摆在他面前后,傅廷烨尝了一口—— 味道极好! 他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心声:“你怎么会做这个?” 华轻雪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傅廷烨,“刚好记得栗子烧肉的菜谱,照着菜谱做就很简单的。怎么样?好吃吗?我刚才在厨房尝了一口,感觉好像还不错!” 傅廷烨颔首,“嗯,不错。” 华轻雪开心的笑起来,与大家闺秀掩唇轻笑的含蓄不同,华轻雪笑起来特别……特别明媚,就像冬日里乍暖的春光,给人一瞬间的惊艳。 傅廷烨有一时的失神,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开怀,仿佛能引得其他人也跟着开心似的…… ——砰、砰、砰! 突然急促的拍门声惊醒了饭桌前的两人! 两人不约而同朝院门看去,拍门声还在继续,又急又重!伴随着辽兵大喇喇的囔囔:“开门!开门!例行搜查!” 傅廷烨朝华轻雪使了个眼色,自己起身往屋里走。 华轻雪知道他应该是要去“装扮”自己,便深吸一口气,往外走去。 她怕傅廷烨时间不够,特别放慢了脚步,可是辽兵的拍门声越来越急!木头门板不断发出哐哐声响,仿佛随时就会被他们撞开似的! 华轻雪一打开门,为首的辽兵就用蹩脚的官话朝她吼道:“大白天没事关什么门?!是不是窝藏了嫌犯?!” 随后不管不顾一窝人冲进来!又像上次似的胡乱搜刮破坏! 这些人不像士兵,更像土匪!只要看中哪个地方可疑,就一顿打砸!接着又极快的离开,转战下一户人家。 留给华轻雪的,便是一个仿佛被狂风骤雨肆掠过的屋子。 她叹了口气,回到堂屋,见桌上的栗子烧肉只剩一个空盘子,心情越发郁结…… 难得做菜成功一次,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吃两口就…… 这时,傅廷烨从里屋出来,看了眼桌上的盘子,安慰她:“家里栗子还很多,再做一盘也就是了。” 华轻雪对男人的冷漠理性早已习惯,只是有些失落的端起盘子,喃喃道:“可是已经没有肉了啊……” 第十八章 来例假了 翌日清晨,华轻雪睁开眼睛。 她习惯性支起半边身体,往炕另一头望了望。 傅廷烨果然不在。 这男人每天都起得特别早,反正华轻雪每次醒来都不见他在炕上。 想想也是,当兵的大概都这样吧,早早起来晨练什么的…… 华轻雪重新歪回去,迷迷糊糊再次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个回笼觉。 睡着睡着,小腹隐隐作痛…… 她缩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弓起身体,有些不适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那股坠涨的隐痛,时断时续,直接将她疼醒过来,睡不着了。 华轻雪轻叹一声,披了衣服起身,想要倒杯热茶暖一暖肚子,一提水壶,却发现隔了一夜,里面的茶水早已凉透了。 没有办法,只得去厨房生火烧水。 只是这样一番折腾之后,没等喝上热茶,她已经疼得出了一身冷汗!下面,更有黏黏湿湿的东西流出来…… 华轻雪暗道不好,赶紧回屋检查,果不其然——来例假了! 在这种地方来例假,实在太不是时候了! 华轻雪心中哀嚎! 她上哪儿去弄卫生巾?! 从她的记忆,与已经获知的信息来看,卫生巾这种东西,古代几乎没地方卖,因为属于隐私物品,全靠女人自己做!——最常见的做法就是做个长条布袋,里面用干净的草木灰或木炭灰填充。 木炭灰的布包,她之前倒是做了不少,都是为了暖被窝用的,把滚烫的碳灰压得细细的然后缝在被子里面,只是被子还在以前那栋旧屋子里呢。 还有针线和一些零碎布条,全在那边。 华轻雪难忍郁结的叹了口气。 好在现在例假刚来,量不算多…… 抓紧时间赶过去,拿了东西回来,应该来得及。 又想起那边的屋子还是租的,不如今天过去就把房屋退掉,说不定还能退些租金回来…… 华轻雪如此想着,灌了两三杯热茶,等身体暖洋洋了,肚子也不那么痛了,便往早先和李景楠一起住的地方去了。 天气依旧很冷,来例假后的她更加畏寒,她缩着脖子回到住处,开门进去—— 才几天没住,院子里显得萧条破败,地上也处处都是狼藉。 这要是让房东看见,指不定怎么埋怨…… 华轻雪叹息着摇了摇头,暂时顾不上脏乱,先进屋找出针线包,将被子拆开,摸出里面的碳灰包,这才安心了不少。 这么多个碳灰包,足够她先用一阵了。 接下来先把院子打扫干净,然后找房东把屋子退了…… 说干就干,华轻雪走到院子里,拿了扫帚开始打扫。 结果刚扫没几下,院外走进来一个男人—— 华轻雪看清来人,登时愕然的瞪大眼睛,怎么又是他?! 大约是她那双眼睛会说话,进来的祁连琤一见她这呆模样,立即笑了起来,“怎么?不想看见我?这年头真是稀奇,竟然有人会不欢迎银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往空中一抛,然后又接住。 华轻雪眨了眨眼睛,懵懵的看着他。 祁连琤叹了口气,“啧啧,你傻了?昨天送完衣服,没拿工钱就走了,这是你的酬劳,不要了?” 华轻雪当然知道,上次给的只是定金,洗完衣裳以后另有酬劳,只不过辽兵一贯霸道,她没放在心上,只求不得罪他们就好,没想到祁连琤却还记得给她送银子…… 说起来,这个男人虽然一股子邪气,而且三番五次找她套话,但还真没干过什么离谱事儿,比街上那些动不动就要打要抢的辽兵强太多了…… 她握着扫帚,将两鬓散乱的头发往后捋了捋,有些不自在的从祁连琤手里拿过银子,“……谢谢千户大人。” “我来了几次,不过你好像一直不在家。”祁连琤巡视院子四周,不紧不慢的说道,“本来想着再遇不着你,这银子就归我了。” 华轻雪垂着头低低回道:“劳烦千户大人亲自过来,先前……我出去找妹妹了,所以不在家里。” “找着了吗?”他露出一贯痞痞的表情,有一种漫不经心……却又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华轻雪抿着唇,摇了摇头。 “我看你是找不着了,还是别找了,省得白费力气。”他凉飕飕说着话,转身走到门边,从门外拎起一个大布包袱,轻松扔进院子里。 华轻雪面露惊讶,不等她问,祁连琤已经说道:“你衣裳洗的不错,上头很满意,这是一批官爷的衣裳,好好洗,必须洗干净!这里头不是千户,就是都司、指挥佥事,还有参将的衣裳,洗好了酬劳少不了你的。” 给这些人洗衣服,银子赚起来自然是快,可是就像悬崖走钢丝似的危险,辽兵一个不高兴,随时可能砍了她的脑袋,更不要说给银子了…… 华轻雪心里不愿意,面上却不敢显露,诚惶诚恐的轻声说:“不知都是哪种污迹?有一些……若是时日太久,我……我也是洗不干净的……” “会洗不干净吗?”祁连琤皱起眉,显出不耐烦的样子,“那你自己打开看看,哪些不能洗告诉我,我好回去跟上头交代。” 华轻雪低着头打开包袱,露出里面的衣裳。 她大致查看了一番,约莫有十多件,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仔细检查这些衣裳都有哪些地方不干净。 祁连琤出乎意料的好脾气,竟然一直在边上耐心等着。 华轻雪查完一遍,翻出其中几件,细声细气的对祁连琤说道:“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的污渍是没办法洗干净的,不过颜色可以洗得浅些,只是不能完全清除……” 祁连琤不怎么在意的扫了一眼,无所谓的说:“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也看不明显。” 华轻雪微窘,到底刚才是谁让她好好洗,务必洗干净来着? 华轻雪也不好说他什么,又翻出一件衣裳,对他说:“这件棉衣我仔细看过,很干净,用不着洗。” 祁连琤用好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你眼瞎么?看不出来这棉衣是新的,而且是女装?” 华轻雪愣了愣,再次看向手里的棉衣…… 确实是女装……颜色很素,也没什么花样,所以刚才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用手摸了摸,很厚实,嗯……用的好像是上好的新棉花。 可是干嘛在这里头放一件女款棉衣? 难道是那些军官的家眷? 祁连琤大约是不指望她这颗蠢脑袋能猜出什么像样的答案,直接说道:“这是送你的衣裳!” 华轻雪的眼睛微微睁大,惊诧极了! 做什么突然送棉衣给她穿?! “就你那双手,光涂药膏管什么用?就算治好了,回头你一受冻又接着复发!衣服送你穿,暖和点省得浪费了我那药膏。”祁连琤恶声恶气说着,用十分嫌弃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又说,“每次见你都是这么一件灰扑扑的烂衣裳,好歹也是个女人,难道你平时都不换衣裳的吗?幸好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只怕你身上早就出虱子了!” 华轻雪被他说得面颊涨红! 居然说她不换衣裳?……还说她身上会出虱子?…… 拜托!她每隔一天都会换的好吗?!只是换里面贴身的衣服而已,至于外面这件…… 好吧,确实烂了点,可她就是故意的!城里现在这么乱,她敢穿好看吗?还不可劲让自己寒碜免得被那些辽兵盯上?! 可是这些话她没法说,只能咬着唇默默受了…… “我会尽快把衣裳洗好的。”华轻雪说道。 “洗好之后也用不着送去,过两天我会派人来取衣裳。”祁连琤一把抓起地上的大布包袱,大步往屋里走去,“我给你拿屋里去,看你这磨磨唧唧的……” 华轻雪大惊失色,慌忙跑到前面拦住他! 要是让祁连琤进屋,他一定能看出这屋里几天没住人了! “不用了,我、我来吧!”华轻雪慌张的从他手里把包袱抢过来,一眼看见祁连琤手上几片泛着乌青的大血泡,顿时愣住,“你的手怎么……” 祁连琤收回手,不以为意的懒懒道:“噢,就是一群废物心里嫉妒我升得太快,暗中给我使绊子,不过我躲得快,他们没得逞。” 华轻雪发现不光手背上有血泡,手心处也伤得很厉害,大概是因为他平时需要抓握武器,手心处的血泡早已破了,结了一层粗糙的血痂,还渗着血水与脓液。 她看清楚后,不禁觉得自己的手也开始疼了…… “你得去看大夫呀,要不发炎了怎么办?”华轻雪有些不忍直视。 “发炎?”祁连琤挑了下眉,听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只不屑的说道,“屁大点伤口就要去看大夫?也太没面子了!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死!” 哟呵,这人还挺好脸面…… 华轻雪心中吐槽,不过看着祁连琤几次帮了她,也有些投桃报李的心,说道:“你这伤口已经化脓了,不能不管的,要不以后会越来越严重,你回去以后用鸡蛋清和香油混合调匀,然后敷在伤处,记得血泡要挑开了敷,可以消炎止痛,要是没有香油,可以用熟蜂蜜……” 话没说完,就被祁连琤不耐烦的打断,“你罗里吧嗦一大堆,谁记得请?!麻烦死了,不如你直接跟我回去得了!” 第十九章 矫情的大老爷们 跟他回去? 回去了还回得来吗? 华轻雪果断低下头,“千户大人若是嫌麻烦,也有简单的法子,将受伤的手浸泡在酒里,每日浸泡一个时辰左右,也可以止痛消红。” 祁连琤挑着眉,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她,“你懂的不少,难道家里有学医的人?……唔,也不对,如果真有学医的,也不至于住在这么寒酸的地方。” 大齐的皇帝对技术类人才很看重,连带着整个社会风气对这类人都十分尊崇,尤其是学医抓药的,就算没病人可看,衙门也会定期方法津贴,绝不至于潦倒至此。 “只是民间土方罢了。”华轻雪小心答道。这一点她还真没骗人,看到祁连琤的烫伤之后,脑袋里自动冒出来一堆针对烫伤的土方,貌似,它们全部来自于……民间土方百科大全? 不过好奇怪啊,为什么没有正经医学方面的内容?难道是因为她脑袋里没有收录医用书籍? ……不过,就算收录了,知道了内容,她也看不懂吧?那些医学术语…… 祁连琤斜眼晲着她,嘴角勾着一抹邪邪的笑,“看你呆头呆脑,没想到知道的还不少……行,我回去试试,要是你的方子管用,回头爷单独赏你。” 华轻雪还能说什么呢? “谢千户大人抬爱……”她违心又勉强的说道。 祁连琤笑笑,说了句:“过几天再来找你。”然后洒脱的扬长而去。 他一走,华轻雪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看着手里的大包袱,心情复杂。 既然祁连琤说过几天要派人来取衣服,这院子是不能退了……唉,这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虽说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是这样冷不丁冒出来,真的很恐怖啊!害她总是心惊胆战,唯恐被他看出来什么。 远处隐隐又听到鸡飞狗跳的声音。 华轻雪现在对这类声音避之不及,就怕遇着什么寻衅滋事的人,身边没有傅廷烨这么个身高马大的男人,她真的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不敢多耽搁,华轻雪慌忙收拾了屋里的碳灰包针线盒,拎起包袱走出门去。 路经院墙边时,她看了眼自己放在角落里的肥皂们。好不容易做出来,扔在这儿不管的话总归是有些心疼,华轻雪咬咬牙,把屋里的床单撤下来装肥皂,打了个结拎起来—— 好重! “……”华轻雪一手拎着皂,一手拎着包袱和碳灰包、针线盒,站在原地缓了缓,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院门外—— 一路上走十步歇三步,终于回到住处,华轻雪只觉得手腕子酸麻得无以复加,最要命的是,小腹更疼了,下面更是不断涌出黏湿的东西。 可是她不敢歇,把所有东西放进柴房,然后拿着碳灰包和针线盒进屋赶紧做月事带。 月事带结构简单,很容易做,只是缝的时候针脚要密,否则内里的碳灰容易漏出来。 碳灰毕竟是很久以前的,而且放在被子里那么长时间,说不定就滋生了什么细菌,华轻雪不放心,拿了碳灰又用灶火烧了一遍,算是高温消毒,这才小心翼翼往月事带里填充。 等换上月事带之后,她捂着肚子无力的坐在木凳上,小腹抽痛,浑身疲惫,再也不想动弹了。 傅廷烨回来后,便见华轻雪有气无力坐在屋里,脸色很差。 他皱眉,问:“怎么了?” 华轻雪轻轻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想起遇着祁连琤的事,应该和傅廷烨知会一声,便轻声说道:“我回去拿东西,碰巧遇到祁连琤……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辽兵,他特意过来,又拿了一包衣服让我洗,还说过两天会派人去取。” 傅廷烨眉头皱得更深,辽兵太过注意华轻雪,这不是什么好事,只会在他们出城时横生波折。 责怪华轻雪?……这事却也不能怪她,对方明显是奔着她而去,一次找不到她就会找两次,两次找不到恐怕就会起疑心…… 瞥眼看见床榻上多了一件崭新的棉衣,傅廷烨微微一愣,问道:“你买的?” 华轻雪捂着肚子摇头,有气无力答道:“是那个辽兵送我的,说是免得我冻疮更厉害,唉,这人奇奇怪怪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傅廷烨的眼神幽暗,一时没作声。 先是送药膏,现在又送棉衣……难不成,那辽兵对华轻雪起了心思? 这念头浮现脑海,让傅廷烨有些不是滋味,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不舒服…… 他一面细细想着,一面目光不由得落在华轻雪脸上。 华轻雪给他的印象一直都属于比较病弱的类型,因为她的脸色总是苍白,嘴唇也很少看到血色,唇瓣上甚至干裂出不少细细的血口子,头发也时常零散的一缕缕搭在面颊两边,仿佛一直处在一种狼狈奔波的处境里。 但是不得不说,她确实算是个美人,五官并不多么精致,合在一起却给人温润妩媚的感觉,仓促一瞥或许不觉得什么,但是越看,便越是惊艳…… ……惊艳? 傅廷烨猛地回过神来! 他刚才在干什么?!竟看一个女人看得痴了?! 傅廷烨咳嗽了两声,想要掩饰自己的窘迫。咳完再看华轻雪,她压根就没看他一眼!此刻颦着眉弓着腰,贝齿紧咬下唇,一副苦苦忍耐的模样。 傅廷烨看华轻雪脸色实在太差,说道:“既然不舒服,就去炕上躺着休息。” 炕上暖和,华轻雪有些意动,可是她又担心会弄脏被褥。以前用的那些卫生巾一个个说自己带防侧漏防各种漏设计,最后要漏的时候还不是照样漏?现在这么简陋的月事带,她连站起来大步走动都不敢。 “我……先坐一会儿……”华轻雪没有直接拒绝傅廷烨的好意,虚弱的笑了一笑。 “要不要给你叫个大夫看一看?”傅廷烨问。 “不用了,我没事的。”华轻雪赶紧摇头,“我在这里歇一会儿就好。” 以往来例假也疼,每次疼上个大半天也就慢慢好了,只是这次……好像格外疼…… 傅廷烨没勉强她,转身准备出去,正要走,又停下来,对华轻雪说:“你我现在……毕竟挂着夫妻的名分,有些东西收也就收了,只是下次还是需谨慎些好……”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说完之后,他觉得心虚得厉害! 他正想说几句话为自己描补,华轻雪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附和道:“相公说的是,其实我也觉得不妥,只是当时心里慌张,不晓得怎么拒绝他,下次我定会注意的。” 傅廷烨:“……” 他心情复杂,低声说了句“好好休息”,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房门,傅廷烨没来由的松了口气,垂眸看了眼手掌心,竟出了一层细汗,顿时觉得自己可笑。 他一个大老爷们,对阵杀敌都不曾紧张过,怎地如今变得矫情起来? 就因为一件棉衣?真是荒谬…… 不过,以前只知道她身段婀娜纤细,今天才发现,实在是因为她穿得太单薄。华轻雪身上几乎没有一件厚衣服,全是旧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层层叠叠裹在一起,只怕裹了有七八层,这样单薄的衣裳就算全叠在一起,也不如一件厚棉袄来得暖和。 他与她住了这么些天,竟然从未注意到这点,反倒让一个辽兵上了心。 当傅廷烨意识到这点后,心里那种不舒坦的滋味,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他蹙起眉,清除掉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径直走出外门,去了厨房。 傅廷烨每日大部分时间在兵营里,打交道的都是粗汉子,不懂怎么体贴女人,他去厨房将昨日的剩菜剩饭热过之后,才忽然想起,应该给华轻雪倒杯热水才是。 傅廷烨把饭菜端进堂屋,摆在桌上,回屋一看,只见华轻雪弓着腰,一手提着屋里的茶壶,正慢慢往外挪着步子,顿时很有些过意不去—— 是他马虎了。 “我来吧。”傅廷烨不敢多看她一眼,从华轻雪手里拿过茶壶,匆匆去了厨房,又飞快的烧了一锅水,灌满茶壶,这才回到屋里。 滚热的茶水倒入杯中,捧在手里暖烘烘的,华轻雪觉得整个人好像又活了过来,她舒服的眯起眼睛,喃喃道:“谢谢将军……” 随后又好像反应过来,补了一句:“谢谢相公。” 称谓什么的,一时想要习惯还是挺难的。 傅廷烨在一旁坐下,看着她小口小口啜着杯里的水,觉得她像只小猫…… 大约是察觉到傅廷烨的视线,华轻雪抬眼迷惑的看向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隔着一层朦胧的白烟热气,她的眸子显得特别清亮澄明。 傅廷烨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说道:“我看你穿得衣服陈旧……当初进城时,怎么不买一件像样的冬衣?” 华轻雪笑了笑,“那时我没有衣裳穿,是太子给了我一件暗卫的外衣避寒,进城之后我和太子与暗卫走散了,两眼抹黑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幸好遇着一位姓严的厨娘,赠给我许多旧衣裳,还教我去当铺……” 她说到这里,面色微僵,“早知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那个时候真不该当掉太子的衣服。” 傅廷烨不知为何突然起身,沉着脸色转身出去。 华轻雪见他走出房门,有些黯然的想:这人果然还是怪我拖累了太子啊…… 第二十章 你轻点 傅廷烨走出门口,抬起右手,神情古怪的将自己的手放在左边胸膛上。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怎么回事? 看着她一颦一笑,怎么他心跳跟着加速了?! ——什么毛病! 傅廷烨觉得一定是跟这女人住太久了,毕竟自己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糙爷们,受点影响在所难免。 这样一想,他心里稍稍平静下来。 看来,还是得跟这女人保持些距离比较稳妥,对方原本就似乎对他有意,如果他再不多加注意些,给了她念想,岂不是害了她? 傅廷烨在这方面,很有些大男人主义,也非常遵从传统,除非定下婚嫁,否则绝不会和女人有任何牵扯。而他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吟诗作画的酸儒书生,没事捣鼓几首诗赠给一些女子,四处留情,勾得人家姑娘尝尽相思之苦,却最终到头来这是一场空。 和华轻雪共处一室是事出情急,除了晚间歇息,他通常尽量不和华轻雪呆在同一个屋檐下。现在,他觉得即使到了晚间歇息,也不要进屋了! 还是等华轻雪睡了再回屋里,若不然,夜深人静时,两人独处一间屋,即使彼此不交流,那种空气中无影无形流淌着的暧昧气息,也足够让他感觉不适。 因为腹痛,晚饭华轻雪没有吃,傅廷烨没说什么,收拾碗筷后,他往茶壶里蓄足了热水,然后去了外面的堂屋,全程没有和华轻雪说一句话。 傅廷烨的冷漠十分明显,华轻雪看出这一点,只当傅廷烨还在责怪自己,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有些委屈。 当掉太子的衣裳固然是她有错在先,但是那种情况下,她和太子身上没有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除了依靠当铺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也许有生理期原因作祟,华轻雪的情绪异常低落。她抑郁的上炕躺下,整个人蜷缩成小小一团,想要尽快入睡,以免继续被疼痛折磨。 此后有没有睡着,就连她也不清楚,只觉得自己似乎一时睡着,一时又疼醒,整个人浑浑噩噩,难受到了极点。 疼到最后,全身上下寒凉至极,她感觉处处都开始疼,处处都开始冷,而疼痛的源头,更是像无数细小的针刺在扎她! “啊……”她想要喊人,却只能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努力几次,才勉强喊出三个字,“傅将军……” 可是喊出这三个字之后,她又迷迷糊糊的想,叫他做什么呢?人家都快嫌弃死她了,她干嘛还要再麻烦人家?是嫌连累他还不够吗? “唔……”腹间的刺痛袭来,华轻雪的身体蜷缩得更厉害,额头的汗水将刘海浸湿,一缕一缕搭在她苍白如雪的肌肤上,衬得她愈加柔弱,娇怜。 …… “华轻雪?!”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把她抱了起来,耳边的声音嗡嗡作响。 “……华轻雪!你怎么了?!” 华轻雪很努力的想要回应这个声音,可是她已经疼得迷糊了,竟连睁眼都没办法做到。 身上忽地一松,那人把她放下。 华轻雪顿时觉得变冷了,她想说你别走啊,你不要走……最终,却只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响。 …… 傅廷烨不知从哪里提溜来一个大夫,小个子老头,花白头发,被傅廷烨拎在手里就像个小孩。 老大夫起初还叫骂几声,可傅廷烨一路上又只顾赶路,脸色肃冷不说话,如此这般在暗无天日的小巷里疾走,老大夫只觉得自己死期将至,顿时老泪纵横,浑身直哆嗦! 谁料傅廷烨忽然打开一扇门就把他扔了进去! “哎哟!” 老大夫哀嚎!眼看着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就要摔散了架,下一瞬又被关门走进的傅廷烨抓住后衣领,搀了起来! 傅廷烨搀着老大夫往里走,声音低沉带着威严:“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说罢又是一推!老大夫一个踉跄被推进屋—— 哟呵!屋里炕上还有个人?! 这下老大夫再也憋不住了,提着尖细的嗓音喊道:“要出诊你倒是直说啊!怎么掳人啊?!” 傅廷烨愣了愣,“我说了。” 啥?你啥时候说的?!老大夫仔细回想,这家伙闯进他家药铺的时候,开头貌似就只问了一句话:谁是大夫? 这算哪门子请人出诊?! 老大夫怒! 可是不等他怒多久,就又被傅廷烨推得一踉跄!傅廷烨沉色催促:“快看看她。” 傅廷烨满脸大胡子,眼睛一瞪是很吓人的,老大夫瑟缩了下,走到炕边抓起华轻雪的手,细细把脉。 起初他还以为是什么要命的急症,要不然也不会半夜被这莽夫掳来,结果辨清症状之后,老大夫心里那叫一个气愤啊! 他淡淡放下手,有些装样的轻轻弹了弹衣摆,不紧不慢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外感寒邪,寒凝血瘀,故而疼痛难忍。” 傅廷烨急问:“该怎么治?如何用药?” “她这病说轻也轻,说重也重,说它轻,几副驱寒化瘀的药下去也就没事了,说它重,只因后期若不能好好调养,会留下宫寒难孕的毛病。你随我回去抓药吧,我再教你一套专助化瘀的推拿之法,双管齐下,她明天就会好起来。” 老大夫说得风轻云淡,瘦小个身体端坐起来也颇具世外高人的风采。 傅廷烨却有些迟疑,“推拿……之法?” 老大夫微微颔首,“老朽虽然年迈,但到底也是男子,这推拿之法自然是由你这个丈夫来做才最为合适,你且看好,在这几个位置……” 他一面说着,一面在自己腹部比划,“……看清楚了吗,顺着这样的方向轻轻推按,反复七个小周天就差不多了。” 傅廷烨绷着脸没做声。 老大夫觉得自己没有受到重视,不乐意了,“这套法子可是我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要不是看她病状严重,老夫才不会教给你!” 傅廷烨掏出一块银子,放到老大夫手里。 老大夫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 “……”傅廷烨心里,又是另一番纠结…… …… 窗外,寒风肆虐,幽静昏暗的屋子里,只有微弱的烛火在跳跃。 傅廷烨单手揽着华轻雪的肩,将她扶起来,慢慢喂药。 只是他实在没做过这伺候人的精细活,喂的时候不是呛着了华轻雪,就是不小心洒了药,弄得她胸前衣襟一片湿痕。 这就很尴尬了…… 幸好华轻雪虽然疼,但也不是疼得全无知觉,稍好一些了,她虚弱说道:“辛苦将军了……我自己来吧。” 说罢,自己捧着碗,将那一股子怪味的药汤慢慢喝下,然后把碗还给他,一句话没说,缩着身体慢慢躺了回去。 傅廷烨感觉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他看着被窝里紧蹙眉头的女人,想说:你上衣湿了大片,最好换掉再睡。可是这么说是不是显得他特别衣冠禽兽想要趁人之危?他又想说:你刚喝完药,最好喝些热水漱漱口,不然满嘴药味会不舒服。可是他刚才急着煎药,眼下家里压根就没有热水,光说漂亮话有什么用?! 傅廷烨的心情随着各种念头而起起伏伏,最后烦躁的骂了一句脏话! 妈的!好汉男儿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恶心不恶心?!要怎样就怎样!想那么多作甚?! 傅廷烨心一横,也不管华轻雪如何,直接又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 华轻雪:“?!!” 傅廷烨大掌忽然摁在她腹间,然后往下一压!华轻雪瞬间疼得眼泪溢出来!——这是嫌她拖后腿了,于是杀人灭口的节奏吗?! 傅廷烨遵循医嘱一下又一下揉按,又快又狠! 华轻雪终于扛不住了,呜咽出声:“将军……” 似泣非泣的娇吟让傅廷烨虎躯一震!动作也随之停顿,华轻雪赶紧趁机抓住对方犹如铁铸的手掌!“将军……我,我疼啊……你轻点……” 我的子宫都快给你揉碎了好吗? 傅廷烨浑身紧绷,姿势僵了许久。 华轻雪此时根本顾不得他,伏在他肩上不断轻轻喘息,舒缓腹间的痛楚,刚才真是疼得她岔气!其实她很想推开他,身上却没有半点力气,就算有力气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推开这个熊似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男人的手掌再次开始动作起来。华轻雪想起刚才遭受的非人待遇就感到害怕,不过,当她感觉到腹间的力度变得轻柔和缓,隐隐的,还挺舒服……华轻雪终于放松下来。 还好还好,这男人虽然鲁莽,至少还听得进劝,没有胡来…… 傅廷烨按照老大夫的叮嘱,一丝不苟的给华轻雪推拿了七次。结束后发现华轻雪一动不动,听着她平缓绵长的呼吸,便知道她是睡着了。 他将华轻雪轻轻放倒,盖上棉被,看着她的睡颜,心情十分复杂…… 掌间那种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这女人的身体怎么能够那么软?跟豆腐似的,像是稍稍使劲就会碎掉。如果没有隔着衣服,不知道会不会更软…… 傅廷烨被自己冒出来的念头惊住了! 混账!女儿家的名节清誉岂容你肆意玷污?!……她现在是迷迷糊糊不甚清明,若是醒了,知道自己被他如此对待,肯定会有心结! 要是她寻死觅活怎么办? 傅廷烨郁结了一会儿,果断做下决定!——男子汉大丈夫,婆妈什么?!既然碰了她,娶她便是! 第二十一章 我也很绝望啊 不知是老大夫的药真的管用,还是傅廷烨的推拿按摩起了作用,华轻雪实实在在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她终于不疼了。 门嘎吱发出声响,华轻雪抬眼望去,见傅廷烨端着热腾腾的米粥与咸菜进来。 她一时觉得很过意不去,让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大将军伺候自己的衣食住行,实在是…… 实在是…… 华轻雪的感受难以言喻,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她想着,傅廷烨原本就嫌她拖了后腿,她要是好好表现也就罢了,现在却生了病,连累他堂堂大将军却要做这些家务琐事,若是惹烦他,会不会直接把她扔下不管了? “辛苦将军了……”华轻雪赶紧披了衣服起身,“一会儿我来做饭吧。” 傅廷烨像是有心事,没有直接回应华轻雪,只是把碗筷摆在屋里,说:“先喝点粥,然后再喝药,大夫说至少要喝三天。” 华轻雪更加过意不去,大清早的让将军又是煮粥又是熬药,她急忙再次道谢:“让您费心了。” 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傅廷烨正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 华轻雪:“???”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没觉得不妥,又去看傅廷烨,“……将军?” 傅廷烨咳嗽两声,移开目光,“昨天晚上……我们……” “噢!——”华轻雪恍然,“昨天晚上真的是太谢谢您了,我当时疼懵了,要不是您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廷烨的嘴角微微抽搐,这和他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 难道她不是应该满面娇羞的表示此后就是他的人了吗? 啊?!——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她被他碰了啊!虽然隔着衣服,那也碰了啊!而且他……他还揉了那么久…… 为什么心里莫名有点酸楚? 傅廷烨的神情严肃起来,决定和华轻雪明说,“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 嫁娶的话题还没来得及展开,华轻雪却被傅廷烨的肃穆弄得紧张起来,连连点头道:“您说的是,我应该好好爱惜身体,以后绝对不会再轻易生病了,也绝对不会耽误我们出城的计划,将军放心。” 傅廷烨内心:我放心个屁啊!我要说的又不是这个!!! 他憋得满脸涨红,满肚子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能怎么办?人家明摆着没那个意思,难不成还要他厚着脸皮求着娶她不成?! 傅廷烨憋了半天,丢下一句“我去端药”,转身往外走。 华轻雪愣愣看着傅廷烨离开,心里七上八下。 怎么回事啊…… 她都已经诚心诚意表决心了,为什么这男人看起来,好像还是很不高兴? 唉…… 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怎么觉得将军的心思比海底针还难以琢磨? 身下又一股暖流涌出,华轻雪被唬了一跳,赶紧关上房门检查她的月事带—— 果然是污血横流,不仅裤子脏了,两侧大腿也都是红彤彤的痕迹,太难堪了! 这古代的月事带到底不如卫生巾的超强吸水能力,简直东西南北四面八方的漏! 华轻雪焦虑又抓狂的清洗身上的污痕,又换了干净的月事带和裤子,然后发现炕上的床单也大片刺目的红……刚才起床时她怎么就没发现呢?! 华轻雪懊恼的撤下床单,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如果能做出卫生巾就好了! 这念头闪过,华轻雪发现自己真是痴心妄想,做出肥皂不难,可是要做卫生巾,就必须做出高分子吸水树脂!——这种功能高分子材料能吸收其自身重量数百倍、甚至上千倍的水,并具有很强的保水能力。 “……CH2=CH-COOH + NaOH →—CH2=CH-COONa+H2O……”华轻雪的大脑里闪过一组组化学公式,她抑郁的抱住脑袋,喃喃道,“我上哪儿去搞硝酸铈铵作为化学引发剂,还有丙烯腈……” 即使真被她做出来,成本之高昂也是难以想象的,难道她从此就只能与碳灰相伴了? 敲门声响起,华轻雪瞬间回过神来!她赶紧将带屋里带血的东西全部藏起来,然后打开房门。 傅廷烨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站在门口,“药凉了,我重新热了热。” 他走进来,把药放在桌上,看见纹丝未动的米粥,不禁问:“你没用早饭?” “啊……我刚才在换衣服。”华轻雪心虚的坐下,拿起筷子,“现在正要吃早饭来着。” 傅廷烨没说什么,在华轻雪对面坐下,看着她小口小口喝粥。 将军熬的粥……怎么说好呢?有点,太稠了…… 华轻雪觉得,如果水再少一点,很容易被噎住……不过大将军就在她面前正襟危坐,这粥再稠,她也只能默默吞咽。 过了一会儿,傅廷烨说:“我们的人最近盯了几日,差不多把城门换防的规律摸清楚了,等到合适的时机,就送你出城。” 华轻雪闻言,眼睛亮了些,衬得她这张没有血色的面庞多了一丝神彩,她轻声道:“谢谢将军。” 傅廷烨觉得自己的病越来越重了…… 他好像连正常的直视这个女人都有些做不到了。 傅廷烨不自在的偏开头,随口回道:“职责所在,何须言谢。” 然后站起身,说:“我要出门一趟,你……身体不好,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话音到最后,难得带了一丝温柔。 华轻雪却诚惶诚恐点点头,“您放心,我不会随便乱跑,保证不再给你添麻烦!” “……”傅廷烨想撞墙,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嘴笨口拙的大将军,闷闷不乐的走了。 华轻雪一见他走了,不敢耽误,赶紧忙活起来。 带血的衣裤和床单都要洗啊!!!多么羞耻,当着他的面,都不好意思拿出来! 华轻雪飞快的洗好衣裤床单,支起院里的竹竿,将衣服晾晒起来。 她抬头望了眼天空,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今天的日头很好,希望能赶在傅廷烨回来之前把衣服和床单晒干。 干完了活,心情跟着放松许多,华轻雪坐在院子里眯着眼睛晒太阳,晒得身上暖烘烘,她一点儿也不想动弹了。 可是很快,华轻雪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她感觉到下体又开始波涛汹涌…… 天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华轻雪心中悲鸣,痛苦的夹着腿站起身,别别扭扭的往屋里去了…… …… 傅廷烨回来的时候,一进屋看见的场景,就是华轻雪正在烛火下做针线的模样。 低垂的下颚秀美,烛光暖暖,她看起来比平日里越发温柔恬静。 傅廷烨的心,不由自主的又漏跳一拍。 华轻雪抬头看见他,柔柔一笑,“相公,你回来啦,饭菜都在灶上温着呢,是现在吃还是一会儿再吃?” 傅廷烨有些怔然,莫名有一种自己真的成家了的错觉,仿佛……她就应当是他的娘子。 华轻雪见他发愣,脸上的柔和笑容慢慢消失,变成了小心谨慎的打量,试探着问:“将军?” 傅廷烨:“……” 摔! 这个女人为什么不能坚持久一点! 一直保持刚才的氛围不好吗?! “我去把饭菜端进来。”他掉头往外走。 片刻后,傅廷烨端着饭菜进来,摆在里屋的桌上,两个人一个吃着晚饭,一个做着针线,倒也和谐。 可是傅廷烨这心里头怄啊!一股气憋在喉头吐不出来,只能塞着食物硬往下咽!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呕什么气,苦思冥想半天,发现自己太容易被华轻雪影响了! 心智不坚,此乃用兵大忌! 大将军脑海中飞快的闪过无数兵法秘技,觉得要攻下此女,需得好好筹谋一番—— 首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这些时日,你有想起以前的事吗?”傅廷烨出声问道,语气尽可能的显得随意,“如果想到什么线索,大可以告诉我,以后有机会或许能帮你寻找到亲人。” 华轻雪动作一滞…… 她最近确实想起了不少事,可是……她却没办法说出来,因为对于这里的人而言,她脑海里的东西,太过荒诞无稽。 “零零碎碎想起一些片段……只是,仍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人。”华轻雪一面缝制手里的活计,一面低声说着,“将军不用为我的事费心,也不用去找什么亲人……既然我被丢弃在那山上,想必我的亲人并不愿意见到我。” 华轻雪佯装自己是惨遭抛弃的孤女,以免这位大将军真的深入调查下去。她已经确定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到时候真查起来,岂不是越查越惹人心疑?! 果不其然,大将军煞有其事的点头道,“你的口音听起来很古怪,既不像我大齐子民,与周边几个小国也十分不同……” 华轻雪闻言,干巴巴的笑,“也许是某个僻远村落吧,许多村落同属一国,方言口音却大为不同呢。” 大将军皱眉深思,“如果非常僻远,又为什么千里迢迢把你丢弃在蟠龙山上……” 华轻雪欲哭无泪:“……”将军您不要再细究了好吗?! 莫名其妙出现在深山里,我也很绝望啊! 轰! 傅廷烨突然站起!目光炯炯的直视华轻雪,说出了一句让她大为震惊的话—— “我有办法出城了!” 第二十二章 胡子真的好扎 怎么这么突然…… 华轻雪愣愣看着傅廷烨,一脸茫然,然后发现,傅廷烨的目光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她手里的棉衣。 她低头看,不由得有些尴尬。 手上的棉衣已经被她小心拆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棉花。 “我只是……是想拆开,抽一点棉花用,每件衣服只抽一点点,他们应该不会发现的。”华轻雪心虚的小声回道。 她想做一个棉垫铺在炕上,免得今晚睡觉又侧漏得一塌糊涂…… 傅廷烨哭笑不得。 他发现自己真是搞不懂这个女人!有时候她明明怂得像只小白兔,可有时候,又胆大包天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她竟然敢打辽兵衣裳的主意! 不过他心里居然还挺得意,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油然而生的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的自豪感是怎么回事? “把你手上这件衣裳改小一点。”傅廷烨交代她,“照着你的个头来改。” 啊? 华轻雪瞪大眼睛看他:“你是想……” “我们扮成辽兵出城,今晚城门换防的时候就走。”傅廷烨果断做了决定,转身就往外走,临出门前叮嘱她,“你先收拾,我很快就回来。” “哎?!……”华轻雪还想再问清楚一些,傅廷烨已经快步走出门外,再过一会儿,便只听到哐哐两声——院门被打开,又被合上的声响。 兵贵神速,傅廷烨认为一旦做出决定,就应该尽快执行,避免错过最佳时机。 …… 华轻雪看着手里的棉衣,开始发愁。 她只会简单的缝补,改衣裳这么具有难度的活计……唉!只能勉强试试了! 拿起剪刀哐嚓哐嚓,剪掉过长的衣摆、袖口、裤管,然后用歪七扭八的针脚给剪掉的部分收口,至于过于宽大的腰部,到时候只能用腰带使劲勒一勒了。 她粗略改完这套辽兵的衣裤,立即穿上身,屋里没有镜子,但是华轻雪觉得现在自己的样子肯定是不伦不类。 因为她毕竟是个女人,弱里弱气的,怎么装辽兵啊?到时候会不会穿帮? 光是这么一想,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万一真的穿帮了,肯定会被杀掉的! 她已经苦兮兮的熬了这么久,难道就要这么死掉吗? 华轻雪不甘心!她咬了咬牙,将头发散开,想要学傅廷烨的样子,给自己梳一个男人的四方髻。 可是没想到,这发型看似简单,她却怎么也梳不好,折腾了半天,胳膊举着都酸麻了,索性脱了过于臃肿的辽兵棉衣,再接再厉! 屋外忽然传来响声,除了零碎的脚步声,似乎还夹杂着什么牲口的嘶鸣。 华轻雪心中一惊,急急忙忙跑出去! 外面一片漆黑,隐约看见两个人影进了院子,还牵着三匹马! 她定睛一看,打头的人果然是傅廷烨!他回来了! 华轻雪顿时又惊又喜!因为她发现,这些马身上的马鞍、缰绳竟然都是辽兵的标配! 天啊,他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太厉害了! ——与华轻雪的欢喜雀跃截然相反,傅廷烨看见她跑出来,差点气死! 这女人疯了吗?! 她居然只穿着中衣跑出来!还披头散发的!可恶!……惊慌失措的模样看起来居然还特别娇怜动人!她没发现还有外人在这儿吗?!简直太轻浮了!太轻浮了!!! 不知不觉中,傅廷烨已经把华轻雪认定为自己的女人,当下口气也不好,颇有些大丈夫管教小娘子的感觉:“我不是让你先收拾东西吗!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华轻雪被他吼的怔住,愣愣的回道:“我……我想梳男人样儿的头发,一直梳不起来……” “跟我进来。”傅廷烨把缰绳扔给一旁的下属,拉着华轻雪就进了屋。 华轻雪垂眸瞧着那只紧紧抓着她手臂的大手,心中暗道:要糟!这人肯定是要发怒了,连平日总爱提的男女授受不亲都顾不上了…… 傅廷烨进屋就把华轻雪推进去,反手啪的一声关上门! 华轻雪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心中反思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男人如此震怒?!……现在……不会是要揍她吧? “梳子。”傅廷烨朝她伸出手。 华轻雪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傅廷烨耐着性子重复一遍:“梳子!” “……噢、噢!”华轻雪赶紧把梳子递过去。 傅廷烨握着梳子就在她头上刨了几下。 “!!!”华轻雪咬住下唇,勉强止住快要涌出的眼泪。 ——将军大人!您到底是在梳头还是刨地啊?! 事实证明,虽然头皮很疼,但是将军刨的……不,梳的还是很好的!不一会儿,一个干净利落的四方髻就梳好了! 华轻雪换上兵装,再往脸上抹了几把灰,遮掩住过于白皙的肤色,妥妥一名清秀小兵丁! 可是…… 这小兵丁不会骑马! 华轻雪本以为这事很容易,等真的骑上去才知道有多难! 屁股滑来滑去找不着平衡,好不容易找着平衡了,身下的马随便走动几下她就紧张得半死!接着傅廷烨训斥她夹马肚子太紧让她放松!好吧,放松……努力放松,结果就是松过头了,又找不着平衡了…… 他们既然要伪装成辽兵,自然不能两人共骑一乘,骑马的难题,只能靠华轻雪自己克服!而且时间没有太多。 傅廷烨牵起华轻雪身下马儿的缰绳,叮嘱道:“一会儿坐稳了,别掉下去,到了城门那儿就呆在我身后,别出声。” 华轻雪用力的点了点头,手里紧张的握着缰绳。 傅廷烨对一旁的下属说:“老海,一会儿你盯着点。” “是!” 简单几句话交代完,傅廷烨驾起马就跑起来! 起初跑得不快,大约是顾忌着华轻雪,几匹马小碎步向前行进,而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直接在任丘城的大道上策马奔腾! 是真的在奔腾!华轻雪只觉得每一次起伏都能把她的屁股颠起来! 她大气不敢喘一下,双手紧拽缰绳,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唯恐下一瞬就从马鞍上掉下去! 怕什么来什么,城门转眼就到,傅廷烨突然拉紧缰绳!——三匹马因为惯性猛地扬起前蹄!停下奔跑,华轻雪险些被直接甩出去! 那名叫老海的下属伸手在她背后用力一托!硬生生把华轻雪又拍回到马上!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看守城门的辽兵并不知道,华轻雪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险! 可是接下来呢?接下来怎么办?! 老海突然扬声喝骂!用的是辽兵的语言。 守城门的几名士兵似乎被骂懵了,唯唯诺诺回了句什么。 老海又是一顿骂!他嗓门极大,中气十足,一副暴怒的模样,华轻雪很担心他这么大声会不会引来更多辽兵……到那时还怎么走得了? 可是奇迹发生了! 守城门的辽兵在挨骂之后,居然诚惶诚恐的把城门打开了?! 不等华轻雪惊疑,身下的马再次开始奔跑!跟着傅廷烨和老海两人冲出城外!—— 出来了! 他们竟然真的出城了?! 华轻雪感到不可思议! 她正要惊叹,便感觉到腰上突然被人一提!下一瞬身体腾空、落下!她坐上了傅廷烨的马上?! 华轻雪:“?!!” 身后的傅廷烨说道:“我们要提速了,不能让你继续慢慢溜达。” 刚才颠得她肠子都快飞出来了!算哪门子慢慢溜达?! 然后傅廷烨真的开始提速了…… 华轻雪低俯着身体,死命抓着马鞍前沿,有一种五脏六腑都在移位的感觉。 她的身体在马上正晃荡着,腰腹一紧!是身后傅廷烨单手圈住了她的腰,他只用一只手操控缰绳。 “坐好!你这样更容易摔下去!”他一面喝道,一面再次提快速度! 华轻雪十分艰难的勉力坐好,挪着屁股调整姿势,可是急速行进下每一次颠簸都让她的身体越来越紧贴身后的男人,她几乎能感觉到后颈喷薄的滚烫呼吸,还有…… 还有……他的胡子,真的好扎! 这时,傅廷烨又骂她:“不许乱动!” 逃命的时候还敢撩他?! 转念又想,自己这念头不对啊!难不成,不是逃命的时候就可以允许她撩自己?……这种隐隐的期待感是怎么回事? 混蛋!又走神了! 傅廷烨扬起马鞭用力一挥!于空中发出响亮的声响,身下的马儿跑得越发风掣电驰! 他将她搂得更紧,心里义正言辞给自己找理由:我这是怕她摔下去。 怀里的娇人却忽然挣扎起来。 傅廷烨骂她:“不想活命了?!” 华轻雪简直想哭,“将军……胡子……胡子扎得我太疼了!” 不光疼,还痒!就是因为又疼又痒,所以她实在是忍不住啊!!! 傅廷烨愣了下,垂眸一看,她微敞的领口里露出一截粉白的脖子,真的被自己的胡子扎出许多浅红色痕迹…… 怎么就嫩成这个样子?这要是换作身体其他地方…… 傅廷烨小腹倏地紧绷,随即咬着牙暗骂自己一声!——混蛋!一不留神,又开始檎兽了?! 虽然心中正在自我反省,搂着华轻雪的那只手却丝毫不减力度。 与他们相隔不远的老海突然扬声大喊:“将军!他们追来了!” 华轻雪听到,顿时抖了抖。 ——怎么办?! 第二十三章 在下未曾婚娶 “前面过河!下马进树林!”傅廷烨果决下了决定,策马疾驰,直奔前方河流而去! 水一下子没过马肚子! 华轻雪只觉得冬天刺骨的河水猛地灌入自己双脚,冲刷小腿,冷得她立时浑身僵住! 而等马渡过河流,寒风吹过,她真的有一种冻成冰棍的感觉! 马刚过河没多久,傅廷烨拎起华轻雪的腰,突然借力跃出!——空中几个翻滚双双落到树林外沿!脚下全是厚密的落叶,他居然连个脚印也没留下,带着华轻雪就闪身躲进树林,而他们的马已经飞快的跑出去很远。 那名叫老海的下属显然也身手不凡,不过片刻就跟了上来。 三人躲在一处灌木丛后,屏着呼吸没说话。 华轻雪听见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不禁伸手捂住自己口鼻,唯恐自己会因为太过紧张而发出声响。 因为掩藏踪迹,傅廷烨与华轻雪挨得极近,他嗅到似有似无的幽香,情不自禁凑得更近些…… 她身上真好闻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 噢……虽说都睡在一张炕上,但是离得太远,闻不到也正常。 傅廷烨这边心猿意马,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快和华轻雪脸贴着脸了…… 华轻雪扭过头来,眼睛瞪得圆圆!她抿着唇没说话,轻轻拉了下自己的衣领,然后又用手比划一番:将军大人!您的胡子又扎到我了! 傅廷烨瞧她分明着急却又不敢吱声的模样,心想:这女人果真是喜欢我得很,故意这么欲语还休的勾他…… 辽兵的叫骂声逼近!河水被奔驰而过的大马搅得水花震荡! 华轻雪瑟缩了下,几乎下意识缩下脖子闭上眼睛!不敢看! 辽兵的人马转瞬即逝,一阵风般从他们眼前的小道跑过,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傅廷烨站起身,“我们走。” 老海跟着说道:“往东南一直走,翻过蟠龙山后就是青州大营。” 傅廷烨垂头看了眼脚边的华轻雪,扬起眉,“怎么不走?” 华轻雪苦着一张脸仰头看他,“我……腿麻了……” 蹲得太久了…… 傅廷烨愣住。 老海犯难的看向傅廷烨,“将军,此地不宜久留,一旦辽兵追上那些马,定会原路返回搜寻。” 华轻雪一听,赶紧咬着牙站起来,可是刚往前迈出一步,酸麻的膝盖就不受控制的往前软倒! 傅廷烨手疾眼快扶住她,华轻雪整个人便顺势倒进傅廷烨怀里!顿时满脸涨红! 傅廷烨心中对华轻雪这一次“投怀送抱”十分满意,面上却训斥道:“既然不能走就不要逞能!” 说罢背过身,蹲下,将整个后背对着华轻雪。 华轻雪:“……” 傅廷烨催促:“还不快上来?!” 华轻雪抿了抿唇,红着脸爬上去…… 男人背起她,立即往树林深处走去,健步如飞。 留下一个老海,错愕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赶紧跟上去。 他心里嘀咕:将军对这个华姑娘……很不一般呐…… …… 华轻雪伏在傅廷烨背上,心中忐忑不安。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位大将军对自己的态度,从一开始的疏离冷漠,变得……极不耐烦,一言不合就对她呼呼喝喝。 一定烦透她了吧? 为了救她出城耽误了这么多天,现在逃跑路上她又在这种要紧关头掉链子……大将军的耐性是不是已经磨光了? “将军……”华轻雪小心翼翼的说,“我的腿,好像不那么麻了……我自己走吧?” 原本就只是因为蹲久了而已,现在缓了一会儿了,当然不会麻了。 “胡闹什么?!”果不其然,傅廷烨一出口就是不客气的训斥,“这地方是你能走的地方吗?就算放你下来,你跟得上我们的脚程吗?” 华轻雪被他噎住,声音更加微弱得可怜:“……是我考虑不周全,给您添麻烦了……” 若是位温润风雅的公子,此时应当体贴安慰几句,可是傅廷烨呢?他背着华轻雪,两只手托着她腿,摸到她下面那条裤管全湿透了,又是一通暴躁的喝骂—— “怎么全湿了?你一声不响的是准备结冰渣了再哭吗?!” 一旁的老海默默加快速度,故意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表示:打情骂俏什么的,我什么都没听到! 傅廷烨发火发得突然,华轻雪都懵了,“我……我觉得还好啊……” 再说,现在这不是在逃命吗?哪里顾得上裤子湿不湿……不然,显得她多矫情? “还好?!都冻木了!”傅廷烨手里略微用力,粗声问她,“我掐你一下,你疼不疼?” 华轻雪愣愣的,因为她发现……好像真的不会疼。 难道真的冻僵了? “老海!”傅廷烨叫住前面的人,“上山后先找避风处,休息一晚再上路。” 老海应声:“遵命!” 蟠龙山地形复杂,幅员辽阔,只要翻过山头,就是青州地界,辽兵等闲不敢轻易过来,最多也就在山的北面搜一搜罢了。 华轻雪原本以为等到上山的时候,傅廷烨无论如何也该放下她了吧?结果呢,人家照旧如履平地,走得飞快! 华轻雪真心纳闷啊…… 块头跟熊似的,怎么行动间这么机敏?就好像古代武侠里才会有的轻功!那些个陡峭的山岩,横生的枯木,不但没有对傅廷烨造成半点障碍,反而成为他的借力点!蜻蜓点水一般不断往高处攀登。 华轻雪看得目瞪口呆,因为这一切简直违反了她所了解的物理法则,太不可思议了! 翻过山后,老海找到一处山洞,粗略收拾一番后,他捡来干草枯枝升起火堆,然后自行退出洞外,找了个视野不错的地方开始守夜。 华轻雪见他出去,十分不解,问傅廷烨:“将军,那位海……海大哥要去哪?” 她一介平民,总不能跟着傅廷烨一起喊人家老海,所以选了个她自认为妥帖的称呼,叫声大哥。 傅廷烨听了眉头紧锁,觉得这称呼刺耳得很,“他叫海士轩,是我的参将,你称他海参将便可。” “噢……”华轻雪恍然大悟,“原来是参将大人。” 反正对她而言都是官。 华轻雪又问:“海参将去哪了?他不用烤烤火吗?” 傅廷烨的感觉很不好。 这女人不是看上他了吗?怎么现在一个劲的惦记起老海了?难道……她变心了? 大将军怒! 有没有眼光?!海士轩那张细白脸有什么好惦记的?!……呃,也不好说,有些女人,似乎就是偏好小白脸类型…… 眼看着傅廷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越来越阴沉……华轻雪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了。 这大将军太喜怒无常了,她完全搞不懂自己又怎么惹怒他了! 华轻雪默默凑近火堆,一边取暖,一边抻着裤腿烘烤着。 傅廷烨阴霾可怖的眼睛仍盯着她! 男人威压的目光带着凌迟般的力量,华轻雪实在受不住了,小心翼翼抬眼瞄他,“……将军?您怎么一直……看我?” 傅廷烨没回答,他往火堆里又添几根柴,十分严肃的沉声道:“海士轩在家乡时早有婚约。” “……”华轻雪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这话题转得太快,导致她猛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哦……那很好啊。”她最后干巴巴的答道。 傅廷烨的黑眸亮了几分,目光炯炯看着她,“这几年边境战事频发,在下忙于军务,倒是一直未曾婚娶。” “啊?”这回华轻雪有了反应,她惊讶的说道,“看着……不像啊……” 傅廷烨这一把大胡子的模样,感觉就像三十好几了,古代不是都成家很早吗?说不定他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傅廷烨同样错愕的瞪着华轻雪! 他情商或许欠缺,但智商还是在线的,心思千回百转,很快明白过来——这女人,是在嫌他老?! 她果然还是更喜欢小白脸?!! “把裤子脱了!”傅廷烨顿时恼怒的低喝,“这样烘要烘到几时才能干?” 华轻雪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弄得措手不及,双手下意识按在腰间,脸色涨红,“这……不合适吧?” 傅廷烨心中不虞。 你也知道不合适?! 当初勾搭我一起上炕时你怎么没觉得不合适?! 大将军扯过一旁的布包袱,将里面的零碎东西全倒了出来,仅剩一块宽大的油布,粗鲁的扔到华轻雪身边。 “赶紧换了!再给自己按按腿,冻疮膏记得涂上。” 将军有令,小兵不敢不从。华轻雪虽不是他的兵,但也被他这股气势吓住,将油布包住下身,隔着布,双手从里面磨磨唧唧的把裤子褪下来…… 她红着脸垂着头,觉得很难为情,也觉得匪夷所思。 这男人以前分明最注重男女大防,连和她呆在一个房间都觉得难受,现在居然理直气壮的叫她脱裤子…… 刚才她是吓蒙了,现在回过味来,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 最郁闷的是,她居然还真乖乖听他的话,把裤子给脱了! 华轻雪心里正胡乱想着,眼前突然压下一片阴影—— 傅廷烨不知何时走过来,一下子拿走了她手上湿哒哒的棉裤和里裤,搭在火堆上支好的木杆上。 洞外守夜的海士轩恰好回头,看到这一幕,立时惊得呆住! 啧啧…… 连裤子都扒了,将军神武…… 第二十四章 青州大营 翌日,傅廷烨带着华轻雪回到青州大营。 傅廷烨与华轻雪稍慢一步,由海士轩先行回去送消息,等两人回来时,太子以及一众将士早已在大道上翘首以盼。 细细算起来,傅廷烨不过离开了七八日,但是大营里没有了将军,犹如群龙无首,众将士终日惶惶,唯恐消息走漏出去影响士气,现在看见傅廷烨回来,个个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秦老五,真真是鞠了一捧辛酸泪! 如今兵营里表面平静,实则内里焦灼沸腾!大家都非常不满太子指使将军去救一个不知所云的女人,直呼太子年幼无知! 大将军身居要职,统帅十万兵将,太子竟然因一己之私,强令将军以身犯险!被困任丘! 众将士面上不说,暗地里早已炸开了锅,纷纷表示不满。 而这个不满,自然不会直接冲太子去,毕竟人家是太子,而且只有八岁,谁会真的去跟一个八岁孩子较真? 最后所有的埋怨全部都落在秦老五身上,譬如—— “你跟随将军多年,怎地变糊涂了?太子下令的时候,你就应该主动请缨!代替将军去救人啊!” 又譬如—— “太子不过八岁,你怎么能让他胡来?如果从旁劝诫没有用,你就哄劝几句啊!总比如今眼睁睁看着将军被困任丘的好!” 至于李景楠这边,也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儿,每天都要问上三五遍:“华轻雪为什么还没回来?” 或者:“傅将军神勇非凡,难道还救不出一个女人?” 再不然就是:“秦副将,本殿下委实不能心安,你看能不能再安排些人手去任丘想想办法?” 秦老五:“……” 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李景楠早已策马疾奔过去,朝着一身男装的华轻雪哈哈大笑:“穿成这样倒是稀奇,怎么样?没有本殿下照拂,你一个人呆在城里是不是吓也吓死了?” “……”华轻雪嘴角微微抽搐,“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还是这么傲娇。 后面的指挥佥事亲自牵来两匹马,对傅廷烨笑脸相迎,连声道:“将军请上马、请上马……” 傅廷烨扶着华轻雪上马,待她坐稳,自己翻身也坐上去。 华轻雪扭头看傅廷烨,一脸:“?!!” 不是还有一匹马吗? 傅廷烨看出她所想,沉声问道:“你会骑马?” 华轻雪:“……” 好吧……确实不会。 华轻雪尴尬的回过头去,声若蚊呐,“那就劳烦将军大人……” 李景楠没想太多,策马走在前面,催促道:“我们快回大营吧!华轻雪,我有东西给你看!走,回去回去……” 华轻雪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殿下,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可以控制快慢的人吗? 傅廷烨牵起缰绳,双腿微微用力,身下的马不急不缓的朝前小跑而去。 华轻雪坐在他身前,勉强缩着脖子,避免遭受大胡子的荼毒…… 前后两匹马从众人眼前过去。 众将士:“……” 好半天,有人问:“你们见过将军和别人共骑一匹马吗?” 众人默。 一个将士凑到秦老五身边,问:“老五,你给咱们几个兄弟透个底,这个华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秦老五瞬间凌乱! ——我勒个去!我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 到营地后,傅廷烨去了自己的主帅营帐与众将士仪事,这么多天没回来,营中一些情况需要亲自过问。 李景楠则迫不及待把华轻雪带去自己的住处。 他满脸得意的举起一张信封,递到华轻雪面前,“猜猜,这里头是什么?” 华轻雪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信封,轻轻薄薄,光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端倪…… 按照常规想法,信封里面放的当然是信,可是李景楠会给她写信吗? “难道是……银票?”华轻雪试探着问道。 她自认为自己对李景楠还算不错,所以,李景楠如果想要表示感谢,给自己一点银子的话…… “肤浅!”李景楠鄙夷的说道,“算了,你自己拆开看吧!” 原来不是啊…… 华轻雪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伸手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略有硬度的厚纸。 纸上顶头位置是她的名字,左侧还有很多字,底下盖着一个红艳艳的章。 华轻雪来回看了许多遍,终于看明白了,这个……大概就是类似身份证的一个东西! 她脸上带了些笑意,再看李景楠,高昂着脑袋,俨然一副快来尽情表扬我吧的模样! “谢谢殿下。”华轻雪如他所愿,照着本土人士行了大礼。 李景楠十分受用,指点她道:“有了这个呢,你可以去任何一个城镇落户,当然,如果是盛京城会有点麻烦,不过如果你跟我进宫,这东西估计也用不上……” 华轻雪笑着摇头,“我会在附近找个相对安定的城镇,先生活一段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就此定居吧……” “距离这附近的,好像只有盘水城……”李景楠身为太子,对大齐地理志自然十分熟悉。 华轻雪随即点了点头,“是吗,那我可能会先去盘水城看看吧。” 古代交通不发达,想出远门太不容易,她一介女子,又不会骑马,想要远行是难上加难,所以,如果暂时居住的话,肯定选择最邻近的城镇。 李景楠面露失望,“你真的不跟我回京吗?不再考虑考虑?去了盛京,我叫父皇封个女官给你做,不比在这里舒服?” “多谢太子殿下厚爱。”华轻雪嘴上恭敬,手上却没有分寸,像哄孩子似的抬手摸了摸李景楠的头,“我在乡野呆惯了,去了盛京恐怕闹笑话,以后有机会的话也许会去吧……到时候殿下一定长高了,也长大了……” “喂!男人头不能乱摸!”李景楠的小脸鼓起来,拍掉她的手,“成何体统!” “是是是,不摸啦。”华轻雪笑,一点儿也不怕他。 比起任何时候都粗声粗气的大胡子,果然还是粉粉嫩嫩的小包子更可爱啊。 不过,李景楠身为太子,一直待在这里真的没关系吗? 华轻雪问:“你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李景楠愣了愣,回道:“应该就这几天吧,之前没看见你的人,本殿下仗义,当然不能扔下你不管!我不在的话,那帮家伙指不定就把我的命令当耳旁风了!” 华轻雪噗嗤一下笑出来,“傅将军言而有信,不是那种人。” 李景楠理直气壮的挺起胸膛,“对啊,所以我才让他去救你,别人去我都不放心!” 华轻雪囧…… 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吗?可是太子殿下啊,您不觉得……让大将军做这种事,有点屈才吗? 营帐外传来士兵们整齐的口号声,华轻雪与李景楠不约而同侧头望去。 青州大营由傅廷烨一手接管,整个兵营戒律森严,士兵操练有素,目之所及都给人士气蓬勃的感觉。 李景楠到底是小孩子,皱着眉抱怨:“这里每天都好吵。” 华轻雪想的却是,她一个女人,住在这里恐怕有些不方便…… 军机要处,一般不是都不让女子进入吗? 那位傅将军救自己出来是因为太子的命令,如今她已经脱险了,没必要赖在这里一直不走,既然已经决定不跟太子去盛京,那么……她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是不是只要拿着这个,我就可以在盘水城落户定居?”华轻雪拿着手里的纸,再次问道。 李景楠点头,“当然!除了盛京城不可以,别的地方都没问题,区区盘水城更不在话下。” 华轻雪想了想,问:“那……我现在去求将军,让他派个人送我去盘水城,你说他会同意吗?” 李景楠傲然说道:“他不同意的话,我就下旨!” “……”华轻雪再次被小太子囧到了,“这种小事……就不用下旨了吧?” “为什么啊?”李景楠不解,“我是君,他是臣,我下旨让他做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华轻雪斟酌着说:“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去问问就好,大动干戈反倒失了君臣之谊。” 李景楠皱着眉,像是在思索,“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华轻雪看了看外面,“那我先去跟傅将军提一提,说不定将军早有打算,毕竟我一个女人呆在兵营里不好嘛。” “嗯,我陪你去吧!”李景楠顺势往外走。 华轻雪赶紧拖住他,“啊啊,不用了!我自己去说吧!殿下身份尊贵,还是呆在营帐内比较好!” 天啊,她要是把李景楠带去,岂不是真的成了下旨?而且还是口谕! 简直太得罪人了!大胡子已经够讨厌她了,还是不要火上添油了吧! 华轻雪来的时候路过主账,所以认得路,不过主账外守着士兵,她不敢硬闯,努力做出一副恭敬温良的模样,说道:“我想要见傅将军……”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冷冷打断,“将军正在议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华轻雪噎住,一时有些不适应…… 之前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天天都见的人,怎么现在想一见面,突然就这么难呢? 落差好大。 她有些失落,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之前那位牵马的指挥佥事眼尖的瞧见! 对方认定了华轻雪与将军关系匪浅,立即笑脸相迎,道:“华姑娘来了啊,这是……想要见傅将军?” 第二十五章 皇帝驾崩 华轻雪愣了愣,虽然不认得对方,但也知道这人是个有官衔的将士,忙回道:“是有事想和他说……” 指挥佥事有意想在华轻雪面前卖个好,笑呵呵的说:“外面多冷啊,华姑娘进里面等着吧,傅将军议事结束你就能见他了。” 华轻雪看了看两侧看守士兵,见他们没有阻拦的意思,便大着胆子跟指挥佥事走进营帐里。 傅廷烨的主帐非常大,是专门商议事情、处理军务的地方。进去之后是一小片空着的区域,再往前是一张厚重的褐色挂毯门帘,用来隔绝外面寒冷的空气。 指挥佥事把华轻雪留在这里,自己掀开门帘进去。 华轻雪恍然,这地方应该是特意留出来给等候召见的将士们的。 既来之则安之,她规规矩矩站在挂毯门帘边,等傅廷烨这边忙完。 营帐里似乎争吵得很厉害,也许和军人的天性有关,各个豪爽粗放,声音犹如雷响,他们一起说话的时候简直就像炸开了锅。 这么一比较,华轻雪发现傅廷烨平时吼她的时候算是很温柔了…… 心里头正想着,突然听到他们说起太子殿下,华轻雪愣了下,不由自主的仔细去听。 “送太子回京事小,怎么送却是个问题!陛下在这个时候驾崩,宁王此举显然是要谋朝篡位!太子一旦入京,后果不堪设想!” 华轻雪脸色倏地白了! ……皇帝,驾崩了?!那……那李景楠怎么办? 她正心慌,又听另一个人说道:“算不得谋朝篡位吧,宁王与陛下是同胞兄弟,陛下驾崩,太子不知所踪,国不可一日无君,宁王登基合情合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将军去做那谋逆之臣?!” “成王败寇,谋逆之说从来是由胜者说了算,更何况我大齐如今是什么处境?……请诸位扪心自问,让八岁的太子登基,真的好过宁王吗?” 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营帐,因为这句话,一下子陷入沉默…… 华轻雪的心,更慌了。 如果真让那个什么宁王登基,李景楠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危险!任何一个登基的新帝,都不会放任前太子碍自己的眼,因为那样,会一直提醒自己这个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华轻雪手脚冰凉,屏住呼吸听着营帐里的动静,唯恐下一个声音,就是赞同宁王登基的。 在一片诡异的静默中,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咱们不说远的,就说眼前,不论是扶持太子登基,亦或是扶持宁王,我们大将军都少不了从龙之功,现在端看哪头的好处更大。” “当然是宁王!”立即有人脱口而出,“太子殿下不过八岁,哪里懂得识人用人?等太子登基为帝,背后就是太后,到那时少不得外戚专政,提拔外戚,哪会有我们大将军什么事?!” 有人反驳:“你以为宁王是个善茬?要想向宁王投诚,太子势必死路一条,待日后宁王登基,随时反咬一口,只要称太子死于大将军之手,我们这些人不但死罪难逃,更要背上千古骂名!” 如此说来,此刻青州大营里的李景楠,竟成了烫手山芋…… 奇怪的是……她始终没有听到傅廷烨说话。 华轻雪惴惴不安的想:大胡子……会是怎么想的? 秦老五不耐烦的骂了一句:“他娘的,咱们在这儿跟辽兵斗得你死我活,那帮王孙贵族们在京里也斗得欢腾,保太子势必会和宁王对上,扶宁王又要防着人家过河拆桥!两头都不讨好啊,不如咱们自己坐上那位置得了!” 这话委实有些大逆不道,明摆着撺掇傅廷烨争权! 当下便有人呵斥:“老五!将军自有定夺!” 过了一会儿,华轻雪听到傅廷烨出声说道:“此事晚间再议,陛下驾崩之事请诸位务必守口如瓶,一旦消息走漏出去,辽人定会有所动作。” 众人纷纷应诺,又有人上前对将军说了什么,傅廷烨微愣,随即喝道:“胡闹!军机要处,怎能让女子进来?!” 华轻雪脸色微变,果然被讨厌了…… 下一刻便听到傅廷烨粗声说道:“让她进来!” 华轻雪:“……” 现在偷偷溜走还来得及吗? 门帘被人掀开,华轻雪咬了咬牙,闷头走进去,不敢抬头。 她能感觉到四周都是打量的目光……真的好尴尬啊! 傅廷烨:“你们都下去吧。” 身边陆续有人走过,华轻雪依旧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她听到傅廷烨问:“来找我有什么事?” 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华轻雪本想让傅廷烨安排个人送自己出大营,可是刚才站在外面听了一通,现在满脑子都是李景楠的事! 她这么一迟疑,男人不耐烦了,走过来直接问:“到底什么事?” 华轻雪慌张抬起头,触及傅廷烨深邃锐利的黑眸,又胆战心惊的再次低下头去,“我……我想,想劳烦将军派人送我出营……” “出营?”傅廷烨微愣,问,“你要去哪?” 华轻雪拿出李景楠给自己办的那张“身份证”,呈给傅廷烨看,软声细语道:“太子殿下说,用这个就可以在大齐定居,我……我想去盘水城看一看,找个地方落脚。” 傅廷烨托腮想了想,盘水城……嗯,离得挺近,他的府邸就设在盘水城,正好可以让这女人搬过去,等以后定下名分,迎亲嫁娶倒也方便。 “一会儿安排马车送你回城。”傅廷烨心情好了,语气也轻松起来,“我府里没什么人,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找管家赵升。” 华轻雪心生感激,本来人生地不熟,心里难免忐忑,可是如果能和将军府里的人打交道,什么事也能有个依仗!一定事半功倍! “谢谢将军大人!”华轻雪赶紧谢道,这样的大好机会她一点儿也不推辞,“以后就要常常麻烦赵管家了。” 傅廷烨微微颔首,对华轻雪的反应很满意。 华轻雪见傅廷烨心情似乎不错,想起李景楠的事,大着胆子试探:“将军,去盘水城……我能带上太子殿下吗?” 傅廷烨的脸色倏地沉下来,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 华轻雪不禁有些紧张,一紧张,说话便磕磕巴巴起来,“想来……更名换姓,应该不……不是难事,原本在任丘时,我和太子……便是姐弟相称,等日后去了盘水城,仍然可以一起生活……” 傅廷烨定定看着她,许久,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华轻雪垂下头,嗫嚅回道:“将军,太子……只有八岁,还请将军手下留情……” 华轻雪不傻,大齐本身就已经风雨飘摇,如果现在坐上皇位的,是个八岁的孩子,不管是老百姓还是守在边境的战士们,都会生出颓败之气,正因为大家都知道,所以才会有营帐里的这场争执。 说到底,这些人里没有一个相信李景楠。 自古以来,皇帝过于年幼都不是什么好事,要么引得敌国蠢蠢欲动,要么皇权架空外戚独大。 刚才议事的时候,傅廷烨没有阻拦他们争执,就说明他心里也在犹豫…… 原来他救太子,是因为皇帝病重,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必须救出来,可是现在……皇帝已经死了,皇位很有可能落进宁王手里,于是,一切都变了…… 傅廷烨盯着她看了很久,半晌,说道:“此事我自有决断,你出去吧。” 华轻雪心里咯噔一下,垂下头,动作有些僵硬的走了出去。 她站在营帐外,好半天才缓了口气。回想起来只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这么大喇喇的跟将军说了?就这么说出来了? 带着太子隐姓埋名私逃什么的…… 大概还是因为,她缺少这个时代的尊卑观,所以才会有这么出格的言行吧?幸好,他没发怒…… 华轻雪回到李景楠的营帐里,小太子正焦虑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见她进来,立即抱怨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差点就要去找你了!” 华轻雪勉强挤出个笑容, “傅将军正在议事,我等了一会儿才见到他。” “哦!那他怎么说的?”李景楠问,“他答应派人送你去盘水城吗?” 华轻雪笑着点头,“嗯!傅将军人很好,还说会让他的管家关照我。” 李景楠放下心来,“那就好,要不然你一个女人想要安定下来,其实挺难的。” 华轻雪表示不赞同,立即反驳他,“女人怎么了?在任丘的时候还不是我一个女人?照样带着你完全不在话下!” 李景楠露出鄙夷的眼神,“那是本殿下福泽深厚,气运照拂了你!要不然光凭你一个女子……哼,你一个人就哭吧!” 华轻雪还想再说,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士兵,拱手说道:“华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 太子愣了下,喃喃道:“这么快啊……” 备马车只是傅廷烨交代一句话的功夫,原本就不费什么时间。 李景楠看向华轻雪,生出不舍,才刚见面没多久…… 华轻雪也愣住了,她就这么走掉?……可是,大胡子到底准备把李景楠怎么安排,她还没弄清楚啊! 华轻雪看了看流露出依恋神情的小包子,又看了看那名等着回去复命的士兵,她心中满是矛盾与纠结…… 第二十六章 过于亲热了 “我……我想亲自去向将军道谢……” 最后,华轻雪这样说道。 “又要去?”李景楠皱起眉头,“你刚才不是去过了吗?” “我想起有件很重要的事还没跟将军说!”华轻雪急匆匆甩下这句话,转身跑出帐外。 李景楠好不容易从任丘逃出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不拼尽最后的努力,华轻雪不甘心。至少在走之前,她想要知道结果!他们到底……会怎么处置李景楠? 是恭送回京登基为帝,还是交到那个……所谓的宁王手里? 华轻雪一路跑回傅廷烨的营帐,恰好傅廷烨就在外面,他和秦老五站在一起,看起来似乎正在交代什么。 傅廷烨见华轻雪跑过来,微微扬眉,眼里闪过一丝迷惑。 “将军……”华轻雪抚着胸口喘气,“……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秦老五对傅廷烨说:“属下这就去安排。”而后大步离开。 临走前特意瞟了华轻雪一眼,眼神很是诡异。 不过眼下华轻雪顾不上那些,焦急的问傅廷烨:“还请将军息怒,我心里实在不安,太子曾救我一命,这件事虽然与我无关,但我真的……真的不能坐视不理。” 傅廷烨皱着眉打量她,“你很关心他?” “如果不是太子殿下,我此刻早已冻死在蟠龙山。” 傅廷烨略微沉默,沉声道:“所以,你是为了报救命之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事情败露,你也没有活路。” 华轻雪脸色白了白,她确实没想那么远,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如果傅廷烨不保太子,她就带李景楠走!天南地北,去哪里都好!只要能活下来! 傅廷烨见她没吱声,再次说道:“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糟,若是宁王事成,大概会把太子圈禁起来,当个富家子弟养着,他一生不会有什么作为,但也衣食无忧。” 华轻雪想起李景楠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每次提及他的父皇,他眼里透露出儒慕与向往。他是想做一个好皇帝的,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华轻雪能看出来,李景楠一直把他的父皇当做榜样,想要做一个好皇帝。 那样一个孩子,如果被人像金丝雀一样圈养起来…… 华轻雪不敢想象…… “小孩子忘性大,等他回了京,未必会记得你。”傅廷烨淡淡说道,“你放心,我会亲自送他去盛京,确保太子殿下安然无恙,宁王爱惜羽毛,即使想要太子的性命,也不会急于一时。” “将军……没想过扶持太子登基吗?”大约也知道自己这样说有些厚脸皮,华轻雪的脸色微红,硬着头皮说道,“虽然太子年幼,但是天资聪颖、心地善良,只要假以时日,必定会有所作为,那个宁王……宁王,他在国家危难之际趁虚而入,可见不是什么好人!” 嗤…… 不苟言笑的傅廷烨,笑了。 华轻雪瞠目结舌。 笑什么啊!她现在在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好吗?! 傅廷烨是真的被华轻雪逗笑了,第一次听到用好人坏人来评判一国君主…… 不过,有一点她说的确实没错,太子天资聪颖,只要用心教导未来必将成才,至于宁王……即使他有心投靠,宁王老谋深算,麾下自有能人,未必会重用他。 而且他傅廷烨,还真没把一个宁王放在眼里。 “华轻雪!” 小包子扬声喊道,从远处跑来,得意忘形的模样毫无太子殿下的威严。 走到近处,大约察觉到附近有士兵望过来,李景楠咳嗽两声,放慢了脚步,装模作样的走过来。 “华轻雪,本殿下马上也要回京了,咱们可以一道走。” 华轻雪诧异的看向傅廷烨。 傅廷烨:“刚才就是在吩咐属下安排路上所需吃食用具,太子殿下若是不急,可以先行用过午膳,我们再启程出发。” 李景楠摆摆手,文绉绉回道:“早些启程,便可早些回到盛京,也能叫父皇母后早些安心。” 华轻雪抿了抿唇,没做声。 李景楠还不知道,在他失陷的这段日子里,他的父皇……已经不在人世了…… …… 两批人马很快准备妥善。 华轻雪去盘水城,坐马车的话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所以只安排了一辆马车和两个士卒。 而太子那边却安排了浩浩荡荡三百多人,队伍看起来颇为壮观。 傅廷烨恭送太子上车,李景楠却蹭蹭蹭跑到华轻雪身边,说:“华轻雪,等我回宫了就让父皇给你赏赐!给你封个孺人怎么样?七品!” 傅廷烨无语,他是一品大将军,以后他的将军夫人,怎么着最低也得三品吧? 臭小子你弄个七品是几个意思? 华轻雪对孺人没什么概念,摇头婉拒:“不用啦,替我谢过你父皇。” “那可不行啊。”李景楠很为难,“我父皇说过,钱财易散恩情难还,有恩必须报恩,否则万一以后被人挟恩图报,提出难以满足的要求,就糟糕了。” 华轻雪笑,“那好吧,听说盛京物价高昂,请你父皇赐我一座宅子,以后如果我去盛京看你,也好有住处,可以吗?” 李景楠眼睛一亮,“你真的会去盛京看我?” “凡事皆有可能嘛。”华轻雪笑盈盈的说。 她想了想,转身往自己那边的马车翻找了会儿,摸出一块肥皂,递给李景楠,“喏,饯别礼物。” 制作工序最为简单的肥皂,不添加任何香精色素,没有经过人工切割加工,此刻拿在手里,就是黄褐色灰扑扑一团,而且还挺重的。 李景楠认出这是华轻雪做的肥皂,很是惊诧,“已经完成了?” “嗯,等你回到盛京,应该就能用了。”华轻雪用油布给他包好,叮嘱道,“用之前可以先切成小块,比较方便。” 李景楠皱了皱鼻子,“本殿下又用不着洗衣服,要这个有什么用。” 虽然满口嫌弃,但他还是把肥皂拿了过来。 华轻雪睁大着眼睛,强调道:“这个很好用的,你平时洗手的时候可以用啊……” 眼见两人聊个没完没了,傅廷烨咳嗽了两声,在一旁说:“太子殿下,该启程了。” 李景楠依依不舍,坐上马车后,他扒着马车门冲华轻雪招手,“一定记得来看我啊!” 华轻雪同样挥手:“知道啦!” 傅廷烨一头黑线,这两人至于吗? 不就在一起呆了一个多月吗?至于这么亲热?跟亲姐弟似的…… 傅廷烨翻身上马,一声令下:“出发!” 随着声音传开,三百人骑兵护送着马车,快速前行。 傅廷烨居高临下深深看了华轻雪一眼——女人,等我回来! 华轻雪:“???” 她莫名其妙的看着傅廷烨策马而去,心中胆战心惊的想:大胡子这是……嫌弃我耽误出发时间了?不然干嘛恶狠狠的盯着我?! “华姑娘,我们也出发吧。”一名士兵说道。 华轻雪回过神,随即点头,“嗯。” …… 马车是最普通最常见的样式,当然没有橡胶轮胎,再加上道路不平,一路上颠得华轻雪七荤八素。 她坐在马车里,心里一直在想李景楠。虽说傅廷烨言辞确凿太子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一想到李景楠回去就要面对亲生父亲的去世,还有自己叔叔的对皇位的觊觎,华轻雪就特别特别的心疼他。 才八岁…… 也就是一个小学生而已,唉。 随行的兵卒挨近马车,对华轻雪说道:“华姑娘,前面就是盘水城。” 华轻雪愣了下,撩开马车门帘往外瞧。 前面巍然耸立的城墙逐渐逼近,雄厚方正又给人以古老沧桑之感,充满了力量。 当她看见城门上古朴斑驳的“盘水城”三个字,心情不禁有些小激动,因为李景楠而生出的焦虑也随之稍稍散了些。 马车驶入城内,果然与动荡紧张的任丘大为不同,街道上散落着行人与小贩,两侧铺面贩卖着各式商品,虽不至于多么繁华,但是华轻雪有心留意到,这里的人们脸上并没有任丘城那边百姓的仓惶之色,可见这里的治安与民风都是不错的。 初步印象,盘水城让华轻雪生出了好感。 越往里,街市更加热闹,叫卖声吆喝不止,还有那茶楼里说书先生的声音时不时传入马车。 因为路上行人渐多,马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华轻雪好奇的张望着,送她进城的士卒说:“华姑娘,过了这条街,再往前走一走就是将军府。” ……哎? 哎哎哎哎?!! 她干嘛要去将军府? 华轻雪赶紧说道:“不用不用,我在这里下车就好,停下来吧。” 士卒愣了下,“可是将军说……” 华轻雪笑:“将军说会让会赵管家关照我,不过我初来乍到,登门拜访实在冒昧,等我安顿下来,再去将军府不迟。” 士卒更加迷糊了。 是这样吗?……难道是他领会错了将军的意思? 现在回想起来,将军似乎只是吩咐把华姑娘送去将军府,也没说如果人家不愿意怎么办…… 马车停下来,华轻雪下了马车。 士卒不放心,再次说道:“华姑娘,你如果要去将军府,记得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到头往东南角拐,门口两座大石狮子的就是了。” 华轻雪点了点头,向他们道谢,心里却在想:大胡子的地盘,能不去的话,还是尽量别去吧…… 第二十七章 恢复了一点记忆 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华轻雪在四处逛了逛,稍作熟悉后,向路人询问哪里能租到房屋。 此时民风淳朴,多有乐于助人的人,几个热心的大叔大婶连说带比划,告诉她租房得去牙行找牙人,只要付一点点佣金,就可以租到满意的房屋。 华轻雪去了牙行,刚进门,便有位大叔迎了上来。 他笑眯眯的打量华轻雪一眼,说:“看姑娘不是本地人,来这里是想赁屋,还是买屋?” 华轻雪心中微惊,心道这人眼力真好,一眼就看出自己不是本地人! 有这么明显吗? “不瞒大叔,我是来赁屋的。” “我姓高,单名一个诚,以诚相待的诚,童叟无欺,姑娘找我准没错。”高大叔爽朗的给自己做了一番介绍,又问华轻雪,“姑娘贵姓?想要什么样的屋子?” “我姓华。”华轻雪腼腆的笑了下,说,“屋子大小无所谓,但是想要干净一些的,安静,然后……便宜。” 高大叔从身后的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册子,极快的翻了翻,问道:“华姑娘有没有考虑过与人合租?独门独院的房屋只怕价格上会贵一些,就是不知华姑娘对价钱方面……” 合租? 这个华轻雪还真没考虑过…… 毕竟,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旦合租,就意味着衣食住行全部暴露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潜意识里她会很没有安全感,而且……人际交流方面,也是有点畏惧的。 此时的华轻雪,完全没有意识到,和傅廷烨住一起的时候,她适应得相当好! 华轻雪暗暗摸了摸衣服里的银子。 她手头有些钱,是之前洗衣裳祁连琤给她的酬劳,虽说眼下看起来宽裕,但是她总不能坐吃山空,要想办法挣钱,所以……租屋子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那合租……会不会很吵啊?”华轻雪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高大叔笑了笑,善解人意的说:“华姑娘若是想要清净的屋子,眼下就有个不错的,是铜铃巷何家的院子,西侧厢房出租,院子很大,西侧屋和正房并不挨着,互不干扰,现在屋里就只住着一个何婶子,也是个和善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开房屋介绍的那一页给华轻雪看。 华轻雪头一回见到古代这种租房买房的册子,十分新奇,册子上面不但写清楚了屋主信息和房屋的情况,还画有俯视图,虽然画的比较粗糙简单,但是房屋结构一目了然,所有信息俱全。 华轻雪看完之后,不由得有些心动。 高大叔继续尽职尽责的推销:“华姑娘,其实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住反倒不安全,咱们盘水城虽然民风淳朴,但也保不齐有些个鸡鸣狗盗之辈,和人合租,省了银钱不说,平日里还能有个照应,这何婶子只有一独子,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青州大营里,华姑娘要是租了何家的屋子,保管没人敢招惹。” 华轻雪想了想,如果高大叔说的都是实情,这屋子似乎真的蛮不错的。 她问:“我能现在去看看屋子吗?” 高大叔笑着收了册子,“行嘞,这就带姑娘过去看看!” 两人出了门,顺着街道一路七拐八拐,拐进一条巷子里,往里没走多久,高大叔便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口扬声喊道:“何婶子,我带人来看屋子!” 说罢,扭头对华轻雪解释:“这里平日里只有何婶子一个人住,她那儿子一两个月才会回来一次,每次回来住的时间也不长。” 华轻雪了然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从正房走出来一个略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人,年纪约莫五十左右,眼角微眯带着笑纹,果然和高大叔说的一样,看起来很是和善可亲。 高大叔把华轻雪引到院子里,对何婶子介绍:“这位是华姑娘,她想找个清静干净的地儿住,我一想,可不就是您这儿吗!您这儿院子又大又干净,离街市不近不远,住在这里最舒服不过!” 华轻雪不由得勾起唇角,心道这高大叔真是个能人,说话尽捡好听的说,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夸张。 何婶子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看向华轻雪,问道:“华姑娘是哪里人?今年多大?来这里是长住,还是暂时落脚?” 租赁是双方的,租客要对房东满意,房东也要对租客满意,如此才能达成一致。 何婶子打听租户的来历信息,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华轻雪也犯了难,因为她完全不知道怎么答…… 要不……硬编一个? “我……是从任丘过来的。”华轻雪半真半假的说道,“家里只剩我一个,所以来盘水城落脚,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长住这里。” 华轻雪说完,便见眼前两人脸上都浮现同情的神色。 高大叔感慨道:“如今任丘那边可乱着呢!见天儿的死人,前些天咱们这儿来了好多从任丘逃出来的,华姑娘,你能逃出来必有后福。” 何婶子也长叹一口气,怜惜不已的看着华轻雪,“放心吧,咱们盘水城前面就是青州大营,有傅将军守着,咱们这儿出不了事,安心的住着吧,要是租钱不够,迟些给也不妨事的。” 华轻雪被他俩说得一阵窘迫,不由得脸红。 她只是想编个身世而已,没想装莲花卖苦情啊…… 何婶子是个利索人,知道华轻雪是从任丘来的,立即主动降了房租,原来一个月要两百二十文钱,现在只要两百文。 虽说华轻雪暂时还没摸清这里的物价,但是一听这价格心里就知道自己真的撞上好运了! 如果住客栈,就算是住最差的下等房,一天至少三十文钱,这样算下来,一个月九百文,将近一两银子! 可是如果租何家的房子,一个月只用两百文,屋子里桌椅床柜一应俱全,院子活动空间大,还有厨房可用,简直捡了大便宜! 华轻雪立即预付了半年租金,跟着高大叔签了文书按了指印。 看着租赁文书,她乐呵呵笑了半天。事情进展的太顺利,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落脚处了,真希望以后也能这么顺顺当当。 只是这么一来一去,天色已经不早了。 她租了屋子,可是还有许多东西没置办。 华轻雪去街上买床铺被褥。——这年头,棉被是个奢侈品,家家户户都是买了棉花回家自己做褥子和被子,直接买成品非常贵! 可是再贵也要买啊!不然大冷天睡什么?何婶子家里也不宽裕,已经无偿给她屋里添了不少东西,总不能什么都打人家的秋风。 华轻雪忍着肉疼,掏钱买了厚厚的褥子和棉被,心中安慰自己:虽然贵,但是可以用很多年啊…… 回去的路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在路边买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花了三文钱,算是解决了晚饭。 到住处之后,华轻雪顾不上休息,先草草将屋子打扫一遍,收拾干净,然后铺床铺被。 何婶子怕她晚上睡觉冷,又拎了个火炉子过来,炭火烧得旺旺的,把华轻雪感动坏了。 夜,华轻雪躺在新买的棉被里,翻了个身。 一片昏暗中,炭火发着黄色的亮光,她看着那团火光,心想,等安定下来,就拿着李景楠给自己的“身份证”,去衙门办落户的手续…… …… 华轻雪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站在一栋很高很高的楼房上,往下看,会产生高空造成的眩晕感。 这样的感觉太危险,她几乎下意识的就往后退,可是只退了两步,就无法再退了。 她回头看,却见自己眼前站着一个人!对方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 啊!…… 华轻雪被逼到栏杆处,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却发现身体僵硬,一动不动!而眼前的人更好似蒙了一层白雾,不管她怎么努力去看,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是谁?! 究竟是谁要杀她?! 被推下去的一瞬间,华轻雪心中充斥着不甘!她就要死了?——她竟然连凶手是谁也不知道,就这么要死了? 记忆突然连接起来。 在坠落的瞬间,天旋地转,空气中产生巨大的引力!直接将她吸入一闪即逝的漩涡! 画面再次变幻,显现出白雪茫茫的树林场景,是蟠龙山。 …… 华轻雪醒过来。 她睁着眼睛,扭头看了眼屋里的炉子,炭火已经快要熄灭了。屋外,远远传来鸡鸣狗吠的声音。 尽管外面的天色还暗沉,但是华轻雪知道,已经是清晨了。 她摸了摸额头,满手冷汗。回顾刚才做的那个梦,既真实又虚幻……原来,她是“死”了,被人从楼上推下来,然后意外到了这里,又遇到了李景楠…… 可是,那个推她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她越用力去想,越觉得脑中迷茫。 ……罢了,总会想起来的。她总会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华轻雪坐起身,听见外面有些声响,似乎是从对面东屋传来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样清寂的早晨格外明显。 是何婶子吗?……怎么起得这样早…… 华轻雪披上衣服,打开房门走出去—— 第二十八章 乱攀关系 一开门,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粮食发酵而成的香甜气味。 华轻雪好奇的寻着味儿走到厨房,见何婶子正在里头忙活。铺着一层白面的砧板上,整齐的摆放着一个又一个大白馒头。 何婶子见她进来,顺手拿了一个馒头塞给她,“醒啦?喏,拿去吃吧。” 馒头热乎乎的,拿在手里还有些烫,华轻雪吹了吹,说:“好香啊。” 而且白白的,软软的,圆滚滚的,看着就超有食欲。 华轻雪没客气,当下就咬了一口——绵软有劲,咀嚼后米面发酵出麦芽糖的丝丝甜味儿,美味极了! 也许是腹中空空,大早上的第一个白面馒头,竟让华轻雪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婶子,这馒头真好吃。”华轻雪诚心实意赞道。 何婶子哈哈大笑,“一会儿还有包子呢。” 她说完,去揭了灶上的蒸笼,白色蒸汽喧腾,里面果然是一个个白胖大包子。 华轻雪睁大眼睛,惊叹极了,她不由得问:“婶子,您做这么多,是要拿出去卖吗?” “是啊,我在福兴街上有个早点摊子,赚点钱过日子。”何婶子手脚利索的把馒头包子分开装进铺着干净棉布的竹筐里,用厚厚的棉垫包住,最上面一层又盖上一层厚实的大棉垫。 华轻雪见她要把竹筐搬起来,急忙说:“婶子,我帮你。” 两人把装满馒头包子的竹筐抬出厨房,放在院里的两轮板车上,一共抬了两筐。 此时天色还是蒙蒙亮,何婶子拉着板车出门摆摊了。 华轻雪站在院门口打了个哈欠,关上院门,回到自己屋里。 看见何婶子出门摆摊,她也不由得开始琢磨自己以后怎么赚钱糊口。 其实她脑袋里的法子是真不少,但是大部分都受制于原材料而无法制作…… 啊! 华轻雪想起来了! 之前在任丘的时候,她本想煮茶赚钱的,后来因为家里没有糖和煮锅只得放弃,现在她完全可以试一试啊! 煮茶简单省事,最重要的是成本很低,即使最后卖不出去,也不至于赔本得太厉害。 华轻雪越想越兴奋,脑子里飞快的掠过煮茶方子,决定先做菊花雪梨茶、红枣枸杞生姜茶、梅子绿茶、冬瓜茶这四样茶饮。 这些茶饮的配料比较常见,味道也很好。 其实华轻雪觉得,这个季节喝蜂蜜柚子茶才是最好,不过,柚子和蜂蜜对普通老百姓而言都算是奢侈品,价格比较贵,如果做茶的话,成本未免太高。 人们可以花一文钱在路边喝碗茶解渴,但是两文钱、三文钱,就不一定了,因为大家会觉得三文钱都可以吃一碗馄饨了,只喝茶太贵。 华轻雪心中一番计较,将自己屋子又仔细收拾一遍,脑中默默记下缺少的家用和煮茶需要的工具材料,决定出门采购。 天渐渐亮了,街上两侧的铺子也陆续开了张。 华轻雪一边走,一边留心注意两侧的铺子都卖什么,而路上的行人又在买什么。 虽说她已经知道这里是大齐国,但是无论是街上行人的穿衣打扮,还是建筑家具风格和小商品生产技术,感觉都像中国古代宋朝。 比如蔗糖的生产技术,在宋朝时期已经和现代制糖技术非常接近,西蔗制作的糖,由于颜色不纯白而略带浅色,价格并不高。杜蔗味甜而厚,用来制作的糖,颜色雪白而似霜雪,价格最高。 华轻雪觉得这里应该是从历史中分流出来的,类似古代宋朝的另一个世界。 宋朝好啊,宋朝可是所有朝代里经济最繁荣、科技最发达、文化最昌盛、艺术最高深、人民生活水平最富裕的朝代。 最重要的是,这个朝代的发明创造最多,所以,非常适合华轻雪在这里安家落户。 华轻雪在街上慢慢挑着选着。 干菊花、生姜、枸杞这些东西都很常见,药铺就有卖的。华轻雪刚开始做,不准备买太多,所以每样只买一点点,并没有花多少钱。 只是买梅子的时候遇到了问题。 梅子绿茶的口感好坏,话梅是关键,一定要选那种够咸够酸的话梅,冲出来的茶才够味儿。 可是华轻雪转悠了很久,也没买到合适的话梅,或者可以说,这个时代的话梅,腌制手法以及味道,都和她认知中的有所差别。 梅子绿茶是不能做了。 华轻雪不禁有些失望,她正想着还有没有别的茶可以代替,瞥眼看见前面卖米粮的铺面,搬出来许多玉米! 玉米?! 真的是玉米?! 华轻雪惊呆了! 玉米不是应该明朝才会有的吗?……啊!又忘了,这里不是她认知里的那段历史啊! 华轻雪好奇的走过去打听,她主要是想知道,这玉米是本地产的,还是外地引进的? 眼下买东西的人不多,店小二也乐得和她闲聊。 原来这里的玉米不叫玉米,而是叫做玉麦,是商人从海外带回大齐,作为稀罕物进献给皇帝,皇帝一见,龙心大悦,立即让户部大司农去把这种农作物推广开来。 不过这推广似乎刚开始没几个年头,种植的人不算太多,人们对这种新作物也在慢慢熟悉中,虽然知道新鲜玉米蒸煮后香甜鲜嫩,但是晒干的玉米,因为磨面后口感粗粝,就不太受欢迎了。 华轻雪问了价格,发现很便宜,便开开心心买了两三根。 大肆采购的华轻雪心满意足回到住处,已经快到中午,人也饥肠辘辘了,可是家里没有吃的,她这才想起刚才光顾着买煮茶的材料,却忘记买家里用的米粮油盐。 唉……这顿折腾啊…… 正准备再出趟门,抬眼见何婶子拉着板车回来了。 华轻雪眼睛一亮,凑过去问:“婶子,您有剩下的包子馒头吗?能卖我吗?” 何婶子先是愣了下,继而笑起来,“没吃饭呐?” 华轻雪腼腆的笑笑,“嗯,还没顾得上做。” 何婶子转身从筐里拿出两三个馒头塞到华轻雪手里,“包子卖完了,剩这些你拿着吃吧。” 华轻雪赶紧掏钱,何婶子自然是不肯要,两个人又来来回回推拒一番,何婶子才勉强收下了钱。 何婶子进屋将竹筐褥子等物收拾起来,华轻雪一边啃馒头,一边像跟屁虫似的跟在何婶子身后,问:“婶子,我打算去街上摆个摊子卖茶,您有没有什么好意见呀?” 何婶子回头看她,神态有些犹疑,“你小姑娘家家,出去摆摊……只怕会吃亏呢。” 尤其华轻雪还长得柔柔弱弱,这要是遇到个混不吝的地痞流氓,岂不是要糟? 华轻雪睁大眼睛问:“会有危险么?可是我刚才上街,看着治安挺好啊……” 何婶子想了想,对她说:“要不,你去东正街试试,那边的摊位是衙门圈定出来的,只要交了钱,就不会有人乱占地方,而且有差役时不时巡街,治安很好。” 华轻雪问:“要交多少钱?” “我记着好像……每个月五十文吧。”何婶子想了想,严肃叮嘱她,“花点钱是小事,最要紧的是安全,你一个小姑娘,不像我们这些糟婆子,还是小心些才好。” 华轻雪连连点头。 何婶子又提醒她:“不过要去租摊位,得先去衙门办手续,没个十天半月只怕办不下来,你要真想租,可得趁早去。” 这么麻烦啊…… 华轻雪记在心里,又跟何婶子道了谢,揣着剩下的馒头回屋里去了。 下午,华轻雪带着自己的户籍证明和银子,出门了。 不过她不是要去衙门,而是要去将军府。 讲真,她一个女人,去衙门那种地方,还真是有些发憷。大约是因为上次在辽兵那里的阴影太深…… 既然大胡子说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去将军府找管家,这样的人脉关系当然不能浪费。 华轻雪照着上次兵卒交代的路线,一直走啊走,果然找到了传闻中的将军府。 高墙青瓦,朱漆大门,正上方气势十足的悬着“大将军府”的匾额,而大门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 华轻雪还没来得及心潮澎湃,守门的护院十分嫌弃的朝她挥挥手,“走侧门。” 啥侧门? 华轻雪愣了愣,随即想到,貌似是这样的,古代一些高门大户,正门平日里很少用,出入都是走别的门。 可是……大将军府的侧门在哪? 华轻雪失望的扫了一眼大门口的两名护院,从对方眼里的不屑与鄙夷看来,她是不能指望有人带路了,自己找吧…… 华轻雪顺着将军府外围的院墙慢慢走,走了好久,才终于发现侧门所在! 说是侧门,其实比起寻常人家的院门也大了一圈。 华轻雪上前拍了拍门,很快有人开了门,是个年轻仆役,看样子似乎刚才在打盹,此刻单手撑着半扇门,还在打哈欠。 华轻雪赶紧说道:“你好,请问赵管家在吗?” 对方皱着眉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问:“你找赵管家有什么事?是他家里什么人?” 华轻雪小心答道:“并不是赵管家家里人,是我有事想请赵管家帮忙……”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不耐烦的打断:“赵管家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去去去!离远点!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就敢来乱攀关系!” 说罢,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第二十九章 赵管家的苦恼 华轻雪在门外傻愣了半天,最后只能失望的叹了口气,离开。 高门大户果然不好进啊…… 如果她能换一身鲜亮的衣服,兴许还有戏…… 华轻雪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旧衣裳,摇头叹气,不再多想,直接往衙门去了。 最后还是得自力更生呀。 盘水城的衙门,办事的官员还算正派,华轻雪表明自己是来落户的,在对方的安排下按部就班签文书,按手印,交钱,然后对方让她七天之后再过来。 至于租摊位的事,只能等七天后户籍落好才能再办。 不管怎么样,总算有了进展。 华轻雪回家把事情跟何婶子说了,何婶子是个热心肠,立即给华轻雪出主意,说:“你要是着急的话,可以中午过来换我的摊位,我那早点摊子每日只摆到中午,到时候我让隔壁曹家的照应你。” “可以吗?”华轻雪眼睛亮起来,“婶子您真好!” 何婶子呵呵笑,“只半天功夫,你就当先试试,生意要是能做起来,等东正街的摊位租下来换搬地方就是。” 华轻雪高兴的点头,又问:“婶子这边的摊位租金是多少钱呀?” 何婶子摆摆手,“福兴街那边大家都是随便占的地儿,乱是有点乱,不过没有租金,我在那儿摆摊都十几年了,熟客都认地儿,所以这些年我也没换地方。” 华轻雪跃跃欲试,“婶子,那我明天就去试试,行吗?” “好啊,明儿我跟他们打声招呼。”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 第二天,华轻雪天没亮就爬起来,兴致勃勃的清点自己煮茶的食材,又把脑袋里的方子捋了一遍,等何婶子一走,她就钻进厨房开始热火朝天的捣腾。 最先做的,是龙须茶,取玉米须加清水一起煮,沸腾两分钟后就可以倒进干净的木桶温着。 别看这玉米须不起眼,它却是一味非常不错的药用食材,煮出来的茶水带一丝甘甜,能祛热消火。 接着,华轻雪把枸杞用温水泡上,然后开始洗红枣,洗完的红枣逐一去核,再将泡后的枸杞、红枣放到锅中加入清水,大火烧开,煮沸后,下几片生姜片,等水再次沸腾,倒入木桶里焖着。 这道茶因为有红枣的关系,本身带有甜味,口感甜中微辣,不但解渴还能预防感冒,非常适合现在饮用。 做完龙须茶和红枣枸杞生姜茶之后,华轻雪拿了刀,将冬瓜去皮切成小丁,再把冬瓜小丁放入大碗中,撒上红糖腌制,因为需要腌制两个小时,所以华轻雪又趁这功夫开始做菊花雪梨茶。 雪梨削去外皮,对半剖开,再挖出梨核切成大块。这时锅里的水已经烧沸,菊花放入锅中,盖上盖子,华轻雪往炉灶里丢了把土,让火小一些,焖煮十分钟左右,再将煮过的菊花滤除,只留下菊花水,加入雪梨块、枸杞和糖,大火烧沸后再转小火慢慢焖煮一个小时左右即可。 古代的炉灶不像现代那么方便,一会儿大火一会儿小火,华轻雪忙得是一头汗。 因为这两道茶最费功夫,所以华轻雪留在了最后做。她在厨房里盯着火候,时不时看向门外。 这时天空已经微微有些发亮了。巷子里渐渐有了人声,孩童的啼哭,货郎的叫卖,还有鸡鸭牲畜的声音参杂其中。 华轻雪不禁有些恍惚,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吧?…… 就算换了一个世界,也要好好努力的活下去啊…… 四道茶完成了三道,最后只剩冬瓜茶,腌制需要时间,华轻雪也不着急,她走出厨房,趁着这时间打扫院子。 刚拿起扫帚,一阵寒风吹来,她不禁冷得打了个哆嗦。 还是穿得太单薄了啊…… 华轻雪心里叹了口气,赶紧挣钱吧,也好多买一些取暖的木炭和棉袄棉裤。 她确实有些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大概是因为她那个世界,公司、商场、乘铁、公寓等地方,处处都是恒温,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罪。 华轻雪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回到厨房,这时,腌制的冬瓜已经出水了,华轻雪用手指勾出来一点点放到嘴里尝了一口,眼睛弯了起来。 这道冬瓜茶,美白又瘦身,不过比较费工夫,腌制完之后还需要用小火熬煮两三个小时,中间如果锅太干还需要加几次水。最后把冬瓜滤除,只留冬瓜水,需要喝的时候只需要取几勺加白开水稀释。 华轻雪把腌制好的冬瓜放到锅里熬着,又去尝了其他几种茶的味道,心里越发有信心了。 外面的大碗茶卖一文钱,她的茶好喝花样又多,也是一文钱,肯定不愁卖! 到了中午,何婶子回来,卸了板车上的东西,帮华轻雪把四桶包裹得严实无缝的茶水搬上板车,又添了简单的桌椅锅炉和碗具,一下子就有了摆摊的架势。 华轻雪心情雀跃的架起板车扶手,出发了—— 可是她试着拉了一下…… 板车纹丝不动。 ……华轻雪尴尬了。 何婶子在后面哈哈大笑,“你这小身板不行!要知道,茶水最占分量了!我来帮你吧!” 华轻雪很不好意思,可是也知道光靠自己不行,对何婶子小声的说了一声谢谢。 两人一个前面拉一个后面推,一起来到了福兴街何婶子的摊位。 旁边是个卖豆腐的,豆腐摊上的女人冲她们打招呼,十分热情,“这是你说的华妹子吧?快过来吧,车上卖的是什么?” 华轻雪腼腆的笑,“是茶水。” 何婶子对两边的摊主介绍道:“她年纪小不经事,有什么事你们帮忙多照应着点。” 在外摆摊做生意的都是伶俐人,性格也爽快,当下便都应下来。 于是,华轻雪的初次摆摊就这么开始进入了实战。 她原本信心满满,可是真做起来,却发现不是那么容易。 许多行人从茶摊前路过,就没一个停下来喝茶的…… 华轻雪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曹婶子,你能帮我看一下摊子吗?”华轻雪向曹家的发起紧急求助,“我要稍微走开一会儿。” “行啊,你去吧,放心有我在呢。” 华轻雪在街上急匆匆走着,终于瞅到街边有个卖字卖画的老书生。 “麻烦你!……我要写几个字。” 是的,她终于想起来,她的摊子没招牌!没有招牌人家就不知道你卖什么啊! 约莫一刻钟后,华轻雪回来了,与此同时,带回来四块竹片,上面用朱砂清楚的写着几种茶的名字—— 神须茶,红枣枸杞茶,冬瓜茶、菊花雪梨茶。 其中,龙须茶的名字被改成了神须茶,因为那老书生死活不肯写龙字,说是太大逆不道,有忌讳! 华轻雪也是无奈,写“神”就不忌讳了? 无所谓了,反正也只是个名字。 茶摊上挂上竹片之后的效果是显著的,陆陆续续有了生意,虽然不多,也把华轻雪乐坏了! 第二天,华轻雪又兴冲冲的去找到那个老书生,这次她选了白色布匹,想要做更大的招牌! 不但要写上茶名,还要写上功效,譬如神须茶平肝利胆、祛热消火,菊花雪梨清肝明目、滋润燥肺,等等等等。 最后的最后,还要在上头画上小画,或画红枣枸杞,或画冬瓜,或画菊花…… 如此图文并茂,华轻雪的茶摊生意更好了。 当然,这个更好,也是相较于之前,毕竟一文钱两文钱的买卖,赚头不大。 华轻雪已经很满足了,每天起早制茶,很累很辛苦,可她现在能够养活自己,并且还能有富余的钱,心里别提多高兴。 茶饮生意步入正轨。 最初来到异世的那种仓惶不安,终于淡去了一些。 有时,华轻雪看着这里干净澄明的天空,心想:就这样生活下去,好像也不错? 这样生活下去? 华轻雪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冻疮虽然好了一些,但曾经白皙细嫩的一双手,已经长了薄薄一层茧。 华轻雪轻轻叹息了一声,将双手浸泡在温水里,轻轻按摩,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做些保养皮肤的东西。 这念头刚闪过,她的脑袋里果然流光闪电般窜出无数护肤品自制方子! 华轻雪被自己这颗脑袋惊到了! 天啊…… 她的脑袋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简直太可怕了! 不过……刚才冒出来的那些方子,貌似大部分都用不了,比如可以用蜡和椰子油做润唇的唇膏。 请问,她上哪儿去弄椰子油? 她连椰子壳都见不着! 一步一步来吧,先把茶摊的生意稳住比较要紧!以后可以做些零嘴小吃搭着一起卖试试。 华轻雪的脑袋里开始转呀转,做什么好呢? …… 最近大将军府里的赵管家遇到一件烦心事。 他收到一封将军的飞鸽传书,问华姑娘在将军府里住得习惯不习惯。 赵管家懵逼了。 他怀疑将军的鸽子是不是飞错了地方? 哪个华姑娘?他连个姑娘的影子都没见着啊!他身为管家,连府里有几只母蚊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怎么不知道有华姑娘这么一号人物?! 可是正当赵管家百思不得其解时,将军大人又一封信飞了回来!—— 将军,要回来了! 第三十章 大将军回来了 大将军要回来了! 不是回青州大营,而是要回将军府! 常年无主的将军府在这一刻沸腾了!仆役丫鬟们脚不沾地的忙碌起来,打扫、整理、检查和修葺,务必保证在将军回来前整个将军府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每个人都在朝气蓬勃的准备着,唯有管家时不时走个神,时不时叹个气什么的。 有人问管家怎么了。 管家摇摇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心里却在嘀咕:那个华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呢…… …… 这么过了七八日,傅廷烨果真回来了。 深沉的夜色里,将军大人连同他的一队亲兵快马进城,他轻骑便衣,十分低调,却掩不住周身凌厉强悍的气势。 将军府大门打开,仆役手脚轻快的将马儿牵去马厩,大门里路面平整洁净,两侧灯笼照得红火,却没有热络之感,只衬出夜色中的将军府更加肃穆庄严。 赵管家恭敬相迎,一路将傅廷烨迎至前厅,奉上热茶。 “饭菜已经备好,将军是先用饭,还是沐浴更衣?” 傅廷烨将热茶一口饮下,放下茶盏,目光在门口扫视一圈,问:“她人呢?” 他回府这么大动静,难道她就不知道吗?怎么着也该出来迎一迎才是。 赵管家心里咯噔一下,脸色虽然还平静,心里却开始慌了! “不知……将军大人所说的她,是何人?”赵管家佯装镇定的回道。 傅廷烨挑眉,疑惑的看向低眉顺眼的管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华轻雪,她不在这里?”傅廷烨问,语气低沉,显然心情不虞。 赵管家背后开始冒冷汗了,如实禀报:“将军,府里从未听说过有这个人……” 傅廷烨倏地站起来! 前厅里里外外的仆役统统屏住了呼吸! 赵管家被迫承受某人犀利的视线,头皮发麻!硬生生扛着,不敢抬头! 傅廷烨却没有发火…… 他只是盯着管家看了会儿,然后在厅里来回踱了两圈,十分烦躁! 她怎么会不在?!难道那些人没有把她送到盘水城?……这怎么可能?!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难不成还会出什么事? 傅廷烨紧皱着眉头,招来一名亲兵,吩咐立即去青州大营询问此事。 一个大活人,怎么能突然就这么没了?! 傅廷烨没了胃口,心情也隐隐透出烦闷。 原本路上还想着要把太子回京后的事告诉华轻雪,心里也幻想过她听到之后会是如何神情,这下可好,人压根不在府里! “备水,我要沐浴休息。”傅廷烨扔下一句话,阴沉着脸走出前厅。 赵管家与仆役们面面相觑,忙低着头赶紧跟上。 …… 日头西斜,天色暗了下来。 没有了阳光的照拂,气温陡然直降,寒冷使得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各家商铺摊贩也陆续收摊回家。 隔壁的曹婶子好心劝华轻雪:“早点回去吧,一会儿天色晚了路上不好走,最近临近年关,生意不比往日,少摆一个时辰也没什么打紧的。” 华轻雪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动手开始收摊了。 今天生意不太好,只卖出十来碗茶,桶里剩了不少,华轻雪把剩下的茶水分给附近摊子上的大叔大婶,喝了可以暖暖身子。 摆摊这段时间,她逐渐和附近的摊主熟了,也就歇了去东正街的念头,现在这样的状态她觉得挺好,早上可以在家休息,下午出摊挣钱,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还感觉特别充实。 华轻雪在曹婶子的帮忙下将所有东西都堆上板车,冲大家挥挥手,不紧不慢拉着车回家了。 走到铜铃巷,闻到四下里飘散的饭菜香味儿,莫名的感到舒心。 这种平和的生活能让人彻底放松,与在任丘城里那种时刻神经紧绷的日子,是完全不同的。 何婶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了板车轱辘的声音,走出院子迎她,帮她一起把板车推进院子,卸了上面的木桶板凳一应事物。 木桶一拿,空荡荡,何婶子便知道华轻雪又把茶随意分出去了,她不由得叹道:“你这每日卖的茶还不如送出去的多,长此以往,怎么挣得到钱呀……” 华轻雪随意笑了笑,“其实也没送多少,最近生意不好,我每天每样茶只煮了半桶,而且茶水隔夜就不好再卖,不如送出去做人情啦。” 何婶子还是一脸不赞同,觉得这丫头太实心眼,做生意只怕要吃亏。 华轻雪笑着拿出其他摊主赠的东西,说:“婶子放心吧,喏,你看,这是牛大叔送的白菜,曹婶子送的豆腐,还有李伯伯的烧饼……我觉得自己还赚了呢。” 何婶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叹了一口气,只好作罢。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劝她:“既然最近生意不好,就别出摊了,天寒地冻的,姑娘家最忌讳受寒,还是在家里想些别的营生吧,年纪轻轻不知道爱惜,以后等你上了岁数后悔就晚啦……” “我晓得了。”华轻雪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我就是想着,做买卖应该持之以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样不好,不过最近快过年了,大家都忙着置办年货,茶水确实没什么赚头。” 茶水这个东西,说低端点就是解渴,说高端点就是品茗。 华轻雪的茶属于不上不下那种,说解渴吧,它还带点滋味,说品茗吧,它却不能跟那些名茶相提并论,所以这买卖只能勉强糊口,却真的没什么赚头。 何婶子瞧着她不急不躁的样子,不由得愣了愣,问:“怎么,你有主意了?” 华轻雪点点头,“嗯,就是不知道成不成,明天我试试。” …… 第二天,华轻雪果然没有再起早煮茶,她去了街上,找到上次那家粮铺。 粮铺里的伙计居然还认得她,一见就笑着问:“姑娘,又来买玉麦?” “是啊。”华轻雪点点头,伸手在堆成小山的玉米棒上捏了捏,硬邦邦的。 “要多少?”伙计拿了称过来准备称重。 华轻雪笑着说:“这些全都卖给我吧。” “啊?”伙计傻了眼,“全……全部?” 玉麦平时买的人少,虽然这玩意便宜,但是大家更愿意吃新鲜的,晒干的玉麦并不太受欢迎,所以,华轻雪说她全要了,伙计真的狠吃了一惊! 粮铺的伙计好心说道:“姑娘,你要这么多……是打算磨玉麦面吗?要是买的多,咱们粮铺后面的磨坊可以便宜点帮你磨好的。” 华轻雪却笑着摇摇头,“不用磨成面,我就是要这些干玉米,你能帮我送到家吗?我一个人拿不了。” “行!没问题!”粮铺伙计满口答应,转身拿了口袋麻利的给华轻雪装起玉米来。 华轻雪买玉米,想做爆米花。 她已经仔细想过,爆米花做起来简单,材料也好找,只需要玉米粒和糖就够了,当然如果有黄油更好,就是不知道这地方有没有黄油卖…… 如果没有,也没关系,华轻雪可以自己提取,不过比较麻烦就是了。 ——加了黄油的爆米花才香呢,多费些功夫也是值得的。 华轻雪让伙计先帮她把玉米装袋,言明自己一会儿再来,她想去别处转转,看看能不能买到鲜奶。 想要提炼黄油,得把鲜奶放进容器中不断搅拌,羊奶牛奶都可以,搅拌几百次后就会在奶的上方漂起一些白色的半固体,用筛子捞出白油,挤干水分,再经过提炼就变成了黄油。 方法虽然知道,可是做起来很繁琐、很麻烦,华轻雪还是希望能找到制好的成品黄油。 逛了几条街,居然真被让她买着了! 据说这黄油是从北方牧民手里购买的,平时没人买,所以货不多,整个店里也只有砖块大小两大块黄油。 华轻雪检查了成色,发现黄油的品质特别好,特别醇厚,大喜过望之下就把黄油全部给买了下来! 反正现在天气冷,就算买得多,也不怕黄油化掉。 华轻雪带着黄油和玉米回到家,迫不及待的一头钻进厨房里,想要先试一锅。 她在锅里加入一小块黄油,小火慢慢热化,然后撒了一把玉米粒,平平铺满锅底,盖上锅盖。 做完这些之后,华轻雪又跑进院子里,捡了两块砖头用布抱起来,压在锅盖上,她担心锅里气压太大,会把锅盖顶飞! 华轻雪往灶里添了些柴,大火开始烧,过一会儿就能听到锅里面传出噼啪噼啪的声音,十分悦耳。 她赶紧把火弄小,然后自己一手压着锅盖一手端锅,努力的摇晃—— 摇呀摇呀,摇到手腕子酸得不行,那噼啪噼啪声响也逐渐变小了。 华轻雪耐心的等声音差不多完全消失了,才放心的把锅盖打开。 一阵玉米味儿的热气扑面而来,香极了! 然而现在还不算完成,华轻雪往锅里加了几勺糖,用铲子搅拌,等糖融化后沾到爆米花上,这才把颗颗饱满的爆米花从锅里盛出来了! ——香甜爆米花,完成了! 华轻雪迫不及待的尝了一个,真是好运,第一次做就大成功,又香又甜! 她笑弯了眉眼,这时听见院门外熟悉的板车轱辘声响,华轻雪端起一碗爆米花跑出去,“婶子!给您尝个好吃的!” 她刚跑出厨房,就见一个身材高大彪悍的男人出现在院门口…… 第三十一章 再加二十军棍 家里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男人,华轻雪一时愣住。 对方也愣了愣,一边把身后的板车拉进院门,一边问后面的何婶子:“娘,这是谁啊?怎么在咱家?” 华轻雪恍然,她知道何婶子有个独子,就在青州大营里,看样子,这位……应该就是了? 何婶子跟在他身后进来,“噢”了一声,笑着跟儿子介绍:“这是华姑娘,我上次不是跟你提过了吗?咱家西边屋子空着也是浪费,不如租出去。” 何婶子又指着自己儿子,对华轻雪说:“这是我儿子,叫何武,他在青州大营里当营千总呢!”说着,露出满脸自豪的笑。 何武无奈的看向自家老娘,“娘,我说过多少次了,千总不是什么大官,用不着见人一次就提一次!” 何婶子不乐意了,瞪着眼说道:“怎么不厉害了?大小也是个官,那么多去当兵的,怎么就不见别人当上千总?上头让你做千总是有意栽培你,你嫌弃个什么劲?!再说你才二十出头,以后还会往上升啊!” 何武撇撇嘴,不做声了。 华轻雪见他人高马大这么一壮汉,却被自己家娘亲数落得不敢吭声,这落差的画面看在眼里真有些忍俊不禁。 何武的神色越发讪讪的,黝黑的皮肤不自在的浮起不明显的红。 华轻雪不知道自己让人家汉子害羞了,她伸手把碗里的爆米花递过去,笑着说道:“婶子,我做了爆米花准备拿出去卖,您帮我尝尝味儿。” 何婶子这才止住话头,有些好奇的看向碗里雪白中透出焦黄的吃食,拣了一个尝—— “唔……这个味儿甜丝丝的,小孩子肯定爱吃。” 何武也好奇的瞧着那一碗爆米花,“什么东西?” 华轻雪便把碗往他面前递了递,“何大哥,你也尝尝。” 哎哟!她叫他大哥…… 好羞涩啊! 何武努力摆出正经的模样,尝了一个,一边咀嚼,一边下意识的偷摸打量华轻雪的模样…… 华轻雪的相貌不是明艳的类型,正好相反,她的五官清秀雅致,肌肤胜雪,整个人透着淡淡的柔美,越看,越是耐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清秀淡雅的五官便会立即变得生动明媚起来,十分惊艳。 何武心里头不由得突突疾跳了两下。 “何大哥,你觉得怎么样?”华轻雪很认真的盯着他的表情,想要知道何武对爆米花的评价。 毕竟,有些吃食虽然好吃,却不一定符合古代人的口味。 何武却有些发懵,“啊?……什么……怎么样?” 何婶子一个爆栗子敲在何武后脑门上!“你犯什么痴呢?!华妹子让你尝尝这爆米花味道好不好!” “……”何武抱住头,囧住了。 糟糕!他忘记什么味儿了! “我……我刚才没觉出味儿,再尝一个!” 华轻雪表情认真的点点头,“怕是糖放得还不够,你再多尝几个看看。” 何婶子却嘀咕:“糖贵着呢,我觉得现在这味儿就正好,糖再放多万一赔本怎么办……” 华轻雪笑:“甜点好过年嘛。” 何武愣愣的看着华轻雪的笑脸出神,喃喃道:“好甜……”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嘴里的爆米花呢,还是说眼前的人呢…… …… 何武这次回来是营里放了假。 年关将至,过年按道理是家家团圆的日子,但是青州大营里的士兵们却不能掉以轻心,需要比以往更加严密的轮流换防。 何武也在换防队列里,正是因为过年不能回来,所以提前休了假,回来陪陪娘亲。 只是没想到,几月没回来,家里竟多了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这……每日进进出出,就难免有些尴尬了。 何婶子十分为难。 论情,她当然巴不得儿子回来住,可是论理,当初华轻雪租房子的时候她也是清清楚楚,华轻雪图的就是她院子里人口简单,儿子常年不在家,院子里清净。 现在倒好,每天家里杵着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让人家姑娘多难堪? 可是……眼下过年过节的,何婶子总不能把亲儿子往外撵啊。 华轻雪似乎意识不到这两人的苦恼,她每天照常起来煮茶,做爆米花,然后安心等着何婶子回来,再替换板车出去摆摊。 何婶子见华轻雪没有提及这方面的事,也就决定装糊涂,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吧! …… 爆米花受到盘水城人民的一致好评,老少皆宜!顺带着茶水的生意也跟着好了不少。 当然也跟过年有关系,家家户户都习惯储备瓜果零食,华轻雪的爆米花好吃又便宜,一文钱一小把,两文钱一大把,但凡家里有孩子的,都愿意多买一些。 …… 傅廷烨找到华轻雪的时候,她正在摊子上给人包爆米花。 他就站在不远处,冷眼瞧着那个女人手忙脚乱,嘴里喃喃吐出一句话:“没心的女人。” 自从知道华轻雪不在府里,他就一直担心,怕她在路上出了事。 结果当初送她进城的士卒再三强调:华轻雪确确实实平安无恙的进城了! 他去衙门找人一查,呵…… 户籍都办好了,都不肯去他的将军府,她这是几个意思? 当初还柔情万千的央求他带她出城,现在出城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难怪都说女人善变!古人诚不欺我! 傅廷烨只觉得自己的感情遭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一千!……不,一万!十万点伤害! 身旁的赵升战战兢兢,偷偷瞄了一眼将军的脸色,不敢再看第二眼。 妈呀……太吓人了! ——跟捉奸在床似的!这个华姑娘到底和将军是什么关系?! 傅廷烨见华轻雪冲一个买了爆米花的男人甜甜一笑,还亲切的说:“下次再来。” 他额头上青筋抖了抖,咬牙切齿:“水性杨花!” 赵升汗:“……” 将军!您看了这么久!倒是过去说句话啊!!! 还有那个华什么的姑娘,你不能光顾着做生意啊!被人盯了这么长时间难道都感觉不到吗?!喂?!! 不知道是傅廷烨的目光太灼热,还是赵升的心声被华轻雪听到了,华轻雪竟然真的往这边望了一眼—— “傅将军?!”华轻雪脸上显出惊喜,脱口就喊出来! 她这么一喊,四周行人也都发现了傅廷烨的存在。其实刚才就已经有人认出傅将军了,毕竟大胡子的特征还是相当明显的,只是碍于将军大人的气势,没敢吱声罢了。 赵升觉得这女人太没眼力见了,没看见大将军正上火吗?还笑?知不知道将军有个外号叫傅阎王?! 等会儿见着军棍你就该哭了! 有熟悉的摊主问华轻雪:“华妹子,你和将军认识哇?” 华轻雪开开心心回道:“就是傅将军把我从任丘救出来的!” 大家恍然大悟,纷纷赞颂傅廷烨—— “咱傅将军可是战场杀神!别人以一敌十,他能以一敌百!” “华妹子你能遇到傅将军,是你有福气哇!” “只要傅将军在我们盘水,那辽狗就不敢过来!” “妹子你说说傅将军怎么救的你,是不是特别神勇?是不是所向披靡?” 一群人都不买东西了,七嘴八舌围着华轻雪问个没完。 华轻雪不好意思的笑,只含糊说道:“……我当时太害怕,闭着眼睛,一睁眼,人已经出城了……” “噢噢噢!不愧是咱们傅将军!神人啊!” “眼睛一闭一睁就出城了!只有我们傅将军才办得到!” 赵升:“……” 此刻他很想问问,将军大人的内心感受是怎样的…… 傅廷烨板着脸走过去—— 四周自然而然让出一条道,大家都在围观。 这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和茶水摊老板娘,怎么看怎么有戏呢? 傅廷烨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沉声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华轻雪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答道:“将军,我在……卖茶和爆米花啊。” 傅廷烨:“……” 赵升看不过去了,这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啊! 他忍不住插嘴解释:“华姑娘,我们将军的意思是,他不是让您去将军府么?您怎么会在这儿?” 你为什么不去呢? 为什么不去呢? 你要是去了,我就不用白受这么多天的冤枉气了啊! 华轻雪看看赵升,又看向傅廷烨,那眼神仿佛在问:你刚才问的,真是这个意思? 傅廷烨继续板着脸看她,算是默认了。 华轻雪讪讪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我去过的啊……” 什么?! 赵升猛地瞪大眼睛! 华轻雪无奈的摊手,“但是不让我进去,我想着反正也没什么急事,就没再去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将军府这种地方,如果不是要紧的事,时不时的去打搅人家,不太好吧? 赵管家慌了神,急忙指天对地的发誓,“将军,我真不知道这事!” 傅廷烨脸色阴沉,“府中奴才谄上骄下,自然也是你这个管家的责任,回去领二十军棍。” 华轻雪闻言吓了一跳,怎么说话说得好好的就要打人了呢?! “不关管家的事啊,我根本没见着管家,可能当时我的样子太狼狈,守门的大哥没为我引见……” 她话都没说完,就见傅廷烨冷笑一声,说:“以貌取人,狗仗人势,再加二十军棍。” 赵升:“……” 好想晕倒, 谁来扶一扶他…… 第三十二章 缘何执意娶她 华轻雪目瞪口呆。 她都解释过了,怎么还要打人…… 这前后二十军棍,会不会打死人啊? 华轻雪张了张嘴,又闭上,她都不敢吱声了,就怕说错话连累别人挨打…… 傅廷烨看了看四周,对华轻雪说:“借一步说话。” “噢……”华轻雪赶紧收拾几下,对旁边豆腐摊的曹婶子说,“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 众人目送华轻雪跟在将军身后离开,议论纷纷—— “大将军是特意来找华妹子的?” “不知道……也许是路过呢……” “他俩什么关系……” “刚才不是说了吗?将军大人是人家华妹子的救命恩人!” “啧啧啧……救命之恩是不是应该……” “留点口德吧!叫将军听见赏你二十军棍!” “哈哈哈哈!……” “今天运气真好,上街买个菜还能遇见大将军。” “……” …… 傅廷烨带着华轻雪去了茶楼雅座,整个二楼没人,店小二上了茶之后就小心谨慎的退下了。 傅廷烨没说话,华轻雪也没说话。 气氛莫名有点……紧张。 赵升看看这位,看看那位,心里一万头草泥马欢快的奔腾而过。 ——将军!您刚才站在街边的气势呢?!骂水性杨花那时候的魄力拿出来啊!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 华轻雪尴尬的垂下头去。 “……”傅廷烨默了默,正色道,“太子已经回京,年后登基,宁王与左丞相共同辅政。” 华轻雪露出愕然神色,“宁王……他愿意?” 他不是自己想当皇帝吗? 现在只是辅佐李景楠,能甘心?以后不会又伺机篡位吧…… “他不得不愿意。”傅廷烨沉声说道,“太子登基后会封我为王,整个西北的兵权在我手里,没有兵权,宁王就算夺了皇位,他也坐不稳。” 华轻雪隐约明白了一些,一个左丞相,再加上一个傅廷烨,与宁王形成制衡,所以……李景楠现在算是安全了? 可是太子怎么会封傅廷烨为王? 封王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大事,这是谁的主意?……李景楠才八岁,不会有这种念头,那么,是皇后与傅廷烨达成了某种约定? 朝野的事,华轻雪并不太懂,懵懵懂懂点了点头,眉头却始终不得舒展。 旁边的赵升默默观察华轻雪,有点看不明白了…… 这女人的反应不对啊…… 正常人,听到将军要被封王了,不得激动一下?不得恭贺一声? 她呢?点了下头,然后……就没反应了!!!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封王意味着什么?!! “只是……”华轻雪犹犹豫豫开了口。 赵升立即精神起来,想知道华轻雪会说出什么话。 傅廷烨神情肃穆,问:“只是什么?” 华轻雪犹疑的说道:“我只是觉得,宁王……是个隐患。” 赵升想摔! 奉承一句咱将军就那么难吗?! “嗯。”傅廷烨果断点了下头,“眼下外敌虎视眈眈,大齐不宜大动干戈,最好能维持现在的局面,以后如何,以后再看,他若是真能坐上那个位置,也算是他的本事。” 这话说的,还真是冷酷呀…… 华轻雪勉强笑了笑,不予评价。 原本她对这种事,也没什么资格点评。 傅廷烨想了想,又道:“这次找你,除了跟你说太子的事,再来就是……” 他的话音顿住,定定的看着华轻雪,“关于你的住处……我认为,从长远考虑,你应该住在将军府。” “噗!……” 喝茶的华轻雪险些喷了! 她立即摆着手笑道:“怎么可能?将军您别开玩笑了,我现在住在铜铃巷挺好的,每日摆摊也方便,走几步就到了,住在将军府真不行,总这么打搅您多不好意思呀。” 傅廷烨神情僵硬,就像被冻住,连身体也一块儿僵了…… 赵升隐约看见——数百支箭扎在将军大人的身上! 这女人,说话也太伤人了! 她就看不出将军的示好吗?都要住进将军府了居然还惦记着摆摊做买卖? 她到底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再不然,欲擒故纵?! 傅廷烨攥紧了拳头,沉声问道:“难道……你以后就没什么打算?” 他和她都那样了……难道她真的不放在心上?真的准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华轻雪柔柔的笑,“当然有打算啊,我最近试着做了些别的点心,准备趁着年前这几天卖一卖,等攒够了钱,我想买一座自己的宅子……” 赵升都想哭了,直接挑明:“华姑娘,我们将军问的打算……是指婚姻嫁娶。” 华轻雪顿时愣住。 “婚姻?……嫁娶?……” 问这个干嘛? 华轻雪云里雾里,喃喃说道:“暂时……没想过啊。” 赵升想咆哮:没想过那你现在就开始想啊! 哪知华轻雪有些为难的说道:“将军,我那摊子还叫别人帮我看着呢,天色不早了,要是您没别的事,我想回去收下摊……” 她不收摊,曹婶子也只能等着,多麻烦人家啊。 傅廷烨的脸色黑沉极了,因为有满脸大胡子遮掩,华轻雪没瞧出来,她只觉得傅廷烨和以往一样阴晴不定,略有点吓人。 “……将军?”她试着叫了一声。 傅廷烨僵硬的点了一下头,“去吧。” 华轻雪奇怪的看他一眼,因为着急回去收摊,没多想,牵着裙角下了楼。 等她走出茶楼大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大将军古古怪怪的问自己的婚事,又让她去将军府里住…… 难道,他是想要…… 这念头刚冒出来,华轻雪就自己噗嗤笑起来。 怎么可能?她和大将军才认识多久,他怎么可能会娶她? 更何况,他堂堂一国将军,马上又会被封王爷,要什么女人没有!她还真是敢想,哈哈哈,一不小心就自作多情啦! 华轻雪自嘲一番,甩开那些没有意义的胡思乱想,脚步轻快的离开了茶楼。 赵升一直在茶楼二楼窗户边看着。 见华轻雪走远了,傅廷烨也没有要去追的意思,且……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赵升。”傅廷烨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赵升一个激灵,腿有点软,“将军。” 别又给我加军棍啊…… 傅廷烨的声音低沉至极,“她刚才那意思,是不是……婉拒我了?” 婉拒个毛啊!她压根就没听明白! 赵升小心翼翼答道:“将军,依小人看,华姑娘性子纯真质朴,只怕……未能理解将军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她没听懂?”傅廷烨沉声问。 赵升默默擦汗,“正是如此。” 傅廷烨沉默半晌,自言自语:“难道要我明说?可是那样岂不是显得唐突……” 赵升刚擦干净的脑门瞬间又爆出一头汗! “将军……”赵升劝道,“依小人之见,此事应从长计议,万万不可急进……” 好歹身份摆在那里,要娶的又是这么个普通女子,要是婚事定得仓促,只怕民间会传出什么丑闻……总该先造造势才对。 不过…… “敢问将军,可是真要娶那位华姑娘?” 傅廷烨板着脸点了点头。 赵升大着胆子问:“将军缘何执意娶她?”这事关系着他后头如何帮助将军运作民间舆论风向。 傅廷烨回道—— “在任丘,我们睡在一张炕上。”中间隔着几米宽。 “我碰了她的身子。”隔着衣服帮她揉肚子。 “她的湿裤子都是我帮忙烘干的!”当时她烤火烤睡着了。 赵升听完只觉得自己被雷劈了又劈! 苍天! 大将军到底做了什么?!睡在炕上……碰了她……湿裤子…… 他简直不敢想象!!! 傅廷烨不耐烦的蹙起眉,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倒是出出主意啊!发什么愣! 赵升立即回神,咳了两嗓子,说道:“依小人之见,将军不妨先私下里慢慢接触着……” 傅廷烨烦躁的道:“本将军每日忙于军务,哪有功夫慢慢接触!” “呃,可以偶尔赠之礼物,投其喜好……不知华姑娘喜欢什么?脂粉、首饰或是衣裳……” 傅廷烨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你让我学那些个酸儒秀才?胡闹!如此轻浮之举岂是大丈夫所为?!简直不知所谓!” 赵升被骂得懵住。 只听傅廷烨斩钉截铁说道:“你去请个媒人,上门提亲!这女人太不像话,和我已有关系,还在外面抛头出面!长此以往还得了?此事必须尽快定下来!” 赵升心说:这话你刚才当着她的面怎么不说? 傅廷烨绷着脸,气哼哼的转身走了。 赵升跟在后面,只觉得这年头,管家越来越不好做了…… …… 这边的华轻雪,对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此刻她收了摊,正坐在桌边数钱。 有了爆米花,收入明显得到改观,华轻雪决定多做一些吃食点心,摆在茶摊上卖。 等以后钱多了,还能租一个铺面下来,到时候就不用害怕刮风下雨啦。 华轻雪构想着自己的未来,如果真能租下一个铺面,她想开一个类似奶茶店的店铺,不需要太大,客人随买随走,可以卖各种饮品,外加甜食点心。 除了招牌爆米花,华轻雪准备尝试铜锣烧和脆皮蛋卷。 第三十三章 突然来说媒 铜锣烧和脆皮蛋卷的制作方法,同样来自于她的大脑。 这段时间华轻雪会时不时的有意测验自己的大脑,就像做试验一样,看见什么东西,她就会想:这玩意怎么做? 有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有时候,大脑会像电脑被输入了关键词一样,冒出大堆搜索结果。 经过这样频繁的脑神经刺激,华轻雪的记忆终于又恢复了一些…… 她记起自己是某个科学院的研究生,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加助手,主攻热能新型武器研究方向。 但是她仍然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朋友、家人……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杀了她。 不过,她总算搞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大家习惯往大脑里植入一种芯片,芯片囊括各个类别的学科知识,就像一本知识大全科。 当然,这样的芯片知识仅仅停留在书面上,并不代表植入了菜谱会变成厨师,植入了医治方法就会变成医生,必须经过自己的实践,最终掌握方法,芯片的价值才能得以体现。 华轻雪的芯片似乎出了点毛病,有时灵,有时不灵。 华轻雪猜测是跟她穿越有关,两个不同位面的世界发生交错时,她的身体以及大脑里的芯片出现了故障,并且导致了她失忆…… 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她可以去医院,用微型机器人无痛取出故障芯片进行维修或更新换代,可是在这个地方…… 不得不说,留一个随时会坏掉的芯片在自己大脑里,真的是一种隐患…… 华轻雪自认自己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在这地方,她不会绣花也不会缝衣,唯一的凭仗就是脑中的芯片,自然要好好把握。 她上街买了纸笔,一旦想起什么,就会仔细详尽的记录下来。 万一以后芯片不能用了,至少她也不会双眼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院子里悄无声息。 何婶子天色未亮就去摆摊卖早点,何武也去帮忙了。 华轻雪在厨房里,手中捏着筷子,有节奏的在碗里打着圈,金黄色的蛋液泛着丝滑光泽。 食谱上要求用电动打蛋器打三十秒左右,华轻雪只能凭自己的估算,耐心的尽可能将碗里的鸡蛋打得均匀。 铜锣烧的做法有很多种,常见的做法都需要一定量的牛奶。 不过盘水城没有牛奶卖。 华轻雪之前在街上买到的黄油,是北方牧民的副产品,可惜他们没有一个很好的保鲜方法,不然,牛奶也是可以经由商人带来的。 华轻雪一边打着碗里的鸡蛋,一边想着:也许这是一个商机? 有了牛奶,就可以做出很多东西,比如焦糖奶茶!反正牛奶的保鲜技术,自己完全有能力解决!……不过……牛奶虽然香甜,可是这里的人,肠胃适应得了吗?会不会出现乳糖不耐症?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啊…… ——乳糖不耐症,是一部分人们因为乳糖酶缺乏,所以在食入奶或奶制品后,奶中乳糖不能完全被消化吸收而滞留在肠腔内,使肠内容物渗透压增高、体积增加,肠排空加快,使乳糖很快排到大肠并在大肠吸收水分,受细菌的作用发酵产气,轻者症状不明显,重者会出现腹胀、肠鸣、排气、腹痛、腹泻等症状。 华轻雪皱起秀眉,她不知道这里的医生对乳糖不耐症有没有了解,万一出现了这样的患者,把自己告到官府怎么办? ……真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搞不好,还以为自己故意在奶里下毒。 华轻雪在脑海里盘算着——发家致富,她要一步一步来。 鸡蛋搅拌得差不多了,华轻雪往碗里的鸡蛋放入适量的白糖,搅拌了几下,又加一勺蜂蜜,继续搅拌,然后加面粉,搅拌均匀后倒入融化后的黄油,依然需要搅拌均匀。 做完这一切,就可以把这一大碗面糊,放到冰凉的地方静置半个时辰左右。其实,刚才加面粉的时候,应该加入少许泡打粉,可是古代没有泡打粉,华轻雪便找饭馆的厨子要了一些老酵母,也就是老面,加入面糊里拌匀。 这一大碗面糊,是预备做铜锣烧的外皮的材料。 趁着面糊静置的这段时间,华轻雪也不能闲着,她要把红豆沙做出来,豆沙是铜锣烧的馅料,铜锣烧是否美味,很大程度都决定于红豆沙的品质。 红豆早已经在锅里被煮得软烂,因为昨天泡了整整一夜,所以没用多少时间就被煮得烂烂的,华轻雪轻轻的搅拌了一下煮锅,豆香四溢。 从锅里取出一部分煮好的红豆,用细细的纱布包住,再拿擀面杖慢慢的擀,把煮好的红豆一点一点碾成泥,然后放到炒锅里,加大量白糖,小火慢炒,炒的时候,可以分次加少许油,成型会更佳。 华轻雪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用这么仔细这么谨慎的态度,去做一道点心。 以前的她,只有在实验室里才会这样…… 华轻雪把炒制好的红豆沙小心的从锅里倒进盘子里,用手指沾了一点,伸进嘴里尝了尝,嗯,软糯香甜,很好吃。 看来自己不光有做科研的能力,还挺有做点心的天赋呢。 从今以后,什么热能离子的区间效应……什么武器的最终发展方向……那些东西,都可以抛之脑后了吧?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只需要成为一个普通人,好好活下去…… 就好像这一盘红豆沙,注定了要成为馅料,那么只要顺其自然的做馅料就好了,何必再去想那些不实际的东西呢? 华轻雪擦了擦手,现在可以开始做铜锣烧的面饼了。 ——面糊在低温的坏境里,静置一段时间之后,已经变得非常黏稠。这时,可以分次加入清水,来调整面糊的稠度,调整到面糊光滑,且滴落的痕迹会很快消失,这种状态就差不多了。 华轻雪拿出自己特意找铁匠定制出来的平底锅,用小火预热,兜了一勺面糊倒入锅中心,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逐渐成型的面饼。 当面饼表面出现小孔,就可以翻面了。翻面再煎半分钟左右就行。 整整一大盆面糊,全部要煎成面饼。 ——这是一个枯燥的过程,可是华轻雪不能有任何不耐烦,她要保证面饼的大小相差无几,好的卖相,加上好的味道,才会给她带来好的收入…… 华轻雪有条不紊的将豆沙均匀地抹在面饼浅黄色的一面,再盖上另一张饼,一个铜锣烧就完成了。 就这么反复操作,一共做出了六十多个铜锣烧。华轻雪摇了摇有些酸痛的胳膊肘,心里想着:歇一会儿,再做一批煎皮蛋卷,就结束吧。 现在为了出摊,每一天她都要很早起床,忙活整整一个上午之后,来不及等到吃午饭,就赶着时间去摆摊。 古人的作息……真是辛劳啊…… “有人在吗?” 外面传来叫门声。华轻雪擦了擦手走出厨房,见院门口走进一个妇人,四十上下的年纪,一身衣裳鲜亮,妆容十分浓艳,头发梳得油亮水滑。 这人谁啊? 华轻雪走过去礼貌的说道:“何婶子出去摆摊了,不在家,您要是有事不妨晚些时候过来?” 她下意识认为这人是找何婶子的,毕竟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根本没有认识的人啊。 那妇人却已经满面笑容的走近,上下打量华轻雪,脸上笑容更深。 “是华姑娘吧?早就听说何婶子屋里搬进来一位心灵手巧的姑娘……我闲着无事就来看看,咱们街里街坊的,平日里也该走动走动,是不?” 华轻雪点头说是,心里头却觉得怪怪的…… 妇人自我介绍道:“华姑娘初来乍到,怕是不认识我,我姓花,家住桥水巷,你可以叫我花大婶。” 华轻雪虽然有些搞不清状况,还是从善如流喊了一声:“花大婶好。” 花大婶笑着说:“华姑娘的模样生得真是好,只怕放眼整个盘水城,也很难找出比华姑娘更俊俏的人了,最难得的是性子也好,我看着华姑娘就打心眼儿喜欢,哎呀呀,这样的俊俏人儿,真是打着灯笼找十条街也找不出来呀……” 华轻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呵呵,还好吧……” “华姑娘太自谦了,现在谁不知道咱盘水城出了个茶西施?模样赛过那天上的仙娥呢!” 什……么? ……茶西施? 华轻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会有这种传言?她觉得自己这模样,顶多……也就是皮肤白一点,然后……不丑而已吧? 花大婶说着,拿起手绢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要说咱们女人,真是天生的苦命人儿,看着华姑娘这么个花儿似的人,想必从前也是家中的娇贵千金,如今却要起早贪黑的挣钱糊口,我瞧着就不忍心呐!” 华轻雪讪讪的笑。 “唉,好在现在年轻,还能蹉跎几年,可是我们女人又能经得起几年蹉跎呢……都说花无百日红,华姑娘不要嫌我这老婆子絮叨,华姑娘该为自己今后打算打算了!” 呵呵…… 最近怎么总有人问她打算什么的。 花大婶忽然双手拍掌,说道:“啊!我想起来了,眼前可不正有一桩上好的姻缘吗?!那李家的二少爷,一表人才,与华姑娘真可谓天作之合啊!” 华轻雪听得目瞪口呆,她真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才来盘水城多长时间,竟然就有人来给自己说媒?! 第三十四章 饥渴的大将军 华轻雪哭笑不得,花大婶还在喋喋不休—— “……那李家的二少爷,长得是相貌堂堂,虽说已经娶了妻,可是那位夫人却是个不能生养的病秧子,这不,李家老太太发了话,只要能生下小子,就扶为侧室,啧啧啧,多少小姑娘想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呀……也只有我们华姑娘,才有这个福分呢!” 华轻雪讪讪的回道:“大婶,这福分我大概消受不起……” 花大婶将手里的帕子挥了挥,脸上笑得好似要开花,“有什么消受不起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华姑娘,只要你点个头,那些个金的银的以后只怕用都用不完呢!……” 花大婶还没说完,院门突然被人用力拍响! 只见何婶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大院门口,抓起门边扫院子用的大扫帚,虎目怒视着花大婶! 花大婶被吓了一跳,不等说话,就看见何婶子气愤难平的指着她骂道:“好你个花赛娥!你打的如意好算盘啊!敢算计我院子里的人?!” “就你心里头揣着个那些龌龊心思!这街头巷尾谁家不知道?” “出这样阴损的主意!你就不怕遭报应?!” “你给我滚!赶紧滚!——” 接连骂了几句,何婶子挥舞着扫帚,几下将花大婶赶了出去! 花大婶自认为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却被何婶子这般不留情面的赶出门来,顿时也恼了! 她指着院门扯起嗓门就开骂:“好你个疯婆子!老泼皮!我一片好心来说媒!你瞎参和什么?!不识抬举的老东西!……” 何婶子举着扫帚冲过去,“你好心?!你这么好心怎么不把自己闺女送去给人当妾?!跑到这里来恶心谁?!” “你个老寡妇!坏人姻缘不得好死的疯婆子!……啊!打人啦!要打死人啦!……” 花大婶扯着嗓门叫唤起来,何婶子也不憷,举着扫帚就往她身上打! “你给我滚!给我滚得远远的!——” 花大婶虽然和何婶子年纪差不多,却不比何婶子常年劳作来得身强体壮,扭着身子躲了几下,骂骂咧咧的跑了。 跑之前又不甘心的朝院里望了一眼,见华轻雪傻愣愣看着,竟也不上来帮忙,心里不由得暗骂:这蠢婆娘,被人拦了她的好姻缘都不知道! 因为两人闹得动静太大,街头巷尾出来了不少围观的邻居,见花大婶被赶走,四周响起几声哄笑声。 华轻雪走过去扶何婶子,有些心有余悸,“您没事吧……” 何婶子摆摆手,忧心忡忡对她说:“那婆娘不安好心,被她卖去当妾做丫鬟的不知有多少,你可千万别被她诓骗了!” 华轻雪点点头,讪讪的回道:“您放心,我知道分寸的……再说我刚搬来没多久,连盘水城的路都没认清,怎么可能谈婚论嫁……” 就算认清了路,估计她也不会考虑这事。 开什么玩笑,这些……可都是古代人。不是她歧视古代人,只是因为,她觉得结婚的话,对方必须是精神上能够有所交流的人,如果两个人结了婚,相对无言,那该多痛苦? 而且,华轻雪觉得自己应该接受不了,古代这种守在内宅相夫教子的生活…… 华轻雪从何婶子手里拿过扫帚,帮她把板车推进院子。 街坊邻居里不知是谁开了句玩笑话,吆喝道:“华妹子!嫁给何武得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哈哈!” “……”华轻雪尴尬极了,默默垂下头。 何婶子又是生气又是好笑,笑着冲那人骂了一嗓子,大家嘻嘻哈哈的散了。 进了院,何婶子怕华轻雪不自在,说道:“别往心里去,何武就是个呆愣头,哪有这等好福气,你就安心住在我这儿,别怕。” 华轻雪知道,这是典型的家长自谦型说话,家长总会说:哎呀,我家孩子不行,调皮着呢,哪有你家孩子懂事…… 这个时候如果真的附和了,反倒会得罪人。 “何大哥人很好,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军中千户,难得的是对你十分孝顺……”华轻雪绞尽脑汁,干巴巴夸着。 恰好这时何武回来,听见华轻雪夸自己,他心口一阵狂跳!黝黑的面颊泛红,站在院门口窘迫得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何婶子看见自己儿子,忍不住埋怨道:“你今天怎么不在家?你不知道,那个见天儿坑蒙拐骗的花赛娥来了,竟然想把华妹子送去给李家做妾!李家那是人能去的地儿吗?一家子男人没一个好的!” 何武闻言,浓眉竖起,立即怒了,“竟有这种事?!” 他看向华轻雪,问:“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欺负?” 华轻雪摇摇头,解释:“没事……我已经拒绝她了,刚好婶子回来,把她赶跑了。” “只怕是华妹子摆摊时被李家那混货看见了。”何婶子担忧的看向华轻雪,“要不这些天别出摊了,我怕李家不会善罢甘休。” “我没事的……”华轻雪觉得他们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啊,勉强笑道,“青天白日,不至于吧……” 而且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过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生意,所以年前这几天,正是赚钱的时候啊! 三人正在院里说话,外面又有人走进来—— 一个穿着打扮透出富贵气的妇女拍了拍门,笑容可掬问道:“请问……有没有一位华姑娘住在这里?我这儿有一桩天大的喜事……” 话没说完,何婶子已经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又来一个,武子!给我把人轰出去!” 何武脸一沉,抽出腰间的大砍刀就往那女人走去! “啊……这,这……”妇女看着何武气势汹汹的提刀走来,吓得脸色煞白! 何武作势挥刀,喝道:“还不快滚?!” “啊啊啊啊!!!——” 对方仓皇逃窜! 何武哼了哼,转身回来,对华轻雪说:“别怕,有我何武在,他们休想强抢民女!” 华轻雪:“……” 其实她很想说:你才比较可怕…… …… 再说那逃走的妇女,实则是盘水城里有头有脸的官媒,原本以为自己揽了个好差事,谁知道出师不利,竟然会是这么个情形?! 她回过神来,心中又是激愤又是委屈,立即跑去找到赵升哭诉! 赵升一听,也傻了眼! 怎么会这样?! “你再仔细跟我说一遍!”赵升严肃的问她,“任何细节都不能漏,知道吗?!” 官媒简直要哭爹喊娘了,“哎哟我的赵管家!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千真万确啊!刚进院子就被人拿着刀轰了出来!我连那位华姑娘长什么模样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吓都要吓死了啊!” 赵升焦躁了,“你没说是将军府派你去的吗?” 官媒抹泪,“我还没来得及说,那汉子就拔了刀要砍我哩!我哪敢再说话!赵管家,这华姑娘到底什么来头,怎么家里藏着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真是要吓死个人啊!……” “慎言!” 华轻雪是被将军看中的,要是说她屋里藏了男人,传出去还得了?! 赵升脸色一沉,管家的气势压过来,官媒哆嗦了下,赶紧解释道:“我见那汉子是听院子里一个妇人使唤,想必是她的儿子……华姑娘住在那里,只怕有些不便吧……” 赵升沉着脸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最后重重叹了口气,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向将军禀报此事。” 赵升疾步匆匆往后院演武场走—— 傅廷烨正在演武场里挥洒自己过剩的精力。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 这几天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华轻雪那张脸…… 一时是她幼细的脖子被他的胡子扎出深深浅浅的红痕,一会又是她在他耳边娇语低吟:将军,轻点…… 傅廷烨呼吸急促,手里的动作也越急越快! 该死的! 再不把她娶进门,他非疯了不可! 轰!—— 对练的木头人被齐齐斩断!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傅廷烨看了眼手里的兵器,刀刃处又崩口了。 他有些烦躁的将手里的兵器扔掉,只觉得心里头那团燥热之气无处可泄,瞥眼看见赵升战战兢兢站在不远处,傅廷烨大步走过去—— “她怎么答复的?”他直接问。 赵升看着地上满是刀痕的木头人,觉得自己后背发凉,上次那四十棍的伤还没完全好呢! “出了点意外……”赵升低声回道。 “意外?”傅廷烨挑起眉,目光幽深的盯着赵升。 “官媒去了何家,似乎有些误会……何氏的儿子,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官媒撵了出去。” 傅廷烨不耐烦说道:“既然有误会,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解释清楚?!” 赵升哭丧着脸说:“将军,小人觉得……是不是应该先查查清楚?” “查什么?” “万一华姑娘和那何氏的儿子已经情投意合,贸然提亲,只怕会有损将军威名……”那简直就跟半顶绿帽没差啊! 傅廷烨闻言,脸上一阵阴云密布。 半晌,他沉声说道:“我后日回营,最迟后日,我要知道她的答复!” 第三十五章 最厉害的杀猪刀 华轻雪的铜锣烧与脆皮蛋卷大获成功。 有了爆米花做招牌,熟客对她新出炉的点心十分关照,虽然价格要比爆米花贵了一些,但是逢年过节,大家也不太计较这一文两文的,一出摊都兜售一空。 附近的摊主劝华轻雪,既然好卖,明天多做一些出来卖啊。 华轻雪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多做的打算。 现在的量,是她经过计算的,在承受范围之内。 她虽然急着挣钱,却并不想让自己太累,眼下每天起早贪黑的做点心,已经十分辛苦,量再加大的话,就真的太累了。 万一把身体累垮了,反倒不值。 快到收摊时间的时候,何武来了,高大的汉子局促的站在茶摊前,憨憨的说:“我娘说,怕李家来找你麻烦,让我过来搭把手。” 华轻雪恍然,随即点了点头,“啊……那,谢谢何大哥。” 听到她又叫他何大哥,何武的脸渐渐又有泛红的趋势。 他闷头拿起板凳桌椅,帮华轻雪把零碎事物一样样堆到板车上,不等华轻雪多说,拉起板车就走。 旁边摊子上传来善意的哄笑声,何武的步子不禁更急,板车颠得厉害,连带着上面的木桶木凳也剧烈摇晃,华轻雪不敢多言语,默默跟上去扶住板车上的物件。 两人这么一前一后往回走,倒真有一种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尴尬…… 华轻雪一边走一边想,这儿的屋子真的不能再租了,虽然何婶子对她很好……可是再住下去,莫名有一种何家儿媳的既视感,实在太尴尬了。 这感觉真的很不美妙。 等年后吧…… 年后再赚几月钱,手头宽裕了,应该就能租独门独院的屋子了。 快到家的时候,远远的看着何婶子站在院门口,冲他们招手,另一只手里还拽着一只鸡。 “武子!帮我把鸡杀了,今天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酱烧鸡……噢,顺便把厨房的猪棒骨剁了,好熬汤。” 何武拉着板车进了屋,一口气没歇,从他娘手里接过那只鸡就磨刀霍霍去了。 何婶子帮华轻雪把板车上的东西往下卸,挥手赶她,“快去歇着吧,喝口热水暖暖身子,这天寒地冻的……一会儿出来吃饭,尝尝婶子的手艺。” 华轻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为她每次回来得晚,所以时不时会蹭何婶子家的饭菜。 其实她知道这样不好啦,可是每次都抵不过人家的热情…… 总是吃白饭不好,华轻雪也想干点活,说:“我帮何大哥剁排骨吧。” 杀鸡她虽然不会,剁排骨还是可以的。 “你娇滴滴的哪能做这个,这种力气活给武子干就行!”何婶子一口回绝,转身就去了厨房炒菜。 何婶子炒菜的样子颇有大厨风范,让华轻雪想到曾经在任丘认识的那位严大娘,一口大铁锅单手就能掂十来下,还要不停翻炒。 她单手可拿不动那么沉的锅,更不要说把锅掂起来。 华轻雪左右无事,便在另外一个锅上烧了开水,等何武杀完鸡也好给鸡拔毛。 刚做好水,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华轻雪心里一惊,赶紧跑到院子里,只见何武已经杀好了鸡,现在正对着一堆猪棒骨挥刀乱砍! “何大哥,你先别……” 为时已晚。 何武停了手,举起手中的长刀,发现已经被崩坏了一个缺口,就好像缺了门牙一般难看,刀刃处其它砍过的地方,也歪歪扭扭崩了口。 华轻雪这才发现,何武用的是自己在军营里的佩刀。 何武看着手里这把崩坏的刀,眉头皱了起来。 “啊……这刀坏了,要不要紧?不会被军规处置吧?”华轻雪担忧的问他。 何武在华轻雪面前显得有些腼腆,他咧着嘴笑道:“没事,军营的刀经常坏,早就习惯了,回头拿去修一修还能再用。” 华轻雪看了眼砧板上依然坚强的猪棒骨们,有点囧,低声说:“我从刘铁匠那里重新打了一套新刀,有专门砍骨头用的……我去拿给你用。” 何武点了点头。 等华轻雪再回来,手里果然多了一把崭新的刀。 何武瞧着这把刀,觉得刃口处流光划过,十分夺目,拿在手里握了握,手感也非常好。 “这把菜刀打得真好。”何武不禁称赞了一声。 华轻雪抿着嘴笑,“不是菜刀,是斩骨刀,原来的刀不好用……我新打了一套,有切片刀、斩骨刀、剔骨刀、削皮刀、蔬菜刀……” 别看她厨艺一般,琢磨这些用具却很精通。 华轻雪一直认为,不管做什么事,准备一套好工具,都可以提高效率,愉悦身心。 比如她觉得,自从有了这套刀具,她的厨艺比起在任丘城那段时间,简直是飞一般的成长。 “华姑娘好细致,连菜刀也分得这么细。” 何武嘿嘿的笑,握着刀就开始砍骨头—— 啪! 砧板上的骨头一下断成两节。 何武不由得一愣,心中很是吃惊! 这种重击感,这种锋利度,比他以前在军营用过的任何一把刀都要好! 何武不由得把刀重新拿起来,仔细端详。 可是不管他怎么看,也只是一把普通的菜刀啊,这是为什么呢? “刘铁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单纯的何武自然不会联想到华轻雪身上,他又赞了一声,手里开始噼里啪啦砍起骨头来。 原本他还担心会把新菜刀砍坏,可是这把菜刀在手里越用越顺!直到骨头全剁完了,何武还有些意犹未尽,便把刚才杀的鸡拎去拔毛冲洗,然后也砍成了碎块! 等到鸡也砍完了,何武索性拿着刀在院子里威风凛凛的比划起来—— 何婶子一出来,就看见儿子在院子里练着,嘟囔了两句:“这是发的什么疯,拿着菜刀乱挥,小心劈着我院子里的晾衣杆……” 华轻雪站在一边偷笑,她心里隐约明白何武为什么会这样。 说来这事也十分奇怪,这个大齐朝,虽然样样都与宋朝类似,可是金属的冶炼技术,却非常的落后,远不如古代宋朝时期发达。 并且在现代许多熟知的金属,这里居然都没有开采,甚至不为人知。 华轻雪开始下厨的第一天就发现,厨房的菜刀非常不好用,就算磨得再锋利,也只能切一些蔬菜和肉,稍硬一些的就不行了,如果力气太大,虎口处都会震得发红。 ——这是由于刀里的含碳量太高的缘故。 原本,铁是一种很软的金属,既不能制成刀,也不能铸成锅,但是当铁里含有一定量的碳之后,就变成了日常生活里经常用到的铁,也就是所谓的钢铁。 含碳量越高,铁的硬度就越高,反之,含碳量越低,铁的硬度就越低。 可是,铁器并不是硬度越高就越好,纯粹要硬度,反而越容易崩刃、断裂损坏。就好像刚才何武用的军用佩刀一样,虽然锋利,但是一旦遇到硬物就会出现损坏的情况。 所以,碳的比例非常微妙,但是对于华轻雪而言,却是再熟悉不过。 她的专业是热能新型武器方向,曾经专门研习过古代冷兵器历史的课程,金属的锻打工艺简直就跟老本行一样亲切熟悉。 在古代,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折叠锻打,把钢和熟铁一层一层细密地打在一起,并用渗碳的方法,这样打出来的刀不但锋利无比,而且有一定韧度,绝对可以称为刀中的精品,其它刀刃与之接触,很少有不被砍坏的! 华轻雪在课业练习上也进行过锻打,不过那个时候有各种现代先进仪器,她只要检测好各项数值就行了。 古代这种锻打的活计是需要很大力气的,所以这套厨用刀具是刘铁匠在华轻雪的指点下锻打出来的。 虽然距离华轻雪心中的理想状态还有些差距,但是平时砍个排骨什么的,肯定是不在话下了。 华轻雪见何武在院子里一招一式虎虎生威,心想,既然他这么喜欢,不如送一把给他好了,反正他的军用佩刀暂时也用不了。 不过这把菜刀舞动起来有点囧…… 华轻雪转身又进了厨房,拿了一把前端尖锐的杀猪刀出来。 杀猪刀的外形非常接近何武的军用佩刀,不过要短一些。 “何大哥,你用这个吧。” 何武听见华轻雪的声音,停下动作,又见到她手里的杀猪刀,脸上立即洋溢起满满的欢喜。 虽然知道白拿东西不合适,可是他实在太喜欢这把刀了,立即二话不说接刀握在手里。 刀柄成流线弧度,与手掌心恰好吻合,刀身重量轻盈,久持不累,刀刃锋利尖锐,并且,刀背处有一条长长的凹槽。 “刘铁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弄了个凹槽?”何武奇怪的问。 华轻雪解释道:“这个叫做血槽,可以增加刀的强度,减轻刀的重量,同时也增加了受创面积。” 何武只当华轻雪是从刘铁匠那里听说的,没有多想,他把杀猪刀握在手里把玩了几下,笑道:“嗯,确实轻便一些。” 有道是千金难买心头好,何武拿了华轻雪的刀,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递到华轻雪面前,“华姑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这些钱你拿去……” 华轻雪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住在这里蹭吃蹭喝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这把刀不值几个钱,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她说完,害怕何武又要塞钱给她,逃一般窜进了厨房。 何武站在院子里,手里握着杀猪刀,心里觉得甜丝丝…… 第三十六章 不熟 赵升在屋里坐立不安,火急火燎的踱着步子。 外头终于来了人,他立即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来人回道:“打听清楚了!那位华姑娘叫华轻雪,租了何家一间房,平日里鲜少与人打交道,最近何武正好休假回来,所以才会同住一个屋檐下,两人其实并不熟,也就是刚认识那种程度,不过街坊邻里似乎都挺看好这一对……等过年的时候何武就会回大营,噢对了!那个何武是青州大营里骠骑营的千户。” 并不熟,刚认识。 赵升心里立即松了口气。 “赵管家,接下来咱们怎么做?要去请官媒吗?” 赵升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先去探探那位华姑娘的口风……” “有这个必要吗?大将军求娶,只怕高兴都来不及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华轻雪做完最后一锅铜锣烧,精疲力尽的擦了擦汗。 她累坏了。 因为盘水城的百姓听闻边防的将士们过年也要守卫边疆,于是大家自发的从家里制作年货,要一起送去青州大营。 何婶子做了近百个豆包,曹婶子准备了五大罐豆酱,左邻右坊也准备了各种吃食,还有人包饺子,什么陷都有,乱七八糟掺在一起倒是热闹得很。 华轻雪自然入乡随俗,也跟着凑了一份。 脆皮蛋卷容易压碎,她就做了许多铜锣烧,黄油用了大半,把她心疼坏了,实在是因为黄油这玩意太难买了。 不过转念想一想,那些士兵保家卫国真的很伟大啊,如果自己做的这点吃食,能够让他们吃得饱一些,战场上力气大一些,那就没白做,都是值得的。 “华妹子!好了没呀?” 外面传来吆喝声。 “来了、来了!” 华轻雪不敢耽搁,拿起准备好的棉布,将铜锣烧包起来,打了个结,赶紧跑出去。 两辆牛车已经在巷子口等候多时,此刻牛车上堆成了小山,乘载着盘水城百姓们的心意。 华轻雪虽然不是盘水城的人,看着这样的场面,也不禁被感触到,心里暖烘烘的。 她跟着大家把自己的那一份也放上牛车,然后随着人群一起目送牛车离开,还有点莫名的小激动呢,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华轻雪心满意足往家走,没走多远,意外的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院门口。 马车上的车夫看见她,立即扭头跟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 华轻雪眨了眨眼,一脸莫名其妙。 这谁啊? 赵大管家穿着一身貂绒锦缎大棉袍,手里抱着紫铜暖手炉,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他瞧见华轻雪,立即眉开眼笑—— “华姑娘,在下久等多时了。” 华轻雪见来人是认识的,高高兴兴的打了个招呼:“赵管家,你怎么来了?我刚才和大家一起去给大营的将士送年货了,赵管家,将军府有准备年货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升眉角抽了抽,保持笑容,“盘水城百姓一片热忱,将士们收到年货,即使身在军营也能过个好年了。” “将军过年也会去军营吗?”华轻雪好奇的问道。 赵升与有荣焉的回道:“那是自然,我们大将军向来严于律己,边防严守从不懈怠。” 华轻雪不禁感慨道:“大将军为国为民,真是让人钦佩……” 赵升心说:钦佩可以有,但如果是爱慕那就更好了。 “啊!”华轻雪突然想起什么,轻声叫了一下,急忙说道,“赵管家,你等我一下!” 说罢,提起裙摆往屋里跑去。 赵升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便见华轻雪抱着一个布包袱回来。 “这是脆皮蛋卷,您拿着的时候不能压,很容易碎。”华轻雪笑盈盈的递给他,“算是我给将军的谢礼,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也算是我一番心意吧,在任丘城的时候,多亏将军的照顾……” 赵升有些懵逼的把蛋卷接到手里,心想:这算不算以物传情?算不算?算不算啊?! 不过华姑娘啊,你要是想表达谢意,为什么不以身相许呢? 直接以身相许啊!多省事啊! 赵升笑容可掬说道:“那个……华姑娘啊,在下这次来造访,是有件事,想要和华姑娘商量商量。” “嗯?”华轻雪眨了下眼睛,一脸茫然,“找我商量?什么事呀?” 赵升看了看左右,微笑着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古人说个话还喜欢挑地方啊…… 华轻雪想了想,也效仿古人的婉约风格,道:“赵管家若不嫌寒舍简陋,请进来喝杯茶吧。” 赵升下了马车,跟着华轻雪进屋。 他打量了一下院落房屋,嗯,就是普通的民宅,算不上富贵,也绝对不寒酸。 就是华轻雪这屋子……怪怪的,没觉出女儿家的婉约,倒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也认不出是什么…… “赵管家,我这儿有红枣枸杞茶和冬瓜茶,您喝哪种?”华轻雪问道。 赵升回过神来,他又不是真的来喝茶的,立即说:“其实在下来找华姑娘,是想商量一下……华姑娘和我们将军的事。” “我和将军?”华轻雪不明所以,“我和将军能有什么事?” 赵升见她一脸茫然,就知道自己这趟来对了!这个华姑娘,果然是……怎么形容好呢? 该说她比较无邪,还是该说她没心没肺呢? 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其实,为了这件事,前天将军府有派人过来……不过,可能是因为误会,人被赶了出去。” 华轻雪的秀眉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 赵升说:“所以,今天我特意亲自来跑一趟,就是想和华姑娘说清楚,我们傅将军,心仪于姑娘,若是姑娘有意,在下会安排官媒前来提亲说合,姑娘,你看呢?” 华轻雪呆了呆,说:“赵管家,你能再说一遍吗?我觉得……我可能听错了……” “……”赵升默了默,忍着满腹吐槽,再次重复道,“敢问姑娘,可愿嫁入将军府?” 嫁……将军府? 这,这……这太匪夷所思了! 华轻雪整个人好似被雷劈了一般! 这不科学啊! 古代人不是都讲究门当户对吗? 大胡子无缘无故的,干嘛要娶她?!他们俩才认识多长时间?!疯了吧?!! “将军……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华轻雪一脸艰难的问道,“比如,有什么秘密任务,临时需要娶妻?” 赵升的内心:这位姑娘,难言之隐不是这么用的!!! “姑娘多虑了……”赵升的微笑几乎快要挂不住了,“我听将军提起过任丘的事,想必是在那时对姑娘生了情愫,虽说事出情急,但是同处一室,同卧一榻,将军于情于理也该娶姑娘为妻。” ——所以,你就快嫁了吧!别磨蹭! 华轻雪听完,消化了很久…… 慢慢的,似乎……隐约……有那么一点……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 她心中恍然大悟! 她就觉得奇怪嘛,两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突然谈婚论嫁,太不合常理了,原来大胡子是为了她的名节,想要对她负责啊! 这样就说得通了!毕竟古代人很注重这个,而大胡子那个人……看起来又特别的传统古板。 华轻雪想明白之后,心里松了口气,立即对赵升解释道:“在任丘城的时候多亏将军照顾,我才能逃脱虎口,将军对我有恩,我不能挟恩图报,还请赵管家替我转达谢意,我和将军虽然同居一室,但是一直以礼相待,将军乃正人君子,并不曾冒犯过我,实在不必如此。” 赵升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听完之后,直接懵了! 什么?你们不是裤子都脱了吗? 又听华轻雪说道:“婚姻大事不可草率,将军实在不必因为任丘的事就下此决定,将军有锦绣前程,将来自然要配那名门贵女,小女子委实不敢高攀。” 婉约的说了,简单粗暴的也说了,华轻雪自认为自己表述得很清楚,应该不会造成什么歧义。 不过,眼前的男人为什么摆出这么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赵管家?”华轻雪在赵升眼前挥挥手。 赵升瞬间回神,心情复杂的看着华轻雪,“华姑娘,你……可想好了?一旦嫁入将军府,你可就是将军夫人,你……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富贵如云的……” 话没说完,就被华轻雪笑着打断:“赵管家,这事真的不成,我和将军都不熟,突然谈婚论嫁的,太奇怪了。” ……不……熟? 你还想要怎么熟啊?! 赵升的内心是凌乱的,可是不管他怎么劝,华轻雪就是咬死了不松口,反反复复就是那么两句话,说她和将军之间清清白白,将军不用补偿她,更不能拿婚姻当儿戏。 说到最后,赵升都开始对人生产生怀疑了…… 难道……真的是将军大人,自作多情了? 赵升懵懵哒走了,然后汗汗哒去见傅廷烨。 傅大将军刚练完武,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她怎么说?”将军问。 赵升默默擦了把冷汗,支吾着回道:“她说……她和您,不熟。” “噗!——” 大将军一口茶喷出去!湿了赵升一脸茶叶渣…… 第三十七章 洗个澡不容易 “我去找她。” 傅廷烨喷完茶起身往外走。 赵升慌了神,追上去,“将军!将军!您真要去找华姑娘?!” “那是自然。”傅廷烨理直气壮。 “您去了准备说什么?” 傅廷烨回:“当然是去问她为什么不答应婚事!” “这、这……将军,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 赵升狂汗,瀑布汗! “姑娘家都脸皮薄,将军您这样直接问,华姑娘会很为难的……” “那你说应当如何?” “依小人看,应当徐徐图之……既然华姑娘觉得突然,将军不妨与华姑娘私下多接触接触……待两人彼此熟悉,互生情愫,再提这桩亲事才能成就佳话……” “荒谬!”傅廷烨直接喝道,“我每日都在青州大营,如何与她接触?!她又如何与我接触?难不成要我天天去请她?孤男寡女又无婚约,如此往来岂不惹人闲话?!” 赵升:“……” 将军,您能别这么死板吗…… 傅廷烨见赵升一脸丧德性,烦躁的一甩袖,转身走了。 …… 天色已晚。 其实眼下不过晚饭时间,冬季的日头已经早早落下,家家户户点上烛火,盘水城里一片温馨安宁。 何武人高马大,不用垫凳子就将春联和门神全部贴好。 他拿着浆糊和红纸进了屋,“娘,都贴好了,还有什么要贴?” 何婶子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絮叨,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恨不得将整个家都让何武带去军营。 何武无奈的把那些用不上的东西往外拿,“娘,我说了多少遍了,这些东西军营里都有……太多了我也没地方放。” “能多带就多带些,万一缺了少了还有个备用……”何婶子捡起旁边的两双新鞋垫,塞进布包袱里。 何武微微愣了下,随即扭头看向外面,起身作势往外走。 何婶子叫住他,“哎!你去哪?” “我好像听到华姑娘那边有什么声音,我过去看看。” 何婶子嗔怪的瞥他一眼,“人家一个姑娘,你去看什么看!我刚看见她打了一桶热水,只怕是要沐浴,你没事别往那边凑,当心吓着小姑娘!” 何武一听,坐回来,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 何婶子抿着嘴乐,“娘问你,你是不是……看上华妹子了?” 何武的脸不由得一红,窘迫的说道:“娘,没有的事,您别乱说……传扬出去,对她名声不好。” “啧啧,脸都红成这样了,还说没有。”何婶子见自己儿子这副模样,忍不住笑,“放心好了,娘做事有分寸,回头我帮你探探她的口风,现在只怕不成,一来她刚搬来没多久,没安顿下来只怕不会考虑婚姻大事,二来,你俩认识时间不长,突然提这事,她可能不会愿意。” 何武讪讪的回道:“我不急……” 何婶子笑得更厉害,“哎呀,我家武子终于开窍了……” “娘……” …… 傅廷烨到了华轻雪的住处外面,略有点后悔…… 天都黑了,这个时候去找她,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不合适吧? 不去了? 回府? 明天他就要去大营,不找她问个清楚,他这心里面就跟憋了一团火似的!燥得不行! 傅廷烨看了看巷头巷尾,眼下这时间家家户户都在吃饭烤炉子,没有人在外头,他大可以避开人进去…… 他这么想着,纵身一跃,翻过墙头。 他站在院子里,正琢磨华轻雪住哪间屋,便见华轻雪费劲的提着一桶水从旁边的厨房走出来。 因为她低着头,所以压根没看见院子里的傅廷烨,此刻双手紧紧提着木桶,大冷天硬是折腾出一身汗。 唉!这地方想洗个澡也太难了! 她已经来来回回提了好几桶水,不光要先烧好热水,还要备着凉水,然后就这么热水兑着、凉水掺着,灌上至少半个浴桶的水,才能好好的洗个澡。 就是因为洗澡太麻烦,之前只能接一小盆用帕子慢慢擦洗,洗不痛快,还特别冷。 这些日子赚了点钱,她不想亏待自己,家里买的第一件大型物件,就是她的浴桶。 不过……想把浴桶灌满水,真是不容易啊…… 华轻雪手酸得不行,快没劲了,她放下水桶,停在原地歇口气。 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轻松把水桶提起来! “……傅将军?”华轻雪抬起头,错愕的看向傅廷烨。 傅廷烨被她那眼神看着,莫名有些不自在,低低咳了一声,问:“你住哪边?” 华轻雪回过神来,指了指西侧的屋子。 傅廷烨拎起水桶大步走过去,心想,这女人果然离不得他,就这么点分量的东西,走三步歇两步,还硬是洒出去小半桶水…… 房门没关,他直接把水拎进去,看见屋里已经摆好的浴桶、浴巾,傅廷烨了然—— 敢情他过来是帮这女人提洗澡水来了? 堂堂大将军,给女人提洗澡水…… 他的颜面啊……他的威严啊…… “将军,倒进这里就好。”华轻雪指了指她的新浴桶。 她竟也不客气?! 傅廷烨很想问问她:不是说和他不熟吗?!不熟,你使唤起来倒是顺手哈? 但他什么也没说,把水倒了进去。 “还有吗?”傅廷烨问。 看浴桶里的水才一半,估计还得拎几趟,一桶是拎,两桶也是拎,不如索性拎完。 华轻雪却笑着摆摆手,“不用啦,这些就够了,再多了,我泡进去的时候水会漫出来的。” 人坐进浴桶时,水位会上升,这是常识。 不过傅廷烨想的却不是这个,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华轻雪不着丝缕泡在浴桶里的模样…… 这女人,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怎么一逮着机会就勾引他?! 华轻雪扶着浴桶边缘试了试水温,温热中稍稍有些烫,泡澡正好。 华轻雪不由得露出微笑,水蒸气熏缭中,她的脸越发显得红润娇艳,面若桃花。 傅廷烨心口砰砰乱跳,不自在的偏开视线,不敢再看。 再看下去……要生邪念啊!要生出邪念了!!! “谢谢将军。”她说。 谢我? 谢谢什么?……哦,谢谢洗澡水…… 傅廷烨木着脸硬气的说了一句:“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华轻雪问:“将军过来是有事?” “嗯。”傅廷烨板着脸,肃然凝视着华轻雪,“我遣人来提亲,你为何不同意?” 华轻雪一愣,“赵管家没跟您说吗?” 她觉得她说的已经挺直接明了了啊…… “说了,但是不甚清楚。”傅廷烨的口吻十分严肃,他觉得“不熟”这个理由,根本不成立。 华轻雪觉得这事有点麻烦,她看得出傅廷烨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尤其位高权重,那么……如何温和有礼貌的推拒这门亲事呢? “华家妹子,你没事吧?”何婶子的声音突然传来。 傅廷烨的反应极其敏捷,瞬间将虚掩的房门关上! 他想插上门栓,却发现这屋门的门栓是坏的!顿时脸一黑,用身体顶在门后,防止人进来—— 华轻雪:“……” 虽然有点无语,但是想了想,他身份特殊,如果被人发现,确实不太好…… 傅廷烨目光不善的瞪过来! 华轻雪一头雾水。 怎么了这是?这个大胡子怎么又生气了? “华妹子?”何婶子敲了敲门,虽然没有用力,却也引得门后的男人警铃大作! “没事,我……我正要洗澡,不方便出来。” 华轻雪走到门边,才看见傅廷烨的衣袍一角不慎夹在门缝里,幸好何婶子没发现,要不然铁定穿帮。 她有些想笑,对着大胡子的威严却又不敢真的笑,只能硬忍着,低头拽着他的衣角,帮他把衣服拉出来。 如此,两人挨得更近了…… 傅廷烨的呼吸有些不稳,垂眸看着女人秀气的下巴,和微微上翘的嘴角。 这女人,看见本将军出糗就这么高兴?! 他应该生气才对…… 可是为什么气不起来? 门外的何婶子说道:“没事就好,我家武子非说听到你屋里有动静,怕你出事,让我过来看看。” “嗯,谢谢婶子,我没事……” 华轻雪一边说,一边用力拽。 哧—— 她用力过猛,衣服角被拽出来,人也顺势后倒! 身体失去了重心,又被傅廷烨转瞬间搂住腰身,稳住了! 华轻雪大呼一口气,好险! 听着脚步声,何婶子已经回去,华轻雪松开了傅廷烨的衣角,一抬头,就对上男人那双暗沉幽深的黑眸—— “你一个女人,屋门的门栓竟是坏的,这地方如何住得?!” 不曾想,他一开口,说的居然是这个…… 华轻雪汗汗哒。 她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小声解释:“我就寝以前,会把桌子拖过来抵在门后,上面再倒立放上一个瓷瓶,比门栓管用得多……” 傅廷烨顺势看过去,果然见那桌上摆着个细口瓷瓶,如果倒立放置的话,夜里如果有人强行推门,瓷瓶必然倒地。 这女人,小心思倒是不少。 “将军……你看,能不能……先松开我?” 傅廷烨搂着她的那只手,还紧紧箍在她腰上。 华轻雪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好硬……这男人的手跟熊掌虎爪似的,真有力气! 她这么一动,傅廷烨只觉得浑身血液直逼脑门!往前一步,将女人牢牢抵在门板上! 第三十八章 将军的天赋是强撩 傅廷烨是真心没想做什么! 但是有时候,真的是由不得他自己! 那香软的身体一到怀里,根本舍不得放手啊! 他心想,只要她挣扎,他一定放开,绝不强人所难。 可是她没有…… 事实上,华轻雪也有点懵了,被头熊抵在门板上,纹丝不动,她首先第一个反应不是反抗,而是错愕的抬起头,看傅廷烨—— 傅廷烨也看她,见她不但没有生气,还如此柔顺,男人很高兴,更没了放手的念头。 烛火摇曳,屋里灯光暗沉,此时更显出气氛微妙。 傅廷烨看着暖黄烛光中的华轻雪,怎么看怎么满意,只觉得她哪哪都生得好,越看越称心。 比起在任丘时,现在的华轻雪没了那份憔悴狼狈,秀发乌黑,肌肤雪白,唇瓣是自然的樱粉,看在眼里就忍不住想要品茗…… “将军。”华轻雪有些别扭的动了动,脸微微泛着不自然的红。 太近了…… 就算她不是古代保守的女人,也会害羞的…… “我下聘娶你为妻,如何?”傅廷烨此刻不忘自己此番的目的。 华轻雪的脸更红了,这男人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将军……是因为任丘的事,想对我负责?”她问。 “当然。”傅廷烨想也不想就点了下头。 在他看来,他跟华轻雪抱过摸过搂过睡过,当然要娶回家去!这还用说吗? “我们都这样了,难道你还想嫁给别人?!”傅廷烨手里微微用力,将她圈得更紧,语气十分严厉。 华轻雪都快不能呼吸了…… 我的天,你就不能轻点吗? “可是……我觉得,婚姻大事……需要两个人彼此喜欢。” “我心悦你。”傅廷烨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目光灼灼盯着华轻雪,“你喜欢我吗?” “……”华轻雪语塞,脸已经涨红,耳尖也开始发红,并且朝着煮熟的小龙虾趋势发展。 说不喜欢,好像有点违心。 坦白讲,是有点好感的…… 但是要说喜欢,又有点过了,她对大将军可真的没有非分之想啊! 被这么直晃晃的问喜不喜欢,真的好有压力…… “光是喜欢……其实,还不够……”华轻雪支吾着回道。 “还要如何?”傅廷烨瞪着眼问她。 “要……特别喜欢,非常喜欢,喜欢得想每天都在一起,才可以……”华轻雪勉强抬起手,用手指在他眼前比划了一下,“但是,我现在对将军,只有大概……这么多的喜欢,距离可以成亲的喜欢,还差一点点……” “麻烦!”傅廷烨果断干脆的反驳,“男未婚女未嫁,既合心意就结两姓之好,扯那么多没用的作甚!” ……这怎么能是没用的呢? 不过这男人性格这么强硬,硬碰硬肯定吃亏,华轻雪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将军,感情这个东西是非常善变的,两个人得感情稳定了,才能谈婚论嫁,要不然将军今天喜欢我,明天不喜欢我了,我怎么办?” “只要是娶了回来,即便是不喜欢了,也会给结发妻子应有的敬重、爱护。”傅廷烨理所当然的回道。 果然妥妥的古板传统男的答案。 华轻雪好想扶额,感觉说不通怎么办…… 傅廷烨凝视着她,又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是对我还不了解,不确定我是否配为良人,故此犹疑不决。” 勉强……可以这么理解吧,但其实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傅廷烨不敢说是举世无双,但自认为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既决定娶你,就必不会负你!别人能给你的,我能给你,别人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家世清白,内宅无人,你大可不必瞻前顾后——” 他越说越来劲,声音也大了起来!气势汹汹的哪像表白?简直就像在朝廷上呈报奏章! 华轻雪急了,伸手就捂住傅廷烨的嘴! ——天!好扎! 感觉自己直接徒手抓了一只刺猬…… 傅廷烨的声音戛然而止,烛光中他深邃的眼眸黑得发亮,一瞬不瞬盯着她! 华轻雪面红耳赤,却又不敢松手,喃喃说道:“将军,你……你小声一点……” 要是被左邻右坊听见,那就太尴尬了好吗…… 傅廷烨只觉得自己唇上那只手又香又软,肌肤温热滑腻,舒服极了…… 华轻雪见他不再胡乱大声说话,讪讪的收回手。 她特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果然多了几道红印。 这男人长得真是胡子?确定不是钢针吗?! “我娶你为妻,可好?” 又来了! “将军,时候不早了,你……你快走吧,被人看见了不好。”华轻雪和他说不通,决定先撵人。 “不会被人看见。”傅廷烨立即否认,不过还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终于松开了华轻雪。 温香软玉离了身,还真是有些怅然若失。 他想再问问华轻雪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见她已经羞红满面,心想今天自己确实孟浪了…… 也罢,改日再来问问她。 不过不定下来不放心…… 傅廷烨在身上摸了摸,他没有戴佩饰的习惯,眼下竟连个定情的玉佩也拿不出手。 算啦!不拘是什么,只要是个物件就行! 傅廷烨一下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刀光锃亮! 华轻雪倒吸一口凉气,几个意思?求娶不成要行凶么?! “这是几年前我在南边打仗时得的,样式虽然普通,不过上面缀着的几颗宝石还能看看,你留在身边吧。” 傅廷烨半强硬的塞进华轻雪手里,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玩意不是姑娘家喜欢的脂粉首饰,有些心虚,补充道:“平时杀个鸡切切菜还是能用的。” 华轻雪:“……” 我能不要吗…… 没等她多想,便感觉到傅廷烨又对自己上手了! 他在她身上摸! 太过分了! 华轻雪正要生气,傅廷烨却收了手,嘟囔了一句:“怎么你身上也不爱戴个佩饰什么的……” 华轻雪:“……” 我穷可以吗?!穷也有错吗?! 傅廷烨的目光在屋里扫荡一圈——真的是扫荡!看到合适的就会去抢那种感觉! 华轻雪这屋子也真够简约的,也没个香囊手帕之类的东西,傅廷烨找了一圈,勉强找到一把木梳可以当定情信物。 当下拿在手里,觉得自己今天没白来这一趟。 他心想:对付女人嘛,就该干脆点!要不磨磨唧唧的,得磨蹭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女人就是优柔寡断爱磨蹭,横竖不就是男女那点事吗?有什么可纠结的? 傅廷烨眼下认定了华轻雪是他的人,觉得男女大防什么的,貌似可以放一边了。 他张开双臂,再次熊抱住华轻雪—— 华轻雪手一抖,手里的匕首差点砸脚上! 将军哎,我这手里头还有刀呢!您就不怕被捅着?! “过了今天,后头提亲只怕有些不妥,委屈你再等我一年。”他如此说道,语气忽地变得严厉,“但是抛头露面之事不可再做!你要是喜欢做买卖,让赵升给你置办铺子,请人照看,你闲来无事算算账便可。” 傅廷烨自认为自己已经非常宽容了,华轻雪却各种凌乱,她很想问:我们已经熟到这种程度了吗? 好吧,一起住了,又一起从任丘逃出来,确实算不上陌生…… 可是他……他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我明日回大营,你有什么事就找赵升。”傅廷烨顿了顿,想起华轻雪上次去将军府的遭遇,“我会让赵升跟看门的人打招呼,如果再有人拦你,你就用我刚才送你的匕首捅他们!” 华轻雪:“……” 你这是找媳妇还是找杀人犯啊?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傅廷烨松开她,眼神却仍然牢牢锁定她。 华轻雪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 貌似从刚才开始她脸上的红就没褪下去过…… 真讨厌…… “你早些歇息。”傅廷烨是真的要走了,眼神里都透出依依不舍。 华轻雪快要被这剧情弄得手足无措,她红着脸闷声回道:“你……你也早点歇息……” 傅廷烨盯了她一会儿,最后看了眼她手里的匕首,道:“见物如见人。” 说罢,打开门走出去—— 门一打开,冷风灌入,华轻雪立即打了个颤。 她拢了拢衣服,想送傅廷烨几步,结果一抬眼就愣住了! 院子里,除了傅廷烨之外,还站着个人! 刚才是哪个家伙告诉她不会被人看见的?! 何武看到傅廷烨从华轻雪屋里走出来,整个人犹如大冬天一盆冷水浇头——凉透了! 傅廷烨看见他,微微蹙了下眉,转身大步走出何家院子,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何武看了看空荡荡的院门口,又看了看站在屋檐下的华轻雪,傻了。 “华姑娘……你,你和将军……你们……”何武呆愣的看着华轻雪。 “你别误会。”华轻雪着急的解释道,“他只是来提亲……” 啪嗒! 初初萌动的一颗春心,在冬日的严寒中,无声的碎了…… 华轻雪发觉自己真是语无伦次了,其实她是想解释傅廷烨和她在屋里什么都没做! “何大哥,你千万别传出去,我和将军真的没什么,他来找我就是谈些事情,没什么的……” 何武呆呆的点了一下头,心想:是啊……谈事情,我懂,商议婚事嘛…… 华轻雪解释了一堆,也不知道何武到底听没听懂,最后就见他像个游魂似的回自己屋了。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华轻雪烦闷的回屋,一摸浴桶里的洗澡水,发现水凉了五六成,她的心情越发抑郁了…… 第三十九章 她只是太害羞了 赵升已经做好了迎接大将军雷霆大怒的准备,可是傅廷烨回来,心情却好似很不错。 赵升狐疑的上下打量傅廷烨,迷蒙了…… “吩咐下去,如果华姑娘来将军府,再有任何阻拦者,杖责五十。”傅廷烨随意交代道,坐下喝了口茶,通体舒畅。 赵升默默瞄了一眼茶壶,心道:这里面的茶……貌似已经凉了,还没来得及上热的,将军您没喝出来吗? “今天这茶不错。”傅廷烨心情愉悦,喝凉水也觉得是琼浆玉液。 “……”赵升一阵无语,小心翼翼问道,“将军去找华姑娘,可是有答复了?” “嗯。”傅廷烨微微颔首,道,“我将手刃纥于锋的匕首送给了她,算作定情信物。” 赵升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傅廷烨不悦的扫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没什么……”赵升眉角抽搐,僵笑着回道,“小人只是太吃惊了……恭喜将军大人得偿所愿!” 天啊!谁家送定情信物送带血的东西?会不吉利的好吗?! 将军您这……您这一送,何止是带血啊,直接把割人头的刀送出去了!您就不怕华姑娘晚上做噩梦吗?! 此刻的赵升,对华轻雪深深抱以同情…… “这些是什么?”傅廷烨见桌上多了个布包袱,问道。 赵升垂着头恭敬答道:“华姑娘听闻将军明日回大营,特意准备了年货,说是她亲手做的脆皮蛋卷……” 傅廷烨闻言,面上表情幅度不大,眼神却清清楚楚透出欢喜之意! 欢喜中……还透着一股子嘚瑟…… 别人或许不知道将军现在的想法,可是赵升是什么人? 他服侍将军十几年,说是傅廷烨肚里的半条蛔虫也不为过,对于此刻傅廷烨脸上的表情,赵升立即解读出信息,翻译如下: 这女人果然对我有意!她就是太害羞了,不好意思表露罢了! 赵升:“……” …… 华轻雪被人强行表白,晚上有些睡不着觉。 她很纠结。 从她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人不同后,她就根本没考虑过婚事。 她只想找到一条安身立命的路,平平静静的生活,然后变老,死掉…… 婚姻总会牵扯太多问题,两个人的感情只是一方面,还有对方的家庭,以后的孩子…… 如果只是在古代生活,这没问题,但如果要在古代成亲、生子,那意味着自己将要付出的更多,很有可能,会不得不放弃自己曾经的原则与底线,去妥协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诸多要求…… 理性的角度去思考,她在这里获得幸福的可能性极低。 但从感性的角度去考虑—— 其实…… 她觉得傅廷烨还不错…… 所以才会纠结。 如果是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她根本没必要去考虑那么多,直接拒绝了事。 华轻雪在床上翻来覆去,索性坐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吐出。 看来,自己是真的对大胡子有点动心…… 要不然,干嘛大晚上纠结这个? 唉! 可惜,只是有点动心而已…… 如果爱得要死要活,就不会纠结了,直接嫁人! 就是因为动了心,却又并没有那么喜欢,顾忌着自己将来的生活,于是瞻前顾后……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傅廷烨权势太大了,而她很怂,不敢强硬拒绝…… 拜托,他是大将军耶! 别说这盘水城,就是整个青州,没有皇帝,就数他最大啊! 真是愁人啊! 华轻雪愁得睡不着觉,见傅廷烨送的匕首放在桌上,便拿到手里看。 刀身锋利,刀柄……交错的缠着层层皮革绳,大约是为了增加摩擦力? 皮革因为常年被人握住,一些地方已经摩擦出裂缝,也不太干净…… 上面深一块浅一块的,分不清是汗渍还是血渍。 华轻雪拿到鼻子边嗅了嗅—— 一股子怪味。 她见刀柄尾端系着一个结,心想横竖睡不着,拆了先泡上,明天给洗洗吧,正好试试那些肥皂的效果。 华轻雪小心将刀柄上缠绕的一层层皮革条拆下,起初疑惑,后来却是越拆越心惊。 这刀柄上竟然镶满了宝石!珍珠、玛瑙、珊瑚、翡翠……映衬在赤金刀柄上,五光十色,夺目之极! 总算有点定情信物的气质了…… 真没想到,这个大胡子还挺懂财不露白的。 华轻雪心中念头一转,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她心想,大胡子估计没想那么多,只是纯粹觉得宝石硌手,拿起来不舒服吧?哈哈…… 不过他那只手跟铁铸似的,真要这么直接握住匕首,只怕她倒要先心疼匕首上的宝石会不会被捏坏了。 脑海中莫名浮现傅廷烨伸手搂住自己的那一幕…… 他目光灼灼,问:“我娶你为妻,可好?” 华轻雪不由得脸红,她将自己的蒙在被子里,心跳加速。 这样的表白,虽说有些困扰……但是,心里头,也有点高兴…… …… 第二天是除夕,何武一大早就出发回营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见到将军,受到了惊吓,何武整个人都怪怪的。 华轻雪感觉何武好像不敢看自己似的,从她面前走的时候,也是匆匆喊了一句“华姑娘”,步履飞快。 真是奇怪。 她没有多想,按部就班的跟着何婶子学包饺子,准备着除夕夜应景的食物。 屋外响起炮竹声,孩童们在巷子里追逐嬉闹,每家每户都荡漾着过年的味道。 夜幕降临时,屋外下起了雪。 华轻雪跟何婶子围在桌边,凑一起吃饺子。 她嘴里嘎嘣一下,咬到了提前包进去的铜钱。何婶子立即哈哈大笑,说她来年一定交好运。 华轻雪吐出铜钱,看向窗外飘落的雪花,破天荒的第一次想起那个男人…… 这样的新年夜,这样的大雪天,他现在在军营里做些什么呢…… …… 过年期间不用出摊做买卖,华轻雪难得轻松了几天,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既不用煮茶,也不用费心费力去做铜锣烧和蛋卷。 刚出年节,街上传来消息,皇帝驾崩,新皇登基,民间嫁娶一律往后推一年。 华轻雪蓦然响起傅廷烨说的那句话:过了今天,后头提亲只怕有些不妥,委屈你再等我一年…… 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要再等一年啊…… 不过,古代通讯并不即时,盘水城位于北部边界,消息传到这里,说明先皇驾崩的事至少也是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 也不知道李景楠现在怎么样了…… 想起李景楠那张带着婴儿肥小脸蛋,华轻雪心中莫名唏嘘。 从此以后,大约不会再相见了吧? 毕竟,人家可是皇帝了呀,再也不是那个和自己嬉笑打闹的傲娇小孩了。 …… 因为新皇登基,街上狠热闹了一段时间,茶馆酒楼、街头巷尾全是聊这事的人。 和华轻雪预料的没错,大家一知道新登基的皇帝只有八九岁,都流露出一副要遭的表情,仿佛大齐明天就要亡国似的,但是一听说还有左丞相和宁王辅政,表情就会稍微好一点,那种感觉就像是……大齐明天没事,可能要后天亡吧…… 又过了几天,传来傅廷烨被封镇北王的消息! 这下子不得了了!整个盘水城沸腾了!所有人奔走相告——咱们傅将军被封王了!被封王了! 更有那简单粗暴的,直接就说:傅将军要当王了!!! 拜托……不要说的好像要造反似的好吗?这样真的特别大逆不道啊…… 每次看到这些兴奋的百姓,华轻雪心里都忍不住汗汗哒。 不过她又忍不住想着,傅廷烨是王爷了,以后要娶的女人就是王妃,所以……她这是要当王妃的节奏? 怎么感觉那么不靠谱呢? 看……她还在纠结这事。 “姑娘,你这铜锣烧还有多的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茶摊前出现一个货郎,个头不高,长得一团和气,笑咪咪的样子。 华轻雪掀开保温的褥子,点了一下数,问:“你要多少?” “姑娘,我这几天要往附近几个村子走动,想搭点你的货卖卖。”货郎放下他的担子,说道,“正月里走亲访友的人多,这样的吃食正好卖,姑娘算我便宜些,有多少我收多少。” 华轻雪了然的点了点头,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之前附近的酒楼也找过她,量少的她勉勉强强也就做了,量太大的她便只能推拒。 “你还是少买些比较好,现在天气冷,铜锣烧能放个两三天,再久了就不能吃了。”华轻雪好心的提醒他。 货郎道了声谢,说:“姑娘放心,这东西好卖着呢,用不了两天准卖完。” 华轻雪笑,她倒是不知道自己做的点心已经这么有销路了? 掀开褥盖准备给货郎点点数,不经意间,瞥见货郎担子一边的货柜上摆着几块皂。 这个大齐朝,冶炼技术那么落后,可有些方面却是出乎意料的先进。 比如之前看见的玉米,比如现在眼前的肥皂。 不过这里的肥皂比较粗糙,是用草木灰水和油脂做成一种粗皂。 华轻雪问他:“你这些皂,怎么卖?” 第四十章 傅阎王也会笑 “姑娘是问这些胰子皂?”货郎拿过来一块棕色发灰的胰子皂,说,“有大有小,大的五十文,小的三十文。” 华轻雪微微一愣,她不曾想到胰子皂会这么贵,小小一块竟然也要三十文。 货郎大约看出她神情里的诧异,笑着说:“姑娘想要的话,我可以卖便宜些,降五文,但不能再低了,这玩意收货时就不便宜呢。” 华轻雪了然的点了点头,拿了一块胰子皂放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这个时代,没有肥皂洗衣粉,寻常百姓主要使用的是碱土、皂荚、胰子。 胰子是猪胰脏和草木灰混合而成的一种洗涤用品,由于胰脏中含有脂肪酶和蛋白酶,跟现代的加酶洗衣粉作用很近似,可以看做古代的加酶低泡多功能洗涤剂,算是比较高档的了。 有钱人家还会用那些里面掺了桂花、玫瑰的胰子皂,带有香味,很是时髦。 “我家里有一些胰子皂,比这个好,你收吗?”华轻雪问。 货郎面露难色,“那可不赶巧,这次收的胰子已经够数了,姑娘您也知道,这胰子不像那些个零嘴小吃容易卖,寻常人家都不用这东西,要不然就是买一块用好些个月,我收上来这几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卖完呢。” 零嘴小吃如果觉得味道好,三天两头就会买,可是肥皂这种东西,就算再好用,也不可能天天买。 华轻雪明白这个理,她原本就是随口那么一问,被拒绝也没有多失望,笑着把剩下的铜锣烧给货郎装上。 卖完了铜锣烧,脆皮蛋卷和爆米花也很快卖光,茶水还剩很多。 华轻雪叹了口气,看来想在古代开饮品店,很不现实,这和时代的消费观念息息相关。 铜锣烧、脆皮蛋卷、爆米花的生意也无法做长久,因为黄油已经不多了,而大齐与大辽边境并不安定,时不时会有冲突,西北的牧民很少过来,大齐游商的活动范围也被大大限制,想要再次买到黄油,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唉,她又要另想法子了。 华轻雪收了摊回家,检查了一下黄油。 当初两大块砖头似的黄油,现在已经只剩一小块,其实这也说明她的零食生意太好,要不然,黄油的消耗也不会这么快。 华轻雪试着不加黄油做了一锅爆米花。 只加了白糖,甜甜脆脆的也很好吃,但少了香醇浓郁,有些寡淡。 果然没有黄油还是不行呀…… 算了,这些就留着自己吃吧。 华轻雪回到自己屋里,屋子一角摆放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瓷碗,里面是之前在任丘做好的肥皂。 放了这么久,这些手工皂差不多熟了,可以开切啦—— 她拿了刀,比着尺寸切切切,把肥皂切成统一大小薄厚。 一共切了三十多块,还剩许多边角料,这些也不能浪费,可以当做赠品送出去。 不过就这么直接销售,有点太随便了,华轻雪决定明天上街买点材料,自己稍微包装一下。 翌日,华轻雪逛街去了。 她先去了上次买黄油的那家杂货铺,想碰碰运气,结果就像她之前判断的那样,因为边境局势紧张,已经很久没有从牧民手里收购过货物了。 华轻雪有些失望,却也只能接受现实。她在杂货铺里买了一刀素白色的草叶纸,又买了笔墨纸砚等等,准备回去。 结果路上很意外的发现好几个摊子在卖爆米花。 爆米花制作简单,只要吃几次,发现爆米花里有没爆开的玉米,就很容易猜到做法,被人学了去也是迟早的事。 华轻雪买了一小包,尝了尝——嗯,只加过白糖,没有黄油,香味差了一大截。 也是呢,她都买不到黄油,其他人估计也买不到,又或者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要加黄油。 华轻雪逛了一会儿,发现也有卖铜锣烧的,脆皮蛋卷倒是没发现,想必他们是没有定制平底锅的关系? 生意不好做呀,毕竟她现在做的这几样吃食,都比较简单,不管是配方还是做法,都很容易被人猜到。 可是复杂的吃食…… 嗯,她是有方子,来个提拉米苏蛋糕?呵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而且她真算不上什么巧妇,就这种最简单的点心也是试过好多次,熟练之后才敢拿出去卖…… 华轻雪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那堆手工皂了。 …… 元宵节后是盘水城的赶集日,为期七天,是新年之后盘水城最热闹的时候。 华轻雪为了这一天,天不亮就爬了起来,往厨房里忙活。 何婶子也比往常起得更早,两人在厨房里碰了头,都是一笑,接着各自忙活开来。 何婶子依然做各种馒头包子。 赶集的人多,不光附近村子里的人会赶来城里,还有许多商贩,这些人忙着做生意就顾不上吃饭,一般都愿意买些包子馒头充饥。 华轻雪先煮好了茶,然后用所剩不多的黄油做了爆米花、脆皮蛋卷、铜锣烧,最后带上她的肥皂们,拉着板车出门了。 之前出门摆摊总是借何婶子的板车,时间长了她也觉得自己怪厚脸皮的,现在这板车还是她找木匠新做的。 新板车的左右两侧各加一根木杆,可以竖起,也可以收起放下,木杆上面扯块布就是招牌,很方便。 今天曹婶子不在,过年的时候曹婶子拖家带口回娘家了,下个月才会回来。 华轻雪便用了曹婶子的摊位,有模有样做起买卖。 随着太阳升起,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这是华轻雪第一次参加集市,感觉新鲜极了,人流量特别大!是平时的十倍不止!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来买东西的! 平时街上就算有人,也不一定的会买东西,但是赶集的人,目的都特别单纯,全部都是:买、买、买! 华轻雪头一回经历收钱收到手软! 她摊子上的吃食卖得飞快,就连平时很少有人问津的茶水,一文一文的也卖出去几十碗茶! 也有很多人围观她的肥皂。 华轻雪的肥皂,比起现在大家见惯的胰子,外观上要漂亮得多。 奶黄色光洁滑腻,不参一丝杂物,方方正正摆在草叶纸上,就像糕点一样。 因为华轻雪卖的其他东西都是吃食一类,于是许多人把肥皂当成了点心,华轻雪解释之后,大家纷纷惊奇不已,询问价格。 华轻雪其实没有什么生意头脑,对于定价也一片迷茫,从她卖爆米花、铜锣烧就能看出来,黄油都快没了,也没想过涨价,更没想过去向酒楼卖配方。 这回卖肥皂,她想着货郎那儿的胰子是三十文,于是她也说三十文。 毕竟是没见过的东西,模样虽然好看,却不知道用起来如何,加之价格不算便宜,寻常百姓自然不会愿意把钱花在这上头。 华轻雪没放在心上,把之前切下来的边角料拿出来,当赠品送给那些询问肥皂的客人。 “觉得好用再来买吧。”她柔柔笑着说。 华轻雪长得温柔,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一个常来光顾的大婶很信得过她,拿了赠品之后,又掏钱买了一块皂。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华轻雪摊子上的吃食和茶水已经销售一空。 肥皂却只卖出去一块,那些切下来的边角料赠品倒是全部都送光了…… 何婶子看着她就忍不住摇头叹息,“你也太实心眼了,送出去那么多,他们用赠品得了,谁还会来买啊。” 原本胰子皂这种东西,就属于买一次用很久那种。 华轻雪无所谓的笑,“我再想想办法吧。” …… 傅廷烨在军营里犯了相思。 手里握着华轻雪的梳子,慢慢摩挲,心想:那个女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两人分别都快大半个月了,怎么没半点消息? ……她那么害羞,就算想对自己有所表示,估计也会心有顾忌…… 傅廷烨想起她在他怀里羞怯娇柔的模样,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罢了,他一个爷们,难不成还要跟自己的女人计较这些?她不好意思,那他就主动些。 傅廷烨沉吟片刻,走到桌前运墨挥毫,写下一封书信。 “来人!” 门外的士兵掀帘进来,抱拳行礼。 “立即把这封信送出去。”傅廷烨把信递给他。 “是!” 士兵拿了信,领命退下。 恰好秦老五气势汹汹的进来—— 他正要说话,却见眼前的傅廷烨正在笑! 笑?! 傅阎王也会笑? 莫不是他眼花了吧! 秦老五又见傅廷烨手里拿着一把女人用的梳子,更加吃惊!目瞪口呆瞧着傅廷烨,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了! 傅廷烨瞥眼看见秦老五站在营帐里发呆,不悦的皱起眉,一面把木梳收进怀里,一面训斥道:“行军打仗之人,怎么神思恍惚的?像什么样子!” 秦老五:我勒个去!这确定是在说我吗?!神思恍惚的到底是谁啊喂! 傅廷烨沉声道:“说罢,什么事?” 秦老五回过神,正了正神色,肃然道:“有一队辽兵在距离此处五里地附近游荡,我们怀疑是辽人的前锋探子。” 傅廷烨眸底流露出不屑与厌恶,冷酷下令:“带五百骠骑兵去剿了他们。” …… 第四十一章 杀猪刀发威 傅廷烨的命令传到骠骑营,矫健的男儿们一个个摩拳擦掌。 因为过年是举家团圆的日子,也是将士们最思念亲人的时候,为了防着辽人抓住这个机会搞突然袭击,这段日子大家都绷紧了弦,不敢松懈,结果辽兵一点动静也没有。 现在总算有活干了! 秦老五亲自点了五百个军中最出色的士兵,准备杀辽兵一个措手不及! 何武穿戴整齐,一身劲挺皮甲,腰配长刀,憨直的汉子显出几分杀戮之气。 边上的伙伴见他带了两把刀,哈哈笑道:“何武,你至于吗!上次的刀不是修好了吗,怎么还带着那把杀猪刀?莫不是要去杀猪不成?” 另有几个兵痞起哄的大笑,“何武,你悠着点,辽兵可不是猪,没那么容易杀的哟!” 何武对他们的揶揄毫不在意,只是随口说道:“这刀好用。” 又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我们的兵器可是出自军器监!你该不会觉得街上随便买把杀猪刀,就能比得过军器监匠人们的手艺吧?” “不可能的事!——要是真能赛过军器监的手艺,何苦在大街上卖杀猪刀啊!直接进军器监岂不更好?” “何武,一会儿你可千万悠着点,别因为自己一时逞能送了性命!” “那把杀猪刀还是留着应急吧,杀辽狗还是得用咱们的大砍刀啊!哈哈哈……” 何武被他们一人一句说的有点不悦,不过眼下就要出发了,他、没有打口水仗的功夫,这刀到底怎么样,拔出来杀一杀自然就见分晓! …… 一行五百骠骑直奔目的地而去。 那队辽兵显然不知行踪已经暴露,被围了个正着! 两边人马一触即燃!然而一边是惊慌失措,另一边是杀气腾腾,输赢立竿见影! 何武拔刀连砍数人,一个辽兵举刀刺来!何武转身迎上! ——嘭! 金属的刀刃相撞!发出刺耳的嗡鸣! 何武猛然用力!对方瞬间变了脸色——下一瞬血花四溅!人头落地! “草!”秦老五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爆了粗口! 还剩一些缠斗的辽兵作势要逃,秦老五疾呼:“不能让他们跑了!” 又一阵围剿追捕,终是将残余辽兵绞杀殆尽! 秦老五连最后清点人头都顾不上,冲到刚才何武斩杀辽兵的地方,捡起对方的兵器。 周围的骠骑营士兵也都纷纷围上来,个个瞠目结舌。 只见那把大砍刀从中间直接截断,就像一个完好无损的人,生生被砍去了一半! “何千户!你的兵器拿来!”秦老五朝何武唤道。 不远处的何武正在验人头,这是他们上战场的习惯,但凡战事结束,就会在方才厮杀过的地方走一圈,如果发现那没咽气的,立即补上一刀。 有时上面会有悬赏令,杀敌多者赏金赏银,更有可能加官进爵,大家便会在杀完敌军之后多一个活动——割耳朵,以此证明自己的杀敌数目。 此时何武听见秦老五的声音,立即回来,将自己的兵器呈上去。 秦老五愕然,这是个啥? “……杀猪刀?” “是的,副将。” 众人绝倒! 有之前揶揄过何武的士兵,此刻更是震惊得不得了,眼也不眨的盯着那把刀看! “这刀怎么这般厉害!竟能削铁如泥?!” 秦老五翻来覆去的看—— 这把杀猪刀将对方的刀直接削断,却基本上没有什么损伤,除非仔细看,才能看到刀刃处微小的缺口。 “拿把刀来!”秦老五喝道。 立即有士兵递来自己的佩刀。 秦老五一手拿军用佩刀,一手拿杀猪刀,刀刀互搏! ——嘭! 又一声金属相撞的声响! 再松开时,那把军用佩刀豁然崩口!刀刃处裂开一道锋利的裂口,而杀猪刀却完好无损! “神了!”围观的士兵里有人惊叹道。 秦老五同样震惊不已,他看向何武,问道:“何千户,你这把刀如何得来的?” 何武耿直的回道:“是出自盘水城刘铁匠之手。” 士兵里有些是盘水城人士,对这个刘铁军有所耳闻,是城里的有些年头的老铁匠了,童叟无欺,价格公道,打出来的东西也得到过大家称赞。 如今竟然打出一把能砍断军刀的兵器!这实在是令人惊奇! 不过……也保不齐是民间的手艺人自己留了一手绝活? 秦老五思索片刻,说道:“若是我大齐一兵一卒都能配有这样的兵器,辽人又有何惧?何千户,你这把刀我恐怕要暂时保管,待我呈给将军过目之后,自当还你。” 何武也知事关重大,立即垂首抱拳,“但凭副将决策!” 秦老五纵身上马,大声喝道:“整队回营!” “是!” …… 寅时,相当于早上四点左右,华轻雪的房门被敲响。 华轻雪睡眼惺忪的打开门,何婶子站在门外。 何婶子见她还在睡,惊讶的说道:“我怕你睡过头了,要是去赶集,只怕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华轻雪卖的那些蛋卷啊铜锣烧啊,都是需要提前准备的。 华轻雪打了个哈欠,苦笑:“婶子,您忘啦,昨天我已经全卖光了,现在没有黄油,我什么都做不了……” 何婶子恍然,“噢……这样啊,那你接着睡吧……” 华轻雪迷糊的点了点头,重新关上了屋门。 何婶子往厨房走了两步,反应过来,忍不住摇头叹息,“这孩子也太实诚了,怎么随随便便就把配方说出来了,唉……一定是睡迷糊了……” 华轻雪做的吃食,与其他人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有无加入黄油,结果就这么被她随便说出口,幸好何婶子是个地道人,要是换了别人,只怕立马把她的方子偷了去…… 华轻雪又睡了个回笼觉。 因为不需要费劲做吃食,她舒舒服服睡到辰时才起来。 这个时候何婶子早已出摊去了,家里只剩她一人。 华轻雪去厨房烧了热水,然后切了一小块皂,放进热水里融化,加入少量白糖搅拌均匀。 ——简易泡泡水成型啦! 白糖可以增加水面张力,让泡泡更具黏性,更易成型。 华轻雪又在厨房的柴火堆里找了几根麦秸秆,截成合适的长短,清洗干净。 她用麦秸秆试着吹了几次,效果虽然不能跟专业泡泡水相比,但是效果已经也很不错,吹出来的泡泡又大又漂亮。 华轻雪很满意,开开心心带着泡泡水和她的肥皂们出发了。 拉板车的时候,忽然很不适应。 因为今天的板车真的是超轻松啊…… 既没有沉甸甸的茶水,也没有那些零嘴吃食,华轻雪第一次觉得自己健步如飞! 到了摊位上,她放下木凳,坐在摊位前开始吹泡泡。 一个泡…… 两个泡…… 三个泡…… ……这玩意一飞就好远,还晃晃荡荡的十分惹眼,大家都没见过,顿时新奇的看来看去,很快就瞧见华轻雪坐那儿吹泡泡! 哎哟!这是个什么玩意,看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你这卖的是什么东西?”大家纷纷凑过来问,没多久就把华轻雪的摊位围了个水泄不通! “泡泡皂,可以洗手、洗衣裳,比胰子皂更好用。” 华轻雪说话的语气柔柔的,软软的,一点儿也不像那些爽利的生意人,她知道叫卖吆喝自己压根不擅长,也不勉强,直接拿了准备好的脏布条,在水里沾湿了,擦擦肥皂,当着一群围观者搓洗起来。 华轻雪的冻疮早已经好了,此刻一双手雪白如玉,揉搓出泡沫,简单的动作也能叫人赏心悦目。 人群中有人惊奇的道:“洗得好干净啊!” 华轻雪笑了笑,将那洗干净的布条放到一边,又拿了另一块沾了油污的布条搓洗。 污渍很快就清除干净。 “呀,这泡泡皂洗衣裳真是干净!模样也漂亮!” “姑娘,这泡泡皂怎么卖?” “刚才吹出来的东西就叫泡泡吗?” “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华轻雪笑着说是,“泡泡皂可以洗衣裳、洗碗,切一小块用热水融化了,加点白糖或是头天的隔夜茶水,就能吹出泡泡,给小孩子玩。” 至于价格,华轻雪想了想,决定还是照着昨天的来,“三十文一块。” 其实昨天只卖出去一块,华轻雪有点想降价来着,不过她觉得自己做的皂质量没有问题,平白降了难免有些不甘心,便坚守原来的价格了。 没想到,昨天嫌贵的人纷纷掏出钱来,一人一块抢着买!甚至还有人一口气买了三四块,说是正好可以拿去送人。 其他人受到启发,也开始两块三块的抢购起来! 华轻雪的泡泡皂样子好看,拿去送礼既新颖又实用,而且花三十文准备一份礼物,简直不要更实惠! 三十来块皂很快销售一空!没买到的人遗憾得不得了,追着华轻雪问什么时候还会来卖。 华轻雪为难的回道:“至少也要一个月以后了……” 手工皂刚做好时,碱性较强,对皮肤会有一定的刺激的,不能直接使用,需要放置一段时间进行皂化反应,当PH值降到皮肤适应的温和范围,就是手工皂的成熟期。 人群中响起长长的叹音,而那些买到的人则更加庆幸自己抢先买到泡泡皂! 华轻雪今天赚了九百多文,将近一两银子,她心满意足,收摊回家。 她拉着板车刚拐进巷子,又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马车。 大管家赵升,正愁眉不展的等在她家门口…… 第四十二章 将军吃完了还想吃 “华姑娘,唉!”赵升见她第一眼,就重重的叹了口气。 “赵管家,您……这是怎么了?”华轻雪问。 “华姑娘,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啊!”赵升语气沉重的说道,“上次你送给将军的脆皮蛋卷,将军吃完了。” “吃完了啊,那很好啊。”华轻雪微微笑,“喜欢吃就好,一开始还担心他不爱甜食呢。” 赵升嘴角直抽,为什么他每次跟这位华姑娘聊天,都有一种抓不住重点的无力感呢? “华姑娘,将军吃完了,还想吃……” 所以,你看你是不是应该……再表现一哈子? 华轻雪愣了愣,“还想吃?……啊,可是已经没有了呀。” 赵升的额头已经开始落黑线了,“华姑娘,你看是不是应该……给我们将军,再做一些?” 华轻雪笑:“真的没有了,材料用光了。” 要不要这么冷漠!你男人千方百计找借口接近你,你就不能配合点吗?! 赵升压制着内心的咆哮,保持着含蓄的微笑,“那……别的呢?做点别的也是可以的……” 反正他只是想见你啊!最好亲自送去给他!免得三天两头飞鸽传信回将军府各种催啊! 管家又不是红娘,给点尊严好不好! 华轻雪依然没心没肺的摊手,“别的也不成啊,都缺材料,而且我最近要找房子,恐怕也没时间。” 赵升微愣,“找房子?” “嗯。”华轻雪点点头,“总是和人合租也不方便,最近赚了些钱,想租一套独门独院的……” 赵升一口应承下来,“将军临走前交代过,华姑娘有任何要求,都要帮忙安排好,这事交给我吧。” “哎?……这,不合适吧……”华轻雪有些不自在,想起傅廷烨那股强横霸道的劲儿,声音弱弱的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华姑娘来这盘水城不过几个月,环境位置都不熟悉,况且女子出门在外,多少有些不方便,找房子这事就交给我吧,就是不知有什么特别的需求?” 华轻雪见他说到这份上,也不好推拒,而且……其实她是有点心疼中介费啦。 如果去找牙人的话,租赁屋子是需要付一定佣金的,租的房屋越贵,佣金也越高。 她现在手里头虽然赚了些闲钱,可是也要精打细算才行。 赵管家帮她租屋子的话,应该不用付中介费吧?……大不了等黄油买到之后,多做一些脆皮蛋卷? 华轻雪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没想到自己也会抠门一次。 她柔声柔气的对赵升说:“也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清净安静就好,不用太大,然后……便宜点的。”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默默的脸红…… 最后一句话真的很重要!因为太贵的屋子她租不起…… 赵升点点头,“华姑娘放心,不出七日……不对,是不出三日,这件事我一定帮你办好!” 华轻雪:“其实我也没那么急……” 赵升心说:你不急我急!将军也急啊! “只是将军特意来信嘱咐我,要我给他送去脆皮蛋卷,没想到华姑娘却是做不成了!唉!”赵升垂头叹气,愁眉不展,“将军一定会怪罪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华轻雪闻言,不由得讪讪的,“真对不起,材料确实没有了,而且一时半会儿也买不到……” “这如何能怪华姑娘?!”赵升立即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是我来得太晚,让华姑娘为难了!唉,现在我只是担心无法满足将军的要求……将军在那严寒之地保卫边境,不过是想吃一些新鲜的吃食,我身为将军府的大管家,居然都不能做到,实在有愧将军的信任和栽培!——也罢!大不了再捱四十军棍吧!” 华轻雪脸色变了变,“这也要打板子?……” 赵升做出一副惭愧不已的神情,“即使将军不罚我,我也要罚自己!将军每天过着刀口上的日子,连这点心愿我都不能满足,我实在是……” 说着,垂下头,一副没脸见人、生无可恋的模样。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华轻雪不忍的问。 赵升迅速抬起头,直直看着华轻雪! “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需要华姑娘助我一臂之力!” 华轻雪:“……” 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叫府里的厨子照着姑娘的脆皮蛋卷做了一些,只是味道和华姑娘做的有些不同,怕将军辨识出来,还望华姑娘能够帮我一把,亲自将脆皮蛋卷送去军营,在下感激不尽!” 华轻雪变了脸色,睁大眼睛道:“让我去军营?不行的!军营不让女人进去的……” “华姑娘不用担心,只是送些吃食过去,不用进军营,只要让将军知道吃食是你送去的,便会打消疑心!”赵升唯恐华轻雪会不同意,一再劝道,“青州大营距离盘水城很近,往返也只要半日,我让人快马加鞭,不会耽误姑娘你太多时间。” 华轻雪有些纠结…… 那个男人那么熊……那么霸道……她在他跟前,根本被吃得死死的嘛…… 好纠结啊…… 有点想见他,可又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唉……上次四十军棍的伤还没好……”赵升微微弓起背,举着拳头放在嘴边,虚弱的咳了两声。 华轻雪为难的看着他,末了,终于点了下头,“什么时候去?” …… 翌日,华轻雪坐上了赵升安排的马车。 赵升将一个红木雕花的食盒送到她手里,笑得无比灿烂,“华姑娘,见到将军记得帮我问声好。” 华轻雪看着赵升那张笑脸,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么贱得慌呢? 是错觉吧? 赵管家这人一直挺质朴的,对将军也是忠心耿耿。 华轻雪收回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将食盒抱在怀里。 马车飞快前行,有将军府的标识,一路畅行无阻。 华轻雪独自坐在马车里,脑海中浮现傅廷烨那双深邃暗沉的眼眸,每次看向她的时候,直勾勾的,还有那股子强烈的男人荷尔蒙气息,总是让人忍不住脸红…… 唉,一想到要去见他,心情真的好复杂呀…… …… 马车到了军营外围,停在箭塔下。 华轻雪撩开帘子往外看,看见重重叠叠的营帐,十分有规律的相互交错,远处有一座帐篷最大最显眼,顶尖处挂着金色的穗子,在风中飞扬起舞。 那是将军的主帐,傅廷烨就在那里…… 好奇怪……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心口就砰砰乱跳呢…… 她没有等太久,便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男人。 他高大威猛,步伐沉着有力,周身带着凛然的气势。 华轻雪发现她的心脏跳得更加厉害了。 也许是出于心虚,也许是出于害羞,她放下了帘子,坐在马车里闷不做声。 心想:一定是被他表白过的缘故! 现在再次看见本人,心情激动也是正常的吧…… 真是难为情!她到底是发了什么昏,才同意来送脆皮蛋卷的呀! 哗啦—— 门帘被男人拉开。 傅廷烨紧皱着眉头站在马车外,一脸的不苟言笑。 “你怎么来了?军机要处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吗?!” 华轻雪听了,不由得气闷。 特意来送吃食,竟连个笑脸也没有,还……还这样说她!又不是她想来的…… 她把食盒递出去,“赵管家说……你要吃这个……” 傅廷烨接过食盒,也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脸色越发的不悦! “怎么凉成这样?”他脱了自己的狐狸毛披风,将华轻雪围了个严严实实,说,“跟我进去,暖暖身子再回去。” 他力气太大,一下子就把华轻雪拉下了马车。 华轻雪又是窘迫又是郁结,挣扎了几下,“不用了……” 结果他又凶她!瞪着她说:“军营门口,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华轻雪欲哭无泪,又不是我要拉扯的!是你不松手啊! 结果她就这么被傅廷烨堂而皇之的领进军营。 一路上还遇到好些个人,有些可能是他的同僚,见傅廷烨领了个女人,纷纷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傅廷烨坦然的向他们介绍:“这是我未婚妻,女人就是婆妈,几天不见我就会担心,非要来看我,还给我送了吃的。” 说罢,扬了扬另一只手里的食盒。 于是那些人便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华轻雪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么歪曲事实真的好吗?! ……不过从客观层面上,好像他也并没有说错,她可不就是来送吃的吗…… 可恶! 为什么感觉好羞耻! 华轻雪稀里糊涂就被傅廷烨扯进营帐里。 营帐里有个小兵,刚刚摆好茶水,傅廷烨挥了挥手,对方立即退下了。 傅廷烨把她拉到炉火边坐下,放下食盒,两只手掌握着她的双手,紧紧捂着。 华轻雪羞怯怯的想挣开。 傅廷烨立即瞪她一眼,“你又乱动什么!当心被火燎着。” 华轻雪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将军……你,你不要这样……” 秦老五听闻傅廷烨有了未婚妻,这消息真是犹如一道惊雷炸响! 傅阎王开窍了?!……莫非,就是上次那女的?! 他猴急的往营帐赶,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音—— “将军……不要这样……” 他步伐猛地顿住!震惊得僵在原地! 然而紧接着还有更让他震惊的! 他家那位不近女色严肃古板又不知情趣的大将军,无比霸气的道:“我偏要这样!” 第四十三章 直接翻一倍 秦老五默默的转身,走了。 他觉得接下来的内容,恐怕是不宜再听下去…… …… 营帐里,傅廷烨固执的握着华轻雪的手,理直气壮说道:“手凉得跟冰块似的!难道你还想再长冻疮?!” 华轻雪难堪的垂下头。 她算是发现了,这个男人,就算是说情话,也能被他说出一种凶巴巴好像在吼人的感觉…… 算了吧…… 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她能怎么办?……怂呗…… 过了许久,华轻雪为难的抬起头,看傅廷烨。 “将军……” 傅廷烨眼睛一瞪,又是一副很凶的样子,仿佛只要华轻雪再说“不”字就要一顿训! 华轻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出口:“……我觉得……好像,出汗了……” 傅廷烨默了默,松开了她的手,但是仍然丢下一句:“继续烤着,别又凉了。” 华轻雪心说:我又不是红薯。 结果她低头一看,呵呵哒……手都被他的蛮劲捏红了!还真挺像红薯! 傅廷烨把食盒提溜过来,打开,拿了里面的脆皮蛋卷给华轻雪吃。 华轻雪尝了一口,口感酥脆,香香甜甜的,意外的不错。 她不由得黯然,心想:不愧是职业级水准的厨子啊,就算没有加黄油,也做得好好吃…… 她那点手艺,跟人家完全没法比啊…… 两个人相对无言,对着火炉子吃蛋卷。 一口一口,咔擦咔擦,营帐里只有脆响…… 吃了会儿,傅廷烨大约觉得渴,起身倒了两杯茶,自己一杯,又递给华轻雪一杯。 华轻雪抬头接茶,看见傅廷烨的脸,顿时“噗”出来! “哈哈哈哈哈……”她忍俊不禁。 傅廷烨一脸莫名,“怎么了?” “你的脸……”华轻雪很想忍住,可是看见傅廷烨浑然不知的模样,又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你胡子上好多……渣……” 脆皮蛋卷嘛,吃起来很容易掉渣。 傅廷烨的满脸胡子沾满了食物碎屑。 这其实也没什么,可傅廷烨总摆出一副严肃模样,配上这一脸渣屑,就特别可笑! 傅廷烨皱了皱眉,伸手捋了把胡子,顿时掉下来好多渣…… 他也很烦恼啊,因为这一把胡子,每天喝汤啊吃菜都特别不方便! 华轻雪见有些碎屑不但没掉下去,反倒越发往胡子深处钻进去,不忍看他狼狈下去,说:“我帮你吧。” 傅廷烨闻言,停下动作,身姿端坐且不苟言笑。 华轻雪抬起手,纤细柔软的手指小心翼翼伸进他的胡子里,将里面的碎屑一点一点拨拉出来。 “将军,你没想过刮胡子吗……”她小声问。 傅廷烨沉声回道:“哪有男人不留胡子的。” 果然是标准的大男人式回答。 华轻雪心中吐槽:可是人家的胡子都没有你这么粗犷啊! ——那么硬!那么扎手! “好了,弄干净了。”华轻雪收回手,指尖上残留的胡须触感让她有些难为情。 傅廷烨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碎屑,问华轻雪:“我送你的东西,带着没?” 华轻雪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送她的东西?……难道说的是那把匕首? “不……不合适吧?”她为难的道。 每天身上揣着一把刀,多奇怪啊。 “定情信物难道不是应该每日随身携带?”傅廷烨眼里流露出困惑。 华轻雪:“……” 定情信物什么鬼!一直都是你一厢情愿在说好吗?! 傅廷烨从怀里拿出一把木梳,意思很明白:你看,我每天都有带在身上哟。 华轻雪看着那把油光锃亮的木梳,内心很凌乱…… 将军,你是把它当文玩每天握在手里玩吗?这么亮!感觉就像抛光过一样!接下来是要包浆了吧?! “下次过来的时候记得带上。”大将军说的很坦荡,很理直气壮。 华轻雪再次:“……” 还下次过来?刚才是哪个家伙在军营门口吼她来着? 他怎么说来着……哦!军机要处,是你能随便能来的吗! 华轻雪很怂,消极抵抗,喝了茶就站起来,小声说:“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暂时不忙。”傅廷烨直接道。 华轻雪习惯性的:“……” 就算你不忙,我也是要走的! “这里毕竟不方便,我还是先回去了……” 华轻雪作势要走,傅廷烨伸手一抓,一拉!——对方力气太大!她整个人直接栽进他怀里! 啊!……又被、被熊抱了! “你在闹什么别扭?”傅廷烨箍着她问道。 华轻雪霎时面色绯红,本来不别扭也变得别扭起来!“我……我没有啊……” 外面突然有士兵大声禀报:“将军大人!弓弩营梁文晟求见!” 傅廷烨蹙起眉,松开了华轻雪,对外扬声道:“如果是为了兵器改造的事,让他直接去军器监找卫大人。” 外面没了声音,可是没过多久,士兵再次说道:“启禀将军!梁文晟不肯离去,说不见到将军绝不离开!” 傅廷烨顿时没了好脾气,直接喝道:“拖下去!领军棍四十!” 华轻雪一听到他要打人就心惊肉跳!几乎下意识拉住傅廷烨,“撵走就是,不用打吧……” 傅廷烨吹胡子瞪眼,“若人人都像他这样无视军令,我还如何统帅大军?!” 华轻雪被吼得不敢吱声,她也知道傅廷烨在理,当下抿了抿唇,不再劝了。 好吧,就算是她妇人之仁了…… 她只是……唉,只是不习惯,虽然在这个世界生活很久了,可是对于动不动就打人杀人,真的不习惯。 耳闻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以后尽量装作没看见吧…… 华轻雪心里如此想着。 傅廷烨见华轻雪神情有些黯然,不想给她留下暴戾的印象,从营帐内的桌案上抄起一张纸,丢给她看。 “这个梁文晟已经找我不下三次了!他致力于改造营中弓弩,因为得不到军器监的允许,就越过军器监少监和主簿来见我,让我许他造这种弓——” 傅廷烨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倒是有心想给他机会,可是最后按照图纸造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法用!连一只鸡都射不死!” 华轻雪正垂头认真看图纸,听见傅廷烨的话,很是无语,“不至于连只鸡都射不死吧,将军说的也太夸张了……这弓只是准心不够罢了。” 傅廷烨顺口反驳道:“准心不够可不就是连只鸡也射不死么?” 可是说完之后,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愣了片刻,傅廷烨惊诧的看向华轻雪,“你看得懂这图纸?” “为什么看不懂?他画得很清楚明白啊。”华轻雪同样一脸莫名其妙,“难道将军你看不懂吗?” 傅廷烨怔怔看着她。 他当然看得懂,可是华轻雪一个女人……如何看得懂这种兵器制造的精细图纸?! 这玩意又不是刺绣用的花样子! “其实将军真的不该打他……”华轻雪还在纠结傅廷烨爱打人的事,她垂着头一边看图,一边说道,“他的思路方向其实没错,只是有几个地方不太对,如果进一步改善的话,所需拉力会大大减少,射程大约能到六百米左右……” 傅廷烨:“六百米?” 华轻雪想起来,古代说起弓箭射程,似乎都是用步作为单位,她在心里默默算了下,解释道:“就是大约……四百步左右的样子。” 傅廷烨的表情越发疑惑,直直看着她,问:“你如何得知?” 华轻雪很茫然,“我看图了啊……这个,一看就能算出来啊。” 那表情仿佛在说:一加一等于二,就是那么简单。 傅廷烨沉默了会儿,问:“杀伤距离是多少?” 最大射程和有效杀伤射程不同,一把弓能射到四百步,并不代表它能伤到四百步开外的敌人。 华轻雪很快给出答案:“两百步左右。” 傅廷烨凝视着她,“你可知我军现下所用弓箭,射程多少?” 华轻雪摇了摇头。 傅廷烨说:“一百五十步,杀伤距离是百步以内,所以你此刻所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一把弓的改造,能在前者基础上提高二十步、三十步,已经是非同寻常,华轻雪随便轻飘飘几句话,竟然直接翻了一倍!这如何不叫傅廷烨惊疑! 华轻雪脸色微僵,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傅廷烨见她如此神色,不由得心软,心想:她一个女人,随口说几句大话而已,又不曾传扬出去,没什么要紧的…… 到底是自己的女人,他不护着,谁来护着? 傅廷烨正准备安慰华轻雪,华轻雪却露出一副很过意不去、很同情的表情!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用的弓……这么差……” 傅廷烨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华轻雪却好似嫌他受的打击还不够大!接着说道:“真的,如果我早知道你们……早知道你们用的是那种弓,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那种弓?……哪种弓啊?! 这种怜悯的口吻是怎么一回事?! 傅廷烨不可能真的喷出血来,只有一张脸崩得紧紧的。 华轻雪对傅廷烨的震惊全然不知,热心肠的拿着那张图纸指给他看—— “你看,他这里的改造思路都是对的……弓臂与朝弦相反的方向弯曲,上弦后,弓臂移动到箭座,拉弦放箭后,弓臂和弦的震动更快,对射出的箭反作用力会更大,如果打磨牛角贴在弓体上,增加弓臂的回弹力,效果只会更好。” 傅廷烨本身常年与兵器打交道,如何不知她说得在理? 只是这些话,从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嘴里说出,真的很玄幻好吗! 傅廷烨压下复杂的心情,当下转身掀开门帘,朝外扬声问道:“梁文晟呢?!” “回禀将军!正在挨板子!” “把他给我拖回来!” 第四十四章 大男人和小媳妇 大将军的命令传到时,四十军棍里最后一下刚刚落下—— 啪! 梁文晟痛得险些咬碎一口牙! “梁文晟!将军召你入帐!” 梁文晟心想:不愧是将军,打他一顿又给他一枚甜枣,果然讲究手腕! 梁文晟一瘸一拐的进了将军营帐—— 咦?营帐里居然有女人?! “梁文晟。” 他正觉得奇怪,便听见傅廷烨沉声唤道。 “是,卑职在。”梁文晟赶紧低下头。 “依你这般改良的弓箭,射程如何?”傅廷烨问他。 梁文晟回道:“回禀将军,若能成功,应当在四百步上下。” 傅廷烨微微扬眉,看了华轻雪一眼。 四百步……竟然和她说的一样。 虽然傅廷烨已经相信了华轻雪的话,可是现在经人验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有把握做成吗?”傅廷烨问。 梁文晟以为傅廷烨在问他,正要开口,便听傅廷烨身边的年轻女子答道:“我只知道方法,制作却不在行,需要熟练的匠人……” “你会做弓?!”梁文晟不禁惊诧的插声道。 按理说他这么插话极不合规矩,不过傅廷烨知道这小子痴迷于兵器造术,也就懒得跟他计较。 傅廷烨直接把他那张设计图纸扔回到他面前,“这是华姑娘帮你改过的,你且看看。” 梁文晟手忙脚乱接住那张纸,立即发现自己绘制的弓身上有几处被标出了错误,他惊疑的叹道:“我次次失败,就是因为这些地方么……” 随即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华轻雪,“只要这些地方改过,就能做出射程四百步的神弓?!” 傅廷烨很不喜欢他看华轻雪的眼神,未免太不加掩饰了吧? 傅廷烨:“咳咳!”你给我注意点! 可惜梁文晟压根接收不到大将军的信息,依然故我。 华轻雪勉强笑了下,“神弓?……不至于吧,如果按上偏心轮,射程至少能到六百步,四百步算什么神弓……” 梁文晟更惊,“此话当真?!” 连傅廷烨也看向华轻雪! 六百步,真的不是信口胡诌吗?!这也太夸张了! 华轻雪见他们俩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赶紧补充道:“偏心轮所需材料很难获得,没办法制作,不过按照梁……梁大哥的图纸改良成功的话,四百步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傅廷烨:“叫他梁文晟便可。” 梁文晟关注的却是另一个重点,“也就是说,如果材料充足,就能造出你说的……偏、偏心轮?” 华轻雪:“……” 这叫她怎么回答呢?其实如果材料充足,造什么不行?人间大炮也可以啊…… 问题是,没材料啊没材料! 傅廷烨沉声道:“既然如此,便先按图制弓,若有所成,我会奏明圣上推广此弓。” 梁文晟惊喜交加,“将军!您同意了?!” 傅廷烨淡淡瞥他一眼,“按你原来那套方法自然不行,现在经人改过,尚有一试的价值。” 他顿了顿,又道:“途中有任何问题,可询问华姑娘的意见。” 梁文晟面露难色,“将军……华姑娘,她一个女子……安排进弓弩营不合适吧?” “没有她,你能保证做出射程四百步的弓吗?”傅廷烨凉飕飕的问他。 梁文晟支支吾吾:“按理说……是可以的……” “你的按理说,就是给我一张错漏百出的图纸?” “……”梁文晟默默垂下头。 傅廷烨不再搭理他,扭头问华轻雪:“除了熟练的匠人,还需要什么?” 华轻雪脑海中再次回忆了一番,轻声说道:“我需要选用优质竹子做弓胎,让熟练的匠人均匀劈成四根,每根约为三指宽,放到炭火上烘烤杀青,然后打磨牛角贴在弓体上,增加弓臂的回弹力。最后组胎,用鱼泡熬制鱼胶黏合,对弓体和牛角刷胶,晾干后再刷,反复二十遍便可成弓。” 华轻雪说完,看看傅廷烨,又看看梁文晟,语气虽轻柔,却十分坚定的说:“若我刚才所说的都能做到,射程应当在四百到五百步之间。” 梁文晟讶异问道:“还能比四百更远?!” 华轻雪笑,“用弓的人若是厉害一些,弓的威力自然也更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傅廷烨觉得华轻雪一定是在夸他,如若他用这弓,当然更加神勇…… …… 马车轱辘碾压路面,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华轻雪撩开侧边的帘子,脸红红的对外面的傅廷烨说:“将军,不用再送了……” 再送就要送到盘水城城门口了…… 傅廷烨坐在马上,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个笑脸,“回去之后歇两天,你要的那些材料,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派人接你入营。” 华轻雪有些忐忑,“真的不要紧吗?……要不,我女扮男装?” 电视剧里貌似都是这么演的。 傅廷烨脸上的笑容瞬间退散!“女子怎能作男儿打扮?!成何体统?!” 华轻雪被他吼的直缩脖子。 傅廷烨见她害怕他,有些心烦意乱,那些个温柔体贴似乎与他绝缘,怎么也学不会! 唉,真的好烦! “总之,我会安排好的,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傅廷烨很大男人主义的说道。 “哦……”华轻雪很小媳妇的应了一声。 傅廷烨看着她娇娇柔柔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一句:“来的时候记得带定情信物。” 华轻雪囧住。 拜托……你一个大将军,能不能别总是把定情信物挂嘴边啊?很尴尬的好么?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怂呢…… 心里明明是想反驳他的,为什么她不但点了头,还特别顺从的说:“哦。” 她是不是已经被古代的封建思想毒害了?! 天啊…… 华轻雪想自我抢救一下,鼓起勇气抬头说:“那刀上镶嵌着许多珠宝,随身携带容易遗失……” “弄丢了我再送你就是。”傅廷烨完全不觉得这是问题。 “……”华轻雪囧囧的想,原来对大胡子而言,这个定情信物……是可以送好几次的东西啊…… …… 去的时候似乎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回来的时候磨磨蹭蹭快要一个半时辰。 主要是傅廷烨时不时对那车夫说:“稳点,别太颠。” 弄得车夫全程神经紧绷啊,压根不敢驾太快!最后好好的马车,速度倒是跟牛车似的…… 傅廷烨果真把她送到了城门口,在亲眼看见赵升的人在城门口等候之后,他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往大营方向策马疾驰。 华轻雪被安然无恙送到了家。 她刚一进门,何婶子就立即迎出来,夸张的喊道:“你可总算回来了!今个儿有好几拨人来找你!” “找我?”华轻雪一脸茫然,她在盘水城没有亲戚朋友呀。 “是啊!都是来找你买泡泡皂的!”何婶子大感头疼,“不光街坊邻居都来问,还有街上几个铺面的老板来打听,今天没见着你的人,我估计他们明天还会再来!” “啊……”华轻雪听了,很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婶子,我不知道他们会找到家里来……” “我倒没什么要紧的。”何婶子摆摆手,好心的叮嘱她,“不过你可千万要留神,别被那几个老板糊弄了,配方什么的千万要捂紧了,知道吗?” 华轻雪点点头,“嗯!谢谢婶子,我知道了。” 何婶子还是不放心,又唠叨了几句。 没办法,她每次只要一看到华轻雪懵懂又柔弱的模样,就忍不住把她当孩子一样细细叮咛,总觉得这姑娘让人放心不下,想要帮她、护她。 两人正在院子里说着话,院门忽然被人敲响。 何婶子扶额,叹道:“肯定又是来找你买泡泡皂的。” 华轻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过去开门,却是上次那位货郎。 “华姑娘。”货郎一见她,立即露出笑容。 华轻雪回之一笑,问他:“找我有事?” “嘿嘿……”货郎摸了一把后脑勺,“您看……上次您说手上有一批皂……” 华轻雪猜到他的来意,只能歉意的笑了下,“已经卖完了,现在我手里没有皂了。” “这样啊……”货郎脸上露出惋惜之色,一想到自己上次竟然生生错过赚钱的机会,更是懊恼得不行! “华姑娘,不瞒您说,您的皂口碑好极了,买的人都说好用,今天这一天就有好几户人家找我问了呢。” 华轻雪笑盈盈的,虽然不至于骄傲得意,语气也透出心满意足,“嗯,我说过的,我做的皂比胰子皂好。” 货郎遗憾又懊悔的长叹一口气,问,“您的这种皂,什么时候才会再有?” 华轻雪想了想,“嗯……短期内只怕是不会有了,最少,也得两个月以后。” “两个月?!”货郎吃了一惊,“竟要那么久?!” 华轻雪点点头,手工皂成熟需要时间,两个月是她的保守估计,如果后面帮军营做弓,只怕还会耽误得更久。 不过……她帮忙改良弓箭,也算是为国为民,耽误就耽误吧!很有荣誉感呢! 货郎说:“华姑娘,两个月后如果有货了,您一定帮我预留一些,成不?” 华轻雪笑眯眯的点点头。 …… 华轻雪这边风和雨顺,此刻青州大营里的军器监,却已经炸开了锅! “荒唐!”卫少监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傅将军是糊涂了不成?!怎么能让女子入营?!” 军器监的主簿摇了摇头,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将军最近似乎很喜欢从民间招揽人才,那个刘铁匠不就是吗?” 卫少监默了默,问:“那刘铁匠已经在铁器营里呆了三天,到底成了没有?” 第四十五章 难缠的八品官 主簿答道:“算不上成,也算不上败。” 少监挑眉看他。 主簿叹了一声,道:“做出来的刀剑确实比铁器营现在用的强上几分,但也只是几分而已,和秦副将带来的那把杀猪刀根本不能相比啊。” 他说起来也是唏嘘不已,“那样的刀,如果能做出来该多好……” 卫少监捋着长长的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难不成是他碰巧做出来的?” “那倒不是。”主簿摇摇头,“听说是他从一个女客人那里学得一种特殊的锻打法,在人家的指点下打出了一套绝顶好刀,可是这锻打之法却是学了个半通不通,唉……” 卫少监说:“既然如此,就去把那女客人找出来啊!” 主簿摇了摇头,语气沉重,“一直在找呢!刘铁匠说那女客人姓花,我们的人翻遍了整个盘水城,姓花的人家只有一户,是个媒婆!根本不懂什么锻打法,只怕那客人是外乡人,早就已经离开盘水了。” 升起的希望再次破灭,军器监的少监与主簿大眼瞪着小眼,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沉默半晌之后,卫少监捋着胡子站起身,“看来,只能希望这个刘铁匠尽快研究出新的锻打法了。” 主簿也站起身,“走,我们去看看。” …… 军器监主管兵器制造,分弓弩营、铁器营、御甲营等多个军用作坊,掌造兵器、旗帜、戎帐,相当于古代的军用物资制造厂。 铁器营便如它的名字,负责一切刀剑矛戟等铁制兵器。 少监与主簿一起到了铁器营,远远就看见刘铁匠在作坊外拿着个烟枪抽着,一脸愁眉不展。 主簿低声与少监吐槽:“瞧见没?估计是又没做成……” 少监大人神情肃然,“虽说是没成,但也确实比铁器营原有的刀具强,这刘铁匠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走近。 刘铁匠看见有人来了,急忙放下烟枪,诚惶诚恐的朝二人行礼,“小人见过少监大人,见过主簿大人。” “进展如何?”卫少监问。 刘铁匠正准备开口,作坊里恰好走出一人,正是铁器营的监作。 监作见到少监与主簿,立即笑脸相迎道:“卫大人,徐大人,两位大人来得正好!快来看看我们新出的长刀!” 看这模样兴高采烈的,似乎是成了,那为何刘铁匠还苦皱着脸? 卫少监与徐主簿相视一眼,疑惑的跟着监作走进去。 监作呈上来一把大长刀。 刀身微弧,刃口锋利。 卫少监伸手握住,试着挥动了几下。 重量也刚刚好,不会重得沉手,也不会轻得发飘。 “好刀!”卫少监不由得赞了一声! 先前因为傅廷烨给他军器监里乱塞人的不满,立刻淡了许多。若是每个民间匠人都有此等手艺,他何乐而不为? 监作不留余力的猛夸刘铁匠,“多亏刘大叔日以继夜在这炉火边锻打,才能打造出此等好刀!” 卫少监点头,“既然如此,便立即招来其他匠人,将这套方法传授下去!下次辽兵来犯,便可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闻言,纷纷叫好。 唯有刘铁匠一人闷不吭声,神情怏怏。 卫少监不禁问:“刘铁匠可还有什么担忧之处?” “不敢欺瞒大人……”刘铁匠抑郁的叹息,说道,“小人始终觉得此刀尚未大成,还望大人再宽限些日子,小人想……想再多试几次。” 匠人们追求精益求精的境界,是很好的品质。 卫少监听了刘铁匠的话,心中很是欣慰,笑道:“好,那就再试几次,你也不用惋惜遗憾,此刀足以杀杀辽人的威风了,等你事成,我定当为你向将军请赏!” “多谢大人!” 外面忽然一阵呼呼喝喝的声音。 作坊里的人闻声走出来,见一队士兵搬着扛着各种家具什物往弓弩营那边去,还有抱着盆的,拿着桶的,看那仗势就跟谁要搬家似的。 主簿过去叫住一人,问:“你们这浩浩荡荡的,在做什么?” “将军说有位华姑娘会住进弓弩营,现在正在布置屋子。” 卫少监脸色大变,疾步匆匆往弓弩营走去! 原本搭建给匠人们住的一排屋子没什么动静,不远处的空地却凭空多出来一顶帐篷!此刻那些士兵正搬着家具往帐篷里送! “荒唐!荒唐!荒唐!”卫少监气急了,连呼三声荒唐! 当他瞧见两名士兵抬着一张明显过于奢侈的罗汉床进去,终于忍无可忍!转身就朝将军大帐走去! 主簿看着卫少监怒发冲冠的背影,摇头叹息:“唉,又要吵了……” …… 营帐内,傅廷烨正与几个得力将领商讨侦查对策。 上一次辽兵只派了小队人马在附近游窜,虽然全部被歼,但目的不明,很不同寻常。 外头有人报:“启禀将军!军器监少监,卫翰大人求见。” 傅廷烨:“来得正好,让他进来。” 察觉到有人掀帘进来,傅廷烨在面前沙盘上圈点几处位置,头也不抬的说道:“卫大人,你过来看看,这几处地方是不是适合安装机关陷阱?辽兵会在此徘徊,只怕另有目的,我怀疑他们已经设下了陷阱。” 卫少监黑沉着一张脸走过来,忍着气仔细观察沙盘上的位置,回道:“确实是巧置机关的绝佳地点。” 傅廷烨思索片刻,道:“卫大人挑选几名匠人,明天白天跟随队伍去这几个地方查探查探,若发现机关陷阱,即刻拆解回来。” 卫少监躬身称是。 傅廷烨又点了另一位将士安排人马,便叫大家散了。 将士们陆续出去,卫少监却固执的一动未动。 傅廷烨见卫少监如此做派,不由得深深皱起眉…… 对于这位军器监的少监大人,他一向是头疼得很。 因为这是个极为难缠的老家伙! 三天两头跑到他这儿来,打着为民请愿的名义,提各种要求! 上个月,他说匠人们辛苦劳累,过年休假应该延长一天,还要提前发放酬劳。 上上个月,他说军中将士不珍惜兵器,损毁者比比皆是,应当增加军规,损毁兵器者要接受杖责! 上上上个月,他说军器监的伙食太差!匠人吃不饱饭没力气干活! …… 总之,只要是和军器监、工匠、兵器相关,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要是不理他,他就长跪不起,玩文臣死谏那一招!就像苍蝇一样,你弄不死他,他也要恶心死你。 傅廷烨还真拿他没辙。 一顿棍棒打出去?人家六七十岁了,傅廷烨还真怕一棍子下去就打死了。 少监虽然只是个八品官,但是掌管着工匠这一块,卫翰当了近二十年少监,在民间匠人里极有声望。 罢了罢了,就要告老还乡了,就再忍他两年。 傅廷烨问:“卫大人有何事?” 卫翰始终弓着身没抬头,回道:“敢问将军,为何要召女子入营!” 傅廷烨早有预料,淡淡回道:“华姑娘是本将请来协助梁文晟一同制弓的人。” 卫少监愣了愣,“梁文晟?……梁文晟那张图纸下官早就看过!根本行不通!他一天到晚好高骛远,简直胡来!” “之前确实行不通,不过经华姑娘改善弊端,可以一试。” 卫少监闻言更加激动,“将军如何能听信一个女子?!若是传扬出去,置我军器监所有匠人的颜面于何物?!” 傅廷烨的目光微冷,“我竟不知,军器监匠人们的颜面,竟比改良弓弩更要紧?” 卫少监脸色大变,“下官不敢!下官只是认为将军此举太过荒谬!让女子制作兵器,只怕最后落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结果!将军!三思啊!——” 说到最后,几乎声嘶力竭! 傅廷烨厌烦的扫他一眼,转身坐下,面无表情说道:“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将军当真执意如此?!”卫翰痛心疾首道,“哪怕让青州大营沦落为笑柄也在所不惜?” 傅廷烨:“卫大人何故认定了本将会成为笑柄,而不是慧眼识珠的名臣?” “女子制兵已是荒诞不经,想要制作出射程四百步的弓更是异想天开!将军叫这女子入营,让营中将士做何想?叫军器监的匠人做何想?!” 傅廷烨冷笑一声,“女子入营又如何?卫少监,但凡有一丝可能,本将都会去试,别说是女子,就算是条狗,跑来与本将说可以制出此弓,本将也会让它去试!” 卫翰瞠目结舌的看着傅廷烨,久久没有言语。 半晌,卫少监扫了扫袖子,行了一礼,花白的胡须垂落,更添几分老态。 他沉痛说道:“既然将军执意如此,下官无话可说,但军器监所制兵器,皆是阳刚煞猛之物,女子天生阴晦,不宜入我军器监,以免有损我军将士的阳刚血气。” 傅廷烨冷冷盯着卫翰,语气森寒至极:“卫大人是想要威胁本将?”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八品小官,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一切皆为我大齐军民着想,正所谓忠言逆耳,还望将军深思。”卫翰长鞠一躬,“下官告退。” …… 第四十六章 这是要搞事情呀 秦老五进来,瞥了一眼离开的卫翰,又默默去瞅傅廷烨的脸色。 果然难看得很。 “将军,您别跟那老头一般见识啊。”秦老五有意说几句来缓和一下气氛,“他就是个老顽固,一身犟脾气,看着厉害,其实翻不出多大的浪。” 傅廷烨沉着脸色说:“我只是担心他会有意为难华轻雪。” 秦老五不由得乐呵起来,凑过去问:“将军,您真看上那妞了?” 那妞? 这称呼听着怎么这么不顺耳? 傅廷烨黑着脸看向秦老五,“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秦老五尴尬的笑了笑。 将军,您这桃花开得太突然,真叫人措手不及啊…… 秦老五说道:“您要是想嫂夫人了,接过来住两天也就是了,何苦安排到军器监去受罪……” 嫂夫人? 这个听起来不错。 傅廷烨瞥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你当我是想她才接进来?” 秦老五愣了下,“难道不是吗?” 傅廷烨:“……” 秦老五的眼睛睁大了些,“将军……您该不会是认真的吧?让嫂夫人……去做兵器?” 看来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觉得让女人做兵器不可思议。 傅廷烨就这个话题不欲深谈,他知道谈下去没有意义,在华轻雪做出成品以前,恐怕只有他相信她。 傅廷烨扪心自问,他对华轻雪的信任,究竟是源于他对她的好感,还是对她口中的弓弩太过心动,想要冒险一试? 也许两者都有…… “将军?”秦老五见他沉默,又喊了一声。 傅廷烨懒得再说,打发他道:“下去清点兵马,明早带军器监的匠人过去勘察地形。” “哦……”秦老五摸了摸后脑勺,转身出去了。 …… 华轻雪趴在桌前写写画画,正在研究手工皂配方。 继续做吃食的话,受困于没有黄油与奶制品,她本以为自己能在手工皂方面好好发挥一下,结果仔细一研究,貌似也很有限…… 目前,她只能做最基础的家事皂,如果想要做高级一些的,拥有护肤美肤效果的皂,依然缺少材料。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没有香精,也没有油。 想要自己提炼香精?那么她需要蒸馏器。 想要蒸馏器?那么她需要玻璃、导管…… 这简直就是逼她挨个去点亮科技树的节奏啊…… 油也是个大问题。 做手工皂的话,一般最好选用橄榄油、椰子油、棕榈油、月见草油……很好,她全都没有。 这里的人平常生活所用的油,主要是菜籽油和芝麻油,再就是猪油。 看来她唯一能挑战的,也就是芝麻油皂和猪油皂了。 其实这两种皂也不错,保湿滋润的效果很好,唯一可惜的是……略单调了点。 唉,慢慢来吧。 华轻雪在纸上写写画画,打算定做一批模具,专门给芝麻油皂和猪油皂用,提高格调。 刻个商标吧! 华轻雪在纸上画了一片雪花,六瓣形。 不但影射了她的名字,还挺可爱的。 她正看着自己设计的商标发乐,门外传来喊声:“华姑娘!在家吗?” 不会又是来问她要肥皂的吧? 华轻雪赶紧开门出去,却发现是个熟悉的面孔——来的人正是经常与赵升一起的那位车夫。 再往他身后看,果然看见院门口有辆马车,马车门帘被掀开半边,里头的赵升抱着暖手炉正冲她笑呢。 “赵管家。”华轻雪走过去,笑眯眯的说,“赵管家看起来心情很好嘛。” “来找华姑娘,当然是件高兴事。”赵升满脸笑意,将门帘掀得更开些,“请华姑娘上车,您要租的屋子已经找好了。” “这么快?”华轻雪微微吃惊。 “华姑娘的事,哪敢耽误,自然是尽快办好。” 华轻雪心想,这有人办事感觉就是不一样啊,居然这么快就找好了房子。 她转身回屋拿了些银钱,跟着赵升上了马车。 马车顺着街道往前走,华轻雪将马车窗帘掀开一条缝,看着外面的街景,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赵管家,屋子环境怎么样,清净吗?” “清净,绝对清净。” “屋里有家具什物吗?” “有,什么都有。” “……那会不会很贵?” “便宜,要多便宜就有多便宜。” “……” 最后他们停在一面青砖石墙外,华轻雪看着红漆大门犯嘀咕,扭头看向赵升,“赵管家,这屋子会不会……太大了?” 大屋子肯定很贵吧? 赵升笑着推开门,“华姑娘,其实里头不大,不信你进去瞧瞧。” 华轻雪跟着他走进门—— 一进去就是一扇石头影壁,绕开影壁,一座四四方方的大院子映入眼帘,前面是上房,左右是东西厢房,确实如赵升所说的,里头并不算太大。 ……但也不算小。 华轻雪揣着她的钱袋,心里有些没底,“赵管家,这屋子一个月得多少钱?” 赵升笑了笑,“和您原来的住处一样,每个月两百文钱。” 华轻雪狠狠的吃了一惊!“这么便宜?!” 她现在和何婶子一起合租就是每个月两百文,怎么这么大的屋子也只要两百文?! “是啊,我也是瞧着便宜,所以赶紧带您过来看看。” 华轻雪不禁犹疑,“这么便宜,真的没问题吗……” 她仔仔细细在每间屋子里转了一圈。 东西都是半旧的,但是显然打扫过,整洁干净,瞧不出什么毛病。包括院子里的地面,也平平整整的,一颗杂草也没有。 赵升说:“这附近宅院里住的都是大户,来的人都不缺钱,谁耐烦去租屋子住?直接买宅子了。那些手头拘谨的,就更不会往这边找屋子租赁,这里离前面的街市太远,平时想买点什么都不方便呢。” 这倒是…… 华轻雪若有所思,这屋子确实离街市有点距离,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清静,她不怕远,就怕太闹。 以后若是要出摊的话,大不了多走几步路也就是了。 兴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租金便宜? 华轻雪半信半疑的看了赵升一眼,她觉得这样随便怀疑别人很不礼貌……人家辛辛苦苦帮自己找房,她应该感谢对方才是。 “辛苦赵管家了,那……我就定下这里吧,什么时候去签租赁文书?” 赵升从怀里拿出一张文书,“我已经办妥了,您按个手印,回头我就让人拿去衙门登记,不用劳烦您一趟两趟的跑。” 华轻雪再次体会到上头有人的好处…… 她按了手印,给赵升付了半年租子,拿到了新家的钥匙,顿时心里踏实了许多。 她总算在这盘水城有个家了,虽然是租的。 华轻雪跟着赵升出了门,心里正琢磨着哪天搬过来比较合适,抬头一看,不禁恍惚了下。 真的好眼熟好眼熟…… 她脑中灵光一闪! “啊!……”华轻雪愕然的看着对面的院墙,惊道,“这里……是将军府的后院?!” “嗯,离将军府的北角门不远呢。”赵升答道。 “……”华轻雪一句话说不出来,怔怔看向赵升,心情特别复杂。 是巧合吗?……是巧合吗?……是巧合吧!是吧?! 你不是故意把我安排在这儿的吧?! 赵升像是仿佛没看见她的表情,微笑着说:“以后华姑娘和咱们将军就是邻居了!街坊邻里的,以后可得多走动走动呀!” 华轻雪要是还没反应自己被这个管家算计了,就是真傻了。 她默默侧过头,不想再看赵升那张充满贱气的脸…… …… 不管怎么说,赵升确实帮了大忙。 对于和将军大人做邻居,华轻雪虽然感觉有些别扭,但也不是太抵触。 她跟何婶子说了自己搬家的事,何婶子挺舍不得她,不过何婶子也知道,最近有一些关于何武和华轻雪的闲言碎语,让华轻雪继续住下去确实不方便。 隔天恰好是个好日子,何婶子和曹婶子两人一起帮她搬家。 原本就没多少东西,最大件的行李大约就是她后来买的浴桶,除此之外就是床褥被盖和锅碗瓢盆一堆杂物,统统堆在板车上拉着走。 到了家门口,牛大叔还帮她放了一挂鞭炮,说是屋子空久了会招来小鬼,得先放鞭炮把小鬼吓跑。 牛大叔说得一本正经,引得华轻雪有些想笑,不过入乡随俗,她也买了对联和门神,规规矩矩的贴好,然后用松柏枝蘸盐水洒遍各处。 送走客人之后,她一个人拿着扫帚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向天空,一种安定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 ——青州大营。 傅廷烨坐在将军帐中翻阅谍报,梁文晟一脸苦相的走进来。 “办妥了吗?”傅廷烨抬眼看他。 这几天他让梁文晟去筹集制弓的材料和匠人。 梁文晟神情忐忑的垂下头,“办……办妥了……” 傅廷烨不悦的皱起眉,“大男人说话怎么吞吞吐吐!” 梁文晟哭丧着脸道:“办妥了!但是……但是……” 傅廷烨最烦这种说话支支吾吾的,语气不善的问道:“但是如何?说话别磕巴!” “但是……军器监那边出事了!”梁文晟快要愁死了,“怎么办啊将军!卫少监带着匠人把华姑娘的帐篷围住了!” 第四十七章 有麻烦也要扫平 傅廷烨带着一干人马去了军器监。 远远就看见一群匠人围在他为华轻雪准备的帐篷外面,而那些桌椅凳榻全部被搬了出来,连同制弓的用具也都扔在地上! 跟着傅廷烨一同前来的海士轩见了这场景,大为恼火,直接就跟卫翰呛上了! “卫大人这是何意?!在军营里聚众闹事,论律当斩!” 匠人们闻言,脸上纷纷显出惊惶,更有不少人望向卫翰。 卫少监却是一脸无畏,坦然走出人群,长鞠一躬,朗声道:“下官已近古稀之年,若是能让将军悬崖勒马,死又何妨?!自古军中无女子,女子制兵更是前所未闻!还望将军收回成命,以免酿成大祸啊!” 海士轩冷然喊道:“将军请人入营改良弓弩,如何就成了你口中的大祸!大祸?我看你才是最大的祸害!你们公然抵抗军令!乱纲乱纪!简直无法无天!” 一旁缩手缩尾的梁文晟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卫大人,军器监每日要提供的兵器御甲都是有定数的,您弄这些人围在这里……交不出足够的数目,延误了军机,是要严罚的。” 卫翰身后的匠人们交头接耳,似乎有退却之意。 这时,卫少监一言不发的撩开衣摆,噗通跪在地上,腰板笔直。 他这一跪,那些匠人们想退也退不成了!纷纷跪下,一时之间傅廷烨面前跪了一大片人! 海士轩气极了! 卫翰这明摆着就是为难将军!——这么多人,总不能全部拖去砍了! “将军,您看这……”海士轩看向傅廷烨。 傅廷烨竟然没有生气。 他只是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卫翰,问道:“卫大人,你如此做派,究竟是不愿意让女子进营,还是担心女子进营后真的制出神弓,夺了你的风头?” 卫翰梗着脖子说道:“将军未免小瞧了下官!若是人人都如刘铁匠那般造出优良的兵器,为我军尽心尽力,下官自当俯首帖耳!” “是吗,那本将就放心了。”傅廷烨不再看他,对一旁的海士轩说道,“派一百弓箭手过来。” “遵命!” 众人疑云重重,不明白傅廷烨为何要召弓箭手来,却也不敢吱声问,一个个闷头跪在地上。 片刻功夫,一百弓箭手齐刷刷过来。 傅廷烨拍了拍身边的梁文晟,“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啊?……”梁文晟神情纠结,唯唯诺诺的,“这……呃……这个……” 傅廷烨一记冷眼扫过来—— 梁文晟顿时心里一个激灵!忙道:“我……我是弓弩营的监作!为改良弓弩之事,将军特意安排一位高人入营指点,但因军器监卫大人阻扰,故而在此僵持……” 他说着,胆战心惊的去看傅廷烨,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成不成。 还好,将军没再瞪他了。 傅廷烨看着眼前的士兵们,提声道:“想必你们中有些人已经耳闻,本将请来协助改良弓弩之人,是位女子。” 这些士兵们听了,神色有些微动。 傅廷烨接着说道:“自古军中无女子,但此弓威力非凡,即便只有一丝希望,本将也绝不放弃!如若失败,本将只当受天下人耻笑,但是如若成功,你们将会手持神弓利器,将那辽狗杀个片甲不留!——然!有些人,固守陈规冥顽不灵,竟要将大灭辽兵的机会阻之门外!你们说,该不该杀?!” “杀!!!——”百位弓手齐声喊道。 梁文晟看见,不少匠人跪立的身体都颤了颤…… 傅廷烨冷然喝道:“一刻钟后,此地若是还有人阻扰,就地射杀!军令无赦!”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再不看卫翰一眼。 …… 大帐内,傅廷烨端起茶水大口饮下。 海士轩掀帘进来,语气嘲讽至极:“半刻钟不到就全散了。” “卫老头呢?”傅廷烨问。 “剩他一个人跪着,最后也被几个人劝走了。”海士轩提起卫翰还有些生气,“这个卫少监一把老骨头了,还总这么闹腾!他就不怕哪天真被您一刀砍了?!” 傅廷烨随意笑了下,“他巴不得被我一刀砍死,全了他清廉耿直的好名声。” 海士轩无奈的叹气,“这老家伙太难缠了,将军,现在事情闹这么大,如果华姑娘做不出图上的弓,只怕不能善了。” 傅廷烨不以为意,“不会做不出来,图纸我看过,毫无疑问会比以前的弓更好,只是能不能达到射程四百步……有待验证。” 海士轩嘿嘿笑道:“那就好,要不然卫老头那儿指不定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你去趟盘水,让赵升把人给我送过来。”傅廷烨说。 “是,属下遵命!”海士轩乐呵的转身离开。 傅廷烨端正的坐着,手里的茶杯已经空了,他想着华轻雪马上就会来,神情里不由得带出些意气风发,还有愉悦。 …… 华轻雪找到一个手艺不错的木匠做手工皂的模具。 要巴掌大小的长方矩形木盒,四面可以拆卸,这样方便她脱模。天知道她上次为了把皂从瓷碗里挖出来废了多大的劲! 当然,底部还要刻上她的那朵萌萌哒小雪花。 说明要求之后,木匠表示完全没问题,问华轻雪要多少。 华轻雪很豪气的表示,先来五十个吧! 她付了一部分定金,嘱咐木匠一定要把木头表层打磨光滑,临走之前,又有意外之喜!—— 华轻雪发现了蜂蜡! 是啊,蜂蜡,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古代使用蜂蜡的历史十分悠久,制作蜡烛,制作蜜印,衣物印染,这些都会用到蜂蜡! 而且用蜂蜡涂抹在打磨好的木质家具上,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是她之前竟然一直没想到这点! 华轻雪高兴坏了,“大叔,这蜂蜡能卖我一些吗?” “小娘子要的话直管拿去,这么点蜂蜡也不值几个钱。”木匠接了她的生意,十分客气。 “不不不,我要更多一点……” 最后华轻雪买下来一大海碗那么多蜂蜡。 ——蜂蜡是天然的助乳化剂、硬度调节剂,具有防腐,保湿、抗菌等功效,只要加热溶解,可使油水混合乳化,是DIY制作唇膏、手工皂和芳香蜡烛等最常用到的天然原料。 华轻雪做手工皂的话,加入一点点蜂蜡可以增加手工皂的保存期。 至于剩下的蜂蜡,华轻雪准备用来做唇膏!基础润唇膏只需要蜂蜡和植物油脂就能做成。 一块普通的洗衣服用的皂,卖不了多少钱,但是如果有护肤润肤作用的皂,富人们会愿意为此花钱,而作为保养嘴唇的润唇膏,肯定会更有市场。 华轻雪觉得自己致富在望了! 她捧着从街上买来的大堆手工皂制作材料回家,刚把东西放下,就有人敲门。 不用想,肯定是赵升…… 住在这附近,又认识她的,只有赵升了。 “哟,华姑娘,还没吃呐!”一开门,就是赵升那张熟悉的笑脸。 “刚回来,还没做饭。” “军营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您看明天过去,行不?” 华轻雪怔了怔,“噢……那我今晚上收拾一下,需要带什么东西过去吗?” 赵升笑:“人过去就行!其他东西,将军都给您准备好了。” 华轻雪的脸微微红,小声说:“不给他添麻烦就好……” “不麻烦!就算有麻烦,将军也得给您扫平了啊!” 华轻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 军器监里气氛压抑。 梁文晟和匠人们抱着大堆竹片往回走,遇到其他营的工匠,对方冷嘲热讽:“这是用来做神弓的竹子吗?看着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嘛,我说梁监作,你该不会抱错了吧?不如去庙里开开光,兴许还管用些啊,哈哈哈哈哈……”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弓弩营的匠人为梁文晟打抱不平。 梁文晟拉住对方,摇了摇头,“算了……” 对方张扬而去。 梁文晟一行人压着火回到弓弩营,一个年纪轻些的匠人愤然放下竹片,抱怨道:“我就不明白了!他们铁器营改良兵器,一个个都叫好,怎么我们弓弩营要改良兵器了,就都瞧不上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又一人说道,“铁器营改造兵器前,秦副将拿了那把杀猪刀,让大家伙看见了那把刀有多锋利强硬,可是咱们现在……只有图纸,和这些竹片,难免被人质疑。” “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做!”梁文晟看向他们,语气无比的坚定,“等明天华姑娘来了,我们就开始动工!做出射程四百步的绝世好弓,让那帮人无话可说!” “好!做好弓!” “梁监作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叫那帮人好看!……” …… 刘铁匠坐在炉火边愁眉不展,他看着手里即将成型的刀刃,依然觉得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 是温度,还是比例?还是锻打的次数不够?…… 外面有人走进来。 “喂,你刚才那样说是不是有点过了?你不怕弓弩营那帮人找你麻烦吗?” “他们找我麻烦?哈哈,他们还是先顾着自己吧,要是做不出射程四百的弓,就等着被全营的人笑话吧!” “唉……梁监作也是为了改良兵器嘛,就是没遇对人,怎么请来一女的……” “可不是吗!还是咱们铁器营运气好,能遇着刘大叔这样的人才!”那人说着,冲刘铁匠讨好的笑了笑,“刘大叔,您还忙着哪?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刘铁匠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老铁匠,变得如今人人讨好追捧,有些不适应,干巴巴的笑了下,回道:“我再待一会儿。” “那行嘞,我们俩先走了,您忙着。” “……嗯。” …… 第四十八章 偶尔暖男 虽然赵升说什么都不用准备,华轻雪还是给自己带了一个大箱笼。 除了换洗衣物,她还带了蜂蜡、蜂蜜、小罐芝麻油,以及她从瓷器店买来的一堆小瓷瓶,扁圆状,比硬币大一圈,用来装唇膏正好。 闲暇时候可以做做唇膏,等木匠那边的模具完工了,她就能做手工皂了。 毕竟她只是来监工的,不可能真的和工匠一样去做弓,就算她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气,顶多指点一下方法,所以华轻雪觉得,自己的日子还是相当清闲的。 华轻雪到的时候,傅廷烨亲自到大营门口迎接,同来的还有梁文晟,和一些面生的匠人。 傅廷烨看了眼她的箱笼,皱眉道:“不是说了不用带东西吗,这边什么都不缺。” 华轻雪柔柔的笑了笑,“我知道啊,我只是拿了一些自己消遣的东西。” 嘭咚! 帮忙拿箱笼的梁文晟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地上! 消遣?! 华姑娘您怎么还有心思消遣!知道我们整个弓弩营背负多大的压力吗!啊! 傅廷烨:“怎么走路的?!这么点东西也拿不好!” 梁文晟拿稳了行李,垂着头神情讪讪的。 其他几个匠人同样神色囧囧。 傅廷烨带着华轻雪去了军器监,里面的匠人们四下里忙碌着,一片热火朝天。 华轻雪头一回看见这样的场面,不由得心情澎湃,感慨道:“大家都好有干劲。” 傅廷烨和梁文晟等人,却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按理说,从外面请了优秀匠人进军器监做事,军器监的少监应该带着其它几个作坊的监作过来迎接华轻雪,可是门口没有任何人相迎。 这是极大的轻慢。 傅廷烨正要发作,华轻雪拉了拉他的衣袖,问他:“我以后就住在这儿吗?” 他看华轻雪脸上的柔柔笑意,不想坏了她的好心情,暗暗忍下来,若无其事的说道:“你的住处还要再往前走走,这边太嘈杂,我带你过去。” 华轻雪一面跟在他身后,一面左顾右盼。 看着眼前这些古代工匠在没有现代科技器械的辅助下,也能做出精巧的各类工具兵器,华轻雪的心情有些激动,只觉得哪哪都新鲜,哪哪都有趣。 也有人好奇的打量她。 华轻雪对这样的目光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军营里鲜少出现女子,尤其是负责制造军用物资的军器监,全是清一色的壮劳力,更不可能有女子存在,所以大概还是能够理解这些匠人们的反应的。 梁文晟心里却极不舒服,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他总觉得这些目光不怀好意,像是在看笑话似的。 “华姑娘!”突然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 华轻雪闻声望去,很是惊喜,“刘大叔,您怎么在这儿?” 刘铁匠激动不已的跑过来,因为动作太急,差点绊倒在地。 “华姑娘!终于盼到您来了!”刘铁匠一张老脸差点笑开了花,“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您了!” 华轻雪不由得笑,“您找我做什么呀?” 四周的人都看过了,个个流露出惊疑神色……刘铁匠那可是军器监最近的红人啊!连卫少监都对他赞不绝口,竟和将军带来的这女人认识?! 傅廷烨也微微愕然,看向华轻雪,“你认识刘铁匠?” 华轻雪点点头,“嗯,我之前给你做的脆皮蛋卷还记得吗?那个需要平底锅才能做,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得卖,最后是刘铁匠帮我打的锅。” 刘铁匠对着傅廷烨长鞠一躬,解释道:“多亏华姑娘指点,教了我一套锻打之法,只可惜小人愚钝,竟到今日也没能彻底掌握这套方法!” 众人哗然! 怎么……刘铁匠之前说的女客人,竟然就是这个女人?! 这女人不但会做弓弩,还会锻造钢铁?! 真的假的啊!!! 一群壮实的工匠们个个风中凌乱,华轻雪却轻松一笑,说:“没关系的,方法很简单,我再教你一次,以后经验多了,慢慢的你就熟能生巧了。” 众工匠:“……” 我们研究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摸着门路,她说很简单?!她居然说——很!简!单! 大家的心情都很复杂…… 梁文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咳了两声,对刘铁匠说道:“我说……刘大叔啊,华姑娘是将军请来帮我弓弩营制弓的人,要是去了你铁器营,那我们这边……” “是啊!”梁文晟身后的工匠也反应过来,叫嚣道,“制弓的事可耽误不起!凡事都得讲究个前来后到,你们铁器营的先等着吧!” 想起上次嘲笑他们的就是铁器营的人,弓弩营的人狠狠的出了一口气! “对啊对啊,你们铁器营的还是先等着吧!华姑娘是来帮我们制弓的!” “这……这……”刘铁匠求助的看向傅廷烨,“将军大人,长刀的锻打就差最后一步……” 傅廷烨淡淡道:“不急,先让华姑娘入营休息,兵器改良耗时已久,不急于这一时。”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是何想法,领着华轻雪往营帐去了。 梁文晟和其他匠人们也赶紧跟上。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好半天,不知是谁极为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将军和这位华姑娘……看起来关系不一般呀……” …… 主簿徐大人匆匆走进屋,一脚刚迈进门槛,就已经迫不及待说道:“了不得了!可了不得了!” 卫少监不紧不慢放下手中茶盏,问道:“将军带那女人来了?” “来了!好些人都去看了!”主簿徐大人擦了把头上的汗,“那女人竟然就是刘铁匠之前挂在嘴边的女客人!现在整个军器监都传开了!” “什么?!”卫翰吃了一惊,花白的长胡须也跟着抖了抖,“不是说那女客人姓花么?” “哎呀!搞错了,全都搞错了,人家是姓华,不是姓花!刘铁匠只差给她磕头拜师了!现在几个营的监作都抢着想把人请过去帮忙呢!” 卫翰震惊至极,“……抢着请人?” “是啊!”主簿重重的点了下头,“那女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神人,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竟是精通各类兵器!无论是什么兵器呈给她看,她都说……说……” 卫少监:“说什么?” 主簿哭丧着脸回道:“说可以改良……” 卫翰脸色凝重,摩挲着手里的茶盏,深深的沉思…… 主簿发愁的说:“怎么办呀,卫大人?咱们之前那样……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人家过来为大齐将士改良兵器,结果被军器监的人堵着不让进……这要是让那些士兵知道,让百姓们知道,还不得被唾沫星子骂死?! 卫少监在屋里踱了几步,神色沉重,“我想一想……” …… 营帐里,人群终于逐个散去。 梁文晟离开之际放下厚厚的皮草帐帘,帐内只剩傅廷烨与华轻雪。 华轻雪坐在罗汉床上,觉得身下的褥子松软厚实,炉火冒着丝丝热气,炭火一点也不呛,想必用的是好炭,今晚睡觉一定会很舒服吧…… 距离床榻不远是一座宽大的八扇屏风,将营帐内的空间一分为二,也让休息的区域保留了几分隐私感。 营帐内其他摆件也十分精致,不但有书写的桌案,还有沐浴梳妆的案台,显然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华轻雪有些不好意思的偷偷打量傅廷烨,心想,真看不出来,这大胡子总是直来直去,但有时候……还挺暖男的嘛…… “这里毕竟都是男人,没什么事的话,你尽量呆在帐里,不要随意走动。”傅廷烨严肃的说道。 华轻雪:“……” 得,大男人霸权习惯又出现了。 感动这种东西,还真是没办法多维持一秒…… 傅廷烨见她好像没放在心上,板着脸认真说道:“为了避嫌,我会另外找婆子来伺候你,平日里衣食住行,不可与男子接触!记住了吗!” 华轻雪犹疑的回道:“我来改良兵器,怎么可能不和男人接触,这里的匠人都是男人啊……” “我会陪着你,我不在的时候,让婆子陪同。”傅廷烨似乎非常介意此事,一再强调,“绝对不能单独和男人在一起。” “我又不傻……”华轻雪小声嘀咕,“当然是好多人一起呀。” 傅廷烨沉着脸没吭声,好一会儿,问她:“东西带了吗?” 这回华轻雪机灵了,转身打开箱笼,在里面翻了翻,抽出一把镶嵌各色宝石的匕首,递给傅廷烨看。 “太大了,我不好随身带着,放在行李里了。”华轻雪把匕首放到他手上的时候,不放心的叮嘱,“你小心点呀,别把宝石弄掉了……” 傅廷烨听了,问:“你喜欢宝石?” 华轻雪愣了愣,“还可以吧……” 这种东西,应该不会有人讨厌吧…… “回头再送你一些。”傅廷烨把匕首还给她。 “这把匕首有名字吗?”华轻雪问。 “有。”傅廷烨蹙起眉,“名字不太好,叫断肠。” 华轻雪:“……”早知道就不问了。 “可以重新换个名字。”傅廷烨想了想,“叫百花怎么样?这些宝石镶嵌得跟开了花似的。” 华轻雪:“可以吧……”真是奇怪的比喻呀…… 帐外有人进来,隔着屏风对傅廷烨行礼,“将军,军器监卫少监在外求见华姑娘!” 傅廷烨眉间蹙起,这个老头,怎么又来了…… 华轻雪一脸茫然,看向傅廷烨,问:“卫少监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见我?” 第四十九章 负荆请罪 傅廷烨默了默,对她解释道:“卫少监是军器监的管事者,主要负责监管兵器制造的进度和质量,在他之下是主簿,负责记录文书,并安排所有匠人的生活和工作,再往下是每个分营的监作,梁文晟就是弓弩营的监作,主管弓弩营的兵器生产。” 华轻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想:他还是没解释这个卫少监为什么来找我啊…… “让他进来吧。”傅廷烨说。 来传话的士兵却面露难色,“将军,卫大人现在……只怕不方便进来。” 傅廷烨闻言蹙眉,看了一眼华轻雪,“我们出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营帐。 一掀帐帘,便看见卫翰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背后缠着许多干枯的荆条。 这是在做什么? 傅廷烨心底冷笑,负荆请罪,也真亏这老头做得出来。 四周围聚过来不少人,好奇的张望着。 传话的士兵在傅廷烨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卫大人负荆请罪,特意绕着大营走了一圈,大家都看见了……” 卫翰起身,目光灼灼的看向傅廷烨与华轻雪,再次深深的跪拜下去,大声喊道:“下官有眼无珠!轻慢了华姑娘,心中悔恨交加!恳请将军责罚!” 他跪拜礼的动作幅度极大,华轻雪有些被吓到,不由得往傅廷烨身后缩了缩,“他这是在干嘛……” “在向你道歉。”傅廷烨淡淡说道。 华轻雪揪着他的衣角,很是紧张,“你、你不是大将军吗?快让他起来吧!” 这么大年纪的一个老头,万一跪出点毛病怎么办啊!好吓人,不要讹我啊…… 傅廷烨当然也不想看到卫翰继续跪下来,他很清楚,卫翰此举不过是为了挽回名声罢了。 卫翰这把年纪,可以说半只脚已经踩进棺材里,这种人不畏死,也不贪财,唯一在乎的只有他不畏权贵又刚正不阿的好名声。 这么大的仗势给华轻雪赔罪,并不代表他真的心存内疚。 他只是要让世人忘记他先前的无礼,而只记住他此刻敢于承担的气节。 傅廷烨虽说是个武将,但是这种把戏……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卫大人请起。”傅廷烨出声道,“卫大人任军器监少监,劳苦功高,先前虽有诸多阻扰,但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军器监,本将怎能责罚你。” “下官阻拦华姑娘为我大齐将士改良兵器,罪无可赦!愚不可及!恳请华姑娘原谅,恳请将军责罚!”卫少监匍匐在地上大声说道,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傅廷烨感觉到有双小手急促的在他后腰上推了推。 他垂眸看,便见华轻雪着急的看着他,声音细软:“快让他起来吧……” 让一个头发花白、胡须飘飘的老头跪在自己面前,华轻雪真心受不了这么大的礼!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只觉得惊悚好吗! 傅廷烨被她戳的……骨头都舒了半截,要不是时机不对,他还真有些想入非非了。 “卫大人起来吧,华姑娘赤子之心,良善纯洁,并没有责难之意。”傅廷烨趁着这个机会,顺便夸夸华轻雪,也好让大家对她有个好印象,“卫大人亦是清风高节之人,军器监有你二人作为表率,我青州大营必将所向披靡!” 傅廷烨说的这几句话很简单,也很有技巧。 他直接把华轻雪和卫翰相提并论,相当于把华轻雪在军器监的地位,提到了和卫翰一样的高度。 但凡当官的,肚里的肠子都是弯弯绕绕。 跪在地上的卫翰自然听懂了傅廷烨的意思:这件事可以算了,但是以后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形势逼人,卫少监知趣了一回,朗声道:“军器监日后必将以华姑娘马首是瞻!” 这卫老头毕竟年纪大了,坐在这个位置上久了,难免有点小情绪:你不就是想捧她吗?那我就捧,我帮你把她捧得高高的,看以后摔下来的时候疼不疼! 不过他的小情绪,傅廷烨根本不在乎,也不屑知道,只要目的达成,傅廷烨可以算得上一个相当宽厚的领导。 要是换了别人,谁家的八品小官敢怼大将军?活腻了吧?! 卫少监在几个匠人的搀扶下站起来,他年纪真的大了,在这冰天雪地里跪了会儿,膝盖僵硬,起身的时候差点没又摔下去。 “卫大人要保重身体才是。”傅廷烨淡淡说了一句。 “多谢将军大人关怀……咳、咳咳咳!……”卫翰说着话,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下官……咳咳咳,下官的身体不妨事,只是不知,华姑娘几时开始为我军器监改良兵器?” 华轻雪紧张兮兮的看着他,唯恐下一刻他会把肺咳出来,听到卫翰提起自己,她立即说道:“我一会儿就去,老人家您别着急,先回去休息吧,现在我们材料充足,兵器改良过几天就能完事了。” 话音落下,全场静了。 她说,过几天……就能完事了…… 人群里的梁文晟大感欣慰,心道:你们终于体会到我的感受了。 华轻雪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最后尴尬又紧张的看向傅廷烨,问:“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傅廷烨的目光异常的温柔,“他们只是太高兴了。” 华轻雪觉得他说的不对,可是具体怎么不对……她说不上来,只能怂怂的缩在傅廷烨身后,勉强舒缓自己此刻的窘迫。 …… 卫翰最终被人搀扶着离开了。 傅廷烨送华轻雪回营帐,她拉着他问:“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你不要骗我。” “没有。”傅廷烨挑眉看她,“为什么这么想?” “感觉不太对劲。”华轻雪很认真的想了想,“尤其是那个背柴火的老人家,表情看起来根本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背柴火?老人家?”傅廷烨愣了愣。 “对啊。”华轻雪有些疑惑不解的看向他,“你不是说他是少监吗?都是当官的人了,怎么砍柴没有人帮他吗?背着那么大一捆柴火……” 傅廷烨突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华轻雪正懵着,想问他为什么笑,下一瞬就被熊抱了! 浓密的胡须直接扎向她的头顶! 华轻雪疼得想哭:“唔……” 偏偏傅廷烨像是喜欢极了她,还狠狠蹭了蹭! ——大狗熊走开啊!再蹭下去该见血了! …… 华轻雪就此在军营里住了下来。 有刘铁匠在前,其他人不敢轻视她,每个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不敢存半点小觑轻视之心。 华轻雪走进铁器营的作坊时,刘铁匠正在反复练习华轻雪教给他的折叠锻打法。 没有现代监控数值的仪器,这套方法只能不断的进行练习,才能慢慢掌握其中每一个步骤的微妙时机,就算是华轻雪本人,指导刘铁匠锻打时也需要试验三五遍才能成功。 刘铁匠看见华轻雪进来,十分高兴,立即拿出这几天练习的成品给华轻雪看,态度十分恭敬,有点像接待师傅的意思。 古人对于手艺的传承,是十分严肃和苛刻的,只有被师傅认可了,自己才能算是出师。 刘铁匠虽然不曾拜华轻雪为师,但是在他心里面,对华轻雪的尊敬,绝对是和师傅一样一样的。 华轻雪将眼前这些刀具一一看过,有些拿在手里掂了掂,心里很是感慨。 没有完美的数值监控,没有智能控温,全凭人类对这门技艺的钻研和体会,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刘铁匠已经很出色了。 华轻雪相信,等刘铁匠以后将这套方法用得无比纯熟之时,他手里出的成品,一定会更加接近完美。 “华姑娘,这些……您觉得怎么样?”刘铁匠略有些忐忑的问道。 华轻雪笑着回道:“大叔原本就是个行家,锻打方法一听就明白了,这些刀都很不错,虽然还略有瑕疵,但是每个细节都有兼顾,剩下的只是经验的累积。我觉得大叔已经完全有能力去向其他匠人传授这套方法了。” 技艺需要推广开来,才能真正造福所有士兵,而推广的工作,仅靠华轻雪一人是不够的。 华轻雪只需要教会刘铁匠一人,剩下的工作由其他人来完成。 “是,我也这样的感觉,按照这个锻打法再多练习一段时间,品质应该还可以继续提升……”刘铁匠说着,脸上不禁流露出激动的神情。 “那是自然,品质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华轻雪温婉的笑着。 古代的传奇名刃,几乎都是用这套折叠锻打法铸造而成的。干将、莫邪、龙渊、太阿、湛卢、鱼肠、巨阙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最完美的品质,当然不会止步于此。 刘铁匠脸上又是期盼,又是担忧,“只是不知道,我究竟要做到如何程度,才算是大功告成呢……我这后半辈子的时间,够不够呢……” 华轻雪很明白刘铁匠这种痴迷于锻造的心理,她想了想,说道:“如果大叔有一日能够锻打出花纹刃,就代表您成功了。” “……花纹刃?”刘铁匠先是一愣,不由得问道,“还请谢姑娘指教,何谓花纹刃?” 第五十章 充满爱意的熊抱 华轻雪腼腆的笑了笑,回道:“花纹刃,是刀刃经过折叠锻打百炼之后,表面形成的天然花纹。一般分成两种,一种是流水纹,一种是云花纹,其中,云花纹最难铸造。这种花纹刃,锋刃坚韧犀利,且刚柔相济,如果是其他种类的刀剑与其劈碰,很有不断损的,算是精品中的精品!” 刘铁匠闻言十分惊讶,却也对华轻雪的话十分信服。 “如果真的这么厉害……那……那要是我能给大齐的将士们,打造出一批这样的刀剑,我大齐岂不是从此就能所向披靡了……”刘铁匠联想到这种锻打方法的种种好处,胸中激起一股沸腾热血! 如果他能把花纹刃铸造出来,他这一辈子……这辈子也不枉在这世上活了一场啊! 刘铁匠觉得自己忽然有了干劲,从冷水中拿出未完成的刀具,再次锻打起来。 华轻雪估摸着没自己什么事了,悄无声息的从作坊里退出来。 一出来,哇…… 好凉爽。 刚才在作坊里,温度真是高,早春正是冷的时候,她才进去一小会儿,就热出了一身汗。 接下来,该去弓弩营了。 华轻雪不紧不慢往弓弩营走,路上遇到搬运材料的匠人,会笑眯眯的打声招呼。 军器监一向是男人的世界,大家平日里粗犷得很,突然来了个女人,说话柔声细语,笑容温柔静雅,从她身边经过,简直如沐春风! 大家伙都喜欢往上凑。 “哟!华姑娘!” “华姑娘忙着呐!” “华姑娘好,华姑娘这是要去哪?” “华姑娘……” “去去去!都不用干活了啊!”梁文晟站在弓弩营门口一声吼。 人群作鸟兽散。 梁文晟得意的扫了一眼,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看来,虽然他这人平日里和气没架子,但是关键时刻,监作的威严还是管点用嘛。 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梁文晟扭头一看—— 原来是将军大人来了! “我去营帐没看见你。”傅廷烨说。 梁文晟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我刚才去铁器营了。”华轻雪笑盈盈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进展怎么样?”傅廷烨理所当然的走到她身边,两人肩并肩一起往弓弩营去。 华轻雪:“嗯,挺顺利的,可以先招募三十名匠人,让刘大叔教着试试看……” …… 梁文晟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心想,他是来干嘛的? 明明他是想来迎华姑娘的,为什么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这儿…… 好凄凉…… …… 弓弩营里的匠人们,正在按照华轻雪的方法制作弓箭。 傅廷烨拿起一把未完成品看了看,虽说已经看过图纸,现在看见实物,感觉上多少会有些不同。 “这样的弓,能射出四百步距离?”傅廷烨伸手抚摸弓的梢头,觉得不可思议。 梁文晟正想开口讲解,却见傅廷烨看着华轻雪。 好吧…… 他还是不要招人嫌了。 华轻雪从木架上取下一把旧弓,又拿了一把新弓,对比给傅廷烨看。 “一把弓好不好,要看能不能省力,用力是否均匀,最原始的直拉弓,有个显著的缺点,拉开幅度越大,就要用更大的力来继续拉,拉力曲线一直持续上升,用力不均匀,好处就是结构最简单,怎么拉都没关系,上箭快,发箭也快。” 她又拿出另一把弓,继续说道:“这是我们的士兵现在用的弓,结构上来看属于反曲弓,上下两端向弓的主体的相反方向弯曲,它的拉力曲线很平均,但是不够省力,一把一石弓,拉开也需要一石的拉力,保持住开弓姿势瞄准时,同样要一直保持用一石的拉力,瞄准的时间一旦长了,人会感到疲惫,精度就降低了。” 傅廷烨握着弓,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这把弓可以改善直拉弓和反曲弓的缺点?” “梁监作设计的这种弓,叫做复合弓,因为结构的特殊性,这样的弓越往后拉,需要的拉力越小,一把一石的弓,拉开需要一石,但是保持住瞄准姿势只需要不到半石的拉力,省力比非常高。” 华轻雪怕傅廷烨不理解省力比的意思,跟他举例子解释:“一石的反曲弓和一石的复合弓可能没什么区别,但是复合弓拥有特殊的省力比特性,拉开后持续用力小于反曲弓,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能拉开一石的反曲弓,那么他就有可能拉开二石力的复合弓,二石的弓当然比一石的威力大,射程自然也远远超过普通的一石弓。” 傅廷烨问:“我能拉开八石弓,如果换成你说的这种复合弓,也就是说……相当于十六石的弓?” 华轻雪:“……” 天啊…… 这人是什么怪物?!能拉开八石弓?! 一石相当于六十公斤!九石则有千斤之重,传说里只有后裔能拉动九石弓,这家伙竟然快赶上后裔了?! 梁文晟弱弱的插嘴道:“可是将军……我们现在最多也只能做出九石弓……” 十六石什么的,谁没事做这种变态弓啊! 有这个功夫都可以直接去做攻城弩了好吗! 傅廷烨倒是没纠结这个,问梁文晟:“既然这弓这么厉害,你先前做出来的怎么都失败了?” 梁文晟受到一万点伤害:“……” 早知道就不插话了…… “他一开始的设计太在乎省力比了。”华轻雪看了梁文晟一眼,好心的帮他解释,“我想梁监作的初心,大概是想让那些拉力不足的士兵也能在战场上发挥出威力。” 傅廷烨微微颔首,拿着手里的弓又看了看,“照这个进度,这两天应该就能试弓了?” “嗯。”华轻雪笑眯眯的说,“大家干劲十足,进度比我想得快得多,等他们手上的弓完成,我和梁监作会挑出十把质量最优的弓,让士兵分别试弓。” 傅廷烨闻言,看向华轻雪的眼神不知觉温柔了许多,“这几天辛苦你了。” 梁文晟囧囧的垂下头去,默默避开视线…… “是大家辛苦啦,我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顶多画画示意图。”华轻雪半点不居功,一副和气柔顺的模样。 傅廷烨看在眼里,心中自得,不无骄傲的想:不愧是我的女人! 他目光灼灼,别人或许不觉得,可是华轻雪却有些受不住,被他火辣辣的眼神盯得面色绯红,尴尬的垂下头去。 这人……眼神里的占有欲也太强烈了吧…… 华轻雪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走到工匠们的身边,逐个查看他们手里的弓,若是有些不足,就会出言提点几句。 平时,这些匠人总会一拥而上,围着华轻雪问各种问题,今天大约是将军坐镇,不敢造次,个个都鼻观眼眼观心,连声都不敢吱。 华轻雪在作坊里转了一圈,再抬头,发现傅廷烨还在看她…… “将军。”华轻雪无奈又羞涩的叫他一声。 傅廷烨的神情恢复严肃,正色道:“我送你回去。” 华轻雪看向梁文晟。 梁文晟赶紧说道:“华姑娘回去歇息吧,这儿有我照看着呢,要是有问题,我再去向您请教也不迟。” 快走吧、快走吧!走的时候别忘了把将军大人带走啊!杵在这儿实在吓人…… 于是华轻雪就像个小媳妇一样,跟在傅廷烨身后走了。 …… 一回到营帐里,傅廷烨就迫不及待的抱住了华轻雪! 他对华轻雪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爱到骨子里。 怎么就那么合心意呢?傅廷烨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他现在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早几天提亲,白白犹豫了那么长时间,导致现在不得不等上足足一年才能娶亲。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与自己紧紧相依偎,隐隐的,好似还在往他怀里钻,傅廷烨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看吧,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也喜欢他! 华轻雪努力的将额头贴紧男人结实的胸膛,以此来躲避他过于锋芒的胡子…… 对于傅廷烨时不时的熊抱,华轻雪大约已经习惯了。 还好,这个男人并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这可能跟他本身传统且严谨的性格有关,会突然抱住她已经算是个意外了…… 不过…… 华轻雪脑海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 会不会是因为……他压根就不会做别的? 华轻雪仔细一想,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因为傅廷烨平日的生活在她看来单调至极,除了练兵就是练兵,要么练别人,要么练自己,几乎没见他有过什么娱乐活动,更没有和女人接触的经验。 仔细一想还挺心酸的…… 他如今好歹也是个王爷了,却一天王爷的福没享过,穷奢极欲的生活从来与他无缘,他一心想的全是如何抵御住辽兵,如何让大齐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 华轻雪这样想着,心里也柔软一片,原本垂下的双手不知觉的抬起,无声的环抱住这个男人。 傅廷烨的身体忽然紧绷! 他的呼吸有些不稳。 华轻雪感觉到他的僵硬,正觉得奇怪,便觉出有什么硬物,戳到她的肚子…… 第五十一章 将军大人剥橙子 ——傅廷烨猛地松开她! 华轻雪懵懵的看着他,好半天…… 她的视线,慢慢下移。 厚重的外袍下,看不出什么端倪,除非紧紧相贴才能感觉到里面的异常…… 华轻雪再天然,此刻也终于明白过来,那是将军大人的“宝剑”啊! 轰! 华轻雪的脸登时通红! 要不要这样大的反应?!她只是轻轻的抱了一下他!仅此而已啊! 傅廷烨似乎也很意外,他猛然掀了帐帘!转身走了! 走了…… 走……了…… 后来连续两天都没有出现。 …… 华轻雪有时候忍不住想,大胡子这样的人,会害羞吗? 嗯…… 他自尊心那么强,在自己女人面前出糗,一定很受挫,感觉非常难堪,非常无地自容? “噗嗤……”华轻雪一想到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就忍不住想笑。 “在笑什么?”某男掀帘而入。 消失两天之后,第三天,将军大人终于现身了。 一如既往的威武挺拔,不怒自威。 “没笑什么……”华轻雪的嘴角止不住上翘,他越是一本正经,她就越是觉得可乐。 傅廷烨若无其事的走进来,手里托着一个竹编圆筐,竹筐里摞着七八个橙子。 “南边新进了一批橙子,你尝尝。”他把橙子放到桌上,又从里面拿了一个递给华轻雪,仿佛过来就是为了送橙子。 “好香!”华轻雪接到手里,贴近鼻子闻了闻,有一股很新鲜的果香。 “咳、咳。”傅廷烨咳嗽两声,慢慢说道:“前两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华轻雪抿着唇笑,他这是为自己的唐突来道歉么? “是我过于孟浪了,若是吓着你,以后,我会尽量克制……”傅廷烨难得的显出一丝窘迫,说话也不如往日干脆,“你放心,成亲以前,我不会委屈你。” “嗯……”华轻雪羞答答的应了一声,别的话也不好多说,索性装腼腆,嗯……其实她是真腼腆。 傅廷烨见华轻雪没有生气的迹象,心里头松了口气。 不怪他如此紧张,换个古代的保守女人遇到这种事,只怕当场会羞愤欲死! “吃橙子吧。”他说着,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橙子,揉搓几下,帮她剥起来。 橙皮在挤压中散发出浓烈的橙香味儿。 华轻雪看着他剥橙子,心里头暖暖的。 傅廷烨把剥下来的橙皮放到一边,华轻雪看着黄澄澄的橙皮,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动手将那些橙皮全部收集起来。 傅廷烨扬眉看她,“不吃吗?” “吃。”华轻雪接过他手里的橙子肉,掰开两半,分了一半给他,自己往嘴里放了一瓣,“唔……好甜呐。” 傅廷烨也吃了一瓣,问:“你留着橙皮要做什么?泡茶喝?不用那么麻烦,想要的话,我让人去给你买。” 华轻雪摇摇头,“我想做润唇膏,但是暂时没办法提炼香精,橙皮正好拿来用用……气味真好闻。” 她拿起一片,捏了捏,不由得蹙起眉,“我需要一个捣药罐子,要不然没办法把里面的汁弄出来。” “这有何难。” 傅廷烨伸手抓起几片橙皮,用力一捏—— 黄色汁液一滴一滴流出来! 华轻雪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这可不是橙子!这是橙子皮!居然能一捏就捏出水来?! 真不愧是能拉动八石弓的人…… 华轻雪的震惊神色,深深的取悦了将军大人的大男人心理。 他很不屑的把橙皮扔到一边,拿了华轻雪的帕子擦手,脸上表情仿佛在:小菜一碟,不用太崇拜我。 华轻雪抿了抿唇,把桌子上那一筐橙子全部抱过来,“将军……” 她不好意思的拿出一个新橙子放进他手里,“帮我全部剥了吧?” 根本无法拒绝! 傅廷烨大义凛然的拿起橙子,挨个开始剥! 华轻雪拿出一个食指大小的精致瓷瓶,她打开木塞,满眼期待的看着傅廷烨。 傅廷烨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女人失望? 一个橙子接一个橙子的剥,最后攒了一大堆橙皮,开始给华轻雪手动榨汁! 整个营帐飘荡着浓郁的橙皮香味儿。 傅廷烨的手也染成了黄色。 经过将军大人的努力,华轻雪成功攒到了三分之一瓶橙皮汁液,她笑颜璀璨道:“谢谢将军!” 傅廷烨将用力过度的手垂下,若无其事的说道,“你先吃橙子吧,我回营帐了。” “嗯!”华轻雪满心欢喜的塞紧木塞,送傅廷烨到门口,又问他,“明天能再送我一些橙子吗?” 傅廷烨默了默,毅然回道:“好,明天我再拿些过来。” 自己女人的要求都不能满足的话,算什么男人?!不就是橙皮水儿吗,简单! 呃……简单…… 傅廷烨垂眸看了眼自己微微发颤的手…… 这活计,真不比开弓简单…… 小小的橙皮又薄又滑,手心快攥碎了才滴出那么两滴…… 但是,看到华轻雪那一张灿烂的笑脸,傅廷烨觉得,值了! …… 翌日,傅廷烨果真又带来了一筐橙子。 华轻雪笑眯眯的举起一根针,说:“我先在橙皮上面扎些针眼,你捏的时候会容易些。” 傅廷烨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她暖化了! ——这么体贴,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 华轻雪很认真的在橙皮上扎了许多密密麻麻的针眼,这回,傅廷烨捏起来要省力许多,没过多久,华轻雪的小瓷瓶就满了。 他正要再捏,却被华轻雪拉住。 “不用啦,已经够了。” 华轻雪把橙皮扔进黄铜火炉子里,橙香四溢。 炉子上备着热水,她往水盆里倒了一些,兑了凉水,让水温热得刚好,十分贤惠的端到傅廷烨面前,放下。 “将军泡泡手,解解乏吧。”说着,伸手拉过他那两只宽厚的手掌,放进水里。 紧绷的肌肉瞬间得到纾解,傅廷烨不仅手舒服了,心里也舒服极了,眼神脉脉温情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华轻雪垂着头,下颚曲线秀美,许是因为不好意思,迟迟没有抬头看他。 她拿了一块白色棉帕子,浸透热水后搭在傅廷烨的手上,然后隔着棉布轻揉慢捏,给他的手掌按摩。 “肌肉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容易疲惫,严重的话会抽筋的。”她柔声说,“我帮你按一按。” 傅廷烨被她按得舒服,一动不动任她弄。 这个角度,看着她乖顺又柔媚的模样,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想起抱她在怀的那种感觉…… 软软的…… 香香的…… 心里面,还痒痒的…… 还想再试试。 傅廷烨心里有些后悔,当初他为什么把话说那么满?他们已经定了情,偶尔有些亲密的接触,应该无伤大雅吧? 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不会反对…… 嗯…… 下次试试吧…… …… 自从上次负荆请罪之后,卫少监仿佛销声匿迹,极少在众人面前露面了。 眼看着传说中的弓就要制好了,折叠锻打的传授推广也进展顺利,卫少监作为军器监的领头人,终于现身。 他直接要给整个军器监的匠人放了一天假! 美其名曰,为华姑娘庆功! 主簿觉得不妥,犹疑的说道:“这……有点不合适吧?现在弓还没有经过试射,是不是应该等到试弓大会结束,也好有个名目?而且,万一将军大人有别的安排……” “怎么会不合适?!这个庆功宴是迟早的事,就该现在举行,振奋一下大家的气势!”卫翰温言笑着说道,“徐大人,我知道你是怕万一试弓失败了,不好收场,但华姑娘这段时日的成果大家都看在眼里,即使失败了,这个庆功宴也是应该的!” 主簿讪讪的回道:“四百步射程的弓闻所未闻,我只是觉得稳妥些比较好。” “去准备庆功宴吧,大家累了这么久,正该办个宴会鼓鼓劲啊!”卫翰拍了拍对方的肩,“放心,将军那边我会去说的。” “少监大人说的是,我下去安排人手,这就开始准备起来。” 卫少监看着主簿离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他已经看出来傅廷烨与华轻雪关系不菲,他也看出来傅廷烨有心要捧华轻雪,抬高她的位置。 “哼,一个女人……”卫少监看着门外,脸上流露出不屑。 既然想要捧她,那他就帮忙捧得再高一些吧! 捧得越高,摔得越重!试弓一旦失败,她就得灰溜溜的离开军器监! 一个女人罢了,竟然妄想插手军器监的事务,真是可笑之极! 卫少监心中极为不平,女人!就该留在后宅相夫教子!即使她果真有天赐之才,也不该如此堂而皇之的入住兵营!简直荒谬! 而更荒谬的是,傅廷烨身为青州大营的大将军,竟然如此纵容她?! 傅廷烨所为,和那些被美色蛊惑的昏君有何差别?! 卫少监只恨自己人微言轻,不能叫醒昏聩的傅廷烨! 转念又想,万一……果真被华轻雪成功了? 卫少监神色不由得变得凝重。 若是真的被她成功了……不,不会的! 四百步射程的弓,是绝不可能的事!除非她的弓箭长了翅膀会飞! 且看着吧! 试弓之日,就是她原形毕露之时! 第五十二章 威武威武 试弓大会的地点,选择在距离大营不远的乱石坡上。 此处地势平坦而开阔,几乎没有任何遮挡物,最适合弓箭演练。 事实上青州大营里就有射箭的练习场地,但是那是基于两百步射程的弓箭而布置的,也就是说,最远的靶子只有两百步,所以无从检验新弓的威力。 此时,这里围聚了无数士兵,个个翘首以盼。 傅廷烨和秦老五等一众将领,也神情肃然的静静等待着。 有工匠正在严密的计算距离,每五十步就以旗帜作为标记,共计放置了十把小旗。 梁文晟和华轻雪正在对精挑细选出来的十把弓箭做最后的检查。 海士轩走过来,身后带了十个士兵过来,每一个都身强体壮。 “华姑娘,梁监作,人带来了。” “辛苦海大人了。”华轻雪急忙道谢,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十位士兵上,神情微微一滞。 “可是有何不妥?”海士轩最善于察言观色,见华轻雪表情不对,立即问道。 华轻雪轻轻点头,犹疑的说道:“人选……可能有些不合适。” 海士轩转身看了眼自己带来的兵,一时之间困惑不解,“……华姑娘是觉得还不够强壮?不足以拉开这些弓?” “海大人误会了。”华轻雪急忙解释,“这些将士自然是威武不凡,但是我们这次试弓,主要是试验它的实用价值,所以我觉得……人选上是不是应该再改改?毕竟军营里并非全部是这等强壮的士兵,我觉得高的,矮的,瘦的,胖的,壮的,弱的……都应该选来试试。” 梁文晟连连点头,“华姑娘说的是,理应如此,让每人连射三次,最后取中间数,这样试出来的结果才有价值。” 海士轩有些为难,他看了看华轻雪,又看了看不远处坐在将军椅上的大将军,终于没忍住,压低声音对华轻雪说道:“华姑娘,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妥?……确定让老弱残兵也上来吗?万一影响了最后的射程,只怕不好收场啊……” “海大人放心吧。”华轻雪微微笑,目光平静。 海士轩见华轻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心里却还是有些打鼓,想了想,说了句“稍等”,便转身往傅廷烨那儿去了。 片刻之后,海士轩很快回来,他将那十个强壮的士兵留下两人,余下八个全带下去。 人群中有那不明所以的已经开始交头接耳,搞不清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便见海士轩带了新的一波人回来,这下人群炸了! 因为海士轩带的这波人,那可真是高矮胖瘦老幼强弱全齐了! ——这是怎么回事?搞什么呢! 卫少监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不动声色的往傅廷烨的方向看了眼,不见任何反应,再看向华轻雪,心中冷笑:不自量力。 当然,高矮胖瘦老幼强弱只是相比较而言。 这些士兵毕竟是经过选拔才会进入兵营,若是放到普通人群里,绝对不弱,只不过和刚才那些强壮的精兵一比较,就有些不够看了。 因为体能相对较差,这些兵在真正的沙场上通常会被安排到一些不重要的位置上,今天突然被挑选出来试弓,难免显出紧张神色。 第一个试弓的士兵,个头比较矮,也较为瘦弱,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 梁文晟让他从十把弓里挑一把,然后递给他三支箭,“加油!四百步!” 小伙子拿弓的手抖了抖。 华轻雪柔声说道:“就和你每天训练时一样就行,不用太有压力。” 小伙子绷着脸点了点头,看起来还是紧张得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拉弓瞄准最远处的旗帜——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他手里即将射出的箭上。 手心不知觉已经湿透了,大冷天他却出了满脑门的汗,汗珠滑落,湿了睫毛,一眨眼就涩得厉害。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仍在瞄准。 四周静无声息,弓一点一点拉开……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射! ——嘭! 人群哗然! 那把箭竟歪到了一边,在极近的地方栽了跟头!目测只怕连七八十步距离都不到! 士兵们议论纷纷,甚至有讥笑声传来,实在是因为这场面太滑稽! 当初信誓旦旦说会制出四百步射程的弓箭,现在又布置得这么隆重,结果射得跟个狗吃屎一样难看!多么可笑! 射箭的小伙子瞬间慌了神,窘迫的看向华轻雪,解释道:“……我、我……刚才我手滑了……” 梁文晟看了眼身后那些议论纷纷的士兵,心情十分糟糕。 这么关键的时候你手滑?坑爹呢?! 华轻雪倒是好脾气的安慰对方:“没关系,还有两箭,你不要紧张,慢慢来……” 这时,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华轻雪不由得抬头望去,只见傅廷烨已经离开了他的座位,沉步而来,行动间威风凛凛,显得特别……帅气。 华轻雪移开目光,不好意思多看。 心里暗暗想,是不是在古代待太久了,连带着审美情趣也改变了?一大把胡子压根看不清长相,她居然还怦然心动什么鬼…… 傅廷烨的步伐既稳且快,很快走到近前。 他一言不发,从梁文晟准备的弓里挑出一把,举箭就射! 嗖!—— 翎羽箭划破空气,直直飞射出去! 直至穿过旗帜,扎进乱石之中! ……一片寂静。 没有一个人说话。 傅廷烨转身,把那弓递给刚才射箭的小伙子,威严不减的沉声道:“弓弩营平日的训练是怎么做的?背都没挺直,如何射箭?!” 小伙子诚惶诚恐。 梁文晟啐了一口,往旁边一个匠人腿上踢了一脚,“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测距离?!” “……哦!噢,是!……” 几个匠人背着绳子拿着旗帜往远处跑去! 他们越跑越远,最后身影变成小小一点,站在远处一阵忙碌,然后举起手里的旗帜挥舞着不同的动作。 梁文晟看清那些旗帜比划的动作,兴奋的一蹦三尺高!大喊:“将军射了六百步!六百步!!!” 他们现在用的弓最多两百步,所以,现在竟提高了两倍?! 人群瞬间炸了! 所有人齐齐爆发出巨大欢呼!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威武!!!——” 一片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中,傅廷烨什么也没说,只默默握住了华轻雪的手。 他直视着射击场,低声说:“接着看吧。” 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好像一颗定心丸,钻进她的肚子里,叫她安心、放心、宽心。 华轻雪羞红满面,不好意思抬头,也没顾得上看人射箭,就听身边的梁文晟又叫起来:“三百五十步!……四百二十步!啊啊啊啊!——超过四百了!!!” 围观的人们再次沸腾了! 比起大将军的神勇,一个又矮又弱的士兵能射出三百五十步和四百二十步的距离,这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些士兵可都属于军营里最最垫底的! 连垫底的士兵都能射出四百步开外,还有什么能比这个事实更能说明新弓的威力?! 随后的士兵也一个接一个试弓—— 三百步,四百步,甚至连五百步的也有! 梁文晟最后都要兴奋得麻木了! 最后统筹一计算,除了头一个小伙子手滑射出七十步的狗屎成绩,其他的最差也在三百步左右,最强壮的两个精兵全部突破了五百步! 傅廷烨的几个副将全部都坐不住了,纷纷走过来拿起那些弓反复观摩,啧啧称奇。 “简直是神弓!”有人叹道。 傅廷烨心情愉悦,朗声道:“能得此弓,华姑娘居功至伟!” 秦老五对华轻雪那是刮目相看,当场赞道:“将军所言甚是!华姑娘当真威武!” “威武!威武!” 士兵中立即有人附和,随后连成一片! “华姑娘威武!华姑娘威武!” “华姑娘威武!威武!!!——” 华轻雪尴尬极了,羞窘的往傅廷烨身后躲。 那些士兵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喊得更大声了! …… 徐主簿看到眼前场景,内心也极受撼动,自言自语:“竟然真的成了……射程四百步,五百步的弓……真的成了……我大齐日后必将成就出世上最无敌的弓兵!” 他扭头对卫少监说:“卫大人,我看这华姑娘果真是不同凡响……卫大人?!您……您没事吧?” 卫少监脸色煞白,神情呆愣的坐在位置上,耷拉的眼角下垂,更显老态。 “她竟然真的做成了……”他喃喃道。 “是啊,这位华姑娘实在是出人意料啊!”主簿大人感慨不已,“也不知是何等人家的千金,竟如此聪颖,莫非是那传闻里专出能工巧匠的墨氏一族……” 卫少监却好似听不见,仍在喃喃低语:“她真的做成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四周全是欢呼雀跃的声音。 陆陆续续有士兵跑上前来表示想要试试新弓,傅廷烨全部应允,射击场上一片箭雨飞射,好不热闹! 傅廷烨也不避嫌,紧紧握着华轻雪的手,问:“等刘铁匠那边的刀完成,我会将刀和弓送去盛京,让皇上赏赐你,你想要什么?” 第五十三章 橙子味的吻 华轻雪推辞:“不用了吧,我其实也没出什么力,是大家一起齐心合力才……” “不行。”傅廷烨斩钉截铁说道,“一定要赏,说罢,想要什么?任何东西都可以。” 华轻雪咬了咬唇,轻声说:“那……我能要一座宅子吗?” 傅廷烨皱眉,“这个不行。” 哎?刚才你明明还说什么都可以的呀。 傅廷烨严肃的说道:“日后迟早要住进将军府里,要那些多余的东西作甚?” 华轻雪:“……”我给娘家买不行吗? 傅廷烨自顾自的说:“真要赏赐的话,最好能给你一个封号,别的金银珠宝这些我府里倒也不缺。” “哎?!”华轻雪微微睁大眼睛,“封号是这么容易就能要的吗?” 她记得历史里面很多人到死都没得一个封号,运气好的,死了或许能得个追封,就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了。 不过…… 转念一想,傅廷烨这厮前不久可是刚刚封了异姓王啊…… 这种事不论放到哪个朝代,都是很罕见的事,估计太后也是被傅廷烨逼得没办法了,否则怎么可能愿意封他做个王? 果不其然,傅廷烨的语气非常胸有成竹:“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华轻雪试探着问他:“要是……皇上不同意呢?或者,其他大臣不同意……” “请封一次不行,就请两次,两次不行就请三次,总会事成的。”傅廷烨轻描淡写,仿佛这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华轻雪稍稍安心,只要别是以武力相逼就好…… 不是她不信任傅廷烨,实在是因为大齐如今的局势太微妙。 皇帝本身毫无存在感可言,朝政大事全由左丞相和宁王把持,最近她在军器监里呆着,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干活的匠人八卦这些事。 可怜的李景楠…… 华轻雪正在同情那遥远的小皇帝,人群中忽然一阵躁动。 她闻声望去,见大家都往一个方向涌去。 有人大声喊道:“快叫军医过来!卫大人晕过去了!” 啊?! 华轻雪大吃一惊,立即要往那边去,却被傅廷烨拉住,“你又不是大夫,瞎跑什么,去了也是添乱。” “可是……”她扭着头往那边看,有些不放心。 “我送你回去休息。” “……” 她被傅廷烨强行拽走了。 …… 试弓大会因为卫翰突发急症而有些小瑕疵,不过丝毫没有影响大家对新弓的热忱。 军器监立即分派人手,开始对新弓进行大批量的制造! 此外,铁器营那边也同样是红红火火一派热闹,大家都鼓着劲要尽早让将士们用上新的弓!新的刀! 在没有大机器的古代,人力的数量与质量直接决定了兵器制造的效率,哪怕投入军器监全部人力,想要满足整个青州大营的需求,没两个月是决计不可能的。 大家伙赶制兵器的时候,华轻雪也没闲着,梁文晟从各个作坊收集来兵营现在所用兵器的样品,送到华轻雪手上,看看都有没有改良提升的可能。 其实,改良提升是肯定可以的,只是从性价比上,华轻雪需要仔细考虑,否则,即使打造出一件绝世武器,却因为材料稀缺根本不能批量生产,也是毫无意义的。 做这件事不能着急,她还需要更近一步了解这个时代作坊式的生产方式,以及常用材料。 再加上她来军营里已经有一段时日,华轻雪琢磨着,是不是该回去了? 华轻雪是女子,一直呆在军营里本就不妥,就算傅廷烨许可,就算其他人不议论,华轻雪自己住着也觉得别扭。 尤其是现在春暖花开,作坊里温度一高,那些个工匠总喜欢光膀子干活,真的特别尴尬。 每次她一去,就看见大家手忙脚乱穿衣服,弄得她又是尴尬,又是过意不去。 于是她和傅廷烨商量了个日子,准备打道回府。 一想到回家,华轻雪就欢喜雀跃,军营里虽说有人伺候着,到底不如在自己家里自在。 傅廷烨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冷眼看着华轻雪哼着不知哪儿学的小调收拾行李,不咸不淡的说:“若是军器监那边有什么问题,还是需要你过来照看一下……” “将军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华轻雪笑着清脆回道,“有刘大叔和梁监作在呢,其实我也就是纸上谈兵,最后实际制造中还是靠他们多年的制兵经验呐。” 傅廷烨不禁蹙起眉。 听她这话里的意思……怎么着,是不打算回来了? 那他怎么办?! “……行李不用全拿走,以后还会过来的。”他暗示着说道。 华轻雪想想也是,果然从收拾好的行李里拿出一些物件,留在营帐里。 傅廷烨见了,通体舒畅。 “啊……差点忘了这个。”她突然翻到什么,笑弯了眉眼,举着一个扁圆的小小瓷瓶凑到傅廷烨面前,“将军,你还记不记得这个?” 傅廷烨定睛一看,见那瓷瓶不过比铜钱大一圈,里面装着蜜色膏脂状的东西。 华轻雪举近一些,问他:“能闻到吗?有橙子的香味。” “这是何物?”傅廷烨问。 华轻雪用食指沾了一些,抹在自己唇上,“是我做的润唇膏呀,你闻,有橙子味,因为里面加了你上次帮我挤出来的橘皮油……” 原本红润软嫩的唇瓣多了一层水光,润泽透亮,像一颗等待品茗的红樱桃,诱人至极。 傅廷烨觉得喉头干渴,听不见华轻雪究竟说了什么话,他眼中只看见她娇嫩嫩的唇瓣一张一合,目光便再也挪不开了…… 华轻雪疑惑的眨了眨眼,轻声喊他:“……将军?” 傅廷烨突然将她拉近! “唔!……” 男人气势汹汹的含住她的嘴唇! 没错,就是含住! 湿濡的唇舌紧密贴着,一动不动,又或者他压根不懂得怎么动?僵持的封着她的嘴唇,唯有呼吸愈加烧灼。 华轻雪却瞬间疼得挤出眼泪! 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胡子这么硬! 此刻脸贴着脸,简直就像迎面扑来一只大刺猬!扎得她又疼又痒! 她使劲推搡傅廷烨。 傅廷烨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又唐突了佳人,立即松开华轻雪,一脸尬色。 “一时没忍住。”傅廷烨颇有些汗颜的解释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抬眼见华轻雪双手捂着面颊,一双泪眼此刻正盛满控诉的看着他,傅廷烨难免有些羞恼,相当厚颜无耻的给自己找台阶:“我们有婚约在前,私下相处,难免会有情难自禁的时候!” 见鬼的婚约啊!那把无厘头的匕首根本不能做数好吗?! “可是将军的胡子太扎了!”华轻雪松开手,委屈的让傅廷烨看自己做的好事。 傅廷烨一见,登时愣住。 华轻雪脸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红痕,印在她莹白若雪的肌肤上十分扎眼。 “……”傅廷烨的神情有些讪讪的,喃喃说道,“怎么娇嫩成这样……” 华轻雪不理他,转身拿铜镜去照自己的脸,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她不是那种爱美爱俏的女孩,她只是觉得难为情,脸上像被猫抓过一样,这出去了要是被人问起,怎么解释? 傅廷烨也凑过去看镜子里的华轻雪。 华轻雪从镜子里看见傅廷烨,飞快的躲到一边,然后用警惕的眼神盯着他! 傅廷烨:“……”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还真是叫人感到火大啊! …… ——盛京城。 琉璃瓦重檐殿顶,光照下辉煌璀璨。 早朝已经散了,小皇帝在太监们的簇拥下离开金銮宝殿,稚嫩的面庞上显出不符合年龄的肃穆。 太监小心翼翼的问:“皇上回寝宫还是……” 李景楠闷声回道:“镇北王不是派人呈上了新式兵器么?去演武场吧,正好试试。” “这……”太监面露难色,“皇上,那弓箭尺寸比照着成年士兵制作,只怕是……” 李景楠面露讥诮,口吻无不自嘲的说道:“人人都认为朕年幼不足以担当大事,既如此,当初又何必让朕登基为皇?” 太监闻言心惊肉跳,立即跪下,惶恐呼道:“皇上息怒!——” 紧接着,他身后的太监们呼啦啦全部都跪下。 李景楠近乎麻木的看着眼前这些人,没得无趣透顶。 前面不远处,走来一位年长的宫女,恭敬行礼:“皇上,近日入春,天气乍暖还寒,太后娘娘挂念您的身体,特意为您准备了润燥的粥点。” 李景楠点了点头,“母后近日身体可有好些?” “回皇上话,太后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只是每日忧心皇上,时时寝食难安。” 李景楠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能有什么可忧心的,既如此,朕便去看看母后。” 一行人改道去了太后的寝宫。 李景楠一走进去,便看见桌上的粥食点心,显然是早就备下的。 “让母后费心了。”他语气低落,情绪亦很消沉。 琉璃珠帘被掀开,发出清脆声响,一位衣着华美的年轻妇人在嬷嬷的服侍下缓步走出。 “我听说,你今日在早朝上,又与大臣起了争执?”太后满目忧愁的看着李景楠,“皇上,如今你我母子皆处弱势,还请韬光养晦,莫要再争一时之气了……” 李景楠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愤,“母后也觉得我错了?!” 第五十四章 缺爱的小皇帝 太后微怔,随后神情冷了下来,温和的口吻带了几分严厉:“皇上已经给她封赏黄金珠宝,难道还不够吗?” 李景楠回道:“傅将军为她请封封号,以便身份足以监管军器监的兵器制造!” 提及傅廷烨,太后面色愈加冷了几分,“一个女人,监管军事要处,岂不荒谬?幸有左丞相极力劝阻,才没叫皇上酿成大祸!皇上若是真不顾朝臣劝阻下了旨意,只会叫天下人耻笑!也会让宁王有可趁之机!” “可是华轻雪此番改良兵器立了大功,怎么能用区区银两打发?!”李景楠的内心十分义愤,“那刀剑一旦铸成,再不惧辽兵任何利器!还有那把弓!母后可知这样的弓箭拿去战场上,我大齐将士势必所向披靡!六州收复指日可待!” 叫李景楠最为愤愤不平的就在于此,“华轻雪立此大功,却被那帮庸碌之辈以女子身份而责问质疑!这些人……一个个只顾自己享受安乐盛平,朕倒想问问他们,可曾为我大齐做过什么?!” “皇上慎言!”太后突然喝道,不叫李景楠再说下去,“皇上……怎可如此非议自己的臣子?” 她面色僵冷,显然已经不虞,看着自己年幼而冲动的儿子,深深吸气平复心情,“……皇上,是否被那傅廷烨蛊惑了?事实上那些只是他一面之词,这华姓女子的制兵能力如何,尚且有待验证,说不定中间另有能人?毕竟女子制兵闻所未闻,而且,皇上莫要忘了……” 李景楠看向太后。 太后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皇上莫要忘了,傅廷烨当初是如何逼迫你我母子答应封他为王。” 李景楠闻言蹙起眉,这件事他当然知道。 当初他即将抵达盛京城,傅廷烨很慎重的告诉他,他的父皇已经驾崩,且他的叔叔宁王正在预谋篡位,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立即逃命离去,皇位让给叔叔宁王。 要么进京一搏,傅廷烨可保他性命无忧。 但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傅廷烨正面与宁王为敌,因此,傅廷烨要求李景楠登基后即刻封他为王。 王,是有封地的,并且封地有拥兵的权利。 傅廷烨原本位高权重,坐拥大齐近乎一半的兵权,现在加上封地可以招募自己的私兵,相当于立即有了与宁王相抗衡的实力。 可以说,宁王若不除掉傅廷烨,就算坐了皇帝也没用,随时可能被傅廷烨杀个回马枪,他只能先除掉傅廷烨,才能安枕无忧的登基为王。 李景楠虽然年幼,但是从小出生在皇家,又是作为继承人抚养长大,这些弯弯道道他自然很清楚,当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傅廷烨的要求。 但对于太后而言……傅廷烨却有些狭恩图报的嫌疑。 同样的消息,傅廷烨也带去给了当时的皇后。 他深知太子年幼,光说服太子没用,更重要的是让太子背后的皇后并一应外戚势力同意。 皇后沉浸在皇帝驾崩的哀痛中,唯一的幼子就在傅廷烨手里,根本没有其他选择,虽然她答应了傅廷烨,但同时,也把傅廷烨恨上了! 李景楠对于傅廷烨这样驻守边境的将士,从来都是心怀敬佩,再加上他从小就从先皇那里听闻不少傅廷烨的事迹,所以尽管受胁迫给对方封了王,却不像太后那般有强烈的抵触心理。 “傅将军多年以来守卫我大齐边境,战绩无数,封侯封王是他实至名归,况且如今朝野势力错综复杂,有傅将军作为牵制,宁王安插在朝廷里的那些人也能收敛点。” 李景楠说着,顿了顿,皱着眉又道:“而且,华轻雪是华轻雪,傅将军是傅将军,母后扯那些事做什么,华轻雪立了大功,论理该重赏。” 太后面色沉下来,“万两白银还不够重赏的么?” “母后!”李景楠无奈的回道,“那些银两是军饷!是拨给大营制作新兵器的钱!华轻雪的赏赐不过是些珠宝玉如意……” 太后冷声:“你怎么肯定不是傅廷烨使的计?许是他诓骗我们,为的就是打国库的主意,敛财谋私!” “那又何必用这样的理由?兵器是否有过改进,一试便知!而且傅将军不是那种人……” “皇上知道他是何种人?傅廷烨此人狼子野心,皇上千万莫要被他蒙骗了去,眼下有宁王与他相互制衡,我们才得一隅平安,若是宁王不在了,只怕傅廷烨会立即逼进京城!” “儿臣知道皇叔谋逆让母后深受打击,可傅廷烨与皇叔绝不是一类人。” “不管什么人,都无法抵挡住权利的诱惑。”太后不为所动,阴沉沉说道,“哪怕是曾经的同胞兄弟,哪怕是身先士卒的英勇将军,人,都是会变的。” 李景楠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他想说傅廷烨不是那种人,可是正如母后所说……人,都是会变的。 当年的皇叔何尝不是温润谦和?宫里的猛兽园逃窜出一只老虎,皇叔为了救他,险些命丧虎口,背部受伤鲜血淋漓,事后反倒安慰被吓哭的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景楠无事便好。 待他那样好的皇叔,如今,却为了那个位置,不惜置他于死地…… 李景楠垂眸看着桌上的粥点,已经失了胃口。 他站起身,低声说道:“母后,儿臣先回了。” 太后颦着眉,本想出言挽留几句,只是想起李景楠方才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语,觉得他到底年幼,还需多多打磨,便改口道:“平日学业不可懈怠,治国经纶务必谨记心中,你去吧。” 李景楠心头一片涩意弥漫,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 他甚至连笑也没笑,木着脸转身走了。 离开这座宫殿,他站在古朴平坦的地砖上,隐约意识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来这里,最后似乎都是不欢而散…… …… 华轻雪要离开军营了。 尽管梁监作再三强调,华轻雪以后还会回来的,仍旧吸引了众多工匠相送。 青州大营外面乌压压围满了人,还有一些没有在操练的士兵也跑来凑热闹。 “华姑娘,您别忘了我们那个弩……” “还要我们营的箭头!是不是也能改良改良?” “华姑娘!还有我们御甲营啊,锁子甲的韧性还可以改良不?” “别忘了我们的盾!怎么在减轻重量的基础上提高抗力……” 梁文晟怒吼—— “你们这群家伙!是不是改良上瘾了?!全部给我回去干活!” 华轻雪捂嘴忍笑。 “走吧。”傅廷烨掀开马车门帘。 四周突然静默…… 这些人都不知道马车上还坐着大将军。 梁文晟不无鄙夷的扫视他们一眼,心道:现在傻了吧?!叫你们闹腾! 华轻雪温温和和的冲大家挥了挥手,“我都记着呢,只是兵器改良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这段日子让大家受累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气氛终于活了过来! 一群人又开始有说有笑了,不过碍着将军就在一旁虎视眈眈,自然不敢像刚才那样嚣张,一个个无比乖觉的说道:“华姑娘一路顺风。” 华轻雪坐进马车。 傅廷烨沉声说:“军器监这些人该好好整顿了,改良兵器理应是他们的本职,如今倒好,全指望你一人。” “大家很勤奋的。”华轻雪睁大了眼睛,替工匠们说话,“而且我顶多也只能从思路上教他们,最后具体的采料和制作还是靠他们呀。” 傅廷烨默默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华轻雪怎么觉得……他好像吃味了?像个小孩子似的! “回去后准备做什么?”傅廷烨收回目光,淡淡问道。 “噢……”华轻雪歪着头想了想,伸出手指比划着慢慢说,“应该会先打扫卫生吧,那么长时间没在家住,肯定落了一层土,然后要去买衣裳,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我不会做衣裳,只能去街上买成衣……好久没去看何婶子了,要去看看,还有买米买油……”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全是鸡毛蒜皮过日子的琐事。 傅廷烨居然还听得特别认真。 “我让赵升调几个丫鬟去给你做事。”他说着不由得皱起眉,“直接住进将军府不就完了,没这些麻烦事!” 华轻雪脸一红,轻轻摇头,“我真的不习惯。” 傅廷烨仍旧沉着脸,不满意。 他现在的状态属于,恨不得在华轻雪从头到脚的位置上都打上他的烙印。 华轻雪想了想,轻声说:“而且……这次回去之后,我会做些皂出来,先前定做了一批模具该做好了,这次做皂如果顺利,很有可能连带着做出新式兵器,我做事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会容易分心,影响成败率。” 傅廷烨闻言,眼睛陡然一亮,“新式兵器?” 华轻雪见他表情变了,暗暗腹诽:不愧是大将军,聊吃聊喝都不如聊兵器能引起他的注意。 “我现在只是有些思路,还有待验证。”华轻雪觑着他的脸色,轻轻拉了一下傅廷烨的衣角,“所以,将军千万别往我的住处塞人,万一新兵器的实验搞砸了呢?” 傅廷烨沉吟片刻,果断做下决定,“我让赵升拨两个强壮的家丁给你守门,以免你做事时被人打搅。” 华轻雪:“……” 她这算不算是……弄巧成拙? 第五十五章 开战了 傅廷烨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 若不是考虑到还有军务等着他回去处理,只怕他要去华轻雪家里停留些时间,才会返程回营。 华轻雪拎着箱笼准备下车。 “咳、咳。”傅廷烨咳嗽了两声。 华轻雪狐疑的回头看他。 傅廷烨坐在马车上巍然不动,只一双精睿深邃的黑眸盯着华轻雪。 良久良久…… 不知怎么,华轻雪竟然看懂了他的眼神! “不行。”华轻雪伸手就捂住自己的嘴,摇了摇头。 傅廷烨脸色一沉。 华轻雪面露难色,“真的不行,你的胡子太扎了。” 耿直如她,实话实说。 傅廷烨的脸色更难看了。 华轻雪不敢多看,赶紧提溜着箱笼下车,回头一看他没追上来,松了口气,脆声笑道:“将军慢走,不送了哈。” 傅廷烨掀开帘子,狠狠盯了她一会儿,放下话:“过几日再来看你。” 华轻雪讪讪笑,“呵呵,好啊……” 马车绝尘而去。 华轻雪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感叹不已。 ——她和傅廷烨这关系发展的,也太奇幻了吧? 在任丘的时候,他明明很讨厌她的啊,怎么回了盘水,莫名其妙就登门求亲……更神奇的是,被拒之后,这家伙居然大晚上跑来强行定亲?! 华轻雪真的很想照照镜子,她怎么不知道自己魅力那么大? 傅廷烨现在居然都能理直气壮的索吻了…… 华轻雪实在是……适应不了他的转变。 她本身是个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的人,傅廷烨偏偏又极其强势,简直处处占尽了她的便宜。 难道她一年后当真要嫁给一个古代人?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到家,华轻雪挽起袖子搞了一次大扫除。 把家里收拾干净,她去了木匠铺子里,对方看见她大吃一惊,立即把华轻雪之前定制的模具拿出来。 “因为太长时间没见姑娘过来,还以为姑娘不要了呢,姑娘若是再晚来几天,只怕东西已经被低价处理出去了。” 华轻雪挨个检查模具,发觉和自己要求的一模一样,面上露出笑容,“前些日子有点事耽误了,真不好意思,这样的模具能不能再帮我做一些?不过形状换成正方形和圆形。” 她把余钱结了,木匠见她付钱爽快,立即笑着应下来,“没问题,姑娘直管七八日后过来取货。” 华轻雪便开开心心的又付了一部分定钱。 这批巴掌大的长方形模具,她准备用来做猪油皂,正方形的用来做芝麻油皂,圆形的则用来做蜂蜜皂。 猪的油脂可以制作出雪白的肥皂,因为饱和脂肪酸多,所以成品的硬度不错,相对于软油做的肥皂,它不易吸潮变软,而且,由于猪油的脂肪酸组成与人的油脂结构相类似,所以猪油皂的适肌性较好,泡沫也很细腻。 缺点是味道较不好闻,毕竟是动物性油脂,比起那些植物性油脂少了一些清新。 当然,她跟傅廷烨说的新兵器,也确实与制作肥皂有关…… 这段时间,军器监的兵器她基本上全部都有看过,关于改良,她也思考了很多。 除了那些攻城所用的大型兵器,对于士兵们手里用的兵器,除了要满足一定的杀伤力,其实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可批量生产。 一旦不能满足这点,所谓的改良就是徒劳。 因为在战场上,光改变一个兵,或者几个兵手里的武器,对战局是起不到太大作用的。 华轻雪不得不严谨的去考虑改良的性价比问题。 ——有些改良,确实可以得到一些提高,但是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这样的改良就必须慎重考虑。 ——还有一些改良,只需要做小小改变,整件兵器的威力却能得到大幅度提升,这样的改良就显然是值得的。 华轻雪想了很多,要说性价比……有一样武器是必须制造出来的。 炸药。 炸药的制作方法与肥皂有些微妙的联系,而且材料获取简单,制作方法粗暴,杀伤力惊人。 热能武器与冷兵器相比,自然显出绝对的威力。 据华轻雪所知,大齐是有炸药的,只是威力很小,基本上等同于加强版的烟花爆竹,所以在战场上适用范围极小。 如果她真的能够做出杀伤力大的炸药,华轻雪觉得,这比改良任何武器都更有价值。 不过目前这只能算作一种思路,真要做炸药,不光要考虑材料,还要考虑装炸药的容器。 当年诺贝尔父子研制炸药,对硝化甘油进行了大量研究工作,好不容易建厂开始生产,却因为这种化学物质的不稳定性和危险性,工厂发生爆炸,许多人被炸死或者炸伤。 华轻雪可不想自己因为这个就丢了命。 所以……先从肥皂做起吧。 她的生活恢复平静,每天吃饭睡觉做肥皂,日子过得居然也挺充实。 只是傅廷烨分明说过会来看她,却一直没有露面。 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男人,华轻雪担心会不会是因为边境生了什么变故…… 果然,没过多久,城里传来消息,说边境开战了! 打仗了! 这几乎是盘水城每个老百姓心里第一个念头! 华轻雪以为大家会担惊受怕,结果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街上的百姓们,没有一个流露出惊惶神色。 他们反倒三五成群的结伴在一起,有的要给军营送吃食,有的是要送药物,有的则是城里的壮小伙,放下手里的活计要去给青州大营卖命! 提起辽兵,大家一个个恨红了眼,就连那些老弱妇孺,也会在家里求神拜佛祷告齐兵将辽人杀个片甲不留! 华轻雪作为一个外来户,终于再次感受到了齐辽两国不可消融的仇恨。 同样是恨,与任丘的感觉却真的大为不同。 细想的话似乎也能理解,任丘,毕竟是已经被辽人占领的地方,那里的百姓看不到希望,城里一片死气。 而盘水城的百姓,他们有傅廷烨! 傅廷烨的形象于他们心中就是一盏明灯,灯一天不灭,就将带给他们希望。 …… 战事一旦开火,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够结束得了的。 即使她知道傅廷烨神勇非凡,仍旧会很担心…… 她去了将军府,找到赵升。 “能不能送我去一趟青州大营?”华轻雪问。 赵升为难的说道:“要是平时的话,您要去,小人当然是义不容辞送您过去,可是……您也知道,最近边境不太平,这万一路上要是出事……” 华轻雪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的,失落的回道:“我就是想去看看他……想着,兴许能帮上什么忙……” 赵升笑道:“您放心吧!战况好着呢!先前您改良的那批刀和弓已经陆陆续续赶制出一批了,辽兵都被咱们将军杀得傻了眼!您就在家里安心等捷报吧!” 华轻雪微微脸红,心道她又不是他什么人,即便是有捷报,也不该是传到她家里来啊…… 不管怎样,华轻雪总算放下心来,“赶制出来就好,我本以为要等到朝廷的银两拨下来……” “那要等到何年何月?以往拨发的银两没两三个月到不了,所以回回都是我们将军垫付的!”赵升说这话的时候洋洋得意,“我们将军的兵,从来没断过饷银,衣物吃食也是几个军营里最好的。” 华轻雪忍笑,这倒是,他那个人……只怕全部精力全都投注在那个大军营里了。 知道傅廷烨平安无事,华轻雪不再坚持要去青州大营。 “今天打搅赵管家了,既然将军无碍,我就先回去了……以后如果有前方战况的消息,还请赵管家能告诉我一声。” 赵管家忙道:“不打搅、不打搅!若是有消息传回来,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华轻雪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将军府。 赵升见华轻雪走了,火急火燎的招呼人过来给自己磨墨。 “赵管家,您又要给将军传信?”磨墨的年轻小厮万分不懂,“早上不是刚传了一封吗?现在又传一封,将军会不会嫌咱们事多?” “你不懂。”赵升蘸蘸墨,提笔就写,“这次的信不同寻常,将军看了非高兴死不可!” 说完忽然发觉提了“死”字很不吉利,赶紧呸了三声。 小厮古怪的看着赵升,百思不得其解,便疑惑的去看赵升手里的信。 只见赵升写道: ……华姑娘忧心将军大人安危,三番几次前来将军府,要求小人送她去青州大营。小人恐路上不太平,万一出事便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故此一直推诿不肯,怎奈华姑娘对将军一片情深,今日又来将军府央求,言辞恳切,满面愁容,小人虽已拒绝,然心中不安,敢问将军大人作何解? 洋洋洒洒一大篇,充满描绘出华轻雪为傅廷烨辗转难眠的忧愁模样。 小厮愣愣的看完,不禁出声问:“赵管家,华姑娘她……她不是今天头一回来将军府么?” “嗯。”赵升放下笔,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 小厮:“而且……您劝说之后,华姑娘也没有满面愁容一再央求啊……” 赵升把信纸叠好,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脸,“这叫适当的艺术润色,懂么?” 第五十六章 凶煞之星 残阳如血,惨淡的夕照照耀大地。 那烈马奔腾、杀声震天的景象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横尸遍野,满目苍夷。 一具尸体突然动了动,从尸体下方爬出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勉力睁开双眼,血浆流进眼里,眼球受到刺激立即缩了缩。 抬手想要擦掉脸上的污秽,右手却一阵剧痛!他垂眸看,才发现手臂上插着一支箭,伤处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他咬咬牙,用另一只手握紧箭杆,用力拔出! ——伤处立即皮开肉绽!往外涌出新的鲜血。 “该死的……”他嘴中咒骂,手指颤抖着从身边的尸体身上撕下一块布,用力缠住伤处。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下去,过不了多久,齐兵就会来清理战场。 青州因为有了傅廷烨,成为一块难啃的骨头,为了拿下这一战他们做了很多准备,没想到马失前蹄…… 他们不仅败了,而且败得彻底! 让人闻风丧胆的大辽勇士,竟然被人像羊羔一样屠宰! 祁连琤啐了一口,笨拙的爬起来,晃晃悠悠往前走。 他在尸海中找到一具齐兵的尸体,捡起对方的刀,眼底满是阴霾。 空气里弥漫着血的气味,祁连琤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缓缓前行…… …… 辽兵企图对青州发动奇袭,十万大军至少折损了一半!而齐兵,几乎没有损伤。 齐辽两国对抗已久,次次都以大齐败退为结局,直到傅廷烨从南疆调至北方,才与辽兵形成抗衡,而这次大获全胜,简直超乎想象! 捷报传至盘水城,好消息振奋了全城百姓!欢呼雀跃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甚至开始在街头载歌载舞! 更有无数百姓蜂涌到将军府,自发的将家中的鸡蛋干果放在将军府门口,尽管大家都知道将军不缺这些,可是百姓的心意却是最可贵的。 赵升让人在将军府外面贴出告示,这些食物将会赏赐给军营里最勇猛杀敌的将士们。 没过几天,城里又多了一张告示—— 告示中言明,此番获胜全因有位奇女子为大军改良了兵器,打出神刀,造出奇弓。 刀能削铁如泥,弓能射千里之外!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议论这位神秘的奇女子! 有人说她貌若天仙,也有人说她丑陋狰狞,还有人说这女子生着三头六臂!有八只眼睛! 这话传入华轻雪的耳里,她啼笑皆非。 “八只眼睛?……哈,我又不是蜘蛛精。”华轻雪笑着摇头。 赵升经验老道的对她说:“坊间流言总会越传越玄乎,就比如我们大将军,您可以去别处几个城转转,好多老百姓都以为我们将军身高十尺!臂粗如桶!还说,如果他大声一吼,连脚下的地也会抖上几抖!” 华轻雪被逗笑,乐个不停,“这也太夸张了!” 赵升也笑,“说明我们将军在百姓心中很厉害!华姑娘别往心里去,这传言呐,没有恶意,只是大家觉得你很厉害,所以凭空捏造出来的。” “我没事的,就是猛然听见觉得不可思议。”华轻雪无所谓的摆摆手,“再说,反正将军也没在告示上说那女的是我,随便大家怎么议论吧,哈哈哈……” 华轻雪深居简出,很少出门,这些流言确实影响不到她。 过了几天,这些流言忽然变了风向,说这奇女子根本不是什么三头六臂,而是百年失传的墨氏一族,最善机关兵甲。 众说纷纭,又有人提出,此女乃天狼女转世,六亲尽断,一生凶煞! 这个说法立即应证了前者——曾经辉煌一时的墨氏一族已经消失百年,鬼斧神工的技艺也已经失传,恐怕族人凋零得只剩她一人,可不就是六亲尽断吗? 这些话越传,越是有鼻子有眼,简直说得跟真的似的…… 华轻雪去木匠铺子里取货时,碰见另外几个来取货的客人,碰巧在聊这件事。 她听了,心里有点郁闷…… 虽说她知道老百姓是因为觉得她厉害才会传出这种流言,虽说她自己也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可是就这么听着别人一遍遍的说她六亲尽断、一生凶煞,真的很影响心情。 天狼星是象征侵略之兆的恶星,凶煞且不可侵犯。 莫名其妙被解读成了天狼女,还无法辩驳,华轻雪只能自我调节心情了。 木匠拿来她先前订下的各种形状模具,华轻雪逐个检查,看壁面是否平整,拆卸是否灵活。 边上取货的客人看见,不由得好奇问道:“这木盒做得倒是精巧,底部竟然可以拆开,请教姑娘,不知是作何用处?” 华轻雪没想隐瞒,回道:“噢,这是我做皂时要用的模具。” 客人先是一愣,随后问道:“胰子皂需要模具吗?难道不是用手揉捏而成?” 华轻雪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我做的不是胰子皂。” 她没有要长聊的意思,检查完模具便拎着货物走出了店铺大门。 木盒做的单薄轻便,但毕竟是实木的,数量又多,拎起来特别沉。 华轻雪正拎着东西慢慢走着,刚才店里遇到的两个人从后面追过来。 “姑娘留步!留步……” 华轻雪觉得奇怪,停下脚步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是在叫她么? “请问姑娘要做的皂,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像商贩的两人礼貌的问道。 华轻雪想了想,说:“材料不同,名字也会不同,不过我之前做过一批,临时起了名字叫泡泡皂。” “对!我们要找的就是这种泡泡皂。”对方面露欣喜之色,立即说道,“我们是陈记商铺的,想从姑娘这里买一批皂,不知姑娘手里有多少存货?” 华轻雪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现在没有货了,最快也得两个月以后才会有货。” “竟要这么久?!”对方惊讶。 华轻雪点头,“皂制成后需要静置很长一段时间,才算是成熟完成,加上入春后多雨潮湿,所以最快也要两个月。” “原来如此……”那两人面露失望神色,他们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又说道,“若是姑娘手里有货想要出售,可以来陈记找我们兄弟俩,价钱方面好商量。” 华轻雪微微笑,说了声“好”,两人又详细的向她问了问新皂的功效,约定好时间,留下陈记的地址,这才离开。 有人赏识自己的手工皂,华轻雪被流言影响的心情总算好了点。 她回到家,正准备大展手脚好好做他个百八十个手工皂,结果赵升来了。 她心想,自从成为邻居,赵管家来得还真是勤啊…… 和赵升一起的,还有四个侍卫和一个车夫,说是送华轻雪去青州大营。 华轻雪一脸茫然,问:“为什么啊?” 赵升的嘴角,微不可闻的抽搐了下,“因为……将军大人近日军务繁忙,为避免华姑娘太挂念,所以请您前往探望。” 华轻雪听得有点懵,为什么有一种事实颠倒的感觉? 难道不是因为他想她,所以让她去吗? 怎么变成了因为她想他,所以他让她去看他? 这男人还能再要脸一点吗? 华轻雪默默看着赵升,没说话。 赵升大约也为傅廷烨的冠冕堂皇感到汗颜,垂着头没好意思看华轻雪的眼睛,只说道:“华姑娘请上车吧……” 华轻雪扶额,“知道了……” …… 侍卫各骑一匹马护送华轻雪出城,还没到青州大营,就见前面路上五六个骑兵迎过来,打头的人正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傅廷烨! 这是等不及了,于是自己迫不及待的来接人了? 在盘水城的时候没怎么想他,现在瞧见他策马而来,华轻雪心里砰砰乱跳,还真是有点久别重逢的小激动。 车夫吆喝着让马车停下来,傅廷烨下了马,二话没说就坐进马车里。 “将军……”华轻雪刚开口,整个人就被抱了过去! 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关心问候硬生生变成了:“注意你的胡子!……” 傅廷烨松开她,横眉竖眼,“难不成以后都不能碰你了?!” 华轻雪捂住自己被扎了好几下的额头,语气温和,态度却很坚硬,“你就不能处理一下吗?” 傅廷烨坚决不同意,“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没有胡子?又不是黄口小儿!” 况且他可是大将军,将军应该是什么样的?当然是越威风越好!怎么能学那些个穷酸书生剃须修面?娘们唧唧恶心死了! “也不用全剃光,稍微修整一下就好。”华轻雪看着他的胡子就忍不住瘪嘴,“等以后天热了,当心生痱子。” 傅廷烨瞪着眼看她,内心很受打击! 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嫌弃他引以为傲的胡子! 难道真要剃掉? 傅廷烨光是想想那画面就一阵肉痛! 不是他自吹,他往战场上那么一站,光是这一把胡子就够威慑敌人的! 华轻雪放下手,露出脑门上被胡子戳出来的红印。 傅廷烨讪讪的移开目光,“真是啰嗦,我知道了……” …… 到了军营,傅廷烨领着她往军器监的住处走,路上碰见秦老五、海士轩。 两人见华轻雪来了,都笑着打招呼,“华姑娘怎么来了,可是军器监那边又有什么进展?” 华轻雪还没来得及开口,傅廷烨用一副不耐烦的语气粗声道:“女人就是麻烦,隔三差五的飞鸽传信,非要来看我,我就接过来小住几天,省得她挂念。” 华轻雪:“……” 不要总是欺负我脾气好,行不行? 第五十七章 又见千户大人 其实制弓的方法,和折叠锻打法,军器监里的匠人已经掌握,华轻雪来不来完全没影响。 不过既然来了,免不了去看看。 她在军器监早就混熟了,不用带路也知道每个作坊该怎么走。 半路上遇到几个伤兵,恰好从她身边路过。 华轻雪微微怔愣,下意识扭头看去—— 被搀扶着的伤兵低垂着头蹒跚前行,前额缠着纱布,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真奇怪…… 她刚才在恍惚间,竟觉得有些眼熟…… 华轻雪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她没再多想,往弓弩营去了,想着正好可以看看梁文晟最近的进展。 大家见她来了,十分热情和她打过招呼。 华轻雪看了看弓弩营最近的成品,发现大家的技艺手法都越来越娴熟了。 梁文晟没干活,蹲在一旁拿着草稿纸写写画画,他瞧见华轻雪走进来,立即拿着一沓纸跑过去。 “华姑娘,您上次说的偏心轮,是这个样子吗?” 华轻雪不禁佩服梁文晟对制弓的热情,她上次只是说了个大概,他居然就能画得这么像。 “我实在想不出,这两个轮子是怎么起作用的……”梁文晟很苦恼。 华轻雪接过他手里的笔,大概在纸上修改几笔,“简单的来说,就是把一个滑轮拆分成两个,一个主轮,一个副轮,用主轮来牵引副轮,做杠杆力,副轮存储弓弦做动滑轮力,开弓时就会出现省力比。” 梁文晟看了图纸,眼睛亮起来。 华轻雪瞧他心动的模样,忍不住泼了冷水,“这个还是暂且放一放吧,偏心轮对工艺技巧的要求很高,我们目前达不到要求……而且,相信你也能看出来,即使做出来,也没办法大批量制作。” 梁文晟刚亮起的小眼神,一下子被浇灭了。 华轻雪很过意不去。 唉,都怪她当初口无遮拦,提什么偏心轮啊…… 想要做偏心轮,至少得有一把电钻吧? “你已经很厉害了,不要气馁嘛。”华轻雪不想看见他消沉,有意转移话题,“最近少监大人有给大家布置新任务吗?” 梁文晟闻言,表情变得微妙,“自从上次试弓大会后,卫少监就一病不起,大将军已经写好奏章,准备让他告老还乡了。” 华轻雪“啊”了一声,她完全不清楚自己被卫翰针对的事情,听了之后诚心实意点了点头,“老人家年纪大了,是该好好休养,总不能时不时去背柴火,太伤身体。” 梁文晟:“噗……” 华轻雪浑然不知,自己这句话后来传到了卫翰耳朵里,当天把卫翰气得吐出血来! 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床上,手指哆嗦,“她这是什么意思?还想再让我负荆请罪不成?!” 随后昏厥过去,当真病得起不来床了! …… 在弓弩营溜达一圈后,华轻雪直接回到自己的营帐。 她没去铁器营,那边的汉子们太粗犷,一个个都爱光着膀子干活。 没办法,铁器营的作坊炉子多,温度也高。 华轻雪呆在营帐里无所事事,有些无聊。 她心想,要不要去看看傅廷烨呢? 其实应该去才对吧?那个男人用这种借口把自己弄进军营,不就是想让自己去看看他吗? 可是华轻雪想起傅廷烨在别人面前说的话—— 女人就是麻烦,隔三差五的飞鸽传信,非要来看我…… 华轻雪突然不想去了。 让他好面子!让他大男人主义!让他等着去吧!……嗯,明天……明天再去看他…… 华轻雪用过晚膳,早早洗漱歇下了。 …… 深夜寂静无声,远处隐隐有猫头鹰的呜呜声传来,衬得今夜有些许恐怖。 华轻雪躺在床上干瞪着眼,没睡着。 今天没去找傅廷烨,她觉着傅廷烨肯定不会放过她……搞不好又会发火,他脾气真的太差了,总是动不动吹胡子瞪眼…… 她心里隐隐有点后悔。 唉,跟他较什么劲……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她自己?万一又用胡子扎她,该怎么办? 华轻雪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时,营帐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 华轻雪奇怪的望向营帐门口,不过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莫名的,她想起上次傅廷烨大半夜跑来家里堵她,就为了质问她为什么拒绝提亲…… 这家伙……不会又故技重施吧?! 华轻雪先是吃惊,随后却有些想笑。 还大将军呢,总这么不正经,传出去只怕都没人敢信! 她感觉到那个人影慢慢摸索到床边。 华轻雪正想调侃他几句,谁知,一抹冰凉贴上她的喉咙—— 她陡然瞪大双眼,不敢动了…… 黑暗中,响起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真没想到,那位奇女子……原来是你。” 华轻雪认得这个声音!她心脏狂跳,却因为咽喉被匕首抵住,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祁连琤凑近她,动作耳鬓厮磨一般,说出来的话语却阴冷到极致:“你害得我好惨,华轻雪……” 华轻雪只觉得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在这样的夜晚,什么都看不见,一个男人在她耳边,用慢悠悠冷飕飕的语调说:你害得我好惨…… 这太惊悚了! “千户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大着胆子,艰难的吐出一句话。 祁连琤发出讥笑声,手里的匕首轻轻划着她的脖子,慢条斯理,一下,又一下…… 华轻雪被他的动作吓出一身冷汗!仿佛下一刀,就会突然扎进自己的脖子! 他说:“呵,我可不是什么千户大人……托你的福,我早就被撤职查办了。” ……怎么会? 此刻大脑一片空白的华轻雪当然不知道,当初祁连琤是因为怜惜她,才会主动帮她揽了差事,拿下给辽军将领洗衣裳的活计。 他想让她多得赏银,她却和齐人勾结在一起,利用那些衣裳伪装成辽军将领,逃出任丘城! 守城的士兵都是低等兵,被海士轩伪装的将领威吓几句,立即开了城门。 最后事情暴露,查来查去,很快查到祁连琤身上。 他那段时间正是遭人眼红的时候,官职一经撤销,所有人借着机会踩他、贬低他、侮辱他! 外出任务被安排去最危险的地方,饭菜里被人故意放进虫子,睡觉时他发现自己的棉被潮湿,且散发着一股马尿味…… 种种一切,全部源于眼前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毁了他的一切! “不过……没有关系。”祁连琤冷笑,“只要把你带回去,别说一个千户,只怕参领我也能坐得!” 他倏地掐住她的脖子!毫不怜惜的将华轻雪从床上拽下来! 华轻雪整个人摔到地上,连声痛叫都没来得及喊,就见眼前忽地一亮! 祁连琤点燃了蜡烛。 他一脸讥笑看着她,而后将手里那根点燃的蜡烛扔向她的床—— 火势瞬间变大! 被褥棉花成为最好的助燃物,整个帐篷变作一片火海! 华轻雪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场景,张着嘴竟发不出声音。 她被祁连琤拽出营帐外,发现营帐前看守的两位士兵昏厥在地,人事不省。 而不远处,军器监的几座作坊正在大火中燃烧! 她脑海中立即想起她遇到的那几个伤兵!——不止祁连琤一个人!他和辽兵打扮成大齐伤兵混进了青州大营! 四周都是起伏不断的叫喊声! 随着几处火势越来越明显,军营里的士兵纷纷跑来,吆喝着救火救人。 祁连琤捂着她的口鼻往反方向疾快离开,和他的同伴会合。 华轻雪看见刘铁匠同样被俘虏了,一双乌黑清丽的眼睛大大瞪起! 刘铁匠双眼紧闭,整个人处在昏迷中。 这些穿着大齐士兵衣裳的辽人牵来了几匹马,用她听不懂的语言骂骂咧咧说了些什么,随后祁连琤便像拎沙包一样把她扔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 一行人飞快往大营出口疾奔! 华轻雪的脸色煞白,隐约猜到他们想要趁着救火的混乱场面直接冲出去! 他们要带她和刘铁匠去哪?! 傅廷烨在哪?! 这个蠢猪不会真的跑去救火了吧?!那是祁连琤声东击西的诡计啊!!! ——嗖、嗖! 凌空射来两支箭!直接刺穿两个辽兵的脑袋! 祁连琤的同伴连同马背上的刘铁匠齐齐摔到地上! 前面呼啦啦围上来一圈齐兵,祁连琤勒紧缰绳,身下的马猛然抬起前蹄,发出长长嘶鸣,终于停了下来! 华轻雪觉得她差点被颠飞了! “谁都不许过来!除非你们想让我刺穿她的喉咙!” 祁连琤把华轻雪一把拉起,像挡箭牌一样挡在身前。 华轻雪的心脏跳得太快,以致于眼前景色都泛着虚影,她剧烈喘息着,终于在数不清的火把光影之中看见傅廷烨的脸。 不得不说,他那一把大胡子确实十分明显…… 华轻雪奇异的感觉到心安。 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笃定了傅廷烨一定会救她。 祁连琤挟持了她。 尽管他的同伴已经死了,尽管他已经被包围了,可是他脸上不见丝毫畏惧神色,只阴冷的盯着前方,再一次重复—— “谁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四周士兵没有动。 傅廷烨手持长弓,骑着马缓步而来。 “你以为,你还有活路吗?”他朝祁连琤的方向,慢慢拉开手里的弓。 第五十八章 在谁的被窝里 普通人如果面对傅廷烨这样的猛将,只怕肝都要颤上几分。 可是祁连琤是个变态!他好似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手里的匕首往华轻雪喉咙里刺进,殷红的血珠一瞬间沁出——傅廷烨的瞳孔猛然一缩。 祁连琤阴测测的笑起来,有几分得逞的意味,“能让传闻中的傅将军以箭相指,真是我的荣幸……” 傅廷烨沉声道:“放了她。” “将军是在开玩笑么?”祁连琤冷笑着,“我要是放了她,自己还能有活路?” 傅廷烨漠然回道:“至少死得不用太痛苦。” “看来,我还是和这位华姑娘一起吧。”祁连琤笑眯眯的,“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作伴的,多好。” 他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往华轻雪耳朵里吹气,华轻雪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太吓人了! “傅将军是想和我比速度吗?”祁连琤见傅廷烨举着弓箭不为所动,故意说道,“可惜啊……我并不觉得,你手里的箭,能快过我手里的刀。” 他手里稍稍用力,匕首越发往伤口里刺入,血珠子顺着匕首一点点流出来…… 华轻雪疼得直冒眼泪花。 傅廷烨到底不敢拿她做赌,慢慢放下弓箭,问:“你想要什么?” 祁连琤扫了眼两侧,语气果决:“让你的人退至百步以外!” 傅廷烨沉默片刻,扬臂一挥,喝道:“退!” 士兵们领命退下,一步一步,越来越远,只剩傅廷烨一人骑着马与祁连琤对峙。 祁连琤冷笑:“将军,你也要退!” 傅廷烨漠然回道:“我若是也退,你带着她跑了怎么办?” 祁连琤笑起来,他大约知道傅廷烨不会再做让步,俯首贴近华轻雪,几乎和她脸贴着脸,低语呢喃:“华轻雪,我们会再见面的。” 华轻雪惊惧的睁大眼睛,还未反应,下一瞬被祁连琤一掌击出! 她的身体朝另一侧飞去,直接摔到地上!满眼金星! 而祁连琤却在扔出她之后飞快的弯腰俯身,扯起地上昏迷的刘铁匠,策马逃去! 士兵们一涌而上!奔着祁连琤逃离的方向追去! 华轻雪昏昏沉沉,浑身都在痛,忽然感觉到傅廷烨抱起了自己,他大声喝道:“传军医!” …… “他们在横山坡准备好了三匹壮马,此人逃出营后一到地方就换马,再用其它马故意扰乱我们的追击视线……”海士轩抬头看了傅廷烨一眼,惭愧的低下头,“让他给逃了。” 傅廷烨沉着脸色没作声,片刻后,问身边的秦老五,“你怎么看?” 秦老五听着傅廷烨不冷不热的声音,心肝颤了颤,觑着他的脸色,回道:“此人……非常狡猾,能从青州大营成功脱身,并且掳走匠人,非寻常人能够办到。” 海士轩无语的瞪向秦老五,这家伙怎么还夸上了呢? 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大营已经够丢人的了,如今没能救回刘铁匠,还让对方逃走,简直就跟被人啪啪打脸一样! 傅廷烨面沉如水,缓缓说道:“不但狡猾,还非常记仇,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秦老五瞪着眼睛,心道:将军您不至于吧?让人逃了,所以恼羞成怒开始人身攻击了么?! “还记得我们是怎么从任丘城逃出来的吗?”傅廷烨看向海士轩。 海士轩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将军的意思是……” “我们借了辽兵的衣服假扮身份,他们借我们的衣服假扮齐兵,我们逃出去后用马引开追兵,他也这么干。”傅廷烨的嘴角勾起,冷笑,“要说是巧合,我大概不会相信。” 海士轩闻言点头,“此人必定是受到那件事的牵连,故此一直恼恨在心。” 这时,外面有士兵进帐,抱拳行礼,“启禀将军,刘铁匠的妻儿已经带到。” 傅廷烨:“安顿好他们。” “是!” 秦老五恍然大悟,“将军是担心他们会对刘铁匠的妻儿下手?” 傅廷烨面无表情的起身,“辽人的目的是兵器的改良方法,若是刘铁匠不从,定会潜入城内抓他的妻儿进行要挟,你去安排一下,这几天盘水城那边的护城兵再增加三成,严守城门不可懈怠。” 傅廷烨正色道:“属下遵命!” 海士轩语气犹疑,“将军大人,那刘铁匠……” 傅廷烨默了默,语气低沉:“刘铁匠,凶多吉少。” 营帐里一片静默,无人再说话。 当时的情形,祁连琤显然是算准了傅廷烨最看重华轻雪,所以才故意将华轻雪推出去,为自己脱身争取到那分秒瞬息! 而刘铁匠,一旦落进辽人手里,定会遭受严酷刑罚的逼问,不论他说不说出折叠锻打法,最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她知道。”傅廷烨说。 秦老五与海士轩相视一眼,心里都知道傅廷烨指的是华轻雪。 只不过,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华轻雪那样子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如果知道消息,只怕会愧疚一辈子。 …… 华轻雪的营帐被烧毁,此刻被安顿在傅廷烨的营帐里。 她头痛欲裂,疼得甚至生出尖锐的耳鸣,只恨不得捂住双耳,狠狠撞击床板才能缓解这股折磨人的痛楚! 华轻雪怀疑她大脑里的芯片被撞坏了!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痛?! ——不是生理上那种伤口流血的痛,是她的大脑神经在痛!让她不能思考、无法集中精神! 华轻雪抱着头撞击罗汉床坚硬的木质围子,她自残的行为吓到了军医,营帐里几声惊呼响起,立即有人将她架起,手忙脚乱往她嘴里灌下汤药—— 傅廷烨进来时,恰好看见这副混乱场景。 “她怎么样了?”傅廷烨几步走过来,从婆子手里接过华轻雪,搂在怀里。 军医擦了把汗,回道:“华姑娘身上只是皮肉擦伤,并不要紧,只是似乎从马上摔下来时撞到了头,刚才一直大呼头痛,挣扎不休,属下无奈之下强灌了安神药,现在已经睡下了……” 傅廷烨眉间紧皱,担忧的看了看华轻雪的头,只见前额处有一小片淤青,并不严重,而且也已经涂了膏药。 “她大呼头痛?”傅廷烨心中隐约不安。 “是。”军医小心谨慎回道,“属下对皮外伤略同一二,这头颅之伤却不敢专断,听闻朝中卢太医对头痛病有些钻研,将军不妨将华姑娘的病案记录下来,派人送去盛京找卢太医看一看。” 分明只是小伤,头上连血都没流,却疼得那么厉害,军医心里忐忑得厉害,就怕华轻雪有什么不好。 整个青州大营的人都知道,将军有多看重这位华姑娘。 傅廷烨神情莫测的点了点头,让军医和伺候的婆子退下了。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始终嘈嘈杂杂,不能安静。 因为祁连琤的此行潜伏,整个大营都需清查一遍。加强巡防,检查损失,还有军器监那边损毁了几间作坊要及时清理。 这些事情,都需要安排人手逐个去做。 傅廷烨看着怀里脸色泛白的华轻雪,很是心疼,将她放回到罗汉床上躺好,自己坐在床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也脱了外衣,搂着她一起睡下了。 至于需要安排的那些事,总会有其他副将去做的。 烛火熄灭,大将军的营帐,暗了。 …… 华轻雪做起了噩梦。 还是那个天台,还是那个看不清脸的人。 只不过这次能从身材分辨出是个女人。 她被女人紧紧掐住了脖子!一步一步倒退,直到她退无可退了,身后就是天台的栏杆! 她知道这个梦的结局,她会被推下去摔死! 华轻雪想要挣扎,手脚却使不上力气!想要大叫,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她在梦中惊恐交加,想要摆脱那只掐着自己喉咙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 “怎么了?!”傅廷烨听见她的声音,瞬间惊醒,几乎下意识就将华轻雪抱在怀里! 华轻雪看见眼前古色古香的床褥陈设,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没事,只是做了噩梦……”她小口喘息着,解释道。 解释之后,又不禁奇怪的抬头看傅廷烨,“将军大人,为什么你……你在我的被窝里?” 外面突然呼啦啦冲进来一群士兵! “将军!” “保护将军!” “将军您没事吧?!” “将……” 他们全都手拿着兵器,一副警觉模样,却在看见床上紧紧搂着的两人之后,面色僵硬。 “无事。”傅廷烨镇定自若的道,“华姑娘做了噩梦,你们退下吧。” 士兵们面面相觑,陆续退出营帐。 华轻雪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在你的被窝里?!” 如果是她的营帐,罗汉床前应该还有一扇屏风作为遮掩!这里是傅廷烨的营帐,她的营帐被祁连琤烧了! 想起那个可怖的男人,华轻雪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 那个男人……差点割破她的大动脉! “别怕,已经没事了。”傅廷烨还想抱她,想起被嫌弃的胡子,动作改为轻拍她的背。 华轻雪此刻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胡子上。 她满脑子一会儿是祁连琤恶毒的冷笑,一会儿是噩梦中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整个人战战兢兢,神思恍惚。 她抬手抚摸自己颈间包扎过的纱布,心想,也许是因为伤口痛了,所以又做了那个被人掐脖子的噩梦吧…… 第五十九章 哄女人技法 华轻雪醒后没有再头疼。 脖子上因为有道伤口,不能太大声说话,扯到伤口会很痛。 除此之外,手肘和腰腿都有些淤青,是被祁连琤扔下马时弄伤的。 她在傅廷烨的营帐里养伤,军器监有些熟识的匠人陆陆续续来看望她,华轻雪温和笑着,一再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傅廷烨回来时,大家不便继续留下去,极有眼色的告退。 傅廷烨走过来,动作熟练的抬起她的脸,查看额头上那一抹淤青。 原本就只是撞了一个包,现在养了两天,几乎看不见痕迹了。 “等风波平息了,我再送你回城。”他说着,松开华轻雪,转身倒了一杯茶水。 华轻雪坐在床沿,看着傅廷烨的背影,轻声问:“刘大叔……是不是出事了?” 傅廷烨倒水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转过身来,将那杯茶水递给华轻雪,淡淡说道:“是军器监的匠人告诉你的?” 人多口杂,也许是来探望她时说漏了嘴?他原本不想让她知道这事…… 华轻雪接过茶杯,垂眸看着淡绿色的茶水在白瓷杯壁轻晃,低声说:“大家都来看我了,只有刘铁匠没来,说话的时候他们似乎也在有意回避……” 她昨夜虽然没有亲眼见刘铁匠如何被祁连琤掳走,但很清楚的记得,刘铁匠当时也在马上,抓他的辽兵被傅廷烨一箭射死,刘铁匠顺势摔在地上……但,后来呢? 华轻雪咬着唇,抬头看傅廷烨,“他是不是……被祁连琤抓走了?” 傅廷烨微怔,“你认识那个人?” 华轻雪点了点头,“在任丘时,我们出城时的那批辽兵衣裳,就是他拿给我的。” 傅廷烨明白过来,祁连琤离去时那种种挑衅的行为,原来是怀恨在心。 “他不会放过刘大叔。”华轻雪想起以前在任丘城里见过辽兵的种种暴行,眼眶不禁酸涩,“刘大叔会死的……” 傅廷烨想要安慰她,却是口拙言笨,干巴巴说道:“世事无常,你不要想太多,先养好伤……” 她知道世事无常,她也知道自己对此根本无能为力,可是……还是忍不住会去想,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如果一开始,她不曾教过他折叠锻打法,刘大叔就不会死……他依然在盘水城里,当他童叟无欺诚恳正直的老铁匠,过着平常安定的日子。 眼泪大颗涌出,顺着下颚流下来,打湿了衣襟。 傅廷烨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哄她,“你别哭啊……”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华轻雪擦了把泪,眼泪依然掉个不停,“就算我不教他,也会教给军器监其他匠人,会有李铁匠、张铁匠、王铁匠……总有一个人会出事,我就是……我就是忍不住……难受……” 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被掳走了,生死不知,华轻雪不用想也能猜到辽兵会怎样折磨他!为了得到折叠锻打法,他们不会手软! 她心里难受得厉害,眼泪怎样也止不住。 傅廷烨慌了手脚,伸手给她擦泪,手劲却太大,把华轻雪面颊上的嫩皮都蹭红了,大将军踟躇着不敢再下手。 “你不要哭了……”他无奈又心焦的叹了一声,心中对那个祁连琤越发恼恨。 这人委实狡诈,不但会说大齐官话,还擅长模仿地方口音,竟把守营的人全蒙骗过去,带着两个状似“昏迷不醒”的辽兵混进大营,可见他不但诡计多端,且极有胆色。 “将军……”华轻雪抽泣几声,“我可不可以……自己呆一会儿……” 傅廷烨默了默,沉声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华轻雪垂着头低低“嗯”了一声。 …… 秦老五路过大将军的营帐,忍不住多瞄了一眼。 怎么回事? 将军怎么站在外面?难不成……被华姑娘赶出来了? 啧啧啧,还没成亲呢,就开始惧内了! 秦老五猥琐的目光被傅廷烨察觉,冷冷瞥了他一眼。 秦老五赶紧缩了脖子,讪讪笑着走开了。 傅廷烨收回视线,站在营帐外沉默不语。 他担心华轻雪会因此消沉下去。 傅廷烨很清楚,尽管华轻雪能做出威慑力十足的兵器,但她归根到底只是一个女子,并且……是一个柔弱敏感的女子。 她善良,平和,还有几分孩子的懵懂。全然不是外界传闻那般凶悍强大。 就算是个普通人遇难,华轻雪心里都会不舒服,又何况那人是刘铁匠。 传授折叠锻打法时,刘铁匠几乎把华轻雪当做师傅尊敬,两人往来密切,有时在作坊仅为一个细节,甚至反复试上百遍。 华轻雪曾好几次在傅廷烨面前称赞刘铁匠对锻打的热情和毅力,现在却因为这套锻打之法,致使刘铁匠遭难,华轻雪心中必然会难过。 傅廷烨在营帐外徘徊,他踟蹰不前,想要安慰,却偏偏想不出半点办法! 这哄女人怎么比领兵打仗还要难?! 脑海中蓦然想起刚才秦老五猥琐的笑容…… 傅廷烨下了决心,沉步往秦老五的营帐走去。 …… 秦老五正站在营帐不远处,和一名参将嘻嘻哈哈的说话。 大约是聊得太投入了,硬是没发觉傅廷烨过来,直到对方使劲给他使眼色,秦老五才后知后觉的扭头一看—— 是大将军! “大营混进辽兵,军器监被人纵火,铁器营匠人被俘,营中发生了这些事,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闲聊?心情好像很不错,嗯?”傅廷烨沉着脸色,声音冷得就像淬了一层冰渣子。 秦老五面色僵硬,结结巴巴回道:“属下……属下刚才正是在与参将商量,加强军器监的巡防工作……” 顺便调侃了几句大将军堕入情网…… 傅廷烨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 秦老五和那参将都是一哆嗦。 “你跟我进来一下。”傅廷烨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秦老五的营帐。 秦老五脸色白了。 参将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鼓舞他:兄弟,挺住! …… 秦老五走进营帐,小心翼翼观察傅廷烨的脸色。 傅廷烨正襟危坐,神色凝重,像是在沉思…… “将军。”秦老五无意识的吞咽了一下,谨慎问道,“您来找属下,有何吩咐?” “你和那个柳氏,还有来往吗?”傅廷烨问。 秦老五怔住,脑海中做出一千种猜想,也没想到傅廷烨会问他这个! 傅廷烨见他不答话,皱起眉,“说话。” “将军……”秦老五忐忑的回道,“军规里……应该没有不允许将士和寡妇来往吧?” 傅廷烨沉着脸色问他:“听说上次你惹恼了她,还被她挠了一脸血,怎么,她如今原谅你了?” 秦老五都惊了! 自己这点八卦,傅廷烨是怎么知道的?! 傅廷烨已经很不耐烦,一巴掌拍在身旁的桌案上!发出砰的声响! “你哑巴了?!说话啊!” 秦老五一哆嗦,赶紧点头,“是、是还有来往!” 心道:豁出去了!他又没犯军规,再说军营里的汉子们谁在外头没个相好! 傅廷烨一本正经问:“说说,你平时都是怎么哄她高兴的。” “……”秦老五算是明白了,傅廷烨这是在华轻雪那儿吃了瘪,上他这里取经来了! “这……这哄女人要讲究合乎心意,有些女人喜欢珠钗首饰,有些女人喜欢胭脂水粉,不能一概而论……”秦老五觑着他的脸色慢慢说道。 傅廷烨长眉一挑,冷眼看着他,“你还有别的相好?” 秦老五吓得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光喂她一个我这身板都快扛不住了,哪敢再找别的!” 傅廷烨的脸色很难看,“……” 一直以为大家和他一样过着苦行僧的日子,没想到这小子…… 他默不作声的盯着秦老五的胡子。 那柳寡妇怎么不嫌秦老五的胡子扎脸呢? 他这样想着,下意识的已经伸手过去—— 秦老五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卧槽!卧槽!将军突然摸我的脸!太恶心了!!! 紧接着,秦老五看见傅廷烨收回手,摸自己的胡子,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秦老五觉得今天的傅廷烨太古怪了!太吓人了!还是快些把他送走比较好! “将军可是在为华姑娘的事为难?” 傅廷烨坦然的点了点头,“我担心这件事会让她落下心结。” “将军不妨投其所好,送些礼物给华姑娘。”秦老五认真的帮傅廷烨参详,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看华姑娘的性情,不像是会喜好金银首饰的女人……将军与华姑娘相处时,可有听她提过自己喜爱何物?” 傅廷烨仔细思索。 华轻雪不是话多的人,很少会提自己的事,不过她对各式兵器都很感兴趣,偶尔会跟他聊起一些…… “……她似乎喜欢宝石。”傅廷烨终于从零碎的日常琐事记忆里,找到一丝线索,“我送给那把断肠给她,她说刀柄上的宝石很漂亮。” 秦老五囧囧哒,将军大人,您怎么能把割过人头的刀送给心上人? “那就准备一些宝石送给华姑娘吧……呃,除了宝石,华姑娘还有别的喜好吗?”秦老五提醒傅廷烨,“或者是华姑娘一直想让将军做,而将军没做到的事,譬如一些心愿、要求,也可以算在里面。” 傅廷烨的神情变得微妙…… “她……一直想让我刮胡子。” 第六十章 筹备火器营 华轻雪独自在营帐里哭了一会儿,感觉好受了许多。 她性子绵软,但没有傅廷烨想得那么脆弱,如果真的经不起事,当初她被李景楠捡到的时候,就该哭死了,而不是带着八岁的李景楠东躲西藏,还在任丘城里住下来。 华轻雪擦了擦泪,找到一面铜镜,略微收拾了下自己,对外面喊道:“将军,你进来吧。” 想想也是不好意思,居然把大将军撵到外头去了。 她等了一会儿,没见外面有动静,狐疑的蹙起眉,走出营帐,却只看见守帐的士兵站在外面。 华轻雪:“……” 刚才还说什么就在外面,有事叫他。 现在人呢…… 华轻雪有些气闷,站在原地想了想,往远处走。 身后的士兵也立即跟上她。 华轻雪愣住,心想大约是傅廷烨交代过他们保护自己。 她心里的郁气稍稍消散了些,抿了抿唇,往军器监走去。 …… 军器监里因为遭了一场大火,有些房屋正在翻修,匠人们抬着沙泥搬着砖瓦,一片繁忙景象。 那些辽人潜入大营,是冲着军器监的改良兵器去的,放火时为了吸引齐兵注意力,东一头西一头,故意制造混乱。 华轻雪看见铁器营好几个作坊都有损坏,以致铁器营的匠人不得不停下刀具的锻打,帮这一块修葺作坊。 华轻雪静静看着。 偶尔路过的匠人认识她,打声招呼,华轻雪便温和笑着点头。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士兵不由得交换了下眼神,也不知她突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就这么看着,也不言语一句,真是奇怪。 华轻雪在军器监呆了很久,直到傅廷烨找过来。 “怎么跑这儿来了?”傅廷烨问。 她像是从沉思中惊醒,扭头看向傅廷烨,眨了下眼睛,说:“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 傅廷烨说:“回去吧,我有礼物送你。” 华轻雪看他的眼神里,立即多了几分讶异。 无缘无故……送礼物? 傅廷烨被她的眼神弄得有些窘迫,也不多说什么,大手一伸,握紧了她的手,大步往回走。 他一路上走得飞快,心情急切想让华轻雪快一点看到自己准备的礼物,浑然不知华轻雪在后面跟得多么辛苦。 直到听见女人明显的喘息声,傅廷烨才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华轻雪面色潮红,额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傅廷烨还当她不舒服,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 “你走得……太快了……”华轻雪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喘息。 傅廷烨:“……” 他讪讪扭过脸去,低声说:“就快到了。” 脚步默默放慢。 华轻雪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见他走得快,还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歇了会便赶紧快步往前赶,嘴里问傅廷烨:“是什么东西?很要紧吗?” 傅廷烨想了想,点头,“算是吧。” 只要能哄她开心,那当然是最要紧的事。 …… 两人回到营帐,华轻雪一眼就看见摆在营帐正中间的大木箱子。 她头一个念头就是里面藏着什么兵器或者机关,傅廷烨送来给她参详,看看能不能有所改良。 木箱子没上锁,华轻雪直接将它打开—— 一片珠光宝气! 里头的五光十色差点闪瞎她的眼睛! 整整一箱宝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珍珠、翡翠、橄榄石、珊瑚、玛瑙……能叫出名的,不能叫出名的,全有! 华轻雪被眼前的绚烂惊呆了。 好半天,她才扭头看傅廷烨,愣愣的问他:“将军……你,你送我这个……要做什么?” 傅廷烨也被她问呆了。 他能做什么?就是……送给你惊喜一下,开心一下啊。 傅廷烨仔细观察华轻雪的神情,惊是肯定有了,但是喜……他真没看出来。 “你上次说过,你喜欢这些东西。”傅廷烨一脸认真的说道。 华轻雪尴尬的看着他,回头又看看这些宝石,艰难回道:“我……不讨厌它们。” 只是感觉有些暴殄天物啊…… 毕竟她对珠宝鉴赏,并不懂行,也不会欣赏,纯粹只是觉得它们闪亮闪亮的,挺好看的…… 也挺招贼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木箱重新盖上了。 “将军怎么会有这么多珠宝?”华轻雪问。 “以前在南边打仗时,偶然从一个巫师的传教大殿里搜到的。” 华轻雪心说,这玩意都不用上缴国库吗? “那个时候穷得叮当响,南方毒蛇虫蚁又尤其多,军营里每天都有人中毒身亡,迟迟等不来朝廷拨款,我就拿这些宝石去换药草……后来每次军饷不够,我就拿出一些宝石去卖。”傅廷烨提起往事,不禁生出感慨,“这玩意小小的不起眼,倒是没想到很值钱,我就交代下面的人,若是发现类似的,就去弄来。” 至于怎么个弄法,就没必要和华轻雪细说了,总归离不开武力征讨。 “但是不是每次都那么走运,好在后来遇着了赵升,他赚钱挺有一套,置办宅子买卖铺子,帮我赚了不少。” 华轻雪听了,盯着傅廷烨看了很久,冒出一句话:“将军很有钱?” 傅廷烨愣了愣,答道:“……算是吧。” 华轻雪沉默片刻,鼓起勇气对他说:“我想在军器监,另外再加一个营,会需要很多钱……” 傅廷烨大感意外,“再加一个营?你今天去军器监,就是琢磨这事去了?” 她点点头,“我们的兵器得到改良,被辽兵盯上并不奇怪,就算将军设下重重关卡,只怕他们还是会想办法混进来,刘铁匠这次的事,也许以后还会发生,就算碍于将军的威慑力不敢闯入,他们也可以买通军器监内部的人。” “你想再立新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傅廷烨没想到她会想出这么个办法,这办法……似乎并不算高明,一个幌子,很容易被识破,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华轻雪却轻轻摇头,“不仅仅是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确实需要创立一个新营,因为新的武器,是目前这些匠人都做不了的。” 傅廷烨讶然问道:“你上次提过的新武器,已经有眉目了?” “还在构想,但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准备了。”提及新武器,华轻雪眼中立即有了淡淡的神彩,就像一个人聊到了她最喜欢的事物,整张脸仿佛也带出光华。 傅廷烨看得怔住,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漂亮…… “……不但需要招募新匠人,还需要从军营里抽出一批士兵单独训练,材料方面也需要财力支持……”华轻雪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看向傅廷烨,“不知道将军能不能……让我试试?” 她怕他不同意,想了想,补充说道:“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这要是换了别人,傅廷烨只怕立即拒绝,至少也要看到新兵器的实物才能点头,可对方是华轻雪…… 华轻雪提出了折叠锻打法,华轻雪制出了省力复合弓,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华轻雪? 更何况,他原本就拒绝不了她…… 傅廷烨问:“新的兵器作坊,叫什么名字?” “火器营。”华轻雪极快的回答道,说完,又好似自我确定一番,“嗯,就叫火器营。” 他沉吟片刻,说:“你回头列个单子,我让下面的人照着准备。” “能保密吗?”华轻雪眼里闪过一丝忧虑,“我暂时不想让人知道。” 尤其是,不希望那东西做成之后,被人从运送的材料中猜测到配方…… 傅廷烨轻轻颔首,“我把亲兵派给你,任你调遣。” 华轻雪面露欣喜,“谢谢将军。” 傅廷烨见她展颜欢笑,心口处热热的,他突然明白了一个词—— 心花怒放。 原来人高兴的时候,心真的会像开了花一样欢喜…… …… 几日后,华轻雪回到盘水城。 与她一起回城的,是六名乔装打扮的亲兵。 这些人跟了傅廷烨许多年,绝对值得信任,再加上赵升协助,华轻雪的火器营计划,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开始了。 首先是选址。 这样易燃易爆的生产场所,必须建在人烟罕至的地方,而考虑到运输成本,也不能距离军营太远。 选址是第一步,非常重要,一个好的选址,预示着一个好的开端。 华轻雪将自己的要求告诉那几名亲兵,由他们去踩点,寻找合适地点。 而她自己,留在家里,依旧和平时一样,写写画画,做做手工皂。 ……同时,试着提炼那至关重要的……硝酸甘油。 天气日渐炎热,辽兵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刘铁匠同样一直音讯全无。 华轻雪知道,刘铁匠怕是凶多吉少了…… 也许这些辽兵已经掌握了折叠锻打法,也许他们正在紧急招募匠人,正在连日连夜的赶制新兵器! 而她,对此却毫无办法。 明知道辽兵就要给齐兵一记重创,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能希望傅廷烨的大军能够再坚持一段时间,再等等她,给她一些时间…… 她不会让他失望的。 华轻雪的心情持续抑郁,她空有制敌的方法,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兵器需要一步一步来制造,士兵也需要一步一步来训练,操之过急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这时,赵升却鬼鬼祟祟的登门了,他带来一个惊天消息! ——皇上,微服私访来了?! 第六十一章 胸口快撞坏了 李景楠要来微服私访。 这消息傅廷烨比华轻雪更早知道。 他当时正拿着刀对着自己的脸比划,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把下巴削下一块肉来。 傅廷烨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简直胡来! 他拿过士兵送来的快马急信粗略扫了一眼,面色更冷了几分! 果然是偷跑出来的! 盛京城为了找小皇帝都快人仰马翻了!这厮却已经到了青州,如果不是被地方知州察觉,只怕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盘水城! 偏偏皇帝身份尊贵,寻常人根本没法阻拦,即使知州发现了小皇帝的身份,皇帝一句话说要微服私访,难道他还敢把皇帝强行送回去不成? 只能写信向傅廷烨求救了! 傅廷烨粗略把胡子刮了几把,也没照镜子,火急火燎出了军营。 …… 赵升在将军府大门口,焦虑的走过来走过去。 傅廷烨策马而来,翻身下马,脸色阴沉的问道:“人到了吗?” 赵升赶紧摇头,“已经派人去接了,明早就能到盘水!” 这小皇帝要是路上出个三长两短,遇到个土匪什么的,别说他这一个小小管家,只怕整个青州所有官员都要遭殃! 傅廷烨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又问:“府里都准备妥当了?” “是,一接到您的消息就开始准备了,伺候的人手全是信得过的,外头只会以为府里有贵客来访,不会传出任何消息。” 傅廷烨冷声说:“用不着把他伺候得太舒服,想想办法,趁早弄走他。” 李景楠留在这里一日,他这里就一日不得安宁。 赵升听了傅廷烨的话直冒冷汗! 那可是皇帝啊!将军大人,您确定让我一个小管家去撵人??? 结果傅廷烨转身走了。 赵升当场懵逼。 “……将、将军大人?!”赵升慌张叫住他,“您不留下来一起……一起恭迎……贵客吗?” “不用。”傅廷烨头也没回的大步往前走,高大威猛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赵升愣愣的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心中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就这么猴急吗?连家门都还没入,就眼巴巴跑去邻居家了? …… 华轻雪正在家里为手工皂脱模。 她将西侧厢房全清空了,整面墙壁摆满了木格架子,专门用来放置脱模后皂化反应的手工皂,现在已经积存了上千块皂。 傅廷烨刚走到外面院门,就闻到了淡淡皂香。 门里门外是他留给华轻雪的亲兵侍卫,自然不会拦他,傅廷烨迈步进去,恰好遇着从西侧屋出来的华轻雪。 华轻雪一见他就笑了,眉眼弯似月牙,清丽妩媚。 傅廷烨颇有些得意,暗道:她果然喜欢极了我,几天不见,看见我就开心成这样。 华轻雪忍俊不禁,捂着嘴笑道:“将军,你的胡子怎么像被狗啃了似的!哈哈哈……” “……”傅廷烨正要扬起的唇角,僵住了。 外头守门的侍卫听见,差点给华轻雪跪了! 华姑娘跟将军说话都这么奔放吗?! 傅廷烨心里在想,他现在是不是应该将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狠狠训斥一顿!竟然当着下属的面说他的胡子被狗啃过?!简直骄纵狂妄! ……可是,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啊,要是训哭了还有哄回来,想想也是麻烦。 傅廷烨决定忍了。 男人嘛,跟个小女人计较什么?还是自己的女人,就当情趣了!——他如此自我劝慰。 于是华轻雪冲他招手时,他几乎想也没想就过去了。 华轻雪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胡子,似乎是直接拿刀割的,长度比原来短了一大半,现在短短硬硬的,更扎手了。 想起傅廷烨那么宝贝他这把大胡子,现在居然舍得上刀割,还割得东一簇西一簇,她没由来的一阵心软。 “将军自己修的?”她问。 傅廷烨蹙着眉盯着她,“你不会真想让我剃光吧?男人怎么能没胡子?那岂不是和粉头戏子差不多!” 华轻雪见他着急的样子,莫名觉得可爱,“你过来,我帮你重新修一修。” 傅廷烨犹疑的跟着她进了屋。 …… 华轻雪端来一盆热水,白色帕子,小刀,手工皂。 “躺到床上去。”她说。 傅廷烨心中一惊,震惊的看着她。 华轻雪却没注意他的表情,自顾自的把热水搬到床边,“你躺下,我等会儿修的时候能方便点。” 傅廷烨一脸严肃的走到床边,坐下,躺倒。 第一个感觉就是…… 好软。 她似乎喜欢松软的褥子,至少铺了两层?……他能闻到隐隐幽香,是她身上的气味…… 一想到华轻雪每晚就睡在自己躺着的这个地方,傅廷烨的心跳不知觉变快。 华轻雪将柔软的帕子用热水浸湿,给傅廷烨净脸,然后用热呼呼、湿漉漉的帕子捂着他下半张脸。 “先用热水敷一敷,修的时候胡子就不会那么硬了。”她一边整理他下巴和鬓角的帕子,一边说道。 傅廷烨觉得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痒痒的。 不过……被她这么伺候,还挺舒服的。 敷脸的时候,华轻雪拿了旁边的手工皂用水沾了沾,揉搓出泡沫。 泡沫越来越多,雪白细腻。 她揭开湿帕子,将泡沫涂抹在傅廷烨脸上。 “这是什么?”傅廷烨任她在自己脸上捣鼓,“有股胡麻香味儿。” “你鼻子好灵。”华轻雪笑着抹了他满脸的泡沫,“这是我做的皂,里面放了芝麻油,具有抗氧化、防老化的功用,保湿效果也很好,还能促进血液循环,缓解肌肉的紧张痉挛……” 芝麻油里有丰富的钙、铁、不饱和脂肪酸及维他命E及B1,算是制做手工皂的常用油脂之一。它含大量必需脂肪酸与多元不饱和脂肪酸,具有肌肤修复与润肤特性,洗完感觉清爽,很适合夏天使用。 这是最近刚成熟的一批皂,华轻雪自己就在用,没想到还没等到卖出去,就用在傅廷烨脸上了。 傅廷烨脸上长胡子的地方已经涂满泡沫。 华轻雪拿着小刀,小心翼翼帮他剃须。泡沫软化了胡须,同时降低刀片对脸部的伤害,使刮胡须的过程更安全顺滑。 她先将杂乱的地方刮出整齐轮廓,然后仔细修整他茂盛的胡须。 没打算全部剃光。 华轻雪觉得,真剃光的话首先她自己就不习惯吧? 不过傅廷烨这一把胡子确实需要好好修一修了,就跟夏季狂长的杂草一样,还是带刺的那种硬邦邦的草! 华轻雪按照印象里那些欧美帅大叔的胡型,给傅廷烨修了一个络腮胡,干净利落,丝毫不减损男人味,并且不会让人觉得邋遢。 她用帕子浸过热水,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泡沫,仔细端详还有哪里需要再修修。 越看,越觉得完美。 华轻雪微微抬起身,打量修过胡子的傅廷烨,忽然怔住。 傅廷烨不知何时已经睡去。 眼前的男人鼻梁高挺,剑眉英挺,嘴唇削薄微抿,性感的面庞棱角分明,即使睡着,浑身也散发着一股冷傲凛然的气势。 他英俊性感得让人无法忽视! 华轻雪只觉得胸口小鹿乱撞一样,砰、砰、砰直跳! ——都快要把她的胸口撞坏了! 真是不可思议,他居然长得这么帅…… 华轻雪心中生出一种重新认识世界的感觉! 这么帅……还是大将军,居然喜欢她…… 真是难为情…… 她默默捂住发烫的面颊。 就这么坐在床边,对着傅廷烨的脸犯了一会儿花痴,华轻雪才勉强觉得自己能适应了,脸不那么热了,心跳也没那么快了…… 她将床上的薄被拉过来,帮傅廷烨盖上。 傅廷烨原本只是浅眠,立即醒了过来,他刚才是被华轻雪伺候得太舒服,所以睡着了。 两人四目相接,静谧的屋子里,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微妙…… 华轻雪不敢再看了。 她红着脸偏开头,不敢再看他那双深邃而又凌厉的眼眸,觉得自己又开始心律不齐了。 “结束了?”傅廷烨从床上坐起,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华轻雪拿了铜镜递给他。 傅廷烨对着铜镜扫了一眼,见胡子还在,没剃光,顿时放心不少。 他把铜镜还给华轻雪。 咦?不多看一会儿吗? 华轻雪脸红红的接过铜镜,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也不知道将军大人满不满意自己的新胡子…… 傅廷烨对形象什么的,似乎没什么概念,也不在乎。 他的审美标准大约只有一条,就是不能娘们唧唧。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感受胡须的触感,奈何他的手掌上全是粗粝的茧,摸了半天,硬是没摸出和以前有什么分别?! 傅廷烨瞄向华轻雪—— 估计扎不扎,只有她知道…… 华轻雪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下,羞怯怯的收拾着刮胡子用的东西,将房间清理好了,忙活一圈走回来,发现傅廷烨还盯着她看个不停。 那眼神……也太火辣了些,她都要不好意思了! 傅廷烨突然站起身朝她走来! 气势汹汹! 华轻雪愣住,不等她反应,傅廷烨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捏着下巴抬起她的脸,俯首吻下去! “唔……” 她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得极大!条件反射想挣扎,但面对傅廷烨这张帅脸……可耻的软了。 华轻雪心中唾骂自己! 没想到,她竟是个颜控! 第六十二章 剃胡子的好处 唇贴着唇,呼吸相融。 两个人都没有动。 华轻雪是被他箍着动弹不了,傅廷烨是…… 好吧,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动。 ……难道,他不会? …… 仰着头的时间太久,华轻雪觉得脖子都有些酸了。 她慢慢移开唇,微微张开嘴小口呼吸,傅廷烨却被诱导,粗粝强劲的舌一下子挤进来! 他的吻就跟他的人一样蛮横不讲理,一进去就迫不及待的开疆扩土,吸着吮着咬着,绞得她舌根也麻麻涩涩的疼。 华轻雪的眼睛大大睁着,有一种要被吃掉的感觉! 他无师自通,甚至觉得这样还不够,提起华轻雪的腰直接往床上躺倒,越发加深这个吻,不断索取香柔蜜意。 连手也没闲着,急切的拉扯着她的衣裙,恨不得要将她就地正法。 华轻雪真有些慌了,就算她是个颜控,也没打算这么草率就把自己交代出去啊! 她伸手推拒,突然感觉到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戳到她的大腿…… 不……不行哒! 傅廷烨突然松开她!猛地大吸一口气,搂着她不动了! “别动。”他大口喘息,声音有些哑,“……一会儿就好。” 华轻雪当然不敢动!她睁着眼睛望着屋顶横梁,脸已经整个红透,心脏狂跳。 两人保持这样的姿势,在床上躺了很久。 傅廷烨问:“还扎吗?” 华轻雪:“???” 她还停留在被某人狂吻之后的余悸中,完全没听清傅廷烨问了什么。 傅廷烨撑着胳膊起身,见她脸上没有那些红痕,放下心来。 不扎了。 既然不扎了……以后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他伸手在她软滑的脸蛋上轻轻抚摸。 她既不挣扎,也不反抗,红着脸躺在他身下张着小口微微呼吸,比平日里的模样更加娇艳可人。 他伸出手指,在她被吮得湿润红艳的唇瓣上轻轻摩挲,回想起方才心神荡漾的感觉,身体里将将平息的燥热,再次回升。 傅廷烨情不自禁俯身,再次封住她的唇…… …… 这天下午,华轻雪什么也没做成。 ——因为她被人摁在床上吻了整整一下午。 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的亲吻,直到日头西斜,他不得不走了,伏在她身上粗声说道:“……不大张旗鼓的话,娶你进门也许不会有事……” 幸好华轻雪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理智,急忙摇头,“将军,要是被人发现,你会被弹劾的!” 国丧期间办喜事,绝对是藐视皇权的一等大罪! 傅廷烨自然也知道这点,尤其他这样的身份,婚嫁喜事都是有规制的,根本不可能低调。 他刚才只是头脑发昏…… 一想到要明年才能得偿所愿,就觉得这日子分外煎熬。 “明天再来看你。”傅廷烨依依不舍的起身,眼睛仍盯着华轻雪已经红肿的唇。 华轻雪若有所觉,羞怯的掩住唇,喃喃道:“这样频繁往返军营,会不会太辛苦了些……” “无妨。明天皇上会御驾到此,我正好恭迎圣驾。”他顿了顿,看着华轻雪,“皇上可能会来见你。” 华轻雪微微一笑,“嗯,赵管家跟我说过了,叫我做好准备呢。” 傅廷烨见她温和柔顺的样子,心里越发舍不得,将她搂在怀里,说:“我走了。” 她红着脸点头,“嗯。” 他走至门口,不让她再送,怕外面的侍卫瞧见她被自己狠狠肆虐过的唇。 华轻雪面颊绯红唇瓣微肿的模样实在太过明艳娇媚,傅廷烨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离开之际,情绪怅然若失。 傅廷烨站在院门口,猛然发觉自己竟然跟个娘们似的,黏黏糊糊的不干脆! 不就是该回营了吗!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实在想她了就把人接进军营!直截了当! 不过……话说回来,这胡子刮得可真是值啊…… 傅廷烨嘴角翘起,心情愉悦的信步离去。 守门的侍卫目睹他脸上表情的全程变化,尤其最后,竟露出了蜜汁微笑,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将军刚才在里面,和华姑娘发生了点什么……小故事? …… 夜里,华轻雪在床上辗转反复。 她觉得自己被傅廷烨迷住了。 感情上她其实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异常被动的人,没有谈过恋爱,仅有过一次暗恋的经历,后来随着对方转学离开,这份感情自然无疾而终。 就算知道对方要走了,她也没有任何类似表白的举动,更不曾向对方索要电话号码或者其它联系方式,足以看出她在感情上有多么被动…… 她也有被追求的经历。 她遇到的男生们,追求方式通常是温和守礼、小心谨慎的,绝不会给女生咄咄逼人的感觉。 而她的被动常常让人误以为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导致学校里传出她高傲不可亲近的流言,其实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罢了…… 她单身至今,直到在这个离奇的世界里,遇着了霸道不讲理的傅廷烨。 傅廷烨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步步紧逼,上下其手,华轻雪觉得自己的便宜快被他占光了……而他还不满意,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把她娶回家。 他的霸道蛮横,倒是恰好填补了她的优柔怯弱。 华轻雪躺在床上纠结,她真要嫁给一个古代人吗? 恐怕用不着纠结…… 因为傅廷烨压根就没问过她的意愿。 她在被窝里偷笑,心想:幸好他长得好看,对她又好,还有钱有势,要不然,他这样霸道,她还真挺委屈的。 …… 翌日,一辆四轮大马车驶入盘水城。 马车只在将军府的门口停驻了片刻,就拐了方向,直接往华轻雪家驶去—— 华轻雪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时间感慨万千。 没想到,不知不觉她和李景楠竟已经分别了小半年光景。 最初来到这个陌生世界时的惶恐不安,仿佛就在昨日,她本以为自己扛不了几天,可是一转眼,竟已经过去了半年。 “嘿!看什么呢,看我看傻了?!”李景楠一脸不变的傲娇。 他身边的小厮闻言,忍不住古怪的看了李景楠一眼,大约是对皇上如此熟稔的口吻感到奇怪。 华轻雪将李景楠上下打量,他似乎长个子了,比原来在任丘城时高一些,也精神一些,白净的脸庞上嵌着一双格外璀璨明亮的眸子,唇红齿白,一衣锦绣,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贵气。 她笑眯眯的说:“你长高了呀!” “那当然。”李景楠高傲的仰着头,迈腿进了屋。 “昨天知道你要来,我特意做了脆皮蛋卷,是我前段时间琢磨出的吃食。”华轻雪招呼他和他的小厮进屋坐,“我这儿还有冬瓜茶,很甜的哦。” 李景楠用质疑的目光看她。 华轻雪笑:“人是会变得好不好?我的手艺现在真的很不错!不会再做那种水煮白菜给你吃啦,不信你尝尝!” 说着就将桌上的点心推到他面前。 李景楠的小厮惊讶的瞪大眼睛,没想到华轻雪对皇上的态度这么随便!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位小祖宗的真实身份?! 小皇帝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后宫一群宫女太监天天胆战心惊,小心翼翼伺候,就怕皇帝动怒,也就他最憨厚老实,任打任骂,入了小皇帝的眼,才带在身边近身伺候着! 近身伺候的感触就是……小皇帝脾气真的太坏了!几乎时时刻刻都处于暴躁中! 小厮唯恐华轻雪惹怒李景楠,最后连累他跟着遭殃,进屋后就心神不宁。 他又见华轻雪摆出吃食,赶紧拿出银针准备试毒,李景楠却已经拿起一根蛋卷咬下去。 小厮目瞪口呆…… “怎么,你也想吃吗?”华轻雪见他直愣愣盯着李景楠的蛋卷,善解人意的拿了一根蛋卷递给他。 小厮都想哭了! 那是给皇上吃的东西啊!他哪敢碰?!简直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他是我宫里头的人,叫小豆子。”李景楠一边吃一边掉渣,“他这是准备帮我试毒呢,习惯了。” 华轻雪的目光这才落到小厮手里那根细得微不可见的银针上,她忍俊不禁,笑道:“这个只能对液态食物试试,而且也不是百试百灵,对蛋卷就更不管用啦。” 李景楠咀嚼着食物,鄙夷的瞥了一眼他的贴身太监,“听见没有?试了也是白试!以后少折腾。” 小豆子默默垂下头:“……” “他也是为了你好嘛。”华轻雪语气柔和的说,“以后该试毒的时候还是要试的。” 李景楠却好似根本没听见,快速消灭手里的蛋卷,又干掉了面前一杯冬瓜甜茶,相当舒爽。 “还有吗?你多做些,我回京时带一些路上吃。” 华轻雪说:“将军府里的厨子做得才最好吃,要不,我跟赵管家说一下……” 话没说完,就被李景楠不耐烦的打断,“外头的吃食每次吃之前还要试毒,麻烦死了,就你做吧,吃起来方便。” 华轻雪抿着嘴笑,她知道这是因为李景楠特别信任她。 “你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给你做吃食吧?”她打趣他。 李景楠正了正脸色,认真说道:“当然不是啊!俗话说的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这次远道而来,既为了学习知识,也为了考察民情,再之后……最重要的,当然是想看看咱们的新兵器如何大灭辽兵威风!” 华轻雪闻言,神色却黯然下来…… 第六十三章 小皇帝的亲近 李景楠见华轻雪脸色变了,立即紧张起来,“怎么了?难道兵器出了什么问题?” 华轻雪沉默了会儿,告诉他:“前段时间……有几个辽兵偷偷混进了军营,掳走了我们的匠人。” 李景楠闻言,眉毛差点竖起来!“辽兵混进青州大营了?!傅廷烨呢?他就没发现?!” “对方装扮成重伤的齐兵被送进兵营,将军不知情。”华轻雪没提自己也险些被掳走的事,只幽幽叹了口气,“辽兵有备而来,我们防不胜防,将军也没办法面面兼顾。” 李景楠忿恨一巴掌拍在桌上!连带着刚才喝冬瓜茶的茶杯跟着抖了几抖。 “这些辽狗!我迟早要把他们杀光!” 李景楠从记事起,就在辽兵侵略大齐的阴影下长大,对辽人的仇恨可谓根深蒂固。 而华轻雪,起初对这两边国家其实并没有多大感觉,只是随着和傅廷烨、李景楠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又在这里生活居住,慢慢对大齐有了感情。 相应的,她对大辽也开始生出抵触情绪,尤其是经过刘铁匠的事之后,华轻雪虽不是齐人,立场却基本上与齐人一致。 华轻雪声音闷闷的:“辽兵现在按兵不动,一定是在赶制新兵器,一旦兵器完成,他们就会再次来犯。” 李景楠的小脸沉下来,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虽然他年纪小,但也很清楚,大齐的国力和兵力比起大辽实在太弱太弱,主动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是这样被动的等着对方打上家门,也实在是憋屈! 好不容易华轻雪做出了新兵器,他以为看到了希望,可是才仅仅胜了一场,就被辽兵把制作新兵器的匠人掳走! 难道大齐这天下,真的守不住了么? “好了,别苦皱着脸了,这么小就天天皱眉,当心以后老得快。”华轻雪不希望李景楠心思包袱太重,尽量让语气轻松起来,“军营那边你别担心,将军已经在加紧训练一批弓箭手,增援大军的远程攻击能力,我也是这么个意思,辽兵以铁骑之名让周边国家胆寒,我们没必要去硬碰硬。” 李景楠想起华轻雪做出射程四百步的弓,心情稍稍好转,赞同的点点头,“没错,我们大齐以后也应该发展出自己的优势,拼不过骑兵,就拼远程弓兵!” 他说完,又面露担忧,“可是……辽人的骑射功夫很好,万一他们哪天琢磨出这种弓,那我们……” “这是迟早的事。”华轻雪说。 李景楠愕然,怔愣的看向华轻雪。 “一旦上了战场就会有损伤,只要辽兵缴获几把我们的弓箭,拆解结构,再找工匠琢磨几天,肯定能发现其中的玄机。”华轻雪的声音依旧柔和,说出来的话语却无比残酷,“所以弓箭被复制,是迟早的事,我们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弓身上,它或许可以帮我们打胜一次两次,却绝不会是永久。” 李景楠听了,小脸绷得紧紧的,抿着唇沉默不语。 华轻雪知道,他有多么想要给辽兵重重一击,因此,她看着这样的李景楠,便会十分不忍心…… “你来,我给你看样东西。”华轻雪站起身,带李景楠去西侧屋。 近身太监小豆子也低眉垂眼的跟上去。 华轻雪却似乎很避讳,对小豆子说:“你先在外面等等吧。” 小豆子愣了愣,随即去看李景楠。 他一向是近身伺候,哪怕李景楠蹲茅房也从未离开过半步! 再说,皇上都没发话,她凭什么啊?! 哪知李景楠几乎想都没想,嫌弃的挥挥手,“外面等着。” “……”小豆子垂着头,规规矩矩站到房檐下。 华轻雪立即关上了屋门。 “你要给我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李景楠好奇的走进屋里,见整面墙壁全是木架子!上面放满了手工皂,顿时惊叹! “哇!……全是你一个人做的?!” “是啊,做熟练之后,我每天都会做两锅。”华轻雪随手拿了一块递给他,“上次我送你的那些用完没?别用了,用这一批新皂吧,比原来的好。” 李景楠连连点头,也不跟她客气,“那你多给我装一些,我送几块给母后用。” 华轻雪一听,太后竟然也会用到她的手工皂?这感觉还真是奇妙! 她笑起来,说:“好啊,那我每样都给你多装点,你可以赏赐给大臣的女眷,帮我打广告!” “什么叫打广告?”李景楠莫名的看她。 “就是宣传推广的意思啦。” 看完手工皂,华轻雪走到一张桌案前,抱起一捧画着各种奇怪图案的纸,翻找了几下,从纸里抽出几张递给李景楠。 “新武器,我还没给过第二个人看呢。”华轻雪的口吻里带着少有的得意,“如果做出来,我敢保证,即使这玩意被辽兵偷去,他们也做不出来。” 李景楠一听,不敢小觑,认认真真的看起来。 可是他左看右看,硬是看不出来纸上画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他将手里那张纸颠来倒去的看,“圆乎乎一团,不能劈不能砍,上战场时怎么用?” “要配合这些使用。”华轻雪又递给他另外几张纸。 李景楠还是看不太懂。 他有些泄气,“你直接告诉我吧,这东西有什么用?” “这个叫做火药,你可以理解成为比烟花炮竹厉害一百倍的鞭炮。”华轻雪将所有图纸摆在他眼前,挨个讲解,“一旦做出火药,我们就可以开始制作火箭、火枪、火炮,每一种武器都具有强大的杀伤力!” “比烟花炮竹……厉害一百倍?”李景楠觉得有些难以想象,表情也变成皱巴巴的一团。 大约因为……这个大齐朝,烟花炮竹的威力实在太弱,老百姓顶多能听个响。 华轻雪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提纯这个环节,导致硝石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事实上,宋朝的时候,火药类武器已经非常发达,不但有火枪的雏形,震天雷和霹雳炮都诞生于宋朝。 只可惜,大齐朝虽然各方面都接近于宋朝,偏偏军事力量……真是叫人一言难尽。 原始的古代火药,即硝石、硫黄和木炭三者混合,威力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也很难应用在战场中,但是经过改良之后,硝酸钾、硫、炭三者按照一定配比组合,威力极大!几乎和后现代的炸药无差! 华轻雪现在最头疼的,不是火药制作,而是引线部分的材料选取,要易燃,速度均匀,并且要有一定抗潮能力。 最保守的方法是用棉线编制成粗线,缺点是太容易受潮,一旦遇到恶劣天气就极有可能中途熄灭。 引线不起作用,再厉害的火炮也无法发挥威力。 华轻雪现在还在想办法提炼氯酸钠。 ——氯酸钠加热时会释放氧气,氧气是最佳助燃物,只要掺加进棉线里,就可以解决她担忧的一切问题。 这些问题对于李景楠而言太难理解,华轻雪只能解释个大概。 “……总之,将军已经同意我成立火器营,他派了人手协助我,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会有第一批火炮兵。”华轻雪把自己最近绘制的图纸收起来,眼神里有些向往,“他们一定会成为大齐最神勇的一队士兵。” “可是他都没有向朝廷奏报此事!”李景楠皱着眉,有些耿耿于怀。 这样的大事,就算要做,也肯定需要先上报朝廷啊! “将军可能是担心我吧……”华轻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怕我失败了会挨罚,所以就帮我兜着咯,而且上报朝廷,不是又要等朝廷批款下来吗?又要等很久的。” 李景楠勉强接受这个解释,有些不开心的说:“你放心,只要是利国利民的事,我肯定会批的!不过……从国库拨发银两确实快不起来,我父皇在位时一直减免赋税,休养生息,所以这些年……国库真的没什么钱。” 华轻雪点点头表示理解,语气很诚恳,“先皇是位好皇帝。” 简单平实的一句话,不知怎么,李景楠听了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先皇驾崩了这么久,他竟从没听过任何一个人这样评价过他的父亲……就连母后,提起父皇时,也是一脸的不认同。 他故意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想要遮掩有泛红趋势的眼眶,说道:“正好我正微服私访呢,这几日就住你这里吧!看看你怎么做出新兵器,如何?” 华轻雪笑着点头,“好啊,让你看,看满意了记得回去拨款给我哦,将军虽然说他有钱,但是我有点担心他打肿脸充胖子,毕竟这东西真要批量生产的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几千几万两银子的事……” 李景楠已经高傲的昂起头,“那你找我就找对了,傅廷烨一个大将军,每年俸禄能有多少?就算封了王能够私设名目收税敛财,也是今年刚封的王,攒不了多少银钱!国库再空虚也肯定比傅廷烨有钱啊!” 华轻雪听着李景楠炫富,忍不住笑起来。 李景楠见她笑,自己也笑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对华轻雪如此信任。 也许是那段落难任丘相依为命的短暂时光?……也许是因为华轻雪嘴里总是冒出奇怪理论? 她身上充满了不可思议,就像木架子上那些胰子皂,说做,就做出来了。 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对她而言,都好似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所以…… 李景楠看向桌上那叠图纸,心想:这次,她也一定能够做到。 第六十四章 莫名醋意 傅廷烨难得回将军府一次,就是为了亲迎小皇帝。 结果等了大半天也不见人影! 赵管家让厨子准备了满满一桌美酒佳肴,都快放馊了! 他打发人去前面问怎么回事,结果看门的人面面相觑,说:没看见小皇帝啊,倒是有人来府上问过路,问华姑娘住哪,然后就走掉啦。 傅廷烨闻言,脸色黑沉,起身就往外走! “哎……将、将军!”赵升急忙追上去,“这饭菜……” 傅廷烨烦躁的扔下一句话:“你自己看着办!” 没一会儿,人影就消失在门口。 …… 傅廷烨去了华轻雪家,刚迈步进门,就听见厨房方向传来两人嬉闹的声音—— “你慢点啊,慢点搅拌……快洒出来啦!” 李景楠手里端着一个大盆,里面是鸡蛋和白糖,另一只手正在飞快的搅动着。 “接下来呢?然后做什么?” 华轻雪把黄油放在小碗里,隔水入锅加热,融化成澄黄色的液体,然后加入蛋液中。 “就是加了这玩意变香的吗?那你再多加点啊!再来点、再来点!”李景楠叫道。 “没有啦!这是游商从北边牧民手里买的,很不常见的,我一共就这么点了……好啦你赶紧接着搅拌吧,我要往里面加面粉了!” “加吧加吧加吧……” 华轻雪伸手淘了些面粉和黑芝麻,一齐加入蛋液,叮嘱李景楠不断搅拌,直到调和成稠稠的面糊。 平底锅放灶上,兜一大勺面糊放在锅中间,手持锅子转动,将面糊慢慢转开,变成一张薄饼,再生火,小火慢慢加热。 华轻雪睁大眼睛盯着,等蛋卷一面边缘有些焦黄了,并可以和锅底脱开的时候,立即催他:“翻面吧,加热到另一面。” 两面煎好,她帮着李景楠一起把蛋饼倒在案板上,用筷子迅速卷起成蛋卷状,卷到最后固定一会儿,稍凉就定型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配合密切,认认真真煎蛋卷,一个,两个,三个……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厨房里没有人说话,只有蛋卷被煎的兹兹声响。 等到所有蛋卷做好,李景楠放松的抬起头,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很简单嘛!” 华轻雪见他脸上横七竖八全是面粉,立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看你的脸!哈哈哈哈哈!” 李景楠愣了愣,伸手抹了一把,结果脸上面粉更多! 华轻雪笑得肚子疼,眼泪都溢出来,“你别动了,我去给你拿毛巾!” 她转身出去,却发现厨房门口除了小豆子之外,不知何时多了个人高马大的汉子!顿时被唬了一大跳! “将军?!你怎么都没出声音?!”华轻雪看清来人,受惊过度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吓我一跳。” 李景楠闻言也转过身去,看见傅廷烨,惊讶的瞪大眼睛,“傅将军?!” 傅廷烨无语的看看女人,又看看小男孩,觉得这女人不像女人,皇帝不像皇帝,两个人不务正业缩在这厨房里做脆皮蛋卷,成何体统?! “微臣来这里已经有半个时辰。”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华轻雪笑,“那将军来得正好,来尝尝我们新出锅的蛋卷。” 门口的小豆子,默默把头扭去另一边。 李景楠高傲的仰着头,一脸皇恩浩大,爱卿不必感激涕零的表情。 傅廷烨则沉着脸一动不动,眼神里有不太明显的嫌弃。 华轻雪怕两人闹太僵,端着脆皮蛋卷凑到傅廷烨身边,小声说:“将军尝尝吧,这可是皇上亲手做的,里面有真龙天子的龙气,有龙气哦……” 龙气? 小兔崽子的奶气还差不多——傅廷烨内心腹诽。 “我特意加了黄油,最后一点黄油全放进去了,你闻闻,很香的。”华轻雪见傅廷烨不为所动,有些失望。 傅廷烨最看不得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板着脸伸手拿了一根蛋卷放进嘴里。 “嗯,味道不错。” 华轻雪松了口气,也拿起一根吃,笑眯眯的端回给李景楠,“你也尝尝,刚出锅的蛋卷最好吃了。” “唔,不错!”李景楠嚼吧嚼吧,冲门口的小豆子招招手,“小豆子,过来沾沾朕的龙气。” 小豆子腆着脸过来,表情僵硬,“奴才不敢……” 李景楠一巴掌呼上他的后脑勺,“叫你吃就吃!废话那么多作甚?!都说了刚出炉的蛋卷最好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豆子双眼含泪,无语凝噎,“谢……皇上恩赐。” 傅廷烨看着小皇帝呼巴掌呼得如此熟练,眉头微不可闻的蹙起,只觉得是李景楠在民间呆的时间太久,染上了街头小混混的小动作。 他沉声说道:“皇上突然离京,朝中人心惶惶,不知皇上这微服私访要需多少时日,何时启程返京?” “急什么?”李景楠不耐烦的皱着眉,“谁不知道我就是个挂名皇帝,摆在那位置上好看罢了,朝政自有左丞相与皇叔分忧,轮不到我操心,呵……即便是我想要操心,估计说不到三句话就会被那群人用反驳的奏章压死。” 傅廷烨神情淡漠,“皇上年幼,总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待日后羽翼丰满,自然会振翅高飞,而朝中文武大臣,也将成为皇上最好的左膀右臂。” “知道了、知道了。”李景楠根本无心听劝,“我在华轻雪这儿住几天就会走的,傅将军不必多虑!” 傅廷烨脸色立即变了! “皇上要住在这里?” “对啊。”李景楠不明白傅廷烨干嘛这么大反应。 “将军府里已经为皇上准备好了住处。” “噢……”李景楠瞄向小豆子,“正好这里住不下太多人,小豆子,将军府已经准备好了住处,你过去住吧。” 傅廷烨的脸色已经铁青! 小豆子诚惶诚恐瞪着眼睛,“皇上,这……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李景楠理直气壮说道,“这里就一张床,住不下啊!” 傅廷烨震惊的看向华轻雪! 难不成晚上你们俩还要一块儿睡?! 华轻雪笑着说:“皇上是想忆苦思甜,以前我们在任丘城就是挤一张床。” “不行!”傅廷烨黑着脸一口否决! 李景楠比他脾气更暴,“大胆!” 华轻雪:“???” ——这什么情况?! 她正迷糊,被傅廷烨一把拉出厨房外。 “你们不能睡在一起!”他斩钉截铁,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他是皇上!你们男女有别!” 华轻雪噗嗤笑起来,“将军!他才八九岁……” “男女三岁不同床!五岁不同席!更何况八岁?!”傅廷烨粗声吼道! 华轻雪被他吼懵了,有些怯怯的看着他。 她真不知道古代这么讲究…… 傅廷烨吼完就后悔了。 他见华轻雪的神情像是被自己吓到,心中大为懊恼,但是和李景楠一起挤被窝这件事!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答应! 傅廷烨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温和,语气也缓了缓,“皇上坚持要留在你这里,只怕推拒不了,但你们尊卑有别,绝不可同床共枕,以免日后被人知道,拿来作为攻讦你的由头。” 华轻雪心中一阵无语。 这男人说话就从来没有好听过,什么尊卑有别……这不是明摆着骂她身份低贱吗?活该他单身到现在! 这时,李景楠从厨房里追了出来,他怕傅廷烨为难华轻雪,颇为不爽的说道:“傅将军多虑了,朕这次本来就是为微服私访,查探民情,住在这里正好,可以顺便体验一下盘水城里百姓们的生活。” 傅廷烨面色不善,半点没有恭敬的意思,说出来的话却一丝不苟,“微臣只是担心华姑娘会无意冒犯龙颜,惹怒了皇上。” 华轻雪左右为难,不想让李景楠失望,也不想惹傅廷烨发怒,“要不……我现在去街上,再买张床?” “不用!” “不用!” 两人异口同声。 华轻雪:“……” …… 半刻钟后,赵升领着四个下人,从将军府里抬出一张黄花梨木雕大床,摇摇晃晃进了华轻雪家的院门。 晚上,李景楠躺在这张华丽丽的大床上,十分感慨,对屏风另一侧的华轻雪说:“我父皇说的没错。” “啊?” “但凡豪杰勇将,必定有些怪癖,或是性情喜怒不定。” 华轻雪赞同的点头,“他的脾气确实是怪,动不动就发脾气。” “唉,他是大将军嘛,难免有些傲气,朕不跟他计较。”李景楠表示自己很大度。 华轻雪噗嗤噗嗤直乐,“皇上胸襟宽广,是大齐百姓之福。” 李景楠最喜欢听她夸自己,翘着唇瓣得意的笑,“那是,外头那些人只知道我年纪小,可是他们也不想想,我经验多丰富啊,从小就看着父皇做皇帝长大的,耳濡目染难道还不会吗?” 华轻雪被他逗笑,附和道:“是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李景楠嘴角抽了抽,“虽然知道你在夸我,可是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哈哈哈哈哈哈!……” …… 傅廷烨开始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 他发现自己的存在感,在李景楠到访盘水城之后,直线下降! 他想见华轻雪,可是她正教李景楠做手工皂,两个人在屋里玩得不亦乐乎,口口声声说要搞出什么限量版手工皂! 他等了几天,又想华轻雪了,可是她正在屋里和李景楠画奇怪的图纸,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谋划什么事情。 他看着自己越来越密集的胡子,觉得这是个好理由,想找华轻雪修修胡子,兴致冲冲从青州大营一路快马跑回盘水,结果—— 华轻雪和皇帝不在家?! 第六十五章 嘴巴怎么肿了 华轻雪带李景楠去了预备建立火器营的地方。 那里是一片荒芜的砂石地,既种不了庄稼,也没办法放牧,且距离青州大营只有七八里地,是最适合建立新营地的位置。 眼下这里有二三十个兵丁正在清理大块砂石。 建造房屋之前,要把杂七杂八的石头清理干净,清理出来的石头不会丢弃,而是留下来以后用作修筑护墙。 监工认识华轻雪,一见她就赶紧过来打招呼,只是不认得她身边的李景楠,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一眼。 “华姑娘,全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您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妥,仓库已经开始打梁了。” 李景楠眯着眼往远处望,不禁说道:“离得好远呐。” “以后会存放易燃物,当然要离得远些。”华轻雪笑了笑,说,“不但离得要远,中间还要建加厚加固的防护墙。” 李景楠了然的点点头,又指向另外一处,“那边呢?看着像铁匠铺的炉子,但是又好像不太一样。” “那边是炼钢炉的位置。”华轻雪带着他挨个溜达,“制造火药和零部件的作坊全部都要分开,靠近水源的那片地方用来建工匠们休息的房屋,我还想单独弄一块地方,专门让士兵演练新武器。” 华轻雪说着,不由得停顿下来,有些赫然的说:“全部完成的话,人数会是现在军器监所有作坊的总和,不但需要招手大量工匠,还需要很多钱……” 李景楠拍了拍小胸脯,很义气的说:“放心,回京了我去找钱。” 他说完,眼睛亮亮的瞧着华轻雪,“那新兵器什么时候能做出来?我都等不及想要看了!” 华轻雪想了想,露出一笑,“好吧,先带你去看看,之前我做了一些半成品……” “好好好!我要看、我要看!” 李景楠一蹦三尺高,兴奋得不得了! 华轻雪也很高兴,牵起他说道:“不过不能在这里,会影响大家干活,明天吧,明天我带你去更隐蔽一点的地方试验新武器的威力。” 两人手牵手高高兴兴的回到马车里。 小豆子已经对两人的亲密举动麻木了,目不斜视的跟着坐上马车。 …… 两人坐着马车回到家,推门进去,傅廷烨竟就在堂屋里坐着。 他眼神灼灼盯着两人,目光最后落在两人互相牵着的手上,脸色顿时黑沉得更加难看。 李景楠没怎么在意,在小皇帝的印象里,傅廷烨从来都是这样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所以完全没感觉。 华轻雪却觉察出来,只是……虽然知道将军大人心情不好,可她真没意识到原因是什么。 应该和她没关系吧? 他们俩今天都没见面,无论如何也不该得罪了他呀! 华轻雪正百思不得其解,李景楠已经大喇喇的坐下,完全不用人招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傅廷烨:“将军怎么来了?要喝茶吗?” 傅廷烨沉声回道:“微臣是来找华姑娘的。” “找她干嘛?”李景楠喝完一杯,还觉得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傅廷烨见李景楠全然一副在自己家般的惬意自在,心情颇为复杂。 “微臣来找华姑娘剃须。” “噢!——”李景楠睁大眼睛,将傅廷烨上下打量,“怪不得朕这回见到傅将军,总觉得有哪里不同!原来是胡子不一样了!” 华轻雪也盯着傅廷烨的脸看,“长了一些呢,将军先去我屋里吧,我去准备热水。” 李景楠坐在凳子上踢了小豆子一脚,“傻愣着干嘛?!赶紧去帮忙啊!” 华轻雪有些无奈的笑,“你不要总是这样对小豆子嘛。” 李景楠浑不在意,“没事,我习惯了,他也习惯了。” 华轻雪笑着摇头,领着憨憨的小豆子去了厨房。 傅廷烨瞧着这三人一番嘻嘻哈哈的场景,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 这才几日没见,他们竟这么熟络了? 他倒不是真的把李景楠当做情敌,李景楠才八岁多,不至于,可是……确实有些醋意。 华轻雪在这里无亲无故,傅廷烨的内心其实是有些沾沾自喜的,因为在这里,与她关系最亲近的人,恐怕就是他自己。 但是他现在发现不是…… 这世上和华轻雪关系最亲近的,还有一个小皇帝…… …… 傅廷烨躺在华轻雪的床上,任由她给自己涂抹上手工皂的泡沫。 犹豫了会儿,他终于问道:“你和皇上……关系很好?” 华轻雪噗的笑出声,“将军,你不是要吃一个孩子的醋吧?” 傅廷烨脸一板,吃醋这种事,怎么可能承认?! “伴君如伴虎,我是怕你不慎惹怒了他!到时候难以收场!” “没事的啦,不是还有将军在吗?”华轻雪笑着说。 傅廷烨听她这样说,心中顿时觉得熨帖极了,肃然的面容也变得柔和许多,“皇帝年幼,心性未定,你和他相处时不要过分密切,最好保持一些距离……” 华轻雪拿着剃须小刀,随口回道:“每天吃住都在一起,怎么保持距离……将军放心吧,皇上年纪虽然小,但是明辨是非,其实很好相处的。” 傅廷烨皱起眉,“总之,过几天,我会想办法送他回去。” 华轻雪闻言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说话,继续专心的帮他修胡子。 她说话时,傅廷烨觉得自己的话没有受到重视而感到不悦。 可她不说话了,傅廷烨又心头惴惴的感到不安,怕她会不高兴。 傅廷烨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忽然很想呼自己一巴掌!——真特么贱! “你……怎么不说话?”他不自在的问。 华轻雪手里的动作一顿,奇怪的看他,“说什么?” “我刚才说,要送小皇帝回京,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华轻雪愣了好半天,才回道:“皇上离京太久,确实该回去了,我……我没什么要说的啊。” 傅廷烨放下心来,脱口说道:“我以为你会舍不得他。” 华轻雪笑,“是有些舍不得。” 傅廷烨立即闭上嘴!恨自己多问了这一句! “将军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懂得分寸的。” 华轻雪手里不紧不慢为他剃须,声音低低的,柔柔的。 “如果没有皇上,我早就冻死在蟠龙山上……后来我和他一同落难,被困在任丘,每天互相打气才能坚持那么久,现在再次相见,要是因为身份而变得生疏,我想不光是我,皇上也肯定会不适应的……” 她的话音微顿,轻轻一笑,说:“将军别笑我,我看见皇上就觉得他像我弟弟一样,忍不住就想要爱护他,照顾他,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大逆不道?将军放心,这种话,我只敢跟将军说,皇上于我而言不仅仅是皇上,也算是一种寄托吧……” 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门,使她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 李景楠的存在,于她而言,是重生的开始。 傅廷烨默了默,问:“听说你们明天还要出去?” “嗯,我想带他去看看新武器。”华轻雪神情温柔,那语气就像在说明天去郊游,“将军要不要一起去?不过暂时还是半成品,我怕他等不到完成品出来就要回京,还是先让他看看吧。” 傅廷烨“嗯”了一声,“好,明天我也去。” 华轻雪笑了笑,伸手将毛巾浸湿,拧了半干捂在傅廷烨脸上,洗净泡沫。 这次比上次要快得多,毕竟只是长长了一些,不像上次满脸大胡子难以下手。 傅廷烨摸了摸下巴,感觉面颊清爽了许多。 华轻雪正收拾用具,却被傅廷烨抓住手。 她抬头看他,触及他灼热的眼神,立即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她不由得面红耳赤,“将军……” 傅廷烨把她拉到怀里,嗓音难得一见的低柔:“叫我的名字。” 华轻雪喃喃的叫了一声“将军”,没好意思再说别的,只是在傅廷烨俯首吻过来的瞬间支吾了一句:“有人在……” 她也不知道傅廷烨是怎么想的,似乎把接吻当成了剃须后的必然活动,那种感觉就好像……我洗过手啦,可以吃东西啦! 他的吻一如既往笨拙而用力,全凭本能,弄得她无力招架,被摁在床上更加深入的汲取。 华轻雪晕头转向的想着,以后……不会每次剃完胡子,都要这样一番吧? …… 李景楠在西侧屋看图纸,竟一直没有打搅两人。 等到傅廷烨要走了,李景楠才跑出来,惊奇的看了一眼傅廷烨的脸,感慨道:“剃过之后果然英明神武了很多啊!” 然后又看到跟在后面的华轻雪,李景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咦?!你的嘴巴怎么肿了?!”他叫道,“你偷吃什么了?!” 华轻雪尴尬的捂住嘴,“……可能……呃,过敏了吧……” “怎么会过敏呢?”李景楠万分不解,抓着她的手往下拉扯,“刚才出去时明明还好好的呀……” 华轻雪窘迫极了,“我……我也不清楚……” “皇上。”傅廷烨叫住李景楠。 “爱卿何事?”李景楠扭头看他。 “关于明天的出行,微臣想单独与皇上说几句话。” “哦,行啊。”李景楠不疑有他,屁颠颠跟着走了。 华轻雪被解围,顿时松了口气! 她转身正要进屋,却见小豆子正盯着她的嘴看! 华轻雪登时又是一阵面红耳赤,捂着发烫的面颊立即躲进屋里,脑海中回想起傅廷烨的孟浪,心中又羞又气! 第六十六章 震天雷 翌日,大营那边来了紧急军情。 傅廷烨立即赶回青州大营,没有和华轻雪、李景楠一同前去试验武器。 这次要去的地方很荒僻,傅廷烨临走前叮嘱华轻雪,要带上所有侍卫随行保护。 马车不紧不慢往前行驶,李景楠坐在马车里,好奇的把玩着手里的铁球。 他左手换右手掂了掂,问:“这个东西,就叫震天雷?会像打雷那么厉害么?” “嗯……算是吧。”华轻雪犹疑答道。 她还没试过武器威力,所以是不是能像打雷那么厉害,不好下结论。 要等试过之后,她才能知道内里的火药配比是否需要调整,还有引线的长短,外壳的薄厚,这些都需要在试验中一遍遍进行修正。 事实上,震天雷是北宋后期出现的一种火药武器,体圆大肚,内里装满火药,外面用生铁包裹,装上引线,引爆后生铁外壳会炸成碎片! 虽然乍一看很粗糙,就跟个铁球似的,但效果基本等同于现代的手榴弹! 华轻雪知道最佳配比,只是条件有限,每种材料的提纯效果不能和现代相比,因为纯度不同,于是配比也就变得不那么严谨精确,她只能估摸着做出几种不同的配比,来弥补纯度不同造成的误差。 侍卫队护送马车到达山脚下。 华轻雪与李景楠先行上山,登上高坡,方便他们观看引爆效果。 侍卫将不同配比的震天雷送到相应地点,每个间隔三十米左右,然后再在震天雷附近放置三个包裹铁甲的木头人。 华轻雪拿着纸笔,对照每一个震天雷的位置在纸上标明序号,写下配比,示意身边的侍卫,可以开始引爆。 一切准备就绪。 山坡上的侍卫高高举起一面红色旗帜,山坡下的人立即开始行动,点燃引线后迅速撤离! 李景楠紧紧攥着拳,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华轻雪同样神情凝重。 她擅长纸上谈兵,可纸上终究停留于理论,实际行动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状况…… 轰!——轰、轰、轰、轰!…… 爆炸声接连响起!震耳欲聋! 华轻雪在一瞬间睁大了双眼,记下火光最大的震天雷序号。 其他人个个神色震惊,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曾想这玩意的威力如此之大! 李景楠激动得脸色变红,抓住华轻雪的手叫道:“是震天雷!真的是震天雷!感觉整座山都好像在动似的!” 华轻雪露出笑意,对一旁怔愣住的侍卫说道:“叫下面的人确定一下是否全部爆炸,有没有哑炮,如果没有,现在开始测距,以震天雷为中心测量杀伤范围直径。” “是!”侍卫转身离开,下山传话。 李景楠仍亢奋得不能自已,居然抱住了身后的小豆子,“小豆子!你瞧见没?!真的是震天雷!是不是?!是不是?!” 小豆子脸色苍白,被李景楠摇晃得头晕眼花,“奴才……奴才耳鸣……皇上说的是,确实是震天雷……” “好啦,你别折腾小豆子了。”华轻雪笑着把两人拉开,她挺同情这个小太监的,其实不过比李景楠大五六岁,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却每天任劳任怨的照顾小皇帝,也是不容易啊。 华轻雪牵起李景楠的手,“我们下山看看爆炸现场。” “好!” 一行人下山,李景楠简直是连跑带跳,激动得不得了,恨不得马上就到山下。 山下的人已经测完距离,见华轻雪等人下山,毕恭毕敬的将测量结果奉上。 “华姑娘,已经清点完毕,总共十一枚震天雷全部成功引爆。” 华轻雪接过记录测距的那页纸,仔细查看。 李景楠也伸长了脖子凑在她身边看,“哪个最厉害?哪个、哪个?” 华轻雪在心里默默换算了一下,这批震天雷的爆炸范围大约在五到八米左右。 她面色平平,说:“先去现场看看假人的情况吧。” 哪个厉害,不光要看爆炸范围,更要看爆破力如何,所以华轻雪让人分别在距离三米,五米,八米的位置放置了木头人。 他们从第一个爆炸地点开始检查假人的受损情况。 基本上三米和五米的假人全部四分五裂,身上的铁甲也统统炸裂!八米的假人虽然倒地,却只有轻微损伤,而被铁甲包裹的地方则毫发无损。 结果令众人惊喜,觉得这东西竟然轻而易举将坚固的铁甲炸穿! 华轻雪却不满意。 响声确实很大……如果仅仅考虑惊马,那么这个效果足够了。 但是从木头假人的受损程度看来,五米之内有绝对致死率,超过五米只会受伤,而超过十米,则不具有任何杀伤力…… 如果以手榴弹的标准来看,五到八米的爆炸范围是非常合理的,可问题是,华轻雪为了保证效果,这批震天雷的大小一个个几乎有保龄球那么大! 论体积是手榴弹的十倍,效果却相差无几,这说明了什么? 看来火药的纯度仍然不够…… 华轻雪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难怪大齐的火药武器几乎没有任何发展,看来原因就出在提纯技术上,正是因为纯度不够,直接影响了爆破的威力。 她低着头在纸上做好记录,再抬头看,发现一圈人都神情异样的盯着她。 华轻雪笑起来,“你们怎么了?都看我做什么?” 李景楠瞄着她的脸说:“看你……好像不太满意的样子……” 他们一个个的可都惊呆了!感觉这是只有神仙才会有的劈石断金之力!结果华轻雪连眼也没眨一下,甚至皱了下眉—— 她居然不满意??? 华轻雪只是轻轻笑了下,收起纸笔,“嗯,毕竟是半成品嘛,威力有限。” 李景楠吞咽了一下,惊愕的问她:“你的意思是……还能比这个,更厉害?” “嗯。”华轻雪想起提纯的难点,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我再想想办法。” 李景楠猛地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华轻雪!你太厉害了!!!” 华轻雪被他吓了一跳,不禁莞尔,“我也只是试试罢了,幸好材料充足,不然我也只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以后的人力物力,都少不得请皇上帮忙呢。” 李景楠扒在她身上,仰起小脸说:“放心吧!你直管做!有多少做多少,材料不够我就下旨号召全国帮你找!” 华轻雪笑盈盈的摸他的脑袋,“那民女就多谢皇上啦。” 李景楠心情太好,眯着眼像只被顺毛的猫。 小豆子猛地收回目光,只觉得心惊胆战,垂着头不敢再看! 摸皇帝的头……这样大不敬的举动,就算是太后也不曾如此…… …… 李景楠看到了半成品的震天雷的威力,心情大好,迫不及待要去向傅廷烨通报这个好消息! 华轻雪恰好也想去趟青州大营,想起傅廷烨被紧急军情叫走,她总有些不安。 他们坐上马车,没有回盘水城,直接往青州大营方向而去。 临近军营时,便见许多伤兵陆陆续续的回来。 有些伤势轻的,彼此搀扶着回营,伤势重的,则躺在担架上生死不知,几名军医来来回回照料着,这些人形成一条长长的队伍。 李景楠的脸色登时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辽兵来袭了?”李景楠掀开马车门帘,冲前面的车夫吼道,“快点!我要立刻见到傅廷烨!” 华轻雪的手不知觉攥紧。 一想到傅廷烨上了刀剑无眼的战场,她心里慌乱一片,此时此刻她才发觉,那个男人在她心里已经占据了重要的一部分。 傅廷烨给华轻雪安排的侍卫有军营的通行令牌,他们下了马车,直奔大营而去—— 大营里此刻围聚了许多将士,华轻雪与李景楠突然冲进来,大家都是一怔。 其中几人认得李景楠的面孔,知道这是新登基的皇帝,正要行礼,李景楠却已经冲到傅廷烨跟前,急切的问道:“怎么回事?外面为什么有那么多伤兵?!我们输了吗?我们又输了吗?!” 华轻雪却盯着傅廷烨身上的血渍看,心中惴惴不安的想: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他受伤了吗…… 秦老五不自在的出声解释:“皇上,这次辽兵人多势众……” 李景楠脸色铁青,像是难以接受,“所以我们又输了?我们……死了多少人?” 傅廷烨面无表情沉声说道:“皇上慎言,输赢不能就此下定论,我们以四万兵力击退辽兵六万人,即便有所死伤,也绝不该以输作为评定,恐会影响我军士气。” 李景楠愣了愣,扭头看向秦老五。 秦老五点头,“大将军说的没错,这次辽兵奇袭凤凰岗,骑兵借助高地,冲击威力非同凡响,幸好将军早有准备,提前布置了两万弓箭手,才最终击退这些辽兵,至于死伤……在所难免。” 以四万抗六万,要想不费一兵一卒守住,根本不可能。 李景楠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他眼中闪过愤恨!转身跑到华轻雪身前大喊:“华轻雪!我们用震天雷!现在就用震天雷去找他们报仇!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光他们!!!” 他又是嘶吼又是抓扯,失态得就像一个被抢走玩具而暴走的小孩! “皇上!”华轻雪突然提声喝住他,“你冷静点!” 营帐里所有人都惊住,呆若木鸡看着华轻雪。 她……竟然敢吼皇帝?! 不想活了? 第六十七章 关系越来越好 “震天雷现在还是半成品,配比需要调整,还要配合相应的投石机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华轻雪握住李景楠小小的肩膀,一字一字叮嘱,“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是继续完善下去,然后在最佳时机,给他们致命一击,让他们再也不敢回来!” 李景楠定定看着华轻雪,眼眶泛红。 营帐里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直到李景楠缓缓点了一下头——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他们还真担心李景楠突然闹起来,他再年幼,也毕竟是皇帝,若是强压着傅廷烨出兵征讨,傅廷烨肯定抗命不从,最后谁也落不到好。 傅廷烨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华轻雪的肩,“带皇上去后面休息吧。” 华轻雪点头,牵着满面郁色的李景楠离开营帐。 小豆子垂着头默不作声跟在后头。 营帐里一片静。 诡异的安静…… 秦老五呵呵的干笑一声,说:“华姑娘和皇上关系挺好的哈……” 一群将士面面相觑,配合着挤出笑脸。 “是啊,关系挺好,呵呵呵……” 不然怎么说? 说小皇帝怂,还是说华姑娘悍?——不管怎么说都得罪人啊! 傅廷烨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 华轻雪与李景楠去了另一个休息用的营帐。 李景楠神色沉郁,闷不做声的坐在椅子上。 小豆子摸了摸桌上的水壶,倒出一杯水先洗过杯子,又倒一杯水,毕恭毕敬端给李景楠。 李景楠木着脸没动。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的落在地上,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没有精神。 小豆子只得把水杯放在桌上,默默站在一旁。 这样的情形下,他根本不敢开口劝,就怕惹皇帝更生气。 华轻雪看着李景楠怏怏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她不能看着李景楠在一群大齐将领面前任性妄为,他原本就因为年幼而不被臣子认可,若是再做出不理智的决定,只会更加被人看轻。 营帐里悬挂着大齐的地图,她踮着脚尖,将地图取下来,摊在桌上仔细观看。 过了一会儿,身边挤过来一个小人。 华轻雪侧过头看,是李景楠。 他像是恢复了一些,虽然仍旧没有精神,但眼底的阴霾少了许多。 “你在看什么?”李景楠问。 华轻雪看他一眼,轻声说:“我知道先皇曾经割让过六个州府给大辽,我在找是哪六个州府。” 李景楠伸手指给她看,“……在这里……秦、渭、原、熙、河、莫六个州府。” 虽说不是自己的国家,可是看着大片土地就这么被划进大辽的疆界,华轻雪也觉得肉痛。 李景楠又画了另外一大片地方,“在这六个州府被占以前,因战败求和,曾经割让过十二个州府。” 华轻雪又一阵肉痛。 “有大辽的地图吗?”华轻雪问。 李景楠愣了愣,小豆子同样一脸茫然。 这里是军营,周边国家的疆域界限是必须要掌握的信息,华轻雪想了想,走到营帐外对侍卫交代了几句,没过多久,就有人送来了大辽以及周边几个小国的地图。 华轻雪想把这些地图摆在一起比较着看,因为地图太大,桌上摆不下,便索性放在地上。 这样比较着看,便一目了然——大辽的疆域极大,在周边一圈小国中俨然一方霸主,张牙舞爪的向四周延伸着自己的势力。 大齐的版图大小仅次于大辽。 华轻雪伸手比划了几下,如果先前那十八个州府不曾割让出去的话,两国的版图范围其实相差无几。 李景楠大约看出华轻雪的想法,幽幽说道:“这十八个州府是从父皇手里丢失的,所以大家都觉得,我父皇是昏君。” “那你觉得呢?”华轻雪问他。 李景楠抿着唇,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这世上总是很难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割地赔款确实很没血性,但是不得不承认,先皇确实保障了一部分百姓的安定生活。”华轻雪尽量开解他,“国家孱弱,先皇不想看到无辜百姓被战火殃及,才会有此无奈之举吧。” 李景楠闷声说:“如果是我的话……就算会败,我也会拼死一战!” “皇上。”华轻雪轻轻叹了口气,“你要学会做一个皇帝,而不是一个战士。你应该想办法让国力强盛,蛰伏蓄力,而不是在国家孱弱时去逞莽夫之勇。” 李景楠眼中起初是不甘,而后透出迷茫。 华轻雪看着他,神情不由得变得柔和,她轻声说:“譬如现在,我们应该想办法找出制敌的方法,而不是贸然冲过去,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那震天雷,顶多吓住他们一两次,一旦近战接触,这种新式武器就会失去作用。” “你有办法,对不对?”李景楠满眼希望的看着她。 华轻雪看着地图,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辽人的铁骑让人闻风丧胆,我们如果想抵挡住辽兵的侵袭,首先必须抵抗住他们的铁骑,震天雷现在的威力有限,我们需要更多的火药武器……还需要一支拥有强大火力的军队。”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更是一个浩大的工程,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得了的。 但是如果能够完成,大齐,绝对会成为这片土地上新的霸主。 ……真的要这样做吗? 华轻雪怔怔看着眼前的地图。 这种事,绝不是搞搞手工皂小发明,那些东西一旦出现在这世上,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她无法预料…… 战争会因此终结,还是会因此变得更糟? …… 傅廷烨从外面走进来,见华轻雪与李景楠凑在地图边心平气和的说话,稍稍有些怔愣。 其实他不是太明白,为什么狂躁的小皇帝每每在华轻雪面前,都会温顺极了。 傅廷烨的目光落在李景楠身上,思及刚才在营帐内他的失态,便出声道:“皇上无需太过忧心,微臣已让士兵每日演练长刀阵,辽兵铁骑虽然厉害,却也并非没有弱点。” 两人齐齐扭头看他。 李景楠此时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睁着一双清明黑亮的眼睛问他:“何谓长刀阵?” 华轻雪对长刀阵略有了解。 古代对抗轻骑兵,手持长矛的步兵最为厉害,因为步兵的长矛可以在骑兵伤害自己以前,用长矛刺骑兵马腹部,将其撂倒。 而面对重骑兵时,长矛就不管用了,因为重骑兵马腹部是有护甲的,这时就衍生出了长刀阵——用长刀或大斧砍断骑兵马腿。 但是在两军相遇时,究竟是骑兵先刺中步兵,还是步兵先砍断骑兵马腿,就要看双方的技术或运气了。 傅廷烨训练的步兵,显然是有几把刷子的,否则傅廷烨所带领的军队也不会被辽兵视为眼中钉,频频前来挑衅。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方法,也仅适用于双方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若是像这次,辽兵六万,齐兵四万,兵力悬殊太大,再厉害的长刀阵也会被击溃。 “辽人天生擅骑射,兵强马壮,我们只能徐徐图之,不可急于一时。”傅廷烨说。 李景楠见傅廷烨也这样说,不由得好奇,“将军也这样认为?” 也? 傅廷烨下意识看向华轻雪,她也这样对小皇帝说过? 李景楠说:“父皇曾多次褒奖傅将军的英勇无畏,还说傅将军从未有过败绩。” 傅廷烨肃然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皇上可知,为何我从未有过败绩?” 李景楠一脸茫然,连华轻雪也惊愕的瞧着他。 傅廷烨接着说道:“因为明知会败的仗,我不会打。” 李景楠立时瞪大了眼睛,“傅将军也会退兵?” “若是明知会败,当然要退,保存实力之后,再伺机寻找机会,为自己创造能够获胜的局面。”傅廷烨眼底透出笑意,“难道皇上以为我们这些打仗的人,是只会往前冲的傻大个不成?” 李景楠还在发愣,华轻雪先噗嗤笑起来。 李景楠神情怔忡的喃喃道:“当初父皇割让六州时,大家都说,如果早一步将傅将军调到北边,就不会连连战败……” “不,即使是我去了,也一样会败。”傅廷烨摇头,“积弱的军队,不会因为来了一位新将军就变得强大,即便是我从南边带过来的军队,也在辽兵的铁骑上栽过跟头。” 傅廷烨看着小小的李景楠,大约知道李景楠的心结,语气难得温和的说道:“皇上不必为此耿耿于怀,大辽的皇帝确实是这几代帝王中难得一见的枭雄,他意图称霸天下,不光是我大齐割地十八州,南诏国也未能幸免,林邑、吴戈等国同样损失惨重,罗坷国更是已经覆灭,成为大辽的一方州府。” 他站在李景楠身边,垂眸看着地上拼凑在一起的地图,语气沉沉:“上一次的胜仗,让大辽颜面尽失,所以他们迫不及待想要赢回来,确保自己的霸主地位不被动摇,可他们终究会失败……” 李景楠仰着头看傅廷烨。 傅廷烨的目光却在这时落在华轻雪身上。 李景楠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也看向华轻雪,“对!他们会失败!等震天雷真正完成,我们再也不用怕他们!对不对,华轻雪?” 华轻雪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脸上不知觉露出笑容,然后慢慢的,点了一下头…… 第六十八章 我不会让你出事 李景楠恢复了精神,又听说这次两军交兵之所以能力挽狂澜,是因为弓箭手助攻的时机非常好,于是兴致勃勃跑去校场看弓兵训练。 华轻雪没去,一个人留在营帐里比对着试验结果,推演新的配比数值。 傅廷烨走进来,见她神情专注,在纸上写着许多他看不懂的符号。 “皇上去校场了。”他来到她身后,低声说道,“我让你和他保持距离,你根本没有听。” 华轻雪手里的动作微顿,毛笔瞬间晕染开大团墨迹,她急忙收笔,有些无奈的说道:“他年纪小,我不忍心嘛……” 说着,又扭头冲傅廷烨一笑,“将军自己还不是一样?和皇上说了那么多话,不就是怕他留下心结吗?” 傅廷烨神情淡淡的道:“我只是不想他误会先皇,臣子会因一时激愤点评帝王生平事,可如果做儿子的也不理解,未免太过可悲。先皇登基时,饥荒、洪涝频发,先皇一再减免赋税,根本没有余力发展军力,辽兵来犯,以积弱之兵勉力一战,自然是节节败退。” 华轻雪恍然,“……所以先皇选择了割地退让,同时鼓励民间技术发展,刺激民生经济,他想要厚积薄发?” 傅廷烨轻轻颔首,“先皇早年积劳成疾,年寿将尽,之后又沉迷于占卜炼丹之术,下旨在全国搜罗巫师、道士,弄得整个盛京乌烟瘴气……也就是从那时起,一些不明就里的年轻书生,大肆抨击先皇不理国事,只顾自己修仙问道。” 华轻雪闻言,不禁问他:“将军似乎对先皇很熟悉?” 她本以为傅廷烨常年在外征战,根本不管那龙座上坐着的人是谁。 傅廷烨愣了愣,“我是先皇一手提拔上来的,先皇在位十四年,我也领了十四年军。” “十……十四年?”华轻雪微微睁大眼睛,“那……将军今年,年龄是……” “二十八。”傅廷烨奇怪的看她一眼,“不然你以为?” 华轻雪脸红,她一直以为傅廷烨三十好几了。 不能怪她啊,实在是因为傅廷烨给人的感觉太沉稳了,根本不像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 傅廷烨问:“你呢?” 他上下打量她,语气有些不确定,“及笄了吧?” 华轻雪的脸更红,这家伙,确定不是在调侃她么?古代的女孩满十五岁才算是及笄! “我二十岁了……” 傅廷烨果真露出惊诧神情,他以为华轻雪至多十七八岁。 转念又想了想,大约是因为寻常十七八岁的女子早已为人母,加上生活蹉跎,难免显得年纪大些,若是那些娇贵的千金小姐,也有看起来非常年轻的。 两人眼瞪着眼看了许久,都不禁笑起来。 他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竟从没想过问对方的年纪,差点闹出笑话。 傅廷烨挨近了一些,低声说:“你把庚帖写给我,回头我拿去找人合八字。” 华轻雪红着脸喃喃:“现在是国丧期间……” “先把六礼前面几步走完,等明年出了丧期,直接亲迎。” 华轻雪默然无语,心道:你是有多急? 她从边上扯了一张纸,写下自己的姓名和出生时间,因为两个世界的时间完全不同,华轻雪只能胡乱瞎写。 她把那张纸塞给傅廷烨,有些心虚,“我的名字是皇上取的,出生时辰……也不太记得了,要是八字合出来不吉利,你可别怪我。” 傅廷烨将纸叠好,放进怀里,含笑看着她,“只要是你这个人,一定大吉大利,宜家宜室。” 华轻雪:“……” …… 李景楠在盘水城耽误了一些时日之后,不得不启程返京了。 没能看到华轻雪做出最终的成品,小皇帝很不高兴,可是没有办法,盛京的急信一封又一封,送信的马都跑死了好几匹,他必须尽快回去。 趁着最后几天,华轻雪完成了一批改良后的震天雷,虽然还不能算作最终完成品,但威力已经非常厉害。 李景楠抱着那些铁球球爱不释手,非要带几枚回京。 华轻雪拗不过他,便让侍卫把这些震天雷用油布包裹起来,装进铺满稻草的木箱里,然后覆盖防风防雨的皮革尽量保持状态密封,又仔细叮嘱李景楠一堆安全须知,才允许震天雷搬上马车。 家里的手工皂也每种挑了几十块给李景楠装上,本来还想做些脆皮蛋卷让他路上吃,可是黄油没有了,华轻雪便把制作方法写下来,让他带回盛京。 两人在分岔路口依依惜别,李景楠傲娇的说不用再送,眼神却像钩子似的挂在华轻雪身上舍不得离开。 华轻雪也挺舍不得他,她看着李景楠,又去看他身边的小豆子,叹息着说道:“下次不要再这样乱跑了,就算微服私访,也该带上侍卫,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也能有所应变。” 像这次只带着一个太监就跑出来,华轻雪只能说李景楠运气太好。 “知道啦,女人就是啰嗦。”李景楠像是很不耐烦,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根本掩藏不住。 “马上就是三伏天了,你和小豆子在路上小心暑气,记得多喝水。”华轻雪继续叮咛。 “知道了知道了。”李景楠连连点头,又对华轻雪说,“你这边忙完了,来盛京城玩吧!上次你不是说想要大宅子吗?我已经看中好几处地方……” “该走了。”傅廷烨冷着脸插声道,“走晚了,就不能在天黑前到下一个城镇歇脚。” 李景楠不乐意的嘀咕一句:“大不了路上走快些呗……” 华轻雪却紧张起来,“那就别耽搁了,快走吧,万一赶不上就要在城外夜宿了,太危险。” 李景楠的脸垮下来,不过也知道华轻雪说的在理,再看边上送行的人群里,大小将领都神色各异的瞧着,他也不好再拉着华轻雪说话,怏怏的坐进马车里。 一行侍卫乔装打扮成家丁护院,跟在马车两侧保护小皇帝。 华轻雪看着车队渐行渐远,幽幽吐出一口气,心中希望李景楠能平安抵达盛京。 “走吧。”傅廷烨对她说。 “嗯。” 傅廷烨扶着她上马,随后自己也翻身上马。 最近他越来越不避讳,恨不得处处都要坐实华轻雪是他的女人这一事实。 华轻雪不知道,青州大营里的这些兵,当着面叫她华姑娘,背后都叫她将军夫人。 要真被她听见,只怕羞也要羞死了。 …… 华轻雪坐在傅廷烨马上,背后贴着坚实的胸膛,觉得有些热…… 其实现在才刚刚入夏,早晨的日头并不算烈,只是古人的衣服层叠繁复,再加上身后的男人就跟个大火炉似的…… “将军,一会儿我想直接回城。”她轻声说。 军营里的士兵可以挽袖子撩裤管,可是她是女人,再热也要捂得严实,不如回家来得自在。 “也好,这几日忙着试验震天雷,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几天。”傅廷烨说道,“我送你回去。” 提及震天雷,华轻雪幽幽叹了口气,“短期内,震天雷的威力暂时只能如此了,材料想要进一步提纯的话,还需要其他辅助工具,我得回去再想想……火器营那边要继续加快进度,一旦提纯问题解决,我们就需要招收工匠,开始大批量的制造了。” 傅廷烨:“这些事就交给梁文晟去做吧,弓弩营那边的匠人劳作娴熟,正好把他调过来。” 两人骑在马上慢慢聊着,不知不觉身边其他人的马都已经远离,像是有意给两人制造独处机会。 傅廷烨的动作也大胆起来,原本握着缰绳的两只手,空出一只环住华轻雪的腰。 掌心温度炙热,她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得到。 华轻雪觉得不自在,却没动。事实上她人在马上,就算想动也动不到哪儿去…… “最近……怎么不见辽兵有动静?”她心跳有些乱,随意找个话题。 傅廷烨低笑了一声,没说话。 华轻雪觉得奇怪,扭头看他,“怎么?” 傅廷烨俯首凑近,亲了一下她的唇。 华轻雪:“!!!” 干嘛一言不合就亲上来?! 傅廷烨勾着嘴角说道:“他们前段时间来了一批探子,我故意让人放行,没有击杀。” 华轻雪仍处于茫然状:“???” “你试验了那么多次火药,不会以为每次都没被发现吧?”傅廷烨笑,“声音那么大,外城许多村子的百姓都听见过爆炸声,还奇怪大晴天怎么打雷呢。” 华轻雪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那些辽兵的探子听到动静,过来查探,然后你……故意让他们看见震天雷?” “嗯。”傅廷烨轻轻颔首,“那玩意威力太大,他们只能远远瞧着,估计被吓得不轻吧,在没搞清楚震天雷是什么东西之前,辽兵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他说着,又轻笑了一声,说:“大辽的那位皇帝,疑心病可是很重的。” 华轻雪被他这一声笑,弄得心里毛毛的,有点害怕。 她想起被掳走的刘铁匠…… 傅廷烨从后面抱住她,“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 第六十九章 沉迷于科技中无法自拔 天气越来越热,人也变得疲懒起来。 华轻雪打开久违的西侧屋,看着屋里满满当当的手工皂,她后知后觉的发现,最近一直想着如何提纯火药,倒是把这堆皂忘得干干净净。 最初,她是想靠手工皂赚些钱养家糊口,后来皇帝的赏赐下来了,傅廷烨又送了一箱宝石,平时吃穿住都在军营,她就没有差过钱。 不差钱,就想不起来赚钱。 华轻雪觉得,自己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 利用现有的材料条件,去做成某个东西,她会很投入。 但是做完之后,让她想办法去营销……她就会觉得头疼。 不过,已经做了这么多,摆在家里也是浪费,想起上次陈记商铺的两兄弟想要收购这批皂,华轻雪把架子上的皂每样拣了四五块,准备去趟陈记。 可是等她走到门边,感觉到外面的热浪扑来,太阳炙烤大地,正午的阳光白晃晃的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华轻雪站在屋檐下,久久没有勇气迈出去。 要不…… 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再去吧?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去了厨房,从水缸里抱出一个绿油油的大西瓜,一切两半,露出红彤彤的瓤,抱回屋里用勺子挖着吃。 西瓜在凉水里泡了一天,甜滋滋,凉丝丝。 再没有什么,比夏天吃冰冰凉凉的西瓜更舒服的事了…… 华轻雪吃着西瓜,听着蝉鸣,有些昏昏欲睡。 她打了个哈欠,放下西瓜,擦了把手,就躺到铺着凉席的床上,准备眯一会儿。 …… 傅廷烨拍了拍门,没有动静。 他长眉微挑,看向守在院门两侧的侍卫。 “她出去了?” “华姑娘一直在家,未曾出门。” 傅廷烨皱起眉,喃喃自语:“怎么不开门……睡着了?” 侍卫面面相觑,问:“将军,需要给您开门吗?” 门后只是一块木栓而已,用刀插入轻轻一顶,就能把门栓顶掉。 傅廷烨摇头,“不用了。” 他往边上走了几步,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纵身一跳,借力点足翻到了院墙另一边。 …… 院子里悄无声息,只有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 傅廷烨走进正房,看见桌上放着半个西瓜,而屏风后影影绰绰躺着个女人。 原来真的睡着了。 傅廷烨眼里透出笑意。 他放轻脚步绕过屏风,看清眼前情景,却不由得怔住。 床上的女子睡得正香,身上竟只穿着一件水绿色棉麻短褂,和一条无比轻薄的九分灯笼裤。 两条纤柔胳膊光溜溜的露在外面,领口开得极大,因着侧卧的姿势,袒露胸口大片雪白肌肤,深沟诱人至极。 尤其是她还散了头发,一头青丝铺在床上,几缕缠绕颈间腰际,使她看起来分外妩媚…… 傅廷烨只觉得一团火猛地烧起来!一直烧到腹下! 他没想到华轻雪在家里穿得如此……如此清凉! 该死的!这女人怎么能如此胡来!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 傅廷烨的直男癌发作,恨不得现在就把华轻雪掐醒,狠狠教训一顿! 可是…… 看她睡得这么香…… 傅廷烨觉得渴。 他的目光在华轻雪玲珑有致的身体上缓缓游走,最终落在她水润的红唇上。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俯首含住那香滑软嫩的唇瓣,只觉得这地方比西瓜更能解渴。 他告诫自己只一下就好,却流连忘返,亲了又亲,不断深入…… …… 华轻雪感觉自己在梦里被熊压了。 她一下子惊醒,下意识伸手推拒,推了几下没推动,才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是傅廷烨来了。 男人身上的热气和汗水让她感觉很不舒服,黏腻,燥热。 华轻雪好不容易凉快了一会儿,被傅廷烨这么一折腾,身上又出了一层细汗。 “将军……”她偏开脸小口呼气,双手摁在傅廷烨胸口,“不要……这样好热……” “是挺热的。”傅廷烨松开她,直起上半身,解了自己的衣服,而后打着赤膊又压过来。 华轻雪对他的行径目瞪口呆。 其实,在那种事上,华轻雪的观念很开放,只要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她没什么不愿意的。 可是她不想在汗淋淋的时候…… “将军,真的很热……你,你快松开我……”心里虽然是那么想的,她的语气却太绵柔,一点力度也没有。 傅廷烨沿着她细白的脖子一路啃,在锁骨处徘徊,他似乎想要再往下,却又踟躇不敢。 他怕再继续下去,自己恐怕会真的忍不住就此要了她。 可是要停下来?他又舍不得这一身绵软细腻的触感…… 傅廷烨出了满身汗,气喘吁吁,也不知是憋的,还是急的。 他突然松开华轻雪,几步走到桌前,端起那半个西瓜就大口吃起来,又快又急,就像渴得不行了。 华轻雪坐起身,将长发斜斜梳了条长辫,走到面盆边浸湿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汗,然后重新湿了帕子,走到傅廷烨身后帮他擦汗。 “将军今天怎么来了?”她一边细细擦拭傅廷烨背上的汗,一边问他。 “过来看看你。”傅廷烨几口把剩下的西瓜吃光,转身不忘批评她,“你怎么能在屋里穿成这样?” 华轻雪一脸茫然,她穿成什么样了?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啊…… 傅廷烨看着她锁骨间多出来的几枚草莓印,原本义正言辞的语气,莫名发虚,“总之……以后不许穿成这样!” 华轻雪瞪着眼睛,很是无语,小声反驳了一句,“我只是露了胳膊,将军可是整个上身都光着呢。” 傅廷烨:“……” 刚才他一时情不自禁,就把上衣脱了。 傅廷烨伸手去拿床上的衣服,被华轻雪一手夺了过去。 她嫌弃的说:“都汗湿了,还怎么穿?我去帮你洗洗,反正外头太阳大,一会儿就干了。” 说罢,就把傅廷烨那件上衣扔进了盆里,端起脸盆要出去。 傅廷烨一手抓住她的腕子,“就在屋里洗!” 他的脸色很难看,说:“要出去你必须穿上衣服!” “院子里又没人……” “万一有歹徒突然闯进来,岂不是被看光?!” “……” 华轻雪感到深深的代沟……她不就是穿了个无袖短褂吗?至于这么紧张? “可我总得去厨房舀水吧?”她也有点恼火了。 “我去舀。”傅廷烨转身往外走。 华轻雪见他真的去舀水了,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男人? 片刻后,傅廷烨提着一桶水回来。 华轻雪因他一本正经的神情而忍俊不禁,心想,虽然有时候很恼人,可是有时候……觉得他好可爱。 她一言不发搓洗手里的衣服。 傅廷烨坐在床边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低声说:“等进了三伏天,赵升会派人送冰过来,你再忍几天,用冰太早对身子不好。” 像是在委婉的提醒她以后的穿着不可太过暴露。 华轻雪听了,觉得新鲜,问:“夏天哪来的冰?” 傅廷烨微愣,“自然是冰窖里的。” “冰窖?”华轻雪想起来,古时确实有这样的风俗,她兴致勃勃的问,“是不是冬天存下来的冰,封在地下,然后到了夏天再取出来使用?” 古时这样的风俗被称为“藏冰”,先挖好地窖,下面铺上草毡,再把切割好的冰块一块一块整齐的放进去,直到地窖装满,然后在上面盖一层草毡,覆盖厚土封住地窖,如此,冰窖就算完成了。 傅廷烨点了下头,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值得华轻雪激动的。 华轻雪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这样存下来的冰应该很有限,如果想让军营里的士兵们都用上冰,很难满足吧?” 傅廷烨笑起来,“青州大营有大军十万人,想要让每人都用上冰,只怕没有谁能供应得了。” 华轻雪问:“那三伏天的时候,大营里的士兵会不会很辛苦?” “再辛苦的时候也有,都是这样慢慢扛过来的,要是夏天怕热,冬天怕冷,还来当什么兵?” 华轻雪想了想,缓缓说道:“可是现在天气这样热,火器营那边还在一日不怠的赶工,实在太辛苦了……这样吧,我先做一批冰出来,给火器营那边的匠人用,要是量大,就送一些到大营里。” 傅廷烨一时没反应过来,“……做冰?” “是呀。”她笑眯眯的说,“最近我们不是在采硝石吗?硝石溶解于水时会吸收大量热量,使水温降低结冰!反正我们现在有大把硝石,正好用来做冰。” 傅廷烨知道她,对首饰衣裳不感兴趣,反而一聊起这些就格外精神。 而他,尤其喜欢她这样神采奕奕、眼睛也发亮的模样。 傅廷烨对华轻雪想做的事通常不会阻止,只是不解的问她:“那些硝石不是用来制作火药的吗?” “没关系的,硝石溶入水后可以用降温结晶法,或者蒸发结晶法,将硝石再提出来重复使用。” 华轻雪说着,轻轻叫了一声,看向傅廷烨,“将军,我让你帮我找的玻璃匠人有着落没?火药的提纯,和硝石的蒸发结晶法,都需要用到蒸馏器,玻璃绝对不能少的。” 只要玻璃这一块能解决,华轻雪觉得她的科技树,即将点亮一大片。 第七十章 她就是个神仙 “盘水没有人做玻璃,赵升已经派人去附近几个城找了,估计这几天就会有消息。”傅廷烨说着,又想起一件事,“还有你上次提的海盐和井盐,物料库那边已经收集了一批,什么时候需要用,我让人送去火器营。” 盐的化学成分是氯化钠,华轻雪准备用来加入火药的引信里作为助燃物。 华轻雪一聊起这些就很起劲,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傅廷烨,说:“提纯的事等蒸馏器完成以后慢慢做,我们可以按照现有的纯度先做一批震天雷,只要配合投石机,就能够将震天雷投掷数百米之外,造成大片区域性爆破,一定能威吓住大辽的铁骑兵。” 她眸光流转,灵动清媚,转身就往外走,“我昨天刚画好了改良版的投石机图纸,你可以带回大营,让军器监的匠人先做出来……” 话没说完,就被傅廷烨抓住手腕。 “我去拿。”傅廷烨蹙着眉,目光在她光溜溜的胳膊和雪白的玉颈上扫来扫去,表情严厉,“你放在哪了?” 华轻雪知道傅廷烨还在介意她的穿着问题,也不与他争辩,说:“我存皂的那间屋。” 她笑着把吃剩的瓜皮塞给傅廷烨,“顺便把这个扔去外面,要不招虫蝇呢。” 堂堂大将军,被她使唤得毫无尊严,而傅廷烨偏偏无法拒绝。 他绝不允许华轻雪穿成这样出去!哪怕只在院子里也不行! 傅廷烨去而复返,除了手里多了一沓纸,还有一个略有分量的小包袱。 小包袱方方正正,上面打了个双环结,光凭触感能摸出里面是个木盒,显然是华轻雪包好了准备拿出去送人的。 “这是要给谁的?”傅廷烨疑心的问。 李景楠已经走了,华轻雪在这盘水城里还跟谁有交情?他很在意。 “是我做的皂,本来是想带去陈记商铺,看看商铺老板有没有兴趣收购,可是天太热,我就在家睡着了。”华轻雪低着头随意的说道。 她认真翻着那一沓纸,抽出投石机的分解图和部件详解图。 “将军直管把这些交给梁文晟,他看了图,知道怎么做的。” 梁文晟和华轻雪一起合力做出复合弓之后,俨然成为军器监的二把手。 傅廷烨接过图纸,还在纠结华轻雪要去跟商贾谈生意的事,皱着眉说道:“这种事交给赵升去办吧,你一个女人和那些男人来往,像什么样子。” 言语间很不赞同,还有点闹情绪。 华轻雪也不生气,反正她都已经麻木了。 她在军营里和梁文晟他们一起改良兵器时,天天在男人堆里厮混啊,也没见傅廷烨怎样,可是只要出了傅廷烨的视线,他就各种敏感,各种不乐意,就好像一不留神她就会红杏出墙似的。 华轻雪斜眼睨他,“我找赵管家的话,那赚到的钱,到底是算他的,还是算我的?” 傅廷烨有点回过味来,眼里含笑,“自然是算你的,你要是觉得他帮上了忙,分点甜头给他,也不是不行。” 华轻雪翘起嘴角,“那好,要是赚了钱就分他两成,要是没赚钱,就算他倒霉,白忙活一场啦。” 傅廷烨摇头,“他要是赚不到钱,这个管家也不要做了。” 华轻雪嗤嗤的直笑。 她巴不得有人替自己做这件事。 傅廷烨立即叫来了赵升,让赵升把华轻雪存了满屋子的手工皂全部拉走了!华轻雪另附了一张纸,将几种皂不同的功效写得清清楚楚。 奶白色的猪油皂,清洁,滋润。 茶褐色的芝麻油皂,保湿,护肤。 暖蜜色的蜂蜜皂,消炎止痒,除菌。 她顺便把前不久做的唇膏也拿了出来,不过现在不是卖唇膏的好时机,最好等到秋冬干燥季节再卖。 这些东西统统交给赵升,华轻雪顿时感觉一身轻松! 终于不用发愁销路啦! 果然她还是更适合闷在屋里搞搞发明创造呀! …… 过了几天,华轻雪一直寻寻觅觅的玻璃匠人终于有了消息,说是往索河以东有个城镇里,开着一家传承世代的玻璃厂,专为贵人们订做玻璃首饰与装饰品。 因为专为有钱的人服务,玻璃厂里的匠人也显得十分金贵,但是傅廷烨发了话,再金贵的人也得乖乖过来伺候。 玻璃匠人没到的这些日子,华轻雪也没闲着。 她带了几个匠人用硝石做冰,在最热的夏天做出一块又一块冰,惊掉一群人的眼珠子! 跟着她学制冰的匠人大呼神技!古有仙人点石成金,华轻雪是点水成冰! 只不过硝石产出的冰有限,想要满足十万大军的用冰量是决计不可能的,华轻雪便跟傅廷烨商量,把冰优先供应给伤兵营。 伤兵营里全是伤患,除了身上的伤,还要熬过酷暑,军医们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忙出忙进,也很辛苦。 华轻雪的冰一送到,她在军中的声望顿时往上狠涨! 战场上刀剑无眼,每个人都有可能受伤,伤兵营是士兵们频繁光顾的地方,当大家知道华轻雪无偿为伤兵营供应冰块,不管见没见过华轻雪的兵,都觉得她简直就是活菩萨! 外界关于华轻雪的传言,越传越玄乎。 有人说她能让老天爷打雷,有人说她能变出冰雪,最后得出结论——她就是个神仙! 秦老五听到传言,和另外几个将领开玩笑:“一个是要人命的阎王,一个是救人命的神仙,还挺般配啊,哈哈哈……” 几个将领冲他挤眉弄眼。 秦老五愣了愣,随即猛地扭头看!果然看见傅廷烨正朝这边大步走来。 秦老五心中一阵呜呼哀哉,怎么每次说点笑话总能撞上正主?……不过,离得有些距离,应该没听见吧? 他正忐忑,傅廷烨已经几步走到近前,说道:“那批玻璃匠人快到了,你点一队兵去接应,辽人近日很不安分,只怕又在附近潜伏了一些侦察兵,别被截了。” 秦老五点头称是,又问:“将军,接应到人之后送去哪?” 傅廷烨瞥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神仙在哪就送哪去。” 秦老五:“……” ……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李景楠,终于日夜兼程回到了盛京。 他一路风尘仆仆,回宫后脸上竟不见疲惫之色,梳洗之后换过一身明黄色长衫,便去太后的寝宫探望母亲。 郑淑玟坐在镶金牡丹缠枝的木椅上,神色焦虑。 她今年不过三十岁,人生却已经经历了这世上大部分人难以想象的波折——从太子妃,一步一步成为皇后,然后成为现在的太后。 她无疑是整个大齐最尊贵的女人,可是早早死了丈夫,年幼的儿子却还不足以倚靠,郑淑玟觉得自己是不幸的。 李景楠偷跑出宫,她起初勃然大怒! 派出去的宫廷侍卫没能找回皇帝,她又开始担惊受怕!唯恐李景楠路上会出意外! 她已经没有了丈夫,不能再没有儿子! 身边的宫女安慰她:“太后,您别担心,皇上已经回来了,这就要来看您呢。” 郑淑玟按了按眼角,心情焦虑烦躁,“这次他委实太任性了,不过是早朝时被臣子顶撞几句,竟一声不吭走了!若不是傅将军派人护送他回来,只怕他还不知道要在外面呆多久!” 宫女沉默。 太后可以说皇帝任性,她却不能这样说,哪怕只是附和,也不可以。 宫女小心翼翼说了一句:“太后娘娘用心良苦,皇上会明白的。” “唉。”郑淑玟仍觉得心烦。 李景楠不在的时候,她心神不宁,慌得恨不得每天求神拜佛,只求儿子能够平安回来。 可是等李景楠真的回来了,她又遏制不住心中的怒意,怪他不够懂事,怪他太肆意妄为! 郑淑玟决定好好和李景楠谈一谈。 他入秋后就要满九岁了,古人讲究虚岁,进九虚十,是大孩子了。 郑淑玟不明白,做太子的时候,李景楠还那般乖巧懂事,怎么如今长大了,坐了皇帝,就变得如此叛逆、任性,不服管束! 她心里酝酿着该怎么教育儿子,脑海中却迷茫一片。 李景楠五岁时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宫殿,有皇帝与太傅教导他的学业和骑射礼仪,她与这个儿子……其实没有那么亲密。 郑淑玟心里这边正郁结着,李景楠已经开开心心的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步伐轻快,眉眼带笑,显然心情很好。 “儿臣给母后请安!这段时日,让母后挂念了,是儿臣不该。”李景楠一进门,就给太后请罪。 郑淑玟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再发火,只是颦着眉忍不住责怪他:“皇上以后行事,万万不可再如此鲁莽了!这些日子多亏左丞相为你周旋,谎称你病了,才瞒住朝中大臣,明日你私下召见丞相时,记得亲自谢谢他。” “儿臣记着了,让母后费心了。”李景楠笑着回道。 与平日里的乖僻暴戾不同,李景楠看起来十分平和,以往提起朝中事务,他总要刺上几句,今天居然笑着应下来,郑淑玟觉得奇怪。 不过出去了一趟,是遇着了什么事,还是遇着了什么人?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这时,李景楠又笑着说道:“母后,我从外头给您带了礼物。” “噢?”郑淑玟微愣,随即露出温婉的笑容,“难得你有这份心,是什么礼物?” 第七十一章 应该赐婚 李景楠将手里的木盒摆到桌上,打开,露出里面四四方方的三块皂。 “这是……”年轻的太后面露疑惑。 眼前事物看起来很像糕点,色泽温润棉稠,却没有食物应有的气息。 “这是改良过的胰子皂,洗漱沐浴时用最合适不过,既能洗得非常干净,还能滋润皮肤。”李景楠的眉眼里带着笑意,还有些得意,就好像这些皂是他自己做的一样。 他递出一块蜂蜜皂给郑淑玟,“您可以先用这块,夏天用这个很清爽。” 郑淑玟接到手里,握着这么方方正正的手工皂,感觉十分新奇。 她拿近了轻轻嗅,闻到淡淡的蜂蜜的香甜气息,真的加了蜂蜜? “看着倒是不错。”毕竟是儿子亲自送来的,郑淑玟虽然还没用过,但不想拂了他的好意。 李景楠对贴身伺候她的宫女说:“去打盆水来。” 宫女很快端了一盆水过来。 盆是掐金丝的香柏木盆,水是沁凉降燥的山泉水,宫廷里小至细微末节都是最好的。 李景楠将皂沾了水,轻轻搓出细腻的雪白泡沫,演示了一遍用法。 其实使用方法和原来的胰子皂没什么不同,不过泡沫更加丰富,外观也赏心悦目,于是显得十分不同。 郑淑玟瞧着很喜欢,心情也好了许多。 李景楠将洗过的手擦干净,伸到她面前,“母后您看,是不是白净了许多?” 郑淑玟笑起来,“白什么白,出去胡闹一圈,晒得跟个泥猴儿一样!再怎么洗也黑!” 李景楠也跟着笑,母子俩那一点嫌隙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李景楠走后,她的宫女宽慰她:“皇上孝顺,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呢。” 郑淑玟笑着缓缓点头,“出去一趟,倒是懂事了许多。” …… 李景楠回来后,性子平和了许多,不像最初登基时的暴戾乖张。 早朝时与臣子们议事,再没有流露出尖刻与孩子气的忿忿,连宫里挨罚的太监宫女都少了许多。 郑淑玟对这样的转变感到欣喜,只当是李景楠出去了一趟,开阔了胸襟,如此一想,对李景楠私自外出的怨气也淡了些。 又过几天,李景楠在早朝即将结束时,忽然对文武百臣说,自己近日偶得一秘宝,邀群臣共赏。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是赏宝的地点却在盛京城外的一处荒郊野外,而且时间还是晚上。 太后刚放下的心登时又悬了起来。 她找到李景楠,问他意欲如何,李景楠哈哈笑着,说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郑淑玟一头雾水。 李景楠让钦天监选了个良辰吉日。 当天晚上星空晴朗,无风无云。 原本荒僻的空地此刻伫立着一层层御林军,小皇帝和他的臣子们坐成一排,静默无声。 因为出行的人多,又都是达官贵人,仗势极大,引来附近村子的村民。 这些百姓畏惧御林军的气势不敢近前,零零散散站在远处张望着,想知道这里在做什么。 夜色越来越浓,附近的蚊子也猖獗起来,一些臣子渐渐有些坐不住了,窃窃私语议论着小皇帝的奇怪举动。 唯有左丞相与宁王巍然不动,神态怡然。 过了一会儿,皇帝的小太监过来传话,说这秘宝的动静有些大,若是有身体不佳的,恐会受到惊吓,可以先行回去,皇上不会怪罪。 这就更稀奇了。 大家面面相觑,更是被吊足了好奇心!饶是刚才抱怨蚊子太多的臣子,也不愿意离开。 李景楠说:“前面是玉清山,秘宝就在山上。” 大臣们顿时神色各异。 这片荒地往前是无法耕作的砂石地与乱树林,而玉清山犹如一个睡卧在天幕下的美人,起伏的曲线在夜色中隐约可见。 玉清山确实就在前面,可是这个“前面”,是不是有点……略远? 难道不是应该把地点设在玉清山脚下吗? 李景楠却似乎对这些人的神情感到很满意,侧头对身边的小豆子说:“可以开始了。” 小豆子公公垂着头走到一旁,与侍卫小声说了句什么,便见那名侍卫燃起了火把,将前方高台上的火盆点燃。 李景楠笑着大声道:“大家可别眨眼啊,秘宝这就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下没几秒,便见前方突现火光! 紧接着传来巨响! 轰隆隆!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玉清山被映在一片火光之中,简直地动山摇! 这是怎么了?雷火?!地震?! 所有人脸色煞白,惊惧的看着眼前盛况,只觉得有股巨大力量,几乎要将那庞大的山体绞成粉碎! 太可怕了! 爆炸声持续了近三十余声,整座山都好似被炸穿炸透! 等声音停歇,夜色中那原本优美的起伏曲线,硬生生出现几处显眼的缺口! 现在还是深夜,如若是白天,如若再离得近些,他们相信绝对能看见玉清山上被炸得焦黑狼藉的样子。 鸦雀无声。 尽管爆炸声已经停止,所有人仍然呆若木鸡的望着前方的远山。 这时,李景楠又笑了。 笑声里多了冷厉。 “辽兵再厉害,也只是血肉之躯,难道还能比得过山石坚硬?有了此等神器,我大齐还有何惧?!” 最后一句突然拔高了音量。 臣子们纷纷跪下,“天佑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景楠扫视一圈,目光从皇叔异样的脸色上掠过,只做不知,平静说道:“父皇离世前,曾对朕说过几句话。” 他想起往事,声音不由得沉下来,带着不适稚龄的早熟。 “父皇说——蟠龙山藏有国之利器,若不能得之,必毁之,决不能叫这利器落进辽人手里。”李景楠顿了顿,继而说道,“朕奉先皇口谕,前往蟠龙山寻找这利器,却一无所获,反倒寻着一名奇女子,此女无父无母,既非齐人,也非辽人,凭空出现在山上,为我大齐改良了刀剑枪戟,而后改良弓弩,现在又制出此等神兵利器,可见此女有制兵奇才,若是能留在我大齐,大齐后福无量。诸位爱卿以为,应当赏赐何物,足以留下此女?” 臣子们一阵默然无声。 大家心知肚明,李景楠这是找场子来了…… 上次傅廷烨为华轻雪请赏,李景楠想赐华轻雪封号,还想让她入职军器监,结果被群臣相驳,皇帝愤然离朝。 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做官的道理?!封号之事也显得太过儿戏。 于是现在…… 众人踟躇着,没有人言语。 因为方才炸山巨响的震撼还在心间没有散去。 想要留下华轻雪,仅仅靠金银珠宝,只怕是远远不够的。 小皇帝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华轻雪既不是齐人,也不是辽人,所以……任何人都可能收买她,而大辽,近几年征战讨伐,又有附属国朝贡,绝对比大齐富裕得多。 大齐,有什么值得华轻雪留下的呢? 这些人不愿意女人做官,因为自古以来从所未闻,可是他们也不愿意被人撬墙角。 李景楠见没人吭声,也不在意,目光落在一旁的宁王身上。 “皇叔有何建议?” 宁王李谦,是先皇的胞弟,也是李景楠的叔叔,他很年轻,与先帝有五分相似,生得眉目清朗,丰神俊逸,只唇角微微翘起的细微弧度,显得笑容有些阴柔。 “这样的奇才,若是离开大齐,会是我大齐难以挽回的损失。”宁王微微弯着眼,笑着看向左丞相,将这个皮球踢给了别人,“左丞相见多识广,想必会有万全之策。” 李景楠被困任丘时,宁王预备篡位登基,他是皇室正统,想要名正言顺的登基,然后这个企图,却因为李景楠被傅廷烨带回而计划夭折。 宁王比起年幼的皇帝,势力更加根深蒂固,李景楠扳不倒他,他也失去了兑付李景楠的先机,两人一直维持在一个平和得透出诡异的关系里。 左丞相年过五旬,是个两鬓斑白的老者,却没有老者的慈爱模样,而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他听见宁王的话,面上波澜不惊,一丝表情也无,侧身对李景楠躬身行礼,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先皇所言甚是,此等惊世之才,若是落进辽人手里,我大齐永无宁日!” 李景楠眸光微动,探身问:“丞相的意思是……” 左丞相直言道:“为华姑娘赐婚!然后昭告天下,嫁入大齐从此就是大齐人,理应为我大齐效力,即便是辽人想要以钱财收买,也会有所顾忌!” 李景楠目瞪口呆,一时受惊过度,猛地咳嗽起来! 这老家伙,越来越不要脸了! 不过这办法确实简单粗暴且句句在理! 但是这不是他的初衷啊…… 小皇帝嘴角抽搐,他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问道:“以丞相之意,该给华姑娘寻个什么人家?” 左丞相居然一副深思熟虑的凝重表情,回:“要想杜绝辽人的心思,此人必须是个绝不可能被辽人拉拢的人,最好是……皇亲国戚。” 说着,目光竟落到对面的宁王身上! 李景楠被老丞相的言论惊到了,嘴巴直接变成一个O型! 宁王冷冷一笑,“荒谬。” 左丞相也不恼,继续说道:“当然,定要合华姑娘心意才行,一桩美满婚事才能结下善缘,否则只会生出怨怼。” 他说完话,眼神就往宁王那边瞟了瞟,就仿佛在质疑宁王的魅力不足以让那位华姑娘满意! 宁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第七十二章 司兵夫人 一众官员默然无声,大家都习惯了,只要这两位在场,不管聊到什么,都会互相怼上几句。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传闻那位华姑娘长了三头六臂,十分丑陋可怖。” 又有人接话:“能造出此等凶物,足以说明此女异于常人,容貌自然也与常人不同……” 这些人纷纷议论开来,“会不会与雷公电母一般样貌?” “那也太过吓人了!何人敢娶啊?!……” 有人偷偷瞄宁王。 宁王的脸色阴沉沉的,没说话。 不过大家觉得这只是宁王故作姿态,若是娶了华轻雪,就相当于拥有了那些制兵神器,谁不眼馋? 李景楠坐在上位,虽然听见底下的人嗡嗡嗡的,却听不清议论的具体内容。 他也不在意,反正今天的目的又不是真为了给华轻雪赐婚。 李景楠无奈的瞟了一眼左丞相,这老头……每次事情走向总是被他突然拐向奇怪的方向。 “父皇虽已仙逝,朕犹记圣意不敢忘,既然国之利器有缘我大齐,就理应留下。”李景楠咳了两声,一本正经说道,“朕决定赐华轻雪别院山庄一座,以供落居,另封司兵夫人,专司兵器制造,可对军器监行监管之职,诸位以为如何?” 这是第二次。 李景楠第二次提及给华轻雪赐封。 上次被群臣毫不留情的驳斥,所以这次他特意做下这些布置,甚至搬出先皇,就是为了堵这帮家伙的嘴! 尽管李景楠觉得自己这次算无遗策,可是他在这群老大臣面前实在受挫太多次,以致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现在心里惴惴的…… 却没想到,左丞相第一个回应! 老头声音洪亮,朗声道:“皇上圣明,有了封号,此女便抬高了身份,日后赐婚也可免人言诟病。” 李景楠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老头怎么老想着赐婚?年纪大的人都这么喜欢做媒吗? 他的目光移向皇叔李谦。 宁王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见李景楠看向自己,便淡淡说道:“此兵器威力非凡,华姑娘理应受赏,微臣没有异议。” 两大巨头都发了话,下面的其他臣子纷纷附和,竟没有一个反对的。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景楠努力克制着自己上翘的嘴角,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心道:原来当皇帝也不是那么难嘛! 他心情一好,整个人都觉得舒坦,笑着说道:“辛苦诸位爱卿远行,今天每人都有赏!” 众人一头雾水,有赏? 赏钱吗?可是国库不是紧缺吗? 这时便见几位公公开始分发礼物—— 是摞在一起的手工皂,用带着金粉的牛皮纸包着,整整齐齐,方方正正。 有先拿到的人打开了外层牛皮纸,看见里面的皂,细腻润滑,表层刻着一朵精致雪花,却不知这是何物。 李景楠不遗余力的为华轻雪打广告:“这个叫做皂,清洁滋润,比胰子皂更好用,也是司兵夫人所创,大家回去了不妨试试!”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诡异。 皇上人在盛京,怎么总对北边那位华姑娘赞不绝口?虽说那武器确实威力非凡,可皇帝的语气……是不是太熟稔了些? 真是蹊跷啊…… 大家想起傅廷烨最初送来为华轻雪请封的奏折,不由得开始各种阴谋论……搞不好这是傅廷烨的意思,皇上今天种种行为,也许全都是傅廷烨授意呢! 李景楠登基,傅廷烨封王,这两人一定达成了某种协议,大家伙心知肚明。于是李景楠捧华轻雪,便被一干大臣自然而然的认为是在捧傅廷烨。 李景楠不知道他的臣子们把他视为傅廷烨的傀儡,只觉得达成所愿,又送出去了礼物,心情十分愉快。 宫廷仪仗启程回宫,小皇帝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宁王冷眼瞧着皇帝的仪仗队伍缓缓离开。 一位官员走近他身旁,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您看今个儿这事……” “怎么,你怕了?”李谦没看他,目光仍看着远处。 官员表情讪讪的,有些难堪,“那武器确实厉害,卑职只是担心,皇上执意要为那位华姑娘请封,会不会有什么内情……” 李谦冷笑了下,“一个司兵夫人罢了,有品级,没官职,你怕什么?不过是傅廷烨的障眼法罢了。” 那官员闻言,眼睛立即亮起来,“王爷也觉得这里头不寻常?” “不然呢?”李谦侧头,神情莫测的望向远处的玉清山,“呵……一个姑娘家造兵器,谁会信?也就只能骗骗奶娃子,傅廷烨这家伙是在故弄玄虚,真正有此鬼斧神工之人,必定被他藏了起来,而这个所谓的司兵夫人,只怕是用来哄皇上玩的罢了。” 李谦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有这样本事的人,不但要熟知机关木甲,还需懂得冶炼,绝不可能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华轻雪身后一定另有高人! “王爷睿智,卑职也觉得这里头古怪。”官员立即拍上马屁,“这傅廷烨实在可恨!欺皇上年幼无知就迷惑皇上,幸而我大齐朝还有王爷这样雄才盖世之人,否则大齐江山岌岌可危啊!” 这马屁大约拍得太赤果果,缺乏技术含量,李谦微微蹙了下眉。 官员问:“王爷,傅廷烨肆无忌惮的在北边扩充兵力,咱们不能不防啊,要不要趁这次机会……揭穿他?” 揭穿? 怎么揭穿?北边是傅廷烨的地盘,即便派人去了,他的势力也很难起作用,更何况,新武器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即便是扳倒了所谓的司兵夫人,傅廷烨也没有损伤啊!顶多扣个知情不报的罪,根本不疼不痒。 李谦想起傅廷烨这个心腹大患,眉心皱起,冷声道:“不用。” 说罢,漠然的上了马车。 他不喜欢小打小闹的挑衅,要么蛰伏不动,要么一击而中!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撕扯下对方一层血肉,他不会轻举妄动。 因为,他离那个位置太近了。 因为太近,所以不论做什么,都容易成为攻讦的理由。 他必须更加谨慎,更加……隐蔽实力…… …… 小皇帝大晚上把朝中文武大臣带去荒郊野外观看炸山,又是赐宅子,又是赐封号,末了还心情大好的发了礼物。 这事很快传进太后耳中。 “他太沉不住气了。”郑淑玟坐在桌前,她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因为心烦意乱,拇指飞快的捋动着。 宫女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回道:“您别担心,听说这次是左丞相极力赞同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宁王殿下似乎也没有反对。” “可最终还是让傅廷烨得意了!”郑淑玟咬唇,眼里带着不忿,情绪并没有因为宫女的劝慰而改善,“傅廷烨要请封,皇上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为那女人请封,甚至不惜得罪朝臣!傅廷烨一定很得意!他一定以为哀家与皇上都被他攥在了手心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宫女默了默,欲言又止。 她想说皇上看起来挺乐意的……听说皇上还亲自查看赏赐下去的宅子的画册,明显很看重那位华姑娘。 可是看着太后阴郁的神情,宫女便不敢多言了。 太后烦躁异常,忽地伸手拍了一下桌子!“什么司兵夫人,分明就是个祸患!” “阿嚏!”华轻雪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摸了摸鼻子,心想,难道真的是自己穿得太少,着凉了?要不然,为何这大热天会打喷嚏? “也许是有人想我了。”她抱着西瓜,一边吃,一边喃喃自语。 外面有人拍门。 华轻雪放下西瓜,正要出去开门,临时想起傅廷烨的叮嘱,步伐一滞。 ……唉,要入乡随俗啊。 好在屋里摆着赵升送来的冰,非常凉爽,即使穿上长袖罗裙,也不至于太热。 华轻雪穿上一件长袖罩衫,领口处严密交叠,系上软绸腰带,又出了一身汗…… 希望来的人长话短说,她真的坚持不了太久。 华轻雪忍耐着燥热,走到院子里,觉得自己快要被日头晒化了。 “师傅,是我,开开门呐!”外面的人迟迟没听到动静,又拍了拍门板。 外头来人是梁文晟,前不久见识过震天雷的威力之后,他死皮赖脸非要给华轻雪当徒弟。 华轻雪起初是不愿意的,倒不是怕配方被泄密,只是因为她实在不适应古代这种师徒间过分尊卑的关系,但梁文晟十分坚持,加上她确实缺少帮手,也信得过梁文晟的为人,便同意了。 她赶紧打开了院门,外头的梁文晟满脸是汗,因为太热,袖口挽得高高的,领口大敞,裤腿也卷了起来,看得华轻雪羡慕极了。 她也想挽袖子撩裤腿啊…… “师傅!”梁文晟一见她就笑起来,“那些玻璃匠人到了,我已经把他们安置到火器营了!” 火器营建了许多排屋,专供匠人休息,不缺落脚住处。 华轻雪面露欣喜,“太好了,你等等我,我收拾一下跟你过去看看!” 来了玻璃匠人,就能做玻璃!有了玻璃,就能做蒸馏器!有了蒸馏器,就可以对大部分材料进行提纯!有了提纯的材料……她就可以无敌了! 她的科技树就要点亮了! 第七十三章 玻璃不对啊 华轻雪难掩激动的心情,疾步匆匆回了屋,片刻后梳妆整齐走出来,“走!我们去火器营瞧瞧!” 梁文晟也是一样激动,正是因为亲眼见证了华轻雪做出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就会更加期待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东西来! 他恭敬又雀跃的把华轻雪送上马车,问:“师傅,等你说的蒸馏器做出来,我能跟你一块儿学提纯吗?” 华轻雪笑着摇头,“没那么快,学提纯以前,你得先背会元素周期表和一些简单的化学式,一步一步来。” 梁文晟点头道是。 …… 这批请来的玻璃匠人一共五人,一名师傅,剩下四个人都是学徒。 说是学徒,却也是从玻璃厂里精挑细选的技术最好的四人。 师傅姓宋,此刻领着几个徒弟坐在屋里休息,桌上摆着几碗凉茶和充饥的点心。 徒弟们给师傅端茶送水,顺便东看看西瞧瞧,对屋里屋外都感觉十分新鲜。 “这里真大,光是这些住人的屋子只怕就有一百间!我刚才去后头看了,全是新盖的屋!” “是啊,就是不知道前面那些房屋是用来做什么的,那个特别高的建筑是熔炉吗?要是的话也太大了……” “听说这里是新营地,以后专门用来制作新武器!” “……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器,怎么会用上玻璃?” “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啊,要论做玻璃,谁比得过咱们师傅?”徒弟给宋师傅捶捶腿捏捏肩,殷勤的说道,“要不傅大将军怎么会把师傅千里迢迢请过来?” 宋师傅被恭维得通体舒畅,眯着眼说道:“去,把我们的东西拿出来摆好。” 一个小徒弟听了,赶紧去打开箱笼。 宋师傅皱起眉,道:“邵文,没叫你去。” “就是,你粗手粗脚的就别添乱了!”另一个个头较高的徒弟过来,把那小孩挤到一边,语气鄙夷,“小心着点,师傅心善,才带你过来长见识!别乱碰东西,万一碎了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可不是吗?师傅的这些玻璃品都是宝贝,要是磕了碰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一边呆着去!” 被叫做邵文的小徒弟,紧张的退到一边,将手缩到背后,神色畏缩。 年纪稍长的两个徒弟从箱笼里稳稳取出布包袱,平放在桌上,而后小心翼翼解开外面包裹的一层层厚布,露出内里的晶莹璀璨。 那是两座玻璃工艺品,一座高山流水浮雕玻璃瓶,一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雕塑。 玻璃瓶造型古朴,色泽湛蓝潋滟,整体夺目华贵。 玻璃雕塑巧夺天工,精致非凡,尤其那只蝉,羽翼微透,更是栩栩如生。 这两样工艺品摆出去,无论哪一件,都价值千金,也难怪能成为宋师傅的得意之作。 他的徒弟小心翼翼用软和的棉布轻轻擦拭,嘴里夸赞道:“等他们看了师傅的玻璃品,一定会把师傅奉为座上宾的!” 苏邵文站在一旁看着那两件玻璃品,眼底透出向往。 这时,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像是许多人往这边过来了。 有徒弟往门口张望,立即把桌上的玻璃工艺品摆正,“师傅,他们来了!” 宋师傅有些激动,正想起身相迎,目光瞟到自己那两件作品,他心中自有一股得意,便稳稳坐着,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梁文晟领着华轻雪进来,因为心情太好,没发觉对方坐着没动有什么不妥。 华轻雪本身是个尊老爱幼的,也不觉得老师傅有何不妥。 “这位是宋师傅,是河东一带做玻璃最有名气的玻璃匠。”梁文晟一进屋就向华轻雪介绍道。 宋师傅这才慢条斯理起身,谦逊回道:“梁监作谬赞,老朽只是薄有名气罢了。” “宋师傅好。”华轻雪含笑问道,“能看看您的手艺吗?” “这便是了。”宋师傅引华轻雪看向桌上那两尊玻璃器。 华轻雪看过去,顿时愣住了。 这样惊愕至极的表情,宋师傅与他的徒弟们并不陌生,每个见了师傅作品的人都会流露出震惊! 虽然他们不清楚华轻雪的身份,但能够被梁监作带来,地位一定很高。 宋师傅的大徒弟见华轻雪傻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不禁起了卖弄的心思,他故意说道:“我师傅还有一尊高八尺的七彩佛陀,华美非凡,有富商出银万两,我师傅都没卖,这次路上赶得急,怕太颠簸,所以没有携带。” 华轻雪仍是呆呆看着桌上的玻璃器,竟好似没听见一样。 他们面面相觑,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冒然出声。 梁文晟也在仔细打量桌上的玻璃器,不论是造型还是色泽,都近乎完美,说明制作这件玻璃器的匠人技艺非常娴熟。 “哪里不妥吗?”梁文晟试探着问了一声。 华轻雪回过神来,面上显出尴尬神色,“不好意思……可能,有点误会……” 梁文晟立即问道:“怎么,是这玻璃还不够好吗?” 宋师傅与徒弟们都是一怔,脸色不太好看了。 若是这样的玻璃都嫌不好,那要求也未免太过刁钻了! “这玻璃很好,只是……”华轻雪勉强笑了笑,“只是……不是我想要的那种玻璃。” 宋师傅脸一沉,有些不虞,“这位姑娘想要何种玻璃,不妨说出来让我参详参详,我制玻璃三十年,无论何种颜色,何种造型,还从未遇到过做不成的玻璃!” “老师傅,我想要的玻璃,您恐怕是做不成的,这是一场误会,是我弄错了……”华轻雪尴尬极了,连连道歉,“辛苦您大老远跑一趟,真的很对不起,这段时间给您造成的损失,我们一定会赔偿的!” 宋师傅怒了,居然说他做不成?! 他做了三十年玻璃,有什么玻璃是做不成的?! 只是这次过来是将军邀请,宋师傅心中的火气再大也只能忍着,不敢轻易得罪这些军营里的人。 “姑娘为何认定了我做不成?!”宋师傅控制着怒气问道。 华轻雪无法,端起桌上水壶,往手心倒了一些水,“我想要玻璃,必须是完全透明的,就像这一层水,轻薄透亮,不能有任何颜色,也不能有任何杂质。” 边上几个徒弟立即道:“这怎么可能?!根本不可能有那种玻璃!” “是啊,我们做玻璃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像水一样透明的玻璃!” “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华轻雪无声的叹了口气,心情十分失落,也不想与这些人解释太多,再次道了歉,然后交给了梁文晟。 是她马虎了,竟忘了古代虽然有玻璃,可是因为原材料不同,所以根本做不出她想要的效果。 …… 屋里的人很郁闷,本以为将军请他们过来,能够趁机扬名,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宋师傅的脸已经黑得就像锅底灰一样。 大将军派人来请他为新的兵器营效力,街坊邻里可是都知道了啊,现在什么都没干,就这么回去?! 回去了怎么说?! 他看了眼徒弟往箱笼里放的金条,心中稍稍宽慰。 还好……没有白来一趟,有这些赏赐,回去了也好有个说法。 宋师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杯中茶水清澈,想起华轻雪方才的话,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像水一样透明的玻璃?怎么可能? “都收拾好了吗?”宋师傅扫了一眼徒弟们,“东西清点好了,咱们就上路吧。” 回去仍旧坐有士兵护送的大马车,倒也威风。 “师傅,苏绍文不见了!”突然有人道。 宋师傅闻言皱眉,“不见了?这里可是新营地!闯了祸是要杀头的!他跑哪儿去了?!” “啊!师傅,苏绍文去追刚才那位小姐了!”有个徒弟扒着窗子,大声喊道。 宋师傅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那位小姐是梁监作都不敢得罪的人,肯定是位贵人!快把他给我拉回来!冲撞了贵人,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说不定还会赔掉这些金条! 宋师傅心中万分后悔!——当初带这小子过来,只是为了路上拿行李有个劳力,谁想到他胆子突然肥了?!早知道就不带这小子过来了! 宋师傅的两个徒弟撒腿往外跑,想把苏绍文拽回来! 宋师傅走到窗边往外望,只见那苏绍文已经追上了华轻雪,两人站在远处,不知在说些什么。 苏绍文还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给华轻雪看。 离得太远,宋师傅看不清,只看见那物折射着阳光,非常刺目。 是玻璃? 这兔崽子是不是活腻了!才当了几年学徒,竟敢背着他去卖弄技艺! 当初真不该救他! 宋师傅气急,大步走出屋外,准备好好教训一番这个小叛徒! 谁知远处的苏绍文竟跟着华轻雪走了?! 宋师傅愣在原地,梁文晟笑眯眯的走回来,说:“宋师傅,已经无事了,您带着徒弟先行上路,您那小徒弟要留些日子,不用担心。” 宋师傅一时反应不过来,“梁监作,这、这是……怎么回事?” 梁文晟笑,“还能是怎么回事?您这小徒弟天资聪慧,被我师傅留下来啦!” 宋师傅震惊的瞪大眼睛,几乎语无伦次,“什么?!……您……您的师傅?她是……” “是啊,我师傅华轻雪,就是创出折叠锻打法,做出复合弓的那位。” 宋师傅彻底懵了。 第七十四章 南诏公主 华轻雪握着手里的玻璃杯,细细摩挲。 这个玻璃杯成球形,圆圆的大肚子,一侧开了个只有只比铜钱大一圈的小口,,杯壁均匀,并且透明度很高,能看见里层有许多气泡,虽然不能跟现代玻璃相比,但是要比宋师傅带来的那两件玻璃器透亮得多。 “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华轻雪问。 苏绍文有些紧张,回道:“我……我在里面加了河沙……” 原来是河沙。 华轻雪立即明白,河沙的主要成分是石英,而石英,是制作玻璃的主要原料之一。 刚才华轻雪之所以会说是个误会,就是因为她记错了玻璃成分。 古代虽然也有玻璃,但是只能制造一些不透明铅钡琉璃——铅钡玻璃颜色璀璨艳丽,不论是做摆件还是珠宝首饰,都很受人喜爱,这样的玻璃,易碎不耐热,不耐骤冷骤热,只能做装饰品和首饰,不能做容器。 所以华轻雪才会一直告诉宋师傅,他是做不成的。 无关乎技巧,而是从原材料上就不对。 原本华轻雪已经大失所望,没想到,宋师傅的这个小徒弟,竟会琢磨着弄出这样一个球形玻璃杯,开口还如此小巧。 宋师傅做的那个玻璃瓶,瓶口也小,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瓶颈和瓶身是两部分,是做好之后粘合在一起的,而苏绍文做出的球瓶是一个整体,非常难能可贵。 华轻雪又问他:“你是怎么把开口做得这样小的?” 古代做玻璃采用的是熔铸法,没办法做出这样小的开口。 熔铸法是将制作玻璃的各种原料磨成粉,装进土模里,经过高温煅烧使玻璃融化定型,冷却后除去模具,再通体打磨。 这种方法其实就是加工青铜器的方法,成本很高,造型的精致程度全看模具的精致程度,有时一件玻璃工艺品,需要雕刻几十个不同的模具,脱模后再逐个粘合,所以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内里空芯的效果。 苏绍文不敢隐瞒,小心翼翼回答:“我先做了一个玻璃球,在玻璃液降温时放进去,用金属丝悬吊,等玻璃液彻底凝固,再沿着金属丝把里层的玻璃球一点点敲碎。” 华轻雪惊讶的睁大眼睛,她没想到苏绍文是用这样刁钻的方法! 他把玻璃球放进了玻璃液里,挤压出玻璃杯的造型,而等玻璃杯冷却凝固,里面的玻璃球就拿不出来了!于是他把里层的玻璃球敲碎,再一点点把敲碎的玻璃渣清除出来! 这非常考验力度、角度,还有技巧!因为稍有不慎,就会把外层的玻璃杯敲碎! 华轻雪握着玻璃杯,陷入沉思。 想要直接让玻璃匠人做出自己想要的试管、烧杯、蒸馏烧瓶,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她需要的是能耐住高温的钠钙玻璃,而不是色彩绚丽的铅钡玻璃。 所以,她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原料问题。 其次,是制作工艺。 熔铸法显然是不可取的,制作容器最好的方法是吹制法,这方法不需要雕刻模型,成本低,产量高,是西方玻璃匠人普遍采用的方法。 华轻雪想得入神,苏绍文便在一旁站着,心中忐忑,却不敢出声打搅。 梁文晟走进来,华轻雪才回过神来。 “师傅,人已经送走了。”梁文晟笑眯眯看了一眼苏绍文,问,“这些小兄弟怎么安排?” 苏绍文被点了名,脸色泛红,像是很难为情。 华轻雪想了想,看向苏绍文,笑着说道:“先在这里住下来吧,等坩埚窑做好了,再开工。” 苏绍文有些拘谨的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做玻璃呀。”华轻雪笑,“不过和你以前的方法会有些不同,我这里有一套新方法,但是需要你自己去揣摩学习。” 梁文晟愣了一下,“师傅,您不打算教他吗?” “我教不了。”华轻雪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只知道方法,但是不会呀。” 这就好比,明知道骑自行车的方法,可是真的去骑车,不摔个几次是肯定学不会的。 玻璃吹制法也一样,华轻雪知道方法,懂得原理,但真让她去吹,未必能比得过苏绍文。 “我、我愿意学!”苏绍文红着脸说道。 “我也学!”梁文晟赶紧插声道。 华轻雪笑起来,“火器营这边需要你盯着,最好入秋前能完工,等完工了我们还要提纯原材料,完善震天雷,制作火箭、火炮、火枪……到时候会很忙的。” 梁文晟听了咧嘴直笑,眼神里满是向往。 华轻雪把苏绍文交给了梁文晟,然后去查看火器营最近的进展,看着那一座座成型的建筑,她心里既期待,又有些怅然若失。 所有尝试,都将是从无数次失败中走向成功的过程。 尽管自己已经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但还是会担心失败…… 今天没有看到想要的玻璃,她的心情多少有些失落。 因为她的失误,忘记了两种玻璃的差别,没多想就让傅廷烨帮她打听、请人,结果白忙活了一场。 唉…… 华轻雪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小徒弟了,既然他钻研能力很强,希望能尽快掌握玻璃吹制法…… 事实上,在华轻雪的记忆里,一个熟练的玻璃吹制师傅,没两三年是练不出来的。 一想到这个,华轻雪就更郁闷了。 因为她等不了那么久啊…… …… 马车咕噜噜向前行驶,外面的日头依然烧灼。 华轻雪出了一趟门,只觉得浑身汗津津,黏嗒嗒,很不舒服。 心情愈发烦闷了。 她现在只想尽快回家,脱掉这一层汗湿的衣裳,然后泡进冷水里! 马车外面领头的侍卫叫吴卓,突然问她:“华姑娘,前面是分叉路口,要不要去一趟大营?” 华轻雪微怔。 侍卫的意思明显是想让她去看看大将军。 以往傅廷烨每隔两三天都会回城看看华轻雪,最近几天不知是不是军务繁忙,华轻雪一直没见着傅廷烨。 华轻雪托腮想了想,难得出来一趟,那就去看看吧…… ——谈恋爱嘛,就应该有来有往,总不好一直都是他来看她,她也应该偶尔去看看他。 华轻雪的嘴角不禁翘起,心想,自己突然去见他,会不会给他一个惊喜? 马车到了青州大营,华轻雪直接去傅廷烨的营帐去,结果却没见着人。 “华姑娘,将军去校场了。”营帐外的士兵告诉她。 去校场?这大热天去校场,他就不怕长痱子吗? 华轻雪便又去了校场。 军营很大,华轻雪一路走过去,又出了一身汗。 路上经过一座营帐,外围守着许多穿着不同服饰的士兵,看起来不像是大齐的士兵。 华轻雪觉得奇怪,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那些是什么人?”她问身旁的侍卫吴卓。 “是南诏的士兵。” 即使知道了答案,她心中的疑惑半点没减,因为她压根不知道南诏是个什么地方…… 快到校场,发现南诏的士兵更多了,和大齐的士兵一起守在校场附近,炎炎烈日下这些士兵就像一棵棵树,纹丝不动。 校场的东西两端摆着木架,上面陈列着各式兵器,而校场中央,有一男一女正在比试。 男人挺拔魁梧,显然是傅廷烨。 而那女人身姿高挑且玲珑有致,穿着一身异族服饰,袖口与腰间缀着黄灿灿的金片,随着动作变化而反射着刺目光芒,十分惹眼。 离得较远,华轻雪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光凭那火辣辣的身材,就感觉是位艳丽女郎。 华轻雪站在边上默默看了一会儿。 傅廷烨的武器是一把长刀,而那女人的武器是两把月圆弯刀,两人在校场上演练,时不时发出兵器碰撞的金属声响。 傅廷烨长刀横劈,女人的腰身像蛇似的灵敏,瞬间躲过!同时甩出自己的弯刀! 傅廷烨侧身一闪,下一瞬刀柄直击女人手腕,她右手的弯刀立即脱出—— 有时边上的士兵发出叫好声。 华轻雪蹙起眉。 她看不懂两人比拼的招式,只大概看出傅廷烨略占优势,那女人却极有韧性,攻势越急越快,即使被打落了一把刀,也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直到女人剩下一把弯刀直接被傅廷烨劈断! 她的身体失重跌落,重重的摔在校场上,溅起灰白色的尘土。 傅廷烨伸手把她扶起来,但是她似乎受了伤,踉跄了一下,倒进傅廷烨怀里—— 傅廷烨稳稳扶住她的腰,从校场外面跑过来两个士兵,一左一右从傅廷烨怀里接过那个女人。 “是南诏国的公主,叫乌欣瑶,这次过来似乎是向大齐求援。”身边的吴卓对华轻雪说道。 华轻雪的目光从乌欣瑶腰上那只大手上移开,慢慢点了一下头,“哦。” 她转身离开。 吴卓跟上她,问:“华姑娘,不去见见将军吗?” “哎?”华轻雪迟疑的说道,“你不是说,南诏的公主来求援吗?既然将军有事要忙……那,我下次再来吧,现在去了,反而给他添乱。” 吴卓被傅廷烨派来保护华轻雪的安危,自有一番思量,他细想之后,觉得华轻雪如今俨然是大将军的秘密武器,确实不适合随随便便暴露给外人看见,当下便也没有意见。 吴卓与其他侍卫一起送华轻雪重新回到马车里,返回盘水。 华轻雪独自坐在马车里,手里捏着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汗。 她觉得又闷又热,心情莫名烦躁,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南诏公主倮露的柔软腰身,戴着宝石臂环的纤细手臂,金片闪光耀眼,傅廷烨的手掌从那蜜色肌肤上拂过…… 她抿着唇,感觉更难受了…… 第七十五章 后遗症 华轻雪回到家,立即关上门窗,隔绝外面的热气。 屋里的摆着两个冰盆,里头的冰块正丝丝冒着凉气,华轻雪贪凉的用面颊贴过去,不禁发出一声喟叹。 她脱掉汗津津的衣裳,只穿了宽松的绵绸短裤与肚兜,拿着帕子在脸盆里浸湿后,一点点擦拭身体。 微凉的水湿润皮肤,那股黏腻的感觉立即得到缓解,连头脑都好似跟着一块变得清明了。 她不禁又想起校场上那两人的身影。 看傅廷烨和对方切磋的样子,应该是留了余力,也就是说,他很信任对方。 至少,不会担心对方突然下杀招。 明明是南诏国的人,他却能够放下防备,这样坦然的在众人面前比试,说明两人很熟悉,甚至……很亲密? 华轻雪想起来,傅廷烨来北方以前,一直在大齐西南方驻守。 他和南诏公主,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这几天没来看她,也是因为要陪南诏公主么? 可是,从来没听他提过这个公主…… 好吧,谈恋爱而已,似乎确实没必要交代以前的情史。 华轻雪拧干帕子,盯着盆里的清水出神,闹不清自己到底在介意什么…… 算了…… 她抿了抿唇,不想让这件事继续干扰自己的心情,索性坐到桌边,拿出纸笔开始记录制作玻璃的方法。 她确实不会做玻璃,但是她大脑里有一枚万能的芯片,芯片里记录着玻璃的配方,和制作方法。 华轻雪打算把自己知道的,尽量详尽的写下来,在这之后,就要看苏绍文的领会能力以及天赋了。 玻璃的生产工艺,包括:配料、熔制、成形、退火。 华轻雪写下这些字,发觉自己的毛笔字越写越熟练了,有股成就感油然而生,她嘴角勾起微笑,继续往下写—— “原料有石英砂、石灰石、长石、纯碱、硼酸……” 她一边念一边写,手里的毛笔微微顿住,突然,头脑一片空白! 很突兀的空白。 就好像她正在看一本极有深度的书籍,紧接着第二秒,书页上的字全部消失了! 华轻雪怔住,迷茫的看着眼前书写到一半的纸,因为这片刻的空白,她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她意识到,可能是芯片故障,她的头猛地剧痛! “啊!……”华轻雪一时没有防备,立即痛叫了一声! 这疼痛来得突如其来,她丢了手里的笔,双手抱住头,整个人疼得蜷缩起来! 双耳出现嗡鸣声,大脑就像在被人用巨锤一下下击打!她钝痛不已! 天旋地转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糟糕感受!华轻雪死死咬着唇,想要硬忍着等那阵疼痛过去,可是根本不行! 她痛得连视线也变得模糊! 最后一刻她艰难的爬到床上,抱着脑袋狠狠撞击坚实的木质床头!可是这样也无法缓解痛楚! 她用薄被蒙住头,终于痛得哭起来。 意识模糊时,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悲戚,因为没人知道她疼,没人救得了她…… 这个世界,自始至终,她只是一个人。 …… 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光线黯淡,太阳似乎快要落山了。 华轻雪扶着头坐起来,猛地看见床边坐着个人,差点吓死! “将军?!”她惊呼,“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午睡的时候。”傅廷烨一如既往摆着那张扑克脸,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华轻雪愣了愣,下意识垂眸看了眼自己手里抱着的薄被,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疼着疼着睡着了,还是疼着疼着晕过去了…… 她抬手摸头,已经不疼了…… 这次的疼痛让她心有余悸,华轻雪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祁连琤把自己扔下马那次留下的后遗症。 当时确实撞到了头,疼得很厉害,只是后来很快不疼了,所以她没放在心上。 华轻雪正想着,傅廷烨出声问道:“我听说你去找过我,怎么没打个照面就走了?” 华轻雪闻言,有些不自在,她不好说自己是吃醋了,小声回道:“哦,我看你在忙……就想着,下次再去看你。” “嗯,是有点事。”傅廷烨倒没隐瞒,很直接的告诉她,“南诏国派了人过来,想要寻求援助,最近大辽并不是没有动静,而是转移了目标,正悄无声息的往南边屯兵。” 大辽的版图很大,南诏与大齐的疆域都和辽国接壤。 “噢……”华轻雪恍然,“难怪最近这么平静。” 她还以为辽兵是被她的震天雷吓着了,原来人家找软柿子捏去了,见大齐这块肉不好下嘴啃,就去啃南诏,看来大辽这位皇帝,还真是雄心壮志的想要一统天下呢。 “派兵增援是不可能的。”傅廷烨皱着眉,语气淡淡的说道,“谁知道这是不是烟雾弹,说不定我们的大军刚离开,辽兵就会掉头回来对付我们,我没同意,南诏那边的人就想出价买下我们军器监的匠人,还想找你。” 华轻雪愕然,“找我?” “嗯,他们那些人,最擅长跟踪窃密,不得不防,我不想他们知道你的住处,所以这些天一直在周旋,没来找你。”傅廷烨说道。 虽然他不是有意解释,大约只是聊天时随口提到,可是华轻雪听了,浮躁的心绪一下子平静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 华轻雪面上不知觉带出微笑,“那将军预备怎么办?” “帮是肯定要帮的。”傅廷烨神情若有所思,“南诏若是受创,就相当于滋补了辽国,于大齐更加不利,可是怎么帮……我还要再想想。” 华轻雪思索片刻,问:“贩卖兵器,如何?” 傅廷烨顿时吃惊,睁大了眼睛看向华轻雪。 新制的兵器相当于保命的底牌,他没想到华轻雪竟然开口就想要底牌卖给别人?! 这要是被别人听见,只怕会误会华轻雪通敌叛国!但傅廷烨知道,华轻雪绝对不是那种人。 “其实这件事,我之前就想和将军商量……”华轻雪斟酌着字眼,缓缓说道,“折叠锻打法已经被辽兵掌握,与其让辽兵利用这套锻打法在攻打他国时占尽优势,不如直接将这套锻打法公之于众,让天下所有人知道,这样做,其实间接的牵制住了辽国。” 傅廷烨心中微动,神情越发凝重。 “确实如此……”他略微细想,心中随即清明,“留着已经无用,公之于众反倒对我们更加有利。” 华轻雪接着说:“还有我们的复合弓,只要辽兵在战场上得到一两把,拆解之后再找能工巧匠钻研,未必不能做出一样的,既然迟早会被学了去,我们又何必一直捂着当成秘密?” 傅廷烨抬眸,深深的看着华轻雪,“卖出一批弓箭,确实可以帮助到南诏,但是你可知道,若是有一日……南诏用这样的弓箭,攻打我大齐,那么主张贩卖兵器的你,会变成大齐的罪人!” “不会的。”华轻雪淡然的笑了一下,“将军,我们以后会有更厉害的武器,而这批弓箭,却能为大齐带来大量财富,大齐现在的难处,归根到底……是太穷了。” 李景楠的父皇,在位期间之所以一直鼓舞民间各个行业的技术发展,也是为了刺激整个国家的经济活力,技术的提高,直接体现在商品产量的增加,买卖交易的兴盛,才能带给国家源源不竭的税收财富。 赈灾、修路、招兵等等,国家运转,没有一处是不用钱的。若是每个军营,都要靠领军的大将军来补贴,迟早会出乱子。 傅廷烨沉吟片刻,道:“你说的法子,我觉得可行,但此事牵涉甚广,我需要奏明皇上,再做决定。” 华轻雪点头,“还有震天雷,也卖给他们一些。” 傅廷烨这下终于变了脸色! 公布折叠锻打法,卖出弓箭,这些也就算了,难道连震天雷也要拱手让出?! “你就不怕他们参透其中奥秘?!” 华轻雪笑盈盈的摇头,“除非他们掌握了我的提纯方法,否则,给他们一千一万个震天雷,他们也学不会制作方法。” 她顿了顿,又补充说道:“等这次玻璃的问题解决,我就能做出更好的提纯效果,以后会有更厉害的震天雷,还会有火炮,火枪,火箭,可是如果没有钱,我们什么都做不出来。” 光是在采矿这一件事上,就要花费不少,更不要说后期的制作工艺是怎样一个庞大的工程。 傅廷烨沉着脸色,不言不语的凝视着她。 华轻雪歪头看他,见他不做声,又伸手握着他的臂膀,轻轻推了推。 “将军?你觉得呢?” 傅廷烨这才神色松动,轻叹了一声,“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他很想问她是不是妖精,要不自己怎么每次都拒绝不了她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枕边风吗? 华轻雪得到肯定,脸上扬起笑,“正好将军来了,帮我写点东西吧,你写得快。” 她说着话,掀开薄被就要下床。 傅廷烨的脸色大变!吼道:“华轻雪!你平时睡觉都穿成这样?!” 华轻雪:“???” 低头看——肚兜,短裤,很过分吗? 她有些不自在的把薄被重新围住自己,小声喃喃:“这样才凉快嘛……” 第七十六章 联姻未尝不可 傅廷烨几乎可以算得上粗暴的把她回来时脱下来的衣裳扔到床上。 “穿!”他横眉瞪眼。 华轻雪:“……” 其实她觉得自己没错,大夏天,关上房门穿着肚兜短裤睡午觉,这有什么不对?可是对上傅廷烨,自己有理也莫名变得没理,她心虚的抓过来衣服,默默穿衣服…… 傅廷烨背过身,没看她。 华轻雪一边穿,一边忍不住嘀咕:“我看南诏国的女人,都穿着短袖的裙子,还露腰呢……” “你是南诏人吗?!”傅廷烨扭过头瞪她一眼。 华轻雪委屈,“可我也不是齐人啊……” 傅廷烨被噎了一下,随后恶狠狠说道:“很快就是了!” 华轻雪扣上最后一枚纽扣,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声呢喃:“那我不要嫁了……” 傅廷烨倏地回头!暗沉深邃的眼眸透出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一副如果你不肯嫁我不介意现在就生米煮成熟饭的表情。 华轻雪悻悻的笑,“将军,我穿好了,你帮我写点东西吧,我写字慢……” 她伸手拉他,有点讨好的意味。 傅廷烨就是个顺毛驴,神情果然缓和了许多,大刀阔斧的在桌前坐下,明明还算宽绰的长椅,被他一坐,竟显出几分拘谨憋屈。 “写什么?”他提笔蘸了蘸墨。 华轻雪拉了个板凳坐到他身边,说:“是制作玻璃的方法,趁着我还记得,要赶紧写下来,不然我怕以后会忘记。” 傅廷烨奇怪的看她一眼,他大约觉得奇怪,既然是记着的事,有那么容易忘记吗? 华轻雪想了一会儿,一字一句说道:“原料有石英砂、石灰石、长石、纯碱、硼酸等……配好的原料经过高温加热,形成均匀的无气泡的玻璃液,熔制温度大多在1300到1600摄氏度……” “什么是摄氏度?”傅廷烨顿了下,问她。 “唔,这个先别管,继续往下写吧。” 华轻雪接着往下念,按照记忆里的那些内容,把玻璃的吹制法、拉制法、压制法逐一解释。 她对刚才的疼痛心有余悸,下意识用手捂住太阳穴的位置,就怕稍微多动一会儿脑子,那头痛就会复发。 傅廷烨写完,偏头看她,见华轻雪按着额头蹙眉不语,问:“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华轻雪总觉得头又开始隐隐发痛了…… “没事……”华轻雪疼怕了,连摇头也不敢摇,只轻声回道,“可能是天太热了,所以有点晕。” 她没办法跟傅廷烨解释芯片的事,冒冒失失说出来,搞不好会被人误会得了癔症,而且……就算说出来,他也帮不上忙啊…… 傅廷烨眉心皱起,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又去捏她的脉搏。 华轻雪笑,“将军还会医术?” “医术不会,不过简单的把脉还是会一些的。”他一本正经回道,随后不再说话,真的是在认认真真给她把脉。 华轻雪也不说话了,好奇的看着傅廷烨,想知道他会得出个什么结论。 “是有一些暑热。”片刻后,傅廷烨松开她的手腕,“这几天不要出门了,等伏天过去了再出门。” 华轻雪趁机为自己申辩:“所以我才那样穿嘛,很热的。” 傅廷烨微微眯起眼…… 华轻雪赶紧摆手,“现在不热了!不热了、不热了……” 傅廷烨沉默的看着她额头渗出的汗珠,剑眉微微蹙起。 “袖子可以裁短一些,但是领口不能再低了!绝对不能出去,去院子里也不可以。”他最终还是妥协,叮嘱之后,叹了口气,“屋子里放太多冰,湿气会重,容易生病,你暂且忍一忍,每年最热也不过如此了。” “嗯。”华轻雪点头,又拉了拉傅廷烨的说,“再帮我写点别的。” 傅廷烨诧异的看着她,“还要写什么?” “呃……火药提纯,还有蒸馏的方法。” 其实有些知识点,是她大脑里原本就知道的,并不是来自于芯片,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华轻雪觉得还是记下来比较好,免得等到要开工那一天,真出什么意外。 她摸着头默默想,头痛的复发,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傅廷烨觉得华轻雪今天有些奇怪,具体如何奇怪,又说不上来。 两人坐在屋里,一个人念,一个人写,等到全部写完,天已经黑了。 华轻雪将墨迹吹干,和她以前写的那一摞纸放在一起。 傅廷烨看着外面的天色,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可是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两人都没怎么好好说话,光顾着帮她抄写方子了,未免有些不甘心。 华轻雪点了蜡烛,垂首看着傅廷烨写下来的那几页纸,灯火下她的目光分外认真,光洁的面庞泛着莹润的光晕,柔和恬静。 傅廷烨便舍不得走了…… “我先回营了。”他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华轻雪。 华轻雪回过神来,立即放下手里的纸,“我送送将军。” 你就不会挽留一下嘛? 傅廷烨内心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他起身往外走,华轻雪小步跟在后面。 走到房门前,他突然停下来,转身抱住华轻雪! “过两天我再来找你。”傅廷烨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要是下次再被我发现你穿成那样……” 华轻雪瞧着唇瓣笑,“你下次敲门嘛,我保证穿好衣服了,再给将军开门。” 傅廷烨脸色微变,这是怪他咯? “好啦,夜路不好走,将军快去吧。”华轻雪伸手拉开屋门,一点留恋也没有。 傅廷烨额头青筋抖了抖,突然握住她的腰拎起来!直接拎回屋了! 华轻雪的身体陡然凌空,惊叫道:“将、将军?!” 下一瞬被放到床上,熊似的男人扑过来,咬牙切齿:“既然已经天黑了,再迟些也无妨。” 华轻雪躲不过,挣不脱,内心欲哭无泪,这男人怎么半点亏都吃不得! …… 傅廷烨压着她狠狠亲了一顿,看着华轻雪被吸吮得微肿的红唇,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 华轻雪觉得这厮不像将军,倒像个恶霸,不欺负一下她就不痛快似的。 回程的路上傅廷烨快马加鞭。 南诏国的人还在青州大营里,就这么放任不管,总归不放心,万一有什么情况,他人在军营里也好即时应变。 一路疾奔,夜风透出凉意,他的心思也飘出去老远。 他觉得华轻雪太贪凉了,也不知道她现在会不会趁他不在,又脱了衣服睡觉,屋里还有冰块,夜里又起了风,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不行,下次必须好好说说她! 回到营地,立即有士兵跑过来牵马,他大步往营帐去,亲兵跟进帐内禀报道:“启禀将军,南诏公主派人来寻过您,说是有事相商。” “知道了。”傅廷烨提起桌上的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今日太晚,你去跟她说,明天本将再去拜会她。” “不用等明天了。”清冷的女音响起,随后一个冷艳女人走进营帐。 乌欣瑶微蹙着眉,娇艳饱满的唇抿成一线,似乎不虞,“傅廷烨,我今天来找过你三次!你终于回来了!” “有急事?”傅廷烨另拿了杯盏,倒了一杯水,推到乌欣瑶面前。 “辽兵压境,你说我急不急?”乌欣瑶的脸色更冷了几分,走到近前质问,“你见到她了吗?她是怎样答复的?” 傅廷烨神色淡淡的喝着水,心想,他压根就没问…… 倒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今天去了之后,见华轻雪穿着那般,一生气,就给忘了,后来又被她缠着写这写那,越发想不起来这档子事。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她不会去南诏,哪怕只是给辽兵做一个幌子,也不可以。”傅廷烨漠然的拒绝。 乌欣瑶柳眉竖起,怒道:“为何不去?!我南诏国将会视她为最尊贵的客人!也不需要她做什么,便能得珠宝锦缎,她凭什么不去?!” 傅廷烨瞟她一眼,回道:“她怕热。” 乌欣瑶气急,被噎得瞪大了眼睛! 好吧,南诏国的气候确实较为炎热,可是这种理由!……太气人了! 乌欣瑶咬唇,像是极力控制自己的愤怒,好半天,她才出声问道:“傅廷烨,这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没什么区别。”傅廷烨面无表情的说,“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乌欣瑶气急反笑,“我就知道,其实没这个人,对不对?傅廷烨,这一切都是你弄出来的幌子,什么天狼星降世,什么奇女子,都是假的!对不对?!那些新式兵器,其实是你军器监里的匠人弄出来的!” 傅廷烨不置可否,稳稳坐着,没说话。 乌欣瑶也有些气馁,坐到一旁,语气缓了些,“只要你肯出兵援助,我南诏愿意与大齐永修两国之好,联姻也未尝不可,你现在已经被封了王,倒也足以配我。” 傅廷烨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松动,异常意外的看向她,“……联姻?” 乌欣瑶见傅廷烨面上有了反应,不禁冷笑,“少装模作样,当初向我提亲的人,可是你啊!” 第七十七章 圣旨到 傅廷烨的眉心皱起,目光沉沉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乌欣瑶被他这样直直盯着,饶是她性情爽利,也不由得脸热,她强压下羞涩,硬着口气说道:“当初……当初,是你说要娶我的,怎么,不记得了吗?” “记得。”傅廷烨轻轻颔首,神情淡漠,“不过,当时你拒绝了我,所以我没想到,时隔多年之后你会突然要我践诺。” “谁、谁要你践诺了?!”乌欣瑶的面颊瞬间绯红,不知是怒还是羞,“傅廷烨!联姻是为修两国之好,否则你以为我愿意嫁你?!” “公主稍安勿躁。”傅廷烨的语气依旧疏离,“辽兵往南压境,我大齐不会袖手旁观,今日天色已晚,公主请回帐休息,明天我会给你答复。” 乌欣瑶被傅廷烨的态度弄得气闷,她一向自视甚高,不屑低声下气去央求任何人,听完傅廷烨的话,立时掉头离开,连一句“告辞”也没说。 傅廷烨对她的跋扈也似乎习惯了,并不在意。 等乌欣瑶走了,他才不紧不慢的走到乌黑的长案前坐下,摊开一张空白的纸。 脑海中将华轻雪所说的贩卖兵器一事,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从头到尾,翻来倒去,直到胸有成竹了,他提笔将此事的可行性逐条写下来,言明利弊,最后盖下他的将军印。 贩卖兵器,这件事看似胆大妄为,但细想之后,便能知道,只要运作得当,将会获益无穷。 若是能够形成规模,以后大齐将会有源源不竭的财富,而军力也将成为超然于诸多国家的一种存在。就连大辽,或许也只能望而兴叹。 傅廷烨把自己所写的,另抄了一份,又补充了一些内容。 前面一份作为奏折呈递给皇帝,后面一份预备交给当朝丞相左钰华。 管着国库的是户部,而户部尚书是左丞相的人,傅廷烨相信,没有人比左钰华更清楚大齐国库的空虚,国力的窘困。 说起来……也许正是因为国家已经穷困潦倒至极,所以当初,宁王才会那么“通情达理”的放弃了登基? 傅廷烨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将两张纸折叠卷起,塞进细长的竹筒里,用火漆封好,交给外面的士兵。 这两份密函,将会连夜送往盛京,驿站快马轮替加急的话,最多七八天就能送到。 傅廷烨站在营帐外,抬头看向夏夜星空—— 他忽然庆幸,那一夜李景楠以皇太子的身份逼迫他返回任丘去救华轻雪,若不然,他恐怕真的会错过她…… 这小皇帝虽然无能了点,但是爱屋及乌,因为华轻雪,傅廷烨竟也能看他看得顺眼一些。 等时机成熟,找他要个赐婚的旨意吧。 傅廷烨如此想着,转身回到营帐里,殊不知隔着他营帐没多远的地方,女人咬着下唇不甘心的望着他。 ——乌欣瑶忿忿的放下门帘,进了营帐。 她的两名侍女因为常年跟随她上战场,因此也是英姿飒爽的劲装打扮。 “真不可思议,盛夏之日竟能弄出冰块。”侍女指着冰盆里的方形冰块,忍不住惊奇的说道,“听说这冰也是那个华姑娘使人做出来的,如果能把她请回去,我们南诏以后岂不是也能用上冰?” 南诏国气候温暖,即使到了冬天,也很难见一次雪,湖泊水温温暖,更不会结冰,所以没办法用藏冰的法子降暑。 “世上真会有这种女人吗?反正我是不信的。”另一名侍女笑嘻嘻的说,“能像我们公主这样上阵杀敌的女人,已经是举世无双,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一个能做兵器的?那些传言要多荒谬有多荒谬,还说有三头六臂八只眼睛!那还是人吗?是妖怪吧?哈哈……” “被你说得好吓人呀,那这冰块究竟是怎么来的?难不成真有妖法么?” 侍女你一言我一语,乌欣瑶充耳不闻,默不作声的坐到床边。 两名侍女见乌欣瑶回来,急忙收敛笑容,端来水盆服侍乌欣瑶清洗更衣。 “公主,您见着傅将军了吗?”其中一名侍女问她。 “嗯。”提及傅廷烨,乌欣瑶不禁皱眉,琉璃似的美丽瞳孔泛出些许难以言喻的情绪,许是委屈,许是恼怒,总之她很不高兴。 侍女们见了,便乖觉的噤声。 乌欣瑶却不吐不快,咬了咬唇,说道:“十万辽兵压境,我必须搬援兵回去,不论如何也要让他答应……我不能让父皇失望……” 侍女小心翼翼的问:“傅将军可是提出了让公主难以接受的条件?” “没有。”乌欣瑶脸色极为难看,“他什么承诺也没有给我,只说让我等着,明天给我答复,我担心他误以为我们没有诚意,就向他提出了联姻,他竟然……竟然不同意!” 侍女大惊! 乌欣瑶贵为公主,身份尊贵,又生得娇艳美丽,不知多少王孙公子想要求娶,傅廷烨居然不同意?! 这怎么可能?! 侍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小声说道:“难道……傅将军还在为那件事记恨?” “不可能!”乌欣瑶脱口否决!一双美眸狠狠剐了对方一眼,“那个时候我与他各有立场!换做他是我,也会那样做!” “是啊,那个时候公主也是无奈之举,但如果能够联姻,利益便是一体,自然再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侍女赶紧出言宽慰,乌欣瑶面色稍霁。 “等到明天……我一定要和他说清楚。”乌欣瑶喃喃自语,下了决心。 当初拒绝他,是因为两国交恶,而且那时的傅廷烨,只是区区骁骑参领,她堂堂一国公主,怎么可能委身下嫁?他们根本没有可能。 可是现在……傅廷烨已是一国大将,又被封了镇北王,有自己的封地与军队,再加上辽兵铁蹄在前,父皇一定会同意的。 只是乌欣瑶没想到……傅廷烨会不同意。 她想起傅廷烨的冷漠与疏离,不知不觉心头已经弥漫一片苦涩,难不成,他真的还在记恨她? …… 翌日,乌欣瑶早早便起来了。 她心里存着事,夜里没有睡好,起床后就在想着,是主动去找傅廷烨,还是等傅廷烨派人来请。 她本是个骄傲的人,昨天在傅廷烨那儿碰了钉子,今天就有些不太想去。 可是援兵之事迫在眉睫,她必须尽快得到答复。 乌欣瑶一想到自己堂堂公主,却在傅廷烨面前一再吃瘪,就怒从心来,偏偏有求于他…… 正烦恼着,外面传来消息,说大齐皇帝的圣旨到了! 侍女惊讶的从外面走进来,说:“大齐皇帝给那位华姑娘赐了封号!圣旨到前面了,正让人来接旨呢!” 乌欣瑶思索片刻,起身往外走,“走,去看看!” 一出营帐,发现四周许多人都在往那边去,大部分是军器监的匠人,估计都是去瞧热闹的。 乌欣瑶听到人群里有人吆喝—— “皇上给华姑娘赐封号了!快去瞧瞧!” “快走,送旨意的公公就在前面!” 乌欣瑶心中疑惑,难道华姑娘这个人,真的存在?难道不是傅廷烨胡诌的一个人吗? 乌欣瑶与她的侍女、侍卫一起往那边去,远远就看见身形高挑健硕的傅廷烨。 他与传圣旨的公公站在一起,不知说了什么,公公面露难色,用力的摇头。 此时乌欣瑶已经走近,她听见傅廷烨隐约说了句:“……天太热,我替她接了旨便是,也免得车马劳顿两边跑,如今全靠她为我军效力研制兵器,想必您也不愿意让她受累吧?” 乌欣瑶闻言,只觉得啼笑皆非! 这傅廷烨简直荒谬!圣旨是写给谁的,就必须是谁来领旨,怎么能以天热为由换人接旨?! 天热!亏他说得出口!就算对方病入膏肓无法接旨,也应该由亲眷代替,傅廷烨到底在想什么?! 乌欣瑶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看来,这个所谓的华姑娘,只怕真的不存在,是傅廷烨杜撰出来诓骗世人的疑兵之策!她只是没想到,傅廷烨好大的胆子,连皇帝都敢欺瞒?! 如今圣旨到了军营, 却不见这位华姑娘人影,乌欣瑶倒是好奇得很,傅廷烨如今势力如此之大了么?连欺君之罪都不怕! 傅廷烨的又低声与那位白面无须的公公说了几句话,公公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一下头,清了清嗓子,宣告圣旨—— 赐别院山庄,赐黄金珠宝,赐封号司兵夫人。 司兵? 乌欣瑶在嘴中慢慢念出这两个字。 专司天下之兵,呵,好气派……可是这世上真有这样一个人么?傅廷烨就没想过以后怎么收场? 圣旨念完,傅廷烨将公公送入帐中休息。 四周响起叫好声!一片欢腾! 乌欣瑶看着这些匠人们雀跃的模样,心里原本坚定的想法,再次松动…… 看他们这般欢喜,仿佛是真心为那个华姑娘感到高兴……难道,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如果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 那傅廷烨与她,又是什么关系? 乌欣瑶觉得她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第七十八章 受到打击 营帐里只有傅廷烨与乌欣瑶两人。 乌欣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说……要卖我兵器?” “嗯,辽人之所以放弃攻打大齐,毫无疑问是受到新兵器的威慑,所以,我与其派援军给你,不如让你带一批武器回去。”傅廷烨不紧不慢说道,“当然,代价会比较高昂,毕竟我们大齐要做出这些兵器,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乌欣瑶怔怔的,像是因为极度惊讶而回不了神。 “兹事体大,公主最好书信一封问问贵国皇帝的意思。”傅廷烨抬眼看她,“公主以为如何?” 乌欣瑶:“你的意思是……不会派一兵一卒给我,只是一些……兵器?” “辽人天生强健,擅长骑射,派援兵过去意义不大,最终对付辽兵,靠的还是那些新式兵器。” 傅廷烨顿了顿,又道:“有了这些兵器,辽人短时间内会有所收敛,即便是以后再次进犯,公主也不必奔波四处求援。” 是啊…… 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若是南诏也有了这些新式兵器,就不用再千里迢迢去向他国求援。 大齐的这些新兵器让周边诸国眼馋不已,没想到傅廷烨会如此轻松的开口说卖…… 这应该是件好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乌欣瑶深知,这样的交易,钱货两清,自然不需要依靠联姻来稳固彼此的关系,所以……傅廷烨他确实没有娶她的打算? 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我会立即写信回去询问父皇。”乌欣瑶深吸一口气,努力舒缓情绪,“那么,在这之前,你能卖我多少兵器?” “弓弩两万,投石机十座,震天雷五千。”傅廷烨昨日已经计算过数量,此刻乌欣瑶问起,他立即给出答案,“这些武器会分三批运往南诏,每一批随行两名工匠,负责交代使用时的注意事项。” 乌欣瑶蹙起眉,“刀剑呢?我知道你们大齐的新刀具削铁如泥,十分坚韧。” “刀剑铸造耗时耗力,我们的匠人会教授你们铸造刀剑的折叠锻打法。” 乌欣瑶闻言,眸底闪过一丝讥讽,“这个鋳造法要卖多少钱?” “鋳造法虽难能可贵,但大齐并不会以此敛财,待我禀明皇上,公主便可带着方子和匠人回国。” 乌欣瑶讶然的看向他。 傅廷烨知道乌欣瑶在惊讶什么,他面上神情淡淡,心里却不知觉的愉悦。 这样的铸造方法,连辽人都要想方设法混进齐兵大营窃取,千金万金也不足以衡量其中的价值,华轻雪却能说送就送,半点不舍都没有,这样的胸襟与气度,让傅廷烨暗自得意:不愧是我的女人。 乌欣瑶这边犹疑了一会儿,问他:“你给的这个数量,还能再增加吗?” 傅廷烨摇头,“我至少要确保大齐所需,而且兵器制作工序繁杂,原料采掘不易,即便是这个数,也要分批运送。” 乌欣瑶咬唇,终于做下了决定,“好!傅廷烨,我希望你言而有信。” “要论及信用,公主大可以放心。”傅廷烨回道。 乌欣瑶闻言,脸色微变。 不知是不是她过于敏感了,总觉得傅廷烨好似有意无意在映射当年她的背叛…… 可是当年……当年他们是敌人!她当然要那么做! 乌欣瑶站起身,直直盯着傅廷烨,“你最好不要后悔,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南诏就能学会那些兵器的做法!” 傅廷烨肃然的面孔终于露出一丝淡笑,“既然敢兜售于你,自然不怕被你的人学了去。” 乌欣瑶紧紧咬住下唇,倏地转身,气冲冲的离开。 秦老五恰好进来,与乌欣瑶打了个照面,被她一脸的怒气弄得莫名其妙。 “将军,这么多年了,南诏的公主还真是一点没变,脾气暴躁得很啊!” 秦老五的人已经走进营帐,头却还扭着,往外望着乌欣瑶的背影,一边望一边感叹:“将军,你是不是又惹着人家了?” “我能惹着她什么?我只是告诉她,援兵没有,要是拿出真金白银,那些武器倒是可以卖给他们。” “卖武器?!”秦老五瞪大眼睛,“将军!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咱们的武器,要卖给南诏的人?” 不等傅廷烨说话,秦老五摸着自己的络腮胡道:“这么好的事,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了,她居然都不高兴?南诏公主在想什么?!” 秦老五想不通,傅廷烨就更想不通了,他刚才一直在就事论事,完全不知道哪句话触犯了对方。 不过,就算真的触犯了公主,他也不在乎,如今是乌欣瑶有求于他,傅廷烨觉得自己没有摆架子,就已经算是给出足够的诚意了。 “这边你先盯着,我回趟城。”他说道。 秦老五的脸上立即挤出笑容,“将军要去看华姑娘?” 傅廷烨不置可否,眼里透出几分愉悦,“我把皇上的圣旨和赏赐送过去。” “去吧、去吧!”秦老五笑得就跟开了花一样,“属下给您盯着,保管南诏这些人老老实实的,若是有什么消息,一定第一时间让将军大人知道。” 傅廷烨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着今天过去,正好可以让华轻雪给他修整修整胡子。 以前留着一大把胡子,并不觉得如何,现在被华轻雪伺候了两回,反倒有些上瘾,不修修须反倒觉得不自在了。 他一想到华轻雪低俯着身体,柔软的双手在他面庞上轻轻抚摸,那柔情似水的模样…… 傅廷烨只觉得整个人都酥了…… 大将军沉迷于爱河无法自拔,春风满面的离开大营。 乌欣瑶很快知道傅廷烨离营的消息。 她的侍卫守在营帐外,时刻关注着傅廷烨的动向,看到他离营,就立即告诉了乌欣瑶。 “他骑了马,后面跟着一辆马车,装着今天刚送到的皇帝赏赐,还有一队士兵护送,应该是去见司兵夫人。” 乌欣瑶想了想,起身往外走,“备马,我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便见秦老五一脸笑意走过来。 “公主殿下!” 乌欣瑶蹙眉,停下步伐,“秦副将。” “要不要去库房看看?”秦老五的笑容简直不要太灿烂,“总要验验货才好放心做买卖,是不是?要是杀伤力不够,带回去你也没办法交代。” 乌欣瑶默了默,点头,“好,那就去看看。” 她倒要看看,这位司兵夫人弄出了什么新武器,竟能让大辽的铁骑转攻南下。 …… 火器营的仓库尚未竣工,所以军器监这边单独开辟了一片地方,专门用来存放匠人们制作的震天雷。 原料配比由梁文晟一手操控,原料则全部经由华轻雪提纯,剩下的工作,便是熔铸空心铁球和制作引信,所以完全不用担心配方会被泄露。 即便他们拿到了震天雷,也弄不清里面的配比,又或者,南诏真有厉害的匠人研究出配方,可是没有华轻雪的提纯后的原料,一样做不出这般威力的震天雷。 秦老五随手在仓库里挑了两个,拿在手里掂了掂,对这黑乎乎圆鼓鼓的玩意打心里喜欢! 没有男人能够抗拒火药的魅力。 他觉得不可思议,华轻雪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就能做出这么骇人的东西呢? “秦副将,这就是你说的武器?”乌欣瑶明媚娇艳的面庞上,没有一丝笑意,冷着脸看着秦老五手里的震天雷。 “这个就是震天雷了。”秦老五笑,“我带公主殿下去瞧瞧这玩意的威力。” 说罢,一手一个抓着两个铁球走出仓库。 乌欣瑶与她的侍女均是面露疑惑,跟着走了出去。 乌欣瑶本以为秦老五会带她去校场,一般演示兵器,都是在校场之上,譬如她昨日与傅廷烨在校场比试,就是为了试试大齐的新制刀剑。 结果秦老五叫人牵来几匹马,一行人出了营!一直来到蟠龙山下! “为何要来此处演示?”乌欣瑶心中生出警惕,这里距离辽兵的势力范围,实在太近了。 “这里是青州与莫州交界处,蟠龙山这头是大齐,那头,就是辽兵的地盘。”秦老五的笑容变得阴测测的,“我们以往试武器,就在这蟠龙山试,他们听到动静,怕了,于是就不敢来了。” 乌欣瑶半信半疑的看他一眼。 辽兵的攻势有多凶猛残暴,她是亲身经历过的,什么样的武器,能够让辽兵连试都不试一下,就选择龟缩在山后?! 这怎么可能? “公主殿下,您准备好了吗?”秦老五笑盈盈看着她。 乌欣瑶高傲的仰起头,“开始吧。” …… 傅廷烨从盘水城回到大营,又是夜晚。 刚刚离开温柔乡的将军大人,还处于心绪荡漾的状态中,人回来了,心没回来。 他的神情已经恢复平日里的冷肃,心里却正美着。 直到有士兵进来禀报:“将军大人!秦副将带南诏公主前往蟠龙山演示武器,公主不慎受伤……” 傅廷烨勃然大怒,“混账!他人现在在哪?!” 第七十九章 践行宴会 营帐内,灯火通明。 乌欣瑶半躺半坐在床上,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她的右手臂受了伤,军医正拿着白色纱布,一层一层小心翼翼的为乌欣瑶包扎伤口。 “公主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这几日尽量不要使用右手,休养一段时间,会慢慢痊愈的……”军医收起医药箱,如此说道。 “我家公主的手,以后还能拿刀吗?”侍女紧张的问。 “不妨事的,只是这些日子要多多注意,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一定要好好休养。” 正说着话,傅廷烨从外面走进来,“公主伤势如何?” 营帐里的秦老五顿时打了个哆嗦,僵笑着迎上去,“将军放心,公主只是小伤……小伤……” “伤筋动骨也是小伤?!公主金枝玉叶,谁让你带她去蟠龙山的?!”傅廷烨一见他就咆哮,“震天雷的威力非同小可,万一公主有什么差池,杀你一百次也赔不起!” 嘴里虽然在骂,却始终没说出任何实质性的话,既没有打板子也没有扣军饷,傅廷烨明显是在护短。 他把秦老五骂了一通,喝道:“还不快给公主赔礼道歉?!” “此事与秦副将无关。”乌欣瑶抬头看向傅廷烨,她的眸光平静澄清,越发显得容貌冷艳,“是我的马惊了,我摔到地上伤了手臂。” 傅廷烨皱着眉去看秦老五。 秦老五干巴巴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尴尬,“是我的疏忽,咱们的马已经习惯了蟠龙山的爆炸声,公主的马从南边来,突然听到声响,就……就惊了马……” 乌欣瑶突然出声说道:“傅将军,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傅廷烨微愣,随即点头。 其他人闻言,陆续退出帐外,秦老五犹犹豫豫的也往外走,还时不时冲傅廷烨使眼色。 傅廷烨:“……” 压根看不懂秦老五使眼色是什么意思。 等到营帐里所有人退离,只剩下傅廷烨与乌欣瑶两人,傅廷烨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问:“公主要和我谈什么?” 乌欣瑶却陷入沉默,没有说话。 傅廷烨也不催她,坐着耐心的等待。 良久,乌欣瑶才缓缓的开了口:“齐国的新武器,果然厉害……司兵夫人,名不虚传。” 傅廷烨面上露出浅淡笑容,算是认同。 乌欣瑶幽幽说道:“有司兵夫人坐镇大齐,难怪辽兵会转攻南下,看来……傅将军以后可以安枕无忧了。” 傅廷烨不置可否,只淡淡回了一句:“大辽皇帝不会坐以待毙。” 威胁依然存在,大辽皇帝的野心,天下人皆知,迟早会朝齐国出手。 “我回去后,会亲自告诉父皇我今日的所见所闻。”乌欣瑶说道,“希望傅将军能解南诏之危,这震天雷,我南诏愿出重金大批购买,不止五千之数。” 傅廷烨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公主,要击退辽国的十万大军,五千确实不够,但正如我之前所言,这种武器需要消耗大量的硝石、木炭等原料,采掘制作都需要时间……” 他顿了顿,抬眼看乌欣瑶,“若是南诏愿意割让千鹤山的采矿权,我会与皇上言明利弊,震天雷的数量应该可以有所增加。” 乌欣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口口声声说要询问皇帝的意思,其实大齐的皇帝如今才八岁而已,根本任凭臣子摆布,傅廷烨又在这遥远的北方封了王,更加天高皇帝远,如今做出这副姿态,无非是想坐地起价。 “将军打的好算盘。”乌欣瑶毫不留情讥讽他,“千鹤山有我南诏最大的铁矿厂,将军很会挑地方。” 傅廷烨回:“铁矿只是铁矿,没有铁匠,它永远成不了武器,公主又何必执着?” 乌欣瑶偏开脸,不再看傅廷烨,“采矿之事,我会与父皇商议,将军可否为我设宴践行,我想这几天就启程回南诏。” 傅廷烨的目光落在乌欣瑶受伤的手臂上,“还是休养几日再走比较好。” “用不着。”乌欣瑶语气冷冷的回绝,“这点小伤,不碍事。” 傅廷烨见她如此,便不再强留,“那好,明天为公主设宴践行。” 乌欣瑶忽然直视他,问:“宴会上,我想要见到她——司兵夫人。” 傅廷烨眉心皱起,张嘴就要拒绝,乌欣瑶抢先一步道:“将军,既然以后南诏与大齐两国合作,还是以诚待人比较好,遮遮掩掩的没什么意思,难道将军还能把她藏一辈子?” 傅廷烨皱眉看着她,因为乌欣瑶的话,他稍稍有些不快。 “明天我带她过来。”沉吟片刻后,傅廷烨答应了乌欣瑶的要求。 他起身准备离开,乌欣瑶叫住他:“傅廷烨。” 傅廷烨转身。 乌欣瑶粲然一笑,姣好的容貌更显艳丽动人,“你不会随便找个假的来敷衍我吧?” 傅廷烨淡淡道:“公主多虑了。” 说罢,沉步迈出营帐。 乌欣瑶目视男人高大的背影,面上神色莫测。 她的侍女们重新回到营帐,觑着乌欣瑶的脸色,小声问:“公主,将军答应了吗?” “嗯。”乌欣瑶垂下眼帘,声音低低的,“你们下去准备吧。” …… 翌日,十分难得的下了一场雷阵雨,干燥闷热的天气变得凉爽宜人。 等到日落,天色暗下来,校场上架起一个个火盆,长案摆下,食物流水般送上来,还有奏乐的乐师吱吱呀呀正调着乐器。 乌欣瑶穿上了南诏国最正统的服饰。 ——墨黑炭笔将秀眉勾勒得长而微挑,显出几分凌厉,赤金镂空花纹臂环妖娆迤逦,腰间连缀着红纱与层层璀璨金片,雍容华贵中透出异族的美艳。 侍女托着乌欣瑶的手,用沾了金粉的细小毛笔,在她红艳的指甲上点缀上金色花纹。 “人来了吗?”乌欣瑶问。 侍女摇头,稳稳的在乌欣瑶眉心描画出一朵金色梅花,“没有,将军亲自去接了。” “亲自去接的么……”乌欣瑶若有所思。 会是个怎样的女人?……总不能真如传闻那样,长着三头六臂吧?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她听见有人喊:“司兵夫人到了!” 乌欣瑶心一沉,立即走出帐外—— 远远便看见傅廷烨领着一个妙龄女子走来,那女子穿着湖水绿的长裙,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十分年轻,尤其是笑的时候,眉眼弯起,透出少女的懵懂纯美,使她看起来显得越发年纪小。 尚有几分姿色,胜在肌肤赛雪,算是一位清秀佳人。——乌欣瑶心中如此点评。 她看着傅廷烨领着那女人往布置一新的校场去。 傅廷烨时不时伸手拉一下华轻雪的袖子,或是扯一扯她的衣领,想要尽量遮掩她的雪白肌肤,自以为自己的动作隐蔽,事实上周边的人都看在眼里,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秦老五还冲海士轩挤眉弄眼,显然是在笑话傅廷烨的举动。 乌欣瑶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刺眼至极…… 他们的关系很亲密……比她想象中的,要亲密得多…… …… 宴会是为乌欣瑶践行,所以乌欣瑶的位置与傅廷烨一样,都在首座。 傅廷烨特意让人在他边上加了个位置,安排华轻雪和自己坐在一起,虽说还没有正式公开,但两人即将成亲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华轻雪跟着他落座,好奇的打量四周的布置。 这里原本是演武的校场,摆上桌椅之后立即变得不同,火盆里的炭火将四周照得亮堂,不远处架着一头乳猪,在篝火中烤得焦香四溢。 来赴宴的人,都是傅廷烨麾下最得力的将士,大家陆续落座,接着,有士兵呈上冰盆放在四周——被炭火烘得发热的空气,因为冰块的加入而慢慢变凉。 傅廷烨皱眉看着身边的冰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摆近了,怕华轻雪着凉,摆远了,怕华轻雪觉得热。 “你不知道赵升有多聪明。”华轻雪小声和他说话,“他知道我安排了人做冰,就花钱买来冰块,磨成冰沙,再加上水果和糖,拿到街上卖!听说挣了好多钱!” 傅廷烨酷酷的回道:“挣得再多也都是你的。” 等她嫁进将军府,可不都是她的吗? 华轻雪微微脸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夸他聪明嘛。”傅廷烨笑了笑,“以后想挣钱就找他,他门路最多。” “嗯。”华轻雪眼睛亮亮的点头,心里想着自己那批手工皂,也不知道卖得怎么样了。 这时,场上忽然一静。 华轻雪抬眼望去,只见外围走来一行人,两名侍女簇拥着一名红衣女子,纱裙飘逸,缀着无数椭圆金片,一眼望去便见金光灿烂,姿色更是明艳脱俗。 “那是谁?她好漂亮啊!”华轻雪满眼艳羡。 傅廷烨以为华轻雪看中了乌欣瑶的衣裳,不以为意的说道:“喜欢的话,回头我让人照着样子做两套给你穿,不过红色太艳了,换个别的颜色……你喜欢什么颜色?” 这时乌欣瑶已经走近。 华轻雪听到有人小声说公主来了,这才知道,对方是上次在校场看见的南诏公主。 上次她打扮得像个侠女,这次盛装前来,公主的雍容高贵尽显,气势非凡。 华轻雪见过太子,见过将军,这是头一次见公主,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想:皇室血脉果然与普通人不大一样,长得真漂亮啊…… 乌欣瑶信步走来,一直来到华轻雪面前,定定看着她。 第八十章 同样的把戏 华轻雪不由得愣住,完全是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特殊礼仪吗?为什么盯着她看? 华轻雪犹豫自己要不要起身,也不知道这时是不是应该给乌欣瑶行礼,她对古代这些礼节一无所知 “司兵夫人很年轻。”乌欣瑶突然说话,面上似有淡淡笑意,“与传闻中大为不同。” 华轻雪有些窘迫,红着脸回道:“让公主见笑了。” 乌欣瑶笑了笑,侧身走向自己的座位,随后落座。 华轻雪心里觉得奇怪,小声问身旁的傅廷烨:“我刚才有没有失礼?见着公主应该怎么行礼?” “你被皇帝封了夫人,品级和公主差不多,用不着行礼。”傅廷烨随口答道。 华轻雪信以为真,点了点头。 其实傅廷烨压根在胡说八道,就算是一品大臣见了皇亲国戚照样要行礼,也就华轻雪随随便便信了他。 接下来的宴会静无波澜。 大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节目也都偏向男性的硬朗风格,还有人上场舞剑,毕竟是在军营里举办的宴会,不会有太多迤逦婉约的歌舞。 宴会上虽没有觥筹交错的热络,但也算是其乐融融。 只是食物风格对于华轻雪而言有些太粗犷了,那么大一块烤肉,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下嘴,悄悄瞄一眼别人,发现大家很豪爽的撕着吃。 那样岂不是弄得满手油?可能他们不在乎吧…… 她又去瞄另一边的南诏公主——好吧,人家有侍女,拿着银制小刀正一小块一小块的切呢。 华轻雪身上倒是也有一把小刀,就是那个……定情信物。 可是一想到那玩意割过人头,她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手。 她正纠结着,眼前的烤肉突然被傅廷烨一刀叉走—— 锋利的小刀将烤肉切成薄薄的肉片,内里的鲜嫩肉汁丝丝溢出来,然后回到她的盘子里。 华轻雪甜滋滋一笑,用筷子夹了肉片吃。 “看不出,傅将军也有待人这样体贴的时候。”乌欣瑶突然说话,扭头笑盈盈的看过来。 华轻雪冷不丁听见乌欣瑶的话,顿时囧住,嘴里叼着肉,也不知是吐出来,还是咽下去…… “我年长她几岁,应当照顾她一些。”傅廷烨平静回道。 乌欣瑶笑了笑,“将军说的是。”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个南诏公主的语气,有点怪怪的? 华轻雪勉强嚼了几口,心里纠结着怎么和这位公主打交道,再抬头看,却发现人家已经在看歌舞了,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她。 怎么回事…… 她应该没得罪过对方吧? “烤肉少吃点,一会儿还有其它菜。”傅廷烨在她身边低声说。 华轻雪回过神来,轻轻“嗯”了一声,收起心里那些奇怪的念头…… 宴会结束前,南诏的人作为回礼,也出场献舞,据说是他们民族特有的击鼓舞。 华轻雪没看出什么名堂,不过敲敲打打,听着蛮过瘾的。 她喝了点果酒,稍稍有些醉意,傅廷烨让人送她回营帐休息。 营帐里提前放了冰,温度沁凉舒爽。 华轻雪强撑着精神梳洗一番,很快睡着了…… 睡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想着,这果酒的后劲挺大啊…… …… 她睡得不太好,不停的做乱七八糟的梦,眼皮子沉得厉害,像是要醒来,却又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感觉。 浑浑噩噩间,她隐约看见两个南诏穿着的女人,像是那位公主的侍女。 她们轻声说着话,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传进华轻雪的耳朵里—— “我看公主好像不太高兴。” “怎么可能高兴?傅将军这么多年没有成亲,公主一直以为傅将军是在等她,结果……突然和这个司兵夫人订了亲,你听说没?大齐军营里的人似乎全都知道这事了。” “是啊,真奇怪,我看这女人长得挺普通的,论样貌,比公主差远了……” “有什么奇怪的,肯定是看中了那些武器呀!要不然堂堂一国将军,干嘛娶这么个没身份的女人?” “说的是呢……要我说啊,傅将军还是跟我们公主最般配,两个人都擅长行军打仗,夫唱妇随,多好……” “小声点,别被公主听见……” 华轻雪开始觉得不对劲。 如果这是梦的话,未免太真实了…… 她努力的想要看清自己的处境,发现自己不光眼皮子发沉,身体四肢一样沉甸甸使不上力气。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傅廷烨见她喝醉了,就叫南诏公主的侍女来服侍她? 这不合逻辑!他大可以叫以前伺候她的婆子来啊! 华轻雪终于睁开眼帘,意外的看见那两个侍女,其中一人竟穿上了她的衣裳?! 华轻雪随即低头看——她的衣服不见了!变成了南诏国女人穿的短衣窄裙! 为什么换了衣裳? 华轻雪心中震惊不已,却没有半点力气挣扎,事实上,光是睁开眼睛就已经耗尽她的力气—— 她再次阖上眼,立即想着应该如何脱身。 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南诏公主这是想做什么?在傅廷烨眼皮子底下掳走她?! 也许……这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南诏公主回程的马车,肯定不会有人阻拦,也不会被人检查,而她这边,因为喝醉了,傅廷烨只会叮嘱其他人不要吵她休息,即使很晚没起身,也不会有人怀疑。 可是在那之后呢? 难道南诏公主就不怕事情暴露,傅廷烨知道后一怒之下发兵南诏? ……等等! 不对,她想错了! 南诏公主掳走她,不是为了武器!而是为了把她献给大辽! 如此一来,辽兵得了好处自然会收兵,大齐的优势全无,傅廷烨便会把全部心思放在防范辽兵上,根本无暇去和南诏计较! 好一招祸水东引…… 华轻雪心中又惊又叹,实在难以想象,那个看起来年纪轻轻公主,竟会想出这样老辣的计策。 “准备好了吗?”一个女音响起。 华轻雪认得这个声音,是乌欣瑶。 “已经准备好了,公主殿下。”侍女回道。 “后面知道怎么做吗?” “是,等公主离开后,奴婢会伺机离开军营,布置成被辽兵掳走的痕迹。” 如果被掳的人不是华轻雪,华轻雪现在真想为她们拍手叫好!——这个计划简直太赞了!绝妙的栽赃嫁祸啊! 等南诏再把她献给大辽,又恰好坐实了辽兵掳人的罪名,南诏不费吹灰之力就脱离险境,还给辽齐两国把仇恨拉得稳稳的!自己独善其身! 这公主太会算计了! “出发吧。”乌欣瑶命令道。 华轻雪心中一跳,不是吧?!这就要出发了? 傅廷烨给她安排的侍卫呢?人呢?!都去哪了?! 她急得不行,拼命想要挣扎,却连动根手指头都困难! 外头突然传来齐刷刷的脚步声,以及行走时盔甲碰撞的金属声响。 有人沉步走了进来。 华轻雪顿时心安…… 她认得傅廷烨的脚步声。 “你没有醉?!”乌欣瑶惊诧的脱口问道。 傅廷烨漠然回答:“同样的把戏,十年前你已经玩过一次了,公主殿下。” 乌欣瑶恼怒道:“……原来你是故意装醉!你骗我!” “不敢,若非公主十年前赐教,在下不会如此警醒。” “你一直记着那件事?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记恨我?!” “公主殿下言重了,记恨谈不上,只是长个教训罢了。”傅廷烨淡淡说着,轻笑了一声,“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公主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喜欢行偷窃之事,十年前偷走我的地图,十年后想偷走我的未婚妻……” 乌欣瑶大喝:“傅廷烨!你用不着在这里羞辱我!我落在你手上,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我如何敢处置公主殿下?”傅廷烨不咸不淡说着,移开目光,看向帐外士兵,“公主请回吧,我的人,一定会安然无恙将您送出大齐。” 乌欣瑶愣住。 她没想到,这件事暴露之后,傅廷烨竟还会放她走?! 转念一想便很快明白,傅廷烨不是想放过她!他只是想利用她去引开辽兵罢了! 毕竟,南诏若是没了她,大辽的军队将会更加势不可挡! 这个男人,对她从头到尾只有算计! 乌欣瑶心中暗恨,咬着唇对傅廷烨怒目而视,可是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果决的扭头走出营帐! 零碎的脚步声走出去,走进来,华轻雪勉强听了个大概,也听到了两人嘴里说的十年前。 十年前啊…… 华轻雪心里酸不溜秋的想着,十年前她才十岁呢,他却已经开始犯桃花了…… 过了一阵,营帐里彻底安静下来。 华轻雪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手脚依然麻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动弹。 有人扶着她坐起来。 她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皂香与果酒味儿,以及男人身上特有的气味融合在一起,让她微微有些醉熏。 傅廷烨端了一杯水,慢慢喂她喝。 华轻雪下意识吞咽,一整杯全部喝完,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身体才终于缓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瞧见坐在床边的傅廷烨,小口喘气说:“刚才吓死我了。” 差点以为真的会被掳走。 傅廷烨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她只知道我给你安排了侍卫,却不知道我还给你安排了影卫。” “影卫?”华轻雪眼睛一亮,“会隐身的那种吗?在哪?” 傅廷烨却恼火的说道:“所以我说了多少次了!平时穿着打扮要注意!昨晚你回帐之后是不是又脱衣服了?!” 华轻雪哑然,敢情他是怕被影卫占便宜啊…… 第八十一章 议和 华轻雪想起傅廷烨几次叮嘱她不能出院子。 难道说,那些影卫就藏在院子里?——空荡荡的院子里居然藏着人,想起来觉得略惊悚啊。 傅廷烨仿佛看出她所想,说:“你周身十丈以内,任何可疑的人接近,都会被影卫发现。” 华轻雪了然的点了点头,就着傅廷烨的手还想喝水,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傅廷烨起身去倒水,说:“乌欣瑶的人在昨天的酒里做了手脚,我提前换了酒,不过你喝的那壶没换,放心,南诏的这种迷药并不伤身,只是会嗜睡昏沉,多喝些茶水自然而然就解了。” “嗯……”她确实有种没睡醒的感觉。 傅廷烨端了茶水喂她喝,华轻雪喝了些茶,顺势再次躺下——危机已经解除,她想安枕无忧的睡个回笼觉。 傅廷烨见华轻雪重新闭上了眼睛,怔了怔,一时不知该怎么评价华轻雪…… 是该说她神经粗条,还是没心没肺?差点就被掳走了,她怎么还有心情睡觉?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傅廷烨说道。 华轻雪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为什么啊?” 傅廷烨:“……” 算了。 他与乌欣瑶一直以来都是算计来算计去,这些事没必要让华轻雪知道。 他转身往外走,“你休息吧。” “将军。”华轻雪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你和南诏公主,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傅廷烨脚步一滞,回头看她,“你听她们说什么了?” 她们?呃……那些侍女没提十年前的事,只是一直在说她不如公主高贵,不如公主漂亮,总之……就是配不上他…… 不过这种话,华轻雪是不会跟傅廷烨说的。 她微微一笑,“没事,将军,我先睡啦。” 傅廷烨狐疑的看她一眼,离开营帐。 乌欣瑶一次临时起意的计划,被傅廷烨洞察,没有伤到华轻雪丝毫,也没有给她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反倒让她明白了一件事—— 傅廷烨过去的人生里,有过别的女人。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稀奇,傅廷烨已经二十八岁,古代这样年纪的男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吧? 她没道理要求他的情史一片空白…… 不过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华轻雪心想,如果他的前任,只是一般大家闺秀,或许她不会多想,可偏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正是因为身份太高贵,稍微有些……刺痛她的自卑心。 这种感觉,就好像突然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原来和总统的千金交往过,于是心里惴惴不安,充满了不自信,担心自己不够优秀……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女人长得挺普通的,论样貌,比公主差远了。” “肯定是看中了那些武器呀!要不然堂堂一国将军,干嘛娶这么个没身份的女人?” 侍女的话犹在耳旁,华轻雪心想:能看中武器也不错啊,好歹我也有可取之处…… 明明是他巴巴要娶她,她到底在瞎操什么心呐? 华轻雪作为理科生的优点,在这时充分体现出来,完全不会伤春悲秋,转头就丢开了这些想法,投入到科技发明中—— 没过多久,南诏那边来了消息,要买武器。 华轻雪觉得古代人的心理素质真的很硬! 如果她是乌欣瑶,回去之后绝对会无地自容的再也不联系傅廷烨,可是人家公私分明,绑架被抓了个现行又怎样?照样谈买卖砍价钱,完全不受干扰。 而傅廷烨更是一点也不吃惊,仿佛当初放走乌欣瑶,就是为了这一天和南诏做生意。 卖多少兵器,卖什么价格,不用华轻雪操心,她呆在火器营里一心一意和苏绍文一起做玻璃。 经过这段时间的赶工,火器营已经有了一定规模,主要设施也都已经完成了。 华轻雪让铁器营的匠人做了两根铁管当做吹管,事实上最好的玻璃吹管应该用镍铬合金,但是她目前没办法做出这种吹管,所以只能用钢铁暂时代替了。 “理论上,是用这根吹管,挑一团玻璃……像这样,边转边吹。” 华轻雪给苏绍文做示范,但是她空有一脑袋的理论知识,吹玻璃还是头一次,动作显得很笨拙,“……先吹出一个内腔,再去挑玻璃料,玻璃料越裹越厚,内腔也越吹越大……” 华轻雪擦了擦汗,她的吹管上,玻璃被吹得像颗巨大花生,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厚,感觉十分尴尬。 苏绍文学得极为认真,照着华轻雪的动作做了一遍,问她:“是这样吗?” 华轻雪扭头看,只见苏绍文的吹管上的玻璃料形成一个中空的圆,有了玻璃杯的雏形。 她不禁暗暗惊叹,天赋这种东西真是没法比啊,就算苏绍文接触的一直是铅钡玻璃,现在制作起钠钙玻璃,也比她强一百倍。 “对,就算这样,如果想要增加长度,就用力甩动,或者用顶盘粘住玻璃,边吹边拉,这样的方法主要用来制造玻璃管或玻璃棒。” 苏绍文闻言,手腕稍稍用力,一甩—— 玻璃球立即因为甩力而拉长,一下子变得两头粗,中间细。 “这……”苏绍文懵懵的看着吹管上的玻璃料,不由得去看华轻雪。 华轻雪也呆了呆,“呃……没关系,毕竟我们这是头一回嘛。” 吹出去的气,速度、力度,以及匠人手持吹管的动作,都会对玻璃造型产生作用,要想吹出自己理想中的形状,需要不断的反复尝试和努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没有哪一门手艺是能一蹴而就的。”华轻雪安慰苏绍文,“练习次数多了,慢慢的就会掌握里面的窍门了,这个全凭个人感觉,我没办法教你,以后你就会知道,吹得太薄,玻璃容易破,吹得太厚,影响使用,还会增加成本,慢慢来吧……” 苏绍文点点头,略显稚嫩的面庞上浮现坚毅的表情,很认真的说道:“师傅,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练。” 华轻雪笑:“你是要好好练,我的蒸馏器全指望你啦。” 苏绍文也跟着笑起来,露出一排小巧的糯白牙齿,衬着粉扑扑的小脸十分可爱。 华轻雪心想,自己新收的这个小徒弟长得真可爱,乍一看像小女孩似的…… 梁文晟突然急忙忙跑进来,大口喘气,“师傅,将军派人来接您了!” “有说什么事吗?”华轻雪问。 她在火器营的时候,傅廷烨知道她有事要忙,通常不会来打搅。 “没说。”梁文晟摇头,“不过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将军派了海士轩参将亲自来接您。” “……我去看看。”华轻雪摘下身上的围裙,“这边要是有事,你再来找我吧。” 出了门,便看见马车停在不远处,海士轩看见她,便招呼赶车的士兵把马车驾过去。 华轻雪坐上马车,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海士轩说:“大辽使者送来了议和文书,将军召集大家一起商议,让您也过去一趟。” “议和文书?!”华轻雪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这仗还没开打,就要议和了?! 辽兵消停的这段时间,华轻雪还当他们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对抗震天雷,毕竟这武器虽然威力大,但机动性能差,并不是无懈可击。 震天雷需要配合投石机使用,从装弹,瞄准,点火,到最后抛射,需要足够的时间,所以如果辽兵分散行军队伍,以游击形式散乱出兵,震天雷就无法发挥出威力。 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连试也没试就认怂啊! 这完全不符合大辽以往的强硬作风。 “难道……南诏用我们的武器,把辽兵打怕了?”华轻雪讶然的喃喃自语。 海士轩笑着摇头,“没有,大辽的十万大军压境之后退兵了,他们没打起来。” 华轻雪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满腹疑云,跟着海士轩去了青州大营。 两人刚到主帐,便见军营里大大小小的将领从帐里走出来。 大家见着华轻雪,脸上都露出笑容,纷纷熟络和她打招呼—— “华姑娘来啦。” “华姑娘好。” 有人促狭的笑道:“华姑娘,将军大人正等您呢,都望眼欲穿了。” 走在后面的人一巴掌呼上那人的后脑勺,“活腻了吧你,敢调笑华姑娘,当心将军罚你板子!”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离开。 华轻雪的脸微微红,心里却踏实下来。 看来辽兵议和是真的,至少不是弄虚作假,要不然,大家的心情不会这么好。 华轻雪走进营帐,傅廷烨正垂头看桌上的地图。 大约是认出了她的脚步声,傅廷烨头也没抬,说:“过来。” ……好霸道。 华轻雪内心腹诽,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和他一起看地图。 看起来……似乎不是青州的地图。 华轻雪正努力分辨这张地图所绘的区域是大齐哪个地方,这时,就听傅廷烨说道:“大辽皇帝主动要与我大齐休战,不但送来了休战文书,还有熙、河、莫三个州府的地图。” 华轻雪愣愣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不但不打仗了,还要把以前先皇割让的州府送回来? 大辽的皇帝竟这么大方?! 第八十二章 要去盛京 就连华轻雪这个军事门外汉也觉得不可思议,又何况傅廷烨? “应该是缓兵之计。”傅廷烨沉声说。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华轻雪觉得辽国这番举动,实在太诡异了。 “我们卖给南诏的震天雷,只有五千,辽兵若是强攻,未必攻不下南诏,只不过……”傅廷烨顿了顿,说道,“如果,胜利是建立成巨大的牺牲的前提上,未免显得愚蠢,一个士兵要训练出来并不容易,不应该死得这么没有价值,大辽皇帝这么做,是想要取得更大的利益。” 华轻雪似懂非懂,什么叫做更大的利益? 熙州、河州、莫州都还了回来,这么大的让利,以后怎么找补回来? “你回去准备准备,下月和我一起去盛京。”傅廷烨说。 “我也要去?”华轻雪一脸茫然,“可是……我要和绍文一起做玻璃啊。” “留你在这里,我不放心。”傅廷烨沉着脸看她,“这次议和,大辽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定会寻机向你下手。” 华轻雪心中一凌,张了张嘴,迟疑道:“那……那我还是和你去盛京吧……” 不管怎么样,呆在他身边心里才踏实。 “多准备一些御寒的衣裳,路上会走二十来天,到盛京的时候应该已经入秋。”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华轻雪问。 很意外的是,傅廷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会停留一段时间,大辽提出议和只是一个开端,随后应该会有使者出使我国,正式协商议和的细节,这段时间我需要一直留在盛京。” 就好像现代一些公司,在确定合作之前,总要开许多次会,反复较量,经过一次次博弈,最终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大辽不会白白把那三个州府还回来,一定会提出相应的条件,至于这条件是否苛刻,是否会对傅廷烨产生影响,都是未知。 傅廷烨又道:“到盛京以后,我会带你去一趟威远侯府,见见我母亲。” ……啊?! 啊啊啊啊啊?!! 华轻雪登时傻了眼! 她从没想过,傅廷烨还有妈?! 瞧这话说的,他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当然有妈! 只是……只是她从未听他提过,再加上将军府里并没有任何长辈,所以她就天真的以为……他父母双亡了。 原来傅母还健在…… 傅廷烨对家里的人和事,似乎不太愿意提,淡淡解释道:“我很小就跟随父亲上了战场,在军营里呆的时间比较多,后来长大一些,身上有了军功,就分府单过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和家里人不熟。 分府单过,四个字说起来简单,放在这样的时代里却很不寻常。 古代讲究几世同堂,老人更愿意看见膝下儿孙环绕,所以通常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分家这种事极为罕见。 傅廷烨不像是不孝的人,当初为什么会分府? 也许……是因为需要常驻边境?总不能是被赶出去的吧…… 华轻雪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距离下月出发只剩不到半个月时间,华轻雪开始为这次远行做准备。 古代不比现代交通便捷,傅廷烨说路上会走二十多天,若是期间头疼脑热生个病耽误几天,这一路只怕要走上一个多月。 进入九月的天气还热着,十月后温度却会迅速降下来,到盛京后再停留一段时间,说不定连冬天也要在那儿过。 华轻雪犯难,这次出远门,居然夏秋冬三季的衣裳都得带,真是麻烦…… 她是一个标准宅女,穿越前仅有的几次远行经验,就是跟着教授去国外参加会议,其他时间,都是呆在实验室里,或者自己的宿舍。 要不是担心傅廷烨走后自己的安全缺乏保障,她真的一点儿不想去。 哪怕那地方是人人慕名而往的天子脚下。 华轻雪忙叨叨的在家里收拾行李,赵升体贴入微的跑来说:“您准备几套贴身换洗的衣裳就行,其它的,我们将军都已经准备好了。” 华轻雪迟疑的道:“可是我还没有买棉衣……” 赵升哈哈大笑,“当然是去了盛京以后再买,那边流行的花样和北边不同,就算您现在买了,去那边了也得要买新的啊。” 说的也是,那她带上钱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转念又想,跟着傅廷烨的话,应该没什么机会用得上钱吧? 华轻雪面上一阵怅然,本来觉得自己挺忙,现在才发觉,其实很闲啊…… 赵升瞧着她的脸色,试探道:“您不如趁着走之前这些天,再做一批皂?” “哎?我不是给了你那么多皂吗?”华轻雪奇怪的问。 赵升一脸讨好的笑,“全卖光了……” “不可能吧?!”华轻雪惊讶极了,“我可是把整整一屋子皂都给你了!” 这玩意又不是吃食,一块能用好久,除非十里八乡的人全都慕名而来买皂,否则她那一屋子几千块手工皂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销售一空! 赵升颇为苦恼的点头,“是啊,因为量太少,我已经提了三次价,可还是不够卖呀,端州分行的掌柜前几日就开始催货了。” “……”华轻雪一阵无语,难怪卖光了,原来赵升不但在青州七个城里卖,还卖去了端州, “可是,就算我现在开始做,皂也要两个月后才能成熟。” 赵升立即回道:“我们可以先让客人交定金,两个月后再交货!” “你说的……很有道理。”华轻雪慢慢点了下头,心里汗汗哒,傅廷烨说的没错,这个赵升真是天生的商贾,脑子转得好灵活啊。 “这样吧,你找一批签过死契的家奴,不拘男女老少,只要性子沉稳、手脚麻利便可。”华轻雪稍想了想,说道,“我会教他们制作手工皂的方法,以后赚得利润,我那份就充当军饷,给军营里的将士们改善改善。” 赵升愣住,“全部充当军饷?!” “当然不是,人手、场地和材料都是将军府出的,至少要分一半出来给将军。” 华轻雪这点还是很明白的,她算是技术入股,赵升则是项目经理,想到赵升的功劳,她又补充道:“另分出两分利给你。” 赵升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小人只是个跑腿的,哪敢要两分利,就是半分利也不敢要!” 华轻雪很过意不去,“可是一直以来都在麻烦你……” “不麻烦!”赵升堆起满脸的笑,“替夫人办好这事,我自个儿会找将军大人讨赏的,您就放心吧!” 华轻雪的脸微微一红,也不知赵升叫的这一声夫人,是司兵夫人,还是将军夫人…… 她红着脸进屋,用纸笔写下来做手工皂要用的各种材料,交给赵升去办。 其实赵升卖皂的几处店面都催得很急,只是华轻雪一直在忙火器营的事,赵升就不太敢提这事,怕被将军知道了要挨罚,今天是看华轻雪就要走了,他才大着胆子说的。 “您可千万别提我说的事。”赵升走之前,再三请求华轻雪,“要是被将军知道我催着您干活,非打我板子不可!” “他那么忙,不会知道的啦。”华轻雪笑,觉得赵升太夸张了。 傅廷烨是典型的大男人嘛,怎么会在意这些小事。 赵升挤出个异常难看的小脸,心道你是不知道,你的事不论大小,他都要问得特别清楚!要不然,他怎么会吩咐给你准备一年四季的衣裳? 华轻雪送走了赵升,继续在家里收拾东西。 别的都好说,只是她写写画画的那些纸张不好处理。 这些纸上记录了制作复合弓、火药类武器等等各种方法,厚厚一摞,算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有些知识是她从芯片里获得的,一旦芯片再次失灵,她恐怕再也不会记得,所以华轻雪才会将这些知识写下来。 等她和傅廷烨离开,这屋子里外空无一人,万一被人偷走该怎么办? 藏在将军府里? 她脑海中蓦然想起被掳走的刘铁匠。 怀璧其罪,她真的不想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华轻雪将这些纸卷起来,用牛皮革包好,系紧,准备随身携带,一起带去盛京。 万一真的有什么人想要这些秘方,就冲着她来吧,不要再伤及无辜了! 她专心致志为远行做准备,又忙着去调教赵升带来的家奴,一时无暇分身,把火器营的梁文晟和苏绍文忘得干干净净。 …… 被高温包裹的玻璃作坊里,苏绍文眼也不眨一下的盯着吹管上的玻璃料。 他缓缓吹气,尽量让每一分力都平缓适中,一口气下去,吹管转一圈,不急不躁再吹下一口气。 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流进眼睛里,辣辣的,可是他连擦也不敢擦一下,唯恐破坏了眼前玻璃杯的形状。 梁文晟拎着水壶从外面走进来,看见他的样子,摇头叹息,“要不要这么拼命啊,师傅又没催你,我说,你悠着点吧……别累坏了身体,反倒不值。” 苏绍文缓了口气,面上露出微笑,乌黑的眼珠神采奕奕,声音里透出几分欣喜:“师兄,你看!这个玻璃杯是不是就像师傅说的那样,肚大颈窄,清澈如水?” 梁文晟因他脸上的笑而有些发怔。 他这个师弟,许是因为年纪小,每次笑的时候,总感觉像女孩子似的俏丽…… 幸好他并不是经常笑,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寡言,闷头在玻璃作坊里苦干。 “师兄?”苏绍文又叫他一声。 第八十三章 化学课 梁文晟回过神来,这才看向苏绍文吹管上的玻璃器。 他面上有惊愕一闪而逝,随后走近几步,十分仔细的看,惊叹道:“这是大功告成了吗?一个气泡也没有,真的就像师傅说的那样,清澈见底,完全透明!绍文,你太厉害了!” 苏绍文抿着嘴,笑得腼腆,显然也很高兴。 “我去告诉师傅!”梁文晟喜不自禁,转身就往外跑! “师兄……”苏绍文张嘴想叫住他,可梁文晟跑得太快,一下子已经奔出去好远。 苏绍文垂眼看手里的吹管,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他决定再多试几次,争取能做出更好的玻璃器。 他小心翼翼的将吹管上冷却定型的玻璃杯剥离,放到一旁的隔板上。 隔板上已经摆了许多玻璃器,各种形态都有,全是苏绍文这段时间实验而成。 他一直在尝试不同的力度与角度,看能吹出什么样的形状或者弧度,这次的玻璃杯算是目前他最满意的作品。 苏绍文将玻璃杯摆上去,刚松手,忽然嘭的一声!—— 玻璃炸了! 从杯底裂开一道豁口,飞溅而出的玻璃渣划破苏绍文的手指,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苏绍文整个人懵住,呆呆看着已经碎裂的玻璃杯。 原来有多欢喜,此刻就有多失望…… 他想到自己日夜不休的守在熔炉边,不断揣摩吹制玻璃的各种技巧,想到自己被熔炉烤得汗流浃背生出痱子,痒得整夜睡不了觉,想到他吹得嘴巴都木了,也不敢松懈半分! 因为他害怕啊…… 害怕自己显得无能,会被华轻雪送回去。 他知道自己嘴笨言拙,不讨宋师傅喜欢,他给宋师傅当了一年学徒,在作坊里干的却一直杂活和苦力。 宋师傅嫌弃他太矮太瘦,师娘也觉得他不讨喜。 他想学做玻璃,便偷偷收集师傅师兄做玻璃时剩下的边角料,结果被发现了,立即一顿打骂。 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能够留在火器营做玻璃,这对他而言简直就像做梦,所以,他绝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苏绍文咬了咬唇,转身去拿了扫帚簸箕,默默打扫,而后开始制作新的玻璃。 他一定要成功。 …… 华轻雪跟着梁文晟一起来到火器营的玻璃作坊,刚迈进门,便看见门边一堆破碎的玻璃渣。 苏绍文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转过身来,“师傅,您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 他说罢,又转回去继续在熔炉边忙碌。 梁文晟跑到墙边上架子前,没有找到苏绍文方才做的玻璃,反倒找出一排破裂的玻璃器,有些尽管没破口,瓶身上也有了裂缝。 “这是怎么回事?”他惊讶道,看向苏绍文。 华轻雪同样一脸茫然。 苏绍文举着吹管慢慢走过来,神情透出紧张,“这次一定不会碎……一定不会碎……” 然而老天爷就好似故意跟他开玩笑,就当苏绍文轻轻放下玻璃杯,以为安然无事了,一声轻音突兀响起—— 咔嚓,咔嚓。 光滑杯壁裂开一条细缝,像一根头发丝落在上面,十分碍眼。 苏绍文的眼眶终于红了,他紧咬着唇,定定看着已经开裂的杯子,满脸的不甘心。 “师傅,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苏绍文垂着脑袋,看着手里的吹管,满脸沮丧与懊恼,他无助极了。 梁文晟看在眼里,很过意不去,不由得出声道:“师傅,绍文真的有做出来你要的那种玻璃杯,我亲眼瞧见的,一丁点儿杂质也没有!也没有气泡!绍文每天都很努力,火器营里他从来都是最晚一个睡觉,最早一个起来……” 华轻雪却好像根本没有在听,盯着玻璃杯壁上的裂缝,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个……师傅?……”梁文晟试探着叫了一声。 “啊!”华轻雪突然叫道,双手拍出响声,“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梁文晟与苏绍文相视一眼,均是一头雾水。 苏绍文小声问道:“师傅,您知道玻璃裂开的原因了?” 华轻雪的脸微微一红,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的错,我忘记告诉你,制作玻璃最后一步是退火,不经过退火的玻璃,非常容易破裂,也叫冷爆。” “退火?”苏绍文怔怔的问,“退火是什么?” “退火就是在玻璃制品完成后,持续保温或缓慢降温一段时间,以减少玻璃中的热应力。”华轻雪拿起开裂的玻璃杯,与苏绍文解释,“玻璃在成形中经受了激烈的温度变化和形状变化,这种变化在玻璃中留下了热应力,而热应力会降低玻璃制品的强度和稳定性,这个时候温度骤然下降,便很有可能破裂,所以玻璃制品在成形后必须进行退火。” 苏绍文呆呆的看着她手中的玻璃杯,“也就是说……我没有做错?我的吹制方法没有问题?” “嗯。”华轻雪微微笑,伸手轻轻摸了摸苏绍文的脑袋,“你做得很好,只是少了一个步骤才会这样。” 苏绍文如释重负,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师傅,那我重新再做一次,这次我会记得退火的。” 华轻雪却摇头,“不用做了。” 苏绍文闻言,心顿时悬了起来! 他忐忑不安的看向华轻雪,眼底流露出仓惶,担心华轻雪嫌他不够机灵,不要他了…… 华轻雪沉吟片刻,说:“你得先帮我做个别的东西……” 苏绍文悬起的心,这才放下来,他谨慎问道:“师傅要我做什么?” “过些天我要和将军一起去盛京,我想做一些镜子作为礼物带给盛京的朋友。”华轻雪看向梁文晟,笑着说,“这件事需要你们俩一起帮忙。” 梁文晟愣愣的,看看苏绍文,又看看华轻雪,“呃……师傅,我和绍文不会做镜子啊……” “你帮我准备锡箔和水银,绍文按照平时我们用的镜子大小,做出同等大小的玻璃。”华轻雪想了想,又补充道,“……啊,对了,还要再找些擅长雕刻的工匠,帮我们镶嵌镜子的背面,要雕刻一些吉祥的图案。” 想要做出薄而平整的玻璃板,苏绍文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已经足以胜任。 作坊里就有现成的制作玻璃板的模具,只需要将玻璃料注入薄薄一层,静置冷却后剥离模具即可。 只是这东西又薄又脆,怎么能做镜子? 梁文晟脑海里想象出一座镶嵌了玻璃的铜镜,怎么想怎么觉得怪…… 两人按照华轻雪的要求去准备,接下来的时间里,华轻雪给他们上了一堂化学课,着重讲解了汞与锡相遇后的化学反应过程。 只需要将亮闪闪的锡箔贴在玻璃面上,然后倒上水银。水银是液态金属,它能够溶解锡,静静等待,直到两者融合变成粘稠的银白色液体,紧紧地贴在玻璃板上,镜子也就大功告成了。 “镜子的原理是能够反射光线,其实涂水银的镜子,反射光线的能力还不算很强,不过以我们目前的条件,也算是很大的成功了。” 华轻雪看着模具里静置反应中的镜子,面上带着淡淡笑意,语气轻松,“等以后我们做出蒸馏器,能够提炼硝酸银了,会有更便捷的方法,做出更好的镜子。” 苏绍文虽然制作玻璃已经有段时间,这样的化学知识却是第一次接触,他听得很认真,越听,越是对华轻雪感到无比钦佩。 “师傅,您真厉害,什么都会做。”苏绍文由衷的说道。 比起宋师傅的吝啬,华轻雪对他可以算得上全无保留,不管什么难题都愿意教他。 梁文晟的年纪其实比华轻雪还大上一岁,对华轻雪同样是崇拜得不行,“是啊!师傅,什么都难不倒您!” 华轻雪闻言直笑,“其实很简单的,等以后你们熟悉了这些知识,就会明白,其实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万事万物都是由元素构成,只要明白了这些元素的特性,再进行人为的组合,就会得出我们想要的效果。” 她随手拿起一旁苏绍文以前做的半成品玻璃器,说道:“譬如这玻璃,在寻常人眼里,就是透明的易碎物体,可在我眼里,它只是二氧化硅。” 她放下玻璃,又拿起苏绍文喝水用的瓷杯,“这是什么?一个杯子,可是对我而言,它是硅铝酸盐类化合物,主要成分是三氧化二铝。” 梁文晟恍然大悟,“难怪师傅让我们背化学元素表,原来是为了让我们更好的理解这些生活物件的构成元素!” 华轻雪笑着点头,“学化学没有捷径,背好元素表后,再逐个去认识了解每个元素的特性,只是我们现在条件有限,没办法一个个的教你们……” 毕竟不是现代,许多化学物品都是可以直接买到的,譬如硝酸银,一般药厂都有出售,什么纯度的都有。 可是在这里,华轻雪就只能自己去想办法提取。 还有一些元素,在古代极为罕见,几乎没可能找到。 但是怎么说呢……虽然很难,可是看着梁文晟和苏绍文认真的交流彼此对元素的理解与看法,华轻雪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好的事,而这场意外的穿越,也似乎变得有意义起来。 第八十四章 无聊的旅途啊 化学反应需要时间,华轻雪交代清楚做镜子所需的材料与步骤,留下两个徒弟照看,自己先行离开。 梁文晟与苏绍文对华轻雪的吩咐不敢怠慢,当天就找到军器监各个作坊的监作,找帮手找材料。 华轻雪在军中声望极高,大家一听说是她要做东西,全都热情高涨。 铁器营连夜敲敲打打,赶制模具,手艺精湛的雕刻匠人做出各式镜背,全营有活没活的都跑来围观,想看看华轻雪又要做出什么新鲜东西。 动静闹得有点大,连傅廷烨也有所耳闻。 大将军一问,才知道是华轻雪在为盛京一行准备礼物,他略一思索,想着到时候难免要入宫觐见皇上和皇太后,带些礼物也是好的。 傅廷烨大手一挥,给匠人送去一箱金银珠宝。 既然是送进宫的礼物,总要金的银的才好看些,最好再镶嵌上珊瑚玉石之类,就连装礼物用的盒子,也得是上好的小叶紫檀。 华轻雪没这方面的概念,只想着做几面镜子,既可以作为礼物送给傅母,又能哄李景楠玩,一举两得,至于材料或是包装什么的,她完全没考虑过。 华轻雪把做镜子的任务全权交给了梁文晟与苏绍文,自己则去忙活手工皂的事了。 一旦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飞快,转眼就快到出发的日子。 临出发前一天,军器监的主簿徐大人,给大家放了半天假,带着一众工匠浩浩荡荡来到火器营参观。 玻璃镜不算军事武器,同属青州大营的人,都可以随意参观。 火器营这边的匠人大部分是从军器监那边选拔过来的,两边的人都认识,再加上玻璃镜的制作也有军器监的帮忙,大家见了面更亲热,正好互相交流经验。 玻璃作坊外围的空地上,已经摆好了一张张桌案,桌上陈列着许许多多镜子,有圆的手镜,椭圆的台镜,还有宽宽长长的落地镜。 镶边也各种各样,木头的,赤铜的,镀银的,镶金的——阳光照耀,一眼望去全是反射的金色光芒,耀眼灼目极了。 大家看着新式镜子啧啧称奇。 “这是怎么做的?比铜镜清楚多了!” “是啊,太清楚了!我从来没这么清楚的看过自己!” “啧啧……我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这儿有颗痣……” “听说这镜子是要送去盛京的,肯定很贵吧?” “也不知道以后咱们能不能用上这种镜子……” 苏绍文脸红红的对大家说:“能用上的……” 结果因为声音太小,直接淹没在众人的沸腾感慨中。 苏绍文的脸更红了。 他正犹豫要不要再大声一点,师兄梁文晟像是看出他的难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扬声道:“大家放心!我师傅说过了,但凡是火器营和军器监的匠人,这玻璃镜人手一份,以后我这师弟就是玻璃坊的监作,玻璃镜的事,主要就由他来负责了!” 苏绍文一下子成为众人焦点。 “真是后生可畏啊……” “司兵夫人目光独具,小苏监作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是啊,苏监作今年似乎不过十四?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夸赞着。 苏绍文满面涨红,窘迫的站在人堆里,对这样的关注很不自在。 曾几何时,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学徒,宋师傅传授技艺,从来不会想起他,甚至直言他缺乏天赋。 他做了整整一年学徒,每天端茶送水打扫作坊,一点儿存在感也没有。 可是现在,他就站在这里,每一个人都在看他,每一个人都在夸他,苏绍文心口鼓噪,异常的激动,甚至……还有些想哭。 …… 送走徐主簿和军器监的工匠们,梁文晟依然不得清闲。 硝石的粗炼和震天雷的制作都在火器营这边完成,此外还有成品的验收,材料的防护,每个作坊的工匠们的衣食住行等等等等。 火器营刚成立不久,人手少,几乎所有事都压在梁文晟身上,光是一堆琐碎的事情就能让他忙得脚不沾地。 他忙活了一圈,回到玻璃作坊,却不见苏绍文的人影。 梁文晟不禁觉得奇怪。 苏绍文的努力是整个火器营出了名的,明明玻璃作坊只有他一人,即使偷懒也不会有人知道,可是苏绍文每天都起早贪黑的和玻璃较劲。 所以这个时候,他怎么会不在熔炉边? 梁文晟心想,苏绍文绝对不会偷懒,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回屋休息了? 他有点担心,准备去火器营工匠的住处找苏绍文,转身刚迈出去一步,忽然听到作坊里有奇怪的声音。 梁文晟的步伐顿住,狐疑的扭头看去。 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时,那声音又响起来,轻细低弱,像是什么人在抽泣。 梁文晟往里走了几步,这才发现,窗户下蹲着一个人,只因是逆光,所以刚才他完全没有看见。 “绍文,你躲在这儿做什么?”梁文晟走过去把他拉起来。 苏绍文掩着自己的眼,低低垂着头,没说话。 他个子矮小,又这样低着头,梁文晟不得不弯下腰,才能看见他的脸。 苏绍文脸上残留着湿痕。 “怎么哭鼻子了?”梁文晟顿时哭笑不得,“男儿有泪不轻弹,你都十四岁了,还哭呐?” “师兄……”苏绍文闪躲着背过身去,用力擦着眼睛,“我……我没忍住……” “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哭?”梁文晟觉得苏绍文像个小孩子似的患得患失,伸手揉他的脑袋,故意逗他,“是不是又弄碎了玻璃?” “不是。”苏绍文吸了吸鼻子,“就是觉得……大家对我太好了……” 梁文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理由,立即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 “师兄。”苏绍文被笑话了,弱弱的喊了他一声,白净的小脸上泛起红晕,竟显出几分女儿的羞怯。 “……咳咳、咳咳咳咳!”梁文晟不敢笑了,他这师弟真是邪门,有时候猛地一看,太像个姑娘家了。 “你是师傅的小徒弟嘛,大家当然要对你好,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梁文晟安抚着说道。 苏绍文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点点头,对梁文晟很是信赖依恋,梁文晟见了,心里莫名有些慌乱,感觉怪怪的。 “……我,我先去忙了,回头再来看你。” 苏绍文乖巧的回道:“嗯,师兄要记得休息,不要累坏了身体。” 多好的孩子啊。 梁文晟如此想着,离开了玻璃坊。 …… 翌日,华轻雪要跟随傅廷烨上京了。 傅廷烨点了一百亲卫兵随行,长长的队伍看起来颇为壮观。 梁文晟与苏绍文亲自将玻璃镜打包装载上车。 马车颠簸,而玻璃镜易碎,他们不得不用棉布层层包裹,又在箱子里塞满了棉花。 华轻雪与两人细细嘱咐一番,算是把火器营全权托付给了两徒弟,而后万般惆怅的坐上马车。 盛京对她而言毫无吸引力,一想到路途遥远,她只觉得痛苦,丝毫感受不到远行的快乐。 沿途的风景或许很美很新奇,可是风景又能看多久?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她要在马车上一天又一天的坐着,人都快要腐朽掉了。 傅廷烨倒是沉得住气,闲来无事了就拿出棋盘自己对弈,或是拿本书看。 可是这法子并不适用华轻雪,古代的文言文对她而言太过艰涩难懂,哪怕只是小说戏本子,她也看不明白。 华轻雪开始怀念她在盘水城做皂做玻璃的日子了…… 她在马车上无聊了三五天,终于憋不住了,一屁股在傅廷烨的棋盘对面坐下。 傅廷烨意外的扬眉,眼里含笑,“要我教你下棋?” 华轻雪摇头,围棋太烧脑了,她学了许多次也没学明白。 “将军,我们下另一种棋吧?” 傅廷烨放下手中棋子,“下什么棋?” ——华轻雪拉着傅廷烨玩五子棋。 规则简单,容易上手。 华轻雪开开心心的连赢三盘,沉闷了好几头的心情终于舒畅了些。 然而从第四盘开始,傅廷烨像是摸着了窍门,突然开始反攻了! 华轻雪开始惨败…… 输到最后,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继续玩了…… “将军……我们再玩另一种棋吧?”她难为情的说道。 傅廷烨大约也赢得腻了,点头,“好,玩什么棋?” 华轻雪重新画了棋盘,教傅廷烨玩跳棋。 这个规则比较新颖,华轻雪再次开始连赢,傅廷烨乐得陪她,即使一直输,也没有半点脾气。 跳棋玩了两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华轻雪就开始赢不下去了…… 华轻雪觉得傅廷烨的谋算太厉害,看来,技术性太强的游戏,都不适合自己。 “将军,我们再玩其它棋吧。”第四天,华轻雪如此说道。 他们开始玩飞行棋…… 这个棋两个人玩没意思,于是傅廷烨叫了亲卫队里两个士兵陪玩。 四种不同记号的棋子,全靠骰子的运气在棋盘上厮杀,战况激烈! 结果玩到最后,华轻雪输了,傅廷烨输了,倒是那两个士兵赢个不停。 华轻雪心想:看来,我要使出杀手锏了。 第八十五章 胡扯的连环画 路过一处城镇时,傅廷烨一行人包下来一间客栈,停下来休整。 因他们都作普通人装扮,客栈老板只当是哪里来的富商,那些随行士兵便是护院,只是华轻雪落在旁人眼中,身份就十分诡异了。 说她是富商的妻子吧,她偏偏没有梳妇人头。 说她是富商的丫鬟吧,吃饭的时候傅廷烨给她夹菜反而比较多。 要是多看她两眼,那位看起来凶巴巴的富商还会冷冷瞪过来,好不可怕。 傅廷烨的人包下了客栈,连同里里外外的院子厨房,衣食住行自有他的人打理,不需要客栈的人伺候。 亲卫兵打发客栈的人离开。 客栈老板看出这些人不好惹,拿到了足够的钱,脸上扬起殷勤的笑容,赶紧拉上掌柜伙计们一起走了。 吃完饭,华轻雪想要上街溜达,傅廷烨闲来无事,便陪她一起。 这城镇规模不大,街市也不如盘水城热闹,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华轻雪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买了画画用的笔墨颜料,又一刀桑皮纸,和一刀粉蜡笺。 桑皮纸质地坚固,因为造纸原料中有桑树皮的成分,故名为桑皮纸。这种纸,在古时一直用于书画装裱,除此之外,制伞、包中药、制扇子也会用到。 华轻雪买桑皮纸,正是看中了它的坚固厚实。 ——因为她想做扑克牌。 而粉蜡笺外观漂亮,色泽亮丽,粘在桑皮纸上,既提升了硬度,也能增加美观,只要裁切成整齐的五十四张,再动手画上不同的扑克牌花纹,扑克牌就成了! 华轻雪想到后面的日子不用那么无聊了,嘴角不禁翘了起来。 “买这么多纸做什么?”傅廷烨问她。 华轻雪笑盈盈的回道:“很快你就会知道啦。”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跟我去书店买本女诫,好好看看。”傅廷烨面上一板一眼的说着,眼里却带着笑意。 华轻雪一想,《女诫》她还真没看过,反正书店就在旁边,不如买一本观赏观赏。 两人出门拐去了书店,买的东西自有随行的士兵拎着。 等真的去了书店,那本《女诫》华轻雪只翻了两下就看不下去了。 “好多字都不认得。”她小声抱怨道。 虽然都是汉字,可是简体与繁体不同,古体就更不同了。 倒是旁边几本画册吸引了她的注意,华轻雪拣起一本翻开,里面居然是连环画! 每一页画下面都配有文字,华轻雪连蒙带猜,竟也看得津津有味。 “画得真好。”她拿给傅廷烨看,“是牛郎织女的故事。” 傅廷烨嘴角微微抽搐,这玩意在他看来,纯粹是儿童读物,光是站在这一列书架前,就足够他尴尬的了。 “咦?!”华轻雪又有了新发现,惊喜的翻开另一本,连声音也不由得高了几度,“这是不是你?!” 画页上描绘了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他穿着铮铮盔甲,一脸大胡子,模样很是威武,此刻举着手中利剑正与一条大蟒蛇缠斗! 傅廷烨蹙着眉看过来,觉得这画也太夸张了,当初他在南疆时,确实斩杀过一条大蟒,可是没这么粗大吧…… 华轻雪捂着嘴直乐,嘲笑傅廷烨:“胡子画得太像了!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是这个模样,好凶!” 傅廷烨不承认,瞪她:“我何时凶过你?” 华轻雪嘻嘻笑:“就现在咯。” 书店老板见两人穿着不凡,早早就注意到他们,寻着合适的空档过来推销生意,“这是傅将军大战千年蟒,共计三卷,这位公子,您拿的正是第二卷。” 华轻雪立即问:“第一卷和第三卷在哪?我们想买。” 傅廷烨:“……” 买这玩意干嘛? 好吧……算了,她高兴就好。 书店老板拿来第一卷和第三卷,笑容可掬问:“给您包起来?” “嗯。”华轻雪把傅廷烨手里的第二卷也递过去。 书店老板见华轻雪如此爽快,觉得这绝对是位值得挖掘的客户,面上笑容更深,问:“姑娘看起来对连环画很感兴趣?本店新进了司兵夫人的连环画,卖得很火,您要不要来一本?” “真哒?!”华轻雪的眼睛立即亮起来,兴奋不已的道,“要要要!你拿来我看看!” 书店老板:“司兵夫人的一共四卷……” 华轻雪:“全部拿来!” 趁着老板去拿书的功夫,华轻雪与傅廷烨打趣着悄声说:“我比你的还多一卷哦。” 傅廷烨也很好奇,虽然民间一直有华轻雪的传闻,但是画成的连环画,他还从未见过。 书店老板捧着四本书过来,毕恭毕敬递到华轻雪手里。 书册与方才傅廷烨的连环画差不多,古青色的书皮上写着端正清丽的楷书:司兵夫人。 华轻雪只觉得热血沸腾,全部抱在怀里! “这些我都买下了!” 傅廷烨笑着问:“不先看看?” “回去再看。”华轻雪抿着唇笑,将书页紧紧捂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你不许看。” 她怕傅廷烨会反嘲回来。 两人买好了书,满载而归,一回到客栈,华轻雪就迫不及待的钻进房间,关上房门,打开她的连环画。 可是才看第一页,她就傻眼了。 这…… 这画的,真的是她? 书店老板是不是包错了书哇? 这还是讲的傅大将军的故事呀…… 华轻雪皱着眉头,接着往下看—— 故事讲的是,傅廷烨被皇帝一纸诏书调去北方镇守边境,路上遇到一只受伤的孤狼,傅大将军救了这只狼,把它养在身边悉心照顾,等到伤势痊愈再放它离去,不想,这只狼其实是一只天狼妖仙。 天狼为了报恩,不愿离开大将军,帮助傅大将军一起对抗辽兵,它幻化出人形藏匿于军营中,朝着士兵们用的刀剑吹一口仙气,刀剑立即能削铁如泥,它朝弓箭吹一口仙气,那弓箭便能追日月,射出极远…… 华轻雪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这只长着狗头人身外加大尾巴的家伙,就是她? 华轻雪彻底抑郁了…… 她虽然宅,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毕竟是女孩子,哪有不在乎别人看法的?这画里头的傅廷烨倒是被描绘得英明神武,而她呢?……人不人,狗不狗的…… 古代人没什么娱乐项目,也没什么传媒手段,天下间的大事小事,全靠口口相传,再就是通过这样的书籍传阅。 好吧,以后她就要以这样的面目被广大群众认识,真是太棒了…… 华轻雪倒在床上,这本连环画,她看不下去了。 …… 老天爷仿佛感受到了她苦闷的心情,在这天夜里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换季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 傅廷烨担心她会生病,便在这里多停留了一天,又派人去药铺抓了一些预防风寒感冒的药,一时间,整个客栈都是浓浓的药香味儿。 华轻雪不想喝药,但是更不想生病。 古代的医疗条件太差,一点点小病都能要人性命。 她坐在凳子上,捏着鼻子喝药。 傅廷烨拿起她床上的书,一边看一边笑,“你就因为这个不高兴?” 华轻雪继续喝药,只当没有听见,面上的郁色还是忍不住显露出来。 “画得真够丑的。”一向不苟言笑的傅廷烨居然看乐了,一页一页不停的翻,“这是什么?说是天狼妖仙,怎么画了个狗脑袋?哈哈哈哈……” 华轻雪怒了,她一口把碗里的药喝了个干净,几步走过来夺了傅廷烨手上的书,“谁让你看的?!不许你看!” 傅廷烨见她怒气冲冲,觉得新鲜,华轻雪性子温和,他几乎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 “真生气了?”他挑眉看她。 华轻雪满嘴都是药味儿,不想张嘴说话,她把那几本连环画塞进枕头下面,板着脸不做声。 “画师没见过你,不知道你的样貌,自然是结合民间那些传闻来描画,你不用太在意。” 华轻雪心说人家画师也没见过你啊!怎么把你画得那么英武不凡?到她这儿就成狗了? 她却没想过,民间关于大将军的传闻,都是比拟神兵天降的形象,可是关于她的,则是天狼星下凡,凶煞之星降世,充满奇幻色彩,画师的发挥也就更加放飞自我了。 “气性不小,回头我让人给你改。”傅廷烨觉得华轻雪生气的样子挺可爱,气鼓鼓的脸跟包子似的。 华轻雪这才瘪着嘴回道:“都画成这样了,怎么改……” 她怏怏的叹了口气,不愿再想这事,转身去捣鼓她买回来的桑皮纸去了。 没想到,这天晚饭后,傅廷烨拎了个人来见她。 “人带来了,你想怎么改,直接告诉他就成。” 华轻雪一头雾水,茫然的看向跪在地上不停发抖的瘦弱书生,“他是谁啊?” “画连环画的人。”傅廷烨抬脚轻轻踹了那书生一下,“看清楚了,这是司兵夫人,以后还敢乱画?” “不敢了、不敢了!”书生吓得连连作揖,“是小人愚昧无知!还望将军大人与司兵夫人饶过小人!” 第八十六章 老子的人 华轻雪脸一红,尴尬的站起来,走到傅廷烨身边嗫嚅道:“你……你怎么把人带到这儿来……” 这要是搁现代,就是当红漫画家,这么随随便便就被人拎来……也太没人权了。 “省得你天天惦记这事。”傅廷烨几步走到她床边,从枕头底下抽出那几本连环画,扔到书生面前,“全部重画,就在这儿画,你什么时候画完,什么时候回去。” 书生哪敢说不? “是、是是!小人这就画!这就画!” 一边说,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急得满头是汗! 他只是个穷书生,考了几次都没考中秀才,不甘心回乡务农,便留在镇上靠画连环画挣钱谋生。 画上的内容一大半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另一半是自己结合传闻想象的,谁料突然有一天,自己画里的主角真的会出现?! 简直不要太惊悚! 书生捧起手里的书册,见屋里桌上有笔有纸,惊魂未定的准备动笔。 华轻雪觉得这事是因自己而起,感觉很窘迫,也有些愧疚。 她尴尬的拉了拉傅廷烨的袖口,喃喃道:“好了……让他回去吧,这么多画哪是一晚上能改完的……其实,我也不是太生气……” “真的不用?”傅廷烨垂眸看她,“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他做这份工,经常画画熬到半夜。” “……真的不用。”华轻雪讪讪的垂着头,声若蚊呐,“叫他以后别把我画成那样就行。” 傅廷烨却正色说道:“你是皇上亲封的司兵夫人,有诰命在身,岂能任人戏耍?他画那些东西,往大了说,算得上造谣生事、诽谤污蔑,必须严惩以诫后人。” 书生闻言,脸一白,腿一软,差点又跪了! 连华轻雪也有些懵逼。 有这么严重吗? “那……那他也画了许多你的英雄事迹,应该算是扬善抑恶,宣传真善美了吧?”华轻雪心肠软,给书生说好话,“功过相抵,就别罚了……” 傅廷烨坚持己见,“一码归一码,赏是赏,罚是罚。” 他说着,伸手摩挲自己下巴上的络腮胡,沉吟道:“不过他画的连环画,抛开天狼妖仙不说,其他内容倒也符合事实……重罚肯定不合适,略惩小戒是难免的。” 略惩小戒?怎么个小戒法? 华轻雪看那书生弱不禁风,要是打板子,只怕几板子下去就没命了吧?要是罚钱,他衣服上还缀着补丁,万一罚光了银子没钱吃饭怎么办? 华轻雪各种圣母附体,不管怎么样都觉得顶多批评教育一下,实在不至于太过计较。 不过,傅廷烨都把人带过来了,如果只是口头说说,只怕他不肯善罢甘休…… 华轻雪太清楚了,傅廷烨这人,一旦较真起来,超级超级死板! 就好比他不许她穿半袖的衣裳,连袖子挽高点也不行,一丁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要不这样吧……”华轻雪想了个办法,说道,“让他留下来帮我画点东西,算是惩罚,可以吗?” 傅廷烨狐疑的看向她。 …… 最后,书生在华轻雪的要求下,画了一副扑克牌…… 原本华轻雪是打算自己画的,既然送上门一个画师,不用白不用。 第二天,华轻雪便催促着傅廷烨赶紧上路。 听说这城镇里的说书先生把她描绘得更加惊悚恐怖,还有妇人用她的故事来吓唬小孩,不听话就会被司兵娘娘抓走! 华轻雪心想还是赶紧走吧,那说书先生五六十岁了还是个半瞎子,她可不希望老头突然被傅廷烨派兵给围了。 真是作孽…… 走的时候,华轻雪把连环画也带走了。 其实如果忽略书里头的人是她自己,书生画的故事还是挺好看的…… 她靠看连环画打发时间,又在马车上度过了两天。 傅廷烨对华轻雪新弄出来的扑克牌很感兴趣,华轻雪看连环画的时候,傅廷烨就在一旁拿着扑克牌翻来覆去的研究。 “像叶子戏。”傅廷烨说。 相传唐宋年间,古人发明了一种纸牌,牌上画有人物、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等等,因为只有树叶大小,故称之为叶子戏。上至文人学士,下至平民百姓,均乐此不疲。 相比较下来,扑克牌的牌面要简单得多,只有JQK和大小王有图案,其它牌面都是数字。 傅廷烨问她:“你做的这套叫什么?” 华轻雪歪着头想了想,说:“既然是用纸做的,就叫纸牌好了。” “怎么个玩法?”他又问。 华轻雪盈盈一笑,“这个玩法可就多了……” 跑得快、争上游、拖拉机、升级、炸金花、三打一、斗地主、梭哈……随便想想就能列举出十多种玩法! 华轻雪来了兴致,拉着傅廷烨一起玩扑克。 有事可做,路上就不那么无聊了,玩到兴头上,华轻雪不禁突发奇想:“等到了盛京,我们再做一套新纸牌,送给皇上!” “五六七八九十,顺子。”傅廷烨神色淡淡说道,“皇上是一国之主,不可玩物丧志。” 华轻雪皱着眉看了眼手里的牌,管不上,“你是大将军,现在不也在玩牌吗?” “三个J带一对三。”傅廷烨继续出牌,“那是因为我现在一不用打仗,二不用处理军务,可是皇上每天都要批阅奏折,文治武功,不可懈怠。” “可他还是个小孩子呢……”华轻雪叹气,觉得李景楠好可怜。 傅廷烨笑,扔出一对二,“他不是小孩子,他是小皇帝,天生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做一个孩子。” 华轻雪盯着他扔出来的一对二,又看了看自己的牌面,觉得自己手气太差了,怎么好牌全在他手里? 她泄气的把手里的牌全扔了,“重来、重来。” 洗好牌,重新开一局。 华轻雪旧话重提:“他是不是刚满九岁?还是应该劳逸结合,压力太大了,会长不高的。” 傅廷烨:“……” 华轻雪起好了牌,发现这次自己的运气特别好,拿到了两个王! 她笑着说:“不送纸牌,我可以送点别的……嗯,既能放松心情,又能锻炼智力的棋牌,将军,你说好不好?” 傅廷烨闻言蹙眉,他真是搞不懂,华轻雪怎么和李景楠的关系那么亲密?本以为两个人一段时间不见面,慢慢就会生疏,可是这两人压根不! 要不然,上次李景楠离京,也不至于直奔华轻雪去,还住在一起…… 而华轻雪这次上京,没出发以前就心心念念准备礼物。 想起这事,傅廷烨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他始终认为,伴君如伴虎,和皇室的任何人,都不宜走太近。 “当心被大臣弹劾,告你一个引皇帝玩物丧志的罪名。”傅廷烨提醒她。 华轻雪被他的话吓到,怎么送个礼物也会有风险? “他们真的会弹劾我吗?”她懵懵的看着傅廷烨。 傅廷烨见她一脸茫然失措,纯善又懵懂的模样,脑海中不禁幻想出华轻雪无助的站在群臣之中,被口诛笔伐,好不可怜! 他心里顿时腾起一股恶气,“他们敢?!” ——老子的人,谁敢弹劾?! 华轻雪放下心来,轻轻拍了拍胸口,“那就好……幸好有将军在。” 傅廷烨:“……” 咦?……怎么觉得哪里似乎不对? …… 傅廷烨一行人在路上走了大半个月,而后停在一条叫做的湘水江的江河边。 从这里开始,他们要改走水路,顺流而下。 船是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笼陆陆续续搬上船,华轻雪开始了她在古代的第一次航运历程。 一路南下,两岸风景变化不断,沿岸的城镇建筑,也越来越趋于南方的秀美繁华。 偶尔他们会靠岸采购生活日需,这事不需劳烦华轻雪,她便留在船上,好奇的观察当地人的风俗民情。 不得不说,出趟远门,挺叫人大开眼界的。 譬如有一次,他们似乎恰好遇到某地的节日,水面上停靠着数不清船只,灯火辉映交错,船上尽是载歌载舞的光影,唱戏唱曲,热闹极了。 华轻雪虽听不懂他们唱的什么,也扒着窗户看了半宿。 还有一次,岸边停着无数花船,挂着艳丽纱绸和红火的灯笼,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就连这一带的江水,都因为脂粉洗得太多而泛着迤逦的暗粉。 华轻雪乘坐的船又大又豪,一下子成为众花船的目标,船上的莺莺燕燕冲这边摇着手里的丝绢,娇滴滴的笑声一阵阵传来,还有那胆子大的,居然企图跟上他们的船! 华轻雪好奇得很,不论是对花船本身,还是对船上的歌伎,她都很想要看个清楚。 傅廷烨脸色铁青的从外面进来,啪嗒一下关上她的窗! “加速!立即离开!”他压着火气对士兵交代。 不远处有女子唱起了歌,歌声婉转悦耳,犹如飞莺啼鸣,拐音处缠缠绵绵,十分撩人。 华轻雪仔细分辨那歌词,似乎是什么郎君……什么难别离…… 她呆呆看着傅廷烨,心想,他这是被调戏了吧? …… 水路走了十天,抵达涵城。 这里是距离盛京最近的一处城镇,也就是说,最多再需一天,他们就能到盛京了。 华轻雪跟着傅廷烨下了船,看见岸上停着两架豪华的四轮马车,马车边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青衫老者。 他朝傅廷烨躬身道:“少爷,您回来了。” 第八十七章 皇城脚下 华轻雪不禁打量对方。 她听过有人喊傅廷烨将军,也听过有人喊傅廷烨王爷,甚至秦老五有时候着急起来,还会喊傅廷烨老大或者大哥,可是,她从没听过有人喊他少爷。 “周伯是侯府的管家。”傅廷烨给华轻雪介绍道,“他一直帮我父亲打理侯府事务,是侯府的老人了。” 被称作周伯的老头微微笑,并不言语什么,给人一种谦逊且沉稳的感觉。 “周伯好。”华轻雪上前问了声好,算是打过招呼。 傅廷烨淡淡说道:“先上马车吧,今天天色晚了,我们去庄子里住一夜,明早再走。” 但凡盛京里有些资产的人家,都会在城外置办田地农庄,威远侯府也有这样的地方。 华轻雪听他的语气,距离盛京似乎还有些距离,至少今晚是赶不到了。 她莫名的看了一眼傅廷烨,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傅廷烨从下船后,心情就不太好? 这么多年没回家,难道不应该高兴吗?……不妙啊,看来他和家里人相处得真的很不好。 华轻雪心里揣测着,跟着傅廷烨坐上马车。 亲卫兵的马还需几天才能到,只能稍后跟上。 傅廷烨在马车上一言不发,半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华轻雪见他面色沉沉,也不敢随便出声。 她默默看向马车外的风景,也不知是不是偏爱的缘故,皇城脚下,分明愈来愈繁华富庶,可她始终觉得不如盘水城好。 这边的道路宽阔平坦,即便是乡野小道也笔直通畅,马车走得飞快,两侧茂密的庄稼地一眼望去无边无垠。 到了庄子以后,庄子里的下人带傅廷烨、华轻雪去休息的厢房。 傅廷烨没呆多久就出去了,华轻雪看见他走出去,和那名叫周伯的老管家在院子里说话。 他们离得远,华轻雪听不清说话的内容,总归不会是好事,因为傅廷烨的脸上一点儿笑意也没有。 她初来乍到,搞不清状况,觉得自己还是装聋作哑比较好,傅廷烨要是不说,她也不打算问了,免得犯忌讳。 这里的庄头四十来岁,皮肤黝黑,看起来很本分。 他们刚到,庄头就亲自去忙活晚饭,他的老婆帮他打下手,两人还有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儿子,上树爬墙,特别调皮。 庄头的妻子很不客气的把两个小家伙一顿训!又一人塞了一个大肉包,哄他们出去玩闹,免得吵着了客人,连累整个庄子的人挨罚。 华轻雪瞧着那两个小家伙捧着大包子欢喜雀跃的跑出去,心中感慨不已。 这才是小孩子嘛……得了个肉包子就能高兴成这样。 华轻雪不禁幻想李景楠拿着包子是什么情形,嗯……他大约会满脸不屑,仿佛肯吃一口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明明他的岁数和这俩孩子差不多…… …… 晚饭是分量十足的农家菜,鱼块与各种蔬菜放在铁锅里一起炖,味道异常鲜美。 华轻雪在船上呆了些日子,吃鱼吃出了心得,哪个部位的鱼肉肉嫩刺少竟一清二楚。 傅廷烨见她吃得投入,沉郁的脸色稍稍缓和,他原本没什么胃口,可现在就这么看着华轻雪的脸,也吃下了两大碗饭。 他们到的晚,吃饭时间也晚,等晚饭吃完,天色早已黑透了。 傅廷烨说:“你先休息,我和周伯有事要商量。” “嗯。”华轻雪点点头,很听话。 傅廷烨与周伯去了另一个房间,合上门,窗纸上烛光投射出两人的侧影。 华轻雪静静看了一会儿,便回屋洗漱休息去了。 傅廷烨非常的大男人主义,他习惯于将一切安排好,华轻雪只需要安心接受。 这大约是这个时代的男人的通病,幸好华轻雪是软和不要强的性子,要不然,大约会觉得很不受尊重…… 华轻雪休息的房间,在傅廷烨的隔壁。 她侧躺在床上,一直默默注意隔壁的动静,想着傅廷烨什么时候才会商量完事情。 这一路旅程车马劳顿,她累极了,偏偏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衬得今夜更深更静。 华轻雪听见脚步声。 她心中一动,趿着谢走到房门边,打开门。 外头正准备回屋的傅廷烨瞧见她,明显一怔,“还没睡?” “睡不着。”她小声答道,又问他,“你和周伯谈完事了?” “嗯。”傅廷烨看出她眼底的憔悴,怜惜的揉了揉她的发顶,低声说道,“大辽的使臣已经抵达盛京,你先在庄子里住几天,等我在京里布置好人手,再带你进京。” 华轻雪小口打了个哈欠,不管怎么样,见到他就能心安一些,“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 她跟傅廷烨道了晚安,回屋睡觉,这次终于有了困意,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只是睡着睡着,忽然听到一阵鸡飞狗跳的喧哗声! 大力的拍门声几乎惊动了庄子里所有人! 怎么回事? 华轻雪睁开惺忪的眼睛,从床上坐起,犹豫要不要去看看。 这时,外面的声音又忽然没了…… 好奇怪…… 她正要重新躺回去,便听见李景楠在门外叫她:“华轻雪!你睡着了吗?醒醒啊!喂……” 做梦吧?! 李景楠怎么来了?! “请皇上稍等片刻,现在时候尚早,容她洗漱更衣……” 这个是傅廷烨的声音,又低又沉,明显压着火气。 “不早了!太阳都快出来了!”李景楠强词夺理,又贴着门缝喊她的名字,“华轻雪,华轻雪……” 华轻雪几乎是一咕噜爬起来,赶紧冲到门口打开了门—— 只见外面乌压压全是人! 李景楠带着一大票太监和侍卫跑来庄子了! 华轻雪惊讶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李景楠眉毛竖起来,“什么叫又偷跑?我这次可是名正言顺出来的!走走走,快起床,我送你进京,带你参观参观你的新家!” “我的新家?”华轻雪一脸茫然。 李景楠翻了个白眼,“喂,你要不要这么健忘,当初问你要什么赏赐,你不是说了吗?想在京城里有座自己的宅子,我可是帮你挑了个好地方!” 华轻雪一听,立即来了精神,“真的啊?已经建好了?” “盛京城里寸土寸金,哪有现成的地方让你建屋子?我挑的是我三皇叔的旧宅,他去了封地,京里的宅子转手要卖,好多大臣都想买,被我抢先占啦!哈哈!”李景楠说着,得意洋洋的笑起来。 华轻雪很是心动,这可是自己的房产啊! 她满眼期待的看向一旁的傅廷烨,“将军,我能和皇上先进城吗?” 反正傅廷烨这几天有事要忙,看样子是顾不上她了,不如跟李景楠先去看看那房子如何! 李景楠囔囔道:“想去就去呗,干嘛还要他同意啊?他又不是你什么人!” “……”傅廷烨原本黑沉的脸,更黑了! 偏偏他还没法说自己是华轻雪的未婚夫,因为国丧期间,是绝对禁止谈婚论嫁的!私下里可以约定,但明面上说出来,就妥妥的是藐视皇权了! 傅廷烨板着脸回道:“大辽的使臣此刻就在盛京,城里免不了有些个探子,还请皇上小心谨慎些,以大局为重。” 李景楠十分潇洒的一挥手,“昨晚宁王设宴款待他们,一个个喝得都找不着北了,不会有事的啦。” “宁王?”傅廷烨微怔。 李景楠没搭理他,伸手推华轻雪,“你快去换衣服,放心吧,我带了好多侍卫,不会有事的!” “那好,你等我一下。”华轻雪开开心心回屋,啪嗒关上了门。 李景楠在外头踹了一脚门板,喊道:“打扮漂亮点啊,别丢我的人!” 傅廷烨:“……”你再说一遍试试?!她到底是谁的人?! 华轻雪不懂打扮。 她常年只穿两种衣服,一种是在实验室里穿的工作服,一种是在家里穿的家居睡衣。 后来她穿越了,衣服都是赵升给她置办的,有什么穿什么,她不怎么挑。 华轻雪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更衣,再出来时,除了衣裳裙子面料上层,依旧是那副朴素模样。 李景楠把她从头看到脚,叹息着摇头,“你不是吧,来大齐大半年了,怎么头发到现在也不会梳?” 华轻雪摸了摸自己垂下的马尾辫,微微脸红。 这个……真的很难学啊。 李景楠使唤身后的小豆子,“去,给她把头发重新梳一梳。” 宫里需要伺候的人,除了皇上就是一堆妃嫔,因此梳发盘发几乎是宫里太监的必备技能。 不过华轻雪常年一根马尾辫,缠头绳与发簪发钗都没有,小豆子就算有一双巧手,发挥起来也很受局限,最后他给华轻雪盘了个最简单的双平髻。 换了发型的华轻雪,立即显出几分娇俏来,连年龄也好似小了几岁。 傅廷烨瞧着她鲜嫩的模样,眸光闪烁,心想:这小皇帝也不是一无是处。 “早去早回,入夜有宵禁,记得不要在城里逗留太久。” 离开前,傅廷烨叮嘱她。 李景楠不以为意,“有我带着她呢,难道还会有谁敢拦?”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小大人似的皱起眉,质问傅廷烨:“傅将军,你干嘛总是管华轻雪?她又不是小孩子!” 傅廷烨心中冷笑,暗道:你倒是个小孩,可我管得了你吗? 第八十八章 他家里的破事 华轻雪见傅廷烨被怼了,忍不住笑,“将军他是关心我嘛,好啦,我们快走吧……” 他们俩手牵手要往外走,傅廷烨觉得碍眼极了,不由得出声道:“用过早饭再去吧。” “在这儿吃什么早饭呀!”李景楠拉着华轻雪往外走,头也不回的说道,“咱们去仙客来酒楼吃,那儿的蟹粉包是盛京一绝!走……” 华轻雪问他:“你怎么知道?你经常出宫?” “我不出宫,可是小豆子经常会出宫办差,他告诉我的。”李景楠扭头问身旁的小豆子,“小豆子,蟹粉包是不是很好吃?” 小豆子垂着头恭敬回道:“奴才也是听旁人说的,说是外地来的客商,都会慕名上仙客来要一份蟹黄包,才算是真正来过一趟京城。” “可怜见的,原来这也是个没吃过的。”李景楠很大方的拍了拍小豆子的肩,“今天跟着爷,你有口福啦!” “谢皇上恩典……” 三人越走越远,两侧的宫廷侍卫全部随行跟上,哗啦啦大批人马离开庄子。 傅廷烨眼睁睁看着华轻雪被皇帝拐走,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这女人的良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身旁的老管家周伯低声说:“少爷,华姑娘似乎与皇上的关系十分亲近?” 傅廷烨看着远处离开的人,神色淡漠,“此事无需和老夫人提起。” 周伯垂头称是。 …… 马车里,李景楠仍在喋喋不休。 “……我知道你们昨天会到,所以特意带了人在城门等着,谁知道傅廷烨那么懒!明明快马加鞭赶一赶,就能在宵禁前赶到,他居然跑去庄子里了!” 李景楠想起这事就火大,“害我在城门口白白等了好久!幸好我聪明,猜到他可能会去庄子歇脚,可你知道侯府在盛京城外的庄子有多少吗?仅仅近处的就有六七座!我派人找了一晚上才知道你跟着他在这儿,天不亮就赶紧来了!” “那你昨天一晚都没睡?”华轻雪为李景楠的兴师动众感到惊愕。 “睡了、睡了,两三个时辰总是有的。”李景楠接到了华轻雪,心情正好,一点儿也不在意少睡的问题,“幸好我来了,要不然他还不知道要藏你藏到几时,我看他压根没打算带你进城!” 华轻雪想起傅廷烨的种种异常,说不定还真是…… “可能……可能是担心辽人会对我不利吧?”华轻雪心情复杂的告诉李景楠,“你不知道,辽兵曾有一次想要掳走我,还有一次,南诏国也想掳走我。” 华轻雪一本正经的说:“我现在有很多人抢的。” “他们想得美!”李景楠面露鄙夷,又严肃的说道,“所以你还是留在京里才最安全,在边境呆着,万一出什么事,想追都追不及。” 华轻雪笑:“不会有事的啦,有傅将军在呢。” 李景楠不以为意,“他又不可能看顾你一辈子。” 华轻雪笑笑没说话,心想,他确实有看顾我一辈子的打算…… “不过……”李景楠话锋忽然一转,小脸上神情促狭,“也难怪他没心思带你进城,光是他家里那堆事就够他忙活的。” “他家里有什么事吗?”华轻雪不明所以,好奇的问道。 “你不知道?”李景楠睁大眼睛,随即反应过来,“是啊,你当然不知道……边陲小镇,那里的人自然不知道盛京城侯府里的事,更不会有人告诉你。” 华轻雪闻言愣愣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李景楠眯着眼回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傅将军,和他家的傅老夫人,关系不太好,所以他通常会尽量避免回京。” 李景楠说着,不禁坏笑起来,“要不然怎么会躲到庄子上去?我猜,肯定是先派人去哄着傅老夫人,免得回去挨罚挨骂!哈哈哈哈!……” 华轻雪没听明白,问:“为什么关系会不好?他们不是母子吗?” “又不是亲的。”李景楠摇头,撇撇嘴说,“老侯爷早年间与侯爷夫人没有子嗣,于是从族里过继了傅廷烨养在膝下,也好继承爵位,结果傅廷烨七八岁那年,侯爷夫人,也就是傅老夫人,意外有了身孕,生下一个儿子,那时傅廷烨已经是侯府世子了,可傅老夫人非要老侯爷另立自己的亲生子为世子,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全盛京的人都知道。” 李景楠见华轻雪仍旧一脸懵懂,怕她听不懂,又解释道:“立世子是要皇帝下旨的,大齐从来没有过改立世子的先例,可是傅老夫人执意为之,老侯爷不许,她就求到我母后面前,由我母后出面说情,我父皇才勉强同意,下旨改立傅家次子为世子。” 而在那之后,先皇或许是对傅廷烨有怜惜之意,或许觉得傅廷烨是可造之材,有意无意中,总会对傅廷烨有照顾提拔之意。 华轻雪终于听懂了,喃喃自语:“原来他还有个弟弟……” “没啦。”李景楠的口吻颇有些幸灾乐祸,“生下来没活几年就夭折了,听说是先天体弱,一场风寒就要了性命,大家暗地里议论,都说是傅老夫人把儿子养得太精细才会如此。” 华轻雪古怪的看他一眼,“你不也才八九岁吗?怎么对当年的事那么清楚?” “我父皇说傅廷烨是可堪重用的孤臣,所以跟我讲了许多他的事。”李景楠说着,无奈的摊手,“而且每次傅廷烨进京,这些陈年旧事都会被人翻出来重新议论,我想不知道也很难啊。” 华轻雪幽幽叹了口气,道:“难怪他看起来心情不好。” “哎?他有心情不好吗?”李景楠仔细回想,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傅廷烨在他印象中不管高不高兴,一直都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 “他的胡子变好看了。”想了半天,李景楠只想起来这个。 华轻雪得意的回道:“我给他理的!” 李景楠说:“好呀!等以后我长胡子了,你也帮我理个这样的!” 华轻雪闻言哈哈大笑,“你长胡子?!哈哈哈……那要等多少年啊!哈哈哈哈……” 李景楠小脸微红,认真说道:“我已经九岁了,很快就会长胡子的!” 华轻雪乐不可支,脑海中浮现小皇帝脸上长胡子的模样,笑得直不起腰来。 马车外,随行的小豆子听着里面传出来的笑闹声,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知。 小豆子心里很感慨,这世上大约只有华轻雪这么个人,能肆无忌惮的取笑皇上,且不会被砍掉脑袋。 就连太后,与皇上说话时,都不会这样没有顾忌。 皇上确实年幼,也确实在朝廷大臣面前缺少威仪,可他毕竟是皇上。 至少,在宫里这些太监宫女眼里,李景楠就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主子,因为年幼,所以会任性,因为任性,所以会暴戾,会喜怒无常…… …… 马车停在一扇朱红大门前。 高门大院,青瓦白墙,门口两座大石狮子显得格外威武。 李景楠像一只骄傲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领华轻雪进去。 一进去就是开阔的前院通堂,院中立着一扇古韵十足的浮雕影壁,另有竹林花草点缀,景色层峦叠嶂,一直往里延伸。 古代的建筑,很讲究层次感,就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能看到远中近不同距离的景物错落有致交叠在一起。 华轻雪现在的感受,就是这样的层次感。 暴殄天物啊…… 她看着房屋上的飞檐兽首,雕梁画栋,还有院子里独具匠心的小桥流水,脑海中不禁浮现这个成语。 真的是……太浪费了。 “这地方好大。”华轻雪觉得自己像在参观一座园林,震惊的自言自语,“我一个人怎么住得过来……” 李景楠送她一个白眼,“别总这么穷酸好不好?你现在是我大齐国的司兵夫人,这样的身份,配上这样的宅子,刚刚好!” “可是……”华轻雪环顾四周,这么大一片地方,光是打扫,就得忙活好几天吧? “回头我送批宫女过来服侍你。”李景楠大方的说道。 华轻雪只觉得惊悚,立即摇头! “不、不用了!我不习惯的!” 李景楠倒也没勉强,事实上,他每天在宫里,看着那一张张面孔已经受够了,如果来华轻雪这里,也要面对那些面孔,还真是腻烦得很。 “那护院总得需要吧?”李景楠很为她着想,说,“要是你一个人住,晚上不会害怕吗?万一遇着个什么事,也好有人让你使唤。” 这倒是…… 庭院深深深几许,看起来古色古香很美好,等到了夜里,感觉就不一样了…… “火器营刚刚创立,我肯定不能在这里住太久。”华轻雪想了想,慢慢说道,“先凑合几天吧,现在招了人手,以后走的时候也不好安排。” “这有什么的,我把侍卫留给你不就行了。” 李景楠又要大方,身旁的小豆子立即变了脸色! 宫廷侍卫可不比寻常侍卫,这些人,统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经过严苛训练和挑选,才能来到帝王身边,且身上或多或少带着品级官衔,绝非普通百姓! 可以说,皇上的近身侍卫,就连寻常臣子见了也要礼让三分,可现在…… 皇上居然要把自己的侍卫留给华轻雪? 这份恩宠,不就跟把华轻雪架在火上烤一样吗?! “不用啦,我一会儿还是先回庄子住吧,将军都安排好了。”华轻雪微微笑,委婉拒绝,“总不好白费了将军一番心意。” 第八十九章 来追我呀 “嘁!”李景楠高傲的仰起头,“他的安排能比我的好?再说这宅子都赐给你了,要是一天都不住,岂不是白搭?” 这倒是…… 华轻雪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突然有了一套超级豪华的度假别墅,难得来一趟景区,如果还不住几天,多浪费呀。 而且……住在庄子里,也要人伺候,看着那些农户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真的很不自在。 华轻雪还是比较习惯一个人住。 “傅廷烨肯定会回府住,侯府里那个情况,你跟去也不合适。”李景楠向她抱怨,“住庄子里有什么意思,而且你住城外,我找你玩都不方便。” 最后一句话吐露实情。 华轻雪想了想,问他:“要不……我去跟将军说一声,今天就搬过来?” “说什么啊,真是不嫌麻烦,人家大将军忙着呢,哪顾得上你?”李景楠转头对小豆子吩咐,“叫几个人去庄子里把华轻雪的行李送过来。” 瞥眼看见华轻雪脸上的不赞同,李景楠翻了个白眼,“好啦好啦,顺便再去跟傅将军带个话,就说华姑娘在这边住下了。” 他不乐意的小声嘀咕:“你那么怕他做什么,我还是皇帝呢,怎么不见你怕我?” 华轻雪笑起来,哄他开心:“因为你比他可爱嘛。” 李景楠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附和着回道:“那是,他确实长得很可怕。”言下之意,对自己的长相很有信心。 华轻雪瞧着他那小模样,就忍俊不禁。 “走,我带你上后头瞧瞧!”李景楠兴高采烈带她往里走,“花园后头还有个独院,我叫人清理出来了,正好用来做皂!” …… 李景楠的三皇叔,人称庆王,其母是后宫诸多妃嫔之一。 因为不是皇后所出,与先皇并非同胞兄弟,所以虽然同样是王爷,却和宁王的地位全然不同。 庆王也十分有自知之明,从未想过沾染半点权利,一直以来都是个闲散王爷,一时斗斗蛐蛐,一时养养金鱼,一时种种花草,让人省心极了。 这花园里原来种了许多牡丹名品,现在全部被移走,带去庆王的封地了。 这样也好。华轻雪心想,留下来只怕也会被她养死。 后面的独院是原来花匠住的地方,庆王为了伺候那些牡丹,请了七八个花匠照顾花园,故而这里很大,哪怕只是花园角落的一个小独院,也要比华轻雪在盘水的屋子大得多。 华轻雪发现这院里几间屋子都满满当当,装满了生石灰与芒硝等物,还有做好的半成品肥皂。 她诧异的看向李景楠,“这些都是你做的?” 李景楠捡起一块皂,抛到半空中,而后又接住,笑得有几分嚣张,“是啊,怎么样?我做的还不错吧?” 他不会说,每每心情烦闷,觉得自己无处可去时,他就会来这里做皂。 不知不觉,这里已经积攒了不少皂。 “真的很不错。”华轻雪拿起一块,看了看手工皂的成色和气味。 当初李景楠偷溜出宫,跑去盘水城找她,她教过他做手工皂,没想到李景楠会记着方法,回盛京了也没忘。 “我想办个制皂厂,赚了钱也能充盈国库,你看如何?”李景楠问华轻雪。 “可以啊。”华轻雪顿了顿,犹疑的说道,“不过……我在盘水城也卖着呢,想赚些钱贴补军饷,会不会影响到你?” “这有什么的,大齐这么大地方,难道还怕抢了生意不成?”李景楠完全不在意,“你们往北边销,我往南方销,互不干扰不就是了。” 他说着,白了华轻雪一眼,“你也别傻傻的赚了钱就往外扔,军需银两原本就应该从国库里拨,哪有靠你一个女人贴补的道理?说不出也太给我丢人了,显得大齐皇帝好像养不起士兵似的!放心,只要赚到钱,我会把军饷再提两成,你就少操心吧!” 华轻雪想了想,点点头,“也好,正好火器营这边还没运转开,我也不好一直找傅将军要钱,等赚了钱,我就投进火器营里吧。” 提及火器营,李景楠兴致更高,“火器营啊!我知道!傅廷烨上折子了,说要和南诏做生意,若能做成,火器营不但可以自给自足,还能充盈国库!” 华轻雪闻言,眼睛都亮了,这事是她的提议,没想到傅廷烨真的着手在办了。 “怎么样?大家都同意吗?”华轻雪关心的问道。 “最近正吵着呢。”李景楠没心没肺的笑,“吵得可厉害了,不过他们也就是瞎咋呼,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左丞相就会站出来说上几句,到时候我顺水推舟颁布旨意,这事就算是成了。” 他说得轻松,华轻雪却听出他话音里的自嘲。 一个皇帝,面对朝政事务却毫无办法,只能等着臣子们倾轧博弈,再顺应某一方势力做下决断,丝毫没有自己的主意。 又或者是,没人在乎他的主意。 “……那种麻烦事,就让他们头疼去吧。”华轻雪不想李景楠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尽力开解他。 不过这种话说出来,似乎作用不大。 李景楠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下。 华轻雪突然有了主意,说道:“对了!我从火器营带了好东西送你!” 李景楠立即被吸引,惊喜的问道:“是什么?” “你绝对猜不到,嘻嘻嘻……” “快告诉我啊!” “你来追我呀,要是追得上,我就告诉你!” “华轻雪,你好幼稚!” “哈哈哈……那你到底要不要追呀?” “给我等着!” …… ——盛京城,威远侯府。 天气已经入秋,温度却残留着夏季的余热。 树上的知了在做最后的争鸣,声嘶力竭。 树下石凳边坐着一位女子,正烦闷不已的摇着手里的团扇。 “小姐别烦了,老夫人也都是为了你好。”一个丫鬟托着水果点心走来,劝解着说道,“老夫人年事已高,就算眼下疼爱您,又能护您几年?只有嫁给了少爷,小姐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可我不想嫁给他!”程婉妙咬着唇,伸手揪了一把叶子,在手里掐着,“他长得太吓人了,听说他嗜血成狂,残暴至极!我不要嫁给这种人!” 她至今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傅廷烨的情形。 先皇驾崩,傅廷烨带着皇太子进京,奈何宫里早已被宁王的人控制,傅廷烨带兵强杀入宫,血溅三尺宫闱!这才压下了局面! 回府时,他就这么一身血淋淋的走进来,高大威猛又狰狞可怖,邋遢的胡子再加上那一脸杀气腾腾,使得程婉妙乍一见,险些吓得晕过去! 她只不过是个娇滴滴的闺阁女子,哪里见过这等凶悍男人? 盛京城里的贵族公子富家少爷们,无一不谦和斯文,两相对比,程婉妙只觉得傅廷烨是那吃人喝血的野蛮人! “我怎么能嫁给那种人?!”程婉妙悲从心来,晶莹的泪珠滚落,“姨母这是想要我的命不成?她若是真心疼爱我,就不该逼迫我!” 傅廷烨十岁就离京去了战场,之后三年五载才回一次侯府,故而这府里的丫鬟对他并不熟悉,不过听着传闻,也知道大名鼎鼎的傅将军有个诨名,叫傅阎王。 时下女子都倾慕于温文尔雅的男子,谁会愿意嫁给阎王? 丫鬟也为程婉妙着急,可是老夫人的主意却是谁也改不了的。 “小姐,少爷如今被封了王,你要是嫁给他,以后就是王妃……”丫鬟往好的方面劝她。 程婉妙捏着手帕擦泪,“他那个样子……只怕不用几日就能把我折腾死,连性命都保不住,就算当上王妃又怎样?” “小姐别担心,老夫人肯定会把小姐留下来的,不会叫小姐去那边境吃苦。” 程婉妙哭得更厉害,“其实我都知道,姨母不过是想让我生下孩子,好继承爵位罢了!” 丫鬟听了,心惊肉跳,“哎哟我的表小姐!您小声点,这话要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该多伤心啊!这么多年,老夫人是真心疼爱您啊!” 程婉妙哭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不远处又有一个丫鬟急匆匆走来,“小姐!小姐!快……少爷回来了,老夫人让您过去见一见……” 程婉妙吓得脸色煞白,手中帕子被绞得死紧,“他回来了……那个煞星回来了……怎么办……” “小姐,咱们快过去吧。”丫鬟催促她。 程婉妙坐在石凳上,只觉得腿脚发软,“不……我不去,去和老夫人说,说……就说我病了!身体不适,不能出去……” 丫鬟为难的说道:“小姐,您还是去吧,惹恼了老夫人,只会更糟……” 程婉妙眼一闭,泪水汩汩流下来。 …… 两个丫鬟为程婉妙擦去泪,搀扶着把她送过去。 程婉妙心如死灰,垂着头,像是木偶般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她想着,那野蛮人若是对她起了什么心思,她必要拼死保贞!她的清白之躯,绝不能被那样的人糟蹋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屋里静悄悄的…… 程婉妙走进屋,发现傅老夫人独自一人坐在首座,微拧着眉,面容上并没有与儿子相见的欢喜。 那个煞星不在! 程婉妙顿感轻松,规规矩矩走到老夫人面前,小声唤道:“姨母。” 第九十章 大将军的惆怅 傅老夫人年过六旬,因保养得当,面容光洁红润,皱纹并不明显,只是多年来她思虑过重,以致早早生出华发,双鬓的斑白泄露了真实年龄。 她抬眼看向程婉妙,面露慈爱笑容,“婉妙,来的时候可有见到你表哥?” 程婉妙垂着眼眸,轻轻摇头。 傅老夫人亲昵的将程婉妙一只手拉过来,拍了拍,“真不凑巧,要是你表哥再稍晚一些走,你就能见到他了。” 程婉妙低着头小声回道:“是婉妙的不是,应该早些过来,只是适才有些不舒服,所以来得晚了……” 虽然她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当着傅老夫人的面,绝对不敢表露出一丝自己对傅廷烨的反感。 程婉妙心里很清楚,她如今的锦衣玉食,全仰仗老夫人的疼爱,若是惹老夫人生厌,她会被送回去,回到那个一穷二白的家里,最后嫁给某个行商走贩罢了…… 程婉妙不想嫁给傅廷烨,可她更加不想过平民农户的日子…… “不舒服?”傅老夫人担忧的打量她,发觉程婉妙的脸色有些苍白,“哪里不舒服?一会儿让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千万别病了。” “没事的,姨母。”程婉妙抿着唇微微笑,“大概是昨晚没休息好吧,表哥他……今天不歇在家里吗?” 傅老夫人闻言拧眉,“他说今晚歇在庄子上,有青州那边来的贵客需要照顾。” 程婉妙松了口气,走到傅老夫人身后替她轻轻捏着肩,柔声说:“表哥有事要忙,还不忘来看望姨母,可见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 傅老夫人淡淡笑了笑,她和傅廷烨的母子关系,早已在抢回爵位那一年破裂,如今不过是维系着表面上的和睦,没有撕破脸罢了。 如今傅廷烨没有袭爵,她还有机会…… 傅老夫人叹道:“是姨母思虑不周,你和你表哥的事,原本早就该提上日程,之前是边境战事吃紧,不是提的时候,今年又遇先皇驾崩,这一拖又拖……连累着你年纪也大了。” 程婉妙的心悬起来,“姨母……婉妙不想嫁人,婉妙只想一直陪着姨母。” “傻姑娘,净说傻话。”老夫人笑,“哪有不嫁人的道理?不过你也别怕,嫁给你表哥,你仍然住在威远侯府里,和现在没差别。” 确实没差别,而且会比现在更加名正言顺,可是……她宁愿保持现状啊! 程婉妙咬着唇,没说话。 老夫人却以为她是害羞了,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些天做几套新衣裳吧。” 程婉妙嘴上说好,心口却揪得紧紧的! 这是迫不及待要打扮好她,把她送去给傅廷烨? 她不要! 她必须尽快想个办法,打消老夫人这个念头! …… 傅廷烨回到城外庄子,才知道华轻雪一天都没回来,不但如此,她竟然已经搬走了! 华轻雪是什么性子他很清楚,要没有李景楠挑唆,傅廷烨绝不相信她会主动搬走,而且还是先斩后奏! 虽然知道皇上的盛情难却,可是他莫名有一种华轻雪有了新欢就抛弃旧爱的错觉。 在路上的时候又乖又听话,这才到盛京头一天,她就跟人跑了? 可恶!置他的夫纲于何地?! 周伯是侯府里的老人,也是现如今侯府里傅廷烨唯一能信任的人,他看着傅廷烨不声不响的脸色,知道傅廷烨气坏了。 看来这位华姑娘,在少爷心中很不一般…… “少爷,既然华姑娘有皇上照料,您还是回府歇息吧。”周伯低声提醒他。 傅廷烨身为侯府里的少爷,回京后应当住在侯府,要是被人知道他没有歇在自己府中,又会惹起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到时候,满京城的人只怕都会议论他与傅老夫人,猜测这对母子有什么深仇大恨,朝廷里的敌对大臣,也会利用这一点攻讦他不仁不孝。 “天色已经晚了,明天再回吧。”傅廷烨面无表情的道,“我和老夫人说了今晚会歇在庄子里,现在去而复返,侯府里反会措手不及。” 傅廷烨与侯府的关系,已经生疏到,就连回去都需要提前打声招呼的地步了。 曾几何时,他是侯爷唯一的子嗣,侯府就是他的家,只是后来,他才知道……他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这天晚上,傅廷烨歇在庄子里,只等翌日一早,启程进京。 行李箱笼直接送进侯府,人却没到,傅廷烨去了华轻雪的新住处,庆王曾经的居所。 大门紧闭,门外守着李景楠留下的宫廷侍卫。 傅廷烨是皇帝亲封的异姓王,身份尊贵,侍卫自然不会阻拦,立即开门放行。 里面同样有宫廷侍卫驻守巡视。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宅院太大,又没有仆役引路,傅廷烨压根不知道华轻雪住在哪座院哪间屋里。 他问了侍卫,侍卫也一问三不知,只说昨夜皇上不许任何人打搅,故此他们都在外围巡逻,并不曾靠近里院。 也就是说……李景楠在这里呆了一整夜? 竟然没有回宫!真是荒唐! 傅廷烨压着烦躁的心情继续往里走。 宅院太大,各种假山垂柳遮掩视觉,让人眼花缭乱。 傅廷烨在花园里绕了半天路,也没找着华轻雪,胸口的火气腾腾往上窜!他心里责怪李景楠没事干嘛赏赐这么大的宅子,光一个庭院就修建得如此繁复,又是曲折缘廊又是蜿蜒流水,中看不中用! 正恼怒着,忽然听见动静。 傅廷烨循声望去,便见不远处的屋檐下,一个小人急匆匆往外跑!身后跟着公公小豆子! 李景楠一边跑一边催身后的小豆子:“赶紧啊!快、快快!马上就要早朝了!” 亏他还知道要早朝! “哎你这奴才,腿瘸了不成?!慢死了!”李景楠边跑边骂。 “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傅廷烨正正经经给他行礼。 小皇帝瞧见傅廷烨,脚下速度半点没见,一甩袖子喊道:“爱卿免礼!朕有事先走了!” 哧溜从他身边跑过去了。 傅廷烨:“……” 小豆子喘着气跑来,路过傅廷烨,道了一声:“王爷。”又急急忙忙追李景楠去了。 傅廷烨看着这一主一仆跑远,心情很复杂。 他转身望向李景楠刚才跑出来的方向,迈步走去—— 离得近了,听见屋里女人轻轻打了一个哈欠…… “将军?”华轻雪错愕的看向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傅廷烨,“你怎么来了?” 还来得这么早! “庄子里的人说你搬走了,我过来看看。”傅廷烨的目光在房间内扫了一圈,最后停在黄花梨雕花拔步床上。 床上的被褥枕头还没来得及整理,一片凌乱,能看出有两床被子。 傅廷烨的目光立即凌厉了几分,“昨晚皇上在这儿睡的?” “是啊。”华轻雪困得不行,揉着眼睛回道,“陪他下了一晚上五子棋,后来实在太困,就在这儿睡了……” 傅廷烨气得脸都黑了! 他说过多少次了!男女有别!男女有别!这女人怎么总是记不住?! 华轻雪迷迷糊糊往床上爬,她知道傅廷烨不喜欢她和李景楠太亲近,嘴里慢慢说道:“将军,没事的……这床很大,我们一人一床被子睡得挺好的,再说他才九岁而已……” 傅廷烨想说男女五岁不同席,可华轻雪已经脱了鞋,盖上被,闭上了眼睛。 “将军,我太困了,先让我睡个回笼觉……”她喃喃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没音了,只剩平缓的呼吸声。 傅廷烨心想,我一大清早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就是为了看你睡觉吗? 可是看着华轻雪睡熟的样子,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他也发不出来。 傅廷烨直愣愣站在床边,足足盯着华轻雪有一分钟,他发恼的挥手甩掉李景楠用过的那床被子,自己躺上了床!也闭上了眼睛…… 想当初,最早和她睡在一起的人,可是他啊! 这般一想,心里莫名的平复了些…… 一旦恢复理智,便察觉到自己此刻的行为多么幼稚可笑,竟然跟一个九岁小儿较劲,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李景楠和华轻雪之间,可是差了足足有十一岁!他到底在介意什么? 傅廷烨心里微沉,他介意的,大概是华轻雪与李景楠在一起时,那份亲密无间。 比起他自己,华轻雪与李景楠似乎无话不谈,百无禁忌,这是为什么? 难道她顾忌他的身份?这说不通,她连李景楠是皇帝都可以不在乎,又怎么会顾忌将军王爷? 傅廷烨思及此,心中不禁升起惆怅,他侧头看向一旁睡熟的女子。 他占下了她的名分,可这女人的心,好似隔着一层纱雾,朦朦胧胧看不透。 罢了,想这些有何用? 等以后成了亲,再生几个娃,别管她心里想什么,总归要跟他踏踏实实过一生。 大将军很务实…… …… 华轻雪睡了个回笼觉,神清气爽得不要不要的。 她正要起床,瞥眼看见床上的傅廷烨,顿时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情况? 华轻雪吃惊的看着傅廷烨,见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才知道大将军在她床上睡熟了…… 华轻雪目瞪口呆,无语极了。 这男人……跑她这儿来就是为了睡觉?真是有情调…… 仔细看的话,脸上还有隐约可见的微笑。 华轻雪忍俊不禁。 这人,也不知正做什么美梦呢…… 第九十一章 镜子碎了 年轻的太后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心神不宁。 她手里的佛珠拨动得飞快,秀美端庄的面容流露出忧愁,尽管已是大齐最尊贵的女人,却终日神思惶惶,无法静心。 即便是开始试着礼佛修佛,也纾解不了她内心的不安。 宫女终于回来,唯恐郑淑玟等得着急,立即行了礼禀报道:“启禀太后,奴婢亲眼瞧见皇上下了朝,往御书房去了,太后娘娘放心,可见皇上还是赶回来了。” 郑淑玟闭了眼,心头大石落下,嘴里无声的念了一句佛语。 她险些以为李景楠又闹起脾气不告而别。 虽然李景楠离宫前和她打过招呼,也带了许多侍卫,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心惊,就怕这孩子再像上次那样胡来! 果不其然,分明只说在城内走一走,结果彻夜未归!若不是她夜里派人去送了宵夜,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郑淑玟提心吊胆,又不敢随意声张,担心得一整晚都没睡! 幸而李景楠还分得清事情轻重,去了早朝,若不然,她此刻只怕要千方百计查找他的下落! 郑淑玟站起身,面上神情沉郁,“走吧,随我去御书房。” 她必须要好好教教她的儿子,身为帝王,怎那如此顽劣?! 太后御驾亲临来到御书房,却没见着李景楠。 “皇上人呢?”郑淑玟问李景楠的随侍太监小豆子。 小豆子垂着头,低声道:“回禀太后,在后面暖阁休息。” 郑淑玟错愕的睁大眼睛,“他……歇下了?” 跑到御书房睡觉? 小豆子回道:“皇上看了一会儿折子,实在困倦难忍,说是小憩片刻再接着看,所以留在了御书房……”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郑淑玟并没有生疑。 “皇上昨天去了何处,又是何时回来的?”她问小豆子。 小豆子照着李景楠的吩咐称述:“皇上昨天去亲迎傅廷烨大将军,随后与将军商议与南诏国互通商路一事,午时方才回宫……” “大胆奴才!竟敢口出妄言!”郑淑玟面露怒容,呵斥道,“昨晚皇上根本没有回宫!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教唆皇上留宿宫外,你可知罪?!” 小豆子惶恐跪下,前身匍匐于地,“奴才不敢!太后娘娘恕罪!” “母后……” 剑拔弩张之时,李景楠揉着眼睛,从御书房后面的暖阁走出来。 “母后,您怎么来了?”李景楠打了个哈欠,明显没睡饱。 “皇上!”郑淑玟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李景楠。 她正要与李景楠细说此般任意妄为的后果,李景楠却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双手击掌,笑道:“啊!母后来得正好,儿臣有礼物要送给您!” 郑淑玟一脸肃容,不悦道:“皇上倒是有心,出宫一趟不忘带礼物。” 言语中暗讽李景楠出宫根本不是为商议什么政事,而是玩乐去了。 李景楠记挂着礼物,没听出郑淑玟的弦外之音,兴高采烈的将华轻雪送给他的镜子捧过来—— “母后,您瞧瞧,喜不喜欢?有金的,银的,玉的……啊!我瞧着这面富贵牡丹喜庆祥和得很,最适合母后不过了!” 郑淑玟起初是一愣,随后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饶是她见多识广,也被这样清晰明澈的镜子震惊了! 吃惊之下,也就忘了方才的恼怒,她拿起一面镶边缀玉的手镜翻来覆去的端看,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这……这是如何做出来的?真是毫发毕现……” “司兵夫人随傅将军前来盛京,这是她给朕带的礼物。”李景楠得意洋洋,“朕打算明儿送两面镜子给大辽使者,好叫他们见识见识。” 郑淑玟忍不住叮嘱:“皇上行事切记谨慎,万事务必与左丞相相商,千万不可擅自做主,鲁莽冲动。” 李景楠皱起眉,这样的话他已经听得腻烦了,仿佛无论他做什么,在太后眼中都是鲁莽冲动。 “朕知道了。”他懒懒应了一声,“让母后担心,是孩儿的不是。” 郑淑玟看了一眼桌案上垒起奏章,语气柔和了些:“皇上接着看,母后不打搅你了,一会儿叫人给你送汤,不要累坏了身体。” 李景楠恭敬回道:“谢母后关心。” 郑淑玟这才满意的颔首,带了随侍宫女离去。 李景楠目送郑淑玟离开,嘴角不以为意的撇了撇。 小豆子从地上起身,麻利的将桌案上的奏折理好,备好笔墨。 “行了,别忙活了。”李景楠厌烦的瞟了一眼,“看这些有什么用?都是他们处理好的,我只需要统统准奏,既然如此,看与不看有什么区别?” 小豆子稍稍迟疑,最后放下了手里的笔墨。 “走,找华轻雪玩去!”李景楠笑起来,眉飞色舞,“我知道那个五子棋的窍门了!这次肯定能赢她!” 小豆子犹豫的说道:“皇上,一会儿太傅该来给您上课了,下午还有骑射课……” 李景楠闻言,顿时沮丧。 昨天他已经请过一天假,今天是绝不能再请假了,否则那群老臣子又要说他少不更事,玩物丧志。 “又要听那老头唠叨了……”李景楠抱怨道,“行了,赶紧过来给我更衣,一会儿要去上课了。” 小豆子点头称是,过来为李景楠更衣。 李景楠又吩咐道:“一会儿把镜子都摆出来,全部擦洗干净。” “是,皇上。” …… 李景楠的功课一直很好,无论是经史诗书,还是骑射武艺,跟同龄的孩子相比要优秀得多。 但他是天之骄子,即便聪慧早熟,也被周围的人视为理所当然。 所以,他功课好不会得到嘉奖,但是若有一丝瑕疵或错误,就会被放大无数倍来教导。 这个要他修身养性,那个要他戒骄戒躁,他明明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却仿佛任何人都可以教训他,这看似不正常,却又真实在发生。 李景楠耐着性子听完老太傅能催眠的讲课,回到寝宫。 外廊上跪着一排太监宫女。 李景楠小脸沉下来,几步迈进屋内,一眼扫过,看见桌上几块镜子碎片,顿时勃然大怒! “怎么回事?!”李景楠一脚踹向邻近的太监,“一群饭桶!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太监宫女全部匍匐跪倒一大片。 有人唯恐被牵连,指向其中一个太监喊道:“是赵喜摔碎了镜子!” 被叫赵喜的太监脸色煞白,匍匐倒在地求饶:“皇上饶命!奴才一时手滑!奴才不是故意的!……” “混账东西!”李景楠一脚狠狠踹去! 他虽然年幼,却自小习武,手脚很有些力气,这一脚下去立即把太监踹得打了个滚! “拖出去砍了!”李景楠喝道。 屋内的人均是一抖,面色惨白。 “皇上息怒……”小豆子想要劝解几分,李景楠一个怒目扫来,阴郁的黑眸中盛怒难消,满眼阴霾! 小豆子颤了颤,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改了言辞,“皇上息怒,这些奴才罪该万死,只是若被丞相大人或是太后娘娘知晓……恐怕又会惹来是非。” 李景楠想到自己的桎梏,脸色越发阴沉。 他这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女,没几个是干净的,背后各有主子。 今天他若是随意杖毙了奴才,不需一个时辰就能闹得众所周知! “拉下去,杖责五十大板!”李景楠阴狠的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奴才奴婢,“剩下这些人,全部关起来!” 杖责的木板,都是一丈长的实木,五十大板打下去,非死即残。 明知仍是个死,小豆子却不敢再劝,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喜被侍卫拖走…… 说起来,最初被发派到宫里伺候皇上的时候,这个赵喜还欺负过他,因为他沉默寡言,个子矮小,长得也不算机灵,赵喜总会故意把脏活累活派给他做。 可是,现在看见赵喜被拖走,小豆子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只感到兔死狐悲…… 李景楠沉着脸色走到桌面,拿起桌上的镜子碎片,企图试着拼回原来的样子,可是无论他怎么拼,碎片之间始终有一条碍眼至极的裂缝! 他的心情糟糕透顶! “这样笨手笨脚的人,留着有什么用?!”李景楠恶狠狠说道,“告诉行刑的人,要是死了也罢,要是活下来,就砍掉他的手指!” 小豆子心惊,垂下头掩去眼底的惊惶,“是,皇上……” “更衣,我要出宫。”李景楠心烦意乱往里间走。 小豆子默了默,跟上李景楠。 …… 李景楠心情烦躁的时候,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去找华轻雪。 华轻雪正在家里忙活,她拿了把剪刀,正沿着自己在纸上画好的线,一点点剪着。 她听见脚步声,抬头望去,瞧见李景楠和小豆子。 华轻雪不禁讶然问道:“皇帝可以随随便便出宫?” “我都是皇帝了,有什么不可以?”李景楠凑过来看她手里的东西,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噢……这个叫大富翁,准备做出来和你一起玩的,但是我画画太难看了,牌面还没做好……” “这有什么的,找个画师过来呗!”李景楠提议。 华轻雪摇头,“自己做出来的才有意思。” 她说完,突然看向李景楠,笑着问:“哎,你画画怎么样?” 第九十二章 闹翻了 古人书画是为一体,都属于修身养性的一类,李景楠身为皇太子,自然也有学习,不过谈不上画得好,毕竟他才九岁。 不过…… 李景楠看了一眼华轻雪手里那张牌面,上面几根黑线勾勒出古怪的形状,像是个笑脸,又像是在哭,小皇帝顿时有了自信,扬眉道:“尚可。” 华轻雪对这个表情实在不能再熟悉,也跟着笑起来,“好啊,那你来画,我告诉你需要画些什么。” 两个人兴致勃勃的忙碌开来。 小豆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看向李景楠,欲言又止。 大富翁的棋盘已经打好了格子,李景楠只需要按照华轻雪要求的,在相应的格子里画上图案。还有机会牌和命运牌,也需要画上图案。 小豆子也没闲着,被他们使唤在一旁磨木头棋子。 李景楠喜欢这些新奇的东西,忙的不亦乐乎。 华轻雪和他一边捣鼓棋盘,一边讲解大富翁的规则。这游戏要细说起来很繁琐,倒不如直接玩一次更容易理解。 可是大富翁不是五子棋一局很快能分出胜负,真要玩起来,只怕又要到晚上了。 华轻雪见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不由得摸了摸肚子,她今天忙着弄这个棋盘,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要不你先回宫去吧,反正全都弄好了,明天再玩。”华轻雪说。 “好不容易做完,先玩一局再回去。”李景楠小脸皱着很不高兴,“回去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华轻雪同情他每天都憋在宫里头,有些心软,正要开口同意,小豆子突然插声道:“皇上,犯错的宫人还等着您回去决断,太晚回去的话,只怕会出事……” 李景楠冷下脸来,满目戾气的呵斥:“狗奴才!谁叫你多嘴的?!” 华轻雪被李景楠的变脸弄得一怔,半天没反应过来,“……你干嘛这样说小豆子,他也是为了你好。” 李景楠的脸色恢复如常,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没什么,就是嫌他啰里啰嗦的。” 小豆子瞄了眼华轻雪,大着胆子说:“皇上,责罚宫人的事,要是被太后娘娘知道……” 话还没说完,李景楠一脚踹上他的心窝!暴怒道:“闭嘴!” “小豆子!”华轻雪惊呼。 她急忙跑过去扶起地上的小豆子,小豆子却甩开她的手,惊惶不已的匍匐跪在地上,颤抖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华轻雪扶了他两次,没扶起来,看向李景楠,“你快叫他起来啊!” “就让他跪着!”李景楠的语气很冲,恶狠狠说道,“这点小心思当我不知道?想趁着你在的时候,给那帮蠢货求情,小豆子,你说是不是?!” 小豆子脸色惨白,整个人跪趴在地上颤抖不已,“求皇上恕罪……” 华轻雪蹙起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景楠不屑的嗤了一声,“没什么事,就是心情不好,罚了几个宫里人,偏他心肠软,看谁都想救,也不想想那些人以前是怎么欺负他的!真是没用的东西!” 说着话,火气又窜上来,朝着小豆子又踢两脚,力度不轻不重。 华轻雪对小豆子并不了解,只是因为小豆子每次都跟在李景楠身边,所以要熟悉一些。 小豆子平时不怎么说话,李景楠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有时李景楠心情不好,也会拿他发泄,打骂都是常有的事,不过因为不算过分,顶多拿毛笔砸一下脑袋这种程度,所以华轻雪不曾说过什么。 但是这次李景楠实在太过分了,竟然朝人的心窝子踹! 华轻雪盯着李景楠,语气肯定:“如果只是普通的责罚,小豆子不会这样,一定是很严重的事!” 李景楠也没了好脾气,驳斥道:“我一个皇帝,难道还罚不得他们?!” 华轻雪抿着唇沉默了会儿,问李景楠:“他们犯了什么错?” “他们摔碎了镜子,就该以死谢罪!”提起这事,李景楠就来气,那是他准备送给大辽使臣显摆的镜子!竟被那卑贱的奴才弄碎了! 华轻雪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仅仅因为摔碎了镜子……你就要他们死?” 李景楠理所当然回道:“不然留着他做什么?重罚才能以儆效尤!” “你……你……”华轻雪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镜子的镜背是由金银镶嵌,肯定摔不坏,碎掉的无非是镜面而已,这东西现在看起来稀奇珍贵,其实深究到底,抛开镜背的成本甚至连半两银子都不到! 就为这不到半两银子的东西,李景楠竟然要下此狠手! “你太过分了!”华轻雪气急败坏的说道,“这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分别?!” 李景楠见她也恼自己,很是心烦,“我又没要他的命,不过是打了五十大板砍掉手指头罢了……” 华轻雪闻言,气得身体里血液翻涌,眼前一阵阵眩晕! 若是傅廷烨要打他手底下的兵五十大板,她不会说什么,因为军营里的士兵个个身强体壮,能扛得住!可是宫里的这些太监……那身段比女人强不了多少,五十大板下去,能不丢掉性命?!更何况,李景楠竟然还要砍掉手指! 华轻雪真真被李景楠气蒙了!一时口无遮拦的喊道:“你就是这样当皇帝的?!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会做一个好皇帝!” 李景楠小脸微僵,冷冷看着她,“怎么,你也要来教我怎么做皇帝?” “分明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为什么你一定要让他死?!还要砍掉手指!你,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华轻雪几乎快要语无伦次,满脑子都找不出一个适合的词来说教李景楠! 李景楠本想来这里排遣心情,没想到华轻雪会跟自己吵起来,也十分恼火! “我罚他还不是为了你!他摔碎的是你做的镜子!你居然反倒怪我!” “可我没叫你打死他!更没叫你砍别人的手指头!” 华轻雪的胸口剧烈起伏,面颊因为急剧愤怒而涨红,她看着李景楠丝毫不知悔改的模样,不仅生气,更是心痛!“你这个样子,高兴了就送人大宅子,不高兴了就砍人手指,简直暴虐得不讲道理!是不是哪天我要是惹着你了,你也要砍掉我的手指头?!” “暴虐?……你觉得我是暴君?”李景楠双目赤红,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华轻雪咬唇回道:“至少明君仁君绝不会因为一面镜子就要人性命!” 李景楠气到发抖,想要吼叫!可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一脚踢向旁边早已看傻眼的小豆子,吼道:“傻愣着做什么?!回宫!” 说罢,掉头就走! 小豆子手忙脚乱爬起来,急忙跟上他。 华轻雪看着两人离去,又看向适才做好的大富翁棋盘,气恼的推到一旁! …… 晚上傅廷烨过来找华轻雪,她告诉傅廷烨,自己和小皇帝吵了一架。 “我们闹翻了。”她说道。心里的怒气一点儿也没消,气得连饭也没吃。 傅廷烨也不知自己是何种心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居然有点高兴……真是微妙。 他带华轻雪出门吃饭,填饱肚子之后,华轻雪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些。 回想起方才争吵时,她说的那些过激言辞,又不禁有些担心。 “我那样骂他,他会不会气狠了要砍我的头?”华轻雪喃喃自语。 傅廷烨正给她夹菜,闻言嘴角勾起,“他没这个能耐。” 李景楠虽然是皇帝,其实没什么实权,论内政,被丞相和宁王架空,论军机,兵权在傅廷烨手里,傅廷烨想护谁,就能护住谁,就算李景楠是皇帝,又能耐他何? 华轻雪听见傅廷烨这样评价李景楠,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说道:“你们不能总是这样瞧不起他,让他坐上那个位置,又不给他相应的尊重,这样很不负责任,万一让他的性子变得偏激,以后成了个变态皇帝,该怎么办?” 傅廷烨很无语,“刚才你还在担心他砍你的脑袋,现在又替他说话。” “我就是随口说说,他不会砍我脑袋的。”华轻雪笃定的回道。 傅廷烨往她碗里夹菜,无所谓的道:“吃饭吧,别操心他的事了,那是他的人生,他想过什么样,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跟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们不需要为他的成长负责。” 他又不是皇帝他爹。 “就算他真的长歪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无非就是坐在那位置上的人换一个罢了。”傅廷烨淡淡说道。 华轻雪一下子就想到了宁王。 虽然她不曾见过那人,可是会在亲哥哥死后立即发难,不顾侄子在外生死不明,意图自己坐上皇位——这样的人,已经在她脑海里形成一个阴险又卑鄙的模样。 肯定不会是个好皇帝。 “等他下次来找我,我再好好说说他。”华轻雪咽下一口食物,坚定的说道。 她始终认为李景楠的本性是好的,他只是骤然失去了父亲,又处于这样的情形下,一时迷失了自我。 傅廷烨闻言却笑了。 都被骂成这样了,要是李景楠还肯来找华轻雪,未免也太贱了吧? 第九十三章 凹凸 华轻雪说完李景楠的事,才想起关心傅廷烨。 “将军今天和他们谈得怎么样?”她问。 大辽的使臣这段时间一直由宁王的人招待,傅廷烨不放心,今天亲自去了一趟。 傅廷烨说:“辽人想要和南诏一样,从我们手里买新式武器,以此作为条件,归还熙、河、莫三个州。” 他说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他们想的倒是挺美,拿了新武器,正好可以把送回来的三州再抢回去,我们大齐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华轻雪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辽人的侵略意识太强,现在肯定是不行的……不过,如果等到明年,也不是不能卖……” 傅廷烨挑眉,看向她,“怎么,新武器明年就能出来?” 他知道华轻雪会松口,一定是有把握做出更厉害的、能够克制住大辽的武器。 “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华轻雪微微笑,“绍文很有天赋,最近做出来的一批玻璃器,越来越有模有样了,我估计再过不久,就能做出蒸馏器了。” 有了蒸馏器,华轻雪就可以大展拳脚,以前不敢想的,不敢做的,以后都可以试一试了。 “如此……那我就拖上一拖。”傅廷烨摸着络腮胡,若有所思。 华轻雪试探着问:“能不能把另外那三州也要回来?” 李景楠的父亲在位期间,割让了秦、渭、原、熙、河、莫六个州府,若能全部要回来,不仅能告慰先帝之灵,也能鼓舞大齐民心,还有李景楠……可以了却李景楠的一桩心事。 华轻雪的提议,恰好也是傅廷烨心中所想,他眼中含笑看着她,道:“不急,这次来访的使臣做不了主,我先探探口风,大辽皇帝若是对你的武器志在必得,应该还会派人过来详谈。” 华轻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想两国和谈果然不是一蹴而就的。 …… 李景楠这次似乎是真的气坏了,回宫后再没有来找过华轻雪。 他是皇帝,他不出宫,华轻雪就没办法见到他,准备了一肚子苦口婆心的劝诫,也没有用处。 傅廷烨不放心她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子,买了一户人送去给她使唤,男人负责跑腿传话做些力气活,女人打扫浆洗做饭,还有两个女儿,正好可以给华轻雪当贴身丫鬟。 华轻雪真的很不习惯古时的这种人口买卖,但是傅廷烨说这户人是奴籍,不卖给她,也会卖给别家,若是遇到不仁善的主子,下场只会更惨。 华轻雪瞧着一家四口衣裳上补丁叠补丁,很不忍心,便留下了他们。 这户人家的大女儿叫欢儿,十六岁,小女儿叫喜儿,才十三岁。 华轻雪心情复杂,心想自己都二十岁了,竟然还要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伺候……感觉就像在虐待未成年人,这要是放在现代,是犯法的…… 华轻雪没在家里用过下人,完全没有经验,好在这户人以前在别人家里干过活,不需华轻雪发话,就安排好自己的活计。 她慢慢体会到有人伺候的好处。 最显著的就是,每天穿戴什么衣裳首饰都有人拿主意,头发也有人梳了,她真的特别头疼古代这些服饰的搭配,也不懂各种发型怎么梳。两个丫鬟年纪虽小,却像及时雨一样,帮了华轻雪大忙。 就这么在盛京城里住了三五天,意外的收到梁文晟的来信,随信送来的,是一面畸形的镜子。 原来在她走后不久,苏绍文在一次制作玻璃镜中,机缘巧合做出了一面古怪的镜子,人照在里面弯曲变形,十分难看,原本应该销毁,但因为不解其中缘故,所以梁文晟与苏绍文商量之后,决定寄来书信向华轻雪求解。 华轻雪一看就乐了。 这个苏绍文,竟做出了一面哈哈镜。 两人还傻兮兮的在信里自我检讨,浑然不知自己做出了一件好东西。 华轻雪脑中头一个念头就是,送给李景楠,他一定会喜欢! 随后想起两人前几天就闹翻了,心里便有些闷闷的。 华轻雪在桌边坐下,给两人回信,将哈哈镜的光学原理解释清楚。其实就是镜面的凹凸不平,引起不规则光线的反射与聚焦,形成散乱影像。 华轻雪怕他们不能完全理解,又在纸上画了高矮胖瘦四种效果的镜面图示,让他们照着图把这几种镜子全部做出来。 有时候只有自己亲自动手去做了,才能更深刻的理解其中原理。 写完信之后,她自己又细细看了一遍。 书信来往,不如面对面交流来得清晰明确,她要确保遣词用句足够浅白易懂,避免梁文晟与苏绍文看不懂胡猜。 看到“凹凸镜”一词,华轻雪微怔。 如果苏绍文能做出凹凸镜,或许……他可以再尝试一些别的? 华轻雪思索片刻,另抽出几张纸,开始写第二封信。 哈哈镜其实就是一种凹凸镜。 凹面镜聚焦,等同于放大镜太阳取火的原理。 凸面镜可扩大视野范围,等同于马路边可观察两侧路况的转角镜。 通过凸镜的光线折射被凹镜反射使之进入小孔并会聚成像,再经过一个放大目镜,便可组成一个望远镜。 是了……望远镜! 试想,当敌军还在千米之外时,己方对敌军的兵力多寡与士兵阵型就一目了然,并提前做好准备,这对战局该会是多大的助力! 这哈哈镜,来得太是时候了! 无论古今,战争胜负的关键早已被人类破解,无非是三个方面—— 一,信息透明度。哪里攻势薄弱,哪里有埋伏,哪里有突破点,都要掌握清楚。 二,火力。简单言之就是攻击力、打击能力。 三,机动性。命令发出后士兵能够迅速做出正确反应,这考验信息的通畅性与军队的调配。 只要在这三个方面掌握优势,基本可以决定战局。 第三点机动性上面,华轻雪相信以目前这个时代的条件,傅廷烨的军队已经做到最好,而剩下的两点:信息透明度,她有望远镜,火力,她有震天雷,以后还将会有火炮。 华轻雪突然心潮澎湃。 只要再给她一些时间…… 再多一些时间,大齐军队将立于不败之地! 华轻雪将望远镜的结构仔仔细细画出来,严谨的标出尺寸与角度各项数值,因为太过投入,欢儿端来晚膳,也被她直接无视了。 等到图纸彻底完成,华轻雪抬眼一看,外面天色竟已经黑透了。 屋里不知什么时候点了蜡烛,明亮温暖。 欢儿端来温在炉子上的饭菜,华轻雪站起身正要去用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坐得太久,突然一阵眩晕。 她微微闭眼,复而睁开,仍旧感觉头重脚轻。 “饭菜收了吧,我没什么胃口。” 华轻雪扶着头往里走,她想她应该是太累了,否则怎么觉着昏沉沉的…… …… 盛京皇宫,演武场。 小皇帝穿着一身明黄色窄袖武服,绷着脸拉开一张弓—— 嗖! 箭羽凌冽,却失了准头,落在靶子外围。 远处的太监举起旗帜挥了两下,示意落靶。 李景楠皱起眉,泄愤般将手里的弓扔到一边!神情阴郁。 小豆子低眉顺眼送上湿帕子。 李景楠抓过来擦了两下手,冷声道:“不练了,去御书房。” “是。” 自从上次与华轻雪大吵一架,李景楠的心情一直很差。 关押的宫人已经都放了出来,赵喜却在挨板子的时候丢了性命,李景楠一想到华轻雪很有可能为这件事和他吵,什么草菅人命,什么暴虐不仁,他就心烦意乱。 好在太后没有因为这件事去烦他,大概是因为奴才的性命不值钱,而且赵喜不是当场被打死,他是打完后送回住处休息,当天夜里高烧不退,这才一命呜呼,所以上报的是病死,与李景楠无关。 对太后而言,皇帝要打杀奴才,这无所谓,只要别伤到皇室颜面就行。 没人教训,李景楠本该觉得轻松,可他总想起华轻雪骂他是暴君,心里烦得要死! “不知好歹!我还不是为了她!”李景楠拿捏着几块镜子碎片,自言自语道,“我的礼物被人摔碎了,难道还不许我生气?我又没砍他的脑袋,是他倒霉……他挨不住五十大板,又不是我的错……” 李景楠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心里也越发不是滋味。 不就是个狗奴才么,华轻雪至于那么说他么? 傅廷烨杀的人难道还少吗?怎么不见她说傅廷烨? 他不过是罚了一个小太监罢了……真是小题大做,居然还说他会砍她的头,怎么可能?她和他们是不同的。 李景楠不得不承认,他开始想念华轻雪了。 想念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更想念和她在一起时的轻松自在…… “我冷着她这么多天,她应该已经反省了,对不对?”李景楠像是在问小豆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豆子垂首立于一旁,不敢搭腔…… 李景楠深深皱起眉,说道:“可是她骂我是暴君,还说我不讲道理!我要是再凑上去,岂不是很没面子?!怎么着也该让她先跟我道歉!” 他说完,自己沉默了一会儿,大约觉得让华轻雪向他道歉不太现实,幽幽叹了一声,喃喃自语:“我是男的,她是女的,我应该让着她,嗯……算了,不跟她计较了……” 小豆子:“……” 第九十四章 昏迷不醒 李景楠突然侧头看过来,“你觉得呢?” 小豆子一脸懵:“???” 李景楠等了会儿,见他不吱声,不耐烦的挑起眉。 小豆子顿时抖了抖,忙道:“皇上,没有您的传唤,华姑娘是没办法进宫的。” 李景楠面露赞同,觉得自己的蠢奴才终于说了句聪明话,“你说的对,她现在一定很后悔,很懊恼,很想见我!我得给她这个机会才是!——去,传我的旨意,宣司兵夫人觐见。” “是,奴才领旨。”小豆子躬身退下。 李景楠这才面露笑容,连日来郁结的心情一扫而空! “其实很简单嘛,我不出宫,可以让她进宫啊……”李景楠舒服的后仰,满脸得意。 他拿了一块镜子碎片把玩,不断变换角度,照着御书房里的家具陈设,脑中幻想着华轻雪见到自己的情形。 她也许会一脸自责的看着他,自我检讨:“我不应该那样说你,是我太着急了,怕你做错事,才会说那些过激的话,以后不要再打打杀杀了,好吗?……” 又或者,她会像以往那样露出温柔微笑,轻轻揉他的发顶,笑道:“怎么,还在生气?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要大度嘛,好啦别生气了,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哦……” 李景楠越想,心里越是美滋滋的。 华轻雪最心疼他了,肯定不会再生他的气。 李景楠正高兴着,便见小豆子急匆匆从外面回来。 “传完旨了?”李景楠问。 小豆子摇摇头,他脸上挂着汗珠,胸脯还在微微起伏,这样凉爽的秋季,能冒出汗来,说明他是一路跑着回来的。 “皇上,华姑娘病了!”小豆子喘着气回道,“傅将军刚请了御医过去!” 李景楠脸色大变,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手中力度一时失了分寸,被锋利的碎片玻璃割伤,渗出鲜血。 小豆子见那红彤彤的血往下流,吓得脸色煞白!惊呼:“皇上!” 李景楠皱眉扔了手里的玻璃镜,也没心思包扎,胡乱擦了几下就大步往外走,“快!我们也去看看!” 御医是专为皇帝以及宫廷内妃嫔治病的宫廷医师,位高权重的大臣和有功勋的皇亲贵族也有传唤御医的殊荣,不过一般这样的人家里,通常都有自己养着的医师,就好比现代人会有家庭医生一样的道理。 威远侯府里自然也有,傅廷烨会不嫌麻烦进宫请御医,只怕是华轻雪病得不轻,若是普通的风寒咳嗽,寻常大夫就足够应付了。 李景楠坐在轿子里,心急火燎。 “她怎么会病呢?怎么突然就生了病?会生了什么病?当初我和她在任丘城每天冻着饿着,也没见她生病啊……”李景楠嘴里不住的碎碎念,心中慌乱,“难不成水土不服?……可前些天她还是好好的啊……” 小豆子没吱声,垂着头缩着脖子,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老天爷保佑华轻雪无病无灾…… …… 华轻雪的病来得突然而又离奇。 她睡下之后再没醒过来。 起初欢儿见她睡得沉,以为华轻雪是昨晚制图太累,便没有喊她起床用早膳,可是华轻雪一直睡到午膳时间,也不见醒。 这时欢儿才开始心慌,她和喜儿两人试着叫华轻雪,怎样也叫不醒,当即六神无主的跑去通知傅廷烨。 傅廷烨当时在盛京巡捕大营里,一听华轻雪出了事,立即扔下一干兵丁,带了大夫过去。 大夫诊不出任何毛病,傅廷烨又派人去请御医。 李景楠赶到的时候,御医正在为华轻雪诊治。 “怎么回事?!华轻雪怎么了?!”李景楠一进屋就火急火燎的喊道。 傅廷烨瞟他一眼,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不过还是顾及李景楠的面子,道:“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李景楠这才发觉屋里静悄悄的,御医正在专心致志的为华轻雪把脉。 他收了声,凑到傅廷烨身边,压低声音问:“华轻雪到底怎么了?是什么病?严重吗?” “皇上。”傅廷烨垂眸看他,“正是因为不知道病因,所以才会请王太医来诊治。” 李景楠着急的问:“那诊出什么结果没?” 傅廷烨神情凝重,看向御医。 这时,专心把脉的御医转过身来,看见李景楠,顿时吃了一惊,当即准备行礼。 李景楠不耐烦的挥手,“免礼、免礼!快说说她这是怎么了?” 王太医面露难色,摇了摇头,“微臣不知……” 李景楠登时就要发火!“你诊了半天不知道生了什么病?!” 傅廷烨深深皱起眉,虽然对这样的回答也很恼火,说话要比李景楠客气一些,“王太医是医中圣手,还望再多用用心,华姑娘身为司兵夫人,掌管大齐火器营,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王太医当然知道,华轻雪出自青州大营,与傅廷烨关系匪浅,而现在看起来,华轻雪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他斟酌着字眼回道:“华姑娘身上没有外伤,脉象也沉稳健康,至少现在看来,确实只是处于昏睡中,至于昏睡不醒的原因……” 王太医顿了顿,看向傅廷烨与李景楠,躬身道:“微臣怀疑,华姑娘可能伤了这里……”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头?”李景楠着急的问道,“她磕着头了?还是摔着哪儿了?” 有关华轻雪的情形,傅廷烨早已从欢儿那里问得一清二楚。 “她没有摔着,也没有磕着,昨晚她画图纸到半夜,没吃晚饭就睡下了。”傅廷烨深皱眉头,沉声说道,“几个月前,她曾被人从马上推落,摔到了头,当时头痛欲裂,之后又不治而愈,不知和这次有没有关系……” “太医院里的卢太医对此类病情颇有钻研,皇上与将军不妨传卢太医一试?” 傅廷烨久居边境,对京里的人并不熟悉,不知道被推荐的这位卢太医是哪位。 李景楠立即对身后的小豆子喊道:“快去太医院叫卢正清过来!” …… 华轻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醒过来的时候,眼皮子又沉又涩,就是那种睡得太久而让人觉得昏沉沉的感觉。 她扶着头起身,口渴难耐,正想下床喝杯水,结果还没等她起身,一杯水就已经端到了她嘴边—— 华轻雪抬眼一看,才发现屋里多了许多人。 断水的人是她的贴身丫鬟欢儿,除此之外,傅廷烨、李景楠、小豆子,还有一个蓄着胡须的男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左右。 “怎么……”她迷迷糊糊的,怎么回事?为什么都跑到她屋里来了? 尤其是傅廷烨,不是最讲究男女大防的吗?连九岁的小孩子都容不下,居然可以允许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你睡了整整两天!”李景楠凑到床边,担忧的上下打量她,“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两天? 华轻雪迷茫的看向窗外,日头西下,夕阳铺洒进屋一层淡金色的光芒,让人有一种分辨不出是黄昏还是黎明的时光错落感。 “卢太医,她的昏睡究竟因何而起?如何用药?”傅廷烨一脸正色,问卢正清。 华轻雪听到傅廷烨的话,转而去看那位年轻男子,原来这人是御医啊…… 那么,自己是昏迷了,并不是睡着? 她仔细回想昏睡前发生了什么,却只记起自己画望远镜的设计图纸。 华轻雪心中一沉,难道…… “华姑娘,容在下再为你把脉。”卢正清温言道。 华轻雪回过神来,将手伸了过去,“劳烦你了。” 卢正清将手指轻轻搭在她腕上,一时间屋里静谧无声,所有人都神情凝重的看着卢正清把脉的那只手。 半晌,卢正清收回手,说道:“华姑娘暂时无恙了。” “暂时?她的头疾以后还会再犯?没有办法治愈么?”傅廷烨皱眉问道。 李景楠也眼巴巴瞧着卢正清。 卢正清默了默,却只淡淡说了一句话:“华姑娘思虑太重,以后要好生休养。” 这样可有可无的一句话,让人恼怒,李景楠当即就发了脾气,“她到底生了什么病?!你倒是说说啊!” 卢正清沉吟片刻,说道:“皇上恕罪,华姑娘的病症十分罕见,微臣虽然以金针之术稳住了病情,却无法根治,这头疾以后只能慢慢调养,以防再犯。” 他顿了顿,又轻声道:“华姑娘此症有些奇异,请皇上准许微臣单独与华姑娘问几句话,以便了解病情。” 屋里几人都面露惊诧。 只听说过医生单独和家属聊病情的,从没听说医生会撇开家属,单独和病人聊病情的,当然了,屋里这几人也确实算不上华轻雪的家属。 而且,孤男寡女,单独问话什么的……让傅廷烨有些不悦。 可是不等傅廷烨发话,李景楠竟然擅作主张! “行,你赶紧问!问清楚了再告诉朕,她这是什么毛病!”李景楠金口玉言,当即就准了,俨然把自己当做华轻雪最亲近之人,完全没想过问问别人的意见。 傅廷烨脸色难看极了,但是公然抗旨似乎也不太好…… 华轻雪刚醒来,人还有些迷糊,没多想,轻轻点头,说:“嗯,有什么问题您就问吧……” 李景楠主动拉起傅廷烨的袖子,扯着往外走,就像他是这里的主人一般,“都出去吧、出去吧!一会儿再进来问问什么情况——” 傅廷烨回头看了一眼华轻雪,见她神思恍惚,精神却还算不错,这才放心的迈出门外。 等到所有人都走出去了,华轻雪对卢正清说:“卢太医想问什么,可以问了。” 第九十五章 这是个同乡 大约是职业的缘故,卢正清身上有种沉稳温和的气质,不疾不徐,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他目光柔和,带着浅浅笑意,“敢问华姑娘来这里多久了?” “……这里?”华轻雪有些迷糊,这里指的是……盛京?那似乎也没多少天,不过他问这个做什么? 卢正清坐在木凳上,手指轻轻敲打在自己的腿上,“华姑娘何时来的大齐?又或者……何时来的,这个世界?” 华轻雪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他也是…… “你……”华轻雪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卢正清微微笑,“我来这里已经十年了。” “我真没想到……”华轻雪震惊的看着他,“竟然有人和我一样……你是怎么过来的?” “毕业时和同学搭乘邮轮出去旅行,邮轮出了事,我应该是溺水身亡了。”卢正清苦笑。 不过毕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看他的表情,似乎早已释然。 卢正清又问华轻雪:“你呢?” 华轻雪有些尴尬,“我不太记得了,似乎是……坠楼身亡吧。” “不记得?”卢正清饶有兴趣的问她,“是因为穿越时空时受到的刺激,造成失忆吗?” “不清楚……”华轻雪幽幽叹了一声,“只隐约记得自己是个研究生,偶尔会想起一些学校的琐事,但是姓名是什么,爸爸妈妈是什么人,家住在哪里,这些全部想不起来了……” “不记得了也好,记得越多,越是一种心理负担。”卢正清笑着说道,“我刚到这里头几年,几乎提不起劲做别的事,老记着家里那些亲人朋友,心里很不好过。” 骤然之间离乡背井,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华轻雪好奇的打量他,“那你现在……” 卢正清面上依然笑着,“现在结婚了,有了老婆也有了孩子,日子还算不错,不过不能和你比啊,竟然做出了火药,能让大齐免于战乱,造福了边疆百姓,可以说功德无量啊。” 被他这样一夸,华轻雪很不好意思,腼腆的回道:“术业有专攻,你也很厉害啊,可以救死扶伤。” 卢正清摇头,“我大学是学医的,只是西医和中医不同,尤其是现代医疗,非常依赖各种先进设备和药物,没有那些东西,真可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笑了笑,对华轻雪说:“不怕你笑话,刚到这儿的时候,我连工作也找不到,最后只能去做苦力,但是身体不能和那些常年劳作的壮汉比,没干几天活就累倒了,幸而被一位仁心仁术的大夫所救,他治好了我,收我为徒,教我医术,这样慢慢的,我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虽然卢正清与华轻雪差了有十几岁,但同是穿越沦落人,提起刚刚穿越那段日子,两人很有共同语言,华轻雪也与卢正清聊起自己穿越过来的糗事。 她说:“我是掉在山里,当时下着雪,我还穿着夏天的T恤牛仔裤,最后冻晕过去,如果不是皇上救了我,大概就要冻死了吧。” 卢正清闻言,替华轻雪虚惊一场,“那可真是惊险啊。” 随后他又道:“我是掉在崖底,当时是夏天,崖底却很凉爽,我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出来,挨饿受累倒是有,性命却无忧。” 两人随后聊起华轻雪的病。 卢正清说:“你的大脑里,应当是有什么异物,压迫到了脑部毛细血管,所以才会造成你的昏迷,可惜这里没有X光、CT室那些条件,我没办法确定异物的位置。” 华轻雪无奈的笑了笑,“我倒是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可是……除非有条件做脑外科手术,否则也没有办法啊……” “你知道?”卢正清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华轻雪。 “对啊,芯片就在这个地方。”华轻雪指了指前额某一处,“你没有吗?” 她见卢正清哑然无语,顿时明白过来,“我们不是来自同一个年代……” 卢正清惊叹不已,“也就是说,在未来几十年后,人类会往自己大脑里植入微型芯片?这太难以想象了,不会有安全隐患吗?” “还算安全吧,每隔几年芯片产品就会更新换代一次,到时就替换一次,至少在我来这里以前,没听过有人因为植入芯片而影响到健康。”华轻雪说完,又叹了口气,“即使真有什么事,依靠医疗技术也都是些小问题吧……” 她那个时代,用微型机器人就可以把芯片送到指定地点,替换芯片,是完全无痛无创的小手术。 可是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小小的芯片,却成了大大的麻烦。 卢正清的神情也变得沉重。 他来到这里十年,除了改善大齐医疗中的外层缝合术,再无别的建树,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 一场手术最基础的无菌条件,他就没办法做到,更何况麻醉剂、注射器这些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医疗设备? 而脑外科的手术,就更加耸人听闻。 ——割开皮肉,用钻孔打开颅骨,不对脑部神经造成任何伤害的前提下,取出只有几毫米大小的微型芯片,谁能办得到? 十年前的卢正清,只是一个医科大学的毕业生,有实习经验,却从未主刀过一场脑外科手术! 可是如果连他也做不到,这世上还有谁能做到? “不妨往好的方面想想。”卢正清沉默良久后,慢慢说道,“既然是普及的芯片,安全性能一定有所保障,即便已经损坏,只要不再刺激到它,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华轻雪叹息着点了点头,“嗯,我想这次昏迷,应该是因为我不小心又使用了芯片,昨晚我绘制望远镜的分解图,因为有些数据不确定,所以用芯片搜过资料……这真的很难控制,因为知识都是关联着的。” 譬如望远镜这件事,其实原理非常简单,华轻雪也知道大致结构,但是凹凸镜之间的间距、直径、深度,具体到这些细微数值上,她不可能全都记清楚,几乎是无意识的,就搜寻了芯片里的知识库。 谁想到结果会这么糟糕…… “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吧。”卢正清不由得感慨,“毕竟,这枚芯片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华轻雪闻言,心情复杂。 他们一个是科学院的研究生,一个是医学院的毕业生,这两种身份,应当是最不可能相信鬼神之说的,可是偏偏离奇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不可不谓荒谬。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提起穿越后的衣食住行各方面的不习惯,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只是担心外头的李景楠和傅廷烨等得着急,便约定下次再聚,匆匆结束了谈话。 李景楠与傅廷烨进来时,表情都有些古怪,大概是没想到他们会聊这么久,目光疑惑的在屋里两人脸上打量。 华轻雪有些心虚的偏开脸。 卢正清倒是态度坦荡,起身朝李景楠与傅廷烨行礼,说:“华姑娘此病无需用药,但要好好休养,切忌不可再过度劳心劳力。” “就这些?”李景楠满脸迷茫与惊讶,“你们聊了这么久,就聊这几句话?” 卢正清看了华轻雪一眼,不急不忙的回道:“因为华姑娘这病来得突然,故而微臣多询问了些华姑娘以前的事,想要更清楚的了解病因。” 华轻雪点了点头,附和道:“嗯,聊了些以前的事,所以时间久了点。” 她朝李景楠笑,“等着急了吧?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李景楠愣了下,将头偏到一边,很傲娇,“我才没有担心你!” “那你过来干嘛?” “……我是来看看你有没有反省!”李景楠挺着胸脯,理直气壮的说,“我是男人,不跟你一般计较,看在你已经知错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华轻雪心想,我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呐…… 傅廷烨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从华轻雪与卢正清两人身上扫过,说道:“这次辛苦卢太医了,我送你。” “不敢,将军留步。”卢正清背起自己的药箱,朝傅廷烨拱了拱手,又对李景楠躬身行礼,“微臣告退。” 李景楠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卢正清便躬身退下。 傅廷烨大约还有话要问,送卢正清一起出去,屋里只剩下李景楠和华轻雪两人, 华轻雪笑盈盈看着李景楠,“你三天两头往宫外跑,真的没有关系吗?” “我是皇帝,谁敢管我?”李景楠逞强回道。 华轻雪看着他那副骄傲的小模样,心里软软的,语气也软和许多,“以后不要再随便责罚宫人了,即便要罚,也该有个量度。” “啰嗦。”李景楠撇撇嘴,到底没再反驳她。 “镜子打碎了就碎了吧,别为这个生气。”华轻雪柔声问他,“碎片还留着没?” 李景楠点点头,神情莫名有些委屈。 如果那太监打碎的只是屋里寻常的物件,他兴许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可偏偏是华轻雪的镜子…… “下次你把碎片带过来给我吧。”华轻雪说。 李景楠眨眨眼,问:“你能修好?我粘过许多次了,都不行!” 华轻雪笑,语气有些神秘,“你带过来就是了,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第九十六章 异心 李景楠与华轻雪仿佛忘了那天的争吵,和好如初。 傅廷烨回屋的时候,李景楠正在照华轻雪送他的哈哈镜,一脸乐呵呵的笑,没有丁点儿隔阂。 李景楠还把小豆子也叫进来一起照,嘻嘻哈哈的。 傅廷烨忍不住皱眉,提醒道:“皇上,卢太医说过需要静养。” 你既然是来看病人的,好歹小声点吧? 华轻雪关心的却是李景楠总这么频繁出宫,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太晚回宫不好,你和小豆子先走吧,我已经没事了。” 李景楠直接忽略了傅廷烨的话,对华轻雪说:“晚点走也没事的,反正我回去了也没什么事做。” 小豆子弱声提醒:“皇上,这两天的奏折您还没看……” 李景楠扭头狠狠瞪他一眼! “看不看有什么分别!反正他们都已经处理好了!” 小豆子垂头,不敢吱声。 华轻雪好言相劝:“老丞相不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辅助你,多看看总是好的,至少以后如果出现类似的情况,你就知道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和决定了,现在就当是修行学习吧。” 李景楠默了默,神奇的没有反驳,他皱着小眉头点了一下脑袋,说:“知道了,我会好好看的。” 连傅廷烨也忍不住挑眉,多看了李景楠一眼,感觉很不可思议。 印象里,似乎只有先皇在世时说的话,李景楠才会如此听从。 傅廷烨震惊之后,心里又有点怪怪的,怎么这两人的关系,吵了一架,反倒更好了? 因为听了华轻雪的劝,李景楠趁着天没黑,和小豆子两人匆匆回去了。 当然,没忘记带上那面哈哈镜。 傅廷烨留了下来。 华轻雪睡了两天,没吃饭,现在胃里饿得难受。 厨房准备了好消化的鸡丝粥,傅廷烨就坐在桌边,什么都不做,只盯着华轻雪一口一口喝粥。 “吃饱后早点休息。”他叮嘱道。 明明是很温柔的话,被他说出来,却是一板一眼像是严肃的下达命令,好在华轻雪早已习惯了。 “睡得太久了,现在完全不觉得困呐。”她抿着汤勺,澄净的眼眸看着傅廷烨,“将军吃过没有?要不要也来一碗?” 傅廷烨缓缓摇头,“你吃吧。” 华轻雪继续小口喝粥,一边说道:“我给文晟和绍文写了信,将军能派人帮我送去青州吗?我画了图纸,交给一般信差不放心,怕会遗失。” 傅廷烨默了默,点头回道:“我会安排的,你好好养养身体,暂时不要再操心火器营的事了。” 听卢正清话里的意思,华轻雪似乎以后还会像这次一样昏睡不醒,这次昏睡了两天,那么下次呢?……谁也无法保证。 他知道华轻雪总有奇思妙想,可是古人常提起一个词,叫天妒英才,傅廷烨担心华轻雪会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 “嗯,我会注意的。”华轻雪轻轻点头,语气有些怅然。 她只要一想到芯片里那么多知识没能记录下来,就惋惜不已,不过再怎么可惜,也不如自己的性命要紧,华轻雪懂得轻重,不敢再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值得庆幸的是,离开青州前,她已经把蒸馏器和火药提纯相关的知识要点都记录了下来,所以,即使以后不碰芯片里的东西,后期制造火器,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华轻雪吃完了粥,把写好的信和望远镜的图纸拿过来给傅廷烨看。 傅廷烨不认得这玩意,见是筒状的,以为是华轻雪新弄出来的火箭筒。 华轻雪说:“这个是望远镜,我想让文晟和绍文试着做做看,如果能做出来,用处很大的。” 望远镜,顾名思义,可以望得很远,听这名字就能大约猜出作用。 傅廷烨看了眼图纸,将信件和图纸收起来,语气硬邦邦的说道:“十天内会送到,以后你少操心这些事。”他想到华轻雪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昏迷不醒,就一阵后怕。 华轻雪没在傅廷烨脸上看到自己想象中的高兴表情,不禁愣住,心里想着是不是傅廷烨没瞧出来望远镜的重要性? 可是不应该呀,傅廷烨对这一类可能影响战局的事物,都非常敏锐的。 那为什么不高兴? 她看出他深邃黑沉的长眸里藏着忧色,才明白过来,这个男人,是在担心她。 华轻雪心里有点甜蜜…… 不过,想想傅廷烨那么好面子的一个大男人,她不好意思挑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将军的胡子好几天没修整了,我给你理一理吧,要不,再过几天就要打回原形了。” 傅廷烨犹豫了一会儿,想着修修胡子应该不会让华轻雪太伤神,便同意了。 何况他本身很喜欢华轻雪在他身上忙碌的感觉…… 华轻雪叫欢儿去准备热水,又把他拉到床上躺下,有一种驯服了某大型野生动物的成就感。 她坐在他头顶的位置,双手放在他面颊两侧,摸他变长的胡子,清脆的笑出声来。 扎得她手心发痒。 傅廷烨突然侧过脸,一口叼住她的手指头,惩罚式的咬了一下。 柔若无骨,真想就这么一口一口吃下去。 “你居然咬我。”华轻雪低声嗔怪,像在撒娇。 这时,欢儿和喜儿走进来,送来华轻雪要用的毛巾帕子、小刀、手工皂等工具。 华轻雪佯装无事的抽回手,却在两个丫鬟看不见的地方,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傅廷烨的侧脸。 傅廷烨不觉得疼,心间反倒有些荡漾…… 等到两个丫鬟出去,他抬手举到头顶企图捉住华轻雪,华轻雪轻声惊呼:“别闹,我拿着刀呢。” ……还是被他摸了一把小脸,这才罢了,没再胡闹。 “等你身体好些了,跟我回一趟侯府吧。”剃须的时候,傅廷烨突然说。 华轻雪闻言,心中很感慨,其实她早就想问傅廷烨什么时候带她回府,只是碍于傅廷烨与继母的诡异关系,不方便开口问。 “我真的已经没事了,随时都可以的。”华轻雪冲他一笑,“你跟我说说,府里都有些什么人,我好准备见面礼。” 傅廷烨看见她的笑容,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些,“我父亲在几年前已经病逝了,府里只有我母亲一人。” 他想了想,又道:“前些年我母亲一个人住着实在太寂寞,便从娘家接了个女孩过来,算是养在我母亲身边,关系十分亲厚。” 华轻雪问:“那……就是你的表妹咯?” “嗯。”傅廷烨蹙着眉,想不起来程婉妙的长相,只记得接过来的时候似乎只有七八岁? “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不用特意准备礼物。”他随意说道。 华轻雪点点头,记下了。 …… 是夜。 程婉妙坐在镜台前梳着一头秀发,心思却早已不知飘去了哪里。 自从傅廷烨回京后,傅老夫人就一直极力在撮合两人。 毕竟是在国丧期间,老夫人做得很隐晦,譬如故意让程婉妙去外书房送什么东西,或是在傅廷烨去请安时,让丫鬟请程婉妙过去。 她不敢明着拒绝,便只好装作羞怯,尽量离傅廷烨的院子远远的,免得碰着。 好在傅廷烨似乎很忙,总是早出晚归,这么长时间了,竟一次也没露面过。 其实程婉妙不知道,傅廷烨并没有多忙碌,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在这个家里呆着,所以借故出门,要么去巡铺大营,要么去找华轻雪。 无论如何,还是叫程婉妙松了口气。 丫鬟走进屋里,神情有些紧张,“小姐,老夫人让你过去……” 程婉妙手里的梳子倏地捏紧,指腹勒得发白。 丫鬟觑着她的脸色,不安的问道:“小姐,你说……老夫人会不会知道了……” “不会的。”程婉妙的声音细细柔柔,却很坚定,“只要我不承认,老夫人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定定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说道:“为我梳妆,我去见老夫人。” “是……” 已经是就寝的时间,傅老夫人还没有睡,得力的丫鬟伸出芊芊手指为老夫人揉按额头与太阳穴。 程婉妙挪着碎步走进屋里,冲傅老夫人甜甜一笑,“姨母,您怎么还没有歇息呀。” 傅老夫人睁开眼,露出微笑,“婉妙,到姨母这里来。” 程婉妙依言走过去,乖巧的坐下,轻轻捶打老夫人的小腿。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不知不觉,婉妙已经长成了大姑娘,都有人上门求娶了。” 程婉妙的心倏地提起,面上却做出迷茫不解的样子。 傅老夫人仔细打量她,见她似乎不知情,心中稍稍宽慰了些。只要不是程婉妙有意为之,这件事,她就可以压下去。 “今天徐夫人来了,为徐家公子求娶你,因为是国丧期,不好直接定亲,便想与我做个口头约定……”傅老夫人一边说,一边观察程婉妙的表情。 程婉妙吃惊道:“怎么会?我都没见过徐公子……” 顿了顿,又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啊!……难道是他?” 老夫人凝神问她:“怎么,你认得?” 程婉妙霎时红了面颊,解释道:“姨母别误会,我不认得他,是前几日庆雪约我去她家做客,我们在院子里放纸鸢,纸鸢落在树上,有位公子帮我们取下来,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徐公子……” 第九十七章 花宴 徐庆雪是程婉妙的闺蜜,算是她在京里认识的好友之一,故而平时经常走动。 程婉妙去徐家做客的事,傅老夫人也是知情的。 老夫人说道:“能在徐家内宅里走动的男子,自然是徐家公子无疑了,你这孩子,也太糊涂了,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 程婉妙红着脸支吾道:“姨母,婉妙知错了,婉妙当时不知道……” 老夫人叹气,知道这件事只是个意外,不能全怪她,想必是徐家那位偶然瞧见程婉妙,上了心。 思及此,傅老夫人心底还是有些自得的,程婉妙接到侯府时,不过六七岁,可以说是老夫人亲自带大的,女工仪容全按照名门贵女的标准调教,为的就是以后能撑得起侯府主母的身份。 可以说,程婉妙除了出身比盛京城里那些贵女差些,其他的,半点不差。 徐家公子,算是有眼光。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会与徐夫人说的。”傅老夫人慈爱的抚摸程婉妙的发顶,缓缓说道,“廷烨这孩子最近忙,没顾得上你,是他不该,正好他难得回京一趟,家里许久没热闹过,我打算办个花宴,你来帮我一起操持吧。” 程婉妙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垂头道好。 她知道,老夫人这是等不及了…… 老夫人想要趁傅廷烨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把两人的名分定下来。只要在花宴上安排两人一起露面,那些夫人小姐们都是精明人,闻弦知雅意,便知道她是有主的,再不会三天两头来提亲。 亲事拒绝得多了,也是容易得罪人的。 程婉妙从老夫人屋里离开,只觉得脚下步子一时深一时浅,整个人神思恍惚。 看来光是让人来提亲,已经没用了,她必须让老夫人不得不把她嫁出去,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老夫人改变主意? …… 徐夫人回去后立即把儿子叫过来。 “我问你,你当真与那程婉妙情投意合?” 徐家少爷名叫徐庆然,比妹妹徐庆雪年长两岁,正值婚龄,是以徐夫人这些时日一直在暗中留意合适的闺秀,准备明年开春出了国丧期,好有个准备。 徐庆然听母亲这样问,不由得愣了下,“怎么,傅老夫人不同意?” 徐夫人摇头,叹息道:“傅老夫人说,想要多留程婉妙在家几年。” 这明显是托词。 徐夫人看了儿子一眼,“可见程婉妙并没有与老夫人提你俩的事。” “她是女儿家,大概羞于启口吧。”徐庆然皱眉,因为婚事被拒而流露出不悦神色,“改日让妹妹约她出来,我再问问她。” 徐夫人是个本分人,有些不乐意,“庆然,我看……要不算了吧?她模样虽说俊俏,可是一面与庆雪交好,一面又与你私相授受,足见德行规矩太差,母亲再为你相看别的女孩可好?” 人心都是偏的,两人私相授受,她只觉得是那女孩勾引了自己的儿子,却不觉得她儿子也有错。 徐庆然却道:“母亲,您真以为我看上了程婉妙?” 徐夫人被儿子的反问弄迷糊了,“若不然,你为何火急火燎的让我去侯府说亲?” “程婉妙算什么?不过是寄养在侯府的乡下小姐罢了,可是她深得老夫人宠爱,与亲生闺女也差不了多少,母亲想想,若是我能娶了她,我有事,傅老夫人会不会相帮?傅廷烨会不会相帮?” 徐庆然仔细给徐夫人分析,“明年就是科考之期,我必能考中,在那之后,是留作京官,还是派去穷山恶水之地做官?” 徐夫人闻言,脸色立即白了几分。 她记得去年有个闹饥荒的地方,饿极了的村民抢了衙门的粮仓,还砸破了县官的脑袋!她可不想让儿子去那种地方做官! “父亲只是区区礼部侍郎,即便想帮儿子,也没有门路,可是傅廷烨则不同……”徐庆然压低声音,说道,“如今谁不知道,傅廷烨就是大齐的半个皇帝,只要他说句话,我们徐家就能飞黄腾达!” 徐家……飞黄腾达? 徐夫人不可避免的心动了。 徐家在盛京城的一干世家大族里,不上不下,处于尴尬的中流位置,不是不想往上流社会挤,实在是徐老爷的官途停滞不前,没有长进。 徐夫人犹豫的喃喃道:“可是……傅廷烨毕竟不是傅老夫人的亲生子,这些年来又很少回来,他会愿意帮咱们吗……” “母亲,您还不明白吗?只要傅老夫人想帮,傅廷烨就一定会帮。”徐庆然的语气笃定,带着自信,“除非,他想要背上不孝的名声。” 大齐最重孝悌,一个人若是不孝,名声就全完了!官员若是不孝,甚至可以直接罢免! 徐夫人明白过来。 只要傅老夫人是真心的心疼程婉妙,就肯定不会愿意看见她的新婚丈夫被发派出京,留任京官是最好的选择,这样老太太还能时不时见到程婉妙。 这事对傅廷烨而言简直轻而易举,只要傅老夫人去哭诉一番,傅廷烨没道理不同意! “好。”徐夫人坚定的点了点头,“改日叫你妹妹再把程婉妙约出来。” 徐家母子俩做着逞心如意的美梦,只等着寻个合适的机会,再提这门亲事,浑然不知,傅老夫人虽然疼爱程婉妙,却是当做侯府夫人在疼爱。 若程婉妙嫁了出去,成了别人家的儿媳,在傅老夫人眼里便如白眼狼一只,一文不值了…… …… 徐家母子等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沉寂的威远侯府,要举办花宴。 秋分时节,这个时候举办花宴,似乎有些心急了。 夏季的花将将败落,秋季的花还来不及绽放,庭院里的名贵花卉展露花苞,将放未放。 不过花匠们为了应付这些显赫门庭,自有一套催花的方法,叫各种秋菊开得姹紫嫣红。 …… 华轻雪看着傅廷烨送来的一箱锦绣华服与珠宝首饰,懵了。 原来那箱子的衣服都穿不过来了,怎么又送来一箱? 女人只有出门时才会嫌衣服少,而华轻雪平时几乎不怎么出门,在家里的打扮一直都是日常风,怎么轻便舒服怎么来,导致大部分衣裙都是压箱底的命。 她探究的看向眼前的男人,欲言又止。 欢欢喜喜的收下来吧,怕他受到鼓舞以后再接再励的送不停。 那么,委婉的拒收?辜负人家一片好心,有点打击积极性啊…… 傅廷烨浑然不知华轻雪的纠结,大步走到桌边,不用欢儿伺候,自顾自的端起茶壶倒水,喝了两口,说道:“过两天有个花宴,你和我同去。” 华轻雪一听是宴会,眉毛就要打结了。 古人的这些活动,对她而言太过雅致了……一边欣赏美好的自然景物,一边吟词诵诗,她实在做不来啊。 傅廷烨又道:“是我母亲办的,我带你去见见她,家里的亲友也会来,正好认认脸。”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面上难得出现一丝窘迫,像是有些难为情,说道:“莫怕,只见打个照面,我会陪着你的。” 华轻雪心道,原来这个花宴别有目的,是认亲宴呢…… “我不懂这里的规矩,需要做什么,你到时候要教我。”她声音软软的说道,算是同意了。 傅廷烨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很大男人的回道:“那是自然。” 其实他也是犹豫再三,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司兵夫人出自青州大营,外人都当华轻雪是他的得力下属,就连傅老夫人也深以为然。 实在是因为传言里的华轻雪,煞星转世,生得三头六臂、样貌丑陋,所以大家都没把这所谓的司兵夫人当女人看。 傅廷烨倒是有心想在傅老夫人面前提几句,然后预备寻个合适的机会,带华轻雪过去和老夫人人见个面。 婚事擅自做主已经是不该,若是连见也不见,就真的是不孝不悌了。 可是也不知怎么,每次回府,不等他张口提这事,傅老夫人说着说着,话头就绕到他的表妹身上,一个劲唏嘘哀叹,说怕自己百年之后,没人照顾程婉妙。 傅廷烨听得一头雾水,心道程婉妙有父母兄弟,怎么会没人照顾? 傅老夫人见他不开窍,有几次甚至直接言明,让他照顾程婉妙。 傅廷烨就更加不明白了!他只是暂时停留在盛京,日后是要回大营的,怎么照顾?! 他只当傅老夫人年纪大了,老糊涂了,默不作声听着,并不搭腔。 傅老夫人不见他表态,以为他是记恨早年夺爵位的事,于是也不敢狠劝,想着程婉妙清纯漂亮,只要两人多处处,傅廷烨迟早会同意的。 傅廷烨想的却是,让华轻雪露个面,先给傅家的亲友留个印象,虽说现在国丧期不能定亲,他也要让所有人知道华轻雪是他的人,等到来年,再找小皇帝索要赐婚的旨意——甭管谁同不同意,快刀斩乱麻,简单粗暴赶紧成亲。 就这么两厢误会着,威远侯府的花宴帖子纷纷发送出去。 傅老夫人想借花宴让傅廷烨与程婉妙亲近几分,傅廷烨想借花宴让华轻雪见见未来婆婆,而程婉妙……这场花宴,她则另有一番打算。 第九十八章 白算计 威远侯府办花宴,在盛京城的一干名门望族里引发小小的轰动。 因为这些年来,威远侯府实在太沉寂了…… 傅廷烨倒是一年比一年威名赫赫,但他早已分府搬出侯府,又在北边封了王,再大的荣耀也与昔日侯府无关。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办起花宴了呢? 到底是傅老夫人的意思,还是傅廷烨的意思?——思及后者的可能性,京里这些达官贵人不得不以慎重的态度,对待这次花宴。 毕竟……谁敢不给傅廷烨面子? 于是乎,到了这天,威远侯府可谓是宾客盈门,各式华丽大马车接踵而至,直教人眼花缭乱。 …… 程婉妙坐在闺房里梳妆打扮,她心里惦记着今天的计划,神情不知觉流露出些许紧张。 外头的丫鬟传来阵阵惊呼,让她心情烦躁。 “秀芝,去外头瞧瞧,她们在吵闹什么。”程婉妙颦眉说道。 被唤作秀芝的丫鬟应声出去,不过片刻就止住了外面的喧哗。 丫鬟回到屋里,对程婉妙说:“丞相夫人与户部尚书夫人来了,侯府很多年没招待过这样的贵客,大家有些忘形,正说起两位夫人送来的礼物多么名贵……” 程婉妙听了,一时恍惚。 左丞相是清贵之流,门下学子芸芸,在民间文人书生里的声望极高,平素几乎从不参加官员间的应酬,每每有宴会相邀,便以年迈体弱为由婉拒,连带着丞相夫人也极少露面。 真想不到,不过一个小小花宴,丞相夫人居然会来…… 程婉妙虽然知道威远侯府地位超然,但因为傅老夫人丧夫丧子之后深居简出,府里从不办宴会,所以程婉妙并没有正经见过多少贵人。 事实上,身份太高的,即使见了,大约也不屑于和她打交道,最终她也只能与徐家这样不高不低的门第来往。 程婉妙心里不禁产生一个念头。 今天这个花宴,若是徐府办的,丞相夫人会来吗? ……必然不会。 这个答案就在心底,却让她感到分外受挫。 程婉妙很清楚,徐家虽然看起来光鲜,但到底不如侯府的滔天富贵,傅廷烨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徐庆然根本不能比的…… 她真的要舍弃眼前的一切,去选择徐庆然吗? ——啪! 手里的珠钗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惊醒了程婉妙。 她顿时回过神来,十分懊恼! 心里暗骂自己糊涂! 傅廷烨算什么?!一介莽夫罢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命丧战场!更何况,再大的富贵怎能比得过夫妻和睦、情趣相投! 一想到要与那粗壮野蛮的人同床共枕,她只觉得恶心! 徐庆然则完全不同,他谦谦如玉,是位清雅才子,懂得琴棋书画,成亲后定能与她琴瑟相合,等到来年科举,徐庆然必将夺魁,到时候她就是状元夫人,难道还不够威风吗? 程婉妙啊程婉妙,千万不要被眼前的富贵迷了眼! ——十六七岁的少女,对爱情总会有些唯美的幻想,徐庆然这样的温润君子,于她而言才是良人。 一个小丫鬟从外头跑进来,“……小姐、小姐!徐夫人带着徐家小姐和少爷来了——” 程婉妙心中一喜,眉眼里带出笑意,“他们到哪儿了?” “已经到了前厅,老夫人正在招待。”丫鬟说着,脸色怪怪的从怀里掏出一物,“这是徐小姐送您的礼物……” 那是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程婉妙打开来看,只见里面装着一朵孔雀蓝珠花,还有一张纸笺。 纸笺上有两行小字: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借用晏殊的《清平乐二首其二》) 程婉妙面颊微红,抿着唇露出甜蜜而羞涩的笑。 她将这张小纸收好,然后对着镜子戴上珠花。 镜子里的少女肤色赛雪,娇俏明艳,顾盼间姿态动人。 程婉妙很满意,勾着唇角说道:“走吧,我们去前头帮老夫人招待客人。” …… 花宴没有明确时间,有人一早就到了,也有人将近中午才到。 傅廷烨就是不赶趟的那种。 他坐在缘廊边,看着院子里的喜儿踢毽子,耐心等待华轻雪梳妆打扮。 这次花宴毕竟是华轻雪第一次露面,妆容自然不能随便,欢儿虽然会梳头,却应付不来这样的场合。 傅廷烨特意派人寻来一个擅长仪容妆点的婆子,来给华轻雪打扮。 身后传来门开的声响,傅廷烨转身看去,顿时眼前一亮。 踢毽子的喜儿抬手接住毽子,欢快的跑过来喊道:“哇!小姐你好漂亮!” 确实是漂亮。 日常风的华轻雪突然正经打扮起来,效果十分惊艳!肤如凝脂,螓首蛾眉,眸光流转间似有清波荡漾,清秀绝俗。 请来的婆子经验老道,抓住了华轻雪的柔弱气质,一番打扮下来,衬得她柔婉端庄,我见犹怜,却又不俗不媚。 傅廷烨直愣愣的盯着她看个不停,只觉得哪哪都顺眼,怎么看怎么满意。 老婆子很会说话,笑道:“小姐底子好,只稍微打扮一下就美若天仙了。” 傅廷烨大手一挥,豪迈极了,“下去领赏吧!” “谢将军老爷赏赐!”婆子乐呵呵的跟着侍卫下去了。 华轻雪僵站在门口,一脸窘迫,“我觉得头好重!” 她照过镜子,当然知道效果不错,可是代价也很可怕!梳头居然花了整整一个时辰! 相当于两个小时!太恐怖了! 为了固定住这个所谓的堆云髻,也是煞费工夫,桂花头油必不可少,还有各式珠钗步摇。 华轻雪僵着脖子往前走了两小步,难受的说道:“我都不敢晃脑袋。” 感觉轻轻一摇,就会从头上掉下来许多金银或珍珠。 傅廷烨几步走过来,牵起她的手,“你没事晃脑袋做什么。” 华轻雪:“……” 唔,感觉他说的很有道理。 跟在她身边的欢儿,围着她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安抚道:“小姐别怕,很牢固的。” 华轻雪轻轻呼出一口气,尽量不叫自己紧张。 “去把礼物带上,我们走吧。” 傅廷烨见她小心谨慎的模样,不由得心疼,她这样美则美矣,却比平时拘束。 傅廷烨对她说:“去见一面就回来,不会呆太长时间。” 华轻雪笑,“我没事的,只是突然这样装扮有些不习惯。” 她说完,微眯着眼上下打量傅廷烨,笑着说:“将军今天也好帅气!” 傅廷烨:“帅气?” 华轻雪掩唇轻笑,“就是……很英俊,很有男子气概的意思。” 傅廷烨这才满意,勾着嘴角一脸愉悦的牵她出门—— …… 大名鼎鼎的傅大将军带了位妙龄女人赴宴,立即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谁都知道,傅廷烨已经二十八岁,却未曾婚娶,现在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女人,那是不是表示……大将军好事将近? 众人纷纷侧目,猜测着华轻雪的身份,也猜测着是谁家这么走运,攀上了镇北王的粗大腿。 他们见华轻雪柔婉秀丽,仪态曼妙,应是某位名门贵女,可若是京城贵女,怎么谁都不认识? “好多人在看我们。”华轻雪小声与傅廷烨说。 她有点紧张,背脊始终挺得笔直,头也不敢偏,尽量目不斜视,落在旁人眼中却是高贵且气度不凡。 傅廷烨回道:“他们见你漂亮,所以多看两眼。” “胡说。”华轻雪红着脸睨他一眼。进府后她已经见着好几位样貌不俗的夫人小姐,都比她漂亮得多。 傅廷烨被她这含羞带怯的小眼神弄得心头火热,骨头都酥了几分。 “别动,发簪松了。”他说着,抬手摸上她的发髻,“这颗珠子松了。” 华轻雪果真不敢动了,娇软出声:“那你帮我紧一紧。” 傅廷烨故意按了两下,收手时不着痕迹的摸了一把她的小脸,顿时心满意足。 华轻雪浑然不知自己被调戏了,因为傅廷烨这人平时太正经,所以她压根没往那处想。 “弄好了么?”她问,头依然不敢乱动。 傅廷烨微微颔首,“嗯,不会再掉了。” 四周暗中观察的人们,都吃惊得暗自吸气。 从来不近女色的大将军,竟然主动帮那女人紧发簪,这得多稀罕啊?!今天的花宴,当真没有白来!竟能看到这一幕! 傅廷烨带着华轻雪往前厅去,后头的宾客们立即炸开了锅,四下里打听将军身边的女人究竟是谁! 傅老夫人正在前厅与几位夫人说话,进来传话的丫鬟说傅廷烨到了,傅老夫人面上笑意更添几分。 “去把婉妙叫过来,见见她表哥。” 丫鬟应声而去。 徐夫人的神情有些微妙。 有一位夫人笑着说道:“婉妙的年纪似乎有十六了吧?以后嫁出去,还不知您得怎么心疼呢。” 傅老夫人满面笑意,说:“接过来时才那么一丁点儿小人,我累着一把老骨头养大她,现在要嫁人了,嫁给谁家都舍不得啊。” 几位夫人都露出会心微笑,唯独徐夫人的笑容有些僵硬。 她心中犹疑的想着,难不成……傅老夫人对程婉妙,另有打算? 若真是那样,儿子岂不是白算计一场?! 徐夫人心中惴惴,一时有些乱,外头突然传来喧哗声。 一个丫鬟慌张的冲进来,喊道:“不好了!老夫人,小姐掉进水里了!” “什么?!”傅老夫人猛地站起,眼前顿时一片晕眩! 第九十九章 后悔了 傅廷烨与华轻雪也听到这喧哗声。 他是侯府的主人,府里出事不可能不闻不问,当即带着华轻雪就往后院去。 因为办花宴的缘故,前后院都摆放了不少名贵花卉,此刻人们都往呼喊声处去,都没了欣赏的心思。 傅廷烨到的时候,只见池塘边围着许多宾客,水里一名男子正将落水的女子推上岸,随后自己也上了岸。 时至秋分,气温早已降下来,更何况从水里出来,两人更是冷得瑟瑟发抖,那男子稍好一些,却也是脸色苍白。 周边有人观望,有人窃窃私语。 程婉妙的贴身丫鬟秀芝扑上去,“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徐庆雪被这变故吓得脸色发白,走过去问:“……婉妙,你要不要紧?我……我刚才想拉你的,没拉住……幸好哥哥在,要不然我……我该怎么办……” 程婉妙的身体微微颤抖,闭着双眼不住咳嗽,长发黏湿在身上,衣服上沾着水藻湿泥,显得十分狼狈。 傅廷烨扫了一眼边上傻愣着的丫鬟,面露不悦,“还不赶紧送小姐回房!来人,请大夫过来!” 他一声喝,惊醒了程婉妙,下意识抬头望去。 待她看清傅廷烨,整个人怔在原地,犹遭雷劈般震惊! 傅廷烨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徐庆然面前,扶起他,“幸得这位公子出手搭救,未能酿成大祸。” 徐庆然在傅廷烨面前露了脸,赶紧抓住机会,道:“傅将军言重了,程小姐与舍妹一向交好,在下自是不能见死不救的。” 傅廷烨眼中闪过一丝迷惑,显然没搞明白对方的身份。 徐庆然又道:“在下徐庆然,礼部侍郎徐砦之子,久仰傅将军盛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原来是徐家大公子。”傅廷烨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吩咐小厮,“带徐公子去厢房休息,绝不可怠慢。” 后头的傅老夫人和徐夫人赶到,恰好碰见正要回房休息的程婉妙与徐庆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估计再过不久,程婉妙落水被徐庆然所救的事就会传遍整个花宴。 傅廷烨冷眼瞧着这混乱场面,面色不虞,心里只觉得这侯府的下人一个个太懒散了些,表小姐落水,丫鬟婆子都在岸上,却要一个外男去救,简直荒唐。 他本想带华轻雪过来见见族里的亲友,遇到这种事,觉得很晦气。 “母亲眼下要去照看表妹,我们先去前面坐坐。”傅廷烨说。 华轻雪跟在他身边,悄声问他:“你不是说你那个表妹是小孩吗?” 傅廷烨噎了下。 傅老夫人每每跟他提起程婉妙,张口闭口不离照顾二字,导致他一直以为程婉妙是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再加上他对程婉妙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七八岁的模样,所以……傅廷烨真以为程婉妙是个小孩。 他暗暗想,母亲这些年越发糊涂了,看程婉妙那模样早已及笄,嫁出去了事,哪里需要他照顾? 华轻雪还在好奇的问着:“你们这儿是不是很看重女人的名节?你表妹被徐公子救了,以后会不会嫁给他?” 她是真心好奇,记得以前看过书上写,古代一个女人被歹徒抓了下手臂,回家后当着丈夫的面,自己用刀把那截手臂砍掉了。 傅廷烨眉心皱起,回道:“没那么简单的。” 华轻雪眨了眨眼,“怎么?” “若是双方有意促成好事,就会准备亲事,若是不愿意,也有别的法子解决。” 当然,流言蜚语是难以避免的。 华轻雪露出轻松的表情,笑道:“那就好,我还以为这里的女人如果不嫁,就得以死明节呢。”那就太吓人啦。 傅廷烨看她一眼,见她笑容带着天真烂漫,忍着没说,若程婉妙不嫁徐家少爷,以后也只能嫁去外地,因为京里这些少爷公子们,只怕都会介意她被另一个男人搂过抱过。 越是名门望族,越是讲究这些,对妻子儿媳的要求也更加苛刻,寻常百姓家里则要松懈随意得多。 华轻雪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跟着傅廷烨一起在前院看花喝茶,有些拘谨,也有些惬意。 …… 大夫为程婉妙把了脉,说是寒邪入体,恐怕入夜后会高热。 大夫开了药方子,嘱咐程婉妙这几日静养,然后就往徐庆然休息的厢房去了。 徐庆雪哭啼啼的握着程婉妙的手,说:“婉妙,你还难受吗?都怪我,当时没能拉住你。” 程婉妙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躺在床上虚弱的露出笑颜,“你真傻,幸好你没拉住,要不然,岂不是连你一块儿掉进水里吗?你哥哥再厉害,也没办法同时救两个人吧……” 傅老夫人劝徐庆雪:“好孩子,你哥哥也受了寒,快去看看吧,等婉妙好了,你俩再一块说话吧。” 徐庆雪确实也担心她的哥哥,她泪眼婆娑的点点头,在丫鬟的陪同下离开。 等到徐庆雪走了,傅老夫人脸上的神情慢慢冷了下来…… 她转身看向程婉妙,眼神沉郁。 程婉妙见老夫人神色不对,勉强挤出个笑脸,“姨母……” “你就这么不想嫁进侯府?”傅老夫人对她失望极了。 程婉妙脸上的笑容僵住,“姨母,不是这样的……” 傅老夫人像是听不见,走到床边慢慢坐下,说道:“你身边的秀芝水性最好,偏巧今天你没把她带在身边,偏巧今天穿了这么一身单薄的衣裳……是担心在水里太沉么?” 程婉妙的脸色唰地白了,“姨母,不是这样的!您误会我了!今天真的是一场意外!” 傅老夫人失望的看着她,“你算计这些,还不跟我说实话?那徐庆然虽说算得上青年才俊,可这样的人,满京城里还少吗?你到底被什么迷了心窍?!我威远侯府难道还比不过小小一个徐家?!” 程婉妙哇的一声哭出来! “姨母!您帮帮我吧!我不想嫁去徐家!我不想啊!” 她知错了!她后悔了! 从她今天见到傅廷烨第一眼,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谁曾想到,不过数月不见,收起一身煞气的傅廷烨,再无初次的暴戾野蛮,而是变得冷峻桀骜,英气凛然! 她想起傅廷烨冷冷站在自己面前,一身藏青色暗纹长袍,内敛沉稳,举手投足便在无形中透出一种震慑众人的威严。 而徐庆然站在他身边,就像个半大的孩子,那般渺小!那般卑微!甚至迫不及待的自报家门,唯恐傅廷烨记不住他! 这就是她精挑细选的良配? 程婉妙后悔得痛不欲生! 傅老夫人凝神观察程婉妙,见她痛哭懊恼的神态不似做伪,心中也有些动摇,莫非……真冤枉了她? 老夫人故意拿话敲打她:“若是往常也就罢了,偏偏是在你表哥眼前被别的男人救上岸,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程婉妙哭得双目通红,十分可怜,她抽噎道:“姨母,您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傅老夫人沉色道:“婉妙,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愿意嫁去徐家?” “姨母,今天真的是场意外!我瞧着池子里有条罕见的花鲤,想指给庆雪看,不料失足摔下去。” 言下之意,便是不愿意嫁徐庆然。 傅老夫人微微颔首,“好,既如此,徐家若是登门提亲,我会推拒掉,日后你也不要再去徐家了。” 程婉妙抽抽搭搭的点点头,“婉妙全听姨母的。” 若能嫁给傅廷烨,就算徐庆然考中状元,又算得了什么? 是她太糊涂! 只因上次傅廷烨杀进盛京时的模样太过血淋淋,再加上民间传闻,给她心里留下可怖的印象,以致程婉妙将傅廷烨当做茹毛饮血的蛮夫! 程婉妙想起今日在傅廷烨面前一身狼狈,更加悔恨! 而此时的另一边,徐庆然正做着娶妻高升的美梦。 大夫已经为他把过脉,徐庆然身体并无大碍,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大夫还是开了驱寒的药方。 徐夫人亲自端着药进来,嘴里忍不住念叨:“快喝了吧,唉,水里那样凉,你怎么敢往下跳?落了病根怎么办?……” “她突然落水,我也很意外,不过这正好是个机会。”徐庆然踌躇满志的喝了一口药,心情很不错,“救了程婉妙,既对侯府有了恩情,也有了关系,只要我们提亲,傅老夫人就是想不答应也不行,除非她想让程婉妙剃发去当姑子。” 徐夫人面色犹疑,“庆然,这件事……只怕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徐庆然微怔,看向自己的母亲,“怎么?母亲听说了什么?” 徐夫人点了点头,说道:“傅老夫人知道傅廷烨到了之后,就立即派人去叫程婉妙,听那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是……要把程婉妙,留给傅廷烨。” 徐庆然大吃一惊,脱口道:“可傅廷烨的年纪都快可以做她爹了!” 傅廷烨二十八岁,程婉妙十六岁,足足差了一轮! 徐夫人又何尝不知,她叹了口气,低声说:“傅老夫人这是还执着于爵位啊……” 第一百章 她是块嫩豆腐 徐庆然面上一片茫然,夺爵时他才刚出生,自然不知道这些老黄历。 “母亲此话怎讲?”他问。 徐夫人对当年的事知道一二,细细与徐庆然解释。 “傅老夫人当年与老侯爷伉俪深情,感情很好,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自己的孩子,老夫人三十七八岁的时候,觉得求子无望,便由老侯爷出面,从族里抱养回一个两岁男婴,也就是如今威名赫赫的傅廷烨。老侯爷亲自教授傅廷烨武艺,傅老夫人也对其视若亲子……” 徐夫人话音顿住,幽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谁料,没过几年,傅老夫人竟有了身孕,当时她已经年过四旬,身体不如年轻女子康健,可以说是拼着半条命才生下孩子,如此艰难,可想而知她该多么宝贝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 徐庆然听到这里,已经隐隐明白,喃喃道:“傅老夫人有了自己的骨肉,定然不甘心爵位落到傅廷烨头上。” “正是如此。”徐夫人点了点头,“老侯爷最重规矩,虽然怜惜幼子,却也不愿亏待长子,故而不同意,傅老夫人就闹了起来,连当时的皇帝皇后都被惊动了,老侯爷只觉颜面无存,在圣旨下来后没多久,就带着十岁的傅廷烨去了边境大营。” 十岁,是已经知情懂事的年纪。 面对母亲天翻地覆的改变,十岁的傅廷烨要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老侯爷心疼他,索性带他离开侯府,也免得他日夜面对变得尖刻冷漠的母亲。 傅老夫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一点儿也不担心十岁的傅廷烨在战场上或许会面对刀枪剑影。 “傅将军实乃大丈夫也。”徐庆然由衷感慨,“事到如今,也不曾提过承袭爵位之事。” 以他如今的地位权利,想要拿回爵位,易如反掌,可是他没有,显然是顾及着傅老夫人的心情。 在傅老夫人眼里,傅廷烨就是个外人,没资格享用傅家的世代爵位! “爵位如今仍旧空悬着,侯府又无其他男丁,这爵位迟早会落在傅廷烨头上,傅老夫人只怕是想让程婉妙生下孩子,再将孩子记在早逝的幼子名下,以便承爵。” 徐夫人说出自己的猜测,语气跟着变得怅然,“傅老夫人的执念太深了……她想方设法,就是不想让傅廷烨承爵。” 徐庆然听完,神情凝重,“如此就说得通了……难怪傅老夫人会对求亲者一再推诿,原来如此……” 盛京城里想要攀附侯府的人不少,姻亲是最简便的方式,程婉妙虽然出自侯府,却又不是侯府人,好拿捏,还能和老夫人拉近关系,这些年来议亲的人家不在少数,徐家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可是傅老夫人从来没松过口,眼看着程婉妙如今已经十六,老夫人还是不肯,这态度就令人寻味了…… 徐夫人又叹一口气,“可你今天众目睽睽之下救了程婉妙,这亲事……” “母亲无需担心。”徐庆然正了正脸色,低声道,“若真如母亲所说,程婉妙绝不能娶,否则,不但得罪傅老夫人,更会得罪傅将军,今天的事还是就此作罢。” “可是……”徐夫人忐忑不安,“那程婉妙会不会缠着你?” 徐庆然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那女人每每见他,都用欲语还羞的眼神瞧他,今天失足落水也蹊跷得很,可见不是个安分的。 “明年就要科考,我可以南下游学一段时日,等风波平息后再回来。” 徐庆然很快做了决定。他原来对程婉妙上心,完全是以为有利可图,现在发现端倪,便果断抽身,没有半分留念。 徐夫人觉得这招釜底抽薪有点损,可眼下也没有其他更稳妥的法子,便依了儿子,点了一下头。 母子俩商量完后,觉得侯府是个是非之地,尤其徐庆然,唯恐再被程婉妙惦记,借故身体不适,早早的离开了花宴。 这一切发生在无形之中,没有对赴宴的华轻雪造成半点影响。 她该吃吃,该喝喝,赏花吃东西消磨时间,因为全程都有傅廷烨陪在身侧,寻常人即使好奇她的身份,也根本不敢上前攀谈。 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倒是问了问,傅廷烨介绍道:“这是华轻雪,华姑娘。” 华轻雪? 华姑娘? ……谁啊? 满京城里也没有一个华府呀。 大家疑惑不解时,终于有人回过神来。 “我听说……司兵夫人,好像也姓华?” “啊?不是吧……” “她是司兵夫人?!” “不大像啊!” 能造出大刀火炮的强悍女人,难道不是应该长得魁梧高大?说话声音像男人?容貌丑陋粗鄙? 怎么这样……这样……呃,如画中仕女般娇柔秀雅。 反差太大,众人有些接受不能。 连见多识广的丞相夫人,回去后也忍不住与左丞相吐槽:那个造出刀剑火炮的司兵夫人,娇滴滴得像块嫩豆腐!一掐都能掐出水那种! 而傅廷烨,就是守在嫩豆腐边上的忠犬,虎视眈眈轻易不许人接近。 …… 傅廷烨本想把华轻雪介绍给傅老夫人认识,奈何程婉妙被救起来后,老夫人一直在程婉妙屋里照料,等了半晌也不见出来,傅廷烨心生不悦,连带着对程婉妙也没了好感。 不过看到四周那些打量他与华轻雪的暖昧目光,傅廷烨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今天家里有事,母亲那边不方便,改天我再接你过来。”傅廷烨怕华轻雪呆在这里拘束,派侍卫送她回去。 华轻雪下意识想要点头,突然想起头上的珠钗宝石,不敢轻举妄动,轻轻“嗯”了一声,越发显得温柔可人。 看着眼前的乖巧女人,若不是顾忌周围一双双眼睛盯着,傅廷烨真想对她做点什么…… 华轻雪完全没有看出男人眼底的躁动,认真的叮嘱他:“别忘了把礼物带给你母亲和表妹。” 她来的时候,给侯府里的老夫人与表小姐各准备了一面玻璃镜。 玻璃镜既新颖又实用,作为礼物送人再好不过。 傅廷烨颔首,而后低声与她说:“晚一点我去过去找你。” 华轻雪面色微红,“将军去忙吧,不用管我。” 傅廷烨顿时沉了脸色,心想,若是李景楠说要去找她,她肯定会直接说好! 他不无吃醋的想:华轻雪对李景楠总是相当纵容! “将军两头跑太辛苦……明天一早,不是还要上朝么?”华轻雪红着脸支吾道。 原来是担心他累着。 傅廷烨的脸色稍霁,回道:“那我晚上就留下来。” 华轻雪的脸腾地一下红爆了! 傅廷烨又道:“叫李婶再收拾一间屋出来。” 华轻雪:“……”果然是她想太多,她就说嘛,古人哪有未婚同居这么前卫…… 傅廷烨把满面羞红的华轻雪送离花宴,亲自看着她坐进马车里,才肯放心。 他这样亲昵的做派,落在宾客眼中,很有些不言而喻的效果。 没过多久,花宴上就传开了—— “傅将军和这位司兵夫人,关系很不一般呐!” “将军的眼珠子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看样子对司兵夫人很上心!” “人家长得漂亮,又能给将军做刀做炮,能不上心吗?” “是啊,真是没想到,司兵夫人竟有这样好的容貌……” 来赴宴的宾客感觉今天收获颇丰,总结下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侯府的表小姐落水了;第二件事,傅将军和司兵夫人秀恩爱了。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傅老夫人耳中。 她刚刚安抚好程婉妙,突然得知此事,当时就感觉胸口闷痛! 傅廷烨二十八岁了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她只当儿子没有开窍,谁想到会突然带个女人回来?! 傅老夫人按捺着烦躁的心绪,等到花宴结束,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她心焦的招来傅廷烨询问。 “听说今天司兵夫人也有登门拜访?” 傅老夫人一向如此,心中再怎么急切,面上也绝不会显露半分,她一边问,一边暗暗打量傅廷烨。 傅廷烨坦然回道:“本想带来与母亲见上一面,不料今天出了这档子事,我看母亲走不开身,就让她先回去了。” 傅老夫人微笑着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告诉我,实在太怠慢客人了。” “她不在意这些的。”傅廷烨回道,言语间显得十分熟稔亲密。 傅老夫人心底一沉,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不动声色的说道:“你常年在战场上厮杀,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女人,我一直很担心,没想到,你已经有了意中人……” 傅廷烨难得的露出淡淡笑容,虽然没说什么,那神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傅老夫人见傅廷烨默认的态度,只觉得一口恶气堵在咽喉,上不来,下不去! 她苦心准备了这么多年,竟被人捷足先登了?! 若是被别的女人生下傅家的子嗣,爵位和她还有什么关系?!程婉妙好歹身上还流着和她一样的血! “不过……”傅老夫人沉吟片刻,说道,“听闻司兵夫人乃天狼星转世,命带凶煞,留在军营里也就罢了,若是娶进后宅,只怕会家宅不宁,闹出祸端……” 第一百零一章 不许去 傅廷烨闻言,眉心皱起,没说话。 傅老夫人很清楚,如今的傅廷烨,再不是原来绕她膝下的黄口小儿,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哄得住的。 她淡淡一笑,宛若慈母心肠的说道:“你身为大齐的一品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刀下亡魂无数,已经是大凶大煞的命格,为母只能在家吃斋念佛为你祈祷平安,而你的妻子,我不指望她出自名门,可也希望她是个福禄双全的人,能为你化解戾气,才可保家族安宁顺畅……” 傅廷烨沉默了会儿,说:“让母亲费心了。” 表示了谢意,却没有应承任何事。 傅老夫人试探道:“你若是真喜欢极了,不妨把八字问了给我,我去找位高僧看一看,只要不是太严重,咱们破点财,花钱做场化解的法事也就是了……” 言语间处处为傅廷烨考量。 事实上,她只要到时候让人把华轻雪的八字说得严重些,克夫克子,一生凶煞,她不信傅廷烨还敢娶! 傅老夫人却不知道,华轻雪因为失忆,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八字…… “……倒也不急。”傅廷烨回道,“眼下正值国丧,以后再说吧。” 傅老夫人柔声说:“你如今年岁不小了,虽说现在是国丧期,也不妨提前为傅家的子嗣考量考量……” 傅廷烨抬眼看向傅老夫人,目光平静内敛,“让母亲操心了,儿子会记着的。” 傅老夫人微笑着,“你表妹今天受了惊吓,你去看看她吧,这些年你们几乎没见过面,莫要生分了。” 傅廷烨的长眉微不可闻的蹙起,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母子俩谈完话,傅廷烨去了外院书房。 路经程婉妙的院子时,脚下连一点儿停顿也没有,就这么直接走掉了。 等他到了书房,才想起来,答应过傅老夫人去看望程婉妙的事。 可是一个乳臭未乾的小丫头,没病没痛,有什么可看的?傅廷烨没有哄小孩的兴致,将程婉妙的事抛诸脑后,翻阅起近日探子查到的大辽使臣的情报。 这天夜里,程婉妙果真如大夫所说的一样,高烧不退。 她躺在床上,一时冷一时热,整个人昏昏沉沉,难受极了。 迷迷糊糊间,能感觉到丫鬟帮她擦汗更衣,有时喂水,有时喂药,她还听见傅老夫人的斥责声,责备丫鬟没有照顾好她。 程婉妙心里晕乎乎的想着,好在还来得及……老夫人还是疼爱她的,徐家的亲事她也没有应承,一切都还来得及…… 睡过一觉后,温度稍稍退了些,仍有些低烧。 她感觉口渴,想叫丫鬟,耳边隐隐听见屋里的几个丫鬟正在说话。 “……真想不到,原来傅将军剃了胡子长得这样好看。” “是啊,以前只远远看着觉得吓人……” “昨天花宴上好几个小姐偷看将军呢,有的都脸红了,嘻嘻嘻……” “唉,你说咱们表小姐为什么不愿意嫁给傅将军呢?要我说,将军有钱有势,长得也不差,再没有比将军更好的人选了。” “许是怕将军太过粗暴?……感觉上过战场的男人都很凶,也不知道成亲后会不会打表小姐……” “是啊是啊!厨房王大娘的儿子娶了小慧后,每次不顺心就打小慧!” “你们少胡说!我娘说了,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只打敌寇!才不会打老婆!” “……也是哦,我看昨天将军对他身边的华姑娘好温柔的样子……” 说起华轻雪,丫鬟们越发有了话题聊,那可是传说中的司兵夫人啊! 一个女人竟做出让大辽生畏的强大武器,简直就像神话里的故事。 丫鬟们叽叽喳喳不停,程婉妙听在耳中,暗暗心惊。 她昨日瞧见傅廷烨后就失了神,哪里还顾得上去看他身边的女子? 他对司兵夫人很温柔么?他们是什么关系?怎么办……她该如何是好…… 程婉妙心中焦灼,却无可奈何,因为这场风寒,缠缠绵绵折磨了她几乎半个月才好,使她无法再去思量这些事。 …… 华轻雪自花宴之后,陆陆续续收到一些请帖。 这家诗会,那家茶会,国丧期间没有喜宴,人总要有点娱乐,于是偶尔办些小型聚会。 只是请帖实在太多,且全都是不认识的人,华轻雪很不想去。 她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下意识寻找傅廷烨的帮忙。 “不去的话,会不会得罪人?”华轻雪谨小慎微的问他。 傅廷烨扫了一眼,随手扔到一边,“去了才会得罪人,除非你一个不漏的全去一遍。” 华轻雪吓得脸都白了,极快的摇头,“怎么可能全去一遍。”会累死人的! “别管了,这些人无非是想攀关系,顺便探探你的虚实罢了。”傅廷烨说,“不过每天呆在家里也无趣,这几日盛京的峪香山上枫叶红了,我带你去看看。” “哎?今天么?”华轻雪愣了愣,“可是我一会儿要出门。” 傅廷烨也愣了下,“你要去哪?” 华轻雪不好意思的笑,从桌上那堆请柬里抽出一张,“卢夫人请我去她家做客……” “卢夫人?”傅廷烨皱眉,“哪个卢夫人?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没事别胡乱去别人家里,京里这些人肚子里的弯弯道道尤其多,什么时候被算计了只怕你都不知道。” “不是啦。”华轻雪小声解释,“是卢正清……卢太医的夫人,她请我过去坐坐……” 所以,其实请她的人,不是卢夫人,而是卢正清。 只是如果由卢正清来请她,未免太扎眼了些,女眷之间往来,就低调多了。 傅廷烨果然很快抓住了重点,皱着眉问:“卢正清找你干嘛?不许去。” 华轻雪:“……” 她很想问,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不过,她默默看了眼傅廷烨请来的下人和侍卫,再默默看了眼傅廷烨难看的表情,觉得还是顺毛捋比较好…… 女人经济果然还是要独立才行啊,如今除了这房子是李景楠赏赐的,她吃的穿的用的全是他的,导致在他面前说话都好没底气…… 其实她有钱。 但是傅廷烨从来不给她机会花自己的钱。 真尴尬。 “卢太医的医术很好,他上次帮我治病,我还没表示感谢呢……”华轻雪斟酌着字眼,缓缓说道,“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是一些镜子,想送给卢夫人,顺便……还可以让卢太医帮我复个诊什么的……” 傅廷烨思索片刻,说:“我和你一起去。” 华轻雪:“哎?” 可以有这种操作吗?可是人家貌似并没有请你耶,将军大人! 傅廷烨已经果断的吩咐:“来人,备马车!” 华轻雪:“……” 傅廷烨转身看她,“愣着做什么?走吧,既然要去复诊,就早去早回。” …… 华轻雪心情复杂的,跟着傅廷烨去了卢家。 太医是个很光鲜的职业,但是再光鲜,往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堆里一扔,也显得普通。 卢家住在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里,没什么仆从,地方也不算大,布置得却很有生活情趣。 门童领两人进去的时候,华轻雪瞧见院子里立着锻炼身体用的双杠,显然是卢正清照着现代的体育器材找人定做的。 他做这个干什么呢?难道每天早起都要在院子里来几个引体向上? 华轻雪想到那场景,不由得会心一笑。 傅廷烨瞟她一眼,不知道她在乐什么。 卢夫人从里屋出来,看见院子里的一男一女有些意外,她知道夫君要款待司兵夫人,却不知道司兵夫人会带人过来…… 且这个男人……高大威猛,存在感好强哦。 华轻雪不好意思的介绍道:“这位是傅将军,傅廷烨。” 只见卢夫人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她毕竟是个内宅女子,傅廷烨这样的人物对她而言只停留在传说里,今天居然就出现在自己家院子里?!! 夫君啊你快粗来!大将军来咱家了!好阔怕! 傅廷烨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华轻雪把准备好的礼盒递给卢夫人,“这是一点小礼物……” 卢夫人这才猛地醒过神来,急忙接过礼盒,朝两人欠了欠身,道:“失礼了,请里面坐吧,夫君正在灶上备菜,很快就会过来了。” 华轻雪与傅廷烨均面露惊愕—— “卢太医在厨房?!” 卢夫人对这样的疑问早有预料,微笑着点点头,“他说要让华姑娘尝尝家乡口味,一早就去厨房准备了。” 傅廷烨狐疑的问:“卢正清知道华姑娘的家乡是何处?” 卢夫人闻言,脸色微变,她发现自己竟说漏了嘴! “你弄错了,卢夫人的意思是……是想让我尝尝卢太医的家乡菜。”华轻雪赶紧解释,又冲卢夫人使眼色。 “啊……对,是这样,家里每次来客人,我夫君都会让客人尝尝他家乡的菜……”卢夫人接过话头,附和着说道。 傅廷烨蹙着眉,审视般看看卢夫人,又看看华轻雪,他仍觉得有古怪,不过总算没有追问下去。 华轻雪干巴巴笑了两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卢夫人,你去厨房帮卢太医吧,不用管我们,我们在这儿坐一会儿。” 卢夫人也担心自己再说错话,点头道:“那好,我去看看……二位先喝茶,怠慢了,实在不好意思。” 等到卢夫人步履仓促的退出去,华轻雪伸手掐了一下傅廷烨的胳膊,嗔怪道:“将军,我们是过来做客的,你吓着人家了!” 第一百零二章 火锅朋友 这样的力度于他而言就像挠痒痒。 傅廷烨浑不在意,心里在想别的事:原来这卢正清有老婆了啊……有老婆还惦记他的女人,是何居心?! 联想到上次卢正清与华轻雪单独谈话那么久,傅廷烨心头不快。 他不管这里面有什么内情,总之不能接受华轻雪和任何异性关系亲近。有一个李景楠就够他心烦的了,怎么又来一个太医? 这女人实在是招蜂引蝶! 心里这样想着,他不满的横了华轻雪一眼。 华轻雪:“???” 傅廷烨见她澄净的眼眸一片懵懂,又有些心软,觉得这事也不能怪她,那怪谁呢?……怪这盛京城!人心浮动,乌烟瘴气!什么时候带她回青州才好,谁也别想见着! 华轻雪被傅廷烨一会儿不满一会儿又怜惜的眼神,弄得一头雾水,若是她能听见傅廷烨的心声,一定会跳起来大喊:你心理活动不要太丰富啊喂! 两人在厅堂里坐了片刻,卢正清就来了。 大约因为职业是医生的关系,哪怕是从厨房出来,卢正清也一身清爽干净,很是文雅和煦。 “傅将军到访,寒舍蓬荜生辉,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将军海涵。”卢正清给傅廷烨行了大礼。 因为卢夫人已经告诉了他,所以卢正清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 “卢太医无须多礼,听说府上宴请司兵夫人小聚,本将放心不下,便陪同她一道来了,待用完饭后,还请卢太医再为司兵夫人复诊一次。”傅廷烨一板一眼的说道。 华轻雪觉得挺尴尬,面上只能僵笑。这家伙非要来,她也没办法啊…… 卢正清愣了愣,点头,“自然可以。” 说完客套话,卢正清将两人带到饭厅。 卢夫人与一个小丫鬟正在摆放碗筷,桌子中央摆着一个大铜锅,里面腾腾冒着热气,汤水快要沸腾,边上是各色生肉与蔬菜,还有小料。 华轻雪立即笑了起来,“原来是火锅啊!” 火锅在古代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事实上,早在商周时期,人们将各种肉类放入特制的鼎中边煮边吃,称之为温鼎,算是火锅的雏形。到魏晋时期,就更不得了了,各种不同口味的锅底都被研究了出来。 不过现代火锅经过改良,蘸料也要比古代丰富得多。 傅廷烨自然也吃过火锅的,只是吃得没有今天这么精细,桌上光是蘸料就有十来种,麻酱、香油、香菜碎、香葱段、花生碎、韭菜花、腐乳汁、香菇酱等等等等。 华轻雪被感动到了,卢正清为了准备这顿火锅,可见费了不少精力。 在发现锅底是鸳鸯锅之后,华轻雪触景生情,越发怀念……虽然她与卢正清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但鸳鸯锅却是火锅里的经典,不论哪个时期,都很受欢迎。 “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辣椒?”华轻雪见辣汤表层漂浮着的辣椒,非常惊喜。 大齐虽然有玉米、土豆这些从外引进的食物,但是辣椒她还从没见过。人们吃辣都是用茱萸作为调料,茱萸口感也属辛辣,辣感却不如辣椒醇厚畅爽。 卢正清笑着说道:“去年偶然从海外一位商人手里得了些种子,我和慕语种在药园里,最近已经长成一大片。” 卢夫人姓罗,叫慕语。 古人通常对外人称呼自己的妻子贱内、拙荆,卢正清却依旧保留现代人的习惯,直呼其名。 华轻雪眼睛亮晶晶看着他们,“能卖给我一些吗?” 卢夫人抿着唇笑,“那东西平时都卖不出去,华姑娘想要的话,尽管拿去就好,不用钱的。” 卢正清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我本来有心想要推广一番,只是这里的百姓吃不惯辣椒,有些肠胃不好的吃后拉肚子,还以为我卖的是毒药,险些叫我吃了官司。” “啊……那太可惜了……”华轻雪面露惋惜。她不太能吃辣,但是偶尔吃一次,还是感觉很过瘾的。 “也谈不上可惜,物种普及本来就不是一早一夕的事。” 就好比玉米,大齐已经引进许多年了,可仍然还有许多州府没有这样的作物。这里头的原因,既有老百姓接受新事物的能力的关系,也有大齐土地赋税政策没有扶持的关系。 卢正清穿越的年头比她长,心态早已平和下来,“现在那些辣椒也不是全无用处,如今除了家中偶尔做吃食用用,余下全都用作中药。” 华轻雪好奇的问:“辣椒也算是中药?” 卢正清点头,“可以温中下气,散寒除湿,开郁祛痰。” 卢夫人罗慕语笑着插声道:“还可以治冻疮。” 说罢,亮着星星眼望向卢正清,满眼的敬仰爱慕,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夫君什么都懂,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华轻雪被卢夫人逗乐了,能看出他们夫妻的感情极好。 一桌人相谈甚欢,气氛其乐融融。 傅廷烨早在他们谈话时往那辣汤里夹了一筷子,嗯……真的很辣。 他默默放下筷子,决定再也不吃辣汤里的菜了…… 傅廷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杯中饮品,感觉酸甜开胃,很解辣。 “这是酸梅汤吧?”华轻雪与卢家夫妇聊得十分投入,“酸梅汤和麻辣香锅最配了!” “嗯,是我做的。”罗慕语看了一眼卢正清,与有荣焉的说,“我夫君教我做的。” 她身上再次散发出:我夫君最棒!我夫君顶呱呱!我夫君炒鸡好!等等诸如此类的气息。 卢正清虽然很享受小妻子对自己的信赖爱慕,可毕竟有客人在,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他局促的咳了两声,道:“吃菜吧,吃菜……” …… 吃完火锅之后,男人们去前面厅堂喝茶说话,女人留下来收拾残局。 华轻雪作为客人,自然是不需要动手的,可是她对男人们的聊天话题没什么兴趣,索性留在饭厅,兴致勃勃的问罗慕语制作酸梅汤的方法。 罗慕语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帮她打下手,大部分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华轻雪怕她辛苦,也帮她一起收拾。 “盛京城里什么都贵,家里养不起太多下人,夫君也不习惯住的地方有人伺候,什么事都是尽量自己做。”罗慕语笑着解释道。 华轻雪点头,看来卢正清和她一样,都不习惯被人伺候。 打扫跑腿看大门的活也就算了,可若是吃饭喝水穿衣这些事也需要下人伺候,感觉真的很怪异。 “我们节省一些,省下来的钱就可以买药材,做成药。”罗慕语像是很为卢正清感到骄傲,说,“我夫君做过许多成药,效果很好,价格也很便宜,京里的百草堂就是我家开的。” “卢太医真厉害啊……”华轻雪发自内心的称赞。 想当初她穿越过来,首先想的就是怎么吃好住好,卖茶卖铜锣烧,看人家医生多高端!一穿越就做药,救死扶伤,伟大啊! 罗慕语抿着唇笑,“华姑娘也很厉害。” 她左右看了看,见丫鬟去洗碗了,四下里再没有其他人,便压低声音与华轻雪说悄悄话:“以前他告诉我,有一种厉害的武器连山都可以炸成平地,我当时还不信,没想到真的有这种武器!华姑娘,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华轻雪笑弯了眼,问她:“卢太医常和你说那些事?” 罗慕语羞答答的摇头,“是我缠着他问,他拗不过我才说的,他说有一种四个轮子的车,能跑得很快,比马车快一百倍!噢噢噢,还有什么鸡,能载着人在天上飞……” 正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她脸色泛起红晕,“他还说,那边的人都是一夫一妻,所以……他绝对不会纳妾……” “哈哈哈哈哈!……”华轻雪忍不住了,捂着嘴狂笑起来,觉得这位卢夫人太有趣了! 卢正清能娶到她,真是娶着个宝贝了! 罗慕语见她大笑,脸更红了,“华姑娘,我夫君说的……都是真的吧?” “真的,全是真的!”华轻雪擦掉眼角的笑泪,问,“你们感情这么好,怎么不要个孩子?” 罗慕语很不好意思,“……这一两年可能会要孩子,早些年他说我还太小,不能生小孩。” 这话不假,大齐这边的女孩,一般十四岁及笄后就会定亲,待到十六岁左右出嫁,在医生眼里,可不就是太小了么?器官都没发育完全。 华轻雪说:“你们生的孩子,一定很可爱!” 罗慕语笑得甜蜜,“嗯,谢谢。” …… 厅堂里,傅廷烨与卢正清坐在方桌边喝茶,气氛不太轻松。 女人们的欢笑声,时不时从外头传过来。 傅廷烨往门口望了一眼,虽然看不见华轻雪的身影,但是也能感受到她的愉悦情绪。 真是奇怪,陪他回侯府参加花宴时,她分明很拘束,可是来到卢正清家里,却好似很放得开…… 吃火锅的时候,她也聊得很开怀…… 她与卢正清明明只是刚认识,为什么言谈间会处处透出亲近感? 这种感觉让傅廷烨很莫名,也很不舒服。 他不愿意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斤斤计较,勉强忽略心头那抹不快,问卢正清:“她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后会复发吗?” 第一百零三章 不能动脑子 卢正清沉默了会儿,对傅廷烨说:“华姑娘的病因症结……在脑内,请恕在下无能为。” 傅廷烨面色一沉,道:“你上次说过,她已经没有大碍了。” “将军,在下说的是暂时……此症暂时不会伤及性命,可若是复发,难保华姑娘不会再次昏睡,身体迟迟不能苏醒,长此以往,必会有损五脏内腑。” 傅廷烨的脸色越发难看。 卢正清顿了顿,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尽量控制,小心撞击和头部刺激,以免病症复发。” “如何避免头部刺激?”傅廷烨问。 “腿受伤了要避免行走奔跑,手受伤了要避免搬运重物,华姑娘伤在脑内,则要避免多思多虑。”卢正清直视傅廷烨,意有所指道,“华姑娘制刀制弓,无一不殚精竭虑、伤脑伤神。” 傅廷烨一只手搭在高背椅的扶手上,食指轻轻敲击着,像在沉思。“你的意思是……她以后再也没办法研制新兵器了,是吗?” 卢正清的表情多了些谨慎,沉声回道:“是。” 室内是久久的静默。 半晌,傅廷烨出声道:“这件事不可外传。” “可是……”卢正清有些顾虑,若华轻雪继续这样下去,极有可能再次昏迷,他能用针灸救醒她一次,未必能救醒第二次。 傅廷烨有别的考量,“此事若是传扬出去,这次和谈将会对我大齐非常不利。” 大辽的使臣,还在盛京城里。 “严重的话,也许边境会再次陷入动荡的局势。”傅廷烨声音低沉的说道,“司兵夫人在民间的影响力已经慢慢起来,不能就此偃旗息鼓,大齐需要司兵夫人。” 就像当初他被调任青州时一样。 傅大将军已经不完全是他傅廷烨,而是代表着一种希望,百姓对在南方百战百胜的傅大将军抱有巨大的希望,期待他能够改变北方被大辽彻底压制的局面。 而现在,华轻雪同样代表着一种希望。 在人们对司兵夫人的传说故事津津乐道的背后,流露出的是对如今形势的乐观态度。 卢正清低低叹了一声,道:“将军所言甚是。” 傅廷烨看他一眼,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以身犯险的。” 即便是她以后真的什么都做不出了,凭她目前所做的一切,也理应得到尊重与地位。 只不过……她应该会很失落吧? 傅廷烨想起华轻雪每每聊到那些艰涩难懂的知识时,小脸上满是雀跃与向往,眼睛也会亮晶晶的好似在发光。 她与旁的女人不同,她是真心喜欢钻研这些刀枪剑戟。如何让武器发挥最大的威力,才是她最感兴趣的事情。 …… 从卢正清家里离开,傅廷烨和华轻雪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他看出华轻雪的心情很好,不禁问她:“你很喜欢卢家?” 华轻雪仰着笑脸,点了点头,“喜欢啊,卢太医很好,卢夫人也很好,火锅很好吃,他们还送了我好多辣椒。” 傅廷烨失笑,这理由还真够简单的。 华轻雪不无艳羡的说:“卢太医和他的夫人感情真好,我听卢夫人说,卢太医是被她父亲所救,她父亲看出卢太医对药理很有见解,就收为学徒,卢夫人从小就喜欢卢太医……将军,你说这算不算青梅竹马,真好啊……” 傅廷烨默默听着。 华轻雪悄悄看他一眼,似有暗示的说:“卢夫人还说,卢太医答应过她,绝对不会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 傅廷烨的表情不以为然,不屑的道:“哄女人的把戏罢了,等卢夫人人老珠黄,或是卢正清的位置再坐得高些,你看他纳不纳妾。” 傅廷烨说这话,纯粹是因为不喜欢华轻雪说别的男人好,可说完之后,看见身边的女人一脸备受打击的可怜模样,傅廷烨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坏事了! “你别看卢正清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儿就信他,知人知面不知心!”傅廷烨假借掩饰窘迫,故作凶狠的训她,“本将征战战沙场十几年,身边从未有过女人,本将军这样的人说不纳妾,才足以信任。” 华轻雪半信半疑看着他,“从未有过女人……那南诏公主呢?” 傅廷烨被噎住:“……” 翻旧账的感觉真不好。 其实华轻雪并不介意他和乌欣瑶的过往,大约是因为她知道,傅廷烨和乌欣瑶站在对立面,绝无可能在一起。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卢太医一直只有卢夫人,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以前是,以后也是……” 傅廷烨继续被噎:“……”这是在介意他以前的情史? 马车适时停下来,到华轻雪的御赐别院了。 华轻雪转身要下车,傅廷烨伸手捉住她的手腕—— 华轻雪奇怪的回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傅廷烨黑沉着脸问她:“你很在意那件事?” “……”华轻雪抿了抿唇,慢慢说道,“也不是太在意,就是觉得将军那样说卢太医,不太好。” 傅廷烨却心想:这女人肯定很介意,她嘴硬罢了! 虽然不希望被华轻雪误会,不过当他知道她惦记着乌欣瑶那事,还真是令人愉悦。 傅廷烨手上稍稍用力,将华轻雪拉回来。 华轻雪没有防备,跌坐进他怀里,有些莫名其妙。又怎么了? “我没碰过乌欣瑶。”他定定凝视着她,“在战场上倒是与她刀剑相交过了几招,下了战场,没碰过她一根头发丝。” 华轻雪脸红,喃喃:“我真的不介意……”所以你不用解释了…… 可是傅廷烨的双手就跟铁铸一样,箍着她的腰身,纹丝不动。 “我虽然很早就认识了她,但是以前根本不知道她是女人,你该知道,战场上一身盔甲铁面,哪怕她美若天仙,我也只能辨清是敌是友,谁会去注意雌雄?” 他挨她极近,说话声低沉中微微带着哑音,像是在哄她,惹得华轻雪忍不住脸红。 “我碰过的女人也只有你了。”傅廷烨这样说着,粗粝的指腹隔着衣衫在她腰间摩挲,末了,又有些怅然的补了一句,“其实我也不算碰过你……” 华轻雪听出他话中深意,越发面红耳赤,耳朵尖儿都红透了! “放我下去……”她坐在他怀里不安分的扭来扭去。 “到家了,是该下去了。”傅廷烨松开她,语气很遗憾。 华轻雪羞愤的想:有什么好遗憾的! 她红着脸下了马车,迈步正要进大门,意外的看到一侧街巷聚着些人,还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瞧。 华轻雪惊讶得下意识顿住脚步。 李景楠赏赐的这座别院,并没有临着主干街道,再加上占地极广,所谓的邻居离得非常非常遥远……因此,平时这附近人很少。 可是这些在街头巷尾探头探脑的人,是什么情况? 华轻雪不过多瞄了两眼,那些人呼啦啦一窝蜂的全散了! ——道路上瞬间干干净净。 华轻雪扭头张望,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怎么回事……” “最近这两天一直是这样,总有人有意无意从别院门口路过。”傅廷烨在她身后说道。 这里的侍卫护院全由他一手安排,有什么情况,也会第一时间知道。 华轻雪听了傅廷烨的话,莫名紧张起来,问:“是辽兵的探子?” 历经两次绑架,她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傅廷烨哈哈大笑,宠溺般摸了摸她的头,“或许有吧,不过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来看你的。” “看我做什么?”华轻雪觉得莫名其妙。 傅廷烨眼里含着笑意,“当然是来看大名鼎鼎的司兵夫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华轻雪哑然。 竟是这样…… 她不知道,自从花宴结束后,京里就开始谣传司兵夫人样貌不俗,根本就不是什么三头六臂,非但不丑,反而美极了。 这样的话,越传越夸张,到最后几乎把华轻雪形容成了倾城倾国的绝色美人! 而华轻雪的住处,也在众多名门望族送请柬时被暴露开来,至少住在附近的百姓,全都知道了,而后再一传十,十传百…… 华轻雪委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名人。 傅廷烨领着她往里走,说:“你若是不喜欢,我叫人把他们赶走,不用为这事烦心。” “不、不用的!”华轻雪窘迫的拉住他的袖口,“他们只是好奇而已……人之常情,什么都不用做,我没有关系的。” 傅廷烨想了想,“话虽如此,但是确实有探子隐藏在其中的可能,这样吧,附近张望的就罢了,若是有人胆敢接近你,就地擒拿拷问。” “……”华轻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将军,少一点暴力,这个世界会美好很多…… 华轻雪住在别院里几乎不出门,外面的人想围观她,根本没有机会,自然也不会对华轻雪造成干扰。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过着。 李景楠依旧隔三差五来找她玩。 傅廷烨也会来找她,时间非常规律,通常是在工作结束之后,偶尔会带来和谈的消息。 他说大辽使臣不同意他们提出的条件,也不甘心放弃新式武器,现如今要打道回府,准备二次和谈。 傅廷烨说,第二次来大齐和谈的使臣,才是真正能在大辽皇帝跟前说得上话的人。 换言之,这次打发来的使臣,其实只是一次试探。 华轻雪不懂政事,也忍不住为两国和谈的事紧张起来,直到几天后,她再次收到梁文晟的来信,对大辽的注意力才有所转移。 第一百零四章 颜控程婉妙 随信一同送到的,是四面等人高的矩形镜子。 镜子嵌在宽厚的木框里,外层包裹着厚实的干草与棉花,没有丝毫损坏。 华轻雪拆开来看,立即哈哈大笑。 苏绍文果然做出来了!——这些是高矮胖瘦四种哈哈镜! 她把傅廷烨拉过来照镜子,傅廷烨一见镜子里的自己,古板严肃的面孔有一瞬的呆滞,瞪着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 华轻雪抱着肚子蹲下去,简直乐不可支!甭管是美若天仙的,还是英武不凡的,被哈哈镜一照,全都变得古怪而可笑! 傅廷烨低头看笑得流泪的女人,有些牙痒痒,很想把她拎起来打一顿屁屁…… 华轻雪抹了抹眼泪站起来,问傅廷烨身后的侍从,“只有这些吗?” 对方一愣,躬身回道:“属下亲自查过,车上只有这些东西。” 华轻雪面上依旧在笑,不过笑容淡了些,“辛苦你了。” “怎么了?”傅廷烨问,“是梁文晟遗漏了什么吗?” 华轻雪微笑着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遗漏了,他们可能遇到什么问题了……” 她举着手里还没来得及拆封的信件晃了晃,说:“我还是先看信吧,信里应该有写。” 华轻雪回屋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件。 信很长,三页纸写得满满当当,还附带有两张画有图形的画纸。 华轻雪很仔细的看完,而后长长的叹了一声,“果然还是不行吗……” 傅廷烨拣起桌上的信,粗略看了一遍,涉及专业术语时他看不懂,不过大概知道是望远镜的制作遇到了难题。 “若是不成就算了。”傅廷烨蹙着眉看向她,“有些事不用强求,你别忘了卢太医说过的话。” 傅廷烨还记着,华轻雪前不久的昏迷正是为了研制望远镜。 华轻雪脸上露出微笑,说道:“我知道,太难的我肯定不会勉强自己,但是望远镜不论是从理论上,还是从现有条件上,我们确实是可以做出来的,只是现在书信来往不太便利,很多问题不当面教他们,是说不清的。” 她拿起桌上的图纸,墨线勾勒出望远镜雏形的样子,细腻娟秀的笔法俨然出自苏绍文之手。 “现在的问题,是凹镜和凸镜的角度不对……”华轻雪看着图纸喃喃道。 没有现代仪器,纯靠手工制作取得的角度,难免会有误差,更何况苏绍文接触玻璃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他即便是再有天赋,也缺少经验的积累。 华轻雪心想,是她急于求成了…… 而且这两人也真耿直,做失败了,觉得没脸面对她,信上洋洋洒洒一堆自我检讨。 好歹把失败品寄过来给她看看啊!这样才能更清楚的知道望远镜的问题出在哪个环节嘛! “既然书信说不清,就把他们接过来,当面说清楚。”傅廷烨出的主意一如既往简单粗暴。 “不成的。”华轻雪摇了摇头,“火器营一直是梁文晟照看,火药的粗炼和提纯离了他不行,苏绍文要帮我做蒸馏器,必须每天勤加练习,尽快掌握各种玻璃制法,也不能离开火器营。” 华轻雪手里头只有这两个人可用。 青州大营里不缺人,可是真正信得过的人,却需要万里挑一,毕竟,不论是梁文晟,还是苏绍文,他们手里头做着的事,都是机密中的机密。 傅廷烨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皇上不是正在兴建玻璃镜厂吗?厂房里少不了做玻璃的材料和熔炉,到时候肯定需要苏绍文过来,教工人如何制作镜子,既然迟早要来,不如现在就接过来,这望远镜在火器营能做,在盛京也一样能做。” “说的也是……”华轻雪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 只要有地方、有材料,不论在哪里都可以做玻璃,而她还不知道要在盛京呆多久,所以……不如把苏绍文叫过来,有什么问题,解决起来也更加方便。 华轻雪心里做好了决定,“我这就给绍文写信。” 信件送过去需要小半个月,等苏绍文安排好一切再上路赴京,至少也要一个月以后才能见着人了,回信自然是越快越好。 傅廷烨突然怜惜的捧住她的脑袋,“不如再多收几个徒弟,免得你伤脑筋去想这些事。” 华轻雪笑,“将军,教徒弟也是很伤神费脑子的。” 而且古人收徒绝非儿戏,是很严肃、很慎重的一件事,师傅几乎等同于父亲母亲,譬如梁文晟,其实比她还大两岁呢,可是自从当了她的徒弟,梁文晟每次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看妈一样,满满的敬仰尊崇…… 傅廷烨自然也知道多收徒弟解决不了问题,他没说话,只是无声的捧着她的脑袋,摸了又摸,眼神柔软极了,弄得华轻雪觉得自己的头变成了什么珍贵物品。 “以后少想这些难题,你只需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养身体。”傅廷烨摸着她的头说。 华轻雪噗了一声,笑盈盈的回道:“吃吃睡睡,我又不是猪。” 傅廷烨也笑,没说话,眼神暖融融看着她,温柔得快要腻死人…… 华轻雪不知道,在她的回信送出去的同时,另有一封出自傅大将军的密函,快马加鞭送往青州大营。 在这封密函里,傅廷烨对梁文晟与苏绍文两人说明了华轻雪的脑疾,要求他们在遇到问题时,尽量自己解决,减少对华轻雪的依赖。 若是实在有解决不了的难题,直接上报给傅大将军,由将军来决定是否告知华轻雪。 傅廷烨希望这样做,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华轻雪的负担。 这个女人,突然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又突然造出了种种不可思议,果真如先皇预言的那样,是一把利器。 而他,愿意做这利器的刀鞘,呵护照顾。 没遇到华轻雪以前,他从不知道自己也可以是个柔情的人。 …… 是夜,秋夜里寒意瑟瑟。 傅廷烨从华轻雪的别院回来,和以往一样去了侯府外院的书房。 今夜月光尤其明亮,道路前方女子聘婷的身影在月色下十分显眼,傅廷烨微微蹙起眉,狐疑的望过去。 程婉妙披着一件荷粉色锦面斗篷,领口缀着一圈雪白兔毛,衬得小脸精致明艳,她看见傅廷烨走过来,精神明显一振。 傅廷烨几步已到近前。 刚刚病愈的程婉妙比以往瘦了些,下颚尖尖,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气质,她提着一个红木食盒站在路旁,宛若天生带有诗意的病美人。 可惜傅廷烨不是那怜香惜玉之玉。 “听闻表哥每日忙到很晚,我特意做了红豆莲子羹,表哥,用一些吧……”程婉妙含羞带怯的说道,声音绵软娇婉。 不知怎么,傅廷烨听到她喊自己表哥,有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很不舒服。 他扫了一眼程婉妙手里的食盒,不悦的训斥道:“夜露深寒,你病刚好折腾这些做什么?母亲那般心疼你,你若是因此病倒岂非不孝?赶紧回去!” 说罢,看向她身旁的丫鬟,语气更加严厉:“表小姐年纪小,不知道分寸,你们也不知劝着点,竟然跟着胡闹!” 程婉妙脸色唰地白了。 傅廷烨不耐烦的瞟她一眼,径直走了。 回到书房,门口的侍卫见他回来,禀报道:“将军,表小姐来找过您,属下没有让她进来。” 傅廷烨的书房里有许多机要密文,按规定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但来过什么人,都会禀报一声。 万一来的是傅将军看重的人,此举无异于得罪对方,侍卫估摸着自家将军的脾气,那表小姐在将军眼里应该算不上多重要。 果然,傅廷烨一点反应也没有,只神色淡淡点了点头,走进书房。 另一边,程婉妙也回去了自己屋里。 红豆莲子羹从食盒中取出,已经凉透,程婉妙悲从心来,突然落泪。 旁边的丫鬟给她端来一杯热茶,劝道:“小姐快喝了吧,您在外头站了那么久,当心冻坏了身子。” 程婉妙听了丫鬟的话,心头越发苦涩,眼泪掉得更急。 是啊,她为了等他回来,在又黑又冷的路口站了那么久,可是他连一句软和话也没有!只会斥责她不懂事! 真是个莽夫!他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 可是……可是她心里头竟然不觉得厌恶,只有委屈与伤心…… 程婉妙抹着眼泪,开解自己:他常年呆在军营里,脾气耿直,即便是关心人,语气和方式也都这般直接…… 程婉妙没发觉,若傅廷烨的样貌还如以前那般不修边幅,只怕她此刻的评价——很可能是粗暴野蛮不近人情了。 如此说来,程婉妙大约是个颜控。 …… 程婉妙休养了几日,身体已经大好,却迟迟没有机会接近傅廷烨,心中自然焦急。 而这几日,徐府竟意外的没有遣人来议亲,不光如此,徐夫人也没有登门拜访,连徐庆雪也不再约见程婉妙。 傅老夫人隐隐觉得不对劲,派人去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是徐家大公子已经外出游学的消息。 虽然没有与徐府结亲的打算,可徐庆然从水里救起程婉妙是众目睽睽之下,污了程婉妙的名节,事后居然没有任何表示,这实在是叫傅老夫人气闷! 偏偏她连质问的立场的也没有。 逼徐庆然对程婉妙负责? ——不成,程婉妙将来是要嫁给傅廷烨的! 第一百零五章 忍不住的毛病 徐庆然外出游学的事,自然瞒不住程婉妙。 即便傅老夫人不说,光看这几日府中不曾有徐府的人登门,程婉妙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了。 傅老夫人怕她心里还惦记那徐庆然,对她说:“徐府毫无诚意,徐庆然在事后避之不及,这样的人即便来日能够金榜题名,也成不了多大气候。” 程婉妙垂着头低低“嗯”了一声。 多说多错,她心里对徐庆然的翻脸无情感到厌恶,却不适宜在老夫人面前表露出来。 傅老夫人问她:“你与你表哥近日如何了?可有进展?” 程婉妙柳眉蹙起,伤心的回道:“表哥早出晚归,我见不着他……即便是去外院书房寻他,也被阻拦在外。” 她说着,泫然欲泣的看向傅老夫人,“姨母,表哥好像……不喜欢我……我听说,他与司兵夫人来往甚密,表哥会不会……” “他能懂什么喜欢。”傅老夫人的嘴角微不可闻的扯了下,“他与司兵夫人走得近,无非因为司兵夫人能对他有所助力。” 程婉妙怔住,“姨母,表哥不像是那种人……” 傅老夫人斜她一眼,“不然你以为,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哪家闺秀能配得上?——那位司兵夫人,除了会和刀刀剑剑打交道,还会什么?” 朝中局势分为两派,一派以宁王为首,另一派则是傅廷烨与左丞相,而傅廷烨因为掌握兵权,隐隐有超然宁王之上的趋势,若不然,也不会有人暗地里说他是大齐的半个皇帝。 司兵夫人的那些新式武器,确实进一步保障了傅廷烨的兵权。 傅老夫人这样的想法,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毕竟这位横空出世的司兵夫人,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尊贵的血统,没有雄厚的财力,她唯一可取之处,只有那堆武器。 事实上……就连华轻雪本人,也觉得傅廷烨喜欢她的武器大过她本身…… 傅老夫人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些年来,他身边从未有过女人,只有一次……那还是在很多年前,他写信回京,说要娶亲,对方是南诏的公主,请我为他筹办婚事,当时我大吃一惊。” 程婉妙闻言,目瞪口呆,“南诏……公主?” “之后自然是没成。”傅老夫人扯起嘴角笑了笑,很轻蔑,“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不过我估计,无非就是双方条件没谈拢。所以婉妙,你要记着,永远都不要相信一个男人,这世上的人,都是利字当头,无论男女。” 程婉妙感到很意外,传闻中,傅老夫人与过世的侯爷感情极好,她实在没想到这番话会从傅老夫人嘴中说出来。 傅老夫人轻轻拍了拍程婉妙的手背,和蔼柔和的道:“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向往那些情啊爱啊什么的,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觅得良人,以后你就会知道,姨母是为了你好,你不需要喜欢他,也不需要他喜欢你,只要你嫁进侯府,生下儿子,我会让你的儿子继承爵位,你的儿子就是未来的威远侯,不论傅廷烨在北方是生是死,你这辈子都将一生荣华,安枕无忧……” 这一切实在太过遥远,程婉妙怔怔听着,感觉自己憧憬的许多东西被颠覆…… 可是她找不着理由反驳,甚至隐隐觉得,或许老夫人说的话,都是对的。 若不然,徐庆然怎会如此无情?他看向自己时,那脉脉深情的眼神是假的,他借景喻情,纸上赋诗诉说相思也是假的! 程婉妙的手不知觉攥成拳,脑海中蓦然想起书上一句话:自古男儿多薄幸。 傅廷烨,也许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 “去请大夫过来。”傅老夫人突然出声道。 程婉妙回过神来,立即问:“姨母,您哪里不舒服吗?” 傅老夫人缓缓摇了摇头,“他时常不在府里,你们就没办法处出感情,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姨母是想……”程婉妙在爱情上有着花季少女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可以说有些昏头,但抛开这些,也是一个聪明人,她立即明白了傅老夫人的意思——假借生病来拖住傅廷烨。 “他不会一直呆在盛京,最迟年底,必须让他接受你。”傅老夫人按了按额头,有些烦心。 如果傅廷烨能看上程婉妙固然好,若是他无动于衷,便只能想别的办法。 程婉妙迟疑片刻,小声说:“姨母,表哥如果知道……会生气的。” “我是他母亲。”傅老夫人面色不悦,带着某种笃定,“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即便他如今是大将军、是镇北王,也不能忤逆我。” 一个孝字大过天。 程婉妙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了…… …… 秋日融融,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华轻雪拉上两个丫鬟,一起把院子里一片花圃的土翻了翻,几人在罗慕语的指导下种辣椒。 辣椒的种植时间,分春植和秋植,眼下正是合适的种植期。 华轻雪没种过植物,以前唯一的种植经验,就是从超市里买绿植易拉罐,产品说明书介绍,只要定时浇水,就会随机长出各种植物,可能是袖珍向日葵,也可能是魔豆什么的。 不过华轻雪买的绿植罐头,从来没有任何动静,同寝室的女生笑她不是在种花,是在种土。 因此,种辣椒这件事在华轻雪看来,十分不同寻常,可以说……很慎重。 她一再询问,坑挖得浅不浅,土埋得深不深,水浇得多不多,间距挤不挤。 得到罗慕语的肯定答复后,华轻雪仍旧不放心,围着种上辣椒的花圃走来走去,总想再做点什么。 “辣椒种子真的会发芽吗?”华轻雪不确信的问罗慕语。 罗慕语笑盈盈的点头,“会发芽的,等下霜的时候,给幼苗搭上小屋子,就可以过冬了。” 华轻雪恍然,心道古人竟然还懂得蔬菜大棚的技术? 转念又想,罗慕语的老公可是个穿越人士,本身又有种植中草药的刚需,弄出大棚来一点儿也不稀奇。 干了半天农活,衣裙上难免沾到泥土,华轻雪请罗慕语回屋里休息,几个女人都需要清洗一番。 刚收拾好自己,喜儿蹦蹦跳跳从外头进来,说侍卫来了,有事向华轻雪请示。 华轻雪很是意外,因为傅廷烨安排的这些侍卫,通常都守在外院,为了不干扰华轻雪的生活,除非傅廷烨在,不然几乎从不出现在她面前。 她出去问清原委,侍卫说宅子的西南角的院外,聚集了一些稚龄孩童,这几日一直流连于此,十分吵闹。 侍卫问华轻雪是否需要驱赶。 若是平时,侍卫会直接把人轰走,傅廷烨对他们的要求是确保华轻雪这座宅子四面八方没有任何隐患。 但是遇到的是群孩子,方式不当的话会给华轻雪的名声惹上污点。 华轻雪听得一愣一愣,“不是在院子外头吗?应该没关系吧?” 侍卫回道:“虽说是在院外,但那片地方,也归属于宅内,当初建宅子时,风水先生说那里风水不好,所以闲置下来成为一片空地……后来又修起了院墙,将那片地方隔开了。” 所以,是原来的主人嫌弃那片地方风水不好,可再不好,那也是有主的地盘,突然被一群孩子占了,侍卫当然要来问一问。 侍卫怕她圣母病发作,特意说道:“虽说只是一群孩子,也绝没有肆意占用私宅的道理,何况夫人身份尊贵,若有心人利用此事,混进府中,只怕会对夫人不利。” 华轻雪听了,果然有些被害妄想的紧张起来,疑心问道:“会不会是辽兵搞的鬼?要不然,之前怎么不见这些小孩,现在却突然冒出来?” 旁边的罗慕语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好心提醒她:“前些日子是农忙时节,家里有孩子的都去地里帮忙了,最近几天应该是地里的活忙完了,所以闲下来了……” 华轻雪闻言松了口气,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吓死她了,还以为是什么阴谋诡计。 罗慕语说:“那些小孩子应该是把你家院子外的空地,当做嬉戏玩闹的地方了,若是人不多,撵走也就是了。” 华轻雪点点头,问那侍卫:“外头有多少孩子?” 侍卫回道:“约莫四十左右。” 华轻雪登时睁大了眼睛!不光是她,连罗慕语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么多……” “属下问过他们,说是一位姓孟的夫子叫他们来的。”侍卫也很犯难,“可是盛京城里根本就没有哪家书院或私塾里有姓孟的夫子,再细问的话,他们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有些小孩还会哭。” 跟小孩子问话,又不能动刑,可愁死这些侍卫了。 华轻雪想了想,说:“我和你去看看吧。” 一行人往西南角去。 要说这座宅子也实在够大,光是从后院走到前院,就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因那片地方被院墙隔开了,侍卫又带着华轻雪沿着围墙绕出去,累得华轻雪直想坐轿子。 等她到了地方,倒是没见着所谓的吵闹。 因为这些小孩们的身边,站了几个威猛高大的侍卫。 三四十个小孩挤在一团,显然被吓得不轻,黑白分明的眼睛惊惶的看着周遭,还有几个小女孩眼里噙着泪,水汪汪的,那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华轻雪看着这群可怜巴巴的小孩子,心口揪紧,觉得自己好像又要圣母病发作了。 唉,她也不想的啊,可是这毛病忍不住怎么办…… 第一百零六章 萌生一个念头 华轻雪走过去,冲其中一个梳团子头小女孩招了招手。 这些小孩子们明显畏惧他们,不敢过去。 华轻雪叹了口气。 得,人家不过来,那她就过去好了。 华轻雪走到近前,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团子头小女孩擦眼泪,柔声问:“你们都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呀?” 小女孩畏畏缩缩的样子,抿着小嘴不吱声。 罗慕语低声与华轻雪说:“别看他们年纪小,其实机灵着呢,都怕连累家里挨罚,肯定不愿意告诉你他们的父母是谁。” 华轻雪觉得很有道理,便换了个方式,改口问:“你们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呀?” 小孩们还是不说话。 华轻雪蹲下来,与眼前的小女孩平视,指了指不远处的院墙,说:“看,这里是我家,你们跑来我家里玩,却不问候主人家,是不是不礼貌呀?” 也许是华轻雪看起来太温柔了,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说:“我们是来找孟夫子的……”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大点的男孩突然一个爆栗敲在女孩头上! “夫子说过不许让人知道他在这里教我们认字算数,你居然出卖夫子!叛徒!” 女孩挨了打,哇的一声哭起来! 华轻雪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把女孩抱起来哄:“噢噢……不哭、不哭了……乖,不哭了哈……” 她一边哄,一边感觉囧囧哒,小孩就是小孩,明明什么都不愿意透露,结果嘴上全说出来啦。 原来那个孟夫子是在这儿教小孩子认字学习的。 小女孩哭得华轻雪头大,华轻雪向罗慕语求助,可罗慕语没生过小孩,对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小女孩也傻了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一会儿,小孩堆里居然又有人哭了! 敢情哭也是会传染的么? 几个孩子哭得此起彼伏,华轻雪觉得耳朵都要聋了! “快过来帮忙啊!”她无奈的朝身边一群侍卫喊道。 侍卫们:“……” 夫人,哄孩子的技能我们get不到啊! 正在华轻雪焦头烂额之时,远处突然有侍卫喊道:“夫人!这个男人一直在附近徘徊,鬼鬼祟祟的!” 侍卫抓着一个男人,推到华轻雪面前。 那男人被推得一个踉跄,倒地跪在华轻雪面前,吓她一跳! “夫子!” 几十个小孩呼啦啦涌过来!把跪在地上的男人围得严严实实! 他们七嘴八舌的问—— “夫子你怎么才来啊!我们等你好久了!” “是啊,夫子你是不是搬家了?我们每天都来这里等你呢……” “夫子、夫子,你真的搬家了么?搬去哪里了呀?” “夫子……” 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破旧长衫,模样是个清秀书生,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他无奈的对这群小孩低声道:“别再说了……” 孩子们啊,再说下去,老底都快被你们揭穿了…… 侍卫长盯着这男人看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大声喝问:“你就是巡捕大营近日正在缉拿的那个人?!” 对方脸色倏地惨白,哆哆嗦嗦给侍卫长和华轻雪磕头,“大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小人冤枉!小人当真以为此地已经废弃,否则就是给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此处逗留啊!” 他磕头磕得梆梆响,那群小孩子见了,也有样学样,跪在地上磕成一片—— “饶命啊!饶命啊……” 侍卫长无动于衷,冷哼一声,“窃占私宅,假冒夫子,再给你一百个胆子还得了!” 华轻雪和罗慕语都是女人,心肠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到底是怎么回事?!”华轻雪见这么多小孩子磕头,眼皮子直跳,着急的对地上的男子说道,“你快叫他们别磕了!” 男人不敢不应,立即拉住身边的孩子不停安抚。 这些小孩子显然很听他的话,一个个都不磕了,不过见夫子跪着,他们也不敢起身,可怜巴巴的跪在地上,湿漉漉的眼睛就那么瞅着华轻雪。 华轻雪一颗心都快要被瞅化了…… 侍卫长告诉她:“皇上预备将这座宅子赏赐给您时,曾亲自带着宫中侍卫来巡视,宫里侍卫巡视到此,发现这地方竟被人占了去,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人在这院墙后面私自搭建了木屋,屋内锅碗瓢盆俱有,显然住了很长时间!” 跪在地上的男子再一次喊冤:“小人以为此地已经荒废……” “京城里寸土寸金,哪里来的荒地?!即便你真的发现此地无人居住,也该先打听清楚,谁不知道这里是庆王的别院?!”侍卫长提声喝道,“你分明是在狡辩!” 男人瑟缩了下,垂着脑袋不做声了。 侍卫长对华轻雪说道:“夫人,皇上命巡捕营严查此案,奈何一直没有线索,如今人既然已经抓到,属下这就带他去巡捕营——” 华轻雪很为难。 若是寻常的窃占私宅也就罢了,偏偏这宅子曾经是庆王的,于是就有了藐视皇权的嫌疑。 藐视皇权啊……这个帽子扣下来,非送命不可。 但是,仅仅因为在一块废弃的院子里盖了小木屋,就要用命抵偿么? 华轻雪倒是有心想帮这个男人说几句好话,总觉得愿意教导孩子念书的人,不会是太坏的人,可是偏偏证据确凿,他完全不占理。 就好比你家附近住着一个亿万富翁,富翁的院子太大,且有片地方废弃了,难道就因为废弃,你就有权利在别人的土地上盖房子自己住? 这不合理。那毕竟是别人的土地,别人的私有财产。 “按规矩办吧。”华轻雪犹豫再三,还是说出来,“能不能跟巡捕营的人说一下,如今宅子的主人是我,主人不想追究的话,罪责是不是可以轻一点啊……” 侍卫长听懂华轻雪的意思,抱拳回道:“属下明白。” 两名侍卫带走了男子,留下一群哭得嗷嗷的孩子。 华轻雪头都要大了,这么一群孩子,总不好扔下不管,于是又和罗慕语一起把孩子哄进屋里,好吃好喝供着,才安抚住这么一群小祖宗。 于是傅廷烨来的时候,就看见满屋乱窜的孩子。 傅廷烨:“……” 华轻雪见他来了,给了他一个“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的表情。 “已经派人去找他们的父母了,一会儿就都送走了。”华轻雪不住的揉太阳穴,小声喃喃,“我都快神经衰弱了……” 两个小孩哒哒哒跑过来,举着手里的黑色筒状物,“可以让我玩了吗?” 另一个小孩说:“可是我还想玩……” 华轻雪摸着两个娃的小脑袋,柔声说:“玩具要一起分享,你们轮着玩,一个一个来,好不好?” 两个娃点点头,捧着玩具哒哒哒跑开了。 “那是什么?”傅廷烨走过来问。 “万花筒。”华轻雪扶额,“上次皇上的镜子不是摔裂了么?我用镜子碎片做了万花筒,正好先拿给这些小孩玩,哄住他们,要不然一个个哭得没完……” “哪来的孩子?”傅廷烨扫了一圈,屋里屋外全是孩子,有的在跑,有的在跳,一时半会竟也数不过来究竟多少个。 华轻雪把今天的事大概跟他说了下,叹息道:“真的左右为难,皇上要严查,我总不能包庇他,何况他原本就做错了,只是留下这些小孩子无辜,都是没钱上学堂的人家,好不容易有个地方可以读书学习,现在却这样……” 傅廷烨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若是换个人,他的命只怕保不住。” 胆敢圈占皇族的土地为己用,光这一条罪就够他死一百次。 而且…… “私下收学生,也是要蹲牢房的大罪。”傅廷烨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书生,是不知者无畏呢,还是抱着侥幸心态? “这不是在做善事吗?怎么会要进牢房?”华轻雪想不通,这事要是放在她那个年代,就是义务支教,是要作为先进优秀青年歌颂赞扬的。 “他穷困成那样,身上肯定没有功名。”傅廷烨告诉她,“大齐律法有规定,没有功名的人是不能随意教授学生的,以免愚民误民。” 傅廷烨解释了一下,华轻雪才知道,在大齐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夫子的,虽然没有现代那套完善的教师资格证的考试流程,但每一层都有限制,好比教小学生的老师,必须高中毕业,教高中生的老师,必须大学毕业,教大学生的,至少也得是博士。 她听完之后,不知怎么,心中一动,脱口问:“那我呢?我没有功名,可以教学生吗?” 傅廷烨瞥她一眼,淡淡说道:“你确实没有功名,但你能力卓越,自然不存在愚民误民的问题,想必皇上会为你开先例,不过——” 华轻雪眨巴眨巴眼睛,“不过什么?” 傅廷烨:“不过我不同意。” 华轻雪:“……” 虽然没说话,可是华轻雪整张脸的表情都在问:为什么啊?! 傅廷烨只有一句话:“卢太医说你不能伤神多思。” 办学堂,教学生,当然很费脑筋。 华轻雪呆呆看着眼前的男人,心想,如果从此以后不能思考,不动脑子,她算不算是……一个脑残? 第一百零七章 超伟大的梦想 她到底没有逞强。 脑中的芯片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再次引起她昏迷,傅廷烨说的没错,她眼下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太过操劳。 但是每天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似乎也不现实吧?…… 太阳下山前,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被父母接走了。 剩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因为住在盛京城外很远的一个村子里,即便父母想要赶过来也得晚上了,而盛京城里,夜里是有宵禁的。 以往这些孩子上过课,自己徒步两个时辰回去,华轻雪不放心,索性把他们留了下来,又让人带口信回去,好叫孩子的父母放心。 傅廷烨没有在这里待太久,他通常会留下来用晚饭,可是今天吃饭吃到一半,有侍卫来报,说傅老夫人得了急症,傅廷烨便匆匆走了。 晚上华轻雪和欢儿一起给两个小女孩洗澡。 七八岁的孩子已经会自己洗澡,只需要在浴桶里兑好水,把两个娃抱进去,然后守在一旁看着,免得两个孩子在水里玩闹太久着凉。 华轻雪教她们怎么用皂,搓出来许多泡泡,小孩子喜欢这些泡泡,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 其中一个搓出很大的泡,开心的说:“瞧,泡泡里有我!还有你!” 另一个立即喊道:“我知道!我知道,是光的反射对不对?就像水面的倒影一样,夫人今天教过了。” 华轻雪在一旁听了,不由得笑起来,还有点小感动。今天给这些孩子玩万花筒时,她顺便教了些光学反射的知识,没想到他们记性这么好,还能举一反三呢。 “可是为什么和水里的倒影不一样?”小女孩举着泡泡问,“泡泡里的我们好胖,脸好圆呢。” “这还不简单吗?”另一个孩子理所当然的回道,“因为水面是平的,泡泡又不是平的!” 说完,扭头问华轻雪:“夫人,我说的对不对?” 华轻雪怔愣了一会儿,随即笑道:“嗯,雯雯说得对极了。好啦,过来擦擦头发,该睡觉了。” 两个小女孩的衣裳都脏兮兮的,拿去洗了暂时不能穿,华轻雪便找喜儿要了两套贴身里衣,让小女孩穿着睡觉用。 喜儿把自己的房间也让了出来,今晚她得和她的姐姐欢儿挤一挤了。 等到俩孩子睡了,华轻雪才空出时间,自己沐浴洗漱。 欢儿往浴桶里兑好了热水,见华轻雪已经解了头发,却没脱衣裳,坐在圆凳上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 华轻雪回过神来,看了眼浴桶,发现已经可以洗了,“哦……你去歇息吧,我没事。” 欢儿退下,合上房门。 华轻雪褪了衣裳坐进浴桶里,想起方才的事。 光的反射、折射原理,当初她教梁文晟和苏绍文的时候,是费了一些功夫的,可是这些小孩子却一点就通,仿佛理解这些知识非常简单。 华轻雪很认真的思索,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基本的错误。 成年人的理解能力虽然强过孩子,但是思维固化,所以,如果是接受与原有认知不同的理念,将会需要一个过程来接受。 但孩子不同,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一张白纸。 水面是平的,而泡泡不是平的,照出来的影像自然也不会是平的,这是多么简单多么浅白的道理,而其中却蕴含着复杂的光学折射反射知识。 如果能开办学堂,就能从小孩子开始普及化学物理知识,等他们长大,即便大齐没有她的存在,他们也将成长为梁文晟苏绍文那样的人。 这些人或许不会留下传世的美妙诗文,或许无法左右王朝的兴衰,可是他们会是大齐第一批工业技术人才,会是直接推动这个国家进步的人。 比起造出几把刀几座炮,催生出工业时代的萌芽才更有价值,更有意义,不是吗? 可是…… 她有那个能力吗? 华轻雪深深的陷入沉思。 卢正清穿越过来十年,也仅仅发明了表层缝合术,改良了中草药种植,做出了一些疗效显著的成药,除此之外,并没有对这个时代做出更多改变。 他甚至非常清楚大棚种植的方法,却一直没能推广…… 而她来到这里,不到一年的时间,竟妄想创造出工业时代? 这太可笑了…… 华轻雪自嘲的一笑,觉得自己有些痴心妄想了。 她往身上撩了些水,用手工皂搓揉出细腻的泡沫,涂抹在肌肤上…… 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停住。 华轻雪看着手里雪白如奶油的泡沫,心想:卢正清做不到,是因为他没有芯片。 一个人的知识面通常是有限的,是有局限的。 受过现代医疗教育的卢正清,懂得西方医学那套技术,却不会知道手术刀怎么制作,西药怎么提炼配制,所以他穿越之后,重新学习了中医,再结合曾经的西医知识,从众多太医中脱颖而出。 又譬如,卢正清知道大棚种植,可是他没有建大棚用的塑料薄膜,于是只能用透光性较好的纸涂上浆糊来代替塑料薄膜。 可是大棚内外有温差,导致内部容易凝聚水汽,纸被水汽打湿后,若是遇到起风的天气,非常容易破损,这个时候就需要替换新的纸。 正是因为时常需要替换纸张,成本太过昂贵,所以卢正清的大棚种植法没能得到推广普及,目前也只适用于小面积且较为珍贵的药材种植。 可是她不一样啊…… 她有芯片。 芯片里有各种各样的知识,可以夸张的说,华轻雪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做出什么。 ——如果她不曾摔到头的话。 华轻雪幽幽叹了口气,她真是魔怔了…… 华轻雪调侃自己:也许这是每个穿越者的通病?因为自己的与众不同,于是总想要对这个世界做出些改变,仿佛要在这段历史上刻上华轻雪到此一游的印记。 算了吧……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伟大,芯片已经坏了,再用的话,当心真的变成脑残…… “阿嚏!” 她突然打了个喷嚏,才发觉浴桶里的水快要凉了。 华轻雪收起脑中杂乱的念头,飞快的冲洗一番,擦干身体滚到床上睡觉了。 …… ——盛京城,威远侯府。 傅廷烨虽然与傅老夫人母亲情分感情淡薄,但母子就是母子,老侯爷已逝,傅老夫人年过六旬,若是他对她不闻不问,就太过不孝了。 回府的时候,大夫已经走了。 程婉妙端着一碗汤药,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老夫人喝。 傅廷烨迈入房中,问:“母亲感觉好些了吗?” “好些了。”傅老夫人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有些虚弱,“唉,人老了,难免有个病啊痛啊……” 程婉妙说:“姨母一点儿也不显老,看着顶多五十岁。” 傅老夫人笑起来,“你这丫头,惯会哄我开心。” “我哪敢哄您?婉妙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您问问表哥。”程婉妙笑着扭头去看傅廷烨,精致的小脸娇俏可人,“表哥,你说呢?” 这样亲昵的交谈,似乎不太适合傅廷烨…… 傅廷烨在一旁坐下,没接腔,硬邦邦的问道:“大夫是如何说的,可需要请宫中御医再行诊治?” 傅老夫人叹道:“请再多大夫也无用,人老了,身体自然不如年轻人硬朗,这些年每到天气转寒,就免不了发作一回,幸好有婉妙陪着我,不嫌我这把老骨头……” 傅廷烨闻言沉默了会儿,道:“是儿子不孝,常年不在京中,未能关心照料母亲。” “怎能怪你,你要镇守边境抵御外敌,我虽然只是个内在妇人,没什么见识,却也是晓得轻重的。”傅老夫人语气温和的说道,“你呀,若是真有心想要孝顺我,就快些娶妻生子,延续香火,也好叫我有生之年能抱上孙子……咳、咳咳!咳咳咳……” 程婉妙急忙放下手中汤药,不住轻拍老夫人后背,又抚着胸口为老夫人顺气,看起来像是平日里伺候惯了的。 傅廷烨并非铁石心肠的人,见傅老夫人如此,他的神情柔和下来,低声道:“让母亲挂念了,待出了丧期,儿子会尽快安排的。” 程婉妙听了,不由得心里一沉。傅廷烨这语气,分明是已经有了人选…… 傅老夫人也不打算挑明,转而说道:“是啊,再过几个月就要出丧期了……婉妙这丫头陪我这么多年,也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程婉妙微微红了眼眶,“姨母,婉妙不嫁人,婉妙只想陪着姨母。” 傅老夫人笑,“丫头又说傻话了,姨母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陪着我做什么?” 程婉妙咬唇,“姨母会长命百岁的。” 傅老夫人笑了笑,目光落在傅廷烨身上,“你是她表哥,难得回京一次,这段时日别光操心自己的事,也帮婉妙丫头看看,有没有好姻缘。” 这种事让傅廷烨去做有些奇怪,他并不擅长牵线做媒,不过看老夫人病成这样,总不好让她在病中还要操劳程婉妙的亲事。 傅廷烨问:“不知母亲想要为表妹寻个什么样的人家。” 傅老夫人微眯起眼,和悦的说道:“门户高低倒是没什么打紧,只要对方有个一官半职便可,能做正经差事,不是那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最重要的是——要寻个近些的,这样她才能常回来看我,若是被欺负了,侯府也能为她撑腰。” 第一百零八章 顽劣的小皇帝 傅廷烨颔首点头,一一记下。 他觉得傅老夫人提的要求并不过分,都是人之常情。 有正经工作是事业心和前途,不寻花问柳是个人品行和名声,然后住得近些,这是为了方便照顾。 回头把这些要求告诉下属,让下属去搜罗合适人选,用不着他亲力亲为。 傅廷烨说:“等有了消息,儿子再来请示母亲。” “好。”傅老夫人眯着眼笑,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好了,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 老夫人抬手指了指桌上一碟点心,柔声说:“你急匆匆赶回来,只怕还未用饭吧?婉妙做了一些桃酥饼,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道点心,有一次你做错事,被侯爷罚跪祠堂,赌气不肯吃饭,我夜里偷偷做了桃酥饼给你送去,你一个不落全吃了,第二天侯爷去看你,还瞧见你嘴上带的渣。” 提及往事,傅老夫人神色愈加柔和,面上带着浅浅笑意,像位慈眉善目的母亲。 程婉妙跟着也笑起来,“真看不出来,表哥还有这样率真可爱的时候……” “别看他现在威风凛凛的,小时候就是个泥猴儿。”傅老夫人笑道,“又调皮又黏人,总缠着我做这做那,片刻不能离人。” 傅廷烨面上淡淡的,“儿子幼时顽劣,让母亲费心了。” “看到我儿如今前程似锦,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就放心了。”傅老夫人说,“来,尝尝你表妹的手艺,看看与你儿时吃的味道是不是一样。” 程婉妙有些不好意思,“婉妙笨手笨脚,只怕这桃酥饼的味道与表哥记忆中不同,不过,若能有姨母做的一半相似也是好的。” 傅廷烨面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眼神无端让人觉得冷了几分。 “既然是表妹特意为母亲做的,怎么好叫表妹白费功夫,何况……儿子也不是那时的贪嘴孩童了,哪能贪吃母亲的糕点。”傅廷烨淡淡说着,神色不见半点动容,“母亲好好休息吧,儿子不打搅了。” 他从容起身,离开了屋子。 程婉妙瞧着傅廷烨冷冰冰的走掉了,有些无措,扭头看向傅老夫人。 “姨母……” 傅老夫人轻轻摇头,“不急,我们慢慢来罢……” …… 傅廷烨回到自己的住处,没多久,有仆人送来了四个菜并一个汤,还有那碟桃酥饼。 对方说是傅老夫人的吩咐,担心将军没用晚饭坏了肠胃。 傅廷烨打发那人下去,随意用了几口,却没甚胃口。 诚然,如傅老夫人所说的那样,儿时的他很黏母亲,傅老夫人也极为宠他。 他被抱到侯府时只有两岁,没有原生父母的记忆,因此,虽然从小知道自己是过继的孩子,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傅老夫人把他当眼珠子般疼爱,老侯爷对他寄予厚望,悉心教导,同亲父子一般。 谁也没想到,傅老夫人会突然有孕。 大夫说,以傅老夫人当时的年纪而言,生孩子的风险很大,可是傅老夫人执意为之。 傅老夫人慈爱的告诉他,很快他就会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以后他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尽到兄长的责任。 他也确实是那么想的,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记不清了,一切像是突然之间变得不同。——原本疼爱自己的母亲变得冷漠,不允许自己靠近,甚至用怨毒的眼神看自己,就像在看一个毒瘤,充满了厌恶与唾弃。 父亲说:廷烨,不要恨你的母亲。 这世上有些东西,得到了,是你的幸运,得不到,你也不该怨恨。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 他不是母亲的亲生骨肉,即便母亲不疼爱他,也改变不了母亲将他抚养长大的事实,他应该心怀感恩,而不是因为自己处境的骤变而生出怨恨。 父亲希望他成为胸怀坦荡的好男儿,带他离开繁华的盛京,奔赴苦寒的边境,看尽天下民生疾苦,一点一点将他少年时期的郁结愁绪磨尽…… 这么多年过来,傅廷烨已经看淡了,哪怕明知傅老夫人不喜他,他也可以平心静气的维持这段母子关系。 也仅仅是维持而已…… 疏远了太多年,母子亲缘想要重回童年时的亲密无间,是不可能的。 傅廷烨看向外面的夜色,心中难以抑制的生出沉闷的情绪。 母亲老了…… 没了儿子,没了丈夫,她衰老得很快…… 曾经给予他呵护,又给予他伤害的母亲,如今也只能依仗他了。 …… 翌日,没等傅廷烨空出功夫安排程婉妙的事,朝中出了一件惹人非议的事。 ——李景楠玩心大起,竟把哈哈镜偷偷安置于朝堂上,大臣们上朝时路经哈哈镜,照出各种丑态,李景楠以此为乐,引起众多老臣子的不满。 李景楠也不傻,见惹怒了臣子,便扯了个理由,说自己得了个稀罕物,叫哈哈镜,特意拿出来与群臣共赏。 可是有几个耿直的老臣不买账,直言李景楠视江山社稷如儿戏!竟在朝堂之上如此戏耍,必须下罪己诏以正国威。 李景楠一听,当场就恼了! 他这皇帝本来当得就够窝火了,居然还要他下罪己诏,向天下人写检讨书?真当他没脾气么? 这皇帝谁爱当谁当去! 李景楠一甩袖子走了,朝上立即乱成一锅粥,对小皇帝不负责任的行为申讨得更加厉害。 不过李景楠听不见,也没兴趣听,他一下朝,就出宫直奔着华轻雪的别院去了。 华轻雪每日都很闲,有大把时间,最近刚开始种辣椒,于是对园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她在院子里和欢儿、喜儿一起拔杂草,准备再收拾片地方出来种些什么。 李景楠突然兴冲冲的跑来,华轻雪也不觉得奇怪,事实上他经常时不时跑来。 华轻雪和以往一样支开欢儿和喜儿,顺便把两人留下的手套,递给李景楠和随侍太监小豆子。 “帮我清理一下杂草吧。”她说。 这天底下大约只有华轻雪能如此坦然的使唤皇帝了。 小豆子心中正腹诽着,便见李景楠一言不发戴上手套,闷头去拔杂草了。 他拔得又快又狠,就像跟地上的杂草有仇似的,一看便知他心里头憋着火气。 华轻雪对此见怪不怪,悄声问小豆子:“怎么,今天早朝上,他又挨骂了?” 小豆子斟酌了会儿,说:“今天要更严重些。” 华轻雪了然的点点头。 她觉得李景楠应该是压力过大,所以情绪才会时常失控。 想想也是,不到十岁的孩子硬要他担负起振兴国家的责任,并对他诸多要求,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李景楠把她这里当做排遣发泄的地方,那她就尽量让他排遣发泄吧。 华轻雪不提早朝的事,故意和李景楠扯些别的话题。 “你还记得上次给我看病的卢太医吗?”华轻雪问他。 李景楠手里揪着地上的枯草,闻言愣了愣,“卢正清?他怎么了?” “他好厉害的。”华轻雪笑着说,“卢太医从番邦得了些辣椒种子,种出来好多辣椒,可惜寻常百姓吃不惯,所以市面上很少,我找他要了些辣椒,一会儿做成吃的给你尝尝?” “行啊,尝个新鲜。”李景楠点了下头,而后有些犹疑的看着她,“可是……你的厨艺,行吗?” 华轻雪:“……” 这就尴尬了。 她的厨艺确实不咋滴……即便有毛血旺、水煮肉片、水煮鱼的菜谱,真让她做出来,只怕也会差之千里。 还是别挑战了…… “那我回头做成辣椒酱吧……”华轻雪讪讪的笑,“做成辣椒酱也不错,吃饭吃面条吃饼,蘸一些会很开胃。” 最重要的是,做辣椒酱要简单得多了…… 李景楠点头说好,随后继续闷声拔草去了。 华轻雪觉得李景楠有些不对劲,若是平时,他总要揶揄她几句,比如“笨手笨脚的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再比如“一天到晚总想着吃,真是个吃货!” 今天居然什么都没说。 华轻雪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凑近同样在拔草的小豆子,问:“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他的心情怎么糟成这样……” 小豆子望了一眼离得已经有些远的小皇帝,压低声音把今天早朝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华轻雪。 华轻雪倒吸一口气! 小豆子见她这番表情,很无奈,心道:你也觉得他很过分,对不对? 商议国事的地方,居然摆了一堆哈哈镜,还故意看臣子出丑,这也太不合时宜了…… 谁料,华轻雪皱起眉,很生气的回道:“他们也太过分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小豆子:“???” 司兵夫人,您你确定说的不是咱们皇帝? “皇上都已经找台阶下了,他们为什么紧咬着不放?非要把事情闹大,是何居心?!难道就没有人管吗?!其他大臣呢?”华轻雪气坏了。 在她的思维里,这就是一群大人欺负小孩,性质太恶劣了! 小豆子:“……” 远处的李景楠走过来,两人顿时噤声。 小皇帝问:“还有哪里需要清理?” 这片花圃的杂草已经拔光了。 华轻雪想了想,从院墙角落找到几把锄头,“要不,你再帮我把土翻一翻?” 第一百零九章 教育分歧 李景楠也不说话,直接抓过锄头就去了。 华轻雪觉得要糟!——这妥妥不正常啊!叫他去干活,居然一句抱怨的话没有,要知道,平时的李景楠肯定会说:“你这女人麻烦死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只好勉为其难帮帮你了。” “愣着做什么?!叫你过来当大爷的吗?!”李景楠扭头冲小豆子吼。 小豆子赶紧也抓了把锄头,屁颠颠的过去翻土了。 华轻雪正准备去和他们一起,欢儿过来找她,“小姐,将军来了,” 这个时候,他难道不是应该在都察院或是巡捕营吗? 华轻雪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去前面找傅廷烨,正好也想问问李景楠的事。 …… 傅廷烨坐在她屋里头喝茶,身上穿着朝服,显然是一下朝就到她这里来了。 他见华轻雪进来,直接问道:“皇上是不是到你这儿来了?” 华轻雪一时无语,他这是……亲自过来抓李景楠回去的? 因为这一小会儿的迟疑,华轻雪没能及时回答,傅廷烨微微皱起眉,对她说:“皇上行事太过任性,你不要什么事都护着他。” 华轻雪一听就觉得不好了,“将军,你不会真的要皇上写罪己诏吧?他只是和大臣们开个玩笑而已,用不着这么严重吧……” “朝堂商议国家社稷,是开玩笑的地方吗?”傅廷烨神色不虞,“他这是公然侮辱朝臣!” “不就是照了下哈哈镜吗?这也算侮辱?”华轻雪愕然的看着傅廷烨,觉得太夸张了。 搁现代好多商场和游乐场等公共场合,都会摆出一些哈哈镜供人娱乐,当然了,如果是国家会议大厅这种地方,肯定是没有的,可问题是……如果是总统大人有意摆出一些哈哈镜,谁又敢说什么?大家顶多把它视作一种玩笑,就算心中不快也不会如何。 傅廷烨不想看着她没底线的纵容李景楠,沉声说道:“朝中老臣不乏六七十旬的老者,乍然看见镜子里的怪模样,吓得险些晕过去,皇上不知悔改,看见对方惊惶反而哈哈大笑!皇上如此顽劣,若不及时教导,日后长大了将会变本加厉!你这样妇人之仁,迟早会害了他!” “……我妇人之仁?”华轻雪被傅廷烨一通话说得目瞪口呆,随后面色沉下来,也生气了。 华轻雪说:“皇上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肯定是那些大臣平日里总是说教他,满口之乎者也,用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堵得皇上哑口无言,是不是?身为臣子不为皇帝分忧,一天到晚逞口舌之快,算什么本事?” 傅廷烨觉得头疼,“怎么叫逞口舌之快?时刻广纳谏言,严于律己,才能修身治国!” “皇上又不会是非不分,若真是为国为民的谏言,他不会不接受!但如果是打着进谏的旗号在皇上面前逞威风,那就大可不必了!” 傅廷烨冷嘲:“他在你眼里总是个好的,你可知道他在宫里是什么样?对宫人非打即骂,残暴不仁!听闻上次仅仅因为宫人摔坏了什么物件,最后竟被活活打死。” 华轻雪面色白了几分,咬唇回道:“这件事他已经知道错了,他也跟我保证过不会再胡乱责罚宫人,而且他的性情会变成这样,你们也有责任,对待自己的孩子尚且知道恩威并济,为什么对皇上总是一味的否定,一味的责怪?” 傅廷烨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什么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烦躁的回道:“正因为他是皇帝!” 所以言行举止更不能有半点差错啊! “没有人天生就懂怎样做一个好皇帝。”华轻雪反驳道,“难道不断的否定和打压,就可以培养出一代明君吗?他只会变得不自信、迷茫、无所适从,除了靠惩治太监宫女来感受到自己的皇权之外,一无是处!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皇帝?!” “你不要胡搅蛮缠!”傅廷烨头一回被女人这样怼,也有些恼了,“朝堂上的事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我确实不懂,我只知道宁王企图谋朝篡位,如今却也还是好好的,可是皇上只是搬了几面哈哈镜,就被群起而攻之,要求下罪己诏!”华轻雪越想越怄得慌,“说来说去,无非是欺软怕硬罢了!一群大人欺负个孩子,你们不觉得害臊吗!” 最后一句,却是把傅廷烨也骂了进去。 傅廷烨气得脸都黑了,强压着火气道:“我不想和你吵,叫皇上出来,我要恭送圣驾回宫!” 华轻雪把脸一偏,“他不在这儿。” 傅廷烨气极了! 她这副态度,明摆着就是要包庇李景楠! 傅廷烨登时就想命侍卫下去搜人!可是随即一想,这样做的话,只怕就真的和华轻雪撕破脸了,而且,即便是找到李景楠,强行送走也会惹人诟病。 得罪媳妇,得罪皇帝,他到底图什么?! 可是华轻雪的态度太叫他生气了!简直视夫纲于无物! 这女人是要上天吗?! 两人正僵持着,李景楠从外面走进来,他看见傅廷烨,神情平静的说道:“傅将军来了啊,时候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 傅廷烨嘴上极其敷衍的说了句参见皇上,眼睛却狠狠瞪着华轻雪,眼神仿佛在说:你不是说他不在吗,嗯?欺骗本将军,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华轻雪没理会他,走近李景楠,目光关切:“真要回去了?” 李景楠点点头,表现得很自然,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他越是这样,华轻雪心里越是不舒服。 “等会儿再走吧。”华轻雪说。 傅廷烨闻言,眉毛直跳!硬压着火气说:“我看还是不要再耽误了……” 话没说完,就被华轻雪不耐烦的打断:“皇上满手泥土,难道不需要清洗?!” 她也窝着一肚子火,说罢就拉着李景楠去了里间清洗。 傅廷烨不好跟进去。 他看着蓝松石门帘摇晃不止,两人的身影被屏风挡住,便收回了视线,心里头却已经炸开了! 他实在不能相信,华轻雪竟然为了李景楠和他吵起来!李景楠究竟是给她下了什么蛊?! 就算当初救她的人是李景楠,可是在那之后,救她、照顾她、保护她的人,都是他啊!!!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屋里头响起水声,还有低低的说话声传出来。 “不是给你手套了么,怎么还能弄得手上都是泥?” “手套太大,我摘掉了。” “唔……那是大人戴的,你戴当然会大……这里没洗干净,你弄点皂再搓搓。” “那里不是脏,是我的痣……” “啊?怎么会有人长痣长在指尖上……” “我是真命天子嘛,当然与众不同。” “是是是,你是真命天子,最厉害了行不行?……喏,用这个擦手。” 两人说话的声音细碎低微,虽然隔了屏幕与珠帘,傅廷烨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华轻雪送李景楠出来时,傅廷烨的心情很复杂。 对李景楠,她倒是和颜悦色极了,可是对他,现在竟然连看也不看一眼了…… “哦对了,有个东西你带回去。”华轻雪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拿了件东西,交到李景楠手上。 “这是什么?”李景楠瞧着手里的物件,觉得眼熟,“是你上次说要做的望远镜?” “不是。”华轻雪说,“是万花筒,用上次的镜子碎片做的。” 李景楠咧嘴一笑,显出几分与朝堂上气质不同的孩子气,“名字听起来不错,我拿回去玩玩。” 傅廷烨盯着他手里的万花筒,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华轻雪似乎……未曾送过他什么礼物。 她每每得了什么好东西,几乎下意识的去找李景楠分享,而从不会考虑傅廷烨如何。 这个认知,让傅廷烨心中顿时腾起浓浓的危机感…… …… 李景楠回宫,太后免不了对他一顿训斥,叫李景楠好好反思。 之后早朝,有几位老臣称病,另有大臣进谏,称李景楠寒了臣子的心,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非要李景楠认错了,那几位称病的臣子才肯回来参与早朝议事。 宁王一派煽风点火,两边的人吵起来,朝堂上一片混乱。 李景楠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争执得面红耳赤的人们,眸底冷漠。 最初时,他或许是有心认错的,然而形势变得如此,他反倒不能认错了。 否则,倒像是平白低人一等的屈辱。 后来几日的早朝,依旧有大臣旧话重提,李景楠烦不胜烦,索性直接罢朝,对外也称自己病了。 太后来劝过几次,黑脸白脸一个人唱尽了,效果却甚微。 李景楠依然不去早朝,也没有再去找华轻雪,每日批阅奏章,学习经纶史策,循规蹈矩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然而种种这些,傅廷烨全不关心。 因为他发现,他和华轻雪……似乎,在冷战? 自从上次破天荒的吵了一架,傅廷烨就没再去找过华轻雪,他心里确实憋着气,觉得很有必要让华轻雪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他以为自己消失几天,华轻雪至少会问上一两句吧? 可是没有! 华轻雪照常吃饭,照常睡觉,竟连他的名字也没提过一次! 第一百一十章 有对比就有伤害 傅廷烨觉得男子汉大丈夫,颜面很重要,这次若是低了头,以后成亲了,雄风难振! 但是一直这么僵持着,有意思吗? 别院里的侍卫都是他的人,华轻雪每天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在得知华轻雪去卢家之后,傅廷烨开始坐不住了。 卢正清那家伙虽然已经娶妻,但是和华轻雪的关系微妙,让傅大将军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这节骨眼,她去卢家做什么? 傅廷烨坐在书房里,手里的书文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华轻雪与卢正清相谈甚欢的情景! 要不要去卢家看看? 他满心纠结。 这时,外面的侍卫来报,说表小姐来了。 傅廷烨蹙起眉,对程婉妙时不时跑来书房感到不悦。 侍卫禀报道:“表小姐说老夫人身体不适,请将军过去。” 这几天傅老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好,大夫日日请,汤药天天吃,还特别喜欢拉着傅廷烨追忆往事,弄得傅廷烨不胜其烦。 他是个粗中有细的,很清楚傅老夫人对他没有半点感情,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不厌其烦的和他演母慈子孝的把戏? 难道真的是到了垂暮之年,想要做些挽回? 傅廷烨出了门,看见书房外院门口站着的程婉妙,她穿着一身杏黄,明媚动人,只是眼睫挂着晶莹泪珠,像是刚哭过不久,美人垂泪,惹人怜惜。 “表哥,你快去看看姨母吧……”程婉妙声音轻细,带着哽咽,“姨母胸闷头痛,昨晚一夜没睡好,今天不肯吃药,这样下去,该怎么办才好……” 按理说,程婉妙替他为母亲伺疾,他应该心存感激才对,可是傅廷烨实在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 他烦躁的瞥了程婉妙一眼,皱着眉大步往前走。 程婉妙没有等到一字半句安慰,越发委屈,咬着唇小跑着跟上傅廷烨的步伐。 ——傅老夫人的屋里,散发着浓浓药香。 也不知是装病装得久了真病了,还是为空悬的爵位着急上火,傅老夫人面上竟有了衰败迹象,脸色蜡黄沉郁,眼底泛着青黑。 桌上的汤药显然已经凉透了,一丝热气也无。 傅廷烨看了眼没碰过的药,叹道:“母亲这是何苦?” “喝不喝都没什么区别,既然如此,何必让自己去尝那苦滋味……”傅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抬眼看向傅廷烨,“连累你总要来看我这把老骨头。” 程婉妙跟在后头进来,傅廷烨对她说:“把药拿去热一热。” 傅老夫人出声拦住他们,“拿来吧,热了反倒更苦。” 程婉妙把药端过去,用汤勺喂了两口,傅老夫人缓缓摆手,不再喝了。 傅廷烨说:“母亲要保重身体。” “嗯,我知道你孝顺,不用为我担心。”傅老夫人问他,“婉妙的事,可有进展?” 傅廷烨回道:“母亲莫急,事情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这几日应该会有消息。” 程婉妙有些不自在,“表哥事务繁忙,姨母何必为这种事麻烦表哥……我,我不想嫁人……” 老夫人摇了摇头,语气缓慢,“姨母也舍不得你,可是女人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姨母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为你挑个好郎君,托他好好照顾你,才能放心得下……” 说了会儿话,老夫人有些累了,摆手道:“廷烨,送你表妹回去休息吧,这几日她在我这儿伺候,夜里几乎没怎么睡,别累病了她。” 病中母亲的要求,不好拒绝。 “母亲好好歇息。”傅廷烨领了程婉妙离开。 傅老夫人看着两人走出去,面无表情的招来一名丫鬟,将喝剩的那碗药泼掉了。 她这些日子喝的都是些安神助眠的药,不过是药三分毒,任谁也不想天天喝药。 …… 路上,傅廷烨问程婉妙:“母亲怎么病成这样?不可讳疾忌医,若是再不见好转,我去请御医来。” 程婉妙垂着头回道:“已经换过好几位大夫了,都说姨母这是心病,积郁成疾……想来,是因为我的事,叫姨母操心了。” 傅廷烨点头,淡然道:“你自小养在侯府,与母亲感情深厚,母亲为你多加考虑也是人之常情。” “姨母也是很担心表哥的。”程婉妙停下步子,目光盈盈望着傅廷烨,“表哥若平日里有闲暇,还请多来看望姨母,姨母她其实……很牵挂你,每天总会和我说起你。” 傅廷烨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直面回答,只说道:“我知道了。” …… 华轻雪乘坐马车去了卢家。 卢正清与罗慕语夫妇俩亲自出来相迎,华轻雪把侍卫留在门外,拎着礼盒只身一人跟他们进去。 这次没有大费周章的准备火锅,是家里新请的厨娘整治的一桌佳肴,不仅如此,华轻雪还发现罗慕语身边多了两个丫鬟。 比起上次拜访,这次卢家多了一些下人。 卢正清说有东西要给华轻雪看,去了里屋,会客的堂屋里只留了华轻雪与罗慕语两人说话。 罗慕语一只手放在小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几日夫君不许我下厨,怕我累着,特意买了些下人回来……” 华轻雪的目光落在罗慕语腹部,不可思议的喃喃道:“这么快就……” 貌似上次才说正开始备孕…… 罗慕语的脸红了,声若蚊呐:“其实,从上个月就开始……” 话还说完,意识自己在说这样私密的事情,罗慕语羞窘得闭嘴不语。 华轻雪善解人意的笑起来,“很正常,你们俩身体都很健康,卢太医又是医生,他肯定很清楚你每个月的排卵期,受孕几率当然很大啊。” 不过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华轻雪看着罗慕语满脸的甜蜜,觉得真好,能够从少女时期就得到一个男人的宠爱,夫唱妇随,这么多年了也没一点儿忧愁。 在一个女子地位卑微低下的时代,罗慕语能碰到卢正清,真的是一种幸运。 华轻雪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狭隘了。 罗慕语的幸运,是遇到了卢正清这个人,和时代的关系却不大,即便是现代,渣男也是不少的…… 她心里这样想着,不自觉就想到傅廷烨。 其实……傅廷烨算是很不错了,虽然有些大男人主义,蛮横霸道,不讲道理,擅自做主干涉她的生活,过分保守的看重女子的名节,总是对她和李景楠的感情流露出不屑…… 华轻雪有些悻悻的,果然,情侣们一吵架之后,再想起对方,全都是不好的事情。 两人就孩子的话题又聊了一会儿。 问及对方父母是否知情时,罗慕语说:“现在刚怀上,他不让我对家里人说。” “是该如此。”华轻雪点头,“你父母要是知道,肯定会放心不下前来照顾你,这天南地北,路途遥远,眼下又快要入冬,路上不好走,不如开春后再说。” 罗慕语的神情扭捏起来,“他说等生完再告诉爹娘。” “啊?那会不会有些太晚了?”华轻雪心想卢正清也太谨慎了吧。 “夫君说坐月子里很多习俗都是错的,他……他说要亲自伺候我坐月子,要是爹娘提前到了,到时候免不了发生争执。”罗慕语咬唇,既喜且忧,唯一能倾诉的人,也只有华轻雪了。 换做别的事,罗慕语大约想也不想的就选择相信丈夫,可是这坐月子毕竟是女人的事情,传统的思想根深蒂固,罗慕语难免心里有些没底。 华轻雪恍然大悟,随即噗嗤一下笑出来。 是不是医生都这么心细如发?孩子才刚怀上,卢正清竟然已经想到坐月子的事了! “是有这么回事。”华轻雪笑着点头,“你现在怀上,等到生产应该是明年七八月份,按照你们这儿的习俗,就算再热,坐月子也不能沐浴洗头,其实是不对的,应该在保证不着凉的前提下,坚持每天清洗,防止细菌滋生。” 罗慕语见华轻雪也说出和自己丈夫差不多的话,放下心来,感叹道:“华姑娘,你们那儿的人,都是这样坐月子的么?每天都可以沐浴?也不用时时躺在床上?” “是啊,我们那儿还有专门的月子中心,就是一个专门用来照顾月子产妇的地方。”华轻雪想了想,接着说道,“不过,有些偏远地方依然遵循老传统,有产妇夏天坐月子,婆婆不让开窗,也不让开空调,最后中暑热死……” 罗慕语吃了一惊,“……会热……热死?” 华轻雪苦笑,“卢太医是医生,他见的应该比我多,事实上每年冬天,还会有许多初生婴儿因为中暑被送进医院抢救呢。” “冬天中暑?怎么可能?”罗慕语吃惊道。 恰好这时卢正清从外面进来,接道:“并不奇怪,初生婴儿的神经系统发育不完善,体表汗腺功能不成熟,手脚冰凉是正常情况,父母却误以为孩子冷,不断加衣盖被,包裹太厚不但影响四肢活动,还会造成高热缺氧,中暑是迟早的事。” 罗慕语脸色微白,一只手捂在腹部,神情紧张。 卢正清轻叹了一声,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我不是要吓你,以前我在医院实习时,这样的惨剧实在见得太多,所以我想用自己的方式来照顾你、照顾我们的孩子,好吗?等爹娘来了,我会亲自向他们解释。” 罗慕语满目依恋的看着他,点了一下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恐婚症 这两人你侬我侬的,华轻雪成了电灯泡,坐在一旁忍不住笑。 卢正清有些不好意思,朝华轻雪歉意的笑了下,说:“她从小娇养,一想到要让她生孩子,我心里头难免担惊受怕。” 其他人若是知道卢正清这么紧张,一定觉得他小题大做。为人母虽然是女人必经的一道坎,可这世上的女人不都这样过来的么? 华轻雪倒是可以理解,正因为卢正清是医生,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生产条件的简陋,换做任何一个现代人,只怕都无法接受没有常规孕检、排畸检查、B超等的孕育环境。 华轻雪想想自己如果要在古代生孩子…… 感觉真别扭。 罗慕语红着脸说:“生孩子有什么好怕的,我都不怕,就你穷担心。” 卢正清摇头,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媳妇,“不知者无畏啊。” 华轻雪:“……”这两位又开始秀恩爱了。 罗慕语性格保守,很不习惯夫君这样不避讳的风格,她轻轻推了卢正清一下,提醒道:“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华姑娘看吗?” “噢,对。”卢正清笑起来,“进门时听到你们俩聊坐月子的事,一下子就给忘了。” 说罢,把手里的小瓷瓶递给华轻雪,神情里很有些得意,“以前上学时听老师说过,用中药也是可以配出麻药的,只是方子记不全了,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怎么配出麻药,近日略有小得,想给你看看。” 华轻雪拿着小瓷瓶左右看看,问:“我能打开看吗?” 卢正清点头。 华轻雪便把瓷瓶打开,从里面倒出几颗药丸。 中医制药习惯制成药丸,方便用的时候掌握分量。 “最后的成品配方是曼陀罗花、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穹、炒南星。”卢正清语气感慨,“有了麻醉药,缝合术才能真正推广开来,假以时日,一些寻常的外科手术说不定也能被百姓接受。” 华轻雪闻言点头,她在兵营里呆过,见过伤兵的痛苦,军医通常使用秋季采集的曼陀罗花,阴干后磨成粉末,热酒调服三钱,伤兵一会儿就会昏昏如醉。 不过这样制成的药效并不稳定,毒性也比较大,使用过量会使人毙命,因此即使知道伤兵非常痛苦,军医也不敢用太多麻醉药。 华轻雪把药丸放回瓷瓶,还给卢正清,调侃道:“这东西呈上去,卢太医只怕要升官了吧,哈哈。” 卢正清面上笑容不减,只要是个男人,没有不想做出一番事业的。 “能为百姓做些实事,也就无愧于心了。”他谦逊说道。 罗慕语也为自己的夫君感到高兴。 三人一起共进午餐,因为麻醉药的关系,这顿饭有点庆功宴的感觉,气氛特别好。 饭后华轻雪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下来继续和卢正清聊起现代科技在古代复原的可能。 譬如,医疗手段里最为常见的输液,输液针和输液瓶容易解决,输液管却实在难住了两人,因为这里没有橡胶,所以一切塑料制品都不可能出现。 最简单的输液,放在这里却成了最大的难题。 这让人有些沮丧,不过,当卢正清知道华轻雪已经开始制作望远镜,又重新振作了精神。 “做出玻璃之后,很多东西都可以尝试。”华轻雪想想自己也算是点亮了部分科技树,“镜子是最简单的,光学玻璃稍微麻烦点,但不是没有可能。” 卢正清说:“听闻皇上最近在筹办镜子厂。” 华轻雪点点头,“已经在建了,不过主要以生产玻璃为主,镜子算是衍生产品。” 说起这件事,卢正清不禁问道:“我听说,皇上最近几日似乎没有早朝,朝里有些人闹得很厉害,不会对建玻璃厂的事造成影响吧?” “应该不会吧……”华轻雪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卢正清默了默,想来华轻雪毕竟是女人,只怕不清楚政客的厉害,一旦事情闹大,皇上的权威会在无形中被削弱,发出的指令也会因此被耽误,甚至推诿,下面的人见风使舵,便会找各种理由拒绝皇上的要求。 兴建厂房的工作,归属工部负责,皇上追问进度,工部尚书只要随口一句材料不足、经费不足,或是天气不好,皇上也毫无办法。 卢正清有心提醒华轻雪,说:“其实,若是傅将军愿意从中周旋一二,便可平息风波……” 如今大家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吵闹,一是因为宁王派的人挑事,二是左丞相和镇北王都没发话,那些臣子们闻风而动,更加有恃无恐。 华轻雪闻言怔了怔。 傅廷烨…… 要去求他帮李景楠么?可是她才刚和他吵了一架……而且是因为李景楠的事才吵起来的。 华轻雪陷入沉默,没有开口说话。 卢正清不好出声打搅,静静等待着。 不料,华轻雪却出声问他:“你刚到这里的时候,有想过结婚吗?” 卢正清被这个问题问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苦笑着回道:“当然没有,那个时候一直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回去,从没想过会在这里一待就是十年。” “那后来呢?”华轻雪问他,“你在和慕语成亲前,就什么都没想过吗?” 卢正清说:“那个时候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如果哪天我突然回去原来的世界了,丢下她一个人怎么办。” 华轻雪怔然。 卢正清抬眸看她,温言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这是个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性别使我比你多了极大的便利,也少了许多顾虑,一个现代女性到了这里,要谈婚嫁,实在不能算是件喜事,论及爱情太过虚无缥缈,可要论及实际情况,却太过恶劣。” 华轻雪心里感到沉闷,闷得透不过气来,她低声说:“将军可能……明年会娶我。” “那你想嫁给他吗?”卢正清问。 “他对我很好,我也有些喜欢他,只是……”华轻雪面露茫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只是……只是……” “只是你不清楚,这份感情能否支撑得了这段婚姻,所以,你在犹豫?”卢正清凝视华轻雪的眼睛,仿佛看出了她的顾虑。 华轻雪咬唇,而后点头,“起初,我以为只要相处无碍,不纳妾不收通房,其他不涉及底线的事都可以慢慢商量,可是……我现在发现,有些观念是难以改变的。” 就好像她为李景楠辩护时,他会觉得她妇人之仁,会觉得她一个女人能懂什么,认为她胡搅蛮缠…… 他从骨子里认为一个女人不该接触这些事,他一直希望她能远离李景楠,也是这个原因。 远离皇上,就远离的朝堂,远离那个男人们的世界。 尽管华轻雪对那些确实没有兴趣,可是这种不被理解的感觉,真的很糟糕。除非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做出改变,否则今后将会是无休止的争吵。 再坚固的感情,也经不住这样的消磨。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华轻雪感到迷茫,“我原本没有嫁人的打算,这世道对女人实在不公,一旦嫁人,所有一切连同女人本身都属于夫家,不再有任何私产,女人若是在外面和男人眉来眼去,回家后被夫家打骂也无处申诉,听说还有女人被丈夫活活打死,丈夫竟然也不需要为人命负责,即使报官也没有人管……后来才知道是丈夫误会了妻子,可是人已经死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卢正清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确实有这种事,不过毕竟是少数,并不是人人都那样残忍……” “有娘家的,通常会送回娘家,没娘家的……就像我这样。”华轻雪想到自己的情形,对未来更加不确定,“一旦被夫家不喜,有的直接扫地出门,有的打骂一顿然后卖给人牙子……没有娘家依仗的女人,嫁人后的命运全凭夫家的心情。” 傅廷烨或许不会用那些下作手段,但是一旦感情破裂,彼此间面对的都是最丑陋冷漠的嘴脸,难道她还要天真的指望傅廷烨放她离去时保留温柔吗? 华轻雪感到颓然,“……他对我太好,让我有些忘形了,选择性忽略了这些摆在眼前的事实,我突然意识到,如果嫁给他,哪天他不对我好了,我该怎么办?我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我有些后悔了。” “那就不要急着做决定。”卢正清安抚她,“等心情平静下来,一切都想清楚了,再想想前面的路应该怎么走。” “我真想回家……”华轻雪看他一眼,苦笑,“我来到这里时因为失忆,所以对家乡并没有多么思念,可是现在……我真的好想回去……” 至少那个世界,一段婚姻不用承受如此之重,不合适,离婚就是了。 但是这里,想要离婚?几乎不可能……尤其,她要嫁的人,还是那么高高在上,若是真有感情破裂的那天,只怕傅廷烨会在盛怒之下一刀杀了她…… 门吱哑响了。 罗慕语脸色微白的站在门口,看着书房里的两人说:“……将军来了。” 卢正清微愣,随即起身准备去迎接,“到前面了?上茶了没有?”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罗慕语身后走进来—— 傅廷烨直视华轻雪,目光似剑凌厉!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点皮外伤 自从上次吵架,两人再没有见面过,华轻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傅廷烨……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听到了多少? 华轻雪觉得有些心虚…… 转念又想,那些话都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若他因此恼怒,或是不理解她,那么解除婚约也是迟早的事吧…… 所以,没什么好心虚的。 他能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她的顾虑不会有半点减少。 这样一想,华轻雪的心情平静下来,迎上傅廷烨的目光,唤了一声:“将军。” 罗慕语胆战心惊,求助般望向自己的丈夫,卢正清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慌张。 傅廷烨虽然气势凌人,却没有发怒,他收敛起情绪,看着华轻雪说:“时候不早了,我来接你回去。” 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异常。 华轻雪点了一下头,冲卢氏夫妻微微笑了笑:“今天谢谢款待,下次再聚吧。” 卢正清看了眼傅廷烨,不动声色回道:“好,改天再聚。” 傅廷烨转身往外走,华轻雪站在原地迟疑了会儿,也跟着走出去。 卢正清知道这时候不能去触霉头,握着妻子的手留在了屋里,没有出去送客。 傅廷烨与华轻雪走在卢家的青石砖道路上,一前一后,气氛诡异。 直到出了大院的门,傅廷烨在马车边停下脚步,转身定定看着华轻雪。 华轻雪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是没有,傅廷烨像往常一样伸出一只手,有力的握住她,扶她坐进马车里。 马车缓缓前行,傅廷烨坐在华轻雪的身侧,大掌牢牢握着她的手。 她试着抽了下,他握得很紧,挣脱不开。 傅廷烨沉声问她:“嫁给我,委屈你了?” 他果然生气了…… “将军,不是嫁给你让我觉得委屈。”华轻雪低低回道,“而是嫁人这件事本身……我还没有想好。” 傅廷烨冷哼一声,“以前怎么不见你没想好?不过是因为皇上……” 提及李景楠,傅廷烨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因为他,你就觉得我不可托付?觉得我不值得你嫁?!甚至还想要回家乡去?!——我不再值得你依靠了?华轻雪!你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华轻雪偏开脸,低声说:“和他无关,只是恰好因为他,让我明白了一些事。” 傅廷烨问:“什么事?” 华轻雪咬了咬唇,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只是觉得……我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为什么要嫁人呢?将军,我不是大齐人,不喜欢把自己未来的人生赌在一个男人身上,我不会以夫为天,也不会讨好男人,如今你喜欢我尚且会对我呼呼喝喝,以后若是不喜欢我了,我会是什么下场?你是大将军,我只是区区一个平民女子,贵贱有别,嫁给你的风险要远大于嫁给寻常百姓。” 傅廷烨简直目瞪口呆,“我何时要你讨好了?何时对你呼呼喝喝了?” 他说着反应过来,上次争吵时,他的嗓门可能确实大了些。 傅廷烨冷声讥讽:“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我不过说你几句太纵容他!你倒好,连婚事都想反悔了!” 傅廷烨心里怄得不行,他这边还在纠成亲后夫纲不振怎么办,她倒好,直接不嫁了! ——芝麻大点事竟这么能作!女人实在矫情!早知道当初在任丘城同床共枕时,就该把她办了,生米煮成熟饭,还会有今天这些个破事?! 华轻雪听傅廷烨的语气,像是在说自己无理取闹。 看吧,这就是观念的分歧。 在傅廷烨眼里,结婚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于她而言却是一生最至关重要的选择,她在这儿因为婚期临近而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在他看来却是无理取闹。 “如果将军硬要认为是和他有关,那就和他有关吧,反正对将军而言,我的意见不值一提。”华轻雪不想解释了,跟他说不通。 “我什么时候觉得你的意见不值一提了?”傅廷烨十分恼怒,他怎么觉得这女人来盛京后越来越不听话了呢?当初在盘水城时多乖巧啊!和小皇帝走太近后果然没好事! “难道不是吗?将军明知我与皇上感情深厚,明知我希望将军全力辅佐皇帝,为何一再针对他?!”华轻雪猝然抬头,直视着傅廷烨的眼睛,“身为朝臣,却对朝中形势漠然旁观,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吗?” “他连命都是我给的!我已经帮他坐上皇位,难道如何坐稳也要我帮他?”傅廷烨勃然大怒,“若他坐不稳!自然会有人替他坐那个位置!” “是啊……”华轻雪眼眶泛红,喃喃说道,“比如宁王……比如你,你们都可以坐上那个位置,何必难为他一个孩子……” 她一直把李景楠当做孩子,孩子需要陪伴,需要关爱,需要细心呵护与教导。 他却让李景楠过早的接受男人战场里血雨腥风的洗刷…… 她妇人之仁,他冷酷无情,说到底,都是亲疏之别罢了。 若皇帝只是皇帝,华轻雪不会如何,可皇帝是李景楠啊,是和她在任丘朝夕相伴的李景楠…… 马车停下来,已经到达别院。 华轻雪咬着唇挣了几下,从傅廷烨手里抽出自己的手,闷头不语下了车。 傅廷烨觉得憋屈极了,胸口憋得快要炸了!他怒气难遏,抬手狠狠锤击座椅扶手,木头断裂,发出喀嚓的闷响声。 怎么搞的?!明明是想来言和的,怎么又和她吵了起来?! 她一个女人,哄哄就是了!和她吵什么吵?!现在可好,又吵跑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哄回来! 大将军烦闷得不行! …… 月上枝梢,秋夜寒风萧瑟。 卢家院子里灯火未灭,窗棂上随着烛光摇曳,投射出淡淡两个人影。 屋里,卢正清端着一碗羊奶,细细吹过,等到温度不那么烫了,递到罗慕语手里。 “只听说小孩子喝奶,怎么有身孕的女人也要喝……”她小声嘀咕,心里却很甜蜜。 卢正清心说,这年头没有叶酸,没有钙片,没有各种维生素片,他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帮妻子补充营养了。 “咦?真的不膻呢……”罗慕语喝了一口,满口浓郁奶香,口感叫人惊喜。 “羊奶中的膻味,是癸酸和乙酸所发出挥发性气味,只要在煮奶时放入一小撮茉莉花茶或是杏仁,待奶煮开后,膻味也就没有了。”卢正清解释道。 罗慕语笑起来,“夫君这样说话,好像华姑娘呢。” 说罢,想起今天的事,罗慕语也面露忧愁,“也不知道傅将军与华姑娘怎么样了……将军当时在门外,脸色好吓人……” “将军听到多少?”卢正清问。 罗慕语神色复杂,“想必……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吧……” 她有些犹豫的看向自己的夫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华姑娘会不愿意嫁了?傅将军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位高权重,后宅清净,这样的亲事多少人做梦也梦不到。” 卢正清笑,“你也想嫁?” 罗慕语脸一红,“乱说什么呢……” 卢正清摸摸她的头,哄道:“快喝吧,那两人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罗慕语点头,端着碗继续喝。 这时,门外响起几下叩门声—— “老爷,夫人,威远侯府的人送来帖子,说将军大人身体有恙,请老爷出诊。” 罗慕语心中一惊,不安的看向卢正清,“夫君,会不会是……”因为华轻雪的事,傅大将军迁怒于他们? 毕竟,当时华轻雪说不想嫁了,卢正清并没有劝过什么,现在这大晚上,说什么将军大人病了,实在很不寻常! 罗慕语放下碗,有些凄然的抓住卢正清的袖口,“夫君,你别去……” “不会有事的。”卢正清拍拍她的手,对外头扬声道,“让侯府的人稍等,就说我马上就到。” 他在屋里稍坐一会,扭头冲罗慕语安抚式的微微笑,“喝完羊奶之后记得漱口,若我没有回来,你也不必等我,早些休息。” “我要等你……”罗慕语摇头。 “不会有事的,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傅将军是大英雄,大英雄都是胸襟坦荡之人,不会故意为难我的。” 卢正清一再安慰,罗慕语仍是放心不下,可是侯府的人来请,总不好叫人一直等着。 卢正清不再耽搁,背起药箱匆匆赶去威远侯府。 到了侯府,有将军的侍卫为他领路。 夜已经很深了,侯府里寂静无声,只有他们行走时零碎的脚步声沙沙响起。 将军的院子此时灯火通明,傅廷烨坐在正厅里,眉心紧皱,乍一看瞧不出哪里有病或是受伤。 难道真是兴师问罪来了? 卢正清心里有些不确定。 不过,他还是照例向大将军行礼,问道:“不知将军哪里不适?” 傅廷烨抬眼看他,皱着眉伸出一只手,随意的搁在桌上,“一点皮外伤,辛苦卢太医大晚上跑一趟。” 卢正清走近些,仔细瞧他那只手。 掌心靠下的位置,像是有些……刮擦的红痕? 卢正清:“……” 还真是皮外伤,连药都不用抹,即使什么都不做,明早就能愈合。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太后召见 虽说如此,卢正清还是规规矩矩察看伤口,在虎口处轻按,询问傅廷烨痛感如何。 傅廷烨回道:“不疼。” 不疼你还大晚上叫我来? 这话卢正清不敢说,也不能说,他取了药膏,为傅廷烨薄薄敷了一层外伤膏。 说出去只怕不会有人相信,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就因为这点小伤,大晚上传太医? 卢正清涂完药,收拾好药箱,觉得自己可以撤了,“将军的伤势无碍,下官告退。” “卢太医留步。”傅廷烨出声道。 “不知将军还有何事?” 傅廷烨张了张嘴,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遇到这种事,竟需要求助于人……可是没办法,赵大管家不在,他身边又都是些粗汉,一时之间还真是不知道找谁讨主意。 傅廷烨咳了两声,问道:“卢太医与华姑娘似乎私交甚密?” 卢正清想了想,斟酌着回道:“下官平日里喜好钻研一些新式玩意,华姑娘对下官研究出的大棚种植很感兴趣,故而聊得很投契。” 她确实对这类新式事物很感兴趣,因为这个原因而和卢氏夫妇结交也不稀奇。 傅廷烨沉吟了会儿,说道:“上次无意中听见卢太医与华姑娘聊起本将军,言语间颇多微词……卢太医可知,她因何不愿嫁于本将军?” 卢正清的额角落下黑线,大晚上把他叫过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将军不必忧心,但凡女子,成亲以前心里都会有些波澜,以后会慢慢恢复如常的。”卢正清当然不能和他说时代的鸿沟,只能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傅廷烨也不糊涂,问:“尊夫人嫁给你以前,也会如此吗?” “……”卢正清默了默,回道,“我与她相伴十载,彼此间非常熟悉,她及笄时就知道以后会嫁给我,所以……大概不会像华姑娘这样。” “你的意思是……华姑娘对我还不够熟悉,所以才会有这些顾虑?”傅廷烨仿佛找到了答案。 算起来,他和华轻雪认识已经有大半年,从时间上来看,确实不算久…… 傅廷烨喃喃自语:“她以前不这样……最近却时常和我争吵,仿佛本将军不值得托付信赖,本将军虽说不算是什么惊世之才,可论身份,论地位,绝对不会委屈了她,实在想不通她到底在顾忌什么……” 就像罗慕语所说的,他是齐国的大英雄,怎么到华轻雪这儿,就被嫌弃了呢? “正是因为将军身份太尊贵,地位太高,所以华姑娘才会顾虑重重吧?”卢正清有心暗示他。 “你的意思是,她自惭形秽?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傅廷烨觉得这不太可能,华轻雪跟他吵的时候,可傲气得很,看不出哪里自卑过。 他皱着眉疑惑说道:“论身份,她是皇帝封的司兵夫人,有赏赐,有宅邸,同样尊贵非凡。” “可司兵夫人只是封号,而且……”卢正清犹豫了会儿,决定还是直接挑明,“而且,在外面那些人看来,华姑娘先是将军您的帐中人,然后才是司兵夫人。” 傅廷烨恍然,“你的意思是……” “恕下官直言,皇帝势微,由皇上亲封的司兵夫人,除了在民间有些声望,其他人只怕并不放在眼里,如今盛京城里大家尊崇司兵夫人……看的还是将军您的面子。” 傅廷烨半晌没说话,脸色慢慢沉下来。 “你是说,皇上……就是她的娘家?皇上得势了,她才能放心嫁给本将军?” 这个认识实在让他愉快不起来。 傅廷烨黑沉着脸,有些咬牙切齿:“她还是不信我,不管我怎么掏心掏肺。” “感情的事,原本就没道理可讲……”卢正清喃喃自语。 奈何傅廷烨耳力好,目光犀利的看向他,“你说什么?” 卢正清怔了下,傅廷烨却又颔首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没道理可讲。” 若硬要说出道理,也只有一条,那就是,谁先爱上,谁就输了。 事到如今,傅廷烨如何还不明白,华轻雪对他的喜欢始终克制着,保持着超乎寻常的理性。 试想,人家连喜欢你都不是全心全意,凭什么要人家信任你? “今天辛苦卢太医了。”傅廷烨的脸色依然很难看,不过语气里已经听不出喜怒,应是收敛了情绪。 卢正清作势离开,临走前不知想到了什么,步履停滞,转身对傅廷烨说道:“将军,女人没有了安全感,便会疑神疑鬼、胡思乱想,现如今,华姑娘还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他说罢,朝傅廷烨躬身行礼,随侍卫离开。 傅廷烨深深看着卢正清离开的背影,眸底闪过一丝复杂。 从一开始,华轻雪对他的态度就是被动接受、百依百顺,以前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现在才骤然发觉,这样的乖顺之下暗藏着隐患,而今,隐患彻底爆发了。 …… 华轻雪是工科女,思考问题比寻常女人更具理性。 她与傅廷烨吵完之后,心里很难受,也掉了几滴泪,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管怎么想,始终觉得嫁给傅廷烨的风险远大于单身一人。 就跟入宫为妃似的,得宠时三千宠爱在一身,不得宠时被打入冷宫生死不知。 不可否认,她确实在为李景楠的事和傅廷烨置气,不过两人身份地位的悬殊,也难以避免的引起了她的警醒。 可是她真的不嫁了吗?她明明也是喜欢他的……虽然他脾气臭了点,思想封建了点,但毋庸置疑……他是个好男人,更是个对她不错的男人。 而且,想想傅廷烨那个霸道性格……根本由不得她说不。 华轻雪心烦意乱的闭上眼睛,决定明天找机会和傅廷烨好好谈一谈。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不管心里如何想,她一定要和他说清楚,哪怕……很有可能是对牛弹琴。 …… 华轻雪最终没有等到这个机会,因为第二天一早,宫里就来了人,说是太后召见,请她入宫。 这实在太突然了,华轻雪下意识就想找傅廷烨,这时她才发觉,她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尽管侍卫已经去向傅廷烨通报了,可是太后派来的公公催得急,华轻雪只来得及换上衣服,没能等到傅廷烨,便跟着公公进宫了。 华轻雪从未进过宫,李景楠虽然提过几次要带她进宫玩,但都是随口那么一提。 没想到会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入宫…… 华轻雪坐着马车来到北宫门。 本以为马车会直接进去,结果却在门口停下来。 哦……是了,貌似皇宫里是不允许马车行驶的,怕冲撞贵人。 华轻雪跟在公公身后往前走,望左右张望,一侧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宫墙,另一侧是房屋,看不出有什么景致。 眼下不过清晨时分,宫人们却早已起来,时不时有宫人捧着扫帚或是水盆从她身边路过,他们的脚步很快,声音却很低,有一种刻入骨子里的小心翼翼。 华轻雪被带到一座带有小片绿地的院子里。 她打量四周,尽管房舍精致,但这规模怎么看也不像是太后住的地方。 果不其然,没多久,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宫女,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 宫女是位教习嬷嬷,见到华轻雪后先是行了一礼,随后对华轻雪进行检查,据说是觐见贵人之前的例行规矩。 华轻雪没有说不的权利,她有些懵,好在这检查用不着脱衣服,也就由着这位嬷嬷去了。 嬷嬷先是看她的长相是否端正,太过丑陋的,恐怕吓到贵人,是不允许进宫的。 然后检查她的双手是否洁净,不干净的话,则需要先沐浴清洗。 嬷嬷还会近身嗅她身上有无异味,头发也闻过,气味不雅的,也不允许见太后。 当然,搜身也是不能避免的。 做完这些之后,并没有结束。 因为接下来,嬷嬷要教授她宫中礼节,譬如怎么走路,怎么转身,怎么说话,见到太后时怎么行礼,还有宫中其它种种忌讳。 光是行走、转身、回来这一连串动作,华轻雪就至少重复了三十遍。 在寒凉的秋季,她站在院子里,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她不清楚是不是每个觐见太后的人,都要经过这么一遭,又或者……是太后故意难为她? 清早天不亮就被人从被窝里叫出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这样折腾下来,华轻雪又累又饿又渴,脸色也稍稍泛白。 她抬头看了眼天,不知不觉已经日上三竿了。 不是她不想偷懒,而是人家压根不在乎,反正动作不合格,就不放你离开,在这里耗着,最后吃亏的还是华轻雪。 好不容易嬷嬷终于点头放行,亲自领着她往太后的寝宫去。 她们绕过数不清的宫阙叠嶂,经过一重又一重宫门,华轻雪走得腿软,几乎头晕眼花,可是看前面的宫女依然背脊挺得笔直,步履不疾不徐,她不禁想是不是自己的身体素质太差了? 人家年纪比她大,都一点儿事没有,她怎么就像体育课跑完八百米上气不接下气了呢? 终于到了太后的寝宫。 华轻雪已经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去欣赏周遭的美景了,她现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见到太后,然后快点回家!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吃了什么迷魂药 嬷嬷把她领到后,叫她在屋檐下等着,自己进去通报。 这里却是个风口,一阵阵西北风吹过,饶是华轻雪今天多添了一件棉衣,也冻得脸色发青,浑身冰凉。 好在没有等太久,就见一位年纪约莫二十五六的宫女跟着嬷嬷出来。 这宫女的衣裳很精致,袖口的镶边与裙摆的刺绣都十分讲究,华轻雪猜测她应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人。 嬷嬷出来后便退下了。 年轻宫女笑盈盈对华轻雪说:“司兵夫人可算是来了,太后等候多时了呢。” 这话实在是不客气,竟敢叫太后久等。 华轻雪张了张嘴,想说我天刚蒙蒙亮就来了啊,可是你们又是检查又要我学规矩,所以…… 话到嘴边,终是拐了弯改口道:“民女粗鄙不懂宫中规矩,耽误了时间,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她若是照心里话说出来,只怕更加得罪人。让太后久等已是大不敬之罪,有罪不知,反倒怪宫里头规矩多,这不就是变相的责怪太后没招待好她么? 宫女笑容不减,亲切说道:“司兵夫人不必担心,太后最仁慈不过,岂会因为这等小事怪罪你?只是眼下时候不早了,太后正在用膳,只能辛苦您稍等片刻,待太后用完膳后,奴婢自会通传的。” 华轻雪微愣,原来已经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她从大清早折腾到现在,究竟做了些什么?这也太浪费时间了吧!宫里人都活得这么没效率吗? 再看那位年轻美丽的宫女,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华轻雪心中无奈,只得点头称是。 宫女将华轻雪领到一间屋子里,便先行离去了。 华轻雪环顾四周,屋子很大,摆了些桌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显得空荡荡的。 这里像是专门用来让客人等候的地方? 也太冷清了些,连壶茶也没有…… 华轻雪缩着脖子,搓了搓冰凉的手,蹙眉望向外面。 这里的门窗都是大开着的,冷风一直往里灌,比起她刚才站的那个风口处,也没强多少。 华轻雪记得教习嬷嬷教过她宫里的规矩,谨言慎行,最好什么东西都不要去碰。 她不确定门窗大开是不是宫里的规矩,不过……她觉得还是不要去碰比较好。 希望太后娘娘早一点吃完午饭吧。 …… 古色古香的屋内,温暖奢华。 郑淑玟慢条斯理用着盘中餐点。 桌上食物琳琅满目,太后往往只用极少一部分,余下赏赐给宫人。 宫女站在桌侧,方便为太后夹菜。 郑淑玟问:“她那边如何了,有没有问什么?” 服侍的宫女回道:“没有,一直在偏殿等着呢,太后娘娘召见,她哪里敢造次。” 郑淑玟冷哼一声,“皇上这些日子就是跟着她胡闹,才会学来一身毛病,丝毫不知尊老爱贤,竟在早朝上愚弄群臣!太肆意妄为了!” 宫女低声安抚:“皇上年幼,离不开太后娘娘悉心教导,终有一日会明白您的苦心。” 郑淑玟蹙着眉叹息,神情烦闷,连带着用膳的胃口也少了许多。 “让她继续等着。”她眸底显出浓浓的厌恶,“省得她继续张狂。” “是,太后娘娘。” …… 华轻雪在偏殿等了约莫一个时辰。 起初她还坐着,后来实在太冷了,只能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保持体温。 时间一点点过去,华轻雪的肚子饿极了,这种饥饿让她越发感觉寒冷了…… 外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华轻雪顿时提起精神,看向外面。 宫女走进来,还是那副笑容亲切的模样。 “让司兵夫人久等了。” 华轻雪松了口气,问:“太后娘娘要见我了么?” “太后娘娘饭后有午睡的习惯,要不会头痛难耐,现在已经歇下了。”宫女笑盈盈的说道。 华轻雪怔住,“那我……” “您不用着急,等太后一醒,奴婢就会为您通传的。” 华轻雪还能说什么呢?除了继续乖乖等,她没有别的选择。 宫女走了。 又只剩华轻雪一个人在这儿吹冷风…… 午睡……好吧,饭后睡一觉确实是美滋滋的,也不知道太后这一觉要睡多久。 她算了算时间,只怕自己要再等上一个时辰了…… 唉。 华轻雪继续在偏殿等着,外头的日头逐渐西斜,时间流逝,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这儿浪费了整整一天…… 这时的华轻雪还没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故意晾在这里的,她只当宫里的贵人都这般傲慢,喜欢用繁文缛节的规矩来折腾人。 屋外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在跑,又像是快一些的走,反正听起来绝对不是宫女。 华轻雪精神不济,懒懒的抬了下眼皮子—— “嘿!华轻雪!” 李景楠兴高采烈出现在门口,把华轻雪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进宫了?哈哈!我正想找你玩呢,走走走,我带你去逛逛!” “我……”华轻雪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李景楠从椅子上拉起来。 眼看就要被他拽出门外,华轻雪赶紧说道:“不行啊……我,我还在等太后娘娘召见……” “没关系的,时间还早呢!”李景楠连拉带拽,把华轻雪拖走了。 两人手拉着手在曲折的回廊上走得飞快,沿路的宫人不敢阻拦,恭敬的退让到一边。 李景楠握着她的手,嫌弃的说道:“你的手可真冷,走,去我的御辇里暖和暖和。” 华轻雪赶紧点头,能暖和一点当然好啊,这里每座宫殿之间离得那么远,真要走路逛的话,她非累死不可。 往前没走几步,就看见了李景楠的御辇,小豆子正守在一旁。 能在宫人看到熟人,华轻雪顿时感觉亲切极了。 她被李景楠推进御辇里,里头空间很大,宽阔的座椅足以容纳李景楠与华轻雪两人,并且又温暖又明亮。 华轻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 李景楠扭身在扶手下面捣鼓两下,抽出一个抽屉,原来这座椅另有乾坤,两侧都设有暗格,里面放着各式糕点。 他把抽屉往华轻雪怀里一塞,“喏,吃点。” 这种常备点心当然不会是热的,华轻雪尝了一个,就不太想吃了,虽然确实很饿,可是她现在更想喝点热乎乎的,汤或者别的能暖和身体的什么…… 李景楠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提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菊花茶。 热气丝丝往上腾起,华轻雪接到手中,暖烘烘的。 她心中不禁感慨,皇帝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随时随地都能喝到热茶。 就着热茶,方才的糕点也能下肚了。 华轻雪在李景楠的御辇上吃吃喝喝,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不知御辇走到了哪里,这时停下来了。 她撩开绣着金龙纹样的帘布,见御辇停在宫门口。 “咦?”她奇怪的扭头看李景楠,“不是说要带我在宫里逛逛吗?” 李景楠笑了笑,“下次吧,今天太晚了。” “也是,再过不久,就该用晚膳了。”华轻雪小声嘀咕,“什么事都没干,就这么过了一天……” 李景楠仿佛没听见,笑着说:“我看外头那辆马车像是威远侯府的,是不是傅将军来接你了?” 华轻雪又往外瞄了一眼,宫门外还真停着一辆马车。 是傅廷烨吗?……他接到侍卫的通知,所以来这里等自己? “看样子确实是将军来了……”华轻雪对李景楠说,“只能下次再约了,不过进宫太麻烦,下次还是你出宫来吧。” 李景楠笑眯眯的点头,“知道啦。” 他送华轻雪下去,站在宫门这边没出去,目送她离开,直到看着华轻雪坐上那辆马车,李景楠脸上的笑容才慢慢褪去,变得阴沉冷肃。 “回去。”他冷冷丢下一句,转身上了御辇。 小豆子跟在御辇一侧,嗓门悠悠高声道:“起驾——” …… 与此同时,郑淑玟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她听到宫女说华轻雪是坐皇上的御辇离开的,立即勃然大怒! 手里的茶盏被她狠狠扔出去,摔得四分五裂! “成何体统!他这是成何体统?!”郑淑玟气极了,“坐在御辇上的人,只能是真龙天子!就连哀家也碰不得!她一介平民怎能坐上御辇?!荒唐!荒唐!” 屋里伺候的宫人哗啦啦跪了一地。 “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娘娘息怒——” “他是故意的!”郑淑玟痛心疾首道,“他这是故意跟哀家作对啊!就为了一个不知可谓的女人,一个外人!” 一抹明黄身影迈入屋内,珠帘哗啦作响。 “母后今日所为是何意?”李景楠面无表情看着她。 郑淑玟抬起头,直视着李景楠,眸中有痛,更有怨,“皇上,你好糊涂!那女人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怎能让她坐御辇?!” 李景楠扯了下嘴角,讥诮道:“不坐御辇,朕怕她会冻晕过去。” “她是傅廷烨的人!”郑淑玟气愤至极,一手拍在桌上,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难道皇上已经忘了当初傅廷烨是如何逼迫你我母子?傅廷烨狼子野心!你怎能和他的人交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和好了 李景楠冷漠的回道:“朕记得,不过朕记得逼迫我们的人,是皇叔,傅廷烨只是为求自保而已。” “宁王谋朝篡位,自然罪该万死!可是傅廷烨趁火打劫,同样是包藏祸心!” 李景楠神情漠然,一言不发。 郑淑玟见李景楠执迷不悟,恨不能字字啼血,“那女人明显不安好心,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忤逆妄为,不听劝诫!你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李景楠的嘴角扯起,似笑非笑,“她安没安好心,朕不知道,不过司兵夫人为我大齐改良军器,使大齐边境免于战乱,是大齐的功臣,与辽国的和谈迫在眉睫,司兵夫人更是关键人物,母后今日之举实在不明智,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会寒了大齐将士们的心。” 郑淑玟难以置信凝视着李景楠,“你当真相信那些武器是她做出来的?皇上!你好生糊涂!她一个女人何德何能?不过是傅廷烨的障眼法罢了!如今傅廷烨的威名远胜于皇族,民间百姓只知威远将军,却不知宝座上的皇帝,皇上应当想想如何以振皇威,而不是与傅廷烨同流合污!” 李景楠讥讽说道:“朕倒是想一振大齐皇威,奈何母后一直觉得朕年纪小,不足以堪当大任,丝毫不放实权于朕,朝中老臣看不上朕,朕的几位舅舅每天吵着要母后您垂帘听政呢。” 郑淑玟脸色唰地白了几分,咽喉好似被人勒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先皇最恨外戚专权,因此,她虽然贵为皇后,郑家却一直被压制得很厉害,如今她贵为太后,家中的两个弟弟便一心趁着她的儿子年幼,想要把持朝政,振兴郑氏一族。 可是…… 她的儿子虽然小,却和他的父亲一样,厌恶外戚干涉朝政。 郑淑玟看着眼前的儿子,突然发觉他是那样疏远…… “即便母后想杀杀傅廷烨的风头,找他便是了,何必去折腾一个弱女子?”李景楠面上没有波澜,心底却沉闷得隐隐作痛。 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朝华轻雪发难,若不是傅廷烨突然觐见,他都不知道华轻雪已经进宫了。 这宫里头,究竟还有多少地方,是他看不见、听不着的? 李景楠想起那日在门外,听见华轻雪为了自己与傅廷烨争执,他的心中怅然至极。 偌大一个天下,竟只有华轻雪肯为他仗义执言。 “就像朝堂上的那些臣子,朕办了好事,他们认为是丞相辅佐有功,朕办了错事,他们认为是朕年幼顽劣,母后也一样……说来说去,无非是欺软怕硬罢了……” 他说完这番话,不再看郑淑玟,转身离开。 郑淑玟脸色苍白,怔怔看着门口好一会儿,也不见李景楠回来。 她失神的坐倒,喃喃道:“他究竟怎么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怀胎十月生下他,现在他为了一个外人……教训起我来了?……” 一旁的宫女目光闪了闪,低声说:“皇上年岁尚轻,最易受到蛊惑与欺骗,难辨善恶曲直,太后娘娘万不可坐视不管啊,若叫傅廷烨把皇上带歪了去,会酿成大祸的!” 郑淑玟定了定心神,面上沉静下来,“……紫菀,你说的没错,不能再教他们蒙蔽皇上了……” …… 马车平稳的向前行驶,往华轻雪的别院去。 华轻雪拢了拢衣裳,瞥眼去看傅廷烨。 他满面阴云密布,像是在沉思,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大约是察觉到华轻雪的目光,傅廷烨垂眸看向她。 华轻雪有些不自在,眼神闪躲的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可是随即又想,她干嘛要躲?昨天晚上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不管如何,都要和他讲清楚。 “那个……”她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昨天,我言辞可能有些过激……” 傅廷烨回道:“无妨,我不会放在心上。” 其实因为她那几句话,他翻来覆去大晚上睡不着,还传了卢太医去问话…… 华轻雪:“……” 天啊,她只是客气一下罢了,难不成他觉得自己一点错没有? 华轻雪的额角落下黑线,默了默,继续说:“我知道将军是为我好,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所以将军希望我疏远皇上,只是我与皇上相识于危难,尤其是……在我记忆一片空白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皇上,这份情谊难以割舍,若我远在盘水城也就罢了,可我现在人在盛京城里,皇上来寻我,我实在没有疏远的道理。” 华轻雪咬住唇,抬头看傅廷烨,“将军说我愚昧无知也好,妇人之仁也罢,我真的没办法撇开他不管。” 傅廷烨沉默半晌,点了下头,“我明白。” 华轻雪再接再励:“我与他落难任丘时,最穷最苦的时候,连烧完的碳灰都舍不得扔,要留下来缝进棉被里,将军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只有一条很薄很薄的棉被,盖在身上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暖和,烧过的碳灰磨成细粉灌进去,既暖和又能让被子变厚重些。后来我接了洗衣裳的活计,夜晚才稍微好过点,因为我们可以把别人的衣裳压在被子上。” 她笑了一下,声音低下去,“衣服不够穿,食物也不够吃,我们总是吃不饱……他每次都会故意装作很挑剔的样子,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其实我知道,他是故意不吃,为了能让我多吃一点……晚上我们躺在床上,饿得睡不着,他就会跟我说起他的父皇,将军,你不知道他说起先皇时的那种语气……我相信他会成为一位好皇帝,也许这世上确实有更有能力,更有才华的人可以代替他,但是在我心里,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只有他。” 傅廷烨握住她的手,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仍旧是那句话:“我明白。” 这一次,语气似乎更沉重了些。 华轻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尽一切可能说服傅廷烨:“皇上幼年丧父已经是大受打击,又遭到亲叔叔的背叛,如今满朝文武也没一个听他信他之人,我真怕他会因此变得消沉自卑,或是性情大变,将军说他若是无能无德,自然会有人取而代之,但是既然我们有能力可以去帮助他成为一个好的皇帝,又为何非要坐视不管,等着下一次改朝换代呢?” 傅廷烨轻叹了一声,握着她的手说:“我并不想改朝换代,那位置上的人,每换一次,都要流无数人的鲜血。” 华轻雪的眼睛亮了亮,“将军愿意帮他了?” 傅廷烨看着她,像是有些无可奈何,“功高震主,你可知道,他的势力一旦稳固,只怕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我。” 华轻雪抿了抿唇,摇头,“将军为大齐守卫疆土,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自毁长城的蠢事。” 傅廷烨再次叹息,他的女人偏心已经偏得没边儿了…… 不过…… 至少这次,幸好有李景楠。 后宫那种地方,没有得到召见,是不得入内的,即便他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所以他在下了早朝后,直接觐见皇上,言明一切。 他并不清楚太后召见华轻雪是何意,不过侍卫说宫里的公公来得早,催得急,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今天太后传你进宫,是为了什么事情?”傅廷烨换了话题,问她。 华轻雪愣了愣,回道:“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嗯。”华轻雪点点头,“我压根没见着太后,唉,进宫太麻烦了,要走好远的路,还要学规矩,我以后都不想再进宫了。” 她说着,又有些烦恼的皱起眉,“怎么办啊,太后这回没见着我,下次肯定又要传召了。” 傅廷烨闻言,不动声色的说:“不会的,太后娘娘贵人事多,肯定早已经把你忘了。” 华轻雪微微笑,“希望如此吧。” 她和傅廷烨说通了话,解开了心结,整个人轻松很多,靠着傅廷烨肩上阖眼休息。 傅廷烨没做声。 他没说,华轻雪被封了夫人,按宫中规矩,应有轿辇接送,并且有教习姑姑随行,也不需要特意去学规矩…… 不过既然她不知道,这些不提也罢。 反正,那地方以后再不会去了,那些丑陋的事,也不必让她知道…… …… 华轻雪在车上睡着了,她睡得很沉,以致到家了,依然没醒过来。 傅廷烨抱她下马车,送回厢房。 期间华轻雪醒过一次,她似乎真的很困,只稍稍半睁开眼瞄了瞄,她看见傅廷烨的脸,便又安心的重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傅廷烨把她放在床上,犹豫要不要叫醒用晚膳,可是看她睡得这么熟,又有些不忍心。 他交代别院的仆人,炉子上温好饭菜,以免华轻雪半夜醒来肚饿。 然而这天夜里,华轻雪没有醒。 今天吹过的冷风在体内积蓄了寒气,使她睡到半夜开始高热,嘴中发出阵阵呓语,惊醒了房中伺候的欢儿—— 别院里立即人仰马翻,华轻雪病了! 这样的年代,风寒是会要人性命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为什么选你 傅廷烨大半夜匆匆赶来,与此同时,还把卢正清也提溜了过来。 卢正清本以为又要给傅大将军做思想开解工作,没想到这回是真有人病了。 且病得不轻。 “是原来体内就积了寒气,而今外感风寒,将之前的寒也引了出来,所以才会这样来势汹汹。” 卢正清把脉看诊之后,又叹了一声,说道,“即便是病愈了,也要好好调理,再不能受寒了,否则病根难治,只怕日后每逢秋冬之季都要大病一场。” 傅廷烨脸色阴沉,点了下头。 卢正清开了麻黄理中冲汤,让欢儿下去煎药,嘱咐这几日每天早晚各一碗。 一碗药煎好,屋里几个人扶着华轻雪一半喂一半灌,才总算让她喝下去。 可是她依然烧得很厉害。 傅廷烨心头焦灼,在屋里来回走着,坐立不安。 比起中医的退热法子,物理退热见效更快,卢正清说:“可以在额头、手腕、小腿上各放一块湿冷的帕子,其他部位以衣物盖住,等敷布变热,就替换一次。” 傅廷烨立即让欢儿去照做。 卢正清想了想,又道:“若是还不退热,泡温水澡也可缓解发热的症状。” 他开了药,也给了退热的法子,做足了医者能做的一切,接下来就要靠华轻雪自己了。 “将军不必忧心,华姑娘会没事的。”他没办法跟傅廷烨解释,风寒虽然致命,却有所区分,如果华轻雪是因为病毒性流感而引起高热不退,没有对抗病毒的药剂,那才是真正的危及生命。 卢正清离开后,傅廷烨留了下来。 床边摆着一盆冷水,按照卢正清说的那样,额头、手腕、小腿敷着冷湿的帕子,每隔一会儿就替换一次。 如此忙碌到后半夜,华轻雪身上的温度果真降下来了一些。 大家都松了口气。 温度能降下来,人就能醒过来。 傅廷烨在华轻雪床边守了一整晚,一直没睡。这期间,他派人从宫中内侍嘴里将今天华轻雪进宫的事打听了清楚。 他想到华轻雪在任丘时受过的苦,也想到她进宫遭的罪,卢正清说她很可能留下病根,每逢秋冬之际都会发作,傅廷烨心里揪紧的疼,同时……也有些恼她。 ——你傻不傻?他的亲娘这样对你,你不记恨他?还要帮他? 傅廷烨心中无声的叹息。 在宫里受了委屈都不知道诉苦告状,她有时候真是单纯得让他心疼。 …… 清晨时,天空蒙蒙亮。 华轻雪退下的温度不知为何又重新升上来,额头滚烫,满面潮红。 傅廷烨再次叫人去煎药,他坐在屋里沉思了一会儿,又吩咐道:“准备浴桶、温水。” 泡温水澡可以降温,只是华轻雪烧得迷迷糊糊,肯定是没办法独自一人坐在浴桶里的。 傅廷烨遣退下人,亲自给华轻雪解了衣裳…… 进到水里的时候,似乎是察觉到环境不一样了,华轻雪似醒非醒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傅廷烨精壮的胸膛与有力的臂膀。 她柔弱无力倚靠在他身上,感觉硬邦邦的,没有床上舒服。 至于为什么两人没有穿衣服,以她现在的神志,似乎还不足以考虑这个问题。 “我不要和你一起洗……澡……”她嘴里呢喃着,重新闭上了眼睛。 …… 泡完澡后,华轻雪的温度退下来一些。 傅廷烨为她换了干爽的衣服,继续用冷湿帕子敷额头,情况终于慢慢好转。 等到天空彻底亮了,卢正清再次来问诊,说是已经无碍了,只是那药还不能断。 傅廷烨护短,这次吃了闷亏,跟太后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只是怎么找回场子是个问题,太后毕竟是个女人,傅廷烨从来不屑于对付女人。 跟在将军身边的侍卫,闻弦知雅意,意有所指的说:“太后有个很疼爱的外甥,叫郑昇。” 傅廷烨挑眉,问:“有多疼爱?” “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在有孕以前,这个外甥一直住在宫里……” 先皇不好女色,不但不流连于后宫妃子,连皇后那里也极少光顾,唯一一个儿子就是李景楠。这种情况放在哪个朝代,只怕都不正常,但是只要了解到先皇沉醉于修道占卜,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皇后迟迟不见有孕,郑家便把只有五岁的郑昇送进宫里陪伴皇后——这是民间常用的法子,若是想让新妇尽快怀上儿子,可以让新妇多与族中男孙接触,甚至还有人迷信,用小男孩的尿布垫在床下面。 五岁的郑昇虎头虎脑,人小而机灵,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很受郑淑玟宠爱。 郑昇在宫中一住就是三年,直到郑淑玟有孕才离开,即便如此,此后也经常被郑淑玟请进宫里小住,后来年岁渐长,才不再频繁进宫了。 李景楠与郑淑玟的关系,反倒不如这个外甥亲密。 傅廷烨思索片刻,问:“他如今在做什么?” 侍卫答道:“什么都不做,仗着姨母是太后每日游手好闲,最近似乎迷上花船上一位歌伎。” 傅廷烨面上流露出厌恶。 十几岁的年纪就开始寻花问柳,可见这人从根上就已经烂透了。 “寻个机会处理一下。”傅廷烨淡淡道。 “是。” …… 当天夜里,郑昇因与人争一名歌伎,在深秋寒夜被扔进冰冷的河水中,彻底来了个透心凉。 郑家的家奴手忙脚乱救起少爷,郑昇回府后立即发起高热,染上严重的风寒。 这事还没完,隔天早朝就有人弹劾郑家教子不严,纵容族中子弟公然狎妓、聚众闹事。 虽不是什么太大的罪名,但丢人是真真切切的,尤其郑昇才十六七岁,别人家的孩子这般大都已经有功名在身了,郑昇却在花船上浪。 郑淑玟得知后,气愤难平,跑去找李景楠。 “这是傅廷烨搞的鬼!是傅廷烨的侍卫抓住昇儿,把他扔下船!还不许人去救,昇儿在河里泡得手脚麻木了,才被允许拉上来!” 李景楠听她说完,却没什么表情,只问道:“母后希望朕怎么做?” 不等郑淑玟开口,李景楠接着说道:“母后一直教导朕要韬光养晦、忍辱负重,怎么今天会兴冲冲跑来,这是想要做什么?说起来,母后的消息果真灵敏,朕才刚下早朝,母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暗讽她在朝中有自己的耳目。 郑淑玟被噎住,目瞪口呆看着他,仿佛不认识这个儿子。 李景楠便有些心烦,他随手翻开一本奏折,说:“母后回去歇息吧,儿子还有许多奏折要批阅。” 说罢,转脸看眼前的奏折,不再看郑淑玟一眼。 他看了一会儿,慢慢专注进去,等回过神时,郑淑玟已经不在了。 想必是讨了没趣,自己走了。 “太后走了?”李景楠望着外门方向,喃喃问道。 “是,回皇上话,太后走了有小半刻了。”小豆子说。 李景楠沉默下来,再看奏折,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也不想和自己的亲生母亲闹成这样僵。 他想和别的孩子一样,围绕母亲膝下玩耍,撒娇,甚至是哭闹。可是母子的每次见面,永远是不满与责问。 后来不知不觉,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皇上若是累了?不妨休息休息,解解乏。”小豆子适时的出声道。 李景楠放下折子,却不知道做什么好。 他看到桌上的万花筒,拿起来玩,里头的图案色彩变幻莫测,尽管华轻雪已经解释过原理,他依然感觉十分奇妙。 “小豆子,你知道朕为什么选你当近侍吗?”李景楠一边看万花筒,一边问。 小豆子回:“奴才愚钝,不知皇上为何选奴才。” 李景楠边看边笑:“你答对了,就是因为你蠢呗。” 小豆子:“……” 李景楠说:“朕登基为帝时,你们这批人选进来服侍朕,其实呢……十个里有九个都是眼线。” 小豆子的膝盖一哆嗦,赶紧跪在地上,“奴才不敢!” “你急什么?朕又没说是你。”李景楠笑了声,讥诮道,“朕知道这里头有宁王的,有太后的,还有朕猜不到想不到的人安插进来的眼线,朕要用人,可是不知道该用谁,怎么办?” 李景楠说着,声音慢慢变冷,“这么多人里,总该有个干净的。朕瞧见他们欺负你,故意让你去干脏活累活,你也傻,逆来顺受,你身后如果真有主子,也该被你活活气死了,每天都在做清扫抬水的活,怎么打探得到有用的情报?” 小豆子恍然,他不知道自己那段历史还有这些内幕? 李景楠见小豆子脸上呆呆的,嗤笑一声,“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朕也使了些手段,时不时的故意打你骂你,这招不错,那些人急于讨好我,开始变本加厉的欺负你……欺负得最厉害的,被朕随便寻了由头赶出去,而你,则被选为朕的近身内侍。” 他说完,扭头得意的看小豆子,“朕是不是很聪明?” 小豆子张了张嘴,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回道,“皇上睿智英明。” 李景楠深以为然,傲然说道:“那帮臣子总以为朕年纪小,好糊弄,母后也如此,其实朕什么都知道。” 小豆子有点纠结,考虑再三,还是问出来:“那……皇上为何,为何现在还对奴才……打骂……” 李景楠一脚踹向他的屁股!“狗奴才!朕何时打你骂你了?!” “……”小豆子默默的捂住自己的屁股。 第一百一十七章 如果人人都知道 养病的日子十分无聊。 在没有特效药的古代,流涕鼻塞和打喷嚏伴随了华轻雪许久。 傅廷烨谨记卢正清说过的话,每日流水般送来各种补品,亲自盯着华轻雪吃下去。 既然是补品,当然算不得美食佳肴,口感通常不太美妙,不过饶是如此,也比卢正清开的中药好喝得多。 傅廷烨还想出一个强身健体的方法,那就是每天早晚沿着别院的外院墙溜达两圈。 这座别院非常……非常大,绕墙走两圈还是有点小累的。 傅廷烨说:“等你适应了,以后再增加圈数。” 华轻雪:“……”你还挺懂循序渐进的哈。 傅廷烨严肃道:“速度再快点,太慢了起不到锻炼作用。”说罢,人已经向前走去。 华轻雪咬牙,提气勉强跟上去。 傅廷烨的速度倒是不快,可是他步子大啊,一步抵得上华轻雪两三步,华轻雪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了。 不过效果也是显著的。 走圈结束后,华轻雪当天午膳时胃口特别好。 平时她吃得很少,不知是不是中药补品吃多了的缘故,总觉得嘴里没滋没味的,今天却足足吃了两碗饭,饭后还很难得的睡了一个时辰午觉。 华轻雪睡醒后,心想,能不能强身健体不知道,长胖是肯定可以的。 黄昏时,趁着秋日的余温还在,她继续绕墙走。 傅廷烨去忙公务了,不在别院,这次是欢儿和喜儿陪她一起。 喜儿年纪还小,一路上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很活泼。 其实华轻雪不喜欢太吵闹,不过这别院实在太大,也太安静,喜儿的活泼正好给这里添了几分生气。 走到一处时,听到稚童朗朗读书声,华轻雪微微怔愣。 欢儿说:“孟先生前些日子刚从牢里出来,知道您允许他继续在这里教课,想亲自来谢谢您,只是这些天您病着,将军不许外客打搅。” 华轻雪还是茫然得很,“哪个孟先生?” 刚说完,自己突然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有个孟姓书生私自在这里圈了块地方居住,还收了许多穷苦人家的孩童当学生,后来因窃占私宅的罪名进了监狱…… 但是依然会有孩子时不时跑来找孟书生,华轻雪觉得孩子无辜,反正她也住不了这么大的地方,索性把外面这片地方让了出来,添了桌椅和草棚,又加了一片可以练习写字的沙地,即使没有老师,孩子们也能在这里玩得很开心。 华轻雪听着外面的读书声,恍然大悟,“他又回来教书啦……” 欢儿笑着回道:“将军说孟先生没有功名,不许他授课呢,不过这些孩子已经习惯在这里了,孟先生偶尔会来看看他们。” 华轻雪笑着摇头,“将军就是古板。”教小孩认个字哪里就非用得着功名? 大齐会有这样的法律,大约是为了防止一些没有真材实料的人私下靠此敛财,还误人子弟,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孟书生这样无私奉献。 “我们去看看。”华轻雪说。 每天在家里养病,什么事都不许做,她实在无聊极了。 …… 院墙外的小孩子们对华轻雪很亲近,因为华轻雪曾教他们玩过万花筒和泡泡水。 他们对欢儿和喜儿也很亲近,因为这两个丫鬟经常分给他们糖果点心,理由就是这么单纯。 华轻雪一过来,小孩们就欢天喜地的围过来,叽叽喳喳的说话。 “夫人,您的病好了吗?欢儿姐和喜儿姐说您最近都不能出门。” “夫人!我已经会写好多字了!刚才在沙上写给先生看,先生夸我了!” “先生让我们复习以前的诗文,这首诗我们都已经能倒背如流了,为什么不教我们新的?” “夫人,夫人!……” 欢儿拦住他们,“好啦好啦,夫人病还没好,你们不要吵着她……” 华轻雪见孟书生站在不远处。 他有些拘谨的走近了些,隔着七八步远的位置朝她鞠了一躬,“在下孟志泽,见过司兵夫人,上次多有冒犯,还望夫人海涵……” 华轻雪好奇的上下打量他,问:“你现在住哪?” 侍卫早已把他靠着院墙搭建的木屋拆了。 孟志泽面色微窘,回道:“在下暂时借住书局,平日为书局抄些书谋生。” “那就好。”华轻雪放下心来,点头道,“也算是有正经差事了,明年努力考个功名吧,这些孩子都离不开你了。” 孟志泽红着脸称是。 他资质不算太好,甚至可以算是平庸,科考连续两次落榜,只是很神奇的对读书教书一直充满热情,也算是个妙人。 两人正说着话,孩子那边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华轻雪抬眸望去,见前面街角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满眼艳羡的望着这边。她身体看起来瘦弱单薄,却背着一大捆柴火,把腰压得很弯很弯。 “扫把星!快走开!走开!” 孩子们冲那女孩叫嚣,甚至还有人从地上捡了泥巴扔过去。 小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惊惶,转身飞快的跑了!只因背上的柴太沉,她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华轻雪拦住那个捡泥巴扔人的小孩,“哎!怎么能乱砸人?快住手。” 小孩大声的说:“夫人,她是扫把星!一定要吓走她,要不然我们都会倒大霉的!” 另一个小孩插声说:“夫人是天狼星,才不怕那个扫把星呢,没看她一瞧见夫人就吓跑了吗?” 一群小孩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纷纷附和:“是哦,夫人不是凡人,不用怕扫把星。” 华轻雪哭笑不得,明明是被你们吓走的好吗? “听好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扫把星,你们也不会因为遇到她就倒大霉。”华轻雪耐心的对他们说,“下次她再过来,你们应该和她做朋友,邀请她一起在这里玩。” 孩子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做声。 华轻雪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孟志泽出声解释:“夫人有所不知,刚才那个女孩,是乌牛山童家的孩子。” 华轻雪茫然的看向他,“童家……怎么了?” 身边的小孩们立即像炸了锅一样,七嘴八舌凑上前说个不停! “童家做了坏事,要遭天谴!” “大家都看见童山林被雷劈死了!” “是啊是啊,听说直接烧成一堆灰!” “童家的人全是扫把星,做过恶事要被天收,爹娘说不能和童家的人来往,不然老天爷降雷劈错人怎么办?” “是呀!要离童家人远远的!” 华轻雪愕然,“雷电是自然现象,怎么能说是遭天谴……” 然而这些小孩斩钉截铁说:“肯定的!我爹亲眼看见的,那闪电好厉害!追着童山林跑呢!童山林拼命的逃,也没能逃过去,老天爷要收他,他怎么可能跑得过嘛。” 华轻雪扭脸看孟志泽,书生不都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吗?孟志泽来说的话,这些小孩子兴许会比较信服。 可是孟志泽却没反驳。 他接收到华轻雪的目光,也只是点了下头,说:“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当时看到的人不少,场面太过惊悚,以致人心惶惶了很长一段时间。” 至于做恶事、遭天谴诸如此类的说法,却是官府放出的风声,一来可以安抚民心,二来也能起到警示作用。 孟志泽对孩子们说:“时候不早了,都快回家吧,要不然就要赶夜路了。” 孩子们很听他的话,立即一哄而散。 华轻雪看着这些小小的身影三五成群的跑开,不禁想起刚才那个小女孩,背着柴,孤零零一个人,逃走的时候满目惊惶…… 华轻雪怎么也忘不了那个眼神。 世人大多愚昧,又惯常以讹传讹,若是村里人都觉得童家是因为做了恶,所以被老天爷惩罚的话,童家人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回去后,华轻雪和欢儿聊起这件事,欢儿也知道一些,说:“童山林死后,留下妻子和一对儿女,村里人对他们避之不及,娘家也嫌晦气,不愿意帮衬,童山林的儿子受不了这样的排挤,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大家都说八成死在外头了。” 也就是说,童家如今只剩童山林的老婆和女儿。 没有亲友帮衬,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华轻雪很难想象她们是怎么生活的。 “明明是自然现象,怎么能把一个意外丧命的人,说成做了恶事遭了报应……”华轻雪蹙着眉,喃喃自语。 欢儿不解的问:“可是大家都说那闪电不劈别人,只追着童山林跑,夫人,这世上真的会有能追着人跑的闪电吗?” “并不是追着人跑。”华轻雪叹了一声,说道,“有时一些特殊的地理环境和天气条件,会形成球形闪电,这种闪电对气流的变化非常敏锐,一旦人开始跑动,带动了身边的空气,闪电自然而然朝那个方向移动,于是看起来就像是追着人跑。” 欢儿似懂非懂,她不太明白什么叫气流,不过听华轻雪一番解释,她觉得好像不那么吓人了。 欢儿恍然的说道:“原来真的不是天谴啊。” 华轻雪失神的望着窗外天空,叹息道:“如果人人都知道这不是天谴……如果人人都明白这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也许就不会有那些可怜人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原本可以做更多 最近傅老夫人抱恙在床,傅廷烨免不了时常去探望,只是次数多了,就有些厌烦。 因为每次见面,傅老夫人总要念叨几句他小时候的事。 也许老夫人是想要修补母子情分,可是追忆往昔并不适用傅廷烨,因为十岁前的温馨时光回忆得越多,傅廷烨对十岁后母亲的无情翻脸就越发印象深刻…… 他实在不明白老夫人为何如此。 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傅廷烨身为侯府唯一子嗣,也不会不管她,肯定会奉养她,颐养天年。 傍晚时,傅廷烨准备去别院找华轻雪,顺便监督她吃药吃饭吃补品。 正要出门时,外面的侍卫来报,说程婉妙又来了…… 之所以用这个“又”字,是因为她最近来得委实频繁。 不过每次都是老夫人的意思,故而侍卫不好视而不见,总要向傅廷烨通报一声。 程婉妙已经十六了,她的亲事,也是傅老夫人每次必提的话题。 傅廷烨皱眉问身边的侍卫:“让你们去查的事一直没有结果吗?” 侍卫面露难色,回道:“暂时没有找到合适人选。” 傅廷烨闻言挑眉,流露出诧异神色,“整个盛京,一个合适人选都没有?” 他记得傅老夫人的要求并不算高,怎么会找不着合适的人选? “回将军话,与程小姐年纪相当的,大多刚刚考取功名,即便是有了官职,按照朝廷一向的规矩,都会外放到一些小地方熬资历,老夫人要离得近些方便照看,自然不考虑那些外放的人。” 等到调任回京,已经二十好几岁,早已娶妻生子。 不是每个人都像傅廷烨似的,打光棍到二十八…… 总之,就是年轻未婚的还在外头打拼,而盛京城里头有官的都是已婚。 “即便如此,也不至于一个也找不到。”傅廷烨深皱着眉说道。 满京城人才济济,不至于找不出一个年轻有为的、又恰好尚未娶妻的京官吧? 侍卫回道:“能有门路在盛京任职的少年公子,俱是世家大族的子嗣,姻亲关系复杂,即使没成亲,也早就定过亲。” 但凡世家大族,族中子女的婚姻都是势力维系的筹码,绝不会考虑程婉妙这样落魄的表小姐。 徐家那等小门小户或许不清楚,可是这些家族却都知道,威远侯府和傅廷烨的将军府是两码事,娶程婉妙对他们而言没有半点好处。 这样说起来,傅老夫人看似平平无奇的要求,竟把傅廷烨难到了。 “继续找。”傅廷烨有些烦躁的交代道。 “是,属下遵命。” 程婉妙还在外头等着,傅廷烨只得耐着性子再去一次。 清丽婀娜的女子,在深秋满目萧瑟的景色中显得格外赏心悦目,只可惜,傅廷烨从来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更何况,他对傅老夫人身边的人,下意识里会保持距离。 程婉妙一双美眸秋水盈盈望着他,“表哥,姨母又不肯吃药,你去劝劝她吧……” 又是这个理由。 傅廷烨颇为头疼,早上母亲不是刚闹过一场吗? 不过母亲病重,身为人子绝不该显露出一丝一毫厌烦,傅廷烨只得跟她再去一趟。 内心万分怀念在青州的日子…… 嗯,清净。 …… 傅廷烨去了傅老夫人那里,只稍稍坐了一会儿,就迫不及待离开了。 因为心里记挂着华轻雪有没有按时吃药,面上的态度也自然而然流露出敷衍。 他走后,傅老夫人郁结难解,愤然的砸了一个杯盏! 程婉妙吓了一跳,她觉得老夫人这些日子,越来越像是假戏真做,分明是没病的人,如今情绪却像真的久病缠身的人一般喜怒无常! 傅老夫人阴郁的看着傅廷烨离开的方向,嘴中不满的说道:“久病床前无孝子,果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虽不是他亲娘,却亲手养大他!你看他如今这幅样子!” 程婉妙柔声安抚:“兴许表哥是真的有公务要忙……” “你也是个没用的!”傅老夫人突然破口大骂,“他回盛京都多长时间了?你连个男人的心也拢不住!他打进门就一眼都没看过你!枉费我悉心栽培!” 程婉妙顿时红了眼眶,十分委屈。 傅廷烨不正眼瞧她,她心里也很难过,可是,她虽算不上什么名门淑女,却也是大家闺女,怎么做得出邀宠谄媚之事? 程婉妙自诩贞静贤淑,当初一时糊涂设计故意落水,众目睽睽之下被徐家公子救起,就已经有些风言风语,若是再行差走错一步,只怕名声会彻底坏了! 傅老夫人骂完,也觉得无趣。 本想借着这次装病,让程婉妙好好表现,也好让两人有亲近的机会,可是傅廷烨压根不买账!责骂程婉妙又有什么用? 她知道傅廷烨不会一直呆在盛京城里,可是傅廷烨和程婉妙迟迟没有进展,以后怎么让他同意娶程婉妙?怎么生下小世子? 老夫人心中焦灼,眼角下垂,眸底一片散不去的阴霾。 老夫人不说话,程婉妙也不敢做声,小心翼翼陪在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傅老夫人终于开口,声音带着苍老的沙哑:“准备一下,过些天我要设宴。” “……设宴?”程婉妙讶然道,“可是前段时间,府里才刚举办过花宴……” 傅老夫人面无表情回道:“大惊小怪,盛京城里谁家不是大小宴会不断?” 话是没错,可威远侯府从来不设宴,若是在短时间内举办两次宴会……未免有点奇怪? “传下去,就说我病得太久,想要府里热闹热闹,至于名目……”傅老夫人抬起眼帘,淡淡看她一眼,“你随便想个吧,记住,要热闹,越热闹越好。” 程婉妙知道傅老夫人的宴会绝不简单,她不敢细问,只顺从的点头称是。 …… 因为在傅老夫人那里耽误了一会儿,傅廷烨来到华轻雪的别院时,已经过了晚膳时间。 他问欢儿,华轻雪今天晚膳都吃了些什么,发现华轻雪饭量大减。 傅廷烨心中叹道:这女人果然没有自己不行啊!连饭都吃不下了! 不过性子也太娇气了,绝不能再惯着她,难能因为他不在就不吃饭?! “上次的血燕炖好了送一碗过来。”傅廷烨说。 好不容易养出来几斤肉,既然晚膳吃少了,那就夜宵补回来。 傅廷烨交代完后,径直进了屋。 华轻雪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什么,呆呆的望着桌上的跳跃的烛火。 傅廷烨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面颊,又捏了捏手心,觉得有点凉,便往华轻雪身上披了件兔毛斗篷。 华轻雪扭了扭,不愿意配合他,“这样太热……” 傅廷烨扳过她的肩膀,严肃的说:“卢正清说你这次受了寒,一定要仔细调养,否则以后会落下畏寒的毛病。” 华轻雪跟他讨价还价:“那就披着,别系上行吗?” 傅廷烨勉强同意。 华轻雪的情绪很低落,任由傅廷烨给自己披上斗篷,一动不动。 “在想什么?”傅廷烨见她怏怏的,问,“看你没什么精神。” 华轻雪托着腮,说:“今天去学堂那边溜达了一圈,孟夫子出狱了,孩子们都很高兴……” 她的声音低下去,想起那个背柴的小女孩,有点如鲠在喉,很不舒服。 傅廷烨问:“怎么了?” 华轻雪想了想,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说给他听,叹息道:“总觉得很可怜,那个小女孩瘦瘦小小的,就站在街角,似乎很想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可是她不敢……那些小孩子们都冲她扔泥巴,我想阻止,但是所有人都说她是扫把星。” “还有这种事?”傅廷烨听她说明前因后果,也有些惊讶,“会有追着人跑的闪电球?”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华轻雪幽幽叹了一口气,“虽然概率很低,但是在极端天气条件下,并不是没有可能。唉,因为这个,大家都认为童家做了恶事被老天爷惩罚,连童家的孩子也受到欺凌排挤……” 傅廷烨说:“你要是觉得不忍心,想个法子帮帮他们也就是了,没必要为这种事伤神。” 在他看来,这就是小事一桩,好解决得很,华轻雪完全没必要为这个操心。 “我只是觉得……其实我原本是可以做更多的。”华轻雪喃喃说道。 傅廷烨眉心皱起。 华轻雪抬头看向他,有些欲言又止。 傅廷烨紧皱着眉头,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得开口道:“卢正清说过,你不能伤神动脑……” “我……”华轻雪抿了抿唇,顿住片刻,而后含糊的说,“我……明天我找他商量一下。” “这还需要商量?”傅廷烨满脸的不赞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华轻雪低下头去,小声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把这座宅子改建成一所学校……嗯,我的意思是……书院。” 末了又补了一句:“你上次说过,我虽然没有功名,但是如果当夫子,皇上会额外恩准的。” 傅廷烨难以置信看着她,“你知道办一所书院要费多少心血和精力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办学校咯 华轻雪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事实上,就连她自己,也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办成。 但是…… 但是不试一试,她又有些不甘心。 “将军,等提纯技术进一步提高后,我们的火器威力会更加厉害,种类也会更多,与此相对的,生产的每一个环节都将更加严密,需要有能力的人去把控,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兼顾不来的,可是现在整个火器营,只有一个梁文晟能帮我,苏绍文年纪还小,看顾好玻璃坊已经很不容易,而且以后我们还会有玻璃厂、镜子厂……原料不够可以买,但是人不够却毫无办法,现在最要紧的是,培养出一批优秀的工业人才。” 她语气缓慢,一字一句说着,话到最后越来越坚定,像是在说给傅廷烨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只要书院能够办起来,学子一批又一批,以后不需要担心无人可用,我也可以真正退居幕后,就像将军说的那样,再也不伤神动脑了。” 华轻雪期待的看向傅廷烨,“等到来年,苏绍文的玻璃器一定能大有所成,只要做出提纯工具,火器才会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我不可能就此丢手不管,将军也会感到可惜,对吗?” 现在的火器威慑力十足,但真正投入到战场,实际操作上其实是存在问题的。 华轻雪之前做的种种准备,也全都是为了明年的进一步改良,如果就此放弃,不但是件可惜的事,甚至可能会使大齐与大辽的对峙再次陷入被动局面。 傅廷烨无奈的看着她,问:“因为一个童家,你就想了这么多?” 华轻雪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之前我发现,小孩子对新知识的接受能力很强,当时就觉得,办个学堂蛮不错的,有些知识如果普及开来,也不会再有童家那样的可怜人了……” 傅廷烨默不作声看着她,深邃的眸底一片沉寂。 他不说话,华轻雪便主动伸手拉他的袖子,有点撒娇的意味,“我之所以会劳心劳力的,是因为我知道的事,其他人不知道,可是如果把我知道的事,全部教给大家,我自然而然就轻松啦。” “办学堂或是书院,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育人成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傅廷烨轻轻抚摸她的面颊,撩开垂下的一缕发丝,语气难得的温柔,“童家我会让人安排妥当,这些事你就不要再想了。” 他还是不同意。 华轻雪不禁泄气,随后想到什么,眼珠子转了转,促狭的问道:“将军,你是不是害怕我会像上次一样昏迷不醒?” 傅廷烨不置可否,一本正经说:“好好养身体,以后给我多生几个孩子。” 华轻雪脸红,“还没成亲呢。” 傅廷烨说:“快了。” 华轻雪囧住。 过完冬天就算出了国丧期,确实快了…… 欢儿端来炖好的燕窝,傅廷烨盯着华轻雪一口一口喝完,又陪她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开别院。 欢儿说:“将军对夫人真好。” 华轻雪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也不由自主的叹道:“是啊,他对我确实很好……” 连提升火器竟然都没能打动他,看来,他是真的很担心她的身体。 …… 翌日,华轻雪亲自去了卢家。 她没有放弃心中所想,打算去找卢正清聊聊,最好,能够让卢正清说动傅廷烨。 可是卢正清去太医院了,并不在家。 她差点忘了,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似的无所事事……大家都是有正当职业的。 罗慕语在家养胎,也无聊得很。 罗慕语出生在医药世家,平时在家都会帮卢正清晒晒药,处理药材什么的,但怀孕之后,卢正清就不许她碰这些了。 恰好华轻雪来了,两个女人凑在一起聊天,正好打发时间。 华轻雪说起办学堂和书院的事,罗慕语听了,大力赞成。 “这是好事啊!”罗慕语脸上显出钦佩与向往,“盛京城里人才济济,在这里办学,要比别处办学事半功倍,一定能收到许多学生。” “我也这么觉得,就是不知道做不做得成。”华轻雪腼腆的抿着唇笑,“将军说办书院不是简单事,所以我想来找卢正清商量看看,让他帮我出出主意。” “他最近好忙。”罗慕语幽幽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糕点,没滋没味吃着,“以往只需要在太医院坐诊,最近几天总往宫里头跑,唉,也许是天气冷了,生病的人也变多了吧……” 宫里不仅仅只有皇上和太后,还有掌管后宫衣食住行的太监宫女,譬如尚衣局、尚食局、尚药局等等,这些宫人最高品级能到正五品,不比一些朝臣品阶低,也是太医院的服务对象。 华轻雪不禁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罗慕语摇头,发愁的说道:“没个准,有好几次都是快要宵禁时分才回来。” “忙成这样啊……”华轻雪怔然,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要白跑一趟了。 这时,就听罗慕语抱怨:“也不知道院使是怎么安排的,太医院里那么多太医,干嘛回回都叫我夫君去出诊。” 听说孕妇的情绪容易急躁,华轻雪安慰她:“能者多劳嘛,卢太医的医术好,院使信任他才会如此吧。” “可是以前不会这样。”罗慕语咬唇,忧郁的小声喃喃,“我都好些天没和夫君一起吃晚膳了,今天搞不好又得很晚才会回来,他现在见病人都比见我的时间多……” 华轻雪想了想,犹疑的说道:“其实……我今天过来找他,也是想顺便问问我的病情,如果我派人去请,能去太医院请他出诊吗?” “当然可以!”罗慕语惊喜的说道,“你是司兵夫人,指明谁给你看病,就得谁来给你看病。” 华轻雪试探着问:“那我……现在派人去请?” “好啊、好啊。”罗慕语很高兴,“就说请来复诊,正好可以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她说着有些激动的站起来,“我去厨房让人多准备几个好菜。” 华轻雪心里没底,走到外面,问守在屋檐下的侍卫,“我派人去请卢太医的话,真能请来吗?” 以往都是以傅廷烨的名义请的太医,大齐官方这一套流程华轻雪从来没走过。 侍卫恭敬回道:“属下这就去太医院。” 华轻雪:“……好。” …… 约莫一刻钟,卢正清真的回来了。 罗慕语高兴坏了,急忙催促厨房的人动作快点,好让她的亲亲夫君能吃上一口热乎饭菜。 卢正清起初还一头雾水,说好了给华轻雪看诊,怎么马车是往回家方向走呢? 他怔怔看着屋里的妻子和华轻雪,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心想她们这样算不算得上假公济私? 华轻雪打量卢正清,他精神状态还算不错,只是神情难掩疲态,看来最近确实是很忙。 “卢太医,我是来复诊的。”华轻雪若有所指的对他说,“能私下谈一谈吗?” 卢正清点头,做了个手势,“这边请。” 两人去了书房,华轻雪把侍卫留在外面。 卢正清请她坐下,抬手把脉,开门见山道:“怎么,最近有复发迹象?头可有疼过?” 华轻雪摇头,定定看着他,问:“我想知道,如果我再次使用芯片,身体会出现什么状况?” 卢正清先是愕然,而后肃然说道:“大脑是人体神经分布最密集也最复杂的地方,你的芯片与神经相连,任何外部或是内部的刺激,都可能会对其造成影响,进而影响你的大脑功能,这是完全无法预料的,也许会和上次一样昏迷两天,也许更严重,即便是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卢正清很严肃的劝诫华轻雪:“最好不要再拿身体去冒险,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医疗条件,没有办法为你做开颅手术。” “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条件,并不是没有人。”华轻雪看着他说道,“你在医院脑外科实习过,如果有等同的医疗条件,开颅手术未必没有可能,对吗?” “不可能的,我们连一间手术室都弄不出来!”卢正清果断否决,他觉得这些太难了,“消毒、血型配对、颅骨钻孔、保护钳、手摇骨钻……这些我们统统都没有,更不提那些药物,你知道一旦颅内感染,会有多麻烦吗?” “我知道很难。”华轻雪轻叹一声,“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就永远没有可能,但是如果我们做了……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卢正清神情凝重,一时也沉默了。 “我想开办一所学校,专门教授理化知识。”华轻雪缓缓说,“只要这些知识慢慢普及开来,你说的那些东西,工具也好,药物也罢,迟早会有人制作出来,西医技术或许也会因此而得到推广也说不定。” 卢正清心中微动。 不得不说,华轻雪的话,让他有些意动。 办学校或许不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却能以最平和最自然的方式改变这个世界,就像华轻雪说的那样,即使现在做不了开颅手术,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只要工业生产达到一定高度,那些先进的工具与药物,迟早会制作出来。 “你准备怎么做?”卢正清问她。 第一百二十章 宴会的真正目的 “我想复写出全套化学和物理的教材,教材按照这个时代的情况来重编,我需要你来帮我一起完成。”华轻雪停顿住,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这次之后,我再也不会动用芯片。” 卢正清明白她的意思。 芯片里的知识无穷无尽,她想要一次取出自己所需,一劳永逸。 “可是这需要很长时间……”卢正清犹豫不定。 “不会很久的。”华轻雪轻轻摇头,“说白了,只是照着把教材抄写一遍罢了,真正麻烦的是后期教材的重编和教案整理。” “抄写的过程,相当于芯片持续工作的过程……”卢正清目光复杂的看着华轻雪,“你很可能没有复写完成就会发病。” 华轻雪笑了笑,坦然回道:“如果是那样,我就放弃好了。” 卢正清沉默下来。 是啊,如果办不到,放弃不就好了……但是不试一试,这辈子都会不甘心,他怎么反倒不如一个年轻女孩看得通透? 他思索后,点了一下头,“好,我帮你。” 华轻雪眼睛一亮,说:“那将军问起来,你就说我的身体可以一试,好不好?” 卢正清面露难色,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帮她蒙骗大将军吗? 他讪讪的说道:“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将军不会放过我的……” “放心吧。”华轻雪掩唇轻笑,“他至少也该等你把我治好。” 卢正清无语,心道你还真是乐观。 “不过,你最近好像很忙……”华轻雪关心的问他,“能空出时间帮我吗?” 卢正清说:“恐怕需要得到院使的批示。” “那我去找皇上帮忙吧!” 华轻雪和卢正清说定了,特别高兴,感觉有一件大事正等着自己去做,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热情! 饭菜已经准备妥当,罗慕语来书房唤两人用饭,桌上气氛热络。 等送走了华轻雪,天色已晚,卢正清便没有再回太医院。 入睡时间,卢氏夫妇沐浴更衣,罗慕语坐在床边慢慢抚摸微隆的腹部,由衷的说道:“如果能帮上忙就太好了,既是功德一件,又不必再被院使胡乱使唤了。” 卢正清哭笑不得,“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怎么能说院使乱使唤人?” “以前不见你这么忙啊,现在不到夜里都见不着人。”罗慕语忍不住有些委屈,“早知道会这样,就不献出那个麻醉药的方子了,院使该不会想独吞功劳,所以故意支开你吧?” 卢正清闻言默了默,而后低声说:“院使不是那种人,我这几日会这样忙,是因为院使要我与几位同仁一起,将麻醉药的研制过程汇编成书,著书立传,影响才更大……” “那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嘛……”罗慕语噘着嘴,心疼的嘟囔道,“你都累瘦了。” 卢正清微微笑,“就快完成了,好了,睡吧……” 烛火吹灭,男人嗓音低柔,终于哄着娇妻睡下。 朦胧月色从单薄的窗纸透进屋里,深夜黑暗而沉寂,卢正清躺在床上,尽管很疲惫了,却辗转难眠…… …… 威远侯府又办宴会了。 听说傅老夫人卧病已久,府里请来了盛京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要唱几场大戏,热闹热闹。 接到帖子的人家,都觉得侯府有点冲喜的意思…… 傅廷烨对家里的事一向不怎么上心,得知又办宴会,也只是惊讶了一下。 事实上,他也觉得傅老夫人最近的情绪太过消极沉郁,请个戏班子来消遣消遣,倒也不错。 正好华轻雪这段时间在别院里养病,一直抱怨无聊,傅廷烨问华轻雪要不要一起去。 华轻雪摇头,“不要,我听不懂戏。” 而且宴会上一个人都不认识,很没意思。 傅廷烨便不再勉强她,“那我晚一点再来陪你。” 华轻雪眨眨眼,“将军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傅廷烨心想,这女人为什么就不能表现得依恋一些呢?就像罗慕语,每次瞧见卢正清时那个眼神……恨不得冒泡泡一样。 唉…… 华轻雪察觉不到大将军内心的惆怅。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实在不需要傅廷烨每天都来陪她,再说他不是很忙吗? …… 傅廷烨回到侯府,后花园里戏台上正唱得热闹。 暗红雕花木桌上摆着瓜果点心,紫铜暖炉热烘烘冒着热气儿,一眼望去满是翠绕珠围,充满了富贵奢华的味道。 傅老夫人被簇拥着坐在二楼中间,面容带笑,和蔼而端庄,看不出丝毫病态。 傅廷烨过去向老夫人请安,身旁的长辈们纷纷称赞将军孝顺,老夫人笑道:“他要是真有心孝顺我,来年给我添个孙子才好。” 大家都笑着说老夫人定会如愿以偿。 傅廷烨想想华轻雪给自己生孩子,小小一团抱在手里,那感觉一定十分美妙,面上不知觉也露出浅淡笑意。 众人一瞧,这分明就是有戏啊!纷纷上前恭喜,气氛一时热络极了。 寒暄之后,傅廷烨坐在老夫人旁边的位置看戏。 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戏,这样闲暇放松的机会,对他来说实在难得,可惜华轻雪不在他身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没事摸摸她的小手,碰碰她的小脸,撩撩她的头发……要不然就抱在腿上搂在怀里,总之,得碰着这个人心里才舒坦。 想起走之前,华轻雪睁着一双澄清明媚的眼睛,说:将军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傅廷烨暗骂: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一个丫鬟走过来,低声说:“将军,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傅廷烨微微挑眉,狐疑的看过去,却发现傅老夫人的位置不知何时起空了。 “老夫人去哪了?”他问。 “老夫人乏了,去后头休息,说是叫您也过去,有事商量。” 傅廷烨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只当是傅老夫人又要故技重施的和他联络母子情谊了。 丫鬟把傅廷烨领到一间屋子里,他刚进去,便看见程婉妙也在这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显然都吃了一惊。 傅廷烨扭头看丫鬟,问:“怎么回事?” 那丫鬟也是一脸茫然,回答:“老夫人只交代奴婢带将军您过来,旁的没说什么……” 程婉妙开口道:“姨母说有事要和我商量,叫我在这里等她,表哥不如留下来一起等吧,想必姨母也快到了。” 这间屋子里没有暖炉,也没点火盆,只点着香炉,暗香馥郁,却冷得厉害。 傅廷烨自然不怕冷,可程婉妙却已经唇色泛白。 傅老夫人交代程婉妙独自来这里,所以她没带丫鬟,现在眼瞧着来了人,程婉妙便叫这丫鬟去拿个炉子过来。 屋里只剩下她和傅廷烨两人。 桌上有半壶热茶,程婉妙给傅廷烨倒了一杯,有意讨好,“表哥,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傅廷烨微不可闻的点了下头,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没碰那茶。 程婉妙有些失落,不过在傅廷烨这儿碰钉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也多少有些了解自己这位表哥的冷漠性子了。 她往自己杯中续了茶,小口小口喝着。 身体逐渐升起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那丫鬟一直没有回来,老夫人也没有出现。 傅廷烨觉得古怪,他心里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兴许老夫人病糊涂了,把他和程婉妙忘在这儿了? 这时,便听见耳边一声嘤咛。 傅廷烨看过去,只见程婉妙不知何时起面色潮红,额头满是细碎汗珠,她难耐的一边轻吟,一边拉扯着自己的衣裳—— “程婉妙?!” 傅廷烨几步过去,一把抓住程婉妙的手,阻止她继续解开衣裳。 岂料程婉妙顺着他的臂膀蹭过来,眼眸水润,满是媚态,“好热,好难受……表哥……表哥……” 若是个寻常男子,见到如此活色生香场面,只怕早已扑了上去。 可傅廷烨此刻心中唯有惊怒二字! 他端起程婉妙的水杯轻嗅,脸色立即布满阴云。 若是平时,他早早就能察觉,只是这次因为在自己家中,他放松了警惕,加之室内的焚香遮掩住了茶水里的异样气味,以致傅廷烨完全没有发觉! 傅廷烨没想到,堂堂威远侯府里,竟会出这样龌龊的手段! 程婉妙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只觉得燥热难耐,下意识的想要倚靠傅廷烨的身体。 “程婉妙,你醒醒!”傅廷烨被她拉扯得心烦意乱,低吼道,“你喝的茶里被下了药!你清醒点!” 程婉妙迷茫的脸上怔了怔,“怎么会……” 许是药效还未发作到最厉害的时候,因为傅廷烨的一声吼,她总算恢复了些理智,神情变得僵滞。 茶里,被人下了药?…… 是谁? 虽然头脑还是迷迷糊糊的,可是想到傅老夫人的目的,程婉妙还是明白了过来。 她终于懂了,这个宴会的真正意义…… 可是……怎么会是这样…… 程婉妙到底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对爱情有美好的幻想,会挑剔,会自私,会不切实际,可是她哪里经过这样阴毒的手段?! 老夫人竟要她以这样肮脏卑贱的方式得到傅廷烨?程婉妙只觉得异常心寒!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像是许多人从前头过来了。 程婉妙根本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了! 傅廷烨大概也明白过来,烦躁的把她推开,转身就准备从后面窗子离开! 电光火石之间,程婉妙像是突然清醒,她一把抱住了傅廷烨的腿!哭道:“表哥!你这样一走了之,却叫我以后如何做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呵呵呵呵 这事若是不成,老夫人以后会如何对她?! 这事若是成了……外头那些宾客又会怎样看待她?! 身体的异常愈加明显,程婉妙的贝齿深陷唇瓣中,恨不得咬出血来保持头脑的清醒! 这副丑态若是被众人瞧见,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表哥,求你……要了我吧……”程婉妙泪水涟涟望着傅廷烨,既屈辱又绝望,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若是拉上傅廷烨一起,或许众人碍于将军权势,从而不敢多嘴多舌呢? 傅廷烨的话语却无比冷酷:“你清醒点,熬过药效就没事了。”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程婉妙豁出去了。 她丢掉矜持与廉耻心,整个身体贴过来,主动将唇凑上前,近乎乞求的娇声软语:“表哥……我不漂亮么?我喜欢你,婉妙会好好服侍你的……表哥……” 傅廷烨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他听见傅老夫人的声音从远处隐隐传来——“也不知这孩子在里头搞什么幺蛾子,半天不见人影,倒叫我担心……紫菀,去把门打开。” 傅廷烨面色越发阴沉,他不再耽误,抬手朝纠缠自己的程婉妙一个横劈!直直落在后颈处,身上的女人瞬间软瘫,没了知觉。 他扒拉开程婉妙,转身翻窗跳了出去—— …… 傅廷烨一路疾行,心头充满愤怒! 这段时间傅老夫人的以病示弱,并不是一点效果没有,看着老夫人日渐衰老,又重病卧床,傅廷烨打心底可怜她! 一个女人,失去丈夫,失去骨肉,年到垂暮之年,只能靠着一个过继来的孩子过活,如何不让人可怜?就算曾经有再多过节,傅廷烨也愿意放下那些,尽心尽力孝顺她! 他记得父亲临终前对他说:不要恨你的母亲。 她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可是傅廷烨没想到,老夫人根本没变!她依然在算计他! 就好像他十岁以后,她会故意布局让他犯错,然后以此为理由告诉父亲,说他德行有亏,没资格承爵! 而今,她又在算计他!企图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傅廷烨觉得傅老夫人简直魔怔了!竟然设计出这样荒唐的丑事!她到底图什么?她把威远侯府的名声当成了什么了?! 傅廷烨本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返回戏台,可是他的怒气遏制不住,最终径直出了府! 等到滔天怒火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感…… 事已至此,难道他要回去找傅老夫人兴师问罪?她不但会撇得一干二净,还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他对程婉妙负责。 这就是傅老夫人手段高明之处,她每次在布局之前,就已经安排好所有后招。 他也不可能真的去对付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妇人,她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更何况他答应过父亲会照顾她。 不知不觉,傅廷烨已经走到华轻雪所住的别院。 院门口的侍卫是他的人,见将军来了,立即打开大门。 傅廷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赴宴之前,他告诉过华轻雪宴会的事,现在这么早就过来,也不知她会不会问上几句?如果她问了,他又该怎么回答? 傅廷烨满腹心事的走进别院,到了华轻雪的住处,却不见她的人影,欢儿说华轻雪和喜儿去院墙那边了,正和那帮孩子一起玩呢。 最近那里不但增加了沙地面积,还多了滑梯和秋千,俨然一个现代小区里的儿童游乐区域。 傅廷烨一听说华轻雪正玩耍着,顿时心里不平衡了! ——糙汉子也会有敏感脆弱的时候啊! 他这儿正郁闷呢,她怎么可以那么开心?! 傅廷烨让欢儿去把华轻雪叫回来。 华轻雪懵懵的回来,见屋内昏暗一片。 傅廷烨一个人大刀阔斧坐在床边,眉头紧皱,像是不太好的样子…… “将军?”她有些迷茫的走过去,轻声问,“你怎么了?怎么也不点灯……” 外头虽然还是大白天,可是门窗紧闭,光线很难透进来。 傅廷烨拉住她的腕子,轻轻一拉就拉到怀里,呼吸粗重:“我中毒了。” 他头一次这么理直气壮的说瞎话。 “中毒了?”华轻雪立时睁大了眼睛,“什么毒?见过大夫了吗?” “这种毒,找大夫只怕没用。”他没有正面回答。 华轻雪一脸茫然,她看不出傅廷烨的身体有任何不适。 傅廷烨深邃暗沉的眼眸盯着她,见华轻雪呆呆的没有反应,果断干脆的吻下去—— 他心里实在是憋屈! 只要一想到自己差点被别的女人上了,华轻雪还跟没事人似的和别人玩闹,就窝火极了!总要在这儿找点存在感,他才能消气! “唔……唔,等、等一下……” “我中毒了,现在很难受。” “呃,呃……我们可以……用别的,别的……” 屋里传来男人愤怒的低吼:“你想要我找别的女人解决?” “我是说……用别的……别的方式……” …… 入夜,华轻雪和傅廷烨毫无悬念错过了晚饭时间。 华轻雪饿得肚子咕咕叫。 傅廷烨神清气爽打开房门,叫欢儿端了饭菜进来。 华轻雪连筷子都捏不住,手抖得厉害…… 傅廷烨心情极好,一向大男人主义的他竟然也能温柔小意的给华轻雪喂饭喂汤,耐心十足。 然后他胃口大开吃了三大碗饭!那叫一个通体舒畅、心旷神怡啊! 华轻雪默不作声看在眼里,心想:幸好用的是手…… 要是别的……真心承受不起啊! …… 程婉妙醒来时,已经深夜。 府里的宴会早已散了。 她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床幔上缠绕的金丝刺绣,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回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程婉妙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只剩寒意。 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傅老夫人,不顾她的名节与清白,叫她喝下那样龌龊的药。 傅廷烨明明可以顺水推舟接纳她,却冷酷无情的把她打晕,抛之不理,自行离去…… 程婉妙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苍白的脸色衬出几分阴森。 她想,这世上的人,果真都是利字当头,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无论是至亲,还是陌客。 傅老夫人领着那么多人浩浩荡荡过来,想必是打算让傅廷烨在众人压力下,不得不认下亲事。 那么现在呢?没有得逞的老夫人,是否正在气急败坏? 思及此,程婉妙唇角的笑意更深,更冷。 她本以为傅老夫人待她多少会有几分真心,如今看来却全成了笑话。 从头到尾,老夫人只是想利用她夺回爵位! 也罢,既然你不仁,那么……就休怪我无义了。 还有傅廷烨…… 不肯娶我,是么?那我就偏要你娶我!侯府少夫人只能是我! 程婉妙深深吸气,缓缓从床上坐起。 丫鬟听见动静看过来,见她醒了,急忙上前问:“小姐,您没事吧?老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说等你醒了赶紧过去。” 程婉妙神情淡淡的,说:“是吗,等我梳洗后,再去见姨母吧。” 她的样子实在太过沉静,引得屋里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程婉妙却已经径直走到镜前,语气平常:“愣着做什么?为我梳头。” “……是,小姐。” …… 夜深人静,老夫人的屋里还亮着灯。 程婉妙木然的站在屋檐下,提起裙摆,慢慢走进去。 “你来了。”傅老夫人哑声开口,却没有看程婉妙一眼。 烛光为老夫人侧脸的轮廓打下阴影,使她整个人显得愈加苍老。 “姨母。”程婉妙轻轻喊道,柔弱的声音里带出哭腔,仿佛万般委屈。 老夫人却不为所动,她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程婉妙,“说说吧,怎么回事。” 程婉妙红了眼眶,“我听闻姨母有事要交代,便在那屋里等着,后来表哥来了……他,他……” 她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 傅老夫人见程婉妙如此,冰冷的表情有些松动,只要傅廷烨碰过程婉妙,她就能名正言顺叫他娶程婉妙! “他如何?他碰你了?”傅老夫人急切的问道。 程婉妙眸底闪过一丝嘲讽,面上继续委屈的说道:“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对我动手动脚,还扯我的衣裳……” 说到关键处,又吞吞吐吐的不说话了。 “后来呢?!”傅老夫人气恼的拍了一下榻沿,“为何屋里不见他的踪影?!你倒是快说啊,否则姨母怎么为你做主?!” 程婉妙哭诉道:“后来……表哥像是喝醉了酒,发起狂来,他力气很大,我被推倒在地上,撞到桌脚,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个孽子!”傅老夫人怒喝一声,眼睛里却闪现喜悦的光芒。 程婉妙垂泪不止,“姨母,表哥为何要这样对我……要是被人知道,我还怎么做人……” “你放心,姨母不会叫你白受委屈。”傅老夫人斩钉截铁说道,“这侯府少夫人的位置本该是你的,如今你表哥做错了事,婚事也该提一提了!不能再让你这么没名没分的住在这里!” 程婉妙面上哀泣,心中却在冷笑。 且看你们母子如何斗上这一回!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争执 傅老夫人从程婉妙嘴里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顿时精神抖擞,整个人像似容光焕发般年轻了好几岁。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等不及傅廷烨过来向她请安,领着一群丫鬟婆子,亲自来到他居住的院落。 原本,傅廷烨在华轻雪那里进行“特殊治疗”后,已经把宴会上的憋屈与震怒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老夫人却不打算放过他,一大早跑过来。 傅廷烨思来想去,约莫猜出几分用意,只觉得厌烦得很,对下人吩咐:“就说我不在。” 他不想见老夫人。 可是傅老夫人却不容易打发,傅廷烨不见,她便要硬闯。 她一把年纪了,侍卫不敢硬拦,竟真的让她闯了进来。 “我儿昨日去了何处?”傅老夫人面上在笑,那笑容里却显出几分阴刻,“是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所以无脸见我?” 傅廷烨不欲和她争执,对昨天的事避而不谈,面无表情回道:“儿子公务繁忙,母亲一早前来,有什么事吗?” 傅老夫人突然发怒,指着他骂道:“孽子!你还有脸问我?!昨天发生的事,你就准备这么算了?!” 傅廷烨不气不恼,平静的直视傅老夫人,“儿子不知道母亲问的是何事。” 老夫人气势更盛,一字一句说道:“婉妙自小在我身边长大,她昨天受了欺负,这件事,是侯府欠她的,侯府要给她一个公道!” 傅廷烨眼中闪过讥诮,“哦,母亲觉得,侯府应该怎么给她公道?” “自然是迎娶为妻!”傅老夫人理直气壮的说道。 傅廷烨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语气渗着寒意:“是吗,不知由何人迎娶表妹?” 傅老夫人手里的柺杖猛地一戳地砖,怒喝:“你污了她的名节,难道还打算置身事外?!” “这样的罪名,儿子可承受不起,母亲还是问清楚最好。”傅廷烨的手早已攥成了拳,沉着脸色慢慢说道,“究竟是谁污了表妹的名节,母亲应该心知肚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傅老夫人瞪大一双干涸的眼睛,神情显出狰狞,“你在怪我?我一把年纪,操持整个侯府,如今病得半截身子入土,你自己做出丑事,反倒要怪我?!” 傅廷烨绷着脸,压抑着情绪,“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傅老夫人神情稍缓,软和说道:“婉妙已经十六岁了,正是待嫁之龄,她容貌好,性情也好,担得起侯府少夫人的身份,等来年出了丧期,就把这事办了吧,免得传扬出去,说我侯府欺凌孤女。” “程婉妙父母双亲俱在,孤女从何谈起?”傅廷烨讥讽道。 “你不愿意?”傅老夫人听出傅廷烨话语里的抗拒,刚缓和的脸色立即垮了下来。 傅廷烨垂下眼帘,冷淡而疏离,“我离府多年,侯府少夫人是谁,绝无意干涉,但我的妻子,不会是程婉妙。” 傅老夫人定定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唯有眸底积蓄着阴霾…… 傅廷烨说:“儿子还有公务,母亲若是无事了,容儿子告退。” 傅老夫人悚然一笑,冷笑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凄厉,“呵,到底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母亲的话也可以视若无睹了……” 她陡然提声大喝:“终究不是亲生的!你眼里只怕根本没有我这个母亲!” 傅廷烨脸色微变。 这样的质问,是极为严重的。 在大齐重孝的环境下,寻常官员被母亲如此训斥,甚至可能因此而贬职丢官! 即便是傅廷烨如今位高权重,可以不惧人言,但是谁会希望自己的名声因此受损? 傅廷烨变了脸色,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寒。 他的母亲,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惜用这样的言语逼迫他! 就算不是亲生的,可是她也曾倾尽心血的抚养他!他也一直毕恭毕敬奉养着她! 即便没有亲母子的缘分,他们总归是一家人啊! 何须闹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老夫人见傅廷烨仍然不为所动,面目更加狰狞,几乎歇斯底里:“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眼中没有我这个母亲,连婚事也不听为娘的话了!早知如今,当初我何必掏心掏肺抚育你!倒不如从未有过你这个儿子!——” 她的言辞越来越过火,傅廷烨已经脸色铁青。 他身为人子,即便心中再多不满,也不能在这院子里公然和自己的母亲争吵,那样的话,就真的坐实了忤逆不孝的罪名! 身边的侍卫低声提醒:“将军,老夫人现在的状态,您越说,越是火上浇油。” 老夫人达不到目的,要以孝道压他。 傅廷烨若是再说些什么,把老夫人气出毛病,不孝的帽子就要牢牢扣下来了! 傅廷烨黑沉着脸错身离去。 他步履匆匆,满面急躁沉怒,任由老夫人在一众丫鬟仆人面前呼呼喝喝。 “逆子!你这个逆子!——” 他走的很快,身后的叫骂声渐远,傅廷烨脑海中蓦然蹦出一句话——母亲变了。 他心里不是滋味。 从端庄娴雅侯爷夫人,变成如今这个无理撒泼的妇人,父亲若是在天有灵,看到母亲如此作态,会有什么感想? 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面对傅老夫人,却是打不得,骂不得,束手无策。 唯一能做的,只有眼不见为净,最好时间过得再快些,等京城的事情办完,就回青州去。 …… 华轻雪对傅廷烨的心历路程完全不知,傅廷烨也不是那种习惯倾诉的人,他会觉得矫情。 西南边进贡了一批金灿灿的橙子,又圆又大,李景楠想都没想,就给华轻雪送了一筐过来。 正好华轻雪也要找李景楠聊聊书院的事。 晚上傅廷烨照例来找华轻雪,便发现小皇帝又来了,而且和华轻雪在屋里热火朝天聊了一整天,直到太阳落山,还舍不得走。 “皇上,时候不早了。”傅廷烨进屋,瞅着频繁到此微服私访的李景楠,暗示他该回宫了。 李景楠心情正好,不以为忤,乐呵呵的领着小豆子走了。 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一罐华轻雪今天亲自做的橙皮糖。 要不小皇帝的表情怎么会美滋滋的? 也许是因为傅老夫人的事,傅廷烨的心情很差,现在又看见华轻雪和李景楠其乐融融,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你从来不送东西给我。”他站在华轻雪身后,语气幽幽的。 华轻雪噗的笑出来,“将军,我那些都是小玩意。” 傅廷烨虽然没表现出生气,但是神情怅然若失,与他以往的成熟稳健气质比起来,十分违和。 “你每次做了新玩意,都会想着小皇帝。”他说。 手工皂,玻璃镜,万花筒……很多零碎的小玩意,今天华轻雪刚收到新鲜的橙子,就给李景楠做了橙皮糖。 华轻雪见傅廷烨较真上这事,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是小孩子嘛,这些小玩意送给他,他都很喜欢,要是送给将军……一定会觉得很幼稚吧?” 想一想傅廷烨玩万花筒、吃橙皮糖的情景,呃…… 他一定会觉得非、常、无、聊! 不过…… 华轻雪看了眼沉默的傅廷烨,觉得他最近一段时间怪怪的,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冷落他了? 她心里突然有了主意,笑着说:“将军,你闭上眼睛,我送你一样礼物。” 傅廷烨笑,摸了摸她的头,“我不是怪你送礼物给皇上,就是有感而发,剩下的橙皮糖你留着自己吃吧。” “不是橙皮糖。”华轻雪抿着唇直笑,“是真的专为你准备的礼物,你快闭上眼睛。” 傅廷烨依她,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听见沙沙音,似乎是华轻雪在翻找纸张书页,过了一会儿又没了动静。 傅廷烨正觉得奇怪,听见华轻雪叮嘱:“还没好,不许睁开眼睛啊!” 傅廷烨闻言,唇角不禁勾起,继续闭着眼睛等待。 过了一会儿,华轻雪说:“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语气里夹带着窃喜。 傅廷烨睁开眼,华轻雪的笑脸映入眼帘,他怦然心跳,正要将她揽进怀里,华轻雪突然举起一张纸,笑完了眉眼,“当当当当!——礼物!” 真有礼物? 华轻雪手里举着一张暗黄色的纸,纸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傅廷烨接到手里,看了看。 只是一张普通的纸,上面有些未干的湿痕,分辨不出哪里不同。 “喏,看这个。”华轻雪端来一个点燃的烛台,眉眼含笑,“放上去烤一烤,稍微远一点,别烧着了。” 傅廷烨照她说的话去做,纸上渐渐有些不同。 隐隐约约……有深一些的印记显现出来。 傅廷烨面上显出惊诧,手里继续挪动那张纸,随着他的动作,纸上慢慢显出一张满面胡茬的人脸,虽然是卡通造型,却能看得出这张脸非常凶神恶煞。 傅廷烨:“……” 华轻雪捂着嘴偷乐,“画得像不像?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是这个样子。” 傅廷烨怔愣了好一会儿,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华轻雪将桌上剥开的橙肉塞进他嘴里,没回答,反而笑嘻嘻的问:“甜不甜?” 第一百二十三章 要开始了 橙子甜中带酸,汁液饱满。 傅廷烨被她塞了满嘴,没办法说话。 他咀嚼的时候,华轻雪已经松开他,神情有些小得意的举起毛笔,在他嘴角溢出的橙汁上蘸了蘸。 “用这个写就可以了。” 傅廷烨被她勾得心神荡漾,半晌才反应过来,“……橙汁?” “嗯。”华轻雪点点头,“不过橙汁本身是透明里带一点点黄色,所以用黄色的纸写,隐形效果更好。” 傅廷烨觉得新奇,拿过华轻雪手里的笔,也试着写了写。 起初还有湿痕,等干燥以后就彻底看不见了。 “橙汁里有酸性物质,遇热后会氧化变色。”华轻雪轻声跟他解释原理,“如果是白色的纸,可以用牛奶写字,牛奶里富含蛋白质,而蛋白质在60摄氏度左右会变性凝固,显现出浅褐色。” 傅廷烨拿着写过的纸,在烛火上方烘烤,看着字迹逐渐显现,情绪也跟着高涨起来。 “这个方法可以用来传递密信,传送重要谍报时也可以用到!” 华轻雪觉得他这个时候就像一个大男孩,笑着说道:“这个只能算是最简单的,很容易被人识破,等提炼工具做出来,还能做出隐秘性更好的墨水,就算被人截获,不管对方是用水泡还是用火烤,都显现不出来。” 她见傅廷烨的神情像是有些意动,不由得想起办学院的事。 华轻雪旧话重提:“看起来虽然很神奇,其实原理非常简单,如果书院能办起来,让学生们了解其中的知识原理,以后大家学会举一反三,即便没有我,类似的东西也能制作出来。” 傅廷烨听了,眉头皱起,眸底那一丝激动渐渐冷却。 “你的身体才刚好一点。” 他对华轻雪这样不顾及身体,感到很不满。 “我问过卢正清,他说可以的。”华轻雪小声说。 傅廷烨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你去找过卢正清?” 就为了劝服他同意办书院,她还特意去找卢正清…… 华轻雪讪讪点头,“我还找了皇上,他也很赞成我的想法……” “他一个小孩懂什么!”傅廷烨立时黑了脸。 华轻雪见他生气,抿着唇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沮丧…… 她很受挫。 虽然没有傅廷烨的同意,她也不是不能把书院开起来,但是得不到他的支持,华轻雪打心底觉得不踏实。 同时也感到挫败。 傅廷烨看不得她这副样子,感觉就像某种小动物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 他叹了一声,有些无奈,“明天我会去找卢正清谈一谈。” 华轻雪的眼睛顿时一亮! 傅廷烨斜她一眼,“即便是卢正清觉得你的身体没问题,开书院的事你也不能操劳,我会另外安排人打理。” 华轻雪高兴极了,忍不住抱住傅廷烨,“好,全听你的!” 傅廷烨搂着怀里的温软,心想:这没什么大不了,人家还烽火戏诸侯呢,他只是开书院而已……男人哄自己女人开心,偶尔妥协一下很正常…… 绝对不是他没有原则。 …… 第二天傅廷烨专门召来卢正清,询问华轻雪的病情。 卢正清不好把话说太满,他只说华轻雪算是暂时稳定,末了,点醒了傅廷烨一句话:开办书院已经成为华轻雪的心结。 华轻雪的伤,在脑部。 傅廷烨可以拘束她在别院里不动手不动腿,难道还可以阻止她不动脑子吗? 若是不同意开办书院,她会不会每天牵肠挂肚、冥思苦想? 倒不如圆了她的心愿,能成,固然好,若不能成,她也不至于觉得遗憾。 卢正清走后,傅廷烨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坐了很久。 直到更鼓敲响,他回过神来,取出澄金纸思索片刻,提笔书写奏章…… 傅廷烨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一旦决定去做,就会果断行动。 他在早朝上上奏司兵夫人开办书院之事,李景楠早在华轻雪那里听说了这事,自然满口赞成。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就连一向爱和他们唱反调的宁王党,也纷纷应和。 工部侍郎立即带了人来华轻雪家里测地绘图,效率之高让华轻雪瞠目结舌。 她貌似刚求得傅廷烨的同意没两天,这么快就要开始了? 华轻雪不知道,开办书院这件事经傅廷烨一提,现在满朝大臣都盯着,工部的人根本不敢有丝毫推诿懈怠。 勘测完地形,别院在图纸上被一分为二,保留了华轻雪现在居住的院楼,以及外围一部分花园和房屋,其他部分全部划进书院区域。 因为是改建,倒是省了买地的钱,只需要在原有基础上建造调整。 工部侍郎询问华轻雪需要建什么样的房屋。 这个她实在太了解了。 她的前半生,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在学校里,太清楚一个学院需要什么了。 教室、会议室、图书馆、教师宿舍、学生宿舍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还有最具理工特色的实验室和器材室。 当然,一开始不会招收太多学生,所以肯定用不着像现代化教学楼那么夸张,教室有两三间就足够了,教师目前只有她一个,所以教师宿舍也可以暂时省略。 她在图纸上圈出自己认为合适的地方,交给工部侍郎看,又斟酌了一些细节,便完全放手让对方施行了。 眼下已经快要入冬,并不适合开工,他们商定赶在下雪前先把别院里的花木先移植一部分出去,空出地方,等到春天,再正式开工。 也就是说,华轻雪有一整个冬天的时间可以准备。 她摩拳擦掌,有种自己即将达成什么壮举似的激动。 华轻雪从来不认为,仅靠一些中学的化学物理知识,就能教出多少化学家、物理学家。 但是,她觉得自己埋下了种子。 只要有这颗种子在,它迟早会在大齐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最后长成繁茂强壮的大树! …… 司兵夫人开办书院的消息,像风一样飞快的传遍整个盛京城。 无论贵族或是平民,都在议论,司兵夫人的书院会是什么样的? 时下的人,去书院念书都是为了科考,那司兵夫人的书院呢?去那里读书能做什么? 打一把锋利的刀? 做一张精巧的弓? 这种事,通常不是跟着匠人师傅学两年就会了吗? 从没听说需要设立一个专门的书院。 不管如何,绝大部分人对书院抱有很大期待的,尤其是普通百姓。 因为华轻雪单独圈了一片地方,针对低龄儿童建了学堂,就像现代中学的附小,不需要学费,如果资质好的话,等学业完成,还能被选拔进入书院。 众说纷纭中,别院的改建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而华轻雪,也开始为教材做准备。 她准备了大量的纸,炭笔,尺子,等等一切书写工具。 卢正清则直接搬到别院。 他为华轻雪做最后一次检查,确保她现在非常健康,然后在傅廷烨的虎视眈眈下,华轻雪默写出第一个字…… 所有人都神经紧绷的盯着她,唯恐她会出事。 时间慢慢流逝,华轻雪默写的速度越来越快,雪白的纸面上很快布满深黑色的炭字。 一切非常顺利。 她整整抄写完教材的第一个单元,搁下笔,深呼一口气,雀跃的说道:“照这个速度,我很快就能全部默写完!” 傅廷烨走过来看,发现纸上的文字十分奇怪,有些像是大齐的文字,有些又不像是,中间还夹着奇怪的符号。 “等全部默写完后,会再整理的。”华轻雪解释。 不但文字要重新编写,不合适的内容也要删减,比如物理课本里的分子热运动,热机效率、电压、电阻等等,对时下的人而言,实在太过遥远了。 至少也要等她发明出电,才能解释得清那些原理吧? 虽然她想要领人进步,但步子迈得太大,是会摔倒的。 华轻雪情绪高涨的继续默写。 傅廷烨见她确实没事,放下心来,他还有公务要处理,离开前交代卢正清要时刻警惕华轻雪的身体状况,注意定时休息。 卢正清也确实不敢大意。 华轻雪默写,他就在一旁尽职尽责的守着。 华轻雪很过意不去,“慕语怀着身孕,肯定需要人陪。” 傅廷烨已经走了,两人说起话来也更随意一些,卢正清笑道:“你什么时候停下来,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让她停下来是不可能的,不过孕妇每天看不见自己的丈夫,似乎很不地道。 华轻雪咬了咬笔头,提议道:“要不然让慕语也搬过来,一起住吧?” 卢正清愣了愣,正要婉拒,话到嘴边却顿住。 似乎……是个好主意? 如此一来,他就能够同时兼顾了。 古人很忌讳孕妇搬迁走动,怕冲撞了什么,可是他是现代人,自然知道这说法毫无根据。 而且罗慕语和华轻雪一直很聊得来,让她搬过来住,她一定会同意的。 只不过…… 卢正清不禁看向华轻雪。 她已经埋头再次开始默写,神色恬静淡然,没有忧愁的模样仿佛不知世俗烦恼。 这一切的前提是华轻雪不会出事。 一旦她出事,难保傅廷烨不会迁怒于他,等到那个时候,大着肚子的罗慕语如果受到惊吓…… 卢正清不敢再想下去。 只希望,华轻雪这一次动用芯片,能够平平安安…… …… 巍峨华美的宫殿,太后又砸了一套杯盏。 “女人办书院?!”郑淑玟只觉得头疼得嗡嗡作响,“他这是要做什么?到底要做什么?!其他人呢?就看着皇上一意孤行?!” 紫菀垂着眼帘,轻声回道:“是傅将军呈上的奏章,其他大人即便不满,也不敢说什么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睡了一觉 郑淑玟痛心疾首,抬手扶住额头闭紧了双眼,“让女人办书院,如此荒唐的事,他为什么会同意?以后叫天下芸芸学子怎么看他?才登基不到一年,就要把祖宗基业败尽吗!” 紫菀走到太后身侧,伸手为她轻轻揉按太阳穴的位置,轻声细语:“太后娘娘莫急,这事说起来也不能全怪皇上,傅大将军盛名在外,在朝廷上可以说是一呼百应,皇上年幼,即使想要阻拦,也有心无力啊……” 郑淑玟闻言更恨!一手大力的拍击黄花梨椅扶,气道:“可恨皇上丝毫不知警醒!傅廷烨狼子野心,他这是要教唆皇上犯下大错,好让自己取而代之!” “太后娘娘息怒……”紫菀柔声劝道,“皇上只是年纪小,才会受到蒙蔽,您是皇上的亲母,慢慢教也就是了……” “他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母后?”郑淑玟想起这些时日,李景楠对她的冷淡,心酸不已。 紫菀沉默半晌,轻声道:“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郑淑玟抬眸看她,神情疑惑,“你说。” “皇上如今对傅大将军盲目听从,百依百顺,这以后……只怕会……”她顿了顿,声音低微,“只怕会,认贼作父。” 郑淑玟脸色倏地惨白。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儿子不听自己管束,全看外人眼色行事,这叫她如何不心惊?! 她扑簌簌落泪,六神无主,“我们母子的命怎么这样苦……先皇离世时,怎不把我也带去!” 说罢,泪水流得更急。 “太后,对方处心积虑,您不能放任不理啊。”紫菀似有暗示的说道,“要叫皇上看清傅廷烨是个伪君子真小人,日后皇上自然会疏远他,不再盲听盲顺。” 郑淑玟流着泪摇头,“傅廷烨早年征战四方,不管是军中还是民间都极有声望,就连先皇也数次称赞他是个大英雄,只怕皇上根本不会信哀家的话。” “人无完人,奴婢倒是知道,这位大将军最近做了一件丑事……” 郑淑玟愣了愣,看向紫菀:“……丑事?” …… 华轻雪闭门不出,在家中默写教材。 她花了整整十六天,将所需要的化学物理课本全部默写出来,还顺便默写出了两册生物课本。 在这期间,卢正清起初只是在一旁关注她的身体状态,后来工作量变大,而侍女欢儿并不识字,卢正清便参与进来。 帮忙校正错字,编写页码,有些需要图示的地方,要帮忙一起绘制。 当最后一个字落在纸上,华轻雪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终于完成了。 顺利得不可思议。 她没有头疼,也没有晕倒。 “接下来,只需要按照大齐的文字,将这些教材全部重译一遍,就算大功告成了。”华轻雪全身都轻松下来。 不光是文字,还有书面用语习惯,古今差距很大。重译的工作必须依赖卢正清来做。 他在大齐十年,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 卢正清也松了口气,点头道:“终于完成了。” 华轻雪笑,“是啊,后面的工作就用不着芯片了,不过也不用急,忙了这么多天,该好好休息一下,你也快回家去吧,慕语一定等急了。” “嗯,你也好好休息。”卢正清点头,将桌案上的纸张整理妥当。 华轻雪的心血,全在这里。 “是啊,以前用惯了电脑,从来没有手抄过这么多字……”华轻雪一脸满足的笑,抻了抻胳膊伸懒腰,“真累啊,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困倦袭来,她没有丝毫抵抗,眼皮子一落下,就不想再睁开,她现在只想躺到床上美美睡一觉。 耳边传来卢正清一声惊呼:“华轻雪!” 那声音像是近在耳边,又像是远在天际。 华轻雪闭着眼睛迷糊的想着:叫她做什么呀?这个卢太医真是性急,有什么事等睡醒再说吧……她现在实在是,太困了。 ……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很沉。 等到睡醒时,外面天空大亮,显然时候不早了。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觉睡到中午。 撑着胳膊想要起身,却是手脚无力,眼前一阵阵的晕眩。 华轻雪挨着床围坐起来,摸了摸小腹,觉得自己应该是饿坏了…… 昨晚她太困,没吃晚饭就直接睡了。 嗯,应该吃点东西,要不然容易低血糖头晕。 门吱哑响起,有人进来。 华轻雪闻声望过去,看见欢儿端着汤药走进来。 她很高兴,正想叫欢儿去给自己弄点吃的,便发现欢儿整个人定住! 嘭!—— 手里的碗摔到地上,四分五裂!汤药撒了一地,满屋药香。 欢儿震惊的喃喃:“夫……夫人醒了,醒了!夫人醒了!” 她大声喊起来,飞快的跑出屋子! 华轻雪连话都没来得及说,欢儿的人影就已经不见了,她茫然的看着敞开的房门,只觉得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啊…… 外头很快传来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再一抬眼,便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傅廷烨。 他面色黑沉,胡茬凌乱,双目带着猩红,看起来有些吓人,还有些……憔悴。 傅廷烨身后跟着呼啦啦一群人,粗略望过去怕是有六七位。 有卢正清,还有另外几位穿着御医服饰的人。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傅廷烨一进来就急急的问她。 “我很好啊……”华轻雪愣愣的看着他,小声说,“你怎么了?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你睡了五天!”傅廷烨猛然提声! 华轻雪睁大眼睛,不禁去看卢正清。 卢正清点头,声音低沉中带着嘶哑:“今天恰好是第五天。” 他看起来比傅廷烨更糟,面庞瘦削,眼底泛着青,可想而知这几天背负的心理压力有多重。 华轻雪心里惴惴不安,暗想:傅廷烨不会虐待卢正清了吧? 她心虚的拉了拉傅廷烨的手,“我真的没事,你不要为难卢太医……” 她觉得卢正清真是冤枉,被她强拉过来帮忙,还要受傅廷烨埋怨。傅廷烨生气时的样子那么恐怖,卢正清这几天过得一定很难…… 傅廷烨声音冷得像带着冰碴:“你还有心思管别人?!” 华轻雪怂怂的闭了嘴。 卢正清说:“先让在下为华姑娘把脉吧。” 傅廷烨狠狠盯了华轻雪一眼,侧身让开。 卢正清为华轻雪仔细把过脉,然后和其他几位御医商量了一会儿,得出的结论是让华轻雪好生休养。 想来脑疾不发作时,确实诊无可诊,除了休养,没别的法子。 华轻雪伸手去拽傅廷烨,声音软软的:“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再也不这样了,我向你保证。” 只要以后不动用芯片,她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有事的。 傅廷烨黑沉着脸坐在床边,看向华轻雪的目光依旧怒意翻腾。 华轻雪的声音更软更低:“真的,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胡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句“什么都听你的”打动了傅廷烨,他的火气总算散了些,板着脸严肃的道:“下不为例。” “嗯嗯嗯。”华轻雪赶紧点头。 点头太急,不禁又生出晕眩,她赶紧闭上眼睛抱住他的胳膊。 傅廷烨陡然紧张起来,问:“怎么了?!” “没事……”华轻雪声音虚弱。 “昏睡五天还说自己没事!”傅廷烨又气又急。 “真的没事。”华轻雪靠在他肩上笑了,“将军,我就是太饿了……” 一旁的卢正清说:“让厨房做碗面条,或是鸡蛋羹之类好消化的食物,这几日都不要沾荤腥,免得肠胃不适。” 他写好方子,交给傅廷烨,“这些药先吃着,可以帮她尽快恢复,七天后减半。” 其他御医过来向傅廷烨道别,说要回去向皇上复命。 华轻雪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她昏睡五天的事,李景楠也知道了…… 她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感觉……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 所有人已经离开,屋里只剩傅廷烨和她两个人。 欢儿送来一碗面,不见丝毫荤腥,味道却非常清淡鲜香。 华轻雪手腕使不上力气,傅廷烨便一口一口喂她。 “现在称心如意了?”他喂她吃面,说话的口气有些咬牙切齿,像是余怒未消。 华轻雪知道傅廷烨是在担心她,吸溜一口面条,笑着的再次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那些教材你不要再碰了,剩下的事让卢正清去做。”傅廷烨说道。 华轻雪声音软糯:“卢太医还有自己的事要忙,怎么好一直麻烦他……” “那就让他从太医院辞了。”傅廷烨的态度略显蛮横,“太医院那么多人,也不差他一个。” “将军,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傅廷烨打断她的话,又往她嘴里喂了一口面条,“问都没问,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在我将军府里当坐诊大夫,难道还不如太医院里一个七品芝麻太医?” 傅廷烨继而冷笑了下,“他现在还不是正七品,只是从七品而已。” 华轻雪心说人家那可是公务员啊。 “……那你就问问吧,只是千万不要强人所难。”她咽下嘴中食物,叮嘱道。 傅廷烨不以为然的嗯了一声,“他会同意的。” 华轻雪的脑疾,只有卢正清有办法,不管如何这个墙角他是撬定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我在 第二天,卢正清过来给华轻雪复诊,华轻雪适时的提了提这件事。 “要是你不愿意,我会跟将军说的,绝对不会难为你。”华轻雪信誓旦旦的保证。 她对卢正清感觉很愧疚,总觉得给他添麻烦了。 哪知卢正清微微笑了笑,道:“将军已经跟我提过此事,能得将军的赏识,荣幸之至。” 华轻雪愣住,迟疑的说道:“你……不用跟我说客套话的,我知道他有时候会强人所难,别担心,我会说服他的。” 卢正清闻言笑起来,“真的不用,我很愿意跟随将军去青州,也已经和将军商定,等内子生完孩子,休养一段时日,再启程前往青州盘水。” 他说完,略作停顿,笑着说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华轻雪不解。 卢正清脸上的笑容,难得的显出腼腆,“等学院建成,若是不嫌弃……我想自荐当一名任教老师。” 华轻雪睁大了双眼,惊喜极了,“求之不得!我正愁自己忙不过来呢!” 学院里别的事或许能找人代劳,教学却只能由她来做,她倒是不怕辛苦,只是傅廷烨那边没法交代。 如果卢正清能够帮忙,那就太好了!以他的学识,教教初中的物理、生物,肯定没有问题! “只是……”华轻雪在欢喜之后,又有些不确定,“你真的要放弃太医院的工作?开办学院虽说得到了皇上和将军支持,归根到底是我执意为之,所以……可能赚不到什么钱,说出去也不如太医的身份光鲜,你确定想好了?” 正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华轻雪的学院与诗文史论无关,更与科考无缘,所以在这个时代,注定了在世人眼中低那么一等。 “既然决定要做,就没想过从中牟利。”卢正清面上风轻云淡,没有丝毫纠结,“钱财方面,我自己有家药店,经营尚可,虽然赚不了大事,却不愁会饿肚子。” 看样子,他确实已经做好了打算。 放弃太医院的职务,去一个还没建好、前途未知的学院当教书先生…… 华轻雪问:“慕语知道这件事吗?” 卢正清点了点头,温言道:“我跟她说过这件事,她很赞成。” 说完又笑,“其实她一直不喜欢我在太医院工作,提过好几次,让我跟她回家乡,帮老丈人看药铺。” 华轻雪也笑起来。 罗慕语真是可爱。 换作别的女人,巴不得丈夫步步高升,她却想把丈夫拐去家乡。 因为确定了卢正清会参与进来,两人又兴致高昂的聊了许久,招生条件、课程安排、器材准备,等等等等。 送走卢正清,华轻雪心满意足。 其实对于建学校,起初她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但现在,因为卢正清的加入,华轻雪觉得学院一定能办成! 晚上傅廷烨过来看她,华轻雪看见他眉间的疲惫,有些心疼。 想想他总是默不作声的为自己做着许多事,她一时心潮涌动,鬼使神差的,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面颊。 华轻雪很少会主动。 轻轻一触,不光傅廷烨愣住,华轻雪自己也愣住了。 半晌,华轻雪红着脸扭过身,“嗯……咳、咳,这些天……多谢将军照顾。” 她心里很惭愧:真要说谢谢的话……现在说,是不是晚了点? 傅廷烨眼中含笑,“为了什么事谢我?” 华轻雪喃喃:“就是……你让卢太医过来帮我……” “那我上奏朝廷办书院,你不谢我?” “也是要谢的……” 傅廷烨把脸挨过来,好整以暇的等着。 华轻雪咬唇,水汪汪的眼睛显出小女儿的羞怯,磨磨蹭蹭,最终还是闭上眼睛,又亲了他一下。 傅廷烨说:“你昏迷不醒,我守了你整整五天……” “将军!”华轻雪捧着自己烧红的双颊,他怎么可以这样! 傅廷烨一本正经的又道:“我喂你喝药喝水,每天来看望你,陪你,给你安排下人和侍卫,置办衣裳首饰,用军中驿站帮你传信……” “别说了。”华轻雪羞恼的企图捂住傅廷烨的嘴! 让他再说下去,她亲到明天早上也亲不够啊! 大掌揽住绵软的腰肢,轻轻一带,两人双双倒在月白色织锦被上。 华轻雪望进他漆黑如墨的深眸里,只觉得那里像是一片大海,将自己彻底包裹,四周充斥着他男性的冷冽气息,熟悉的,温暖的…… …… 虽然什么都没做,华轻雪仍旧被他缠磨出一身细汗,她靠在傅廷烨胸膛前微微喘息,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莫名觉得安心。 傅廷烨的大掌抚着她的背脊,像在抚摸一只温顺的小动物。 他低声问:“卢正清今天过来复诊,有开新方子没?” 华轻雪挨着他,轻轻摇头,“我的身体没事,你别担心……说起来,今天还真是意外,没想到他真的会同意……” 傅廷烨用手指缠了一缕她的头发,把玩着,“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即使没有你的事,太医院他也呆不长。” 华轻雪愣了下,支起身不解的看着傅廷烨,“为什么?他在太医院不是很受器重吗?” “太医院的院使最近在编纂一本药书,用以推广麻醉药,卢正清似乎对此有些异议。”傅廷烨口吻淡淡的,像是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得罪了院使,就算勉强留在太医院也没意思,倒不如另寻出路。” 华轻雪却不明白,“为什么?卢正清研究出了麻醉药,造福了老百姓,院使难道不是应该嘉奖吗?” 傅廷烨挑眉,像是有些意外,“麻醉药是卢正清弄出来的?” “对啊。”华轻雪坐直了身体,言之凿凿的说,“当时他特意请我去他家吃饭庆祝,还说会把成果上报给院使。” 傅廷烨默了片刻,喃喃:“原来如此……” 华轻雪着急了,“什么原来如此?是不是这里面有误会?我们应该怎么帮他?” 她说的又急又快,很有些打抱不平的意味。 傅廷烨看向华轻雪,耐心解释:“现在已经过了帮他的最佳时期,若是成果刚上报,还能运作一番,可现在……院使召集了十二位太医,包括卢正清本人一起编纂此书,卢正清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麻醉药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如果我们硬要把功劳揽给他一个人,相当于要让其他十一位太医出来作证,你觉得,那些人会愿意吗?” 华轻雪怔住。 著书是扬名立万的事,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得,这样的好事落在头上,谁会愿意让出去? 傅廷烨摸了摸她的脸,低声说道:“如果不帮他,这功劳就是太医院的,虽然叫院使占了大头,但是卢正清也能沾光。可如果帮他,这功劳固然是他一个人的,却要得罪院使,得罪同僚,院使对他有提携之恩,卢正清会落下一个忘恩负义、自私无情的名声,实在得不偿失。” “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华轻雪心里替卢正清难受。 在没有现代仪器的条件下,想要做出一种成熟、安全、可投入使用的药,是多么难啊! 她不用想也能猜到,无数次失败的尝试,各种配方,各种比例,一点点调整,花费无数心血和漫长的时间,才有了今天的成果。 然后……就被人这样轻松拿去了。 卢正清该多有难过啊…… 可是这些天,他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傅廷烨抚摸她的头发,像在安慰,“我可以强行向那十一位太医施压,让他们作证自己与麻醉药的研究无关,只是那样的话……后果可能会更严重,卢正清或许会受到攻讦,说他以权谋私,仗势欺人……” 等到那时,事情就不仅仅是太医院那么简单了,而会变成朝中两派的争斗。 宁王的人,时时刻刻盯着傅廷烨出篓子,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华轻雪感到挫败。 麻醉药研究出来,明明是一件大好事,结果却让人心里这么不舒服…… 她埋进傅廷烨怀里,声音闷闷的:“将军,这世上的事,有时候觉得好难啊……” 比如卢正清的麻醉药,比如那个被叫扫把星的小女孩,分明是有办法解决的,却因为时机,各方面的顾忌,最终自己不得不妥协于现实。 好难…… “我的书院,真的能顺利办成吗……”华轻雪联想到自己,突然发觉有那么多不确定。 傅廷烨抚摸她柔软浓密的发,低沉道:“有我在。” 华轻雪听了,倚在他怀中安心的闭上眼睛,脸上浅淡的微笑里溢出几分甜蜜。 …… ——皇宫。 寝宫内,陈设布置雍容气派、金碧辉煌。 其中一座等人高的玻璃镜格外显眼。赤金外框精致华丽,玻璃镜清晰明亮。 李景楠站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踱上几步。 “怎么样?朕这身新衣裳好不好看?”他问身后的小豆子。 皇帝的衣服怎么可能不好看?即便是用作微服私访的常服,那面料,那做工,那刺绣,都不是常人能比的。 “皇上乃真龙天子,英姿不凡,穿什么都好看。”小豆子耿直的回道。 李景楠撇嘴,“你这奴才真是无趣,刚才那件衣裳也是这么说。” 小豆子心中有苦难言,他难道能说皇上的衣裳不好看?当然不管穿什么都要夸啊! “就穿这件吧。”李景楠没继续追究这事,高高兴兴的理了理衣领子,迈步往外走。 听说华轻雪康复了,他要去看看她。 前脚刚迈出去,便听见前面的小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门传报:“太后驾到——” 第一百二十六章 喜欢的原因 李景楠心情不错,见太后来了,高高兴兴迎出去。 “母后今天怎么来了?”李景楠走到太后身前,笑着说道,“儿子正要出宫去。” 郑淑玟见李景楠穿着常服,疑心他又要出宫,脸色原本就不好,现在又听他这样说,顿时沉下脸来。 “这次又是何故?”她蹙着眉问。 “华轻雪病愈了,朕去看看她。”李景楠答道。 郑淑玟面色不虞,冷声道:“她没病的时候你去看她,她病了你去看她,如今她病好了,你还要去看她,我倒不知这个司兵夫人竟是个香饽饽,勾得皇帝三天两头出宫,比给哀家问安都要跑得勤快!” 这话委实重了些,几乎等于直接在说华轻雪自视甚高,竟比当朝太后还要尊贵!简直是藐视皇权、大逆不道! 李景楠面上的笑容散了些,收敛情绪,说道:“因为兴办书院之事,朕还有些疑问要找她商量。” “皇上爱惜人才,已经是众所周知,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直降身份?”郑淑玟对李景楠频繁出宫找华轻雪,早已心存不满,在她看来,华轻雪就是傅廷烨用来迷惑皇帝的棋子!是最应该警惕的人! 郑淑玟身边的宫女突兀的插了一句:“太后娘娘对兴办书院之事也一直记挂,不如传司兵夫人进宫,大家聚在一起,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也可以问得明白些……” 李景楠不悦的斜了那宫女一眼,冷声呵斥:“谁教你的规矩?!朕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奴婢插嘴?!” 宫女颤了颤,立即跪下来,“奴婢知错,求皇上恕罪!——” “你用不着怪罪紫菀!她的话就是我的意思!”郑淑玟护住紫菀,满目怒色,“皇上如今果真是出息了,哀家身边的人,也能随意呵斥!” 李景楠扯了下嘴角,垂着眼回道:“母后,朕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郑淑玟猛地提声,带着愤怒!连李景楠身边的小豆子也吓得哆嗦了下。 郑淑玟气恼的说道:“皇上倒是跟哀家说说,堂堂天子,为何这般纡尊降贵?!那个司兵夫人究竟是怎么迷惑你的?!” 李景楠一脸冷色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郑淑玟看着他这幅样子,也感到无力,“哀家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可是忠言逆耳,皇上你要明白,那个女人是傅廷烨的人!她用那些小伎俩哄你开心,故意引你沉迷玩乐,不思进取,她是在害你!” 李景楠张了张嘴,想说华轻雪并没有一味引他玩乐,其实她经常告诉他要懂得识人用人、戒骄戒躁,虽说朝廷大事她懵懵懂懂,却一直在尽可能帮助他…… 可是,看着母亲一脸的痛心疾首,李景楠突然觉得无趣。 说了,也只是徒劳吧? 除了让争吵更加厉害,没有任何作用。 李景楠不想和自己的母亲争执,也不想再听华轻雪被排揎污蔑,冷淡的说道:“母后的顾虑,朕已经知道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朕现在该走了。” 他敷衍的态度太过明显,郑淑玟只觉得心寒,“如今我这个做母亲的话,你半句也听不进去了,是吗?” 李景楠拢着眉心,既烦躁又无奈,“让母后忧心,是儿臣不孝,只是司兵夫人之事,朕另有考量。眼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朕先行一步,改日再向母后请安。” 说罢,不欲再继续纠缠,往一侧迈步走过。 “站住!” 郑淑玟突然喝住他。 李景楠站定,转身看她,“母后还有何事?” 郑淑玟看出李景楠眼中的冷漠与厌烦,心中无限悲凉。她如此苦口婆心,全都是为了他啊! 郑淑玟闭上眼睛,沉声道:“明日早朝,会有人弹劾傅廷烨欺凌弱女,皇上切忌严惩,以儆效尤。” “欺凌……弱女?……”李景楠挑眉,小脸上浮现不符合年纪的早熟与世故,“母后这么说,是何意?” 郑淑玟冷冷一哼,“傅老夫人有一个侄女,自小养在侯府中,前些日子却被傅廷烨欺负了去,傅老夫人因此气得病倒,这件事已经传开,傅廷烨似乎想要压下流言,我们却不能让他如意。——这是打压他的好机会,皇上要好好把握,身为帝王,应学习制衡之术,如今傅廷烨权势滔天,不能再放纵下去了!” 她着重强调“制衡之术”,而后一甩袖,有些负气的离开。 李景楠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半晌,他蓦然一笑,自言自语:“傅廷烨不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吗?他也会欺凌弱女?” 他扭头问身边的小豆子,“你觉得呢?” 小豆子被问住了,有些摸不清皇上是希望听到“是”,还是“不是”? 李景楠也没指望他能回答出个什么,小皇帝懒洋洋的往前走去,语气漫不经心:“问你管什么用,估计你也不知道什么是欺凌……” 小豆子:“……” …… 太后回到寝宫后,情绪跌至低谷,抑郁不振。 紫菀端来滋养的粥点,尝试哄她开心。 “等皇上看清傅将军的面目,终有一天,会明白太后娘娘的苦心的。”她如此安慰道。 郑淑玟神情怅然,长叹一口气。 “哀家只是……心寒啊,十月怀胎,悉心抚育,最后他眼里却只有别人……我这个太后说的话,全被当做耳旁风,我们母子……竟疏远至此。” 紫菀低声说:“傅将军的这位司兵夫人确实厉害,手里的新奇玩意层出不穷,皇上年纪小,难免还有些孩子气,最容易被勾起玩性,只有太后娘娘真心为皇上着想,时时关注着朝廷大事小事,操心皇上的学业,累心累力,却不被皇上理解……” 郑淑玟只觉得紫菀句句都说进了她的心坎里。 思及这几次争端,无一不是和华轻雪有关,她心中对这个未曾见过的司兵夫人生出恨意,觉得华轻雪不但教唆李景楠学坏,还离间了他们母子关系! “这个华轻雪,真是留不得了!”郑淑玟恨道。 …… 李景楠一身便装坐在马车里,托着腮百无聊赖。 原本雀跃的心情,因为临出发时太后一番搅和,变得寡淡。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母子俩如今相见,三言两语就会不欢而散。 “把帘子挑开。”李景楠吩咐道。 小豆子小心回话:“皇上,外头起了风,马车走得也快,挑开帘子怕是会受寒……” “啰嗦。”李景楠不耐烦的训他一句,“叫你挑开就挑开,废话那么多作甚!” 小豆子习惯了李景楠的粗暴,低着头将马车一侧的窗子支起,挡风的软皮帘子也挑起来。 时至深秋,已经有了冬季的寒意,冰冷的空气立即冲散了马车里的温暖。 李景楠神色未变,看着外面的街景喃喃自语:“等玻璃厂办起来,全换成玻璃窗子,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小豆子没做声,默默把暖炉往李景楠身边挪近一些。 车轱辘吱呀吱呀响,两侧街市喧嚣热闹,丝毫没有因为天气转冷而显出萧条,一派繁华盛世景象。 谁又能想得到,这样的大齐实则群敌环伺,岌岌可危。 李景楠看着街上的行人路客,一路沉默无言。 …… 到华轻雪的住处后,李景楠脸上重新洋溢起笑容,连走路都带上蹦跳,显出几分孩子气。 与宫里的模样截然不同。 随行的小豆子以及一干侍卫,早已见怪不怪,均面不改色的跟在小皇帝身后。 因为外头冷,华轻雪被傅廷烨以养身体为由,拘在屋里头,火盆也早早烧了起来,就怕她冻着。 李景楠熟门熟路的进来,一见华轻雪,便傲气的仰起小脸,指挥身后的人往屋里搬礼物。 “人参、灵芝、雪莲、何首乌、冬虫夏草,全是御用精品,你拿去吃吧!”李景楠大方的说道。 华轻雪光听这一串名字就饱了。 她苦着脸叹气:“每天都在吃补品,这么个补法,你们就不怕我补得流鼻血吗……” “不是还有太医在吗。”李景楠满不在乎,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让太医瞧着给你补,用不着担心过量。” 提起太医,华轻雪就想到卢正清。 这事堵在她心里,实在过不去,忍不住跟李景楠抱怨。 “院使这样做太不厚道了。”华轻雪叹气,“将军说这件事已成定局,如果非要弄个水落石出的话,只会给卢正清带来麻烦,可是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好不甘心。” 李景楠满不在乎的说:“这有何难,回头我随便治他一个渎职的罪名,给你出气。”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帝如果正想整治哪个官员,还真拦不住。 “可以吗?”华轻雪的眼睛顿时一亮,随即又迟疑起来,“这样做……会不会不好?我看,咱们还是应该公私分明吧,免得连累你被非议……” 李景楠本就因为年幼不能服众,如果再胡乱处置人,又会让那群言官找着话说。 华轻雪不想给李景楠惹来麻烦。 李景楠不屑的一笑,“简单!既然不能治那老头的罪,那我就赏赐他告老还乡,哼哼,皇恩浩大,他只有谢恩的份。” 华轻雪吃惊的看着他,“你真厉害!”这样他们就无话可说了! 李景楠洋洋得意。 看吧,这就是他喜欢华轻雪的原因。 华轻雪对他永远信任,而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除了质疑,还是质疑。 第一百二十七章 播种啊播种 落日前,照例是李景楠要回宫的时间。 也照例是傅廷烨来看望华轻雪的时间。 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李景楠朝着傅廷烨嘿嘿笑:“爱卿,欺凌弱女哈?” 傅廷烨挑眉看他,随即心里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躬身行礼:“微臣谢皇上提醒。” 李景楠在马车上懒懒的挥了挥手,“朕只是不想让她听见了难过。” 流言蜚语,最是伤人心。 小豆子放下帘子,马车行驶离去,傅廷烨站在原地沉默的注视远去的马车。 他和程婉妙那件事,除了傅老夫人,再没有别人知道。 若是傅老夫人有心闹大,而又有些人恰好想找威远侯府的麻烦,能查到这件事并不稀奇。 看来,明天又要听那些言官唠叨了。 李景楠和傅廷烨,两个男人年龄差了近二十岁,却在这件事上,不约而同的达成一种默契…… 因为有了防备,翌日的早朝,镇北王一派与宁王一派两拨人吵得脸红脖子粗,不分上下。 傅廷烨虽然没能彻底洗清污名,宁王那边也没讨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李景楠单手撑着头看他们唇枪舌战,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等到要下朝时,年幼的小皇帝出声道:“金銮宝殿上,一群人犹如集市上的泼妇争吵不休,真叫朕大开眼界。如今南有匪患,西有蝗灾,双江交界处军需吃紧,又有大辽的使臣即将到访,诸位大人只字不提,反而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果真是闲得很。” 众人皆汗颜不已,纷纷垂下头去。 李景楠的声音陡然凌厉:“那女子有任何冤屈,自有都察院巡城御史负责!你们给朕记住!这金銮宝殿只谈两件事!一江山安危,二民生社稷!若有人非要管那鸡毛蒜皮的闲事,朕不介意让他去当个县太爷,好好一展所长!” 皇上发了火,并且把臣子训得哑口无言。 这次早朝,文武大臣们第一次意识到,皇帝的年纪虽然小,可毕竟……他是皇帝。 只不过有心人仍旧发现,皇帝那番训斥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还是偏向了傅廷烨。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傅廷烨这些花边事,皇帝根本不想管,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去降他的罪。 早朝上没能成事,又有人在民间散播流言,可是效果却不佳,民间的百姓们竟没一个人相信。 小豆子把外面的情况报给皇帝,李景楠在御书房里乐得哈哈大笑,末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摇头感慨:“看来傅将军大英雄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这些魍魉伎俩才会不起作用啊。”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小豆子将手里的事物呈递给他,解释道,“近日从城外进了一批连环画,在盛京城里卖得十分火热,还有说书先生在茶馆酒楼说故事,老百姓们都说,司兵夫人貌若天仙,傅将军又怎么会放着天仙不理,反而跑去欺凌一个平平无奇的弱女。” “什么连环画,这么厉害。”李景楠好奇不已,拿到手里翻开起来。 这连环画,正是之前华轻雪遇到的穷书生所画,当时傅廷烨责令他修改,可是前面的连环画已经卖出去,书生只能改了后面的故事走向。 连环画前面,还是原样子,说傅廷烨被皇帝一纸诏书调去北方镇守边境,路上遇到一只受伤的孤狼,傅大将军救了这只狼,把它养在身边悉心照顾,等到伤势痊愈再放它离去,不想,这只狼其实是一只天狼妖仙。 天狼为了报恩,不愿离开大将军,帮助傅大将军一起对抗辽兵,它幻化出人形藏匿于军营中,朝着士兵们用的刀剑吹一口仙气,刀剑立即能削铁如泥,它朝弓箭吹一口仙气,那弓箭便能追日月,射出极远。 然后到这里,华轻雪的形象陡然一变。 原本为了呼应天狼星下凡的形象,华轻雪是人身狼头的形象。 但是在新的连环画里,她因将军的英雄气概而心生倾慕,于是变成一位美貌女子辅佐将军左右,大有以身相许的意思。 剧情十分狗血,可是老百姓就爱看狗血啊! 所以华轻雪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傅廷烨为什么还要去找别的女人? 这不符合大众的心理预期,百姓们无法接受! “画的妙啊!太妙了!”李景楠捧着连环画看得津津有味,赞道,“这等人才不能埋没了,去,拟旨,招进来做宫廷画师。” 小豆子躬身道:“奴才领旨。”心道这穷书生真是时来运转,从此可以吃穿不愁了。 小皇帝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这画里头,应该把朕也加上才对……” 小豆子:“……” …… 傅老夫人本想以舆论相逼,可是流言没有对傅廷烨造成丝毫伤害,偏偏还在丧期,她也无法强逼他迎娶程婉妙。 就连太后,也因为丧期,不能有太大动作。 丧期似乎成为了某种信号,所有人都在等它结束。 当第一场雪降临,盛京城迎来了新的客人——来自大辽的第二批使臣。 为表诚意,大辽三皇子亲自出使大齐,签订盟约,以黄金白银为价,预订大齐的新式兵器万件,并归还熙、河、莫三个州府。 消息一经传出,民间锣鼓喧天、歌舞升平。 这意味着齐辽两国至少两三年内都不会打仗了。 华轻雪也迎来了她的客人。 她的两个徒弟,梁文晟和苏绍文从青州赶来了。 她被傅廷烨保护得太好,外面的纷乱一点儿也不知道,什么事都不用操心,连梁文晟和苏绍文到盛京的事,也是当天见着了人,才知道。 “你们怎么来了?”华轻雪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大约是一路奔波,两人都有些风尘仆仆,精神却很好。 因为有些时日未见,两人都有些变化,其中苏绍文的变化最大,不但长高了些,原本俊俏的容貌,眉眼越发精致,顾盼间很有一种雌雄莫辩的柔美。 梁文晟因为管着火器营,比起以前当小监作的时候,气度更加沉稳,举手投足带着自信的风采,颇为洒脱。 梁文晟笑着说:“师傅,是傅将军叫我们过来的,说您在京城开了书院,要咱们来帮忙。” 华轻雪惊喜之余,又有些感动。 傅廷烨一直是这样,许多事记在心里,然后默不作声去做。 他一定是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所以特意把这两人招来。 欢儿给两人上了茶水,梁文晟喝了一口,迫不及待的问:“师傅,您怎么突然想起开书院了?什么样的书院?我和绍文都急着看呢。” 苏绍文年纪小,个性腼腆一些,点头附和梁文晟。 “不是书院,是理学院。”华轻雪眉眼带笑,“名字都想好了,叫大齐理学院,皇上说会亲赐牌匾。” 梁文晟开玩笑:“师傅这是嫌徒弟太少,想多收几个。” 华轻雪被他逗乐了,“现在还说不准,也许到时候是你的徒弟呢?” “我的?”梁文晟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明白。 华轻雪说:“盛京城这边的玻璃厂就快办起来了,绍文得帮着先带一批玻璃匠出来,怕是学院这边的事顾不上,等开春之后,招人备课管理一堆事等着做,你有的忙了。” “师傅,您不会是让我去教课吧?”梁文晟连连摇头,“不成的,我都还没出师!” “肯定偶尔要上几节课的,噢对了!还有另外一位先生——”华轻雪提起卢正清,向他们介绍道,“算是我的同乡吧,姓卢,很有学识,他也会在学院任教,这几天我会介绍你们认识。” 苏绍文眼神里流露出向往,“师傅,学院里的课,我能去听吗?” 他才十五岁,对教书没什么信心,对听课倒是兴致勃勃。 “当然可以啊。”华轻雪点头,“你们俩虽然已经有些基础了,不过再重新系统的学习一下,也能更加稳固些。” 梁文晟又插科打诨:“师傅,给我和绍文开个后门呗,别收学费了。” 华轻雪笑:“不光你们不收学费,所有人都不收学费。” 梁文晟和苏绍文都惊讶的睁大眼睛。 “师傅,不收学费,你不怕被挤破门槛?”梁文晟吃惊的问道。 不花分文,就可以学到司兵夫人那一身本事,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还不得挤破了脑袋去争去抢?! 华轻雪慢慢摇头,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我和卢先生商量过了,第一次招生,最多只要这么多。” 梁文晟看着她的手指,脱口道:“五十个?” 搞这么大规模,结果就招五十个? 梁文晟虽然不会质疑华轻雪的决定,但脸上表情还是不由得显出来,那就是两个字:好少! “嗯。”华轻雪点头,“所有来报名的人,我会统一发一份卷子,择优录取。人数是反复斟酌过的,宁缺毋滥,这第一批学子,不仅是大齐的第一批技术型人才,也会承担起学院以后的教学工作。” 她只是播种的人,不会永远和学院绑在一起,那些知识自然会有别人替她一代一代传下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婆媳矛盾 梁文晟和苏绍文在这里住了下来。 别院原本有一排精致的院落,以前是用来招待贵客的,划进理学院后,正好可以当做教书先生的住所,完全不需要另外修整。 住处虽然不错,但是学院里每日都有不少工匠来回忙碌,移植花木,改建围墙,人来人往的难免有些嘈杂。 华轻雪担心他们会嫌吵。 梁文晟却觉得这样挺不错,离华轻雪近,做什么都方便,还可以亲眼看着学院怎么建成,偶尔能帮帮忙。 住处就这么定了下来。 两人都是第一次住这种独门独院的屋子,雕栏玉砌,竹林环绕,很有文人的高雅气质。 梁文晟在北方常年和匠人厮混,粗糙惯了,突然住这么精致的地方,很不习惯。 苏绍文却很喜欢,里里外外看个不停,还拉着梁文晟去街上,想要装饰屋子。 “师弟,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要不拘一格,要大气,造吗?” 梁文晟很不能理解,苏绍文对布置院落的热情,他不但买了成套的碗筷杯盏,连一个枕头都要精挑细选。 苏绍文抿着唇笑得腼腆,“师兄要不要换一个?这枕头里放了决明子,睡着舒服,师兄晚上休息好,白天才能更有精神。” 梁文晟揉了揉他的头,心中感慨,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活得太精细了。 转念又想,做玻璃器原本就是个精细活,也难怪师弟越来越精细了。 “好,都听师弟的!师弟说好,那自然是好的。”梁文晟从他手里揽过大包小包,“走,买了一大堆,回去吧。” “嗯。”苏绍文开心的跟上他。 回去后,恰好卢正清也在,华轻雪便介绍两个徒弟给卢正清认识,然后把前些日子默写出来的教材,让梁文晟和苏绍文先熟悉熟悉。 因为和华轻雪相处过一段时间,所以两人对教材里的阿拉伯数字,和部分公式都有了解,粗略看下来竟能看懂一大半,倒是让卢正清吃惊不已。 四个人难得聚在一起,就着教材的问题讨论开来,具体怎么授课,准备何种实验,如何让学生更容易接受,成为讨论的主要话题。 华轻雪恍惚回到以前在科学院的日子。 只不过那个时候,大家开会讨论的是各种项目研究,现在讨论的是中学理化的教育普及。 想一想,还怪有趣的。 聊在兴头上,外面突然一阵喧哗。 华轻雪听见欢儿的声音—— “老夫人!您不能进去!等我通传之后,我家夫人会出来见您的!” 另有一个苍老的女声响起:“我人都来了,还要通传什么!几步路远,传来传去也不嫌麻烦!” 女人的声音老迈沙哑,却很洪亮。 华轻雪一时好奇,也担心欢儿招呼不住,便打开了门。 外面竟有许多人。 一个身穿华服的老妇人,一个妙龄女子,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丫鬟婆子,呼啦啦一大圈围在屋外。 欢儿在初冬的大冷天,竟急出一脑门汗,她跑到华轻雪身边说:“威远侯府的傅老夫人要见您,我让她在偏厅里等一会儿,她不肯……” 威远侯府? 傅老夫人? ……那不是傅廷烨的娘吗? 华轻雪心里惴惴的,看向眼前气势汹汹的老妇人,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作为晚辈,她应该去拜访人家才对,只是因为各种阴差阳错,致使现在要长辈亲自登门。 华轻雪觉得自己失了礼数,有些心虚,对待傅老夫人的态度也多了礼让。 “真对不住,不知道您来了,让您久等……” 华轻雪还没寒暄两句,傅老夫人突然怒目圆睁,指着她身后几人喝道:“青天白日你闭门不出,就是和这些男人搅和在一起?!置我孩儿颜面于何地?!” 华轻雪脸色倏地白了,任谁被这样猛地一顿指控,都会慌神,何况华轻雪一直被护着,从没有和京城里复杂的人际接触过。 卢正清立即走出来解释,“老夫人,您误会了,在下只是在与司兵夫人商议书院之事,另外两人是司兵夫人的徒儿,绝无不齿之事。” 傅老夫人却根本不信,冷笑道:“商量什么事竟连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门窗都关着,谁知道你们在里头做什么!” 她又见苏绍文模样俊俏,语气也更加阴阳怪气:“司兵夫人的徒儿还真是好相貌!莫非收徒时专挑那英俊儿郎?” 苏绍文白着脸,难堪的低下头去。 欢儿生气的说道:“老夫人,你怎么能随意诋毁?!我家夫人身子弱,如今天气正冷,门窗当然会关着!” 连好脾气的卢正清也不能忍,义正言辞道:“老夫人慎言!休要肆意诋毁!若传到将军耳中,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傅老夫人身边的妙龄女子听了,似乎也有所顾忌,神情紧张的拉住傅老夫人,劝道:“姨母,我们快回去吧,叫将军知道了不好……” 傅老夫人一甩袖子,怒道:“她不怕瓜田李下,都敢与男人关在一间屋里,还会怕我儿误会?” 华轻雪白着脸解释:“伯母,您真的误会了,我不是……” “别叫我伯母!老身当不起司兵夫人这样称呼!”傅老夫人冷冷盯着她,神情阴刻,“要不是听闻你与我儿子互有情愫,我也不会跑这一趟,今天倒真是让我这个老人家大开眼界!看来,司兵夫人比起前朝公主也不遑多让!” 前朝公主喜好男宠,豢养面首无数。 华轻雪不知道,可是这里其他人都知道,个个脸色难看至极! 偏偏对方是傅廷烨的母亲,当真是打不得、骂不得! 程婉妙像是被吓到,扶着傅老夫人苦劝:“姨母!您这样说,被表哥知道了会生气的……” “怎么?她做得,我不能说得?”傅老夫人冷冷一哼,轻蔑的扫了眼华轻雪,“照我说,她还不如前朝公主,人家好歹是公主,她算个什么东西?!居然妄想进我傅家的门,欺我老了想脏我傅家的地方!” 华轻雪被她训得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她原本就不是伶牙俐齿的人,对方又是傅廷烨的母亲,更加不知怎么开口了。 外头齐刷刷走来一队人,是喜儿把傅廷烨留在别院的侍卫叫过来了。 因为傅廷烨交代过不能打搅到华轻雪,所以侍卫通常在外围巡视,老夫人过来时,他们也没有防备。 谁又会防备傅廷烨的母亲? 程婉妙担心闹下去不好收场,再次劝道:“姨母,我们回去吧,您别生气了,大夫交代过要您静养,不能动肝火。” 别说程婉妙,就连华轻雪、卢正清几个人也看出来,傅老夫人发怒时青筋暴起,脸色苍白,声嘶力竭处好似喘不过气来,恨不得随时都会厥过去。 老夫人要是真的昏厥过去,华轻雪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世人只当是她把老夫人气晕了! 侍卫领头的队长息事宁人,恭敬的请老夫人回府。 傅老夫人不屑的看了一眼华轻雪及她身边的梁文晟等人,“用不着你们请,老身自然会走!这样污七糟八的地方,多呆一会儿都会脏了我的眼!” 程婉妙搀扶着她往外走,侯府的丫鬟婆子也低眉垂眼跟着。 气势汹汹的来,又气势汹汹的走。 看着这些人离开的身影,华轻雪怔愣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歉意的看向卢正清,轻声道:“真不好意思,请你过来商议学院的事,没想到连累你挨骂……” 谁不爱惜名声?卢正清一个洁身自好的君子,被傅老夫人骂成了华轻雪的姘夫。 “我们倒是没关系,只是你一定要和将军解释清楚,若是因此生出芥蒂,那就不好了。”卢正清没有丝毫怨怼,心里很明白今日之事,华轻雪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梁文晟与苏绍文则面面相觑,“我们在青州时就跟随师傅身边,将军也是知道的,不会因为这个……就误会师傅吧?” 连前朝公主养面首的事都拿出来说,梁文晟觉得太荒谬了。 将军要是真信了那些话,就不是将军了。 卢正清长叹一声,感慨道:“曾经耳闻侯府老夫人睿智明理、明尚夙达,承受丧夫丧子之痛,将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一看,却不尽然啊……” 余下的人没作声,心里却不约而同的想着,刚才那个老妇,根本和睿智明理四个字打不上边,简直胡搅蛮缠! 华轻雪觉得很疲累,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们先回去吧,我们改天再讨论。” 出了这种事,估计谁都没心情继续聊下去了。 梁文晟说:“师傅,您好好休息,别多想,将军心里一定明白的。” “嗯。”华轻雪点头,笑得有些无力。 她相信傅廷烨,只是……她有些没信心,以后该如何和那位傅老夫人相处…… 卢正清拱手告辞,梁文晟也立即领着师弟回去。 几个人都很明白,再呆下去只会让华轻雪更加难堪。 路上,苏绍文情绪很低落。 因为刚才傅老夫人的指责,他觉得自己给师傅丢脸了。 梁文晟和他相处时间长,十分了解师弟的性子,一见苏绍文郁郁不欢,就猜到七八分。 “你别往心里去,那疯婆子胡乱攀咬呢。”梁文晟见他不开心,又故意逗他,“不过她倒是很有眼光,我也觉得咱们俩作为师傅的徒弟,相貌确实不俗。” 苏绍文没憋住,噗嗤笑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挑拨 “不过……师傅好可怜啊。” 苏绍文笑过之后,不由得为华轻雪发愁,“傅老夫人看起来,很难相处的样子……”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梁文晟长叹一口气。 他二十岁出头,比苏绍文大六七岁,在师弟面前说话有些老气横秋的显摆,“婆媳矛盾自古以来就有,没想到咱们师傅也摊上这麻烦事了,这可是个无解的难题。” 苏绍文闻言,抿着唇,一张脸忧心忡忡。 梁文晟见苏绍文苦皱着脸,觉得就像是没长大的孩子非要去操心大人的事,很好笑,又很可爱。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师弟的脑袋,笑道:“你跟着瞎操什么心?担心以后的媳妇和自己亲娘吵起来?” 苏绍文面色涨红,难堪的挥开师兄的手,“我没……没,才没有!” 梁文晟想起来,苏绍文孤身一人投奔华轻雪,似乎是无父无母。 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我也没爹没娘,以后娶了妻,倒是用不着担心婆媳矛盾,耳根清净。” 苏绍文听见,不由得睁大眼睛看向他,“师兄,你要娶妻了吗?” “我这个年纪,早就应该娶啦。”梁文晟笑,“不过这种事也要看缘分,等回青州了再看吧。” 梁文晟无父无母,没人替他张罗,所以亲事才耽搁至今。 管起火器营后,倒是有些人家来探口风,不过梁文晟那阵子忙得焦头烂额,顾不上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如今火器营慢慢走上正轨,许多事都稳定下来,梁文晟开始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不过,自己这些年一个人习惯了,也不知道成亲以后,有了妻子和子女,会是种什么感觉? 莫名还挺向往的。 他想得入神,不经意间,瞥眼看见苏绍文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哑然失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苏绍文红着脸摇头,随后垂着头继续往前走。 梁文晟不禁联想师弟以后成家立业的样子,师弟容貌俊俏,若生个女儿一定很漂亮,到时候可以结个儿女亲家…… 越想越远了。 …… 傅老夫人来别院大闹一场的事,很快传开了。 这段时日因为修建书院,别院里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事情被传开也是意料之中。 华轻雪感觉很窘迫。 她是一个连恋爱经验都为零的人,突然要面对一个非常厌恶自己的未来婆婆,心里要说不慌,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个婆婆,还不是亲婆婆。 太疏远,人情道义上站不住脚;太亲近,傅廷烨那边会不高兴。 两难啊…… 华轻雪拿着一本教材,看着看着,就想到老夫人那儿去了。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说来也怪,偏偏这几天傅廷烨好像很忙,没来看过她。 欢儿听见华轻雪叹气,立即提醒她:“夫人,卢夫子说过,您不能总是忧思伤神。” 因为卢正清已经离开了太医院,成为理学院的夫子,所以现在大家都称呼他卢夫子。 华轻雪笑着对欢儿说:“欢儿,偶尔叹气其实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憋着反而不好。” 欢儿给她递了一杯热茶,问:“您是不是又在想傅老夫人的事?自从她来过以后,您就总是叹气。” “嗯,老夫人年纪大了……”华轻雪只说到这里,便停住了。 年纪大了,对很多事物的看法已经形成一种固定印象,想要改变,基本不可能。 傅老夫人把华轻雪骂了个狗血淋头,可见对她厌恶至极。 华轻雪是个温和的性子,喜欢清静安宁的日子,当她突然发现平静的生活里原来藏着锋芒,内心便会不由自主的焦虑。 欢儿说:“老夫人早一天不来,晚一天不来,偏偏赶在将军没空的时候来闹,明摆着不安好心,夫人,您就别瞎想了,以后不去侯府那边受气也就是了。” “也许是真的病了吧……”华轻雪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忍不住蹙眉,“有些老人,常年备受疾病折磨,确实会性情大变……我看老夫人病得不轻,你看见没?当时她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一直在劝她,可是怎么都劝不住。” 欢儿嗤了一声,“那叫什么劝?分明是煽风点火。” “啊?”华轻雪茫然的看向欢儿。 欢儿以前在大户人家当过婢女,内宅那点子伎俩,她即便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夫人,您没发现吗?那个女人每次一说完话,老夫人的火气就更大了,越劝越上火,根本就是来捣乱的。”欢儿对程婉妙的印象很差,反感的说道,“我看搞不好,老夫人之所以会跑过来闹事,就是她撺掇的!” 华轻雪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喃喃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 “不会好像,是根本就是。”欢儿斩钉截铁。 宅斗什么的,华轻雪完全一窍不通,她怔怔想了一会儿,迷茫的问道:“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挑拨离间,对她有什么好处? 欢儿嫌恶不已:“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反正不怀好意。” “算了。”华轻雪扶额叹息,“希望她们以后不会再来了……” …… 老夫人确实没有再来了。 因为当天闹过一场后,傅老夫人就再次病倒了。 傅廷烨当天夜里被叫回去,看见床榻上面如死灰的傅老夫人。 她半睁开眼,声音干哑无力:“你当真要娶那个女人为妻?” 傅廷烨避而不答,说道:“母亲要保重身体,仔细调养,这些事我会自己处理的。” 傅老夫人咳嗽起来,呼吸声也带着咝咝的喘,身旁的程婉妙立即将她搀扶起来,帮老夫人揉按胸口。 缓了缓,傅老夫人才说道:“你是存心想要气死我……” “儿子不敢。”傅廷烨淡淡回道,“母亲身体不好,还是要放宽心些。” “我是不会同意的。”傅老夫人闭上眼睛,仿佛疲惫至极,“侯府容不下那种不安于室的女人,你自己不怕戴绿帽,我却怕威远侯府脏了百年名声,等我去了地下,没脸见傅家列位祖宗。” 傅廷烨的眼眸冷了几分,语气依旧维持平静:“母亲怕是对她有误会,日子还长,母亲会明白她是什么人的。” “那是你们的日子,不是我的!”老夫人耷拉下眼角,死气沉沉,“我的日子不长了,侯府的少夫人,只能是程婉妙,其他人,我谁都不认!” 语气异常固执。 傅廷烨对她这样的逼婚,既感到愤怒,又觉得可笑。 一个没有任何依仗的老妇人,以为这样就能逼他就范? 傅廷烨从没想过要娶程婉妙。 “母亲好生休息吧。”他站起身,不欲再说下去。 老夫人太过固执,他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傅老夫人对傅廷烨的告辞恍若未闻,既没有回应,也没有睁眼看他,仿佛在用这样强硬的态度,表示她态度的坚决。 可是这件事上,傅廷烨没法妥协。 他转身离开,刚走出去几步,程婉妙从身后追上来。 “表哥,表哥……你等一等。” 傅廷烨停下来,疑惑的看向她。 程婉妙轻声软语说道:“表哥,你不要生姨母的气,她只是因为病了很久,心情不好,我知道表哥与司兵夫人情投意合,我会好好劝姨母的。” 傅廷烨难得多看一眼她,觉得这家里总算有个明事理的了。 “母亲辛苦你照顾,等她好些,你一旁多劝劝。”他说。 程婉妙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微颤,姿态娇柔,“表哥见外了,姨母抚养我长大,如今她病了,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她这样说着,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神态。 傅廷烨挑眉问她:“还有何事?” 程婉妙抬起秋水盈盈的眼眸,为难道:“今天……我没能劝住姨母,她……她去找了司兵夫人,说了些难听话……表哥,你能不能去和司兵夫人解释一下,姨母她只是生病了,真的不是有心那样,她要是实在气不过,我……我可以搬出侯府……” 傅老夫人如今只认程婉妙,她要是搬出去,傅老夫人还不知道会怎么闹腾。 傅廷烨淡淡道:“她不会生气的,你安心住着吧。” 他了解华轻雪,性情纯善,心思都在搞各种古怪的科研上,不会因为口角而记恨谁。 程婉妙发现傅廷烨对她的那番话无动于衷,有些失望。 若是寻常男人,只会觉得那女人在老人面前没有容人之量,不够孝顺知理,可是傅廷烨直接一句“她不会生气”。 ……也许因为不是亲母子吧? 程婉妙想着,勉强笑了笑,“那就好,我一直很担心,怕因为这件事,让将军和司兵夫人生出芥蒂。” “不会。”傅廷烨口吻淡淡,却很笃定。 程婉妙的脸色更难看了。 傅廷烨对她说:“虽说婚姻大事理应由长辈张罗,但是如今这情形你也很清楚,母亲固执,你不要什么都依她,盛京城里若有你看中的男子,直管告诉我,你是我的表妹,嫁妆这些无须担心,必定让你风光大嫁。” 程婉妙低头作羞怯状,垂眸掩去眼里的怨恨。 说得好听,全是为她好,其实不过是怕她攀扯上他…… 第一百三十章 买布 程婉妙回到屋里,床榻上的老夫人懒懒的睁开眼睛,问:“他如何说的?” 程婉妙垂首答道:“表哥说……让我另寻良配,不会委屈我。” “他若是真不想委屈你,就该娶你!”傅老夫人大怒,抽出枕头下的书,狠狠摔在地上! 那是一本连环画,比起老一套的才子佳人,如今将军和天狼仙的故事更加流行。 “无媒苟和,私定终身!他当我是死人吗?!要不是你拿来这本书,我都不知道外面已经议论成这样了!这个不孝子!”傅老夫人气极,大口喘息,竟是连手脚都哆嗦起来。 程婉妙立即端来药,一勺一勺喂给傅老夫人喝。 如此喝了小半碗,老夫人再也喝不下去,摆手推开,说道:“每日每夜的喝药,嘴里除了哭腥,一点滋味没有,也没看出有什么起色。” “姨母,您是太生气了,所以没觉出来,我瞧着您的气色,是比以前好一些了。” 程婉妙轻声宽慰她,然后放下药碗,从桌上精致的陶罐里取了一枚杏脯,喂进老夫人嘴里。 傅老夫人含着酸酸甜甜的杏脯,眼睛眯起,情绪总算缓和了些。 程婉妙看着傅老夫人的脸色,轻声说:“姨母,要不然……我们算了吧?婉妙身份低微,只怕配不上表哥……” 傅老夫人梭她一眼,冷哼道:“你身份低微,那司兵夫人岂不是更低?若没有皇上赐的封号,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军营里讨生活的下贱女人!” 是啊,每天和一群工匠在军营里做刀制弓,可不就是个下贱女人吗? 程婉妙想起华轻雪那张雪白莹润的脸,心中嫉恨。 不是说北边的女人风吹日晒最显老态吗?为什么华轻雪一张脸嫩得恨不能掐出水来? 程婉妙又想:长得好看又如何?她的手一定很粗糙!长满老茧! “表哥对司兵夫人一往情深……”程婉妙咬了咬唇,仿佛忍辱负重一般,“婉妙不想让表哥生厌,也不想让姨母为难。” “那你的名节不要了?!”傅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 程婉妙泫然欲泣,“婉妙没用,讨不了表哥欢喜,表哥一意要娶司兵夫人为妻,婉妙总不能留下做妾,只盼以后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傅老夫人怒道:“我抚养你成人,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做妾?!……” 她说着,神情忽然怔愣,像是在想什么。 程婉妙问:“姨母,您怎么了?” 傅老夫人嘴角扯起一抹笑,苍老的脸上显出几分诡异,“你自然是不能做妾的,不过……旁人家都是妻妾成群,我儿这般大了,侯府确实该纳位妾了。” 程婉妙垂着头,眼底闪过一丝阴毒。 …… 第二天,傅廷烨难得抽出时间,百忙之中去了一趟别院。 两人在一起用饭,傅廷烨问她:“我母亲来过?” 华轻雪愣了愣,随即点头。 她不爱告状,也不会像受委屈的小媳妇发泄埋怨,她什么也没说。傅廷烨却对那天的事有所耳闻。 作为人子,他不能责怪长辈,沉默了半晌,叹道:“让你受委屈了,母亲她以前不这样。” 虽然母子俩感情疏远,但傅老夫人至少明白事理,而最近这段时间,她整个人仿佛失心疯一般,没了理智和修养。 华轻雪不好议论别人的父母,讪讪的附和了一句:“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吧……” 两人就此话题都不想多聊,沉默下来,安静的吃饭。 …… 罗慕语来邀华轻雪外出逛街。 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以往在家帮卢正清处理药材,打理药园,现在卢正清什么都不许她做了,连针线也不让她碰,罗慕语便只能逛逛街,买买东西。 听说东大街的布匹行,新进了一批不错的料子,罗慕语想给没出世的孩子买一些回去。 “你给将军也挑一挑呗,不会做也没关系,挑好了再找个裁缝,也算是你的心意嘛。”罗慕语这样怂恿华轻雪。 给傅廷烨挑布匹么…… 华轻雪脑海中想象那个画面。傅廷烨惯常穿两种衣服,一种是朝服,另一种是将军服,这两种衣服都有朝廷专门的官署负责,至于他穿便服什么模样…… 华轻雪居然想不出来。 光膀子的样子她倒是印象深刻…… 不过,她每天在家养身体,也确实闷得慌了,跟罗慕语出去逛逛也不错。 两人携手出了门,带着几个丫鬟婆子。 今天是个没风的好天气,蓝天白云,初冬的日头温暖而淡远。 罗慕语的消息果真灵敏,布匹行确实新进了许多货,不少夫人小姐们都在店里挑着选着,场面看起来颇为热闹。 掌柜认出华轻雪身上的衣裳面料是上等货里的精品,便知道来了大主顾,笑脸可掬的迎过来,将两人引到二楼雅间,不但奉上茶水,还叫了店里的伙计,挨个把布匹的样品呈给两人看。 罗慕语有些受宠若惊,偷偷跟华轻雪嘀咕:“也许是换了东家,这家店的服务以前没这么周到……” 华轻雪比罗慕语更白,闻言也就信了,“嗯,也许是呢。”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挑选布料,比起楼下那些忍受拥挤的夫人小姐们,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倍。 罗慕语给孩子挑完,又给夫君挑了不少好料子,打算做几件舒服的里衣。 华轻雪原本只是存着陪同的心理,看着看着,也渐渐来了兴致。 不论是古代的纺织技巧,还是传统的染织技艺,都让她大开眼界,末了她竟然挑的比罗慕语还多。 罗慕语抽出一块石青色的布样,笑道:“这样的颜色你是打算让谁穿?让将军大人穿,会不会太嫩了些?” 华轻雪不好意思的抿唇笑。 这颜色对傅廷烨而言,确实太鲜嫩了。 她只是觉得这颜色染得很漂亮,忍不住就想买下来,没关系,反正她还有两个徒弟,苏绍文和这个颜色就很衬啊。 两人又挑了一会儿,华轻雪突发奇想,问伙计:“你们家有没有一种布,很厚实紧密,非常耐磨……哦对了,水洒上去,还不容易湿,有这种布吗?” 因华轻雪买的多,伙计知道这是大主顾,不敢怠慢,回道:“您稍等,我去问问咱们掌柜。” 说罢,留下布样,飞快的下楼去了。 罗慕语好奇的问她:“会有这种布?水洒上去都不湿么?” “唔……也不是说不湿,就是吸水性非常差,不像普通棉布,一沾到水都湿成一大片。”华轻雪解释完,自己也笑着叹了一声,“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所以问问看,没有的话就算啦。” 不过一会儿,店里的伙计就回来了,跟着布匹行的掌柜。 老掌柜显然见多识广,比伙计有经验的多,华轻雪描述之后,他立即道:“噢!您说的是帆布吧?” 华轻雪想了想,点头,“嗯,算是一种帆布。” “帆布多用于两江流域和沿海地带,只有造船会用到,盛京城里的人家买布大多是为了裁衣,故而店中并没有帆布。” 华轻雪面露失望,“您知道在哪里能买到吗?” 老掌柜沉吟片刻,说道:“客官若是要的量大,我们布行可以购进一批,但如果量少,这……怕是光路上的费用就吃不消啊。” 帆布在古代属于粗布一类,厚实笨重,价钱完全不能跟精美的丝绸相比,若是量太少,车马费只怕都赚不回来。 华轻雪也不知道多少才算量大,问道:“一百匹,算多吗?” 掌柜差点仰倒! “客官,您是要造船吗?!” 这何止是多,恐怕还得南北调货才能凑够这个数!平时这帆布无人问津,只有每年春秋时节,要造船了,各大作坊才会做出一些,故而现在存货都不多,谁料华轻雪张口就要一百匹! 华轻雪笑:“不是造船,是要做点别的。” 掌柜为难道:“短期内可能凑不足一百匹,客官着急要吗?” “算不上着急,有多少暂时就给我多少吧。”华轻雪的态度很随和,“等货到了,我派人来取。” 她留下自己别院的地址,报了自己的名字,掌柜差点给跪了! “原来是司兵夫人!” 华轻雪笑了笑,和罗慕语一块儿离开了布匹行。 两个女子坐进马车里,马车慢悠悠继续往前溜达,看样子似乎是要继续逛的样子。 茶楼之上的男子看了许久,笑得玩味:“想不到这大齐的司兵夫人,果真有几分姿色,原来那连环画上也不全是假的,如此娇花,身边怎么能没有护花的勇士?” 他起身准备下去,被桌边另一名佩刀男子拉住,“三殿下且慢。” 男人笑容轻浮,“放心,阿琤,我不会唐突佳人,不过上去认识认识罢了。” “殿下还是再仔细看看。”佩刀男子面无表情的扫视一眼下方。 三殿下蹙起眉,有些不耐烦,还是依他所言。 “……傅廷烨对这个司兵夫人,倒是护得严实。”三殿下看出了眉目,嘴角勾起。 看起来华轻雪似乎只带了丫鬟婆子,实际上,在她乘坐的马车前后左右,都布置了暗卫,在默默保护他。 毫无疑问,这必然是傅廷烨的安排。 第一百三十一章 纳妾 三皇子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觉得可惜,“这样的人物,怎么不出现在我们大辽?阿琤,听说你和这位司兵夫人有些过节?” 跟在三皇子身边的佩刀男子,正是昔日的祁连峥。 不过他已经不再是当初小小千户,而是三皇子身边的红人,也是这次出使大齐的使者之一。 傅廷烨认出了他,自然十分警觉,这些日子不但在华轻雪身边安插了不少暗卫,就连三皇子萧翰和祁连峥,只怕也被人暗中盯着。 祁连峥的拇指按在刀柄上,不紧不慢的摩挲,脸上没什么表情。 “三殿下不知,当初这位司兵夫人曾流落到任丘城,我对她……算是有救命之恩。”他扯起嘴角,露流露出讥诮,“只是最后,却被恩将仇报了。” 萧翰饶有兴趣的问他:“怎么个恩将仇报?” 祁连峥便把那段往事告诉了萧翰。 他怜惜华轻雪生活不易,将军营里浆洗的活计分给她做,她却利用那些衣裳,勾结齐人一起,乔装成辽兵偷跑出城,放走了原本如囊中之物的小太子! 事后祁连峥被革了职务,遭尽奚落。而他最无法忍受的是,种种屈辱,竟是一个女人带来的! 三皇子萧翰大笑,“想不到阿峥也有怜香惜玉的时候,看来这位司兵夫人确实魅力非凡,本王倒是越来越想会一会她了。” 说罢,他又有些头疼,“只是傅廷烨这家伙防范得严密,想要一睹芳容,怕是不容易。” “这有何难。”祁连峥冷冷一笑,“殿下何等尊贵,若想见司兵夫人,登门拜访就是,难不成她还敢拒不见客?” 萧翰顿时了然,笑道:“妙啊!任那傅廷烨防得再严又如何?本王光明正大的去!他难道还能拦我不成?” 祁连峥微微垂眸,抿唇不语,握着刀柄的拇指仍慢慢摩挲着,一下又一下…… …… 翌日,华轻雪正在屋里和卢正清等人校对教材,欢儿一脸惊色的跑来。 “夫人,不得了啦!” 华轻雪被欢儿的神情吓到,站起身问:“怎么了?……傅老夫人又来了?” 她真有些怕那位老夫人,不仅仅怕老夫人那张嘴,更怕老夫人在暴怒时犯病之类。 “不、不是!……”欢儿气息很乱,急喘着摇头,“是,是花……很多很多花!” 卢正清狐疑的道:“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花?” “不知道,真的好多!”欢儿扬手大大的比划,“全摆在门口了,特别漂亮!” 华轻雪觉得奇怪,披起一件狐狸毛斗篷往外走去,“我去看看。” 卢正清和梁文晟、苏绍文也跟上前去。 一行人来到别院大门外,果真瞧见无数姹紫嫣红的鲜花,摆在两侧道路,一眼望不到头,壮观极了。 因为这景观实在惊人,许多老百姓闻讯而来,在街头巷尾张望不停。 华轻雪招来一个侍卫,询问怎么回事。 侍卫说刚才来了几辆满载鲜花的马车,马车行驶到这里就停下,车上的人把花留下,就离开了。 因为鲜花是摆在道路上,没有对别院造成影响,所以侍卫也不好干涉。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花…… 在这样的天气,弄来这么多花,绝对算得上大手笔,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 欢儿捧着脸颊欣喜的说道:“一定是将军大人送来的!” ……傅廷烨? 华轻雪默默摇头。 她可不认为傅廷烨这么有情调…… 从以前他送宝石就能看得出来。 别人送宝石,一定会精心包装,放在昂贵的锦盒中,一旦打开便有幽香扑来,晶莹闪烁的宝石摆在锦盒正中,散发着美丽的光芒。 换成傅廷烨呢?直接一箱子宝石哐当砸过来!箱子就是那种普通的木箱,甚至还掉了漆。多么纯粹实在! “既然不知道是送谁的,就别管了,放在外头吧。” 华轻雪内心虽然震撼,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转身正准备回去,不远处摇摇晃晃来了一顶轿子。 “夫人。”欢儿叫住她,挤眉弄眼的往轿子那边指了指。 那轿子显然是奔这儿来的。 华轻雪停下来,疑惑的望过去。会是谁来找她?李景楠?罗慕语?或是别的……什么人? 然而,都不是。 轿子停在门口,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中年女子,陌生面孔,穿着很精致讲究。 华轻雪不认得,但围观的百姓里却有人认得,当下便窃窃私语的议论开来—— “是官媒覃夫人!” “官媒来了,谁来给司兵夫人提亲?” “还能有谁!当然是傅大将军啊!” 那女子见华轻雪站在门口,还以为是特意出来迎她的,笑着说道:“怎敢劳烦司兵夫人亲自相迎,奴家覃氏,今天是为威远侯府走这一趟。” 威远侯府四个字一说出来,人群又是一阵喧腾。 “听见没?是威远侯府的!” “真的是傅将军来提亲了!” “快来看啊!傅将军向司兵夫人提亲了!” “傅将军向司兵夫人提亲了!……” 四周的议论声太大,覃氏的神情显出几分窘迫,躬身又道:“夫人,可否进去再说?” 华轻雪却注意到,她说的是威远侯府,不是傅将军。 虽说傅廷烨确实算是威远侯府的主人,但华轻雪知道,如果是傅廷烨向她提亲,绝对不会提及侯府,而是堂堂正正用他自己的身份。 华轻雪奇怪的打量她,声音轻柔:“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她没让对方进去,实在是几天前傅老夫人闹的那一场,让她有了阴影。 而且屋里现在全是教材,对以后办学而言,那些东西,都算是机密中的机密,华轻雪不得不谨慎小心的对待。 覃氏见华轻雪没请她进去,忙道:“奴家是受威远侯府傅老夫人之托来的。” 言下之意,我可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啊。 可偏偏华轻雪最紧张的就是傅老夫人,一听这个名讳,脸色都变了! “傅老夫人?……她,她找我,有什么事吗?”因为紧张,华轻雪都结巴了。 覃氏眉眼里露出笑意,“司兵夫人,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金边红底的硬革书册,递到华轻雪面前,说道:“司兵夫人才貌双全,傅老夫人很是喜欢,下月便有好日子,想抬夫人进门,做傅大将军的侧室,为侯府开枝散叶!” 她飞快的说了一大串,华轻雪还没听明白,身旁的欢儿却陡然怒了。 “要我们夫人做妾?!”欢儿又惊又怒,“我们夫人是皇上亲赐的司兵夫人!执掌天下兵器锻造!你要她进侯府做妾?!” 覃氏被欢儿的反应吓了一跳,白着脸急忙辩解道:“司兵夫人自然是身份尊贵,可是傅大将军不是普通男子!傅将军是封了王的,即便是做侧室,也是妃位,并不委屈夫人啊!” 就好比给寻常人家做妾,和给皇帝做妾,能一样吗? 四周的百姓炸开了锅。 “……这和连环画里不一样啊!” “傅将军真让司兵夫人做妾?不会吧!” “傅将军身份尊贵,这样做也不奇怪……” “可那是司兵夫人啊,是天狼星下凡……” 众人议论纷纷,华轻雪站在别院大门口,脸色白了红,红了又白。 这是她心底的死穴! 当初她纠结犹豫到底要不要和傅廷烨在一起,就是因为她接受不了这个时代的婚娶制度。 妾,是可以买卖的! 哪怕是将军的妾,那也是妾啊!毫无人权可言的妾! 华轻雪相信傅廷烨不会如此折辱她。 但是她仍然心寒,原来在傅老夫人眼里,她就那么不堪,不堪到,只配做妾! 卢正清看不过眼,站出来朝覃氏拱手道:“谭夫人,这里头只怕有些误会,此事傅将军从未提起,谭夫人不如先回去,问问清楚。” 覃氏见华轻雪不言不语,欢儿满面怒容,其他人也都脸色难看,便知道今天这一趟怕是白跑了,搞不好还得罪了人。 她心中埋怨傅老夫人没说清缘由,面上堆起殷勤的笑,“既然如此……奴家先回去了……” 结果马车还没调头,几匹快马突然疾奔而来! “司兵夫人如此不凡,怎能委身做妾?!齐人太过暴殄天物了!不如随我回大辽,做那人上人的王妃如何?——” 萧翰勒住缰绳,语气狂妄傲慢! 华轻雪怔了怔,看向马上华服宝刀的男人,一时弄不清来者的身份。 这时,男人身边又有人出声道:“司兵夫人的待客之道,莫非就是让客人在门外久等?” 这声音耳熟,等她看清那人的脸,登时睁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祁连峥! “华轻雪,别来无恙。”男人张开嘴,无声的用口型说出这句话,笑容诡异。 华轻雪僵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你……你们是……”她如何还不明白,眼前的人,就是近日到访的大辽使臣! 萧翰大笑:“司兵夫人为何不请本王进去?我大辽与大齐已签盟约,停战交好,司兵夫人难道不应该对我们……以友相待吗?” 请他们进去? 那和把狼请进羊圈有什么区别?! 可是,华轻雪却当真一个拒绝的理由也找不到! 正如萧翰所言,大辽与大齐已经交好,而她若是表现出敌意,便是大齐理亏,失了签订盟约的诚意!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试飞实验 两方僵持,周围议论声渐大。 卢正清悄声与华轻雪说:“先把他们请进去,再派人去请将军回来。” 华轻雪咬唇,想了想,只得点头。 大辽皇子来访,要是拒之门外,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华轻雪小声对身旁的梁文晟与苏绍文交代:“去把我们的东西收拾好。” 虽然接待客人和研习教材是两个地方,可是难保这些人进去之后会乱逛。 梁文晟心如明镜,领着苏绍文立即去了。 华轻雪这才对萧翰与祁连峥慢慢说道:“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二位请进。” 萧翰勾唇一笑,冲身后招手:“把花给本王搬进去!” 原来这些花是他送的。 “娇花配美人,司兵夫人当之无愧!”萧翰笑得嚣张,迈步跨过门槛时,朗声道,“司兵夫人,本王对你可是一片痴心,只要你同意,本王立即迎娶你做王妃!何苦留在这里做那低贱的妾室?!傅将军太不怜香惜玉啊!” 他说着,同时脸上露出可惜的表情。 华轻雪不擅长和这种人打交道,只觉得窘迫。 她的脸红在四周百姓眼中,却成了娇羞。 等到别院大门重新关上,人们不但没有散去,反倒聚在一起炸开了锅—— “完了完了,司兵夫人要嫁去大辽了!” “能当王妃,谁还会去做妾?!那三皇子以后若是继承皇位,司兵夫人就是皇后!” “那这学院还办吗?” “你傻啊!人都嫁去大辽了,学院就算办成,谁来教?” “以后那些神刀神弓,还有震天雷,大辽也会有了!我们齐国如何能挡?!” “……大齐完了!完了啊!” “将军好糊涂啊!” “司兵夫人是天狼星下凡,那就是神人啊!神人怎么能做妾?!” “将军辜负了司兵夫人!” 别院门口的看守侍卫听不下去了,喝道:“休要胡言!我们大将军与司兵夫人早已定下婚约,只等国丧结束就会完婚!司兵夫人绝不会去大辽!” 人群不过安静了一会儿,随后更加沸腾! “谭夫人是受傅老夫人之托来的,是傅老夫人想要给将军纳妾?” “傅老夫人为何如此?!” “听闻傅老夫人膝下有一个侄女……” “啊!就是前段时间,言传被将军轻薄的女子?” “既然失了名节,就给将军做妾啊,为什么要和司兵夫人抢那正妻的位置!” “这女人当真是蠢,头发长见识短!……” “傅老夫人也是老糊涂了吧……” 时下的人对女子有着天然的歧视,觉得程婉妙既失了贞节,就应该做妾,否则就是不懂事,且没有自知之明。 华轻雪若是知道这些人的议论,一定会非常感谢当初那位落魄书生,因为他在连环画中塑造的形象,已经神化,以致人们提及司兵夫人,都忽略了性别。 …… 华轻雪在前厅招待三皇子与祁连琤。 她和罗慕语很聊得来,与欢儿喜儿相处融洽,但是她不擅长这种带着警惕与试探的社交,连古代文绉绉的场面话也说不好,故而,她说话的时候少,沉默的时候多。 绝大部分时间,她用“嗯”,“是吗”,“不知道”这样的短语应对。 一来二去,厅堂里便有些冷场。 萧翰却仿佛很享受她的拘谨与不安,面上始终挂着戏谑的笑意。 而祁连琤全程无话,沉默的坐在萧翰一旁。 不论是萧翰的调侃,还是祁连峥的阴沉,都让华轻雪心神不宁。 欢儿又续了一次茶。 “听闻司兵夫人意欲创办理学院,民间议论如潮,不知本王是否有幸观瞻?”萧翰笑着问道。 华轻雪微愣,心里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自然可以,只是学院还在修建中,一些地方没有完工,不值一看。三皇子若不介意,可随我来。” 她态度坦然,反倒让萧翰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 事实上,华轻雪并不怕被他们偷学了什么去,反正那些知识,都在她脑子里。 一行人前往正在修建的学院。 最近的进度缓慢,下雨、下雪、刮大风的天气,为了保证安全,都不会让工匠们动工。 华轻雪领着萧翰等人慢慢走,一眼望去,只有杂乱萧索。 几处看似寻常的房屋,路边堆叠着砖头与木材,还有那些花草树木,有些被移栽了去,留下一个个还没来得及填平大土坑,和落下的枯枝碎叶。 萧翰大失所望。 这里什么都没有,准确的说,他看不出这所学院有什么过人之处。 又往前走了一段,萧翰看见前面突兀的出现大片空地,有工人正在空地上清理大块石头,将地面收拾平整。 这片空地非常大,比军营里排兵布阵的校场还要大上一圈,可是这里不是军营,这里是学院,要这么一大片空地做什么? 萧翰觉得奇怪,出声询问华轻雪。 华轻雪说:“噢,这里是活动场,用来做试飞实验的地方。” “试飞?”萧翰被这个词惊了一下,还当是自己的齐国官话没学好,扭头去问祁连峥,“她说的飞,是飞上天的那个飞?” 祁连琤狐疑的看向华轻雪,答道:“……想必是的。” 萧翰不敢相信,“什么样的试飞?难道你能让人飞到天上去?” 既然她弄出这么大地方,就不可能是试飞什么鸽子什么鸟…… 华轻雪耿直的点头,“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 “这不可能!”萧翰觉得这太荒谬了。 就算华轻雪曾经做出让大辽望而却步的震天雷,可是那玩意,毕竟是有烟花爆竹作为基础的! 人们没见过震天雷,却见过烟花爆竹,知道爆炸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让人飞到上天? 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连想象,都想象不出! 难不成华轻雪真是神仙,可以踏云而行?! “夫人可不要诓骗本王啊。”萧翰一瞬不瞬看着华轻雪,目光带着审视,“夫人所言,太过匪夷所思。” 华轻雪依然耿直:“我只是说,理论上可以做到。” 她微微笑着解释:“实际操作上会存在方方面面的问题,殿下若是感兴趣,可以留下来,等到试飞那天来看看。” 萧翰问:“何时试飞?” 华轻雪看向天空,“唔……估计要等到春天吧,现在天气太冷,风也太大。” 萧翰的脸色立即黑下来。 他觉得华轻雪在耍他。 现在距离春天还有三个月!而他这月底就该启程返回大辽,如何等得到试飞?! 这时,华轻雪又自顾自的说:“飞不起来也没关系,以后做其它实验,免不了需要开阔的场地。” 仿佛刚才说的试飞实验,只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根本不能当真! 萧翰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这个司兵夫人,究竟是天真单纯,还是故意逗他玩呐?! 逛了一圈,一无所获,唯一获得的信息就是那片空地,可能会做试飞实验。 萧翰没看到华轻雪的真材实料,有些不甘心。 事实上,关于华轻雪是傅廷烨设的烟雾弹这一言论,不仅仅在大齐流传,在大辽同样有人这样认为。 所以他这次出使大齐的另一个任务,实则要试探司兵夫人的虚实。 若是烟雾弹,就要搞清楚制作兵器的幕后人究竟是谁。 若不是烟雾弹……这等佳人,自然要收拢到自己手里,否则,岂非坐视大齐崛起? 祁连琤曾经刺探过青州大营,按照他的说法,华轻雪很有可能就是研制那些兵器的人,可是她太过年轻,言谈间似乎连点心机也没有,萧翰如果不能亲眼目睹一次,总是很难信服。 萧翰想进一步试探华轻雪。 他说道:“司兵夫人的奇思妙想,真让本王惊叹不已,只可惜不能亲眼见识一番夫人的不凡,到底有些遗憾。” 华轻雪有些懵,问:“在盘水时,每个月我们都会去蟠龙山试炸震天雷,你没瞧见吗?” 萧翰一口老血哽住,差点喷出来! 他怀疑华轻雪是不是故意气他! 他们大辽这些年来,之所以所向披靡,是因为他们有让人闻风丧胆的铁骑! 可是震天雷却专克他们的铁骑!那等爆炸的威力,不但会穿透铁甲,巨大的响声更会惊扰马匹!根本没办法指挥战斗! 更气人的事,他们在蟠龙山炸炸也就算了,居然还卖给南诏国! 即便南诏国兵力微弱,可是添了这些震天雷,大辽想要拿下南诏,就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得不偿失! 若不然,他们不会如此委曲求全,不但退兵,甚至主动与大齐议和! 说的好听,为了一方百姓安居乐业,说的难听,就是认怂了! 萧翰笑得很难看,“我久居皇城,耳闻过震天雷的威力,却是没有亲眼见过。” 华轻雪笑得很天然,“殿下可以让将军带你去看,将军近日正在训练盛京的一批士兵,专攻火器。” 萧翰有点聊不下去,干笑道:“若有机会……本王一定去看看。” 学院这边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一行人准备原路返回。 前方突然乌压压来了一批人!迎面走来! 傅廷烨走在最前面,墨色大麾随风翻飞,更衬得他英姿勃发,气势逼人! 华轻雪一看见他就露出笑,满心欢喜的迎上去,“将军来啦。”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争 “傅王爷可真是无处不在,我们又见面了。”萧翰拘着阳奉阴违的笑容,一脸的欠揍。 言下之意是傅廷烨不该来? 好像说反了吧。 傅廷烨眸光深沉,却是连客气都不想同他客气一番:“三殿下在此,傅某不得不来。” “哦?这是为何?” “防着某些人,打不赢我们齐国,暗地里使一些偷鸡摸狗之事。” 言语之中,啪啪的耳光打得响亮。 偏偏萧翰还说不出针锋相对的话来,因为傅廷烨说的,也并非不是事实。 不然何来辽国求和一说。 罢了。 东边不开西边开,萧翰转移话题:“傅王爷如此在意司兵夫人,难道外界谣传是真的,你们已经两厢情悦?” 虽然是句假奉承,可是傅廷烨听着,却有点享用。 “并非谣传,而是事实。”傅廷烨牵住华轻雪雪白柔苐:“司兵夫人同我,的确情投意合。”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的人。 包括华轻雪。 她愣愣的抬头,对上傅廷烨那双深邃坚定的眼神。 根据生物法则,这是雄性生物本能的宣告主权行为。 不过……她心底却是暖融融的一片。 纵然之前两人之间有天大的误会,也会在这种融融的情谊中化为无形。 只是…… 这撒糖也撒的太久了吧。 “咳咳咳。”梁文晟不得不出声提醒,将华轻雪和傅廷烨的神拉回来。 萧翰下意识的咬紧牙根,看见他俩这样情意浓浓,内心深处被刺了一下一般。 很不爽。 “傅王爷不会故意演戏给萧某看吧,恕萧某直言,刚刚来之前分明听见侯府请来官媒要迎娶司兵夫人为王府的妾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投意合?” “只不过嫁过去当妾而已?着实委屈了司兵夫人,如果夫人愿意,萧某愿意以大辽整个江山为聘。” 一语惊人。 萧翰属于那种开玩笑不嫌事大的脾性,既然要闹,干脆闹的轰轰烈烈得了。 “侯府的官媒,什么时候的事?”傅廷烨的声调陡然就寒凉下来,周围的温度也自动降温三秒。 他今天火急火燎带着重兵前来,一是担心华轻雪应付不了诡计多炸的萧翰,第二就是为之前母亲前来闹事跟她道歉。 却没有想到,自己到来之前,母亲又给他整了这一出戏。 “就在将军您来之前。”梁文晟弱弱在一旁老实回答:“不过夫人已经将那官媒撵走了。” 算是撵走的吧……其实他更想说是轰走的,但是迫于傅廷烨的淫威之下,稍稍修正了用语。 傅廷烨看向华轻雪,张嘴想要跟她解释什么,却被华轻雪伸手堵住他的嘴。 “别说了,眼下不是谈此事的时候。”为了安慰傅廷烨,她甚至挤出一丝和谐的笑容来:“别忘了辽国的人在,先处理这边。” 完事再关门算账? 傅廷烨微微一怔,他的女人就是识大体。 好吧,先把这讨厌的苍蝇撵走,再关起门来好好哄哄。 “呵呵。” 趁这当口,萧翰以为傅廷烨答不上话来,愈发的嚣张:“傅大王爷,装不知情,可真是屡试不爽的好借口,这一招你用起来真有点炉火纯青。” 傅廷烨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要是这在战场上,估计这家伙已经尸身分离了不下八百回合了。 “再怎么说,这也是我们俩口子的事,大辽三殿下是不是关心的有些过头了,不要忘了,这次你们前来请和,可是有求于我们,殿下这样嚣张,就不怕空手而回?” 言下之意,惹怒了我,就别想买兵器。 明晃晃的威胁! 这死傅廷烨! 萧翰再也笑不出来,新式武器的确是大辽目前最大的软肋。 想他大辽铁骑微风八面,四海闻风丧胆,偏偏老天爷在这个时候派来一个什么司兵夫人,创造的新式武器,就如同克星一样,压制得铁骑无法发挥战斗力。 算了算了。 一个字,忍! 萧翰深呼吸一口气,在心中默默劝诫自己,眼下还不适宜跟傅廷烨闹得太僵,等新式武器到手,以后再慢慢收拾这个作死的傅廷烨也不迟。 “阿琤,我们走。”萧翰转身欲走,视线扫过华轻雪时,淡淡补充一句:“司兵夫人,看来今日时间不凑巧,萧某改日再来。” 还有下次? 这次就已经应付得头皮发麻,她是一万个不愿意再有下次了。 傅廷烨看出她的为难,帮她答到:“司兵夫人是我们齐国最为尊贵的夫人,三殿下下次还想来,请先根据程序,给朝廷递贴子,得到皇上允许再来,否则,请恕我们夫人拒不接待。” 见一个女人还需要跟朝廷递贴子? 还要皇上亲笔画押许可?! 这太太……太折辱人了! 萧翰的脚步一乱,差点跌倒,却是愤愤的甩袖离去。 华轻雪忍不住就想笑:“你这样气他会不会出事啊,他要报复你怎么办?” 傅廷烨冷眉轻挑:“他敢?” 噗。 糙汉子的自信天下无人能敌。 华轻雪一时也想不出辽国三殿能惹傅廷烨的实力,不过气跑了也好,免得以后骚扰她。 “不过你说的可是真的,在齐国内有人要见我,还需要通传皇上知晓?” 这样的待遇是不是太隆重了? 傅廷烨脸上的冷毅收敛下去,面对华轻雪时只剩下温柔怜惜:“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不过你贵为司兵夫人,掌管齐国天下兵马,他一个辽国的人,自然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这话说的有理。 华轻雪点点头,下一个,便被傅廷烨拥住往回走:“外面风大,赶紧回去。” 不然,才养好的身子,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 华轻雪微微一笑,享受着被他宠溺的怀抱,只是忽然想到傅老夫人,眉心便蓄起一丝丝阴霾。 好在她并不是传统的古代女子,以婚假为自己终身大事。 这方面,华轻雪倒是想的很开,所以,心结也只是稍稍停留,便烟消云散。 但她的情绪变动,又怎么能逃过傅廷烨细心的眼神,傅老夫人派人提亲的事,他一定会给她一个交待。 …… 侯府,层峦叠翠,金碧辉煌。 傅老夫人跟程婉妙已经吃过饭,坐着喝茶聊天解闷。 “姨母,听说那女人将你请的官媒夫人给撵了出来。”程婉妙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样做,会不会让表哥不高兴啊?” “哼!”傅老夫人一想起那个女人就来气,愤愤的唾骂:“她算是什么东西,给她一个妾位算是抬举她,既然她不识抬举,也好。” 这样一来,她便有了托词,是她主动拒绝亲事,可不是她老太婆在其中作梗。 “至于傅廷烨,他就算再生气,也要想清楚,谁轻谁重。” 傅老夫人一边说,一边重重的放下茶盅,嘭的一声,那茶杯差点摔碎。 “母亲竟然背着我去跟司兵夫人提亲,这件事是不是该跟我解释解释?” 傅廷烨骤然出现在门口,让傅老夫人和程婉妙微微一怔程婉妙目光楚楚,我见犹怜:“表哥……” 傅老夫人,却是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我做事,为什么跟你解释,你一回来就质问为娘,这是你作为儿子该有的态度?” 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将父母纲常置若罔闻,让她很是难堪。 “那母亲如此做事,又是将我置于何地?将侯府和王府的颜面至于何地?”傅廷烨态度坚硬,一点都不妥协:“司兵夫人是皇上钦点的,掌管天下兵马,无上荣耀,母亲让人提亲求取做妾,这是公然让人难堪,也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耻笑?耻笑我什么?”傅老夫人气得瑟瑟发抖:“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能嫁入侯府已经天大的荣誉,能做妾,而不是填房,就已经是祖宗积德!况且我还不计较她整天抛头露面,跟男人混在一起,毁我侯府声誉之事。” 傅廷烨没想到她是如此胡搅蛮缠:“你真是……不可理喻。” 说完,转身打算离开,却被傅老夫人叫住。 “站住!” “为了这个身份卑贱的女子,你竟然如此对我?” “不然,你还要我怎样对你?”傅廷烨只觉得心累,跟她这个固守成见的母亲争执,或许是今天做的唯一错误的决定。 “好好好!好的很!”傅老夫人咬牙切齿:“竟然忤逆不孝到这种程度,好的很!我今天就把话撩在此处,你要是敢娶那个女人为妻,我就……就死给你看!” “……”傅廷烨心中的怒火腾腾燃烧。 房间里的氛围一时降入冰点。 程婉妙早在两人吵架之初就哭了起来,此刻楚楚动人的脸庞上挂着两行清泪,更加莹莹动人:“表哥,你就别再跟姨母置气了好吗?” 或许是任何一个男子,在这样温柔可怜的哀求之下,都是妥协。 可惜,傅廷烨并不是寻常男子。 他讨厌傅老夫人乱点鸳鸯谱的指腹为婚,更讨厌程婉妙动不动就装柔弱哭哭啼啼的作。 因此,程婉妙的求情并没有起到半点作用,相反却有火上浇油之效。 傅廷烨冷哼一声:“你要怎样,我只有两个字,随便。” 说完,大步流星离开,徒留傅老夫人和程婉妙摸不着状况。 这…… 这这这…… 半晌,傅老夫人眼前一黑,竟是气晕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真病了 “姨母!”程婉妙惊恐上前,将傅老夫人从冰凉的地板上扶起来,可是她力量终究薄弱,只能将老夫人扶着坐在地上。 “姨母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婉妙,不要丢下我不管啊,姨母。”一边喊着,一边簌簌的流着眼泪。 伸手摇了摇老夫人,如果是装晕,老夫人一般会给她提示。 可是无论她怎么摇,老夫人都没有半分有意识的迹象, 更骇人的是,老夫人的容色迅速变得苍白,且微微有点泛着青色。 这可不好! 难道…… 程婉妙心中大惊,可是下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嗖的出现,将老夫人打横抱了起来,快步离开饭厅。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宣太医过来诊治。” 是去而复返的傅廷烨。 傅廷烨将傅老夫人放到床上,也发现了老夫人容貌的异样,不由微微担心。 虽然这些年的人事将两人的母子亲密关系消磨殆尽,可终究,母子一场。 对方也的确是被自己气晕过去,心中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程婉妙哭哭啼啼的跟进来,扑倒在傅老夫人床边:“姨母,都是婉妙不好,才让你为我的事劳心劳力到如此,婉妙该死,真该死。” 悲戚动人,情感深切。 哭到激动处,程婉妙整个身子都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会伏地不起的姿态。 傅廷烨本来就有点点心烦,此刻听见她的哭声,更加烦躁,忍不住吼了出来:“够了!要哭出去哭。” 程婉妙猛地一惊,顿时收住泪容,不可思议般望着他:“表哥……” 不解,委屈,甚至带着点点的不甘心。 为什么自己做了这么多,却偏偏惹表哥厌烦,表哥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出去。”傅廷烨看也没有看她,直接下达命令。 他在军营杀伐决断,做什么决定都是直接而开门见山。 所以让程婉妙出去,也就是字面意思。 他只想静静。 可这两个字在程婉妙心中却不是如此理解。 她虽然是傅老夫人的侄女,可好歹从小以大小姐的规格待遇受着,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对她如此说话。 而且她冰雪聪明,惹人怜爱,旁人爱她怜她还来不及,又怎会如此……如此粗暴对她。 心中又气又委屈,程婉妙愤然起身就朝外跑了去,却不想忽然有人进来,因此两人撞了个满怀。 “啊!”程婉妙被撞得不清,脑子都嗡嗡作响,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铜墙铁壁做的,怎么身体如此坚硬。 海参将也被撞得莫名其妙,他只是快步进来给将军汇报朝廷消息,哪知道冷不防怀里就多了一个女人。 待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之后赶紧撒手,道歉:“对对对……对不起,表小姐,属下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天啦,自己真该死在,怎么会下意识的还抱了人家。 这表小姐……咦,怎么还在哭啊! 海参将心中的愧疚越发深沉,差一点以死谢罪了。 程婉妙只见是一个下人,更是羞愧和气愤,冷冷的剜了海参将一眼,跺脚跑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这这…… 海参将一个头两个大,完了完了,这事儿不会阻挡自己的政治前途吧? 将军和傅老夫人都对这个表小姐十分不一般,为了这种事,自己被革职发配就冤大了呀! 不过……表小姐好香啊…… “海士轩!” 傅廷烨忽然低喝一声,将正在走神的海参领的神智猛的拉回来。 “哎哟,对不起将军!”海参领噗通一声跪下:“是属下的错,属下没有看见表小姐突然跑出来,唐突了人,情将军恕罪!” 傅廷烨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我是问你这么急进来,有什么事!” 啊……原来是这个。 海参领这才想起来自己进来的主题,猛的一拍脑袋:“对了,是皇上派来人请将军上朝商议国事。” 傅廷烨微微沉思,视线落在傅老夫人身上:“没看见老夫人晕厥吗,就说我走不开。” 海参领点点头领命:“是,属下这就去给人回话。” “等等。” 海参领停下脚步:“将军?” “商议哪方面的国事?” “好像是玻璃厂筹建经费,户部上报哭穷,说国库没有多余现银。” “该死。”傅廷烨眉峰划过一道冷毅:“那群吃闲饭的老头子还真会来事。” 户部是丞相的人,如今玻璃厂筹建已经是板上钉钉,却在这个档口找事,明显是有些人想跟他过不去。 不过……收拾那老家伙也不急。 “那将军的意思是,要去?” “不。”傅廷烨大手一挥:“就说傅老夫人病重,我无暇分身,让皇上看着办。” 如果说制约他是左相的目的,那么顺便敲打敲打皇上,更是左相的如意算盘。 那小皇帝虽然有点看不顺眼,但是在支持华轻雪的事情上,还将就。 傅廷烨打算先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小皇帝,自己静观事态发展。 “是。”海参领领命,退了出去。 …… 对侯府发生之事毫不知情的华轻雪大清早的起来,发现天气甚好,不由来到院子里做做运动伸展筋骨。 “我们家夫人福气可真好,像辽国三殿下那样的皇子都愿意以江山为聘,当时听着我的一颗少女心都融化了。” “三殿下算什么,就我看来,还是咱们将军王爷俊美,又威风又霸气,举世无双,还对夫人那样深情。” “对啊对啊,夫人真的是太有福了。” “夫人心地好,自然有福,你看夫人平常待我们多和蔼,对人又宽厚,老天爷肯定照顾啊。” 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是她的下人欢儿喜儿的对话。 华轻雪一听跟自己有关,忍不住多听了几句没想到听到后面噗嗤笑了起来。 欢儿和喜儿正聊在兴头上,冷不防听见她的笑声这才发现她们的对话被华轻雪听了进去,顿时有种做错事被当场捉鳖的错觉,吓得面面相觑。 “夫人……” 两张小脸蛋顿时红的像煮熟的鸡蛋:“啊,对不起夫人,我们再也不敢了。” 自己并没想对她们怎么样,俩小丫头就已经吓得不轻了。 看来是以前的雇主留下太多的管理阴影导致的啊。 华轻雪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淡淡的说:“没事啦,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是。”两个小丫头心虚万分的一溜烟跑掉。 这一幕正好被过来串门子的罗慕语看在眼里,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俩小丫头好奇说说嘴皮子都还是轻的,你知道现在大街上怎么传了吗?” 华轻雪不知,外面人对她竟然如此关注。 “怎么传?”她好奇的望着罗慕语。 罗慕语左右瞧了瞧,见将军的侍卫这会儿并没有过来巡逻,这才凑近华轻雪:“我也是挺厨房送菜的杂役说,现在外面的黑市已经下了赌注,赌辽国三殿下和将军到底谁会俘获芳人心呢。” “是吗?”华轻雪大吃一惊:“开这样赌局的人会不会太无聊了一点?” “哈哈,也只有你觉得无聊,外面的百姓可不这样认为,大家都说,辽国三殿下愿意以江山为聘,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会被打动,司兵夫人一定会动摇的。” “这也太……太理想化了吧。” “男女之间的爱情是以荷尔蒙为物质基础的,而并不是金钱,财富或者江山这些附属物好伐?荷尔蒙震动到最高点,容易出现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幻境,让人发晕而产生爱情,但也不是单方面荷尔蒙爆棚才有效,一见钟情这种感情需要同一时间,男女双方的荷尔蒙爆棚。” 华轻雪眨巴眨巴眼睛,发表总结性言论:“总而言之,那天三殿下荷尔蒙爆棚的时候,却并没有撞上我的荷尔蒙爆棚,所以我跟他,从理论上讲,是完全不可能的。” 罗慕语完全被她绕晕了,脑子半天没有转过来:“我好像……基本上听懂了,但是夫人你讲这些的时候,跟我家卢夫子真是一模一样。” “哈哈哈。”华轻雪可以体会,卢夫子刚刚穿越过来时,口里一对现代文明词汇,与古人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两人有说有笑之间,不知觉就来到了孟志泽上课的地方。 “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孩子们稚气又纯真的大合声,跟着孟志泽一句一句的念,场面极其温馨和谐。 华轻雪微微有些动容,这一幕更加坚定了她办理学院的信心,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说不定齐国的未来顶梁柱,就会在这一批孩童之中产生。 “咦?” 正在华轻雪沉思之际,罗慕语的一声疑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很轻易就发现墙角躲着的一个小女孩。 两人朝那小女孩的位置走了过去,因为是在背后,小女孩并未曾发觉。 “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小女孩正在专心致志的跟着夫子念书,只是,衣衫偻烂,背上还背着体积比她自身大两倍的柴火。 是那个童家的女孩! 华轻雪一眼就认了她,上前拍拍小女孩的肩膀:“想要学习,就过去跟他们一起吧。” 小女孩猛然一惊,这才看见她,吓得跌坐在地上,不过却并没有回答华轻雪的话,而是爬起来转身要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受气小皇帝 “哎!别跑,司兵夫人是关心你啊。”罗慕语看不过去,作势要追。 华轻雪一把拉住她:“你如今怀着身子,这是要干嘛?” “不干嘛啊,我就是追上她,好好劝一下嘛,这孩子!”罗慕语被她这样一打岔,眼见追不上了,有些可惜,“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可不是……华轻雪也在心中幽幽叹一口气。 却不想,刚刚跑了的小女孩,顺着巷子跑了回来,面容惊惶,仿佛在躲避什么人的追赶一般。 出了什么事? 两人正在疑惑间,就看见一个人妇人凶恶的追在小女孩的身后,一边不停的破口大骂:“好你个扫把星,叫你劈柴半天劈不回来,原来是躲在这边偷懒,小小年纪就如此之坏,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那妇人手里还拿着长长的竹棍,眼见说着,就朝小女孩身上打了下去。 只听见刺啦一声,小女孩被打的摔倒在地上,却不哭也不闹,只是惊恐的万分抱住自己的头。 小女孩的眼神就像牢笼之中的困兽,绝望而忧伤,却硬气的没有一滴眼泪落下来。 华轻雪的心猛得被触动了。 “住手!” “住手!” “住手!” 除了华轻雪和罗慕语,第三个声音是孟志泽喊的。 孟志泽朝华华轻雪拱手之后,便径直来到那凶恶妇人面前:“大庭广众之下,你竟然如此毒打一个小孩,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瞬,只见对方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没有多讲究,说不定是跟自己一样卑贱的人,凭什么来管自己。 神色之间有不忿,不过她却很识相,瞥见华轻雪和罗慕语穿着不凡,估计是自己不敢得罪的,于是耐着性子解释:“这孩子是我们老爷家的三等奴才,每天负责开砍柴挑水打杂,她跑出来偷懒,我自然要管,跟你们可不相关。” 古代奴仆,就如同市场上贩卖的器具一般,是可以随手打骂和交易的。 有时就算是主子的过错,致使奴婢被虐死,也不会追究主人的责任。 那妇人言下之意,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你们管不着。 “你简直强词夺理,我每天都见这个孩子背着柴火经过,从未有一天落下,足以见得她并没有偷懒。”孟志泽气得不轻,据理力争。 那妇人却嗤一声笑了:“你每天见到她,这就足以证明她每天都在偷懒!” “你!”孟志泽只感觉要被气晕了:“你……强词夺理!” “哼!”那妇人唾一口唾沫:“我们老爷家在左二巷,她每天砍柴回来走东大街转左二巷是最近路线,偏偏要绕道司兵夫人府这边的窄巷来磨叽,这还不是偷懒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 小女孩每天趁出门砍柴的空隙都要跑过来跟着孟夫子学着读书,心路历程竟然是如此心酸。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孟志泽发现,他满怀的仁义道德面对一个泼妇,却毫无办法。 “哼!”那妇人趾高气扬的瞪他一眼,紧接着又打算拿皮鞭狠狠抽小女孩一顿。 这些日子为了抓这孩子偷懒,可是没少消磨她,今天得好好收拾她一顿。 妇人嗖的出手,抓住小女孩的耳朵,将人给提了起来:“走,给我死回去,你要挨的鞭子还多着呢。” 眼见那可怜的孩子就要被抓回去,华轻雪上前阻止:“等一下,这个孩子多少钱,我买了。” 那恶妇仿佛没有听清楚,又或者是听到一个笑话。 “这位太太,瞧着你也是娇生惯养的有钱人家,买这样的野丫头干嘛,这丫头性子可横,买回去可不定是好事。” 华轻雪顿了顿,发现自己又被圣母白莲花附体了。 但此情此景,她无论如何都于心不忍:“这你管不着,只要告诉我这个奴才多少钱就行了。” 那妇人见华轻雪身后还有侍卫,想来身份地位不凡,也不多纠缠,要了二十两银子之后,便放了人。 小女孩被华轻雪解救,却没有半分动容,望着几人的眼神空洞而无神。 “多出来一个孩子,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华轻雪发现,接下来的问题有些头疼。 “要不我带她回去吧,这孩子我看着也怪喜欢的。”罗慕语俯身,在孩子脸上轻轻捏一下,“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小女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华轻雪,伸手指了指华轻雪。 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跟着夫人?”罗慕语猜测。 小女孩顿了顿,迟疑的点点头。 “哈哈,看来这孩子跟你有缘。”罗慕语笑了起来。 华轻雪淡笑:“要不就让她每天跟着孟夫子读书吧,我那府里本来就没有什么活计,再说她也太……太小了。” 比欢儿和喜儿都小,童到不能再童的童工她可不敢用。 “这样也好,反正这孩子对读书还挺上心的。”罗慕语赞同这样的决定。 “那我代这个孩子谢谢夫人了。”孟志泽也高兴起来,看得出来,他十分喜欢孩子。 这样的人怎么会误人子弟呢,由此看来,某些人坚持有功名才能教书,是彻底的古板。 “原来你在这里,真叫我好找!” 李景楠的声音传过来,所有的人都惊了一跳。 华轻雪眨了眨眼,还没张口询问你怎么来了,就被李景楠拖着就走。 “走走走,跟我去做泡泡皂去。” 做泡泡皂? 皇上还真闲…… “不会是早朝上又受了气,跑来我这里纾解的吧?”华轻雪试探性的猜测。 却还真猜对了。 “可不是,你别提了,今天我算是见识到,老头子们的思维是有多么顽固了。”李景楠气得不行,将她拉出来单独相处的时候,才开始跺脚。 “那个工部尚书,前两天还说玻璃厂的建设正在进行,这两天跑来闹什么资金吃紧,进程困哪。” “户部也跟着唱反调,明明其他的项目都有银子,偏偏这个项目怎么都挪不出来,可真是气死我了。” 原来是跟玻璃厂的建设有关。 朝廷上面那些政治制衡她可不懂,可是…… “将军怎么说,他应该支持你的吧?” “傅廷烨?”李景楠一听她提这个更来气:“他连早朝都没有来,我派的人回来说,他母亲病重,无瑕分身。” “对了!难道他也没有在你这里?”李景楠一瞬不瞬看着华轻雪,想要在她脸上寻求答案。 华轻雪这才想起来,将军已经有两天没来过别院了。 “他没有来过啊。” “这样看来,他母亲的病重是真的了?”李景楠扯扯嘴角:“好吧,不上朝的事,我就原谅他。” 傅老夫人病重? 华轻雪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你……没事吧。”李景楠瞧着她的神色有异,顿时察觉到什么。 华轻雪摇摇头:“没事,不是说要做泡泡皂吗?来吧,前些日子你送来的橙子还没吃完,今天我们可以做一些香橙味的。” “好啊。”说干就干,李景楠很快投入进来。 有些事情,既然她不想说,就不追问。 等她想说的时候,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对拉,听说那位辽国的三殿下很是不安分,跑来骚扰你?” 华轻雪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是啊,不过被傅廷烨赶跑了。” 李景楠放下一块模具:“哼,傅廷烨不赶,我也会敢!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我会让他知道,门都没有!” 华轻雪知道李景楠向来对辽人深恶痛绝。 “谢谢你,李景楠,可是辽国三殿下是来求和的,你还是不要意气用事,在这种政治敏感时期,任何一举一动都有可能牵动两国的战争的。” “谁怕谁,我们有震天雷,还怕他们的铁骑不成?”李景楠十分不屑。 华轻雪轻笑:“你忘了,当初你父皇为什么宁愿割地都不引发战争,战争对一个国家的消耗是巨大的,所以能不动干戈而解决问题才是上上策。” 她说很有道理,李景楠竟然无言以对。 “好啦好啦,你们女人就喜欢唠唠叨叨。” 华轻雪噗嗤一笑,这家伙,还是跟当初一样,顺毛驴。 …… 如今正是整个盛京风评热点人物的萧翰,却并没有百姓口中那么轻松。 傅廷烨那日在司兵夫人别院带给他的愤恨还没有消磨下去,眼下又收到辽国国君的密函,催促他尽快办理两国议和事宜,辽国边境的南诏又开始蠢蠢欲动,还亟待他回去领兵镇压。 要尽快解决议和事宜,就绕不过傅廷烨这块硬馒头。 要对付傅廷烨这块硬馒头,就要摸清楚司兵夫人的虚实,到底是傅廷烨的障眼法,还是真有其才。 要摸清司兵夫人的虚实……这又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那个女人仿佛是信口开河的小儿,脑子里的想法怪异又离奇,而且那么年轻,就凭她能造出震天雷?” 祁连琤一直跟在他身后,想了想,沉声回答:“华轻雪的确古里古怪,但她的想法也并非不切实际,当初属下在盘水受伤,伤口化脓时,她曾说过一套古怪的治疗方法,后来证明也确实有效。” 萧翰来了兴致:“什么方法?” 祁连琤想了想:“用鸡蛋清和香油混合调匀敷在伤口上面,脓要挑开,要是没有香油,熟蜂蜜也可以替代。” 萧翰蹙眉,微微沉思起来。 “这只能证明她懂一些生活常识,并不能证明军事才能。” “……”祁连琤也陷入了沉思。 “这样吧,我们再试探试探,另外……”萧翰忽然朝祁连琤看过来:“找机会安排我们的眼线,我倒要弄清楚,她在玩什么把戏。” “是。”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时日无多 雕梁画栋,阁楼重重。 傅廷烨立在窗边,发现自己很多年都没有如此欣赏过侯府的景致了,这里的一景一物都跟小时候没有分毫变化,唯一变化的,恐怕就是人心了。 “咳咳,咳咳咳。” 傅老夫人在程婉妙的伺候下,勉力喝下汤药,复又吐出来不少。 丫头婆子进进出出,提心吊胆伺候着,老夫人身体不好,府中上下没有一个轻松的。 “姨母,您就别生气了,太医都说,你是气阴两虚,郁结于内导致,让你要舒坦身心,别跟自己过不去啊。”程婉妙也不忍看见姨母如此痛苦,一边伺候,一边默默掉着眼泪。 傅老夫人气息微弱,却一脸怒容:“哼,有了这逆子,还让我怎样舒坦身心,我不如……不如死了干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连带着方才刚刚喝下的汤药,复又吐了一些出来。 程婉妙给傅老夫人擦去嘴角的汤药,趁着低头的瞬间,偷偷朝傅廷烨那方看了看,只见对方纹丝不动,仿佛半分没有听闻一般。 傅廷烨自然是听到了,只是…… 昨日太医私下跟他说,老夫人的病已经深入骨髓,恐时日无多。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跟病重的她争执罢了。 所幸当做耳旁风,不去理会。 程婉妙伺候完老夫人,也没有将那药碗递给丫头,而是自己亲自端出来,径直来到厨房。 炉上还煨着火,老夫人的汤药还冒着白烟,程婉妙来里面,只见四下无人之际,她脸上的悲戚之色才一点点褪去,竟而有些幽幽怨气。 老夫人,不是婉妙对不起你,是你算计婉妙再先。 傅廷烨,我一定会让你娶我,侯府的夫人,只能我一个人。 或许是她想的太入神,以至于身后丫鬟的脚步声靠近,她都没有听见。 “表小姐,你怎么了?”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紫娟。 啊!不好! 程婉妙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包东西,被紫娟一句话吓着,悉数给倒进了老夫人的药罐里面。 “表小姐,没事吧?”紫娟是从她身后进来,却没有察觉刚才那一幕。 程婉妙慌乱将手里的牛皮纸捏成团,装进袖子里:“没……没事,我只是担心着夫人的病情,一时伤感。” 紫娟神色微赧:“表小姐对老夫人,可真是尽心尽力,我们这些下人看在眼里,都无一不赞赏您呢。” 尽心尽力…… 这句话怎么听着有些刺耳。 程婉妙眼底眉梢,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转身匆匆离去。 …… 傅廷烨这两天一直守在老夫人的房间,寸步未离。 虽然跟老夫人置气,但惯常的吃饭送水,能做的这些事,他还是亲力亲为。 这会儿程婉妙不在房间里,老夫人又咳嗽起来,傅廷烨屏退丫鬟,自己盛了热茶亲手递至老夫人嘴边,老夫人却看也不看,大手一挥,将那茶盏打翻在地。 “逆子,我不喝你送的东西。” 傅廷烨长叹一口气:“母亲到底想要怎样?” 傅老夫人闭着眼睛冷哼一声:“我想怎样?我倒是要问问,你到底想怎样?如果你想让我死,你就继续坚持娶那个女人罢!” 傅廷烨的脸色沉了下来。 “将军,有军务需要立时处理。”侍卫进来传报。 傅廷烨起身,走了出去。 傅老夫人这才幽幽的睁开眼睛,望着他冷峻的身影,狠狠的咬紧牙关。 “来人,将表小姐给我叫来。”傅老夫人眸光骤然熠烁起来。 程婉妙很快进来,扶在傅老夫人身边,“姨母,您找我?” “这两天有没有进展?”傅老夫人直奔主题,“我已经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你总不会把握?” “姨母……这……”程婉妙很是为难,“表哥,似乎十分厌烦我。” “没出息的东西。”傅老夫人低骂一声,“如今我病成这样,这逆子的态度总算有些缓和,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自己掂量掂量。” “是,婉妙谨记姨母训诫。”程婉妙容色戚戚,我见犹怜。 傅老夫人这些日子瞅着她这幅哭容也有些烦腻,继而转移话题:“我听太医说我只是气血虚,这是老毛病,惯常都吃几幅药就没事了,这次怎么如此来势汹汹。” 程婉妙闻言,面上神色如常,心里却是猛地一颤。 “婉妙也不知,兴许是……”程婉妙顿了顿,说,“兴许是姨母一直在生表哥的气,所以……伤了自己的身体。” “哼!那个不孝子,枉我将他抚养成人!”提起傅廷烨,傅老夫人更加郁结,“我那是演戏给他看,就看他敢不敢背上一个大不孝的罪名娶那个女人。” 表哥或许真会那样做。 程婉妙暗暗想着,心中也泄气不少。 她这个表哥,性子冷漠,脾气阴晴不定,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想来……不好对付。 “姨母不要心急,婉妙再想想办法。”程婉妙安慰傅老夫人人一句,起身出了房门。 “唉……你能有什么办法。”傅老夫人叹口气,“终究不是我亲生的,及不上老身年轻时的万分之一……” 傅廷烨在书房处理军务,侍卫前来汇报:“禀报将军,表小姐求见。” 怎么又是她? 傅廷烨不胜其烦。 “就说我没空。” “可是将军……表小姐说她有重要的事情禀报,跟老夫人的病情有关。” 傅廷烨冷峻的眉峰闪过一丝异样:“让她进来吧。” “是。” 程婉妙进入书房,却并不是傅廷烨批阅军机奏折的地方,而是一处耳室,两扇对开博古架恰好组成一轮圆月,架上放着一些精美书籍和花木,给环境增添不少优雅。 想不到傅廷烨性格粗狂,私下里却有如此优雅一面。 沉重脚步声临近,程婉妙微有些激动,却还是稳住身形,缓缓回眸朝傅廷烨望过来。 她今天是特意打扮,穿了时下盛京最流行的荷叶流水纹纱裙,梳了流云鬂,鬂边插上的是去岁进宫得皇后赏赐的金钗步摇,随着身子的移动,那步摇叮叮当当宛如风铃般发出清脆声响。 傅廷烨没由来的皱起眉头,晃眼之下只觉是一团移动的金银首饰铺来到自己面前,程婉妙的妆容更是媚俗到妖艳,眼睛上的浓妆让人看着有些头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华轻雪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样的女子才最美。 “表哥。”程婉妙跟他打招呼,声音更是柔美无骨,酥到骨头里。 “你来找我,是有何事?”傅廷烨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程婉妙本想客套一番,却不料傅廷烨如此直来直去,她也只好直奔主题,“婉妙这些天眼见着表哥和姨母闹不愉快,心中着急,于是想出一个法子,可以让姨母心情纾解,表哥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什么法子?”傅廷烨淡淡的问。 程婉妙一双水眸流光溢彩,春波暗送:“表哥可在姨母面前假意答应她的要求,娶……娶我为妻,让姨母心安,待她病情平稳之后,再告知她这是我俩的权宜之计即可。” “假意答应?”傅廷烨神色沉了几分,一种无形的压力震慑开来。 程婉妙听出言语之中机锋,老老实实解释:“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况且只是在姨母面前演戏,在旁人,或者是表哥心中那位司兵夫人面前,都是不知晓的。” 傅廷烨还以为她会想出什么样的好主意,原来是这等掩耳盗铃之法。 “不行。”傅廷烨语气淡漠。 竟然不行? 程婉妙来找傅廷烨之前,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应对,却没有想到对方如此干脆的拒绝。 她实在想不出,傅廷烨有任何拒绝她的理由。 这个法子,不是对他们三个人都有好处么?而且,也暂时伤害不到那位司兵夫人的任何利益。 “表哥为何觉得不行?是婉妙没有考虑周到么?” “不是不周到。”傅廷烨沉吟片刻,也许是心中怜悯她一心为了老夫人着想,语气缓和了一些,“是我不想这样做,我不想将来迎娶她进门时,有任何亏欠的地方。” 就算是假意成全老夫人的,也不行。 那也是名义上亏待了她。 傅廷烨说完这话,再也没有理会程婉妙,径直从书房走了出来。 外面天气甚好,冬日里暖融融的阳光透过侯府巨大的榕树落下来,像一条条闪光的丝带。 不知道华轻雪现在在干嘛,有没有在想他? 不行,他一定要去看看那女人。 傅廷烨这样想着,脚步一刻不停朝外走去。 ——别院里,一片生机融融。 华轻雪上次逛街买的帆布全数送了过来,梁文晟和苏绍文都忙着安放布匹,两人见师傅一次性买数量如此之多的帆布都好奇兴奋着。 “师傅,这些步是用来干嘛的,做军用帐篷,还是放水护甲?”苏绍文憋不住话,凑到华轻雪跟前径直询问。 华轻雪笑了笑:“这个啊……我先卖个关子,不告诉你,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噢。”苏绍文微微有些受挫。 梁文晟在一旁安慰他:“师弟别泄气,师傅的想法总是大胆而创新的,我估计这次一定是好东西,我们等着大开眼界吧。” “师兄说的也是。”苏绍文朝梁文晟笑。 那样的笑容天真纯洁,宛如盛夏的荷花,不染一丝杂质,清新中透着明媚。 梁文晟在心中默然叹气:唉,师弟哪里都好,就是这模样……也太俊了点。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降落伞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李景楠的身影骤然出现,一路骂骂咧咧,“现在不仅是玻璃厂的项目筹备滞后,就连理学院的建设也被他们压了下来,这群大臣们的心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皇上!” 难怪这两天,理学院的工地上能见到的人越来越少。 原来是朝廷上面的安排出了问题。 华轻雪心中也跟着焦急起来,看来得想个方法,改变朝中那些固执老人们的意见。 大伙做事的节奏被突然到来的李景楠打断,不过却也只是一瞬,这几天皇上天天来,而且每天都如同炮仗一般,倒是也……习惯了。 李景楠由于走得太急,热的不行,来到华轻雪面前张开双手:“明明他们修建文庙都有经费,偏偏到了玻璃厂和理学院这安,就拿不出半分银子,我倒是奇怪了,这齐国国库的银子到底姓不姓李。” 华轻雪善解人意的帮他脱掉外衣,叹口气安慰道:“别气了,生气也无法解决问题,倒不如想个法子,让他们认识到玻璃厂和理学院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李景楠就是吃软不吃硬的顺毛驴,经她一句话就安静下来不少:“能有什么办法,我执意要挪用银子,他们就玩文臣死谏那一招。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文臣死谏……能够想象,朝廷之上,一大群老头子跪地不起,直到皇上满足他们的心意。 那的确是十分头疼的事呢。 “算了,今天不想这件事了,来看看这是什么。”华轻雪牵着李景楠朝库房走去。 “什么东西?”李景楠的好奇心也被勾了出来,兴冲冲的跟在她的身后。 远远的看去,华轻雪和李景楠两人就像凡尘俗世之中亲密的姐弟俩,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两人经过的月洞门外,不太引人注意的藤蔓下,傅廷烨的脸色青得能够滴出水来。 冷峻而凌厉的视线聚焦处,是华轻雪莹白小手,牢牢牵住李景楠的手。 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而且,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她的日子倒是滋润得很。 简直,要气死他! 轰一声。 庭院里那处搭成观景架的藤蔓哗啦啦的碎落一地。 傅廷烨怒气重重的转身走掉。 回廊下,喜儿正端着水盆经过,骤然看到高大英俊的男人一脸怒容,宛如画本子里风声俊朗的英雄下凡一般。 她立时呆住。 ……将军,真的好帅啊。 “你要带我看的就是帆布?”李景楠有些失望,仓库里堆着数量不少的帆布,手感粗糙,色泽也一般,完全看不出哪里出挑了。 “对啊。”华轻雪就近拿起一匹布,裁下一寸来交到李景楠手里:“帆布是一种较粗厚的棉织物或麻织物。质地坚牢、耐磨、紧密厚实,目前我们齐国也只有船只上的风帆用它,却其实,帆布能有很多作用。可以做训鹰时的腕套,也可以做帐篷,鞋,包等东西。” 李景楠双手交叠在胸前:“这些东西都平平无奇啊,没有什么亮点。” “嘻嘻。”华轻雪笑了笑,“既然是我带你来,肯定要做的东西不一般啊。” 李景楠眼底燃起烁烁光芒:“什么东西?” “降落伞。”华轻雪清亮的眸子弯成了圆圆的月牙。 只是,李景楠却无法立时明白。 “……” “没事,等做出来以后,你就知道了。”华轻雪再次笑了笑,“来吧,反正你也是来干活的,按照这个图纸,将这些帆布裁剪出来。” “噢噢,好啊。”李静楠对她的吩咐总是积极响应,完全忘了自己是一个皇帝。 门口的小豆子,默然在心底叹口气。 两人一直捣鼓到黄昏时分,终于做出了三个小型降落伞成品。 虽然细节上简直粗暴到没法看,针脚什么的重来就没有整齐过,不过两人已经自动忽略了这些。 “这就是降落伞,到底是用来干嘛的?”李景楠将那三个东西拿在手里,左看看,也没有看出个究竟来。 “既然名字叫做降落伞,自然是要到高处去放才能看出效果来啊。”华轻雪擦了擦汗,带着李景楠出来,一群人都守在外面,等着看他们捣鼓的东西。 “师傅,皇上,你们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新奇玩意,要不带着我们一起大开眼界吧?”苏绍文凑上来,他最沉不住气。 梁文晟也在一旁,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好奇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心声。 华轻雪看了看几人:“大家一起来吧,也不是什么高精尖的黑科技,开开眼界也好。” “噢!师傅真好。” 一行人蹦蹦跳跳的朝试飞空地方向行进,只有欢儿的神色有些不同,支支吾吾的心事重重模样。 当初辽国三殿下好奇的那片试飞空地。 一面是平坦的地面,另一面则是矗立的山石,华轻雪让人将山石切割成直立面,好在山石的结构是花岗岩,整体很是坚固,不用担心到时候滑坡的风险。 华轻雪让侍卫将降落伞拿到山石之上,伞中用绳索绑着小狗和小猫等小动物。 随着指令下达,侍卫们在山石之上将降落伞用力抛了出来,只见电光火石之间,那些小动物便飞向空中,失重感一瞬间袭来,动物们齐齐发出尖叫声。 “好高啊!” “不会出事吧?” 围观的人惊叹出声。 众人的疑惑刚刚发出来,下一刻,那空中的景象就发生了变化。 只见每一个降落伞伞包唰一声打开,将小动物们稳稳的托住,缓缓下降而来。 慢慢的着陆,侍卫们快速跑了过去,从伞包里面将小动物放出来,小狗及小猫落地就倏地跑开了去,没有半分受伤的征兆。 哇! 太神奇了! “这个东西妙啊!以后我们大齐猛士就可以直接空降大辽都城,将那辽国老儿手到擒来!”李景楠兴奋的跳起来,抓住华轻雪一阵摇晃,“你说对不对?” 他的脑子还真敢想! 华轻雪被他晃得头晕,赶紧挣开他:“就算你的假象成立,那也需要辽国都城建立在悬崖峭壁下面,不然,我们的猛士从哪里去降落。” “额……”李景楠倒是没想到这层,“你说的也对。” 前提不成立,那么假象就是空想。 “我都从来没有在天空中飞过,我也去试试这降落伞是什么滋味。”李景楠兴致盎然,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朝山石那边走去。 华轻雪赶紧拉住他:“等等,你疯啦,目前我们做的这三个样品还不能承受人体的重量。你要试,得等等。” “啊?”李景楠十分失望。 华轻雪想了想,顿时有个好主意已经在脑子里成型。 “放心吧,到时候做出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她笃定的下结论。 李景楠对她说的话倒是深信不疑:“那好吧,我等你。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宫去了。” “嗯嗯,去吧。”华轻雪冲他笑了笑。 每天气冲冲的来,高高兴兴的走,也挺好。 在她心中,李景楠仍然是当初风雨共度的弟弟,做姐姐的无法在朝政上支持他,至少让他开心,就好。 李景楠前脚刚刚走,欢儿这边终于长长了松了一口气。 “夫人!总算等到你空了,你……你快回去看看吧。” “出事了?”华轻雪一头雾水,不解的看着她。 碍于人多,欢儿神色遮遮掩掩:“奴婢……也不好说,总之,你赶紧回去,迟不得。” 将军可吩咐了,不能告诉你他来了,只让我将你人尽快带回去。 回去晚了,我的小命就危险了。 “怎么了?” “看样子很严重啊?”梁文晟等人也好奇起来。 欢儿却支支吾吾的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话说到这里,华轻雪心中多少有了些端倪,安抚大家道:“应该没事,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梁文晟和苏绍文切记,这里的一切都要保密。” “好的,师傅,你放心的去吧。” 华轻雪交待完这边的事,便跟着欢儿一路穿花佛柳,大步流星而来。 远远的,自己的房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烛光摇曳。 莫名的,心底好温暖。 张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 华轻雪脚步流云,风一般跑进去,就看见傅廷烨拿着一本书,正百无聊赖的翻看,一抬头,熟悉的眉眼落入视线,微微一怔。 “将军来啦。”华轻雪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喜悦,几步走到他面前,忽又局促不知该干嘛。 傅廷烨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说教,让她远离皇帝,远离一切不相干的男人,但此刻看见她的喜悦是发自心底的,那些莫名奇妙的不爽,也就瞬间烟消云散了去。 “过来。”他伸手,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揽在怀中,熟悉的温香软玉,沁人心脾。 华轻雪瞥见一旁欢儿和喜儿都在,脸红道:“什么事呀。” 难道他又要做那事,是不是太猴急了。 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说两句话呢。 傅廷烨抬头吩咐:“这里不需要你们了,下去吧。” 欢儿和喜儿憋住笑福福身子,就要退出去,复又被叫住。 “今晚一整晚都不用过来伺候了。” 这…… 这这这……是不是也太明显了点。 华轻雪瞅着两个小丫头憋着颤抖的肩膀逃也似得溜了,脸上的温度陡然上升,瞬间可以煎鸡蛋的错觉。 “将军,你……” 后半句话,再也说不出来,因为……已经被将军吃了进去。 窗外柳梢之上,九霄之上的明月也害羞的丢进了重重云雾之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日常吃醋 “将军!”华轻雪终于逮住机会,一把将他推开:“那个……你饿不饿,要不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你就那么想走?”傅廷烨有些烦躁,刚亲几口,都还没过足瘾。 “啊。”华轻雪瞧他的样子,顿时有种自己做错事的直觉:“不是不是啦,是你……你已经亲了好长时间啦。” 人家的嘴都快肿了…… 傅廷烨愣了愣,瞧着她别扭的样子,为什么心中想吃掉她的感觉就更加强烈。 “那个……我中毒了?” 一遍说着,一边拧起眉头来,痛苦的难以言表。 华轻雪惊了惊:“你又中毒了?侯府什么人能三番两次的对你下毒?” 傅廷烨眉头拧得愈发深沉,天啦,这个女人怎么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脑子如此灵光。 “你……不会是在诓我吧?”华轻雪恍然意识到这个点,可惜已经太迟。 再一次被某人强势揽入怀中,深深吻住。 “呜呜……” 华轻雪有苦说不出,她肚子已经饿得呱呱叫了。 傅廷烨深深深吻了一口才稍稍放开她:“这是惩罚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说完,又是一口吻下去。 “这是惩罚你一点都不想念我。” 又一口。 “这是惩罚你跟李景楠肌肤接触。” 再一口。 “这是惩罚你在不合适的时候太聪明。” 华轻雪不服:“这前面几条我都勉强可以接受,这最后一条是什么?” 自己哪里又在不该聪明的时候太聪明? “还狡辩,继续罚。”傅廷烨完全不跟她辩解,再一次将她吃下去。 “好吧好吧,我错了,能不能……让我吃饭,好饿。” “……”傅廷烨依然意犹未尽,“好吧。” “我去叫欢儿她们。”得到允许的某人,一溜烟的逃走。 不多时,欢儿喜儿还是将饭菜给两人端了上来,三荤一素一汤,惯常的饮食搭配。 华轻雪在一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在离他最远的对面方位坐了下来。 傅廷烨心情很郁结。 “好了,你们……可以下去了。”华轻雪捂着嘴,生怕被两个眼尖的小丫头看出什么来。 欢儿和喜儿一整晚都憋着笑意,点点头,安静的退了出去。 “你不用捂着,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傅廷烨忍不住就想拆穿她。 华轻雪神色僵了僵,缓缓的放下手来。 傅廷烨赶紧趁机瞅了瞅:“还好,不是特别明显。” 女人的皮肤就是娇嫩,他也没多用劲,怎么就肿了呢。 “是吗?”华轻雪不太相信,急急跑到梳妆台面前一看,这还叫不种……分明就是两根香肠挂在上面好吗?! 这个坏家伙! 看不见的时候想念,看见的时候讨厌! 华轻雪回来时狠狠的瞪着他。 “这几天李景楠往你这跑的挺勤快的。”傅廷烨假装无视她的小眼神。 “可不是吗,听说是玻璃厂和理学院的建设受到了阻碍,你又不出面帮他,他似乎受制得很厉害。”华轻雪扯扯嘴角,其实,也想听听将军是什么意见。 “放心吧,那些老家伙会听话的。” 傅廷烨说的风轻云淡,仿佛十分轻松的样子。 “哦。”华轻雪吃迟疑的点点头。 瞬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这么久没见,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或者问的也可以啊。 傅廷烨狭长的眼眸里迸发着某种期许的光芒。 华轻雪盛一小碗汤喝下,想了想,问:“傅老夫人的病情是不是特别严重,需要让卢正清过去看看吗?” 嘭。 某人心中的期许瞬间碎裂成渣渣。 “还好,不需要卢正清,宫里派了太医过来。”如果可以,正想将她的心掰开来看看,到底是怎么构造的。 “哦。”华轻雪想了想,发现这个话题似乎,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然后…… 然后的然后,两人默默无语的吃完饭。 傅廷烨起身,整了整衣衫:“过来。” 华轻雪浑身一震,赫然发现,今晚自己受惊过度,都达到了惊弓之鸟的地步了。 “干……干嘛?”弱弱的移动脚步,十分缓慢。 “快点!”略微不耐烦的声调。 某只受惊过度的小鸟赶紧屁溜屁溜的凑上去:“……” “送我到门口。”傅廷烨跨出房门,在石阶之下站着,等着某人。 赶紧上前,不敢怠慢:“好……好啊。” “这两天母亲的病情有反复,我只有抽空过来看你。”两人一路来到别院门口,傅廷烨停下来交待。 门口的灯笼洒下柔和的光泽来,将傅廷烨本就高大的身影衬托的越发伟岸,乍一看,就是水墨之中走出来的大英雄,俊朗不羁。 “没事的,我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华轻雪善解人意道,“毕竟傅老夫人的病情要紧。” 傅廷烨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三度。 “……”华轻雪微微有些心虚:“苏绍文对玻璃吹制的技艺已经掌握的很熟络了,等我的实验器材成型我们就能做到很好提纯,到时候就能做出威力更厉害的火箭火炮……” “……”傅廷烨的脸色青的可以滴水下来。 “我……说错什么了吗?”华轻雪骤然被一阵夜风吹到,感觉异常凉爽。 傅廷烨眉心微蹙,豁然脱下自己的披风系在女人的身上:“你就偏偏不肯说你会想我,说一句会死么。” 语气重的掉渣。 华轻雪瞬间怔住,原来他别扭了一晚上,在意的就是这个。 可是她又不是那种会把甜言蜜语挂在嘴边的性格啊。 说这些……是不是太难为情了。 脸颊以眼力可见的速度迅速升温,华轻雪囧得无地自容……转身,倏地跑掉。 这是…… 傅廷烨瞧着娇小的背影一瞬间消失在眼中,不知为何,这样的感觉却是如此美好。 …… 华轻雪回房之后,便上床休息了。 随着她吹灭房间的烛火,整个别院也陷入了深夜的静谧之中。 没有人看见。后厢房的走廊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迅速穿行而过,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 第二天早朝,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因照顾卧床母亲而告假许久的镇北王,大将军傅廷烨居然上朝了。 第二件事,小皇帝一直想要推进的玻璃厂和理学院建设两相工程得到了支持,经费难题不攻自破。 第三件事,辽国又派来一些使臣,不过这一次,他们带来的是美女宝石,以及名贵佳肴,想要进献给皇室,以表诚心修好之意。 诸事顺心,小皇帝一时高兴,于是决定举办一次皇家盛宴,三品及以上官阶官员通通参加,同时邀请了大辽使者入席。 …… 侯府。 太医按例每天过来给傅老夫人把脉,程婉妙守候在旁。 待太医开好方子之后,程婉妙亲自将其送出,恰逢傅廷烨穿着朝服下朝回来,远远看来,只觉神采奕奕,风姿烁烁,让人移不开视线。 “母亲今日可好了点。”傅廷烨来到太医面前淡淡询问。 太医朝他拱手:“回将军,老夫人的病症仍有反复,但较前段时间平和许多,老夫已经再开了方子,让表小姐照着煎服,只盼老夫人……能熬过这个冬天。” 傅廷烨心情沉重几分,拱手恭送太医:“多谢了。” “分内之事。”太医客气一句,径直离开。 “表哥,太医意思难道是,姨母的时日无多?”程婉妙也是到此时方知这消息,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傅廷烨点点头:“母亲平生对你照顾有加,趁现在多表表孝心吧。” 说完径直绕过程婉妙,打算进房间看看傅老夫人的状态。 “表哥。”程婉妙大胆的牵住傅廷烨的朝服袖口,“既然如此,那我之前提出的那个办法,我们就是试试,行不行?为了成全老人最后的心意?” “……”傅廷烨凌厉的眉峰瞬间锁住。 没有如之前那样坚决的反对,看来这事是有希望的。 程婉妙心头燃起了一丝丝星星之火。 只是,下一秒,这火焰瞬间被扑灭,残灰都不曾存留。 “不行。”傅廷烨抽出自己的袖子,态度坚决。 有脚步声朝两人走过来,傅廷烨眸光扫过,原来是海士轩,看来又有经济军务处理,便停了脚步,等着海士轩汇报。 只是,海士轩的脚步在靠近两人的十步之遥的距离停下来,仿佛千钧重挪不开一般。 傅廷烨警惕的打量过去,就看见老海凝望着表小姐的眼神,十足的怪异。 “表……表小姐也在啊?”海士轩极力凑出一个自以为美好的笑容。 无奈他久经战场,刀光剑影和杀戮太多,那笑容居然十分违和,丝毫美感都无。 程婉妙看在眼里直觉的瘆得慌,低着头,转身速速走掉。 表小姐这是……有点嫌弃自己的意思啊? 海士轩百思不得其解,目光却坚定的追随着程婉妙的身影而去。 “海士轩!” 赫然的怒吼宛如平地里炸开来,海士轩吓得跳了起来,这才发现傅廷烨面容已经黑到不能再黑。 完了完了,这下完蛋了。 “报告将军,有紧急军务上报。”海士轩颤抖着一颗小心肝,弱弱的呈上手里的折子。 傅廷烨冷着脸接过折子看了看,神色未动:“自己去领五十军棍。” “啊?”海士轩有种眼前一黑,天塌了的错觉。 就多看了表小姐一眼,这一眼就要五十军棍……好冤…… “马上,立刻!” 这是军令。 第一百三十九章 要改良 华轻雪惦记着上次答应李景楠的事情,这几天都扎根在别院的库房之中,没办法,理学院还没有修建好,库房暂时成为他们师徒的操作室。 “这里是我整理一些物化知识,你们俩趁这几天空闲好好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就及时问我。” 华轻雪拿出那本从自己芯片上复制出来的书册,分别将不同的部分交给两个徒弟。 “哇,师傅,你竟然懂怎么多的东西,真了不起。”梁文晟接过那本分册,还未打开,只看那书页的厚度,就已经惊叹不已。 “对对对,师傅,我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苏绍文倒是心急的翻开看里面内容,华轻雪给他的那本偏向于化学结构方面的知识,只见满页的化学符号和公式,它们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它们。 华轻雪被他们夸奖有些脸红:“啊哈,这些……也是我跟我的师傅学的,只不过学习的时间比你们稍稍快了那么一点点。” 只需要植入一块芯片的时间,客观的讲,也算是快了那么一点点。 “这个分子式拆开来单独的元素符号我认识,可是凑在一起,我就不懂了。”苏绍文长长呼出一口气,有些气馁。 华轻雪凑上去一看,只见她手指落下的地方刚好是一个H2O,细心解释:“这是水的分子式,每个水分子都是由两个H原子和一个O原子组合而成。” “青圆子?羊园子?”苏绍文更加一头雾水了,“是我们平日里吃的三菜一汤里面的圆子吗?” “……”华轻雪忍不住莞尔。 这种问题要是在她以前的课堂中提出来,恐怕老师和同学们的大牙都会笑出来。 不过,该怎么跟他们解释什么是原子呢,这可就需要显微镜了。 “对啊,我们可以做一个简易的显微镜,这样就能很形象的跟你们解释什么是原子了。” 华轻雪脑子灵光一闪,朝两人看过去:“我记得上次给们改良的望远镜图纸,你们收到了没有?” 两人齐刷刷的点点头:“收到了,师傅,我们还做了成品,对了,忘了拿给你看。” 两人说完,就在库房的一角里面倒腾,不多时,一个至少两米长,手臂粗的大玩意就抬到了华轻雪面前。 “怎么会这么大?”华轻雪有些吃惊,看来理想跟现实的距离还是挺遥远的啊。 “咦,难道师傅知道的望远镜很小么,我和师弟琢磨了很久,其中的几块凹凸镜也是对了不少的时间才琢磨出准确的位置。”梁文晟言语之中还有小小委屈。 “这次上来为了带这个家伙,师兄在路上可是小心了又小心保护呢。” 华轻雪淡淡一笑,让他们把东西放平了之后,来到望远镜的入口处看了看,的确能看到远处的地方,只是是视线依然有些模糊,想来是其中的凹凸镜片光学对焦没有准确的缘故。 但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离成功很接近了。 “其实这里可以改造一下,”指着竹筒中间的位置:“这里两块镜片之间,可以切断,中间折叠进去,就能节省很大的空间。” “另外。”她来到望远镜的另外一头:“镜片也可以再做小一点,大约能小到一个铜板大小,这样一来,做出来的成品就会很精致小巧,并且方便携带。” “噢噢噢,还能做那样小,可是师傅,为了吹制这些镜片,耗时耗力不说,还总是不能吹到合适切面,以至于很多成品都浪费了。”苏绍文也有些无奈。 “吹制?为什么要吹制?”华轻雪有些惊讶:“熔铸差不多大小的玻璃块,再进行凸面抛光打磨就可以了啊。” “……”苏绍文语塞,自己怎么这么笨,如此简单的方法都想不到。 梁文晟眨巴眨巴眼睛,默默的在心中为华轻雪竖起大拇指。 师傅就是师傅,总是能想到解决问题的捷径啊。 “嗯嗯,师傅,等理学院的玻璃熔炉修建好,我们立马就改良望远镜。” 华轻雪淡然:“好。等望远镜做出来之后,简易显微镜也就容易啦,两种仪器都是由凹凸镜光学折射原理创造而来的。” “嗯嗯,谨遵师傅指示。”两人乖乖点头。 “夫人,好消息啊。”卢正清兴致冲冲的从外面进来,打断了师徒三人的对话。 “什么好消息?”华轻雪问。 “你们出来看看就知道了。”卢正清卖了一个关子。 华轻雪及梁文晟,苏绍文走出库房,只见外面理学院的工地上,修葺的工人又回来了,各种物资及材料也源源不断的送来,与前两天无人问津的空旷形成鲜明的对比啊。 看来是皇上得到支持,项目阻力被清扫了。 是将军! 一定是将军,昨天晚上才给他说的事,怎么快就有了成效。 华轻雪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幸福蔓延开来。 “夫人,有你的贴子。”欢儿走上前来,将一封烫金贴子交到华轻雪手中。 那贴子做工精细,边角更是用上等锦缎缝边,很是高端。 华轻雪打开来,只见里面鎏金小楷简简单单的两行字,特邀司兵夫人于三日后进宫参加皇宫盛宴。 原来是皇宫来的请柬。 “最近有什么事是值得庆贺的吗?”华轻雪微微疑惑。 “不知道耶。” “按理说,皇宫盛宴一般是在节日前后,可是……最近的节点是新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啊。” 众人猜测不已,只有卢正清神色微赧:“是辽国使者进贡了大量美女珠宝,还进一步表达跟齐国重修旧好的诚意,皇上高兴之余,提议举办宴会。” 华轻雪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咦,这些应该是朝廷上发生的事,你怎么消息如此之快?” “咳咳。”卢正清耳根微微发红,“属下虽然不在朝廷挂职,毕竟有同僚在朝为官,也是方才听说而已。” 原来……是这样。 “可是进贡美女……是不是有些不妥?毕竟皇上还是个孩子。”华轻雪不由为李景楠担心起来,十三四岁的年纪,本来心智就还不稳定,又被美色诱惑,是极其不利于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发展啊。 “咳咳,夫人想必多虑了。”卢正清说,“辽国进贡美女,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皇上和太后又怎么会不知晓,想必那些美女早就被处理的干干净净了,断不会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出现的。” “说的也是,李景楠那个家伙,人小鬼大,心思可成熟着。”华轻雪一边说,一边想象,要是有哪个落网之余的辽国美女爬上了龙床,李景楠会是怎样的应对。 一定是吓得屁滚尿流的从寝宫里逃出来吧。 哈哈哈哈,那个样子一定会很搞笑。 此刻被华轻雪惦念的某人,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喷嚏。 “真该死,这水真冷。”李景楠爬上岸,浑身湿透,小豆子并一众太监宫女忙得团团转,一面给他裹上干净毛巾,一面自我请罪。 华轻雪猜的不错,李景楠的确正在应对一个漏网之鱼。 辽国进贡的美女,还没有被送进后宫,就被太后处理得干干净净,却不知为何,这丫头躲过一劫,晕头转向的在御花园里面迷了路,又被侍卫以刺客名义追赶着。 恰逢李景楠下朝经过,两人就这样天时地利人和般奇迹的撞在一起,进而双双落入太湖之中。 “奴才该死,奴才刚刚护主不周,请皇上降罪。”小豆子噗通一声跪在一旁。 一众侍卫将那女子抓住,也跪在另外一边请皇上下旨定夺。 李景楠披上干净的斗篷,稍稍好受一些,垂眸打量了一下那女子,冷漠吩咐:“交给太后处置吧。” “是。”侍卫领命,就要将人带下去,谁知那女子忽然挣扎起来,“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我无意冒犯,请皇上饶我性命,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皇上的恩情。” 李景楠冷哼了一声:“你们辽国人的报恩,恕我承受不起。” 说完,再无留恋,径直离开。 这厢太湖落水事件刚刚上演完毕,那厢太后的跟前就有人及时汇报了这一情况。 “太后,这样看来,你的担心是多余了,皇上的定力如此之好,断不会被美色所诱惑的。” 所谓的漏网之鱼,不过是太后安排的一场戏。 目的是试探皇上的定力而已。 郑淑玫神色未动,眸光深沉:“毕竟是先皇唯一的孩子,在感情上面,随先皇一样专一,有好处也有坏处。但愿以后他不至于走先皇的老路。” 虽然李景楠因为司兵夫人的事,最近总是跟她置气,但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好的。 只要不学先皇沉溺巫术道法,就好。 “不会的,皇上虽然小,但是有太后您时时刻刻照拂着,今后的路只会越走越宽,越走越长,断不会走上先皇的路。” 太后的贴身宫女紫菀,照顾她多年,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并且恰到好处的说到太后心坎之中。 “太后,有侍卫来请旨,说擅闯御花园的辽国女子该如何处置?” “狐媚惑主,其心当诛。赐鸩酒。” “是。” 第一百四十章 好大的威严 ——金銮殿。 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微紫光泽,宫殿里一派金碧辉煌。 十六根擎天般的顶梁柱,将这个大齐朝最恢弘的宫殿撑起来,笔直而规矩的线条,从侧面刻画了这里的严谨与威仪。 皇上坐卧的软座面前,两只栩栩如生的铜鹤嘴里熏着袅袅的檀香,微微淡化了空气中的紧张氛围。 “启禀皇上,今年江北大旱,江南虫灾,下面官员亟待朝廷赈灾款项下拨。” “皇上,文庙的建设经费吃紧,也亟待朝廷款项。” “皇上,理学院的经费尚有宽裕,能否挪动部分出来,毕竟这部分支出也不是必备支出项目,而且短期乃至上期时间上来看,也不会产生收益,纯属国库银两的多余消耗之物。” 从一上朝,以左相为首的文官们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致上表对理学院建设的不满。 李景楠倒是没有想到这已经敲定的项目还能起什么波澜,但是对方显然来势汹汹,有点让他措手不及。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件事在前两天傅大将军上朝的时候就已经拟定,怎么现在你们又有异议?”李景楠的语气透露着不耐烦。 左相垂首站在下面,宁王与他同排,两人及不可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下一刻。 宁王站了出来:“皇上,众臣也是为了大齐朝廷着想。纵然司兵夫人提议修建理学院是个好事,可以为我们大齐培养人才,但国库紧张也是事实,而且眼下齐国边境的危机仍然没有解除,军费消耗以及朝廷内政消耗巨大,实在是没有必要建设一个看不见前景和成效的理学院。” 他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倒是让李景楠为难了。 而且宁王的站队,让李景楠有些头疼。 不是跟左相向来不合,这两人什么时候搞到一起了。 “谁说没有成效,一个司兵夫人就已经让辽国主动议和,以后理学院还会为朕,为大齐培养千千万万个司兵夫人一样的人才。那么,四海升平,八方来拜也不是不可实现的。”李景楠咬住一点占理的地方,坚持不妥协。 谁知宁王听完,脸色闪过一丝轻讽的笑容:“皇上,世界上怎么会有千千万万个司兵夫人,就算有,又有谁能确保这些人不变节?司兵夫人固然厉害,但若是敌国或者邻国得到一个或者两个这样的人才,那么……将来又要置齐国于何种境地?” “你!你这是莫须有的假设!”李景楠重重的拍向龙椅,可惜这样的动作一点示威效果都没有,相反,一众老臣们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轻视之色。 “启禀皇上……”左相润了润嗓,缓缓站出来:“皇上,宁王说的未必会实现,但也不失理智,这种可能肯定会有,而且成立的可能性极高。毕竟每个人都无法预测下一秒会做什么,因此也更加无法判断未来会发生什么。” 左相一面说着,一面观望着其他官员的反应,只见大部分人皆微微点头同意他的观点,于是顿了顿,抛出自己的结论:“所以微臣也建议,临时暂停理学院的筹备。” “臣附议。”文官甲站出来排队。 “臣附议。”文官乙站出来排队。 “臣附议。”官员丙站出来排队。 不多时便有几乎一半的官员附议了丞相的观点。 “你们!你们又玩这一套!”李景楠彻底火了,倏地站了起来:“如果朕坚持呢?!” “这……”左相及一众大臣有显而易见的为难。 双方陷入僵持,大殿中的氛围忽然十分诡异。 骤然,尖细的声音响起:“大将军到。” 傅廷烨来了? 太好了! 李景楠眉头骤然舒展,轻不可闻的吁出一口气。 傅廷烨身穿朝服,容颜刚毅,不怒自威,他脚步平稳,缓缓来到大殿中间朝李景楠拱手:“皇上,微臣处理紧急军务,请恕微臣来迟。” “无妨。”李景楠赶紧说到,心想你来的正好,我倒要看看,今天这场戏最终谁能笑到最后。 “大将军恐怕还不知道,我们正在热议暂停理学院的事,将军可有想法和意见?” 傅廷烨环顾一下四周,官员的战队很清晰,左相以及宁王的脸色自他踏进这金銮殿起就有微妙的变化,这一切,都预示着,今天上演的是一场重头戏。 他微微沉思,随即开口:“如今大齐内忧外患,而外患尤甚,微臣不建议停办理学院。” “哼。”有人甩袖冷哼。 傅廷烨仿佛丝毫不曾察觉,继续缓缓辩解:“皇上曾经说过,先皇曾预言,蟠龙山有国之利器,结果皇上就得了司兵夫人,司兵夫人的新式兵器的确让我大齐国威重振,实能担当国之利器四个大字。” 李景楠心中恍然一怔,哎哟,我怎么没想到这茬。 先皇摆出来,看你们谁还敢造次。 “而理学院,志在强国,为我大齐储备未来可造之材,实乃现今当务之急,朝政重中之重项目。” 话虽不多,却言简意赅,掷地有声。 恍然间,朝廷上格局仿佛有些改变。 一个武官站出来:“臣附议。” 又一个武官站出来:“臣附议。” 双方力量似乎持平。 而这种时候,皇上的意见才能显得十足珍贵。 “此事兹事体大,让朕再想想,未想出来解决之法之前,一切按部就班。”李景楠配合着傅廷烨,这招双簧唱得十足的好。 左相和宁王一派的人面露不爽,却有不敢再说什么,这事算是暂时压制。 退朝之后,傅廷烨从大殿走出,却意外的发现有人在等他。 雍容华贵的玉撵,轻纱曼笼,奢靡华贵却又气质非凡。 全天下,也只有当今太后能坐这样的车子,所以,等他的人,是太后。 但是郑淑玫却并没有下来的意思,透过纱帘的缝隙,能看到她姿态慵懒,神色恹恹。 “微臣拜见太后。”傅廷烨拱手。 死寂一样的安静。 太后仿佛没有听到,玉撵旁边的下人一动不动。 时间好似静止一般。 但傅廷烨知道,她听到了,并且她有些不屑于跟自己这种武夫说话。 可是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越不想看见人,或者越讨厌的人,命运就会偏偏安排你们见面,甚至要互相膈应者寒暄几句。 正如,此刻的傅廷烨和郑淑玫。 所以,郑淑玫终于还是开口。 “傅将军好大的威严。” 她淡淡的说,语调也是懒懒的,乍一听仿佛在嘲笑,可认真看,却又在那张精致高贵的脸上看不到半分嘲弄之态。 她说完,下一刻,玉撵动了,缓缓的从傅廷烨面前离去。 傅廷烨敛着神色,恭敬目送玉撵的消失。 朝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特别精神气派,他身姿挺直,高大又伟岸,远远的仿佛一颗青松,屹立在天地间。 威严是什么。 太后骤然说的这句话,又在暗示着什么。 傅廷烨微微垂首,嘴角不动声色的扬了扬,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霎时出现,漠然消失。 …… 与华轻雪同样得到朝廷宴会帖子的人,还有程婉妙。 这可是她想都没有想到的,虽然帖子并不是派发给她本人,而是给的一品诰命夫人傅老夫人,可是上面的娟秀小楷写着,让夫人带着家中女眷一起参加。 而傅老夫人卧病在床,这宴会自然是去不得,只是……程婉妙倒是可以去的。 “你代替我去得了,我这把老骨头,去了也是吹风,倒不如在屋里躺着自在。”傅老夫人近日里来,神智有些迷糊,可大多数时候,还是清醒的。 “姨母,婉妙不去,婉妙要留在侯府照顾你。”程婉妙眼中晶莹闪烁,泫然欲泣。 傅老夫人微微蹙眉:“成天哭哭哭……你是不是盼着老身早点死啊,哭丧似的。” 到底不是自己亲女,嫌弃起来一点都不口软。 程婉妙立时收了眼泪,挤出一个勉强到自己都心虚的笑容:“姨母,婉妙不哭了,你可要早点好起来。” 其实心里想的是,你就这样一直躺下去吧。 你不躺着,表哥也不会回来,我也没有机会呀。 “母亲今日可好?”傅廷烨下朝,第一时间就来到傅老夫人房间里面问安。 傅老夫人眉眼一横,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傅廷烨也不恼,可想而知的结果。 早就知道她固执,只是到了这般田地,还依然如此固执,倒是一种可敬的精神。 要是战场上的士兵,人人都能信念坚定如此,那么大辽铁骑,又何须新式武器才能对付呢。 “表哥,姨母今日好了许多,中午的红枣汤圆是我亲手做的,姨母许是疼我,还多吃了几个。”程婉妙在一旁接话,看似不经意的聊天,其实特意表了自己的功劳。 眼眸流转,顾盼生辉,程婉妙微微垂首,期待着什么。 傅老夫人躺在床上,再次冷哼了一声。 不知为何,明明是她想要撮合程婉妙和傅廷烨,可又见不惯程婉妙如此扭捏造作。 于是强忍着心中恶心,不以为然。 傅廷烨淡淡道:“嗯,好。” 程婉妙呼吸有些凝滞,不过瞬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表哥饿了吗,我让厨房热着冰糖银耳粥,你下朝回来喝,对身体好。” “不用。”傅廷烨感觉程婉妙今天怪怪的,下意识拒绝。 程婉妙面露失落。 “你照顾母亲一整天也累了,下去吧,这里有我。”傅廷烨道。 “……”程婉妙愈发委屈,却又没脸待下去,只能施施然朝门口挪。 “那表哥你有什么事随时叫我。”程婉妙行至门口,终于给自己加了一句台词。 傅廷烨没有回头,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就等着她消失,谁知这个当口,傅老夫人咳嗽起来:“婉妙,我想喝口水。” “哎。”程婉妙身影飞奔,宛如蜻蜓一般又飞进来,绕到傅廷烨的视线之中,伺候傅老夫人喝水。 “姨母还是习惯我伺候着,要不……表哥,我还是留下来吧,你如果跟姨母有话说,我就安安静静在旁边待着,绝不会影响你。” “……”傅廷烨眉头微蹙,却没有再说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宁王 理学院的建造恢复,苏绍文和梁文晟所需要的实验室也很快盖了出来,甚至连小型的玻璃熔炉也已经成型。 苏绍文和梁文晟十分高兴,兴致盎然的投入到自己的领域,完成师傅之前交待的任务。 库房的东西随着多多少少的搬出来,空出来大块大块的地,正好让华轻雪用来剪裁帆布,根据自己复制下来的图稿,自制样本模型图,测量,剪裁,缝纫……当然,纯手工活丢给欢儿和喜儿两人帮忙。 罗慕语闲着没事,也会过来帮帮忙打下手,只是看着华轻雪的图纸,有些一头雾水:“这个是什么东西啊,上圆下方的,是你构想的新式帐篷吗?” 华轻雪百忙之中抬起头,冲她笑了笑,晃视线越过罗慕语的肩膀,看到正朝她俩走来的身影,于是笑着说:“问你家卢夫子啊,他知道的。” 卢正清如今每天都要给华轻雪请脉,这可是将军发了命令的,军令如山,不可不听。 虽然华轻雪这一阵子的状态十分稳定,他也是例行公事做做样子罢了。 缓缓踱步到自己老婆身旁,视线落在图纸之上,不由惊了惊:“天啦,你竟然在做这个?” “对啊,之前答应李景楠,要给他一个惊喜,而且……”华轻雪抬头看他一眼,微微一笑,和煦如春风,“而且,我也想尽我的力量帮他做点事。” 华轻雪和李景楠之间有种独特的相处模式。 互相为对方做点事,倒也不足为奇。 “挺好的,我猜皇上一定会喜欢这个。”卢正清和颜悦色,随即看了看她们剪裁的篷布,物体大致的模样都快出来了。 “到底是什么?”罗慕语好奇得不得了,“你俩说了半天,可我还是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啊。” 卢正清和华轻雪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好好好,告诉你,这个东西是热气球。”卢正清宠溺的看自己老婆一眼,她微微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可是,热气球是什么东西?”罗慕语还是不懂。 这是个很深奥的东西啊。 华轻雪摇摇头:“你还是等我们做出来,就知道啦。” “哦?……哦。”罗慕语若有所悟,迟疑着,点点头。 不过看着夫君与华轻雪默契的样子,心里头有些不自在…… “夫人,该请脉了。”卢正清伸手揉揉罗慕语的头顶,随即朝华轻雪走了过去。 华轻雪是很听话的病人,随即放下手里的事,乖乖的坐在一旁,任由卢正清把脉,不期然撞见罗慕语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华轻雪脱口而出问道。 罗慕语却像是被人现场抓包的小偷,倏地涨红了脸:“没、没事……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待华轻雪回话,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华轻雪眨巴眨巴眼睛,垂眸的一瞬间,落在卢正清有些走神的神色上,这一次把脉,用了很长的时间。 “夫人没什么事,我告辞了。” 卢正清站起来拱手,转身告辞,也是神色匆匆之态。 华轻雪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不过却淡淡一笑:“相信卢夫子能很好的解决这个小小的误会的,我还是继续我的工作吧。” 同样是女人,所以有同样的直觉。 罗慕语那个局促不安的吃醋模样,还真是可爱,哈哈。 卢正清追出来的时候,罗慕语并没有走太远,而是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在园子里散步。 只是随着她行走的路径,一些残破的花叶碎了一地。 卢正清又好气又好笑,上前追上她:“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罗慕语没想到他回来,有微微的惊讶,不过惊讶之后却是慢慢的幸福感。 “没有啊,我哪里有不高兴。”她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摘下附近的花叶,撕成一半,再把一半撕成更小的一半,如此重复,直到无法下手,才悻悻然丢掉。 “小骗子。”卢正清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跟司兵夫人吃醋呢?” “没有!”果断的否定,心里没鬼才怪。 卢正清的眼神很犀利,仿佛一眼看穿她的心事。 罗慕语不攻自破:“好啦,我只是不解,为什么你跟她会懂那么多,而且你们……总是能第一时间明白对方。连我跟你,都不曾有过这样的默契,我也知道你跟司兵夫人其实没有什么,但就是……就是……” 就是心里有些酸。 “儍丫头。”卢正清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罗慕语忽然幸福的冒泡,心里头那点酸水,也顷刻间消散…… …… 使者驿馆的正门,华贵的马车已经准备就绪。 罕见的,辽国三殿下萧翰并没有穿胡服,而是穿着大齐的普通百姓服装,随行一人,匆匆走出,迅速上车消失在街道之中。 马车经过繁华的朱雀大道,一路向东,甚至差点出城的时候,骤然转入一处僻静的里巷之中。 此处为盛京普通百姓聚集居住之地,大小院落依着里巷并排建立,错落有致,却也不失大齐民宿风貌。 里巷的尽头出乎意外的,竟然是一户大户人家。 高高的围墙,挡住外面探望和好奇的目光,只是墙角,俏生生的有株梅花探出来。 马车停下,萧翰下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那株梅花,忽然笑了:“闹中取静,梅花出墙,却也不失为一种美感,妙哉妙哉。” 祁连琤跟在他的身后,默默不语,眼神飘过那株梅花时,并无多少感觉。 但谁又能想到,他们进门之后,在古朴又不失华丽的围廊下迎接之人,竟然是堂堂齐国的王爷殿下,宁王。 “三殿下请进。”宁王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拱手施礼。 “宁王,久仰。”三殿下也拱手,算是回礼,却是敷衍之极。 宁王将他的一举一动落入眼底,却并没有半分不悦,依然盛情的一并入内。 室里,早有侍女准备好美味佳肴,与婀娜舞姬。 乐师不待宁王发号施令,就自动敲响那宫商之音,袅袅曼曼,轻音环绕。 “不知我们大辽的美女,宁王享用得如何,如果喜欢,我让父皇再送一批献给殿下。”萧翰几杯热酒下肚,神态已经有些飘飘然。 宁王浅饮轻啄,微醉但神智分外清明:“谢三殿下好意,但我如今却并无意美女……” 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顿了顿。 萧翰眼底闪过一丝讥诮,面上却醉得不省人事,拍着胸脯说:“宁王年长我几岁,理应是我兄长,兄长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吩咐就是,兄弟能帮的尽量帮。” “是吗?”宁王笑着。 萧翰三分醉,七分醒,“但说无妨。” 宁王挥挥手,乐师和舞姬顿时纷纷褪去,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萧翰,萧翰还未出声,身后的祁连琤便拱手退让而出—— 房间里,只剩下萧翰和宁王两人。 …… 华轻雪累了一天,吃过晚饭后边困倦的上了床,不多时已经沉沉入睡。 傅廷烨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睡得深沉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细瓷的脸蛋上打出两道长长的阴影,宁静安详。 好几天不见,这个女人……依然睡得好吃的香。 全完不似他那般朝思暮想,茶饭不思。 怕是朝廷上的你争我斗都未曾让傅廷烨这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如此有受挫感。 真是没良心。 傅廷烨心中小小郁结,伸手在某人脸颊上轻轻一捏。 嗯,手感还挺不错。 再捏捏。 不错不错,捏着的感觉很好。 继续继续…… 华轻雪睡得很香很沉,待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欢儿端了热水进来给她洗漱,捞起帘子的一瞬间就看见了华轻雪脸上的异样:“呀,夫人,你的脸怎么了?” 华轻雪不明所以,茫然伸手覆上脸颊,微微的触痛感袭来,好大一片。 她匆匆的下床来到梳妆台面前一看,脸颊上有一团一团的红肿,不是特别严重,却由于她皮肤太过于白皙的缘故,十分的显眼。 “天啦,怎么会这样?”华轻雪捧着脸,欲哭无泪。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昨天晚上都好好的,而且这大冬天的,也没有蚊子啊,而且蚊子……似乎也咬不出这种效果。”欢儿在一旁也是郁闷。 这种反常的现象,实在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夫人,不会是,遇见鬼了吧?” 鬼?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观念根深蒂固的现代人,是断不会相信的。 “不会的,鬼只是人心创造的产物。”华轻雪哀怨了一阵之后,理智也恢复在线,“不可能是鬼,这一定是人为的。” “人?谁啊,昨晚明明是我值夜,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啊。”欢儿愈发不解。 华轻雪看了看她,失笑:“你还是太年轻了,我知道是谁了,我定不会放过他的。” “咦……”听夫人这语气,仿佛知道是谁。 欢儿大眼睛滴溜溜的转,还是不明所以。 华轻雪却没有再多说,而是用一些脂粉轻轻覆盖在那些微红的地方,稍稍遮住了颜色。 要符合作案动机,而且也有成熟的作案手段。 这个人,一定是傅廷烨。 居然趁她睡觉的时候吃她豆腐! 华轻雪骤然想到什么,速速躲回床上,并且拉下帘子不准欢儿偷看。 然后里里外外将自己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还好还好,只有脸,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还有点良心。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惊喜 自从上次傅廷烨利用自己的威压,胁迫朝廷众臣同意理学院的建造之后,舆论的压力也随之而来。 小皇帝被司兵夫人蛊惑,以至于让傅廷烨趁机控制朝政的说法愈演愈烈,甚至在街头巷尾,都能听见隐隐的议论之声。 这一次,风波已起,且有越演欲裂之势。 就连盛京的街头巷尾,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说大将军功高震主,这一次必然会有人伸手收拾芸芸,也有说司兵夫人就是红颜祸水,纵然小人书里面将她的形象美化,可也难掩她本就是祸水的事实,所以大辽三殿下也给迷住了等等。 周遭的氛围变得不太和谐,偏偏在这风口浪尖,辽国三殿下萧翰有种开玩笑不嫌事大的精神,时不时送几车鲜花过来。 华轻雪站在自己院子门口,表示压力很大。 海棠、金桔、木兰、芍药……凡是能叫得出名字的花都有了,而且在这大冬天的气候里,竞相争艳,开的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这是病急乱投医么……”华轻雪喃喃自语:“看来三殿下的妄想症病得不轻啊。” 如此没有希望,还能做到乐此不疲,的确有些毛病。 “可是夫人,这些花该怎么处理啊,是栽在花园里,还是处理掉?”欢儿也在一旁发愁。 “要不,送给学堂里面的孩子吧,可能他们会喜欢。”华轻雪揉揉太阳穴,想了一个靠谱的办法。 “好。”欢儿点点头答应着。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时间里,喜儿带着人从外面又搬来许多盆,看来三殿下希望她生活在花朵的海洋里。 华轻雪嘴角抽了抽,终是没有多看一眼,径直来到库房,完成她未完成的工作。 热气球已经在最后的阶段,而她也通知李景楠今天傍晚时分来验收。 得抓紧啊。 傅廷烨今日下朝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绕道来到别院这边,身上的朝服还来不及换,可是闲散的步伐却又不像神色着急的模样。 街角有人偷偷朝这边观望,傅廷烨进门时,眼角余光扫过,那些好奇的目光瞬间躲回去。 随即,又是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听不清楚。 傅廷烨脚步停住,似乎在沉思什么,别院门口的侍卫上前询问:“将军,是否需要将他们赶走?” 最近总是有人故意在司兵夫人府门口徘徊,虽然没有做什么事,但很烦,守门的侍卫都有些看不下去。 “不用。”傅廷烨淡淡的说,抬步跨进府里。 倒是用不着通报,府里的人早已经把将军当做自己人。 傅廷烨径直来到华轻雪的房间,没有人……习惯性的失望,只是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在屋里等,而是转身朝库房走了去。 纵然他人没在这边,可华轻雪每天的行踪,还是了如指掌。 果然,库房内,娇小瘦削的身影正忙得不亦乐乎。 华轻雪额头浸着细密的汗珠,却顾不上擦拭,而是指挥者两个下人将一块硕大的篷布缝合起来, “这里缝的紧密一点,这里是受力点……这边,这边留下索扣,嗯嗯,就是这样。”华轻雪神色认真,又似乎很高兴,满脸洋溢着充实与幸福的微笑,全然不知,自己现在正被某人深情的注视着。 不过……或许是福至心灵的缘故,华轻雪下意识的侧过头,就看见门口穿着朝服,高大伟岸的傅廷烨。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集一瞬,下一刻,都笑了。 “将军来了啊。”华轻雪显而易见的高兴,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傅廷烨面前:“咦……” 将军的神色有些疲惫,表情分明是在笑,可是却感觉到有些勉强呢。 “将军,怎么了?”语调骤然沉下来。 傅廷烨伸手,抚上她细腻柔软脸庞,嗯……手感很好,几乎是习惯性的,就捏了下去。 “……”华轻雪某件伤心的往事瞬间记起来。 柳眉倒竖,一双小鹿般无辜的眼神,却迸发着敌意。 傅廷烨差点笑出声来:“猜到是我了?” 华轻雪伸手将他的爪子从脸上拿下来,磨牙:“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谁进来是侍卫不抓的? 还有谁那么厉害,不惊动守夜的欢儿就能登堂入室? 这么简单的题,而且……刚刚某人还给了如此明显的提示好吧。 可恶,可恨…… “陪我走走吧。”某人转移话题。 “好啊。”某人瞬间忘却仇恨。 呵呵,这招百试不爽。 “最近可能有一些流言蜚语,不过你不用理会,交给我来处理。”傅廷烨一边走,一边等着她。 他步子大,一步的距离通常需要她走两步,所以,两人如果一起散步,会发现很奇怪的现象,就是傅廷烨在前面悠闲的走,华轻雪却在后面费力的追。 因此,他走走停停,等一等。 “什么流言蜚语,盛京又有什么八卦了吗?”华轻雪抬起双眸,清澈的眼神不染一丝杂尘。 如此看来,她是不知情的。 傅廷烨不动声色的吁一口气:“也没什么……你也不用知道。” “哦。”华轻雪点点头。 真乖。 自己的女人就是单纯善良。 “将军,夫人,你们在这里呢。”喜儿追上来,来到华轻雪面前:“上次那个女人又来了。” 华轻雪微微一怔:“哪个女人?” 不过想了想,来过这里的女人也不多,除了喜儿愿意叫名字的,剩下的也就两个。 傅老夫人和她的侄女,好像是叫程婉妙吧? “就是跟老夫人……”喜儿不敢看傅廷烨,声音小到尘埃里。 “程婉妙?”傅廷烨接住这话。 喜儿身影抖了抖,弱弱的点点头。 为什么大将军忽然拉下脸来就觉得好恐怖? “她来做什么?”语气冷了三分。 “……”华轻雪看了看他,再看看喜儿:“她没有……闹事吧?” 喜儿猛烈的摇摇头:“没有,这次很有礼貌,坐在前厅里规规矩矩的等着呢。” “那……去看看吧。”华轻雪不明对方来意,不过,似乎把人凉着也不妥。 傅廷烨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前厅,果然看见程婉妙规规矩矩的坐在客座喝茶,全然没有上次来时的嚣张。 只在看到傅廷烨的一瞬间站了起来:“表哥。” “你来做什么?”傅廷烨的语气里有明显的不悦。 “表哥,姨母今天的情况有些反常,我……我有些害怕。”程婉妙泛着泪光,神情楚楚。 原来她的目的是来找傅廷烨的。 华轻雪心情有些微妙,不知为何,总有种她是故意而为之的错觉。 “母亲怎么了?”傅廷烨果然有些焦急。 程婉妙却是说到这里,嘤嘤的哭泣起来,不再多说一个字。 “要不,你回去看看吧?”华轻雪劝道。 傅廷烨看了看她,点点头,转身径直走在前面,程婉妙赶紧跟了上去,临走,还不忘朝华轻雪看了一眼。 纵然是泪眼摩挲的模样,可怎么都觉得有点耀武扬威的姿势。 “太可恶了,她是装的,就是为了把将军从您这里给骗走而已。”喜儿见人走了之后愤愤不平:“这种心机重的小姐,可坏着呢。” 华轻雪轻轻一笑:“没事,傅老夫人病重也是事实啊,但愿她老人家不会有事就好。” “夫人,你就是单纯善良,这样的性格是很容易吃亏的。”喜儿虽然人小,说的话却有点像大人。 华轻雪倒也不跟她计较:“有句话叫做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心机重的人再聪明,周围的人也不傻,最后谁吃苦谁享福,还说不定呢。” “夫人,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喜儿冲她嘿嘿一笑:“不过夫人有将军这样英明神武的人保护着,自然是福厚之人,不用担心小人算计的。” “就你嘴甜。” 华轻雪跟喜儿说说笑笑,继续回到库房完成自己热气球的收尾工作,不过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程婉妙纵然是个有心思的,可是她的心思……将军会不会看出来? …… 李景楠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微微泛蓝,别院的灯火星星点点,倒是跟天上的繁星很是映照。 “我的惊喜呢,不是说今天嘛,磨磨唧唧的干嘛呢。”进了别院就开始大吵大叫,全然没有了在皇宫里面的端着的模样。 华轻雪迎了出来,上前拉住他:“跟我来,不在这边。” “咦,是很大的东西么?”李景楠预想的是泡泡皂之类的小发明,毕竟按照华轻雪一贯的风格,送给他的都是小玩意,可眼见对方将自己往空旷的地方带,便有些兴奋起来。 “到了。”华轻雪也不跟他多说,来到那片空地,指着中间的玩意,让他自己看。 李景楠被眼前的东西惊呆,上面一个球,下面一个盆一样的东西,梁文晟和苏绍文还在里面倒腾着一个火堆。 “这个东西是干嘛用的?” “这是热气球,可以带着人飞上天。”华轻雪有些小小的得意。 之前试验降落伞的时,李景楠想要用人试试,那时她说不可以,李景楠脸上的失落还犹在眼前。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热气球出来。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华轻雪盛情的邀请。 李景楠围着热气球跑了两圈,高兴的难以言表:“这个……真的可以飞上天?你不是在骗我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上天 “当然可以,我们一起上去吧。”华轻雪说着,踩上凳子跳进去,回头看向李景楠。 “好呀。”李景楠毫不犹豫。 只是他刚刚往这边走,一旁的小豆子便跪了下来:“皇上!你要保重龙体啊,万一您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怎么跟太后娘娘交待?” 咦…… 李景楠回头:“小豆子,你没事吧,我只是试试热气球,你干嘛哭丧似得。” 小豆子一脸委屈:“可是皇上,这个……这个热气球可以飞,听起来怎么……”怎么那么玄幻? 总有种大难临头要出事的感觉。 而且,一般能飞在天上的不都是神灵么,人要是飞上去,会不会冲撞了。 虽然您是真命天子,也不能任性啊。 “皇上,你要是这个时候上去了,祖先会不会不高兴啊。”小豆子说的一脸真诚,这的确是他心中所想。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李景楠扯扯嘴角:“这样吧,你跟我一起,我们一起飞。” “啊?”小豆子吓的魂不附体:“我……我我,不……我不……” “你敢违抗皇命?”李景楠已经翻了进去,转过身看向小豆子。 华轻雪在一旁笑了:“小豆子,没事,你也来吧,这个可以载三人的。” “我我我……不敢。”小豆子开始结巴,此刻的现状有些两难,如果不跟着皇上上天,就要被处死,两者好像都是死……怎么破。 “来人,将他给我扔进来。”李景楠可没有什么耐性,径直吩咐起来。 两个侍卫上前,抓住小豆子就朝热气球里面扔,小豆子有种生无可恋的悲哀,宛如土豆一般被扔进来,却是怎么也不敢站起来,浑身瑟瑟发抖的厉害。 “李景楠,你准备好了么,我们要飞了?”华轻雪向李景楠确认。 李景楠点点头:“快点快点,我要马上飞起来。” 小豆子的心境:不要啊不要啊,我还不想见祖先。 华轻雪朝梁文晟看过去:“把绳索解开吧。” 梁文晟点点头,上前,将绑住热气球底部的绳索一根根解开,热气球底部晃动了一两下,华轻雪赶紧抓住李景楠,两人站稳了没事,倒是小豆子,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此刻更是吓的一把抱住了李景楠的腿。 “皇上,我害怕!我好害怕啊!”突然间,竟是眼泪鼻涕横流。 “喂喂!你这个蠢货,赶紧松开我!”李景楠十分无语。 不过下一刻,他的注意力便被外面的环境变化吸引,周遭的人和事缓缓的变小,视野一寸寸的开阔,远处的山,房子,盛京的街道,万家灯火一一呈现,美不胜收。 “飞了!我们真的在天上!”李景楠高兴得无以复加,抓住华轻雪的手臂摇晃起来。 华轻雪笑了笑,关注着火的情况,她并没有准备充足的燃料,因此这次试飞并不会飞太远太高。 远处,有盛京高耸的城墙,有连绵起伏的山,只是夜已笼罩,看不真切。 很美好的体验。 也很短暂。 准确的说,他们的热气球只在别院的上空停留了一阵,便缓缓的降落。 没有飘很远,落下来的地方,也在试飞空地上。 “太好了,有了这个东西,我看那帮固执的老头子还敢说你什么。”李景楠才刚刚落地,就想着怎么用热气球帮助他在朝廷上运筹帷幄。 不过这也是华轻雪的一个目的。 “今晚只是试飞,我并没有加太多的燃料。”华轻雪说:“不过得选一个合适的时候,好好让那些反对你的大臣们打打脸,这样,理学院和玻璃厂的建设,他们就再也编排不到你什么了吧。” “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李景楠笑得挺贼的。 “谁叫你是我弟弟嘛。”华轻雪顺口就说出心中所想,不过……立时意识到,如今的李景楠早已经不是盘水城的李景楠,这样说话,似乎有些过。 谁知李景楠仿佛根本没在意。 “咦,小豆子呢。” 两人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没有下来。 “皇上,小豆子还在热气球里面。”一旁的侍卫好心提醒。 众人这才回去一看,小豆子蜷缩在热气球里面,早已经抖的不成人形。 “小豆子,出来了,你已经安全着陆了。” “小豆子,起来啊。” 任是众人怎么喊,小豆子仿佛充耳不闻一般,哆哆嗦嗦的念叨着自己是不是死了的话。 最后还是侍卫将他给拖了出来,李景楠大吼一声:“小豆子!给朕滚过来。” 这才拉回小豆子的魂魄来。 “皇……皇上,原来我没死。”小豆子嘴皮子直抖索。 “你能不能再蠢点!我们根本就没事,好吗!”李景楠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郁闷。 自己当初怎么就选中了小豆子。 小豆子环顾四周,再看看皇上,似乎这才反应过来,霎时抱住李景楠大腿,痛哭道:“皇上,我错了。” 如此憨逗模样,倒是引得周围的人噗嗤笑出声来。 …… 傅廷烨回到侯府之时,傅老夫人已经喝了药后睡下。 依然是病态恹恹的模样,却也并未看出严重与否。 只是前后联想着程婉妙的举动,不由处处透露着可疑。 “表哥,你饿了吧,我让厨房准备饭菜?”程婉妙在一旁期期艾艾的建议。 傅廷烨神色淡漠,却也点点头:“好,我也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难得傅廷烨跟她说这么长的一句话,程婉妙立时就有些心情雀跃,连带着吩咐下人,都有着难得的笑脸。 “表哥,这个是厨房新做的汤,特别滋补,我给你盛一碗。” “表哥,你平时身体消耗大,多吃点肉。” “表哥,你看着我干什么……”程婉妙发现傅廷烨并没有动的意思,眼睛却紧紧的看着她,立时有些女儿家的娇羞。 “婉妙,我记得上次跟你说过,我会为你找一门好的亲事,你可记得?”傅廷烨移开视线,淡淡的说。 程婉妙一听,那股娇羞的劲更甚,一丝绯红溢了上来。 她只当是自己日日夜夜的期盼有了回应,她的表哥傅廷烨对她终于了有心思,于是才提这个话题。 果然,不让他跟那个狐狸精成天待在一起是对的。 多制造相处的机会,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对自己不动容。 想到这里,程婉妙几乎欣喜的点点头。 “你觉得海士轩如何?” 不待她说完,傅廷烨径直问了出来。 海士轩是他培养多年的下属,忠诚可靠,能力和处事都比较卓越,当来也是可堪重任的。 他本来打算慢慢历练的…… 海士轩……是谁? 程婉妙倒是一头雾水:“嗯?” 傅廷烨也不多绕弯,好心提醒:“上次在书房,你出去撞到的海参领,是我的下属之一。” “是他?”程婉妙很是失望:“他也配?” 一丝不悦,闪过傅廷烨的眼底。 “海参领军级九品,虽然等级低微,但为人正直纯良,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如若你觉得合适,我可以申请皇上,将他升为六品校尉,这样,也就与你匹配合宜。” 傅廷烨并未有吃饭的意思,而是一直把玩着酒杯,那杯中还有方才程婉妙亲自盛的美酒。 “表哥……”程婉妙一双美目含怒带嗔:“我在你的眼中就那么不堪吗……” 不堪到,一个六品校尉就可以打发了。 她原本以为,表哥今天对她另眼相看了,没想到,却是琢磨着怎么将她送出去。 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参领,都可以接受。 这是极大的侮辱,她宁愿死也不会嫁给参领。 “……”傅廷烨顿了顿:“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人选?不妨直说。” 既然自己百般找不到,那么她肯定已经有了人选。 程婉妙微微一怔,凝望着傅廷烨的神色,看不清深浅。 但他愿意升自己的下属品级来成全自己,想来是并不知自己的心事,或许趁现在这个机会挑明,也未为不可。 “表哥,我心里面的人……”程婉妙垂首:“一直是你啊。“ “婉妙自从来到侯府,就对表哥你一见钟情,此生只愿陪在你的身边……” “够了,你以为我相信你的鬼话吗?”傅廷烨冷哼一声,这次回来之后,这表妹的种种作为,无一不让他时时刻刻有退而远之的嫌恶,却没想到,自己的客气,倒成为对方得寸进尺的筹码。 一个傅老夫人,一个程婉妙,两人的双簧倒是唱的不错。 “表哥,我说的都是真心的,我一个女孩子,鼓起勇气跟你说这些,难道不足以表明我的真心?”程婉妙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你说过你喜欢华轻雪那个女人,你一定是迫不得已的,你在利用她,等利用完了之后,你就会失去对她的兴趣,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或许我……“ “你闭嘴!” 傅廷烨怒了,一股无名压力笼罩下来。 “表哥。”她弱弱的唤一声。 “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我会让你哪里来,回哪里去。”他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侧身离开。 “表哥,你这是要赶我走?”程婉妙有些慌,颓然跌坐下来,只是一瞬间,脸上的可怜之色消退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晦暗深沉的恨意。 第一百四十四章 算你有良心 能帮助李景楠实现飞上天的这个愿望,华轻雪心里十分开心。 李景楠虽然贵为皇帝,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只有在她这里的时候,才能表现出几分属于孩童的天真。 或许,这就是天意。 在她身陷蟠龙山中的时候,天意让李景楠找到她。 而现在,又是天意,让她实现李景楠一个又一个愿望。 华轻雪从试飞空地回来,穿过理学院的筹备场地之时,莫名的,眼角余光晃过一个身影。 她倏地转过头去,却又发现只是月光下花木的随风晃动,刚刚那一霎那的感觉浑然像一个错觉。 “夫人,你在看什么?”欢儿和喜儿跟在她的身后,两个小姑娘今晚也算是大开眼界,心情激动雀跃得不得了。 华轻雪收回目光,淡淡的摇头:“没什么,许是我眼花了。” “哦。”喜儿点点头,她向来是个心大的姑娘,并不曾多想。 只是欢儿听见这句话后却莫名的心中一惊:“夫人莫不是看见可疑的人影?” 华轻雪微微一怔,停下脚步。 想说是,却又怕是自己疑神疑鬼,别吓着两个小丫头。 “夫人,其实这些日子一到晚上,我就感觉毛骨悚然的,总感觉什么地方有什么人正在看着我们似的。”欢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抱住自己肩膀,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 “……”竟然还有这种事。 华轻雪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正要开口说话之际,不远处,一队巡逻的侍卫迈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靠近。 “夫人,有什么问题吗?”领头的队长上前询问。 华轻雪看了看他们:“你们都是整夜巡逻吗?” 这个问题问的,那侍卫长骤然挺直了胸膛:“夫人,虽然这里不是前线,但是照顾夫人的安危,我们可是在将军面前领了军令状的,半点懈怠都不敢,您放心吧,有我们在,外面一只苍蝇都不会飞进来。” 说的也是。 整个别院虽然名义上是皇上赠送给华轻雪的私人宅院,可是这里面来来回回的侍卫可都是傅廷烨钦点的亲兵,并且这些还只是表面上看见的。 还有看不见的…… 华轻雪经对方这样一提,倒是有些觉得自己糊涂。 在傅廷烨这种严密保护下,确实是任何隐患都不可能会出现的。 “没事,许是我们疑神疑鬼了。”华轻雪淡淡一笑,拉过喜儿和欢儿的手:“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嗯嗯。”喜儿朝欢儿做了一个鬼脸:“就你一天想太多。” 欢儿十足无奈,却又无法申辩。 我明明说的真心话好吗……难道真的是想太多? …… 傅廷烨跟程婉妙的交谈不欢而散,来到傅老夫人的房间外,倏地听见老夫人声音中气十足的叫骂,无非是呵斥他如何白眼狼,忤逆自己,执着要娶那个不明不白的女人罢了…… 他的脚步堪堪的停在房间门口不远的位置,良久,身形缓缓移动,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 忽然有些想念在前线的日子,虽然整天整夜的担心敌军交手,却也是坦坦荡荡快意恩仇。 不像如今这般,日子虽然细水长流,却绵里藏针,处处都得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很累很累的感觉,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心灵。 脚步不期然的就来到别院门口,守门的侍卫恭敬对他行礼,随即打开别院大门。 傅廷烨来到华轻雪的房间外,她还没有睡,卧寝的一厢房间还亮着烛火的光芒,幽幽暗暗,将她婀娜的身影倒映在窗户纸上,莫名的就觉得安详宁和。 房间里面,欢儿陪着华轻雪,两人都还没有睡意,所幸,华轻雪央着欢儿教她针线。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没有事做的时候就会给自己找事情。 她将上次陪着慕语买的布匹拿了出来,按照傅廷烨的身量,开始学着做这个时代男人的衣服。 还好男士服装并不需要繁杂的刺绣工艺,只需要将边角整理工整,饶是如此,华轻雪学起来也颇费力气。 窗外,傅廷烨看着她的影子竟然有些着迷,站在那里一直未动。 去厨房给华轻雪端来夜宵的喜儿就从一旁的游廊走了出来,远远的,望见院子里高大伟岸的身影。 “是将军吗?”喜儿脚步加快,走到月光下,果然看见,是将军。 “将军快进去啊,夜晚风凉,站在这里干甚。”喜儿上前,打破这份安宁。 傅廷烨垂首看过来,点点头,跟着喜儿朝屋里走去。 华轻雪听到声音,早已经迎了出来。 白月光倾泻一地,男人的身形笔直伟岸,侧颜更是精致立体,俊美无边。 见到傅廷烨,倒是没有之前那般兴奋,但欣喜却是有的。 “将军来了。”她说,淡淡的。 就像在家等待丈夫的妻子,每当丈夫回来,总要说一句,你回来了。 傅廷烨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我来看看你。” 声音里藏着一丝沙哑,一种疲惫。 华轻雪仿佛瞬间感染到这种情绪,有些酸涩,却又幸福。 “进屋吧。”她抬起头,面上是灿烂的笑容,明媚如冬日的暖阳。 傅廷烨点点头,跟着她进屋在,这才看见亮着烛火的案台上放着的半成品成衣,深青色的布料,男人的身形,明显是……照着自己的身量做的。 “这是给我的?”傅廷烨高兴的不行,上前将那衣服拿起来比在自己的身上,虽然略显粗糙,但对于第一次做而言,已经很不错。 “算你有良心,终于知道给我做点东西。” 成天就知道送小皇帝东西。终于轮到自己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可是……怎么也有点心酸呢。 “我是学着做,这些不是我擅长的,你将就着穿。”华轻雪自谦,先把坏话说在前面,免得他期望太高,到时候失望就不好了。 傅廷烨眉峰微微一动,他很想说只要是你做的都喜欢,不过却临时改变了想法,幽幽说道:“做的不好就多做几套,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需要穿啊。” “……”华轻雪一脸懵逼。 “可是,我并没有打算给你做那么多啊。”她十足真诚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很坦白,一点点弯子都不饶。 很快,某人的一张俊脸变成了锅底:“你不想给我做,还想给谁做?李景楠那个小子?” 奶奶的,怎么有种想捏死他的冲动。 “噗。”欢儿和喜儿在一旁笑出声,不过顶着黑锅脸的某人一记凶悍的目光扫过,两人识相的离开房间,将空间留给屋内两人。 “我的天啦。”华轻雪不可思议,是不是男人的想象力都很跳跃:“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你在说什么哎……” 咦,看样子,她似乎并没有打算给李景楠做衣服。 这……这还差不多。 傅廷烨放下那件衣服,来到华轻雪身边,倏地将她拉入怀中。 华轻雪不由一怔,下一刻,额头就被粗糙的胡茬戳得生疼。 “疼……疼,你放开我。”华轻雪一把将他推开,委屈万分揉揉自己的额头。 恍然发现,某人的胡茬这段时间疯狂生长,已经长成了一片茂密的小树林。 傅廷烨伸手摸摸:“有那么疼?” “不信你自己试试。”华轻雪赌气瞪他一眼。 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蠢话。傅廷烨皮糙肉厚,让他试也不会疼啊! “算啦,既然来了,还是帮你理理。” 虽然在生气,却又愿意给自己理胡须,真是矛盾又可爱的女人。 “我要试,也要你能长出胡子来才行啊。”傅廷烨语气有些无辜。 华轻雪一愣,随即上前重重的踩上傅廷烨的脚背:“竟然敢取笑我,叫你取笑我!” 再踩一脚。 傅廷烨看看她,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脚……毫发无损好嘛。 “你可以再重点,这力度纯粹是给我饶痒痒的程度啊。”某人十分不识趣的揭短。 “你!”华轻雪又羞又恼,不管不顾的扑上去。 “你这个坏人!……坏人!唔……” …… 后宫之中,太后的寝殿内。 郑淑玫柳眉倒竖,面露憎恨:“让人飞上天空?简直是天方夜谭!” “母后竟然不信。”李景楠十足心累,这些日子以来,只要是涉及华轻雪的事情,母后的态度就变得毫无原则的抵触,抗拒,甚至是诋毁。 “母后,热气球绝对是我们齐国再一次实力大增的壮举,有此利器在,何愁四方不来归顺,为什么你却如此反对我的提议,难道母后不想大齐强大,不想我李氏皇族绵远流长?” 李景楠只觉深深的无力。 “这是你对母后说话的态度?!皇上,你好好想想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郑淑玫怒了,声音宛如冰渣一样刺人:“你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迟早会被傅廷烨给架空!到时候母后也无能为力!” 被傅廷烨架空? 架空! 李景楠眼中闪过一道暗色,这句话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跟华轻雪对自己的忠诚有关吗? 他相信,无论何时何种境地,华轻雪一定不会背叛自己。 一定,不会!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执迷不悟 李景楠不愿再和郑淑玫争执下去,木着脸告退离开。 “执迷不悟!执迷不悟!” 郑淑玫愤愤的望着李景楠消失的方向,霎时,掀翻手边所有的杯盏,那官窑打造的精致瓷器触地即碎,四分五裂。 “你哪里懂政治制衡,权利运筹,当你悔悟的时候,别人已经将你吃的干净,甚至连骨头都不剩了!” “气死我了,为什么亲生儿子会变成这样!”郑淑玫长长的指甲没入掌心,腥红的血流出来,她却一点都不感觉到疼。 “太后,气归气,您这样折磨自己却又是何苦?”紫菀在一旁看不下去,上来规劝。 郑淑玫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她,眸光深沉,带着一丝阴蛰一闪而过:“皇上不出手不代表我是死人,傅廷烨,我们走着瞧。” …… 翌日,金銮殿上。 李景楠不顾太后阻拦执意在朝中提议,褒奖华轻雪的新发明,将人载上天空之热气球。 立时引起朝中哗然,左相和宁王两派势力再一次拧成一股绳,不同意皇上的提议并且告诫皇上不要被小人蒙骗。 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人能飞上天空。 那不过是司兵夫人给皇上画的一个饼,其背后的目的诡异深沉,深不可测。 更有甚者,说华轻雪已经被辽国三殿下日日鲜花珠宝金银的攻势打败,成为了辽国的心腹。 李景楠勃然大怒,一气之下才说自己跟着华轻雪已经试飞成功,真的可以飞上天空。 谁知没有任何人相信,大臣们一致认为皇上被异法蛊惑,已经病入膏肓。 李景楠差点立时拔出尚方宝剑将那些个腐朽老头子斩了。 傅廷烨整个早朝都没有发言,直到此时才缓缓站出来请奏:“皇上,既然朝中众臣们不相信司兵夫人,我倒是有个建议让你们双方心服口服。” 又是傅廷烨,只有他出马,才能压得住这些个死老头子。 李景楠长长吁一口气,松气的同时,太后警告他的那句话也萦绕心间。 他何尝不知傅廷烨功高盖主,在民间声势远大于皇族,然而李景楠也有自知之明,他刚登基不足一年,实权有限,势力单薄,若想要跟这样的权臣武将硬碰硬?岂非以卵击石,可笑至极! 他不仅不能与傅廷烨硬抗,还需要傅廷烨的助力支持,至于以后……若真有那一天,若数年之后他仍旧败在傅廷烨之下,是他无能,他心服口服。 “大将军请讲。”李景楠肃然道。 傅廷烨环视众人一圈,众臣触碰到自己的目光自动躲开,倒是十足的识相。 “既然大家不相信司兵夫人的武器,可以打个赌,如果热气球能将人送上天空,算众臣输,该给司兵夫人的嘉奖如数给;如果司兵夫人不能做到将人送上天空,算皇上输,给众臣道歉,并削去司兵夫人的头衔,从此大齐再无司兵夫人,这样,如何?” 众人倒吸一口气。 这赌局无论怎么看,都没有胜算! 大齐如今正需要司兵夫人震慑他国,怎么能削去头衔?!可是送人上天如此荒谬之事,朝廷若真要去推行,会遭天下人耻笑的啊! 一时间,朝廷之上窃窃私语。 不过很快,左相站了出来:“将军的提法倒是有个不小的疏漏,老夫要纠正一下。” 傅廷烨嘴角上扬,笑的毫无温度:“左相请讲。” 左相眉目深沉,花白的眉头昭示着慧黠的锋芒:“大将军刚才说的是如若司兵夫人能将人送上天空,这点提法不妥,如果这样说,那么我们人人都可以做到,只需三五壮汉,抓着人往天空抛,便是如此了,众位大臣说说是否是如此道理?” 大家纷纷点头。 “大将军跟司兵夫人关系匪浅,袒护和偏帮倒是可以理解,只是在朝廷之上,望将军言语慎重,不要留人口实。”左相说完,仿佛抓住了傅廷烨小辫子似得,志得意满。 “左相,恕我言语不太严谨,那么我换一种说法,如果司兵夫人能做到让人安全载上天空,自由降落,如此,这个赌约你敢赌不?” 傅廷烨语气不疾不徐,透露着沉着的胜算,但那种趾高气扬的感觉,分分钟让左相和宁王一党不是很爽。 他用了一个敢字,而不是会字。 暗讽他们无胆识之意,十足明显。 诸位大臣都是身居高位,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如此赌约有何不敢。 随即众志成城,纷纷同意这个赌约。 李景楠也是乐见其成,爽快答应。 朝廷之上,皇上与大臣们打赌,消息很快就传入后宫,郑淑玫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冷一笑:“虽然在朝廷之上打赌不成体统,但我儿如果在这件事上栽下大跟头,也能让他清醒清醒,认识清楚身边之人。” “太后,皇上毕竟年幼,有些事情还需要太后把握操持的。”紫菀在一旁小心伺候, 郑淑玫今日心情已经平复,点点头:“你的提醒不无道理。” 紫菀微微一笑:“为太后分忧,是奴婢的本分。” 郑淑玫拿着鱼食,靠近太湖边,不少锦鲤便蜂拥而至,她心情大好,一把抛却手中所有鱼食,引得那湖中锦鲤争相啄食,甚至不惜伤害同伴来获得自己的一丝利益。 “看看,这不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郑淑玫幽幽一叹,可话题却陡然一转:“宴会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要的人可都已经通知到?” “放心吧太后,所有的人都接了帖子,不敢不来的。” “嗯。” …… 别院。 辽国太子的鲜花依然乐此不疲的送来。 华轻雪已经没有心思处理它们,而是一心焦急着晚上的皇家晚宴。 又要进皇宫那种深似海的地方,她表示,压力山大,上次太后招她进宫的阴影都还在,连面目都没有见到的老太太,已经将自己收拾得无力回击,这一次,指不定还有什么招。 莫名的,就心慌起来。 “不用担心,有皇上和大将军,太后不会公然对你怎么样的。”罗慕语在一旁安慰她,顺便帮她选选晚上穿的衣服。 不过她帮着找了半天,也没选上一件合适出席那种场合的服饰。 “我说,你好歹也是堂堂司兵夫人,为什么你的衣橱如此干净,而且都是平常在家穿的款式,难道你平时都不参加聚会或者某个达官贵人家里的宴会吗?”罗慕语有些不解。 司兵夫人是皇上钦点,就算在盛京这种随便一抓都是七品大的官员的地方,也算是高等级的身份了。 上流社会的达官贵人会很愿意跟司兵夫人走动的。 可是从衣服上来看,华轻雪还真是穷得可怜。以前傅廷烨倒是帮她置办过一些华服,但如今季节变化,那些早已不能穿了。 “不会啊,我都不太喜欢那些场合,而且将军也不太希望我干我不喜欢的事。”华轻雪在一旁回答,很诚恳,诚恳到能把人噎死。 天子脚下,皇城里面,还有人能够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 真是天大的福气。 不过转念一想,以皇上和大将军对她的宠爱,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今晚可不是你不想去就不能去的,这一次,没办法了吧。”罗慕语冲她贼笑一声:“走吧,我们上街去成衣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我敢打赌,司兵夫人一定是今晚众人视线的焦点,所以,必须要有一套合适的衣服。” “啊……”华轻雪一听就头疼。 她好像一直默默无闻的做人,难道也能成为明星吗? 想象一下,那种一出场就被视线包围,各种镁光灯,话筒,闪光灯齐聚之下,如果换做是她,估计连怎么呼吸都会忘记,会窒息而亡的。 盛京地大物博,成衣铺的款式也应有尽有,华轻雪很快就被罗慕语塞了三四套合适的款式。 她左右看了看,随手一指其中一套:“就要这件吧,其他的退掉。” 罗慕语微微一怔:“干嘛要退掉,这种衣服你得多备上几套啊,不然以后再有类似宴会总穿同一件不太好吧?” “……”华轻雪发现这个理由没问题。 不过她的迟疑,却被罗慕语曲解成为另外一种意思。 “你不会是为了省钱才买一套吧?”罗慕语发现自己仿佛知道了某个真相:“难道将军大人平时不给你零花钱?” “……”华轻雪睁大了眼睛,真佩服她的想象力。 事实上华轻雪根本就不需要傅廷烨给零花钱,她的手工皂生意,和玻璃生意,早就被赵升做得火热,每个月都有送红利过来。 华轻雪其实是个小富婆。 “算了算了,没想到你如此可怜,这样吧,这几件衣服算是我送你的,我来给钱。”罗慕语慷慨豪迈,说着就要拿钱。 “你误会了!”华轻雪差点急了:“我有钱!有钱的!” 罗慕语眨了眨眼,下一刻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我能懂,都是女人,我能懂。” 幸好我们家卢夫子不扣,从这点来看,自己的优越感蹭蹭蹭的超越司兵夫人呢。 华轻雪欲哭无泪:“你真的误会了。” “夫人!竟然在这里碰见你。” 突兀的声音打断华轻雪和罗慕语,两人转过头一看,便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兴奋异常的朝她们跑来。 华轻雪视线聚焦,一下就认出了人来:“赵管家,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癫症 赵升搭着一辆马车进京,却没有想到在街上碰见华轻雪,高兴的跑过来。 “我上京给将军和你报账啊,将军没有说么?”赵升心中喜悦,眉眼笑成了一朵花。 咦,都到报账的时间了? 华轻雪笑了笑:“我们的泡泡皂卖得如何?” “那还用说吗。”赵升一提这个更加兴奋:“已经卖到别的国家去啦,如今南诏,林邑,吴戈的女子都盛行用我们的泡泡皂洗脸,据说能让皮肤光滑细腻,回归年轻!” “真的?”华轻雪瞬间高兴起来:“我在配方里加入那么多护肤的油脂成分,效果肯定立竿见影的。” 无心插柳柳成荫,想当初只是为了糊口度日才研制泡泡皂,如今已经卖得这样好。 不过,赵升的经营能力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 思及此,华轻雪笑着说:“赵管家,辛苦你了,回头我给你算股份,泡泡皂的利润分你两成。” “谢谢夫人!”赵升双眼都在冒星星。 两成,那可是不小的一笔数目,华轻雪几乎想也不想,就这么给了人。 华轻雪不懂经营,也不感兴趣,从当初的盘水到现在的盛京,自己这个甩手老板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基本上是全权委托赵升来打理,她觉得给赵升两成股份也是理所应当。 “两成是不是有点少……要不,四成吧。”华轻雪还不知道自己的泡泡皂卖了多少银子,不过管家打理这么辛苦,多给点也无妨。 赵升一听,以为华轻雪故意试探他,赶紧摆手:“不不不,够了够了,夫人,我哪里敢……” 将军会分分钟捏死我的。 “不过,话说回来……夫人,您知不知道咱们家泡泡皂的两成股份,利润有多少?”赵升忽然凑上来,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 华轻雪眨了眨眼,懵懂问道:“多少?” 罗慕语本想给华轻雪买衣服接济一下,这会儿听见华轻雪竟然还有外来收入,立即竖起耳朵听。 赵升左右看看,觉得不妥,最终还是凑在华轻雪耳旁说:“夫人,今年一年我们泡泡皂的两成利润可有十万两银子呢。” 十万! 罗慕语距离华轻雪最近,自然是听到了,一时间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家是中医世家,在盛京南门有一个铺面,一年的利润算下来也不过五六万两银子。 却不想华轻雪竟然如此有钱。 “天哪,你这么有钱,买个衣服还省什么省啊,该花就花!”罗慕语打趣她一下,随即吩咐老板:“这些,这几件,还有刚才我犹豫的那几件衣服,统统包起来,送到司兵夫人府上。” 成衣铺老板一时间乐开了花,没想到司兵夫人第一次逛他的小店,就贡献了半个月的成交量,幸福来的太突然,猝不及防,哈哈哈。 华轻雪被赵升报的数目震惊不小,不过按照齐国,南诏,吴戈等国的人口基数看,一个受欢迎的国民品牌香皂,这点利润还是合理的。 但…… “咦,慕语,这么多衣服我真的穿不完的。”华轻雪一看,慕语帮她选下的起码有十几二十套。 就算每天换着穿,也要穿小半月呢。 况且这种明显在正式场合才穿的复合式套装…… “没事没事。”罗慕语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女人嘛,就是要对自己好点。” “……”咦,她竟然哑口无言。 “这句话倒不像是你的观点。”这不是自己那个时代的人说话方式么。 华轻雪惊觉,她已经好久没有想过自己是哪里人,从哪里来的问题了。 “对啊,是我夫君说的,是不是觉得很有道理。”罗慕语冲她笑了笑,转身挽着她出来:“走吧,时间不早了,回去还要打扮一下,今晚一定要惊艳四座!” “又不是选秀,何必捣腾那么漂亮,啊,还有赵管家……”华轻雪回头,看见赵升已经笑眯眯的跟着:“那个……你这次上来,是先去给将军复命还是?” “自然是先去给将军复命的,不过昨天接到将军的指示,让我不必去侯府,在夫人您的别院等着他就行了。”赵升说。 “哦。”华轻雪点点头,也没有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赵升是将军在盘水城将军府的管家,侯府跟将军府……虽然是一家,却又到底不是一家。 所以,傅廷烨才没有安排他过去。 此刻侯府之中,傅老夫人的境况每况日下,前两日还能清醒几个时辰,这两天居然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不知是醒是睡。 偶尔念叨一两句话,又像是在跟先王爷说话的样子,让人有些害怕。 “母亲。”傅廷烨守在床前,唤了唤她。 傅老夫人睁开眼看看他,可眼睛却没有焦点:“玉儿来了,可是冷了饿了,娘吩咐人给你做。” 玉儿,是傅老夫人早年夭折的亲生儿子的名。 “……”傅廷烨幽幽叹口气,不知怎么回答。 “玉儿不用担心,世子的位置迟早是你的,都是你的,娘会让傅廷烨吐出来。”傅老夫人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儿子,眼泪簌簌的流。 傅廷烨面容深沉,淡然的看着她,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发现,触及这段往事,心情又怎么能平复。 程婉妙端着汤药进来,看见这一幕,速速上前规劝:“姨母,该喝药了,别再动气,别动气了啊。” 傅老夫人任由她扶起来,坐在床上,却冷哼一声,一瞬间转变成另外一种模样:“傅廷烨,老身断然不会让你娶那个女子进门的,死也不让你娶!你只能娶婉妙,以后婉妙生了儿子,继承我们侯府的爵位,呵呵。” 像是自己把自己逗乐一般,说到最后,竟然阴测测的笑起来。 程婉妙偷偷看傅廷烨的神色,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却为何陡然觉得房间里很冷,冷的让人发颤。 “表哥,姨母她是神智错乱了。”陈婉秒试图说点什么来化解尴尬,亦可找点话题,让缓和一下她跟傅廷烨的关系。 却不料傅廷烨不待她说完,起身来到了房间之外。 完全把她当成了空气。 陈婉秒端着汤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指关节泛出白皙,却又没有办法,只能狠狠的磨牙。 “哼,你用尽手段也没用,他啊,不会喜欢你的,呵呵。”傅老夫人又是冷笑一声,有些阴鸷可怕。 “姨母。”程婉妙被她的言语吓到,手抖了一下,洒了些许汤药出来,落在奢华缎面上面,氤氲成浅浅的光圈。 “程婉妙,你不会是在我的汤药里放了什么东西吧?”傅老夫人骤然睁大眼睛,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朝程婉妙睨过来,眼中的精光仿佛刀子一般抵住程婉妙的喉咙。 让她惊的有些呼吸困难:“姨母瞎说什么,婉妙……婉妙怎么敢……” “呵呵,”傅老夫人恍然一笑,忽然扑上来抓住程婉妙的肩膀:“傅廷烨,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家玉儿。” 状况发生的太突然,程婉妙手中的汤药被打翻在地,一时一片狼藉。 “姨母!姨母,我是婉妙,婉妙啊。”程婉妙极力挣脱,可傅老夫人的力气太大,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房间门口,海士轩带着受伤的屁股跟傅廷烨禀报军务,赫然听见房间里面的声音,微微一怔,本想进去看看,却不敢动。 傅廷烨睨他一眼,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微微点了点头。 海士轩有些懵懂,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是让我进去查看一下? 那将军自己……是不打算进去? 这指令下的不明不白,让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将军,好像里面是女眷……属下进去是不是不合适?”海士轩听见程婉妙的叫喊,心里就如同猫抓了一样,想进去看看,又不敢。 很是煎熬。 “跟我去看看。”傅廷烨冷冷吩咐,却让海士轩猛地一惊,又喜。 好久没有看到表小姐了,有些小雀跃。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就看见傅老夫人正在跟程婉妙拉扯,傅廷烨快步上前,终于出手将程婉妙从傅老夫人手里解救出来,下一刻,却被傅老夫人拽住。 “玉儿,是不是你回来看娘了,娘天天都想着你,你过的怎么样,在那边有没有人欺负你。”老夫人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 那一瞬间,傅廷烨感觉,他母亲老了十岁。 “母亲……”他有些晦涩,心情复杂到极点,却终是不忍拂了老夫人意,假装一次,就一次。 “玉儿。”傅老夫人宛如找到了依靠,伏砸傅廷烨的怀中痛哭流涕。 这么多年一个人煎熬的心酸和委屈,在这一刻,通通发泄了出来。 …… 华轻雪跟罗慕语一路朝别院的方向回走,时间尚早,两人也不急,跟着街道边走边逛。 罗慕语怀上孩子之后,对小孩子的玩意特别喜欢,像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小孩,糖葫芦,小泥人,小葫芦等东西买了一大堆。 还幸好有赵升跟在两人后面提东西,不然,怕是要雇一个临时小哥了。 “司兵夫人,真巧。” 两人走到街角拐弯处,好巧不巧,就遇见了熟人。 ——熟得不想见面的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毒 华轻雪看见了萧翰。 罗慕语倒是一时没想起来,不过华轻雪的脸色却瞬间变得难看。 “大殿下。”华轻雪淡淡打招呼,并不熟络。 她总觉得这人不安好心…… 罗慕语这才恍然记起来,不就是那位高调追求华轻雪的辽国人:“说巧?我看不巧吧,辽国三殿下莫不是故意跟踪了我们?” 萧翰的视线在罗慕语脸上扫过,冷哼一声:“你觉得我有必要那样做么?” 一个堂堂辽国三皇子,为了一个女人搞跟踪,听起来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不切实际。 “谁知道你呢,每天送花送的满城风云,这种事都做的出来,跟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罗慕语倒是直接,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萧翰被她堵的有些不自在,脸色僵硬一瞬,遂转向华轻雪:“司兵夫人,在下的花可还满意?” “……”华轻雪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回答的有些木讷:“花是好花,可就是这样送有点浪费,不过想来三殿下的宅子小,送过来让我帮忙存放也是可以的,我们……我们理学院缺很多花来装饰的。” 萧翰怎么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吐不出来。 这司兵夫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其实有点小坏。 “哈……既然夫人派的上用场,就是萧某的荣幸。”萧翰故作潇洒的一笑,眼神里闪过一丝欲擒故纵的捉弄:“既然收了,是不是代表,夫人对在下的心意领会?” 咦?……这个家伙暗示的,不会是那些花表示定情信物吧? 华轻雪骤然就想起,当初傅廷烨不动声色的塞一把刀子给自己,完了就认定自己是他的人。 那那那……那她不是完了?! “啊,我想三殿下误会了。”华轻雪心慌,急忙解释道:“我代表我们理学院感谢三皇子的教学支助,三皇子您放心吧,以后理学院培养出来的人才,我都会让他们铭记,校园里每一朵花,都浓缩着三皇子对我们的敬仰之心。” “……”萧翰那口老血,终于喷了出来。 可恶,这个华轻雪! 原来并不是表面看着那么容易搞定呢。 “三皇子,没事的话,那就告辞了。”华轻雪逮住机会,拖着罗慕语连跑带逃的溜掉。 萧翰脸上一阵黑一阵白,望着两个女人的背影,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这天底下,还没有我萧翰攻克不下的难题,女人,更是手到擒来,我还偏不信这个邪!” “殿下。”萧翰的身后,树荫下面,缓缓走出来一人,正是他随身护卫祁连琤:“今天晚上,你真的打算那样做吗?” 萧翰眸光骤然暗沉,幽幽的开口:“怎么,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属下不敢。”祁连琤垂首:“属下只是担心,毕竟那是皇宫,大内重地,李景楠那个小孩又跟她亲近的很,要是一怒之下……我们会进退两难。” “怕什么!”萧翰不以为意:“有宁王暗中相助,况且,还有很多人,会乐见其成的。” “是。”祁连琤见他胸有成竹,便不多言语。 华轻雪,你可曾想过,今晚有场大戏等着你。 祁连琤视线扫过华轻雪消失的地方,不知为何,心情有些怅然。 …… 欢儿和喜儿给华轻雪画了一个美美的妆,头上挽着时下最流行的流云鬂,珠翠摇曳,人比花娇,脸上的妆容并不是很浓,她本就肌肤胜雪,清浅点缀便是最好的修饰,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之妩媚感。 “这才是小人书里面的司兵夫人,高贵,美丽又气质出众。”罗慕语在一旁啧啧感叹:“我终于知道将军为深恶对你一往情深了,这样的模样,放在整个我大齐,也是极少的呀。” “你就别笑话我了。”华轻雪脸红,感觉很难为情,罗慕语自从怀孕之后,说话做事倒是越发胆大妄为。 也许是被卢正清宠坏了…… “又不是新娘子,害什么羞啊。”罗慕语笑着上前:“快出发吧,宫里的宴会,宁愿早去不要晚去,喏,轿子都准备好了。” “嗯。”华轻雪点点头,可是临走却有些脚步迟疑:“要不你陪我去吧,我还真有点胆小了。” 罗慕语不由一笑:“拜托了我的夫人,你以为那是菜市场,什么人想去就去啊!我也想去,可是品级是万万不够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忧啊,将军肯定会去的,到时候有他照应你的啊。” 这样说来,也是。 想着傅廷烨会去,华轻雪的心里果然安定不少。 轿子一路将她送到皇宫门口,下轿,巍峨耸立的城墙,碉堡一般的坚固,高大的月洞门里面是层层叠叠望不见尽头的琉璃瓦宫殿。 天家的威严,一瞬间倾轧而来。 宫门早有领事的公公静候着,带着华轻雪穿过层层叠叠宫门,无数宅院,终于抵达宴会所在大殿。 祥和殿。 丝竹声声,舞姬妙曼,一派祥和。 “真是应了这殿的名字。”华轻雪轻声自语,走了进去。 饶是殿中抵达官员不多,但也纷纷在此时长吁一口气。 这些人,虽然未见过司兵夫人的真容,可近期朝廷之上议论纷纷,霎时见司兵夫人露脸,均好奇打望过来。 身姿娇小,模样俏丽,难怪皇上和大将军都被迷惑住。 此女,有毒! 左相坐在除皇上太后之下的首座,花白的眉须动了动,一双老眼精光迸现,在华轻雪身上停留一秒,随即收回。 “原来是个妙人。”宁王的位置紧挨着左相,一边望着华轻雪,一边幽幽感叹。 左相冷哼一声:“怎么,宁王这是在惋惜当初拒绝太后美意,那时的你是不是以为司兵夫人又老又丑?” 似乎被戳中了心事,宁王微微一怔,却也不恼:“只怕如此美女,本王无福消受。” 左相淡淡扬起唇角,心道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罢了。 华轻雪终于来到自己的位置,左面第一排比较靠后,按照左尊右卑的古代思想,这个位置算是比较珍贵的了。 只是,此时周围的几个位置都还没有人,坐在这儿显得有点空旷。 而且,不知为何,自从她进入大殿以来,整个大殿都安静不少,她自然察觉不少人都向她看来,虽然表面镇定,内心却是紧张不少。 “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穿着明黄龙袍的身影一溜烟跑到她面前,上下看了看:“这样穿就对了嘛,女人还是要有个女人的样子嘛。” “难道我平时没有女人的样子?”华轻雪冲李景楠翻白眼,这鬼灵精怪的家伙。 “参见皇上。” 不待李景楠回答,周围齐刷刷的人已经跪了下来,华轻雪一怔,有些不太习惯,但也跟着跪着行礼。 “行了行了,起来吧。”李景楠上前,亲自将她搀扶起来。 或许是他俩的动作太过于亲密,周围已经有大臣面露不悦之色。 “皇上乃九五之尊,这样做,实为不妥。”左相一派,某个大人耿直谏言。 “当今天下,能堪当皇上搀扶的只有太后一人,司兵夫人虽然对齐国有功,却也无福消受如此隆恩。”另一位持相同意见的大臣。 “今晚是宴会,能不能不要弄的跟上朝似的严肃。”李景楠不悦,眉眼之间具是不耐烦之色。 华轻雪赶紧小声劝慰:“算啦算啦,这么多朝廷众臣,不要把气氛弄得太尴尬。” “可是他们挤兑你,我不爽。”李景楠压低了声音回答。 华轻雪轻轻一笑:“知道你是为我打抱不平,没事没事,今晚你还要主持整个宴会呢,快去你的上座吧,我没关系的。” 李景楠微微蹙眉:“真的不用管你?” “嗯嗯。”华轻雪点头如捣米,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大将军的位置在哪里啊?” “傅廷烨啊,”李景楠倒是自己都不知道,回头看了看小豆子,小豆子恭恭敬敬上前回答:“回司兵夫人的话,大将军的位置就在你的旁边。” 华轻雪低头一看,自己的上方位还空缺着。 原来傅廷烨还没有来。 “还说让我不要管你,明明就局促不安的厉害。”李景楠揶揄她一句,抬步走上大殿正上方。 直到李景楠和太后双双入座,整个大殿的人也纷纷坐满。 华轻雪举目望去,不下百八十人。这样看来,大齐的财政压力还是挺大的。 “辽国三殿下到。”随着一声通传,身穿辽服的萧翰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拜见皇上,太后。”萧翰对着李景楠太后拱手,行的礼,是辽国人的礼。 “三殿下别客气,入座。”李景楠客气回答。 “谢皇上。”萧翰再次拱手,随后跟着指引公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甫一坐下来,抬头的瞬间,一道丽影便落入视线之中。 萧翰的嘴角不自觉的就上扬起来。 这个位置,他很满意。 华轻雪头皮有些发麻,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萧翰的位置竟然在她的对面! 如此尴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角度。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辽王妃 华轻雪本来就局促,发觉萧翰坐在对面,更加如坐针毡,只盼这个宴会早早结束,她的煎熬也能结束。 也愈发期盼傅廷烨能早点来。 只是现在宴会显然已经开始了,傅廷烨却没有出现,该不会是……不会来了吧。 “大将军怎么没来?”淡淡开口询问的人是太后。 众臣一脸茫然,无人应答。 “听闻傅老夫人病重,这几天病况有些反复,可能是耽搁了。”回答的,倒是宁王。 “哦。”太后不咸不淡的应着,视线飘飘然,移到华轻雪的方向:“司兵夫人。” 华轻雪一愣,没想到自己被太后点名,赶紧站了起来:“太后,有何吩咐?” 局促的样子,倒是让太后笑了起来:“坐下吧,司兵夫人,上次哀家宣你进宫,本想叙叙话,却也没有机会,今晚你可要好好享用一下宫中的美食,也算是哀家向你赔个不是了。” 华轻雪心中惊骇不少,却又哪里敢接受太后的赔不是,赶紧答道:“太后严重了,太后宣我是我的荣幸,我是乐意之至的。” 这几句客套话,说的她自己都舌头发麻。 “坐下吧。”太后再次说:“别紧张,这里是皇宫,又不是战场,你这样紧张倒让哀家我不好意思了呢。” 华轻雪囧的满脸通红,僵硬的坐下来。 不得不说,太后的一语双关,惊得她一愣一愣的。 这哪里是在跟她道歉,分明是示威啊。 哎,伴君如伴虎,她终于有所体会。 “母后,我们一起敬辽国三殿下一杯酒吧,三殿下给我大齐进贡了那么多珠宝美女,忠心可鉴,值得嘉奖。”李景楠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终于让华轻雪轻松下来。 萧翰端着酒杯站起来,回敬李景楠和太后,那句‘忠心可鉴’,怎么听着都有些别扭。 心中火气蹭蹭蹭的冒,要不是你们的震天雷太过于厉害,他们大辽铁骑是万万不会屈服的。 不过眼下,还不是任性的时候。 无论小皇帝如何夹枪带棒的羞辱,他都要忍。 “萧翰敬大齐皇帝陛下,太后娘娘。”萧翰仰头,一饮而尽。 “好!三殿下真是好酒量,不愧是铮铮铁骨男儿。”李景楠拍手叫好,随即朝自己的臣子们看过去:“众位爱卿,咱可不能被辽国三皇子给比下去啊,是不是?” 似笑非笑的语调,看似玩笑,又非玩笑。 好一个激将法。 在座的老臣们尚还坐得住,一些新晋上任的年轻官员们,就坐不住了,纷纷上前,盛情向萧翰敬酒。 李景楠见状,差点噗呲一声笑出来,一旁的太后倒是横他一眼:“区区小伎俩,不登大雅。” “母后,这就是你们太过于文质彬彬了,对君子的确需要大雅,可是对敌人和小人,一点点小伎俩消耗一下他们的能量,又有何不可?” 李景楠很久没有如此亲昵跟太后聊天了,太后倒是笑了笑,任由他胡闹。 “大将军到。” 迟迟的通报,终于还是来了。 华轻雪心头一喜,翘首以盼的朝外面看去,远远的就看见傅廷烨穿着常服,一步步拾阶而上,身形伟岸,器宇轩昂。 只是看着都有种赏心悦目的美。 只是那件衣服怎么有点眼熟……华轻雪不由多看了两眼,恍然间,心脏都漏掉几拍。 那不是自己给他做的衣服吗……如果没有记错,还没有完工啊,一些边角的地方都还来不及缝合。 华轻雪紧紧看着傅廷烨的衣服,或许是打量的太过于认真,以至于傅廷烨朝她看过来的目光都被自动忽略掉。 还好还好,这家伙懂得藏拙,将她没有做好的部分掩盖了去。 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衣服没有完工。 华轻雪怅然吁一口气,下一刻,一个妙曼的身影紧紧跟在傅廷烨身后而来。 “表哥,等等我。”程婉妙轻声说,迈着小碎步追上傅廷烨。 两人一齐来到李景楠和太后面前拜见。 “民女程婉妙拜见皇上,太后娘娘。”程婉妙的声音轻细,宛如黄鹂鸟一般。 华轻雪周围有人窃窃私语。 “听闻这就是跟将军青梅竹马的表妹,这次是收到太后特别派发的帖子才能参加宴会。” “这可是天家给予的殊荣,要知道在场的女眷只有得过诰命的一品二品夫人才能参加,这说明天家对将军盛宠正隆啊。” “你的意思是,这位程婉妙,有可能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可是民间不是传说司兵夫人……” “小声点,司兵夫人就在旁边呢。” 华轻雪有一瞬间愣怔,呆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些不知所措。 盼了一整晚的人终于来了,身边却还跟着别人…… 她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傅老夫人的撮合,她早就知道,只是因为相信傅廷烨,所以尽量不放在心上。 但是她没想到,今天在宴会上也要面临这样的难堪。 “皇上,太后,萧某很感谢今晚的晚宴,能举办这种规模的宴会,说明齐国对辽国的诚意,再此之际,萧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太后和皇上能够成全一片痴心。” 萧翰被不少官员缠着喝酒,却没有不胜酒力的模样,言语清晰,带着几分诚挚。 这倒是李景楠和太后没有想到过的情况,李景楠微微一顿,笑着说:“三殿下有何请求不妨说出来听听,如果合情合理,我们大齐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谢皇上。”萧翰对李景楠拱手,随即缓缓踱步,方向却是径直朝华轻雪而来。 华轻雪愣了。 一旁刚刚坐下的傅廷烨也微微一怔,眼中警惕之色一晃而过。 萧翰来到华轻雪的面前站住,脸上的笑容愈发肆意:“华轻雪,我心悦于你,意欲娶你为妻,做我大辽的王妃!” 啊? 什么! 李景楠倏地站了起来,却被太后拉住:“皇上,稳住,静观其变。” 李景楠呼吸加重,有些焦急:“可是母后,他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在挖我大齐的墙角呢。” “是不是墙角还为时太早,你作为堂堂皇上,如果在众臣面前举止轻率,应变失策,后果是什么?我们李氏皇族的天家威望还要不要。”太后不由分说,一句李氏皇族重重的责任就压了下来。 李景楠终于听话的,坐了下来。 华轻雪没想到萧翰竟然如此大胆,当着整个大齐朝廷的面跟自己求婚。 表演浮夸,台词浮夸……可是如果这种浮夸披上政治的外衣,一切就会变得理所当然。 不行不行,她得马上应对,不然……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谢谢三殿下美意,可是我……”华轻雪话未说完,萧翰却伸手制止,转身朝向李景楠和太后,半分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华轻雪。 “皇上,太后,并不是萧某草率而为之,萧某自从第一次见到司兵夫人,就一发不可收拾,立誓此生不娶她则终生不娶。” 哇……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傅廷烨倏地站起来。 程婉妙在一旁生怕他乱来,扯了扯他的衣袖:“表哥,切记轻举妄动。” 傅廷烨并不理会她,而是来到萧翰的旁边,幽幽一笑:“辽国三殿下开玩笑了,司兵夫人乃我齐国栋梁之人,断然不会嫁去辽国,除非三殿下愿意入赘,我相信皇上和太后一定会很喜欢你这位辽国的女婿。” “是啊,三殿下,既然你如此喜欢司兵夫人,那么为了夫人这点牺牲也可以做到的。”左相贼精贼精的眸光扫过二人,这一次,却破天荒的帮着傅廷烨说话。 让人有些摸不着他的目的。 萧翰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变,朗声回答:“为了夫人,这点牺牲不算什么,只是我父皇年迈,辽国诸事繁多,萧某肩上责任巨大啊。” 他顿了顿,转身朝傅廷烨看了看:“大将军似乎对萧某的诚意有些质疑,不过将军左拥右抱……” 说到这里,视线故意越过傅廷烨,落在一旁盛装打扮的程婉妙身上,带着某种揶揄和嘲讽:“自然不会明白萧某的情谊,但我萧翰今日在此,郑重向皇上和太后承诺,如果皇上成全萧某的痴情,萧某愿意奉上秦、渭、原、熙、河、莫六州土地。” 我的天啦……如果说刚刚的华轻雪还抱着拒绝他就了事的心态,现在发现,这哪里是求婚,这完全就是政治联姻。 秦、渭、原、熙、河、莫六州土地,那可是李景楠心心念念的国土。 当初任丘城里面落魄潦倒的小男孩,就连做梦都心心念念的东西。 这是李景楠的咽喉,也是整个齐国的咽喉。 先皇的割地,那曾是多少爱国文人士子的心头之痛。 而且除此之外,华轻雪心中还埋着隐隐不安,总觉得萧翰给出的诱饵还不止这些。 “皇上,下官认为,辽国三殿下的诚意十足,此事倒是可以提上议程。”宁王打破大殿之中一时的宁静,不动声色的说。 “启禀皇上,这件事兹事体大,但却可以考虑接受辽国三殿下的诚意。”左相附议。 “不行。” “不行。” 不约而同否定的,是李景楠和傅廷烨两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特殊召见 萧翰面露不可思议,由于傅廷烨跟他站的相近,所幸拿肩膀靠了靠:“大将军,你这样替人出头,有没有想过你身边那位女眷的感受?听闻,那可是未来的准将军夫人啊。” “准将军夫人?”傅廷烨睨他一眼:“这跟你有关系吗?” 萧翰碰了一鼻子灰,却也不恼,相反,他心情很好,看着某人备受煎熬,这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皇上。”太后在一旁拉了拉李景楠,不由语气加重:“皇上!” 李景楠心中焦急的不行,愤然甩开太后的手臂:“母后不必劝我,这件事没有商量,萧翰,我敬你是辽国三皇子才对你礼遇有加,但你若心存侥幸,得寸进尺,可别怪我不客气。” “皇上您多虑了,萧某我的确是诚心诚意的。”萧翰装着大尾巴狼,笑对李景楠的怒容:“况且萧某刚刚还未说完,还请太后和皇上给我一点耐心。” “不必说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想挖走华轻雪,门都没有。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萧某还未说完的是,除了刚刚说的六州土地,我大辽愿意归还先齐国皇帝割让的12州府,并且愿意跟齐国签署永世修好的合约,两国结成盟友,和平共处。” 萧翰再次抛出巨大利益。 不得不说,齐国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个司兵夫人,换18个州府,并且永世修好合约。 换做是华轻雪自己,也觉得这样的交易利国利民。 “先皇曾说过,蟠龙山上藏有国之利器,而后皇上便带回了司兵夫人……如今看来,司兵夫人堪当国之利器四个字,足足有余。”太后虽是说着家常话一般,却神色严谨,让人不敢有半分轻视。 “皇上,太后,辽国三殿下居心叵测,目的不纯,此事是万万不能答应。”傅廷烨郑重恳求:“还请皇上和太后三思。” “对对对,大将军说的对。”李景楠跟着跳出来,态度坚决:“华轻雪不能嫁,那18个州……我宁愿不要。” “皇上糊涂了,那18个州府并不是你的州府,而是我们大齐的州府,要不要,并不是儿戏,还请皇上当着朝廷众臣,严谨行事才好。”太后当众拂了皇上的面子,跳了出来。 众臣见状,眼观鼻鼻观心,纷纷不做评判。 一种微妙的权衡,被暴光出来。 李景楠恍然被人一头冷水泼下来,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的母亲:“母后?” “皇上!”语调冰冷,态度强硬,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气势。 这样的太后是李景楠所陌生的,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母亲会变成这样。 李景楠垂首,将不切实际的桀骜收敛起来,一时间安静下来。 “太后,既然你也承认司兵夫人是我大齐的国之利器,那么国之利器又如何能轻易的拱手送人?”傅廷烨据理力争。 在场的形势微妙,有意为之的太后,顺水推舟的大臣,以及诡异莫测的辽国三殿下,这一切都昭示着一场志在必得。 他下意识的捏紧手指,指关节铿锵作响,可是无论如何用力,却仿佛有点抓不住华轻雪的未来。 “大将军,你说的没错。”太后不疾不徐,语气淡漠:“以前皇上说的时候我的确不以为然,可直到今晚见到三殿下的诚意,我才知道,华轻雪堪当国之利器。” 能换回18个州府,她的价值何止于国之利器。 “……”傅廷烨几乎无言以对。 最成功的谈判,就是顺着对方的思维打败对方的逻辑。 这在一点上,傅廷烨输了。 华轻雪一直站在一旁,可以说,自从萧翰抛出第一波诱饵的时候,她就已经站了出来,她有话要说,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关注过她的动静。 这一刻起,她就像一件商品,任人宰割。 “我可以说一句话么。” 趁着在场气氛骤然停滞,安静的落针可闻,华轻雪终于抓住了机会说话。 直到此时,整个大齐最上层的一帮人,才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辽国归还齐国的州府固然重要,可这一切似乎建立在我跟辽国三殿下萧翰的婚姻基础之上,可如今,我并没有答应过他的求婚,这场婚礼还不算数,你们就商量着如何分配彩礼,是不是不妥?” 这句话,倒是让众人黯然。 的确没有人,过问过她的意见。 可是,华轻雪的意见重要吗?能嫁给一个皇子,未来做王妃,甚至还有可能是一国之母,这可是公主的待遇。 一介平民遇到这样的事,根本就不会考虑接不接受,而是直接感恩戴德了吧。 “司兵夫人,嫁不嫁你先别急着决定,这人生在世,很多时候,此一时彼一次,或许你现在不同意,明天就会同意,所以,你可以考虑考虑,当然,我们齐国完完全全尊重你的意见。”太后淡淡一笑,说完,抚了抚额:“本宫有些不胜酒力,先行失陪,今日之事,不妨从长计议。” 一锤定音。 没说可,也没有说不可。 这就是在位者的政治智慧,不会轻易做决定,但每一个决定都会遵照着她的意思运转。 皇上远远望着华轻雪,眼眸之中有浓浓的不舍,不过下一刻,一丝狠厉划过他的眼底,转身匆匆追随太后而去。 由于皇上和太后的离席,剩下的众臣也三三两两的离去,不多时,整个大殿只剩下华轻雪、傅廷烨和萧翰几人。 萧翰至始至终擒着伪善的笑容,看了看傅廷烨,摇摇头:“大将军,这一次,你输定了。” 看到傅廷烨挫败的模样,倒是比战场上打赢他还要心情舒爽。 “萧翰,你太可耻了。”华轻雪上前,愤然送他一个白眼。 萧翰冲她耸耸肩:“女人,你迟早是我的人,等着吧,我相信齐国朝廷会非常乐意成人之美的。” “是么,那么你肯定会失望的。”事已至此,华轻雪倒是有种超越理智的匹夫之勇:“我也撂下一句话。” “哦,洗耳恭听?”萧翰不以为意:“小姑娘家家学着说狠话,可不好。” 华轻雪神色严肃,语气坚决:“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华轻雪也不会嫁给你。” “……”萧翰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凝固,垮掉,一口闷血,差点喷出来。 “萧翰,不要忘了,你最初来齐国的目的是为了购买震天雷,而震天雷可是在我的手里。”傅廷烨转身,眸光寒冷,宛如碎了的冰渣子,让人不寒而栗。 萧翰耸耸肩:“有了司兵夫人,你觉得我还会稀罕震天雷么?” 这句话……说的没有毛病。 “知道老天爷都是怎么对待太贪心的人吗?”傅廷烨顿了顿,说:“太过于贪心,往往会一无所获。” 明晃晃的威胁。 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跟我的女人求婚?! “那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是谁一无所获。”萧翰完全无视傅廷烨言语之中的警告之色。 傅廷烨微微点头:“很好。我们走吧。”说着,带着华轻雪,走了出来。 一场皇家盛宴,似乎有点不欢而散。 祥和殿外面的夜风,将华轻雪的衣衫吹得飘飞,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下一刻,一件温暖的披风便罩了下来,她抬头,对上傅廷烨有些疲惫的眼神。 “起风了,别着凉。”他轻声说。 “嗯。”华轻雪下意识的点点头:“他们会把我嫁到辽国去吗?” 好弱的询问,答案显而易见。 “有我在,这种事不会发生。”傅廷烨伸出手,将她搂在怀中。 “嗯。”华轻雪再一次,重重的点头。 她原本以为,用自己的学识,或者芯片里面的知识,可以帮助到李景楠,帮助到齐国人,可以让她过上至少相对于平和安宁的生活。 可是生活突然袭击而来的暴击,将她的以为打的粉碎。 在古人的世界中生活,她终于触及到了规则的边缘。 前途是明是暗,都扑所迷离。 只有在傅廷烨的怀中,寻得一点点温暖和信任。 他说让有他在,这种事不会发生;她信。 “对了,你的表妹程婉妙不是跟你一起进宫的,她人呢?”华轻雪这才想起有这一茬:“连朝廷都有意撮合你俩。” 这都是傅老夫人的能耐吧。 一个侯府夫人,这么多年运筹帷幄,手竟然能伸的这样长。 “不用管她,刚刚我看见一个公公带着她走了,或许是太后召见吧。”傅廷烨说:“我先送你回去。” “嗯。”华轻雪点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皇宫长长的甬道之中,却不知道,此时此刻,慈宁宫的两位掌事公公已经速速的追随他们而来。 …… 后宫,太后寝宫。 程婉妙在前殿坐着,身边的茶早已经放凉,所幸大殿之中烧着竹炭,暖烘烘的,让人感受不到外面寒冷凛冽的寒风。 “太后到。” 突兀的,公共传报,她赶紧毕恭毕敬的站起来,垂首恭候在旁。 “你来了。” 太后声音慵懒,仿佛没有睡醒的样子,却让程婉妙不敢半分怠慢。 “民女参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她恭恭敬敬的伏在地上,竟是行的大礼。 “起来吧。”太后慵懒靠在美人榻上,单手支撑着头望着她:“知道我为什么召你来么?” 程婉妙摇头,她全然不知。 第一百五十章 布局 这次晚宴,她本没有资格参加,却被下了帖子邀请,那个时候,她就不太明白,一直到太后召见,这一切仿佛太玄幻了。 虽然她从小养在侯府,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可是皇宫和太后,是她万万不敢想的。 “本宫与侯老夫人也算是旧时,这次听闻她病重,本想去探望的,只是庶务缠身,所幸把你叫来询问一番。” 太后懒懒的说着,字里行间都是对傅老夫人病情的关心,可是神色之中却并未多见怜悯之色。 程婉妙自然不敢打量太后,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答:“姨母的病情多有反复,太医说是气郁于内,外伤于身,最近已是每况日下,日薄西山,想来已经时日无多……民女……” 说到此,神色凄然,眼中泪珠泫然欲滴:“民女替姨母感谢太后挂念,愿皇恩浩荡,能帮姨母多支撑些时日才好。” 她缓缓说完,太后并未答话,只觉心中有莫名的不安,可又不知为何。 但太后不说话,她只能恭敬敬候,眼观鼻鼻观心。 “这么说来,傅老夫人的病是好不了了。”郑淑玟说着,倏地冷笑了一声。 这笑声倒是让程婉妙心底有些发毛,不由壮着胆子偷偷瞄了太后一眼,却骤然对上一双清冷如月辉的冷眸,吓得她浑身一抖,赶紧收回视线来。 “傅老夫人的病来的突然,又病的诡异,你觉得,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问题?”郑淑玟坐了起来,有些不耐烦,不知是因为刚才程婉妙偷看她不耐烦,还是困意浓浓的不耐烦。 程婉妙一听这话,心中已经凉了半截,支支吾吾的回答:“民女……民女也不知。” 为何有种自己曝光于烈日之下,无所遁形的错觉。 “是不知,还是不敢知呢?”郑淑玟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性,豁然道:“程婉妙,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毒害我大齐朝廷命妇,你可知罪!” 变故突如,程婉妙还没反应过来,额头就被一杯陶瓷茶杯打中—— 嘭的一声,鲜红的血流了下来。 她却顾不上擦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饶命,太后……民女,民女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并不是有意的!太后饶命。” 她早已经心虚,经不起试探,所以太后只是加以一点点颜色,便全盘托出。 一副没出息的模样。 郑淑玟眼底眉心,全是嫌弃,可是却任由她磕着头饶命,不曾理会,转身悠悠然走进内殿。 “太后,这人怎么处置?”紫菀跟上前来,询问郑淑玟。 郑淑玫打了一个哈欠:“太困了,等我睡醒再来审她。” 言下之意,程婉妙今晚要跪一整晚,临了明日郑淑玟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来审她。 …… 傅廷烨和华轻雪来到宫门口,不想被守城侍卫拦了下来。 “大将军对不住了,属下接到命令,司兵夫人今晚暂时不能离宫。”那侍卫上前跟傅廷烨解释。 华轻雪一愣,这是……太后的意思? 自己的行动如今都受到限制了…… 傅廷烨脸色难看,眼神更是淬了冰渣一般:“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拦我的人。“ “这……”侍卫很是为难,却又不敢动。 华轻雪是上面要的人,如果放走了,他也玩完了;可是跟将军作对,好像也是玩完了。 这可怎么办? “出了什么事?”穿着甲胄的魁梧男人款款走来,满脸横肉,眉宇之间更是笼着一层层深深的戾气:“这不是朝廷镇北王将军大人吗,将军,跟我的属下为难是为何事啊?” 看来是守城的将领,不过却来者不善。 傅廷烨冷冷的扫他一眼,并不说话。 那人视线随后落在华轻雪身上,突兀的笑了笑:“司兵夫人,现如今你可是我们皇宫的贵人,这宫门是万万不可出的,还请谅解在下的为难。” “如果我非要带她走呢。”傅廷烨上前一步,挡在华轻雪的身前,睥睨对方。 那人虽然长得魁梧,可气势明显差了一截,眼神很快败下阵来:“将军,你也是从军之人,应知道军令如山,就请不要为难属下。” 寒光一闪,傅廷烨手中霎时多了一柄短刀,刀口已经抵上对方脖子上最脆弱的地方。 “你可以选择放人……亦或者不放?”傅廷烨声音冰冷,仿佛一瞬间化身为地狱的魔鬼,杀气腾腾。 那人吓得不轻,后悔方才为何自己跟这个魔鬼靠的如此之近,可是这是皇宫啊……皇宫! 为什么在别人的地盘还如此嚣张? “将……将军,我放……放人。”那人哆哆嗦嗦,魂都丢了一半。 “可是长官,这可是上面的命令。”下面的侍卫有些踟蹰。 “废物!你没看见我现在情况吗,不放人是不是想让我死?”那人倏地吼起来,下面侍卫只能乖乖让开道路。 华轻雪走在前面,傅廷烨依然扣住那人咽喉,跟在她的身后。 宫门之外,秦老五,海士轩等人竟然都在,不仅如此,他们的身后整齐划一的站岗的,全是傅廷烨的亲兵。 如果说刚刚守城侍卫的为难已经让华轻雪闻到了剑拔弩张的氛围,而此刻亲眼所见,已经足以引起硝烟战火的弥漫。 “这件事,难道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华轻雪不自觉的抓紧傅廷烨的衣服。 傅廷烨低头,月光下,女人的双眼宛如小鹿一般无助,清澈,惹人疼惜。 “是不是……在你进宫之前就有了预兆?”华轻雪低头,晚上的一切来的太突然,辽国三殿下接连抛出诱饵,宁王和左相推波助澜,而皇上的权威被太后削弱…… 这一切都来的太巧了。 巧到宛如一盘精心布置的棋局。 而她和傅廷烨,都深在其中。 饶是她平日里并不擅长如此权利的游戏,但也能悟出一点点来。 “是的。”傅廷烨沉声:“萧翰最近一直在背地里做小动作。“ “就为了得到我?”华轻雪微微一怔:“真不明白这个人,明明是觊觎我的新式武器,却让让众人以为他是爱慕我。” 华轻雪长长叹一口气。 “上车吧。”傅廷烨来到她的身边,轻轻伸手就将她抱上了马车:“先回去再说。” 深夜,太后已经入睡,可守城侍卫长却坚持让紫菀叫醒太后,说是有要事禀报。 紫菀来到太后床边,轻声说:“是皇宫侍卫长何毅。” “没用的东西,本宫本就不指望他能留住人,”太后顿了顿,慵懒道:“让他回去吧。” “是。” 华轻雪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轱辘转动的沙沙声响,有些烦躁。 回想今晚萧翰所承诺之事,与大齐永世修好,结为盟友,她相信这种鬼话在场的朝廷大臣们是不会相信的,可是那18州府的土地却是诱人的。 先皇割让出去的土地,不用经过消耗巨大的战争,也不需要多么复杂的政治手段,只需要牺牲一个女人,就能得回来。 无比划算的买卖。 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同意。 或许是时候,学会自保了。 真是讽刺,她是因为李景楠而认可齐国,却因为齐国,要学会自保。 马车吱呀一声停下来,华轻雪拉开帘子,正要下车,却恍然瞧见迎面的迎面的朱门之上挂着的牌匾上刻着:侯府两个大字。 这是…… 她浑身一震,一旁的傅廷烨骑着马前来:“我不放心你的安全,今晚你住这边。” 华轻雪眨了眨眼睛,迟疑的下车:“这样……好吗?傅老夫人她似乎不太接受我?” “管不了那么多了。”傅廷烨翻身下马,将她扶下马车,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侯府错落有致,庭院重重,一看就是多年的老宅,花木都已经长得十分茂盛并且错落有致。 不过华轻雪却没有心思欣赏,跟着傅廷烨一路疾行到一处院落,像是单独僻出来的小院。 “这是我的院子。”傅廷烨放下一整晚的警惕,语气中带着轻松:“前些日子的时候我就想过带你来看看,可是没有机会,没想到却是如此境遇之下带你过来。” 华轻雪心尖微动,下意识埋首在他怀里,身体里好似有暖流汩汩流淌。 傅廷烨伸手在她的后背拍了拍:“别担心,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小妖风不算什么。” 这都不算大风大浪吗……华轻雪虽然质疑,却愿意相信他。 点点头,将自己埋在对方的怀抱之中。 “你早点休息,今晚就住在这个院子吧,周围都是我的亲兵,还有海士轩,要是有事你叫他。”傅廷烨将华轻雪送进房间,这就要走。 华轻雪望着他,神色有些怔然。 “我去看看母亲,她的情况有些反复。”为了怕她多想,傅廷烨临走时不忘解释一句。 原来是看望傅老夫人。 华轻雪松了一口气,终于感受到疲惫,也顾不上洗漱,爬上床裹着被子就睡了过去。 …… 傅廷烨来到傅老夫人房间外面,只听见老夫人还在说着胡话。 屋里的丫鬟婆子倒是跪了一地,一旁的太医也是一筹莫展的模样。 他微微一怔,三两步上前询问:“我母亲什么情况?”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吊唁 太医抬头见他终于回来了,叹了一口气:“老夫已经尽力,将军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傅廷烨抿唇不语,冷毅的眉峰染上一层愁云。 “烨儿,你过来。” 恍然间,傅老夫人似乎恢复了神智,瞧着傅廷烨亲切的唤了声。 烨儿,是小时候,她对他还宠爱时的昵称,傅廷烨浑身一震,下意识的上前,握住傅老夫人的手:“母亲,你还有什么愿望?” 如果能实现,儿定帮你满足。 “母亲没有什么愿望,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我想了想,就要去见你爹了,我也不逼你,但是这侯府必定要有人继承才行,我要走了,只盼你能跟婉妙成婚,以后孩子继承我们侯府衣钵,你看如何?” 褪去平日里的嚣张和跋扈,傅老夫人在日薄西山之时,也只是一个可怜的老太太。 一心一意只为侯府利益谋划的老太太。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傅廷烨心中的杠杆有些动摇,可是那句答应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如果答应,华轻雪又怎么办。 “烨儿,你答应母亲啊……”傅老夫人久久等不到傅廷烨的回复,双眼渐渐弥漫上失落的神色。 下一刻,手心从傅廷烨的掌中滑落而去。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梧桐树枝丫上最后一片黄叶,终于在冬季的寒风中簌簌飘落下来。 “母亲!”傅廷烨重重的唤一声,可回复他的却是永久的寂静。 傅老夫人那张容颜,再也不会生动起来,再也不会跟他赌气吵架,使心眼让他生厌。 “老夫人!”一地的丫鬟终于大声恸哭起来。 侯府一夜白。 …… 慈宁宫。 太后照常在寅时三刻起人,甫一洗漱完毕,紫菀便来汇报侯老夫人病逝消息。 太后神色顿了顿,沉思一刻,点点头:“知道了,替哀家送副挽联过去。” “是。”紫菀恭敬回答,就要转身去办,却又被太后叫住。 “等等。” “那丫头还跪着?”太后似乎想起了程婉妙。 “她哪里遭得住如此受罪,早在昨夜半夜时分就晕了过去,奴婢让人将她关在厢房里,等候太后您发落呢。”紫菀答。 太后点点头:“等会带她过来,哀家要跟她说说话。” 程婉妙头一遭受如此折磨,昨夜晕过去之后便一直浑浑噩噩的睡着,全是噩梦。 她梦见姨母拿着刀要杀她,怪她害了自己性命,程婉妙只能不停的逃跑,却怎么也跑不掉,她姨母总会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某个转角,或者是身后…… 如此这般,倒是出了一夜的冷汗。 那紫菀安排的厢房,又只有薄薄的一层粗棉被子,根本无法保暖。 一直煎熬到清晨天光蒙蒙亮,程婉妙睁开眼睛来,就已经大醒,看了看周围,她迅速来到门口,伸手一拉,果然从外面锁住的,出不去。 她颓然跌坐下来。 好在过了一段时间,房门就打开来,她满脸期望的看过去,却只看到太后的宫女,一个叫紫菀的姑姑。 “姑姑救我,我不想死,姑姑救救我。”程婉妙不管不顾的扑上去,也不管对方对自己是喜欢还是憎恶,贸贸然的就求情。 紫菀轻蔑的扫她一眼,一脚踢开:“程小姐,谁要你的命了,在这里大喊大叫什么,是想扰得太后不安宁吗!” 程婉妙摔在地上,听见这句话,浑身一震,却也松了一口气。 原来太后并不是要她的性命。 可……可是又是为何…… “是是是,是婉妙冲撞了,还请姑姑和太后娘娘不要计较。”程婉妙赶紧做小伏低,不敢有半分差池。 紫菀瞧着她不中用的模样就打心眼里瞧不起,无奈她却是太后想用的人,因此还算对她客气。 “把她收拾一下,待会太后要见。”紫菀对身后两个宫女吩咐,转身走掉。 太后要见自己,程婉妙不敢怠慢,配合着两位宫女简单收拾一番,便又来到慈宁宫前殿候着。 这一次,没有奉茶,也没有人叫她坐下,她自然是万万不敢坐的。 身后脚步声走进来,程婉妙恭恭敬敬的跪下:“拜见太后娘娘。” 郑淑玟依旧看也没看她一眼,端坐于上方:“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姨母,昨天晚上已经去了。” 幽幽的一句话,让程婉妙瞬间丢了一半的魂魄,脸上然血色褪去一大半:“死……死了?” “是啊,这样一来,你的罪名也该坐实了。”太后轻轻笑起来:“你不是一直想要她死么,怎么……看你的样子却又有失望呢?” 程婉妙吓的面色死灰:“太……太后饶命,发发慈悲饶了婉妙吧。” “饶了你,凭什么?”郑淑玟眉眼弯弯,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程婉妙怔住,茫然的抬头,对上郑淑玫一双妆容精致的眉眼,脑子顿时空白。 “程婉妙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太后的不杀之恩。”程婉妙猛地一个磕头磕下去。昨晚那被太后打破的额头又渗出了血,鲜艳的红色顶在她惨白惨白的模样之上,很是惊悚。 “行了!”郑淑玟不耐烦起来。 每天睁开眼就要决定无数人的生死,的确是一件十分烦躁的事情。 “……”程婉妙屏息凝神,不敢多说一句话。 “要我放过你也可以,只是……”郑淑玟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等待着程婉妙的表态。 程婉妙会意,赶紧感恩戴德:“但凭太后吩咐,婉妙万死不辞。” …… 华轻雪这一夜也没有怎么睡好,总想着自己事情,与此同时,也担心着李景楠。 昨日宴会之上,太后对李景楠的掣肘任人都看得出来,说不担心他,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刚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外面的横梁上炫目的白,以及所有的侍卫及下人皆穿着丧服,一瞬间明白过来。 傅老夫人昨晚,竟然去世了! “夫人,你醒了,要现在传早饭吗?”海士轩守在华轻雪门口,见她出来上前亲切询问。 华轻雪摇摇头:“暂时不用,将军呢?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也不知道傅廷烨此时是以何种心情来面对。 “将军在灵堂守着,那边已经有陆陆续续有朝廷重臣前来吊唁,我看夫人……估计不太合适过去。”海士轩有些为难。 将军之所以将司兵夫人送到侯府,不过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罢了。 此时灵堂那边人多口杂,司兵夫人的出现会引发不必要的揣测的同时,也会有着不确定的安全风险。 “那……好吧。”华轻雪踟蹰一声,从海士轩的神色上能够感受到,自己现在是重度保护人物,可不能随意的出现在人多复杂的地方。 “可是,我能回别院吗?”华轻雪又问了一个让海士轩十分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可以。” “唉。”华轻雪幽幽叹一口气:“要不,你告诉我我现在能干嘛,活动范围有多少?” 海士轩咬了咬牙关,踟蹰着要不要跟她说实话。 “没事,我的心理承受得住,你就实话实说。”华轻雪看出他的为难,善解人意道。 海士轩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军队熏陶下的直肠子,也确实藏不住话。 “你的活动范围就是这个院子,可以吃饭睡觉。”言简意赅,回答明确。 “……”华轻雪一张娇俏的笑脸瞬间拉了下来,下意识的捏紧了手指,下一刻,一脚跺在海士轩的脚背上。 “唔!” 海士轩抱着脚跳:“夫人,又不是我下的命令!” 谁下的命令你倒是跺谁去啊 哎哟,可怜我的脚丫子…… 华轻雪踩完人就生气回房了,没有理会他的嗷嗷大叫。 …… 傅老夫人走的突然,一时之间盛京之中知晓的人并不多,所以灵堂上有些空空落落。 傅廷烨跪坐在一旁,神色黯然。 但天子脚下,总有人手长脚长,并且消息灵通。 比如,三殿下,就是其中一人。 萧翰传穿着素雅黑衣,带着奠礼进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傅廷烨身后的几个侍卫要动,被他拦了下来:“且看看他要干什么再说。” 萧翰见到这边的异样,淡然一笑:“将军大人,一早听闻噩耗,萧某也很是黯然,特地前来吊唁,您不会不欢迎吧?” “来者是客,三殿下对家母悼念的诚意我已收到,感谢。”傅廷烨回答的客气疏离。 萧翰接过下人递来的香火,拜了拜,完了,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一时间,灵堂之上,气氛变得微妙至极。 “对了将军,萧某有一事相询。”萧翰双手交叠在胸前,明明是十分戒备的样子,偏偏要装作假意轻松:“不知将军知不知道司兵夫人去了哪里?” 傅廷烨凌厉的眉峰闪过一道冰冷的光芒:“你问来做什么?” 萧翰没想到他会反问一句,倒是有些局促的笑了笑:“我自然是关心司兵夫人的安危,夫人现在价值连城,萧某担心某些心怀叵测之人将她掳走了去呀。” “哦,原来是这样。”傅廷烨敛了敛神色:“可是,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要是三殿下神通广大找到了司兵夫人,可别忘了给我通报一声。” 这大尾巴狼装的。 萧翰恨得磨牙,却不多纠缠,磨磨蹭蹭的终于跟傅廷烨告辞。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绝食 “将军,需要人跟上去么?”身后有侍卫在萧翰刚走即上前询问。 傅廷烨眸光沉沉,却是摇摇头:“不用。” 想了想,问了一句:“那边如何,吃饭了吗?” 侍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迟疑回答:“听海参将回报,还没吃。” 天光已然大亮,这个时候还不吃饭,该不会是心情不好吧。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过去看看……”傅廷烨一边吩咐,就要起身,冷不防,有下人通传:“表小姐回来了。” 这宅子里终于能有个主事的女人了。 后院的丫头婆子们蜂拥而至,将衣衫有些凌乱以及额头受伤的程婉妙迎了回来。 “表小姐,你回来就好,这么大一个摊子终究需要一个人主持的呀。” “对啊对啊,表小姐,我们都等着你呢。” 程婉妙刚刚在太后那里受完惊吓,回到侯府骤然得到大家的关切,恍如隔世。 “好好好,你们等等我,我梳洗一番。”程婉妙语气有些虚弱,视线往灵堂之中扫过,霎时就落在傅廷烨的身上,突然,她停了下来。 “表哥……”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程婉妙扑向傅廷烨,抓住他的衣襟就哭成一个泪人。 傅廷烨只当她是得知傅老夫人噩耗伤心,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程婉妙骤然一愣,下一刻哭得更加厉害。 侯府中的下人看见这一幕,无不赞美表小姐恭孝懂事,不枉老夫人照料她一生。 昨夜在皇宫里面经历的种种,宛如一场噩梦。 程婉妙终于从自己那小姐梦中醒来,她暗暗发誓,再也不要让自己受到那般境地。 因此,傅老夫人离世,傅廷烨便成为天底下她最最亲的人,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必须牢牢的抓住。 “对了,昨晚太后找你是有什么事情?”傅廷烨瞧着她的额头,以及衣衫的褶皱,疑从心来。 “太后。”程婉妙骤然一惊,这才从傅廷烨怀中出来:“太后叫我过去询问了姨母的病情,然后说天光太晚,留我住了一晚。” 果真如此…… 傅廷烨犀利的眸光停留在她的额头之上,程婉妙立时解释道:“这怪婉妙不懂事,跟太后宫里的一个姑姑起了争执,于是不小心……不小心弄到的,没事,擦点香胰子,过几天就好了。” 傅廷烨静静的看着她,这样说来,也算合理。 太后突然发难,没有道理只针对华轻雪和他两个人,婉妙定也是受了牵连。 他点点头:“你且下去休息一下,再来主持这里的事吧。” 老夫人的后事,这后院也的确需要一个女人来操持。 …… 皇宫之中,御书房。 “不用说了,这件事我坚决不妥协。”李景楠双手负在身后,气得不清。 自从昨日宴会之后,没想到后宫的攻防瞬间就被太后把握在手里,自己一个皇帝,竟然受制于太后。 看来父皇当初是对的,外戚干政的危险,大于虎。 “为了一个司兵夫人,皇上就绝食到现在,难道在你的心中,司兵夫人比母后还重要?”郑淑玟声音冰冷,眼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劝动皇上吃饭,心中又急又气。 “母后下的一盘好棋,竟然将朕也算计在其中,这个时候又过来干什么,炫耀你的胜利吗?”李景楠转过身,看也不想看她。 不知为何,明明是亲生的母子,此刻却仿若仇敌一般。 “你为何就是不能体会我的苦心,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郑淑玟急火攻心,深情黯然:“我还不是为了削弱大将军的势力,这样做,难道错了?” “哼。”李景楠冷哼一声:“为了削弱大将军势力,就跟辽国人勾结,母后这不是与虎谋皮是什么?” “你……”郑淑玫气得说不上话来:“罢了罢了,你是不会懂的。” 她感慨一声,随即看向那满地的奴才:“你们作为奴才,连让主子好好吃饭都做不到,本宫留你们何用,来人!通通拉出去,充军发配。” “啊!太后饶命!”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众人一瞬间惊吓成泪人,纷纷朝郑淑玫磕头求饶。 这其中,自然包括小豆子,他是皇上的贴身太监,这伺候不周的罪,他责任最大。 “太后,太后您就饶了我们吧!”小豆子伤心哭泣,转而拉住李景楠的衣襟:“皇上,皇上,你就别跟太后置气了,吃口饭吧,不吃饭是伤你自己的身子啊皇上!” 李景楠不为所动。 郑淑玟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来人!赶紧通通拖出去!小豆子公公首当其冲,不用发配,直接杖毙!” 杖毙…… 小豆子一瞬间跌坐在地上,就连眼泪都吓的缩了回去。 有侍卫上前来抓他,小豆子浑然一怔,对着李景楠大哭:“皇上,小豆子就要去了,以后也不能伺候您了,只愿皇上不要跟太后置气,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李景楠心中一股悲戚上涌,忍不住回头,看向小豆子。 小豆子已经被侍卫拖着到了宫门的位置,却依然哭着跟他告别:“皇上,你还小,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跟她争,保重龙体,小豆子这就跟你告别了。只愿来世小豆子还能伺候你。” “母后为了逼我,做事如此之绝,在你的心中,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吗?”李景楠眼中有泪,却倔强的隐忍着。 郑淑玫见他这样,有一丝动容:“我也不想这样,只愿你能好好吃饭,珍重龙体。” “好。”李景楠答的果决:“我吃!” 瘦小的身影,倔强的来到饭桌旁,那些珍馐佳肴早已经冰冷,可却全然不顾一般,狼吞虎咽起来。 只有抖动的小肩膀和簌簌落入米饭之中的眼泪,出卖了他的伪装。 郑淑玟抬抬手,那正在绑小豆子的侍卫倏地停下来。 只有小豆子得到赦免,其余众仆依旧充军发配。 “皇上,皇上……”小豆子连奔带跑的扑回李景楠的身边,哭得无法言语。 小豆子为自己伤心,为皇上伤心,为什么作为九五之尊的他还有那么多的不容易, 皇上真的是太苦了。 “都是小豆子没用,小豆子无法为皇上分忧,还连累了皇上,皇上,你就责罚小豆子吧,小豆子……就是死一万次也无法赎罪啊……“ “呜呜呜呜……” 小豆子沉浸在自己悲伤之中,也不知哭了多久,久到他自己都没有力气的时候,茫然抬头一看,李景楠早已经来到了宫殿门口。 身影有些萧瑟,眸光深沉,凝望着远方。 “皇上……”他弱弱的来到李景楠身后。 “你终于哭够了?”李景楠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精气神却十足:“真没见过一个男人,能哭得像你这般难看的。” “皇上,我……”本来就不算是个男人。 “以后要是让我发现你哭的如此难看,你就给我滚蛋,不要说是我身边的人。” 真给我丢人。 “……”小豆子一脸懵逼。 皇上竟然还能开玩笑,看来是不伤心难过了,只要皇上不伤心就好,他的心情瞬间大好。 …… 侯府夫人去世,消息很快传遍盛京城。 又是大将军的母亲,一时间,大大小小的官员携带家属前来吊唁,程婉妙穿着孝服迎来送往,这一整天倒是累得不行。 好不容易歇口气到后堂休息,吃了点东西后正准备回前堂,视线远远的就看见一队侍卫从回廊下走过,手里拿着食盒,形色匆匆。 程婉妙瞧着那队人马去的方向,隐隐是表哥的院子,却不知这食盒是送给谁。 难道府里还有客人? 一个下人从面前经过,程婉妙赶紧叫住:“别院那边是不是住着有客人?” 那丫头摇摇头:“表小姐,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不可能啊! 一定有着什么猫腻呢。 “表小姐,前面需要你过去一趟。” 一个老妈子叫了一声,程婉妙顾不得其他,赶紧过去。 华轻雪在屋里闷了一天,着实无聊。 好在傅廷烨还放着几本书籍,虽然都是古人总结的兵法策略,但也只能拿来看看打发时间。 “夫人,您的饭菜来了,现在就用吗?”海士轩小心翼翼在外面请示。 华轻雪早上有些生气,郁闷了一整天没有吃饭,这会儿日落西斜,肚子也饿得呱呱叫,揉了揉肚子,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啊。 “好。你们送进来吧。”她放下书,走了过去。 “将军那边很忙吧,他什么时候才过来?”华轻雪一面装作无事闲聊的样子,一面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就院子里面她能看见的地方,足足放了七八个亲兵。 院子门口四个,进屋给自己上菜的四个,加上海士轩,竟然有十六七个亲兵。 如此严密的把守,她就算是有翅膀也飞不出去啊。 “夫人找将军有事么,要是有事的话,我这就去请将军,他虽然忙,可是夫人的事还是会过来处理的。”海士轩老老实实回答。 对华轻雪,他没有半分防备。 华轻雪点了点头:“没事没事,我就随口一问。” “……”海士轩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寻人 华轻雪有条不紊的吃着,脑子里慢慢盘算着。 假设……假设她现在跑出去,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外面想要找自己的人,算一算,主要有两波势力,一个是太后的人,第二个是辽国的人。 前者想拿自己换取利益,后者想得到她手里的武器。 华轻雪才不会相信萧翰匹恶狼,对她会像正人君子一般,萧翰的目的性明确,恐怕是只要能掳走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吧。 华轻雪自认为她一直安分守己过日子,没想到无形中竟招来这么大的麻烦…… “夫人!真的是夫人……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传来,华轻雪回头,就看见卢正清提着药箱出现在眼前。 “卢夫子!你怎么来了?”华轻雪难掩高兴,上前将人迎进来:“快进来,快进来,我刚吃完饭,你吃了么?要不我让他们给你送点来?” 卢正清摇摇头:“是将军派人送我过来的,不过说的是这边有病人需要诊治,却没有想到那个病人是你,怎么,你昨天进皇宫受伤了吗??” 原来是傅廷烨安排的。 华轻雪眨了眨眼:“我没有事啊,全身上下都好端端的。” “……”卢正清微微一怔,不过随即明白过来,既然夫人没有事,那就是别的事情罢了。 “对了,你们怎么样,别院……今天有没有什么变化?”华轻雪问的小心翼翼。 卢正清眉头紧锁:“不太好,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重兵被安排过来,将整个别院围得密不透风,起初我们还以为是将军的人,不过后来去才知道,那些侍卫都是皇宫派来的。” 华轻雪不动声色,这种情况早就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傅廷烨带着自己强闯了宫门,太后又怎么可能没有后招呢。 只怕现在整个盛京城的各大城门都是戒严的吧。 “夫人,到底你们……在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卢正清关切的询问。 华轻雪耸耸肩:“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就是辽国三皇子当众跟我求婚,还许诺要赠送十八个州府作为嫁妆,整个齐国三品以上的朝廷官员,都明示或者暗示,这笔交易划算呗。” 她语气轻描淡写,全然没有半点惊心动魄。 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卢正清久久合不拢嘴。 半晌,他感叹一句:“你完了,古人可是不讲人权的,弄不好,小命都会丢掉。” “所以啊,将军让你过来,估计是有这个意思了呢。”华轻雪冲他笑了笑,虽然很勉强,却也很坚强。 路生情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算是鼓励。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忽然找了桌子坐下来,从药箱里面拿出本子就开了一副单子,转身交给门口的侍卫:“按照上面这个方子抓药,煎服。” “这……”那侍卫犹豫着,随即看到海士轩的眼色,赶紧接过,照办。 “将军。”海士轩回头,便看见傅廷烨站在身后。 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华轻雪听见声音跑了出来,见到他,心莫名的安定。 “你……来了。”她轻声说,傅廷烨点点头,伸手在她的脸庞上轻抚一下:“吃了饭没有?” 早上就听闻她没有吃饭,真是小任性。 华轻雪点点头:“是你让卢正清过来的,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傅廷烨淡淡一笑:“接下来,自然是送你出城。” “出城?”华轻雪倒是想到了,如果太后坚持,辽国三殿下也紧紧相逼,那么她只有先出城才安全。 毕竟傅廷烨的势力,不在盛京。 “你每天过来把脉,然后开方子,待我安排妥当,我们再动。”傅廷烨抬头,这句话是向卢正清说的。 卢正清点点头:“我想到了。”所以,他开了一张很是凶猛的方子。 “那我呢?”华轻雪抬头:“唉,其实我待着也是待着,要不让卢正清带点工具过来,我也可以做点事啊。” “不可!” “不行。” 傅廷烨和卢正清双双拒绝。 “你想都别想,别院的一切东西都不会动,要是无聊,我会……陪着你。”傅廷烨伸手在她头上揉揉,却又觉得这动作有些不妥,周围侍卫的目光纷纷瞧过来,于是僵硬的放下手来。 这一切被华轻雪看在眼里,差点没有忍住笑。 “好吧。其实,也不是特别无聊,就是一整天都只能对着海士轩那张脸,有些烦躁。” 海士轩瞬间绷紧了神经……姑奶奶,我可没有招惹你啊,哟喂。 “是么?”傅廷烨眼神中透露着丝丝危险,睨向海士轩:“海参领,先记下十个板子,要是明天还伺候不好,加倍,回青州一并执行。” 海参领欲哭无泪:将军,我错了,伺候人不是我的专长啊,我也不知道哪里就得罪了夫人。 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 程婉妙终于送完最后一位吊唁的客人,回到后厅休息,这才反应过来,将军已经消失了很久。 他去了哪里。 程婉妙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地来到傅廷烨的院子外,却奇怪的发现,整个院子被驻守的侍卫严密的看管,警备度是平时的好几倍。 里面一定住着某个身份十分特殊的人。 程婉妙在一旁的躲躲闪闪,却不想被巡逻的侍卫瞧见,大声呵斥道:“谁在哪里?!” 她心中一惊,正要回去,冷不防四面八方的脚步声靠近,紧跟着便被包围了起来。 “谁?”有侍卫提来了灯笼,照着一看,竟然是表小姐,顿时松懈下来:“表小姐,你过来是找将军的嘛?” “我……没没有……”程婉妙支支吾吾的找了个借口:“也没有什么事儿,就是来看看表哥。” “哦。”那侍卫放开她来:“等我去通传一声。” “现在进院子都需要通传吗?”程婉妙抓住机会,赶紧试探询问。 那侍卫愣住,点点头。 “表小姐,你怎么来了?”一个端着浓烈汤药的人走了过来。 众人纷纷行礼:“海参领。” 海士轩……怎么会是他? 程婉妙头皮有些发麻,想到之前表哥曾向自己提过此人,心中就宛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因此海士轩此刻的笑脸盈盈,在她看来,只觉得不胜其烦。 “我到哪里,轮不着你来盘问吧。”程婉妙瞪他一眼,转身就要走,却冷不防瞧见那碗汤药,脚步又停了下来。 “……”海士轩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今天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是个女人都看自己不顺眼…… 老天爷,不带这样玩的。 “这是谁的药?”程婉妙轻蔑睨他一眼,趾高气扬的问。 海士轩恍惚一阵,确定这是表小姐在跟他说话,瞬间又激动起来:“这是给……给一个重伤的士兵的。” “士兵?”程婉妙有些不解。 海士轩嘿嘿一笑:“将军对我们下面的人都是视如己出,所以十分关心伤兵,这也是我们对将军衷心耿耿的原因啊。” 说谎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海士轩自己都佩服自己。 只是那副讨好的笑脸,让程婉妙怎么看怎么恶心,浑身冒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笑!”她骤然发飙:“很恶心!” 说完,竟也不等海士轩回答,嗖的就跑了。 “……”海士轩差点跪下来。 程婉妙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却有些闷闷不乐。 姨母的突然离世,让傅廷烨对她的态度缓和不少,可是,却分明有秘密防着她。 表哥的院子……肯定不是住着什么伤兵,应该另有其人。 “程姑娘。” 清冷的声音传来,幽幽暗暗,仿佛地狱魔鬼在亲吻自己,程婉妙浑身一僵,不可思议的看着来人,哆哆嗦嗦:“姑姑怎么……有空来了。” 紫菀冷笑一声:“怎么,才一天不见,程姑娘倒是对我生疏了许多呢。” “哪、哪里有,我、我可不敢。”程婉妙哆哆嗦嗦,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丫头却不知哪里去了,周围就只有自己和紫菀两个人。 莫名的发慌。 “太后让我来给你带句话。”紫菀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噢噢。”程婉妙的魂魄都丢了一大半:“请、请姑姑吩咐。” “哼”紫菀瞧着她的样子就打心底里看不起:“太后想要你帮忙找一个人。” “谁?” “司兵夫人。”紫菀淡淡的说。 程婉妙心中猛地又惊了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一时却怎么也猜不出来。 “司兵夫人不应该在别院吗,派人……”话还未说完,就被紫菀森寒的语气打断。 “没有人告诉过你,太后吩咐的事,你只管照做,问得越多,死的越快。” 最后一句话,咬得极重。 程婉妙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是是,是婉妙唐突了,还请姑姑回复太后娘娘,婉妙一定竭尽所能,不负期望。” “这可是你说的哦,程小姐,我们再会。”紫菀轻蔑扫她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程婉妙颓然坐在地上,却又在一霎那的功夫,脑子灵光一闪—— 华轻雪那个女人,该不会就在侯府里面,她的眼皮底下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做戏 华轻雪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个很温暖的怀抱抱着,转过身便对上傅廷烨那双狭长而声深邃的双眸。 也不知道他睡醒了多久,为什么就不叫醒自己呢。 “……你一整晚保持这样的姿势不会累么?”华轻雪十足的好奇。 傅廷烨嘴角抽了抽,僵硬的抽出手来,果然发现,浑身都酸痛的厉害,不过……能抱着她入睡,倒是也值了。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哈。”华轻雪揉揉眼睛,严肃的说:“以前有个人就是抱着老婆睡觉,用自己的胳膊给人当枕头,结果第二天肌肉坏死,整条手臂都废了。” 以前……咳咳,也就是她原来的那个世界。 傅廷烨眸光动了动,有些轻蔑的神色:“那男人弱爆了。” “什么?”华轻雪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傅廷烨八石弓的臂力,又长年在战场锻炼,体格自然强健很多,而且她以前的那个世界……貌似人人都亚健康吧。 这样想来,也对。 “噗,弱爆了,哈哈。”华轻雪笑了笑,如果将这句话带回去那个世界,估计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会气得跳脚吧,哈哈。 “将军,表小姐差了丫头过来,提醒你该去灵堂那边了,今天出殡。”海士轩在外面听见两人说话声,知道已经醒了,这才敢弱弱的传话。 华轻雪抬头看了看傅廷烨,他那原本清晨醒来的轻松感瞬间被一阵疲惫所替代。 “知道了。”傅廷烨懒懒的回答。 “要不,让我去给老夫人上柱香吧?”华轻雪建议:“虽然老夫人生前跟我有些不太愉快,但既然我现在就在侯府,距离她的灵堂如此之近,不去烧个香也实为不妥。” 傅廷烨心头一暖,他的女人就是深明大义。 “不行。”不过他还是果断拒绝:“你要有这个心思,就在这个院子里烧也是一样的。” “哦,说的也是。”华轻雪点点头,作为一个纯物质客观思想培养出来的人,烧香拜佛其实都是活着的人自己心里安慰吧,如此想来,确实是在哪里烧香都一样的。 “不过……”傅廷烨忽然想到母亲临终所托,神色迟疑起来。 “怎么了?”华轻雪已经坐起来,两人只是相拥而眠,都没有脱衣服,但骤然揭开被子,还是有点冷,她不由抱住自己双臂。 傅廷烨也坐了起来,再次将她抱住:“有件事情,恐怕得跟你商量。” “说吧。”华轻雪回头看他,清澈的双眸不然一丝杂尘,这样的她倒是让傅廷烨有些难以启齿。 “算了,晚些时候再说吧。”傅廷烨说完,翻身下床,一溜烟的功夫,人已经出了院门。 华轻雪有些茫然:“什么事用得着这样支支吾吾的啊。” …… 傅老夫人的出殡,仪仗声喧嚣,几乎整个侯府都听得到哀乐。 华轻雪在院子里简简单单给傅老夫人烧了点纸钱香烛之物,下一刻,就听见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似乎是院子外面传来的,她循着声音就要往外走,被海士轩及时拉住。 “夫人,夫人!你要去哪里?” 华轻雪看了看他,又仔细听了听:“海参领,难道你没有听见这声音?” 海参领眨了眨眼,一脸懵逼:“什么声音?” 华轻雪皱眉:“不应该啊,虽然你们当兵的神经粗,可是这明明就有人哭泣,没听见?” 神经粗……这是什么鬼。 海参领在心中腹诽,不过也只敢在心中腹诽,谁叫这个府里的女人都是他的姑奶奶,得罪不起呢。 “听夫人这样一说,我倒是的确听见了一些声音。”海参领侧耳倾听,冷不防大叫一声:“该死!” 说完,转身带着两个侍卫循声而去,很容易的,就在院子外面的湖边,捉到了始作俑者。 一个侯府的丫头,紫娟。 “喂喂喂,这里不准哭,去别处哭去!”海士轩被她哭的心烦意乱,却也知道这丫头是傅老夫人身前贴身伺候的,所以并不大声责骂。 紫娟顶着一双泡泡眼,又红又肿:“军爷,你就发发慈悲,让我在这里哭一会儿吧,不然……不然我也没有地方去哭啊。” 这是什么话? 海士轩不由呛住:“侯府这么大,为什么你偏偏在这里哭,其他的地方难不成还不准你哭了?” 紫娟一听这话,又是眼泪鼻涕横流,模样狼狈至极:“自然是有的,只是……只是有些人看不惯罢了……” 说然,也不待海士轩回答,迈着小碎步蹭蹭蹭的离开了去。 “有些人……会是谁?”海士轩长长呼吸一口气:“怎么侯府里面,处处都透露着一股阴郁劲儿呢,真是看哪儿都不舒服!” “海参领,你说对了,在这里伺候些丫头婆子还不讨好,还不如在前线,肆意潇洒,坦坦荡荡。”一旁的侍卫接话,也是满腹的牢骚。 海参领拿眼横他:“我让你接话了么!多嘴多舌!” 那侍卫赶紧闭嘴,缩了回去。 海士轩横他一眼,径直回去。 两侍卫待他走远之后,双双对视一眼:“海参领变得好牙尖……” “对对对,想必是这府里阴气太盛,海参领也变娘里娘气的。” …… 程婉妙跟着傅廷烨一路将傅老夫人的灵柩送到墓园里,工人们正在忙碌,她远远的看见紫娟回来,寻了个空过去:“怎么样,看到了没?” 紫娟摇摇头小声说:“人没有看到,但是听到海参领跟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竟然被她听到了! 那肯定是华轻雪那个贱人无疑了。 “他们没有发现你吧?”程婉妙小心翼翼的询问。 紫娟瑶瑶头:“海参领那个蠢货喝好糊弄的,我只是哭哭啼啼,他就同情心泛滥。” 程婉妙点点头:“辛苦你了。” “没事,我也只是做分内之事。”紫娟恭顺回答。 以前傅老夫人主事,她就是老夫人的贴心小棉袄,如今眼看侯府是表小姐当家,她也顺应时势,为程婉妙鞍前马后。 谁都喜欢识时务的人,所以程婉妙倒是对她另眼相看。 古人注重仪式,傅老夫人的灵柩安葬前前后后折腾下来,竟也是费了一整天的功夫。 程婉妙见傅廷烨全程一言不发,冷漠深沉的模样,料想着或许心中对姨母多多少少有些愧疚吧。 “表哥,姨母生前虽然……虽然很是生你的气,可终究还是对你极好的,还记得南诏那次,你被人抓住,姨母当时也是急的心如刀绞,彻夜难安。” 傅廷烨沉默着,可是眸光中分明有晶莹的东西闪过。 程婉妙捕捉到这一切,心中欣喜,继续发温情牌:“如今看来,姨母也是个可怜的人。” 傅廷烨终于,点了点头:“回去吧。” “嗯。”程婉妙乖觉,并不再多言语。 或许有些东西,是需要循序渐进的。 反观她自己之前的动作,确实激进了些,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惹得表哥厌烦。 只是程婉妙不知,傅廷烨之所以对她另眼相看,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碍于傅老夫人的临终嘱托, …… 卢正清今天来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药童。 那人穿着朴素,低眉顺眼的样子,不注意看,很难让人发觉他的存在。 “不过是例行公事,你倒好,还带着跟班呢?”华轻雪趁着卢正清给她把脉时,故意挤兑他一句。 卢正清倒是没有功夫跟她开玩笑,照理写方子,交给侍卫,告诉煎制的方法等等。 交代完一切之后,忽然转身关掉房门,这一系列动作太快,以至于华轻雪都没有反应过来:“你这是?” 卢正清看她一眼,急促催道:“换衣服。” 这…… 华轻雪一愣,随即就发现他身边的小药童迅速的在脱衣服,终于恍然大悟! 太好了! 终于可以走人了! 她也并不啰嗦,赶紧的就脱掉了外套,接过那人的衣服,迅速穿在自己的身上。 冷不防,一抹腥红落入眼中,华轻雪差点尖叫起来:“你!你你你……” 外衣脱下来之后,她才发现那位看着十分不起眼的药童,竟然腿上包扎了伤口,纱布上还泛着红腥。 “这是为什么?”华轻雪倒吸一口气。 卢正清微微一笑:“将军吩咐的,做戏做全套。” “昨日他们已经将伤兵的消息传了出去……” 言下之意,伤兵的戏要演全套? “可是……好像不太人道吧。”华轻雪虽然知道自己这样说有点圣母白莲花,可是亲眼见到血腥的震撼还是挺大的。 “非常时期,自然是行的非常法则。你还有空管别人,先管管你自己吧。”卢正清有些恨铁不成钢,催促道:“换好了没有,赶紧的,他们也差不多时间快回来了。” “趁将军不在的时候走?”华轻雪怎么觉得有些不对:“这种时候不应该是最不安全的嘛……” 傅廷烨之所以将她放在身边,无疑了,身边最安全,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接应。 可是现在他们送灵柩下葬,侯府的兵力有限,出了事恐怕也前后照应不住。 所以,华轻雪才会有如此担忧。 “放心吧,将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而且我们会很光明正大的走,必然没有人怀疑。”卢正清几乎拍着胸脯保证。 华轻雪下意识的点点头:“哦。” 换好衣服,发髻之后,跟着卢正清出了院子。 前后都有侍卫带路和看护,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到了侯府门口。 第一百五十五章 伤员 不远处,嘈杂的声音传来,抬头看过去,傅廷烨和程婉妙的马车陆续停靠下来。 “将军。”周围侍卫整齐划一行礼,傅廷烨拉开车帘,从上面跳下来,冷毅深邃的目光扫了一圈,不怒自威。 程婉妙在丫鬟的搀扶之下走下马车,来到他的身边,眼圈泛红,显然又是哭过一场。 卢正清和华轻雪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墙角处,很不起眼的样子。 眼看着两人就要进府,程婉妙倒是注意到了卢正清的药箱,迟疑了一声:“咦,那位伤兵的情况如何?” 她这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询问,傅廷烨自然不好发作,却又没有理由干涉什么。 卢正清垂着头:“多谢表小姐关心,伤员还需要静心调养,属下已经开过方子,按时服药定会早点好起来。” “嗯。”程婉妙点点头,目光落在他的身后,一个矮小瘦弱的药童。 华轻雪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头低得更深了些,心中紧张万分。 程婉妙仿佛记起来,昨日她前来试探的时候,这位大夫都并没有带着药童,正要疑惑发问,就听见傅廷烨的声音传来:“还愣着干什么?” 程婉妙一怔,旋即发现傅廷烨竟然在等她,忽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欣喜,她欢快的回到傅廷烨的身边:“表哥,我们进去吧。” 傅廷烨点点头,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那瘦小的身影,随即进府。 一群前呼后拥的人离开之后,侯府门口变得有些萧瑟。 华轻雪却依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直到卢正清拍了拍她才回过神来。 “赶紧走啊。”卢正清小声嘀咕一句,大步走在前面,华轻雪速速跟上。 “可是,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华轻雪跟在卢正清的身后,两人在盛京的大街小巷里面穿行。 “自然是回别院,不然还能去哪里?”卢正清好笑的回她。 “噢噢。”华轻雪茫然点点头,一回神,喜从心来:“别院?!你说的可是别院!我没有听错吧?” 卢正清睨她一眼,并不说话。 可华轻雪已经找到她想要的答案,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去了,我还琢磨着我的热气球要大干一场呢。” 卢正清有些无语,都到了这种时候脑子里还只有自己的发明创造的人,也只有她华轻雪了吧。 侯府里面,傅廷烨在前厅坐了下来,程婉妙亦然。 “最近司兵夫人失踪,朝廷和我都在极力寻找,这两天碍于母亲的丧事抽不开身,晚上我得去搜寻一翻,府里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他淡淡的开口,似乎是征询程婉妙的意见,又似乎只是告知一声。 程婉妙心中隐隐觉得奇怪,人不是明明在府里,为何表哥还要出去寻找? 难不成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 或许是呢……表哥这是在做戏? 那么自己就配合他好了,温婉的点头:“好的,表哥,你放心去吧。” 傅廷烨点点头,正要起身的时候,程婉妙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么多人都在寻找司兵夫人,她……会不会有危险啊?” 一丝警惕的锋芒扫过傅廷烨的眼底:“难得表妹如此关心司兵夫人,如果我找到她,一定会转达你的关心。” 程婉妙没想到堂堂正正的大将军也会睁着眼说瞎话,当即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她跟司兵夫人本来之前就有过节,没道理现在姨母去世之后自己就表现的特别关心,换做是别人,也会觉得假。 所以,还是收敛一点的好。 正好表哥离府之后,自己也有机会去会会别院那层层铜墙铁壁。 傅廷烨不多言语,甚至连饭都没吃,就带着人马走了。 程婉妙亲自将他送到侯府门口,眼看着傅廷烨走远,才放下所有的伪装,一张精致的小脸沉下来,眉眼中尽是狠戾。 “我倒要看看,这金屋藏着什么娇。”她狠狠磨牙,径直朝傅廷烨的院子逼近。 紫娟在她身后提醒:“表小姐,太后娘娘只是吩咐你找到人,可并没有让你对她做什么,到时候可要仔细分寸啊。” 太后……一听到这个名字,程婉妙就不自觉的抖了抖。 紫娟如今是她的心腹,因此她为太后办事,紫娟也是知道一二的。 点了点头:“是呢,只要我能找到人,太后一定会将她嫁到辽国去,到时候我还愁表哥不娶我么?” 两人不多言语,很快来到了那院子附近,远远的看着侍卫依然严密把守,程婉妙停住了脚步。 “这些人可都只听我表哥命令,我要怎样才能进去呢?”程婉妙有些犯难。 紫娟拉了拉她的胳膊:“表小姐,你看。” 循着紫娟的视线,程婉妙瞅见那送汤药的侍卫,领头的还是个熟人……海士轩! 又是一阵鸡皮疙瘩,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人就犯恶心。 “海参领似乎对表小姐印象不错,要不表小姐去问问他?”紫娟在一旁出谋划策。 不得不说,关键时刻,紫娟的脑子倒是比程婉妙还要灵活。 果然是姨母培养出来的人,就是不同。 程婉妙不及多想,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随后聘聘婷婷的往那边走。 不偏不倚的,就在游廊之下,两人偶遇到一起。 “表小姐。”海士轩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并不多言,也不敢笑。 介于以往的经验来看,自己越安分越好,千万别加戏,千万。 程婉妙瞧着他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暗道不好,恐怕不能成事,于是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搭讪:“海参领竟然亲自给伤兵送药,是不是太抬举他了?” 海士轩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就连头都不敢抬:“将军吩咐的,军令如山,不敢怠慢。” 问什么就答什么,不要加戏,千万不要。 程婉妙发现这对话根本进行不下去,顿时就恼了:“怎么我觉得你今天对我如此冷漠,是不是婉妙平日里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啊? 啊啊啊啊啊啊? 笑也不行,不笑也不行。 表小姐……你到底要闹哪样? “表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找在下?您放心,只要是您的事,海士轩一定包在身上!”海士轩恢复那一脸黄土高坡上的灿烂笑容。 果然……没有最恶心,只有更恶心。 程婉妙差一点就要吐了出来,好在心里有个声音提醒她,稳住,办事要紧。 “额……也没什么事,我就是好奇……”程婉妙说到这里,冷不防的干呕了一下。 海士轩不由心惊:“表小姐这是怎么了?” 伸手,制止他的靠近! “没事!没事没事,我只是这两天太忙了,身子有些适应不了。”程婉妙捂住胸口,将那股难受劲儿憋回去:“婉妙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海参领能够答应?” “表小姐请讲。”海士轩看着她难受的模样,忍不住就上升起一股英雄情结。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想,就算程婉妙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一定的! “婉妙想让还海参领带我去看看那伤员,可以吗?”程婉妙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一双柔情的双眸中泛出阵阵期许……还是桃花色的! 海参领的魂儿都快勾没了:“好好……好……额,”他忍不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啊,不可!将军吩咐过,这是重大军事机密,任何人都不准探望,表小姐,您还是请回吧?” 竟然不行?! 程婉妙气的跺脚,一瞬间,看来还是要来点猛料啊。 这样想着,一双眼瞬间泛红,泪光盈盈:“海参领刚刚还打过包票,现在就马上拒绝我,真是……想来婉妙人微言轻,入不得海参领的眼,我……“ 说到这里,几乎哽咽无法言语, 海参领一个大男人,哪里见过女人哭,而且又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当下什么原则,底线都没有了,只想哄着她不要哭才好。 “行行行,表小姐,大不了就是挨板子,只要你不哭,我都答应你好不好?”海士轩发现最近自己是造什么孽啊,不是惹女人生气,就是惹女人哭。 看来这宅子真的阴气重,而且还是冲着他海士轩来的阴气! 程婉妙终于达到了目的,却也要把话说的冠冕堂皇:“没事的,表哥已经出去了,只要我不告诉他,他不会知道你违反了军令,而且婉妙我也是好心,既然那位伤员深得表哥关心,那我作为表妹也要表示表示的。” “没事没事,就算知道了,不过是一顿板子,反正我也不是没为你挨过……”最后一句话音量骤然减少。 程婉妙不明所以的朝他望来,海士轩立即脸红脖子粗,估计这一瞬间连姓什么都忘了。 跟在海士轩身后,果然十分顺利的就通过的层层关卡。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变化,只是空气中氤氲着浓浓的药香味,程婉妙心中紧张极了,想到就要抓到华轻雪那个贱人,竟然有些小小的雀跃。 “张三,你好些了吗,药熬好了,趁热喝吧。”海士轩端着药碗进去,径直走到床前。 程婉妙在门口踟蹰了,怎么是张三? “咳咳咳。”咳嗽声从里面想起来,虚弱无力的男人应着:“谢谢海参领,咳咳咳。” 居然是个男的?! 不对啊……程婉妙浑身一震,不管不顾的冲进去,表哥房间里面,果然躺着一个大男人。 海士轩和伤员瞧着她匆匆的神色都懵逼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拜天 “表小姐,你怎么了?”海士轩上前,关切问了问。 程婉妙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一双美目霎时锐利起来:“好你个海士轩,你竟然敢戏弄我!” “这……”海士轩委屈:“这这这……表小姐,我冤枉啊!” “哼!”程婉妙真是一刻都不想多留,狠狠的剜他一眼,气的转身就走。 骗子!通通都是骗子! 还浪费了老娘的美色,跟他说了好些好话! 看起来老实,本质却是人面猪相心头嘹亮……好你个海士轩,看我不在表哥面前参你一本才怪! 程婉妙前脚走了,海士轩脸上忠厚老实的笑容也消失了。 放下了伪装,淡然的瑶瑶头:“你说这一好好的姑娘,怎么变成了这样呢!漂亮是漂亮,却心思太重,唉……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啊。” …… 司兵夫人的别院门口。 华轻雪和卢正清正打算过去,不远处一辆马车飞驰而来,风尘仆仆的停在别院正门门口。 两人心中好奇,于是在街角停下来。 那车帘打开,上面跳下来一人,身手敏捷,剑眉星目,穿着一身十分考究的辽服,正是祁连琤。 华轻雪微微一怔,倒是没有想到回来的第一时间会看见这家伙,当即将脑袋垂下来,以免被无意中看见。 “他怎么会来?”华轻雪小声嘀咕。 卢正清轻声哼了哼:“自从戒严之后,这辽国人可是天天来呢。” “天天来?我的天啦!”真佩服古人的执着精神。 “除了他,还有另外两波人也是天天来。”卢正清压低声音说:“听将军提起过,似乎是太后和宁王的人。” 太后找自己这很正常,可是宁王……却又是为何? 华轻雪一个头两个大,不由担心自己这回来,到底是好是坏。 “走吧。”卢正清眼见那人回到了马车之上,带着华轻雪小心的朝后门疾行。 咚咚咚,有节律的敲三下,再敲两下,下一刻,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来,挺着大肚子的罗慕语出现在视线之中。 “卢夫子,你终于回来啦!”她恐怕是等了好久,心中担心不已,随即视线落在华轻雪身上,瞬间长大了嘴巴…… 卢正清眼见不妙,一个跨步上前就捂住自己老婆的嘴:“嘘嘘!别闹,小心隔墙有耳!” 罗慕语乖觉的点点头,这才被放开来。 四下看了看,赶紧将两人迎进来。 “哎哟我的夫人,你可总算是回来了。”进门之后,罗慕语给了华轻雪一个大大的拥抱。 华轻雪心中阵阵感动,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先回房间吧。”卢正清劝了一句,两个女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虽然卢正清和罗慕语已经做得十分不动声色了,可是梁文晟和苏绍文依然察觉到了,第一时间来华轻雪的房间,激动的眼泪鼻涕横流。 “师傅!我可担心死你了!”苏绍文到底年纪小了些,经受不住这样的风雨,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梁文晟瞧见华轻雪毫发无损的样子,也不由眼底泛着泪光:“师傅,你没事就好了。” 华轻雪点点头,安慰道:“没事没事,我这不是没事吗?我说你俩,能不能成熟点。” “噢噢,都怪师弟啊。”梁文晟擦掉眼角的湿意,赶紧拍拍苏绍文的肩膀:“别哭了,师傅不是没事么,你也老大不小了,跟个孩子似得。” “噗。”苏绍文又哭又笑:“师兄还不是在哭,还拿我作幌子。” 两人逗趣的模样倒是把大家都惹得笑了起来。 “好啦好啦,将军吩咐过,夫人回来的消息谁都不能说出去,还是像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卢正清安抚大家一句,让大家从久别重逢的情绪中拉出来。 还想再说点什么,冷不防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会是谁? 梁文晟和苏绍文下意识的挡在华轻雪的面前。卢正清和罗慕语两人的脸色也瞬间紧张起来。 那人步伐沉着有力,一路径直朝华轻雪的房间过来。 昏黄的天光下,高大伟岸的身影霎时出现在门口,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锋芒,带着凌厉的气势。 众人瞬间一愣,可仔细查看来人,才不由松了一口气。 “将军。” 不知为何,看到将军的一瞬间,众人的心都安定下来。 傅廷烨眸光在众人脸上扫过,随后落在华轻雪的脸上:“没事吧?” 华轻雪摇头:“没事。” “那我们大家就先回去吧,把时间留给他们。”卢正清清了清嗓子,顺便帮傅廷烨清场。 傅廷烨嘴角扬了扬,点点头,几个人纷纷散去,屋内只剩下华轻雪一个人。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辽国的祁连琤,听说每天都有人过来询问。”华轻雪有些不安。 傅廷烨来到她的身边,坐下来:“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噢噢。”华轻雪点点头,在危险意识上,她承认,自己不如傅廷烨嗅觉敏锐。 “相信今晚的侯府,一定不太安宁。”傅廷烨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 华轻雪睁大了眼睛。 “等着看……”他淡淡的说,下一刻,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今晚可以放松一下?” 华轻雪睁大眼睛:“放松一下,是什么意思?” 傅廷烨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奸诈,可不待华轻雪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就被打横放到了他的腿上。 “呀,将军!”华轻雪不由埋怨,只是这声叫唤,却怎么听怎么诱人。 瞧着她娇俏的小脸,傅廷烨忍不住就吻了下去。 烛光摇曳,房间里迤逦一片。 “唔……你等等,我其实有话给你说。”华轻雪被他吻的面红耳赤,终于抓住机会推开傅廷烨。 傅廷烨眼神有些无辜,不过瞬间,恢复熠熠神采。 “你同傅老夫人虽然关系不是很好,但她毕竟是你的母亲,按照古人的惯例,你必须要守孝三年,那我们……” 回想起前不久她跟傅廷烨还在为婚姻是不是捆绑而烦恼。 突然遇见如此变故,倒是要再等三年了。 “要是你愿意,我们现在就拜天地,把这婚事定下来,三年后,再正式举办仪式,我会像皇上请旨,让他将你许配给我。”傅廷烨神色严肃,十分认真。 华轻雪心里自然是欣喜的,其实她也没有想好这么快就结婚,毕竟……嫁给一个古代人。 “没事,不用拜天地,我相信你。”华轻雪有些脸红,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不行!必须要拜天地,我先把坑占了,免得其他人觊觎。”傅廷烨倒是持不同意见,而且说做就做,拉着华轻雪的手就往外走。 “咦,去哪里?”华轻雪微微一怔,却也顺着他来到院子里。 夜黑如墨,一轮明月悬于九天之上。 傅廷烨带着华轻雪来到一块视野宽阔的地方,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华轻雪跟着跪在他的旁边。 “皇天后土在上,我傅廷烨在今日对天发誓,此生愿娶华轻雪为妻,此生相亲相爱,不离不弃。” 月光落下来,傅廷烨的侧脸轮廓鲜明,线条俊朗,他跪在地上,朗声念着这句誓言,仿佛并不是誓言,而是铭刻在心里的烙印。 这一刻,华轻雪心中有着某种澎湃的情绪翻涌,脸上的温度蹭蹭蹭的上去,脑子也混混僵僵起来。 踟蹰的开口,宛如鹦鹉学舌一般笨拙:“老天……老天爷在上,我华轻雪愿意嫁给傅廷烨为妻,无论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真不敢想象,自己竟然跪在地上对着月球发誓。 如果在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这样的举动一定会被笑掉大牙,可是现在,华轻雪却感觉到无比的严肃和庄严。 那句誓言仿佛带着魔力,让她的心中结了一个枷锁,却是幸福的枷锁。 两人说完,互相对视一眼,双双笑了起来。 “禀报将军,我们在外面抓到一个孩子。”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定睛一看,自己将军和司兵夫人双双跪着,画面太诡异,他脑子有些浆糊:“将军,你们……” 这是在玩什么? 可不可以参加一个? 傅廷烨和华轻雪赶紧站起来,尴尬的望天:“带过来看看?” “是。”侍卫的眼神怪怪的扫过两人,转身回去,不多时,一个小女孩就被带了过来。 穿着府里下人的衣服款式,头发绾成总角的样式,看起来九、十岁的样子。 “是你?!”华轻雪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小孩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她救下的姓童的小女孩。 小女孩抬头望着华轻雪,安安静静的看着她,还是不太愿意说话。 “你认识?”傅廷烨微微抬眉。 华轻雪点点头:“这孩子被我买下来了,目前放在孟先生那边跟着读书。挺可怜的。” 傅廷烨倒是没有注意哪些,审视的眼光扫过孩子:“怎么晚,你到这里来干嘛?” 小女孩的视线转移到傅廷烨的脸上,或许是被他周身凌厉的气势震慑,有些害怕的退了一步,却被侍卫牢牢抓住。 “她好像不太会说话,自从到了府里,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华轻雪在一旁解释。 傅廷烨微微蹙眉,随即看向侍卫:“你们在什么地方发现她的?” “禀报将军,就在院子外面,当时她从这边走过,我们喊了一声是谁,她却没有回答,于是便给抓了过来。”侍卫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让欢儿在照顾她,两人住在一起,在我房子的后面。”华轻雪想了想:“或许是夜晚饿了,去厨房拿点东西吃也是有的。” 这样想来,也是合情合理。 傅廷烨对两侍卫使了个颜色,两人立即放开了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借势 小女孩得了自由,却并不急着走,看了看华轻雪,随后恭恭敬敬的给她鞠一躬,这才转身离去。 华轻雪瞧着她小小的身影微微一笑:“不过才读了几天书而已,就已经懂得礼数。” 正说着,欢儿从外面寻了过来:“原来你在这里,怎么跑到夫人院子里来了?” 语气中带着责备,抬眼一看,发现将军和夫人都在院子里,赶紧解释:“对不起将军,夫人,是我看这丫头饿了,让她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该不会给你们带了什么误解了吧?” “没事的。你带着她回去吧。”华轻雪淡淡一笑。 欢儿点点头,赶紧拿着小孩子就走。 傅廷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 皇宫,慈宁宫。 “你说什么,傅廷烨藏在侯府里的人不是华轻雪?”郑淑玟几乎要气炸了! 紫菀也是才收到消息:“是的,太后,程婉妙亲自进去查看,只看到一个伤兵,并没有任何女人。”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郑淑玟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程婉妙那个蠢女人,平白无故的放过了大好机会!真是气死我了!” 紫菀见太后生气,也替她着急:“太后,其实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郑淑玟有些不耐烦。 紫菀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疑惑说出来:“太后您如此轻易就放了程婉妙回去,就不怕她不听话?待到将来她傍上傅廷烨这颗大树,指不定还会倒打一耙……” “哼!她敢……”郑淑玟冷冷一笑:“你觉得傅廷烨要是知道傅老夫人是他表妹害死的,会怎样?” 紫菀微微一怔,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太后,今晚本来准备去突袭侯府的兵力,是不是该撤了?”紫菀试探着问道。 郑淑玟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退什么,好戏还没上场呢,或许还有用的。” “是。” …… 华轻雪同傅廷烨拜完天地,两人忽然都没有了睡意,索性拉着手在别院里面散步。 无需太多语言,可是彼此却能心心相印,让安静和沉默都成为了一种默契。 傅廷烨预料的不错,侯府今夜果然不太安宁。 首先是前半夜,一批黑衣刺客莫名突袭,却也目的明确,并不奔向傅老夫人和表小姐的房间,而是直袭傅廷烨居住的别院。 海士轩把控严密,两边的人马就在院子里拼杀起来。 由于双方实力相当,刺客见攻不下来,火速退去,可就在他们退去之后,宁王的兵马以捉贼的名义堂而皇之的要闯将军府。 傅廷烨并不在府中,只有海士轩临时处理,他一个九品参将自然抵挡不住宁王的大驾,只能将人请了进来。 宁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亦是在傅廷烨的院子里找来找去,最终有些失望,终于打算撤离之时,门外又来了一伙人,经询问,竟然是宫里派来的。 说是接到举报,侯府被重兵围攻,这倒是让宁王弄得十分尴尬,因为在盛京城之中,他身为亲王,不得擅自带兵。 两方官方势力交汇,双双心知肚明对方的算盘。 可显而易见,都没有捞到好处,于是也就不了了之的散了去。 傅廷烨是大清早吃早饭的时候得知昨晚的状况,没有想到,这几伙人一整夜还真是热闹。 “他们没有在侯府找到人,势必会将注意力转移到这边,将军……眼下是回侯府,还是?” 傅廷烨自从出宫之后就一直待在侯府,这也是造成那些人以为华轻雪就在侯府的假象,想在将军突然留宿司兵夫人的别院,会不会引发各种猜测。 傅廷烨并没有避讳华轻雪,因此两人商议此事的时候,华轻雪一直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听着。 “那么,你觉得下一步怎么走?”傅廷烨看向秦老五。 秦老五微微一愣,随即说出心中想法:“暂时回然侯府,继续制造假象,至于司兵夫人这边……再伺机而动。” 秦老五说完挺忐忑的,不知道他这个想法将军觉得如何。 傅廷烨微微沉默,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看向了华轻雪。 华轻雪刚刚放下碗,嘴角还有粘着的饭粒,陡然发觉傅廷烨的目光,微微一滞:“怎么?” 傅廷烨眉心轻蹙,该死,真想把那粒饭粒擦掉或者吃了。 “你……”傅廷烨顿了顿:“你觉得如何?” 终于伸手,替她擦掉。 他的大手伸过来的时候,华轻雪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还好,思维及时拉了回来:“我觉得秦副将的想法也是大家的想法,既然他们昨夜已经探了侯府的底,那么注意力一定会回归到将军身上,所以眼下将军在哪里,他们的视线就会在哪里?” 傅廷烨点点头:“是的。” 秦老五有些惭愧,果然自己的想法还是落后一步。 不愧是司兵夫人,分析战局都比自己高了那么一寸。 “可是……我也不知道眼下该如何是好,这里显然已经被宫里的侍卫重重包围,而我回来是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华轻雪尴尬的扯扯嘴角。 纵然傅廷烨说过,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但是安全和自投罗网却是两个概念。 “兵家法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乃上上之策。”傅廷烨望着华轻雪,眉眼深邃,眸光沉稳,似乎带着某种提示。 “道理虽然是这样一个道理,可是我们要怎么做呢?”华轻雪懵了。 诚然发现,自己跟秦老五这样级别的谈谈战局还尚能接住话,但是跟老谋深算的将军比起来,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借势。”傅廷烨淡淡一笑,随即起身:“是不是该让我看看你的热气球了,上次便宜了李景楠那个小子,这次我得补偿回来。” “额?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华轻雪还么摸着头脑,刚刚不是在说突围和借势么,怎么又关热气球的事了? “夫人,你就照将军的做吧,一定没有问题。”秦老五在一旁帮腔。 华轻雪深呼吸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好吧,作为一个笨人,听从聪明人的指挥,总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一时提到了李景楠,华轻雪的心中倒是担心起来。 不知道他在宫中怎么样,是不是也如他们这样势单力薄,处处受限。 跟着傅廷烨来到试飞空地,热气球还摆在一旁,梁文晟和苏绍文帮助侍卫们熟悉操作,渐渐的,将热气球立了起来。 “这东西真的是你一个人做的?”傅廷烨不得不感慨,他的女人就是不凡,竟然能将如此庞然大物给做出来,而且还能飞上天。 想到上次接到侍卫禀报,说华轻雪带着小皇帝两人飞到天上转了一圈,心中就莫名的怒火中烧。 今天……他也要让小皇帝吃一回醋才善罢甘休。 “这个东西最远能飞多少?”傅廷烨沉着的看着他们将热气球弄起来,忽然淡淡的问。 华轻雪一直在他的身旁:“放心吧,要是载满燃料,能飞一个上午不降落的。” “可是……真的上去了,怎么控制方向?”某人眉头紧蹙,带着深深地怀疑:“海上的轮船用船舵控制方向,可这个东西圆滚滚,飞上天岂不是随心所欲?” “不会的。”华轻雪解释:“地球的表面的空气分为平流层和对流层,平流层的空气流动相对于平稳,可以让热气球直线上升,到了对流层的时候不同的高度风向不同,倒是我们只需要控制燃料,让热气球在限定的高度之中,就能按照既定的方向飞行了。” 傅廷烨有些不太懂,不过,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这就……也就不错了。 “将军是不是要带我去见李景楠?”华轻雪骤然说出心中疑问。 傅廷烨剑眉动了动,很想说不是…… “你想他了?”快点说不是! 华轻雪顿了顿,点点头:“我挺担心他的,却又不知道如何帮助他。” 果然还是心心念念那个小皇帝,傅廷烨怎么觉得心头酸酸的。 “……”就不说待会要带去见他。 “将军……”华轻雪感觉傅廷烨有些怪怪的,下意识的疑惑:“应该是要带我去见李景楠吧?” 联系前后文,这样的答案很明显啊! 不待傅廷烨回答,华轻雪就高兴起来:“我就知道将军是个外冷内热的,不会丢下皇帝不管的。” “……”傅廷烨脸色瞬间黑下来:我那是借势!借势! 他要不是小皇帝,我才不管他,最好发配到边疆当苦力,让你俩一辈子都见不到面才好! 热气球很快准备就绪,梁文晟过来请华轻雪:“师傅,已经到达起飞条件了,你和将军准备好了么?” 华轻雪看向傅廷烨,对方点点头。 “师傅,等一下。”苏绍文匆匆跑过来。 “怎么?” “这个你拿着。”苏绍文从手里拿过一个包裹递给华轻雪:“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些干粮,要是到时候你们没有回来,而是在外面降落,也可以果腹。” 干粮……苏绍文想的太周到了。 可是回不来的情况,她还着实没有考虑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射下来 “你该不会以为师傅会降落在哪个荒凉的山头吧?”梁文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就算不是降落在别院,但至少也是在盛京城里面啊。” “额……”苏绍文一时红了脸,师兄说的也对,那么自己是不是太多虑了。 华轻雪笑着看着他俩:“没事,正好我早饭还没有吃饱,待会儿要是饿了,就可以吃。小苏还是挺不错的,很贴心。” “嘿嘿。”知道华轻雪在为自己解围,苏绍文立马高兴起来。 “师傅,我也有一个包裹给你,待会一定能用得上的。”梁文晟接过身后一个下人手里的一叠东西拿在华轻雪面前:“这是我们这两天替你准备的理学院的招生简章,你看看?” 招生简章……华轻雪微微一怔,这两天为着自己的事情,理学院的事着实都没有功夫打理,不过梁文晟倒是想的挺周到的,倒是提前为她准备好了。 “师傅,那些朝廷大臣们不是等着看我们理学院的笑话么,我们出去走街串巷的贴告示,还不如您和将军坐这热气球在天上发下来,老百姓一定会沸腾的。”梁文晟构想着这一画面,都兴奋不已。 “你说的到没错,这个办法是极好的呀。”华轻雪下意识的拍了拍手,眉眼弯弯,抑制不住的高兴。 “嘿嘿,终于得到师傅的夸奖,感觉挺好。”梁文晟伸手挠挠头,竟然有一点点害羞。 傅廷烨上前,看了看那招生简章,点点头:“的确想的周到,如此一来,倒是让某些人会不愉快了。” 某些人……华轻雪秒懂。 秦老五这时来到傅廷烨身旁,轻声汇报:“将军,东西已经备好了。” 傅廷烨点点头,算是回答。 华轻雪看了看他,虽然好奇,也没有多问什么。 两人随即带着东西上了热气球,梁文晟他们解开捆绑的大石,热气球冉冉升空,渐渐的,整个别院开始缩小,梁文晟苏绍文他们也开始变小,不一会,变成为蚂蚁般大小的模样。 傅廷烨双手放在围栏上,目光炯炯,睥睨万物。 华轻雪看着他的侧颜,骤然间想起两人初见之时,那时华轻雪还并不知道他是将军的身份,却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凌厉的万夫莫挡的气势。 果然,有些人注定是天生的王者。 王……华轻雪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不知傅廷烨最后,会不会…… 那李景楠怎么办? …… 盛京城南的主街旁有许多弄巷,豆大娘就常年在河边卖包子,由于大娘人实诚也和善,日子长久倒也积累了不少回头客。 豆大娘两个儿子前些年当兵打仗一去无回,留下膝下两个孙子拉扯,日子也过的十分不容易。 这不,老大和老二就在包子摊旁边玩泥巴,老大恍然间抬头的时候,发现天空之中有一个东西,大大圆圆的,还在不停的往天上飞。 “奶奶!天上有神仙吗?!”小孩子的叫声瞬间拉住所有人的目光。 “呀!快看啊,那是什么?” “有人,有人在上面!” 祁连琤平时喜欢在豆大娘的包子摊买早点,由于昨晚没睡,这个时候倒是有点困意,却冷不防看见天空之中的东西,一下子瞌睡全无。 那上面站着一男一女,女的不正是消失了好几天的司兵夫人华轻雪?! 他赶紧揉揉眼睛再看,果然是华轻雪,没错! 竟然在傅廷烨身边! 盛京城南顿时沸腾了,早起的人们不太明白热气球是什么,又目瞪口呆的,有跪着膜拜的,还有交口相传的,本来还有些清冷的街道,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聚满了人。 华轻雪一边控制着热气球的飞行高度,一边看了看下面:“哇,引起轰动了。” 傅廷烨淡然一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他们所有的人不是在找司兵夫人么,就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司兵夫人在哪里。 傅廷烨抬眸,皇宫还在前方,却已经成为他脚下的高度,诚然……这热气球是有军事利用价值的。 “那个女人好像是司兵夫人。”有眼尖的人,已经认了出来。 “是啊是啊,旁边那位好像是将军大人啊!” 观望的人们众口相传,司兵夫人和将军大人在天上,他们简直太厉害了,果然是天狼星下凡,竟然能带着人飞上天。 司兵夫人的形象瞬间在百姓心中发光发亮,威望迅速生长。 “我好像听见百姓在赞美我们,古人真是太淳朴了。”华轻雪心情不错,看着下面的街道上的人群涌动,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古人?”傅廷烨蹙紧了眉头,其实这个词在华轻雪口中是第二次出现了。 “啊……就是……”华轻雪头皮发麻,要怎么跟他解释在自己眼中,你们都是古人呢…… “就是,思想比较古板的人。”嗯嗯,这样解释应该说的通,古人因循守旧,思想传统又古板,很是合情合理呢。 “古板?”傅廷烨声音有些冷,眉峰的犀利更深了。 难道自己在她心中特别古板……改天去问问秦老五。 “啊,不是,将军不是的,将军是特别开明开化的人。”华轻雪赶紧挽回,可惜没用,傅廷烨只当她是一时为何缓和气氛才妥协。 骤然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这样,是不是就不古板了?” 啊? 这……这这这,像话吗? “将军和司兵夫人靠在一起就宛如壁画里面的一对璧人,真相配啊。” “是啊是啊,将军和司兵夫人不是本来就是一对么,这是我们齐国的福音啊。” “对对对,前阵子谁谣传司兵夫人要嫁去辽国简直是天杀的,没良心。” 百姓舆论顿时飞涨,这阵喧嚣,就连待在深宅大院的里面的人都听到了。 左相府里,左相正在书房里面阅览折子,忽然就有下人飞奔来报:“左相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左相花白的眉头动了动,有些不耐:“慌乱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人扑在左相面前:“左相大人,找到司兵夫人了,她……她她她就在天上。” “天上?”左相大人心中怒火蹭蹭蹭的上冒;“小兔崽子,敢糊弄我老头子!” 人怎么可能上天?! 左相正要发飙,冷不防想起之前李景楠在朝廷之上跟他们众臣打下的那个赌约。 拍了拍脑袋,随即从书房里面走了出来。 只见朗朗乾坤,蓝天白云之下,一个硕大的物体载着两个人正向北向飞行。 左相眯起眼睛,纵然年迈,视力却相当的好,他自然看见,那两人正是大将军傅廷烨和司兵夫人华轻雪。 竟然……真的飞上了天空。 “难道老夫一直的坚持都是错的?”左相凝望着那天空上的人,心中震撼。 …… 宁王府。 宁王接到下人来报就马上来到院子里,远远的便看见傅廷烨和华轻雪,真是气的牙痒痒。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天空最明亮之处。 昨夜他派亲信带兵前去侯府抢人,竟然都扑了一个空,如今现在傅廷烨竟然带着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中出现。 真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脸上。 傅廷烨!这个梁子,我们结定了。 宁王气的不行,不料身后却传来冷笑声,他猛的一惊,回头便看见辽国三殿下萧翰擒着一丝讽刺般的笑容看着自己。 “三皇子。”宁王的语气有些不悦。 萧翰听出语气中的不善,却也不恼,迈步到宁王身边:“宁王兄不必生气,那傅廷烨这招也着实风光,可是不知宁王听没听过一个道理?” “哦?”宁王压住心中不耐烦,拿眼睨他:“你有什么办法?” 萧翰笑了笑,再看了看那天空之上,淡淡的说:“飞的越高,跌的越重不是么?” “这……”宁王瞬间犹如醍醐灌顶,心情瞬间好起来,朝下人吩咐道:“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 “去我的书房拿那把先皇御赐的轩辕弓来。”宁王口气豪迈,气势万千。 轩辕弓啊……萧翰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羡慕。 那可是名震天下的名弓呐,射程可不一般。 下人不多时就拿了弓来,宁王弯弓射箭,正要发力,却被萧翰拦住:“宁王兄,还是让我来吧,你的身份特殊,有些事情还是要避嫌的好。” 宁王愣了愣,不得不说,这萧翰今天来提的两个主意都甚好。 自己身为王爷,把傅廷烨射下来固然会将傅廷烨的势力打压下来,可是朝廷上面毕竟不太好交代。 但如果这件事由萧翰来办,倒是的确是一举两得。 “三皇子,请。”宁王伸手将弓递过去,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对萧翰的忌惮加重了几分。 等除掉傅廷烨之后,眼前的这个人必定会成为大齐的重大隐患。 到时候,自己可不得不防。 萧翰将那弓拿在手里试了试,赞了句好弓之后,便搭建在弦,一点都不迟疑。 傅廷烨带着华轻雪一路向北,宁王府挨着皇宫不远,他也早就看见了宁王拿出了弓箭来。 “乖,把黑色的包袱给我。”傅廷烨沉声道,眼睛却死死的盯紧了宁王府。 第一百五十九章 飞来看你 华轻雪正在调整热气球的高度,一面答应着,一面低头看去,果然有个黑色的包袱,却是奇怪了,这包袱既不是苏绍文给她的干粮,也不是梁文晟给她的招生传单,却又是什么呢。 她蹲下来,打开包袱一看,竟然惊了一跳。 居然是……弓箭。 而且正是经过她改良过的复合弓,以及一些箭矢。 顿时就有不好的预感,她将弓箭拿到傅廷烨手里之时,正要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被傅廷烨一把护在身后:“你看好了热气球,躲着点。” 一瞬间,仿佛拉响了全民戒备。 华轻雪吓的不请,诚然,她预料到了老百信对这个新玩意的喜欢和爱戴,却没有预料到,会有人趁此机会射杀他们。 完了完了,要是球面被射穿,他们落下去……那真的会死的很难看啊。 “别紧张。”似乎是感受到华轻雪的情绪,傅廷烨安抚一句。 “嗯,好。”华轻雪赶紧振作精神,就要照看燃料情况的时候,冷不防一个破空的声音传来,一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是在前线待过的人,自然知道这声音是什么声音。 箭矢离弦之后,由于运行太快,而跟空气发生的摩擦声响! 辽国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们的铁骑,因为从小在马背上生活,骑射更是比关内人厉害了不下百倍。 而萧翰的箭术自然不赖,因此这一箭他十分有信心,准头甚至直奔傅廷烨的而去。 “好!”就连一旁观看的宁王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只是这声好刚刚叫完,呼的一声,一声更细更尖的破空声传来,下一刻,眼见着那人朝傅廷烨而去的箭矢被突的打下来。 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情况。 萧翰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瞬间拉下来。 大伙定睛一看,居然是另外一只箭矢将萧翰的箭打了下来。 天啦! 这需要多么精准的手法和技术啊。 真的是神箭手! 就连宁王府的下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更气人的是,那射箭之人,居然正是傅廷烨! 晨阳的照射下,傅廷烨手里的复合弓熠熠生辉,刺痛着萧翰的双眼。 而前不久的战场之上,也正是那样的复合弓,将他的部下打的落花流水,那是他埋在心底永远的痛! “哼!我就不信你还能接住了我后面的箭。”萧翰发了狠,再次搭弓射箭,霍的一下子再次射了过去。 傅廷烨冷笑一声,亦搭弓射箭,毫无意外的,两只箭矢在空中对撞,嘭的一声落了下去。 “可恶!”萧翰已经急火攻心,霎时抢过下人手里的箭包,这一次,三箭齐发,气势重重。 三只箭矢宛如流星一般朝空中而去,傅廷烨毫不迟疑,眼疾手快,眨眼间的功夫,便接连射了三箭。 萧翰的第一箭在半空之中被截下来,第二支在靠近热气球的地方,第三支,只堪堪差一点点就射中了,可惜还是被傅廷烨手快一步。 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 “好可惜啊!只差一点点。”宁王忍不住在一旁叹气,却带着阴阳怪气的调调。 萧翰此时没空理会他的话里有话,转过头朝祁连琤吩咐:“你也一起来。” 祁连琤的箭术,在辽国军队之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不然也不会被三皇子看中而带在身边。 “是。”祁连琤受命,上前来人,宁王府的下人们早已经为他准备好另外一把良弓。 傅廷烨和华轻雪这边在天空之上的动静早已经轰动了整个盛京城的人。 自然,有人朝他们射箭的情况也被全京城百姓看在眼里。 只是随着傅廷烨见招拆招般射下那些箭头来,引起一阵又一阵百姓欢呼的狂潮。 “不愧是我们大齐的大将军,这箭法真是百步穿杨,神乎其神。” “大将军真是神箭手!” “大将军太棒了!” 华轻雪听见这些欢呼的时候,全身已经被冷汗浸湿。 终于知道,想要当英雄,就得承担多么大的风险。 她一直蹲着躲在围栏里面,不由有些好奇,悄悄的来到边缘,慢慢的探出半个脑袋,视线之中,宁王府的空地上,只见萧翰和祁连琤两人双双搭弓,目标十分明确,正是自己和傅廷烨。 “完了!”华轻雪惊呼出声:“怎么办,刚刚是萧翰一个人,你尚能对付,现在他们连个人连射,该如何是好?” 纵然是傅廷烨伸手再快,也快不过对方两个人啊。 而且萧翰一弓还能搭三箭…… 完了完了,绝望的氛围瞬间笼罩下来,华轻雪这才开始后悔没有准备充足就飞上了天。 真有点想哭的冲动,她还不想在古人面前上演空难现场直播啊! “别怕。”傅廷烨伸手将她捞在身边来:“别怕别怕。” 仿佛是为了安抚他,还不忘拍拍她的肩膀。 华轻雪下意识抓紧傅廷烨,紧紧闭上眼睛:“罢了罢了,死就死吧,至少是跟你死在一起,我也死而无憾了!” 却不想自己的小命当初没有冻死在蟠龙山上,却是死在自己制作的热气球里面。 真的是天大的讽刺啊。 华轻雪越想越是害怕,手中用力,紧紧的抱着傅廷烨,可发现有点不对,为什么感觉不到傅廷烨一点点害怕。 她茫然的抬头,傅廷烨垂眸,两人视线在齐国盛京的天空之中交汇。 沉默……是金。 “不对啊。”她猛地回神,“你这么不搭弓射箭了?” 即便是射不赢两个人,但至少抵挡一些箭矢下来,也算是上上之策啊。 傅廷烨神色僵了僵,半晌,嘴角上扬到一个刚刚好的弧度。 那神色……仿佛是在嘲笑? 这…… 华轻雪一瞬间站起来,朝下面看了过去。 萧翰和祁连琤的箭早就射了出来,准头也是很好,直直的对着她们,只是……后劲不足,堪堪的跟热气球相差半米的位置,顿了顿,随即返回自由落体状态! 这表示……他们的射程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换句话说,就是,怎么射也射不到了……哈哈哈。 华轻雪十分不厚道的笑起来:“哈哈哈,这两个笨蛋,他们一定气死了,气死了,哈哈哈。” 如果说刚刚有多少惊吓,此刻就有多少兴奋。 人生最大的幸事莫过于,敌强我弱的时候,对方却够不着自己。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某人刚刚还在说,跟我死在一起,死而无憾?”傅廷烨略带轻讽的声音冒出来。 华轻雪脸上的笑容瞬间定格,想起她自己刚刚的窘态,真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太太太……丢人了! 经过宁王府,下一快地界,就是皇宫了。 巍峨磅礴的宫殿群,出现在他俩的脚下,华轻雪想着马上就要见到李景楠了,心中渐渐期待起来 这几天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生病…… ……自己怎么像一个老妈子。 傅廷烨一直警惕的望着下面的情况,他们的出现,虽然引发了百姓的轰动,可是皇宫之中依然井井有条。 纵然是有侍卫发现了他们,却也并不敢轻举妄动,最多就是禀报上级。 果然,只见宫门的城墙之上,一个侍卫给自己的首领汇报着,一边伸手朝热气球的方向指了指。 “你说我们快,还是他快?”傅廷烨似乎来了兴致,双手交叠在胸前,语调惬意。 华轻雪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侍卫跟上级汇报完了之后便匆匆的下了城墙。 “咦,他是不是去给太后汇报?” “对啊。” “那太后会不会派弓箭手射我们?”华轻雪心脏瞬间就扑通扑通跳起来,刚刚死里逃生的惊吓还没有完全褪去,这会儿是万万不能承受第二轮暴击了。 “我想……”傅廷烨沉思一两秒,淡然回答:“她一定会的。” “什么?!”华轻雪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原来这一趟如此危险,那我还是赶紧将热气球再升高一点吧。” “再升高,方向就会变,你就看不到李景楠了?”傅廷烨睨她一眼,带着一点点揶揄,一点点优越感,一点点期待。 华轻雪感觉这话有坑,可是却来不及思考其它:“那……那怎么办?” 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看望李景楠。 不得不说,自己的女人挺有骨气的,只是……又是李景楠那个家伙。 傅廷烨下意识的捏紧双手,暗暗在心里道: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将你们两个分开,分的越远越好。 “哎呀,他已经进入甬道了。”华轻雪紧张万分的盯着脚底下那个小小的侍卫。 那人快步疾行,在皇宫之中游走,目标明确,直奔慈宁宫。 傅廷烨的眉头终于锁起来:“那就要看老天爷了。” 现如今,比的就是时间,看谁早谁晚。 李景楠已经被关在御书房里面三天了,这三天太后只让将大臣们的折子发给他批阅,行动却是限制了。 只有小豆子能够进出御书房,为他办一些事情。 可小豆子毕竟是太监,没有太后的旨意也是无法出宫门,所以,他很想跟华轻雪通信询问下她的情况,却又是无法办到。 想到这里,李景楠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六十章 保护皇上 “皇上,你是不是想念司兵夫人了?”小豆子在一旁弱弱的发问。 李景楠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小豆子不以为意,反而有点高兴:“定是我猜对了,皇上一定是想着司兵夫人,想去找她玩对不对?” 李景楠这次倒是没有瞪他,而是再次长长的叹一口气。 “唉,其实小豆子也挺喜欢司兵夫人的,在她面前,一点都不拘谨,让人感觉很轻松,而且还能学到很多东西。”小豆子想着以前跟着皇上去别院,每次都是欢喜而去,尽兴而归。 那时候的日子,真是惬意,不像现在,皇上宛如一头困兽被束缚在这里。 “她现在的境遇说不定比我还糟糕。”李景楠摇摇头,继续看折子。 看看这些老头子又在叫嚣什么吧。 小豆子见皇上开始看折子,便不敢打扰他,在一旁添了茶水之后,变悻悻的候在一旁。 “皇宫这么大,皇上在哪里呢?”华轻雪和傅廷烨已经来到了整片皇宫区域的上空。 傅廷烨朝其中中轴线上最高的建筑看去:“那里,御书房。” 华轻雪看了看,那幢建筑正好在她们的正前方偏左,却也是偏差不太大,几乎都不用调整方向。 “看来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呢。”华轻雪长长吁一口气。 傅廷烨不由笑了笑,朝另外一个方向看过去:“是吗?你看看那边。” 华轻雪不解,顺着他的目光,赫然发现那传报消息的侍卫已经来到一处宫门前,紧跟着,通报,太监前来询问,然后回传,禀报…… 仿佛在走流程。 “那里是不是太后的寝宫啊?”华轻雪猜测。 傅廷烨点点头。 “怎么我觉得,我们会比他快?”华轻雪喃喃的说。 难怪傅廷烨从一开始就并不太着急的模样,原来是一早就预判到这种结局。 纵观皇宫里其他的大大小小的房子和院子,虽然也有好奇的宫女太监抬头朝他们观望,却并不像外面百姓一般追着交口相传。 皇宫之地,毕竟规矩太多,所以……也造成了一定的消息闭塞。 嗯……这个问题等以后空了得跟李景楠沟通一下,毕竟是一个弊端。 慈宁宫中,郑淑玟刚刚看完几本户部加急的奏折,冷不防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太后!太后!外面的天上,有东西在飞。” 郑淑玟正在烦躁的时候,冷不防听见她如此胡说八道,气得骂起来:“好你个贱蹄子!大白天的说什么荤话!来人,拿出去,给我打板子。” “是。” 那宫女一瞬间吓的脸色苍白,大声求饶:“太后,我说的真的,我没有骗你。” 紫菀这时匆匆进来:“住手。”吩咐了一声,叫住那执行命令的侍卫。 郑淑玟没好气的看着她,紫菀赶紧解释:“太后,有宫门侍卫前来禀报紧急情况,您还是去看看吧?” 紫菀脸上的焦急之色说明情况真的十分紧急,这才让郑淑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放下手中的奏折,快步走了出来,刚刚踏上台阶,就一眼望见了天空之上的东西,一时间,郑淑玟吓得退后了一步:“那……那是什么东西!” 硕大庞然大物,正在缓缓的降落在皇宫之中的某一处。 紫菀在一旁赶紧回答:“回禀太后,这正是宫门侍卫紧急通知你的事,傅廷烨和华轻雪乘坐在上面,直接就进了皇宫。” “什么……”郑淑玟吃惊不少:“你说傅廷烨和华轻雪……等等,华轻雪在里面呢?” 紫菀点点头。 郑淑玟赶紧回头,辨认了一下那个东西降落的方位,一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御书房!我的天啦!立刻发动紧急戒备,无论用什么办法,给我抓住他们两人,同时,保护皇上!” “是。”紫菀答应一声,立刻下去吩咐。 …… “哇!那是什么?!” “我天啦!” 御书房内,小豆子候在一旁,第一时间听到了外面的嘈杂。 他不由缓缓朝殿门走去看看,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可不能让这些没轻没重的奴才打扰了清静。 他打了一个哈欠,前脚踏出殿门,下一刻,就被眼前的壮观震慑的说不出话来,那不是……那不是热气球吗! 我的天啦,热气球竟然来到了御书房殿前的空地上。 等等……小豆子赶紧揉揉眼睛,热气球里面的人……是华轻雪! 是司兵夫人……真的是,哈哈哈哈。 小豆子一个趔趄就往回跑:“皇上!皇上,来了,来了!你想念的人……来了!” 李景楠嫌弃的看向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可是也被宫外的喧嚣吸引,不由站起身子来:“吵什么……什么我想念的人……”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宫殿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皇上!李景楠,你快点出来!” 这这这……这是华轻雪的声音! 李景楠一个箭步就朝外面跑去,冷不防被御书房门口的侍卫拦住:“皇上,我们奉太后的命令留您在御书房里面,请不要……” 那侍卫的话还未说完,嗖的一声,一只箭矢射过来,不偏不倚的贯穿他头顶的盔甲。 傅廷烨寒冷的声音紧随其后:“想保命的,就给我让开!” 那侍卫早已经被那一箭吓的六魂无主,噗通一声就跌倒在地上,赶紧跟傅廷烨磕头:“对不起将军,将军饶命。” 其他的侍卫见状,再看看傅廷烨那宛如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杀气腾腾,顿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李景楠。 李景楠脱离束缚,大步流星的就跑到华轻雪跟前:“你怎么来了,还带着热气球!” 言语之中尽是兴奋和高兴。 华轻雪朝他伸出一只手:“来不及说了,赶紧进来,我们马上走。” “好好好!”李景楠欢快的答应着,翻身跳了进去,华轻雪赶紧添加材料,准备升空。 “皇上,我要跟着你。”小豆子赶紧跑过来请求。 李景楠埋怨他一眼:“费什么话,赶紧跳进来。”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御书房四面八方骤然涌来无数侍卫,整齐划一,装备森严,径直朝他们围了来。 “糟糕,快点,快点升!”李景楠焦急的催促,华轻雪白他一眼:“我已经最快速度了,皇帝陛下。” 李景楠微微一愣,感觉好久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了,不过……听着华轻雪的埋怨,还挺受用的。 “皇上,会用弓么?”傅廷烨淡淡的问,语气有些轻蔑。 李景楠瞪他一眼:“大将军真是笑话我了,不会用弓我还配当大齐的皇上吗。” 傅廷烨淡淡一笑,伸手递给李景楠一把复合弓:“会用就好,准备着,我们要大干一场了。” “嗯。”李景楠点点头,立刻进入准备状态。 “站住!放下皇上!”有侍卫将领大吼一声,挥舞着铁剑下命令:“冲上去,解救皇上!” “是。”周围侍卫蜂拥而上。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御书房前面的大殿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脚程快的侍卫靠近了过来,却只听见嗖的一声,一只箭矢射中他的小腿,那人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傅廷烨眸光森寒,睥睨众人:“谁敢再上前一步,人头不保!” 他气势慑人,怒吼一声,几乎吓得所有人停驻了脚步一瞬。 “还不快冲!谁敢抗命,军法处置!”那侍卫在御书房的台阶上看到这一幕急得跺脚,不由催促着,只是他话刚刚说完,就听见嗖的一声,李景楠手里的箭矢穿了过去,直直射入那人的左肩。 居然射偏了,李景楠暗暗咬牙。 “朕倒要看看今天谁敢上前捉人,你们到底是听朕的,还是听她的?!”李景楠冷下脸来。 这些人自然是听太后的,只是他也是皇上,就不信这些人敢公然造反。 “皇上!你这是做什么!”清冷的声音赶来,郑淑玟出现在侍卫后面,又急又气:“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将皇上救下来啊。至于其他的人……格杀勿论。” 非常时刻,当用非常手段。 太后早就想除去傅廷烨,眼下是他自己自投罗网,擅自私闯皇宫。 本就是死罪。 众侍卫愣了愣,下一刻,急急的朝热气球扑了去。 华轻雪满头大汗,不停的添着柴火,小豆子也拿着扇子在一旁帮忙,无奈热气球的起飞是缓慢的,而眼下众人分分钟就能冲上前来。 心中焦急万分。 快点飞!快点!她在心里默默的念,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浑身已被冷汗湿透。 嗖嗖嗖。 箭矢纷纷落下,冲在前面的侍卫已经应声跌倒,后面的人一看,却也不敢后退,只能硬着头皮上。 李景楠和然傅廷烨各自负责一面,暂时抵挡住了一时。 终于,热气球终于升了起来,渐渐的,缓缓的上升。 “你们都是废物么,连一个皇上都救不了,本宫要你们何用。”郑淑玟几乎气红了眼,大声骂了起来。 后排侍卫接着往前冲,傅廷烨和李景楠手里的箭矢越来越少,终于,只剩下一只箭,在傅廷烨的手上。 李景楠最终连弓都扔了出去,砸在最近的一个侍卫身上。 “去你的保护皇上,我看你们一个个欺君罔上!都该诛九族!!!”李景楠也怒了,可是他的话现在不起一点作用,那些侍卫根本就不听他的。 傅廷烨眼见情况紧急,调整复合弓,转换角度,最后这一箭他并没有瞄准就近的侍卫,而是…… 嗖的破空声响…… 第一百六十一章 狼子野心 说时迟那时快,那时没有傅廷烨的箭矢快。 众人都被这一箭吓的不清,魂儿都差点没了,因为那一箭……笔直射向了太后的方向。 “太后!”紫菀千钧一发之际,纵身跳至太后面前,一瞬间,那箭矢没入……她脚下的土地,发着嗡明。 原来并不是想要射杀太后,只是一箭警戒? 郑淑玟气的浑身颤抖:“好你的傅廷烨,本宫一定要你好看!” 而就在这打岔的一两秒时间之内,热气球已经升到半人高的距离,傅廷烨在里面守着,前排的侍卫有些踟蹰,虽然他手上已经没有了箭,却依然有足够不的震慑力。 一些胆大的靠近,手还没有接触到热气球的边缘,便被一道剑光挡开,定睛一看,傅廷烨手里已经多了一柄长剑。 “看来不怕死的人还挺多。”傅廷烨冷喝一声,再次扫过剑光,应声而倒的两侍卫瞬间毙命。 死人了…… 终于还是见了血。 霎时,再无一人上前。 “废物!都是废物!”郑淑玟在后面大喊:“给我冲啊!这么多人连一个傅廷烨都对付不了,本宫留你们何用!有何用!” 众侍卫汗颜,再一次鼓起勇气冲。 只是……好像高度不够了! 热气球已经冉冉升起,超越了够得着的距离。 李景楠高兴的来到华轻雪身边:“逃脱了!终于逃脱了!” 华轻雪也十分高兴,忍不住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原来你在宫里受了怎么多苦,还被囚禁在御书房里面。” 小小年纪,就要扛起皇帝的大任已经很不容易,如今还要被自己的母亲囚禁。 这是他能够承受下来的吗。 李景楠听到她说这个,本来欢喜的笑脸霎时沉了下来:“没事,没事,你不是来救我了吗?现在,倒是没有人可以囚禁我了……” 这话说的有些欲言又止。 华轻雪自然知道他的担忧,伸手拍拍他的后背:“不会的,不会。”她低声说,这句安慰,却更像是麻醉自己。 傅廷烨不会做那样的事,应该不会…… 两人宛如久别重逢,喜悦到彼此眼中只有对方,全然忘了这热气球之中还有两个人。 “咳咳咳咳。”小豆子突然就咳嗽起来,努力想要转移两人的注意力。 “小豆子,你阴阳怪气的干嘛!”李景楠骂了一句,这才念念不舍的放开华轻雪,拿眼瞪小豆子:“早知道你如此烦人,就不带上你了。” 小豆子委屈的垂首,不敢多说一句话,气氛有一丝丝诡异。 华轻雪却是第一时间触碰到傅廷烨恼怒的眸光,以及周身骤然冷掉三度的森然。 “将军,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华轻雪装作看不懂,一副无辜的模样。 傅廷烨骤然走过来,不偏不倚,挤在两人中间,却没有理会华轻雪,而是看向李景楠:“其实我们还没有脱离危险,你母亲还有办法捉人的。” “啊?”李景楠微微一怔:“什么办法?” 傅廷烨朝下面示意,让李景楠自己看。 那热气球载人的栏杆有点高,李景楠的身高还不能够看到下面,停了停身子。 小豆子会意,赶紧过来充当人肉板凳,李景楠踩着他的背站上去,终于能够看见下面的情况。 这一看倒是不要紧,却吓了一跳。 只见下面的空地之上,带刀侍卫全部撤走,转而替换成了弓箭手,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箭头的方向宛然是热气球。 “这……”李景楠咬牙。 的确,郑淑玟早就该派弓箭手,只是刚才怒火攻心,以为侍卫能够抓住人,却不想被他们逃了出来。 但此刻热气球也并没有上升到一定高度,依然在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之内。 “这……”李景楠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 华轻雪看了看也倒吸一口凉气,之前过来的时候经过宁王府就已经跟弓箭手交过招,宁王碍于避嫌,自然不派打量的弓箭手射杀他们,让萧翰射也不过是假人之手借刀杀人罢了,可是太后,却又足够的理由。 他们挟持皇上,宫廷侍卫队射杀叛贼理所应当。 只是李景楠……如果李景楠在混乱之后总被射杀…… 华轻雪不敢想象后面的结果,但又拿不出主意,下意识的朝傅廷烨看了过去。 每到绝境,他总能拿出办法。 “皇上,你看我们现在应当如何?”傅廷烨忽略掉华轻雪的眼神,周身气势骤然深沉下来。 李景楠还站在小豆子的背上,却并没有回答傅廷烨。 “母后!你这是连我也一并处决吗?”李景楠朗声询问。 郑淑玟站在一群拿着盾牌的侍卫中间,脸色冷凝,眸光森寒:“皇上,你这是在质问母亲吗?你跟着他们俩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让母亲置于这种两难的境地?” 她很气,非常生气。 傅廷烨竟然敢射箭震慑她,而自己的儿子还帮着对方射杀自己的侍卫。 亲生儿子,还不如别人家的养子。 这让她作为母亲的,发自心底的悲凉。 “母后,我无意跟你作对,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大齐,为了以后更好的江山,我一直记得父皇临终前的嘱托,难道母后不想让我完成父皇遗愿吗?” “……”郑淑玟沉默起来,李景楠突然提到他的父皇……那个男人……自己倒是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来了,以前做皇后的日子,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呵呵……那个男人不是成天的沉迷于巫术道法吗。 自己身为皇后,堂堂六宫之主,一年到头见到他的次数还不及一个道士的零头。 举国沉默,朝臣力谏,也丝毫无法动摇先皇的意识。 可以说,那一段光阴,是郑淑玟最凋零落寞的时光,要不是有那个人的陪伴…… 要不是…… 郑淑玟想到这里,思维瞬间被紫菀的提醒打断。 “太后,皇上这事故意拖延时间,他们又升高了,再拖延下去,便会超过弓箭手的射程。” 什么?! 郑淑玟立时警惕起来,遥望那硕大的异物,以及高高在上睥睨自己的傅廷烨,决然发出命令:“所有人听令,准备……” “母后……”李景楠没有想到太后真的会下命令,吃了一惊,只是下一刻,自己忽然被人从后面扣住,不仅如此,眼前寒光一闪,一饼长剑早已经抵在咽喉。 “皇上,对不住了,情急之下,微臣也只能如此。”傅廷烨压着声音跟李景楠解释一句,随即,手腕用力,李景楠的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上面情况被下面的人一览无遗。 “啊!太后,你看!”紫菀吓得脸上血色瞬间全无,惊惶的捂住嘴巴。 郑淑玟见状,倒是并没有惊惶,而是冷冷说:“你看看,狼子野心终于露了出来。为什么我儿却总是不能明白为娘的苦心。” “母后。”李景楠远远的天空,看见郑淑玟单薄的身形在风中僵持,无奈叫了一句。 那一声母后,包含太多的情愫。 怜悯,濡慕,爱戴以及担忧,叫的郑淑玟一下子心就软了下来。 她不自觉的握紧掌心,长长的指甲陷入了血肉,却也浑然不知。 “太后!”紫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救救皇上吧。” 郑淑玟因为生气而浑身颤抖的身体,有些风中飘摇:“我何尝不想救他……可是……” 傅廷烨手中寒剑低住李景楠的脖子:“太后娘娘,微臣也并不愿意伤害皇上,只要太后娘娘不下令放箭,微臣定当保证皇上安危。” “傅廷烨!”郑淑玟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熊熊怒火,破口大骂:“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无外乎是两败俱伤罢了,皇上如果有半分差池,我定当取你性命,还有你身边的那个女人,你以为我不敢如此而为?” 傅廷烨眸光阴鸷,双眼微眯:“太后自然敢,可是皇上……” 他一边说着,手中利剑移动半寸,霎时,鲜艳而殷红的血便顺着剑尖滴了下来,不偏不倚,那温热的雪滴落在太后面前的土地上。 仿佛一个天大的讽刺,立时剜在太后的心上,她紧紧盯着那血液在地板上凝固的形态,心脏都停顿了三秒。 “太后,傅廷烨真的会动手,要不……你还是收回成命吧?”紫菀扑上来,抓住太后的腿规劝。 太后反手就是一掌打在地上:“废物!你也是废物!” 其实紫菀说的何尝不是她心中所想,那句废物与其说是骂她,还不说是骂的她自己。 废物!郑淑玟真真是个废物! “太后,这……”弓箭手侍卫首领在一旁请明命。 郑淑玟骤然闭着双眼,狠狠咬着的牙关里面吐出两个字:“撤兵。” “这……”那首领似乎有些愣怔,却还是遵命行事。 呼啦啦一瞬间,原本准备好弓箭手全部撤退。 热气球上面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华轻雪上前拉开傅廷烨和李景楠,赶紧查看李景楠的伤势:“李景楠,你没事吧?” 李景楠脸上血色全无,却装作淡定的样子望着她,摇摇头:“没事,我知道将军也是见机行事,权宜之计。” 华轻雪微微蹙眉,李景楠身上骤然爆发出来冷漠和疏离让她心疼。 傅廷烨站在一旁默然的睨着两人,淡淡道:“谢皇上体谅。”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招生了 华轻雪看了看李景楠,又看了看傅廷烨,一瞬间,两个男人都怪怪的。 或许,这就属于上位者和下位人之间微妙的政治权衡。 傅廷烨虽然是当机立断,可是,那样的做法完完全全可以让李景楠诛他九族。 而李景楠竟然选择了隐忍,虽是顺应形势,却有更多无奈。 华轻雪暗暗叹口气,伸手从身上的衣襟扯下一块布料,小心的包扎在李景楠的伤口之上:“现在也只能这样,待会回去之后,给上点酒消毒才行。” “好。”李景楠点点头。 华轻雪伸手拉住他的双手,想安慰一句,这才发现李景楠的手心冰凉,一点温度都无。 心中不禁越发的怜悯。 “这是什么?”李景楠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包袱上面,看似无意的转移话题,其实是不想华轻雪再担心下去。 有些情绪,势必太过于敏感,还是隐藏起来才好。 “那是梁文晟给我准备的理学院招生传单,皇上你看看怎么样?”华轻雪的注意力果然很快转移,一说到理学院的事,便兴高采烈起来。 李景楠倒是认认真真的看起来,唇角挂着微笑:“不错不错,不限男女,只要有兴趣加入都可以报名,名额五十,择优录取。” “嗯。”华轻雪点点头:“你们的正统教学都不收女孩子,这其实是暴殄天物,其实很多女孩子的头脑和创作力都不输男孩子,像铁娘子撒切尔夫人,还有居里夫人……在我们那儿可是全世界响当当的出名呢。” 李景楠挑起眉头:“啥夫人?好怪异的名字,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呃……”华轻雪回神,赶紧岔开:“这个不重要不重要,反正女孩子只要好好的培养,也可以顶顶厉害的就行了。” 李景楠白她一眼,没有在刚才的问题里过多纠缠:“就像你一样,也算是顶顶厉害的女孩……人了。” 华轻雪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我难道不是女孩吗?” “你……”李景楠十分嫌弃的上下打量,眼神若有似无的朝傅廷烨的方向瞅:“你是不是女孩子,自己心知肚明。” “这……你这个小鬼头!”华轻雪瞬间就明白过来,雪白的脸庞顿时通红,伸手去捂住李景楠的嘴巴:“那是没有的事!绝对没有!” 这句话说的自己都有点违心,好吧,只有那么一次,也不算完整的,用手算不算…… “司兵夫人,我们还要升高嘛?”小豆子突然打断两人:“我怎么感觉我们快要飞出盛京了?” “啊?该死该死,忘了这茬了。”华轻雪赶紧过去调整,方才顾着跟李景楠聊天,全程让小豆子照顾着火候,他们竟然已经上升到了对流层,于是被季候风吹的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她赶紧调整,降低高度,热气球终于重返正确方向。 盛京城的百姓一大早因为看见热气球便兴奋喧嚣起来,直到这会儿,街头巷尾依然津津乐道,冷不防,大家发现,热气球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上面还多了两个人。 一时间,又一轮的喧嚣沸腾起来。 “李景楠,你看看你的子民,对热气球多么喜爱。”华轻雪笑着冲李景楠喊。 李景楠对她笑了笑,依旧让小豆子充当人肉板凳,站上去瞭望,果然,朝阳之下,整个盛京城尽收眼底,百姓纷纷来到街道上面,抬头朝他们瞭望,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激动。 华轻雪见他高兴,忍不住提醒到:“你小心点,不要把身子太过于伸出去了,这可是上千米的高空呢?要是摔下去了,我只能拿把扫帚来扫了。” 李景楠回头瞪她一眼:“你这是什么比喻,怎么听着怪怪的?” “皇上,司兵夫人的意思是,你……不不,我们任何人摔下去,会摔得稀巴烂的。”小豆子在下面多嘴接话。 李景楠瞬间郁闷的蹬他一脚:“叫你多嘴。” “奴才知错。”小豆子万分委屈。 华轻雪一面照顾着燃料,一面看着他,眼角眉梢之中,全是喜悦,差点高兴的想哼哼歌曲,只是旁边骤然袭来的冷空气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诧异万分的转过头,就对上一双寒冷的眸子,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 “将军……这是怎么了?”华轻雪僵硬加深脸上笑容,装作自己什么都不懂。 傅廷烨双眼微眯,睨她一眼,转身送给她一个大后背。 这是生气了?华轻雪愣怔一瞬,难不成……大将军在吃醋? 嘿嘿,谁叫你对李景楠那样,就先让你醋一会儿吧。 华轻雪不得不承认,见到李景楠之后,心中的天平就自然而然的朝李景楠倾斜。 “皇上,我这会儿开始下降高度,让热气球能够接近朱雀大道,然后我们把传单发下去吧?” 李景楠从小豆子的背上下来,点点头:“好。”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在他们准备派发传单的时候,冷不防下面传来万众归一朝拜之声。 华轻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来到栏杆边缘一看,哇……简直太壮观了。 整个朱雀大道上面的百姓,包括里面巷道里的人家,只要在视野范围之内的人,通通跪在地上对着他们行跪拜之礼。 “咦,下面的人距离那么远,按道理来说,应该看不清热气球上面人,而且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过龙颜,倒是怎么知道李景楠在上面的?”华轻雪表示不解。 小豆子也在一旁点点头,发现司兵夫人说的十分有理。 “百姓不认识,可总有人认识。”傅廷烨发现自己终于可以插进一句话了,也真是不容易。 自从这个讨厌的李景楠上来之后,华轻雪跟他久久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之中,自己这个准丈夫……还真是,无可奈何。 “咦?”华轻雪顺着傅廷烨的目光,果然看见,街上不仅有百姓,还有几个人穿着官府的官员,原来是他们认出了皇上。 “左相竟然也在街上。”李景楠眼尖,霎时发现那几个官员之中的苍老的身影,不正是左相是谁。 “大家都平身吧,不必多礼,朕这是同司兵夫人一同体验这新发明,热气球。”李景楠朗声吩咐大家起来,顺便科普一下如此庞然大物的名字。 “热气球。”老百姓人相互交谈:“又是司兵夫人的新发明。” “司兵夫人太厉害了,有司兵夫人在,何愁我们齐国不会强大起来啊。” “对对对,司兵夫人太棒啦!” 华轻雪听着百姓们的赞美,心中高兴,趁机将那招生传单分发下来:“大家都看一看,这是我们理学院的招生简章,家里有年龄适宜的孩子,都可以送来学习培养,我们理学院的宗旨是,少年强,则齐国强!” 下面的百姓几乎激动的热泪盈眶,深深被华轻雪的口号所震撼。 “少年强,则齐国强!司兵夫人心怀齐国,心系齐国,真是齐国的福祉,百姓的福音啊!” “对对对,司兵夫人是天狼星下凡,是老天爷派来辅助我们齐国的,这是天意,天意啊……” 众人交口称赞,下一刻,纷纷去抢那招生传单,有识字的人帮助别人念出那上面的内容,大家听到女孩子也能送去学习,更加高兴激动。 几乎家家户户都准备将孩子送去,能跟着司兵夫人学习,顿时成为光耀祖宗十八代的荣誉。 左相以及几个官员并不是闲来无事逛街,而是在清晨发现热气球踪影之中便追了出来。 却不想又一次看见,更加不可思议的事,傅廷烨竟然将皇上给带了出来,一时之间,不知宫里发生了什么,太后是主动放出小皇帝,还是被迫……引人猜测。 “左相大人,如今傅廷烨和司兵夫人华轻雪占尽了风光,却也不能掩盖他们胁迫和绑架皇上的事实啊!”一个官员在左相身边低声议论。 左相身旁的另外一位文官也积极复议:“对对,左相,明日早朝我们是不是参奏傅廷烨一本,他如此作为简直太明目张胆,完全不把朝廷和太后放在眼里。” 左相冷眼看着皇上和华轻雪分发理学院的招生传单,不发一言,仿佛没有听见自己同僚的建议一般。 良久,他转身,双手负在身后,缓缓的朝自己的宅子归去。 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未几,几人还是追了上去,执着询问:“左相,左相,您倒是给我们拿个主意啊?” 这几个人都是左相为官多年亲手提拔,可以说是亲信无疑。 只是左相不知,培养了他们如此多年,竟然依旧蠢笨如驴,心中到底是怅然万分。 “左相,难道我们都说错了?”其中一个文官性子急,等不到左相的回复,又心有不甘。 左相睨他一眼,随即站住脚:“你们口口声声说傅廷烨挟持皇上,可是那只眼睛看见皇上被挟持?如果皇上被挟持,这下面千万百姓都没有看见,就你们几个人看见了?” “这……”几个人被左相反问的面红耳赤。 诚然,挟持皇上是他们想要加诸于傅廷烨身上的罪名,可这罪名的确牵强得根本没有立足之本。 第一百六十三章 醋坛子 “还记得皇上跟咱们行的那个赌约吗?”左相再次幽幽提醒,众人顿时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唉,没想到这个什么热气球真的能飞上天空。你说我们……”其中一个文官当初可是卯足了劲儿跟皇上叫板要停止理学院的建设,没想到如今被自己打脸打的啪啪响。 另外一个文官也是锤头顿足:“眼下司兵夫人和皇上在百姓心中的高涨,理学院的声势也势如破竹,唉……”他后悔当初站出来唱反调。 左相瞧着这些没出息又立场不坚定的人,再次失望的摇摇头,往家走。 盛京的老百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高兴了,人人称赞司兵夫人的好,皇上英明。 似乎忘了前不久还有风吹出来,说司兵夫人勾结辽人的传闻,那时可是众人扼腕,痛惜不已,也导致司兵夫人的声望一跌千丈。 傅廷烨站在热气球里面,静默的宛如一尊雕像,华轻雪下意识的转过头,看见的便是阳光下冷毅的一张侧脸,仿佛有着心事一般。 “将军。”她来傅廷烨的身边,轻唤一声:“你在想什么啊?” 傅廷烨垂眸,眸光在她娇俏的面容上一扫而过,轻轻摇头:“没什么。” 李景楠注意到两人的对话,看了过来:“将军是否担心辽国三皇子求婚一事?” 傅廷烨微微一怔,随即看向李景楠,点点头。 不得不说,小皇帝一眼就看穿他的心事,如此心智,比起当年同岁的自己都要强过不少。 李氏皇族的血脉,果然不容小觑。 “将军放心吧,我是断然不会让华轻雪嫁给那不要脸的辽国人。”李景楠带着怒意,愤愤的说。 之前举办皇家宴席,不过是因为看到辽国人终于学会服软,一时高兴,同时缓解缓解自己跟朝臣之间的紧张关系。 却不想被那不要脸的辽国三皇子利用,好好的一场让宴席成为他无耻求亲的见证。 更有甚者,是他利用了太后对华轻雪和傅廷烨的忌惮之心,为自己求婚添加助力。 如此狼子野心,以及心思诡计,势必要除之以防成为后患。 “我自然相信皇上。”傅廷烨淡淡的回答:“只是……万事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 皇上也有……不然也不会被太后压制。 李静楠的脸色沉了下来,傅廷烨的话与其说闲聊,不如说是警示,警示他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尴尬,齐国正值多事之秋,偏偏他这个皇帝还内忧外患,处处受制。 真是一盘败棋! 傅廷烨见李景楠没有说话,也并不多言在,转而将视线落在街道上的百姓之中。 朱雀大道上面聚集了太多的人,以至于人头攒动的场面之中,根本分不出谁是谁,不过傅廷烨还是一眼瞅见其中一两个熟悉的身影。 仿佛是感受到将军的目光,那两个人用帽檐遮住面容抬头看过来。 正是秦老五和海士轩两人。 以及……他们周围不远处站着傅廷烨另外几名亲信。 几个人分布在百姓之中,似乎在等待什么。 傅廷烨的目光跟海士轩及秦老五对上,微微眯眼,一道坚定的光芒闪过。 两人随即接到指令,低下头分别行事。 “哎呀,朝廷的风向真是千变万化,不是前不久还传司兵夫人要嫁给那个辽国三皇子吗?” “听说三皇子愿意归还当初占领我们齐国的十八个城池呢?!” 秦老五凑在人群之中,幽幽的感叹:“这我看来,司兵夫人岂止值十八个城池,就算是把辽国南诏吴戈等国加起来也不配啊!” 之前盛京城的百姓的确是听到了风评,说是司兵夫人要嫁给辽国三皇子。 可是后面的十八个城池交换,却是闻所未闻。 此时正是百姓对司兵夫人最为尊崇的时候,哪里听得秦老五这话,当即就有人激动起来。 “说什么呢!我们齐国的司兵夫人,为什么要嫁给辽国人!凭什么!” “是啊是啊,十八个城池算什么?算个屎!” “什么辽国三皇子,不就是一坨屎么!” 大家群情激动,义愤填膺,一时之间,议论声声讨声此起彼伏,浑然没有人记得刚刚是谁挑起的话头子。 朱雀大道上最热闹的地方,不仅仅是秦老五这边引发的轰动,海士轩那边也如出一辙,还有傅廷烨的几个亲信,同样的手法如法炮制……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盛京城的民众气愤了! 特么辽国人,真是欺人太甚! 使者驿站里面,刚刚从宁王府归来的萧翰本来就十足郁闷,谁知才跨进房门之际,就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气得他破口大骂:“特么谁在背后骂我?” 祁连琤默默的站在他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话。 谁知,客房里,敞开的窗户正对着街道,然后一句特别激昂的话传了进来。 那句话是: 辽国三皇子是坨屎! 萧翰的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比锅底好看不到哪里去。 “特么出去给老子看看,是谁敢骂老子!老子要杀了他!” “是!”祁连琤默默的下楼,他也想看看,是哪个盛京城的老百姓活的不耐烦了,竟然敢在老虎面前招惹。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驿馆门口,来来往往经过的无数百姓,异口同声的喧嚣着:让辽国三皇子吃屎去吧!想娶我们齐国的司兵夫人,做梦都没有! 不过这是插曲,傅廷烨和李景楠这边,虽然站在高高的热气球上面,也立时感受到了百姓们的异动,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华轻雪和李景楠还一脸懵逼,可后来越来越整齐的呐喊声传来,便十分清楚百姓不满的真相。 原来是辽国三皇子求婚的事情。 李景楠早就想过这件事会流露出去,只是不知道,竟然怎么巧。 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傅廷烨望了过去,傅廷烨转过头,正好对上李景楠考究的目光,只是,他一脸坦诚,完全看不出半点痕迹。 就如同与李景楠一样,刚刚知道真相的人。 只是……太完美的伪装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值得怀疑的事。 李景楠不动声色,淡淡的说:“真是巧,将军刚刚才提过这件事,眼下百姓就叫嚣起来。” 华轻雪一听这话矛头不对,也朝傅廷烨看了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是,李景楠的话不好接,索性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小豆子亦然。 李景楠虽然有些怀疑,但终究,百姓们的不满倒是给了他便利。 顿了顿,随即朗声说到:“大家安静一下,待朕说话。” “咦?皇上要发话了。”众人渐渐平息下来,安安静静的等着李景楠。 李景楠看了看大家,提高嗓门:“关于辽国三皇子求婚司兵夫人的事,朕在此宣布天子诏,司兵夫人绝不可能嫁到辽国,也不可能嫁给任何别国,司兵夫人是我们齐国的,永永远远都是齐国的。” 九五之尊,天子诏书,一锤定音。 意味着这件事再无任何回转余地,辽国三皇子再多小动作,也无法抗议齐国皇上的意思。 太后再想捂着这件事,偷偷的将华轻雪给办了,也没有了理由,连普罗大众都知道司兵夫人定然不会被嫁给任何外国,太后再执意而为,便是与天下为敌。 她还是不敢的。 如此宣诏,的确是上上之策。 就连已经回到自己宅子里的左相,听见九天之上的天子诏,也不得不服气,这小皇帝形式果决,把握时机当仁不让,的确是李氏皇族的血脉太过于强大。 忽然又想起先皇,他曾是先皇一手提拔起来的丞相,在先皇早起执政的岁月,也的确是文韬武略,治国有方……如果不是后来沉迷…… 唉…… 老丞相想到此,长长的叹一口气。 华轻雪站在李景楠的身侧,亲耳听到天子诏,心中的激动和澎湃不言而喻。 一时之间,对李景楠的感激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样一来,无论是太后,还是三皇子,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对自己觊觎,那么理学院的门口的侍卫,也没有理由过多的停留。 意味着自己的行动不再受限,也不需要过着黑白两道都要防着的小心翼翼生活。 最多,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暗中会有个什么不光明手段,但那些都不用放在眼里,有将军在,将军府亲自训练的侍卫巡逻,就不成问题。 “李景楠,谢谢你。”华轻雪想要伸手拥抱李景楠以表谢意,冷不防被某人轻微的咳嗽所阻止,那双手尴尬的在半空中停留一刻,随即收回。 “这样吧,我会尽快研发出三件新式武器来报答你,保证每一件都要比震天雷厉害,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将震天雷卖给邻国,所得的收益也能充盈国库让齐国富强。” 李景楠冲她点点头:“那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嗯。”华轻雪重重的点点头,伸出手来:“拉钩吧,这是我跟你之间的约定。” “拉钩?”李景楠不太明白,正要细问,冷不防一旁的傅廷烨又一次咳嗽起来。 “……”华轻雪暗自咬牙,在心中鄙夷一声:醋坛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紧急迫降 “还是算了吧,你说的话我都相信。”李景楠倒是善解人意起来。 华轻雪却有些尴尬了,忍不住就朝傅廷烨瞪了一眼过去,愤愤道:“好吧。反正我就算骗所有人,都不会骗你,谁叫我们曾是难兄难弟呢?” “对,难兄难弟。”李景楠笑得很心酸,想起当初跟华轻雪吃不饱穿不暖的岁月,就怅然,却也感激。 傅廷烨在一旁听见这句话,愤恨的差点咬碎一嘴的白牙……你跟他是难兄难弟,跟我还是患难夫妻过! “皇上,司兵夫人,我发现一个问题。”一直毫无存在感的小豆子,弱弱的打断他们。 华轻雪和李景楠双双看了过去,只见小豆子指着中间的燃料:“这个东西……好像不多了。” 啊啊啊啊!什么情况! 华轻雪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果然是,那燃料池里面的柴火竟然快要烧完了。 怎么办……要死了,朱雀大道距离别院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 “定是我们在这边停留太久,眼下该如何是好……”华轻雪想要哭了,但哭也没办法解决问题。 傅廷烨也走了过来,眉头紧锁,似乎替她着急。 “实在不行就降落在朱雀大道。”他淡淡的吩咐,虽然他预想的是回别院降落,自己也早早就把将军府的兵力给调了过去,只是眼下的情况的确没有预料道。 “哎呀,皇上,司兵夫人,将军大人,不好了。”小豆子再次叫起来,这次连续点了他三人的名字。 “我好着呢!我们都好着呢,你个乌鸦嘴!”李景楠不耐烦的吼一句。 小豆子十分委屈作风中凌乱状:“对不起皇上,我不是故意的,可是皇上,你们看,下面突然来了好多官兵,好像是……是太后的人。” 什么情况?! 三人瞬间朝下面探身看去,果然,从皇宫中一路出来的侍卫密密麻麻封锁了整个朱雀大道,追着热气球的方向过来。 太后的玉撵便在侍卫中间,靠近热气球的时候,玉撵上的帘子被捞起来,郑淑玟抬头望着自己的儿子,又是担忧又是气愤。 这个李景楠,竟然当着百姓的面发布天子诏! 越来越胆大妄为! “真的是太后,她追了出来。”华轻雪焦急的说:“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来就不来,一来就通通来。” 眼下可该如何是好,如果在朱雀大道上降落,不仅李景楠会被太后控制,就连自己和将军估计都会受制于人。 不是估计,是肯定的! “别紧张,轻雪你控制燃料,尽量向别院的方向靠近。”傅廷烨当机立断的吩咐,随即朝下面的人群之中看了过去。 李景楠在一旁沉默着,直到这个时候,才顺着傅廷烨的目光看下去。 果然,被侍卫们冲乱的人群之中,有几个人十分隐蔽的朝天空上仰头看过来。 是傅廷烨的人! “看来今天的骚乱也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而是后面有人安排。”李景楠几乎是擒着一丝笑意望向傅廷烨。 “什么也瞒不过皇上。”傅廷烨没有否认,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这倒让李景楠有些意外。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想通过一个方式越过太后昭告天下,傅廷烨的做法虽然有些逾越,但至少殊途同归,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参见太后。” 朱雀大道上的百姓今天真是运气好极了,不仅看到了大将军和司兵夫人,还看到了皇上,最后连深居宫中的人太后就能见上一见。 不过太后是只瞧见玉撵罢了。 但也算是荣幸之至,要知道这几个人物,平常的只出现在说书先生的口里。 普通百姓便是一辈子也难得有机会得见天颜。 “皇上,在外面玩够了,就回宫吧,还有诸多国事等着你处理。” 太后的玉撵一直不疾不徐的跟在热气球后面,没有任何激进的行动,似乎就打算这样一直形影不离下去。 “母后,热气球是司兵夫人的新式发明,朕体验完了就回,请母后不必费心。”李景楠回答的客气有礼,此所谓的关心,只是表面而已。 但既然郑淑玟没有拉下脸,他也愿意配合母慈子孝的戏份。 “将军,我看我们是真的无法回别院了,只能在中途临时找一个停靠点,利用热气球的运动惯性,大概的选一个范围。”华轻雪头皮发麻,纵然操作再熟练度的人,也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啊。 “这……”傅廷烨对此却是全无经验。 就连李景楠也无法给出适当的建议。 华轻雪看出两人的无助,只能自己挑选,无奈脚下的大片范围都是民居,密密麻麻的小院,都不适合停靠热气球。 好在偏离主干道不太远的地方,有一户大户人家,后院开垦出来作为农田,此刻农作物才播撒下去,只有一片细细密密的嫩芽。 “只有那边了。”华轻雪指了指那块地,对傅廷烨和李景楠讲。 两人点点头,示意她做主。 “那就那边了,到时候估计会损坏主人家的一些农作物,我们照价给予赔偿他们好了。”华轻雪讲着,再预判一下现在热气球的飘行方向,果断的抽掉燃料。 热空气不再加持,热气球开始下降,依着自身运动的惯性,减速滑行。 朱雀大道上,侍卫们发现热气球偏离了主街,立刻向太后报道。 郑淑玟瞧了瞧热气球,细长的柳眉锁住一瞬:“难不成又是障眼法?将兵力分两队出来,一队跟着我去司兵夫人的别院;另外一队,继续追踪,总之要把皇上安安全全的带回来。” “是。”那侍卫首领领命后便转身下去安排。 郑淑玟端坐在玉撵之中,粉拳紧握,眸光深远:“他们的目的地总归会是在华轻雪的别院的。” 为了皇上的安危,太后一路从宫中追出来,起初以为傅廷烨会一直带着皇上离开盛京地界,却没有热气球一路向南方飞行,那时她便笃定对方的目的地。 只不过,在朱雀大道上发生了小小的插曲。 只是郑淑玟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他们的燃料即将用完,这会儿正在紧急迫降。 因此她也就失去了这一次控制住他们三人的最佳机会…… …… 热气球之上的几个人,已经感受到了颠簸,定力不足的小豆子甚至直接跌倒在地板上。 “皇上,你小心。”小豆子爬着来到李景楠身边,扶着李景楠,倒是个十足的忠仆。 华轻雪一开始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因此双手紧紧的抓住栏杆边缘,但即便如此,身旁的傅廷烨依然将她紧紧拥住,以防跌倒。 “不对啊,上次我跟你在理学院里面试飞也没有这样颠簸,这次怎么回事呢?”李景楠在一旁问,小手倒是紧紧的抓着栏杆。 华轻雪回头看他:“今天直流层的风速不太稳定,而且我估计快要下雨了,皇上你看天上的乌云。” 李景楠听着华轻雪的话,抬头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大清早时候的艳阳已经消失不见,他们的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覆盖满了乌云。 “那我们会不会有危险?”现在纠结原因似乎没有意义,李景楠直接关注了重点。 “这……”华轻雪倒是踟蹰起来,却始终不忍心隐瞒:“我不确定。” 她的确不太确定,热空气不再加持,热气球便会降落,只是如果风速紊乱,的确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而且目测现在距离地面至少还有几十米的高空…… “什么?”李景楠倒是惊了一跳,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对不起,这的确是一个BUG,等我回去之后再好好改良一下,做一个计时器出来,以后飞行就不会遇到这种尴尬了。”华轻雪微微有些脸红,甚至不敢看李景楠的目光。 傅廷烨伸手,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膛里,转过头对李景楠说:“皇上,有微臣在,你们都会没事的。” 李景楠倒是微微一怔,从今天对方将冷剑放在自己脖子上的那一刻起,可以说,信任就瞬间荡然无存了么。 “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李景楠有些无语望青天。 热气球的斜向下惯性运动再加上人自由落地的重力加速度,导致越接近地面的运行速度越快,放眼周围的景物快速移动,心脏就跳动的越来越快。 小豆子已经全然放弃,躲在地板上紧紧闭着眼睛,不看的话会比看见好一点。 大不了就是死,咬紧牙关挺过去就好了。 李景楠虽然心中也有点点怕怕的,冷不防感受到紧紧抱着自己大腿的小豆子浑身颤抖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能不能出息点,怕成这个样子,以后别说是我的人,真特么丢人。” “……”小豆子欲哭无泪。 “没事的,李景楠,小豆子,不要怕。”华轻雪自己的舌头都在发抖,却还努力想要劝李景楠别怕,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好在,重力的加速度是给力的,热气球之中的几个人并没有纠结太久……然后,轰隆一声,他们摔在地面上。 “啊啊啊啊啊!”不知是谁的尖叫声冲天,比杀猪的都还难看。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赶紧跳 华轻雪在这临界关头,也闭上眼睛紧紧咬住了牙关,只是……似乎没有预想之中的摔打和疼痛。 咦……这很不科学! 她猛地睁开眼,便看见自己被傅廷烨单手提着,而他的另外一只手上提着的,很显然是李景楠。 李景楠的腿上,小豆子死命抱着。 如此一来,他们四个人竟然都安全无恙。 可是……华轻雪十分不能理解,可是即便是如此,也太太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谢谢将军。” 李景楠被傅廷烨放下来之后,脸色怪怪的,连带着这声感谢,声音也不太正常。 华轻雪动了动,从傅廷烨的手中挣脱跳在地上,脚下踩着土地,心也终于踏实下来,她看了看身后,热气球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距离已经摔毁,只是巨大拖拽碰撞,已经让这几亩原本井井有条的农家田地变得面目全非。 “刚才,是你带着我们跳了出来?”华轻雪顿时明白过来,一定是这样的,傅廷烨预判到坠落的时间,提前一瞬带着他们跳跃了出来。 借助热气球人地板上最后一点反作用力,实现绝地反击……华轻雪感觉自己已经脑补出那电光火石之间的动作戏。 很精彩。 傅廷烨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倒是回避了这个话题。 “没事吧?” 华轻雪赶紧摇摇头:“没事没事,谢谢你。”莞尔一笑,十分真诚。 “我们俩之间,不用说感谢。”傅廷烨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华轻雪听见。 她唰的一下就脸红了起来。 正在此时,不远处呼啦啦的传来焦躁的脚步声以及咒骂声。 “哪个挨千刀的竟然敢擅闯我家菜园子!找死贼子哦,气死我了,刚刚撒下去的菠菜就这样毁了!我要跟你们拼命!贼子等着,别跑!” 伴随着声音一同出现的,竟然是一位穿着十分还算讲究的邋遢老头子,身量瘦削,头发凌乱,却精神奕奕,全身充斥着大写的不和谐。 那老头本来气势汹汹,不期然看到傅廷烨高大威猛的身形,气量顿时短了半截:“可恶的贼……贼……不不,你们太可恶了!为什么要无故弄坏我的菜园子,咦,这个是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 他看着热气球的帆布,伸出赤着的脚踩了踩:“什么破玩意,这么大的东西你们怎么弄进来的!” “大胆!可知你骂骂咧咧的人是谁?”李景楠敛住神色,不怒自威。 那老头子起初瞧着傅廷烨身形高大又面容不善,心中戚戚然,没想到恍然一看这个孩子,架子比高个子还大,他顿时气炸了,指着李景楠就骂:“你你你一个黄毛小子……你这是穿的什么衣服,怎么会绣着龙……” 老头子说到这里,顿时浑身一震,舌头也开始哆嗦起来:“你你你……知不知道这样穿是大逆不道……你你你你,不会是皇皇皇……”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李景楠生平第一次被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头子指着鼻子骂,怒喝一声:“放肆!” 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震慑出来,老头子不知怎么的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你真的是皇、皇、皇上?” 华轻雪看到这里,在一旁解释:“是的,他真的是皇上,你可不能这样无礼哦。” 老头子眨了眨眼看看她,依旧还有一点点半信半疑,可是他身后忽然飞奔跑来一个下人打扮的仆人,惊惶来报:“老老老爷!来了好多侍卫,说说说他们是宫里来的,前来接驾。” “哎呀我费了老大劲儿说皇上怎么会在我们家里,他们可不信,直接就闯了进来啦!”那下人又气又急,这性子倒是跟眼前的老头子如出一辙:“我看他们哪里是官兵,八成就是土匪。老爷现在怎么办?” 那老头子仿佛被人当面一盆冷水泼了下来,赶紧让趴着给李景楠磕头:“对不起皇上,对不起,草民有眼不识泰山,求皇上恕罪啊!” 他身旁的下人被自己主人的反应吓了一秒,这才朝华轻雪他们几个人看过来,最后视线落在李景楠身上绣着的五爪金龙上面,下一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 只是如今李景楠和傅廷烨都没有时间跟纠缠这个啰嗦的问题。 “老人家,你菜园子可有后门可以出去的?”傅廷烨冷静的开口,直奔重点。 的确,太后的人马已经闯了进来,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摆脱太后的掌控,不然,她们费尽心思去宫里将皇上救出来就毫无半点意义。 就连华轻雪也不得不跟着焦急起来。 那老人家听见傅廷烨的言语,愣怔了一秒,支支吾吾的说:“我这宅子没有后门。这不,这片菜地都是我亲自种植,是我的宝贝,平日里为了防盗就连后门都没有修建。” 啊? 就这几块破菜地谁会来偷? “这可怎么办?”华轻雪又开始头皮发麻,老天爷让他们逃过了从热气球上面坠毁的危机,却又总是不给人好受。 傅廷烨也沉默起来,而就在这一刻,前面整齐划一的侍卫奔跑的脚步声已经临近,几乎下一秒就能出现在视线之中。 “赶快躲起来。”傅廷烨回头,朝他们看一眼,随即便朝菜园子的边缘跑。 华轻雪和李景楠他们赶紧跟在傅廷烨身后,不得不说,长年在战场上历练的傅廷烨,总有一种将那个超出常人的适应能力,而也是这样的无论任何艰险条件才都能迅速适应,迅速调整自己的性格,才能成就大将军所向披靡的威名吧。 果然,老天爷有时候还是公平的。 华轻雪不知为何,自己明明已经在逃命,脑子里却能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哎哟。”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前面的傅廷烨忽然停下里,于是华轻雪毫无意外的撞到了傅廷烨的背上。 坚硬的身体,宛如一堵墙一般。 华轻雪有些委屈的抬头,就对上傅廷烨一双质疑的目光:“你在想什么?” “我……”华轻雪有些答不上来,但好在傅廷烨也并没有过多的计较,而是直接在华轻雪的面前蹲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华轻雪一时不解。 傅廷烨回过头来说:“上来,我托着你翻过去。” “啊?噢噢。”华轻雪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来到了围墙旁边,既然没有后门,只能翻过去,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 “皇上!皇上!危险啊,可不要攀爬,你还那么小,摔下去会摔坏的。”一边聒噪着叫嚷一边朝他们跑来的人竟然是刚刚那个邋遢的老头子。 李景楠却是理都难得理他,让小豆子托着他就翻,只是他和小豆子都还是孩子,即使是踩在小豆子的肩膀上,似乎也够不上那围墙的边缘。 傅廷烨已经轻轻松松的拖着华轻雪上了围墙上面,华轻雪艰难的趴着,总有种随时都会摔下去的错觉,越过围墙边缘一看,真是不幸,外面的高度比里面还要高出一截。 她有些不敢跳。 “你别动,就在上面,等我先翻过去,再接住你。” 似乎是看出华轻雪的迟疑,傅廷烨过去拖着李景楠上去,再帮小豆子,这个时候,老头子终于反应过来,称这个公公让他来就可以了。 傅廷烨倒是也没有跟他客气,放下小豆子,一个攀爬就上了围墙,紧跟着轻松一跃,便已经双脚稳稳落地。 一系列动作流畅得就如同日日训练过一般。 他面容冷毅,眸光坚定,全然看不出一种被追的迫在眉睫的紧张,骤然伸出手来:“来,跳下来,我接住你。” 他们的身后,宫廷侍卫已经来到了菜园子里面,对着他们的大喝:“站住!快点上去,保护皇上!” 华轻雪来不及多想,眼睛一闭,横了心往下面跳,一瞬间,便被傅廷烨接了个满怀,一点都没有磕着碰着。 “谢谢。”她低着头,轻声说,可惜傅廷烨根本没有听到,转身来到李景楠下面:“皇上,赶紧跳!” 李景楠有些迟疑:“将军,你说我们能逃得掉嘛?” “现在不是思考那些的时候,赶紧跳。”傅廷烨坚定的说:“不试试,总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对啊,李景楠,跳吧,不会有事的,大将军一定能接住你。”她似乎以为李景楠怕痛,上前安慰。 一旁的小豆子也在菜园子老头的搀扶下艰难的爬了上来,可是小公公不知为何,重心有些不稳。 而也就在李景楠打算向下跳的同时,小豆子的身子陡然滑了下来,电光火石之间,傅廷烨一个跨步过去,准备接住小豆子…… 可是……李景楠怎么办? 华轻雪见状,毫不犹豫的就冲了上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她伸出双手打算徒手接住李景楠。 “危险!让开!” 华轻雪紧紧咬着牙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别让李景楠给摔坏了,只是,就在她满心满意的以为自己一定能接住李景楠的一瞬间,一股大力从旁边撞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救驾 华轻雪被撞在了一边,赶紧回头望了过去,只见傅廷烨单手提着小豆子,弓着接了一下李景楠,算是力量缓冲了一下,李景楠再次摔在地上,便也没什么事了。 “李景楠,你……还好吧?”华轻雪上前,扶着刚刚爬起来的李景楠相问。 李景楠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摇头:“没事。” “没事那我们就赶紧走吧。” 傅廷烨放下小豆子,来到两人身边,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刚刚好挤在华轻雪和李景楠的中间,将他俩分了开来。 咦…… 华轻雪感受到微微的怪异,也只是一瞬间的迟疑。 围墙下的另外一边,侍卫们也赶了过来,直接就在他们攀爬的地方翻越。 傅廷烨拔出剑打倒最先翻墙的侍卫,转身带着他们便朝着巷道的另外一个方向跑。 华轻雪跟在他身后,只见前后左右全是墙,巷道逼仄又冗长,根本分不清方向。 “站住!站住!”身后的侍卫紧紧相逼。 而他们却一下子来到一个三岔口,三面都是民房住宅的围墙修建起来的巷道,宛如迷宫一般。 “走这边。”傅廷烨只是稍稍迟疑,便带着他们转弯,躲进其中一条巷道里面。 越过口子之后,里面竟然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门,傅廷烨上前,霎时抽出宝剑,插进门缝之中,轻轻撬动的一下,那从里面反扣的木栓变滑落了下来。 傅廷烨打开门,回头看他们一眼:“赶紧进来躲一下。” 这判断,这身手,以及这熟悉的手法……无不让华轻雪惊讶的目瞪口呆。 他们速速躲在里面,傅廷烨轻悄悄的关住了门,几个贴着门屏息凝神。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几个侍卫的脚步声,来到这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咦,这条巷子是死路。”其中一个人说。 “那肯定不在这边啊,找错方向了,赶紧追去。”另外一个人搭话。 几个人毫不迟疑,掉头就走,霎时,外面安静了下来。 他们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 “将军你是怎么知道这条路,又是怎么知道这道门的呢?”华轻雪是在是奇怪,不由问出声来。 仿佛盛京将军也不是这么熟悉吧,难不成他在盛京派着有探子,时时刻刻汇报盛京的道路状况? 这也不太可能,古人没有这么闲。 傅廷烨淡淡一笑,却并没有回答:“先离开这里。” 倒是李静楠幽幽一笑:“不光将军知道,就连我也知道,待会我们出去之后左转,然后还会遇到一个三岔口,但是直走就是玄武主街了。” 华轻雪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 李景楠瞧着她一脸迷茫,终于揭开谜底:“刚刚在天上的时候,我就记住了这里一小块的地形,想必将军也是。” 啊? 啊啊啊啊! 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在那种危急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记住地图,顺便设计逃跑路线。 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巷子里面出来,真的如李景楠所说,后来又有一个三岔口,但是不转弯就直接进入了玄武主街。 可傅廷烨还好,李景楠身上的龙袍太过于显眼,于是傅廷烨脱下外套罩在他的身上,好在由于热气球的坠落,盛京上的百姓一时乱了套,纷纷涌向朱雀大街那边看热闹,因此这边人烟稀少很多。 可虽然如此,华轻雪他们还是跟一部分侍卫不期而遇。 “站住!给我围上去!” 随着一声命令下来,那一对侍卫至少二十多人便冲了上来,将傅廷烨他们团团围住。 傅廷烨眸光森冷,嗖的拔出宝剑:“还是那句话,谁敢上来,谁死。” 宛如来自地狱一般的震慑,倒是的确让一众人不敢上前三分。 “怕什么,他只有一个人,而我们的主要目标是皇上和华轻雪那个女人,一齐涌上去,抢走皇上或者华轻雪他就不敢动了。” 那侍卫首领叉腰站在后排,妥妥的一只站着说话不腰疼。 道理是那个道理,可是谁敢上前。 “放肆,你们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朕回宫之后信不信给你们通通赐死?”李景楠也大喝一声。 前排的侍卫脸上有迟疑之色,他们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过是打着保护皇上的旗帜实际上干的却是抓皇上的活。 可是皇上毕竟是皇上,回去之后想要他们的脑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这……可真是为难。 而且还有一个煞神大将军。 怎么办?动还是不动? 就在战局僵持之际,街道一头传来马蹄声,一个身着宫装的女人乘着猎猎风声而来。 大家定睛一看,竟然是太后身边的紫菀姑姑! “原来皇上真的在这边。”紫菀叹息一句,下一刻却朝着那群侍卫怒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小心太后扒了你们的皮!” 一声命令下来,那群侍卫也不管不顾的冲上来。 傅廷烨一道剑光顿时格挡开自己面前的一众人马,下一刻,一个旋转来到华轻雪身边,替她踢开冲上来的两个侍卫,只是……这眨眼的功夫毕竟无法护住所有的人。 小豆子和李景楠瞬时就被抓住了去,李景楠生气大喊:“放开我!紫菀,你竟然敢让他们抓我,你就不怕我让太后治你的罪。” 华轻雪被傅廷烨紧紧护在身后,躲闪都来不及,只能在心中替李景楠担心。 紫菀倒是冷冷的回应:“皇上,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皇上恕罪。” “将军,救救皇上!”华轻雪抓住傅廷烨的衣襟,焦急的说。 傅廷烨护住她已经不容易,他们周围至少围着五六个侍卫,只是……忽然有种不忍她失望的感觉。 “好。”他应着,又是一道剑光,立时倒下两人。 只是那声好字,就连他自己都应得毫无底气。 那鲜血溅在华轻雪的衣襟之上,她甚至能感受到液体的温热……有那么一瞬间,华轻雪几乎想过放弃。 原来他们如此的努力,最后还是斗不过太后,连一个玄武大街都无法脱困,又怎么奢望能带着皇上走出这盘败局。 与华轻雪同样感受到一丝丝绝望的人,还有李景楠。 马车已经准备好,他几乎是被侍卫扛着丢了进去,一瞬间,车门从外面落扣,让他根本无法逃脱。 骤然想起傅廷烨那句话,试试或许有机会,不试便肯定没机会了。 那么如今,现在试了试了,结果似乎注定。 “大将军住手吧!”紫菀在一旁大喝一声:“皇上已经在我手上,你再反抗也是徒劳的。” 傅廷烨微微一愣,权衡之下果断的收了手,紫菀说的没错,皇上就是一张王牌,落在谁的手里谁就有发言权。 如此负隅顽抗,的确徒劳。 刷刷刷的,就在傅廷烨放下剑的一瞬间,一众侍卫上前,将傅廷烨和华轻雪双双控制住。 “住手!放开将军!” 冷不防出现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举目望去,只见一个人从旁突然飞出,目的明确,直奔那马背上的紫菀姑娘,下一刻,紫菀便被那人撞了下来,一个翻滚的功夫,便被那人锁住了咽喉, 竟然是秦老五,这身手也真是了得。 “还不快让他们放开将军和皇上?”秦老五凑在紫菀耳旁,冷冷的吩咐。 只是紫菀却是个硬骨头,并没有听从他的打算。 “你好像弄错了,你的将军大人在我的手中,识相的话,就放开我,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紫菀态度坚决,一点都不肯低头。 秦老五倒是嘿了一声:“嘿,你这娘们就不怕我现在便扭断你的脖子?” 紫菀冷哼一声:“我的小命倒是不要紧,如果换你们大将军,还真是值了,你要动手就动手,别废话!” “嘿!”秦老五真是想不通,这娘们不怕死。 不过他也不跟她斗嘴皮子,手里的力道只增不减:“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才说完,只听见齐刷刷脚步声传来,整齐划一的队列匆匆跑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为紫菀一队人马包围。 从兵力上面来看,至少也是紫菀这边的三倍以上。 ……怂了。 “还不快放下兵器!”海士轩骑在马背之上,厉喝一声! 紫菀手下的侍卫见状,纷纷丢弃手里的兵器,怂到了一旁。 得救了! 海参领和老秦来的太太太……及时了。 傅廷烨收起自己的长剑,第一时间回身看看华轻雪有没有伤,只见她无碍,这才来到关押皇上的那辆马车面前,抽剑劈了下来,那马车门便碎裂开来。 李景楠从里面走出来,傅廷烨跪地:“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李景楠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知道将军府的兵力赶来,局面得以控制,长长的吁一口气:“将军请起。” 直到此时此刻,这场毫无硝烟的动乱终于平息下来。 华轻雪和李景楠都被安全送到别院里面。 大家都担心死了,直到看到华轻雪没事才松了口气。 傅廷烨回来之后便去了厢房之中,据传海士轩有重要的情报汇报。 华轻雪跟李景楠待在一起,李景楠的身上有些破皮和擦伤的地方,华轻雪不得不用白酒帮他消毒处理,明明还是个孩子,那酒涂在他的伤口上却是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你是不是在想,下一步怎么走?”华轻雪轻声问,其实这个问题,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想过了。 李景楠点点头:“那么你觉得,我该怎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对峙对峙 华轻雪没有想到他会反问,按照自己心中所想回答:“不管如何,我可以保证,你愿意待在这里,将军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让将军帮助我,对付我的母亲?”李景楠淡淡一笑:“这怎么可能。” 太后虽然有把持朝政的意图,却终究是他的母亲,他又怎么可能帮助傅廷烨对抗自己母亲,到最后无论谁胜谁负,对于李景楠来讲,都不会是好结果。 华轻雪想了想,也是。 但是她却拿不出主意来了。 “华轻雪,你还记得在热气球上答应我的事吗?”李景楠忽然十分认真,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她。 华轻雪倒是愣了愣,才想起来:“记得啊,我允诺说要给你造三件新式武器,我一定说到做到。” “好。”李景楠等的就是这句话:“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话倒是让华轻雪听不懂了,什么放心了……李景楠是要打算做什么? …… 另外一边的厢房。 海士轩神情焦急汇报:“将军,就在今天早上,京兆尹的官兵突然闯进侯府,将……表小姐给抓走了,说是表小姐犯了罪,证据确凿,收押后审。” 傅廷烨眉心微蹙:“什么罪名?” 海士轩摇头:“没说,倒是表小姐,吓得脸色一瞬间就灰了,属下本想早点来报,无奈将军现在才得以脱身。” 海士轩倒是说的实话,之前傅廷烨在天上,他又如何汇报。 傅廷烨略微沉吟,猛的伸手拍向桌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竟然对女人动手,真是卑鄙。” 海士轩静默候在一旁,他心里也犹如猫爪抓了一般又急又气。 表小姐可是他心中的女神啊…… 那些人也敢抓,真是老虎头上挠痒,活腻了。 海士轩等着将军的命令,只要傅廷烨发话,他可以立刻毫不迟疑的冲进京兆尹的大牢里面,将表小姐给救出来。 海士轩等着……等着……等着…… 结果傅廷烨直接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还有一件紧急情报,是什么?” 海士轩失望了,有一瞬间迷茫了,将军这是怎么了,难道表小姐不重要吗,为什么不立刻下命令。 傅廷烨眼底闪过一道锋芒:“你是傻了还是聋了?” “啊,噢噢噢。”海士轩赶紧收回魂儿:“对了,是这样的,昨天晚上第一批硬闯侯府的人是一群武功高强的刺客,身份不明,但是从现场他们被打落的兵器来看,其刀剑的制造工艺竟然比我们兵器营的做工还要优良许多。” “竟然有这样的事,兵器拿来我看看。” 海士轩赶紧上缴东西,傅廷烨将那刀面看了看,果然是上等的锻造工艺,光洁反光的刀面上隐隐还有一些纹路。 他记得华轻雪说过,最上乘的锻造法能打造出水纹来,一般能做到如此,便是绝世好刀剑。 当初整个兵器营的刘师傅都还差点火候,却没有想到,一批袭击侯府的刺客手里却有如此好的武器。 这的确是一件紧急的情报。 “将军,那表小姐那边……你怎么打算?”海士轩觉得自己得提醒一下将军,不然将军是不是将表小姐这件事给忘了。 那可万万不能忘的啊! 傅廷烨神色凝重:“如果我没有猜错,要救她,得先会会一个人。” “谁?”海士轩立马相问,别说是会一个人,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冲。 傅廷烨终于看出海士轩的激动,却是一盆冷水浇下去:“太后,你敢吗?” “……”海士轩骤然认怂。 太后的确惹不起,完了完了,他还想英雄救美呢,这下没希望了。 …… 华轻雪给李景楠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傅廷烨也刚刚好处理完那边的事宜,一进门就看见华轻雪帮李景楠整理衣襟,顿时就不悦起来。 华轻雪轻轻抬头,便对上傅廷烨有些嫌弃的目光,心中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 在热气球之上,在菜园子外面的围墙下面,曾有好几次这样的感觉。 原来大将军,竟然是一个醋坛子,而且还是跟李景楠一个小孩子吃醋。 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沟通一番。 “将军来了。”华轻雪轻声说。 傅廷烨点点头:“我来看看你……和皇上。” “太后的玉撵还在外面吗?”李景楠问。 傅廷烨点点头:“恐怕等不到皇上,她不会走。” 正说着,一道闪电晃过,瞬间,倾盆大雨下了下来。 李景楠望向外面密密麻麻的雨帘,回头看了看华轻雪,沉声说:“那我也该走了。” “走?你去哪里?”华轻雪吃惊,再也顾不上傅廷烨的眼光,上前拉住李景楠:“难道你真的打算回宫里,你会再次被太后控制的!” 李景楠挣脱她的手:“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回去。” “为什么?”华轻雪有些看不懂李景楠了,他似乎不再是当初那个任性的小孩,而是有了心事的少年。 李景楠冲她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太后的人马跟大将军的人马在司兵夫人的别院门口对峙。 没有了百姓的围观之后,母慈子孝,君恩臣忠的戏码也不用假扮,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谈判。 傅廷烨跟着李景楠来到别院门口,只见倾盆大雨之中,太后的玉撵岿然不动,微微上翘的车盖下,原本飘舞的纱幔浸水之后,湿淋淋的垂落着。 也不知道郑淑玟在里面怎么样,不过宫廷内务府打造的华丽玉撵,断然不会让她淋雨的,最多受些潮湿罢了。 “太后,外面雨大,要不进屋里来喝杯热茶?”傅廷烨客气却不失礼貌的邀请。 只是郑淑玟并没有给面子:“本宫只是来接皇上回宫,茶就不必了。” 混合着雨声,让郑淑玟的声音听起来幽幽若若,不太真切。 “太后这是何苦,让皇上在这里休息几天都不行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君就应该住在皇宫里,而不是在一个将军的掌控之中。”郑淑玟有些不耐烦,说到这里不禁蹙起眉头。 她的大部分兵力早在热气球还没有坠毁之时来到司兵夫人这边,这几乎是一个预判性失误,才让秦老五和海士轩两个人带着兵力将皇上以及傅廷烨他们救走。 不过眼下倒也没有吃亏,虽然皇上在他们手里,但傅廷烨毕竟是长年驻守边境的将军,虽掌握天下兵马,可大部分都在外面,临时调集自然是不可能,所以她的兵力才能跟傅廷烨持平。 如果谈判不下来,最红只有兵戎相见,对双方都不是一个好结果。 这一点,她相信傅廷烨也心知肚明。 眼下就看,李景楠的选择。 “那就问问皇上吧。”傅廷烨装作有些失意的叹气,实则是拿眼光询问李静楠的意思。 李景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太后的玉撵。 “母后,我当着天下的百姓发布的天子诏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想听听母后的意见?”李景楠并不动,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郑淑玟虽然听见他提起这件事就来气,却还是隐忍着回答:“皇上贵为天子,天子一诺,相当于金科玉律,母后自然是支持的。但这样一来,我们很有可能跟辽国失和,或许将来会有不必要的战争。” 如果是以往,母子两人商议这种敏感国事的时候都会回避宫中的下人,但此时此刻一时也管不了那许多。 郑淑玟需要得到皇上,所以她会做出这种让步。 而李景楠也正是猜到她会让步,才在决定之前先把条件抛出来。 所谓谈判,本身就是一场算计。 “如果辽人贼心不死,那么永远都会有战争,即使是我们这一辈没有,下一辈也必然会有。” 天下之事,本来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况且辽人还需要我们的震天雷,当下是万万不敢轻举妄动。” “但愿你说的对。”郑淑玟叹了口气。 这场辽国三皇子的求婚风波,起于轰轰烈烈,败于无声无息。 她终于打算不再插手,因为再插手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好。”李景楠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母后,我跟你回宫。” 他说着,迈步走下台阶。 傅廷烨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李景楠走出去,眸光深邃,看不见底。 属于皇上的玉撵很快送了过来,李景楠抬步上去,端坐其中。 “起驾!”一声响起,两架玉撵的车轱辘开始转动,周围侍卫准备待命,护送他后和皇上回宫。 只是,当此之时,傅廷烨动了。 他朝前迈过一步,似乎有走下台阶的打算。 却不想,周围的侍卫太过于紧张,立时便拔出了长矛对齐而来,傅廷烨于是站住。 郑淑玟察觉到这方的异动,让玉撵停了下来,声音恢复慵懒而疏离:“将军这是?” 傅廷烨凝望着太后的玉撵:“太后,微臣的表妹,是不是也该放了?” “你的表妹,是谁?”郑淑玟仿佛不曾知晓这样的人物。 傅廷烨眯了眯眼,一道光芒自眼底一闪而过:“太后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皇家盛宴,您还亲自邀请过表妹前来出席。” “哦,是了,我想起来了。”郑淑玟的声音擒着淡淡的笑意以及丝丝入扣的讽刺:“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母亲临终之前倒是将她托付于你,是也不是?” 第一百六十八章 钱掉了 “……”傅廷烨微微一怔,不知太后是怎么知晓此事,不过皇家盛宴那天晚上,程婉妙被太后叫了过去,然后留宿一晚,想必当天晚上说的也为未可知。 “将军长年为我们齐国驻守边疆劳苦功高,按道理说,将军的家人应该得到朝廷的扶持,可是她毕竟姓程,将军姓傅,如果不是将军的什么人,那么哀家也不好跟京兆尹那边通融……” 郑淑玟的话点到为止,剩下的让傅廷烨自己体会, 如果只是表妹,那么朝廷便会依法办事;如果是将军的内人,那么……都还好说。 别苑的大门,一门之隔的地方,站着华轻雪。 她不放心李景楠,一路追上来,只是没有想到,却听到后半段太后跟将军的对话。 原来傅老夫人临终前将程婉妙托付给了傅廷烨,可是傅廷烨却在她的面前只字未提过此事。 是呢,古人的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程婉妙跟傅廷烨本就有着父母之命……倒是一桩极好的姻缘,这样看来,自己更像是一个第三者。 华轻雪扶着门框的手下意识的收紧,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木门的里面,抠出了几个小月牙。 “看来这个问题让将军很是为难,要不这样,将军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哀家。”太后仿佛打了一个哈欠,随即淡淡的吩咐:“回宫吧。” 玉撵再次动起来,缓缓的行动。 却有又像是预知到某种情节一般,随时准备着停顿。 “太后。”傅廷烨终于追了出去:“程婉妙的确是内人,还请太后不要跟一个女孩子计较。” 傅廷烨终于承认了。 郑淑玫的脸上溢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懒懒的应一声:“好。” 承认了你俩的关系就好,傅廷烨,本宫跟你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你等着吧,今日之事,日后定当要你十倍奉还。 郑淑玟仿佛心情瞬间大好,纤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扶手,隔着纱幔望着外面的雨帘,都有种喜欢下雨的心情滋生出来。 …… 雨势越发的汹涌澎湃,宛如此时傅廷烨的心境。 他知晓华轻雪就在门口,他与太后的言语自然清清楚楚的落入耳中,无论郑淑玟是故意的,亦或者是无意的,这件事必然会让他和华轻雪之间的感情产生裂痕。 傅廷烨转身,身后早已经静静立着一人,娇小的身形,精致而灵动的模样,一双娇俏的双眸,带着淡淡的哀愁,淡淡的伤感,望着他自己。 “你怎么出来了……”傅廷烨上前,想要伸手带着华轻雪回去。 却不曾想,伸手的一瞬间,华轻雪转身固执的跑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来,或许是想要看看将军,可是看到了,又能怎样呢,她和他之间还能如往常一般拥抱亲密而没有隔阂吗? 永远不可能了,那些幻想过的两个人的将来,通通一去不复返。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或许是不敢面对,此情此景,自己宛如一个大写的尴尬。 华轻雪没有经验,甚至连恋爱经验都为零。 在这段关系之中,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全是凭着自己一腔心情。 到底是,意难平。 “你去哪里?” 身后传来脚步声,傅廷烨追了上来。 华轻雪停住脚步,转身,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你不要追着我,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傅廷烨全身都被雨水淋湿了,衣服的边缘还滴着水:“好,你需要多久的时间?” “只要你现在不要追着我就好了。”华轻雪再次准备走,却又似乎不放心一般回头查看,果然看见傅廷烨站在原地没有动,这才放心的迈开脚步。 傅廷烨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雨帘之中,心中痛楚万分,双手紧紧握着拳,却有无处发泄。 秦老五远远的追了过来:“将军,没事吧?” “还不快跟上去,保护她的安全。”傅廷烨沉声历喝。 秦老五不敢迟疑,拔足狂奔,追着华轻雪而去。 华轻雪一路从别院跑出来,漫无目的,方向感也不太好,走着走着,却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只见前方路边有一个雨亭,里面似乎有几个人在避雨,她也没有多想,便冲了过去。 “咦,你们看那个女子,像不像今天早上在热气球上面看见的司兵夫人?”其中一个躲雨的百姓,眼尖的发现华轻雪。 却随即被另外几个人同时否定:“衣服颜色是有点像,可肯定不会是司兵夫人啊,司兵夫人高高在上,怎么可能一个人出来淋成落汤鸡?” “是啊,是啊。司兵夫人不可能如此狼狈的。” 华轻雪站进来之后,便听到几句闲言碎语,倒是让她没有理会。 不被认出来,会少了很多麻烦,她径自站在一处角落里,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却发现,只是出来一小会儿,自己全身也淋湿了个彻底,湿湿黏黏的贴在身上,特别的不舒服,而且被雨亭周围的穿堂风扫过,整个人不自然就发抖。 似乎有点感冒呀,就连鼻子也不听使唤的满满堵塞起来。 华轻雪下意识的吸了吸,没有带纸巾和手绢,只能用这种办法缓解缓解双龙出洞的尴尬。 “阿嚏!”华轻雪终于经受不住寒风肆意,一个喷嚏打出来,顺带着鼻涕也流了出来,挂在嘴角,十足的尴尬。 饶是知道雨亭里面的人多半不会注意到她,可还是一瞬间便脸红了下来,赶紧伸出袖子想要擦掉的一瞬间,一块手帕递了过来:“借给你,擦擦吧。” 额……还是有人看见了。 大写加粗的尴尬! 华轻雪接过手帕,低头感谢:“谢谢你,谢谢。” 赶紧擦掉鼻涕,眼光落在那人的鞋子上面,那是一双做工精良的男式靴子,鞋面有黑色的隐线绣着一只飞舞的燕子。 那燕子模样怎么越看越熟悉,冷不防,她想了起来! 这是辽国人的图腾! 仿佛瞬间被雷击中一般,华轻雪缓缓的抬头,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祁连琤! 真的太巧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华轻雪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过于惊讶,以至于周围的人都回头看了过来。 但也认为他们是偶遇的熟人,并没有过多的关注。 “或许是缘分吧。”祁连琤冷着一张脸开玩笑,怎么看都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华轻雪在他手里吃过亏,知道对方的身手,当即不动声色寒暄:“呵呵,可我怎么觉得,这是孽缘?” 脑子却在飞速的运转筹谋,自己该如何逃脱。 今天早上李景楠发布天子诏,明确击碎辽国三皇子的美梦,全盛京的百姓还咒骂辽国三皇子去吃屎。 要是自己现在落入他们的手里……后果,真是有点风雨飘摇。 华轻雪还不想死,所以,她得想个好的办法应对。 对了!百姓! 华轻雪忽然脑子灵光一闪,正要有所动作,冷不防祁连琤已经出手。 用身体挡着自己一只手迅速朝华轻雪出手,很容易就扣住了她的一只胳膊,华轻雪吃痛低呼出声,却马上被警告:“别出声,否则小命不保。” “你敢……真的敢?”华轻雪的反问有些底气不足,却也看出来,祁连琤不想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力……如此,甚好。 “你倒是可以试试,不是孽缘么,自然是要作点孽的。”祁连琤靠近华轻雪的耳朵,轻声吹气。 华轻雪只觉得浑身坠入冰窖一般,透心凉:“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呵。”或许是祁连琤自己都觉得有些讽刺,冷哼一声吩咐道:“跟我走。” 华轻雪会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才怪,磨磨唧唧的不肯移动步伐:“你没有看见外面正在下雨吗,雨停了再走啊?” 尽量讲条件,拖延时间。 华轻雪一边磨叽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朝周围几个同时避雨的百姓身边靠拢。 祁连琤自然是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当然不会放任她挪动脚步,手腕轻轻用劲,华轻雪便如同小鸡一般被拧了回来,不过……或许是她的身体移动幅度太大,以至于身上一袋东西掉了下来。 叮当一声。 那物件碰到地面的声音十分悦耳,因为是钱呐! 她的钱袋掉了出来! 虽然只是平日里欢儿替她准备着日常备用的,但也至少有好几两银子在里面。 银子的声音,霎时间再一次引起周围几个人的注意力。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们终于发现华轻雪有些异样。 “这位姑娘,你的钱袋掉了,不捡么?”其中一个人倒是心直口快。 华轻雪被扣住,身子动都不敢动,更别说弯腰捡钱袋了。 “哈哈,是啊是啊,我的钱袋掉了,我……可以捡么?”华轻雪拿眼瞧祁连琤,可僵硬的身体透露出一种怪异感。 有人咦了一声,似乎是看出其中的猫腻,却又终究没有说出声。 祁连琤心中已经狠的牙痒痒,没想到每次见到她戏都如此之多,不过他不想被人注意,想悄悄的将华轻雪押回去,于是只有忍了:“我替你捡。”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 华轻雪微微一愣,随即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好啊。” 这样也好……也只有这个机会了。 华轻雪暗自在心中盘算着,眼睁睁的看着祁连琤弯下腰去,身形一寸寸的缩短……到时机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倒霉 华轻雪毫不迟疑,猛地伸手推了过去:“去你的,你这只辽国三皇子的走狗,我才不会帮着你陷害司兵夫人呢!” 那句‘辽国三皇子的走狗’咬字清晰,发音响亮,想让人听不见都难。 而那一推更是用尽了她吃奶的力气,虽然只是将祁连琤推的一个趔趄,却也足以让华轻雪从他的魔爪里面逃了出来。 华轻雪一个箭步躲开,周围躲雨的百姓立刻围了上来:“姑娘,你确定,他是辽国人三皇子的走狗?!” 义愤填膺的质问,喷薄欲出的怒火,如今司兵夫人可是齐国人人心中的神一样的存在,所以不要提辽国三皇子,谁提谁挨打。 更别说辽国三皇子的走狗,会打成肉泥的。 华轻雪哪里会给祁连琤喘气的机会,伸手指着他振振有词:“对啊对啊!他叫祁连琤,是辽国三皇子萧翰身边的大红人,去哪里都会带着他的!他竟然想收买我让我背叛司兵夫人,你们说,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不要脸到了极点!” 华轻雪一顶脏帽子扣下来,连名带姓振振有词,想让人不相信都难。 而且她提了萧翰的名字,那几个百姓之中有人是知道的,纷纷点点头说小姑娘说的对,于是众人朝祁连琤围了上去! “打死辽国人的走狗!” “对对对,弄死他!” “竟然还想着陷害司兵夫人,真是贼心不改!” “打到他从此不敢来齐国!” “该死!”祁连琤一边躲避着几个人的拳脚,一边极力想要跳出来抓华轻雪,可是双拳难敌四腿,终究是被几个人缠住了一下下。 而华轻雪,已经一溜烟的冲进雨天之中。 “夫人,发生了什么?”秦老五追了上来,来到华轻雪面前,视线却越过她,发现雨亭子之中有人在打群架。 没想到盛京的民风变得如此彪悍了。 真是一个不太安全的世界呐。 华轻雪定睛一看,竟然是秦老五:“秦大人,你来了真好。” 她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祁连琤毕竟是会武功的人,想来摆脱那几个人应该不难。 所以此地不宜久留。 “走走走,我们赶紧走。”华轻雪来不及解释,拉着秦老五就往回走。 貌似自己是出来透透气的,可是眼下不得不回去,所以也意味着不得不面对傅廷烨。 一想到这里,华轻雪的心就不自在。 “是将军不太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秦老五倒是不介意在华轻雪面前刷傅廷烨的好人卡。 只是,华轻雪听到这个名字,神情立时有些僵硬。 “华轻雪,你给我站住!” 祁连琤到底是厉害,就在华轻雪和秦老五并没有走多远的时候追了上来。 秦老五回头一看,居然只有一个汉纸,也敢光天化日之下叫嚣,真是太不把他秦老五放在眼里了。 “你特么谁啊!想要找司兵夫人的麻烦,先问问我的拳头同不同意。”秦老五心中的豪气冲上来,不管不顾的就对着祁连琤打了过去。 “啊呀,秦大哥,不必跟他纠缠的。”华轻雪在一旁相劝,可惜没有用。 两个人已经打在了一起。 秦老五的身手算是傅廷烨身边比较厉害的了,只是没有想到,祁连琤的身手也好到爆。 两人只是瞬间功夫,便过了好几招,只是谁都没占到便宜。 秦老五不禁在心中暗暗吃惊,虽然他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刚刚出手也只是用了自己七八层的能耐,却没有伤到这个小子一点半点,甚至隐隐的,有种对方强于自己的危险气息。 “夫人,你先走!我来断后!”秦老五思及此,果断的吩咐。 华轻雪暗道不妙,她也是头一回看到祁连琤的真实身手,吓得不轻。 “好好好,那我走了。”她倒是一点都不迟疑。 作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肌肉废物,还是早点逃不要拖累才好。 “华轻雪!”祁连琤瞧着华轻雪又要跑了,心中一急,霎时就抽出了藏在靴子里面的短刀,径直朝秦老五刺了过去。 秦老五猝不及防,闪身躲避,却少估计了一寸,生生的让那短刀在胸前擦过,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虽然不深人,但也瞬间流出血来。 “你竟然出阴招!”秦老五气的不轻,并不示弱,勇猛的提着拳头就送了过去。 “你还真是个硬骨头。”祁连琤暗骂出声。 “哼。”秦老五怒瞪他一眼:“我们将军门下,就没有软的,怎么,识相的就赶紧滚,我可以饶你不死!” 秦老五倒是不介意自报家门。 傅廷烨手下的,在齐国那可是响当当的名号。 说出来震慑震慑对方也好。 只是祁连琤却幽幽暗暗的笑了笑:“是么,那还真是冤家路窄!” 他语气里藏着丝丝入扣的讽刺,让人听着极其的不舒服。 秦老五心中一阵阵的疑惑,终于,祁连琤的一个下盘扫腿过来,他反应了过来:“你是辽国人?!” 奶奶的熊,原来是辽国人! 刚刚自己还有点钦佩对方,这会儿那点钦佩全数烟消云散! 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就算打不赢你,也非得扒你一层皮! “这才是你的全力吧?”祁连琤一张欠揍的脸上透着冷笑,骤然将自己的短刀插回刀鞘里面去:“别说我欺负了你,我们单挑。” “谁怕谁?”秦老五哪里受得了如此挑战,一边说一边扑了过去。 秦老五的心中打着如意算盘——都打了这么久的时间了,司兵夫人想必早就回到别院了,也应该带着将军的人杀过来了吧,到时候谁怂谁是孙子。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华轻雪虽然早早的就跑掉了,却迷路了! 从来方向感不强的她,又很少出别院的大门,仅有两次逛街都是罗慕语陪着的,她根本不用记路。 所以,华轻雪十分华丽丽的偏离了回别院的路线,晕晕乎乎的钻进了旁边的岔道,也正是因为如此,与寻找祁连琤而来的辽国三皇子不期而遇。 大雨从她的头顶落下来,视线迷离之中,华轻雪认出了萧翰的一瞬间,心中便已绝望透顶! “真是巧啊。”萧翰穿着便服,打着一把油纸伞,立在长长的小巷之中,冲着华轻雪迷离又危险的笑。 今天真是他的幸运日,想要遇见的人就能遇见,而且还是如此势单力薄的时候。 华轻雪终于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 至少也带着一两个下人跑啊! 可是当下来不及思考太多,她转身就逃,毫不迟疑! 突然好想傅廷烨,如果……如果他在就好了…… 可惜,当下的她并没有如果。 萧翰瞬间丢掉纸伞,一个箭步就追了上来,如此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那不是会对不起老天爷么。 他脚程很快,不过才几步的距离,就已经抓住了华轻雪的衣萧服,华轻雪挣扎着大叫:“萧翰!你放开我!放开我啊!” 萧翰只用了一只手,便足以让华轻雪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他用另外一只手擦掉脸上的雨水,冲华轻雪绽放一个十足肆意妄为的笑容:“放开你,那我就不是萧翰了。” 华轻雪见挣扎无效,渐渐的妥协下来,只恶狠狠的拿眼瞪萧翰。 “可别这样瞪着我,美人,我会让你成为辽国最幸福的女人的。”萧翰陡然换了一种宠溺的语气,睨了睨她:“这祁连琤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遇到麻烦了?” 原来他是找祁连琤的。 华轻雪故意说道:“放心吧,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祁连琤已经让傅廷烨的手下给抓了,这会儿正找你来了呢,你最好放开我,不然傅廷烨知道,可有你好受的。” 一席假话编的脸不红心不跳。 不过她现在全身早已经冰冷,想要红估计也难。 萧翰倒是被她懵住了一瞬,随即不以为然:“小骗子,你以为我会信?” “……”华轻雪不动声色,稳住。 “虽然皇上拒绝了我们联姻这件天大的好事,可毕竟我现在的身份还是辽国的使者,傅廷烨断然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抓人,从而引起两国战事,那就因小失大了。” 这个萧翰脑子倒是不笨! 华轻雪在心中暗道一声,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不服输:“自然不会因为小事,可是你的祁连琤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想要绑架我,这算不算小事?” “……”这下,倒是让萧翰有丝丝迟疑。 正在此时,本来毫无人烟的巷子前面迎面走来两个人,均撑着伞,似乎是路过的百姓。 太好了!华轻雪心中顿时燃起希望,赶紧故技重施。 “来人啊!救命,这个人是辽国三皇子,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抢人!救命啊!”她骤然大声叫喊,一时之间引起那两人的注意。 萧翰被她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捂住华轻雪的嘴巴,但意识到她已经喊了出去,伸出去的手骤然收了回去,心中顿时权衡,自己是放开她先跑,还是再稳稳。 毕竟早上的整个盛京城声讨他的热度还没有消散下去。 要是让老百姓知道他这个辽国三皇子在这里,还不分分钟冲出来打死他? 第一百七十章 回来的表妹 可是,他还不能死,他还要回去继承辽国的皇位,还有大好河山等着他统治。 华轻雪察觉到萧翰一时气短,叫的更加欢快:“那两位大哥!救救我,这个人真的是辽国三皇子,叫萧翰,赶快来打他,他可是欺负过咱们齐国的大恩人司兵夫人啊!” 那两个人自然是听到了华轻雪的声音,也妥妥的看了过来,却被萧翰的狠戾和华轻雪狼狈的样子给吓住。 “表哥,那两个人好像在打架?”其中一个看看自己的同伴。 另外一个人迟疑了一下:“对啊,不过爹娘让我们平日里不要多管闲事,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好好好,我们绕道走,避开他们。”那人赶紧附和。 就这样,好不容易路过的两个路人,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华轻雪的求救,匆匆掉头,匆匆离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喂喂!别走啊!别走!” 一种深深的绝望笼罩下来,华轻雪只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一片黑暗。 怎么会这样?这两位大哥……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噗嗤。”一旁的萧翰倒是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华轻雪啊华轻雪,没想到吧?” 华轻雪真是连恨他的力气都没有,本就受凉的身体在经过一阵阵的激动,几乎虚脱。 “还是乖乖跟我走吧。”萧翰实实扣着她,拖着华轻雪前行。无论她说的对不对,总要去瞧瞧才知道,却不想萧翰带着华轻雪走出巷道,便听到了叫骂声。 “死辽狗!你放开我!我们将军很快就到了,你会后悔的!” 大声叫骂的人,是秦老五。 华轻雪倒是再次吃惊不小,竟然没有想到,秦老五也被扣了去。 萧翰带着华轻雪循着声音找来,一眼便看见前面街角的地方,祁连琤扣着一个五大三粗齐国男人,那男人嘴里骂骂咧咧,全是侮辱辽国的话。 祁连琤倒也不迟疑,扯下身上一块破布便将其嘴巴堵住。 “叫你骂!”祁连琤终于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嘴巴比拳头还厉害,真是小瞧你了。” 滚犊子!你才是嘴巴比拳头厉害的妇女! “呜呜呜呜……”秦老五说不出话来,只能拿眼瞪他,一双眼睛倒是瞪得跟铜铃一般。 虽然秦老五打输了,不过祁连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胸口和腹部被揍了好几个拳,就连嘴角也被打的挂了彩,很是狼狈。 “祁连琤。”萧翰上前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祁连琤抬头,一眼便看见了华轻雪,下一刻才将视线转移到萧翰脸上:“没什么,遇见一名傅廷烨的手下,非得要拉着我跟他单挑……” 意思是自己很犯贱!你个滚犊子! 秦老五的眼镜又瞪的大了一个号,不过在看到华轻雪的时候,顿时染上一层失望之色。 “秦大人……”华轻雪十分无奈,垂头丧气的喊了一声。 “呜呜呜呜!”秦老五粗壮的眉头紧紧锁住,支吾不停。 “祁连琤,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萧翰吩咐一句,随即抓着华轻雪就走。 祁连琤点点头,正想追上去,可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等等,殿下,这个人怎么处理?” 萧翰回过头看了看秦老五,说实话,只要是傅廷烨手下的兵,他都恨不得分分钟杀了才干净,可毕竟这里是盛京,齐国的都城,出了人命可不好收场。 “先带着,出了盛京之后灭口。”萧翰冷冷的吩咐一句。 “萧翰!你太过分了!”华轻雪再一次火了,“你们草菅人命!” 为什么古人一点都不尊重人权! 萧翰没有想到会听到华轻雪的质问,或许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人在他的面前质问过他,除了他的父皇,因此一下子也怒了。 “人命又怎样,你们齐国的震天雷杀我们辽国铁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是无数条生命?而且华轻雪,你又有什么权利这样跟我说话!” 华轻雪一愣,却也不输底气:“那是战争,别混为一谈好吗!战争就必定会有生死,可是现在……你竟然平白无故的让一个人去死,你又哪里来的权利来决定他人的生死?” 萧翰无端端的就笑了:“我就是有这个权利,祁连琤,给将这个人带上,一会儿我们出了盛京城,立马处决!” 一面说,一面在华轻雪面前露出自己得意的下巴,高高在上的感觉似乎很爽。 华轻雪气得不轻,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人能像萧翰这样让她气得发抖。 怎么会这样的人存在,真是一个变态! 咚! 突兀一声闷响。 “哎哟!”萧翰骤然放开华轻雪,捂住自己的额头,“你……你是不是有病!” 华轻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气着气着气不过,一头撞了过去,几乎有种想跟他同归于尽的悍勇。 看来是跟傅廷烨待的久了,连勇气都学了几分过来。 只是华轻雪也撞得晕晕乎乎,几乎全世界都在旋转,下一刻,重重的跌倒下去。 这场雨终于在黄昏时分,淅淅沥沥的停下来。 也正是这个时候,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的朝司兵夫人的别院行进,马车之中坐着的,是一位女子。 穿着破烂的囚服,头发有些凌乱,只是一张精致的小脸上,精神倒是十足,全然不像是刚刚经受过牢狱之灾的人。 此女子,正是才放出来的程婉妙。 多亏了傅廷烨那句话,太后钦赐口谕下来,说此女是将军的内人,有什么事都从宽处理,京兆尹便是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跟太后过不去,自然乖乖的放人。 程婉妙没有想到,自己的姨母费尽一辈子的心机都没有逼得傅廷烨放话的事,竟然被太后如此容易办到。 那老太婆实在是厉害,让她不得不佩服。 正想着,马车骤然停下来,侯府的下人在车外说:“表小姐,到了。” 程婉妙立刻换了一副愁容,娇娇弱弱下车,门口立刻有侍卫前来询问:“请问你找谁?” 程婉妙眼中有泪,欲说还休:“我来找表哥……” 那侍卫骤然一头雾水:“谁认识你表哥?” 程婉妙一听,立刻便要哭起来,还是一旁的丫头帮着说:“这是将军大人的表妹,你别有眼不识泰山。” “表妹?!”那侍卫瞧着程婉妙一身囚服,将信将疑,不过还是乖乖的进去通传。 不多时,里面便让放人进来。 傅廷烨一直坐在华轻雪的房间里等着她什么时候气消了,就回来了。 却没想,等来的是程婉妙,想着她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受的苦,心中多少有些亏欠。 正想着,远远的就看见程婉妙穿着破破烂烂的囚服走了进来,样子有多寒酸就多寒酸,他立时吩咐:“来人,给表小姐准备一套衣服。” 一旁伺候的是欢儿丫头,点点头答应着,心中却是一万个不愿意。 正是这个女人害的将军和夫人生出罅隙,此时此刻又要来装可怜博取同情,十足的心机女。 “表哥。”程婉妙来到傅廷烨的面前,只叫了一声,那眼泪便止不住的流。 “是我让你受苦了。”傅廷烨轻声说:“别哭了。” 程婉妙点点头,只是眼泪只多不少。 傅廷烨不知道如何劝女人,索性让她自己哭,哭累了或许就不哭了。 果然,程婉妙哭哭啼啼的一阵子,见傅廷烨没有反应,便收住了眼泪,只是肩膀还会一抽一抽的加戏。 “听说京兆伊指控你杀人,是有什么样的证据吗?”傅廷烨见她平息下来,于是开口相问。 虽然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某些设的局,程婉妙不过是一颗被摆弄的棋子罢了,可还是想弄清楚,对方到底有什么样的牌。 平白无故的抓人,毕竟上不了台面。 只是程婉妙顿时心头一惊,并不想让傅廷烨深究下去……那件事,就让它永远的成为秘密吧。 “呜呜……”她又开始哭起来。 傅廷烨只当是她想起被抓的伤心事,控制不住情绪,并没多想。 他见欢儿拿着衣服进来,便吩咐一句:“带着表小姐到厢房去吧。”也好让她平复一下心情。 “是。”欢儿点头,随即对程婉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表小姐,走吧。” 欢儿对着程婉妙的语气却并不好,程婉妙第一时间便听了出来,碍于傅廷烨在一旁,没有计较,只是出了屋子之后,程婉妙便收住了哭容。 随着欢儿来到厢房里面,欢儿将衣服放在床上,转身便要走,不想被程婉妙叫住。 “哎,我口有点渴,帮我倒杯水。”她倒是吩咐的十分顺口。 欢儿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表小姐不好意思,我是司兵夫人的丫鬟,并不是你的丫鬟,要喝水,自己倒去。” 程婉妙也不示弱,冷冷一笑:“司兵夫人好大的架子,连一个丫鬟都能对我大呼小叫,不知道将军知道你这样的德行,又会怎么样呢。” 欢儿一听她提将军,心中顿时没了底气,想起这个女人在将军面前卖卖可怜,将军就心软下来,要是哪天在将军面前吹吹风,自己会不会被赶出去。 咬咬牙,忍了这口气,上前去给她倒了一杯茶。 程婉妙趾高气扬的接过来,却是喝也不喝便倒在地上:“这茶太凉了,去换一杯热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破洞 这个表小姐分明就是在消磨自己,欢儿气的想跺脚,却还是照着吩咐,重新给温了一杯热茶来。 瞧着对方服帖下来,心中的气也顺了不少,毕竟她现在没有傅老夫人的撑腰,说话做事还不必太过于张扬。 接过那茶,程婉妙浅浅抿一口,算是放过了她:“好了,你下去吧。” 欢儿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早就不想面对这个蛇蝎女人了,几乎是逃一般的跑掉。 程婉妙来到床边,看着那上面簇新的衣服,料子华贵款式新颖,正是盛京如今大大闺秀最流行时尚的,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想不到那个华轻雪竟是如此的有钱。 程婉妙内心嫉妒无限,以往她住在侯府之时,每个月也只有例银二两银子,是断断买不起如此奢华的衣饰。 忽然,一个念头划过脑海,程婉妙的脸上顿时溢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傅廷烨坐华轻雪的房间里等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手指在桌上轻点起来,一旁伺候的喜儿以为将军的茶凉了,赶紧去换了一壶上来。 却是在这个时候,程婉妙已经穿着华轻雪的衣服前来。 喜儿远远的瞪她一眼,心中有些愤愤不平,那一件可是夫人前些日子跟罗慕语两人逛街时买的,自己都还没穿过,却便宜了这个女人。 程婉妙来到门口,见表哥一个人在里面,心中欣喜,整理了一下容颜后,便娇娇柔柔的上前:“表哥。” 傅廷烨有一瞬间的慌神,还以为是华轻雪回来了,定睛一看才发下是程婉妙。 “你来了,心情可好些?” 程婉妙点点头:“好多了,谢谢表哥关心” 两句对话说完,似乎傅廷烨并没有继续聊下去准备,程婉妙不禁期期艾艾的用眼角余光扫一眼,只见傅廷烨眉头深锁,仿佛想着什么心事。 她也是这才发现,似乎自己来了怎么久,却并没有看见华轻雪。 “不知姐姐去了哪里?”程婉妙轻声询问:“我……我这次来是想跟姐姐道歉的,以往的婉妙太过于任性,倒是惹了姐姐不高兴,以后毕竟要一起相处,联络联络感情肯定是好的。” 极力在傅廷烨面前表现得大度礼让一点,刷足好感才行。 这是程婉妙一场牢狱之灾后,学会的人生道理。 傅廷烨果然并没有以前那样厌恶她,而是淡淡的说:“她出去了,待会儿就会回来。” 程婉妙微微点头:“那……我陪着表哥一起等姐姐吧?” “不用了。”傅廷烨几乎是立刻拒绝:“我知道你有心了,待会儿她回来我会传达你的心意,你刚刚从牢里回来,要不就先回侯府休息吧。” 这可是立马要赶她走…… 程婉妙有些不甘心,可是看见傅廷烨坚持的神色又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那,表妹就……告辞了。” 傅廷烨点点头,却没有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只是不知为何,裙摆下面忽然掉落一块破布,也不知为何,那块破布便被踩住了,紧跟着,程婉妙“啊”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傅廷烨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的疼了下。 下一刻,才起身上前,打算伸手将程婉妙扶起来,程婉妙瞧见他的身形过来,伸出了手臂正等着,不想被倒茶水回来的喜儿截胡。 “哎呀,表小姐这是怎么了?”喜儿赶紧上前一把拥住程婉妙那只手臂,搀扶着她起来。 这个死丫头怎么如此没有眼色! 谁要你搀扶了! 程婉妙神色抽搐一瞬,心中恼怒,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由着喜儿的搀扶站起来,却不想,那块布料居然是这件衣服上面的,乍一看才发现,衣服的后摆被人剪掉了好大一块,隐隐约约里面的衬裤都能看得着。 “啊……这是……”程婉妙立刻就憋红了脸,想要伸手捂住,却发现有些够不着。 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恼怒。 喜儿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也顿时来了火:“这可是夫人前些日子买的新衣服,怎么就破了呢?” “欢儿姐姐给表小姐拿过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衣服,怎么表小姐一穿到身上,这衣服就破了?” 喜儿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瞧见这个情况分明就是程婉妙想要栽赃陷害,因此说话极其不客气。 程婉妙被她吼的无话可说,只能朝傅廷烨求助,一双杏眼顿时就红了下来:“表哥,看来我是不该过来,在这里到底是不受待见的。” 她说完,也不管裙子上面的破洞捂得住捂不住,扭头就跑了出去。 “喜儿。”傅廷烨太阳穴又突突的跳了下,本就心烦气躁,还遇见这点破事,语气有些重:“过分了!” 喜儿没想到将军会斥责自己,冤枉的厉害:“将军,明明是她自己剪掉裙子来冤枉我姐姐的!” 她性子急,脾气也急,受了委屈,立时气的掉眼泪,只是不若程婉妙那般柔弱,而是愤愤擦去眼角泪光,倒是十分坚强。 傅廷烨记挂着华轻雪,心烦意乱,略显烦躁的道:“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眼下华轻雪没有回来,秦老五也没有回来,他心中担心不已,也没有功夫管其他的破事。 海士轩接到秦老五可能出事了的消息,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想要禀报傅廷烨,迎面就撞见程婉妙哭哭啼啼的从里面冲出来。 程婉妙用胳膊擦拭着眼泪,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海士轩只瞧了一眼心就软了:“表……不不,现在应该是夫人了……你怎么了?” 将军在太后的玉撵后面承认程婉妙的身份,这件事受到震撼的可不止是华轻雪一个人。 海士轩最开始听见兄弟们议论这件事,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将军……将军不是跟司兵夫人情投意合么?怎么……表小姐也扯进来了! 这……这这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不过将军那么玉树临风英俊威武,自己跟他争也争不过啊。 唉……没想到一场春花秋月,落花流水……全是空谈。 海士轩昨晚还为此大醉了一场,并牛皮哄哄的发誓此生不要再见表小姐……可,那誓言在此刻消逝的烟消云散。 程婉妙终于听见有人关心自己,虽然不是傅廷烨追了出来,心里却也有一点点的安慰,抬头一看,泪眼朦胧之中,渐渐氤氲出一张自己十分讨厌的脸,一瞬间所有的心情都没有了。 “关你什么事啊……你们臭男人都一样,都只会欺负我!” 她这话倒是真正发自肺腑,以前的徐家公子,到现在的表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将她真正的放在心上。 她是有苦无处说,有怨也没人听,人人都讨厌她,讨厌她,讨厌她! 程婉妙真是伤心了,红着的眼眶又是两行清泪流下来,却不忘用这样的眼睛瞪海士轩一眼,再一次拂袖而去。 “……”海士轩无缘无故又被骂,心中真是窝火:“什么叫我们臭男人?我很臭吗?” 他好郁闷啊! …… 华轻雪这一次晕倒,做了好多好多梦。 她梦见自己在楼顶,身后那个女人走了出来,还是看不清面容,只看清那双手,瘦骨嶙峋,手指纤细,像是保养的很好,只是自己坠落下来之后,又仿佛来到了傅廷烨的身边,他竟然在前线打仗,帐篷之中,跟秦老五他们商量着军机,却忽然间周围火光四起,他们全部被震天雷给炸得粉身碎骨! 她一下子就吓醒了过来,这才感觉自己浑身难受,头也疼的特别厉害。 周围都在颠簸,她自己似乎躺在一辆马车之中,马车里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秦老五,一个便是辽国三皇子萧翰。 萧翰垂眸,看了看她:“你终于醒了。” 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盒子里面端了一碗汤药出来,亲手送到华轻雪的嘴边。 这是……干什么? 华轻雪脸上一片迷茫神色。 萧翰叹了口气:“你生病了,这是药,生病就要吃药。” 他很难得的语气十足温柔,倒是让华轻雪有些不适应。 “是药,还是毒药?”华轻雪抓过头:“我不会吃你的东西。” 她可还记得,昏迷之前,两人可是狠狠的吵了一架,现在又做出一副善良无害的模样,莫名的就让人感觉很假。 萧翰端着药的手颤了颤,噗嗤一声笑了:“你对我一点都不信任,我堂堂一个辽国三皇子,难不成还需要对你用那样的手段?” 华轻雪微微一怔,说的也是,萧翰的目的可不就是自己,将自己绑票回去,给辽国做贡献。 自然不会在路上下毒害她了。 “可是我们之前吵过架,你虽然不至于毒害我,在药里面下点东西让我恶心恶心还是有可能的。”华轻雪就是打心底里对萧翰不信任。 萧翰的嘴角抽了抽,很想说你爱喝不喝,可是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微微泛紫的嘴唇,又有些不忍。 “我发誓,这的的确确是治疗你风寒的药,行了吧?要是我萧翰在里面动了手脚,就让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萧翰叹口气:“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光天化日 华轻雪拿眼睛看他。深呼吸一口气,微微点点头。 萧翰无奈一笑,伸手喂她:“我堂堂一个皇子亲自伺候你,华轻雪,你这待遇在我们辽国可是绝无仅有的。” 华轻雪拿眼瞪他:“你要是现在将我送回去,我亲自给你喂饭都行。” “噗。”萧翰突兀的笑了起来:“没想到司兵夫人除了研发兵器厉害,这张嘴也是厉害啊!我萧某佩服。” 这人真的是犯贱。 “你一个大男人也如此牙尖,我也是很佩服的。”华轻雪喝完最后一口,抬头望了望马车里另外一个人——秦老五。 秦老五依然被捂住嘴,察觉到华轻雪的目光,有些激动的叫嚷起来,只是他想要说什么,华轻雪都听不懂。 “你能不能放了他?”华轻雪脑海里还想着萧翰那句话,出了城就处决。 她可不想让秦大哥死,秦大哥可是傅廷烨的左膀右臂,如果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那也太悲壮了。 “不能。”萧翰回答的风轻云淡。 他拍了拍旁边,外面一个人立刻捞开帘子看过来:“殿下,有什么吩咐?” 原来赶车的人是祁连琤。 华轻雪有些绝望,如今秦老五被缚,她一个人就算是对付萧翰都困难,再加上一个祁连琤,真是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无。 萧翰将那放着空药碗的合盒子递过去:“这个可以扔了,我不喜欢车里有太多的东西。” “是。”祁连琤接过那盒子,拿了出去。 华轻雪有些鄙夷的望着萧翰:“浪费。” “有钱就是任性,不可以么?”萧翰倒是心情极好,笑着回应。 跟这种人说话,真的可以气死。 华轻雪转而闭上眼睛养神,眼不见为净。 “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萧翰骤然凑上来,在华轻雪的耳边轻轻吹气。 那声调,那动作,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华情绪不自觉的挪动一下身子,跟他保持距离,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秦老五又闹腾起来,似乎是向萧翰表达抗议,这是他们将军的女人,你要是敢动,他就敢跟你拼命一般。 一丝不悦浮上萧翰的面容,他睨一眼秦老五,幽幽的说:“你真吵。” 下一刻,一个掌风劈在秦老五的后颈之上,秦老五便晕了过去。 “你!”华轻雪又生气了:“太过分了!” 萧翰不以为意:“怎么?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之前说要杀他你不同意,现在我打了他你又生气,不要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男人?” 他可还记得华轻雪那天当众的侮辱,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不会喜欢自己。 这可是萧翰有生以来受到的最大打击,他自认在辽国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是多少深闺妇女们的梦中情人,却被华轻雪如此埋汰。 实在是让人很生气。 “你是不是有病!”华轻雪真的是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思维! 萧翰被骂有病,却也不恼:“以前听祁连琤说过,女人总是口是心非,嘴巴上越是骂的厉害,心里可喜欢的紧。” 华轻雪几乎气得想笑出来:“见过自恋的,倒是没有见过你这样自恋。我看你是病的不轻,赶紧去看个大夫,可不要耽误了。” 许是她说话的神情太过于嫌弃,萧翰有一点点受挫。 不过,他是真的心情好,一点都不恼华轻雪,反而是很有兴致的哼着小曲。 “我还没有告诉我父皇,打算给他一个惊喜。”萧翰的手指在一旁有节奏的点起来:“你说他要是看见了你,该多么高兴啊。” 这人不仅自恋成病,还喜欢做梦。 华轻雪再次瞪了他一眼:“等你将我带出盛京再说吧。”说完,再次闭上眼,不想理会他。 萧翰垂下眼帘来,瞧着华轻雪那赌气的模样,雪白到透明的脸庞,宛如精雕细琢的眉眼,就算是生气,也特别可爱的模样 心中忽然就有一种被猫爪抓了一下的感觉。 不知道被华轻雪喜欢上,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天狼星下凡的仙女,想来一定是妙不可言吧。 “殿下,前面就到城门了。”祁连琤的声音出现在外面。 萧翰轻轻哼了一声:“有门禁吗?” “没有。”祁连琤回答。 甚好。 萧翰用胜利的神态睨一眼华轻雪,不过对方闭着眼睛,倒是没有看见他的模样……有点小小失望。 “看来你的傅大将军还没有意识到他的美人丢了。”萧翰有着一颗八卦的心:“听祁连琤说,你是淋着雨跑出来,难道你们吵架了?” 关你屁事? 华轻雪嘴角动了动,不想说话。 “呵呵。”萧翰笑了笑。 马车咕噜噜的来到城门口,守城的侍卫连问都没有问一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通行。 只是马车刚刚走过哨口,后面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跟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马车里面是谁?你们盘问了吗?” “将军!”侍卫恭敬的行李,声音也远远的传来:“没有盘问,怎么,现在要戒严了吗?” “从现在开始,经过的每一个人都要盘问和留意,如果有怀疑的马上扣下来不必等着上报。”傅廷烨沉声吩咐。 竟然是傅廷烨! 华轻雪猛地就睁开了眼睛,张嘴大喊:“傅……呜呜呜。”却不想萧翰第一时间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让华轻雪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努力挣扎,想要拉下萧翰的手,却发现力量悬殊的可怕,根本无法撼动对方半分。 不过他们这点小动静,却也引起马车外面的傅廷烨注意。 他拧着眉头靠近,祁连琤拉了拉帽檐,将自己的面容人遮挡了大部分。 “马车里是谁?”傅廷烨上前询问。 “咳咳。”祁连琤一身伪装,为防止被傅廷烨认出来,低垂着头,嗓音故作低哑的回答:“是我家主人和夫人。” 是两口子? 傅廷烨的疑心稍稍放了下来,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不料马车里面忽然传来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打翻了。 “什么声音?”傅廷烨停下来,微微提高了一点点音量。 似乎是询问马车里面的人。 可是却没有人回答。 此刻的马车之中,萧翰为了控制住华轻雪,几乎全身都趴在了她的身上,手里死死的捂住华轻雪的嘴巴。 “你再动,小心我对你不客气。”萧翰的神色终于严肃起来,拿话威胁她。 华轻雪犹在病中,刚刚能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是趁萧翰不经意的时候才能得手,而此刻却完全是全身都被压制,想动也动不了了。 只是,萧翰这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如何应对傅廷烨,而且对方是认识自己的,在齐国的朝廷之上,碰过面。 如果傅廷烨进来查看就一定会发现端倪。 他四下一看,车里还有一个昏迷的秦老五,该死! 这个累赘! 他空出一只手来,将原本盖着华轻雪的被褥捞过去,将人秦老五遮得严严实实。 只是如此一来,只有一只手捂住华轻雪,倒是又让华轻雪差点挣脱来。 马车之中又是一阵动静传来,隐隐的还有人声音,却不知在说什么。 傅廷烨心中的疑惑加重,转身回到马车前面:“将帘子打开。” 祁连琤额头已经浸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支支吾吾的拖延时间:“将军,这帘子不能打开。” “为何?” “我家主人跟夫人……他俩……”祁连琤有些欲言又止的尴尬:“他俩……” 萧翰在里面的情况也并不是很好,后背的冷汗几乎浸湿衣衫,警惕万分防备着, “哼。”傅廷烨直接下马,不想跟一个车夫啰嗦,上前来抓住祁连琤便摔了出去。 祁连琤倒是身体反应比脑子还迅速,顺着傅廷烨的力道在地上掂了掂,顺顺利利的落下来。 傅廷烨感受到他的身手不错,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只是祁连琤帽檐低又垂着头,几乎看不清模样。 伸手一把将帘子捞开来…… 里面温香软玉,布置的极其奢华,被褥全被扔在了一旁,中间的两个人搂在一起……干着某种少儿不宜的运动。 萧翰也是一时之间想不到法子,只能在傅廷烨捞开车帘的前一瞬间低头吻下去,借用身体的挡住傅廷烨的视线,让他看不到他俩的面容。 华轻雪越是激动的挣扎,越能让这种误解深刻。 果然,傅廷烨只是捞开看了一秒,便冷冷的放下来。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就如此…… 联想着车夫之前的支支吾吾,倒也有点合情合理来。 傅廷烨有微微的迟疑,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不对在什么地方。 冷不防,城门之中一匹马快速跑了过来,来人神色匆匆急急下马冲到他的面前:“将军,辽国三皇子下榻的驿馆果然有问题,门口有人守着,我们的人进不去!” 哼!傅廷烨遂不多想,骑着马就冲了过去。 祁连琤一直等到傅廷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长长的吁一口气,回到马车面前小声问:“殿下?” “还不快赶车?!”萧翰质问的声音随即传来。 祁连琤赶紧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快逃 萧翰放开华轻雪,只见她洁白的脸上有些红痕,想必是自己刚刚出手太重给弄得,心中有些愧疚:“……我是无意的。” “无耻!”华轻雪又气又急,一张脸憋的通红。 没想到萧翰竟然如此聪明,临走还抛下了烟雾弹,并且在关键时刻成功的引开傅廷烨。 反观自己,因为生气,往往错过很多机会。 不行,华轻雪,你一定要冷静下来,不然便会一直受制。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冷静。 …… 傅廷烨快马加鞭的赶到驿站的时候,自己的兵已经将那驿站团团围住,却进不去。 原来有宫里的侍卫相守,说是为了辽国三皇子的人身安全,所有要进去见他的人须得通传。 傅廷烨上前,直接将那两个侍卫给扔了出去,带着人就往里面冲。 掌柜的不敢怠慢,领着傅廷烨抵达萧翰的房间,房门从里面锁着,还有女子的哭泣声传来…… 难道是华轻雪? 傅廷烨一脚踹上去,那房门哗啦一声就被踢碎了去,一旁的掌柜见状嘴角抽搐不停:“将、将、军、军,这门可是要赔……赔钱的……” 有小兵上前瞪了瞪他,立马闭嘴。 房间之中,床上有一个团子捆住,声音正是从那团子里面发出来的。 傅廷烨上前,伸手解开被褥,里面果然有个女人被捆着,嘴里也塞着破布,却并不是华轻雪,而是另外的女子。 外面的掌柜似乎发现异样,一瞬间冲了进来:“女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哟,我的女儿啊,你这是遭什么罪啊!” 电光火石之间,傅廷烨立马反应过来。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该死!”傅廷烨沉声呵斥一句,转身就走,却不想被那掌柜给抓住了胳膊:“将军!将军你是好人,一定要帮我严惩凶手,我在此谢过将军。” 傅廷烨却是连理会他的心思都没有,甩开袖子便飞奔出去。 可恶!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马车的动静都是华轻雪给他的提示! 是自己的疏忽,才放过了最佳救人时机,真是……该死! …… 萧翰发现一个特别有趣的现象,就是华轻雪生气的样子,竟然十分可爱,让他忍不住就相逗逗她,顺便看看她生气的样子。 “听说你跟傅廷烨两情相悦,可是你们俩之间的默契不够啊,他都没有认出你来,是不是很生气?” 华轻雪睨他一眼,忍住。 不能生气,生气的人就输了。 “我跟傅廷烨之间的事,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吧。”华轻雪转过头,不看他。 嘿!转性子了,居然不生气了! 萧翰忍不住再逗:“听祁连琤说,你跑出来的时候,可是哭得很伤心,你俩吵架了吧?” 吵架?! 没有吵,只是…… 华轻雪想起在雨中最后一眼看到傅廷烨,无助又疲惫的样子,就开始心疼。 不过打住! 不能让萧翰看出半分端倪。 “谁说的,我们俩好着呢。”华轻雪堵回去。 萧翰可没有放过她眼底一晃而过的难过,笑了笑,终于不再说话。 马车不多时便停了下来,祁连琤的声音再次传来:“殿下,前面便是涵城,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住一宿再走?” 竟然已经到达了涵城,华轻雪想着当初随着傅廷烨上来,水路过后便是涵城,这里是距离盛京最近的一处城镇,傅廷烨还有田庄在这边。 他们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很美好的夜晚……却不想自己再一次回到这里,却是被辽国三皇子绑架过来。 “当然继续走,去问问有没有船家愿意连夜赶路的,要多少钱都可以。”萧翰淡淡的吩咐,随即转过托看了看华轻雪:“是不是感到很绝望?” 华轻雪咬着牙,尽量不被他激怒:“如果我是你,早点走也比较好,毕竟傅廷烨那么厉害,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嘛。” 就你会激怒我,我也会! 华轻雪说完,果然看见萧翰的嘴角抽了抽,随即笑起来:“聪明,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不过,我现在手里有你,我什么人都不怕了。” 萧翰轻轻浅浅的笑,却很欠扁的样子。 华轻雪不明白,这人明明是辽人,为什么长了一张十足清秀的脸,配合着性格也有点像女人一般的牙尖和八卦,怎么看都不像辽人的血统。 萧翰不知道华轻雪心中所想,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气到,心情瞬间大好。 他起身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他们停车的位置,距离码头不远,夜幕浓浓下,周围寂静得可怕。 倒是有一两客船停靠在岸边,里面似乎还住着人家,有星星点点的烛火光芒透出来。 华轻雪脑袋昏沉,身体疲惫,却不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挣扎着爬起来,首先看看秦老五,对方竟然还没有醒过来。 她伸手,将秦老五嘴里的布条拉出来,赶紧唤了唤他:“秦大人!秦大人,醒醒!” 秦老五被拍着终于有点意识,模糊的睁开眼睛来:“夫人?” “嘘!”华轻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外面,示意萧翰和祁连琤都在,秦老五点点头,立刻反应了过来。 华轻雪帮他解开捆绑着手脚的绳索,倒是费了老大的劲儿。 “秦大人,你有武功体力又好,你先走,带上将军来找我。”华轻雪一面解开绳索一面吩咐。 秦老五自然不干:“不!夫人,要走我们一起走。” 华轻雪摇摇头:“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还能走多远,你先走!听我的,萧翰还要绑我回去跟他父皇邀功,断然不会要我的性命,可是你就不同了,他随时可能杀掉你,待会上了船,指不定还要将你丢下去喂鱼呢!” 华轻雪说的可不假,在萧翰眼里,没有价值的东西杀掉从来不会可惜的。 秦老五顿时默然,待华轻雪完完全全帮他解开之时,长叹了口气:“将军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一句话让华轻雪伤感不已。 不过也只是瞬间的功夫,她拍了拍秦老五的肩膀:“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秦大人保重。” 秦老五点点头:“谢谢夫人今日救命之恩。” 华轻雪摇摇头:“赶紧走!趁着夜色,好脱身。” 秦老五不再迟疑,正准备走,想了想又回过身来,华轻雪微微一怔,刚刚开口相问,下一刻,便被秦老五敲晕了过去。 “对不住了,夫人,这样或许会让你少受点苦。” 祁连琤循着那烛火的光芒上前询问船家愿意出船不,当家的刚开始不太乐意,祁连琤直接丢了两片金叶子过去,对方立马改口。 他回来跟萧翰汇报这一情况,冷不防,便看见马车周围茂盛的茅草动了动。 “谁?!”祁连琤大喊一声过去查看,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似乎是立马想到什么,匆匆的回到马车里面,只见华轻雪一动不动的躺着,马车里面的另外一个人,倒是不翼而飞。 很诡异! 他赶紧跳了上去查看,只见华轻雪晕了过去。难道是遇到强盗了? 可是马车里一地的绳索是怎么回事…… “出了什么事?”萧翰上前来询问。 祁连琤老实回答:“让那人给跑了,华轻雪也被打晕了过去。” 萧翰隐隐有不悦,却没有说什么:“无妨,他就算去通风报信也来不及,我们现在就坐船出发,傅廷烨就算连夜赶来也没辙。” “嗯。”祁连琤点点头:“刚才船家已经答应了,殿下,我们现在就走吧?” “好。”萧翰应一声,随即看向华轻雪,吩咐道:“你下来。” 祁连琤愣了愣,规规矩矩的下去。 萧翰跳了上来,居然亲手小心翼翼的将华轻雪抱起来! 这……这不是该我们下人做的事么。 难道萧翰真的对华轻雪动了真情? 萧翰一直将华轻雪抱到船上的客房里,还亲自给她盖上被褥,做完这一切,居然还没有想走的意思。 祁连琤越发的有些看不懂他:“殿下,船家给你安排了客房……” “不用了,你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她。”萧翰冷冷的回应。 让我去? 祁连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这种事情让我来就好了。” 萧翰终于扭头,回视了祁连琤一眼:“我听人说,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要用心一点,对方是会能感受到的。” “……”祁连琤还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说了。 他只能,默默的,默默的将空间腾出来,留给萧翰和华轻雪。 退出房间之后的祁连琤有些烦躁,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在雨亭里面偶遇华轻雪,他的心情本来是很美妙的。 只是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让他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 可明明这个女人曾经伤害和背叛过他,为什么自己的心中却存有一丝丝期盼。 期盼有一天两个人能够平和的相处,化敌为友,甚至发展到更进一层的关系…… 祁连琤的脑子很凌乱,于是他并没有回房间,而是来到甲板上,夜晚的河风吹来,湿湿凉凉的,却让他瞬间有种清醒的直觉。 既然三殿下对华轻雪动了真情,这不是挺好的吗,至少代表,华轻雪这一路上不会有性命危险。 “啊!”一声尖叫声划破夜晚的宁静。 第一百七十四章 逃不了 宁静的夜晚,寂静的河面,突兀而又尖锐的女叫声,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祁连琤却来不及毛骨悚然,下一瞬间,便消失在甲板之上。 船舱之中,掌舵的房间里,看不出凌乱或者打斗的痕迹,一个女人……应该说是女孩子瑟瑟发抖的蹲在角落里,仿佛受到了莫名的惊吓。 祁连琤推开门走进去,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孩子听到人声,抬起头来,一脸的惊惶:“大……大哥,这房间里……有老鼠!” 什么? 祁连琤愣了……有老鼠可以叫得那么大声那么惊悚吗?! 这是什么样的逻辑! 那女孩仿佛看见祁连琤脸上流露出一丝鄙夷,对!深深的鄙夷! 她心中骤然不爽起来,打算站起来跟祁连琤对质,可是下一秒,一抹黑影从祁连琤脚底下溜溜划过,她那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勇气便瞬间荡然无存。 “啊啊啊啊啊啊啊!”杀猪般的声音再次想起来。 “踩死它!你快快踩死它啊!”女孩一面尖叫,一面命令祁连琤。 这让祁连琤很是无语,虽然他只听从三皇子的命令,但眼下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叫得太让人心烦,于是毫不留情的出手,几乎是几个跨步在掀翻一个柜子之后,吧唧一脚踩在那只小老鼠的背上。 吱吱! 小老鼠只来得及交换这一声,便已经一命呜呼。 “好了,你可以好好开船了。”祁连琤很无语,沉声吩咐一声。 那女孩子拿眼瞅瞅老鼠的尸体,再瞅瞅祁连琤,瞬间改了称呼:“勇士,能不能麻烦你……” 祁连琤眉头挑起来,有一丝不耐烦,眼神带着一丝犀利的锋芒瞪过去。 估计是长年在船上风吹日晒的缘故,女孩子的皮肤是一种很健康的小麦色,被祁连琤瞪着,突然就脸红起来人。却有种淳朴无邪的美。 祁连琤的眼神终于温柔下来。 “能不能麻烦勇士,帮我把尸体带出去,我从小就不敢触碰这些脏的……”女孩的声音不自觉柔弱。 不过这个请求倒是……很窝火! 老纸帮你踩死老鼠还要收拾尸体! 祁连琤心中刚刚对她有的那么一点点好感再次消磨干净,却还是弯腰拾起那老鼠的尸体,一并带了出去。 凝望着他干净爽利的背影,玉树临风的身形,女孩忽然就滋生出那么一抹半点浪漫的情怀,双手捧着下巴花痴:“好帅好有男人味的男人啊。” 祁连琤丢掉老鼠的一瞬间,便感觉全身发麻,忍不住的鸡皮疙瘩掉落一地,却又不明所以,也许是这夜晚的风太过于冷冽的缘故吧。 到船的前后转了一圈,确定傅廷烨的人马还没有这么快追上来,于是打算回房休息一会儿。 经过华轻雪的房间时,里面的烛火竟然还亮着,贴着门倾听一小会,发现三皇子和华轻雪的呼吸都很平稳,难道两人都睡着了? 可是……睡着了?! 祁连琤有一瞬间的不可思议,不过转念想想,华轻雪晕倒加上病重,两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绝对没有! 正如祁连琤猜测的情况,华轻雪的房间里,萧翰在一旁坐着,伸手搭着脑袋,却是抵不住困意睡着了去。 因此她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萧翰这幅模样。 四下环顾一圈,房间的窗户外面有隐隐约约的树影在移动,还有浅浅淡淡的水声传来,看来自己已经上了船。 只是萧翰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为了监视自己而彻夜守着?! 华轻雪只能猜到这种可能,骤然打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完整。 甚好甚好,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溜出去? 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爬起来,却不想只是一点点浅微的动作,已经引得萧翰睁开眼睛来。 像是刚刚睡醒的模样,萧翰的眉眼还有一点点惺忪,只是在视线对焦在华轻雪的身上时,唇角轻轻浅浅的勾起来。 “你醒了?” 华轻雪一怔,一愣,却不想对方如此友好,几乎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萧翰伸伸胳膊站起来:“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华轻雪再次僵硬的摇摇头。 自己不是刚刚放走秦老五么。 为什么萧翰却一点不生气,这这这……不符合逻辑吧。 萧翰来到她的面前,瞧着华轻雪一张静若寒蝉般的神色,微微笑了起来:“你以为让他将你打晕了,我就不知道是你放的人?”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后背有淋淋冷汗落下,可面上依然装聋作哑,就当听不懂。 “呵呵,小狐狸。”萧翰的笑意加深到眼角,骤然伸手,在华轻雪软嫩的脸上捏一把:“不早了,你快睡吧。” “……”华轻雪动了动,让自己的脸从对方手里移开。 很恶心好不好,又不是小孩子。 发觉到她骨子里的叛逆,萧翰不以为意,却是敛了笑容:“大抵越是凶猛的野禽,驯化起来越有脾气,放心,我会等着你彻彻底底服软的那一天。” 野禽?! 华轻雪在心底鄙夷他一眼,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萧翰说完这句话,或许是终于觉得一个人自言自语很没有意思,转身准备离开。 华轻雪心里却是陡然紧张起来,对方既没有捆绑自己,似乎也没有继续监视的打算,难道这么明显的机会看不到? “对了。”萧翰走至门口,又想起什么:“你可以试试,看看自己能不能跑掉。” ……竟然被他猜到自己的打算。 萧翰如此堂而皇之的让华轻雪试试逃跑,让华轻雪犹豫起来。 难道对方真的吃定自己,料定自己跑不掉才会如此有自信? 下一刻,房门被关上,萧翰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似乎是去往另外一个房间。 几乎连落锁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华轻雪果断跳下床,来到门口查看,真的没有锁! 可萧翰临走的那句话到底是烟雾弹还是反激将法,让她有些犹疑起来。 试试总是有机会的,不试便什么都没有。 不期然,傅廷烨说过的一句话冒了出来。宛如黑夜之中的灯塔,照亮迷茫的人前行的方向。 华轻雪深呼吸一口气,试试就试试,说不定后悔的是他不是自己。 赶紧回到床边,穿好鞋袜,环顾一圈整个房间,居然连个水果刀都没有,罢了罢了,就这样逃吧。她一面想着,一面猫着身子从房间里面出来。 外面是一条甬道,相隔很远的距离里有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照着。 如此黑暗,似乎正好,她本身就娇小瘦弱,很容易便躲在阴暗处猫着身子前行。 不多时华轻雪便来到了甲板上,却是一瞬间愣了,宽阔的河面,倒映着天空之中的明月,让人的视线十分开阔。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华轻雪发现船行在大约宽一百米的河面中间,河水的流动也很急,饶是会游泳的人也不一定能够跳下去游到对面,更何况是她这只旱鸭子。 看来萧翰说的没错,自己果然有些跑不掉呢。 华轻雪有一点点受挫,不过倒是很快镇定下来,得想想办法才好。 沿着甲板转悠了一圈,发现这条客船并没有携带小船之类的配件,只有甲板上的一处放着许多的葫芦。 古人用葫芦当做救生圈使用,用绳索捆绑起来套在身上,或者垫在木筏的底面,便是一套简易的渡水装备了。 华轻雪来不及多想,赶紧将那一串串的葫芦往自己的身上套,一圈、两圈、三圈……直到她身上已经密密麻麻缠绕着葫芦的时候,骤然间……周围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嗤笑。 带着嘲讽和鄙夷的嗤笑。 她听得很分明,却也吓了一跳,周围夜黑如墨,突兀的夜晚,一个人在你的身后冷笑,这是什么鬼。 华轻雪全身的汗毛一瞬间就直立起来,警惕的朝声音发源地看过去,便看见一个人影坐在船舱的顶部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她。 他……他到底是在这里有多久? 难不成从自己往身上套葫芦的时候就存在了……多尴尬。 “祁连琤?”华轻雪瞧着那身形,迟疑的相问。 对方一瞬间跳下来,身手矫健……倒是果然是他。 “怎么,你打算这样逃?”祁连琤来到她的面前:“是不是太天真了点。” 该死! 华轻雪真是恨得咬牙:“我就不可以是出来看看……风景?” 噗! 祁连琤有些想笑的冲动,大大咧咧的在华轻雪身旁的甲板上坐了下来:“好吧,你继续?” 华轻雪只觉得牙龈很疼。 尴尬的将身上的葫芦拿下来,真是泄气,终于明白萧翰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原来他让祁连琤在守夜,也就是说,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祁连琤的监视之中,因此才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无。 华轻雪好不容易才扔下一身的葫芦,气冲冲的往回走, 不想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周围本是和谐的水声里掺杂了一点点杂声,饶是华轻雪这样的迟钝的人都感觉到了异样,几乎是下意识的往船沿靠了过去,可身子还没有探出去,便被一个力量带了回来。 “危险!赶紧进房间里面去!”祁连琤抵在她耳旁沉声命令。 华轻雪只觉得自己被他甩了老远,一个踉跄倒在地板上,下一刻,刚刚她探身出去地方前后左右,齐刷刷突然冒出了好几个人头。 那些人系着头巾,蒙着面纱,全身上下几乎是纯一色的黑,身手迅猛,仿佛轻轻在船沿上借力之后便纷纷翻身进来。 一群人围着祁连琤齐齐拥了上去。 月光下,手里的白刀子分外刺眼! 第一百七十五章 热情 华轻雪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刚刚还抱着有一丝丝希望会是傅廷烨的人追上来,结果没有想到,这是遇到强盗了嘛? “快走!你听不见是不是!”祁连琤几乎是怒了,冲着华轻雪大吼了一声。 “噢噢。”华轻雪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连滚带爬的往船舱里面冲,不料人其中一两个黑衣人发现她,立马放弃围攻祁连琤转身追了上来。 祁连琤见状,一个扫腿震慑开自己周围的几个人,随即拔足追上来。 华轻雪感觉自己几乎是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可那两人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一回头便能触碰到脸上一般! “啊!”她终于抵不住心中的恐慌和害怕喊了出来,下一刻,身后传来打斗之声,解除了她的危机。 忍不住的回头,便看见祁连琤挡在她的身后,用力跟那两个黑衣人周旋,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护华轻雪心切,一时之间疏忽了一下,大腿被砍了一刀,立时便有血腥味扑面而来! “呀!你受伤了!”华轻雪叫了一声,想走又不忍心,不想走恐怕又不妥,很是纠结。 “走!”祁连琤真的是要给她跪了,怎么以前在任丘的时候她挺机灵的,现在却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起来。 “哎哎。”华轻雪终于不再看他,转身进船舱,陡然发现船舱之中灯火通明,而几个人推推嚷嚷比她还纠结的不行。 “我就说不要出船,这段时间接近年关,土匪很厉害的,你们偏偏不听,这不……遇上了吧!”说着埋怨话的是一个中年大叔,手里拿着一根棍棒,似乎想出去帮忙,可是又有点犹豫不决。 一旁拉扯的妇女似乎是他的妻子,一面红着眼眶辩解,一面委屈:“我还不是为了让家里好过一点,这客人出手如此大方,那可是两片金叶子啊,抵得过我们半年的收入,这么划算的买卖呀。” 原来是两片金叶子。 这酬劳可真不少,看来萧翰为了将自己掳走,不惜花血本的。 可是目前来不及想这些,她赶紧上前相劝:“你们别吵了,赶紧去帮忙吧,上面也只有五个人而已,祁连琤的武功很好,我们冲出去只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便没有问题!” 她赶紧对他们打气:“这船是你们的全部财产吧,要是打破了你们还得花银子修,所以千万不要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啊……” 话还未说完,一旁的一姐一弟已经抄了家伙冲了出去。 “爹娘,你们还是留在里面,我去!”说话的是姐姐,说完这话,身形已经消失在眼前。 华轻雪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要小点的模样,却如此勇敢,心中不由佩服万分。 “发生了什么事?” 船舱深处,缓缓走来的人,是萧翰。 这边传来的大声喧哗将他吵醒了过来,顶着一张惺忪的睡脸,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视线最后落在华轻雪身上,上下看了看。 华轻雪被他看得有些发慌,不过下一刻,萧翰便冲了出去。 “这位金主看来也是有身手的。”那船夫的妻子惴惴的说一句:“想来应该没问题吧?” “那我还是去看看好,如果能帮忙也好啊。”船夫直到此刻,也终于有了勇气,提着手里的棍子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萧翰的身手如何,华轻雪也跟着上前去凑凑热闹,并且……电光火石之间,她豁然想起,那些强盗或许有船,自己是不是可以趁乱溜? 带着侥幸的华轻雪重新回到船舱上面,果然看见萧翰也加入了战局,那几个人本来对付祁连琤一个人便感觉到了吃力,如今又加入一个身手不错的男人,一时之间,立即落在了下风。 再加上一旁还有伺机而动的船员姐弟两,两个小家伙也配合的极好,逮住机会才出手,打了人就跑,竟是十分的猥琐。 几个黑衣人好几次被祁连琤和萧翰摔到地上,正是应接不暇之际,旁边赫然车伸出来一根棍子嘭一声打下来,等回过神要去收拾那两个小兔崽子的时候,又被祁连琤和萧翰给缠上。 真是打得又气又窝火。 “祁大哥!加油!” “祁大哥,棒棒哒!” 船夫的女儿一边在旁边帮忙,一边给祁连琤打气,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华轻雪瞅着他们在那头热闹,自己则猫着身子寻找黑衣人劫船的通行工具,可令她十分失望的是,那些人似乎是游泳过来的! 整膄客船的前后左右周围,没有半只小船的影子,甚至连竹筏都没有一片。 这……这是太让人失望了。 “太好了!祁大哥将他们全部打跑了!”船员的女儿高兴的欢呼起来。 华轻雪循声看了过去,其中两个黑衣人被他们打的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另外几个噗通几声跳进了河水里面逃跑。 萧翰拍拍手,让祁连琤善后,抽身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重回船舱看看华轻雪还在不在。 那只小狐狸,他可不放心她会安安分分的。 果然,船舱里面并没有人,他陡然冲出来,便在另外一头的甲板上,找到了华轻雪。 “原来你在这里?”萧翰终于松了一口气。 华轻雪看着他衣襟上面的血渍,隐隐有些惊讶:“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的。”萧翰洋洋洒洒的揉揉自己的拳头:“这些人也真是贴心,知道我许久没有活动胫骨,前来陪练。” ……一言不合就自恋。 很恶寒好不好。 华轻雪本来有那么一点点好感顿时荡然无存,鄙夷万分的睨他一眼。 “呵呵。”萧翰顿时就笑了,不知为何,瞧着华轻雪隐隐生气的模样感觉很是亲切。 就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的这种心理,是不是传说中的……犯贱? “不要告诉我,你一个人偷偷来到这边是打算逃走?”萧翰顿了顿,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华轻雪。 那样的眼神,仿佛直视着人的灵魂,让人不敢撒谎。 “……”华轻雪嘴角抽了抽。 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无语。 “你觉得一个生着病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从这条汹涌并且处处有土匪的河中逃走?” “也对。”萧翰点点头,随即从华轻雪面容上收回目光:“等靠岸之后,我就让祁连琤给你抓药去,这两天一直都会是水路,所以,也只能将就如此了。” 水路?!两天! 华轻雪敏锐的捕捉到这句话的重点:“你不会是打算在剑门靠岸吧?” 毕竟她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快一年的时间,整个齐国的大致地形还是了解一点点的,况且这条水路之前跟着傅廷烨也走过一次,沿途的渡口城市都还有数。 在华轻雪的印象里,大辽在齐国的西南方向,两国之间有一条江穿行而过,而那条江便是在剑门有渡口,剑门地势险峻,三面环江,自古以来便是齐国通行其他国家的重要交通枢纽。 而眼下他们脚下的这条河流的终点便正好是剑门。 “从这里到剑门,再从剑门抵达大辽的边境泗水,的确是最快的一条路线,可……这条线路人人都想得到,傅廷烨也不会意外的。”华轻雪淡淡的说。 她分析的的确在理,从地形上来将,这是最快抵达辽国的路线。 傅廷烨肯定猜得到,那么沿着这条路上追上来,必定会守株待兔。 萧翰眉峰动了动,却一点都不在意:“我知道他想得到啊,不过没有关系,谁叫我比他多了半天的时间呢? 这话……真是噎死人。 明明就无可反驳! 对啊,傅廷烨被他的烟雾弹推迟了半天,此刻又是水路追赶,他们这个时代可是没有涡轮发动机一说的,船运全部凭借的是水流速度的助推,所以,这半天的时间很是珍贵。 话情绪放在栏杆上的双手下意识的捏紧,指骨泛白,出卖了她的心境。 萧翰的眼眸只在那上面轻轻扫过,却并不揭穿。 “进去吧,要筹谋逃跑计划也要养足精神不是?”萧翰擒着笑容,淡淡的相劝。 华轻雪心中很是反感他这样,仿佛面对一个人格分离的人,但终究还是点点头,转身朝船舱里面走。 迎面便瞧见行动有些僵硬的祁连琤走了过来,只是他的身后紧紧跟着一个拖油瓶? “祁大哥,你受伤了,还是让我给你包扎一下吧?”是船夫的女儿,紧紧跟在祁连琤的身后,满脸的担心和忧愁。 祁连琤似乎有些对她不耐烦:“我没事!你别跟着我!” 那女孩的脸色瞬间僵滞了一瞬,不过却并没有受挫:“可是祁大哥,我是好心啊,而且我很会包扎的,以前我们遇见土匪,爸爸受伤之后都是我包扎的,你要相信我……” 小女孩还没有说完,便被后面一阵斥责给打断。 “玉莲!你爸爸都受伤了,你还不快过来管管,人家都不需要你帮忙,你缠着也没用啊!”是船夫的妻子,仿佛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很是失望:“哪里有女孩子像你这般主动的!真是给我们丢人!” 原来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叫玉莲。 华轻雪可记得刚刚事发的时候,是她带着弟弟首先冲出去帮忙的。 忍不住便上前劝道:“大婶!你家女儿如此可爱,哪里是主动了,分明就是热情嘛,对不对,玉莲。” 第一百七十六章 船漏了 玉莲是女孩心性,听见别人夸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像一朵含羞的蔷薇。 这样看来,又有谁会不懂。 华轻雪倒是没有想到,祁连琤这种坏人还有人喜欢,真是不公平。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跟祁连琤的立场不同,很多时候他的争锋相对都是有原因的,对别人,或许就不是展现这一面,因此被人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一件小事,看起来对自己的计划毫无帮助。 不过,促成姻缘总是美事一桩么。 “祁连琤,你干嘛对人家一个小姑娘冷冰冰的,你这样的性子,以后还怎么指望找到老婆?”华轻雪看着祁连琤,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这可是她发自内心的感叹,不过……在祁连琤听来可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我不需要。”祁连琤冷冷的瞪华轻雪一眼,转身疾疾走开。 气氛一下子冰冻起来。 玉莲的笑容也瞬间僵在脸上,木楞的瞧着华轻雪和三皇子两人。 华轻雪扯扯嘴角,好心安慰:“没事的,玉莲,这个人一贯都如此讨厌的,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你努力,就一定得到自己的想要的,无论是男人还是生活。” “……”玉莲眼眸闪烁,“姑娘,这番话从来都没有人给我说过。大人都说我是女孩子,女孩子这辈子就这样了。” “哪里啊!”华轻雪赶紧反驳:“女孩子也能有大作为的,如古代的花木兰杨门女将……”话未说完,被玉莲打断。 “像司兵夫人对不对?!”玉莲瞬间高兴起来:“司兵夫人可是我的偶像呢!她为我们女人争光了,我也要像她一样,做一个有用的女人!” 呃…… 华轻雪隐隐有些脸红,没想到自己的事迹已经传播的如此广了。 “也好也好,你要好好的。”华轻雪拍拍玉莲的肩膀,仿佛有点说不下去,转身看向河面。 远处的朝阳渐渐升起来,天光也亮了,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折腾了一整个夜晚。 忍不住打一个呵欠,华轻雪准备转身回房,却不想突然触碰到三皇子萧翰的目光,带着一点点深沉和诧异的目光,仿佛在打量另外一个人。 “怎么,我脸上有花吗?”华轻雪脱口而出,随即伸手在脸上摸了摸,确定没有东西。 萧翰被她问到,仿佛回过神来,噗嗤一声笑起来:“你倒是很像我一个旧人。” 曾经的曾经,仿佛十七八天真烂漫时,也有一个女孩,在马背上疾驰,身影灼灼,明媚娇艳,她也曾说过:“谁说女子不如男。” 飒爽英姿,眉目如画,那么鲜活的一位女子。 只是……可惜了。 “哦。”华轻雪眨眨眼,转身朝船舱里面走,下楼梯后便是客房的甬道,朝阳在这个时候突然破云而出,光芒万丈,强烈的光线下,让她有一瞬间适应不了里面的黑暗。 仿佛自己从光明到黑暗过渡的错觉,可也就在这一瞬之间,华轻雪听见萧翰淡淡的话语传来。 他说:“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华轻雪整个人愣怔了一秒,回头,萧翰依然站在原地,朝阳从他身后发出光芒,因此视线之中的他只有一个勾勒出来的剪影。 看不清楚模样,可不知为何,他整个人落寞如雪,仿佛沉浸在某种忧伤之中。 萧翰喜欢自己,萧翰追求自己……其实萧翰已经表达过无数次,司兵夫人府的鲜花,皇家晚宴上的求婚……一切的一切,好像多得说不清楚。 可是以前的每一次,华轻雪都不觉得他是认真的。 只是想要利用自己的军事价值,才表现出来的政治追求手段而已。 但这一刻,仿佛跟那些都不相同,萧翰是发自真心的一般。 几乎能感受到那来自心灵的震撼。 不过……华轻雪依旧疏离冷漠的拒绝:“对不起,我还是不喜欢你。” “是么?”萧翰受挫,冷哼一声:“傅廷烨能给你的,我都能,甚至更多。” 果然,身份的非比寻常,以至于真情熬不过一秒。 华轻雪回头,全身都没入光线的黑暗之中:“我要的不是这些,所以,我跟你才会道不同不相为谋。” 祁连琤其实并没有回房,而是躲在甬道的角落之中。 因此华轻雪和萧翰的对话他听得分明,听见她关门回屋的声音之后,他回到甲板上,萧翰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走神,不知想着什么心事。 祁连琤默默的来到他的身侧,却并不打断他。 “祁连琤,”萧翰突然说:“我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 “……”祁连琤不知怎么搭话,只是心里却冒出来一个念头,华轻雪,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 如果当初在任丘,自己能将她拿下……那么后面便不会有如此多的波澜了吧。 华轻雪在房间里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便听见外面的嘈杂之声,她迷糊的睁开眼睛。 房间里空无一人,外面的走廊也似乎没有人,不仅如此,左右前后的房间的人都没有! 萧翰和祁连琤都消失了?不过很快,华轻雪注意到,所有的声音都是从自己脚下的地板下面传来的,似乎所有人都在那边。 果然,她循着声音前来,便看见祁连琤萧翰以及玉莲姐弟两不停的来回跑着,手里端着水壶,水瓶或者水桶…… “出了什么事儿?”华轻雪问。 祁连琤跟她擦肩而过,神色匆匆未曾回答。 倒是萧翰瞪了她一眼:“你下来干嘛,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们能搞定。” ……出了状况?! 华轻雪哪里肯听他的,一边往下走,一边看过去,玉莲的手里端着煤油灯,微弱的灯光下面,华轻雪终于看见了汩汩上涌的河水! 居然漏水了! “怎么会这样?”她脱口而出。 玉莲抬头,看见是她,耸耸肩:“是昨晚的强盗,那几个逃生的强盗偷偷凿了一个洞,我也是早上及时发现,不然现在船已经沉下去了。”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那些人如此心狠手辣。 可是眼下那破口的水压很大,眼见破洞相邻的船板有些支撑不住,如果放任其继续,估计会引来更大的问题。 “距离最近的港口有多远?”华轻雪询问。 玉莲一边舀水出来,一边想:“还有半日的行程,那边有一个小镇,罗水镇,到时候可以修补一下。” “可是这个洞要是扩大的话,别说半日,半个时辰我们都坚持不住的。”华轻雪估计的猜测。 玉莲倒是点点头:“我也很担心,实在不行,我们只能马上选择靠岸,可是船就会沉下去,那我们家……我们家就完了。” 玉莲的家人全部的生计就靠这条船,要是船沉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就等于石沉大海,以后想来捞都不行。 因此,说到这里,她急的眼泪吧嗒吧嗒掉。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有办法的。”华轻雪蹙眉,眼下情况紧急,她只能再一次动用芯片了:“用麻绳,麻绳捣碎了添加生石灰人搅拌在一起,然后封口。” “……”玉莲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眸光看着她。 华轻雪以为她不信,赶紧提问:“船上有这两样东西吗?” “……”玉莲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一旁倒水回来的祁连琤却是回答了:“有的,我看见仓库里有一些,船上长年会受潮,所以很多船家都会备上生石灰防潮的。” “那就好,我去弄!”华轻雪说着,转身就往上面跑,玉莲的弟弟倒是十分兴奋,跟着华轻雪打下手,两人很快就把东西弄齐。 “祁连琤,玉莲,你们有没有办法把这里的水弄得稍微干净一点点?”华轻雪提议。 眼下船体的最底部漏水的地方已经成为了小小的池塘,连下脚的地方都难。 “姑娘,我尽力。”玉莲说着,便更加极力的舀水,祁连琤在一旁帮忙,萧翰也不得不上前搭把手,很快,水被清理的速度超过了漏进来的速度,状况好了一点点。 只是大家看见华轻雪手里拿着的一盆粉状的东西,心中着实忐忑。 “华轻雪,你确定这个法子管用?”萧翰问。 华轻雪若有似无的笑一笑:“管不管用,你看看就知道了。”不待说完话,便将手里的东西捏成饼状糊上去,生石灰粉触水立马凝胶,华轻雪也不敢含糊,继续贴上去,更多的凝胶,再加上化学作用反应生产的热量,不多时,便让哪块破损的地方黏好了。 华轻雪终于拍拍手,只是转过身来,发现周围一伙人都目瞪口呆的样子。 “原来你叫华轻雪,你是司兵夫人吗?!不对,你这么厉害,一定是司兵夫人了!”玉莲高兴的跳起来,蹦到华轻雪身边,抓住她的手摇晃:“告诉我你就是司兵夫人,告诉我!” “……”华轻雪倒是没想到小姑娘猜出来了,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担忧,诚然,小丫头十分热情善良,但是这种境遇下猜出她的身份毕竟凶多吉少。 萧翰和祁连琤现在看起来无害,可事关利益之时,便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情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都记着 “玉莲妹妹,你认错了,我不是司兵夫人啦。”华轻雪笑的很是为难:“虽然我也很喜欢她,可我真的不是,不是不是啊。” 玉莲有一瞬间的受挫,不过小姑娘倒是乐观:“原来不是啊,不过你却跟司兵夫人同样的名字呢。你又那么聪明,连这种方法都知道,很是让我佩服啊!” 华轻雪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没事,你好好努力,以后去盛京找司兵夫人吧,我想她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是吗?!你居然说司兵夫人会喜欢我?可是我那么平凡那么的卑微啊。”玉莲倒是不自信起来。 华轻雪摇摇头:“你忘了我给你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你有目标,总一天你会实现的。” “嗯嗯。”玉莲重重的点头。 船舱底部的水需要继续清理,玉莲姐弟和祁连琤他们开始收拾,华轻雪看到萧翰往她的面前走来,肯定又要说一些有的没的。 她可没有功夫应付他,华轻雪想走,只是陡然间发现,周围摇晃起来。 并且摇晃的厉害,怎么回事?! 难道那个破洞又被冲开了,船要下沉了吗……华轻雪晕倒之前,脑海里便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 盛京城,皇宫。 傍晚的火烧云在天边翻滚,倒映着皇宫琉璃瓦上五彩的光芒,十分灿烂明媚。 只是在这明媚的穹顶之下,各个宫殿已经漆黑一片,点灯的宫人开始一盏一盏的燃起游廊的宫灯,纵横交错又井然有序,如果从远处看,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用昏黄的烛火绘制皇宫的平面图一般。 壮阔斑斓,却又无声无息。 是的,所有的阴谋和野心都是无声无息的。 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安静却又惊心动魄。 慈宁宫的附近有一座宫殿,早些年已经荒废了很久,最近却莫名的有宫女和太监收拾了出来,仿佛住着人,却不漏一点风声。 只有太后的玉撵,时不时会过去造访,如果不留意,很容易让人觉得,太后只是在后宫之中选了一处宅子作为游乐的地方罢了。 穿着整齐,步伐一致的宫人提着华美的灯笼在前面开道,玉莲缓缓随行,夜风轻拂,将薄如蝉翼的纱幔吹的张扬,里面的丽人若影若现。 从人影的勾勒上看,她端坐着宛如一尊雕像,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这般,也不过一幅行走的躯壳罢了。 本性是什么,早在入宫之初,便已经丢失了。 “到了吗?”清冷的声音却又透露着几分慵懒。 紫菀立即在旁轻声回答:“就快了,太后。” “怎么我感觉走了好久。”郑淑玟淡淡的说,末了,轻轻叹息一声。 的确很快就到了。 当初选这处地方,也不过因为距离自己不远而已。 门口有侍卫轮班守卫,远远地瞧着太后的玉撵,便打开了宫门候着。 玉撵停下来,紫菀赶紧上前搀扶。 纤纤白净的手腕伸出来,缓缓的下车,体态婀娜的女人,着一身描金绣凤凰霞帔,妆容更是精致而优雅,将她本就艳丽的容颜修饰得多了分锐利和张扬,不过即便是再刺目,也没人敢对她倒刺什么。 毕竟,这是整个齐国最尊贵的女人。 这处宫殿虽然经过收拾,却难掩这么多年破败的模样,宫门之后,花木有些凋零之色,残缺的石桌,漏风的亭子,以及砖瓦都不太全的望角屋檐。 正殿的大门紧紧闭着,如果不是残破的窗户纸里面透出来熹微光芒,真让人不敢相信里面是有人居住的。 “你下去吧。”郑淑玟轻声吩咐,一盘的紫菀应声停住脚步,随即缓缓离开。 郑淑玟深呼吸一口气,随即朝台阶之上走去。 吱呀一声。 硕大的木门被她推开来,里面的一切一如从前每次来时候一样。 巨大的铁栏杆将中间的区域分隔开来,里面的少年看起来又瘦弱了几分,只是精神熠熠,坐在草垫之上,面前的矮几上放着几本书,一盏煤油灯便是整个宫殿里唯一的亮光。 他静静的看着书,似乎不曾察觉太后的大驾光临,亦或者是察觉了,却又无心搭理。 “皇上。”郑淑玟终于,再次叹了一口气。 李景楠翻书的手顿了顿,却也只是顿了顿,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里的两人变宛如雕塑一般动也不动,只是太后看着他,他看着书罢了。 “皇上最近看什么?” 像是对峙之后的妥协,郑淑玟最先低头,打算开启一个话题。 李景楠没有抬头,却淡淡的回答:“朕在看五祖的事迹。” “嗯?”郑淑玟微微有些诧异,不曾想李景楠在看佛经,随即想起先皇也是在这块上着了迷,一时心中又有隐隐的担忧。 “佛经挺好的,佛家讲究修心养性,而皇上的性子的确也需要磨炼磨炼。” 李景楠神色漠然:“母后说的既是,孩儿如今确实有些领悟。” “哦?你领悟了些什么,可否跟母后分享分享?”郑淑玟淡淡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柔和一点。 李景楠却看不到她的表情,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过头。 “六祖因一首诗立地成佛,这首诗让我感悟许多。”李景楠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郑淑玟心中的隐忧渐盛,不由相问:“什么诗?” 李景楠终于抬头,一双眼眸炯炯有神,他淡淡的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郑淑玟沉吟,一时说不出话来。 “所以母后,你费尽心机苦苦经营,最终或许也不过换来无一物的悲哀,请你好自为之。”李景楠说完,再次低下头,深深的埋入书海世界。 是夜里,再无说话的打算。 “……”郑淑玟被噎的一整晚心情都不顺畅,却又无从发泄心中火气。 不过心中那丝隐忧倒是放下了,虽然在看佛经,却还能气自己,看来不似先皇那般走火入魔。 当初华轻雪救走李景楠之后,她便深深的不安,以至于李景楠回来之后,对他的监控更加残忍,不仅要在她的视线掌控范围之中,还在宫殿里面打造了坚固的铁笼。 任谁都无法想象,更无法想象的事,这件事,即便是在皇宫内部,也是层层保密。 宫人只知道,皇上和小豆子公公,一直在御书房。 其余的,再多一个字都是不知的。 郑淑玟已经接近疯狂,只是却不自知罢了。 倒是紫菀姑姑,好几次为了给皇上争取好一点的待遇跟太后急红了眼。 可最终,也只是无奈。 “我要让他知道,没有我这个母后,他什么都不是!”郑淑玟再一次将指甲捏进手心的肉里,新伤旧伤叠在一起,疼得钻心却又不自知。 太后的玉撵走后,那宫殿恢复死寂,只有门口的侍卫不时的巡逻带来一点点生机。 夜幕重重,提着宫灯的太监缓缓靠近,被侍卫格挡下来。 “站住!干什么的?”语气冷硬。 公公提着食盒,恭敬回答:“小的是来送饭的。” “牌子?”侍卫伸手,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诶诶。”公公在身上取下牌子交上去,侍卫看了看,随即放行:“进去吧。” 公公点点头,猫着身子进去。 “皇上,奴婢给您送饭来了。”公公进入内殿之中,语气和态度更是和蔼了几分。 李景楠放下手里的书籍,上前接过那食盒,里面只有一碗冷稀饭两个馒头以及一叠干菜。 每日三餐皆是如此,他默然接过,静静的吃起来。 公公还要等着皇上吃完带着食盒离开,看到皇上住的破屋,只有草垫,吃的是比他们二等太监都还不如的饭菜,心中一阵阵的感慨,禁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李景楠无波无澜的面容顿时沉了沉,这才抬头看过去。 今日又换送食太监了,太后仿佛怕皇上再次笼络下人,凡是进来的太监都会隔段时间换掉,倒也不稀奇。 这个太监哭得难听,可他也只是顿了顿,继续吃饭。 一种超乎常人的冷漠和淡然。 李景楠默默的吃完,上前将食盒递出去,那太监伸手接过,却又不知为何,手一滑,食盒摔在地上,哐当一声,便像是某个契机一般,让那太监突然抱头痛哭。 嘤嘤声中隐隐含着“豆公公豆公公”的字眼。 李景楠的心仿佛某得被人抓紧一般,噗通一声上前,伸手抓住那小太监的领子:“小豆子怎么了?” 那公公听见皇上问话,不敢不答,可却哭得太过用力,因此说的断断续续:“皇上……豆公公去了……去了……” 死了。 李景楠终于是倒吸一口凉气,冷冷一笑:“是呢,朕昨晚还梦见他,就纳闷了,为什么会梦见他呢,为什么了…… “皇上……”那公公上气不接下气,却又有着重要的话说一般:“皇上,豆公公……有话留……留的……” 他哭泣声音太大,已经引来了门口的侍卫。 “大胆太监!这里是你能说话的地方吗!”侍卫一般呵斥,一边走进来。 李景楠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慈悲,忍不住打断他:“别说了!你快走!” 不要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不不!”那太监回头看一眼,侍卫们近在咫尺,他赶紧说,生怕迟了就来不及一般:“皇上,我一定要告诉你,豆公公说……说……他没有哭……没有……没有给你丢……” 没有给你丢人。 他到死的时候都没有哭。 那后面的话已经听不到,却能够猜到。 小太监已经被拖了出去,并且立马在嘴上堵住了布条,他大声的叫嚷,却什么都传达不出来。 李景楠站在笼子里面,宛如灵魂都被抽离一般。 他总是嫌弃小豆子丢人,哭得难听,不长记性,又蠢。 原来他一直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每一句都记得。 第一百七十八章 精神分裂 楼,很高的楼。 自己站在楼顶之上,四面八方的风吹来,头发很凌乱。 心很慌,好像有什么人在追自己…… 华轻雪陷入了很沉很沉的梦境,又是那个梦,她似乎知道自己最后会被推下楼去,所以这一次,她很努力的想要回头看。 很好奇,那个对自己出手的人,是谁。 明明她没有仇家啊,平平凡凡的家庭,普普通通的成绩,很一般的经历,本科毕业,研究生,在学校里也不是最突出的。 为什么就要置她于死地呢…… 你是谁……华轻雪终于发现自己来到了那个地方,自己会在这一角被推下去,那么,在此刻,那个女人应该距离自己很近了。 她猛的回头,一瞬间,很诡异的画面展现在她的面前。 一个女人,齐肩长发,却没有面容,或者说,面容是模糊的,如同PS里面给人打了马赛克,让她看不见脸,但即便是这样,那张模糊的脸也分明有着阴森恐怖的气息,那样的气息笼罩下来,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华轻雪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被屏蔽掉一般,很难受很难受,可紧跟着,那个女人还是毫不留情的伸出了手,一只白皙的手,手指纤细指骨分明,却是一只保养的极好的手了。 下一刻,自己便朝着楼房的竖立面跌落下来。 猛的就醒了。 顶着满脸的汗,全身也几乎湿湿黏黏的,华轻雪转过头,便瞧见萧翰坐在一旁,单手支撑着下巴,心事重重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该解释点什么?”萧翰淡淡的开口。 华轻雪收回视线:“解释……什么?” “你的病。”萧翰提示她,“不要告诉我,我费劲辛劳捡回来的是个病秧子……” 华轻雪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既然都被你猜中了,那我也不隐瞒,我的确有病,而且是治不好的,不然你以为傅廷烨为何带我来盛京,小皇帝又为何一次次的护着我?” 既然你疑心了,那么我就加深一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看你怎么破。 萧翰眉头蹙了起来,似乎神色更严肃了些:“说谎可不是你擅长的。” 呃,怎么快被拆穿? 华轻雪伸手,用袖子擦掉脸上汗水,也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反正爱信不信。 “我们这是哪里?”华轻雪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在船上了。 周围没有那种轻微的摇晃感,难道是上岸了? 是罗江镇,还是剑门……可关键是,自己昏迷了几天? “这里是罗江镇,你昏迷了半天而已。”萧翰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喃喃的说。 正当此时,祁连琤从外面走进来,一股浓烈的药香味随之飘进来,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手里端着碗药,径直送到自己的面前的矮凳上。 “喝了它,我们马上赶路了。”祁连琤语气冰冷,态度也冷淡。 华轻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萧翰。 “无毒。”祁连琤倒是有些自作主张的回答,只是这样突兀的举动,引得萧翰的眉毛挑了挑,却最终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看见祁连琤说了之后,华轻雪十分乖觉的喝了药。 “我要快快好起来,这样才能顺利逃走呀。”华轻雪喝完,擦了擦嘴巴。 萧翰被噎住,最终没说什么。 三个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才发现这里真的是一个很小的小镇,最多也就只有二十几户人家,依山而建,背山临水,虽是并不豪华的土屋,可跟周围的景色却浑然融为一体。 远远的岸边,一个小丫头热情如火的跑了过来:“祁大哥,华姑娘,可以走了哦,我们把船体破洞的地方换了木板,现在已经很坚固了。” 玉莲来到三人面前,挥舞着小爪子招呼他们上船。 华轻雪瞧着她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可爱,不知道祁连琤怎么会连这样可爱的女孩子都能拒绝。 心肠真冷硬啊。 萧翰在一旁有些幽幽的叹息:“没想到我萧翰居然也有无人问津的时候。” 话里话外,似乎有些吃醋。 祁连琤默不作声。 华轻雪憋着笑,能见到萧翰备受冷落,可着实不多见。 可是玉莲却又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猫腻,只是天真无邪的解释:“祁大哥很勇敢的,打土匪时很英勇帅气,还有,之前还帮我捉老鼠来着。” 原来两人还有这样的小插曲。 华轻雪微微一怔,看向祁连琤的眼神有点异样。 怎么冷淡的人,居然会帮小丫头捉老鼠……到底还是有温柔的一面的呀。 再次回到船上,华轻雪的心情没有之前那么忐忑了,诚然,自己寻找机会逃跑要紧,可是却没有什么好的时机,经历过一次吃亏,这一次,她会更加谨慎的。 只是与华轻雪的轻松不同,萧翰和祁连琤自从再次上船,便紧张沉默起来,两人大部分的时间都站在甲板之上,远远的看去宛如在看风景,可是紧锁的眉头却又出卖了心事。 华轻雪记得,萧翰给他说过,他之所以会有恃无恐,便是因为算着自己快了傅廷烨半日的行程,可是船坏了之后,华轻雪昏迷,之后又到罗江镇上修补一番,这半日也消磨的差不多了。 难道,很快就会兵戎相见了吗?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很快能见到傅廷烨了。 华轻雪心中猛的揪了一下,说不出为什么,又有欣喜,又有愁。 就在华轻雪沉思之际,船体猛的偏离了方向,似乎向另外一条岔道河开了过去。她不由好奇的来到船舱掌舵的房间,玉莲正在专心致志的调整罗盘。 没想到这条小船已经有如此先进的设计理念了,华轻雪微微吃惊,玉莲转过头看她:“姑娘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看见偏离了方向,我们是要走小道吗?”华轻雪上前询问。 只是她才说完话,祁连琤便从旁边进来,看着她的眼神,相当的诡异。 玉莲一见到祁连琤就开心:“祁大哥,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是觉得玉莲一个人开船无聊想我说说话?” 华轻雪在心中笑起来,玉莲妹子还真是自信。 “不是。” 只是祁连琤实在不是个会聊天的,当即一盆冷水就浇下来。 玉莲妹子也只是神色一滞,并未多想,既然不是,那么她开船就好了。 让你尴尬的死掉吧,不要再指望我给你圆场。 “啊,对了,姑娘你问这个啊。”玉莲才想起自己忽略了华轻雪:“是这样的啊,我们也想快点将祁大哥送到剑门,当初他叫船的时候便吩咐过越快越好,可是今天又不知道是怎么了,临时改变主意走这边,其实这条小河倒还要远一些呢。” 她扯扯嘴角,既适当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又让人觉得很可爱。 华轻雪笑了笑,不说话,随即走了出来。 玉莲妹子不懂的,她却不能不懂,绕道,不过是为了避开身后的追兵罢了。 之前萧翰之所以有恃无恐的选择一条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路线,无外乎依仗着自己快了半日的行程,如今失去这个优势,自然是要出其不意的出招。 所谓兵不厌诈,就是这样的道理。 华轻雪也来到甲板上,河道的狭窄倒是让两旁的风景靠近了许多。 越往下走,山体越是巍峨,两遍黑压压的大山,山上植被茂密,隐隐又有猿猴的叫声,仿佛随时随地都会跳到船上的错觉,有种让人很是惊心动魄的美。 “你很失望。”萧翰过来,并不意外。 华轻雪发现,这个人好像纯粹是话多,尽管自己并不曾热情的理会过他,但他总能自己给自己加戏。 “不好意思,不能让你马上见到傅廷烨,失望吧。”萧翰仿佛对这个话题情有独钟,“不过我保证,最早傍晚,最迟明天你就能见到他了。” 华轻雪的神色终于动了动,转过了头:“你的意思是,傍晚我们就能抵达剑门?” 萧翰不置可否,表情深沉,讳莫如深。 傅廷烨自然知道自己晚了半天的行程,可是并不代表他会一直被萧翰蒙着,到了剑门一查,自然知道他们的路程增加了,因此到时候,是一场守株待兔的博弈。 可是为什么萧翰笃定,自己又能见到傅廷烨? 这其中,又有什么猫腻。 她想了想,大致萧翰以为,自己即便是见到了傅廷烨,也必然无法逃离他的掌控。 由此有恃无恐,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已经在剑门布局。 “你不会成功的。”华轻雪轻轻一笑,在萧翰看来,却是满满的嘲讽。 “是么,要不,我们打个赌?”萧翰眼底闪过一丝阴谋:“如果他不能在剑门救下你,你就跟我如何?” 华轻雪嗤笑:“这个根本没法赌。” “为何?” “因为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啊。” 不要痴人说梦了,醒醒。 萧翰的脸色阴沉下来,骤然间,伸手拉住了华轻雪的胳膊,力量十足。 这样的萧翰有点恐怖,却又让华轻雪不陌生,似乎在盛京的最后一天,他也曾这样凶狠过。 跟平常完全是两个样子,那一瞬间,华轻雪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人是不是精神分裂?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发酒疯 “女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我,该不会是故意的吧?”萧翰牢牢的盯着华轻雪,不放过她任何一丝一毫的反应。 可惜华情绪的脸上除了嫌弃就是嫌弃:“你想多了。” 她干嘛没事激怒他,又不是闲得发慌,不过这人还真是自恋到无边。 “哼。”萧翰察觉到华轻雪紧锁的眉头,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弄疼了她,放开她来。 这一天的行程无波无澜,果然如萧翰所说,他们在傍晚的时候抵达了剑门。 却不是正常的靠岸,而是在距离港口一段距离的地方,一条小船前来接人。 小船避开了有侍卫盘查的港口,抵达的是野渡无人的岸边。 至此,萧翰的人马又多了起来,华轻雪前后左右环顾,光是岸边等着的人已经有不下二十来个大叔。 而自己要对付一个祁连琤尚且不足,更何况是如此多的人。 由此看来,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也难怪萧翰一路上都不锁她……还真是没有这个必要。 剑门算是比较大的城市,至少华轻雪一行人来到的一条街道上面,举目望不见街道的尽头,看来应该居于盘水城和盛京城中间的一个人繁华城市。 他们并没有住进客栈,而是一处私宅,十分低调的四合院。 由于三面环江,因此下人送来的饭菜多是河鲜,但华轻雪此时吃什么都索然无味。 她不挑剔,足足的吃了两碗饭,喝下一碗汤,然后躺到床上,准备足足的睡一觉。 养足精神,才能更好的战斗啊。 萧翰和祁连琤自从来到四合院里面,似乎忙碌起来,只是将她关在这间屋子里面,门口派了人守着,华轻雪躺在床上,吹灭蜡烛之后,就看见那两只硕大的身影,宛如两尊门神。 萧翰这边,收到不少密折,之前在盛京周旋,后来又要亲自押送华轻雪,倒是让他不知道,辽国国内发生了这么多事,虽然很多都是政治斗争层面上的小打小闹,可是却有一件,让他十足的烦闷。 那就辽帝对他办事多有不满,后宫的王妃又暗中挑唆,辽帝甚至有意将他的二哥立为储君。 他想起临走之时,辽帝对他的嘱托,如果有可能,尽量收买司兵夫人拿为己用,如果能够办成这件事,就立他为储君。 可如今他出师未捷,辽帝便有了改变主意之心,这可如何是好。 “殿下可是忧愁司兵夫人之事?”一旁的手下是萧翰的心腹之一,信任程度不亚于祁连琤,因此很多时候能够推心置腹的谈一些事。 萧翰点点头:“我想要她的真心。” 那人一听这话,却猛地嗤笑一声:“殿下,不是我要笑你,而是你傻。” 萧翰倒是不明所以的看他:“为何?” 那人端起一杯酒来:“殿下,先敬你一杯,如果接下来的话有对不住的地方,这杯酒算是我赔不是了。” 萧翰眸光深沉,端起酒杯轻轻一碰,两人随即无声一饮而尽。 那人开口说来:“殿下是什么身份,那女人是什么身份,如此这般想要求取真心,必然千难万难。”那人说到这里顿了顿。 萧翰也知道对方算是客气,其实本话应该是,一点可能都无。 这点,或许他自己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可是殿下,以你的身份,想要得到一个女人又有何难呢?”那人继续说一句,意味深长的笑了。 阴险又邪恶的笑容。 萧翰不是傻子,自然懂。 人有时就是这样,明明这个办法想过,可是却被自己否定了,但如果有一个人跳出来建议,又会觉得这样做其实无可厚非,大家都能理解的吧。 萧翰心中便已经有了主意,当下不动声色,默然转移话题,再没谈到此处。 那几人哪里会不懂殿下转移话题的用意,因此也是心照不宣。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借口离开,萧翰独自留在屋里,自顾自的斟起酒来。 “祁连琤。”冷不防,他叫了一声。 祁连琤迅速从门外进来,候在一旁,萧翰却并不急,再次喝下了一壶酒之后,才站起来往外走。 祁连琤微微一怔,眼看萧翰已经走在前面,又赶紧跟上去。 总觉得殿下今晚有些……有些不同。 他跟出来之后,终于发现殿下的不同是为何,因为萧翰径直走去的房间,正好是华轻雪的屋子。 “你们下去吧,这里有祁连琤就行。”抵达门口之后,萧翰淡淡的吩咐,那两人随即点头退下,祁连琤默无声息的轮岗换班,站在门口。 眼睁睁的看着萧翰推开了门走进去,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霎时,脚步动了动,似乎极力想要跟进去……可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他沉默了。 萧翰推开门,里面黑暗一片。 他有些踉跄,却又稳稳的站定,隔了一会儿才能渐渐适应屋里的光线。 房间里极其安静,床上的帷幔是垂落的,难不成她已经睡了? “华轻雪。” 他喊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回应。 按理说,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他就没有隐藏自己进来的事实,他想让华轻雪知道,他进来了,他来了……那么女人,应该知道他要做什么。 萧翰喝了些酒,虽然不至于醉,却不知为何,此刻他发现自己有些醉的厉害,缓缓的靠近那床…… 难道女人真的睡得着?他可要认真的看看。 得到一个女人又有何难……得到之后,又何愁她不跟着你呢…… 萧翰想到这里,伸手将那扰人的帘子抓了开来,只是下一刻,他发现床上空空如也,华轻雪并不在里面! 什么?! 萧翰微微一怔,随即敏锐的发现自己身后有一道风声响起。 不好! 他心中警觉一声,随即敏捷的躲开来,却被华轻雪骤然丢来的花瓶砸到了手臂! 啪的一声,那花瓶落在地上碎裂开来! 萧翰的酒醒了几分,心中却有一丝意外的欣喜:“怎么,你终于愿意出来了?” 有种猫捉老鼠的快感,果然,男人跟女人的乐趣还是在房间里才好发挥。 他笑了起来,在夜晚黑漆漆的房间显得恐怖阴森。 “萧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的意图华轻雪已经感知到,只是没有想到,之前还对他存在一丝一毫君子之风的感念真是大错特错! 萧翰缓缓的朝她走去:“华轻雪,别怕,很快就过去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着别人,可是我不介意,等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以后,你就会爱上我的。” “你变态!”华轻雪后退,可是门口有祁连琤,她知道自己逃不出去,只能退! 退……又能退到哪里?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对,你骂我,狠狠的骂吧,我宁愿在你这里做小人。”他说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一个本来想要借酒发疯,却又发现自己十分清醒的矛盾体。 萧翰眼睁睁的看着华轻雪没有退路,只能抵在墙边的博古架上面,单薄脆弱的身影,怎么看都让人心生怜悯,让人心有不忍……可是,谁叫她是华轻雪呢? 是震慑辽国铁骑的最终原因。 拿下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拿下了齐国,甚至整个地图上的国家。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太厉害。”萧翰狠下心来,猛地扑了上去,将华轻雪牢牢的抓住,下一刻,便伸手去拉扯她的衣服。 “不!不要!”华轻雪又慌又急,却又明明知道自己挣脱不了对方,两人拉拉扯扯,最终噗通一声滚在地上。 华轻雪被摔得头晕背疼,可又顾不上这些,外衣已经被萧翰扯了下来,她快要哭了。 “救命!救命啊!”华轻雪有些绝望,突然就想起那晚跟傅廷烨拜天地,花好月圆,傅廷烨却很珍惜她,答应等到三年孝期满两人才真正完婚。 “不!你等等……我跟傅廷烨,已经是夫妻了!”华轻雪想到这里,赶紧说出来:“你也知道傅廷烨的脾气,你这样做,是夺妻之恨,他会找你拼命的!” 萧翰果然停下一分动作来,眼中血丝分明:“你跟他已经是夫妻?!” “是的是的!”看来这个话题能让他从疯狂之中冷静下来,华轻雪赶紧点头。 萧翰果真恨得磨牙,冷笑一下:“可是我不在乎呢。” 他说着,骤然低头吻下来,华轻雪转头错过去,惊险又害怕:“不要!我介意,我十分介意,你要是这样做……这样做的话……” 萧翰没有吻到她,动作微滞,不禁有些好奇她的回答。 华轻雪也是发了狠,狠狠的蹬他:“再不济,我还有三尺白绫呢!” 这……这是宁死不屈呢?! 萧翰的心里猛地就抽了一下,三尺白绫……她就是这样死的。 悠悠……那个女孩,本来心仪的人是自己,却硬生生的被父皇许配给了二哥,而新婚夜之后,她就这样走了。 没有留下一字一言,走的狠绝,一如她性格里的洒脱不羁。 谁说女子不如男。 为什么悠悠的话会在自己脑海之中出现? 萧翰有些烦乱,却并没有放开华轻雪的打算。 第一百八十章 橘子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紧跟着,祁连琤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殿下!”祁连琤仓促道,“似乎有官兵过来盘查。” “傅廷烨?”萧翰第一时间猜到这个可能,几乎瞬间从地上站起来,匆匆出了房间。 华轻雪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吓之中,凝望着房顶,目光浑浊没有焦点。 门吱呀一声再次被关上,只是,却没有听到那一声扣锁的声音……很奇怪。 华轻雪收住自己悲伤和受惊的情绪,急速整理好衣服爬起来,来到门边试探了下,果然,他们走的时候没有锁门?! 一丝狐疑划过华轻雪的脑海,却来不及细想,她拉开门就跑了出来。 四合院,很容易分辨方向,萧翰的人马在前门,黑压压的,仿佛跟外面的官兵在周旋,奇怪的是,后门这边一个人都没有。 华轻雪匆匆过来,只轻轻拉开内扣,便跑了出来。 可是她却来不及轻松,因为很快,隔着围墙传来里面的声音。 “华轻雪跑了!赶紧找!” 华轻雪一听,赶紧拔足狂奔! 后门出来又是巷子,她有点头晕。 古人的巷子并不是按照现代城市规划的豆腐块切割,往往是弯弯扭扭,不拘一格,而她又是个路痴属性,因此越跑心中越慌,最后竟然是慌不择路的跑进了一个死胡同。 身后追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华轻雪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宛如擂鼓! “刚刚好像看见一个身影朝这边去了,我们去看看。”他们商量着,紧跟着,缓缓朝华轻雪容身的地方靠近。 华轻雪蹲下来,在巷子的尽头,一对杂货后面躲着,仿佛流浪的小猫小狗,瑟缩在阴暗的角落,心中的绝望无限的放大。 那两人手里拿着刀子,在月光的映衬下,发着惨白惨白的光芒。 华轻雪已经很尽力的躲藏,却还是被他们发现。 “在这里!” 其中一人喊了声,两人瞬间上前—— 就在华轻雪以为自己会再次被抓的瞬间,只听见两声刀子割开血肉的顿挫声,那两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脸刚好对着华轻雪,嘴角瞬间流出黏稠的血液来,吓得她猛地跳了起来! 而下一刻,她看见祁连琤冷漠的侧脸。 他已经转身走掉。 很快消失在这个地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华轻雪的心跳久久都不能停息,原来……是祁连琤故意的,引来官兵盘查从而调走萧翰,没有落锁让自己跑了出来,最后……又杀了这两个人。 华轻雪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乱七八糟的,她万万没有想到,祁连琤会出手。 …… 傅廷烨一行人是在中午的时候抵达剑门港口,剑门的县长亲自接见大将军,也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只是傅廷烨却婉拒了,而是住在城中的一家客栈里。 秦老五的伤势已经没什么了,虽然傅廷烨没有要求,但是他却执意跟着来,他要亲手救出夫人,才能报答夫人对他的搭救之恩。 海士轩也一路陪同着过来,傅廷烨的亲信属下几乎全员出动,这一次,谁都知道将军是动了真火,说不定立时挑起两国战争的事儿都能做出来。 海士轩从傅廷烨的房间里面出来,迎面便看见秦老五,赶紧上前询问:“老秦,你那边可有线索?” 秦老五摇摇头:“城中所有的客栈我都盘查了,没有夫人和萧翰住店的消息。” 海士轩叹了一口气:“我这边也是,从我们中午抵达到现在,所有在渡口靠岸的客船通通盘问了,也没有任何线索。” 这都是什么情况啊,简直要让人疯掉了! 这个萧翰,真是狡猾! “会不会……萧翰根本就没有走这条线?”秦老五提出另外一种可能。 海士轩很烦躁:“谁知道呢,可是将军很肯定他们走的这边,而且目前一定躲在剑门,真是……妈的!”海士轩说到激动处,冒了一句脏话,“要是让我抓住萧翰那孙子,一定将他大卸八块!” 大卸八块……过了吧,吹牛吹过了,小伙子! 秦老五真不想当面拆穿他,摇摇头,绕过他,走进傅廷烨的房间里。 “将军。”秦老五抱拳朝傅廷烨看过去。 这两天傅廷烨都没有好好休息,胡子长长不少,眼睛也是红红的,却精神熠熠,仿佛铁打的一般。 “没有线索,对不对?”傅廷烨只微微抬眸,扫一眼秦老五的神色,便猜出了结果。 不意外。 这两天他们快马加鞭追上来,尽量缩短半日行程,却没有追上。 抵达剑门之后,遍全城寻找和封锁码头,却依然没有找出人来。 所以,这一切显得不意外。 萧翰如果不是有三头六臂,那么只能证明一点,在剑门有他安插的人。 傅廷烨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胆寒,一个辽国的皇子,并且还未被辽帝明确选中为继承人的皇子,不知不觉已经将自己的手伸到了剑门来。 这人的心智和城府,不简单。 所以,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也就显得不意外了。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秦老五心中焦急,却又找不到方向,猫捉老鼠的游戏不适合他这种糙汉子,他还是觉得战场上,明刀明枪的厮杀更爽利。 傅廷烨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子,目光望着窗外,从他坐着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剑门的千家万户,鳞次栉比的屋顶,宛如鱼鳞一般。 华轻雪肯定在这其中一处房屋之中,可是……怎样才能最快的找出她来呢。 “去县衙询问一下,昨晚巡逻有没有什么异常?”傅廷烨淡淡吩咐。 秦老五得了命令就出去了,傅廷烨站起来,来到窗前眺望凝视。 …… 华轻雪昨晚逃过一劫之后,慢慢的从那条窄巷里走出来,只是她本身伤寒未愈,这又是一夜的寒霜,临近清晨的霜露最重,而她躲在街角里面蜷缩着身子,不能抵抗寒意,最终浑身发热的昏沉倒下。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周围人来人往,却甚少有人看她一眼,华轻雪想站起来,她还要去找傅廷烨,却发现双脚发软无力,根本无法站起来。 噗通…… 一个东西丢在她的面前。 华轻雪低头一看,是只橘子。 她微微一怔,茫然的抬头,便看见一个小孩冲她笑了笑:“给你吃。” 这是……把自己当成乞丐了? 华轻雪一瞬间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一下自己,还真是…… 从头到脚的脏兮兮的不说,头发也凌乱不堪,妥妥的乞丐啊。 “谢谢。”华轻雪对那小孩轻轻说。 小孩很快被家里的大人拉走,并被告诫以后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小孩子将信将疑的听着,却是不断的回头朝华轻雪看过来。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双眸,仿佛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只是,为什么长大以后,这些东西就不复存在了呢…… 华轻雪自嘲的笑了笑,到最后干脆倚靠在墙边,任由早上的朝阳照着自己,至少可以暖和一点点。 街上人来人往,清晨时分,多是出来做生意或买东西的人,华轻雪微微眯着眼,虽然昏昏沉沉的,却还是悬着一颗心提防着。 果然,很快就有神色异样的人匆匆走来,他们身形高大,虽然都穿着寻常百姓的服侍,却有种杀气与生俱来人。 华轻雪的视线扫过其中一两个人之时,顿时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是萧翰的人。 肯定在找她! 华轻雪努力动了动,想要转换阵地,却依然站不起来,没办法,只能将头低一些,就装乞丐得了。 默默的看着地面,那群人的脚步匆匆经过,并未在她面前停留。 华轻雪长长吁一口气,却也在这个时候,一双穿着黑色锦缎的靴子落入眼眶,本就纯黑的面料上更是用隐线绣着一只大燕,如不仔细分辨根本无法看出来。 辽国人! 华轻雪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紧跟着,萧翰的声音便落在头顶。 “你现在的样子,真丑。”萧翰冷讽一声,蹲下来,视线与华轻雪平行,看了她半晌,骤然朝华轻雪伸出手来。 华轻雪几乎下意识的躲闪,倒是让萧翰微微一怔。 “别动。”萧翰轻声呵斥,下一刻,温热的手指抚在华轻雪的脸上…… 萧翰竟然一点点帮她擦去脸上的污渍。 华轻雪全身滚烫,又没有力气,只能任由他如此。 不知是不是她没有反抗了,萧翰的心情好了起来,看着华轻雪原本俏丽的面容一点点清晰明媚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你的病又加重了,跟我回去吧。”萧翰站起来,吩咐了一声,立即有人上前将华轻雪扶起来。 很快一辆马车拉了过来,紧跟着,不远处的街道上面,一队侍卫缓缓走来。 萧翰一行人瞬间警惕,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匆匆将华轻雪放上马车,紧跟着放下了车帘来。 “等等。”就在马车即将出发时,华轻雪忽然开口。 萧翰坐在她旁边,静静的看着她。 “今天早上有一个小朋友送了我两只橘子,我想吃。”华轻雪声音很轻,轻得就像立马会消失一般。 第一百八十一章 暗道 萧翰原本紧绷的情绪,立时放松,随即朝外面沉声吩咐:“去找个大夫过来!马上!” 马车外立马有人应声去办。 萧翰微微沉吟,还想吩咐什么,却没有开口,而是立马下车,不多时便回来,手里多了两只橘子,递到华轻雪面前。 “谢谢。”华轻雪的回答几不可闻,努力的伸手接过,却发现连手也没有多少力气,那两橘子只在她手心沾了下,随后滑落在身旁。 萧翰看着她的模样,终是不忍,上前捡起来,整整齐齐放到她的手边。 华轻雪看了看他,闭上了眼睛。 “殿下,迎面来的人,是傅廷烨。”马车外,萧翰的手下压着声音禀报。 萧翰眯了眯眼,警惕起来:“应该是正常的巡逻,你们放松点,不要让人看出破绽。” “是。”外面的人恭恭敬敬的回答。 华轻雪本来打算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冷不防听见傅廷烨的声音,再次睁开眼来,却无法看见马车外面的情形,车帘仿佛被固定住,纹丝不动,她隐隐有些泄气,再一转头,对上萧翰似笑非笑的目光。 “你说,这一次,你俩会不会再次擦身而过?”萧翰仿佛看穿了华轻雪的心事。 不过华轻雪却没有力气跟他斗嘴,点点头,很诚恳的回答:“会的。因为有你在。” 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萧翰本来眯着的双眼再缩小了一寸,似乎高兴,又似乎并不高兴。 华轻雪这算是妥协认命的态度吗…… 为什么明明自己希望她妥协,到这样的结果却又有些失望。 “你们是干什么的?” 马车外面,有人上前盘查。 “回禀官爷,我们是做茶叶买卖的,前来咨询新茶的价格。”萧翰的手下语气卑微, 那询问的侍卫并未发现什么不不妥,转身走掉。 傅廷烨与秦老五同行,两匹马跟在侍卫队列的后面,看似无心的闲逛一般。 华轻雪听到马蹄声,知道傅廷烨就在马车外面,只是现在的她,就连大声说话都十分苦难,只能眼睁睁的听着马蹄,从远至近,再从近到远。 心中顿时泛出无限苦楚。 “绝望吗?”萧翰淡淡的说,噙着冷笑。 华轻雪闭上眼睛,而后点点头。 既然这是你想要的结果,那我就成全你,你认为我绝望,那好吧,我承认。 萧翰的笑容一时凝固在脸上。 “殿下,掌柜回复说客船晚上出发,同行的还有怡红院的姑娘们。”手下在外禀报。 “好,我知道了。”萧翰淡淡的应一句。 华轻雪头疼的厉害,即便是闭上眼睛,也十分睡不着,索性睁开来,看了看萧翰:“没想到三皇子居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 话里有话。 萧翰并不恼,难得华轻雪能主动聊天,他便迎合几句:“一点小生意而已,挣点小钱,比起司兵夫人名冠天下的泡泡皂,还差得很远。” “连这个你都知道,呵呵。”华轻雪到是真没想到,泡泡皂虽然生意很好,但一直是赵管家帮忙打理,她最多只能算个闲散股东而已。 可是萧翰竟然知道泡泡皂是她的生意,已经十分不简单了。 在政,出使齐国谈判交易,不卑不亢;在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倒真的是改变了华轻雪对他的印象。 “如果你把我放了,我可以将泡泡皂在辽国经营权让给你。”华轻雪虽病态恹恹,脑子却十分清醒。 只是萧翰顿时噗嗤笑了出来:“等你养好病,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言罢,不再多说,吩咐马车速速离开。 这意思是,还真的可以讲条件? 华轻雪有种后知后觉的悔悟,心中瞬间燃起了希望,所以在大夫开完药之后,安安心心的睡下,一觉醒来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房间门在外面敲响,她整理一下衣襟吩咐:“进来。” 却不想,看见的人是祁连琤。 华轻雪微微一怔,难得的挤出一丝和善的面容:“有事吗?” 祁连琤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将一叠衣服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殿下说你身上的衣服得换换,这些……你可以挑选。” 说完,径直离开。 华轻雪本来想要打算说的感谢,被他匆匆的背影噎了回去。 不过……无妨,还有的是机会。 只是萧翰会不会知道是祁连琤放走的自己,还是这次送衣服是一次试探,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华轻雪对衣服倒是不太挑剔,随便选了一件穿上,却发现色彩艳丽,款式修身,将女人的曲线修饰的淋漓尽致,这样的衣服不会是寻常百姓家的衣服,倒像是舞女的。 “衣服很漂亮。”萧翰倚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华轻雪回头看他:“不会想是想要将我装扮成怡红楼的姑娘蒙混过关吧?” “你很聪明。”萧翰扯扯嘴角:“正因为如此,让我有些害怕。” “所以呢?”华轻雪静静的看着他,也带着防备。 萧翰顿了顿,随即朝华轻雪靠近。 他要……干什么?! 华轻雪隐隐有些不安,突然脑海里便充斥着昨晚两人发生的事,不由冷汗泠泠。 萧翰的笑容十分危险,来到华轻雪的面前,几乎一伸手就能擒住她的距离。 “我为昨晚的事道歉。”萧翰压低了声音,仿佛害怕被人听见似的。 只是,华轻雪一个字都不相信,睁大眼睛看他:“……” “走吧,快到时间了,等你到了我们大辽,一定会被那儿的风景迷住的……”萧翰话未说完,只听见院前噗通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瞬间被打碎。 巨大的声响将整个院子的宁静打破。 萧翰冲了出去,在门口的位置忽地停下来,沉声吩咐:“你跟着她,给我看牢了!” 祁连琤点头。 华轻雪也追着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不待祁连琤回来,她已经看见,院门被人撞开来,萧翰的手下正在跟一群官服打扮的侍卫对峙。 场面已经乱成一团。 “萧翰!识相的就马上交出人来!”竟然是秦老五的声音,华轻雪心中一阵激动,定睛看去,果然是秦老五带着人冲进来,他首当其冲,更是直奔萧翰而去。 萧翰也不示弱,上前跟秦老五斗在一起,却在紧急关头朝祁连琤看过来,眼神讳莫如深。 祁连琤会意,转身拉着华轻雪就朝后门跑。 “走!” 华轻雪惊呼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拖出去好远。 秦老五自然看见华轻雪这边,大声吩咐:“人在那边!你们赶紧去追!” 一群侍卫追着华轻雪他们上来。 祁连琤拖着华轻雪直奔后门,却不想打开门的一瞬间,傅廷烨带着人马已经恭候。 骤然间,华轻雪的视线与傅廷烨对上,一时间,千言万语流淌……心中仿佛受到千钧重锤,想要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将军……”华轻雪只来得及说完这两个字,便看见后门重重关上,再次相隔一线。 祁连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着她往回跑。 华轻雪想要挣扎,却无法撼动半分:“祁连琤,你这又是为何?” 两人才走没多远,便听见那后门也哐当一声被撞碎,傅廷烨首当其冲追了上来。 “祁连琤,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走不出去的。”华轻雪被祁连琤拖着进入另外一间房。 普普通通的房间,看不出特别,但祁连琤却反手扣上门,紧跟着将柜子桌子椅子通通堆在门口。 “你该不会是以为这样就能挡住他们吧?”华轻雪在房间里看着他,十分奇怪。 祁连琤看也不看她,做完这一切,匆匆来到一面墙面前,只见他伸手拍了拍其中一处暗格,下一刻,一扇门便从墙体之中打开来。 这里竟然有条暗道,华轻雪惊了惊,下意识的后退:“我不走!祁连琤,不要抓我,既然你昨晚都放了我,为什么不再放一次?” 祁连琤不为所动,沉着脸走到她的面前,门外,傅廷烨的人已经开始撞门,柜子和桌子根本抵挡不了多少时间,因此,他没有时间跟华轻雪周旋,也没有时间回答她的话。 他伸手朝华轻雪后颈劈了下来,华轻雪顿时失去所有意识。 傅廷烨的人撞开门之后,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他速速来到房间里面细细查看,很快发现那条密道,紧跟着追了上去。 这条密道并不是很长,不多时便通向外面的街口。 却终是晚了一步,外面人来人往,早已经没有祁连琤和华轻雪的半分影子。 “该死!”傅廷烨声音冷的像冰渣,随即转身朝院子里面走。 秦老五的人已经将萧翰的人马拿下,一个个捆绑着押在地上,只是……少了萧翰! “将军对不住!那小子太滑,给跑了!”秦老五无限憋屈,“该死,都是我该死,将军请责罚!” 傅廷烨冷哼一声:“你自然该死,等回盛京的确要好好罚,但不是现在。” 秦老五一听,心中越发惭愧:“是是,将军,我一定抓到那贼子将功赎罪!” “这些人一定知道萧翰在哪里,就交给你了。”傅廷烨垂眸,视线扫过跪着的一群人:“好好陪他们玩玩,不要弄出人命就好。” 如今华轻雪还没有找回来,事情的影响越小越好。 “是!”秦老五恭敬领命。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小意外 华轻雪莫名其妙的消失,紧跟着傅廷烨也带着人马一去不回,这段时间里,司兵夫人府和理学院的人都忧心忡忡。 而原定的理学院招生日期也被拖延了下来。 梁文晟和苏绍文一起,将理学院门口的告示上的时间再次调整。 两人的身旁,跟着一个总角小女孩,红扑扑的脸蛋十分可爱,此女正是当初被华轻雪十两银子给买下,姓童的小姑娘。 小姑娘人虽然小,却十分懂事,常常帮着府里的人打下手,虽然大家并没有要求过她这样做,但小小的人总是有种超乎同龄人的乖巧,因此渐渐被府里的人喜欢上。 由于她说不出话来,众人无法知道她的具体名字,于是便都叫她童童。 此时童童提着墨汁,规规矩矩的跟在梁文晟和苏绍文身旁,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两人修改日期。 “师傅,咱们理学院的报名时间怎么又退后了?” “对啊对啊,我们家孩子老早就盼望着能跟着司兵夫人学习,一直期待着报名的。“ 一些人围了上来,这些都是盛京城里对司兵夫人十分崇拜的百姓,也积极响应理学院的招生号召,却不想原本定的今日报名,为何突然改了期限,一时不免有些失望。 “这位大伯,是这样的,我们原定计划确实是今天,但由于之前有些准备不充分,司兵夫人想要给学生呈现一个理学院最好的样子,所以衡量之下,不得不推迟报名时间,请各位理解。” 苏绍文站出来,带着和蔼的微笑解释,他本来长的细白俊俏很容易就让人滋生出亲近,又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一时间倒人不忍心为难。 众人纷纷点点头,表示理解和支持司兵夫人。 梁文晟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师弟,生出些许欣慰。 想当初他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很腼腆的孩子,这会儿已经可以帮衬着师傅应付一些,成长的很快呢。 “师兄,怎么啦,我脸上有花吗?”苏绍文回过头,便对上梁文晟微微沉思的目光, 梁文晟淡淡一笑:“没事,师兄只是感慨,我们家邵文如今已经能言善道了。” 呃……这算是夸奖吗。 苏绍文心里微微一震,仿佛平静的湖面被小石头打破一般,淡然又宁静的欣喜。 童童站在两人旁边,左右看看,忽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呀,你个小丫头,你笑什么?”苏绍文伸手牵住她:“人小鬼大。” 童童睁着大眼睛望着他,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梁文晟也在一旁伸手揉揉童童的头顶,小孩子的碎发特别柔软。 “站住!别跑!” 骤然的叫喊声传来,紧跟着门口的街道开始骚动。 一些人好奇的看过去,梁文晟和苏绍文也回过头,却看见原本井井有条的街面变的鸡飞狗跳,杂乱的人群之中,突然跑出来一个妇人,而紧跟在她身后追上来的,是一群拿着刀,满脸凶恶的男人。 一群人气势汹汹,吓得周围的人纷纷躲避。 “童童,赶紧躲进去!”梁文晟首先反应过来,将童童猛的往理学院里面送,紧跟着回头要拉住苏绍文,却不想苏绍文被那妇人给拖住。 那妇人跌倒在地面,苏绍文想要上前帮扶她一把却被顺势拖住腿。 “救救我,救命。”妇人满脸惊惶,由于太过于害怕而浑身发抖,试着站起来却又屡次跌倒:“救救我大人,他们会杀了我的。” 苏绍文见她狼狈的模样忍不住便要心生怜悯,赶紧安慰:“大姐,我先扶着你起来吧。” 梁文晟赶紧上前阻止他:“绍文,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那些人来者不善,估计不好应付。” “啊?”苏绍文微微一怔,一时踟蹰起来,可当下的情形根本不容她迟疑。 那群带着刀子的人早已经将三人团团围住。 “臭婆娘,我看你还怎么跑!”那群人之中一个人站了出来,来到妇人身边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就往回拖。 苏绍文和梁文晟两人都是在边境呆过的人,本以为这里天子脚下盛京城中,怎么也不会发生如此事情,但亲眼所见那妇人疼痛扭曲的挣扎,心里还是受到不少冲击。 “住手!”苏绍文挺身而出:“放开她!” 那人动作停下来,眯着一双眼睛打量苏绍文:“别管闲事,滚!” 那人低沉一吼,苏绍文瘦小的身躯便抖了抖,却依然佯装镇定:“这里是理学院门口,大将军的驻兵把守,你们也太放肆了!” 不管了,先把傅廷烨抬出来,这些人总是要怕的吧。 梁文晟上前,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绍文,将军出行而去,府中没剩下多少人的,而且这种事,似乎也不是将军管辖的范畴啊。” 那拖着妇人的男人倒是真有点怕,骤然冷笑一声,松开了手:“臭婆娘,没想到你运气还挺好,赶紧滚。” 说罢,放开手来。 只是这句话,怎么听都有些怪异,处处透露着危险。 那妇人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往前跑,却又是一个踉跄倒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苏绍文怀中。 “快起来……”苏绍文好心的搀扶她,却不想那妇人惊惶失措的朝后面看一眼,下一刻,手中使力,将他拖倒下来挡在自己的身后。 也正是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匕首嗖的跟苏绍文的脸颊擦边而过! 对方竟然是要灭口! 刚才那句话,并不是放,而是杀? “绍文!”梁文晟大喊一声,纵身扑上去,将苏绍文圈在怀中,两人就势翻滚两圈,躲在了一旁。 到了安全的地方,梁文晟赶紧放开他来,上下仔细查看:“你没事吧?” 苏绍文还有一瞬间的惊魂未定,此刻被师兄救下来,心中感动万分,摇摇头:“师兄,我没事。” “啊!”那妇人尖叫一声,下一刻被那伙人的匕首插中了后背,即刻晕厥过去。 “住手!什么人在这边乱来!”理学院里面,持刀侍卫冲了出来,是将军的兵。 那伙人见真的有侍卫前来,一哄而散逃走。 梁文晟终于吁一口气,扶着苏绍文站起来。 “梁监作,你们没事吧?”侍卫长来到梁文晟身边询问。 梁文晟摇头:“我们没事。”转而朝那妇人看过去:“那个女人好像受了重伤,你们去看看吧。” “嗯。”对方点点头,随即上前查看。 那妇人虽然身上处处伤痕,背上还中了一刀,但气若游丝,还活着。 “送去京兆尹。”侍卫长沉声吩咐。 毕竟这属于盛京治安的管辖范畴,将军府的人的确不方便插手。 “没想到那个女人那么坏,危急关头竟然陷害了你一把。”梁文晟隐隐有些生气。 苏绍文以为师兄是在责怪自己,有些惭愧:“对不起师兄,以后我绝不自作多情的怜悯旁人了,一切都听师兄的。” 梁文晟叹口气:“我不是生你的气,又何来对不起,你心善,愿意帮助她,这是美德。只是以后在帮人的时候,多注意分寸,保护自己才最重要。” 苏绍文冲梁文晟笑了起来,明明是个男孩子,却笑出了一种明媚的光芒。 梁文晟淡淡回应一笑,总觉得师弟长得太过于漂亮,似乎不是件好事。 “你受了不小的惊吓,就留在这里,我去京兆尹看看,了解一下情况。”梁文晟吩咐一声,转身就走。 苏绍文微微一怔:“师兄……” 想追上去,可叫了一声又停下来。 梁文晟头也没回,只伸手朝他做了一个再见的姿势。 苏绍文有淡淡的伤感,垂眸,童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他淡然一笑:“童童,刚才害怕吗?” 童童望着她,眼眸沉静安然,她摇摇头,童童不怕的。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苏绍文牵着她的手,两人缓缓往回走。 一切都仿佛是偶遇一般,没人会怀疑更多。 自然,也没有人知道,趁刚刚混乱之际,童童消失了一段时间。 …… 剑门,四合院之中。 萧翰几个被擒住的手下捆绑在柱子上面,一字排开。 不远处,秦老五手里拿着匕首,朗声询问:“最后一遍,你们说还是不说。” 那几个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各自都十分清楚对方接下来会干嘛,心中拼命的衡量,自己对萧翰的忠心重要,还是自己小命重要。 “看来你们还需要思考很久,不过我已经等不及了。”秦老五粗狂的嗓门,说这种威胁性的言语实在是有些气度不够,所幸,他手里的刀子还震慑十足。 “啊!” 霎时一道白光闪过,最左边的人大腿上中刀。 “好!好身手!” 秦老五身后的侍卫拍手叫好。 秦老五摘下眼睛上的黑布,倒是叹息一口:“哎呀,本来想射小腿的,看来预估的不够。” 柱子上被捆绑的人纷纷吓得一身冷汗,哆哆嗦嗦的脸色苍白。 “怎么样,现在打算说了吗?”秦老五手中又多了一把匕首,带着嫌弃的目光扫视他们。 几个人似乎骨头还挺硬,哆嗦了半天,依然摇头。 第一百八十三章 货船 秦老五浓厚的眉头顿时倒竖起来,一丝杀意闪过,下一刻,手里的匕首再次丢出。 “啊!”又是一声惨叫,紧邻着刚刚中刀的那人,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其余人扭头一看,他们的同伴中刀的位置似乎在心脏! “……” “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真以为我们傅家军是软蛋子!”秦老五咒骂一句,手中再次接过一把匕首。 不远处,傅廷烨坐在房间里面,淡淡的说:“秦副将,你那刀距离心脏还有点位置,这人要是及时医治,养个三五年也能活下来的。” “是,将军,不是将军吩咐的最好不要杀生,我已经手下留情许多了。”秦老五收住自己恶狠狠的容颜,恭敬对傅廷烨说。 傅廷烨点点头算是回答,手里摩挲着一张纸,那是一张洁白的纸,却有淡淡的橘子香味传来。 “杀了你们这群孙子,真是便宜你们了。”秦老五回过头,对着那几个人就是一口口水:“不过小爷有很多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你们要不要都试试?” “官爷,我们是真的不知……”其中一个人终于开口,只是很不幸,并不是秦老五想要的答案。 只听见破空声响起,秦老五手中的匕首已经送了出去。 “啊!”刚刚说话的那人,手臂中刀,惨叫不已。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秦老五宛如一位冷面杀神:“我数三声,一、二……” “我说!”其中一个人再也经受不住这种折磨,尖叫着要说出萧翰的下落。 另外几个人虽然鄙视看他一眼,却也瞬间松了一口气,仿佛那个背负着背信弃义的人终于出现,自己可以放松一般。 只是……秦老五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嗖嗖嗖几声,几个人的手臂悉数中刀,惨叫连连。 “为……为什么?”有人询问,他们十分不解。 “不为什么,纯粹看你们讨厌而已!”秦老五说完,挥挥手,立刻有小兵上前拔出那些人的匕首,然后通通丢到大街上面让他们自生自灭。 剩下那个要说话的人早已经吓得傻掉。 秦老五来到他的面前:“快说!” “是是是!”那人赶紧说:“是柳条街茶行老板的货船,今晚出发。” 果然……他们是清楚的。 秦老五冷哼一声,随即朝傅廷烨走来汇报。 傅廷烨淡淡的点头,手里那张纸已经被他看了很久,末了,让人拿来油灯,渐渐的,白纸上有妞妞曲曲的字迹显现出来:船。 “咦?这人是谁,竟然如此聪明?”秦老五全程在一旁观看,不由发自心底的佩服,但这话甫一问出口便想到了:“是司兵夫人!” 对对对,夫人足智多谋,总能想到很多常人不及的方法。 除了她,还能有谁。 原来夫人早已经留下线索,自己却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拷问,真是浪费时间啊! “还愣着干什么?!” 秦老五走神之际,傅廷烨已经骑马来到门口,回头睨他一眼。 “噢噢。”秦老五立即跟了上去。 华轻雪被祁连琤抓出来,第一时间就给塞了布条在嘴里,以防止她再次用司兵夫人的名义调动群众对付他。 这一点,祁连琤可是吃过苦头的。 街上虽然有人发现祁连琤捆着一个女人有些好奇,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询问,毕竟在古代,人口贩卖是合法的,别人会以为华轻雪是新买的奴隶而已。 华轻雪被抓着一路疾行,竟然抵达了港口,却不是客船的港口,而是货船的港口。 虽然也有侍卫盘查,但明显兵力没有客船那边多,盘查也简单一些。 祁连琤带着华轻雪来到一处偏僻地方,老早便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候着:“祁爷,您要的箱子已经备好了,这边?” 箱子……华轻雪一惊,果然,那人身后放着一个木箱,目测刚刚好能把人放进去。 他竟要把她伪装成货物装进箱子?! 祁连琤点点头,转身朝华轻雪看来:“对不住了,你得委屈一会儿。” 说完,弯下身子,一把抗起华轻雪塞进了箱子里面。 华轻雪不断的挣扎,可惜却没有任何作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自己抬起来,然后缓缓的行走了一段距离,终于放下来。 她靠在箱子里面,有一些缝隙,能够看到外面的环境。 周围大大小小的货物,显然是在客舱里面,伙计们进进出出,陆陆续续又扛了不少的货进来。 最终,那位管家再次出现,跟另外一个人说话。 “掌柜,这是王爷所定的全部茶叶,这边是布匹,我们放了生石灰,避免在行程上受潮。” 另外一个掌柜点点头,依次走过来检查,来到华轻雪所在箱子面前,忽然停下来,仔细的打量:“这是……” 华轻雪吓得不轻,靠在里面不敢乱动,屏住呼吸。 刚刚说话的时候,听到王爷两个字,不知道除了萧翰,这里还有什么王爷……但衡量下来,无论是哪个王爷,自己都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免得节外生枝。 “回掌柜,这是我们殿下的私人东西,这次顺带捎上一程的。”那人猫着身子,上前恭敬解释。 “是殿下的私人物品,那我就不看了。”另外一个掌柜终于说了话,最终点点头,走了出去。 方才那解释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华轻雪所在的箱子,也转身紧跟着出去。 两人走后没多久,祁连琤便闪身走了进来。 箱子顿时被打开,久违的空气扑面而来,华轻雪终于轻松了一点。 祁连琤似乎十分放心,竟然伸手扯掉了华轻雪嘴里的布条。 华轻雪动了动有些酸涩的嘴部肌肉,一双杏眼瞪着祁连琤:“真看不明白你这个人,放我的人是你,抓我的人也是你。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难不成这就是你们辽国人的办事风格。” 祁连琤将她扛出来,并没有解开束缚手脚的绳子,听见华轻雪这话,他的神情无动于衷。 “……”华轻雪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压住自己的怒气:“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这艘船到底是谁的船?” 如果傅廷烨派人封锁了港口,那么任何船只都会检查。 货船也不例外,这样明目张胆的将自己放进来,而且还是风口浪尖的时候,除非有十足的把握。 “自然是带你回辽国。”祁连琤终于淡淡的开口,却只回答了华轻雪一个问题。 不过,他没有回答的部分,却被华轻雪猜中:“这船是宁王的?” 其实刚才两位下人的对话已经透露了许多,只是此刻看见祁连琤有恃无恐的态度,华轻雪一瞬间就猜到那位王爷……是宁王。 在齐国,如今有权势有地位又有原因跟傅廷烨作对的人,除了宁王还能有谁。 祁连琤的神色顿了顿,点点头:“你很聪明。” 没想到,萧翰跟宁王的关系匪浅。 华轻雪深呼吸一口气,这样一来,倒也想通了,当初萧翰在皇家夜宴上面求婚,宁王也确实在明里暗里帮了不少。 以至于最后促成太后对自己的忌惮和捉拿。 果然,牵扯到政治的东西,都太复杂。 “还愣着干什么,跟我走。”祁连琤沉声呵斥一声,打断华轻雪的思绪。 华轻雪看着他:“去哪里?” “难不成你想继续待在箱子里?”祁连琤反问一句:“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在这里待在箱子里,另外一个乖乖的去房间里。” 两个选择的本质都是一样,同样被拘禁,只是空间大小不同而已。 “我去房间。”好汉不吃眼前亏,华轻雪果断的选择。 跟着祁连琤走出来,才发现这艘船好大,光从楼梯的布局来看至少有三层,而华轻雪的房间便在货仓上面一层。 但比较奇怪的是,从房间里面的布局摆设,以及花草古董等器物的装潢来看,这间房应该是上等房间。 不应该是她这样一个人质该住的房间。 “等等。”见祁连琤转身要走,华轻雪赶紧叫住他:“这房间是谁的,为什么你要带我来这里。” 祁连琤站住,回头:“这是殿下的房间,你跟殿下一起住。” 什么……殿下? “萧翰逃出来了?”华轻雪有些后知后觉。 对哦,祁连琤都能有恃无恐的将自己绑上船,这背后安排一切的人自然是萧翰无疑。 可见,傅廷烨并没有抓住他。 还真是狡猾的一个人。 祁连琤噙着一抹冷笑,睨她一眼:“殿下要是被抓,我会拿你去交换。” “……”华轻雪无语,没有想到这一点。 如此,倒也想明白了。 祁连琤之前救自己,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但后来,萧翰出事,她是救萧翰的唯一砝码,他自然是不会放人了。 华轻雪想通这一切,整个人反而放松下来,待祁连琤走了之后,仔细观察着房间。 精致的成套红木桌椅,雕花木柜,博古架上放着青花瓷装潢。 床更是铺置的十分奢华……但这些都不是她想寻找的。 桌上有水果磁盘以及茶壶杯子……等等,瓷器! 够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搜 华轻雪手脚被捆住,行动很不方便,但即便如此,却能控住住平衡缓缓的移动,她一跳一跳的来到桌子旁边,努力伸手够住那茶杯,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脸上顿时洋溢出一个成功的微笑。 而此刻的船舱上面,华轻雪的头顶上一层,正是歌舞升平,锦瑟和弦之色。 宁王坐上首,萧翰坐下首,两人举杯互敬一下,一饮而尽。 祁连琤默然来到萧翰身后,萧翰放下酒杯侧目看过去,祁连琤赶紧上前小声禀报:“一切妥当,人已经安排在房间。” 听到此,萧翰的嘴角若有似无的扬起来。 “难得今日三皇子赏脸,让本王这艘船蓬荜生辉,你们可要好好的招呼好我的贵客。”宁王笑着吩咐。 那舞池之中的舞女纷纷停下里,一时围到萧翰的身边来伺候。 “殿下,妾敬你一杯酒吧。” “殿下,妾服侍你吃肉。” 环肥燕瘦,体态婀娜,这些姑娘都是剑门城中怡红院的头牌姑娘,招呼和笼络男人的手段都相当拿手。 只是无论她们如何献媚,萧翰的反应都淡淡的,只见他伸手一推,便把自己面前的姑娘全数推了出去。 “宁王不必如此客气,本皇子……其实不好这一口的。”萧翰朝宁王看过去,神色揶揄而无奈。 宁王倒是一副装懵的模样:“许是这些颜色太过于普通,无妨的,本王再去安排……” 这只老狐狸……这是想给自己身边安插人么? 萧翰心中怀疑一分,不过面前却依然婉拒:“自然不是,只是我确实对女色不感兴趣。” “哦。”宁王终于点点头:“原来萧兄是如此洁身自好之人,恕本王唐突了。”说完,端着一杯酒一饮而尽。 “无妨无妨。”萧翰客气一声,举杯饮酒。 那群舞女见金主发了话,遂不再纠缠,乖乖的退到一边。 “只是,肖兄如此,难不成是为了司兵夫人守身如玉吧?”宁王戏虐性的试探一句,一丝狐疑划过眼底。 萧翰自然没有放过他神色的变化,却是淡漠一笑:“让宁王兄见笑了,区区一个女人,我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哦,那这么说来,三皇子果然是觊觎司兵夫人的能力,殊不知……”宁王说到这里,骤然笑得诡异:“殊不知,司兵夫人可是傅廷烨的一个幌子,迷惑朝廷视线的幌子吧。” 萧翰略微沉吟,很明显,宁王这话既是告知,也是试探。 华轻雪是傅廷烨交出来迷惑视线的幌子,这消息并不稀奇,早在萧翰此次入齐为使者之初就已经流传出来。 只是,谁都是猜测,并没有实地证据。 即便是萧翰,曾经跟傅廷烨在边境交手,可以说日夜过招,见证过傅廷烨的兵器一步步提升的人,也不敢断定这些新奇的改变出自一个女人之手。 而且那女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约莫也就是刚过及笄不久而已。 “话虽然如此,不过既然傅廷烨能够将她抬出来,就证明这个女人至少是有两把刷子,再加上两国联姻,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萧某愿意为之。” 萧翰的表情无懈可击,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话既没有肯定宁王的猜测,也没有否定,华轻雪到底是不是傅廷烨的幌子,宁王心中更是捉摸不透。 “将军!您不能进去!” 大声的喧哗声传进来,宁王和萧翰对视一眼,双双来到外面。 从房间里正好可以看到,下人们正在跟傅廷烨交涉,只是傅廷烨身上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震慑的那些人气场短了好几截。 “你大胆!连将军都敢拦截,不想活了!”秦老五跟在傅廷烨的身后,大声呵斥。 他们面前伸手挡着道路的,正是宁王府的大管家,他不卑不亢,拿出宁王的御赐金牌来:“将军可以不相信在下的话,但不能不相信御赐金牌吧?” 傅廷烨眉头轻蹙,让人将金牌拿过来看了看,果然是御赐的,上面的年号还是先皇年间。 按照大齐的律例,亲王或者持有御赐金牌的人可以免检。 这样说来,这条船……他微微仰头,很自然的就看见宁王站在其中一间房屋的窗户口,俯视着他,带着优越的笑容。 “宁王。”傅廷烨淡笑着打招呼。 “大将军,久违了。”宁王也客气回应:“我的手下没有为难大将军吧?” 明知故问,口气倒是炫耀得紧。 一旁的额秦老五听着这话早就火气上冒,偏偏他面前的将军倒是稳得住。 “无妨,例行公事而已。”傅廷烨淡淡的回应。 宁王点点头,随即朝身旁的人看看:“萧兄,既然大将军到了,你俩要不要打个招呼?” 萧翰远远的看见傅廷烨,本不想露面,不曾想宁王却故意这样一说,只能上前,不过……宁王是全然不知华轻雪的事的,想来只是跟傅廷烨示威罢了。 “原来齐国使者在宁王的船上,不知宁王跟辽国还有什么密谋呢?”傅廷烨不咸不淡的讽刺。 萧翰本已经走到窗前,准备打招呼的台词换了换:“大将军真会开玩笑,本皇子临时有急事要回齐国一趟,顺道搭载宁王的客船一程,如此,也不可以么。” 说罢,自己和宁王相视一笑。 傅廷烨眸光变了变,却没有接话,只是身子站着不动,没有要走的意思。 “对了,将军最近盘查的如此厉害,是不是齐国有什么大案,居然惊动将军亲自出手?”萧翰装聋作哑的功夫真了得。 宁王也跟着被他带偏,在一旁奇怪相问:“也是啊,将军不是在盛京么,怎么突然来了剑门?” 傅廷烨看着两人,萧翰自不用说,可是宁王……到底知不知情? “劳烦两位操心了,此等小事,不足挂齿,既然是宁王的船,那么恕我不便打扰。”他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将军!”秦老五和海士轩双双上前,他们心里可急坏了,这萧翰都出现了,摆明司兵夫人就在船上,不搜船,可就要坏事啊。 傅廷烨眉峰划过一道暗芒,给两人使了使眼色。 秦老五和海士轩双双心里一怔,不过下一刻,也瞬间明白过来。 紧跟着,海士轩噗通一声跪下:“将军,我们有证人亲眼看见那细作就窝藏在船上,不能不搜啊!” “是啊,将军!”秦老五也在一旁跪下请命:“现在正是齐国最敏感的时候,那些个辽国。南诏等贼子可擦亮眼睛盯着,如果让那细作将国之机密带出去,齐国就万劫不复了啊!” 两人的请命,一个比一个深情,一个比一个理由确凿。 傅廷烨做出为难之状:“可是……” 一边说话,眼睛去转向宁王瞧过去:“宁王爷,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竟然有细作混进船上?”宁王果然惊到不少,霎时便朝萧翰瞪过去,他可是记得管家轻点货仓回来之后告诉过他,萧翰有一件私人物品也带了上来。 难不成……真的藏了人。 “宁王兄可不要被大将军给骗了,他不过是找个理由上船,杀杀你的威风罢了。” 萧翰凑近宁王小声解释,让宁王有些摇摆不定。 “我看还是算了吧,宁王也不容易,这件事就如实汇报给朝廷,相信太后和左相一定能严查秋毫,还宁王一个公道。”傅廷烨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给宁王扣了一个大帽子, 宁王这还没罪呢,什么叫还他一个公道。 “不行!有细作混入我国是重大之事,本王是齐国的王爷,自然要以身作则,傅廷烨,我也不怕你搜,你带人上来搜吧!”宁王豪气干云的答应。 “这样会不会不方便……”傅廷烨嘴上还要客气一句,面子功夫十足。 嘴角轻微上扬,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看来宁王果然是不知情的。 “对了,你小子有一个箱子弄上来,到底是不是细作,你给我透个底?”宁王凑近萧翰,小声询问。 萧翰心中着急,却不能表现出来:“自然不是,那是……” “是什么?”宁王见他神色迟疑,骤然生气起来:“你小子果然坑我?!” “那倒不是,是我的……一个美人。”萧翰汗颜,神色愧疚。 原来这小子竟有这样一手,刚刚在他安排的美人面前还不动声色,果然是只狐狸。 装的厉害! 宁王在心中将萧翰咒骂了一通,不过想来一个美人也无关紧要,于是拍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跟萧翰说完,宁王才对傅廷烨说:“将军,你要搜我的船也可以,不过我这个人喜欢坏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什么都搜不出,那么今日之事,我必然上奏参你一本,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当初李景楠偷偷溜出齐国,宁王带兵逼宫……就差一线的距离,被傅廷烨带着李景楠回来打破,宁王可是至今都想抓住傅廷烨的错处,压他一筹。 因此,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用上一用。 如果将军借故搜亲王的船而无获,则等同于藐视皇家威严,想必太后那老妖婆很乐意借机发难夺去兵权。 如果傅廷烨被夺去兵权,岂不等同于拔掉牙的老虎……到时候……呵呵。 宁王心中的如意算盘已经打到了几年之后,貌似已经开始洋洋自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双簧 “好,宁王,本将军答应你,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朝廷有任何处罚我自当甘愿认领。”傅廷烨金口玉言,当即答应下来。 “嘿嘿,看我这次不弄死你。”宁王小声嘀咕一句,遂携着萧翰一同下去迎接傅廷烨登船。 萧翰脚步略微迟疑,与宁王隔开一步距离,随即转过头朝祁连琤看了一眼。 祁连琤赶紧上前,萧翰小声吩咐:“你去处理一下。” “是”祁连琤正要走,却被萧翰再次叫住:“等等,如果有机会,帮宁王一把。” 祁连琤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宁王跟傅廷烨打赌,倒是一个好机会,只是,如果要帮宁王赢,得马上将华轻雪弄出去。 而此刻,傅廷烨已经上船,唯一的机会……走水里。 祁连琤一个转念的时间已经规划好路线,脚步匆匆不多时便来到萧翰的房间,打开房门走进去,却赫然发现屋里空空如也,早已经没有了华轻雪的影子。 地上有杯子的碎片以及一捆被割开的麻绳。 这个女人,竟自己给逃了! 不好!要是让傅廷烨早一步抓到她,就完了! 要抢在傅廷烨之前抓住华轻雪,否则一切都完了……祁连琤这样想着,身影一闪,消失在房间之中。 华轻雪隔开绳索之后,哪里也没有去,而是躲在柜子里面,她估摸着等萧翰回来发现他跑了,一定会大肆寻找,到时候自己则趁乱逃跑比较有优势。 只是不知,却是祁连琤先回来查看,难不成,萧翰预料到自己会逃,才派祁连琤先下来看看? 不管了,她赶紧从柜子里跑出来,祁连琤这次走后没有锁门,于是华轻雪终于来到外面,顺着走廊往外走,却不想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不得已,她又猫回房间,关上房门,静静的贴着门偷听。 远远的,有几个传话声传来。 “将军,货舱和客房都被你搜了便,不会连本王的房间以及辽国三皇子的房间还需要搜吧?”宁王的声音人,颇有不满。 傅廷烨心中也一阵阵的疑惑,按理说,萧翰应该会将华轻雪藏在货舱或者某个不起眼的房间,可是这整个船除了宁王和萧翰的房间之外自己都看过,却并没有人。 唯一的可能也就剩这两间上房…… “傅廷烨,你不要欺人太甚!本王的房间,岂是你一个将军能随随便便进去的……你!”宁王骤然发飙,只是,未等他一席话说完,只听见呼啦一声,身后的房间门被人从里面拉出来。 华轻雪骤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将军!”华轻雪大喊一声,飞奔过来,一瞬间扑到傅廷烨的怀中。 “你你你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宁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镜:“华轻雪!你……你不是盛京吗?!怎么会在本王的船上……这这……”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过去,只见华轻雪出来的房间,居然他给萧翰准备的那间。 什么美人,什么私人物品……原来是司兵夫人华轻雪! 这个萧翰的胆子简直太大了! “萧翰!你你……”宁王怒目圆瞪,看向萧翰。 萧翰见事已至此,倒是不卑不亢,笑着解释:“宁王兄,误会一场,误会啊……” “何来误会?”宁王气不打一处来。 那可是华轻雪,虽然说还是不是傅廷烨的烟雾弹还不好说,可如今华轻雪的人气居高不下,就连太后有时候都不得不忌惮,这个辽国三皇子还真是敢铤而走险,还将人弄到自己的船上,惹得一身骚。 “……”萧翰见话已至此,倒也不多说,只瞧着傅廷烨那边。 两人紧紧抱着的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好了,没事了。”傅廷烨的语气难得温柔,伸手拍拍华轻雪的背安抚。 华轻雪发现,自己伪装了这么久的坚强在这一刻崩溃,实实在在的回到傅廷烨的身边,眼泪便止不住的流淌。 仿佛这一路心酸所受的苦楚通通发泄了出来。 不过,她也极力控制着自己,毕竟周围还有宁王和萧翰他们,吸吸鼻子,从傅廷烨的怀中出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红扑扑的,分外我见犹怜。 “先送司兵夫人回去。”傅廷烨吩咐一句,海士轩和秦老五立刻双双护驾,护送华轻雪下船。 待华轻雪走了之后,傅廷烨的态度急转直下,周身的气泽仿佛一瞬间降低了三度,眸光更是擒着冰渣一般睨着萧翰。 萧翰只感觉浑身不舒服,但气势上却不想输他一筹,愈发的挺直胸膛。 “将军这样看着在下,倒是何意?”继续装无辜。 傅廷烨几乎冷笑出声:“辽国三皇子倒真是脸皮厚,怎么,绑架司兵夫人的罪不想认?” 萧翰微微深呼吸一口气:“方才我就说过,是你俩误会了我。” 宁王的眉头动了动,眼下傅廷烨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自己倒不好帮着人对付盟友,只能不说话,在一旁看着。 “何来误会?”傅廷烨上前一步,几乎是逼问的气势。 他身形伟岸,在整个齐国都算比较高大威武的体型,不过萧翰也不弱,两人静距离站在一起,身高几乎持平,不过萧翰的身材,似乎有点随他的长相,十分秀气,因此,乍一对比,还真是气短一截的错觉。 “呵呵。”萧翰嘴角抽了抽,缓缓说:“你们误会了我,是因为我也是好心救下的司兵夫人!” 哦? 他倒是能编。 看看你能编成什么样子? “啊,这是什么情况,你快说!”宁王自然在一旁帮腔,两人就差将狼狈为奸合谋串供八个字写在了脸上。 “唉。”萧翰低低叹了口气:“萧某我也是在回辽国的途中偶遇司兵夫人被绑架,自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挺身而出的救下司兵夫人来,要知道我对司兵夫人的敬仰那可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什么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傅廷烨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何不早说啊!害得将军误会,让我这个王爷也跟着蒙羞啊!” 也不知道宁王是没脑子还是装的,不过这唱双簧的技术真心不错。 傅廷烨不动声色站着,等两人继续唱完。 “是萧某思虑不周,才让将军误会,将军……”萧翰似乎终于编完了,这才朝傅廷烨看过来,就看傅廷烨接不接这话。 傅廷烨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小丑,让萧翰有点无地自容的错觉。 啪啪啪! 傅廷烨伸手鼓掌:“三皇子真是能说会道,这以假乱真的功夫本将军自愧不如,不知道三皇子对说书先生一职有没有兴趣,本将军倒是觉得你特别有天分。” 一席话啪啪打脸,萧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大将军,你这是何意?”宁王跟萧翰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继续装无辜。 傅廷烨回头,立刻有侍卫上前,紧跟着发话:“带走萧翰!” “是!”侍卫得了命令,立刻上前来将萧翰团团围住。 “傅廷烨,你怎么敢对我如此,再怎么说我也是辽国的使者,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合规矩?”萧翰怒了。 宁王也有不甘:“傅廷烨,我敬你才称呼你一声大将军,可是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怎么说,这也是我的船,你是断然没有资格上船,而且在我的地方抓人!” 宁王派头不小,一时之间,呼啦啦的从船舱上涌来更多的侍卫。 却是宁王的府兵,两队人马互相对峙,牵一发而动全身,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宁王不会真的相信萧翰方才那篇鬼话吧?”傅廷烨有恃无恐的扫宁王一眼。 “这……”宁王犹豫起来。 傅廷烨瞧着他的神色便知,宁王果然是没脑子的,处处被萧翰算计还不自知。 也亏得他是个王爷,要是普通人,估计活不到这个岁数就被弄死了。 “宁王,你相信我,我怎么可能骗你。”萧翰为了获取宁王的支持,有些豁出去的感觉,一转头顺带威胁傅廷烨:“傅大将军,你完全可以在战场上跟我光明正大的斗,我萧翰输赢都认,可是你竟然这样使手段陷害我,就不怕引发两国战争?” 他倒是会上升问题的高度,挑拨两国战争的罪名都出来了。 “我是不是陷害,你心知肚明。”傅廷烨终于忍不住想要拆穿他:“或者,我们问问司兵夫人,看看你救她的那套说辞,是不是真的?” “你……”萧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司兵夫人的确是整件事的关键,刚刚也是看傅廷烨率先支走司兵夫人,他才敢胡言乱语的编故事。 不想傅廷烨这次想要来真格? 萧翰的脑子急速运转,骤然间灵光一动,他朝傅廷烨请求:“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 傅廷烨心中掂了掂,不急着回答。 宁王在一旁,听见他二人要密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不成萧翰这小子要卖友求荣,背叛我而讨好傅廷烨。 “宁王殿下,”萧翰早就将宁王的心思摸得门清,自然首先安抚:“稍安勿躁。” 第一百八十六章 破财免灾 宁王贼精贼精的眸光在萧翰和傅廷烨两人流转,随即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总算是选择相信萧翰一回,谁叫他俩已经上了同一艘船,不相信也没有办法。 傅廷烨冷眼瞧着两人,眸光伸出划过一道讽刺的锋芒,却让手下准备了房间,随后傅廷烨和萧翰单独相处, 萧翰站在房间门口的位置,有些踟蹰不前,傅廷烨瞧着他的模样,淡淡的说:“放心,周围有我的侍卫把守,你要说什么,宁王是很难听到的。” 除非我想让他听到…… 傅廷烨说完,在心里加一句。 “傅大将军办事,我自然放心。”萧翰客气一句,随即来到傅廷烨不远处的位置,自己寻了凳子坐下来。 傅廷烨眉峰微蹙,有些不耐烦:“有话请直说吧,我的时间有限。” 不想浪费在你这种无聊的人身上! 萧翰的脸色再次难看起来,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不能说什么,赶紧抛出自己的条件:“我听闻将军在边境有些小生意,想来将军驻边辛苦,需要自己挣外快来补充军饷,想给将军贡献一点点力量。” “好说。”傅廷烨心中安然,这萧翰也确实会投其所好,不管他是在什么渠道打探到自己做小生意的情报,这颗报效我军的心意一定要支持。 “那么……”萧翰迟疑,不知什么数字对方能满意。 “十万,现银。”傅廷烨十分不客气,顺带交易方式一并谈清楚:“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萧翰差一点吐出血来,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此次出使齐国,他们打算从齐国购买震天雷的预算也就是五十万两。 这傅廷烨居然狮子大开口,一来就要十万。 他的心在滴血……不,在喷血。 “将军可否通融一下,我们辽国穷……”萧翰努力绷住脸上的笑容,尽量不垮。 心中一再告诫自己,沉住气,沉住气……不要动怒,只要钱能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傅廷烨顿时不乐意的站起来:“三皇子害的我舟车劳顿,动用大量兵马一路盛京追下来,这点车马费,想来已经是很人情价,况且我还是看在司兵夫人的面子上才报的这个数。” “……”萧翰眼睁睁的看着他装大尾巴狼,偏偏自己不能拆穿,很郁结! 还看在司兵夫人的面子上……这话,鬼都不信。 “要是不同意,那我就按流程抓人了,三皇子,不是我不想放你,是你自己太狠心,不给自己机会啊!”傅廷烨摇摇头,起身要朝门口走。 萧翰真是一口老血闷在肚子里,明明趁机讹钱,竟然还将责任推卸到他的身上。 傅廷烨! 简直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不是说打仗的人心思都特别纯情么,啊啊啊啊,为什么到了傅廷烨这里,就不一样呢! 萧翰在心中咆哮,却也不敢等傅廷烨真正走出去,赶紧叫住他:“大将军!” 傅廷烨没有转身,但嘴角的笑容已经荡漾开来。 “合作愉快!”萧翰痛心疾首的说出四个字。 傅廷烨心情莫名就爽到极点,不过却还是忍住笑容,转身,客气疏离的看着萧翰:“合作愉快。” 萧翰这次栽了大跟头,就当是破财免灾,毕竟这件事如果追究下去,齐国的朝廷上面要洗脱自己的罪名还需要大量的打点,细细一算,十万两白银始终都要花出去的,只不过便宜了傅廷烨这匹狼。 狠狠心,咬咬牙,吩咐祁连琤取银票,办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不多时,一叠厚厚的银票便送到傅廷烨的手里。 傅廷烨淡淡一笑,起身跟宁王告辞:“宁王殿下,多有打扰。” 宁王有些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他俩密谋了什么,可是傅廷烨这瘟神要走,自然是求之不得,赶紧起身相送:“将军慢走。” 华轻雪一路被护送下宁王的船之后,便被安顿在码头的附近一处帐篷里面休息。 秦老五上前噗通一声跪下来:“秦老五无以报答司兵夫人的救命之恩,磕头谢过!” 男儿膝下有黄金! 再加上华轻雪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见到别人下跪完全就是一种心理折磨,当下赶紧搀扶秦老五起来:“秦大哥,别这样,你也救了我呀,危急时刻互相帮助,本就是应该的。” 可是秦老五却固执的跪着不肯动:“夫人,那怎么能这样算,我当初虽然有心救夫人,可是力不能及,打不过祁连琤那只臭小子,结果没有救下夫人;可是夫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帮助我逃脱,这份恩情,我秦老五永生难忘!” “啊?还能这样算的?”华轻雪倒是有些哭笑不得:“秦大哥,不能这样说,总之你的心意我已经领了,起来吧。” 秦老五头摇成拨浪鼓:“我秦某顶天立地,做事坦荡,今天一定要给夫人您磕三个响头,不然……心里愧疚难受。” 还要磕头?! 华轻雪惊得不小,想了想,实在没有办法,自己也跪下来:“既然这样,我只能跪了,你磕头我也要还回去,不然我心里也愧疚难受。” “……”秦老五发现自己脑子不够用,可是再不够用,也不能让华轻雪跪着,于是上前扶住她:“夫人,您别跪了,你这样,我心里……我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那你答应我,不要动不动就跪我,不要给我磕头。”华轻雪十分认真,态度严肃。 秦老五倒是被她的模样所震慑,下意识的就点头答应:“好好好,夫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就对了。”华轻雪终于将秦老五扶起来,可这样一折腾,倒是弄出一身的汗。 她本就伤寒未愈,再加上为了逃跑各种状况不断,之前能一直清醒着,全凭着一丝信念支撑,这会儿被秦老五一折腾,立在屋里,都有些头晕目眩。 “夫人,你没事吧?”秦老五见华轻雪突然脸色苍白,整个人像不倒翁一般摇摇欲坠,顿时担心起来。 华轻雪摇摇手:“没事,我休息一下,将军回来,记得叫醒我。” “是是是,夫人,那我不打扰了。”秦老五赶紧退出来,迎面瞧见海士轩准备进去,赶紧拦住:“别别别,现在不要打扰夫人,准备休息了。” 海士轩也是安排妥当一切之后,想询问华轻雪是否立时上船回程,被秦老五拦住,倒也暂时不用进去了。 两人宛如两尊门神一般守在华轻雪的帐篷外,一步都不敢离开。 …… 宁王的船上。 傅廷烨前脚刚走,宁王后脚便进了房间。 “萧兄可是跟傅廷烨谈了什么条件,是不是也该给在下只会一声?” 宁王不知道两人密谈了什么,心中总是如猫爪一般,心痒难耐。 萧翰抬头,瞬间已经收起了痛失巨额银两的忧愁之中:“萧某怎么会有一丝一毫隐瞒宁王兄,不过是让了部分利益,消财免灾罢了。” 破财……宁王听到钱字,一时双眼冒金光。 “萧兄真是豪爽,办事果断,本王自愧不如。”宁王语气有些酸酸的。 吃不到葡萄,羡慕吃葡萄的心思,就差写在了脸上。 萧翰不傻,心中自然了然,赶紧安抚:“宁王兄不要介意,这是萧某给宁王兄的一点叨扰费。” 借用你的船运送司兵夫人,带来的叨扰么。 萧翰这个词倒是用的很精准,宁王的眼镜已经掉在萧翰手里那叠银票上面,当下也不客气,直接伸手便取:“谢兄弟好意,我就不推迟了。” 萧翰的心中又掉了一块肉,趁火打劫!妥妥的趁火打劫啊! 齐国的官员有毒,通通有毒! 宁王拿着银票,自然不关心萧翰是否心痛,他也不避嫌,当着萧翰的面抖了抖,立即就目测出了银票的数目:“萧兄太客气了,只是捎带送你一程,就给这么多,本王倒是有点受之有愧啊。'' 你受之有愧倒是还回来啊! 萧翰在心中咒骂一句不要脸,不过却依然陪着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唉,这该死的傅廷烨,竟然让萧兄如此破财,他拿的那部分……”宁王估摸着自己手里这一叠至少也有一万两,心里自然是美滋滋,不过想着傅廷烨也拿走了这么多,就有些磨牙咧嘴。 凭什么!那孙子,不过就是个臭打仗的! 宁王的嘴脸当真是相当恶心,就连萧翰差点忍不住骂出来。 只是,现如今是两国多事之秋,很多时候,他还需要用到宁王这颗棋子:“自然没有宁王您的多。” 你是最多的!这样就满意了吧? 萧翰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不过瞬间不见。 果然,宁王的心思被他猜得一丝不差,只见其眉眼里都是笑意:“那就好那就好,其实我是替萧兄不值,傅廷烨那粗老九,就算给他多了他也不会花的。” “那是当然,当然。”萧翰赔笑附和一句,心中却是咒骂:你特么全部用在女人身上,倒是十分值当。 不过女人么……萧翰思及此,一丝得意划过心间,刚才的心痛瞬间减退不少。 没关系,花出去的钱,总有一天会回来,不着急,不着急。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昏头 傅廷烨没有想到,他回来之后华轻雪已经高烧到昏迷,立刻请了大夫前来诊治不敢让有片刻耽误。 也不知道这次华轻雪又要沉睡几天,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都怪我。”傅廷烨凝望着华轻雪沉睡的容颜,明明只分别了两天的时间,却十分清晰的能感受到她整个人又瘦了一圈,仿佛风一吹都会化了的错觉。 “都怪那该死的萧翰!这次也是将军放过他,要不然,我秦老五第一个上去扒了他一层皮。”秦老五也候在一旁,见到此情此景,心中痛恨万分。 傅廷烨不作回答。 “只要了他十万两,真是便宜他了,要是我开口,至少也是二十万两。”海士轩也在一旁愤愤不平。 两人一时同仇敌忾,激动又悲愤。 傅廷烨终于忍不住朝他俩扫一眼:“安静点。” “是是是。”两人赶紧夹紧尾巴。 还以为自己老大喜欢听呢,原来这马屁都拍在了马蹄上呀。 “海士轩,船只准备的如何?”傅廷烨淡淡的问一句。 海士轩赶紧回答:“已经妥当了,随时可以走,只是夫人……”说到此,朝华轻雪看过去,几不可闻的叹口气。 “无妨。”傅廷烨伸手在华轻雪的额头探了探,温度似乎降了下来,心中安定不少:“随时可以走。” “是,将军,我马上去安排。”海士轩得了吩咐,匆匆下去筹备。 “将军,那我能干点啥,要不也给我找一个活计呗?” 海士轩走了之后,秦老五一个人杵在帐篷里面,傅廷烨的眼里心里只有华轻雪,秦老五站那里都碍眼,于是申请一个出去的机会。 谁知傅廷烨淡淡的回:“不用,你就候着吧。” “……”秦老五十分不明白大将军的心思。 好在海士轩早就准备充分,出去调度一下人马便立刻回禀傅廷烨,一切就绪, 傅廷烨用被子将华轻雪包裹严实,这才亲手给抱出来,秦老五和海士轩十分有眼力见的捞开帘子,一时之间,所有的侍卫目光齐刷刷的扫来。 将军亲自抱着司兵夫人。 太……苏了。 傅廷烨隐隐有些不悦,眸光扫过,一众人马纷纷低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海士轩紧紧跟在傅廷烨的身后,正要一起登船,冷不防一个手下来汇报:“海参领,一个从盛京跑来的女人要找你。” 女人?! 盛京来的?! 这爆炸性的消息让周围一圈侍卫纷纷带着桃花色的眼睛瞅海士轩。 海士轩顿时有种被目光戳成马蜂窝的错觉,脸颊瞬间通红:“喂喂喂!”他大叫起来:“你不要乱说,我还没娶媳妇呢!别侮辱我的名声!” 这八卦味太重的氛围,弄得傅廷烨都忍不住停住脚步,回头一记杀人的目光审视海士轩:“是不是离开前线太久,久得让你皮松了?!居然敢带女人来?!” “我没有啊,将军。”海士轩委屈成小媳妇:“我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娘们,真是急死我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谈过恋爱呢! 又何来女人一说……唉!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收拾干净,回来后立刻领十大板,就在甲板上执行!”傅廷烨冷哼一声,转身上船。 独留海士轩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真是祸从天降,十大板……屁股得开花了。 真特么晦气,不知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女人,敢来这里找他海士轩的茬! 海士轩转身跟着侍卫下去,心中怒火蹭蹭蹭的上冒……谁知憋着的一股劲儿,在看到人之后就,怂了! “表、表、表小姐,你怎么来了?”海士轩双眼冒金星,全身都软了。 程婉妙带着丫鬟坐在码头接待处,其实她早在一天前就追了来,却是各种打听才得知傅廷烨今天在这边。 跟下面的人又是好言好语的哄着,又是碎银子送着,对方才稍微肯给海士轩海参领通传一声。 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先见这个丑八怪了! “你们将军呢?!”程婉妙气十分不顺,直接没有给海士轩好脸色。 海士轩还沉浸在突然看到表小姐的高兴中,全然不介意对方难看的脸色,乖乖的招:“将军已经上船了,需要我去通传一声吗?” “废话!”程婉妙瞧着让海士轩一副恶狗见到屎的模样就恶心。 呸呸呸,这都是什么比喻啊! “好好好,我马上去。”海士轩十分狗腿的答应。 瞧着他没出息的模样,一旁的手下都有点看不下去。 “等等!”程婉妙想了想,立刻叫住他。 “表小姐还有什么事儿吗?”声音也软了……完了完了,这个男人的完蛋了。 “你!”程婉妙越看他越气。 “你带我去见他就行了。” 她可是等了一天一夜,实在是不想再等,况且傅廷烨到时候会不会一个借口将自己搪塞过去还说不定,不如自己主动去见他。 “……”海士轩微微一怔,想了想也无妨,点点头:“好,我带你去。” “海参领。”一旁的手下上前友情提醒:“将军不是吩咐过,任何人见都要通传,你……” 你这样不合规矩吧。 海士轩这才反应过来,猛的拍了拍脑门:“对哦,表小姐,是我的失误,我看你还是在这里等着我去给将军通传一声吧?” “不行!我已经等得够久了,你忍心让我这么辛苦?”程婉妙软硬兼施,前一句还杏眼圆瞪,后一刻便苏得肉麻,让海士轩完全招架不住。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就是挨板子的事,又不是没挨过!”海士轩豪气干云一拍胸脯,领着人就走。 一旁的手下直接看得傻眼,纷纷摇头默哀:我们海参领那么聪明一人,怎么喜欢的却是这一款。 这口味实在不行啊! 程婉妙跟着海士轩一路绿灯径直上船,不禁好奇问:“你们这是就要回去了吗?” 海士轩点点头:“是的,这次任务结束了,自然要马上回盛京的,所以表小姐,下次你别再跟着跑了,你一个小姐,身娇体弱的……” 海士轩话还没有说完,谁知程婉妙突然就不高兴了。 “连你也嫌弃我,你们男人,一点都不懂体谅我们女人。”一边说,一边就要抹眼泪。 海士轩哪里受得了她这些招,立马赶紧认错:“别别别,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哎,我明明也是为你好啊,知道你心疼将军,可是……” 海士轩莫名的心酸,自己这又是和何苦来着,明明知道表小姐已经是将军的人,如今跟着跑来也是来看将军的,自己这绿叶,倒是陪衬得很好。 “站住!”甲板上,华轻雪的房间是单独的,门口有侍卫,当即将程婉妙给拦了下来。 程婉妙立刻朝海士轩求救,海士轩瞧着傅廷烨就在房间里,不敢造次,只能跟程婉妙赔笑:“你且等等,我问问将军。” “哼!没用的东西!”程婉妙生气的跺脚。 自己怎么会指望海士轩这只草包,临到门口都能让人给拦下来。 “小姐,稍安勿躁,既然已经找到了将军,多等一刻也没事的。”倒是一旁的丫头紫娟懂事,上前劝了劝程婉妙。 不过程婉妙正在气头上,紫娟的话全然听不进去的。 傅廷烨帮华轻雪掖好被角,又瞧着她嘴皮有些干涉,于是拿棉签沾了水帮她润润。 海士轩进来,看见的正是将军这个样子,心中莫名感慨,将军真是左右逢源啊。 “将军。”海士轩在一旁咳嗽一声,表示他进来了。 傅廷烨并没有停下手里动作,点了点头:“处理妥当了?” “啊?”海士轩微微一愣,随即赶紧摇头:“将军冤枉啊!那个……不是我的女人。” “难不成还是我的?!”傅廷烨没好气的反问一句:“出去领板子,一下都不能少,我要亲耳听见!” “啊,不要啊,将军,来的人是……是表小姐!”海士轩不敢废话,赶紧招:“表小姐,好像,是你的女人吧。” 委屈,心酸,遗憾。 傅廷烨手里的动作瞬间停下来,猛的回头:“你说什么?!” 程婉妙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海士轩以为傅廷烨没有听清楚,老老实实的再重复一遍:“的确是表小姐找来了,人就在外面,想要见你。” 啪的一声。 傅廷烨手里的瓷碗摔过来,打在海士轩站着脚边,吓得他跳了起来。 “我是问你她怎么会找来?” 傅廷烨极其注重军队军纪,每次出行,无论什么行动都注重守口如瓶,除非自己授意,旁人便是半分不得而知。 如今,连一个程婉妙都能随随便便的找来,并且还被海士轩带至了面前? 这是何等的军纪疏散!何等的危险?! 是不是改明儿什么人都可以动动渠道或者其他什么心思找了来? 此事,一定要严查! 海士轩乍一听这话,猛地想起来:“对不起,将军,是我错了,临行前表小姐曾经向我打探,所以……是我不小心告诉她的。” 唉,真是该死,自己怎么总是遇到表小姐就昏头。 那日,那日出发之时也是毫无预兆,表小姐随意在他面前问了一句,他便哈怕狗一般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说了。 海士轩想着,噗通一声跪下来:“对不起,将军,是我的疏忽。” 第一百八十八章 照顾 傅廷烨看都懒得看他,径直吩咐:“来人!将海士轩拖出去,军棍五十。” “是!”门口的侍卫立即上前,立即执行。 程婉妙和紫娟站在门口,亲耳听见傅廷烨发火,又是亲眼瞧着海士轩被拖出来,当着她们的面,就在甲板上,啪啪啪啪的五十大板,一个不落。 海士轩铁杆一般的男人,刚开始还承受得住,后来渐渐的只听见闷棍打在肉上的闷声,海士轩整个人已经气若游丝,模样十分悲惨。 程婉妙和紫娟到底是女孩子,哪里见过真枪实弹的如此受罚,吓得静若寒蝉,呆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表哥不会也在生我的气吧,我没有征求他的同意,私下跑来,不会也犯了军纪要挨板子吧。”程婉妙捏着自己的衣角,快要搓成了麻花。 一旁的紫娟赶紧安慰:“不会的,不会的,表小姐,将军是你的表哥,自然待你不比那些下贱的侍卫啊。” 这话倒是让程婉妙安定了下来,只是一旁的侍卫们听着,心里憋着火。 “要不,你让他们再去通传一下?”程婉妙指使紫娟去傅廷烨的门口让侍卫通传。 紫娟点点头,主子吩咐了,她一个下人只能照办,虽然她心里也怕怕的,却还是壮着胆子上前:“这位大哥,能不能麻烦……” “对不起,我们都是下贱的侍卫,不比你们高尚,还请姑娘找高尚的人办事吧。”那侍卫十分不屑这俩女人,直接怼回来。 “你……”紫娟被气得不行,却也实在没有办法,她此刻靠近门口,于是想伸伸脖子看一看傅廷烨在干什么,却瞬间被侍卫拦住:“对不起姑娘,你要是没事,不要在这边观望,否则连累我们挨板子就不好了。” “是啊,我们可不是海参领。”门口另一边的侍卫也没好气的说一句。 这下紫娟彻底被挤兑的脸红脖子粗,可这毕竟不是侯府,她也只有做小伏低的份儿。 “表小姐,这些人的鼻孔都在天上……”紫娟只能在程婉妙面前诉苦。 程婉妙是实实在在的听见刚才侍卫们打压紫娟,心里也生气,这不是明晃晃的给她打脸么? 这样可不行,她可是将军首肯了的人,这些下贱的侍卫,按理说还应该是她的下人。 自己可不能被他们唬了去,程婉妙深呼吸一口气,准备自己上。 她壮着胆子,直愣愣的要往屋里走。 侍卫当机立断伸手拦住:“对不起!你不能进去!” “表哥!表哥,我是婉妙,能不能……”程婉妙赶紧对着屋子里面大叫,不想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傅廷烨黑着一张脸迎面走了出来。 “表……”程婉妙顿时气短了一截,不自觉的就低下了头:“表哥,我……错了。” 傅廷烨冷冷的看她一眼,随即,视线落在一旁的丫鬟紫娟身上。 不想程婉妙不仅自己跑来,还带着丫鬟,这是当他这里是度假吗?! 紫娟察觉到傅廷烨的目光,心中早已经发虚,一时间吓到跪下来:“将军,恕罪。” “你还知道错!”傅廷烨将目光收回来,落在程婉妙身上:“谁给你的胆子跟来?” 程婉妙吓的不清,额头的冷汗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去:“表哥,是婉妙不懂事,想着跟来……跟来照看表,表妹我也是出自一片关心啊。” “少拿这一套来搪塞我。”傅廷烨冷哼一声:“我堂堂一个将军,需要一个女人随行伺候,你让我以后的脸往哪里放!” “是是是,是我错了,表妹以后不敢了,请表哥原谅我这一次不懂事,不知者无罪,求求表哥原谅。”程婉妙倒是又惊又怕,说着说着,便开始吸鼻子,仿佛在掉眼泪。 傅廷烨眉峰蹙起来,以前小时候倒是不觉得,如今重回盛京之后才发现,自己这表妹对哭倒是一门绝活,随时随地都能哭出来。 “够了。”傅廷烨脾气收敛了一些,却还是冷着脸:“来都来了,那么这几日,华轻雪就让你照顾着。” “嗯嗯。”程婉妙猛的点头,只是点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华轻雪?”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我愿意,愿意的。”程婉妙茫然答应着,心头却在滴血,原来表哥这次行动,是带着华轻雪的吗,那刚刚又说他一个将军带着女人丢脸……不是前后矛盾么。 傅廷烨瞧着她分明有些不愿意的脸色,顿了顿说:“算了,你们下去吧,还是我亲自照顾她。” 程婉妙不知自己神色被傅廷烨看出了端倪,猛地一听这话,以为傅廷烨嫌弃自己:“表哥,我是愿意的,我这就去照顾姐姐。” “……”傅廷烨眉峰的犀利加深:“不用了!我主意已定,来人,送表小姐下去休息。” 傅廷烨吩咐完,立刻有侍卫上前将程婉妙和紫娟一起请离原地。 程婉妙心有不甘,却也实在没有办法,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下去。 …… 盛京,京兆尹府衙。 京兆尹的官兵将那重伤的女子送到医馆检查诊治,那女人也是命大,身中几刀之后还能把命给拉回来,不过,却一直没有清醒。 梁文晟一直关注着这个案子,时不时会去京兆尹询问一番,却发现进展缓慢,甚至府尹大人有心拖延,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无风不起浪,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他的师弟,那么他很想弄清楚,没有办法之下也只能回来求助于卢正清。 京兆尹大人的态度有些蹊跷,想来官场上的事,卢正清应该比他门清。 这次傅廷烨的行动并没有带上卢正清,华轻雪也不在府中,他倒是清闲了下来,听梁文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诉说了一遍,不免也觉得隐忧,且说那妇人是无意间撞见苏绍文到好说。 要是故意的,那么这件事便十分蹊跷,或许其背后还有更深的阴谋也说不定。 “好,这件事暂且交个我吧,再怎么说,现在朝廷上我还是有几个同僚,打探打探应该能有些眉目。”卢正清当即答应了下来。 两人说话并未避嫌,罗慕语全程在旁边陪着,当场并没有出言打断自己夫君谈事,却在梁文晟走了之后轻声埋怨:“你这样轻易的答应下来,这件事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卢正清回头对她笑笑:“夫人怕是想多了,不会有那么凶险的。” 罗慕语毕竟怀着孩子,如今肚子渐渐长大,她的心也变得敏感起来,刚刚听到理学院门口发生砍人事宜之时,就吓的难受了好久。 这会儿又听见此事还有下文,自然担忧。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且万事小心。我们尽力就行,不用搭上其他的东西。”罗慕语提醒的十分隐晦。 卢正清点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梁文晟从从卢正清那边回来时,见天色已晚,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却不想发现旁边师弟的房间空空如也。 天色渐渐暗沉,暮色四合,梁文晟略微迟疑,便转身朝理学院的实验室走了去。 果然,实验室里面的灯亮着,苏绍文正在他的玻璃炉前忙的不亦乐乎。 “师弟。”梁文晟来到苏绍文身边,叹了一口气:“还没吃饭吧?” 苏绍文猛地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是师兄,笑得无比灿烂:“还没呢,师兄,我正忙着呢,你快看,这些都是我这两天的成果,等师傅回来,一定会夸奖我的。” 梁文晟顺着苏绍文的视线,看见试验台上面大大小小的玻璃罐,材质透明,色泽均匀透亮,形状也是严格按照师傅制定的手册上的比例完成,心中欣慰无限。 一个人做事用不用心,从他的状态就能看出来,苏绍文还要是在实验室里面的时候,眼里心里全是各种玻璃器皿的制作,有时候让梁文晟都自惭形秽。 “师兄啊。”就在梁文晟走神的时候,苏绍文开心的说:“师傅要的那套蒸馏提纯装置已经全部准备就绪,下一部就等她老人家回来动工了。“ 梁文晟点点头:“师弟真是棒棒哒。” “嘿嘿。”苏绍文得到表扬,就像一个孩子一般笑起来天真无邪。 梁文晟在心里暗暗叹口气,这个师弟哪里都好,就是男生女相,笑起来也像个女孩子,将来可怎么讨媳妇呀。 “咦。”苏绍文终于完成了手里的事,打算跟师兄一起回去,谁知在收拾自己的资料时发现有些异样。 “怎么了?”梁文晟上前询问。 苏绍文骤然抬头,有些惊惶之色:“师兄还记得当初师傅绘制的热气球草图吗?” 梁文晟点点头:“记得,热气球做出来之后,你便跟师傅要了去,说是学习学习,怎么了?” “对啊!”苏绍文一拍脑门:“可是……好像不见了,我记得前几天都还在的。” 他一边说,一边极力的寻找,不由将油灯靠近了些,谁知慌张之下又手忙脚乱,一不小心手肘撞到那煤油灯上面,眼看火苗就要滴上那些珍贵的稿纸和草图,梁文晟演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扶住了油灯。 却不想那滚烫的热油滴下来,径直烫在他的手背上,立马就红肿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慢热的人 “呀!师兄,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苏绍文眼见自己犯错,赶紧道歉,上前抓住梁文晟的手仔细一看,可不得了,那红肿的地方皮肤瞬间剥落,很是吓人。 梁文晟倒是不觉得什么,大男人受点伤又有什么呢。 “没事没事,去找卢夫子看一下就好了。”听口气,当像是在安慰苏绍文。 苏绍文急得眼睛都红了,立马牵着梁文晟就走:“好,我跟你一起去,我们马上去,师兄的手重要。” “可是,你不是要找热气球的稿纸?” “不了不了,明日再找,总归东西又不会自己生脚跑掉,我们先去看卢夫子。” “唉,好吧。”梁文晟摇摇头,任由自己被他牵着往卢正清院子去。 …… 华轻雪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便发现自己在船上,有那么一瞬,还以为自己还在萧翰的手里。 直到迎面看见傅廷烨走进来,心中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傅廷烨上前,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再探探自己的,颇有种大家长的既视感。 “没有。”华轻雪轻轻浅浅的笑起来。 睁开眼就能看见傅廷烨的感觉,真好。 傅廷烨低头看她,许久没有见过她的笑容了,心头微暖。 想着两人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分开,结果被辽国三皇子截胡,胸口就莫名的沉闷。 “以后不要那样跑出去了。”傅廷烨语气难得低柔。 华轻雪也想起之前自己的任性,眼眶有些泛红,点点头:“好。” 这次的教训足够深刻,华轻雪觉得她可能都会有阴影,只要傅廷烨不在的时候,便会感觉莫名的危机。 抛开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两人的感情仿佛再次升温,彼此的一颦一笑都特别珍惜,也特别小心翼翼,不去触及那些可能的伤口和不虞。 傅廷烨好奇华轻雪这两天都经历过什么,华轻雪也十分有兴致跟他分享,当然,萧翰霸王硬上弓未成那一段自动删减。 说到最后,天光已经暗淡下来。 两人来到甲板上,吹着河风,看着夕阳映照在水面上,打出一条长长的碎光带子,莫名的就感觉十分幸福。 傅廷烨从怀中拿出那张纸来,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隐隐的橘子香味传来。 华轻雪一瞧见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果然看见了,我还以为,你会疏忽掉。” “怎么可能,你留的那么明显,而且……这是只有你跟我才知道的东西。”傅廷烨说着,就像捡了块宝一般的得意,眉眼也跟着温柔起来。 华轻雪莫名的就想笑,这两天的经历,也让她释怀了不少,程婉妙的事,也的确不是傅廷烨的本意,当初那种情形之下,太后的威逼利诱,傅廷烨也只是为了而已。 而自己,多多少少有些任性吧。 虽然在内心深处,华轻雪还是无法接受二女共伺一夫这种荒唐事,可逐渐的愿意去理解这件事。 “表哥,华姐姐,真巧啊,你们也在看夕阳。”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华轻雪微微一怔,不曾想到的是,傅廷烨的船上还有女人……而且不是别人,正是程婉妙。 程婉妙早上被傅廷烨请下去之后并没有受挫,反而换了一套簇新的衣服,明艳靓丽,手腕带着朱红色玛瑙石,将她本就白皙的手映衬得愈发莹润,头上挽着流云鬂,插着金钗步摇以及各种星星点点的装饰,整个人仿佛是从某个隆重盛宴里面走出来的精致女子。 可……只是看看夕阳而已。 傅廷烨瞧着她的模样不知为何,总有种不耐烦的错觉。 垂眸再瞧瞧华轻雪,由于在病中,粉黛未施,三千青丝也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垂砸背后,藕荷色的水染长裙,自然而然就有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修饰的美。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这个表妹……难怪之前在侯府就一直不讨喜。 傅廷烨突然有些开始理解,当初的徐家公子为什么会不告而别的逃离京城。 “表小姐……”华轻雪神色恹恹,抬眸的瞬间,撞上傅廷烨探究下来的眼神,细长的柳眉下意识的动了动,一丝隐忍划过,终究没有多说什么的。 “她自作主张跑来,也是今天早上才上船。” 不知为何,华轻雪并没有质问,可傅廷烨总觉得要解释清楚,不想被她误会。 华轻雪眨了眨眼,明白过来。 “表小姐竟然来到剑门找你?是剑门有什么亲戚吗?”华轻雪有些不得其解,傅廷烨是因为找华轻雪踩来到剑门,而表小姐呢? 难不成一个女子千里迢迢追夫,这在古代算是大家闺秀的禁忌吧! 毕竟封建传统的教育之下,女子的很多行为都会收到道德的无限谴责。 所以,她只能猜测,表小姐是正好在这边走亲戚,碰见了,找过来,这样就不奇怪了。 程婉妙自然不知道华轻雪的想法,却听出了话里的讽刺,讽刺她一个女子主动投怀送抱,却反而被表哥嫌弃。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一瞬间灰白,似乎有沉不住气的征兆。 一旁的紫娟瞧着她的模样心中焦急,不得已只能轻声提醒她:“表小姐,沉住气,千万不要让将军再讨厌你啊。” 程婉妙赶紧点点头:“是是,我是来让表哥对我改善看法的,不能跟她计较。” “姐姐,不是的,我是特意来找表哥和姐姐的。”程婉妙压下心中的憋屈,赔着笑脸上前,倒是一副亲密无间的姿态:“这不,听说姐姐生病了,妹妹我特地来照顾姐姐,表哥一个大男人,很多时候也有想不周全的,其实不如我这个妹妹贴心的,你说是吧,表哥?” 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她可是打过腹稿的。 之前没登船,自然不知道华轻雪在,现在她倒是打听到华轻雪生了病,正好利用这点让表哥心软下来。 傅廷烨果然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了,婉妙。” “不辛苦,不辛苦,照顾姐姐是我应该做的呀。”程婉妙见终于说动了傅廷烨,发自心底的高兴起来,连眉眼里面都是得意。 华轻雪对她的自来熟有些膈应,再加上程婉妙上来就挽住了她的手。 两个女人……嗯,又不是小孩子。 分分钟让她想到了拉拉……额! 华轻雪嗖的抽回自己的手,带着防备和疏离。 只是,这动作太大,让程婉妙微微一怔,脸上的神色一僵,下一刻便委屈的红而来眼。 原本以为华轻雪会很聪明,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程婉妙一边红了眼,一边在心里鄙视华轻雪。 华轻雪也很委屈:“对不起,表小姐,我有点不太习惯。” “表哥……”程婉妙可不跟她说,直接望向傅廷烨,想乞求一点怜悯。 傅廷烨倒是没有立刻理会她,而是看向了华轻雪:“怎么了,是不是风大,要不回房间歇歇吧。” “我倒是不累,只是表小姐太过于热情,我……我是个慢热的人,她这样,让我有些无法接受。”华轻雪淡淡的解释,随即看向程婉妙:“如果有得罪的地方,我在这里跟你道歉。” “没……没事的。”程婉妙心中落差到极点!她的表哥傅廷烨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感受,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委屈,一点关心都没有。 这待遇,这差别,真让人生不如死。 “那,婉妙,你先下去吧。”傅廷烨顿了顿,沉声吩咐。 程婉妙浑身一震:“表哥……”脚步却一点都没有挪动,她十分万分都不想走。 傅廷烨隐隐有些不悦,侧过头看过来,目光凌厉,不容辩驳。 程婉妙顿时就吓住了,只能委屈万分的点头:“是,那婉妙先退下了,表哥和姐姐要是有什么吩咐,请随时唤我。” 她说完,再抬眼看过去,去发现傅廷烨带着华轻雪已经走远,两人相偎相依,在夕阳的余晖之中宛如一对丽人。 “气死我了!”程婉妙狠狠蹬脚,转身带着紫娟离开。 回到房间里面的程婉妙彻底爆发了出来,踢凳子摔杯子,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什么他都看不见,眼里心里都只有那贱人!”程婉妙几乎要歇斯底里。 紫娟被她的样子吓得发怵,好不容易等到她脾气消退下去才开始循循善诱:“表小姐,或许是你太心急了点。” “怎么?连你也敢指责我了?”程婉妙正在气头上,差点就要将气发在自己唯一的这个丫头身上。 看到你这个样子,就算我是男人,也会退避三舍。紫娟在心中埋怨一句,不过表面上却隐忍着她,闭了嘴。 程婉妙见她不说话,一时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过激,稳了稳心神:“对不起紫娟,我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你刚刚说我太心急,是为何?” 紫娟扯扯嘴角,终于说出自己的判断:“表小姐,你刚刚说帮衬着将军伺候司兵夫人的时候,将军是愿意的,只是后来,司兵夫人抽回手,你不该立刻表现自己的委屈的。明明知道将军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人,你又何必跟她作对?” 第一百九十章 热情 “可是我不跟她作对,也难免她不会跟我作对啊?”程婉妙立时反问一句。 紫娟叹口气:“表小姐,你还是太幼稚,也难怪以前老夫人就说过,现在正是她锋芒正盛的时候,你又何必如此,依我看来,司兵夫人才是你首先该攻破的重点。” “……”老夫人的确骂过程婉妙笨,只是当初老夫人在的时候程婉妙自视甚高,没有听进去。 此时被紫娟提起来,她倒是一瞬间被点醒过来。 “是了,我现在不能急,先利用那贱人得到表哥的信任和好感才是。”程婉妙咬着唇,虽然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此刻她只有这一条路。 紫娟点点头:“这就是了。” 夕阳终于落下河面之后,暮色四合。 华轻雪陪着傅廷烨一直坐在甲板上,背靠背的看着星星。 “猎户座,北极星,这边这个是……”华轻雪指着天上的星星数起来,不一会就念了好大一堆。 “没想到你对星相还有研究。”傅廷烨顺着她的手指,一一朝天上望去。 冷不防,就在两人视线都在天上的时候,东南方向嗖的一下,划过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 傅廷烨心中猛的一惊,立时就觉得不祥,却不料身旁的华轻雪却高兴地叫起来:“是流星!别动,赶紧许愿吧。” 傅廷烨倒是被她天真的样子逗得忘了心中那一瞬而过的紧张。 “你这是干什么,跪拜扫把星吗?” 在他的思想里,扫把星可是鼎鼎有名的灾星,一般出现之后都会发生灾难。 说话间,华轻雪已经许好了愿望,抬头看他,立时就明白过来他心中所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该不会以为这是大大不吉利的凶兆,轻者发生灾荒,重者会引起国难吧?” 傅廷烨被她反问的噎住:“你怎么知道。” “噗。”还真是,华轻雪笑着摇摇头:“流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行星划过天空引发的大气摩擦带来的火光。并不是什么灾难的预兆。” “行星?大气摩擦?”傅廷烨挑出两个重点来。 华轻雪大大的点头,也不得不说他的悟性很高,换做自己是一无所知的古人,听见别人介绍流星肯定会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是的,我们的周围充斥着空气,空气跟水一样啊,你看鱼儿在水里游会带出浪花,那么物体在空气之中飞过,也会引发相应的摩擦的。”华轻雪做了一个很简答的比喻。 傅廷烨大致似乎有些了解过来:“原来是这样,可为什么我们自己跑动都没有那种火花?” “这是速度的原因,我们的移动速度不够快,比如刚刚一闪而过的流星,运行速度只怕也有几百公里每秒,相比较而言,我们人类的移动速度就弱爆了。”华轻雪耸耸肩。 傅廷烨倒是一下子明白过来,点点头,朝她竖起大拇指, 自己选的女人果然不错。 “表哥,姐姐,你们还在玩呢。” 程婉妙不知何时来的,突然出现在华轻雪的身后,让人有些意外。 傅廷烨看向她,眸光骤然恢复冷淡:“你……” “啊,表哥不要误会,我是来给姐姐送披风的,听说姐姐还病着,这样在夜里吹风可不好。”程婉妙上前,手里果然拿着一件披风,轻轻的交至华轻雪的手中,随即,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华轻雪接过那披风,虽然对方是好心,只是总觉得怪怪的。 所以,这就是传闻之中的妻妾和谐吗…… 自己是妻,还是妾呢……她恍然间抬头,凝望傅廷烨。 那样的眸光太过于纯净清澈,仿佛一盏明灯,直射傅廷烨心中的阴暗面。 他微不可闻的叹口气,伸手拿过那披风,抖开来,给华轻雪披上:“既然她也是好心,你就穿上吧。” 既然傅廷烨都开了口,华轻雪点点头,乖觉的拉住披风的领子,系上。 “这件事,我也应该给你一个解释。”傅廷烨终于提到这件事上面。 华轻雪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与傅廷烨的双脚,两人靠得这样近,却还是有距离,程婉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知道我跟我母亲之间的关系,虽然她对我的恩情早已经消散在五岁以后,但是毕竟也养育一场……临终时,她的托付,让我很为难。”傅廷烨瞧着华轻雪低着头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心疼。 华轻雪并不像程婉妙一般,动不动就哭泣,她将自己的情绪埋得深,所以即便是不开心,也会做出一副不想让人知道的模样。 这样的性格,很让人心疼。 “所以,我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就答应了太后。”傅廷烨伸手,想要将华轻雪拥在怀中,却被华轻雪拒绝。 “不早了,我要回房休息了。”她淡淡的说,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过他。 轻轻的走开,步伐很轻。 小小的身影在夜幕下铺满了落寞与伤感。 傅廷烨下意识的咬紧牙关,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旁的甲板阴暗处,程婉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夜风吹拂下,傅廷烨说的话断断续续,却还是让她猜出了个大概。 原来华轻雪和表哥之间,还是有隔阂的,或许这点是突破口。 果然紫娟说的对,从华轻雪下手,应该容易许多。 华轻雪回到房间就便打算倒头就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傅廷烨说的话总是在脑海里面徘徊不去。 心中戚戚然,为什么他们俩之间会遇见这种两难。 华轻雪知道,傅廷烨都是情非得已,如果那种情况下换做是她做决定,也会毫不犹豫。 只是,做出决定和接受决定似乎是两件事。 就如同白天的时候突然见到程婉妙,她心中是有膈应的,这一点骗不了任何人。 但事已至此,或许自己应该要学着慢慢接受,接受傅廷烨的选择,也接受程婉妙? 想到这里终于做出了决定,华轻雪逐渐沉沉的睡去,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决定要接受的人,第二天一大早便来到她的房间里。 甫一睁开眼睛来,便看见程婉妙在房间里面忙碌的身影。 擦桌子倒水,整理华轻雪的衣服……这些,都是以前欢儿和喜儿做的事。 “姐姐,你醒了?”程婉妙转身的一瞬间,看到华轻雪坐起来,欣喜的上前:“要现在洗漱吗?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华轻雪还处于一片茫然之中,下意识的点点头。 “好。”程婉妙赶紧转身,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请亲自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进来,似乎有些吃力,走路的步伐微微阑珊。 “唉,你放在那儿就可以了。”华轻雪赶紧下床,上前想要帮助她一下,却被程婉妙轻巧的让开:“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姐姐你休息就好。” 傅廷烨过来之时,看见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 虽然,做着下人该做的事的程婉妙有种微妙的违和感,但也看出她是确确实实对华轻雪好,心中总算有一点点放心。 “谢谢你。”华轻雪见她放下了,这才弯下腰去洗脸。 程婉妙在一旁笑颜如花,不经意的转身,瞧见傅廷烨走进来的身影,身姿笑得更加柔软:“表哥,你来了。” 傅廷烨对她点点头,视线随后落在华轻雪身上,华轻雪正在洗脸,冷不防听见他来了,抬起一张脸上面全是水,却也清漾动人。 她的一颦一笑都是他心中最美的样子。 “哎,你怎么这样早,我还没洗漱好呢!你要不先出去。”华轻雪带着一丝丝娇羞,很是难为情,悄悄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觉时的中衣,一点点体面都没有。 “好吧。”傅廷烨倒是淡淡笑了起来,转身就走了出去。 程婉妙瞧见他的背影有一瞬间失落,不过还是凑在华轻雪身边:“姐姐今天穿哪一件,我已经给你挑好了,有桃红色晕染长裙,还有水袖对襟马褂群,还有……” “等等。”华轻雪终于擦完脸上的水,不得不打断她:“我身上只有一件衣服啊。” 被萧翰抓出来,也就是最后要伪装成舞女之时给她换了一件衣服,除此之外,她哪里还有多的衣服。 “哦。”程婉妙倒是笑了起来:“这些都是妹妹带的,瞧着姐姐的身量跟妹妹差不多,于是便把自己的衣服拿了出来,还请姐姐千万不要嫌弃啊。” 程婉妙尽量做小伏低来讨好华轻雪。 可她越是这样,越让华轻雪感觉不舒服,总觉得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必然有所图谋。 “其实你不必这样。”华轻雪讪笑,来到衣架上,视线扫过那一排程婉妙准备好的衣服上,最终落在自己那件有点破旧的水裙上:“我还是穿我这件吧,妹妹的衣服还请拿回去,真的不用的。” “……”程婉妙站在那里,眼眸盈盈楚楚,那模样真是委屈的不行:“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在嫌弃我,我是真心想要跟姐姐交好,还请姐姐不要决绝我的好意啊。” 华轻雪眼见她眼眶之中的眼泪就要掉了下来,心中实在不忍,只有妥协:“那……好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走水 “嗯嗯。”程婉妙倒是立时收住了眼泪,化悲为喜:“那姐姐穿这件桃红色的吧,我瞧着姐姐的肤色白皙,桃红很衬你的皮肤呢。” 华轻雪实在不喜欢那种太过于张扬的颜色,伸手挑选了那件水袖的,有搭配一个褂子,感觉爽利一点。 “还是这件吧。” 华轻雪说着,伸手取下衣服准备穿,谁知程婉妙立即上前:“我来帮姐姐穿吧。” 华轻雪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别别!我还是自己来,这种事我不喜欢别人帮我的。” “可是,姐姐本就该让人伺候啊。”程婉妙装傻,顶着一脸天真。 华轻雪嘴角有些抽搐:“你还是先出去吧,我穿衣的时候,不习惯被人盯着。” “姐姐还是在嫌弃我。”程婉妙低下了头。 华轻雪无奈:“别动不动就说我嫌弃你,我只是不习惯,你先出去吧。” 华轻雪的语气有点重,即便是屋外站着的傅廷烨也听到了。 下一刻,程婉妙捂着脸低着头跑了出来,瞧见傅廷烨的一瞬间,眼泪更像是掉线一般落。 “表哥。”她期期艾艾的唤一声。 傅廷烨却有些无动于衷,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算是回应。 程婉妙想起昨天两次在傅廷烨这里碰的钉子,不敢再作妖,只能扭头更加委屈的离开。 只是傅廷烨无动于衷,不代表其他人无动于衷。 海士轩正被两名手下搀扶着上来跟傅廷烨汇报事情,冷不防就跟程婉妙擦身而过,程婉妙又是梨花带雨的楚楚模样,瞧得他的心都疼了起来。 “哎,这怎么又哭上了?”海士轩全然忘记自己的三十大板是为谁挨的,忍不住就要叫住程婉妙。 程婉妙只是停下脚步,回头狠狠的蹬了他一眼,随即风一般的离开。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恨意……海士轩就不懂了,为什么每次发气的对象总是他。 “海参领,将军的私事你还是少掺和吧!你的屁股还没好呢!”一旁的侍卫倒是十分不留情面的戳海士轩的伤疤。 “你要造反嘛你!”海士轩怒目圆瞪,却因为太过于用力,牵扯到伤口,下一刻,疼的龇牙咧嘴。 “海参领,我们也是为你好啊。”侍卫们再说了一句,遂不再言语。 谁都看的出来,那将军的表妹就是个事精,为什么海参领偏偏就要着了她的道呢。 华轻雪穿好衣服走出来,傅廷烨瞬间感到眼前一亮,以前华轻雪倒是没有穿过如此明艳的衣服,她都是素雅的打扮,却不知,明媚起来的她,也有另外一种风韵。 华轻雪瞧着傅廷烨的眼神,微微脸红:“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傅廷烨嘴角上扬,笑的清浅:“我的女人好看。” “……”华轻雪笑了起来,扭头不看他,朝河面上望去,两边的山体开始陡峭,时不时还能听见猿猴的叫声。 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之前被萧翰劫出来,就是在这一段遇见的土匪。 “我有点奇怪,现在又不是战乱年代,为什么在河道上还有土匪那么明目张胆抢劫呢?”华轻雪看向傅廷烨。 傅廷烨收住笑容,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京畿一带是太后的势力范围,但太后毕竟是女流之辈,军事部署巡防等都交由她娘家一族在打点。” 华轻雪点点头。 傅廷烨继续说:“你也知道外戚一族,如今掌权的将领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自然无心关心民生,只顾着自己的争权夺利去了。” 华轻雪再次点点头,果然每个时代每个朝廷都有自己的弊端。 她想说就算没有外戚,皇族本身也不见得不会腐朽,当初满清前三代政治是如何清明,到乾隆时期也开始走下坡路。 在历史的巨轮之中,任何人都渺小得如同尘埃一般,自己当事人自己不那么认为罢了。 …… 远在盛京皇宫之中养尊处优的郑淑玟,也不知道是谁在念叨自己,一时没忍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太后是否有些不舒服?”紫菀在一旁体贴的关心一句,随即朝身后的小宫女们吩咐:“去,关掉慈宁宫一半的窗户。” 郑淑玟接过紫菀递来的真丝手绢擦擦鼻涕,随即丢给一旁的宫女:“无妨,许是什么人在念叨本宫罢了。” “姑姑!”一个矫健挺拔的身影疾步如风般走进来:“姑姑怎么知道是孩子在挂念你。” 郑淑玟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年养在她膝下侄儿郑晟,郑晟虽然是郑姓子弟,却因为曾在宫中养着,因此进出慈宁宫不需要通传。 她欣慰的笑了起来:“晟儿来了,快来,到哀家的身边来。” 郑晟穿着一身铠甲,似乎刚刚从训练场上下来,就连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如此这般模样,倒是让郑淑玟很是满意:“如今倒是难得见到你用心在功业上面,训练的怎么样?我们的皇城禁卫军如今实力如何?” 郑晟之前在傅廷烨手里吃过亏,后来经历太后带兵请回皇上,深深的感觉到自己一族的兵力无法给姑姑带来助力,因此这些日子很是用功,希望能早日训练出来成熟的兵力跟傅廷烨抗衡。 “孩儿吃过亏,觉今是而昨非,深切痛悟了,相信不久的将来,就能给姑姑训练出一批靠得住的军队来。” 郑晟年纪不大,顶多17岁,容颜上还显稚嫩,不过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气势十足。 郑淑玟点点头:“好,好孩子,姑姑以后就指望你了。” 要是李景楠什么时候有这样贴心就好了。 郑淑玟在心中默默的叹口气,伸手抚了抚郑晟的脸庞。 就在姑侄俩共享天伦的时刻,皇宫之中的一角,正在修建皇家祠堂的建筑突然走水,屋顶更是垮塌下来,砸伤很多侍卫和工人。 一时之间,那一处乱作一团。 紫菀是出来给太后娶点心之时不经意的一撇眼,看见天空之中不同寻常的浓厚烟雾,发觉异常,赶紧吩咐:“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儿,赶紧回来禀报。” “是。”一旁的侍卫匆匆离开,不多时便回来禀报:“是祠堂那边的建筑走水,目前内务府总务大人已经前去营救。” “让内务府大人务必保住皇族祖先灵位!”紫菀转念之间已经挑出了重点吩咐。 “是,属下立刻去办。”侍卫应一声,再次匆匆离开。 郑淑玟早就听到门口的异动,此刻收住脸上轻松的神色,就等着紫菀回来禀报。 “太后,祠堂那边走水,内务大人已经前去处理了。”紫菀简单一句话便将整件事说清楚。 郑淑玟听闻这个消息浑身一震,惊到不少:“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定是某些幺蛾子在作怪,姑姑,我陪你去看看吧。”郑晟冷哼一声,站起来扶住郑淑玟。 郑淑玟点头同意他的建议:“皇宫之中向来井井有条,即便是祠堂修缮,断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走水,这件事一定要彻查!” “是。”紫菀应声答应。 及至太后的玉撵抵达皇家祠堂之时,内务府大人已经腾出了一块还算干净一点的地面留出来给她落脚。 但即便如此,太后目光所及,所见之景也混乱不已,断壁残垣,烧焦的房梁以及破碎的皇家灵位……心疼不已。 “所有牌位都找到了吗?”太后目光犀利,扫向内务府总管大人。 大人肥硕的身体顿时抖了抖:“回禀太后的话,还有先皇的排位正在寻找,其余已经找全。” “先皇?”太后蹙眉,怎么会先皇的排位落下了,难道这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正在她沉吟之时,一队侍卫从祠堂里面抬出一具浑身都熏黑的人,并且大叫着禀报:“大人!找到了,先皇的排位在这里。” 咦? 众人纷纷好奇的看过去,郑淑玟跟郑晟也上前,来到那人面前,只见人已经昏迷,浑身焦黑,不知生死,可是手中却紧紧捂住一块排位,从上面的字迹上模糊能分辨出,正是先皇的排位无疑。 “来人!”郑淑玟见状立即大声吩咐:“宣太医!我要这个人活下来!” “……”众人有一瞬间惊讶,却是立即执行太后的命令。 “太后,那这排位?”内务府大人仿佛有些迟疑,现场怎么有种诡异的氛围,这个人……似乎以后会与众不同。 自己还是小心翼翼的处理比较好。 太后眸光深沉,分不清情绪,却沉声吩咐:“先让他抱着吧。” 这……太后竟然让一个下人抱着先皇的排位! 这太与众不同了,就连一旁太后的亲侄儿郑晟,心中也不免滋生出几分羡慕之情。 这小子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一举得到太后的赏识。 “晟儿,走吧。”太后见所有祖宗排位无恙,随即准备回宫。 郑晟赶紧伺候在旁。 玉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只是这烧焦之人,可真的得了福了。 同一时间,在涵城往下的水域之中,傅廷烨正在跟华轻雪科普齐国外戚目前的势力范围,华轻雪也正听到认真之处,冷不防,一艘熟悉的客船进入她的视线之中。 华轻雪忍不住皱眉细想,确认自己没有认错,惊呼出声:“等等,傅廷烨,你看看那艘船。” 第一百九十二章 土匪的报复 傅廷烨顺着华轻雪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在他们的前方,河道边停靠着一艘客船。 安安静静的,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却给人一种诡异的氛围,似乎没有一丝生气。 “那艘船的船夫一家我都认识,是很好的人,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将船停靠在这种前后不沾边的地方?”华轻雪有些不解,可傅廷烨却在一瞬间看出了端倪。 随着两艘船越来越靠近,那空气中弥漫的腥气也渐渐传来,他伸手将华轻雪带到怀中,顺手让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里。 “别看!” 傅廷烨只是轻声说一句,华轻雪却瞬间明白过来。 因为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渐渐浓烈到她无法忽视,那么船上发生了什么,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过来。 她骤然,全身冰凉。 有点自私却憨厚的船夫,无利不起早的船夫妻子,以及一双热情善良的儿女。 玉莲……想到那个阳光热情的女孩,她的心揪起来。 果然,土匪是有后手的。 不仅仅是凿开他们船底的一个洞,而是毁灭性的报复! 华轻雪很难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复杂,失落,张然,无措等等种种。 傅廷烨送她回到房间里面,然后亲自带人上船查验,机会很渺茫,却不得不去看看。 秦老五跟在傅廷烨身旁,两人最先跳上船,船夫两口子的尸体很醒目的堆在甲板之上,处处血迹,地上的带着血印的脚步凌乱,傅廷烨目光如炬,很快发现其中的不同。 循着其中一串血脚印,两人来到船舱里面,只见每个房间都被搜过,东西凌乱不堪,过道被零零散散的物品堆得拥堵不堪。 “将军。”秦老五走在傅廷烨的前面,不多时,突然低呼一声,回头朝傅廷烨看来。 傅廷烨神色沉重,循着秦老五的目光,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被人用长矛钉在门板之上,死状极其惨烈。 “太残忍了!要是让我抓到这群贼子,非得活活烧死才能泄愤。”秦老五低声咒骂一声,忽然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门板上。 傅廷烨上前,拔出了长矛,缓缓伸手,将孩子的眼睛盖上。 却也是在这一刻,赫然发现孩子的身后有一道隐形的门,就在他们拔出长矛的同时,那道门里面传来了很轻微的声响。 秦老五瞬间紧张起来,急急的上前挡在傅廷烨面前,做了一个口型,意思是他先进去。 傅廷烨微微点头。 秦老五一脚踹开那木门,只见里面竟然是楼梯,光线暗淡,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身影缓缓没入黑暗之中。 霎时,空气中一道破空声响起,傅廷烨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推开秦老五,下一刻,一柄菜刀霍霍擦脸而过,很是惊险。 秦老五后背冷汗泠泠,要不是傅廷烨及时上前出手,估计他的一块胳膊就会废了。 “是谁?!”秦老五大喊一声:“谁在里面?!” 黑漆漆的深坑里面不见回应,傅廷烨想了想,伸手将秦老五拉了出来。 此时侍卫们已经下来,来到两人面前。 “火把。”傅廷烨淡淡一说,立刻有十几把火把点燃,紧跟着,带着火把的侍卫们鱼贯而入,不多时就把里面照得灯火通明。 “不要!不要过来!” 一个女子的尖叫声传来、 秦老五和傅廷烨赶紧下去,便看见衣衫凌乱的女子手里拿着棍棒,歇斯底里的咆哮,不让周围的侍卫靠近,不过傅廷烨的兵却并没有被她唬住,只见其中一个逮住机会便从后面踢了上去。 女子应声跪下来,一瞬间被擒住无法动弹。 “啊啊啊啊!你们杀了我!杀了我啊!” 女子叫得跟杀猪一把的惨烈,不一会就被傅廷烨的人带出来,只是来到甲板上,看见船夫夫妻以及小孩子的尸体后,嘤嘤哭泣起来。 “爹娘,弟弟,你们死的好惨。” 原来是船夫的家人。 傅廷烨示意,侍卫们放开了女子,那女子扑倒在自己家人面前,痛不欲生。 “是玉莲!”华轻雪刚才的时候便听见了她的叫喊,此时此刻,两船紧紧相邻,她赶紧跑出来看了看,就看见熟悉的身影。 “玉莲!玉莲!” 玉莲不认识傅廷烨的兵,船又搁浅在这荒郊野地,父母亲人都已经死了,恍然间听见有人叫她,愣了愣,顶着一双泪眼回头,就看见华轻雪在隔壁船叫她。 一时间,感动和悲愤齐齐涌上来,恸哭流涕:“姑娘,姑娘……” 华轻雪见到她伤心,自己也心疼,赶紧让侍卫扶着跑了过来,果然跟她预料的一样,报复性的土匪杀了玉莲的全家。 她上前,将玉莲抱在怀中:“别哭!别哭!节哀顺变……可怜的玉莲啊。” 傅廷烨和秦老五静默的将这一幕幕收入眼底。 “将军,我们要不要去缴了匪窝,为民除害?”秦老五一时义愤填膺,恨不能马上就冲去匪窝里大开杀戒! 傅廷烨沉重摇摇头:“安抚一下这个女孩,我们先回盛京,这里不是我们管辖范围,贸然出手会留人话柄。 ” 秦老五点点头,这点利害关系他倒是懂,只是终究有点意难平。 “玉莲不要哭了,这是傅廷烨大将军,跟我们回去吧。”华轻雪也清楚,先安抚玉莲的情绪。 玉莲哭的泣不成声,听闻华轻雪说傅廷烨大将军,她却没有听过,不过既然是将军,一定很厉害,她骤然想到什么,转身来到傅廷烨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将军!大将军!求求将军为民除害,杀了这帮土匪,也替玉莲的家人报仇!” “姑娘,你这是干什么,赶快起来。”秦老五心中也替傅廷烨为难,毕竟他刚刚请命过,却没有得到首肯,于是只能上前劝玉莲妹子。 傅廷烨淡淡的看着玉莲,暂时没有说话。 秦老五想要扶她起来,可一时注意到男女有别,自己怎么可能扶她,心中更加焦急。 “妹子你起来吧,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你相信我们大将军,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秦老五一边说,一边瞅傅廷烨的脸色,似乎并没有不虞,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你可以起来了吧。” 他的话说的模棱两可,如果是心情平静思维清晰的人,自然知道对方只是搪塞了一个借口。 可是玉莲妹子此时心境不同, 听到秦老五安慰的话语就笃定傅廷烨一定会替她报仇,激动起来:“真的!将军会出手?我在此先谢过将军!将军,玉莲无以为报,先磕三个响头给你。” 正说着,趴在地上就要磕头。不过却没有成功,她的头被一只有力的手托住,玉莲不明所以的抬头,对上傅廷烨沉静而深邃的双眸。 “你先起来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魔力,让玉莲不得不听从,乖乖的站起来。 傅廷烨接着说:“此等手段残忍,鱼肉百姓的贼人我一定会除去,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我们有事要回盛京,你如果相信我,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必然给你一个交待,如何?” “太好了,将军答应了,玉莲,你可以放心了。”华轻雪也在一旁劝说:“先把你的家人葬了吧,入土为安重要。” 玉莲又是两行清泪流出来,对傅廷烨拱手:“谢谢将军,谢谢……也谢谢姑娘。” 能够看出,华轻雪跟将军关系十分好,将军能答应出手,估计也或多或少看了姑娘的面子。 玉莲虽然年轻,但这些年跟着父母跑船,也学到不少擦眼观色的本领。 当下,傅廷烨让侍卫们帮忙安葬了玉莲的家人,再次回到自己的船上出行则耽误了半日的行程。 “今天我们能抵达涵城吗?”华轻雪不由问傅廷烨。 傅廷烨看看天光,点点头:“可以的。” 玉莲坚持要把她家的船开回去,但是傅廷烨和华轻雪都没有同意,想了想,派了侍卫开她的船,她才经历了家庭变故,就留在华轻雪身边,两人既然认识一场,也可以互相说说话,派遣一下心情。 华轻雪也喜欢跟玉莲妹子待在一起,本以为,这大半天的光景,程婉妙必定会再来她房间献殷勤的,不曾想,程婉妙却是一整天都没有出现,直到后来抵达涵城靠岸之后,华轻雪才听说,程婉妙似乎晕船了,吐得厉害,最后连走都都不动,还是傅廷烨安排了两名侍卫用担架从船上抬了下来。 海士轩看着躺在担架上的程婉妙,心疼的恨不得自己替她受罪。 鬼使神差的,一路追随担架而去。 当天晚上他们肯定回不了盛京城,于是便在傅廷烨的别庄里面住下来。 庄头之前见过华轻雪,知道她跟将军的关系不一般,虽然没有名义上的名分,但情谊相当于一家人,于是给华轻雪安排的自然是最好的上房,不仅出门是中庭天井,跟玉莲妹子的房间也是挨着的。 想来两姐妹也有很多话要说。 只是,庄头并不知晓程婉妙的身份,于是随意安排了一间中等的客房给程婉妙和她的丫鬟居住,这让程婉妙气的不行。 在船上吐的虚弱不堪的她,到了房间还发了好大一通火,客房里面的一些装饰摆件被她全数丢在地上,饶是如此,都还不解恨一般,嗖的一下,将桌上的茶壶水杯径直扔出屋外,啪的一声摔的粉碎。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丢失 “表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海士轩支撑着疼痛不已的屁股,还来看望她,谁知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 程婉妙一听见男人声音,下一刻看到海士轩,更生气,怒吼一声:“滚!” 海士轩吓的不轻,赶紧答应:“好好好,我滚我滚,不过你……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紫娟一直站在外面的院子里,将海士轩的狼狈尽收眼底,她双手交叠在胸前,整个人宛如换了一份气质,有些森冷。 “没想到那蠢货还有这样的男人爱着,老天爷真是眼瞎了。”她淡淡的唾弃一口:“不过这个蠢货男人倒是可以利用利用。” 傅廷烨一下船,就有无数的盛京过来的军务以及边关的紧急事件等着处理,等他忙空了以后走出房间来,径直去了华轻雪的房间,至于程婉妙……似乎想都没有想起过。 华轻雪跟玉莲姑娘还在说这话,不过都是华轻雪安慰玉莲妹子不要过于伤心,两个女人之间聊兴正浓,傅廷烨在窗外站了一会儿,随即回到自己的房中。 一夜无话。 …… 理学院,实验室。 梁文晟正在忙着制作新式小型折叠弓,一抬头,便看见卢正清来了,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去。 “夫子怎么来了?”梁文晟擒着笑意上前,走近了才发现卢夫子的手里牵着童童,高兴的跟童童打招呼:“怎么你也开始粘着卢夫子了吗?” 童童睁着圆圆的大眼睛,虽然说不出话来,却一瞬间笑起来。 童真又可爱,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 卢夫子放开童童:“自己去玩吧。我跟梁先生说点话。” 童童抬头看了看两个大人,很是听话的点点头,也不打扰他们,自己在实验室里面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停在梁文晟制作的新式弓面前,双眼仿佛瞬间放着光芒。 卢夫子引着梁文晟在实验室外面的石凳上坐下来,这里环境空旷,前后左右百米之内有人必然看得见。 梁文晟见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不免紧张起来:“果然,那件事情不太简单么?” 卢夫子点点头:“我也是托我的同僚跟京兆尹吃饭时无意间听他说漏了嘴,那伙人的背景十分不简单,似乎跟唐门有牵扯,所以这案子,京兆尹都不敢细查,最后只能当一件无头冤案不了了之。” “唐门?”梁文晟没有听过这个名讳。 卢夫子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小声点,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能说的。” “有那么厉害?”梁文晟越发的惊疑:“这是天子脚下,还有人如此猖狂?” “唐门由来已久,早在太上皇时期就已经出现,到先皇,先皇前期还有心整治,可先皇后来沉迷道家,让这件事耽搁下来,唐门又开始活跃起来,及至皇上这一代,皇上年幼,太后也一心一意在自己的抓权的事宜上,唐门更是肆意。” “……”梁文晟之前没有来过盛京,向来盛京应该繁华荣盛,秩序井然,却不料,还有这种事宜。 真让人匪夷所思。 “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出了命案,朝廷大理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卢正清叹了口气:“唉,这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怎么会这样?”梁文晟十分不理解。 “说来话长,唐门不止是一个帮派,或许在朝廷之中还有势力,没有任何人探过唐门的底,这趟浑水,人人都是避之不及的。”卢正清也很无奈。 “总之,你记住,那个女人的事,就到此为止,让苏绍文以后也千万不要跟她有任何牵扯。”卢正清最终慎重交待一句,起身离开。 梁文晟倒是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发呆了很久。 苏绍文前来找他之时,就看见他一脸呆滞。 “师兄,你怎么了?” 苏浩文的话瞬间拉回了梁文晟的神智,定睛一看自己面前是苏绍文,淡淡一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啊,哦。”苏绍文被他一问,到神色紧张为难起来:“师兄,我发现一件事,想跟你说。” 梁文晟难得见她紧张的模样,倒是好奇起来:“什么事让我的师弟这样?” 苏绍文在他目光的注视下,不知为何就红了脸:“……是这样的,师兄你还记得那晚我俩一起寻找过师傅画的热气球稿纸吧?” 梁文晟点点头:“有这回事儿,怎么了?” “我发现……那稿纸可能真的丢了。”苏绍文面露委屈之色:“师兄,你也知道我不是邋遢的人,怎么会突然糊涂起来呢,我明明记得我看过之后就放在我的试验台上,而且我还是拿一本书压着的……“ 苏绍文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激动,以至于到最后眼眶都不忍红起来。 梁文晟心中划过一丝异样,他的师弟他清楚,做事偶尔也有马虎的时候,但涉及到师傅的东西,不会如此糊涂。 “师兄再陪你找找吧,或许是不经意的时候掉在地上,然后又顺手捡放在其他地方了吧。”梁文晟站起来,拍拍苏绍文的肩膀。 才发现他的肩膀真瘦弱,梁文晟几乎一只手就能全部握住。 “你真瘦,明明每天吃那么多,怎么就不长个子呢?”梁文晟忽然转换话题,让苏绍文微微愣怔,不过下一刻,轻轻笑了起来。 “走吧,师兄,你帮我再一起找找。” “嗯。”梁文晟正要跟苏绍文一同走,忽然想起来,他的实验室里面还有一个人呢! “童童!”梁文晟喊了一声,不一会,童童从里面出来,望着两人一脸的高兴。 “快出来,我要锁门了。”梁文晟擒着笑意上前,将童童牵给苏绍文,转身锁住自己实验室的门。 三个人随后一同前往苏绍文的实验室。 …… 后宫。 废弃的宫殿。 侍卫严密把守,方圆一公里范围之内,有任何宫女或者太监靠近,都会被驱逐出去。 太后郑淑玟带着紫菀,前前后后宫女太监队列数十人缓缓踱步走来。 “参见太后。” 宫门口,侍卫整齐划一的跪地行礼。 郑淑玟却久久没有回应,而是抬头看向宫门,乾清宫三个大字熠熠生辉,一笔一划都苍劲有力,十分气魄。 可惜也抵不住岁月的磋磨,灰尘仆仆,更有野生爬山虎挂了上去,抵挡住那字迹的威风气势。 “我记得这三个字还是太上皇亲自题的,先皇小时候也曾喜欢往这里跑。” 郑淑玟陷入了旧日往事,长年冰冷淡漠的容颜之上溢出一丝温情。 “太后,侍卫们还跪着。”紫菀不忍心,终于在一旁提醒。 郑淑玟垂眸,扫一眼那跪了一地的人:“平身吧。” “谢太后。”侍卫们早已经跪的双腿发麻,却不敢有半分怨言,恭恭敬敬的让至一边,迎太后大驾。 “你们就留在这里,我一个人进去。”郑淑玟淡淡的吩咐,随即缓缓踱步迈上台阶。 紫菀一群人自然规规矩矩的候在外面,与门口的侍卫们倒是有点大眼瞪小眼。 “紫菀姑姑,要不,你去休息一下吧,等会太后要是出来,我唤你。”紫菀身边的二等宫女贴心上前建议。 这人是紫菀的心腹,她自然是信得过的,于是点点头,转身到一旁遛弯。 站在那里不动,她早已经双腿发麻,随性的在周围的花园子里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紫菀恍惚感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过去,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长年在宫中历练,自然一瞬间警惕过来,无风不起浪,有风吹就会有草动。 竟是不知,如今在宫里面,竟然有人会盯上自己,胆子也忒大了点。 紫菀心中一动,随即加快了脚步,前面小径正是转弯的时候,紫菀快步上前,一个闪身便躲入视线死角,安安静静的候在那里。 果然不负所望,一个身影快速的追上来,就在刚刚抵达转弯地方之时,紫菀一个搓手便动身上来,掌风凌厉直扑那人面门。 饶是反应稍微弱一点人,必当被紫菀打得瞬间趴下,不过那人却是身手敏捷,一个错身躲过去,顺势捞出手来擒住紫菀那只手,紧跟着顺势一带,紫菀只觉一股大力之下,自己反被那人抓在怀中。 紫菀心中大惊不好,却在下一刻被那人放开来。 “好你个臭丫头,我好不容易抽空来看看你,你倒好,动不动就上手打人,这样刁蛮,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那人甩开她之后,倒是拍拍手站在原地,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 手腕上还缠着绷带,似乎重伤初俞的模样。 紫菀定睛一看,发现并不是旁人,而是无意间偶遇过的傻小子。 说他是傻小子,是因为整个皇宫之中,估计没人不知道她是紫菀姑姑,而这个家伙初见她时还真的当她是那个不知名宫里的小宫女。 两人倒是聊得来,多说了几句话,后来紫菀便忘了这个人这回事了。 不想两人竟然还有缘分再次遇见。 “你来看我干吗?”紫菀没好气,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傻小子还会点身手,并且感觉伸手还不错的样子,比不比宫里的侍卫差。 第一百九十四章 回来了 那小子咧嘴笑了笑,被骂了也并不生气:“我原本以为你就是一小豆芽小宫女,没想到你竟然是太后身边的,看你身后跟着那么多人,你的品级不低吧?” 紫菀忍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怎么,终于知道我的身份了,还不快躲得远远的。” 那小子倒是呵呵一声:“我干嘛要躲你,说笑了。” “难道你就不怕我?”紫菀倒是来了点兴趣,好奇的睨他。 两人站在花园子里面,周围植物茂盛,此刻又是夜幕四合的光景,看不清傻小子的神色,不过那臭小子倒是做出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 “我已经说过了,你好好一个姑娘,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凶巴巴的?”傻小子说完,摇头叹口气:“算了算了,我出来逛的时间太久得回去了,这个……还给你。” 说完,伸出手来,手中有一方手帕,只是……残缺的手帕,其中一头似乎是被火烧掉一般,带着发焦的边儿。 紫菀轻轻接过来一看。是自己的手帕,却不知为何会在这个傻小子手里。 “无意中捡到的,本来想还给你,却不想被你臭骂一顿,然后就不还了。”傻小子耸耸肩:“不过我没有放好,被烧了,你可别怪我。” 被烧了……紫菀脑海中顿时想到什么,紧张的追问:“你是祠堂的建筑工人,那位救了先皇排位的那个?” 全身上下的中药味,以及手上的绷带,现在手里的一方丝帕,这一切都说明了……眼前的这个人,正是郑淑玟钦点必须要救活的那人。 没想到却是自己认识的臭小子。 傻小子再次笑了起来:“是啊,正是我。” …… 郑淑玟进入乾清宫以后,并不急于进去正殿,而是在外面坐了坐。 她有些害怕,害怕进去之后的氛围,还不如现在,自己知道他在里面,能够感知到他的气息,知道他还活着,还好好的活着,这样就足够了。 夜黑如墨。 李景楠一直在看书,桌案上面的油灯就没有熄过。 窗外有风吹进来,裹挟着轻轻浅浅的胭脂味,虽然很淡,却被他敏锐的闻到。 这股味道夹杂在乾清宫里面枯败腐朽的气息里面,显得格格不入,李景楠蹙紧了眉头,愤愤的哼一声。 郑淑玟听到了。 两人隔着很远,可是她还是听到了,他心里的气她能够感知。 罢了。 她嘴角上演,一个无奈又落寞的笑容一晃而过。 看来小豆子的死,他依然没有释怀。 她轻声叹一口气,缓缓起身,朝外面走来。 那帮紫菀望风的小宫女远远瞧见了太后的身影,赶紧来到花园子唤她。 “姑姑,太后出来了,你赶紧点。” 紫菀和傻小子双双一怔。 傻小子眉眼之中闪过一丝犀利:“哇塞!你小小年纪,竟然都混到姑姑了!”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伸出大拇指:“佩服佩服。” 紫菀没空跟他废话,转身就走,却没有走远,站住回身:“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远。”傻小子笑起来,月光下洁白的牙齿很晃眼。 紫菀颔首转身就走。 “等等。” 紫菀回头:“……” “能不能问问,这宫里住着谁,好像神秘的样子?”陈远凑上前来轻声打听。 紫菀甩他一个白眼:“想要在宫里长长久久的活下去,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该问的别问!” 撂下一句狠话,这一次,匆匆离开。 陈远望着她消失的身影,耸耸肩:“这人怎么就不会好好说话呢!” 嘀咕完这句话,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却又恍然猛的拍一记脑门:“对啊!我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了!唉,吃亏了啊吃亏了啊。” 还真是妥妥的傻小子。 …… 华轻雪他们在涵城别庄住过一晚之后,第二天大早便返回盛京。 回到司兵夫人府之时,还未到午时,欢儿喜儿终于把她给盼回来了,高兴的笑成了两朵花。 “夫人,你可终于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倒是去了哪里啊?”喜儿是个嘴快的,一上来就叽叽喳喳。 华轻雪也高兴的牵着她俩,听两人说话才知道,自己被萧翰绑架的事傅廷烨似乎对外保密来着,他做事真有点滴水不漏。 “我……我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啦,瞧你俩这委屈模样,难不成我不在,还有人欺负你们不成?”华轻雪只是逗逗两个小丫头,谁知两丫头一听这话,还真是突然就委屈起来。 “夫人,可不呢,你不在府里的时候,那个侯府的表……”喜儿正想告状,冷不防瞧见将军马车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而此刻正从上面下来的女人,不正是自己要告状的程婉妙是谁! 立刻就住嘴:“啊,没、没什么了。” 华轻雪瞧着她的模样,再回头看过去,一瞬间明白过来,却也不多说什么,拉着两个小丫头就往里面走。 傅廷烨在门口等了一下,程婉妙下车见状,赶紧上前:“表哥,我们一起进去吧?” 远远的瞧着华轻雪竟然撇下表哥自己先走,还真是一个不懂得体贴的女人呢。 不过也正好给她机会不是,她心中正美滋滋的,冷不防,傅廷烨朝她看过来。 “婉妙,你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回侯府了,你先回去吧。”傅廷烨淡淡的吩咐一句,转身就要走。 程婉妙没想到傅廷烨等着她竟然是要赶她走,她可不想走。 “表哥,让我留下来吧,姐姐生病还未痊愈,我在这里,也可以照顾一下她呀。” 她极力争取留下来,可不能回侯府,回去就等于暗无天日,表哥肯定不会想起她的。 傅廷烨微微蹙眉,貌似程婉妙说的也有点点道理,犹疑起来。 “表哥,我知道,我的身份会让姐姐有些尴尬,不过我愿意去化解姐姐的尴尬的,我相信,只要我努力,我们会亲密和谐如同亲姐妹的。”程婉妙一口一个姐姐,很是真诚。 一旁的紫娟也忍不住上前帮衬着说:“是啊将军,表小姐如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要赶她回侯府那种冷冰冰的地方,她一个女孩子,也会伤心啊。” 这话倒是说的在理,傅廷烨略微迟疑,点点头算是首肯:“那好吧。” “谢谢表哥。”程婉妙高兴的笑起来,跟在傅廷烨的身后,进了别院。 华轻雪跟欢儿喜儿走在前面,喜儿见他们与那位表小姐已经隔开了一段距离,赶紧趁机在华轻雪面前把前段时间程婉妙如何收拾欢儿,又如何自己剪坏裙子陷害欢儿的事有声有色的说了一遍。 华轻雪听完完全不敢相信,本以为程婉妙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纵然性子有些小姐病,心肠倒不至于什么。 却不想听闻喜儿所说,只感觉这个女孩子性格有些扭曲,甚至到变态的程度了。 “夫人你是不知道,像那种大宅子里面的环境,很容易让一个人变成鬼的。”喜儿朝程婉妙的方向瞅一眼,随即翻了一个白眼,愤愤的说。 这样的比喻倒是挺新奇的,让华轻雪和欢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欢儿一边笑,一边看着他们身后的一个女孩子,皮肤黑黑的,眼睛亮亮的,似乎从夫人回来以后就一直跟着。 华轻雪也注意到她的目光,赶紧给两位小丫头介绍:“这位是玉莲,是我这次出去遇见的一个小姑娘,心地善良人也很好。” “玉莲姑娘。”欢儿和喜儿赶紧跟玉莲行礼。 玉莲哪里受过如此高级的待遇,一时间赶紧摇手:“别这样别这样,我跟你们一样,以后就叫我玉莲吧,可千万别叫姑娘,我承受不起的。” 见她如此客气,欢儿和喜儿也不跟她见外了:“好吧,以后我们就叫你玉莲,我是喜儿,这是我的姐姐欢儿,在这个府上,你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就找我俩。” “好的好的,谢谢,欢儿,喜儿。”玉莲倒是罕见的腼腆起来。 华轻雪忍不住笑起来:“你们俩个小丫头片子,越看越人小鬼大。” 几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欢欢喜喜的回到房间里面。 傅廷烨跟在她们后面,也径直过来,他进房间以后,欢儿和喜儿立马识相的退了出去,顺便带走还在东张西望的玉莲。 玉莲一脸茫然的出来,这一路走来,整个府里似乎还没有走完,倒是让她惊讶了不少。 “没想到,华轻雪姑娘的家如此之大,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如此大户人家呢。” 欢儿和喜儿听见她叫夫人华轻雪姑娘,立时笑起来。 “你都知道她叫华轻雪,怎么不知她就是我们齐国鼎鼎大名的司兵夫人啊,司兵夫人住这样的地方,很意外么?”两个小丫头从说话的神色里就能看出,对华轻雪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什么?她是司兵……真的司兵夫人?”玉莲倒是张大了嘴巴。 “不然呢,你还真是蠢,难不成你一直不知道?”喜儿口直心快,欢儿猛地拍了她一下:“别说话没大没小。” 不过玉莲倒是不在乎这个的,她在乎的是,华轻雪真的是司兵夫人?! “呀,司兵夫人也是我的偶像啊!”她回想起华轻雪跟她相处的短短时间:“难怪啦,她那么聪明,又跟大将军如此亲密,对对对,除了司兵夫人还能是谁。” 想到这里,竟然高兴起来。 华轻雪曾经对她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自己会来到盛京,也能见到司兵夫人。 当时她还不相信,现在回想……一时间什么都清楚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谁委屈 “原来你也喜欢司兵夫人!那感情好,以后我们就有共同兴趣爱好啦。” 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在华轻雪的房间外说着体己话,倒是让屋里面的华轻雪和傅廷烨微微笑起来。 “都是不大不小的丫头,很容易就混熟了。”华轻雪淡笑说一句,上前帮傅廷烨倒了一杯热茶。 傅廷烨神色安然,眸光融融的看着她:“你的伤寒还未痊愈,待会我让卢正清过来给你瞧瞧,然后早点休息吧。” “嗯。”华轻雪点点头:“你这是要走了吗?” 傅廷烨的确正有此意:“怎么,你还有事?” 华轻雪眨眨眼:“倒是没有,只是,想着让你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但如果你有事,就去忙吧。” 傅廷烨想了想,点点头:“也不是那么急。” 两人静静对坐着,总觉得这次事情发生之后,疏离了不少。 这可不是傅廷烨想要的结果,他顿了顿,起身来到华轻雪面前,谁知华轻雪骤然站起来,迷茫的望着他:“怎么了?” 傅廷烨微微扬眉:“没事,就是想静一点距离看看你。” 华轻雪怔了怔,下一刻,脸上染上层层红晕。 傅廷烨缓缓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到熟悉的温香|软玉,一时间,所有的疲惫都消散了去。 华轻雪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听见傅廷烨铿锵有力的心跳,心中也安定下来。 正在此时,程婉妙提着食盒径直前来,却被门口的欢儿和喜儿拦下。 “表小姐,你现在恐怕不方便进去,将军在里面呢。”喜儿冲在前面,很是不客气。 程婉妙自然知道傅廷烨在里面,刚刚跟着他一路过来就看见了,此时也不过是给自己刷一个存在感,却不想连面都没见上就被这死丫头拦着,心中火气蹭蹭蹭的就上来了。 “你让开,一个丫头也敢拦着我。” 程婉妙的语气不是很和善,而且她的声音尖细,很容易就被屋里面的两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华轻雪挣脱傅廷烨,两人双双都有些尴尬,随即来到门口。 “喜儿,你不可以这样对……表小姐的。”华轻雪虽然是斥责喜儿,可语气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喜儿转身看见夫人将军都出来了,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这个狐狸精就算不进屋子,也能搅和了他们夫人跟将军的好事。 太欺负人了! “婉妙,你这是做什么?!”傅廷烨的语气有斥责之意。 程婉妙立时委屈起来:“表哥,这个丫头都可以欺负我。” “不像话!”傅廷烨瞪她一眼:“你要是再这样,以后就不要来了。” 程婉妙一听这话,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滚:“表哥,我只是好心来给姐姐和你送午饭,婉妙亲手炒的两个小菜,希望姐姐和表哥喜欢……” 说到这里,却是说不下去,伸手要将食盒递给面前的丫头,却不想,欢儿和喜儿都不接,最后索性丢给了玉莲手中,转身跑了回去。 玉莲到底是个心软的,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不好不接。 可是接过之后,又发现欢儿和喜儿看自己的眼神都藏着埋怨。 这原本十分和谐的气氛,被程婉妙一闹,倒是弄得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了。 傅廷烨见此,也是拿程婉妙没有办法,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程婉妙可以一秒说哭就哭。 关键他还没有说什么重话呀! 华轻雪瞧着傅廷烨神色中透露出来的疲惫,上前拉了拉傅廷烨,想安慰一下,却又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最后反而是傅廷烨拍拍她的手安慰:“唉,你也别放在心上,她会长大懂事起来的。” 华轻雪嘴角动了动,点点头。 不过好像……每次吃亏的都是程婉妙,是不是她更需要安慰? 两人转身回房,傅廷烨顺势牵着华轻雪的手不放,似乎刚才的拥抱还有点意犹未尽的错觉,华轻雪故意装不懂,转过身子要吩咐丫头们上午饭,却不想走了两步就被一道力量拉回来,重重的落入傅廷烨的怀中。 “你是故意的?” 小心思瞬间被看穿。 华轻雪忍住笑,装傻:“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傅廷烨似笑非笑,深邃的眼眸划过一丝狡黠,骤然拉近两人的距离……却不想华轻雪突然尖叫起来。 “痛痛痛!好痛啊!” 一边叫,一边捂住自己的嘴巴,水灵灵的双眼瞪着傅廷烨,表示极度的不满, 傅廷烨眉头动了动,有些不解:“怎么了?” 华轻雪伸出雪白的指头,在他的下巴上刮了刮,毛感很好,拿去刷地板一定会效果很好。 傅廷烨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胡须扎人,可干嘛叫得跟那啥似的,唉。 “还不快给我刮刮。”傅廷烨放开她,扬起下巴来准备着。倒是好久没有享受过华轻雪给他刮胡须的待遇了。 华轻雪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吩咐欢儿断热水来,也正是这个时候,得到消息的梁文晟与苏绍文赶了过来,看见华轻雪,两人也是喜极而涕。 “师傅,你去了哪里,可想死我们了。”苏绍文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就要抱住华轻雪,被眼尖的梁文晟一把抓住:“咳咳,咳咳,师弟,不用抱了,师傅知道你的想念的。” 一丝尴尬冒出来。 苏绍文这才反应过来,是有点那男女授受不亲,呵呵。 况且,好像将军也在呢! 多亏了师兄,多亏了师兄呀。 两人跟华轻雪道完思念,倒是不多耽误,赶紧撤退,临了苏绍文叮嘱华轻雪一句,下午有要事务必去实验室一趟。 华轻雪满口答应着,这才回来给傅廷烨刮胡须。 倒是没有弄多久,傅廷烨的络腮胡就已经清理整齐,干净清爽。 伸手摸摸自己的下巴,傅廷烨觉得舒心,又不由得喃喃:“会不会不够威风?” “啊?”华轻雪一时没有听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笑起来:“将军真是说笑了,将军这样魁梧高大,已经足够威风了,现在这样挺好啊,很英俊……” 最后一句话无限缩小音量。 傅廷烨就当着自己没有听到,点点头,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反正现在可以亲了不是。” “啊!”华轻雪一阵晕眩,就被某人吃干抹净。 …… “华轻雪消失了一段时间,是被萧翰给绑走了?” 郑淑玟得到这个消息时,倒是吃惊不小, 而告知她这个消息人,却是此刻坐在她对面的左相。 今日风光秀丽,郑淑玟忽然有了兴致到护城河一带走走,由于护城河在宫外,于是她选择便服出行,也方便一点,不想却跟左相偶遇上,真是巧。 “老夫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断不会假。再说,宁王似乎也知情,等宁王这次办差回来,太后一问便知。”左相眉发花白,一双眼却炯炯有神,泛着锐利而智慧的光芒。 “那萧翰现在在哪里?为什么傅廷烨没有捉拿他?”郑淑玟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指骨突出而分明。 “呵呵。”左相倒是笑了起来:“太后难道希望他抓了萧翰?恐怕你的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吧。” 郑淑玟冷冷的一张脸上没有半分表情:“自然是……不想。可是……” “可是傅廷烨做事就是这样滴水不漏,让太后半分把柄都抓不上,很是郁结对不对?”左相帮她说完下半句话。 郑淑玟咬咬牙,她很想否定,可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如果傅廷烨一怒之下抓了萧翰,或者动了萧翰半个指头,那么在朝廷之上,她也就有把柄打压他,可现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想在其中动点手脚都难。 她很气。 可是又没有办法。 “太后想要对付这样一个人,就不能心急,须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很多事,慢慢来才好。”左相忍不住点拨她一句。 郑淑玟点点头:“左相说的是,可是哀家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左相深呼吸一口气,花白的胡须动了动:“这个老夫也说不准。” 傅廷烨并不像京城之中的那些纨绔子弟,同样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傅廷烨十四岁就在战场上历练,十八岁当上将军,可谓是有勇有谋。 这样的人,用好了是朝廷的助力,用不好,那么很有可能颠覆朝廷。 所以左相能深深的明白郑淑玟的担忧,只是…… “等机会出现的时候,就是时机到了。”左相淡淡的说一句,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郑淑玟忽然站了起来,眼眸中有温情流过:“要不再陪我走走?” 左相微微一怔,看了看天色,摇头拒绝:“最近国事繁忙,恕老夫不奉陪了。” 郑淑玟点点头,不勉强他。 只是看着左相缓缓离开的身影,心思有些茫然。 “太后,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回宫吧。”紫菀在一旁劝道,郑淑玟点点头:“好,回宫。” 可是皇宫又有什么回去的必要呢,诺达的宫殿,她已经攀爬到了顶峰,却冷冷清清孤孤零零的。 回去,跟不回去,又有什么分别。 第一百九十六章 怀疑有奸细 华轻雪与傅廷烨吃完饭之后,小睡了一会儿,醒来之时,卢正清已经在外面候着。 她十分不好意思,赶紧让欢儿给人请进来:“你来了叫我一声就是了,反正我也没有睡得很深,这样等着太麻烦了。” 卢正清知道她是不习惯这种古人的冗长规矩,感到怠慢了自己,笑了笑:“没事的,反正我也没事,从太医院出来,倒是清闲了不少,我还有时间研究我的麻醉剂改良呢。” “是吗?!那太好了,有你在,我们理学院的医学研究方向就不愁啦。”华轻雪喜笑颜开。 她在心里当卢正清是朋友,而且两人之间说话不必担心听不懂之类的,倒是放松了不少。 “你这次怎么消失了那么久,我直觉你似乎出事了?”卢正清拿出药箱放在桌上,凑近华轻雪时才轻声问。 华轻雪左右看看,欢儿和喜儿她们都在外面,这才小声的说:“是啊,我那天任性跑出去,结果被萧翰抓住,差点给绑架回辽国去呢。” “竟然这么惊险!”卢正清听着有些后怕:“果然是将军,这么大的事,也能做的风平浪静,我们整个府里的人都以为你俩是出去度假了呢。” 度假……这也太休闲了吧。 华轻雪忍不住笑:“算了,别提这事儿了,想起就郁闷。” 期间的心酸和难过,真是不想再重复一遍。 “好,过去了就过去了,我给你把把脉。”卢正清说完,拿出手绢覆在华轻雪的手腕之上,静静探脉。 “看来是经历了舟车劳顿,期间还有伤寒未愈,我开一点药调理一下就没事了。”卢正清只用了一小会儿,便已经摸清楚了华轻雪的身体状况。 “不过,你的身子倒是比以前还虚了许多,这样吧,我开一点药膳,让欢儿和喜儿两人时不时给你弄点,整合调理一下也好的。” 华轻雪点点头:“你是医生,当然什么都听你的。” 卢正清听见医生这个词,忍不住笑:“好啊!那你要当一个乖乖的病人!” 华轻雪再次点点头,站在一旁看着他开方子,卢正清的毛笔字写的是很方正的小楷,漂亮且字迹清晰,不过华轻雪却奇怪起来。 “不是说医生开的方子字迹潦草也是一种职业保密习惯么,怎么你写的方子清清楚楚大大方方的,就不怕旁人学了去?” 卢正清嘴角擒着笑意,待写完整篇药方之后,才回答她:“那些装模作样字迹潦草到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不过是虚有其表怕别人揭穿他医术不精的事实罢了,我又何须隐瞒啊,况且,真正的精髓都在这里!” 他说着,指了指脑子。 “放在这里的东西,任何人想学也学不走的。” 这倒说的是,华轻雪点点头:“你这话以前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常常训诫,但是中学之后我们都有芯片技术了,倒是没有人在意是否真的记住在自己的脑子里。” “你们那一代人自然是享福的。”卢正清站起身来,忽然提到芯片,忍不住问一句:“这段时间你还有没有晕厥现象?” 华轻雪想了想,蹙眉:“似乎有吧,不过我不清楚那次是因为伤寒引起的晕厥还是芯片的原因。” 卢正清神色认真起来:“除了晕厥,还有没有其他反常的现象呢?” 华轻雪再想了想:“似乎有,不过……也不能说是跟芯片有关,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那个东西就有了。” 她说的神乎其神,让卢正清一个唯物主义者瞬间感到毛骨悚然。 “什么东西?说的怪吓人的。” 华轻雪看他有点怕怕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不会是联想到鬼了吧?!哈哈,不是不是,是一个梦。” 原来是做梦啊。 卢正清轻轻嗯一声,倒是不以为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啊,毕竟是脑力工作从业者,平日里注意多休息休息脑子。” 这倒是在理。 大脑活动太过频繁,在人睡觉的时候就会产生很多兴奋层,从而间接导致梦境的产生。 “行了,先不跟你说了,今天我还要去孟志泽那边给同学们义诊,方子我就交给欢儿吧。”卢正清话还未说完,欢儿就伶俐的跑来:“卢夫子,我在这儿呢,方子给我吧,保管让夫人准时喝药的。” “就你最乖!”卢正清点点她的额头,先把第一张药方给她,然后把第二章药膳给她,再仔细嘱咐清楚之后,方才离开。 华轻雪想着苏绍文和梁文晟找自己还有急事的样子,在卢正清走了之后,便速速的出门来,眼见喜儿在院子里打扫,华轻雪想了想,还是让她跟着自己一起过去。 毕竟萧翰抓她的事留下一些阴影,如今即便是在自己的府中,华轻雪也下意识的要有一个人陪着心里才踏实。 一主一仆刚刚走出内院,迎面就看见听着大肚子磕着瓜子的闲散孕妇罗慕语走来。 “呀,看把你闲的。”华轻雪立即笑了起来:“我们罗慕语现在小日子过的可滋润着呢。” 罗慕语也是好久没有见到华轻雪了,这一见面就被她调侃一两句也无妨,她不放在心上。 “你这是去哪里啊?我还说找你一起逛街呢?”罗慕语是真的闲,如今自家的药店不需要自己操心,住在司兵夫人别院里面吃喝拉撒更不用操心,就连自己怀孕的一应所需,卢正清早就打点妥当。 她成为真真正正的全职孕妇,可不闲的发慌。 这一听说华轻雪回来,就忍不住要约她的。 华轻雪拉了拉她的手,又看看已经接近临盆的肚子,啧啧出声:“你还是悠着点吧,看样子快出生了,还是不要乱走,正好我这一回来事情也多,不能陪你逛街,要不你自己在院子里走走?” 罗慕语有点点失望,不过却能理解她的忙碌:“好吧,看来我也只有自己一个人闲散下去了。” 华轻雪又跟她磨叽几句,这才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便看见童童在实验室外面玩,一抬头的瞬间瞧见华情绪,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下一刻,张开双手朝华轻雪的怀中扑了来。 “童童!”华轻雪已经知道大家跟她取的名字,叫唤了一声,一瞬间,小女孩就扑了个满怀。 小小的人儿只齐华轻雪的膝盖,却双手抱住她的腿,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华轻雪轻柔她头顶的总角:“长高了也长大了呀,这孩子。” “可不嘛,夫人,这个府里的人都喜欢这丫头呢,现如今的待遇比我都好,什么人见了她都要给她糖吃,还送衣服送温暖的,唉。”喜儿在一旁接话,可是言语之中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华轻雪都忍不住笑话她:“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跟一个小丫头吃醋。” 喜儿被她调侃,笑了起来。 “师傅,你来了。”苏绍文和梁文晟双双从实验室里面走出来,一眼就看见童童缠着她,赶紧叫回来。 “童童自己去玩,司兵夫人还有要事做,你可不能耽误了她哦。”梁文晟在一旁劝。 童童倒是十分懂事,点点头之后,放开了华轻雪。 “这孩子可真是超乎同龄人的懂事和乖巧呢。”华轻雪瞧着童童的身影就忍不住感慨:“就是不会说话,真是可惜了。” 女孩子在古代这种环境下,本来就受歧视,再加上不会说话,以后长大说媒的时候,会吃很大的亏的。 小孩子似乎感受到华轻雪的心事,转回头来,冲她灿烂一笑,仿佛在说,我没事。 华轻雪一瞬间被那纯洁无邪的笑容感染,心情也舒畅许多。 “师傅,我跟师弟发现一个不好的情况。”苏绍文上前,轻声跟华轻雪说到,神色有些紧张。 华轻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了看他俩:“进去屋里说吧。” 外面毕竟人来人往,也不太安静。 华轻雪吩咐喜儿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这才跟着两徒弟开门见山:“到底什么事?” 梁文晟和苏绍文双双表情为难,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梁文晟这个做师兄的汇报:“是这样的,师傅,我和师弟怀疑,我们理学院里面有奸细。” 奸细?! 华轻雪浑身一震,倒是从未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 “为什么这样怀疑?”她淡淡的问。 “师傅,还是我来说吧,唉,是我的错,师傅,我不该让师兄先说的。”苏绍文在一旁唉声叹气:“这件事是从师傅之前绘制的热气球稿纸发现的。因为我对师傅绘制的热气球稿纸感兴趣,想自己研究研究,于是带了回来,可是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找不到了。” “起初,我也没有在意,可是那东西我的确感兴趣,后来师傅不在的时候,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就找了找,结果没有找到,后来我跟师兄说了这情况,师兄帮着我一起寻找,结果发现……” 苏绍文说的这里,愈发的心虚:“结果发现……” 华轻雪忍住催促他:“发现了什么,你别吞吞吐吐的啊,说吧。” 虽然表面上装作十分淡定,可华轻雪的心里却惶惶不安,直觉这件事还不止苏绍文现说的这般简单。 第一百九十七章 提纯装置 童童一直在外面玩,一个人抓点石子什么的,蹦蹦跳跳的。 喜儿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时不时也看着童童,小孩子顽皮,总会一不小心摔了碰了什么的,她留着心的。 果然,童童忽然对一只蝴蝶感兴趣,飞扑着上前追去,却没有看见脚下的一块大石头,喜儿眼尖,赶紧跑过去,一把抱住她:“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小心了,怎么样,有没有磕着碰着?” 喜儿将童童牢牢实实的抱在怀中,却问她有没有磕碰。 童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没事就好。”喜儿放下她,站了起来,准备回到实验室房间外面继续站岗,却被小童童抓住了裤腿。 “怎么?你还有事啊?” 喜儿低头,对上童童一双眼睛。 童童看看她,又看看那实验室,似乎十分好奇。 喜儿揉揉她的总角:“他们大人在谈事,你一个小孩子好奇什么,去玩吧。” 童童看看她,重重的点点头,果然放开喜儿,自己一个人玩去了。 …… 傅廷烨回来之后,也是一堆军机要事处理。 海士轩整理了一下这段时间朝廷之上发生的重点事情跟他汇报了一遍,傅廷烨神色淡然的听着,只是有一点人,他提了出来:“你说皇上已经很久没有上朝?” 海士轩点点头:“是的,这段时间虽然我没有上朝,但是我们同朝为官的武将可以证实,自从上次李景楠跟着夫人和您逃出来,回皇宫之后就一直没有上过朝,听说是身体不适,一直在御书房里面静养着。” “御书房?此话当真?”傅廷烨眉峰划过一道锋芒,他是直觉不相信太后还会放李景楠在御书房里,不过从表面上,却又挑不出任何差池。 海士轩点点头:“是的,我们在御林军里面的眼线汇报的,御书房戒备森严,全是郑晟的人把守,我们的人,是一点风都探不到。” 太后那老妖婆竟然做的这样绝?也不怕自己亲生儿子跟她彻底翻脸? 傅廷烨顿了顿,看向海士轩:“这件事先且不提,后面让吴卓去探探便可,这段时间还有没有其他重要的情报?” 海士轩翻了翻自己的军机册,摇摇头:“没有了,不过……” 他看到最后一行萧翰的名字,莫名的紧张起来,这可是个雷点啊,不知将军会不会突然暴怒,然后又赐他一顿板子出气呢…… 海士轩如今已经变得草木皆兵,总觉得挨板子这种事,无论原因正不正,最终总会落在他的头上,老天爷仿佛下了一个定向指标给他似的。 傅廷烨看不惯他踟蹰的模样,顿时不耐烦起来:“快说!” 海士轩只觉浑身一个激灵:“是是,将军,其实也没什么,对我们还是好的情况,就是萧翰这次匆匆赶回齐国,似乎为了跟他皇兄争夺太子之位。” 傅廷烨犀利的眉峰动了动,双眸微眯,一丝危险的光芒扫过:“他连出使齐国拿下司兵夫人这种小事都办不好,你认为辽帝还会给他机会?” 海士轩是个榆木脑袋,很怕动脑子,很多事情都只会看一步两步,再多一点便全然糊里糊涂不清楚了,所以,傅廷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确没有看到这样深远。 只能赶紧符合傅廷烨:“是是是,将军就是将军,果然看的比我长远多了。” 傅廷烨收回带着危险光芒的眸光,却也忍不住冷冷的瞪他一眼。 海士轩立时明白自己的马屁又拍在了马蹄上,心虚的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多说什么废话。 “滚。” 秦老五大清早来傅廷烨这里领差事,甫一进门,就听到将军发火,下一额,海士轩夹着屁股滚出去,模样很是狼狈。 “这小子又惹将军生气了?要不我替将军去揍他?!”秦老五顿时义愤填膺,他最近也越看海士轩越不顺眼人,而且在军中还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八卦很多,跟那位表小姐之间……啧啧啧,不提也罢。 “不必了!”傅廷烨虽然如此说,语气却并不是这样一回事。 秦老五也顿时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自己又哪里出了小差错,惹傅廷烨更加生气。 秦老五长这么大,最怕两个人,一个是他家的那只母夜叉,另外一个就是眼前的傅廷烨。 母夜叉是动不动就会发火,他根本不知道原因却只能一个劲儿赔不是才能平息;而傅廷烨则是,你从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火,感觉随时都会晴转阴,让人防不胜防。 比如此刻,秦老五就感觉自己嗅到了火药味,立时乖觉起来明哲保身。 “叫你来是想问你,上次侯府抓到刺客的水纹刀一事可有进展?”傅廷烨语气恢复一罐的淡漠冷静。 “还没有。”秦老五如实回答:“前段时间还有一些线索,不过这段时间对方似乎彻底消声灭迹了,我们的线索断了。” “你们不是怀疑过是宁王的先排兵么?”傅廷烨抬头看他。 秦老五不敢隐瞒:“起初是这样怀疑的,可是属下仔仔细细查过,也派人到宁王府里面暗访,宁王府没有任何能人,而且那种刀在他府里也不曾出现过,因此可以断定,那批刺客,绝对不会是宁王的人。” “不是宁王的人,那又有谁那么急迫想要掳走华轻雪?”傅廷烨幽幽问出声来, 一瞬间,答案呼之欲出。 “辽国!” “萧翰!” 两人倒是异口同声猜到这个答案。 顿时,整个房间里气氛诡异起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傅廷烨心头,他静静的坐着,伸手点着桌面,略微沉吟。 “可是那辽国贼人怎么会做出如此精良的刀来?”秦老五百思不得其解:“不可能啊,我们在战场上跟他们交手多年,他们那点技术怎么能跟我们相比,而且现在我们还有司兵夫人把持,是绝对没有道理在工艺上输人一筹的。” 秦老五的分析不无道理,就连傅廷烨也开始怀疑起来,这样看来,辽国也不可能。 那么当时的盛京城,还有什么势力会出手? …… 实验室里面,苏绍文终于吞吞吐吐的说出了他和梁文晟这段时间发现的最大隐忧。 “师傅,我和师兄发现,奸细不仅存在,而且一直在偷我们的东西,我跟师兄仔细查找热气球稿纸的同时发现,不仅如此,还有很多稿纸也不翼而飞了。” 什么?! 华轻雪这下才真的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那两本理化手册呢?!”华轻雪第一时间便想到自己耗费心血从芯片上复制粘贴下来的巨著,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那两册本子丢掉,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这倒没有!师傅放心,这两本册子是师兄单独保管,就连我都不清楚师兄具体放置的位置,只是在我需要看的时候,师兄才会拿出来与我,但是每次看完都是妥妥的交还师兄的。”苏绍文赶紧回答,避免华轻雪过多担心。 梁文晟也赶紧在一旁说:“师傅放心,这两本册子还在,那奸细好像并不是针对这两本册子,而是我们的一些稿纸。有时候师弟和我会把正在研制的东西绘制一些稿纸出来,丢的都是这些稿纸。” “对啊,其实稿纸上的东西我都是根据我个人习惯绘画,如果贼人真的拿去,说不定还看不清楚具体是个啥呢。” “所以,这个贼,一定是个笨贼。”苏绍文猜测。 华轻雪听说那两本册子没丢,心里踏实不少,不过应对这种事情并不是她的长项。 在那个世界的她毕竟是学兵器制造出身,又不是FBI侦探。 “这件事先这样,你们俩注意不要透露任何风声,一切如常,”华轻雪整理一下思绪,继续说:“然后我跟傅廷烨商量一下,让他给我们出一个办法吧。” “对对,师傅,大将军足智多谋,又那么精明,他出手,一定会将那贼人手到擒来的。” 华轻雪的这个提议倒是得到两个徒弟的鼎力支持。 “嗯,那就先不说这事儿了。”苏绍文终于将这个包袱送了出去,整个人都轻松不少,赶紧拉过华轻雪到他的试验台来:“师傅你看看,这是我这段时间的战利品,虽然你不在,我可是很用功的啊,对吧,师兄。” 这才说完正事就急着邀功,梁文晟都有点受不了他这个师弟。 华轻雪笑了笑,视线落下去以后却再也抬不起来,只见试验台上已经放置了一整套她所需要的蒸馏提纯装置! “哇!苏绍文,你真的是太棒了!”华轻雪忍不住伸出大拇指来:“这就是我要的那套装置。” 凑近了看,烧杯,玻瓶,蒸馏管……等等一切,不正是之前她在学校里面的实验室上面使用的那套装置的复制品吗。 这样一来就太好了! 有了蒸馏提纯装置,那么答应李景楠的新式兵器就可以很快提上议程。 李景楠一定会高兴的吧! 骤然想到李景楠,华轻雪隐隐有些担忧,也不知道他现在在皇宫里面过的好不好,跟太后两人之间的隔阂消除了没有。 “师傅怎么啦?”感受到她瞬间晴转阴的情绪,苏绍文忍不住询问。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请君入瓮 华轻雪摇摇头,淡淡的说:“没事。” 可神色上来看,分明就是有事啊,师傅也开始心口不一了。 “师傅,看完师弟的作业,是不是也该检查我的功课了。”梁文在一旁笑着说,转移华轻雪的注意力:“走吧,到我那边去看看,你一定会高兴的。” “好。”华轻雪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两个徒弟如此勤奋,这倒是给了她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三人从苏绍文的实验室里面出来时,只见苏绍文只是轻轻拉上门了事,也就难怪了,给了贼人那么多机会。 “这样吧,先找锁匠给实验室的门窗上锁,往后你们进出都带钥匙随手关门,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华轻雪吩咐一声,梁文晟和苏绍文都谨记下来。 “夫人,这边还需要守不?”喜儿一直在门口,他们说的话也断断续续听到一些,见华轻雪出门还有点不放心,于是上前问道。 华轻雪看向了苏绍文:“这间实验室也算是你的地方,里面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苏绍文略微想了想,摇头:“没有什么重要的,除了那套蒸馏装置,这几天我都没有绘制草稿,所以也没有什么稿纸了。” 华轻雪点点头,随即看向喜儿:“不用守了,我们到梁文晟那边去看看。” “嗯,好。”喜儿赶紧跟上。 童童见他们出来了,也跟上来,规规矩矩的跟在华轻雪的身后走着,小腿还迈得十分勤快。 华轻雪看见她的模样,就忍不住笑,一路上倒是心情也不错。 很快来到梁文晟的实验室,梁文晟在盘水的时候就负责兵器制造这块,刀枪箭等工艺改良。 只见他的实验室里面堆满了各种半成品,弓弩,刀剑等等。 华轻雪左看看右瞧瞧,对一些半成品的弓弩提出了一些指导意见,又看了看梁文晟自己打造的刀,切面光滑,密度均匀,已经达到了一把好刀的基本要求。 “这刀锋还是不错了,不过锻造上或许还得用的功夫,跟以前的刘师傅比起来差一截呢。”华轻雪淡淡点评一句,却让梁文晟微微红了脸。 “师傅说的是,刘师傅毕竟是老师傅,经验丰富,只是……可惜了。” 一句话,倒是让大家都一齐伤感了起来。 “不过没事,以后我会多多努力的,追上刘师傅的水平。”梁文晟见气氛微妙,赶紧缓和一下。 华轻雪笑了笑,心里明白对方的好意,赶紧转移话题:“不要说你最近就做了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啊,这样看来,你可得被你师弟比下去了哦。” “啊,”梁文晟神色微赧:“自然师弟是用功的,不用比,也是他厉害。” 他倒是十足的谦逊,这一点可很像以前读书里面的孔孟之道呢。 华轻雪笑了笑,跟在梁文晟后面一一看过去,终于看到一个成品,也是梁文晟最近这段时间的功劳——一把迷你型折叠臂弓,机关触动发射,一次可连续发射六只箭矢! “不错!”华轻雪点点头,忍不住拿到自己的手臂上安装一下,竟然也能安上去,并且袖子拿下来之后,完全覆盖住,一点都不会让人察觉。 “师傅,这种小型的弓弩属于暗器一类的吧。”苏绍文在一旁好奇的相问:“这种东西在战场上也会有用嘛?” “你说的很对,战场上不可能大规模使用,没这个必要。”华轻雪笑着跟她科普:“不过要是设计一对一,或者保护某个重要的人质的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苏绍文和梁文晟点点头。 华轻雪将臂弓拆下来,又看了看,才问:“你试过射程没有?” 梁文晟一听到这个问题,脸色顿时红了一下:“试过,由于箭矢太小,机关的作用力有限,最多只能射十几米。” 本以为华轻雪会责怪他没用心做好,谁知华轻雪却点点头:“差不多,这种体积的射程范围也只能这样了。挺好的,梁文晟进步很大!” 居然还得到了夸奖,梁文晟喜不胜收。 华轻雪验收完两个徒弟的作业,终于意识到,由于自己无缘无故的被绑架,已经错失理学院的第一次报名时间。 不过梁文晟告诉她时间已经推后了七天,也就是两天后开始报名,她点点头,看来当务之急是要准备理学院的报名了。 …… 傅廷烨整理完这段时间堆积的军务,来看华轻雪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华轻雪备好了他的饭菜,正在等他,远远看见他的身影,整个人都喜笑颜开起来,仿佛山花一般烂漫无邪。 “将军。”华轻雪亲自出来,将傅廷烨迎进去。 傅廷烨含着笑,跟着她进屋,桌上的饭菜冒着腾腾的热气,丫鬟们在一旁赶紧布菜,一切都是那么的其乐融融。 除了,突然出现的女子身影。 “表哥,姐姐,你们都吃饭了啊。”程婉妙手里提着食盒,站在门口有些难为情。 她一出现,屋里的画风便瞬间全变。 欢儿和喜儿脸上有明显的嫌弃和排斥之色,华轻雪也愣了愣,傅廷烨更是神色淡漠下来。 “你……”傅廷烨刚一开口,便被程婉妙抢先打断:“啊,表哥,没事没事,我就是来给姐姐送两道我亲自下厨炒的小菜,一点点心意,我放下就走。” 程婉妙似乎变得越来越聪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倒也不多留,将食盒放下转身就走。 华轻雪看着她的背影,终是有些不忍:“要不,你还是留下一起吃吧。” 毕竟,名义上也算是一家人了。 傅廷烨神色微微有些变化,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敢相信。 华轻雪羞赧的低头,勉强一笑。 “既然姐姐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程婉妙自带脸皮厚属性,转身就回来。 欢儿和喜儿虽然不乐意,但是华轻雪都发了话,也不得不给添上一副碗筷。 整个屋里,只有玉莲不明所以,跟在一旁给欢儿和喜儿打下手。 只是,就连迟钝的玉莲也分明感觉,这位表小姐竟是十分的不受欢迎,因为她一出现,华轻雪和将军大人的话都少了起来。 不是少,是根本就没有。 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落针可闻。 或许整个屋里,就只有程婉妙是心情无比舒畅的吃完这顿饭,以为傅廷烨没有给她冷脸,这已经进步很多了。 果然紫娟那丫头说的不错,华轻雪才是突破口,搞定她之后才能搞定傅廷烨。 眼看着饭也磨磨唧唧的吃完了,程婉妙私心里想着或者能跟表哥一起坐一会儿,聊个天或者散个步之类的,却不想傅廷烨径直朝她看过来。 傅廷烨五官精致而立体,在昏黄的烛光照耀下,愈发显得俊美无边……程婉妙的小心脏一瞬间就噗通噗通跳起来。 谁知傅廷烨一开口,她的心脏就再也跳不动。 因为他说:“时辰也不早了,婉妙你先回去休息吧。” 程婉妙伤心失意的站起来,很想说她不走,却抵不过傅廷烨略带审视目光,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告辞。 华轻雪这次没有留她,倒是害怕了自己客气一句对方马上就回来那种尴尬。 眼见着程婉妙身影走远,华轻雪赶紧跟傅廷烨开口。 “我有事……” “我……” 两人倒是默契十足的同时开口。 “要不,你先说。”华轻雪顿了顿,看着他。 傅廷烨淡然一笑:“是玉莲的事,我打算让她自己先去京兆尹报案,这件事毕竟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一切需要走流程的。” 一旁的玉莲一听是自己的事情,立刻上前来。 傅廷烨的话刚刚说完,玉莲就上前跪了下来:“谢谢将军为玉莲的事情着想,这样吧,我明天就去京兆尹,明天天一亮就去。” 华轻雪和傅廷烨双双看了看她,随即点点头:“好。这件事这样办。” 傅廷烨遂看向华轻雪:“怎么,你也有事要跟我说?” 心里倒是好奇,这个女人好不容易主动找自己一回,会不会是送某个礼物给自己,傅廷烨不禁小小的期待一番。 想着之前她总是给李景楠那臭小子送礼,送得自己每次看见都恨得咬牙。。 现在李景楠那臭小子被太后管着,终于没有来跟他抢了,倒是有些美滋滋。 华轻雪也察觉到傅廷烨的眸光有些异样,却没有多想,直抒胸臆的表达:“我跟梁文晟他们怀疑,理学院里面混进复杂的人。” 理学院……原来是理学院的事,傅廷烨一颗因期待而冉冉升起的心瞬间堕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你好像不是很想听?”华轻雪微微一怔,傅廷烨眸光之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被她捕捉到,心中有些不解。 “没、没事。”傅廷烨笑了笑:“你继续?” 没事吧?应该没事。 华轻雪想着或许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赶紧调整一下心态,将理学院稿纸丢失以及他们怀疑有奸细等等细节一应通通给傅廷烨分析了一遍。 “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华轻雪说完,期待着傅廷烨的回答。 傅廷烨脸上轻松的神色收敛了下去,骤然严肃起来,淡淡说出是个字:“请君入瓮。” 第二百章 招生临近 两人坐的是地方是软塌上面,左右大概有两丈长的宽度,而傅廷烨不偏不倚,就坐在华轻雪的身旁,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思很是明显。 一旁的欢儿和喜儿见状,赶紧拉着玉莲退了出去。 丫头们一走,华轻雪更加紧张起来,虽然眼珠子看着手里书册,可是心思全然不在上面。 傅廷烨微不可闻的挪了挪,正好又挨了过来。 华轻雪茫然望他,傅廷烨回视,脸上写着我一点都不尴尬。 华轻雪无语,只能再挪,然后傅廷烨再进……如此这般,两人宛如默剧一样渐渐的挪到头,华轻雪已经靠在软塌的边上,再无任何地方可腾挪了。 “你……是不是该给我让点地方?”华轻雪红着脸,终于开口问出声来。 傅廷烨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是我女人,我为何要让开?” 一语双关,某人的脸更红了。 “可是……”华轻雪正要解释什么,只见某人的手已经十分不老实伸过来,下一刻,自己便被抱在了他的腿上:“你好像很久都没有给我服务过了,是不是该熟悉熟悉技能?” 这种话也能说的如此一本正经,也只有傅廷烨了。 华轻雪几乎不敢去看他,却是轻微的挣扎:“将军,你……怎么突然……突然这样起来。” 让她很不适应啊。 在船上都还老老实实的,一人一间房,怎么回到府里,瞬间就大变样了? 可是华轻雪的挣扎在傅廷烨的眼里看来,宛如小猫咪的挑逗,身体里某种情绪亢奋起来—— “不行,我……我中毒了,你要帮我解毒。” 天啦! 将军,这个毫无说服力的借口你已经用过了,而且不止一遍,好吗?! 华轻雪表示她要抗议,可是抗议的语言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傅廷烨吃进了嘴里。 “将军……将军。”华轻雪赶紧抓住某人不安分的手,提醒他,“将军不是说过要……三年后……” 傅廷烨被她提醒,顿时停下来,只是呼吸还有些粗重,沉默一瞬,随即放开她来。 “今晚我就在这里睡好不好?”傅廷烨的语气有点点请求的意思。 华轻雪在他怀中低着头:“只要你不乱来。” “我保证。” 事实上,男人在床上的保证都无效的,傅廷烨倒是安静了大半夜,后面却越来越不安分起来,让华轻雪是无语。 最终……他们只能换了一种方式解决。 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傅廷烨就被吴卓叫走,欢儿进来查看之时,发现华轻雪已经醒来,于是上前询问:“夫人,是现在洗漱么?” 华轻雪的手一只在被子里面抖,摇摇头:“不,我再歇一会儿。” 欢儿点点头:“好。”随即退了出去。 傅廷烨来到外面,虽然是被人从被窝里叫出来,可丝毫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倦怠之色,甚至,眉眼之中隐隐有一丝丝餍足? 吴卓瞧着自家将军的脸色,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你眼睛在抽筋?”傅廷烨立时冷下脸来。 吴卓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小的一夜未睡,或许有些疲惫,哪里能跟将军比……”如此生龙活虎,想必昨天晚上司兵夫人伺候得……咳咳咳,自己想歪了,想歪了! “废什么话!”傅廷烨冷哼一声,威严瞬间爆发出来,吓得吴卓立刻静若寒蝉。 “是是。”吴卓眼观鼻鼻观心:“昨夜我细细查探了皇宫,皇上很有可能在御书房,跟之前一样,御书房里面任何人不能进,只有小豆子公公进出。” “小豆子?”傅廷烨念着这个名字。 是李景楠身边的小豆子么?小豆子是贴身伺候李景楠的人,如果小豆子出入御书房,那么,李景楠也应该在御书房。 可是,为何感觉整件事情透露着怪异? …… 皇宫之中,郑淑玟也刚刚早起梳洗完毕。 紫菀已经备好早饭,等着她享用,远远的看见郑淑玟走了出来,立刻抽出刺绣缎面矮凳放好,桌上一应碗筷汤勺也准备妥当。 太后今天的气色不错,看来昨晚点的安神香还是有效果的。 “太后,昨晚似乎有人夜探皇宫。”紫菀小心翼翼的在一旁说:“那人武功高强,轻功更是了得,我们的人追了大半个皇宫,最后也还是追丢了。” 郑淑玟静静的听着,脸上一丝波澜都无,等紫菀汇报完毕,才幽幽的放下粥碗看过来:“这么久了,我们宫中的侍卫的警惕性才提起来,是晟儿的功劳么?” 她可记得郑晟这些日子主要是在训练一批精良的御林军,以备不时之需。 “太后竟然不好奇是谁派来的人?”紫菀觉得,郑淑玟是不是抓错重点了。 有人夜探皇宫,这可是大事! 郑淑玟浅浅一笑:“哼,我做事,是不是需要你来提醒?要不这个太后,你来做?” 一句话,噎的紫菀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委屈,自己不也是好心么? “看你那样子,难不成,你知道是谁派的人?”郑淑玟挑了挑眉,自己的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性子轴了点。 “奴婢不知,还请太后明示。”紫菀低下头,很委屈。 不过她的确不知情,但这盛京之中有那胆子敢派人来夜探皇宫的,也为数不多。 这一点,郑淑玟也清楚,所以,她并不好奇是谁。 当下的重点,是她手里没人……没有一个可靠之人来抗衡傅廷烨。 而郑晟嘛,虽然对她孝顺有加,但资质尚且差了点,而且性子还需要历练一番的。 “忘了本宫刚刚问你什么了?”郑淑玟有些不耐烦,她不喜欢同样的话说两遍。 紫菀也懂得她的脾性,赶紧回答:“昨晚追人的并不是宫中的侍卫,而是……” “谁?”郑淑玟倒是来了点兴趣。 紫菀不敢迟疑:“而是一个工人,叫陈远。” “工人?”郑淑玟呲一声,讽刺道:“整个皇宫大内的高手侍卫还及不上一个工人,这个工人……不会是谁安插进来的吧?” 紫菀一听,赶紧解释:“断然不是,奴婢已经查过此人底细,京郊附近的农民,因为家贫所以进宫修建祠堂,会点身手,此前一直在乡下务农的。” 郑淑玟静静的看着她,眉心紧蹙,却不发一言。 “太后,您忘了,陈远就是当时在火灾里面救下先皇排位的那个。”紫菀紧接着说。 郑淑玟的眉心终于舒展起来:“有点意思。” 只怕这个陈远,并不是紫菀嘴里说的那样简单。 皇宫太医院之中,陈远的伤早已经好了。 当初太后发了话,整个太医院惊若寒蝉,给陈远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看护人员皆是太医级别,终于将人救了下来。 只是太后她老人家似乎贵人事忙,这些日子以来倒是再也没有提这件事,这个人。 因此太医院有些犯愁,人是救治好了,可是放不放人是个问题。 衡量再三,暂且将人养着吧,反正一应用度都有内务府提供,太医院只是出一间屋子而已,如此一来,陈远到成了整个皇宫里面最闲散自由的闲人了。 因此太后的旨意下来之时,他并不在太医院,而是一个人溜到附近的太湖边游玩,让小太监们一顿好找,累得要死才将他拉回来接旨。 太后念陈远救护先皇排位有功,后又追击夜闯皇宫之刺客有功,虽然并未追到人,但其心可表,特赐御林军侍卫一职,官至七品。 对于陈远来说,这可是天大荣誉,相当于平步青云的速度。 连念旨的小太监都歆羡不已,太医院里面一众太医们也纷纷朝他恭贺。 陈远倒是有点荣辱不惊,嘴角擒着笑意,只是未达眼底。 待他接旨之后,宣旨太监还特别提示,陈侍卫务必去慈宁宫跟太后当面谢恩才是。 “好好。”陈远自然答应下来。 …… 理学院的招生日期临近,华轻雪忙的晕头转向。 拟定招生条件,配备师生资源,以及规划学习课程时间安排等等,梁文晟和苏绍文自然承担物理和化学课先生无疑,卢正清为医药学先生,可是文化课……还差一位先生。 就在她有些踌躇需不需要外聘先生进来之时,孟志泽忽然毛遂自荐自己可以承担语文课先生,历史文学,他都懂的。 这一点,华轻雪也很清楚,毕竟孟志泽这些日子可是兢兢业业的传授小孩子们的课业,只是……这教孩子与教半大的孩子甚至成人似乎有些区别。 “夫人,你就让我试试吧,酬劳……酬劳我可以减半的。”孟志泽也知道自己并不是科班出身,毕竟朝廷正规考举之路他都没有通过,哪怕是个乡试级别,但他一心教书育人,这点品德倒是可歌可泣。 “师傅,要不就让孟先生试试吧,我感觉孟先生的文化内涵还是挺宽阔的,时常也去旁听他教孩子门呢。”苏浩文在一旁相劝。 华轻雪衡量了一下,决定试试:“好吧,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第二百零一章 故意 孟志泽立时高兴起来,挺身抬头:“夫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华轻雪笑了笑:“瞧你说的,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我的条件很简单,希望你每一堂课之前都好好备课,相信就算底子在差的先生,备足了功课,也能教出丰富的知识的。” “好,没问题。”孟志泽难掩高兴:“我这就辞去我抄书的工作,一心一意准备理学院的教授课程。” “孟先生精神可嘉,我们都要像你学习。”梁文晟也在一旁高兴:“能跟孟先生成为同僚,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我也是。”苏绍文凑上来。 大家说说笑笑,倒是冲淡了不少报名筹备的紧张感。 华轻雪将大家的喜悦看在眼底,他们此时正是在理学院最大的一间教室里面开会,并没有明确规定谁能参加谁不能参加。 因此,几乎整个理学院里面人都赶来凑热闹,就连孟志泽平日里教导的一些孩子们,也来了一些。 她心中想着,估计人也差不多了,于是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虽然报名的事宜很是紧张,不过我倒是要在此宣布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大家齐刷刷的看向她,好奇心一时被激发到顶点。 华轻雪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我宣布,理学院即将完成一件新式武器,作为我们开学的门面,打脸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共同完成,好不好?” “好!”呐喊声震天,即便是几里之外似乎都能听见。 华轻雪笑了笑宣布:“好吧,今天上午就先到这里,大家回去吃饭吧,苏绍文你留一下。” 苏绍文赶紧凑上来:“师傅,啥事?” 华轻雪不急着回答,而是等人走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才从手里的本子里抽出两张稿纸来:“这个你拿着,照着图纸上面的工序,前半部分可以动工了。” 苏绍文双眼一亮,师傅这才宣布了要做新式武器,下来就给她图纸,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视线落在华轻雪手里的纸上,只见密密麻麻各种模型,倒是看得有些头晕。 “这东西需要如此多的零件吗?这材料的准备工作就够吓人了……”苏绍文接过那两张纸,一边碎碎念。 华轻雪赶紧拍拍她:“别在这里念,你自己拿回去好好琢磨。” “好的,师傅。”苏绍文满意的接过,随即放在自己的怀中,还不忘回头给华轻雪交待:“师傅放心,这一次我一定妥妥保管,包管不会有事。” 华轻雪见他的模样就想笑,不过心里想的却是,这一次要有事才好。 “对了,师傅,奸细的事,大将军在查了么?”提到这个点,苏绍文不免要问上一问。 “在了,放心。” “好嘞。” 华轻雪一直目送苏绍文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当众宣布,不过是抛出鱼饵,眼下就等那奸细上钩,然后瓮中捉鳖一番。 不知最终会把谁给抓出来,华轻雪心中有些沉甸甸,理学院里面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都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是每一个都不像。 真是,有点棘手呢。 玉莲一大早就来到了京兆尹鸣冤鼓,京兆尹听闻天子脚下竟然有匪窝横行,立即将案子上传大理寺,谁知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件事很快发酵,在今早的朝廷之上引发热议。 显然,京畿一带的将领皆由皇族外戚垄断,而这些人都是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并未接受过多少磨炼,不愿意出兵剿匪;办公差回来的宁王倒是有心请缨,左相一派却反对为之,双方势力僵持,而傅廷烨这边,却从始至终没发表过意见。 这倒是让太后为难起来。 敢用的人用不了,不敢用的人倒是踊跃,而另外一方傅廷烨这边,颇有隔岸观火的讽刺意味。 从京兆尹呈上来的原告状纸上分明写着,受害船夫一家第一个发现之人便是傅廷烨,那幸存女子如今住在司兵夫人府,随后等候传召。 这就有意思了,很有可能那女子是傅廷烨指使……这样一想,倒是复杂起来。 京畿的守备力量本来就薄弱,如果抽调一部分兵力对付土匪,胜利倒好,要是一次剿灭不行难免还要派更多的兵镇压,可是这样一来……盛京守卫瞬间空虚,十分危险。 如果不用京畿的兵力,那么请傅廷烨出兵倒是一定能镇压住,可是这样一来,傅廷烨的威望就更大了…… 郑淑玟有些头疼,宣布此事容后再议,随即退朝。 傅廷烨下朝回来之时,将早朝上的情况简单给华轻雪说了说,华轻雪倒是并没有想太多:“可能出兵是大事,一时半会儿决定不下来也是有的。” 傅廷烨敛去眉目间的深沉,或许那些复杂的朝廷算计,不给她说也罢。 “对了。”华轻雪望着傅廷烨,一双水灵灵的双眼有些期待:“今天早朝的时候,见到李景楠了吧?他怎么样,我怎么觉得,以他的性格这次我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会置之不理的。” 如若放在从前,恐怕早就微服私访的遛出来找她了。 这次怎么静悄悄的,不像他的风格。 傅廷烨一听她提这个,神色有些凝重:“皇上他……没有过问。” 他说的是实话,李景楠被关着,就想关心也关心不了。 只是这话,在华轻雪心里听着却是另外一层意味。 “真的没有?”她倒是不相信呢:“还是有过问但是你不想告诉我?” 傅廷烨愣怔一瞬,随即双眼直勾勾盯着她:“我有那种必要么,他又不是谁。” 十足轻蔑的语气,噎得华轻雪答不出话来。 这家伙吃醋又不是一次两次,还脸皮厚的死不承认,可是自己也拿他没有办法。 华轻雪想到这里,重重的叹口气。 …… 护城河边风和日丽,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大多成双成对到这边散步谈心。 这里可以说是盛京百姓们的后花园,因为风景秀丽,依山傍水,很是吸引那些陷入浓情蜜意之中的人。 河边一处不起眼的柳树下,肃穆站立了一排侍卫,将来往即将靠近的人疏散去,颇有点神秘之感。 侍卫隔开的区域中间,停着两辆马车,外观极其普通,让人很难想象里面竟然是极尽奢华,锦绣缎面,金杯银盏,垂珠纱帘。 郑淑玟慵懒的躺在里面,直到紫菀在车外轻声禀报丞相到了之后才幽幽坐起来,缓缓踱步下马车。 “今日之事,丞相是如何看的?”郑淑玟竟然很有心情陪着左相在河边漫步。 左相遥望远处的山光湖色,眸光熠熠:“太后自己可有主意?” 郑淑玟嘴角扬起,笑得不自信:“宁王和傅廷烨的人我都不想用,可是派京畿的兵,会不会劳师动众,后顾不及?” 丞相伸手摸摸自己花白的胡须:“看来太后对用兵决策上欠缺很多火候。” 整个齐国,敢说太后不行的人,估计也只有左相一人。 奇怪的是,太后并不生气,反而有些愧疚:“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才知道,当初该多听听老师的话的。” 这一声老师,她倒是很多年都没有叫过了。 自从当上了太后,他们师徒的关系变开始微妙起来。 左相眸光微动,依稀想起当初围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古灵精怪的紧,却又对自己处处崇拜。 成天缠着他,要他当她的老师……那个时候,彼此都还是最天真无邪的样子…… “无妨。”左相几不可闻的再叹一口气:“老臣便再给太后出一计。” “老师……”郑淑玟有些激动,又失落。 太后的玉撵回到慈宁宫时,远远的就看见候在一旁的少年,眉目英挺,风姿灼灼……虽然他已经被凉在慈宁宫外一天了,却丝毫不见一丝疲态,到底是英气少年。 “太后,陈远一直在外面候着。”紫菀搀扶郑淑玟回到正殿稍做休息之后,才上前禀报。 郑淑玟侧卧的咋贵妃榻上,单手支撑着面颊,姿态慵懒妩媚:“让他进来吧。” “是。”紫菀退出去,不多时,陈远便大步流星的进到正殿之中:“参见太后。” 郑淑玟双目微阖,轻轻嗯一声算是回答。 陈远跪着,再次叩谢:“谢太后对远的提拔,远定当尽心竭力,精忠报国。” “念过书?”郑淑玟听他一句话,有点兴趣。 “家父曾考取功名不上,所以从小识得几个字,书倒是不曾念过。”陈远朗声回答,中气十足。 这样一作对比,看起来比侄儿郑晟还要利落爽朗一些。 郑淑玟终于没有后悔将此人提拔出来:“你倒是个聪明人。” “……”陈远不知这话该怎么接,太后的夸奖听着却并不像那么一回事儿,心中一时踟蹰不解,好在郑淑玟继续说:“本宫且问你,那日你单单救下先皇的排位,可是故意?” 陈远心中一凛,他那件事当初可是瞒下了所有人,没想到最后被太后瞧出来,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的,太后。”他不敢隐瞒,总觉得自己有种被眼前这个女人看穿的错觉。 第二百零二章 周美人 当初他的确是故意,可却并不是太后表面理解的意思。 那时的他长期在工地上,本以为宫中有很多美女,好不容易才撞见一个,却又是个母夜叉的凶悍性格。 所以捡到紫菀的绢帕没打算还给她,就留着给自己做一个念想。 他在祠堂里面做事,又不能把那东西随时放在身上,于是顺手搁在一块排位下面。 碰巧那块排位是先皇的。 所以宫里明里暗里有人倒是讽他祖上冒青烟,出门踩狗屎。 要说运气,他还是沾了点边的。 “一个会借机上位的人。”郑淑玟幽幽点评,嘴角擒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话听不出深浅,也分不出好坏,陈远垂着头,眼观鼻,鼻关心。 “行了,你可以下去了。”郑淑玟仿佛真的疲惫了,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陈远揣摩不透她话里面的深意,也不敢问,只能规规矩矩的退出来。迎面瞧见紫菀走进来,紫菀眉目清秀,五官端庄,仿佛是长年历练下来形成的气场,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漠和孤傲。 不过,陈远似乎并不将她的孤傲放在眼底,挤眉弄眼的上前打招呼:“嘿嘿嘿……看哪儿呢?” 紫菀目不斜视,仿佛根本不认识此人一般,甚至连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冷毅的眉头连动都没动一下。 陈远十分受挫:“不是吧你?”略带埋怨的语气。 两人已经错开,陈远盯着紫菀的背影诧异不已,不过……那丽人的背影倒是停下了脚步。 “呐,就知道你不会如此绝情的。”陈远立刻凑上去:“女人嘛……就应该多笑。” 话还未说完,只见紫菀一记白眼翻过来:“这位侍卫,请你自重,这里是慈宁宫,不是你随便那人聊天的地方,恕不奉陪。” “哇?”陈远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才几天没看见这娘们,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得。 冷的要命。 “没听明白?”紫菀双眼微眯,一丝不悦的锋芒闪过。 陈远几乎倒吸一口凉气:“听明白了,紫菀姑姑,姑姑慢走,不送。” 怪不得人们常说,女人就是善变。 惹不起,我还躲得起。 陈远立马换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赔上笑脸:“再见!” 紫菀冷冷的睨着他,不发一言,有种居高临下的既视感。 陈远在心底打了一个冷颤,也不知道这天下那么女人,为什么自己偏偏对这人动了一点点心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犯贱? 紫菀远远的瞧着那匆匆逃走的人,良久,脸上的冷色终于敛去,嘴角轻轻上扬,达到一个悠扬的角度。 “姑姑,这人跟你认识吗?”一旁的二等宫女上前跟紫菀打听。 虽然她平日里跟紫菀的关系不错,不过,也仅仅是不错的程度,还没有到达推心置腹。 “做你的事!嚼什么舌根?!” 一句话噎得那宫女抬不起头来。 …… 辽国,太子宫中。 清晨寅时,萧翰睁开了眼睛,径直起身,下床来到书房,桌上的稿纸还放在原来的地方,他沉沉的看着,静静的凝思,却始终参解不透。 冷不防,幽幽弱弱的女人脂粉香味传来,紧跟着,周美人穿着薄纱,玲珑有致的身形处处透露着魅惑,缓缓靠近过来。 “太子怎么不叫我一声?”她笑了笑,上前依偎在萧翰的肩上。 萧翰伸手,顺势就将她捞在自己怀中,眸光幽暗:“美人是不是该履行我们之间的承诺了?” 周美人大胆搂着他的脖子,听他说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紧跟着凑上前,贴在萧翰耳朵说:“答应过你的事,姗姗万不敢忘的。” 姗姗是她的小名。 纤细的嫩滑的手指指上图上的形状:“这是热气球的结构图,只是缺了一角,应该是燃料的地方,不过无妨的,按照这个比例先把东西做出来,再用火烧热空气,就能飞起来了。” “如此简单?”萧翰有些不敢相信,按上面比例的符号他不认识,不过这倒是小事,找工匠来试着做,就能试出来,只是这玩意怎么上天的,却是他这些天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眼下周美人说的稀松平常,应该不会假。 “来人。”萧翰立刻吩咐:“按照这个比例,把热气球做出来,材料是……帆布。” 萧翰可记得,当初亲眼所见的东西,正是用帆布弄出来的。 侍卫马上按照吩咐办事,随即退了出去。 萧翰低头,睨一眼还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是个女的,竟然懂这么多。” 周美人察觉到萧翰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烦,当即识趣的站起来,却依然无骨一般倚在书桌旁:“太子这是小看了女人呢,我懂得这些并不奇怪啊,我们那边的孩子,无论男女,从小就会教导一些生活常识的。” 萧翰的脸瞬间沉了沉:“你的意思是,本太子倒是连常识都不知?” “哎呀,自然不是。”周美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挽回:“太子,我不是哪个意思的,我的意思是……” 萧翰却没有耐心听她说下去,浓密的眉头轻蹙:“下去吧,你该回父皇那里了。” 办完事就撵人走……真是一点情面都没有。 周美人咬着唇,有些委屈:“太子,你这是嫌弃我了吗?可是昨晚我们还……” 本来萧翰还压抑着自己的耐心,谁知她竟然提这个,顿时站了起来,浑身充满阴鸷的气势:“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敢。”乖觉下来,再不敢多发一言。 “滚。” …… 夜黑如墨,月上柳梢。 程婉妙枯坐在自己的房中,神情郁结,手里拽着一方丝帕,只是那帕子已经褶皱重重,甚至随时都有被撕裂的可能。 她如今寄住在司兵夫人的别院,这里的丫鬟自然不把她当主子,因此安排的房间也是一间偏房,门口也只有一方天井的,并不是独立的院子。 自然比不上在侯府里面,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前前后后伺候的下人没有七八,也有五六个。 但……这一切她都能忍。 唯一不能忍的是,表哥傅廷烨自从剑门回来之后,就从未主动来看过她。 可华轻雪那边,倒是日日去的十分勤快。 走廊上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不由好奇看去,却在看到紫娟的一瞬间,即失望,又愤恨。 咚的一声,程婉妙踹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凳子。 紫娟是出去替她打探消息,一回来见到她发火,心里也憋着气:“表小姐,如今我们可是寄人篱下,你的脾气还是收敛一点吧。” 紫娟上前,扶起凳子,语气不屑。 程婉妙正愁没地方发火,蹬时就站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如今连你也来对我指指点点了吗?” 紫娟微微一愣,随即从鼻孔里面发出一声冷哼:“你以为我想说你吗?要不是看在……”紫娟说到这里,顿时警惕的闭嘴。 程婉妙正在气头上,并没有听出紫娟言语中的深意,而是发飙的大喊:“你滚!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蠢货! 紫娟在心里笑了笑,拍拍手:“好啊,我走就是,有本事你不要叫我回来。” 放完狠话,头也不回的走掉。 程婉妙倒是不想这个丫头突然变得如此有脾气,在看到紫娟往外走的时候就已经后悔起来,只是碍于自己的颜面,隐忍着没有开口,却不想,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紫娟的身影埋入黑夜之中就消失了。 “哎!你回来!”程婉妙有些不习惯,黑漆漆的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果断的追出去,却哪里看得到紫娟。 “该死的丫头!不是让她打听表哥回来没有,这点事都办不到回来还跟我发火!”程婉妙埋怨一句,壮着胆子走出来,想要寻找紫娟,或者顺便也能去华轻雪那边看看表哥在不在。 可是不知为何,平日里都不觉得黑的司兵夫人府,今晚黑得厉害,又是大冬天的夜晚,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程婉妙不自觉的打了寒颤。 紫娟其实一直躲在天井里面的暗处,这边有几棵树长的枝叶茂密,她身形娇小,能很好的隐起来。 “这个蠢货居然有胆子自己出去,不过,让她去碰碰壁也好,吃一堑长一智,但愿以后能聪明点。” 紫娟重重的吁一口气,正要从树影深处走出来,冷不防,一个身影来到她的面前,吓得她差点叫出来。 第二百零三章 啊救命 “你!你是谁,什么时候出现的!”紫娟有些气急败坏,怨怒的瞪着眼前只有她一半身高的小人。 童童扬着头看她,不发一言,孩子虽然只是小小的样子,可一双眼睛在黑夜里透亮,眼神纯净无邪,可偏偏是这样清透的眸子,在月光下,看得紫娟全身发毛。 下意识的,她有些怕这个小孩。 “你哪里来的,回去吧,小孩子不应该在大晚上到外面跑。”紫娟讪讪的埋怨一句,随即匆匆走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此时程婉妙已经走到了外面,偏房距离正殿不远,因此隐隐约约能看见正房那边的灯火,而这两处之间的回廊上也点了灯,因此,她的心稍稍宁静了下来。 她顺着回廊匆匆疾行,周围有风吹草动,亦吓得不由浑身一怔。 “什么破地方,到晚上这样黑,也不知道表哥为什么喜欢待在这儿。”程婉妙捂着胸口,愈发跑得快。 殊不知,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一个黑色身影尾随而至。 苏绍文一直忙到天色漆黑,才从实验室回来,由于之前华轻雪叮嘱过,所以他可牢牢谨记出门要上锁,走到半路的时候,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有没有好好锁门,遂又返回去检查,不想在自己的实验室门口遇到梁文晟师兄。 “师兄。”苏绍文迎上前:“你是来接我一起回去的吧?” 梁文晟笑了笑:“我早就回去了,就看见你房间空空的,想着你这个人做事老是废寝忘食的,忍不住过来抓人了。” 抓人……苏绍文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平日里古板的师兄也会开玩笑的。” 梁文晟淡笑:“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难道师兄是担心我不安全么?苏绍文心里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念头,下一刻,耳根不自觉的红起来。 一路无话,两人刚要回到房间,竟然发现他们的院子里有人,不由加快脚步进去,却发现是华轻雪在里面,一旁的丫鬟欢儿提着食盒。 这是……给他俩送饭来了。 “师傅?你怎么来了,唉,我们自己去大厨房拿就是了,怎么敢劳烦你亲自跑一趟。”苏绍文有些受宠若惊。 一旁的梁文晟也笑的惭愧:“是啊,师傅,你老人亲自送饭,我们可承受不起。” 华轻雪本来很高兴,却听见这话愣怔一下:“我有那么老?!” “哈哈哈哈。”苏绍文在一旁笑看自己师兄一眼:“师兄就是不会说话,师傅怎么会老,师傅是全世界最不会变老的!青春永驻!” 华轻雪汗颜:“你个马屁精。” “哈哈哈。”大家同时笑了起来。 苏绍文和梁文晟接过饭盒,赶紧将华轻雪请进房间里面坐,却被华轻雪推辞。 “我就不去了,你俩也早点休息,我本来也是顺便过来看看你们的。”她淡淡的说一句。 苏绍文和梁文晟心中感动万分,只是,为什么师傅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师傅,我送送你?”苏绍文跟梁文晟对视一眼,随即上前来到华轻雪身边。 华轻雪点了点头,跟苏绍文并肩往外走。 “师傅,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叮嘱啊?”苏绍文凑近了华轻雪小声问。 华轻雪四下左右看看,随即点点头:“我给你的那稿纸,你可要守好了。” 原来师傅是特地过来叮嘱这个。 苏绍文点点头:“放心吧,师傅,我出实验室以后就将稿纸放在怀中的,喏,要不我现在拿出来给你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往自己怀中掏去,却被华轻雪伸手挡住:“不用了,苏绍文,我是相信你的。” 华轻雪正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无意识间的时候抓住了苏绍文的手,他手心冰凉,却十分柔软。 她赶紧抽回来,神色窘迫,倒是苏绍文大大咧咧的,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 这孩子真是心大。 华轻雪在心中默然感叹,随即跟苏绍文说了声再见,带着欢儿就朝自己的房子回去。 苏绍文一直目送着华轻雪的身影埋入夜色之中,这才转身回来,一进屋,发现师兄梁文晟已经饭菜碗筷摆好,就等着他上桌了。 梁文晟做事的身影,看着十分温暖,苏绍文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师兄就是自己的一家人,他们每天都会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一般。 “怎么了,看着我发呆?”梁文晟一抬头,就看见某人正在神游。 苏绍文忽然自嘲的笑了笑:“没事没事。” “没事你笑的如此夸张?”梁文晟白他一眼,随即伸手将他的快递递过去:“赶紧吃饭了,大冬天的,饭菜凉的很快。” “嗯嗯,好。”苏绍文十分听话的乖乖坐下,师兄弟俩人很快吃完饭,却不想院子里又来了客人。 是一个侍卫,前来找的是梁文晟,据说府外有一位叫做张二娘的人找他。 这倒是一件稀奇事。 梁文晟有些吃惊的看向侍卫:“可是我不认识什么张二娘,她是不是搞错了?” 那侍卫纯粹是前来通报声,这可并不是他每日该做的事,面无表情的回答:“错没错我不知道,只是对方口口声声说是司兵夫人的徒弟梁文晟,这天下除了你其他人也不敢冒认的吧?” 苏绍文在一旁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对啊师兄,这肯定是找你的啊。” 这样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那好吧,你让她进来吧。” …… 华轻雪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屋子,却在半道上碰见傅廷烨。 傅廷烨还穿着朝服,神色略显疲惫,不过精致而立体的五官在夜色之中显得愈发俊朗,双眸狭长而深邃,明明是最自然的目光看着眼前来人,却让人感到那眼神萃着光芒,让人不自觉的吸引进去。 华轻雪下意识的就笑了,宛如春风拂面一般,清浅明亮。 “将军回来了。”她淡淡的说,声音玩转如风铃一般。 傅廷烨并不知道,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他发现自己如果当天不听到华轻雪这句话,会变得不安,烦躁以及十分十分的不习惯。 “部署好了?”傅廷烨伸出手,将她楼在怀中。 一旁的欢儿见状,自动识趣的放缓角度,以给予他们最大的空间。 夜色中,富有几何线条美感的回廊檐下,将军和夫人的身影,比那街上卖画的先生画的还好看。 让人看一眼都会醉在其中。 身在画中的华轻雪仰头看向傅廷烨:“当然啦,一切都妥妥的,为了制造悬念,我还特地给他俩送饭,让人觉的十分看重的样子。” 傅廷烨没想到她有这样的心思,虽然猜到她从这个方向回来定是因为看两个徒弟去了。 “做的不错。”他轻轻一笑:“我也正好有事跟你说。” “哦?”华情绪微微一怔,随即想到:“是玉莲妹子的事么?” 她倒是心有灵犀。 傅廷烨点点头:“这件事引起了大理寺的注意,朝廷准备派兵镇压当地土匪,只是……” “镇压是理所应当的,像古人……不不,齐国是一个政体统治,自然是不会允许有任何其他归属性的政体存在。”华轻雪呢喃一声,她只是自然而然的发表自己的意见,却不想傅廷烨却被她的话惊到,脚步都停了下来。 “你的想法的确十分新颖,普通人听到这样的是,不是支持就是反对,你却从另外一个角度给予了看法。” 傅廷烨点评的很中肯,去有些不解:“可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啊?!”华轻雪有丝丝脸红,低下了头,她得赶紧想一个办法糊弄过去,因为现在还不想告诉傅廷烨芯片的事。 这种事,如果用古人的思维来看,一定会将自己当成怪物的。 好在傅廷烨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倒是觉得,自己的女人就是好,什么都知道,却不想看见华轻雪娇羞的模样,一时间心中有种一样的情愫滋生。 那猫爪子,又在他的心头挠啊挠的。 “啊!救命啊!” 正在这时,两人不远处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叫喊。 茫茫夜色之中,这声音听起来十分惊悚。 “誰在那儿?!”傅廷烨怒喝一声,随即牵着华轻雪就朝声音的发源地走去。 欢儿提着灯笼,也赶紧跟了过去。 却见九曲回廊之处,一个女人正在劈头盖脸的打一个男子,那男子一味地退让,却一点效果都无,女子不管不顾的闭着眼睛打。 可明明是她在打别人,嘴里却喊着救命。 一时间。华轻雪和傅廷烨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欢儿将灯笼打了过去,光线下,那两人的身影和面容也清晰起来。 却正是程婉妙和海士轩两人。 海士轩一边躲着她,一边侧过头看见将军来了,顿时吓得七魂掉了三魂,一瞬间拔足狂奔到傅廷烨身边:“将军!将军!我是冤枉的,我可没有对她怎么样啊,你要相信我。” 海士轩的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偏偏他加速跑了过来,程婉妙还不依不饶的追过来,明明是闭着眼睛乱打人的模样,却似乎认路很准。 第二百零四章 挨板子 “我打死你!竟然敢吓我!我打你……”程婉妙扬起自己的绣花拳,却落不下来,只觉一股力道控制着自己,手腕无法移动分毫。 直到此时,她才睁开眼睛看来,发现是傅廷烨伸手拉住的她,顿时激动的扑进了傅廷烨的怀中:“表哥!表哥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傅廷烨一个没有防备,竟然被她扑了个满怀,第一时间就去看华轻雪,只见华轻雪面容微微抽搐,心道不好,可想着立马推开她的时候,听见程婉妙的话里面似乎有什么隐情。 在这种草木皆兵的紧张时刻,程婉妙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他又赶紧朝华轻雪看向第二眼,两人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猜测。 “好了!”傅廷烨最终伸手将程婉妙带离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 程婉妙泪眼摩挲,脸上精致的妆容全毁,乌漆嘛黑乱成一团,两只眼睛周围一圈全是黑的,哭哭啼啼的控告:“我是来找你和华轻雪……姐姐,找你们,路过那边走廊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这大晚上的,我一个女孩子,心中害怕……害怕极了。” 她说到这里,吸吸鼻子,接着说:“我向后看了一眼,却没有看见半个人影!可是却分明听见了脚步声!表哥!我吓死了,吓死了!” 说到这里,程婉妙一时激动起来:“原来是他!” 伸手指向海士轩:“竟然是他在吓我!表哥,你一定要严惩这个人,总是鬼鬼祟祟的在我身边,不坏好心!” “什么?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海士轩发现自己词穷,词穷! 傅廷烨眼底藏着机锋,睨着海士轩打量:“你跟踪她?” “没有没有!将军,我发誓,我跟表小姐是偶遇的呀!”海士轩委屈的想跪!可是不待他详细解释,一旁的程婉妙便打断他。 “对对对!表哥,他就是跟踪我!不怀好意!”她一口咬定,海士轩就是那万恶不赦欺负她惊吓她的人。 海士轩想哭了:“表小姐,我哪里敢啊,你现在都是将军的人了,我是万万没有那个胆子的……就算是从前我也不敢的啊。”海士轩辩驳的十分吃力,却又瞧着将军的目光不善,心中宛如重锤击鼓,完了完了,这下完蛋啦。 傅廷烨再次伸手,将程婉妙扑倒怀中的身体分离开来,动作僵硬,脸上的神色更是复杂。 程婉妙直到被拒绝第二次,才发现傅廷烨的异样,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一旁的华轻雪在,表哥这样做一定是做给她看的。 哼!她心中恶狠狠的咬牙。 华轻雪一直没有说话,注意力被程婉妙那两扑给分散了去,直到这时,才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海士轩海大哥跟随傅廷烨多年,行事也是磊落光明,自然不会是程婉妙口中那幅阴险诡诈之人。 那么,今天晚上,必定有另外一个人在夜色下行动。 只是不巧,被程婉妙发现罢了。 可是……如果现在揭穿程婉妙只怕不妥,华轻雪心中如是想着,上前伸手挽住傅廷烨:“将军,原来只是一场误会,想来海士轩也是无意的,这事……” 一边说,手中用力,轻轻捏一下傅廷烨的手臂。 傅廷烨剑眉一动,忍不住伸手覆上华轻雪挽着他的手,语气平淡:“嗯,海士轩做事莽撞,惹事生非,虽然司兵夫人求情,可是我却不打算放过他,你说对吗?婉妙?” 程婉妙自从傅廷烨放开她之后,就一直愣愣的盯着他跟华轻雪的互动,直到傅廷烨点名,这才反应过来:“嗯……啊,对对,表哥说的是,这一次一定要重重的处罚!” 海士轩一个人立在一旁,听见几个人的对话,每说一句,他的心就凉一截,直到听到程婉妙这句话之后,整颗心都凉成了冰渣子! “那么,海参领可有异议?”傅廷烨十分不厚道的问向海士轩。 海士轩浑身一个激灵,苦着脸:“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好。自己去领罚,念在你在船上挨过三十大板屁股还未愈,这次就十个板子好了,这可是看在司兵夫人跟你求情的份上,你可知道?” 海士轩咬着牙,转向华轻雪道:“谢谢夫人。” 心在滴血。 他可怜的屁股……旧伤未好又添新痕,迟早会开花……迟早! “不……不用谢。”华轻雪倒是有些汗颜,心中惭愧的跟海士轩道歉,委屈你了,这次可真是……真是冤。 不知傅廷烨为什么要强调自己在求情,难道是为了化解海士轩对自己的误会? 没想到傅廷烨心中想的如此周到。 华轻雪抬头,目光温柔如水,凝望着傅廷烨,傅廷烨亦回视,时间仿佛一瞬间定格一般。 程婉妙却看到这样的两个人郁闷的不行,忍不住就上前挽住傅廷烨另外一只胳膊:“表哥,我还心有余悸。” 成功打断对视的两人。 华轻雪赶紧别开目光,轻轻的松开挽住傅廷烨的手。 傅廷烨微怔,却又终是不忍再甩开程婉妙……事不过三啊! “我送你回去吧。”傅廷烨语气淡淡的,看向程婉妙。 程婉妙有一瞬间的惊喜,随即猛的点点头:“好!好好!” “那我……”傅廷烨随即朝华轻雪看了看,华轻雪点点头:“好,你送送她吧。” 欢儿在一旁看着,十分为华轻雪打抱不平。 “表小姐平日里都不管走哪儿去都是带着丫头的,怎么今晚偏偏就一个人出来了呢?” 作天作地的,偏偏她一个人出来就会有事。 还拐走将军护送,太欺负人了。 程婉妙脸色瞬一白,想要瞪欢儿一眼却碍于傅廷烨在,只能低着头装委屈。 傅廷烨眉心拧了拧,看了欢儿一眼,随即带着程婉妙朝她的屋子去。 待两人走远,华轻雪才上前拉了拉欢儿:“以后这样的话是不能再说了。” 欢儿知道自己惹了将军不悦,还让夫人为自己担心,委屈点点头:“欢儿错了。” “你一个小丫头啊。”华轻雪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其实将军送她,是另有目的的。” 啊……欢儿十分不解的看向华轻雪。 这句话,也让一旁失魂落魄的海士轩瞬间来了精神:“夫人是说……” 华轻雪赶紧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两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一时安静下来。 “夫人,你倒是要给我解释解释,不然我心里不踏实。”海士轩小声询问。 华轻雪笑了笑:“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但不是现在。”说完,看着欢儿:“我们走吧。” “居然神神秘秘的。”海士轩摇摇头,正想走,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去哪儿,他是来找将军汇报事情的,可是将军却送表小姐去了。 那么,他是该等,还是该跟着将军去表小姐哪里? 虽然,他的心很想选择后者,可是才领了十个大板的教训还在,再想了想,垂头丧气的往华轻雪那边走去。 还是去夫人那边等将军吧,反正他也是会过去的。 待所有人都走远之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阴影处走出来。 童童望着刚刚他们所在的回廊方向,一张小脸上写满了疑惑。 “表哥,我好开心啊,表哥竟然亲自送我。”程婉妙跟在傅廷烨的身边,这可是有史以来,在司兵夫人府里面,傅廷烨第一次跟她单独相处。 傅廷烨眉心一直拧着,听见她说的话,也只是淡淡的应一声,并不想接。 “表哥,我天天都在盼着你,希望见上你一面,等得好辛苦。”程婉妙见夜色朦胧,气氛适宜,打算开启温情路线。 不过……傅廷烨似乎并未领会到她的深情。 “你等我做什么?”傅廷烨淡漠一句。 程婉妙婚生一怔,有些委屈的凝望傅廷烨:“表哥,我是你的人,肯定是要天天等着你,然后伺候你的……” “……”傅廷烨不想,自己跟太后之间明争暗斗里许下的一个承诺,却成为程婉妙如今心心念念的事。 可是,程婉妙对他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一场。 “婉妙,有件事,我想还是跟你商量一下。”傅廷烨垂眸,对上程婉妙那双期盼万分的双眼,心思复杂:“我当时跟太后的承诺之事形势所逼,可是这样却会害了你的前程,你如果有喜欢的人,我可以替你恢复名誉……” “不!”程婉妙果断的拒绝:“表哥!我只要你,不要赶走我。能够成为你的人,是我心甘情愿的。” 堂堂齐国的大将军,将军的妻子也等于是侯府的女主人,如此殊荣,就是比宫里的那些娘娘,都不遑多让,如果真离开表哥,还能有什么人家配得上自己。 程婉妙在心中坚定,自己这辈子唯一的最好的选择,只能是傅廷烨。 如今,她已经迈进这道门,就一定不会出去。 “表哥是不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改?”程婉妙神色慌张起来,紧紧的挽住傅廷烨胳膊,真情恳求:“只要表哥不推开我?” 第二百零五章 说媒 傅廷烨有些哭笑不得,终是拿她没有办法,可又不想在路上与她将这个问题深切讨论。 “回去吧,我送你。”他果断转移话题,迈步上前。 程婉妙只觉被一股大力推开,晃神之间,傅廷烨已经走出好远,她赶紧弱弱的追上去。 直将她送至房间门口,却看见她的贴身丫鬟紫娟规规矩矩的候在一旁。 傅廷烨瞬间看向程婉妙的眼光有些异样,心中隐隐疑惑程婉妙大晚上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 程婉妙瞧着傅廷烨的神色不对,却又不知哪里不对,不过她再看到紫娟之时,心里的气愤一时掩盖了理智。 “紫娟你这丫头……”气势汹汹的上前,差点杨手打起人来,却又瞬间转变语气:“瞧我这记性,之前你是告假出去一趟,我给忘了,唉,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我有些激动。” 紫娟被她有些精神分离的演技囧得不行,不过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和善的回答:“姑娘快别这样说,姑娘日日夜夜盼着将军,心里难受,紫娟也是知道的。” 双簧唱的极好。 程婉妙几乎在心中感谢她了。 悄悄拿一双楚楚媚眼偷看傅廷烨,可是傅廷烨却神色未动,只是轻轻咳嗽一声:“既然你到了,那我走了。” 程婉妙见势赶紧想要追上去:“表哥……” 一旁的紫娟不忍心,终于拉住她:“行了,他能送你回来,说明对你的态度有了转变,你再出去缠着他,会让他觉得恶心的。” “会吗?”程婉妙十分不解,一时倒忘了紫娟说这话有点以下犯上。 紫娟轻哼一声,作为回答。 程婉妙下意识的捏紧拳头,总感觉她有点把控不住自己的这个丫头。 “说起来,你倒是舍得回来了,你可把我害惨了!”程婉妙再不敢对紫娟发脾气,可是酸两句还是忍不住的。 紫娟瞧了瞧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心中劝慰着自己,算了,不跟这蠢货计较。 “你!你倒是说话啊,刚刚你去了哪里,我怎么没有找到你?”程婉妙倒是十分不识趣的追问一句。 紫娟站在一旁,语气怠慢:“你会舍得找我?怎么找我找到将军那里去了?” 分明就是去勾引将军未遂,还想在自己这里假情假意一番。 “哟,我发现,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是吧?!”程婉妙情绪一下子上来了:“你还知不知道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仆人?主仆有别了?” 有你这样蠢的主人,真是人生一大悲事。 紫娟轻蔑的蹬她一眼,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好哇,现在真是脾气大了,知道这招管用是不是!气死我了。”程婉妙大叫着嚣张,可是脚却十分诚实的追出去:“紫娟,你回来!” 紫娟还未走远,站在原地,回头看她:“怎么?不发小姐脾气了?” 程婉妙很憋屈,很不想这样做,可是没有办法,她在这个府上孤立无援,万万不能再失去紫娟的助力,毕竟有些时候,紫娟的提醒是很对的。 “不发了,你回来,我一个人……害怕。”程婉妙声如蚊蚋。 紫娟再次哼哼,这就对了,一个人总要清楚自己的位置,才能做正确的事。 傅廷烨回到华轻雪这边的时候,早早的就看见海士轩在一旁有事禀报的样子,可是并不理会他,而是径直入屋。 打算先晾着他,让他做事长点记性。 傅廷烨走到屋子里面,暖和起来,双手打开,欢儿和喜儿要上前伺候他宽衣,被华轻雪劝退:“我来吧。” 她上前,一边解开傅廷烨的外衣,一边问:“你是不是借机去看看程婉妙那边有没有异样?” “被你猜到了?”傅廷烨浅笑。 华轻雪莞尔:“我聪明吧。” 傅廷烨已经脱下外衣,穿上了常服,正是上次华轻雪给他做的那件,墨绿色十分普通,却穿着无比舒服。 “我的确顺便去看看,可是并没有发现异常,或许是我们多心了。” “这样啊……”华轻雪倒是有些失望。 傅廷烨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伸手将她拢到身边:“别担心,那人肯定会出手的。“ “嗯。”华轻雪点点头,对傅廷烨的话深信不疑。 心中有些期盼,又有点紧张。 两人随即一起用饭,饭后,傅廷烨才让海士轩进来汇报,也不对华轻雪避嫌,毕竟海士轩汇报都些部队的日常,某个将领请假,某个千夫长进步神速之类的。 待海士轩下去之后,有侍卫紧跟着禀报:“将军,您让我们盯着的院子,晚上有人进去。” 那人出现了?! 华轻雪本来在一旁看书,听到此忍不住好奇的观望过去,只挺傅廷烨问道:“是谁?” “是一个女人,名叫张二娘,自报家门是一条街坊上的邻居。”侍卫如实回答。 张二娘……好像并不是认识的人。 傅廷烨眉头动了动:“她来所为何事?” 侍卫顿了顿,看看一旁的华轻雪才说:“是给夫人的徒弟梁文晟说媒的。” 什……什么?! 华轻雪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看将军的脸色,以及周围欢儿喜儿捂着嘴偷笑,证明她没有听错。 “噗。”她也忍不住笑起来:“不过梁文晟那家伙也到年纪谈婚论嫁了,不知道他答应了没有?说的是哪家的闺女?” 傅廷烨略带诧异的目光朝她瞧过来。 华轻雪赶紧笑笑:“额,八卦是天性,天性。” 傅廷烨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那侍卫回答着:“张二娘才进去,属下也不清楚具体是哪家,以及他们谈得怎么样?” 原来刚刚才进去,华轻雪立即站起来,准备过去看看。 “等等。”傅廷烨叫住她。 华轻雪微怔,回头:“将军?” 某人整了整衣衫:“我也去。” 原来堂堂大将军也有一颗八卦的心啊。 华轻雪偷笑一声,随即正色的跟在傅廷烨身边:“那好啊,既然将军想去,小女子就陪着好了,等会儿我会给两徒弟传达将军的好奇心的。” 傅廷烨嘴角抽了抽:“不是你想去,我奉陪的么,怎么听起来反过来了?'' 华轻雪耸肩:“哪里反了,明明就是事实,快点走、快点走。” 不跟他争执,将个问题绕过去,就等于他的默认。 华轻雪感觉自己越来越聪明了。 可是某人却瞬间看穿了她,一只手轻松拎起华轻雪倒身边,小声警告:“你要是敢传达,信不信我……” 话说一半,等着某人自己猜测。 华轻雪狐疑瞪他:“威胁?我可不吃这一套!” “好啊。”傅廷烨轻笑一声,随即小声说:“信不信今晚再让你运动运动?” 什么?! 华轻雪一时间脑子里充斥着被某人胁迫而……太可耻! “我不说,绝对不说,将军没有好奇,是我自己好奇。”华轻雪十分识时务,心里却把某人臭骂一百遍,太可恶了,太邪恶了! 傅廷烨噙着满意的笑容,放开她,径直走在前面。 两人还未到梁文晟和苏绍文的院子,远远的就听见苏绍文大喊:“不必了,不必了,谢谢你,我师兄是真的目前没有考虑过,太晚了,我送你啊大娘。” 傅廷烨的脚步停在院子门口,华轻雪也停下来,下一刻,就看见苏绍文十分热情的“请”走了一位大娘。 大娘似乎十分不死心,卯足劲儿想从苏绍文钳制中挣脱,不断的回头大喊:“梁先生,你一定要,务必要考虑考虑哦,你们俩真真的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匹配得好到不行嘞!” 苏绍文几乎是将人拖出来,一抬头看见华轻雪和将军,愣了:“师师师……傅,将军,你们怎么来了?” 赶紧松开张二娘,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 张二娘早就不爽这个小伙子,又不关他的事,插手插脚的惹人烦,瞪了苏绍文一眼,这才转过来个跟华轻雪和将军打招呼。 “见过司兵夫人,见过将军。” “你是张二娘吧,你的来意我们听说了,所以过来看看。”华轻雪笑了笑,随即看向苏绍文:“怎么,你师兄不满意吗?” 苏绍文有些紧张,又有些促狭:“师兄他、他……” “还是我来说吧。”梁文晟听见华轻雪和和将军的声音,早就走了出来,此时站到自己的师弟身旁,向华轻雪和将军解释:“我暂时还没有考虑婚姻大事,大男儿志在四方,我想等自己有一番成就之后再考虑这些的。” “对啊,师兄深谋远虑,师兄考虑周到仔细,我赞成师兄的。”苏绍文在一旁赶紧接话。 瞧着他一副热心的样子,倒是有些奇怪。 华轻雪笑看着两人,点点头:“这个随你们,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不过我想给你们说的是,不用太在意自己是否有成就才考虑终生大事,什么年龄该做什么样的事,不能被事业耽误了青春呀。” 华轻雪本想提醒一下他们,不想这话说出来倒是有点像敲打意味,只见两人乖乖的点头:“嗯,师傅,我们知道了。” “哈,那个……”倒是让华轻雪有点紧张,一旁的傅廷烨看了看他:“你是不是想说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回去吧,热闹也看够了,该走了?” “啊,是啊,对对对。”华轻雪感激傅廷烨出来打圆场,只是愣神之间发现不对,这货将包袱又推回到她的身上了……唉,她是师傅,让两个徒弟猜测到她为看八卦而来……可真是羞死人啦。 第二百零六章 要生了 “咦,这位小兄弟,既然你师兄眼下不愿意,那你怎么想的,人生大事,还是早些年纪抓好才是。” 张二娘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脸上有些许皱纹,一双眼却贼精贼精的,不时打量着苏绍文:“我瞧着小兄弟模样清俊,气质不凡,要不……” 这位大婶简直有职业病啊,梁文晟说不成,又看上了苏绍文。 苏绍文脸色瞬间就不正常起来,碍于华轻雪他们在场,心中的洪荒之力没有爆发出来,只是赶紧拽着张二娘往外拖:“哎呀,张二娘,你的话太多了,不是说好了要走了吗,走走走,我送送你。” 华轻雪十分不厚道的噗嗤一声笑起来,瞧着苏绍文的窘迫和紧张,以及张二娘的循循善诱,这幅画面很是滑稽。 一时间,大家都笑话起来,就连一向在人前不苟言笑的大将军傅廷烨也不禁莞尔。 “师弟就是这样的,有时候比较……孩子气。”梁文晟本来想着用娇气来形容,可转念一想,苏绍文是男孩子啊,怎么能用娇气。 “是啊是啊,苏绍文自从跟着我们以后,整个人的性格和气质都大不相同了,我还记得他刚来的时候很腼腆,而且做任何事都不太自信。”华轻雪说。 想想当初,苏绍文跟着那位老师傅学习制作玻璃,处处被人排挤,自卑也是难免的。 “那是师傅教的好,师傅现在每天夸奖他,让他的自信心都燃起来了。”梁文晟笑着说。 华轻雪听他如此说,心里既开心又欣慰,果然说服教育和鼓励教育是有意义的,这一点以后倒是可以实施到理学院的教学之中。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华轻雪看了看天,今夜十分黑暗,原来是没有月亮的缘故。 “嗯嗯,师傅和将军也早点回去休息。”梁文晟看了看两人:“我等着师弟回来一起进屋。” 这两师兄弟的感情还真好。 华轻雪点点头,随即挽着傅廷烨往回走,刚刚出了梁文晟他们的院子,迎面便瞧着两个人提着灯笼并肩而来。 其中女的挺着个大孕肚,却丝毫不在意,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比旁边的男人还兴奋。 正是卢正清和罗慕语夫妻两。 远远的,罗慕语自然看见了华轻雪,高兴的三步并两步前来:“咦,连你们俩也来看热闹,怎么样,怎么样,哪家的姑娘,模样气质如何,有什么才艺,那梁家小子答应了没有?” 一上来就是连珠炮一般的问题,倒是让华轻雪怔了怔。 “我本以为自己都够八卦的了,你听听,这怀着身子的人竟然把我比了下去,啧啧啧,你这一连串的问题,我先是回答哪一个啊?”华轻雪忍不住笑话她。 罗慕语讪然一笑:“哟哟,你还打趣我来了,赶紧说说嘛,就先说梁家小子答应了没有?” 她倒是一副急心肠,巴巴的等着华轻雪的回答。 一旁的卢正清见到将军,拱手打招呼:“将军。” 傅廷烨点点头,算是回答。 “没有没有啊!梁文晟婉拒了。”华轻雪回答罗慕语:“倒是你们的消息挺灵通的,看来这整个别院的世界很小嘛。” 说到这里,华轻雪心里骤然咯噔一下,这么丁点大的事都能传开,想必自己故意设的那悬念,一定人尽皆知了。 这样挺好,也不知道那人今晚会不会出手。 就在华轻雪两人跟罗慕语夫妇闲话家常之时,别院的一角,后门外的隐蔽处,黑暗中,看不清身影,只能听见对话声。 “听夫人的意思,这次的新兵器或许有内幕,今晚的行动取消。”其中一个声音说。 “取消?我们都部署好了,就等着你的信号了呀,取消岂不可惜。”另外一个声音,听起来有点稚气。 “取消行动的损失和失去一颗棋子的损失,你觉得主人会选择哪一个?” “……”那人不迟疑起来:“那好吧,我回去通知主人,但如果主人责罚下来,责任全是你的。” “好。” …… 罗慕语本以为会听见什么有趣的八卦,没想到梁文晟竟然将人劝了出去。 “这小伙子是没有开窍吧,怎么不急着说人家呢,我瞧着他岁数也够了,应该谈婚论嫁了,要不然怎么那天跟街坊聊天的时候……”她一个没注意,似乎暴露了什么信息。 “原来张二娘是从你这里知道的?!难怪了,梁文晟也说自己不认识对方呢!”华轻雪果断的打断她。 罗慕语一怔,随即笑的有些猥琐:“啊啊啊,我承认,是我是我,可我还不是一片好心嘛,谁知道梁家小子不领情呢。” “夫人,你别怪慕语,她平日里就这样,只是热心没有其他的想法的。”卢正清听着两人的话风有些有走偏,赶紧插进来解释。 华轻雪倒是没有想到卢正清想到这个层面,竟然也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 难不成卢正清察觉到了什么? “没事没事。”华轻雪淡淡的说:“反正那边的事情已经完了,八卦也没有了,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吧,反正都是同一个方向。” “好啊,正好我们晚上吃的有些满,出来散步消食。”卢正清淡笑着回答,伸手楼楼自己的老婆,这样的动作倒是让罗慕语满腹的八卦吞了回去。 怎么感觉自己丈夫在传递什么消息。 “走吧。”华轻雪看出罗慕语的一瞬间的愣神,未免尴尬,上前挽住她,顺便转移话题:“应该是这几天生吧,紧张吗?” “还好,不过还是有点点小紧张,还好卢夫子整天的陪着我。”罗慕语开启碎碎念:“我真想生的时候也让他在身边作陪呢,一想到是陌生的产婆陪着自己就浑身不习惯。” “啊,这个其实可以实现的,让男人陪着也没什么……”华轻雪正想说,在她的印象中,老公进产房陪着老婆生子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谁知被罗慕语赶紧打断:“不行不行!我不能那么自私的,历来就没有男人进产房的传统,那样会不吉利呀。” 华轻雪这才反应过来,如罗慕语这种古代传统思想培养下来的女子,就算心里再想,也克服不了那层心理观念的。 “那就只有你自己忍着。”华轻雪倒是笑了笑,没再坚持。 “没事的,到时候我在外面房间,陪着你说话,你也能听见的。”卢正清在一旁接话,这话倒是让罗慕语安定下来。 “好的。我不怕,卢夫子。”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 华轻雪看着两人,忽然有种羡慕,也不知道自己跟将军在将来的某一天会不会也面临着这样幸福的烦恼。 默然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华轻雪不经意的抬头,就对上傅廷烨看过来的目光,深情款款,仿佛两人一时间想到了一块。 华轻雪赶紧低下头,耳根红了起来。 “站住!” 正在此时,几人的身后传来侍卫的呐喊声,紧跟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跑了过来。 傅廷烨反应最快,一把伸手便将华轻雪护在身后,而一旁的卢正清也反应了过来,赶紧去拉罗慕语,可惜罗慕语是个大肚子,他拽起来有点吃力。 也就是电光火石之间。 迎面那人已经跑到几个人的跟前,噗通一声,那人猛地朝罗慕语推过去。 “啊!”就连华轻雪都吓得尖叫起来:“罗慕语!” 这人竟然推倒孕妇,傅廷烨和卢正清两人第一时间纷纷朝罗慕语扑上去,就在罗慕语即将触碰到地面之时傅廷烨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减缓了部分冲击力,可罗慕语依然摔在了地上。 “哎哟。”她叫了一声,紧跟着便发现肚子有异样,一股热流仿佛从两腿之间涌出来,小肚子也十分不争气的传来阵痛之感。 “痛痛痛!卢夫子,我好痛啊啊!”罗慕语惨叫起来,伸手捂着肚子,表情难受。 傅廷烨本来抓住她之后便想去追那黑衣人,不想罗慕语的呼痛绊住了他的脚步:“这是怎么了?” 卢夫子也蹲了下去,赶紧给自己的妻子把脉,紧跟着抬头汇报:“将军,我的妻子可能是要生了!” “要生了?!”华轻雪惊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将军,赶紧去找产婆吧?” 傅廷烨眸光深邃,还望着刚刚黑衣人消失的地方。 此时,那些追逐的侍卫已经跑了过来,为首一人正是吴卓。 “将军!”吴卓见到傅廷烨,停下脚步跟他打招呼,傅廷烨看了看他:“此人在哪里发现的?” “在梁文晟他们院子后面。” 吴卓回答一声,傅廷烨点点头,倒是跟他料想的不差分毫:“你一个人去追,务必抓住此人。” 吴卓点点头:“是,将军。”说完话,立即转身前去。 吴卓身后的侍卫站在原地等待傅廷烨的吩咐。 “你们俩去找产婆,以最快的时间带回来。”傅廷烨指着其中两人,紧接着指了指另外两人:“你们去拿担架过来,将卢夫人送回房间。” “是。”两队侍卫得了命令随即分开行动。 第二百零七章 猪队友 卢正清已经急得满头是汗,紧紧抓住罗慕语的手,却还不忘抬头跟傅廷烨致谢:“谢谢将军照顾。” “应该的。”傅廷烨淡淡的说,低头看向罗慕语,罗慕语已经痛的一张脸苍白,就连喊痛都失去了力气,只能紧紧的抓住自己的丈夫卢正清。 “卢夫子,陪着我……陪着我……”她苍白无力的念着。 卢正清点点头:“好好好,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罗慕语,坚强点,深呼吸,忍着,一定要忍着。”华轻雪在一旁安慰,伸手拍拍罗慕语的肩膀,却发现罗慕语浑身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 心中不免替她焦急。 那黑衣人也真会挑选时候,偏偏是这个时辰,偏偏逃跑路线选择这个方向,而也很巧的推倒了罗慕语从而绊住了傅廷烨。 一切就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环环相扣着。 她心中忐忑,看向傅廷烨之时,也发现傅廷烨的神色有些焦虑。 好在侍卫们迅速的抬来了担架,几个人齐手将罗慕语抬上去,随即迅速的朝卢正清的房子走。 “师傅!”远远的,梁文晟和苏绍文也跑了过来,两人倒是一头热汗:“怎么了,这是?” 临近华轻雪,梁文晟和苏绍文才发现异样,朝罗慕语和卢夫子看了过去。 华轻雪本以为他们是听到动静出来,看样子似乎另有隐情,赶紧询问:“你们俩跑的如此匆匆,是为何?” 苏绍文叹口气:“唉!师傅,我们是跟着侍卫们出来抓那刺客啊,不过我跟师兄都跑不赢刚刚的侍卫……” 更别说那溜得贼快的刺客了。 “这样说来,最先发现刺客的应该是你们俩?”华轻雪很快的抓住了重点,这句话也是傅廷烨正想问的。 苏绍文和梁文晟点点头,对华轻雪和将军回答:“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师兄在等我,于是一起回院子,也就是这个时候听见房间里面有翻动东西的响声,起初还以为是府里的野猫跑进来弄倒了烛台什么的,结果我们俩一进门就发现不对,紧跟着那人便从身后推了我们俩一把,随即逃了出去。” 苏绍文将事情原原本本前因后果说得十分清楚。 梁文晟也在一旁点点头,并没有补充。 华轻雪神色紧张,随即看向傅廷烨,傅廷烨眉心紧锁,看不出情绪,倒是拍拍华轻雪的肩膀:“先看看罗慕语的情况吧,眼下她这边比较急。” 是啊,事有轻重缓急,目前,是罗慕语这边比较危险。 “唉,不是说就这两天,怎么就成了突然是现在了呢,会不会是因为她摔倒了,所以提前?”华轻雪倒是问向一旁的卢夫子。 卢夫子一边牵着罗慕语陪着走,一边点点头:“孕妇收到惊吓或者突然摔倒,是有可能引发安突发性早产的。” “不过,我们可以做点什么,现在产婆也还没有请过来,应该能做点什么帮她缓解吧。”华轻雪问到了点上。 卢正清颔首道:“那就劳烦夫人了,待会儿回到房间之后麻烦夫人帮拙荆换下衣服,用热水帮她敷一下全身。” “嗯嗯,好,交给我吧,卢夫子。”华轻雪果断答应下来。 一旁欢儿赶紧说一声:“夫人,我去吩咐厨房烧水,热水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也把喜儿叫过来帮忙。” “好!”华轻雪点点头。 欢儿立即下去准备。 突然,苏绍文也站了出来:“那个师傅,我也可以做点什么的?!” 一言即出,四座皆惊。 华轻雪又是吃惊又是无奈的看着他:“你确定?” 卢夫子也在一旁哂笑:“苏家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行动,就万万不必了。 苏绍文整个人一愣,随即慌了神:“我的意思是,是,是想……出一份力而已。” 梁文晟拉了拉他,随即摇摇头:“你还是别说话了,越说越解释不清楚。” “啊……师兄。”苏绍文低下头。 眼下众人已经低到卢夫子这边的房间,侍卫将罗慕语抬到床上之后便退了出来,房间里只剩下华轻雪,华轻雪有点手忙脚乱,但心思还是镇定了下来。 毕竟,她不能慌,她都慌了,产妇也更加凌乱。 “来,罗慕语,我扶着你稍稍坐起来,这样好将这外衣脱掉。”华轻雪一边劝,一边帮着罗慕语坐起来,虽然费力,但罗慕语也极力配合,好在孕妇的衣衫本就宽大,脱起来倒是也不费力的。 房门被打开来,欢儿和喜儿已经端着热水进来,一见华轻雪亲自在伺候孕妇,赶紧上前来帮忙:“夫人,这里教给我们吧。” 两人接过手,很顺利的脱掉罗慕语的衣服,给她盖上被子,用热水擦拭身上……到底是做惯事的人,两人互相搭手,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罗慕语伺候的好好的。 罗慕语轻松许多,一边忍着痛一边感谢:“感谢夫人和欢儿喜儿丫头。“ “嗯嗯,感谢的话还是等生了之后再说吧。”华轻雪安慰一句,罗慕语点点头。 她站在里面发现自己有点多余,心里又忍不住焦急,于是说着:“我去看看产婆来了没有。”转身出了房间,屋外面,一众大老爷们都站着。 卢正清更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猛地看见华轻雪出来,赶紧上前询问:“夫人,她怎么样?” 华轻雪点点头:“我觉得还好,第一次生产,都是有些害怕的。” “嗯,我也知道,可是这毕竟是自己经历,还是有些坐不住。”卢正清无奈耸耸肩。 华轻雪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一瞬间,怎么感觉自己周遭的空气都降温了,随着降温源看了过去,发现傅廷烨目光诡异的看着她。 华轻雪仿佛触电一般,瞬间收回手。 “将军,人来了。” 还好侍卫们抓来了产婆,转移了傅廷烨的注意力。 华轻雪循声看去,只见侍卫们抓来的不止一个,而是两个产婆。 “哎哟官爷,我说,我老婆子的气都要跑断了。” “是啊是啊,这么急做什么,累死我了。”两个产婆双双埋怨一句。 “赶紧进去吧。”傅廷烨吩咐一声,他自带威严,只是淡淡的说一句话,瞬间让那两产婆闭了嘴,不知是吓得还是楞的。 “是!将军!”两侍卫随即转身朝两产婆说:“请吧。” 两个婆子动了嘴,终于不再埋怨,匆匆了进了房间。 华轻雪迈开步子有跟着进去搭把手的冲动,却发现身子动不了,回头一看傅廷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轻声命令;“你不准进去了。” “咦?”华轻雪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为什么?” 傅廷烨嘴角动了动,简单吐出三个字:“不吉利。” 华轻雪微怔,遂不再坚持。 好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似乎古人对于产房和灵堂都有相同的忌讳,所以男人不能进产房,未出阁的女子更不能随意进去。 华轻雪跟着他们在外面等,听见里面罗慕语一声惨似一声的叫喊,心情紧张又烦躁,她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大家都不坐下来了,因为……根本坐不住。 转过头看了看自己两个徒弟,梁文晟双手负在身后,神情淡然,他旁边的苏绍文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模样纠结。 华轻雪过去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一下,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不敢实施。 “苏绍文,那东西还在吗?”华轻雪小声问着,这样也能转移苏绍文一点注意力。 苏绍文点点头,果然放松下来许多:“在我怀里呢,那刺客扑了个空而已。” 原来东西还在。华轻雪心中的大石落下。 …… 吴卓告辞傅廷烨和华轻雪之后便一路飞奔疾驰,他就不信了,整个别院里面都部署了侍卫,那人还能跑的掉。 果然,追出两个院子以后便听到了打斗声。 原来一只伏兵早就在前面瓮中捉鳖,带头的人正是老秦,秦老五。 秦老五拿着长枪跟黑衣人打成一团,周围的小兵虽然将他们团团围住却插不进去一点机会,吴卓赶至两人面前,嗖的一声拔出自己的兵器,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迅速的加入进去。 而也正是这个时候,蒙面黑衣人不屑的冷哼一句:“手下败将。”随后一脚踢到秦老五的空门,秦老五整个人便朝一旁飞了出去,吴卓接招,两人都是用剑,霎时间,声声相接火光飞舞。 秦老五吃痛从地上爬起来,怒不可遏:“我跟你拼了!”他蓄满力量朝那黑衣人扑了过去。 而此时,吴卓已经成功将黑衣人逼到死角,眼见对方就在自己可控范围之内即将拿下,不想秦老五冲了过来,巨大的身体带动的惯性将两人双双撞飞。 而下一刻,黑衣人十分感谢的看了秦老五一眼,鲤鱼打挺的跳起来翻身上墙,溜之大吉。 “你个猪队友!”吴卓上前一看,围墙外面便不是别院的可控范围,而且道路四通八达,很难抓人,几乎等同于追捕失败! 第二百零八章 生了 秦老五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导致的行动失败,懊恼不已:“对不起,我错了……我就是……就是被他气的,竟然骂我手下败将!咦?” 说到这里,猛地点醒。 “这天下能打得过我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且还认识我,就更少,难道此人是祁连琤?”秦老五怀疑一声。 吴卓根本不想跟他说话,看见他就来气!转身要回去给将军复命,却不想方才他与那黑衣人打斗的地方掉落了一柄短刀。 心中骤然划过一丝后怕,想必方才黑衣人是想用暗的,同时也被秦老五给撞得没法出手? 哼!这老秦的拼命一撞还是有点作用。 秦老五凑上来:“咦?这是那人的刀吗?给我看看……我怎么觉得有些稀奇?”他说着,作势要去吴卓手里拿刀,却被吴卓一把藏在自己身后:“一个时辰之内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那会怎样?”秦老五刚刚所说的这个世界上打得过他的人为数不多,吴卓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吴卓黑着脸跟他说话的样子,是极其可怕的。 “打残然后风干做成肉馅!”吴卓愤愤瞪他一眼,揣着刀飞奔走掉,留下秦老五在原地风中凌乱。 “哎哎!我说你这个人太小气了,我看看那刀啊,似乎有点眼熟的。”秦老五赶紧追上去,可吴卓轻功了得,脚程又快,他哪里追的上,一直到了傅廷烨的面前,才看见吴卓。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傅廷烨将他们领到院子外面才询问:“怎么回事?” 吴卓两个鼻孔都冒着火气,双眼瞪一眼秦老五,吼了声:“猪你自己说!” 秦老五脸上挂着难看,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十分委屈的回答:“跑掉了……没追上。” “是吗?这么简单……你怎么不给将军说说为何跑掉的!你这个猪!”吴卓怨气十分深重。 秦老五被骂猪,也回不起嘴:“对对对,我是猪,猪就是我,你满意了?!” “哼!”吴卓双手交叠,怒气冲冲的站到一边。 “到底怎么回事?”傅廷烨的声音立含着隐忍,让人不寒而栗。 秦老五再不敢意气用事,乖乖回答:“是我不小心,本来要去帮忙,结果把人推了出去,放跑了。” 傅廷烨捏着刀柄的手下意识的拽紧:“在我们的地盘上你都能放跑人,真是厉害了。” 他说的反话,秦老五当然听得出来,立刻吓得就跪了:“将军,将军,我不是故意的,再说,也不是没有收获,那人在跟我打斗的时候说了一句手下败将,我怀疑是祁连琤,现在回想起来,他的招式还真像祁连琤那王八羔子!” 傅廷烨沉静下来,心中分析着秦老五说的话。 良久,傅廷烨开口:“祁连琤的怀疑最大,但也不能完全说就是他。”随即,对着侍卫提着的灯笼的光线仔仔细细的查看那短刀。 确实不像是齐国的产物,更可疑的是,刀面光滑透亮,隐隐有水纹凸显。 水纹刀?! 秦老五虽然隔着远,此时也发现了出来:“将军,这不是水纹刀么,这个人居然跟当初想要抢夫人的人是一伙的,祁连琤……对了,肯定是萧翰啊,萧翰不是一直想要抢夫人吗。” 傅廷烨眸光顿时一沉:“吴卓,可能要你跑一趟了。” 吴卓收住自己的情绪,恭敬上前:“将军请吩咐。” “我要你前去辽国暗访一下他们的军需兵器制造,不用探入军营内部,只需要收买几个士兵,探探风即可,他们的兵器锻造怎么会进步如此神速。”傅廷烨淡然吩咐,随即看向秦老五:“秦老五。” “属下在。”秦老五老老实实的。 “先记你放跑刺客的疏忽,二十大板,明天去驿站查探一下,辽国使者是不是已经抵达盛京。”傅廷烨蹙眉:“记着,是暗访。“ “是是是。属下一定办好这件差事。”秦老五头皮发麻,二十大板啊,乖乖,打完之后他都不能跟自家那娘们亲热了……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也不用回来了。”傅廷烨没好气的起身,转身走进院子。 “这……”秦老五望着他的背影,再一次风中凌乱,随后看向吴卓:“将军,将军是不是在嫌弃我?” 吴卓送他一记白眼:“不应该么,连我都嫌弃你!” 这臭小子!秦老五咬紧了牙根,怎么跟叔叔说话的,我也就是打不过你!要是打得过,我非得揍你不可。 傅廷烨回到院子里面之时,便听见一声孩子啼哭,紧跟着,产婆在屋里大喊:“生了生了生了生了……” 华轻雪等一众在外面候着的人纷纷高兴起来:“太好了,终于生了。” 其中一个产婆满头是汗的抱着一个婴儿出来,卢正清赶紧上前,伸手接过。 “恭喜恭喜,是个千金,母子平安,你是有福之人。”产婆眉开眼笑,望着卢正清恭喜。 卢正清一听是个女孩,也欢喜的不行:“太好了,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一边笑,一边对上产婆有些殷切的目光,随即明白过来,赶紧从兜里拿出钱袋子,将两钉银子递过去:“谢谢阿婆,这是你俩的打赏钱,后面还有办事钱。” “哎哟,这位大爷真是客气,其实不用不用的……”产婆嘴上说着拒绝之词,手却十分诚实的赶紧将银子揣如荷包里面。 “那我进去看看,看看还要收拾一些什么。”产婆满心满眼的笑着,转身进去了房间。 华轻雪来到卢正清面前,好奇的看着那奶娃,刚刚生出来,皮都没有撑开,红红的一团,皱巴巴的。 “好可爱啊!”她从来没有见过刚刚出生的婴儿,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幅模样,忍不住伸手去碰碰她嫩嘟嘟的脸,手感好好啊。 卢正清已经高兴的忘乎所以,傻傻的笑着,看着自己的孩子移不开眼。 傅廷烨也走上前来,卢正清冲他笑了笑。 傅廷烨的目光从孩子移到华轻雪身上,看见她那么喜欢小孩,心头一暖。 “将军,夫人,谢谢你们过来帮忙,我真是……唉,我都忘了,该给你递凳子坐坐的。”卢正清也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大家都站在他家的屋檐下,成何体统。 “没事,不用了,既然罗慕语和孩子都平安,我们也就放心,眼下也太晚了点,我们先回去了。”华轻雪推辞一声,回头看看傅廷烨。 傅廷烨微微点头,两人并肩走出来,梁文晟和苏绍文也跟着他们一起,倒是因为突然降临一个孩子的缘故,大家心里都欢喜着。 “对了,将军,那人抓到了么?”还是梁文晟第一个考虑道,上前询问起来。 傅廷烨摇头:“被他跑了。” “唉,真可惜。”梁文晟轻轻叹口气。 华轻雪也同样觉得可惜,可是,事在人为,那人竟然真的就跑掉了,有什么办法? 只能另想办法咯。 等回到她的房间里面,没等傅廷烨开口相问,华轻雪就主动告知:“放心吧,东西还在苏绍文身上,那人并没有取走。” 傅廷烨微微一笑:“今晚之事还透露着一些蹊跷,倒是让我之前查的一些事情透露出眉目。” “之前查的事情?”华轻雪忍不住好奇:“还有什么吗?” 傅廷烨抬手扶住额头:“没什么,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哦。”意思就是保密……好吧,保密就保密呗。反正告诉她她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的吧。 打了一个哈欠,终于感觉到困了。 “眼下,今晚应该会平静了吧。”华轻雪感叹一声,随后看了看傅廷烨:“咦,你今晚又要蹭我的床?” 傅廷烨倒是被她这个问题愣住,随即上前,仗着身高的优势,俯视她:“不可以?” 华轻雪望着他,吞了吞口水:“可以说不嘛?”她根本就没有选择吧。 傅廷烨轻笑出声,缓缓俯身,将她圈禁在自己的双手之间,两人靠得极近,差一点鼻尖就触碰到一起。 华轻雪最先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怂的朝后靠:“你要干嘛?” 傅廷烨伸手摸摸自己已经冒出来一小截的胡渣子:“是时候提醒提醒你帮我刮胡子了。”一边说着,一边朝华轻雪靠近。 华轻雪一双眼聚焦在他的胡茬上面,心中衡量一下,要是被那个长度扎到,一定会将毛孔都扎粗大的! 所以,她才不要! “不要!”华轻雪伸手,挡在傅廷烨的嘴前,下一刻,迅速麻溜的缩下床,来到梳妆台上面找刀片:“你等等啊,我马上就给你剃掉,这样就舒服了。” “是你舒服还是我舒服?”傅廷烨冷不丁的反问。 只见华轻雪的身影无风抽搐一瞬,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嘴角噙着笑意上前,从身后捞住某个还在凌乱的女人:“不找了,睡觉。” “啊。”华轻雪怔一下,随即被傅廷烨丢到了柔软的床上。 一夜无话。 第二百零九章 送信 最近天气冷了下来,李景楠被囚禁的地方,炭火不足,夜里睡觉会时不时冻醒,身上只有一床陈旧的棉被。 这样的环境,倒是让他经常想起以前跟华情绪在任丘的日子,不过……那个时候也比现在好。 虽然环境恶劣,也是每天吃不饱还挨冻,但至少心里踏实,有华轻雪陪着,总能苦中作乐一番。 “唉。”李景楠轻轻叹口气。 蓦然间,空气中又传来了熟悉的胭脂香味,刚开始是一丝一缕,到后来渐渐浓烈。 李景楠心头明镜似的,一定是郑淑玟来了。 “楠儿,母亲来了,你就不回头看看我吗?”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深夜,郑淑玟的话没有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孤傲,多了一分为人母的悲凉和无奈。 可即便如此,李景楠也不准备转身,他面向里面睡着,动也不动。 “你见过天下间有自己的生母囚禁孩子的么?” 良久,李景楠倒是冷着声音反问一句。 郑淑玟浑身一怔,随即勉强的笑了笑:“楠儿,只要你答应母亲,以后不跟母亲作对,我就放你出来? 李景楠很想回她一句做梦,但思及她毕竟是自己生母,于是选择沉默不答。 “唉。”郑淑玟倒是叹了口气,再看了看李景楠的背影,随即准备离开:“楠儿,母亲这样也是身不由己,谁叫我们是皇家呢,你不要怨母亲。” “孩儿不怨。”李景楠淡淡回一句:“孩儿只是觉得可悲。” 可悲……呵呵。 郑淑玟仿佛受到了打击一般,脚步一跌,差点摔倒,最终含恨叹口气,匆匆离开。 陈远如今换班到乾清宫这边看守,正好看见郑淑玟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当即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待郑淑玟及玉撵走了之后才长长吁口气,忍不住朝旁边一同值夜的侍卫打听。 “哥们,这里面到底关着什么人,怎么看太后十分看重的样子啊。”陈远上前,伸手给那哥们递了一把零嘴。 那侍卫嘶一声鄙夷他一眼:“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些……女人家的东西。” 陈远当即就拉了脸,正色道:“你爱吃不吃,谁特么刚刚还肚子饿得呱呱叫,装什么清高!” 一句话,怂的那人赶紧赔上笑脸:“陈爷,我错了,我是实在饿了,给我吧。” 陈远用一种看待贱人的眼神扫他一眼,伸手,将零嘴递给他:“这是我好不容易跟御书房的相好拿的,便宜你个孙子了。” 那人的确饿了,拿着就吃,也不计较自己被骂,只是听他这一句话风不对,狐疑的上下打量一下陈远:“相好?” 陈远真想踢他一脚:“男的!你想什么!” “噢噢,那的确是我想多了。”那侍卫点点头,男的就能理解了。 可是……男的也是相好……莫不是那个啥吧。 随即看向陈远的眼神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喂喂喂,你就知道吃,刚刚问你呢!”陈远被他瞧得毛骨悚然,心里发毛,这哥们不会是看上他了吧,他可不做那断背山啊啊啊啊啊。 那人被陈远一喝,浑身一个激灵,随即反应过来,却啧啧嘴:“我劝你还是别打听,知道多了对你不好?” “怎么着,我天生命就不好,还没什么能让我更不好的,说来听听啊。”陈远不依不饶,这个宫里关着什么人,是他长久以来最好奇的。 还没当侍卫那会儿就疑惑了,只是紫菀那婆娘太凶,又不肯说。 哼哼,想起她就来气,以后降服她之后,一定要好好收拾,压压那臭脾气。 那哥们苦笑着摇头:“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想知道,劝你一句,在这个宫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命比较长。” 这是什么鬼道理,陈远真想再骂他一句,算了算了,别骂聪明了。 只是可惜了他那一把零嘴,自己都没有吃饱,站了大半夜,好饿。 …… 傅廷烨第二天早上四更时便已经起来,院子里练功半个时辰,换朝服准备上朝,如同往常一样。 却不想,以往一直要睡到自然醒的华轻雪却早早的起了床。 傅廷烨几乎有些诧异,瞧着华轻雪巴巴的眼神,等着她开口。 华轻雪来到傅廷烨面前:“将军,能不能帮我带个东西……” 浓密英挺的眉毛动了动,随即看向她的手里,一个信封,瞬间明白过来。 “给皇上的?”语气一丝丝不耐。 华轻雪点点头:“是啊,我也有好一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我想……”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 傅廷烨也想说,他也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小皇帝了。 “我还挺想念他的。”华轻雪粲然一笑,没发现自己说这话的语气几近讨好。 傅廷烨淡漠的接过信封,反过来看了看,好家伙,还滴蜡……这是防着谁?! 答案显而易见,好伐。 怎么有种脱口而出的不想送! “拜托?!”华轻雪小心翼翼,双手合拢,做了一个拜的手势。 看着她调皮的模样,傅廷烨心头的怨气烟消云散,不过冷漠的回答:“仅此一次。” “好好好。”华轻雪满口答应,心里却想的是,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咯。 傅廷烨点点头,揣着信进了宫。 如果猜得不错,玉莲家的灭门案解决办法,太后不会拖过今日。他倒是有些兴致上朝去听听戏,不知太后最终会如何选择。 不过太后做出的决定,倒是出乎傅廷烨的预料,因为在朝廷之上,她并没有选择任何一方势力,反而是让大家自荐。 可是自荐,也不是随便自荐,太后颁旨昭告,凡齐国当值侍卫皆可领这次差事,但只限带十人出征剿匪,如果成功带回匪首首级,可破格连升三级军阶。 朝廷一下哗然,文武官员暗地里嚼舌,不得不称赞太后此举甚是精明。 各方势力倒是蠢蠢欲动,就连傅廷烨一党傅家军中有将领都蠢蠢欲动,不过在看到傅廷烨深沉的脸色时迟疑了。 当庭之上,唯一心中敢想又敢做的只有宁王站出来,愿意自荐剿匪,却被太后哂笑:“宁王忘了,你这一生举兵太多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哀家倒是对你不抱希望。” 明着拒绝,暗着讽刺。 谁不知道宁王这辈子唯一一次起兵便是上次趁李景楠不在京城之时围了皇城,结果却被无情的镇压。 宁王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可是没有办法,他的经历没有说服力。 而就算有,太后也不会用他,或许这辈子,也不会让宁王接触跟兵权有关的任何事情。 “这样吧,众亲家都仔细考虑,今天就先这样。”郑淑玟淡淡说一句之后,便退了朝。 傅廷烨并没有随众位大臣一起退朝,而是找到公公代为通传,说他要见皇上。 太监第一时间将消息反馈到郑淑玟这边,郑淑玟微微蹙眉:“众臣都回避着,他却上赶着,就告诉他,皇上病中,多有不便。有事可以跟哀家协商。” 傅廷烨的到这样的答复,并没有说什么,转身缓缓的离开。 太监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缩小,直到视线之中再也看不到,这才回去给太后复命。 谁知傅廷烨路过内宫门玄武门时,一个闪身,躲进了宫墙之中的军用过道里面。 不多时,便有巡逻的侍卫经过,傅廷烨躲在暗处,算准了时间,趁那侍卫刚刚经过之时手起刀落,啪啪两声劈在两侍卫的后颈之上。 顿时,两人晕厥过去。 将两人拖到宫墙内部运兵道的逼仄阴暗处,脱掉衣服速速给自己换上。 不多时,傅廷烨便伪装成为宫廷侍卫,堂而皇之的行走在皇宫之中,他脚步沉稳,路线清晰,直奔目的地御书房。 不多时,便已经靠近,只是御书房门口是一块空地,想要过去,必然穿过空地,傅廷烨左右看看,周围巡逻侍卫皆按部就班,他微微垂着头,径直上前。 经过空地的整个过程都没有遇见任何人,却在上殿台阶处,迎面走下来一队侍卫,领头一位,不是别人,正是最近在皇宫里面升级太快的陈远。 陈远有些疲态,漫不经心的执勤,迎面看见一个侍卫上来,也不觉有异。 却在傅廷烨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陈远忽然大喊一声:“哎呀,对了。” 一时间,整个队列的人都停了下来,看了看他。 傅廷烨身形只是微微一怔,却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沉着的迈着自己的步子。 陈远回头看看自己兄弟伙:“我忘了去拿零嘴了。” 切! 原来是这个,这个吃货,真不知道太后怎么就提拔了他上来。 众人用鼻孔回应陈远的一惊一乍,随即催促到:“赶紧走吧!吃货!”语气中毫不掩盖轻蔑。 陈远一时有些郁闷:“哎哟喂,我说你们这些人……这些口是心非的人呐……”虽然嘴上念叨一两句,可一双眼的视线都落在傅廷烨的背影上。 刚刚这个人,有点过分沉着冷静了吧,而且周身自带气势和威严。 下意识的给人感觉十分不同。 陈远挠挠脖子,不知道是哪个班的侍卫,有机会倒是要认识认识。 这样想着,陈远回过身,继续执勤。 第二百一十章 好手 傅廷烨走到台阶之上,却并不急着到御书房正门去逗留,而是稍稍停住了脚步,回头,目光深远的望着刚刚错身经过的一队侍卫。 领头的那位显然有些吊儿郎当,可是……傅廷烨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这人却有点不简单。 果然皇宫大内之中,有人是深藏不漏的。 “豆公公!豆公公!” 身后传来一阵叫声,立即打断傅廷烨的视线,他赶紧低了低头,速速朝栏杆外面走,却已经来不及,迎面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迈着闲散的步子走来。 脸上的表情十足的厌烦:“喊什么喊什么,蓦地惊着了本公公!” 傅廷烨的脚步顿时停住,有些怔然,他的视线在面前这位公公身上扫过,脑满肠肥,宽了几个大号的衣服在他身上依然显得拥挤,脸上横肉堆积,太胖而走路显得摇摇晃晃…… 这哪里是小豆子! “豆公公不要生气,小的这是给公公送福利呢!”身后的不知名太监凑上去,左右看看没人,赶紧将一个荷包塞到那位“豆公公”手里:“这不,小桂子公公昨晚欠下的赌债,我帮你把你这份拿来了。” “豆公公”掂了掂,横着的肉里面,嘴角扯上来:“呵呵,原来是这种好事,我倒是希望天天见到你。” “豆公公说笑了,公公是皇上和太后面前的红人,只要豆公公吩咐,小的定每天来请安。”那献媚的太监竟然十分狗腿。 傅廷烨终于再次迈开步子,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来过,又悄悄的走掉。 皇宫之中的一切都那么平静,安然。 只是傅廷烨似乎揣摩到了一丝真相。 果然不亲自出马,还不能见到真招,难怪上次吴卓回来还说御书房伺候的是豆公公,原来是这个“豆公公”。 傅廷烨心中顿时明镜一般,上次李景楠违背太后跟着他们上了热气球,还擅自做主发了天子诏,自然会受到太后的惩罚,李景楠到底是太后的亲生子,自然不会对他怎么样,而小豆子……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太监,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心中正想着,眼下已经抵达宫门口。 守城侍卫立刻拦下他:“当值期间出城需有太后手令。” 这条规矩傅廷烨是知道的,他还知道这宫门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当即上前将一个荷包送到对方手上:“家里婆娘要生了,一时情急忘了换衣服,通融通融。” 那人毫不客气接过钱袋子,掂了掂,好家伙,竟然很沉呢。 有银子都不要,天地不容。 “好吧好吧,既然如此,就通融一次,生孩子一辈子也就那么几次,你早去早回。”说了一声,随即轻松放行。 “谢谢,谢谢。”傅廷烨拿出一张低着头,一边感谢,一边往外走,就在即将通过宫门之时,冷不防身后不远处有人大喊着追上来:“皇宫紧急戒备,任何人不准出去!” 难不成他们这么快就发现了那两个昏迷的侍卫? 骤然间,几个侍卫涌上来,作势要将傅廷烨推回来,傅廷烨当机立断,一个扫腿过去,顿时踢到两三人,紧跟着身形上前,出手之间,又打翻另外几名侍卫,随即纵身朝外逃跑。 “来人!抓住他!他就是那名混进来的刺客!” 刚刚前来通传皇宫戒备的侍卫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冲上前去,想要捉拿傅廷烨,可惜傅廷烨已经跑出宫门,且身形矫健,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已经溜出去好远。 那通传的侍卫好巧不巧,正是陈远,眼看这种情况,追已经是追不上了,他看了看,忽然一个纵身,朝宫门上跑去,城墙之上,时时都有弓箭手待命,陈远跑了上去,来不及解释,夺下一名弓箭手的弓箭便对着傅廷烨的身影连发三箭。 只听见嗖嗖嗖的三声响过,第一二支箭矢插入傅廷烨身后的地面上,第三只却是吊脚箭,预判到他移动的位置,噗的一声,穿刺到肩膀之中。 傅廷烨身形一滞,脚下却并不迟疑,只一个纵身之间,便没入街道上人群之中。 “带着伤都能跑那么快!”陈远愤愤埋怨一句,生气放下弓箭。 华轻雪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巴巴的等在别院门口盼望着傅廷烨的回来,早上交到他的信也不知道交给李景楠没有,李景楠是会微服私访出宫来看她呢,还是回信呢。 她心里倒是期待不少。 可是下朝的时间早已经过去良久,也没有见到傅廷烨的身影,她不免有一点点失望,转身不再等了,回府准备午饭吧,将军或许有其他军情处理呢。 迈着悠闲的步子回来,还没有走到房间,就看见欢儿一脸紧张之色匆匆朝她跑来。 “怎么了,这是?”华轻雪问了一句,欢儿左右看看,四下没人,这才凑到华轻雪的耳旁轻声汇报:“不好了,将军受伤了!” “什么?!”华轻雪惊呼,不过一瞬间镇定下来,轻声询问:“他人呢?” “在屋里。”欢儿赶紧回答。 华轻雪来不及多想,匆匆往回跑:“怎么我在前门没有等到他,走的后门?” 欢儿跟在她的身后,点点头。 主仆俩一问一答之间,已经回到房间里面。 只见卢正清已经被叫了过来,正在帮他处理伤口,而那断了一截的箭矢还插在肉里面,十分触目惊心。 “将军,正好之前我研制出来了麻药,待会拔出来的时候你需要用吗?”卢正清已经将伤口周围血迹擦掉,并且涂了一点止血消炎的药膏。 傅廷烨轻笑一声拒绝:“要什么麻药,你赶紧动手,这种事我又不是经历第一次,婆婆妈妈的。” 卢正清被噎住,却也不恼,专心致志的用纱布缠住箭头的另一端,吞了吞口水,随即用力一拔,豁然将骄那箭头扯了出来。 箭头带着倒钩,导致伤口二次受伤,一时间又血流不止。 卢正清赶紧给他处理。 华轻雪看见喜儿在一旁端着热水,里面有两三张帕子,均是被血水染得失去了原本面目。 “将军!你这是怎么了?”华轻雪倒吸一口气,看着痛心。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那人能在一百步开外射中我,倒是一把好手,只是可惜了,是太后的人。”傅廷烨低骂一句,随即催促着卢正清:“好了没有,我快没时间了。” “没时间……”华轻雪刚刚要放下的心提了上来:“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箭矢有毒,他已经没时间了……不不不,看着傅廷烨轻松的模样,不像是这个。 “将军这是去了哪儿?这盛京城内竟然还有凶险之地?”华轻雪眼见着卢正清已经给伤口包好了纱布,立刻上前帮助傅廷烨穿上衣服。 傅廷烨对她轻轻一笑,心里想说,盛京城正中央的皇宫,岂不是个凶险之地,明刀明枪都算是最低段位了,还有吃人不吐骨头的,阴的你说不出话来都有。 只是这话,不想对华轻雪说。 “表哥!表哥怎么会这样?” 一惊一乍的声音出现,下一刻,程婉妙便冲了进来,一脸的惊惶,不过是说话间,簌簌的眼泪珠子已经掉了下来:“表哥怎么会受伤,让我好心疼。” 楚楚可怜,盈盈动人。 整个屋子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在哭,显得突兀又违和。 傅廷烨被她的哭声弄得烦躁,忍不住骂了一句:“再哭就滚回去!” 程婉妙见势不对,立即收住,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给自己加戏。 “表哥,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在我身上发泄出来吧,婉妙愿意承担你所有的不痛快,只望你能解气。”程婉妙垂着头,一副哭腔。 傅廷烨根本没时间搭理她,穿好衣服之后,看向华轻雪:“你跟我出去迎接一下。” 华轻雪点点头,两人说走就走,匆匆从程婉妙面前经过,都没有侧过头看她一眼。 程婉妙,失望极了。 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做好乖巧懂事的模样,怎么表哥却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真是太太太……失望了。 一张手帕递到面前,程婉妙微微吃惊,抬头看见海士轩有些怜惜又有些尴尬的脸色:“擦擦吧,哭起来太难看了。” 程婉妙愣怔一瞬,接过手帕。 不知为何,平日里每次见到都觉得丑到爆的人,这一刻竟然自带发光体,有些顺眼了呢。 程婉妙低着头啜泣,声如蚊蚋:“谢谢……” 只是得不到任何回馈,抬头看过去,海士轩早已经跟着傅廷烨走的老远,自然听不见她的这声谢谢。 房间里面,就只剩下欢儿和喜儿以及卢正清一个大夫,前两个自然没有给她好脸,而卢正清跟她不熟,自顾自的收拾着自己的药箱。 程婉妙好生没趣,顿了顿,转身离开。 …… 皇宫之中,御林军总管郑晟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向太后汇报,那打伤侍卫的刺客穿着侍卫服,身形高大,眉目英挺,看着居然有丝丝眼熟,可是却想不起来。 “一群废物,竟然连一个人都抓不住。”郑淑玟咒骂一声:“赶紧去查,我要你一天之内查出那人是谁?为何进宫!” 第二百一十一章 试探 “是,是,姑母。”郑晟有些憋屈,那人怎么就在自己当差的时候来闯,真会给他添麻烦,这些天为了在太后面前刷他的好感度,可没有少献殷勤,这下好了,一棍子打回原形。 他正准备出去,冷不防一个穿着侍卫服的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一边喊着:“不用查了,太后,我敢确定那人就是大将军傅廷烨。” 一句话,倒是啪啪啪打脸郑晟,郑晟立刻眸光阴毒瞪他一眼:“陈远,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自作主张进太后宫殿?” 陈远诧异的看他一眼:“我没有自作主张啊,我可是揭了皇榜进来的,皇榜上说,揭榜之人可以随时随地觐见太后,太后,我说的没错吧?” 郑晟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太后,郑淑玟皱着眉,一副不耐烦模样,却是点点头:“却有此话。” “……”郑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却是十分轻蔑的瞪一眼陈远:“就凭你,也想带着十个人去剿匪?痴人说梦,姑母,我觉得此人妄自菲薄,狂妄自大,万万不可用他,简直浪费财力兵力。” 这话明显有争锋相对的醋意。 郑淑玟倒是并没有想要助长郑晟的威风,眸光骤然冷下来,扫他一眼,郑晟随即不敢开口。 郑淑玟随后看向陈远:“皇榜的事再定,因为在你之前,郑晟已经自荐过,你们俩之间我需要考虑一下用谁。不过哀家倒是对你进来的第一句话感兴趣,说说吧。” 太后的决定倒是不出陈远意料,他也早早想到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得到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 随即镇定下来,目光沉着望向太后:“今日我执勤之时曾见过此人在御书房周围走动,后来在宫门之上,见他身手不凡,根据几个侍卫哥们的口供,我有八分把握,那人就是当朝大将军傅廷烨。” 其中的六分来源于直觉,御书房门口擦肩而过的交锋,他就觉得那人十分与众不同。 即便是穿着普普通通的侍卫服,也难以掩盖周身慑人的气场。 “八分?”太后轻笑出声,看向陈远的目光一瞬间冷下来。 一旁的紫菀瞧见太后的神色,都忍不住替陈远捏一把汗,太后这是要生气的先兆啊。 不过,让紫菀万万没有想到的事,太后的太后在下一秒出现转机。 因为下一秒中,陈远说到:“还有两分,请太后允许我前去司兵夫人府试探大将军,是不是他,一试便知。” “哦?”郑淑玟再次来了兴趣:“在齐国还没有几个人有胆子去试探大将军,你莫不是信口雌黄?” 陈远拍拍平坦的胸部:“我说到做到,只求太后给远一次机会。” “好,我答应你,你可以带着十个人前去。”郑淑玟果断答应。 一旁的郑晟气得冒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陈远,这分明是当着太后给他没脸,一定要找个机会收拾他!让他知道这御林军是姓郑的,不是姓陈。 …… 华轻雪陪着傅廷烨来到门口,只见府里的马车已经备下了,一时有些疑惑:“将军,我们是要去哪里?难道你说没时间了,是要赶什么重要的宴会么?” 联系前后,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 傅廷烨自从出来以后,神色严肃,目光沉着,全然没有往常跟她在一起时的轻松。 “我们不走,只是等人。” 等人……华轻雪更加一头雾水起来,等人干嘛要放两辆马车,还有周围准备就绪的侍卫,这分明是启程的模样啊。 不过下一刻,远远看到急速朝他们这儿赶来的御林军之后,华轻雪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些眉目。 “哟,大将军,这是准备出门啊?”陈远第一个骑着马冲上前,擒着虚假的笑容,上来跟傅廷烨打招呼:“见过大将军,见过……司兵夫人。” 这位女士,穿的好朴素啊,不过……看地位,应该是司兵夫人无疑吧。 华轻雪点点头:“见过将军。”虽然不知道对方的阶品,谦称一下倒是无妨。 相对于华轻雪的客气,傅廷烨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陈远立刻噗嗤一声笑起来:“夫人过奖了,将军谈不上,陈远我只是太后身边一跑腿的侍卫罢了。” 一个侍卫? 华轻雪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当下,却并不多言,这种场合,她本就不擅长,而且很容易言多必失。 “不知太后派你前来,是有何事?”傅廷烨一瞬间,倒是换了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我正约了司兵夫人河边赏柳,还好陈侍卫来的及时,不然就扑空了。” 陈远哈哈一笑,随即上前,倒是十分大咧咧的站到傅廷烨的面前,随即眉心拧住哎哟一声:“快别说,可真是急事,刚刚宫里不知为何进了刺客,太后已经着手调查,不过想到最近敌国奸细比较多,而将军和司兵夫人这里也需要时时警醒,因此让我特意前来提醒一声。” 宫中闹刺客…… 华轻雪心里一瞬间什么都明白过来。 原来将军是从宫里出来,可是,为什么他要去探访皇宫? “替我谢谢太后,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恕我不分奉陪。”傅廷烨客气疏离的撵客。 陈远却假装听不懂,厚着脸皮凑上来:“不过将军,恕小的多嘴,将军知不知道会是谁进宫伴刺客,扰的我们这些做侍卫的不得安宁。” 傅廷烨冷眼看着他,轻哼一声:“难道你怀疑是我?” “不敢!”陈远笑起来,却给人一种贼精贼精的错觉:“我怎么敢怀疑到大将军头上呢。” 嘴上虽然如此一说,手下却十分不迟疑,一个拳头就砸向傅廷烨受伤的肩膀。 动作快到让人咂舌,华轻雪几乎一瞬间有种绷不住的错觉,藏在袖袍里面的手下意识抓紧。 傅廷烨身形没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闪过一下,诧异又轻蔑的盯着陈远:“陈侍卫好生有趣,这是想要跟我切磋切磋?” 陈远砸了一拳头,已经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谈切磋,他还真没有那个信心。 谁都知道大将军所向披靡,战场上就是一个杀神,谁没事做找将军切磋,不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么。 “哈哈哈,将军切莫计较,切莫计较,远只是跟将军开开玩笑,切磋就不必了,以后有机会,倒是想跟将军请教请教的。” 他贼笑贼笑的说着,身形不敢迟疑,速速闪开,生怕傅廷烨也回敬他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不过,傅廷烨还真没有那个打算。 甚至刚才的那一拳,其实他是能避开的,只是……故意让这小子试探试探自己,不然,怎么能洗掉自己的嫌疑。 陈远随即不再纠缠,告辞一声,便带着人马回宫而去。 “将军,我们回去吧?”华轻雪上前轻声询问。 傅廷烨直到这时,紧绷的神经稍稍放缓,看了看华轻雪:“不!做戏做全套,我们出发。” “啊?”华轻雪有些不太理解,却并不违拗他,两人分别上了马车,缓缓朝护城河方面驶去。 而,就在他们的马车走了之后,去而复返并且藏在街角的陈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陈远回到宫中如实汇报:“估计是远想错了,将军或许并不是那刺客。” 郑淑玟平淡听着他的汇报,还未开口说话,一旁的郑晟倒是嘶一声讽笑挖苦起来:“怎么,你之前领命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啊,现在来认怂?我就知道你是个不靠谱的!姑母,此人完全靠不住,这次还故意前去试探傅廷烨,真是丢了我们御林军的脸。一定要罚,而且重罚。” 郑淑玟听着他的话,十分刺耳。 她虽然宠爱这个侄儿,可是宠爱是有限度的,不是任由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我有说让你说话了么?”郑淑玟只是轻飘飘的呵斥,却让郑晟一瞬间跪了下来认错:“对不起姑母,我……我一时情急。” “出去!” “是是是,姑母,侄儿……告退。”郑晟憋屈万分,却又没有办法,太后似乎在气头上,他不能去触这个霉头。 待郑晟走了之后,太后整理整理自己方才焦躁的情绪,再次看向陈远:“你是怎么试探他的?说说。” “回太后,远曾经在宫门口射箭将那刺客射中,而中伤他的地方正好是左肩,方才在司兵夫人府门口,远趁跟将军聊天之际,出其不意的出拳打中他左肩,却发现将军纹丝未动,不以为意,而且远的手受力的地方,坚实宛如城墙,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太后点点头,随即吩咐一句:“赏。” 护城河这边倒是华轻雪第一次过来,不曾想风景倒是很好。 只是此时此刻的她,哪里有半分心思在风景之上。马车一停下来,她就跳了下去,匆匆来到傅廷烨额的马车这边,跑进去查看他的伤情。 脱掉一半的衣服,紧密而结实的肌肉呈现在眼前,缠着纱布的地方,血渍已经全部浸润出来,十分触目惊心。 “回去!我们马上回去!”华轻雪倒是难得生气了,大喊一声吩咐。 马车徐徐开动,傅廷烨却笑她:“你这又是何必,我好不容易陪你过来看风景的。” 华轻雪又气又急:“你都这样了,还看什么风景啊,赶紧回去让卢夫子处理一下吧。” 之前在任丘李景楠受伤她倒是有帮忙处理伤口,草木灰什么的止血也很见效,可是现在有卢正清在,华轻雪还是愿意将此类问题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傅廷烨笑了笑,没有在固执,听从她的安排。 第二百一十二章 瞒 郑淑玟的那句赏可不是随性而为,之所以给陈远,是因为他办事用脑子,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办事会用脑子的人了。 郑家的那些表亲旁支们,虽然看起来一个个如今都有阶有品,可哪一个不是仗着她郑淑玟的靠台上来的,轮到她真正要用人之际,又总是乏善可陈。 就连郑晟,孝顺归孝顺,却也掩藏不住实际上是蠢货的本质。 既然陈远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野心,郑淑玟倒是不介意再培养一个左右手出来。 只要他,足够衷心。 “紫菀。”郑淑玟想到这里,轻声吩咐:“交个你一个任务,这件事我要你亲自去做。” “是,太后请吩咐。”紫菀立在一旁,屏息凝神等待。 “试探试探陈远这个人。”郑淑玟眨眨眼,对着梳妆镜看了看她今天的妆容,庄重美丽,却沉稳而老成,她不喜欢这样妆,虽然漂亮,却也显老。 可是没有办法,身为太后,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又岂止是妆容这小小的一件。 …… 华轻雪他们回到别院之后,又匆匆的将卢正清给请了过来。 伤口二次开裂,就连卢正清也看不下去了:“将军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虽然射中的地方不是要害,但要是三翻四次的折腾很容易感染发炎甚至引发并发症的。” “并发症……”傅廷烨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太理解,不过随即冷哼一声:“自从十岁开始,我身上就没有一个月是完好的,这种情况多了去了,没什么大不了。” 卢正清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无奈的摇摇头。 华轻雪在一旁,一脸正色,她终于能够理解一点傅廷烨为什么要挨那一拳,可心里却是不能平静的。 而且,她还有很多话想问傅廷烨。 卢正清瞧着屋里气氛不对,给傅廷烨处理完伤口之后,告退了出去。 华轻雪伺候着傅廷烨穿上衣服,神色黯然,傅廷烨瞧着她的模样就知道有事,率先问出来:“你有话想说?” 华轻雪看了看他:“不是该你主动招供么?” “招供?!”傅廷烨倒是笑了笑:“我又不是犯人,不过,好好好,我给你说,我是去皇宫了。” “去干嘛?是不是跟李景楠有关?”华轻雪一颗心提了上来:“我就知道,他一定出事了,不然不会这么久都无声无息。” 傅廷烨很想说是,可是瞧着华轻雪十足认真紧张的神色,那话脱口而出就变了。 “他没事,好好的,如今比以前用功,天天在御书房里面处理政务,就连身边的小太监,举手投足和说话的谈吐都很不一般了。” “是吗?”华轻雪双眼泛着亮光:“原来他在用功,甚好甚好,我真不应该怪他不来看我,” 她一瞬间高兴起来,笑容清浅,像世上最最纯净的花朵。 傅廷烨被她的笑容感染,心情也一瞬间好了很多。 “那他看没看我的信,怎么说?”华情绪紧跟着巴巴的相问。 傅廷烨的笑容僵了僵,淡淡说道:“没说什么。” “啊?”华轻雪得到这个答案,有点失望。 “不过,他写了回信。” “噢噢!”华轻雪只觉自己的心情一上一下,不由瞪向傅廷烨:“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傅廷烨笑了笑:“信在我书房里,你等一下,我去取来。”他说着,起身出了房间。 华轻雪乖乖的在屋里等着,不做他想。 傅廷烨走了之后,秦老五倒是找了过来,一问将军去了书房,又匆匆追了去。 就在华轻雪有点无所所事事之时,倒是没有想到赵升会来。 虽然上次在街上碰见了赵升,可是这么长一段时间之中,她竟然是一次都没有见到过赵升。 赵升依然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样,一口一个夫人叫得很甜。 华轻雪让欢儿给他沏茶,随即视线不经意的扫过,竟然发现赵总管这一身打扮十足的贵气,腰扣玉佩,手戴金镯,就连脚裸处也有一根很细很细的金色脚链子。 这风格,可真是与当初在盘水城的朴素打扮大相径庭。 华轻雪心里啧啧感叹一番,却并没有说出口只不过赵升从她的眼神已经猜中了心思,笑着解释:“夫人可不要见外,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累赘的,这一身行头穿着,可累死人了。我这是形势所迫啊。” “哦?原来穿金戴银也是一种形势所迫?”华轻雪忍不住笑话他。 赵升苦笑:“这也是我今天来找夫人的目的,我们的泡泡皂虽然远销各国,还有夫人之前给的配方做的花茶玫瑰茶等物识如今都很畅销,可……可无论如何,都进不了京城的地界,为了让货进入盛京,我可是想足了办法,这不,这边的商人流行这种穿戴,我也跟着学了来,为了就是融入他们的圈子。” 从古至今,哪些个商人似乎都喜欢张扬,这样说来,华轻雪倒是有点理解了。 原来,还真是被逼的。 她摇摇头:“幸好是你在替我跑市场,要是让我这样穿着出去应酬见人,我也是万万习惯不了的。” 一句话似乎说到赵升心坎里:“可不是嘛,夫人,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 “咦,遇到了什么事,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华轻雪问。 赵升赶紧点点头:“将军吩咐过,夫人平日里事务繁忙,所以生意上,我能帮夫人做的都做了,可是这次,我们的货要进入盛京地界,可能得夫人出面,拜拜码头才行。” “拜码头?”华轻雪眨了眨眼:“怎么个拜法?” 赵升叹口气,随即给华轻雪普及了个关于盛京整个大市场的商业规则。 凡是外地的商贩要进入这块做生意,得向唐门拜码头,因为唐家算是盛京这块的地盘的主。 而如今唐门的当家叫唐钰,人称唐钰公子,赵升前前后后可是想尽了办法递贴子给唐钰公子,可对方以他只是一个掌柜的身份婉拒,要见就得见老板。 “那你说你就是老板啊。”华轻雪笑了起来:“说起来,我只是出了一点点配方,这些东西正真做的是你,说你是老板,你也是万万当得起的。” 赵升笑了起来:“谢谢夫人抬举,可赵升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是那唐门似乎知道,夫人才是幕后老板,所以他们要见人,其实是夫人。” “啊?”华轻雪怔了怔:“这些生意人可贼精的,我也只是在盘水的时候谋生计亲自卖过东西,他们倒是如何知道的呢,而且听你说的这样一个组织似乎是一个帮派吧,难道盛京的各大官府部门都不管管?” 这……不科学啊。 “夫人不知,那唐门可连通着官府,如今当家的唐钰公子,背后也是某位朝廷官员,不过……我得到都是些江湖小道消息,算不得真,算不得真。”赵升说着说着,倒是谦逊起来了。 华轻雪点点头,这样说来,倒是能明白一些了。 官商勾结,互为保护,一向都是最牢靠的利益经营体。 华轻雪终于明白过来:“你今天来,其实就是想让我去见见唐钰公子,对不对?” 赵升点头,微笑。 “这样吧,你跟他约一个时间,我跟你一起去会会。”华轻雪满意的回答:“不管他们的背景如何,我们在商言商,能合作最好,不能合作也不伤和气不是。” “我就知道夫人是玲珑剔透的性子,放心吧,夫人,就凭你的为人处世,这事儿保定成。”赵升高兴起来:“要是打通了盛京地界,我们的货收入至少可以翻五成呢。” 华轻雪看到赵升高兴的样子,仿佛他已经置身于金子海洋之中那般高兴。 “我能出点力心里也踏实,一直都是当甩手掌柜,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的。”华轻雪说的实话。 赵升这次回京,给了她一张单子,是盛京某家银号的存折,里头的金额让人咋舌。 她心中还是十分感谢赵升的。 “那夫人,我就不叨扰了,您慢慢忙,这件事有眉目了我再来。”赵升告辞一声,匆匆走掉。 华轻雪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盛京有个唐钰公子么……听名字倒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人呢。 …… 秦老五追到书房,果然找到了傅廷烨。 “将军!”秦老五进来,看见傅廷烨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看样子倒不像是军机处的公函,目光不由多停留了一瞬。 只是,他打量的目光让傅廷烨瞬间不悦:“看什么?!” 语气十分不善。 秦老五浑身一抖,赶紧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再不能惹怒大老虎了,他还有十个板子记着帐! “没、没什么。”秦老五无比心虚。 傅廷烨双眼微眯,一抹森严的光芒闪过:“说事。” “噢噢,是是,我来是……是向将军禀报,盛京的大小客栈,以及使者驿站我都查过了,可是并没有萧翰或者祁连琤住店的消息。” “不住客栈,那一定是民居,萧翰可是很有一些生意在齐国,那些商户指不定某家私宅就是他的。”傅廷烨给他指名了方向。 第二百一十三章 打 秦老五点点头:“是是是,属下去查商户,不过……”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傅廷烨十分不耐烦:“说。” “不过,在盛京如果要查商户,其中路子宽消息广的,莫不如唐门,只要唐门愿意帮忙,倒是能立即查出来萧翰的产业。”秦老五说的极其隐晦,其实想表达无非一句话,他身份低微,唐门当家唐钰不会待见啊。 傅廷烨蹙了蹙眉:“之前赵升曾给我说过,唐钰可能会约见司兵夫人,你倒是可以请夫人那边协助,只是……不要让夫人知道我们在找萧翰。” “噢噢,是。”秦老五心里在打鼓,这个事既然要请夫人协助,却又不让夫人知道我们在找萧翰……倒是有些为难。 “怎么?不懂怎么做?”傅廷烨眸光扫过来,秦老五浑身一个激灵:“知道知道,属下当然知道怎么做,将军放心。” …… 玉莲家灭门案,朝廷吹出风来,太后似乎意欲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御林军侍卫带人前去剿匪。 一时间,盛京几股势力纷纷得到消息,颇有种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氛围。 宁王自然是几股势力之中最安心的人,太后摆明不用他,他也费不着跟着人瞎起劲,只是眼下坐在宁王对面饮酒的人,心情一定十分微妙。 宁王下的帖子,家中小晏,御林军总管大人郑晟应邀出席,虽然郑晟的阶品相比于亲王宁王低了不止一点半点,但宁王还是将宴中上座留出来给他,足见宁王的诚意。 除了郑晟,作陪的还有几个朝廷之中官员,见到宁王此举,那些官员们各怀心迹。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太后的侄儿,不看僧面看佛面。 是啊,如今是太后当政,谁也保不准郑晟下一步会升任什么官阶。 趁早巴结,日后好办事。 只是郑晟却并不知其他人如何想,如今他满脑子都是陈远那王八蛋,让他在太后面前失宠,更可恨的是,这次建功立业的机会很有可能会拱手送人。 “郑兄似乎心事重重,有什么是本王可以帮的,尽管开口。”宁王端起酒杯,主动敬郑晟酒。 这是宁王谦和礼让,换做一般的官员早已经承受不起。 只是,郑晟怎么会是一般的官员,他心比天高,从小高高在上,宁王算什么,主动敬酒算他识时务。 这货一定是害怕自己在太后面前说他坏话,所以才如此恭维。 郑晟端起酒杯,受了宁王的敬酒,神色傲慢:“宁王兄客气了,一点小事而已,弟只是有点心烦。” 宁王并不为他的态度懊恼,反而笑了起来:“如此良辰美景,郑兄弟却在闷闷中度过,岂不可惜,须知人生得意须尽欢,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何必忌讳太多,不是么?” 循循善诱的十分隐晦。 宁王心中在暗笑,这蠢货一定在谋划什么愚蠢的事,自己何不推波助澜一番。 郑晟似乎是三杯酒下肚,配合着周围的景致氛围,胆子也大了起来,当即站起来就跟宁王告辞:“谢宁王兄提点,晟似乎想到一件特别紧要的事,先回了。” “郑兄弟慢走。”宁王站起来客气恭送。 郑晟转身就走,而其余官员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一声招呼也没有。 待人走了之后,几位官员凑上前来:“宁王,这人也太狂妄了,你就如此忍让?” “宁王看的下去,我们可看不下去,郑晟这小子,仗着太后靠台而已,实际上就是草包一个。” 不管这些说的话是真是假,是奉承还真心,反正宁王听的十分舒服,劝了劝:“我们继续吧,不要辜负了夜色和美酒。” “对对对。”官员们见宁王不肯多说,也就顺势转移话题。 只是推杯交盏之间,宁王的眼镜有意无意的瞄过郑晟方才坐过的位置,心中好笑一声,这点怂恿都经不住,果然是蠢货。 郑晟从宁王的府里出来,径直来到皇宫,虽然今晚并不是他执勤,可宫门守卫一见是自己的老大,自然是轻松放行。 郑晟进入宫门以后,并不是去太后的宫殿请安,而是去了祠堂那边。 而那边今晚守夜轮班的人,正好是陈远。 陈远并不知道郑晟已经过来找他,祠堂这边是他原本做过事的地方,里里外外都很熟悉,他巡视了两圈之后,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打盹,正在半睡未睡之际,猛地听到周围一串粗重的脚步声。 他一下子醒了过来,循着声音的来源,很轻易的就看见了总管大人郑晟,身后还有几个他平日里的心腹,一群人来势汹汹,似乎目的不善。 陈远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哇!总管大人带这么多兄弟大半夜的过来找我,不会是谈感情人生的吧?” 郑晟阴狠狠的蹬他,并不废话,沉声吩咐:“给我打!出了事我负责!” 陈远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按常理出牌,这个郑晟也太胆大了。 在太后面前明着斗不过他,就来这招阴的! 他也不多逗留,三十六计跑为上计,转身拔足狂奔开溜,却已经来不及,在他身后的方向,一瞬间跳出来另外几个人。 他们早就有所部署。 “哇哇,不是吧不是吧。大总管,你怎么能这样……”陈远控诉着,话未说完,其中两个人已经对他出手…… 他的身手也算是十足了得,前一刻钟之内,倒是没有让那些个人近身,可始终双拳难敌四腿,不多时就沦为下风,紧跟着被陈远他们捉住,其中两个人拖着他的胳膊,另外的人轮番上前揍。 由于总管大人吩咐过,出事他来负责,这些人还真是无所顾忌,肚子脸胸,哪里好打打哪里,一直打了快一个时辰。 最终,陈远浑身是伤,宛如一滩烂泥一般躺在地上,就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给你一点教训,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郑晟作对!”郑晟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这几天一直压抑着的心情也瞬间释怀,高兴的吩咐:“走!兄弟们,我们去喝酒!” 一声令下,一众人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周围有巡逻的侍卫经过,但看见是自家总管大人收拾人,没有任何人靠近。 但没人靠近并不代表没有人。 紫菀自从得了太后的吩咐试探陈远,这两天一直在暗中监视,只是执行任务归执行任务,私心是私心,此时郑晟等人已经走远,她速速从暗处跑出来,蹲到陈远的身边:“喂!你怎么样了?” 陈远睁开不太完整的眼睛,看了看她,却似乎想笑,只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笑起来分外狰狞。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紫菀真是后悔,自己怎么会对他心软。 “能起来嘛?”紫菀碰了碰他,却在自己下手的一瞬间听见某人杀猪般的叫喊:“痛痛痛痛!” “真是奇怪了,刚刚他们下手那么重你都不喊痛,这个时候喊什么喊!再痛也跟我忍着!”紫菀也不管他的感受了,径直捞起胳膊就驮在自己的背上,脚步踉跄一下,不过还好,她本来就是练过的人,扛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有的。 陈远心头猛的一颤,这是他第一次跟女人靠得这么近,第一次被女人背着……为什么感觉这么爽?! 看来刚刚的挨打是值得的。 “你明明可以逃的,为什么还巴巴的挨着?”紫菀是看完全程的,陈远的身手比郑晟那几个人好了不止一倍,就算是持久战打不过,在最开始的时候打倒其中一两人从而突围也是可以的。 可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让紫菀有些费解。 陈远本就一直怀疑着自己被人监视着,听着紫菀这句话心头瞬间明亮着,原来这两天不安的感觉是这娘们,难道……自己被她看上了? 那要不要假意矜持一下,磨一磨这娘们的臭脾气? 陈远确定他的心已经飘了,飘得很远。 “喂!我问你话呢!”紫菀一个不耐烦,忍不住颠了他一下。 陈远吃痛,瞬间从想想跌回现实:“轻点轻点,你要谋杀亲夫啊!” “喂!你说什么!”紫菀是真的生气了,一个甩手就将他摔了下来,陈远一瞬间痛到四肢抽搐:臭、臭家伙!果然这个脾气以后一定要给她改掉!改掉! “这样话你要是再敢乱说!信不信我立马废了你!”紫菀神色认真,模样凶狠,可再怎么凶狠,毕竟是女人,带着一丝丝娇弱。 如果这宫里其他人,看见紫菀姑姑生气,早就怕的发抖了! 偏偏他是陈远,看见紫菀这样,只觉得,嗯,臭娘们生气还挺俊! “给我老实点!不然我今晚就让你变太监!”紫菀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放了狠话。 很管用。 陈远立刻……怂了。 “好好好,你说啥就是啥。”吞了吞口水,只要不废掉老二,你说了算,反正我现在打不过你,认怂,认怂。 “这还差不多。”紫菀气消了一些,抬头看见前面有两个执勤太监经过,赶紧叫住人,帮她把陈远给扶起来,抬去了太医院。 第二百一十四章 软软的 其实紫菀的问题陈远听到了,只是介于她的身份,当时有点不想说,更可况,他第一次靠近女人,总要抒怀和感叹一下的。 他明明有机会突围,为什么还留下来挨打? 呵呵,不挨打怎么能引起太后的同情,不挨打怎么会有以后的平步青云。 陈远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以及每一步该做什么,他不傻。 果然,通过紫菀的口,整件事太后都一清二楚,郑晟因此停职待察,而他那几个人帮手心腹,全部革职查办。 此事惊动了郑氏一族,郑晟的祖母更是仗着七十高龄和在郑家的辈分,亲自入宫劝和太后。 太后念及家族情谊,妥协下来,可郑晟想要官复原职,须得领了皇榜剿匪成功回来将功赎过才行。 郑氏祖母满口答应下来,因此,玉莲灭门一案,朝廷终于有了明确的态度。 郑晟领十个侍卫前去剿匪。 …… 傅廷烨打发完秦老五,这才拿出信封来,撕开蜡封,取出内页,华轻雪的字迹小巧娟秀,字如其人: 李景楠,你还好吗,这些日子在干嘛,我之前消失了一段时间,是被萧翰绑架了,想来你一定会担心,特地来报平安。 还有啊,我的那套蒸馏提纯装备已经完成,很快,你就会见到我们约定的第一件新式武器了,我保证威力远远超过震天雷,咱们齐国必将崛起成为新一代军事大国的。 傅廷烨看完信,心绪复杂。 不过片刻之后,便提笔回信: 华轻雪,见信如面。 我很好,请勿念,有傅廷烨大将军在你身边,我相信他一定能将你保护的很好,你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为你们祝福。 新式兵器的制作务必保密,我听大将军提及理学院奸细一事,甚为担忧,不过也相信大将军,一定能手到擒来,将人捉拿出来的。 傅廷烨写好之后,将信纸折叠装入信封之中,滴蜡封口。 做好这一切之后,才从书房里面出来,回到华轻雪的房中,却被告知,华轻雪被苏绍文叫了过去,傅廷烨想了想,准备去理学院看看。 半路上,却不想碰见程婉妙。 程婉妙正是来找他的,见到傅廷烨,又惊又喜:“表哥。” 傅廷烨点头算是回答,擦身而过准备要走,却被程婉妙叫住。 “表哥,我是特地来看你的。”程婉妙声音细细,柔媚无骨。 傅廷烨见她这样,一时蹙起眉头,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他倒是还没有那份心思来处理程婉妙这一块,今天既然遇见了,有些话和态度,做一个了断也好。 “看我干什么,我好好的,不需要挂念。”傅廷烨语气平淡,毫无波澜。 程婉妙眨了眨眼,低眉顺眼着回答:“表哥受了伤,婉妙理应挂念的,而且我们俩的关系又不止表兄妹,婉妙当表哥是世界上唯一的最亲近的人,你受伤,我……我心疼。” 如今四下无人,除了傅廷烨之外只有一个她的贴身丫鬟紫娟。 这话倒是也说得出口。 傅廷烨垂眸扫过程婉妙,她低着头,可耳根显然已经红起来。 足以见得,自己也觉得自己十分大胆。 “程婉妙。”傅廷烨淡淡的开口。 程婉妙浑身一怔,只这三个字,就与以往大不相同,心中顿时不安起来。 傅廷烨身形笔挺,立在程婉妙对面,继续说:“你是母亲的远房表亲女儿,因从小养在侯府,对母亲承欢膝下,后又伺候母亲床头,母亲一直喜欢你,想成全我们,但你也清楚,那是母亲的想法,并不是我的想法。你可懂?” 意思就是,你跟我那层关系,不过是傅老夫人的意愿,他可并不想。 程婉妙听出话中深意,委屈的立时红了眼:“表哥,你是不是嫌弃婉妙,是婉妙不够温柔,不够漂亮吗?还是因为华轻雪?” 这些日子口口声声的姐姐,此刻变成直呼其名了。 傅廷烨一个大男人,倒是不与她计较这个,只是淡漠的扫她一眼:“我的话,你自己琢磨,要是不懂,我会有办法让你懂,但如果装不懂,或者你想要奢求什么,那就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傅廷烨不悦,语气渐渐加重,撂完这句话,便抽身走人,程婉妙赶紧拖住他的手臂:“表哥,不要撵我走,我……我不能没有你。” 傅廷烨用力甩开她,顿了顿:“程婉妙,念及你在母亲病床前有照顾之恩,我对你已经诸多容忍,可容忍是有限的。”别试图越界。 苏绍文找了华轻雪来,是有重要的事。 “师傅,你给我的稿纸不对啊,这上面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看不懂?”苏绍文和华轻雪两个人在实验室里面,欢儿守着门口,苏绍文这才说出心中的疑惑。 拿出那张华轻雪特别交代的稿纸,苏绍文指着上面的东西说:“这些,这些物品能起化学反应,这我知道,可是所有的东西放在一起,我就不懂了,而且这些反应看起来好乱。” 华轻雪不待他说完,便已经笑了起来:“原来你才发现啊,我还以为你能早点察觉出不妥的。” 苏绍文头上冒了三四个问号,愣怔的看向华轻雪:“师傅?” “这是诱饵。”华轻雪不忍心欺骗他。 苏绍文恍然大悟,下巴差点掉下来:“所以,那晚的黑衣人夜闯我的房间……原来这都是师傅你布的局?太聪明了师傅,竟然连我和梁文晟师兄,还有所有人都瞒住了。” 华轻雪淡淡一笑:“所以啊,这件事就你知道就行了,在那人还没有抓到之前,保密。” 苏绍文点头如啄米:“好好好,我一定保密。” 师徒两人说完话之后,来到蒸馏装置面前,华轻雪心里可记挂着答应李景楠的事情,早点做出来,让他开心。 这几天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想起那日李景楠走的画面。 仿佛褪去了以前的天真狂傲,瞬间成熟稳重了也起来,可背影却是那样的萧条寂寞。 一想起,心里就会隐隐的疼。 华轻雪沉思着,苏绍文在一旁看着她,正值此时,实验室窗外有人影闪过,苏绍文浑身一怔,紧张的跑过去:“谁?” 却不想用力过猛,狡黠绊住了一张凳子脚,噗通一声摔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华轻雪伸手想要拉他一把,却不想反被苏绍文拽的跌了下去。两人瞬间滚在地上,咚的一声,全身都疼。 手忙脚乱之间,华轻雪双手支撑着某处,爬了起来,却赫然发现,入手之处的手感,软软的肉肉的,有些与众不同。 她定睛看去,刚刚自己放手的位置,正是苏绍文的胸部! 一个男人的胸部竟然是软的! “啊!”苏绍文也意识了过来,可下意识的动作却是护住胸部! 好诡异……好神奇! 华轻雪脑海中瞬间闪过一道灵光,可还没有等她说出来,傅廷烨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你们这是怎么了?” 见华轻雪跌倒在地上,傅廷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个搭手的功夫,就拉起了华轻雪:“你没事吧?” “没、没事。”华轻雪的声音却分明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傅廷烨疑惑低头,森然的眸光扫过还在地上坐着的苏绍文,苏绍文已经放开了自己的双手,放开了那个显而易见会露陷的动作。 可在傅廷烨的眼里,两人跌倒的姿势,却成为另外一种误解。 “你们俩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跌倒?”傅廷烨的语气火药味十足。 苏绍文已经被大将军的气势震慑的瑟瑟发抖:“原来刚刚窗外的身影就是将军,我……我一时情急,绊倒了师傅,请将军赎罪。” 明明心中知道这也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点的事,为什么大将军的脸色看起来凶凶的。 “是啊是啊,我跟绍文刚刚还聊过奸细的事,所以让他一时紧张了。”华轻雪也赶紧帮着解释。 大将军真的没有必要吃醋的。 傅廷烨看看两人,最终视线落在华轻雪的身上:“以后进实验室,多带一个人,毕竟孤男寡女……” “啊啊啊!”苏绍文瞬间反应过来:“将军大人!我、我发誓,我对师傅绝对没有半点亵渎之情……” 他努力想要解释,却一时词穷,不知该怎么说。 “你看看你,把他都吓到语无伦次了,苏绍文还小,心思不在这上面。”华轻雪赶紧帮着解释。 “……”傅廷烨不动声色,瞧着华轻雪有些紧张的模样愈发生疑,而且更奇怪的是,苏绍文的脸……红了! 两人……不对! 傅廷烨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不得不说,苏绍文一个大男人为什么长的娘里娘气的,不仅肤色雪白身材也娇小,说话做事,如今看来越来越娘。 既然这样,那肯定不会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思及此,傅廷烨终于安定了下来,再次看了看苏绍文,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华轻雪不知道傅廷烨刚刚一瞬间心里经历了什么,只是弱弱的问:“将军怎么过来了?” “给你,信。”傅廷烨神色恢复如常,伸手将一个信封递到华轻雪的手里。 一旁的苏绍文,再次浑身一抖,怎么将军刚刚的眼神,怪怪的! 要疯啊!将军那眼神到底是几个意思! 第二百一十五章 剿匪 华轻雪收到了回信,高兴不已。 不得不承认,在时间慢下来的古代,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只能通过古老的信封联系,收到信的时候激动的心情竟然是难以言表的。 仿佛窗前一直种植的花朵,某一天终于守到花开的那种心情。 轻轻的撕开蜡封,抽出内页,不禁感觉,拆信的每一个步骤都是那么的有意义。 展开内页的一瞬间,华轻雪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体恰到好处的挡住了傅廷烨的视线。 这样的小动作,让一旁情绪刚刚稳定下来的将军大人十分窝火。 狠狠的咬牙,却又说不出半分埋怨的话。 还好那封信并不是很长,华轻雪很快就看完了,转身的时候,发现某人已经呈某种状态的石化。 “将军?”带着无辜纯洁的小眼神,眨巴眨巴的望着傅廷烨。 “看完了!那我走了!”傅廷烨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几个字,随即愤愤走掉。 弄得华轻雪一头雾水:“他这是怎么了啊,正想告诉他李景楠在信里说了他不少好话呢。” 苏绍文瞧着两人状态不对,这会儿听见华轻雪的嘀咕也装作听不见,眼观鼻,鼻观心。做一个十分透明的人。 华轻雪将信纸放回信封,转身看到苏绍文也是怪怪的,情绪很不正常……不过,她倒是立时想起刚才的事情。 忍不住上前严肃问:“你竟然是女……” 苏绍文不待她说完,赶紧伸手捂住华轻雪的嘴巴:“师傅师傅,我求您了,不要说出去。” 华轻雪知道了她的秘密,苏绍文已经猜出来了,刚刚要不是将军进来打岔,两人也不可能心照不宣的相互替对方解释。 “可是,这又不是什么错事,你干嘛要隐瞒性别?”华轻雪有些不解,虽然古人重男轻女是有,但是在齐国,她所见到的还是民风很开化呀。 比如傅廷烨,李景楠,从来都不会因为她是女人而轻待她。 苏绍文却一时垂下了头:“不瞒师傅,当初为了跟着刘师傅学习制作玻璃,不得已才隐瞒了自己的性别。” 是了,华轻雪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当初苏绍文那位师傅她也是见过的,十分古板保守的人,性子也十分孤傲,苏绍文当初在他手下学习制作玻璃,可没有少受罪。 就连性格,也变得沉默寡言的,极其没有自信。 想想这孩子也真是不容易。 华轻雪轻轻叹一口气,伸手抚抚她的头发:“都过去了,现在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了。” 苏绍文得到华轻雪的鼓励,抿嘴点头,模样乖巧,眼睛灵动。 华轻雪瞧着她的模样,瞬间想起自己以前常常也觉得苏绍文有些女孩子气,原来真的是女孩子。 不过,从女生的角度来看,苏绍文也算是模样极好的。 梁文晟远远的看见欢儿在门口,就料定师傅华轻雪在师弟这边,只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门口的一瞬间,竟然发现师傅伸手摸师弟的头发! 这画面怎么有点辣眼睛。 梁文晟赶紧转身,有些魂不守舍。心中顿时像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分不清感觉。 师弟……也太心大了,怎么会引诱师傅做出这样的举动,让人看见会成为笑柄的! 不行不行,一定要找一个机会给师弟说道说道。 “梁先生,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不远处,一直在门口站岗的欢儿发现梁文晟的神色不对,无意的问了一句。 这声音引得华情绪和苏绍文也看了过来。 “师兄!怎么站在门口,快进来。”苏绍文看见梁文晟,不自觉的就欢喜。 华情绪倒是看出梁文晟的状态有些不对,可是细细一想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梁文晟已经转回了身子,僵硬的朝里面走:“见过师傅。” 华轻雪点点头:“你那边忙完了吗?” 梁文晟的脖子好像出了一点点问题,十足僵硬的点点头:“差不多了。师傅这段时间还有什么想要做的尽管吩咐。” 华轻雪点点头,想了想,在一旁的试验台舀了一碗清水,随后选择一块比较干净而宽阔的桌面:“我画一个东西,你看看。” 梁文晟见师傅和师弟都没有异样,顿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心,多心了,提提神,赶紧跟上华轻雪。 只见华轻雪用手浇了水,在桌面上画了个简易模型:“这是一个简单的炮架,目前我打算做这个,这里是炮架的基座,需采用青冈木完成,尺寸我随后报给你,你记住这个形状?” 梁文晟点点头,心知华轻雪之所以用这样的形式教他,定然是防着那时时藏在暗处的奸细。 见他点头,华轻雪说了一句好,随后看向苏绍文:“这两天提纯蒸馏的过程你熟悉了没有?” 苏绍文倒是一愣,我这两天主要的精力都在师傅给我的稿纸上,那套装备还没有用过。 本以为华轻雪会怪她,谁知华轻雪只是淡然的点点头:“过来吧,我教你如何使用。” “这套装备是可以反复提纯使用的,反复的次数越高,最后提纯的物品纯度越高。”华轻雪一边介绍,一边指向装置中中间的一个出口:“这里是杂质出口,控制温度在中等温度的时候,是杂质在玻璃管道里挥发液化并且排出的时机,而随着温度的继续升高,我们需要的精纯硝酸钾就能做出来。” 苏绍文点点头,很用心的几下了华轻雪说的每一个不步骤。 华轻雪这一次教授两个徒弟均是没有任何痕迹,留了一手。跟他们吩咐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之后,华轻雪想起奸细的事,再次提醒一遍:“那假的稿纸务必保管好,那人没有得手,肯定还有下次,你俩要注意安全,另外周围有任何惊觉不妥的地方第一时间告诉我或者将军。” 梁文晟之前其实已经猜到了华轻雪拿了假的稿纸给苏绍文,现在听到华轻雪亲口说出来,算是证实了心中的想法,倒是并不觉得惊奇。 两人双双点点头:“师傅放心吧。” 华轻雪淡淡一笑,松了一口气:“那你们俩慢慢琢磨我刚刚吩咐的事,那我先回去了。” “师傅走好。”两人将华轻雪恭送到门口,华轻雪朝他俩挥挥手,转身携带着欢儿回自己的房间。 她倒不是偷闲,如今理学院招生在即,要准备的事物繁多,而且光有梁文晟苏绍文他们几个老师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招募生活管理老师,学校食堂伙计等等一大堆的事情。 更重要的,她还想早早的给李景楠回信,告诉那小子理学院开学的事,他一定会高兴的。 事情一忙起来,时间就过的飞快。 接下来的这几天,华轻雪只觉时间一眨眼就没有了,新招募的生活指导老师以及食堂后勤管理人员纷纷就位,对于这些人的调度安排,统统让梁文晟先干着,后面等罗慕语出了月子,交由罗慕语接手。 梁文晟性子温吞,但是做事沉稳,一般不会出大乱子,管理一职交给他华轻雪很放心。 她自己以前不管家,倒是从来不知道一个大家庭的开销如此巨大,这些日子的费用都是华轻雪自己垫付,上报给朝廷的拨款项目迟迟不见成效。 估计李景楠那边又遇到了阻挠吧,华轻雪理所应当的想到当初筹建之初的重重困难,不过难得的是,赵升帮她经营泡泡皂赚了不少,因此华轻雪从自己私库里面调拨银两支撑着,倒也不是特别困哪。 只是临近理学院的开学,华轻雪还意识到一件事情。 就是那沉寂已久的奸细,仿佛迟迟没有行动,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难道上次暴露了什么,或者,奸细改变行动方向?难不成,自己还应该再加一点猛料刺激刺激? 华轻雪想了想,最终决定等傅廷烨下朝回来,同他商量商量。 只是,傅廷烨今日下朝的比较晚,因为朝廷上报了一件大事,沉重的打脸郑氏外戚一党。 郑晟剿匪失败反而被匪擒。 更愚蠢的是,他在匪窝里面还暴露自己是太后最宠爱的侄儿相当于半个义子,让土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拿他来跟朝廷要赎金。 宁王一党在朝廷之上差点掩盖不住自己的笑意,左相一脉倒是沉稳,不动声色;傅廷烨也没有表态,不过他手下的些个将领都是铁血男儿,在战场上均是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活的人,当庭暗讽了几句郑晟窝囊无能之语。 虽然傅廷烨及时制止了他们,不过即便是这样,郑氏外戚一族依然将这笔耻辱算在了傅廷烨头上,倒是恨得牙痒痒,却又说不出半句辩驳。 毕竟郑晟无能是事实。 当下局势再清晰不过,太后碍于朝廷各方官员的压力,自然不会让朝廷掏金子救人,不仅如此,这土匪是不得不以雷霆之势镇压并且浇灭的。 不然,今天这个山头风波刚平,明日那个山头又起硝烟,到时候朝廷就成为土匪的金袋子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愿意去 郑淑玟坐在龙椅旁边,珠帘之后。 即便是珠帘细细密密,去依然挡不住她气得苍白的脸,而且郑晟以及郑氏家族这次做的事情,还有更丢脸的细节。 让她连一丁点求情买可怜的借口都无。 当初颁旨的金榜之上便明确写了只许携带十人侍卫前去缴费,郑氏祖母倒好,当天答应了郑淑玟,回去便召开了家族大会,各房出人出力,将郑氏一族之中的绝大部分府兵调度给郑晟使用。 好协助他马到功成。 粗粗统计一下,府兵人数不少于两千人,再加上郑晟自己挑选的十个精良御林军侍卫,区区剿匪,不成困难。 可偏偏谁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当然,这些细节郑氏祖母不会告诉郑淑玟,但不代表郑淑玟不知情。 所以,她现在气的脸色苍白不说,浑身还瑟瑟发抖,心中无数次的咒怨,废物!废物!废物! “太后,依老臣所见,贼子的野心不能助长,否则会祚我国威,建议请大将军出兵镇压!”左相观察着朝中的形式,虽然也不愿意说这句话,可是却不得不说。 一些左相门客朝臣出来附议。 宁王在一胖冷笑:“怎么之前没人建议大将军出兵,现在郑晟出了这档事倒是想起大将军来了。” 真酸。 左相面色隐隐不悦,花白胡须动了动,没说什么。 朝廷之上,陷入一众静默,或者说,一种平衡。 太后显然,还是不愿意用傅廷烨,不想让傅廷烨的手借机伸到齐国内部版图来,可是眼下却又没有办法。 她不想开这个口,十分不想。 而且郑淑玟料定傅廷烨也不是随便出兵,一定会提某种让她很不悦的要求。 所以,朝廷之上,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几乎落针可闻。 “大将军,你的意思呢?” 良久,郑淑玟终于被这压抑的气氛憋的难受,但是开口,却是询问傅廷烨的意见。 傅廷烨神色未:“回太后,臣不愿意去。” 什么……一众大臣们纷纷看走了眼。 如此良机,对于傅廷烨来说,可是一个扩大自己势力范围以及进一步建功立业的机会,偏偏他不愿意去。 没有搞错吧? 郑淑玟倒是笑了:“为何?'' “区区土匪,不足为患,郑晟不行,倒是可以另派他人,而且皇榜犹在,我齐国泱泱大国,自然不会缺这点人才。”傅廷烨说到此顿了顿:“如果一方土匪都得用将军来镇压,传出去,倒是让他国如何看待我国国威?” 郑淑玟听到这里终于听出了点眉目,果然,傅廷烨还是那个傅廷烨,不是不愿意去,而是在跟她讲条件呢。 傅廷烨遂不再说话,他的道理站得住脚,郑淑玟不可能强要他去镇压以及救下她的侄儿。 只是如果太后愿意付出一些东西,他倒是不介意给让太后几个人用用。 傅家军,可比起皇宫中温室培养的御林军,强了不知多少倍。 “此事,让我再想想。”郑淑玟语气沉重,这件事商量到此,随后退朝。 …… 赵升再次来找华轻雪的时候,华轻雪正在拟定招生试卷,见到他,随即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房间里,一旁的欢儿和喜儿正在给童童拿点心吃,童童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却十分理解大人们,很多时候乖巧到不像同龄的孩子。 这也是她招人喜欢的原因。 “夫人,那边已经约好了,如果是夫人出面,唐钰公子愿意出面见见,时间倒是可以由我们来定。”赵升恭敬征求华轻雪的意见。 华轻雪想了想:“那就招生后一天吧,在招生之前,估计都会很忙。” “好,就听夫人的。”赵升领了华轻雪的意思,随即退了出去。 只是他前脚刚走,秦老五就踏了进来,华轻雪抬头一看他,忍不住告知:“将军还没回来呢,一会儿回来了我让人通知你。”她以为对方是来找傅廷烨的。 秦老五笑的有些为难:“夫人,我是来找你的。” 华轻雪挑了挑眉毛:“有事?” 秦老五点点头,倒是自来熟的一屁股坐在离华轻雪最近的凳子上:“我听说……夫人要见唐钰公子?” 他说这话的态度太神秘了,以至于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秦老五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一旁的两个丫头带着一个小女孩在看几张宣纸。 秦老五不知道那宣纸画了什么,于是多留意了一下。欢儿在一旁问童童:“你看的懂?” 童童点点头。 欢儿笑了起来:“我才不相信你看得懂,那我考考你,这一道题,该是什么答案?” 欢儿和喜儿本不识字,但是数字还是懂的。 而华轻雪的试卷上最开始的几题就是简单的加减法,欢儿自然会算。 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童童立马伸出了几根手指,分明就是欢儿指出的那道题答案。 “太厉害了!你个小丫头!”欢儿忍不住伸手捏捏童童柔软的小脸,笑了起来:“你比姐姐小时候厉害了不知多少倍呢。” 童童表情怔然一下,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是招生考题。 秦老五收回目光,同时也收回打量的心思。 “是啊,我刚刚跟赵管家敲定,日子定在招生后的一天。”华轻雪并不打算隐瞒,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只是,不知秦大哥问这个做什么?” “还真有一件事,想要麻烦夫人。”秦老五本就是个粗人,而且跟自己人说话从来都不绕弯子:“想烦请夫人帮个忙。” “说吧。”华轻雪神色宁静。 秦老五正想开口,一时间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几个人,而这件事将军吩咐过保密,就连夫人都不能完全告知的。 于是站了起来朝华轻雪拱手:“还请夫人借一步说话。” 很神秘的样子。 华轻雪点了点头,随即跟着秦老五来到房子外面的院子里。 秦老五确定放心了之后,这才开口:“将军想要查一查萧翰在京城里面的产业以及合作商户,烦请夫人跟唐钰公子见面的时候传达一下这个消息。” “咦,将军也知道这个人?”华轻雪最近频频听闻唐钰公子的名号,倒是不想记住都难。 秦老五神色变得有些诡异:“京城地界,谁又不知道唐钰公子的名号。” 额……又是这句话。 “可是我就不知道啊,而且我也没有听闻李景楠提过,李景楠算是地地道道的盛京人吧?”华轻雪举例反驳,她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秦老五的脸色一瞬间很复杂,抽搐的厉害:“夫人,你说的那可是皇上!皇上!”那是普通人嘛,而且夫人你也不是普通人……自然不需要知道。 啊啊啊! 秦老五沉默着咆哮。 “好吧,你说的有理,到时候我倒是可以提一提,只是对方愿不愿意,我不保证哦,听起来,你们让我帮的这个忙,不是那么容易办呢。” 华轻雪说的是实情,经商之人最讲诚信,萧翰不管跟唐钰公子是什么样的关系,总归不会是敌对关系,或者有过合作,或许互相熟识。 自己一个陌生人,动不动就跑去让人家出卖自己熟人,难度相当大。 而且,若是挂着傅廷烨的名号强迫,多少有点逼良为娼的既视感。 “夫人足智多谋,在前线的时候就经常帮助将军化解无数难题,这一次,相信夫人一定也可以的。”秦老五倒是在一旁人拍起马屁,只是这马屁目的性太强。 华轻雪笑了笑:“你就别在这儿跟我戴高帽子了,我只能说,尽力,但是强迫别人答应这种事,我不擅长。” 秦老五有一丢丢受挫,随即改变策略:“拜托夫人了,这件事对将军很重要,做不到的话就难了。”说完,还故意叹口气,卯足悬念。 华轻雪果然上钩:“做不到会干嘛?” “唉!”秦老五哭丧着脸:“做不到的话,那我就会挨板子了。” 这……这这这。 华轻雪没忍住,笑了出来:“反正不是我挨板子啊。” 夫人,你的厚道掉地上了。 秦老五顿时觉得生无可恋。当初那个共患难还不忘配合他逃跑的夫人不见了,眼前这个是个假的吧,女娲用泥巴捏出来的?不不不,是最后一批用柳条刷出来的…… 华轻雪瞧着他的模样顿时忍不住笑,笑够了才说:“好吧好吧,我是逗你的。只是你要告诉我,将军为什么要查萧翰在盛京的产业?难不成还想吞并掉?” 夫人怎么如此聪明,秦老五心头响起一声警报。 华轻雪的打探已经触及到傅廷烨吩咐时提醒他的边界,不能让夫人知道萧翰有可能在盛京而我们正在抓他的事。 不然,自己怎么被将军弄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眼下该如何回答,秦老五发现,自己面对恩人有种脱口而出的真诚。 不过最终,他还是找到一个说服华轻雪又不让自己背责的借口。 “要不夫人亲自问问将军吧。”秦老五说完,赶紧告辞:“啊,军中还有事,先告退,告退。” 华轻雪瞧着他夹着尾巴逃跑般的背影,感染一句:“跑的好快呀。” 第二百一十七章 开学 “废物!废物!” 郑淑玟在自己寝宫里面发飙,无数各地进贡的精美瓷器遭殃,地板上一片狼藉。 紫菀等一众宫女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而郑氏家族的几个有头有脸的当家人还在外面候着,想要见太后为郑晟求情。郑淑玟在这个气头上,自然火冒,哪里肯见。 宫殿里面的叫骂声老远就传了出来,候着的几个郑氏当家人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脸色青白,十分难看。 “走吧!”郑氏老夫人也是上次来跟郑淑玟求情的那位将自己的拐杖猛的杵地一声,义愤填膺的往回走。其余几个人哀叹一声,没有办法,只能跟在老夫人身后离开。 几个人出慈宁宫之时,正巧碰见身上还缠着纱布的陈远进来,虽然尚未痊愈,不过这小子精神看起来却十分好。 老夫人一双褶皱里面的眼镜迸发着精光,当初要不是因为这小子,晟儿也不会吃如此大的亏。 瞪向陈远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陈远本来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不过看打扮又不是宫里人,对自己又是这样的态度。 他忽然就明白过来,巴巴的凑上去:“老太君这就走了??怎么?太后没有见你们?” 伤口上撒盐,十分的讨打。 “滚!”郑氏老夫人狠狠大喊一声,气得发抖。 不过她越是生气,陈远越是开心,差点十分不厚道的笑出声来:“如果你们家郑晟能活着回来,记的告诉他一声,谢谢他的厚待,我如今才能成为太后身边的红人。” “可恶至极的小人!小人!”郑氏老夫人浑身颤抖得厉害,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倒下去一般。 陈远见她已经这幅模样,开玩笑的心情也收了,轻讽的笑了笑,转身径直踏入正殿之中。 与刚刚郑氏几位的待遇完全相反,陈远进殿只是稍稍通传立马就吩咐进去。 不过陈远在看见满地狼藉之时心头也是微微诧异一番。 郑淑玟站在他的面前,背对,似乎在整理情绪。 “听说你找我,有事?”声音也像是刚刚发过火的样子。 陈远抱拳:“参见太后,听闻太后关心远的伤势,特前来禀报,远已经无大碍。” “好。没什么事就下去吧。”郑淑玟没有心情和情绪应对诸多事宜,她想要休息一下,于是下达了逐客令。 只是陈远却并没有移动脚步:“启禀太后,远其实还有一事想说。” 郑淑玟顿了顿,回过头看他:“什么事?”语气有一丝丝不耐烦。 陈远低头:“禀太后,陈远伤势已无大碍,恳请太后让远带十人剿匪,远必鞠躬尽瘁,报效太后和朝廷。” 此话说的相当微妙,太后在朝廷之前。 却深得郑淑玟之心,她一双清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陈远点点头:“好,哀家准奏。” 傅廷烨在午饭时间就听到海士轩前来禀报,太后又允了一人前去剿匪,还是只带了十个侍卫。而那人,刚刚好就是上次射伤傅廷烨之人。 傅廷烨眉头轻轻拧起来,回想自己当初在皇宫里跟此人两次交锋,已觉不同平常,果然,机会是让给有准备的人。 “将军,那这件事?”海士轩在一旁询问,他总觉得自家将军对这件事有谋划,可是要谋划什么却又不是他能想出来的。 傅廷烨眉头渐渐平息下来:“无妨,静观其变吧。理学院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动?” 海士轩摇头:“并没有。” 傅廷烨点点头,随即起身往外走:“没事你就下去吧。” 海士轩抱拳:“是。” 傅廷烨从书房里面出来,随便走了走,华轻雪并没有在院子里,而且,她的院子也空空荡荡的。 不仅如此,以前忙忙碌碌的下人们也消失了,他一个愣神间才反应过来,今天是理学院招生的日子啊! 此时理学院门口,挤满了人,无数的百姓带着自家的孩子前来,有真的来报名的,也有凑热闹看热闹的,将本就不太宽敞的理学院大门挤得人满为患。 “李家的,你也带孩子来报名啊。” “是啊是啊,张家的,之前不是听说你要送孩子去私塾么,怎么也来了。” “私塾有什么用,乡试省试殿试层层筛下来,能当官的有几个,还不如跟着司兵夫人学点真本事,到哪里都能谋饭吃。” “瞧你说的,这又不是学的掌勺,还能到哪儿都有饭吃,跟司兵夫人学肯定是学做兵器打仗啊,倒不是那么处处有用的。” 人群中,不乏各种议论声,有邻里,有乡亲,还有各种不懂的前来打探消息的。 华轻雪在报名办公室里面,她的周围是身影忙碌的梁文晟,苏绍文,以及卢正清和孟志泽,钦定的四位老师负责接洽,统计报名同学们的基础信息。 “不要吵,请一个个来,排队。”欢儿和喜儿以及玉莲等一众人在办公室外面组织次序。 可依然有些混乱,华轻雪只够时间整理如雪片一样飞到自己面前的各种学生基础信息资料,只见前来报名的同学光年纪跨度就在3岁到20岁之间不等。 华轻雪有些头疼,赶紧让梁文晟他们筛选:“15岁以下,不识字的可以通知回去了。” 理学院的知识,需要一定的基础,连字都不认识,很难上手。 一瞬间,人群被划掉一半下去。 “夫人,你真厉害,再来几个条件,不然我们几个人今天忙得飞起都接待不完。”喜儿抽空到华轻雪面前来说话,顺便讨杯水喝,她已经一早上没有喝口水了。 华轻雪笑了笑,低头看着那些收上来的资料,想了想,说:“不会算数的也可以通知不用报名了!” “好勒,我马上去吩咐。”喜儿像是得了宝一样出去宣布,果然,又刷掉一半的人。 偌大的理学院,终于空了下来。 剩下的同学和家长都不是很多了,华轻雪和众位松了一口气,开始精挑细选。 十五岁以上,会识字会算术,在古人来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毕竟家里能安排私塾上课的,需要中产阶级以上的,而且家庭负担不大的人。 华轻雪粗略一看,虽然他们并没设置性别门槛,却清一色的,交上来的报名资料都是男生。 女生就连前来咨询的人家都没有。 华轻雪轻轻叹口气,有些无奈,却不想手中的资料被一只大手顺势拿了过去,她抬头,对上一双狭长而深邃的双眸。 “将军。” “叹什么气?”傅廷烨一边问,一边低头看去。 不多时,就拿出其中几个单子:“这几个娃苗子还不错,才15岁的年纪,就已经能背四书五经而且体能也挺好。” “我叹气的是,没有女生报名,我原本还想着收几个女同学来着。”华轻雪说出心中所想,然后才朝傅廷烨拿出的那几张单子看过去点点头:“这几张我也觉得很优秀,只是他们似乎是偷偷摸摸出来报名的,家里面还是希望他们走正常科举的道路。“ “十五岁及笄,男孩已经有了自主思想,如果因为家里面的阻挠而不能坚定自己的选择,我们强留下来也没用。”傅廷烨十分可观的点评。 说的华轻雪无言以对,想想自己十五岁在干嘛……额,想不起来。不过能肯定的是,一定没有他们厉害。 “夫人,理学院门口有人打了起来,一时间围满了人,要不要去看看?” 两人正在聊天,冷不防玉莲冲了进来禀报。 华轻雪和傅廷烨对视一眼,赶紧匆匆出去,只是傅廷烨经过玉莲身边的时候被玉莲叫住:“将军请留步。” 傅廷烨回身看她:“怎么了?” 玉莲有些焦急,有些紧张:“听说上次朝廷派的人去剿匪没有成功,这件事……朝廷还有处理吗?” 会不会无疾而终了……如果是这样,那父母和弟弟的死就太冤了。 “朝廷暂时还没有决定,不过我相信,这件事朝廷一定会解决。”傅廷烨看出她的担心,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真的?!”玉莲睁大眼睛,小麦色的肤色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子分外明亮。 傅廷烨浅浅一笑,点点头,算是回答,说完,转身去追上华轻雪。 玉莲双拳捏的紧紧的,望着将军和夫人的背影高兴,太好了太好了,一定是父母和弟弟保佑,才能让她遇见夫人这样大好的人。 家人的仇一定能报的,一定! 华轻雪跟着梁文晟他们一起出来的,前面开道的还有傅廷烨的亲兵,远远就看见校门口其中一个地方围满了人。 侍卫们上前,不多时将人群分开来。 中间几个拉拉扯扯的身影顿时出现在华轻雪他们眼前。 “你这个不孝女,不好好在家里伺候长辈和你哥哥们,偷偷摸摸的跑来报名,我们谁允许你来报名了!说,你是不是偷了家里的银子出来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揪着一位十五岁上下的女孩头发,嘴里骂骂咧咧。 女孩子浑身狼狈,头发更是凌乱不堪,不住的求饶:“爹,求求你让我学习吧,我不想一辈子做女红伺候人,我想成为司兵夫人那样的女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 镇场子 “我呸!你想也得现实点,我们家什么情况,哪里有闲钱让你读书,而且你也要做活供养你弟弟和哥哥们上学,给我回去!”男人一边说,一边拽女孩,可女孩就是不想跟他走。 一旁一个妇人哭哭啼啼的劝:“老爷,别打了,别打了!珍儿也是你的女儿啊,虽然不是嫡出,但也是你的亲身骨肉,打坏了你不心疼吗??” 华轻雪他们还未走进,听见这几句争吵,大致已经了解了情况。 傅廷烨在她身后,早就一个眼神瞪了过去,周围立刻有侍卫将人拉开来。 那男人倒是挺混的,被侍卫们抓着也示弱:“你们是谁啊!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我们家的事,那您们管不着,放开我!放开我!” 他嚷嚷着,却见周围侍卫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于是又气又浑:“你们头头是谁,我跟你们头头评理去!让我见你们头头!” 这些当兵的,都是听命令行事,他也是知道一些,只要头头点头,下面的还有不放人的道理。 只是他这句正当邀请在,在华轻雪他们几个人看来,倒是有点替他捏了一把汗。 傅廷烨已经挺身径直朝他走了去,只是那人似乎眼神不太好,直到傅廷烨走进了他才看见,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精彩。 傅廷烨高大威猛的身形,虽然穿着便服,但周身威严和气势也会让人不寒而栗,更何况,他此时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你、你、你就是他们的头头?”那人吓的有些腿软,狐疑着傅廷烨的身份:“你是谁?” 这问题问出来,顿时让人有种看待蠢货的眼神看他。 周围围观的人中,有人已经嗤笑出声:“这位老几,悠着点吧,难道你来的时候都不打听打听理学院是谁罩着的,当朝镇北王大将军傅廷烨听说过没有。“ 傅廷烨眼神一转,朝那人瞪去,那人瞬间闭嘴,缩着头躲到人群中。 只是这句话已经清晰的传到那人耳朵里,一时间,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将将将军!小的……小的见过将军。” “当兵的?”傅廷烨淡淡问。 对方点头如啄米:“以前攻打南诏当过两年兵,现在……没有了。”他再也不要回那人间地狱一般的战场,他要躲在最繁华的地方,好好享受生活。 “你刚刚嚷着要找我?”傅廷烨眉头轻拧,只是说这句话,却噙着淡淡的笑意。 仿佛有阵冷风吹过,那人无端端的颤抖起来:“不不、小的不敢!求求求、求将军放过。” 傅廷烨笑容依旧淡淡:“放过你什么?” “……”那人被他噎住,想要质问他为什么抓他就放过他什么,可是有雄心没熊胆。 傅廷烨遂不理会他,转身朝华轻雪这边看过来,华轻雪看着那小女孩着实可怜,一双手红肿起茧,布满冻疮,一看就是长年在家干活的孩子。 “你会识字么?”华轻雪上前询问。 小女孩点点头,看了看她的穿着,猜出她的身份:“你是司兵夫人?” 华轻雪笑了笑:“对呀,你是不是想要报名理学院?” 小女孩点点头,稚气未开的脸庞上藏不住惊讶:“我真的很想报名,我想不想一辈子做女红伺候人。” 华轻雪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可是我们也是有条件的人,你须得认得字,并且要会一些基础的算术才行。” 小女孩点点头:“我会的,弟弟待我极好,每天放学回家都会教我夫子给他上的课业,所以这两样我都会。” “那挺好的,跟着我们进去登记吧。”华轻雪笑着说,随即欢儿和喜儿上前,引导着小女孩以及她的母亲往里面走。 小女孩倒是头也不回,只是她母亲神色紧张,不时朝她家老爷这边张望,只见他老爷虽然被侍卫抓住,依然黑了脸。 “不准去!学什么学!学了也是赔钱货……”他果然十分嚣张,应该是在家里作威作福很久了,所以打算言语威胁母女俩,却不想傅廷烨犀利的目光朝他扫过来,一时间,后面的话生生的吞进了肚子里。 “你有意见?”傅廷烨上前,周身气势冷冽,声音像冰渣子一般。 那男人吓得又是一阵阵的腿软:“我我我……小的……可以、可以有、意见吗?” 哆哆嗦嗦的终于说完了一句话,只是噗嗤一声,周围的围观群众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可以。”傅廷烨言简意赅,浓密的剑眉微抬,期望般瞪着他。 男人一下就软了:“将军!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 “太好了!娘,你看爹都同意了。”一旁的女孩子看到这一幕,高兴的抱着她娘哭,母女俩仿佛越过了十分艰难的坎坷后重生一般的幸福。 让人看了不忍动容。 华轻雪悄悄来到傅廷烨的身边:“你这样,不太好吧,很明显是你威逼利诱别人同意孩子来读书的。” 傅廷烨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威逼利诱了又如何?” “……”霸道的倒是让华轻雪说不出话来,不过转念想了想:“可是我分明记得,你刚刚在里面还说男孩子要有自己的决断,不能受家里长辈左右。” 傅廷烨点点头:“对啊。” “对啊?”华轻雪望向他,那你现在还威逼别人的家长,虽然这样的结果是大家都愿意见到的结果。 “那是男孩子。”傅廷烨悄然笑了笑:“也代表了我对咱们孩子的教育观念。” 话题转移太快!华轻雪耳根骤然红了起来。 “司兵夫人!司兵夫人!”远远地,一辆马车驶过来,车上一位打扮有些邋遢的老头子远远的大叫。 华轻雪趁机不理会傅廷烨,朝那边望去。 瞧着她别扭的样子,傅廷烨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马车在她的面前停下来,紧跟着,那老头从马车里面拽出一个女孩子,高兴的朝着华轻雪大叫:“司兵夫人!司兵夫人!听说你们这里招女孩子嘛?哈哈哈哈,那太好了,这死丫头成天在家里浪费我的粮食,我得赶紧将她送出来。” 死丫头……在家里浪费粮食…… 又是一个偏见极深,封建思想极深的人! 华轻雪倏地的就沉了脸,没有好心情。 不过邋遢老头子倒是一点都没有介意,而是拽着极其不情愿的女儿朝华轻雪这边拖:“来来来,认识一下,这就是你以后的老师,司兵夫人。” 那女孩子低着头,似乎十分被迫以及害羞,连正眼都不敢瞧华轻雪,一张脸已经憋的通红。 “司、司兵夫人。”声音也是细细的,轻轻的,不注意根本无法听见。 “啊哟我去!你这是害什么羞,平日里在家里捣腾我的蔬菜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害羞!”老头子倒是十分不避讳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教女孩子。 “她是你亲生的么?”华轻雪有点看不下去,不忍心问出口。 老头子微微一怔:“是啊!怎么了,长的不像我?” 华轻雪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老头子倒是有些熟悉的样子,胡须乱糟糟的,头发虽然束在头顶扎了个丸子头,却偏偏坠落下很多龙须,四五十岁的模样,身披上青衫,精神倒是十足的好。 旁边的小女孩虽然被他说的一文不值,却穿的还是挺好的,就是胆小了一点点。 “我擦!夫人,你不会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吧?”老头子对华轻雪的目光盯得有些不爽:“你忘了!上次你们落我家菜园子还是我老头子帮你们才她逃走的!上次还有那个皇……” 差点脱口而出皇上,华轻雪赶紧打断他:“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十足讨厌的老头子!” 讨厌的老头子! 每一个字都戳在对方心头上,老头的脸色一瞬间就沉了:“我我我!我哪里讨厌了!嘿,你今天要跟我说清楚,不然我跟你们没完!嘿嘿!不要以为那个谁,将军护着你,我就不敢……” “你不敢干嘛?”傅廷烨霎时站到华轻雪并肩的位置,带着一点点威胁,一点点挑衅的目光瞧着他。 老头子嘴角的胡须在抽搐,不停的抽搐,可就是说不出狠话来。 华轻雪噗嗤一声笑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嘴快说错话了!你不讨厌,一点点都不讨厌。”我心里明白就行了,下次一定保证不说。 老头子瞧着笑嘻嘻的华轻雪,以及一脸不好惹的傅廷烨,嗫嚅了一句:“你们俩口子可以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以可以!” 噗! 这下不止华轻雪,就傅廷烨也忍不住揶揄的笑了笑,随即打算放过他。 “既然他是来报名的,就交给你了。”傅廷烨拍拍华轻雪的肩膀,打算置身事外,却又忍不住多看了老头子一眼。 糟老头被傅廷烨的目光看的浑身一抖,扯扯嘴角:“将军快去忙吧!”赶紧走!赶紧走! 傅廷烨本想说什么,忍住了,没有说。倒是他的模样被华轻雪不经意间瞧到了,心中有些好奇,晚点回去问他好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隐患 “这是你孙女?”华轻雪睁大了眼睛,小女孩比她矮一点点,瘦瘦弱弱的,最多也就十五岁的模样。 “夫人这是什么眼神!”老头子陡然又跳了起来:“是我家小十七,我七姨太给我生的,现在肚皮里还怀着我小十八呢!” 一边说,一边得意洋洋。 七姨太,排行十七……华轻雪对老头子莫名的自豪有些恶寒。 “我们报名是有条件的,要十五岁以上,会识字和算术。”华轻雪先抛出了条件。 老头子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真是笑话!我老李家还能出文盲么,夫人你别看我是一个种地的,当年也是当过我们齐国的状元好不好,官至三品尚书!只不过……现在闲赋在家而已。”最后一句话,极其小声。 华轻雪眨了眨眼,实在想象不出如此邋遢的老头子,竟然还能当过状元。 “所以呢?”华轻雪说:“曾经的状元郎,你的女儿会识文断字么?” 老头子说了那么多,却没有落到重点呀。 华轻雪问完,期待着望着对方,老头子倒是闭了嘴,神色有些躲闪:“不……不曾教女孩子。” “那就不行了,我们需要有一定基础的孩子。”华轻雪客气的拒绝:“虽然你认识我,也不能因此走后门啊,不然对其他同学们是不公平的。” 老头子气鼓鼓的吹胀了脸庞:“四书五经不会,但是基础的字还是认识几个,不信你考考她就是。” 家里孩子那么多,平日里他教导男孩子的时候也会时不时让丫头们学学,大家族的女孩,都能认得几个字,方才听华轻雪说要会识文断字,倒是他自己一时理解深奥了,还以为像科举那样得写一篇洋洋洒洒的散文诗呢。 华轻雪将信将疑,左右环顾看了看,之前梁文晟贴的招生简章还在校园门口柱子上,随手一指:“这位小丫头,如果你识字的话,将上面的字念出来?” 小丫头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唯唯诺诺的抬起头,倒是长着一张十足清秀的脸庞,一点老头子的邋遢基因都没有。 顺着华轻雪的手指,缓慢的念:“理学院招生简章……”一席话说完,竟然一个字都不差的。 这样功底其实可以了。 华轻雪点点头,再问:“会算术吗?” 丫头点点头:“简单的会一些。” “要不你再考考?”一旁的老头子迫不及待的插话:“我们家的丫头,那就没有一个没出息的!嫁出去那都是京城一朵花!” 华轻雪实在是对他的形容词用的有些无语。 “那进去填一份信息吧。”华轻雪说着,让玉莲带这位妹子进去。 “可是爹,我不喜欢学习制作兵器,我不想离开京城,如果学会了,会不会就派到边疆打仗的前线啊。”小女孩终于说了话,却是向她家老头子抱怨。 老头子哪里容得她想不想,一脸的不耐烦:“走走走,反正你在家里待着也是浪费粮食,让你嫁人你也不想,让你学习你也不想,你是不是要上天?” “……”女孩被老头子一顿噎,十分无奈。 “对了!说起上天,你要是进了司兵夫人的理学院,还说不定真的能上天,上次咱们家的菜园子就是……”老头子一顿唠叨,说的这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转头朝华轻雪看过来:“对了夫人!上次你们答应砸坏我家菜园子要赔偿的,到现在都还没有落实!” 乖乖!他终于找了做主的人了! 华轻雪一脸的黑线,不想那件事还没有善后,倒是忍不住朝傅廷烨看了过去。 如果没有记错,傅廷烨已经派人去落实了的,他的性格,不可能忘记这种事。 傅廷烨本来被老头子那句‘两口子’的话说的心里欢喜,打算今天不跟他计较,倒是不想这个老头子是个会来事的,拧着眉头走过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傅廷烨反问他两句,惹的老头子十足心虚,神色又开始慌起来:“其实……其实我有点夸大……将军是派人来送了赔偿银两,可是却是按照常规亩产田的产量计算,这怎么能跟我研发的新式农作物相提并论,价格不一样,产量也不一样啊!” 看来是嫌少了,不够。 傅廷烨瞅着他的一副欠揍的模样,眼光朝另外一处瞅了瞅:“你知道他为什么成为那样了么?” 老头子在这里说了半天的话,倒是没有注意,顺着傅廷烨的目光便看见一个被侍卫抓住的人,身上没有被暴力过的痕迹,可就是一脸怂样。 “怎么?将军你什么意思?”老头子到底是读过书也当过官,倒是不被威胁。 “今天在理学院门口找茬的,都是这待遇,你要不要试试?”傅廷烨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老头子瞬间闭了嘴。 却有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嗫嚅着:“将军你这是滥用职权,我才没有找茬,我是来带女儿报名的而已。” “报名就说报名的事,其他的,下来说。”傅廷烨语气冷了下来。 “好嘛,你是将军,当然你说了算。”老头子嘀咕着,难得服软下来,默默的牵着丫头跟着进去。 华轻雪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真是什么家庭情况的都有啊。” 傅廷烨不以为意:“以后要是他找你谈赔付的事,你就推到我这里来。” 华轻雪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可是他说的是真的么?你们真的没有赔够?”华轻雪问。 傅廷烨冷峻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揶揄:“你觉得可能么?那老头子种的菜我们查过,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在盛京卖都卖不出去,我们还是按照的市场价赔付,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懂的。” 原来是这样。 那个老头子看起来倒像是那样的人。 华轻雪笑了笑,眼见校门口的混乱已经平息,于是跟着傅廷烨准备回去,谁知见到他们要走的趋势,一旁被抓的男人不镇定了。 “将军!夫人!小的知错了!放了小人吧!” 傅廷烨回头看了看他:“不反对你家姑娘报名了?” 那人哪里还敢混,赶紧摇头:“不敢了。” “不敢啊?”傅廷烨淡淡的说:“那就是心里是不服气的,那你继续在这儿凉快着吧。”说完,转身要走。 那人立刻反应过来:“不不不!小的想通了,丫头喜欢学习就让她来,小的我再不阻扰了,求求将军放过小人。” 华轻雪见此人被傅廷烨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在一旁忍不住笑。 傅廷烨睨她一眼,随即再次回头:“心服口服了?” 对方点头如啄米。 “可是……”傅廷烨语气有些为难:“我这就放了你多没面子,为了我大将军的颜面,你还是坚持到太阳落山吧。” 什么?! 那人满脸黑线,有种生无可恋的错觉。 “驾!驾!驾!” 华轻雪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只听见身后又是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来。 马车上装饰的花纹和吊坠颇有点异域风格,让华轻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连带着身旁的傅廷烨也瞧了过去。 倒没有长辈们陪同的各种不情愿,马车上倒是清一色的下来一些女娃,年纪都不太大,各个打扮的飒爽干净,颇有英姿。 只是穿搭的风格,不像是齐国的……至少不像是盛京人士。 “听闻理学院招生不限男女对吗?”其中一个女孩落落大方的站出来,模样干净,浓眉大眼,说话也不怯场。 华轻雪对她的印象忽然有些好,再看了看,遂不再关注,回头往理学院里面走。 只是傅廷烨的目光里,似乎夹杂了某种复杂的考量。 两人回到理学院报名室,见梁文晟他们已经井井有条的处理,于是放心的走出来,华轻雪这才询问:“刚刚最后来的马车,你是有什么担心吗?” 傅廷烨看看她:“说不上,总觉得她们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南诏人。” 南诏! ……倒是没有想过南诏的人会来报名。 不过学习是不分地域的,在这一点上,即便是招收南诏学子也无妨。 可是对于齐国来说,或者傅廷烨来说,或许会是另外一种隐患。 “放心吧,梁文晟和苏绍文教授的课程都由我总指挥,只是一些基础,不会涉及我们当前或者以后会制作的兵器核心的东西。” 傅廷烨的眉头稍稍舒缓一些:“你办事我放心。”不过,他担心的,倒是另外一个层面。 理学院里面那个奸细久久没有行动,这人还没有抓到,眼见开学之后,人员更加复杂,水浑了,自然有人浑水摸鱼。 但这也是他一时的隐忧,未来的事,却也说不准。 华轻雪伸伸有些酸痛的胳膊,并不做他想,转身看看傅廷烨:“陪我去实验室走走吧?” 傅廷烨点点头,两人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由于今天所有的人手都在教学楼前面报名处帮忙,后面的实验室显得有些清幽,但对于他俩来说,正好落得个安静。 苏绍文和梁文晟的两个物理化学实验室都落了锁,但华轻雪却有备用钥匙。 两人首先来到梁文晟的物理实验室里面,傅廷烨入目所及全是各式弓箭模板,还有长枪,短箭之类的,他随手拿起一柄短刀,伸出手指弹一下,破空声顿时充斥着整个房间。 “还行。”傅廷烨评价的极其简短。 第二百二十章 终于要走了 “要是梁文晟听见这两个字,一定会特别受打击的,他如今能锻造出这样的刀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华轻雪在一旁笑着说。 “可确实不行。”傅廷烨神色认真,“如今辽国的锻造技艺已经追了上来,我们的工匠制作水平恐怕要被比下去了。” 原来傅廷烨是在这样的考量下才发出的评价,华轻雪倒是有些理解。 生产都是以需求为首要考量目标,她只是一步步见证梁文晟的成长,却没有想过,这样的成长还不足以应付市场的需求。 “看来我们只有加紧了。”华轻雪感受到巨大压力,“要不再招募一些打铁的师傅来转向培养吧?” 听到她这样的提议,傅廷烨动了心:“这个可以。” 如之前的刘师傅一样,在兵器监历练了一些时日,工艺与日俱增。如果批量培养,倒是能够以最快的速度适应当前的需求。 “接下来以后我让梁文晟办这件事吧,盛京这么大,大大小小的打铁铺也有几十上百家,如果一家招募一个人,也是好几十号人手的。”华轻雪算了算,发现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好。”傅廷烨淡淡的回答,目光却被试验台正中央一台小小的仪器给吸引住,忍不住走过去,拿在手里仔细看。 华轻雪在一旁笑起来:“这就是我让你过来的目的,这段时间梁文晟做出来的袖珍款折叠弩。” “袖珍款折叠弩。”傅廷烨嘴角上扬:“竟然还有个好听的名字。” 毕竟是喜欢兵器的人,东西上手就知道如何使用,只见傅廷烨动作娴熟,三两下的功夫就已经别在自己的手腕之上,抬起手臂,对准窗外一颗芙蓉树上的一朵粉色的芙蓉花,手起花落。 只是一扎样的功夫,连发三只箭矢,并列扫落三朵花来。 看的华轻雪目瞪口呆:“这命中率,太棒了。” 傅廷烨并没有被华轻雪的夸赞惊喜到,神色淡淡的,他骤然想到那日自己被射中,从宫门到他的距离,没有两百步也有一百八十步。 那个叫做陈远的小子,十足厉害得很。 …… 理学院第一天报名人数就已经突破了预计招收人数的三倍,男生的比例占绝大多数,女生显得寥寥无几,不过还好,晚上华轻雪统计下来,倒是有十几个女生报名,户籍方面盛京居多,也有其他州府慕名而来,最远的,要数南诏,竟然有两名学子是南诏人。 这可真被傅廷烨说中了,白天他们在门口看见的那辆马车下来的女子,其中有两名是南诏的。 “理学院毕竟是朝廷下拨银两承建,也算是公立教学,这种情况要不要问问李景楠的意思?”华轻雪为难起来,她想多收一点女生没错,可是南诏……这样的国籍有点尴尬啊。 傅廷烨点点头:“明早上朝,我会向朝廷汇报一下情况……不过相信朝廷的耳目已经打探了些,明日朝廷之上肯定会很精彩。” 华轻雪听着这话有些怅然,诚然眼线这种事她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朝廷竟然还在她周围安插眼线。 这背后,一定不会是李景楠,而是……太后? “对了,李景楠已经好久没有回我的信了,不会是忘记了吧?”华轻雪骤然想起这个问题,却发现傅廷烨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皇上日理万机,想必在忙的。” 她点点头,信以为真。 不出傅廷烨的预料,第二天的早朝之上,上谏理学院招生事宜的而奏折宛如羽片一样纷飞。 华轻雪他们正在整理招生笔试的试卷,卢正清从外面走进来,便给她汇报了这一消息。说是朝廷之上,很多大臣认为理学院打压了正统科举,让一些优秀学子荒废学业,就读理学院无异于自毁前程。 还有人上谏,理学院作为官办学院,公开收纳女子学员,有辱学校正气学风,应驱逐女子学员,还我大齐学院名誉。 而那两个南诏的女子学员报名,也成为众矢之的,有说华轻雪吃里扒外,为了利益公然卖国。 不过这一条倒是站脚并不是很稳,当朝之上,左相即站了出来,肯定了华轻雪的为人。 华轻雪听后颇感意外,由此看来,左相倒是一个颇有主见的正直文官。 “将军在朝廷之上顶着的压力一定很大。”华轻雪叹口气:“看来我们要快点做出一点成绩,才能让朝廷对我们另眼相看了。” “可是师傅,十年育树百年育人,做教育无法达成立竿见影的效果的。”梁文晟不忍心打击华轻雪,却也不得不说了句实话。 “对啊,师兄说的有道理。不过师傅,我倒是觉得我们不必理会,他们喜欢说教,就让他们说好了,我们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就好。”苏绍文在一旁附和。 大家被他有点孩子气的观点逗得笑了笑,不以为意。 华轻雪柳眉轻拧,忍不住拿着手里的毛笔敲着脑袋:“理学院主要专业是就医和兵器制造研发,也是为国家服务的,我们可以跟朝廷商议,优秀毕业生直接入职国家军队,从事军医和兵器制造两个方面的服务,我们的学员也算是学有所用,体现了自身的价值。” “好呀!师傅这个建议是极好的。”苏绍文第一个赞同,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倒是个好的提议,只是不知朝廷会不会同意了。” “那到时候就看真招了,我们可以用让在职军事人员跟学院的毕业生来个比拼,如果能够赢了在职人员,岂不是很扬眉吐气了。”苏绍文已经看到了学院毕业的时候。 “嗯嗯,提议是个好的提议,只是苏绍文老师,眼下我们的学员还没有就读,是不是想的太过于长远了。”一旁卢正清笑着说。 “是呀是呀,我们还是赶紧准备招生考虑吧,务必让通过率只有三成,这样才能摘取最优秀的50人名额。”华轻雪将大家抛锚的思维拽了回来。 大家说说笑笑的,没有被朝廷上的紧张氛围所影响。 玉莲听见卢正清谈朝廷上的事,事后不免上前询问她的案子进展,卢正清如实告诉她,今早早朝太后已经宣布,让宫廷侍卫陈远带人剿匪。 陈远……玉莲念着这个名字,无端端的就觉得亲切许多。 傅廷烨回来的时候,华轻雪也正从理学院回来,两人在院子门口碰见,相视一笑。 “理学院的事,让你在朝廷上为难了。”华轻雪轻声说,表情有些愧疚。 自从创办学院,到申请经费,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坎坷。想想理学院如今能正常招生报名入学,也算是奇迹了。 傅廷烨狭长的眼眸漆黑而深邃,精致立体的五官之上揉着些许温柔之色:“无妨的,那些文官每天不叨叨点事就不像他们的风格了。”他只当他们无理取闹罢了。 华轻雪听见他将那么复杂的事都说的风轻云淡,神色有些黯然,心里却是清楚他这样做必然是照顾着自己的。 “袖珍款折叠弩的事朝廷上怎么说?”华轻雪想着,这件事肯定是要上报朝廷的,虽然这弩算是梁文晟制作,但也是为齐国的将士们打造,算是造福军队。 “……”傅廷烨其实并没有上报,但看到华轻雪期待的眼神,忽然间懂了,“皇上知道了,很开心,但是他并没有让我上报朝廷,所以太后他们是不知情的。” 华轻雪眨了眨眼,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们的做法,“对了,我在信里忘了给他说,答应他的三件新式兵器不能算上这一件,这是梁文晟做的,功劳自然也是梁文晟的哦。” 傅廷烨点点头:“我记下了。” 华轻雪淡淡一笑,看着他的眼神,期许犹甚。 下一刻,一封信递至华轻雪的面前:“这是皇上早就写好的回信,只是因为这两天奏折比较多,忘了给。” 华轻雪果然一下子高兴起来,激动地接过信封,恨不得马上就打开来,想了想,还是放进了袖口里面:“你回来也饿了,赶紧回去吃饭吧。” 很生硬的转移话题。 傅廷烨的心骤然紧了一下,只觉周围的空气,都是酸酸的。 “表哥,姐姐。” 弱弱的声音出现在两人的身后,华轻雪回头,便看见程婉妙换了一种风格,穿着朴素,头饰简单,跟她以往的繁花似锦相比,今天完全是一个素人。 “你来了?”傅廷烨淡淡的开口,却是用的疑问句。 程婉妙规规矩矩的垂眸敛眉:“我来看看表哥和姐姐,另外有事想找你们说说的。” “哦,你有什么事,给我说吧。”华轻雪上前一步,作为这个院子的主人,程婉妙虽然不是她很欢迎的客人,但尽主人之宜她还是乐意的。 程婉妙依然低着头:“谢谢姐姐关心,婉妙是来告辞的。” 告辞……她终于要走了。 华轻雪承认,心里听见程婉妙告辞,有一丝丝高兴的。 傅廷烨微微点头:“也好,我让海士轩送你。” 第二百二十一章 坚决不出师 傅廷烨和华轻雪都没有挽留,程婉妙不由身形一颤。 但眼下她只能以退为进,没有办法,之前傅廷烨警告的话还历历在目。她万万不能再行差踏错任何一步,留在傅廷烨身边是她最后底线。 不能轻易的让这层底线都失去。 海士轩接到这个任务之时,脸色有些微妙,不过将军既然都吩咐下来,他只有执行的份儿。 早早的就在门口牵好马车,不多时便看见程婉妙神色凄楚,步履茫然朝他走了过来。 心中顿时宛如一片白月光扫过,那原本坚定在心中的理智轰然倒塌,海士轩一步跨步上前,可立在程婉妙面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安慰?他以哪种身份? 关心?他以哪种身份? 程婉妙抬眼看了看他,少了以前的厌恶之色,却也并不积蓄多少热忱,目光缓缓移开,越过海士轩,踏上了马车。 车咕噜滚滚,一路无言。 这一路仿佛很漫长,不过却还是在太阳没下山之间便将表小姐送到了侯府。 侯府有下人立刻前来迎接,程婉妙跳下马车,仰头看去,侯府的大门威严耸立,描金牌匾上两个字依然熠熠生辉。 只是……无形之中少了什么。 没有傅廷烨在的侯府,还算是真正的侯府么。 “表小姐。” 海士轩的视线自从她出来之后便黏在她的身上,此刻,娇弱的丽影即将要消失在视线之中,下一次见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 程婉妙回身,看了看他,或许是离别的情绪渲染,让程婉妙用了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跟海士轩说话。 她说:“海大哥,还有事吗?” 海士轩的魂儿一瞬间都要飞了:“没、没……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最后再叫叫你。 程婉妙点了点头,轻声说:“再会。” 说完莹莹转身,一步一步迈上台阶而去。 海士轩听见这两个字,仿佛心中的一根弦轰然断了一般,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程婉妙的手。 程婉妙微微一怔,眼底终于有不同于刚才沉寂的色彩一闪而过。 “……”海士轩也是微微一怔,赶紧放开来:“对不起,对不起,表小姐。” 程婉妙的手轻轻放下来,那被海士轩抓住的地方却有一团火在燃烧,灼伤着有些麻木的神经:“海大哥是不是有事?” 海大哥……海士轩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听到她叫这三个字。 程婉妙看出他的惊讶,抿唇一笑:“以前是婉妙不太懂事,很多时候让海大哥为难了。不过以后不会了,婉妙会安安分分的待在侯府,静静的等候着表哥,只在他需要我的时候出现。” 海士轩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程婉妙仿佛一瞬之间长大了,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将军就视而不见呢……不过,司兵夫人也是极好的,将军……将军也有他的难处啊。 “瞧我,怎么能给你说这些。”程婉妙自圆自话:“海大哥,告辞。” 说完,再次转身。 海士轩心中急切,忍不住开口:“其实,或许我可以帮你。” 程婉妙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顿了顿身子,继续走了进去。 侯府的大门徐徐关上,将海士轩焦灼又期盼的视线挡了回去。 …… 虽然有朝廷各种讽刺或者反对的风吹来,却并不影响理学院的招生的进程,据说第一轮笔试刷下来一半的人,可人数依然超标了许多,华轻雪他们不得已只有再加了一轮算术笔试和体能测试。 最后,终于筛选了49名同学成功入学。 其中男生让40名,女生竟然达到了9名。比例上已经超出了华轻雪的预想。 “在如此传统而保守的古代,依然能有9个女生冲出束缚,成功入学,已经算是进步了。”卢正清拿着学生表的时候,跟华轻雪闲聊。 华轻雪点点头表示赞同,这种问题也只有跟卢正清交流的时候才能有共鸣。 “这几天大家都忙累了,趁开学前还有几天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你也该回去看看自己的小公主了吧。”华轻雪擒着笑意看卢正清。 卢正清想到他新出生的女儿,眉眼里全是温柔:“好啊,既然夫人都放了话,那我可要回去好好陪陪她,将假休满。” “去吧去吧。”华轻雪笑笑。 随着卢正清的带头,梁文晟和苏绍文、孟志泽三个人也欢呼着休假去,就连手上整理的资料还没弄完都顾不上,分分钟溜得干净。 华轻雪瞧着几个人的模样,想着他们这两天也累坏了,由着去。 她最后一个人从教务处的资料室里面走出来,穿过教学楼,到操场,再去后面的学生食堂逛了逛,有当值的下人见了她无不停下手里的活计恭恭敬敬的打招呼。 华轻雪皆一一点头笑过表示回应。 却不想,在食堂的外面碰见独自一个人玩的童童。 童童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乍一看华轻雪便笑了起来,笑容纯洁无邪,仿佛看见全世界最开心的事。 华轻雪笑着朝她伸出手:“过来。” 童童乖乖的上前,小小的手儿牵住她,安安静静的跟着华轻雪在理学院里面散步。 两人走到实验室附近之时,恍然间听见了房间里面有传来异响,华轻雪警觉的停下脚步,忍不住轻声问童童:“你也听见了吗?” 童童点点头,伸手指了指梁文晟的物理实验室。 对,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华轻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难不成这么久没有动静的奸细终于忍不住再次出手了? 那这一次,她一定要抓住他了! 华轻雪将童童放在一旁,让她乖乖的等自己一下,童童点点头,华轻雪转身要过去,却被童童抓住了袖口,她狐疑的转身。 童童再次伸出自己的小手,却是指向一旁远远要过来的侍卫。 这是让她叫侍卫帮忙,华轻雪冲她笑了笑,随即远远的招手,将侍卫们叫了过来,然后一群人悄悄的朝梁文晟那间专属实验室靠近。 轻轻的来到窗下,里面的动静还在,却很小很细微,不知对方是在捣腾什么。 华轻雪的疑惑淡了一些,如果真的是奸细,不会弄这么长的动静还不走。 她慢慢从窗口往里面往了过去,却发现……梁文晟在里面,正专心致志的弄着手里的袖珍款折叠弩。 好吧……原来是自己多疑了。 华轻雪红着脸让侍卫们退了去,这才走进实验室里面,梁文晟做东西的时候十足认真,根本没有发觉她的靠近,直到视线看到华轻雪的脚,整个人唰得惊了一下。 “哎哟!”梁文晟汗毛直立:“原来是师傅啊。” 华轻雪瞧着他那模样,笑了:“你不是跟着师弟去休假放松了,怎么又回来了?” “呃……”梁文晟有些汗颜:“是啊,本来答应师弟陪着他去逛街的,但是走到一半,我突然有些灵感,发现这东西还能再改良一下,制动的机关不用原来那么复杂,这样可以更加减轻质量和体积。” 华轻雪上前一看,点了点头,梁文晟从单纯的照图制作,到现在能提出自己的改良和加强,完全到了可以出师的程度了。 其实她这个师傅,倒真的只是将他引进门而已,后面全靠自己和兴趣。 “这件折叠弩我已经给皇上汇报过了,也声明全是你的功劳,等朝廷的封赏下来,你就出师吧。”华轻雪淡淡的说。 打算让梁文晟出师,也算给理学院学子们竖立一个榜样。 让他们看见自己老师的优秀,才能更加用心的学习。 却不想梁文晟瞬间哭泣着脸:“师傅,你是不是,嫌弃了我?我还想跟着师傅学更多的知识,而且,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我不出师。” 这话倒是说的有点像孩子气了。 华轻雪摇摇头:“哎哎,我不是哪个意思,只是你如今的能力达到了,可以出师收徒,不必受到我的限制,这样对你的成长有局限,而且我也没打算让你离开我啊,我们还要并肩作战,将理学院发扬光大,为李景楠创造更为强大军事力量呢,算是一种……战友吧!” 梁文晟坚决摇头:“不!我不出师,战友可以,我一直都是师傅你最忠实的战友,可是脱离师徒关系,绝对不行。“ 没想到梁文晟如此坚决,华轻雪怔了怔,随即不再坚持:“好吧,好吧。” 两人说话间,倒是没有注意,童童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边,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梁文晟手里的东西。 “你个鬼灵精怪的,什么时候进来的。”华轻雪揉揉她的头顶,见孩子的目光一直盯在折叠弩上面,随即询问:“你也喜欢这个?” 她只是随口一问,女孩子大多数都不会喜欢这些刀枪棍棒什么的,却不想童童点了点头。 倒是让华轻雪和梁文晟都惊了惊。 紧跟着,童童还做了一件让他们更惊讶的事。 朝梁文晟伸出了手,她……想要玩。 “童童,这个可不是玩具,不能给你。”梁文晟弯腰揉揉她的头顶,没有给她。 华轻雪噙着笑意在一旁看着,忽然,电光火石之间,有种念头冒了出来,童童这个小家伙,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 第二百二十二章 紧急军情 这样的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甩甩头收回去。 这时,外面的铃声响了起来,是午间下课铃,也是理学院吃饭的时间。 铃声是管事人员手拿着敲打,叮叮咚咚的,宛如泉水一般,这两天虽然学生还没有来,华轻雪想着,全当做练习,让他们适应。 以后不管上课休假期间,铃声是准时不可断的。 “师傅,到点吃饭了,走吧。”梁文晟放下东西,跟着华轻雪走出来,两人没有注意,在他们的身后,童童上前拿起了折叠弩。 梁文晟直到关门的时候才发现,童童还在里面,而且十分危险的是,童童手里的折叠弩箭头正对着她自己小小的身体方向。 “小心!”梁文晟大喊一声便冲了过去,却已经来不及,童童其中一只手不知怎么的就扣下了自动扳机,只听见嗖嗖嗖三只箭矢齐发。 她手心不稳,折叠弩在发射的时候掉了下来,因此其中两只射入了实验室空中的墙壁,可依然有一只射穿了她小小的肩膀! 华轻雪是听见梁文晟的叫声才回头,随即看见这样惊险的一幕。 “童童!”她也紧跟着冲了过去,可惜童童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糊涂!是我糊涂呀!刚刚就应该牵着她一起出来!”梁文晟埋怨着自己,一把抱起重伤的童童便朝外面跑了去。 华轻雪赶紧跟上,清秀的脸庞血色全无,心中一万个后悔,不知自己在之前的那一刹那为什么会有那样恶毒的想法,童童还是一个孩子啊,纵使喜欢这些东西,可她一个小姑娘都不会用。 自己真是该死,她后悔万分。 卢正清正在家里逗自己的女儿,大老远的便听见脚步声,赶紧出来看,便看见受重伤的童童抱到他的面前。 “这是……”卢正清只瞧了一眼就认出来:“箭伤?”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梁文晟以为他想得严重了,赶紧解释:“是她不小心在我的实验室里面玩弓弩,然后误伤了自己。” 卢正清点点头,赶紧放下女儿,给童童止血治伤。 童童一直昏迷着,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整个理学院的人都围在自己的身边。 华轻雪坐在她的床前,表情苦涩,童童伸手,拉住华轻雪笑了笑,那样子仿佛在安慰华轻雪一般。 “你这个傻孩子,得了这次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乱动那些兵器。”华轻雪语含责备,却也怜惜。 童童依然笑着,对她摇摇头,仿佛在说,不敢了。 “她还小,难免孩子心性,夫人也不必过于自责的。”罗慕语在一旁规劝。 华轻雪点点头,虽然如此,拧着的眉头却没有平息下来。 “夫人,要不让童童自己一个人休息一下吧,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卢正清在一旁检查了童童的伤口,完事之后对着华轻雪说。 华轻雪站起来,有点依依不舍,却也不得不听从医生的建议。 傅廷烨听说理学院有人出了事,便疾步赶过来,此时正看见一脸忧郁的华轻雪从卢夫子那边走出来,赶紧迎上去。 “小女孩情况不严重吧?”傅廷烨问的小心,声音温柔。 “唉。”华轻雪轻轻叹了一口气,面对傅廷烨,她才敢吐露心声:“我一直在自责,都是我没有看好她,而且,我当时也不应该有那样的想法,真是罪过。” 华轻雪神色黯然,十分内疚。 “什么想法?”傅廷烨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拍拍肩膀。 华轻雪抬头,一双灵动的双眼迷蒙着雾气:“我不该怀疑童童是哪个奸细,我只是……这个念头在心头一闪而过,然后童童就出事了。” 她确信自己并不是唯神主义者,可是为什么,这一切,巧合的令人咋舌。 “你有过这样的想法?”傅廷烨英挺的眉宇之上闪过一道锋芒,表情微微凝重。 华轻雪点了点头。 “别太自责,先回去休息吧。”傅廷烨拍了拍她,牵着华轻雪柔软的小手往回走。 “肯定是我心里一直想着奸细的事,所以草木皆兵了。”华轻雪低着头碎碎念:“唉,希望早点能抓住他,我们才能安宁。” 傅廷烨的手心在她的肩膀轻拍:“我有预感,那人会很快的出手。” 长年征战沙场的经验,让傅廷烨敏锐的判断到,如今他们的平静只是一时,很快会有血腥味出来。 果然,在傅廷烨预判这句话的当天晚上,理学院再次闹出了动静。 …… 苏绍文逛了一整天街,买了好些东西,刚开始还因为梁文晟爽约有点点不开心,却在随后看见胭脂水粉等等心爱之物时忍不住感叹,幸好师兄不在啊。 提着满满的战利品回来,左右看看师兄不在,这才偷偷摸摸的将那些精致的瓶瓶罐罐放进自己的柜子里,完事之后这才去烧水准备洗个澡,将浑身黏黏的汗渍洗去。 苏绍文和梁文晟的院子有一个小小的灶房,却并不能做饭,只有水壶可以烧点热水,平日里不想去大厨房的时候也挺方便。 苏绍文专心的伺候着火炉子,看着里面的柴火噼噼啪啪的响,顿时有点昏昏欲睡。 而房间外面猛地传来的开门声正是这个时候将她惊了惊。 苏绍文一个箭步跑出来,最先去的就是自己的书房,四下查看一番,并没有人,几乎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衣服的夹层里面,师傅当初给的稿纸还在,这才放心下来。 继续回到灶房里面,水壶已经汩汩冒着白烟,她赶紧熄火,忙碌起来。 房子外面,绿色植被里面,一双眼睛幽幽的望着她。 …… 华轻雪和傅廷烨听见侍卫来报消息的时候,两人刚刚用完晚饭。 急匆匆的朝苏绍文这边的院子跑了过来,华轻雪和傅廷烨是最先抵达的,事发地点竟然是在苏绍文的房间,而她似乎正在沐浴。 “等等!”华轻雪忽然想到什么,阻止了傅廷烨上前的步伐,率先冲了进去,只见苏绍文已经裹上了衣服,虽然神魂落魄,但还是捂得严严实实的。 她这才放下心来,朝外面的傅廷烨大喊一声:“将军,进来吧。” 傅廷烨眉宇间难掩疑惑,进屋之后粗粗扫了一眼房间,凌乱的衣服和水洒落一地,门口处的暗红色,像是血迹,苏绍文失魂落魄的躲在华轻雪的身后,抖动着肩膀……猛然间,傅廷烨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胸口位置。 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他赶紧别开视线,轻咳一声:“刚才是什么情况?” 苏绍文被他认真严肃的样子有些吓到,声音极小:“我刚刚在洗澡,听见外面有声响,于是披着衣服出来,也是这个时候,童童受伤倒地,一切发生的太快我都反应不过来……我……上前扶她,也正是这个时候,身后一个黑影朝我踹了一脚,紧跟着,抢走了我的衣服。” “太可恶了,他们一定是知道了稿纸在我衣服的夹层里面,目的十分明确。”苏绍文越说越是愧疚:“后来师兄赶来,将童童再次送去了卢夫子那里。” “怎么童童会在你这里?”华轻雪都觉得奇怪:“她不是应该在卢正清那边好好养伤吗?” 苏绍文神色凄然:“我也不知道,不过当时,当时童童似乎在向我发出信号,提醒我小心的意思。” “她怎么做的?”傅廷烨深邃的眼眸立时犀利起来,对这个细节有点关注。 苏绍文伸手揉揉太阳穴,迟疑的说:“她当时在敲窗户,一下一下的,以为我在洗澡,水花的声音干扰了我,直到后来才听见。可是我开门的一瞬间,童童便被一箭射中,倒在我的脚下。” 傅廷烨从她的回答里理清思绪,淡淡的说:“第一,这个人十分熟悉环境;第二,他和童童两人互相发现了对方;第三,如果他俩不是同伙,那么证明,我们这里还不止一个奸细。” 华轻雪和苏绍文双双睁大了眼睛,正想说点什么,秦老五和海士轩两人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截染着血迹的箭矢:“将军,这是童童身体里拔出来的。” 那箭矢十分袖珍,是弓弩的箭,而且华轻雪和傅廷烨在第一时间也认出来,不仅是弓弩的箭,而且是袖珍款折叠弩的箭矢。 正是梁文晟制作的那款! “秦老五守着,海士轩跟我走。”傅廷烨紧急吩咐一声,快步消失在房间之外。 华轻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紧紧的握住苏绍文的手:“刚刚将军是说,童童有可能跟他们是一伙儿?” 苏绍文手心冰凉,但她发现,师傅的手心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老实实的点头:“是的,师傅,将军的确那样说过。” 秦老五在一旁看见华轻雪和苏绍文的手握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自在,可又实在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秦大哥怎么了?”华轻雪朝他看过来,发现秦老五的视线不住的往她的手心落,顿时反应过来,倏地抽回手来,跟苏绍文双双对视一眼,无边的尴尬。 秦老五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重重的在心里叹口气,紧急军情!紧急军情啊! 一定要上报将军,一定。 不能让老大的头顶绿了……不然他们傅家军就完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矮子 “师傅,要不你去看看将军吧,这里一团乱,我收拾收拾。”苏绍文有些尴尬,又十分愧疚:“对不起师傅,我一直将稿纸装在自己衣服的夹层里面,可惜还是……” 华轻雪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事在人为,你已经尽力……” 话说到一半,骤然被一旁秦老五急促的咳嗽声打断。 华轻雪意识到不妥,再次尴尬的收回手来。 不过还未等她去找傅廷烨,傅廷烨的身影已经风风火火的回来,神色无比凝重:“袖珍款折叠弩不见了。” “什么?!”华轻雪刚刚瞧着他匆匆走掉的身影,心里便隐隐的担忧,想必那奸细是先取弩,再来苏绍文这里取的稿纸,可怎么会那么巧。 整个理学院里面知道折叠努的人只有五个,她和傅廷烨,苏绍文师兄弟以及重伤的童童。 难道……华轻雪猛然想起中午的时候,自己跟童童散步到梁文晟的实验室外面听见的响动,那个时候梁文晟专心致志的改良着兵器,连自己走进都未曾察觉。 难不成,在那个时候,已经被奸细给盯上了? 傅廷烨剑眉紧拧,狭长深邃的双眼迸发出一抹杀意:“来人!封锁所有出口,另外每个房间每个角落详细严查!” “你的意思是,那个奸细还没有出去?”华轻雪一惊。 傅廷烨点点头,伸手拉住她:“跟我去见见那个小女孩。” “嗯。”华轻雪点点头,跟在傅廷烨的身后小碎步跑着。 童童本就受伤之余,再中了一箭,生命一惊垂危。卢正清帮她包扎着伤口,额头布满了汗珠,一旁的梁文晟在旁边打下手。 华轻雪和傅廷烨两人瞧着童童的模样,估计今晚是醒不过来了。 “不仅今晚,未来三天都是危险期。”卢正清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跑了出去。” “会不会是她看到了奸细,然后跟踪着走了出去?”华轻雪提出这个可能,看了看傅廷烨。 傅廷烨依然神色凝重,视线落在童童的鞋子上面,布鞋上布满泥土,他伸手拿了起来凑近闻了我闻,隐隐有薄荷草的芬芳。 一丝了然闪过心头,傅廷烨眸光骤然犀利,有种华轻雪看不透的复杂一闪而过。 卢正清和梁文晟瞧着傅廷烨的模样,知道将军在查什么,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房间里落针可闻。 或许是感受到大家的尴尬,傅廷烨嘴角上扬,淡淡的说:“没事。” 华轻雪长长吁一口气,又看了看童童的情况,这才跟着傅廷烨走出房间来。 “你刚刚吓死我了……”华轻雪正要说话,冷不防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将军,理学院的食堂里发现可疑的人。” 傅廷烨眉峰一动,跟着就朝理学院那边走,华轻雪追了上来:“将军,我跟你一起去。” 他眉头拧了拧,本能的想要拒绝,可看见女人一副担忧的模样,忍了下来。 大手轻轻的朝她伸过去,熟悉的握住那柔苐,入手冰凉没有温度,他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下来,紧跟着步伐也并不那么急,照顾着她的小步子,缓下来。 “将军,怎么了?”华轻雪见傅廷烨一时停下里,倒是没有体会到他的用意。 “没事,让你慢点。”傅廷烨淡淡的说,他的身后是茫茫夜色,这句话,窝心的温暖。 华轻雪不由手心用力,牢牢的抓住了他。 两人不多时便来到食堂处,华轻雪下午还来过这边,那个时候下人们将里里外外收拾的井井有条,可是现在看来,一脸狼藉,蔬菜鸡蛋各种菜篮子满地都是,侍卫们的正中央,一个穿着黑色刺客服的人手里拿着长刀,不住的提防四面八方的侍卫。 傅廷烨瞧着他空空如也的手臂,顿时没有了耐心:“拿下!” 华轻雪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对,忍不住问:“怎么了?将军。” 傅廷烨眉头深锁,叹一口气:“不是他。” 不是…… 华轻雪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他……这信息量太大啊! 难道理学院里面还不止一个奸细,还有很多……她吞了吞口水,有种腹背受敌,每一处阴暗里都有双眼睛看着自己的错觉。 “别怕!”傅廷烨将她揽入怀中:“我先送你回去?” 华轻雪一听,猛地抓住他的衣袖:“那你要去哪里?” 傅廷烨眉宇间闪过一道狠戾:“我去抓人,你跟着会有危险。” 华轻雪抿唇,心里明白他说的没错,可是莫名的,有些不舍:“那我在房间里等你……”她有点冲动,话说到这里蓦地脸一红:“等你回来。” 傅廷烨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目送着侍卫妥帖的送走华轻雪,傅廷烨的神色才渐渐凝重下来,沉声吩咐:“叫海士轩和秦老五马上过来见我。” “是。” 不多时,海士轩和秦老五便来到傅廷烨身边:“将军有何吩咐?” 傅廷烨回身,眸光犀利:“看来我们要布局了。” 华轻雪心情忐忑的回到房间之中,却无心睡眠,欢儿和喜儿看着她焦灼的模样,便在一旁陪着,主仆三人静静的坐在房中等候着将军。 房门口站住侍卫,院子里还有两支小队来回巡逻,看来是将她这里封锁的密不透风了。 “夫人,你听,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欢儿耳朵最灵,骤然就听见了外面的响动。 华轻雪和喜儿侧耳倾听,果然,外面忽然间嘈嘈杂杂的,有东西落地声响,还有各种呵斥声,期间还有侍卫们的声音。 “夫人,你和姐姐就在房间里,我出去看看。”喜儿站起身来,说着就往外走,单门口的侍卫将她拦了下来:“将军有令,夫人和两位丫鬟不能离开房间。” 喜儿被拦了回来。 华轻雪上前拉着她劝慰:“那就不去吧。” 喜儿点点头,恭顺的跟在华轻雪身后,华轻雪来到门口看了看:“应该是将军他们在追查人闹出的动静,那边的院子,是程婉妙之前住的厢房方向。” 喜儿上前一看,点头:“对的,难道那奸细是厢房那边的?可是表小姐搬走之后就没有人了啊。” 华轻雪也是止不住的疑惑,柳叶秀眉轻蹙,遥望着黑蒙蒙的天,夜晚的防房屋黑漆漆一片,只能听见嘈杂声,却看不见任何人影。 不过与她预料的有些偏差,厢房那边的确是在搜查奸细,但却并不是傅廷烨亲自执行。 海士轩和秦老五两人分别带着队伍,一个负责理学院区域,一个负责别院这边区域,逐门逐户,一个一个院子地毯式搜查,所有的下人都被叫了出来。 依次站在院子里面面被侍卫们依次盘问,最近做了什么,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等等。 就连卢正清的院子也不例外,不过考虑到卢夫人刚刚生产,允许她和孩子不出房间,但是其余的人,包括卢正清刚刚请来的月嫂也要出来院子里经受盘查。 秦老五那边,人员主要集中在后厨以及宿管区的管理人员,倒是很容易便清空了校区,所有的人集中在教学楼面前的操场之上,时而有躲闪的人皆在第一时间被揪了出来。 更有两个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躲着侍卫的盘查,藏在教学楼阴暗的楼梯里面,却也被抓了出来。 一一排除嫌疑。 两边的阵仗都弄的十分大,让人感觉到将军办事的雷厉风行,以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只是奇怪的是,只有海士轩和秦老五出面,傅廷烨却不知是去了哪里。 理学院后厨的下人们里面有一个小矮子伙计,平日里对人和善又热忱,常常帮着管事大姐做一些分外之事,得到管事大姐的另眼相待,平日里他值班时间的一些躲懒或者办自己私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理学院还没有正式开学,这边后厨的事也不多。 这个时候,小矮子伙计站在人群之中,一双眼睛却灰溜溜的扫过他们面前的侍卫们,小声的询问:“听说海参领在搜司兵夫人住的别院那边,秦副将搜查我们理学院这边,那么将军去了哪里啊?” 站在她身旁的正是后厨总管方大姐,方大姐已经足够心惊胆战,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死不死啊,这个时候还敢问这个!给我老实点!” 小矮子遂规规矩矩的闭嘴,但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却出卖了内心。 很快方大娘被叫出去盘查问话,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她老老实实的回答之后便被放了回来,却看见原本站着小矮子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这皮猴去哪儿了?”方大姐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旁边的人回答说小矮子闹肚子,去茅房了。 “还真是懒牛懒马屎尿多。”方大姐低声埋怨一句,遂不作他想。 小矮子从茅房里出来,见周围没有人,一个闪身便躲入了旁边的花木之中。 负责押送他如厕的侍卫在远处房子跟前,等了好久没有见人出来,心中起疑于是前来看看,就在他伸手打算推开茅房门的时候,冷不防一只冷箭从后背穿胸而过,侍卫连呻吟都来不及,便闷声倒了下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抓住 小矮子收起袖口的弓弩,上前拔出侍卫身上的箭矢,擦干净之后准备重复利用,与此同时,想了想,下一刻,将死掉的侍卫拖进茅房。 不多时,小矮子穿着侍卫服走出来,面不改色,径直穿越理学院教学楼附近,有侍卫迎面走过,双双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瞧那个兵好矮,我们将军什么时候连这种货色都看得上了。”方才经过的侍卫忍不住调侃一声。 旁边的人立马正色道:“敢议论将军的是非,你是不是活腻了。” 那人赶紧缩住脖子,不敢再多说一句。 小矮子远远的朝他们冷笑一声,不多时,便已经接近理学院的后门。 “堂堂一个镇北王大将军,抓人的套路竟然如此老套,看来迟早会被取代,我们王爷还防着这样的人干甚。”他冷笑一声,上前拉开门闩来,却一瞬间楞在原地。 后门外面,门上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将周围不太宽敞的巷道照亮,巷道之中,黑压压的站满了侍卫,而傅廷烨正端坐于中间,嘴角噙着冷笑,笑望着他。 “堂堂镇北王大将军,的确也想不出什么高明的法子,来抓你这样的笨贼了。”他薄唇轻启,声音寒冷仿佛冰渣子一般自嘲一句。 小矮子瞬间面色如土,愣怔片刻,转身就跑,却已经来不及,只见黑暗之中嗖嗖嗖的窜出无数的侍卫来,他已经被重重包围。 “傅廷烨!你好阴险!”小矮子直到这个时候才露出真面目,双眼狰狞,回头朝傅廷烨的地方举起手臂,一瞬间,五只箭矢齐发,均对准着傅廷烨的方向。 “将军小心!”旁边的亲兵忍不住大喊,却见说时迟那时快,傅廷烨早已在对方发箭前一瞬躲开原来的位置,地上猛的一个反翻滚,堪堪躲过那五道利箭。 “你!”小矮子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躲过,满脸惊惶,却因为手里没有了兵器,下一刻便被周围侍卫的长矛给控制住。 傅廷烨已经站了起来,身形伟岸而高大,周围有士兵点燃了火把,火光熊熊之中,他精致而俊美的脸庞忽明忽暗,浑身带着阴鸷的气势,仿佛从地狱之中走来。 让人不寒而栗。 小矮子被扣着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傅廷烨,身体隐隐发抖。 “你要怎么样?!” 纵然是到了束手就擒之时,他的气焰却依然嚣张,这倒是让傅廷烨十分意外,忍不住讽刺:“我能把你怎么样呢?” “你可知我是谁的人,你要是敢动我,定然也不会有好下场。”小矮子或许是被傅廷烨周身的气势震慑,忍不住要抬出背后的靠山来增加自信心。 只是,这句话,却忽然将傅廷烨逗乐了:“你背后不是宁王么?” “什么?你……”小矮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是你自己说的。”傅廷烨忍不住提醒:“果然上面的人脑子如此,派来的人脑子就如何,你跟宁王,还真是很像。” 一句话骂了两个人。几十公里外的宁王此时正在临幸美人,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唾骂了一句哪个小人在背后说他坏话,遂继续在美人身上卖力。 “傅廷烨!不不,傅大将军……”小矮子这才知道傅廷烨的厉害,开始求饶:“求求你,放过我,我只是一个下人,一个棋子,没有什么用的。” 傅廷烨眸光骤然变得阴冷,看向一旁的侍卫:“捆起来!严加看管,另外,让秦老五过来。” “是!”侍卫们得令,三五两下便将人用麻绳捆了个结实,紧跟着没多久,秦老五一路小跑而来,兴高采烈着:“将军!听说抓到了,哈哈哈,让我看看是哪个杂碎!” 傅廷烨负手立在一旁,下巴一动,秦老五顺着他的意思就看见一旁捆着的小矮子,嘿嘿一笑:“果然是个杂碎,这短胳膊短腿的也学人家出来做奸细,是不是活腻了。” 小矮子刚刚求情傅廷烨无果,眼下又被秦老五羞辱,气愤的大骂:“就你腿长,你全家都腿长,你祖宗十八代都腿长。” “嘿!还是个硬骨头!我就喜欢你这句话。”秦老五嘿嘿一笑,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在小矮子脸上拍了拍:“今晚大爷好好的陪你玩哈。” 他已经猜出将军叫他过来的目的,全军之中,要数最能折腾的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也只有他秦老五了。 傅廷烨在一旁淡淡的说:“那人就交给你了。” 秦老五点点头:“将军放心,保证你想知道的和没想知道的,都通通审出来。” 傅廷烨点点头,正打算离开,却猛地听见地上的小矮子大喊一声:“你做梦!” 他是不会说的!宁死不屈! 秦老五宛如两根毛毛虫一般的粗重的眉头抖了抖:“反正现在天黑了,也该做梦的时候,来人,给我洗干净了,丢房间里去。” 什么?! 这是什么鬼?! 审犯人为什么要洗干净丢房间……他是个男的! “你干嘛!你这个畜生,猪狗不如……”他还要骂,却被秦老五顺势一团麻绳塞嘴里,堵住了那些污言秽语。 傅廷烨眉头轻轻拧起来,神色凝重,秦老五赶紧凑上来交待:“将军放心,我只是陪他玩玩。” “别弄死了,记住,我们不杀生。”傅廷烨交待一声,见秦老五猛的点头,这才放心离开。 小矮子听见这话,一张脸瞬间变白,一会儿变黑,只是一个瞬间的功夫,已经变了好几个颜色。 双眼惊惶又恐惧,脑海中缓缓浮现两个字——完了! 终于抓住罪魁祸首,傅廷烨的步子有些闲散,却不知不觉之间,走到了卢正清的院子外面。 从院子里看去,每一间房都灯火通明,婴儿的哭泣声,罗慕语的安慰,一切正是人间烟火的样子。 傅廷烨被这种和谐的氛围感染,不知觉脚步停了下来,而卢正清端着药碗出来之时,看见就是安安静静立在院子里的傅廷烨。 他有些怔然:“将军?” 傅廷烨收住跑马的思绪,朝他点点头:“那孩子怎么样了?” 卢正清站定,规规矩矩的回答:“醒过来了,不过刚刚服了药,或许就会睡下了。” “我去看看她。”傅廷烨神色无异,只是话音有些冰冷。 卢正清点点头,赶紧上前替傅廷烨拉开房门:“将军请。” 傅廷烨大步迈进去,果然看见床上躺着的童童已经醒过来,浑身缠绕着纱布,一些地方的伤口已经渗出血迹,有些触目惊心。 小小的孩子,受这么大的磨难,脸上却一片风轻云淡,甚至看向傅廷烨的目光中,带着超乎正常人的平静。 傅廷烨静静的看着她,她静静的看着傅廷烨。 两人仿佛时间定格一般,这样的场景倒是让一旁的卢正清百思不得其解。 他总觉得今晚将军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将军对这个孩子,突然关心起来,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将军,童童还需要多多休息才能有助伤势恢复。”卢正清忍不住打破他俩之间的平静。 傅廷烨顿了顿,点点头,转身离开。 卢正清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的奇怪愈发的多起来,不过却走到童童的床头,伸手揉揉她的头顶:“没事,将军大人是来关心你的伤势。” 童童点点头,冲他微微一笑。 “多好的孩子啊,怎么三番五次的遭罪呢。”卢正清感叹一句,吩咐了声:“睡吧。”这才转身离开。 童童在他走后,乖乖的闭上眼睛。 傅廷烨回来之时,已经接近午时,发现华轻雪还没有睡觉,顶着一双熊猫眼等着他,心头一软,上前将她打横抱在怀中:“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现在只干一件事。” 华轻雪正好有满腹的疑问想问,奸细抓住没,是什么人……等等,却被他一句话堵住,细长的柳眉抬了抬,一双眼水灵灵的望着他。 “睡觉!”傅廷烨沉声吩咐。 哎? 华轻雪抿唇,只能听命,看将军气定神闲的模样,想来事情已经解决,那么细节,她想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傅廷烨而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才刚刚沾到柔软的被褥,女人便沉沉睡了去。 他微微一笑,伸手给她盖上被子……一夜无话。 秦老五大清早的就来华轻雪房间外候着将军复命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是赵升赵总管,傅廷烨出来之时就看见了赵升,简单问了两句时间地点之后便放心离开。 秦老五在书房给他汇报,小矮子什么都招了,偷稿纸,折叠弩都是他干的,但也并不全是他主动,有时候他是被动而为! “说来听听?”傅廷烨神色平静,不动声色。 “根据我的推测,小矮子只是后厨的下人,活动范围有限,而且消息来源也比较单一,最可靠的消息渠道便是后厨总管方大姐,可是方大姐是不会知道夫人制造兵器什么的,除非小矮子经常混迹实验室这边,要不就是有人授意,他间接获取消息。”秦老五如实将心中分析说出。 傅廷烨点点头:“我也有此预想……”而且授意的那个人,他心里已经有数。 第二百二十五章 平步青云 华轻雪醒来之时,傅廷烨已经去上朝了。 她有点遗憾,昨夜自己家里和理学院那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抓人,或者有没有抓到人。 不想待她收拾妥当之时,一个侍卫前来,说是受将军嘱托,将昨夜所发生之事的细枝末节告知夫人。 华轻雪不由心头一喜,细细听那人将事情始末讲完,轻轻一叹,将军果然是将军,手法高明,最终让人自投罗网。 真是聪明啊。 侍卫说完话,便退了出来,华轻雪没有想到,屋外还有一个人早早就候着了。 赵升嘴角勾着一抹专业化的商人微笑走来,华轻雪立即猜出了他的来意:“可是约好时间了?什么时候?” 赵升脸上的笑容加深:“就在今晚,夫人,盛京城玄武大街上的四方阁酒楼。” 哦? 华轻雪点点头,想起上次自己跟傅廷烨还有李景楠坐热气球回程之时,便是在玄武大街上停留。 当时已经见到街面的繁华,不想今日自己又要去。 “夫人,那可是个贵气的地方,全盛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是在四方阁款待自己最尊贵的客人,就连王孙贵族都不例外呢。”赵升给华轻雪小科普一下四方阁的地位,以及对方对华轻雪的看重。 华轻雪再次点点头,她倒是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听赵升所说,也知晓一些对方的用意。 “今晚就我和你出面吧?”华轻雪看向赵升。 赵升赶紧站起来拱手:“哎哟,谢谢夫人抬举,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入不得席面,到时只有夫人和那唐钰公子。” 这就是古人规矩的刻板了。 华轻雪想起她所在那个世界,人们谈事情不会以为对方身份卑微而鄙视,人与人皆平等。 而且做生意不就是利益共赢么,只要是合作方派出的代表,所谈和签约的文件都被认可。 “可是,有些厉害关系的事,我可能缺乏一些谈判技巧和应变。”华轻雪考量一下,不由开始紧张起来,想着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坐在一起,本就尴尬,这尴尬之中还要兼顾利益和权衡……那可是特工干的活儿啊。 而她,只想一心一意,心无旁骛的研发兵器。 “无碍的,夫人,我跟夫人的贴身丫鬟都伺候在侧,你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看看我,我便上前给夫人出点应变。”赵升回答。 “原来你们都在房间里面候着?”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吃饭……是不是有点残忍。 赵升点点头:“是的夫人,能伺候夫人是我们的荣幸。”说话间,瞄向一旁的欢儿和喜儿,指代性十分明确。 欢儿和喜儿轻轻一笑,也上前附和:“是啊夫人,能伺候你是我们的荣幸了。” 华轻雪忽然之间被他们几个凑上一起恭维,不由脸红:“哪里哪里,别这么说,虽然我们是主仆,但是在我心中你们的身份和地位跟我都是平等的,大家不要有阶级之分和奴隶思想……”好像说深了,不知他们能否听懂。 果然,赵升,以及欢儿和喜儿皆睁着铜铃一样大的眼镜望着她。 “夫人,您说的阶级之分……是什么……”喜儿挠挠头。 “就是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自古以来,这两个阶级之间的矛盾最为突出,还有农民阶级与地主阶级,在解放之初也是颇为尖锐的阶级矛盾。这种矛盾往往是社会化的,不是单以个人而论。”华轻雪解释着,她还想说说欢儿和喜儿代表奴隶阶级,自己和将军相对来讲代表统治阶级……却被一旁的赵升打岔。 “夫人,夫人懂的真多,我们真是大开眼界,夫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我们几个就不打扰夫人的宝贵时间了。”说完,他告退出去,却不想临走,瞧向欢儿和喜儿的眼神颇为耐人寻味。 欢儿和喜儿倒是懂得察言观色,赵升走了之后也没有再缠着华轻雪跟她们讲阶级矛盾什么了。 该干嘛就干嘛,反正她们现在生活的很幸福,哪里有空去研究什么复杂的阶级矛盾。 “呀,下雪了。” 华轻雪正在用早膳,忍不住听见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欢儿和喜儿出门一看,果然下雪了。 盛京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倒是有点迟。 经不住几个丫头的喜庆劲儿,华轻雪也放下碗筷跑出来,看见天地样一片洋洋洒洒的白雪,给整个世界都镀上了银装。 “瑞雪兆丰年。”华轻雪轻声感叹:“下雪挺好的。” 欢儿和喜儿两人见她出来,伺候在侧:“夫人,你还未穿敞篷,这样走出来,会冻坏的。” “敞篷?”华轻雪低头看看自己,自从入冬以来,欢儿和喜儿每日给她准备的衣服便一日比一日加厚,以至于到现在,她已经被包裹的圆圆实实宛如一只大熊猫了。 就这个样子,再加一个敞篷上去,那就跟狗熊差不了多少啦。 “我可以做羽绒服啊,即保暖又轻便,而且款式设计得好,还能显示女人的腰身呢。”华轻雪忽然灵机一动,说干就干,吩咐欢儿和喜儿寻一些鸭绒来,越多越好。 大雪中,远远走来一人,身材魁梧高挺,华轻雪凝神望去,竟然是吴卓。 “吴卓拜见夫人,请问将军在夫人这边吗?”吴卓对华轻雪拱手。 华轻雪微微一笑:“将军上朝去了,你可能要等等。” 吴卓点点头,转身要走,只是看向华轻雪的神色有些迟疑。 华轻雪也是许久没有见到吴卓了,见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应该是出了远门的样子,可能是被将军吩咐去干什么任务了吧,只是见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询问:“可还是有事?” 吴卓又顿了顿,但终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告辞。 “分明就是有事的模样。”华轻雪摇摇头,感叹一句。 这场大雪来的突然,并不是什么好兆头,盛京城的人忙着欣赏雪景,可是周边的几个州府却因为大雪而滑坡造成人员伤亡,而朝廷本就资金短缺,救济灾民又要耗费一大块开支项。 郑淑玟的眉头一早上就没有舒展过,所幸的事,除了不好的消息,倒是有人带回了好消息,那便是陈远。 陈远带着十个侍卫用计混入土匪窝点里面,并且跟土匪老大结交成为兄弟,轻而易举的端了整个土匪窝,顺带着,还救出了被打断一条腿的全前任御林军总管大人郑晟。 郑淑玟心情大好,立即就赐了陈远御林军总管的位置。 陈远顿时成为盛京城最炙手可热之人。 朝廷之上,虽然有文臣发表看法说陈远并非科班出身,升级太快惹人非议,但均被太后压制下来。 傅廷烨和左相两方势力显得有些沉静,两人均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而除了陈远,在这场大雪之中归来之人,倒是还有辽国太子殿下,萧翰。 萧翰上次不告而别,军需一事一直拖延,这次似乎志在必得,想要买下齐国目前存量震天雷的一半数量。 震天雷的交易,上次一直是李景楠和傅廷烨两人暗通款曲,其中的利润和利弊郑淑玟毫不知情,因此萧翰的请求被拖延下来,太后嘱意,辽国太子殿下前来,必须要盛宴款待,交易一事,宴会之后再做详谈。 萧翰倒也不着急,一切听从太后安排。 傅廷烨退朝之后,走出议事厅大殿,不想陈远在台阶下叫住了他:“大将军。” 傅廷烨停住,回身睥睨对方:“御林军总管大人。” 陈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大将军客气了,想当初大将军跟在下在御书房门口还有一次碰面,那一次,大将军可是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瞧过在下的。” 傅廷烨不动声色:“所以,你想说今时不同往日?” “啊哈,大将军果然通透,远以后少不了还要跟大将军打交道,希望大将军多多指教啊。”陈远笑的有些轻讽。 “御林军总管大人是个难得的人才,不用人提点就已经从普通的装修工人平步青云到朝廷三品官员。”傅廷烨回敬一个讽刺意味深长。 陈远的笑容僵了僵,忍不住再次伸手朝傅廷烨旧伤的地方出拳,只是一瞬间,便被傅廷烨躲闪了过去:“大将军真是……灵活应变呢。” 看来上次,他是故意的让着自己,陈远的心中猛的一颤,不想自己聪明一世,居然也有失足的时候。 果然,能混成齐国大将军的人,倒是有两把刷子的。 傅廷烨抬了抬眉:“要是没有什么事,本将军告辞。” 说完,转身离开,背影风轻云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波澜。 陈远是有点郁结的,他本想在傅廷烨面前逞威风,却不想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我看你是活腻了,才会无缘无故的招惹他。”紫菀在一旁的宫墙之下,亲眼见到两人对话。 陈远大大咧咧的笑起来:“哟,这不是紫菀姑姑,好久不见啊……”他忽然凑近,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有没有想我?” 紫菀翻了一个白眼给他,转身就走。 “喂喂!别走啊,还算不算朋友,不是挖苦我就是瞪我,我活着容易吗?”陈远赶紧大步上前追上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丝尴尬 紫菀不理会他,她是好心前来提醒,没想到换来这小子的轻薄,想想也是自作自受,心中又气又闷。 “好好好,我好好说话行不行,别这样啊。”陈远一直在后面放软话求情。 两人一个走一个追,几乎迈过了大半个皇宫的地图,紫菀的气才消了下来,脸色稍稍缓和。 陈远见状,心花怒放:“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生我的气的。” 又轻薄?! 紫菀一脚踩上他的鞋子,她出脚的角度也是极其刁钻,只踩脚拇指的地方,受力面积小,压强就大,会痛到钻心的。 果然,下一刻,陈远抱着自己的脚跳了起来:“哎哟,疼死我了!妈呀你这是谋杀亲夫!” “你还敢乱说!”紫菀一下子生了气,整张脸都红了,情绪微微激动,是真的生气了。 陈远立刻闭嘴:“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我就是开玩笑的。”真是为难,明明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嘛。 真不明白这娘们,嫁给他有什么不好,御林军总管夫人,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还处处受人尊敬,比在太后身边当一辈子老姑娘强千百倍吧。 “以后别跟人说你认识我,我们一刀两断。”他不顾及自己名声,紫菀还要顾及自己名声呢,在这个皇宫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起幺蛾子。 更何况像他这样,自动招惹幺蛾子,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千万不要拉上她。 “这怎么就绝交了呢!”陈远想要追,可又看见女人气的发红的耳朵,不好再上去刺激她,忍住了脚步。 真搞不懂,这女人的心到底长什么样的。 傅廷烨离开陈远之后,不多时便来到皇宫门口,却不想,一辆装饰异域风突出的马车候着他。 今天的日子真不错,刚刚见完新朋友,马上迎来老朋友。 祁连琤静静的候在马车旁边,见到傅廷烨的瞬间,立即跟马车里的人汇报了声,紧跟着,帘子捞起来,萧翰那张熟悉的欠揍笑容便出现在眼前。 “哟,大将军,真巧啊,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萧翰皮笑肉不笑,缓缓踱步到傅廷烨的面前。 “不巧,难道不是你在等我吗?”傅廷烨淡淡的回应一声。 萧翰的客套被戳破,却也不恼:“将军的画风还是那么直来直往。” “总比假意客套好许多,我是个粗人,不懂迎合,还望辽国太子殿下体谅。”傅廷烨回应一个冷笑。 萧翰面子上多少有点撑不住了,扯扯嘴角:“将军,虽然上次的事让你我多多少少有些不快,不过将军也捞到了不少好处,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如何?” “一笔勾销?”傅廷烨眉峰挑了挑:“辽国太子殿下可真会算账,不过我们齐国人向来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点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萧翰脸色一沉,瞬间有种谈不下去的错觉。 不过心中想到这次他来齐国的真正目的,忍了下来:“大将军,如果以前萧某对将军或者说司兵夫人有何冒犯,萧某在此表示歉意如何?” 傅廷烨冷冷的看着他,萧翰居然主动示弱,事出非凡,其必有妖啊。 “……”傅廷烨沉默着,没有回应。 萧翰微微一怔,随即笑意加深:“倒是让将军为难了,萧某只是单纯的道歉,别无他意。” 他不说这话还好,加了这句解释,倒是让傅廷烨加深心中猜忌。 “再会。”傅廷烨沉声,转身离开。 萧翰有些被伤了面子,心情顿时不爽,眸光渐渐变得犀利非凡,甚至还带着点阴森。 他的马车里面,这时有了点动静,一个穿着打扮华丽贵气逼人的女子跳了下来,小碎步跑到他的面前:“太子,那个人就是让你寝食难安,念念不忘之人?” 萧翰冷哼一声表示回应。 女子幽然一笑:“太子不要太过于介意,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等我们的计谋实施,到时候让他想哭都哭不出来。” 萧翰被她一句话戳中心事,脸色缓和下来,伸手在女子的脸上轻轻一掐:“就你会安慰人。” 女子顺势跌在他的怀中。 …… 傅廷烨回到别院里面时,发现吴卓已经在等着他了。 算算日子,吴卓也该这个时候回来了。 “还没回自己房间吧?”傅廷烨只看一眼吴卓的打扮,就猜到他回来第一时间就来候命,并未修整。 吴卓点点头:“恰逢将军去上朝了,我倒是去过夫人那边。” 傅廷烨点点头:“说说吧。” 吴卓上前抱拳:“我多方潜入辽国一线士兵里面,也是费了一些周折才能接触到兵器营的人,打听到了一件稀罕事。” 傅廷烨眼神变了变,示意他说下去。 “辽国兵器营几个月之前来了一位齐国的匠人,巧的是,那匠人也姓刘。”吴卓如实说:“由于兵器营戒备森严,我试了好几次,并没有真正进去见到那刘工匠的真面目。” 傅廷烨微微蹙眉,这事儿还真是巧,但到底是巧还是…… “将军,你说会不会就是咱么兵器营被掳走的那位刘师傅?”吴卓一句话,也说出傅廷烨心中所想。 傅廷烨从凳子上站起来,神色凝重的走向一旁的兵器架,上面除了佩挂着他随身的兵器之外,其中的一排并判放着几把刀,从小到大依次排开。 而那几把,正是从前几次刺客事件里面拿回来的。 平滑光亮的刀面上,隐隐有着纹路,像是自然镌刻,毫无磨痕。 “你去找找,之前刘师傅在我们兵器营打造的那批次兵器中的刀还有没有。”傅廷烨淡淡吩咐一声,吴卓随即转身出去,不多时,便带回来好几把刀。 两人将这些刀放在桌面上仔细对比,居然发现锻造的手法几乎一致。 只是后来这几把的做工越发醇熟。 “将军,其实……要不要司兵夫人也过来看看?”吴卓犹豫着建议:“毕竟在兵器上,夫人比较专业。” 倒的确是这样,傅廷烨抬头看他:“这件事她知情么?” 吴卓摇头:“没有将军吩咐,属下不敢告诉任何人。”其实早上见到华轻雪的时候,他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幸好,后面忍了。 傅廷烨点点头:“叫她过来吧。” “是。” 吴卓找到华轻雪的时候,是在苏绍文的实验室里面,远远的,看见实验室的门关着,他心中便有些诧异,走近了才看到,华轻雪和苏绍文果真在里面。 光天化日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本来就让人满脑子浮想,不曾想,吴卓透过窗户看到的画面,更加诡异,只见华轻雪跟苏绍文两人头挨着头,蹲在地上不知在干嘛! 这还了得! 这是将军的女人……那个小白脸竟然如此胆大! 他立即上前,伸手打算猛的敲响房门提醒一下,不想灵机一动,闪身躲在窗下,先偷听一下他们俩在密谈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洗澡的样子被童童看见了!”华轻雪蹲在地上,正在跟苏绍文唠嗑,理学院抓刺客的动静那么大,师徒两人难免有说不完的话题。 苏绍文点点头,一脸的别扭:“师傅,你说会不会有事啊,知道我秘密的人越来越多了。” “应该没事的,放心放心。”华轻雪伸手拍拍她:“童童是个小女孩,又不会说话,知道跟不知道其实是一样的。” “唉。”苏绍文虽然得到华轻雪的鼓励,心情却并不见得好转,而是幽幽的叹口气。不经意的朝外面瞥过去,冷不防瞧见一个人影,苏绍文立时警觉起来。 猛地伸手抓住华轻雪的胳膊,苏绍文用口型告诉华轻雪:师傅,窗下有人。 华轻雪微微一惊,这居然还有人顶风作案?胆子也太大了。 只是她晃了一眼,并没有看见人,诧异万分的朝苏绍文看去。 苏绍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伸手指了指挂在窗口上面位置的几个烧瓶,洁净的玻璃面上倒影着人影十分清晰,只是凹凸镜的原因,看不清对上长相,只能判断是个男人。 华轻雪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迅速应对,随即对苏绍文口型交流:去拿试验台上的催泪粉来。 苏绍文点点头,猫着身子就行动。 吴卓警惕性十分高,突然听见两个女人不说话了,顿时疑心大起,第一时间便警觉自己已经暴露,猛地抬头瞬间,也看到了烧瓶玻璃面上移动的影子。 他心中警铃大作,第一时间便一个翻滚滚到了门边,也正是下一刻,一把白色的药粉便在他原先所待的位置洒了出来。 好凶险! 虽然吴卓不知道那药粉是什么作用,但是实验室的东西,肯定没有好东西。 门轰的一声从里面打开来,华轻雪朗声:“是谁?”,一瞬间,看到了吴卓。 吴卓愣住,一丝尴尬从空气之中溜过。 “是你?!”华轻雪随即镇定下来:“没事你蹲在窗子下面干嘛?” 吴卓伸手挠挠自己不太能应变的脑袋:“我看见你俩在里面……鬼鬼祟祟的,所以……”所以自作主张查一查,只是后面这句话,他不太敢说。 第二百二十七章 误会 华轻雪霎时想起刚才她与苏绍文交头接耳的样子,立刻反应了过来,脸色微微有些异色。 “你想什么呢!竟然怀疑我们?!”华轻雪窘迫极了。 吴卓顿时否认:“不不……不敢。” 分明就是敢! 华轻雪瞪他一眼,准备放过他,这个话题还是不要继续纠缠下去,谁知这个时候,苏绍文突然凑上来:“师傅,虽然将军已经抓住了奸细,可是会不会还有漏网之鱼啊?” 意有所指非常明显。 吴卓的脸一瞬间就黑了:“喂喂!你不要乱说。” “我没有啊,我只是合理的推测,你的行为的确让人浮想联翩,对吧,师傅!”苏绍文交叉着手,下巴微抬,一副站住理就不让人的模样。 华轻雪瞧着他俩的样子笑了笑,开始打圆场:“好啦好啦,都是一场误会……” 一句话未说完,被两个人同时打断。 “不是误会!我觉得很严重,这件事一定要汇报给将军。” “嘿嘿,巧了,我吴卓行得正做的直,还怕你个小白脸。”吴卓也是气冲牛斗。 两人分明就是杠上了,看的一旁的华轻雪十分无奈。 “就这样丁点大的小事,不用闹到将军那里吧?”华轻雪在一旁劝,但丝毫没有存在感。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 一刻钟以后,傅廷烨的书房里面,苏绍文和吴卓两人双双站在一旁人,谁也看不顺眼谁。 吴卓坚持,苏绍文跟夫人靠得太近,即便是夫人的徒弟又能如何,男女之间该有的界限,必须要保持,苏绍文这是在玩火,这是在挑战将军的底线。 将军能忍,可他不能,他要替将军做主。 只是吴卓没有想到,他赤子之心,傅廷烨却并不领情,傅廷烨看向苏绍文,表情温柔了些许:“别在意,他们都是当兵的粗人,不懂规矩,以后我会教训他们的。” 苏绍文一愣,随即猛的点点头:“将军果然是个明白人。” 吴卓也是一愣,却明显的不服气:“将军……”有点像受委屈的小妾,眼睁睁的看着老爷偏心却说不出的苦楚。 傅廷烨横他一眼:“叫你去请夫人,你倒好,没事找事,还嫌我这里不够忙是不是?” 不仅不理会他的用心,还扣上了罪名。 吴卓只觉得胸口被人插了三刀,好闷,好疼。 “属下不敢。”吴卓低头,声音晦涩。 “出去。”傅廷烨没好气的面对他。 吴卓转身,风一般的走掉。在书房外面还碰见了迎面而来的秦老五,秦老五一眼就看见他表情不对,正要上前打招呼,冷不防被吴卓一个胳膊给顶开,好大的怨气扑面而来。 “没毛病吧?”秦老五远远望着吴卓消失的身影,呢喃一声:“最近都怎么了,海士轩这样,连你也这样?” 难道这理学院里面有可以传染的瘟疫,而且这种瘟疫只传男不传女? 好恐怖! 秦老五无风抖了抖身子,很邪门。 书房之中,华轻雪也对傅廷烨的态度有些疑惑,只是碍于苏绍文在场,并没有问出声来。 傅廷烨这才对她招了招手,华轻雪缓缓上前,这才发现傅廷烨的面前的桌子上并列放着几把刀,都是锻造功夫十分不错的刀面,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眼熟吗?”傅廷烨轻声问。 华轻雪抬头看一眼他,只觉得傅廷烨的问话方式特别,难道自己跟这几把刀还有什么特殊的渊源? 再仔细研究了一下,除了锻造功夫不错,萃取打造的方式也很特别,以至于刀面能出现一种天然的水纹,算是上好的刀了。 “这些刀看起来像是同一个人的不同时期打造的。”华轻雪判断着,一旁的苏绍文也凑了上来仔细看,猛的点头,拿起其中一把递到华轻雪面前:“对啊师傅,你看,虽然锻造的十分醇熟,可是刀面的铿锵度还是能看出来一些手法的成熟与否。” 华轻雪点点头,伸手给她竖起大拇指:“进步很快,不过看来你师兄也有功不可没的地方。” 苏绍文被夸奖,心头一喜:“那是自然,师兄平日里对我很照顾的,但凡有不懂的,他都会仔仔细细给我讲解,而且就算他也不懂,也会翻看师傅留给我们的物理化学手册,直到找到答案为止。” 原来这两个孩子私下里是如此用功的,两人的学习模式倒是让华轻雪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仿佛考研的时候跟同学们就是一起这样互相帮助着学习的。 考研…… 华轻雪只觉触碰到了记忆中的某个点,想要深究下去,却一阵阵的头疼晕眩,眼前的东西都在晃动。 “师傅!”苏绍文在一旁叫她。 傅廷烨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抱住华轻雪在怀中:“怎么样了?” 华轻雪看到他熟悉的容颜,笑了笑,思绪被拉了回来,正想说话,冷不防傅廷烨已经将苏绍文去通知卢正清过来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华轻雪和傅廷烨两个人。 华轻雪脑子里的嗡嗡声逐渐平息下去,窗台上的花草轻轻晃动,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棂扫进来,微风拂过,空气之中有墨水的香味,她的头顶是傅廷烨关怀备至的神色。 这一切,空灵又幸福。 “没事了,只是刚刚突然晕了一下。”华轻雪笑了笑,试着从傅廷烨怀中站起来,又十分妥当,仿佛真的只是大惊一场。 傅廷烨剑眉深锁,一丝淡淡的忧愁划过眉峰。 似乎读懂了他的表情一般,华轻雪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是不是发现了苏绍文的秘密?” 傅廷烨的眉毛动了动,随即点点头。 果然是这样,刚刚他只骂吴卓的时候,华轻雪便隐隐的猜到,只是她却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傅廷烨抿唇:“上次。” 上次……华轻雪猛的回想,傅廷烨上一次看见苏绍文是,是苏绍文洗澡受惊那次,虽然他们赶到的时候,苏绍文已经穿了衣服,不过却只是紧急处理,细节会露出很多破绽。 所以,那个时候将军就知道了。 真是深藏不漏啊。 “为什么你不说出来呢?”华轻雪更加疑惑:“不是公布,而是对我说出来。” 傅廷烨淡淡一笑,刚刚那担忧的情绪终于一扫而空:“因为我发现你也在替她隐瞒啊。” 原来是这样。 华轻雪笑了起来,笑容柔婉甜美,宛如桔梗花开。 卢正清过来的时候,听说华轻雪头晕,心中担忧,可检查之下又发现没有什么问题,想来只是突发性的事件。 “看来只有你自己平日里注意,尽量不要去回想往事,不然很容易触发类似的事情。”卢正清只是简单吩咐一声,随即背着药箱回去。 华轻雪清楚,他说到触发,是指脑袋里的芯片位置。介于傅廷烨在场,并未说的十分明了而已。 好在傅廷烨并未觉得卢正清的话有什么异议,还顺着卢正清的意思嘱咐了华轻雪几句,随后转移到华轻雪赴宴的事情上。 “听说是今晚?” 华轻雪点点头:“本来我还挺紧张的,不过赵升会陪着我,还允许我带着一名丫头进房间,我倒是不那么紧张了。” “怕什么,在盛京城谁敢动我的人,你且放心的去。”傅廷烨语气平静,却莫名的霸气:“我派一支亲兵护送。” “不妥吧,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传出去,名声不好?”华轻雪有些担忧。 “没事,上次你被劫持的事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出门带支兵而已,而且他们也只是装饰门面用的。”傅廷烨拉住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语气变得神秘:“真正起作用的,是暗处的吴卓。” 华轻雪下意识的睁大眼睛,额,只是出个门,除了明面上的士兵还有暗卫。 真的……太麻烦。 看来自己果然不适合出门,还是留在理学院里面研究兵器最妥。 就在她沉思之际,傅廷烨擒着一丝阴险的笑意靠近:“你是不是许久没有给我刮胡子了?” “啊?啥?”华轻雪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嘴巴周围已经被钢筋一般的胡茬给扎到,又痛又痒。 猛地伸手推开傅廷烨:“将军!”语气中带着撒娇,让人忍不住再亲她一口。 傅廷烨笑了笑:“这是惩罚你。谁让你只顾着给小皇帝造兵器,而忘了我。” 又吃醋! 这也能吃醋! 不对……华轻雪愣了愣:“咦,你怎么知道我在给李景楠做新式兵器?”她明明只有在信里提到过的啊。 傅廷烨神色未动,一双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两片阴影,让人看不到内心,声音镇定自若:“难道你做的兵器,不是给我们大齐军队使用的?只要是给大齐军队使用,我自然就会知道。” 原来他所指的是这个概念啊。 华轻雪释怀一笑:“对啊,我的新式兵器很快就好了,到时候让朝廷上那些曾经鄙视过我们的人都要仰视我们!” 傅廷烨忍不住笑:“现在已经是仰视了……” 看谁有胆子在他面前鄙视一个? 华轻雪手搭在傅廷烨的肩膀上,这时发现傅廷烨穿的好少,今天已经下雪,他却在房间里只穿了薄薄的几件衣服,甚至连棉袄都没有穿。 第二百二十八章 鸭绒 “你不冷吗?”华轻雪抽出他的大掌握上去,却意外的发现,很暖和。 “果然男人的体质跟女人的体质差别很大啊,我穿这么厚实手心却比不上你温暖。”华轻雪啧啧感叹一句,本来还想着给他制一件羽绒服,不过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们傅家军长年都在最严酷的环境中生存,盛京这点毛毛雪,根本不算什么。”傅廷烨隐隐得意,握着华轻雪的手渐渐用力,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倒是你,为什么不多穿一点?”傅廷烨有点扫了她一眼,上下都是棉衣,看起来也不少,可是手心却很凉。 华轻雪有些无奈:“我已经穿成一个粽子了,要是再加棉衣,估计得走不动了。不过放心吧,我已经让欢儿和喜儿准备鸭绒,到时候羽绒服做出来,就会很暖和,穿起来也轻松。” “羽绒服?”又是一个新概念,这女人知道的东西不是一般的多。 华轻雪轻盈一笑:“对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其实我刚刚本想给你做一件,不过你的体质估计用不上,那就算了,还省了很大的布料。” 因为体型大,所以即便是只做一个羽绒背心,也是很浪费布料的活。 只是这话在傅廷烨的耳朵里听着,怎么那么的刺耳。 不给他做仅仅是为了省布料!布料! “不行!必须给我做!我要做两套全身的!”傅廷烨正色道。 华轻雪眨了眨眼,迟钝的点点头:“做就做,不用这么严肃的。” “……”傅廷烨咬着牙,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将军有问题……很有问题…… “夫人。” 喜儿出现在门口,看了看他俩,气氛有点诡异,却还是装着胆子询问:“夫人,您跟将军的事谈完了吗?” “这个样子,应该谈完了吧?”华轻雪拿眼看傅廷烨,傅廷烨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心虚:“谈完了,你找你家夫人有事就去忙吧。” “噢噢。”喜儿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最终停留在华轻雪身上:“夫人,你要鸭绒我们都准备好了。” 这么快就好了,看来今晚可以穿羽绒服赴宴了。 华轻雪高兴的上前,带着喜儿往屋走:“准备了多少?” “夫人说多多益善,我和欢儿准备了十斤,够不够?”喜儿走在华轻雪的身旁,歪着脑袋询问。 十斤……“够够够!足够了!十斤可以做好几件了。”华轻雪心中美滋滋,自己一件,李景楠一件,罗慕语刚刚生了小孩,给她做一件,另外傅廷烨两件,差不多了吧。 “都洗了吗,我要特别干净的?”华轻雪一边问着,一边回到自己的院子,眼中所见整个院子里都是鸭绒毛,铺了一地,比一旁的积雪还要蓬松好看。 欢儿在一旁收拾空地,她的手里还有一个大簸箕,里面还有绒毛没有倒出来。 “未洗的,夫人,要不我跟欢儿这就去洗?”喜儿在一旁回答。 华轻雪抬头看看太阳,虽然下了雪,不过下午的时候有点暖暖的阳光,天气倒是很好:“算了,今天时间太晚,就不洗了,先晾晒到院子里吧,晚了收起来,明早清洗,冬天空气干燥,晒一天就会干得很彻底。” “好。”喜儿和欢儿都答应下来。 华轻雪抿唇,眼见着晚上穿羽绒服赴宴的念头是要打消了,傍晚温度降低,看来自己出门不得不披上大斗篷了。 她几乎在脑海中已经想象到自己被包裹成一只熊的模样。 院子外面的小径上,一个人匆匆走来,定睛一看,不正是赵升是谁。 “夫人,准备好了吗?我已经备好马车,随时都可以出门了。”赵升来到华轻雪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请示。 “定的什么时辰?”华轻雪看看他。 赵升拱手:“酉时三刻。” 酉时……换算下来就是五点四十五的样子。华轻雪点点头:“现在什么时辰?” “差一刻酉时。” 不知不觉已经大下午了。华轻雪看看自己身上的棉袄,抬头朝赵升问去:“你觉得我这身合适吗?需不需要换?” 赵升上下打量了一下,点点头:“夫人这身棉袄想必是两位丫头给做的吧,虽然是手工针线,但样式却是时下盛京流行的款式,很是妥当,无碍的。” 华轻雪笑了笑:“对啊,这是欢儿做的,挺合身穿着也舒服。我平日里没有什么时间去逛街买衣服,也是辛苦这小丫头了。” 欢儿听见,在一旁笑起来:“谢谢夫人夸奖,欢儿其实并没有做什么的。” “哪里有,你和喜儿在生活照对我照顾了很多,我心中很是感激的。”华轻雪回到。 主仆三人的感情极好,这倒是让赵升有些出乎意料。 “这样吧,我们不早不晚,差不多提前一刻钟的时候抵达,这样既不显得我们傲慢,也能守时,并且我也不想太早过去,让对方看轻了。”华轻雪想了想,对赵升吩咐。 赵升点头:“夫人思虑周全。” 华轻雪选择带着喜儿出门,喜儿性子活泼,喜欢笑闹,一路上也热闹些。 欢儿留在家里帮她打理鸭绒,顺带在华轻雪出门的时候帮她准备了一个小暖炉,又细心又贴心。 马车车轱辘压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雪地湿滑,因此车夫开的很慢,但时间却刚刚好。 全盛京闻名的酒店,四方阁的牌坊十分大气恢弘,门厅的格局就能抵旁人家两层楼高,渐渐沉淀的夜色下,门柱上两连灯笼墙十分耀眼,仿佛将整个夜色点亮,黄橙橙的一片,远远看去,遮住了半边天。 “司兵夫人到。”门口有门童早早的就候着,见到华轻雪的马车,立刻通传。 华轻雪跳下马车,微微诧异:“这些人都认识我吗?” 赵升在一旁扶着她的手:“四方阁的老板训练自己的手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只要是来他们家吃饭的客人都要提前备足功课,务必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盛情感。” “太会做生意了。”华轻雪感叹一句,不过立马瞧见赵升脸色上一闪而过的落寞,赶紧说到:“不过跟赵管家你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赵升笑了起来:“夫人过奖。” 华轻雪擒着笑意,跟着赵升进楼,立刻感觉温暖的热气铺面而来,入门是石墙屏障,绕过去之后之间正厅假山流水,各种蟾蜍或蹲或跳在水里,雕刻的栩栩如生,给人一丝丝清凉。 假山流水后面是一方天井,天井之上横列着各种扶梯,酒楼的客房就在一层层楼面上,花草古董装饰点缀其间,仿佛进入的是某个艺术大师的家,而不是酒楼。 “我们该怎么走?”华轻雪脚步迟疑,转身朝赵升看去,不待赵升回答,一旁的酒店小厮已经迎上来:“司兵夫人,这边请,唐钰公子已经在二楼明珠厅等候了。” 华轻雪点点头,跟着他走去,只是下意识的仰头看过去,二楼的某个地方,光线忽明忽暗处,仿佛有一位穿着华丽贵气的公子立在那里。 一身水墨长衫将人衬托的潇洒俊逸,肤色白皙,双眸更像是水墨画里面走出来的美男子一般,带着一种朦胧的美感,让人不看清他的内心,三分忧郁,七分澄澈。 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华轻雪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来齐国这么久,除了傅廷烨,这还是见到第二个长得如此俊美的男子。 这种人,丢到大街上,都会引起交通堵塞吧。 “站着的那位,不会就是今晚我要见的唐钰公子吧?”华轻雪跟着小厮转入了楼梯间,这才轻声询问。 面前的小厮回身恭敬回答:“是的,夫人,唐钰公子想要在外面恭候夫人。” ……居然还真是。 华轻雪倒是没有对唐钰公子有什么预想的判断,只是没想到,赵升口中那叱咤风云的人物,也不是三头六臂,甚至是有些“娇弱”? 不不不,是一种优雅,宛如谪仙一般的男人。 “司兵夫人。” 华轻雪走近之后,唐钰拱手跟她打招呼,很好听的声音,像丝竹一般沁人心脾。 华轻雪也拱手回礼:“见过唐钰公子。” “夫人客气了,世人尊敬我,赐我唐钰公子雅号,夫人可不必如此叫我,直呼钰即可。”唐钰笑了笑,宛如秋水荡漾,给人一种冷冽清净之感。 华轻雪抿唇:“好。” 唐钰伸手,让华轻雪先进雅间,华轻雪也不推迟,大大方方走进去,说是雅间,其实是一个套房,客厅是谈话的地方,桌椅齐全,里面的内间有着山水图的屏风,屏风后面,饭菜的香味已经扑鼻而来。 相比于自己身边带了两个人而言,唐钰身侧连一个仆人都没有带,很是爽利的感觉。 “我们是先吃饭还是先谈事?”华轻雪回身问。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吃饭和谈事必然不会同时进行。 唐钰安安静静的望着她,淡淡一笑:“都可。” “那就先谈事吧。”对方客客气气的,华轻雪一下子放松了不少,既然今晚的主要目的便是谈合作,何不先把合作的事情敲定,也避免吃饭吃的心不安。 第二百二十九章 代理权 “夫人真是爽快的性子。”唐钰脸上的笑容一直保持着那个弧度,没有深一分,也没有浅一分。 这份沉静自若,让华轻雪有些佩服。 华轻雪笑了笑,在客座上坐下来,立时有下人奉上热茶,茶烟袅袅,氤氲一室芬芳。 “这是盛京最著名的峨眉毛峰,夫人可以尝尝。”唐钰在主座落下,示意华轻雪喝茶。 华轻雪点点头,端起茶盏闻了闻,绿茶的芬芳沁人心脾,一闻就知道好茶,轻抿一口,清香四溢,浓而不烈,优雅无比。 “好茶啊。”华轻雪是由衷的赞叹,虽然冬季似乎不适合喝绿茶这种寒凉的茶,但在四方阁酒楼里面自带一份燥热,喝绿茶倒是很好的缓解了环境的燥,带来心中的宁。 唐钰公子浅笑:“夫人谬赞了,听闻夫人在盘水城中之时就做过茶水生意,一度买到商品脱销,很是励志。” 那是多么遥远的事迹了,没想到居然会被人提起。 华轻雪微怔,心中对唐钰这个人又是敬畏又是防备,对方见她可是备足功课而来,想比较而言,她似乎少了一些准备。 “不敢不敢,跟钰公子的唐门相比差远了,况且当初我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蹩脚想出来维持生计的法子罢了。”华轻雪客气解释。 唐钰淡笑,端起茶盏敬华轻雪:“当今世上很多有名的商品最开始做的初衷都极其简单,或许这就叫做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嗯嗯……”台词都被他说完了,华轻雪微微有些尴尬,转念想了想,准备将话题回归主题。 “唐钰公子,你看我们家泡泡皂在京城的通关可有无问题?”华轻雪直言直语。 唐钰放下茶盏,嘴角的笑意更浓:“夫人爽快,钰也不绕弯子,早就听闻盘水城崛起的泡泡皂脱销好几个国家,如今终于见到创作始祖,夫人的智慧让钰很钦佩。” “这件事,不难,不过夫人……我有一个条件。”唐钰说着,顿了一下。 华轻雪镇定的看着他:“说说看?” 唐钰神色自若:“夫人的天赋让钰钦佩,不仅在泡泡皂这种小商品上,钰想跟夫人签一个长期合作的协议,不知夫人愿意不愿意。” “长期合作?”华轻雪转过头朝赵升看了过去,赵升面有喜色且赶紧点头,华轻雪顿时明白过来:“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要怎么合作呢?” 唐钰脸上的笑容凝住,眼光若有似无的扫了赵升一眼,那眼神带着探究和考量。 “夫人心灵手巧,常常能够想常人之所未想,达常人之所未及,钰相信,不仅仅是过去和现在,在未来,夫人会带个我们齐国甚至这个天下更多的惊喜,所以,钰想跟夫人签的合作协议便是,三年之内,夫人所有创新创造的东西,钰拿整个齐国的代理销售权?” 这个人好聪明啊,这不就是现代社会的经销商吗……有那么一瞬间,华轻雪感觉在对方身上看到了现代人的智慧。 而且无巧不成书的是,她今天早上才刚刚萌生羽绒服的念头。 这个家伙趁火打劫的太是时候了。 华轻雪再次被唐钰的聪慧震慑到,忍不住得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赶紧朝赵升看了过去,赵升介于刚刚被唐钰的眼神警告,一时之间不敢跟华轻雪传递任何信息,只是神色能看出来,有些紧张。 华轻雪也紧张了,答不答应呢,整个齐国的销售代理权……其实也不错的。 反正现在自己也是甩手掌柜,丢给唐门打理,算是现代那种强强联合吧,还不用以联姻为代价,多么划算。 她张了张嘴,刚想答应下来,猛然想到了一点:“啊,不妥!我答应过李……额,我答应过朝廷要给朝廷研发兵器,那么兵器这项不能让给你。” 唐钰眉峰闪过一丝异色,终于笑了起来:“既然是朝廷要的东西,唐门还没有那个胆子争夺,况且夫人想多了,我们唐门只做正经生意,旁门左道以及兵器是不沾手的。” 既然是这样,那倒是可以放心。 华轻雪点点头:“代理权给你可以,但是我向来将自己的商品交给赵掌柜打理,以后,唐门跟他对接如何?” 让擅长的人,做擅长的事,生意拓宽这块,赵升是快好料子,而且人也靠谱放心。 “爽快,那么我们就说好了。”唐钰淡淡一笑,君子如兰,如月如雾。 “嗯。”华轻雪点头答应下来,猛地想起秦老五似乎还拜托她的事,赶紧开口:“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能不能拜托你?” 唐钰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看她:“夫人请讲?” “能不能借助你唐门的渠道和资源帮我查一个人的产业?”华轻雪直言,却不知她这个拜托有些突兀了。 唐门就算是有渠道和资源,断然也不会轻易给一个陌生的人用。 况且他们还是刚刚结识的以利益为联系的合作伙伴。 “夫人,唐门是做正经生意的。”唐钰拒绝的很委婉。 可是秦老五和赵升都不是这样说的啊。 华轻雪还想开口,猛地见赵升跟她使眼色,顿时压住心中的言语,不再提及这事。 “夫人饿了吧,要不我们用膳?”唐钰已经转移话题。 “……”华轻雪抿唇,对方一直都是客气疏离以及彬彬有礼的样子,倒让她有种自己在强求对方的错觉,点点头:“好吧。” 内间的饭桌上的饭菜都用蒸格热着,直到他们进去之后,下人才将蒸格拿掉,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只是华轻雪心中想着没有完成秦老五的嘱托,因此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夫人,那个人的产业对你很重要?” 华轻雪藏着心事的样子,有种惹人怜惜的美,唐钰一时不查,自己动了一寸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华轻雪抬眉:“……也不是特别重要,刚刚是我突兀了,算了算了,我们自己去查就好。” 看得出她的牵强,唐钰笑了笑,不再言语。 华轻雪刚刚给自己夹了一块肉蒲感觉不错,看着唐钰几乎没有怎么吃,忍不住伸手就给他夹了一块放在面前的餐盘里面:“这个不错,你也尝尝。” 或许是平日里跟傅廷烨一起吃饭吃习惯了,细化将自己觉得好的饭食分享,这样吃起来才会特别香甜。 华轻雪自己夹了以后也发觉一丝丝尴尬,赶紧笑了笑掩饰一下。 她却不知,唐钰心中轻轻一怔。 如果没有记错,从小到大,还从没有过人如此给他夹过菜,那些亲近的家人,那个口口声声当他为兄弟和一家人的人,都没有这个胆量或者这份热忱。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却只有一个人做到了。 心底的深处,忽然滋生出一些不该有的东西,可是唐钰知道,那些东西让他感到妙不可言。 直到一顿饭吃完,华轻雪也没有再提及那件事,唐钰恭敬将她送至酒楼门口,亲自目送她上马车。 “谢谢你相送,那么就再会了。”华轻雪在马车之上,朝唐钰拱手告辞。 唐钰点点头,正要说话,旁边一辆马车停靠,上面走下来一位胡须花白的老人,老人虽然穿着常服,却有种在朝为官的威严气势震慑出来,双目看向唐钰的时候,顿时迸发出一种嫌恶的锋芒。 唐钰也淡淡的睨他一眼,宛如谪仙一般的男子,一整晚的凤仪皆在这一刻消散,周身散发着一种冷冽的气泽。 华轻雪忍不住要多看一眼,一旁的赵升赶紧提醒他:“夫人,该走了。” 华轻雪点点头,转身进入马车,车轱辘转动,缓缓离开。 “刚刚那个老人,你认识吗?”华轻雪见自己已经走远之后,才从车窗里探出身子来问赵升。 赵升点点头,脸色有些迟疑:“如果我没有认错,那位就是当朝的丞相大人。” “左相,怎么看起来他跟唐钰的关系匪浅啊?”华轻雪说着,望向赵升:“你知道些什么么?” 赵升苦笑一下:“都是些流言蜚语,算不得真的。” “又是流言,什么样的流言,说与我听听?”有时候流言未必就不是真的,不是说无风不起浪么。 或许是唐钰的君子风度让华轻雪感觉到很舒服,又或者是那么一个优雅的人,竟然也是有秘密的,实在是忍不住打探的心理作祟,所以倒是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了。 “流言说,唐钰公子是左相的儿子。”赵升如实汇报,却长长吁一口气:“但是这么多年,唐钰从未认过左相,左相也没有说过自己有这样的一个儿子。” “不会是真的吧?看刚刚两人对视的情况,很不相同呢。”一旁的喜儿也插话进来,她说的也是华轻雪想的。 “不管是什么,这两人一定有关系,之前你不是还说过唐门有一些朝廷之中的势力么,会不会就是丞相为靠台啊?” “这种可能几乎不成立。”赵升摇摇头:“据我所知,丞相正好是朝廷之中跟唐门对立的一方。本来就不认同这个机构的存在的。” “还有这样的事……”华轻雪陷入了沉思,回想刚刚看到唐钰与左相见面的画面,怎么也不像是陌生人,可是彼此之间浓浓的仇恨却又是为何。 第三百章 别人的热气球 倒是难怪唐钰之前一直要坚持见到自己才肯谈合作,果然赵升是无法替自己未来三年的发明创造做主的。 回到府里之后,华轻雪并没有急着让赵升退下,而是跟他询问了一下这样的合作我们有没有优势。 赵升倒也没有怪罪华轻雪轻易答应下来,有了唐门做依靠,货品在齐国境内会很快让铺货,有助于名气的打开,大不了就是牺牲一点点利润罢了。 “没事的,夫人,唐门的渠道替我们省了很多人力物力以及管理费用,这样算下来,就算是让利多一点,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我们可以成立工厂,专注于生产。”赵升倒是反过来宽慰华轻雪。 华轻雪笑了笑:“我第一次跟人谈生意没有经验,实在不好意思。” “都说了没事啊,夫人,别放在心上,具体细节不是还没有谈么,我会尽量将利润提上来,这点交给我吧。”赵升在华轻雪面前拍胸脯保证。 “嗯嗯,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华轻雪点点头。 傅廷烨一直在一旁静静的看书,等华情绪跟赵升说完话,才放下手中的书本,朝她看了过来:“走了一圈累不累?” 华轻雪摇摇头:“不累,都是坐马车啊。” “感觉怎么样?唐钰这个人如何?”傅廷烨询问。 “是个风轻云淡的人,仿佛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动容,除了……”华轻雪顿了顿:“除了见到左相。” 傅廷烨眉峰闪过一丝不虞:“怎么,你们还碰见左相了?” 华轻雪猛地点头:“将军,你也听说过唐钰就是左相儿子的流言吗?” “那不是流言。” 傅廷烨淡淡一说,倒是让华轻雪惊讶了一下:“咦,你也知道这事,为什么不是流言。” “在朝中为官多年的人,都知道的。唐钰是左相二十年前丢弃的儿子。”傅廷烨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个很普通的故事。 可是……父母丢弃自己子女,那得多狠的心啊。 “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华轻雪不解。 傅廷烨淡淡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也对这桩豪门秘辛感兴趣。” 华轻雪神色尴尬一瞬:“……刚刚见过唐钰,忍不住好奇一点。” “不过朝中上下的人都不清楚,左相为什么要那样做,传闻唐钰是他跟一个歌姬所生,而且那位歌姬从未被他迎娶进府,即便是这样,左相的正室也没有放过那位歌姬,在生下唐钰之后,找人杀了歌姬。” 原来唐钰的身世这样惨,实在看不出笑的那样风轻云淡的人,还能经历过这样惨烈的人生际遇。 华轻雪倒吸一口凉气:“真是一个可怜的人。”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傅廷烨伸手在华轻雪肉嘟嘟的脸上捏一把。 华轻雪转过头,将脸从他手里扯出来,带着微微的红晕,弱弱朝床沿移动脚步。 明明是老夫老妻了,却总有种放不开的错觉。 傅廷烨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心思,上前一把打横抱住,华轻雪心惊了惊,抬头对上一双深邃的双眸。 “将军……”语气弱爆了。 “今晚是不是该解毒了?”傅廷烨的笑容极具诱惑,说完话,低头就亲了上来。 一夜宁静……却又不太宁静。 第二天早上欢儿和喜儿伺候着华轻雪起床洗漱,一直到吃完早饭,她脸上的潮红都没有褪去,两个小丫头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多嘴询问一句。 华轻雪吃完饭,赶紧将羽绒服的款式设计出来,让欢儿和喜儿拿到外面裁缝铺定做衣裳套子。 欢儿和喜儿两人接了任务走了之后,她身边就剩下玉莲伺候着,玉莲这些天都有些神不守舍的模样,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怎么了?小丫头,朝廷不是派人帮你报了仇吗,怎么还是一副愁容?”华轻雪忍不住问出来。 玉莲看了看她,低头笑了起来,倒像是一朵害羞的玫瑰。 “我前几日在街上看到陈远大人了。”提到这个名字,莫名有种深深的幸福在心底。 “陈远是谁?”华轻雪眨了眨眼睛,瞬间反应过来:“就是这次朝廷派去剿匪的人?” 玉莲猛点头:“对啊,夫人,我从未见过像他那样的英俊帅气的美男子,而且又机智过人,只带了十个人,便将那些凶悍的土匪给解决了。” 华轻雪倒是听闻一些,当初如果不是这个陈远冒出来,朝廷一定会跟傅廷烨低头的。 不过这些,傅廷烨并没有跟她说过,或许是不想让那些繁杂的事干扰她罢了。 伸手揉揉玉莲的头发:“你还没有长大,自然会有着崇拜英雄的情节,不过不要沉迷下去啊,像那种人,注定跟你跟我是不在一个世界的。” “为什么,夫人?”玉莲不解,仿佛一腔心事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等我再大点,我就跟陈远大人说,我要嫁给他。“ 华轻雪惊了惊,果然还是小姑娘,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好吧,为了你的陈远大人,你现在可是要努力了,如果你一辈子只是个小丫头,是不配站在大人的身旁的。”华轻雪想着,倒不如从另外一方面激励她。 这招果然有效。 “夫人说的极是,玉莲可不可以请夫人答应玉莲一件事?”玉莲抓住华轻雪的胳膊,眉眼之中充满期待。 “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可以。”华轻雪笑了笑。 “可不可以让我进学院跟着夫人和几位先生学习,我也要做像夫人一样有用的人。”玉莲眼神楚楚,十分期盼。 华轻雪眨了眨眼:“可是,我们主要是两个方向,一个是医药学,一个兵器学,这两个,你喜欢吗?” 玉莲皱眉,显然她没有想这样深远:“没事的,夫人,不喜欢我也可以培养啊,我选医药学吧,就让我跟着卢夫子学医吧,我一定会感兴趣的。“ “学医……对于女孩子来说倒是不错的选择。”华轻雪很认真的考量着,主仆俩闲话家常,仿佛重复的每一天一样平凡,平静。 只是这样的平静,带着一种不真实。 至少玉莲此时此刻心中是这样想的,因为下一刻,她的双眼突然睁大,不可思议的望向天空,猛的伸手一指:“夫人,你看看,那是什么?怎么在天空之中飞?” 华轻雪浑身一震,冷不防的回头,便看见诺达的蓝天之上,一只热气球在其间飞翔。 远远的似乎朝着他们的位置而来。 “是谁?!”华轻雪低呼一声,紧跟着,梁文晟和苏绍文也急匆匆的来到她的身边。 “师傅,我们查过真个理学院的人了,懂热气球的人都没有走,这热气球是别人做的。”梁文晟神色焦急,望向华轻雪。 华轻雪蹙眉,这怎么可能……除了她,除了两个徒弟,并不会有其他人会做或者是操作热气球。 苏绍文也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会不会还有人会,卢夫子呢?” 卢正清……华轻雪脑子里顿时闪过一阵灵光,卢正清跟她一样穿越而来,虽然早了是十几年,可是在他们那个年代,热气球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样推测出来,卢正清倒是有可能,只是下一刻,出现在华轻雪周围的卢正清便打破了这种猜想。 “夫人,我也看见了,怎么回事?”卢正清来到她的面前。 “那就奇怪了,热气球是我们理学院的最高机密之一,不可能有人泄露,而且就算泄露,操作也不可能会,师傅只口头传授过我和师兄。”苏绍文否定了所有的猜想。 华轻雪的脑子顿时一团乱,现在已经可以听见外面街道上的嘈杂之声。 定是普通民众再一次聚集到了街面之上,热情欢呼的模样。 “师傅你听,百姓们都在欢呼你的名字,想必他们一定将热气球自动认为是你在上面。”苏绍文说。 华轻雪凝望着天空之中越来越清晰的巨大球体:“现在猜来猜去已经没有意义,到底是谁在上面,靠近了不就知道了?” “对对对,师傅说的对,我去楼顶看!”苏绍文点点头附和,一边说着,一边搬来梯子,梁文晟跟他两个人不多时就爬到了华轻雪院子里的房顶上,两个人聚精会神的望着天空之中的热气球。 华轻雪被两人的样子逗笑了一下,随即不管他们,站在空旷处,静静的等待着热气球的靠近。 “是司兵夫人吗?” “好像不是……上面的人穿着跟我们有些不一样。” “对啊,一男一女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司兵夫人和将军啊。” 街道上面的嘈杂声已经十分清楚的传来,一支傅廷烨的亲兵队匆匆朝华轻雪跑来:“夫人,将军吩咐夫人此时必须待在安全的地方,以免热气球上面有人射箭行刺。” 华轻雪微微一怔,果然,傅廷烨也预感到了不妙。 热气球上面的人,难道……是敌对关系? 她点了点头,赶紧退回到屋檐之下,可是却无比期待热气球能够靠近,能够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猛地,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 华轻雪想了起来! 她回来之时,苏绍文就曾禀报过,她的热气球稿纸曾经丢失! 那就是了,热气球上面的人,不仅仅是针对她的,更有可能,就是奸细的后台! 第三百零一章 射一射 热气球渐渐的靠近,一点点变大,而站在上面的那两个人也逐渐清晰起来。 仿佛真想一点点打开一般,华轻雪以及整个理学院里面的人都焦急的等待着。 五百米,两百米,一百米……近了,渐渐的看清了…… 忽然,不知为何,一直飞行十分稳定的热气球似乎被一阵猛烈的风刮住,整个球体急转直下,以一种无法用常规思维理解的轨道瞬间调转方向,原路返回而去。 “跑了吗?!这是!”卢正清惊呼一声,不可思议的看向华轻雪:“你怎么看?” 华轻雪看看他,再看看热气球:“好像无法理解,但他们原定的方向的确是向着我们而来的。” 是来……示威?! “对啊,我们也觉得,可是这热气球飞的好不稳定啊。”苏绍文和梁文晟不知何时已经从房顶上爬了下来,来到华轻雪的身边。 “师傅你看。” 仿佛是证实了某种猜测一般,刚刚稍微稳定一点点的热气球再次剧烈的晃动起来,这一次,又急转直下,朝着华轻雪他们这边的方向猛的冲了过来。 “这样的操作,不担心坠毁么。”华轻雪忍不住感叹:“我感觉上面的人不怎么会操作。” 她的感觉,周围的人都看了出来,纷纷点头。 正聊着,热气球真的靠近了许多,已经达到了视线范围之内,华轻雪屏住呼吸,一瞬间,热气球上面的人清晰的趁现在唉她的眼前。 “上面的人不是司兵夫人。” “不是司兵夫人会是谁?” “好像也不是齐国人。” 外面的群众已经闹翻了天,纷纷大喊着互相议论。 而相对比之下,理学院里面安静许多,也寂静许多,并不是因为没人,而是因为看清楚那上面的男人之后,纷纷不敢说话。 因为那个人,大家都认识,曾经来过理学院里面,还连续给华轻雪送了很多天花的翩翩公子哥,辽国三皇子萧翰! 如今已经是辽国太子了。 “华轻雪,你还好吗,我特意来看你,还给你送来了惊喜,喜欢吗?”萧翰大声的在热气球上面冲着华轻雪说话。 他本来的目的就是要飞来理学院,刚刚要不是因为周珊珊操作失误,或许早就跟华轻雪聊天了。 “萧翰?”华轻雪蹙眉,脸上血色顿时全无,原来他就是幕后始作俑者,得不到自己,也要在理学院里面安插眼线和奸细,窃取他们的机密。 以窃为手段和谋略,真可耻。 “萧翰!你这个贼!”华轻雪大喊一声,巨大的愤怒从身体里冒出来,几乎全身都在颤抖。 “师傅!别激动……别生气,师傅。”一旁众人见华轻雪情绪波动太大,纷纷上前劝慰。 萧翰在空中耸耸肩,不以为意的笑:“华轻雪,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得到这一切可不是我逼你的啊?” 什么意思……众人一脸茫然。 不过理学院里面对华轻雪知根知底的人瞬间便明白过来,这是萧翰的污蔑而已。 华轻雪却瞬间脸色铁青:“萧翰!你什么意思,明明就是你偷取我的热气球设计稿纸,现在还诬赖我!” “堂堂辽国太子,竟然污蔑女人,行为如此不耻,萧翰你也配做男人,配当太子吗?”梁文晟在一旁气的让恨不能马上飞上天跟他打一架。 “就是,你算什么男人,这样污蔑我师傅的清白,简直不是人。”苏绍文也在一旁帮腔。 萧翰高高的在天上,看着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心情分外的好,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华轻雪生气了?”萧翰冷笑一声:“好好好,毕竟我们俩是那么好的朋友了,就算我是偷窃的,趁你跟我走的时候偷窃的,行不行,别生气,名声这种事都是小事嘛。” 颇有种越描越黑的趋势。 萧翰的乱说乱讲,立时引起了整个盛京轰动性的嘈杂声。 街道上面看热闹的人群纷纷议论,司兵夫人私下里跟辽国太子对接,出卖国之利器机密。 司兵夫人卖国叛国。 各种流言蜚语飞起,有劈天盖地之势。 “不好,师傅,萧翰这是故意的,故意乱说一通,好让盛京的百姓议论对你造成不好的攻击,怎么办?”梁文晟和苏绍文这才反应过来。 华轻雪还来不及回答,卢正清赶紧上前:“夫人,这事来的突然,萧翰显然是有备而来,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静待将军回来商议?” 华轻雪脑子顿时有点乱,但还好,深呼吸一口气镇定了下来,电光火石之间,她猛的想起上次自己跟傅廷烨乘坐热气球之时受到的待遇,顿时有了主意。 “不!当别人污蔑你的时候,第一时间内用最正确的方式反驳才能压住流言。”华轻雪抿唇,随即朝一旁的亲兵询问:“府里可有能力出众的弓箭手,要臂力大,射程远的来?” 那位亲兵正要回答,冷不防,众人后面不远处,树荫下走出来一男子。 身材高挺,视线锋利,牢牢的盯着天上的热气球,冷冷一笑:“夫人,有我吴卓在此,何须另请。” 吴卓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拿出了弓箭。 弯弓搭箭,对准天上的热气球方向。 萧翰和周珊珊也看见下面的情况,不过萧翰倒是并不惊惶,哈哈大笑一声:“华轻雪,你也太幼稚了,本太子使用过的招式你也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热气球连拿出一个盾牌来,一时间,本来就只露出了上半身的他被盾牌遮挡的严实,一旁的周珊珊则是蹲在热气球里面以防被射中。 “姗姗,赶紧调方向,我们回去了,目的已经达到,还往理学院这边跑干嘛?”萧翰躲在盾牌后面,对一旁的周珊珊下命令。 周珊珊不敢不答应,可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 刚刚他们过来的时候被一阵风吹走,她就感觉到了奇怪,萧翰一个劲儿的要她调方向,可是这个东西不就是随风飘的么,到底要怎样调方向? “你!你快动啊!”萧翰在一旁低声呵斥,这个周美人,怎么在辽国的时候感觉挺机灵的一个人,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装什么傻? 周珊珊诚惶诚恐的点头:“是是是。” 不得已,她只知道热气球加了火就会升天,只是升天之后居然还能控制方向?这个萧翰一定是傻了,傻了。 可是她又不能不动,不然会暴露内心的想法,于是周珊珊只能猛的添加柴火,让火势熊熊燃烧起来,以表明她并没有不作为。 华轻雪看到萧翰的反应,笑了起来:“萧翰!你不会以为我会射你吧,你想多了,我并不是要射你的,要射就要射更大的目标呀。” 说完话,华轻雪朝吴卓看过去:“看见那个巨大的球面了吗,射球面,给他们制造一点点小惊喜就可以了。” “华轻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萧翰嘀咕一声,扭头朝周珊珊看过去:“你听懂了吗?” 周珊珊猛的听见他又在跟自己讲话,已经是惊弓之鸟一般,愣了一声:“我听着,她似乎并不是打算射你,而是射……” “射什么?”萧翰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一瞬间,不待周珊珊回答,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因为吴卓的箭矢已经射了出来。 破空声响过之后,巨大的热气球瞬间颠了颠,下一刻,鼓鼓的圆形球面之上赫然被一箭射穿了两个孔。 热空气猛烈的从孔中对流而出,整个热气球开始颠簸,宛如地震一般。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萧翰被一个剧烈的摔倒在地上,一把抓住周珊珊的腿才爬起来,神色狼狈。 周珊珊被他的样子吓到,说话有些哆嗦:“太子殿下,他们射穿了球面,热空气跑了,所以才会颠起来啊。” 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萧翰疑惑的朝那两个洞看过去,经过刚才猛烈的颠簸,热气球再次寻找到了热空气与冷空气对流的平衡,缓缓镇定下来。 因此萧翰能够在这时放松一下情绪,调整思维:“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那上次我直接射球就好了!该死,为什么华轻雪知道那么多!” “……”周珊珊紧紧闭着嘴,原来下面那位穿着朴素的女人就是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女人华轻雪。 她竟然懂得热气球的原理!而且很显然,她知道的还远远比自己知道的多。 周珊珊心中一股怨气横生,不过还来不及发作情绪,吴卓的第二只箭矢已经射了过来。 噗通一声。 球面上再次多了两个小孔。 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天空之上的热气球摇摇欲坠。 “哈哈哈哈,他们快要玩完了。”理学院里面的人在欢呼。 华轻雪看着天空之中狼狈的萧翰,也笑了起来,一旁的吴卓准备再送他们几箭,被华轻雪拦住了:“不用了,毕竟他身份摆在那里,让他吃点苦头就行了。眼下已经向百姓们证明,我们跟他并不是串通一气的一伙就行了。” “嗯。夫人,听你的。”吴卓点点头,收起了弓箭。 “我看他迟早坠毁,可千万不要坠毁在我们理学院啊,还要给他收拾残局呢。”苏绍文在一旁愤愤的挥舞拳头。 第二百三十二章 火烧眉毛 “不会的,他们会吃点苦,但坠落,估计不会。”梁文晟在一旁拉住炸呼呼的苏绍文,生怕她下一刻真的跳了出去。 如今他们在屋檐下还好,要是跳到了空旷地带,指不定萧翰会趁机报复,射几箭回来的事也是有的。 华轻雪倒是不以为意,好整以暇的望着,果然,失衡之后的热气球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之后缓缓的再次找到平衡,可是这样的平衡的代价是周珊珊必须一刻不停的添加柴火,才能保证足够的热空气供应。 球面多了孔洞,柴火又烧的旺盛,远远的看去,整个热气球几乎被火舌舔舐一般。 极其危险。 盛京城大小街道上面看热闹的人,议论焦点再次转移。 因为大家看的明明白白,箭是由司兵夫人府射出去的,看来司兵夫人跟那个可恶的辽国人并没有半点关系。 两人绝对不会是同谋。 “我就说嘛,司兵夫人是齐国的功臣,对齐国做出那么多的贡献,怎么可能卖国叛国!” “对对对,司兵夫人是最最善良和纯洁的人!” “是我们误会司兵夫人了!” “我们去给司兵夫人道歉!” 群众自发组织的朝司兵夫人别院这边走来,纷纷在大门口齐声跟华轻雪道歉:“司兵夫人,我们误会你了。” 华轻雪没有想到大家会这样,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感恩。 带着苏绍文他们一众人出来,再次当众澄清:“谢谢大家的理解和信任,我华轻雪也在此发誓,此生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齐国对不起皇上的事,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如果我曾经串通此人——” 她说着,伸手指向天空:“此人是可恶的辽国太子萧翰,屡次陷害于我,污我清白,我绝对不会与他同流合污,做出任何伤害齐国之事,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华轻雪色厉内荏,振振有词,严肃和认真的模样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震撼,大家心中对华轻雪的崇拜顿时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百姓聚集在华轻雪别院门口,久久不肯散去,人群拥堵,层层人墙之后,傅廷烨骑在马背上,神色淡然的凝望着她,眼底划过一丝丝欣慰。 华轻雪不经意的一瞥之间,也看到了傅廷烨,马背上的男人帅气威武,融融的眼神给予她无数的力量,让她知道,在任何时候,她都不是一个人在作战。 天空之中,萧翰眼见着自己一番图谋被华轻雪轻易的粉碎,气得要死,恨不得马上掐死周珊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试飞之前她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过万无一失,这娘们的保证就如同她的平胸一样让人一点点都看不起。 更可恶的事,萧翰在天空之中看到华轻雪跟傅廷烨两人的对视,那种彼此眼里只有对方的浓浓情意,仿佛一把利刃一样切割着他的内心。 偏偏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心力跟他们抗衡,因为他要不停的添加柴火。 “殿下,手不能停,要保证足够的热空气对流,不然我们就会坠毁啦。”周珊珊瞧着萧翰一边添柴,一边走神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一声。 乖乖,这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么高要是出点事,摔下去就是肉泥啊! 殿下,你可长点心吧。 萧翰立马意识到厉害关系,可是下一刻,巨大的愤怒充斥着他的内心:“起飞之前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万无一失,这里的人根本不会对付这个东西!” 妥妥的打脸。 “……”周珊珊被噎得答不出半句话来。 “你说你会操作这个狗麻皮东西,结果让你调整一个方向你都弄不好,你到底会不会?!”萧翰忍不住情绪,气的跺脚,可就是这一跺脚的功夫,热气球仿佛受到了冲击一般再次颠簸起来。 “殿下,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稳住,有什么事我们着陆以后再计较好不好,难道你想陪着我死在这几百米的高空之上吗?”周珊珊要哭了,赶紧认错道歉,做小伏低。 “……”萧翰又气又急,偏偏还不能拿她怎么样,也好,暂且忍住,且等下去之后再跟她算账。 可是不知道为何,萧翰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之后,热气球的颠簸还在继续,而且有越演越烈之势。 “什么情况这是……周珊珊!这是怎么了?!”萧翰意识到不对,赶紧冲着周珊珊喊。 周珊珊颤颤巍巍的站住身子,迎面一口冷空气对吹,她吃了好大一口,冷的全身哆嗦:“殿下,莫非我们遇见了气流,完了完了,不太好!” 萧翰整张脸瞬间铁青,几乎是咬着牙蹦出几个字:“什么是气流?” 周珊珊快要哭了:“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空气中的一种气体,常年存在的……” 如此蹩脚的解释……萧翰瞧着她底气不足的样子就猜到她只是一只懂一点点皮毛的半灌水。 果然,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替代华轻雪,只有华轻雪才是独一无二的。 又是一阵急促的风吹来,两人面前的柴火不受控制一般疯长,迎面就朝萧翰扑了过来,火势太过于迅猛,以至于萧翰根本无法躲避,唰的一下,整个面庞被熏的焦黑,眉毛和额头的须发之上更是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火根。 周珊珊心中大惊,一眼便瞧着萧翰的模样吓的一瞬间,七魂散了六魂。 由于她的失误,太子的眉毛都被烧了……完了完了,自己小命恐怕保不住! “周珊珊!”萧翰气的大喊,猛的扑上来提住周珊珊的领子:“我要杀了你……” “啊!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杀我是小,保重自己的性命才是关键,太子,我们的柴火快要没了,得赶紧想个办法啊!”周珊珊不知是被萧翰惊吓,还是被目前所处的环境惊吓,或许两者都有,眼泪和鼻涕横流,那模样看起来又是狼狈又是邋遢,全然没有了昔日美人的风仪。 不过萧翰的风仪此时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办?!”萧翰一怔,一愣:“你倒是问我,不是该我问你吗?!” 周珊珊的鼻涕流得更加迅猛起来:“太子,我就跟你说个实话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等死吧。” 周珊珊绝望的呐喊一声,下一刻,那猛烈的柴火终于舔到了球面的帐篷,就在这一瞬间,整个球面宛如油锅蹿火一般瞬间点燃。 萧翰和周珊珊的内心顿时一空,下一刻,脚底的支撑也顿时一空。 两人宛如掉线的风筝一般坠落下来。 “夫人!快看!”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华轻雪猛的转过头,便看见天空之中唯美又动人心魄的一幕。 别院门口的群众也纷纷在第一时间瞧见,众人莫名的静默一秒,下一刻,不知是谁起的头,轰然间,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仿佛遇见了今天一天之中最最最开心的事一样。 “竟然就这样坠毁了,我还想着以后有一天带着你一起去坐坐那个玩意儿呢。” 皇宫里面,最高的一座鼓楼之上,陈远跟紫菀站在一眼,视线之中,热气球还在空中燃烧,其中的两个人宛如飞鸟一般落了下去。 他们毫不关心那两个人的死活,关心的无非是这件事情,以及后面的影响。 “看来是个不祥之物,两次的飞行都不怎么样。”紫菀在一旁严肃的分析,顿了顿,转身看向陈远,神色平淡:“白日做梦,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陈远淡然一笑:“的确不是什么好习惯,不过那两个人似乎正是白日做梦才有这样的下场。” “所以,要做梦才有能够实现的那一天。”陈远上前,双手捧住紫菀的肩膀,这样的行为已经算是大胆至极。 紫菀心中惊恐一瞬,随即淡定下来,只是声音的颤抖暴露了紧张的内心:“你要干什么?” “我决定告诉你一些事。”陈远低头,渐渐黄昏的天空衬托之下,他本来不太大的双眼此刻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样的亮光仿佛一道光一般灼烧人心。 “我决定正式跟你表白,我发誓,以后会带你过上好日子,衣食无忧,做人上人。” 紫菀神色未动,并未想到他会如此认真,以及在此时此刻跟她说这样的话。 心中已经波澜壮阔开来,从小到大,由于太后的有心栽培,她的性格深沉并且喜怒不定,身边的人都是处于怕她或者恨她的两种感情之中,就连太后,也是一边用她一边防她。 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未有人敢。 只是这个陈远,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总是让她摸不着头脑,出其不意的行为偏偏又能获得太后的赏识,在后宫之中,晋升的速度宛如一个奇迹。 而且这一切,均是她亲眼见证。 所以,他对她说以后要让她过上好日子,人上人,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夸张或者玩笑,而是一定能够达成的某种愿景。 她和他,会有那样的一天吗…… “等你成为人上人那一天,再来说这样的大话吧。”紫菀挣脱他的手臂,目光平静的转移开来,天空之中,热气球带着浓浓硝烟已经坠落下去,紫菀抬起脚步,缓缓走开。 “我还要去给太后复命,告辞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小心雷公劈你 热气球坠落之后,看热闹的百姓也渐渐消散而去,傅廷烨上前牵着华轻雪缓缓踱步往回走。 前几日萧翰在皇宫门口莫名其妙的跟他道歉套近乎的模样还在脑海之中,没想到表面的示好背后竟然是如此凶狠的一刀。 华轻雪侧过头,侧面的傅廷烨五官十分立体精致,只是这份精致之中藏着一丝丝不安。 “是不是我今天没有处理好?”华轻雪迟疑的问。 傅廷烨的紧张情绪感染到她,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傅廷烨顿住脚步,回头看她:“并没有,你做的很好。”他神色宁静,眸光温柔,这句话顿时就稳定了人心。 华轻雪吁一口气:“可是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在担忧什么……” 傅廷烨眉头动了动,随即笑了起来:“是吗?竟然被你看出来了。” 很明显的……华轻雪心语,默然低头。 傅廷烨伸手将她的头抬起来:“虽然你做的很好,但萧翰显然是有备而来,我是有些担心,不过是担心以后的暴风雨罢了。” 华轻雪睁大了眼睛,果然,将军的眼光就是看的长远。 她只是做了今时今日对的事,全然没有考虑到以后。 百姓的情绪和朝堂的风波可是两回事。 “是不是有人会借题发挥,颠倒黑白?”华轻雪转念一想,也只有这种可能。 傅廷烨的神色果然凝重下来,点点头;“这是其中的一种,更可怕的还有另外一种。” “是什么?”华轻雪紧张追问。 傅廷烨的神色陷入了沉静……定定的凝望着她渴望的眼眸,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告诉她那些污浊的人心和为了利益而滋生的黑暗。 只是此时此刻他想到的那些阴毒的私心,正在皇宫后院里面滋长。 …… ——慈宁宫。 陈远的脚程,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从鼓楼回来。 郑淑玟这次很难得的没有躺在卧榻之上,而是正襟危坐于桌案之后,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奏折,她的神色有些疲惫,尽管整个大殿之中都熏着提神醒目的沉香,可依然疲惫。 那种疲惫是心灵的疲惫,而非身体。 “什么情况?”听见陈远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走进来,郑淑玟头也不抬的问。 陈远抱拳,恭敬回答:“辽国太子萧翰与一女子共同乘坐热气球在盛京城的天空上飞行,而且在司兵夫人的理学院上空逗留,可是却不知为何,司兵夫人让人射箭将热气球毁坏,以致辽国太子萧翰跟那名女子掉落下来。” 这事情倒是新鲜,郑淑玟抬起头来看他,揉了揉太阳穴:“萧翰状况如何?可有生命危险?” “生死不知。”陈远垂目:“由于其坠落的地方距离皇宫很远,属下只看见两个人影坠落,后面不得而知。” 郑淑玟眼帘微垂,沉思起来。 此刻被太后和陈远关心的萧翰,正在盛京城的另一边,一处农庄之中的树梢之上,心如擂鼓,久久不能平息。 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的时刻,任是谁,都不会马上平息下来。 冥冥之中有神明保佑,让他掉在一颗树梢之上,要不然,此刻的他已经是地上的一滩肉泥。 而与他同样运气十分好的女人周珊珊,呈咸鱼一般挂在此树的另外一块比较大的枝丫之上,正痛苦的呻吟着,似乎小命无忧。 “太子,太子你在哪里?”周珊珊适应了环境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左右查看,心里担心着萧翰。 转过头,侧过身子,便看见了萧翰,她忽然欣喜,劫后重生一般的幸福:“太子,太好了,我们都没事。” 萧翰却并不能理解她的兴奋,声音冷得掉渣:“我的确没事,不过不保证你以后会不会有事。” “……太子这是在记仇吗?”周珊珊努力调整自己的姿势,翻过身子坐在树杈之上,发现自己只是一点点破皮轻伤,胫骨什么的都还没有撞断,太好了。 萧翰瞧着她流畅的动作不由蹙眉,神色更加阴冷了几分:“难道不该找你算账?这就是你做出来的东西,你的保证!” 周珊珊理亏的低头:“对不起,下次我再研究透彻一些。” 的确是准备不充分,为了急于在萧翰面前抢攻,而拍着胸脯保证热气球这个东西绝对只有她能够操作而且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个世界的独一份。 萧翰的眼神仿佛要杀人,只是他似乎无法动弹,可能伤到了身上的某处肌肉。 “果然女人的话都不可信。”几个字仿佛从牙齿里磨出来,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周珊珊舔着笑脸抬头:“太子,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你的保证都是放屁!”萧翰忍不住破口大骂。 “……”周珊珊被噎的说不上话。 默默的挪动身子,沿着树枝往下爬。 萧翰瞧着她的动作,在看看这四下无人的农庄之中,心中闪过一丝丝寒意。 “你要去哪里?” 周珊珊顿住,看了看萧翰,还没有回答,而是先跳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两滚,成功着陆,这才拍拍手回答:“太子,你肯定伤到哪里了,我去通知我们的人来救你。” “废物!”萧翰骂一句:“你知道怎么通知?” 周珊珊一怔,随即左右看看:“要不我去周围看看有么有人愿意过来帮忙?” 萧翰快被她的智商给气死,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让她将自己弄下来,或者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上祁连琤才好。 “不用了,我这里有个东西,你拿去,祁连琤会很快赶来的。”萧翰淡淡的说,语气有着让人无法质疑的命令。 周珊珊点点头,目测一下萧翰的位置,再次爬了上来。 瞧见她如此动作,萧翰一颗提着的心松了一些,看来这个女人还不至于蠢到要死,她的命自己可以暂时留下。 不多时,周珊珊便爬到了萧翰旁边的一颗树枝之上,为了不影响他,她很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太子,东西在哪里?” 萧翰垂眸:“在我胸前的衣襟里面。” “哦。”周珊珊径直伸手,一片温热之中,萧翰结实而紧密的胸肌触及在掌心之中,一时有些心猿意马。 “你在摸什么?!”萧翰几乎是震怒:“抓紧时间!” “……”周珊珊的脸唰的一下红成了鸡蛋,下一刻,一个竹筒一样的东西捞了出来。 萧翰气得有些发抖,偏偏他现在动弹不得,不能将她怎么样,只能忍着心中怒火吩咐:“到空地之上对着天空,将塞子打开来。” 周珊珊规规矩矩的点头,顺着树爬下去,走到空地之上才反应过来,太子给她这个东西,不就是烟花嘛。 居然是塞子打开摩擦生火的原理,看来这个世界的某些方面还是比她想象之中的要发达许多的。 随之不作他想,将烟花放了出去之后,回到树下,静静的等待。 “太子,我们这次算是彻底失败了吗?”周珊珊还记得出发前,萧翰的宏图大志,热气球这件事一定要对华轻雪造成致命性的打击,瓦解她在齐国人心目中的地位。 让叛国卖国的罪名跟随她一生,让她明白这辈子只能靠着他萧翰才能有活路。 可惜……现实是,他们再一次被华轻雪打脸。 萧翰身体动弹不得,周身已经开始酸麻,本不想回答她,去鬼使神差的开口:“不一定。” 周珊珊立刻站起来,有些吃惊的抬头看他:“是吗?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那个女人虽然让人射箭将我们射下来,可是却不能洗脱热气球被我们制造出来的嫌疑,她的卖国罪名还是抹不掉的。” 萧翰扯扯嘴角,不得不说她分析的有道理。 不知为何,这个周珊珊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又蠢笨,实在是一个让人很头疼的女人。 “太子放心吧,我还有后招呢,保证让她更加下不了台。”周珊珊再次拍胸脯。 萧翰却并没有她那么激动,而是带着嫌恶的眸光扫了她一眼:“你小心点。” “小心什么?”周珊珊一愣。 “小心雷公会劈你。”说话跟儿戏一样的人,会遭雷劈。 “……”周珊珊一脸郁结。 远远的,一个身影飞奔一般朝他们跑了过来,萧翰抬头定睛一看,正是祁连琤赶了过来。 皇宫之中,慈宁宫。 “热气球只有华轻雪和将军弄过,就连皇上都还不知道具体制作原理,以及设计稿图。”郑淑玟语气慵懒,却又冰冷:“现在轻易的让辽国太子给弄了出来,还是在我天子脚下耀武扬威,很难保证华轻雪跟他之间就是清白的。” “是。”陈远在一旁恭敬候命:“太后有何指示?” “我要你带人,将华轻雪抓回来。”郑淑玟冷哼一声:“这一次,倒要看看傅廷烨会怎样保她。” 陈远微微蹙眉:“太后,虽然华轻雪洗脱不了嫌疑,可是也不能完全指证她卖国之罪,况且,她还可以说是辽国太子窃取机密也说不准,将军重兵保护之下,我们也很难拿人。” 郑淑玟沉吟一瞬,点了点头:“的确是我思虑不周,不知你有何想法?”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可曾见过皇上 陈远想了想,回答:“太后,依属下建议,此刻抓华轻雪还为时尚早。” “哦,为何?” “萧翰只是首次发难,而且并不顺利,相信华轻雪让人射他的两箭已经足够引起萧翰的仇恨,他们之间互相撕咬已成定局,我们何不隔岸观火,等他们多斗上几个回合之后,再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郑淑玟点点头,这点她倒是疏忽了。 “不过我们也可以做点小动作,发动一些大臣造成一点点的舆论压力,侧面牵制傅廷烨的心志也是可以的,这一次先放那个女人逍遥几天,等萧翰再次发难之时,才是抓人的最好机会。” 陈远嘴角洋溢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这样,才算让他输的彻底。”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跟傅廷烨对上,并且交手,陈远的心中已经按捺不住激动。 郑淑玟点点头:“好,果然是聪明人。” 陈远笑了笑,垂首表示谦逊,内心已经狂喜。 搞定太后,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难。 “没什么事,你退下吧。”郑淑玟简单吩咐一声。 陈远微微一怔,没有想到自己给她出了这么好一条计谋都不表示一下,还真是小气,果然女人就是女人。 “怎么……你还有事?”郑淑玟的语气忽然有些不悦,神色严肃看着他。 “没,也没什么。”陈远顿了顿:“就是乾清宫那边的侍卫最近老是疲懒,似乎有些不妥。“ 乾清宫! 郑淑玟的神色顿时紧张几分:“什么不妥?” 陈远倒是没有想到她这么大反应,赶紧回答:“就是值班睡觉,或者聚众赌博之类的……”其实都是小事,只是他故意说的有些严重罢了。 郑淑玟再次揉揉太阳穴:“抓到现行就直接砍了,不用禀报。” “是。”陈远点头答应,只是神色有些迟疑。 “怎么?”郑淑玟敛下眼帘,审视他一瞬。 “也没什么……”陈远扯扯嘴角,准备告退,却被郑淑玟打断:“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遮遮掩掩,有事就说!” 陈远停住脚步,想了想,终于壮着胆子询问:“太后,乾清宫只是一个偏僻的宫殿,地理位置也不是很重要,实在是不需要重兵把守……” 如今他作为御林军总管,宫廷里面的兵力布放是他职责所在,提出这样的疑惑也正是合情合理。 郑淑玟一怔,随即幽幽的笑了起来。 “陈远,你很聪明,可是聪明的人更应该懂得分寸。”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陈远瞬间如坐针毡,后背有些冷汗冒出来,表面却镇定着装着无事。 “退下吧。”郑淑玟语气不屑。 陈远抱拳:“属下告退。” 诚惶诚恐的从宫殿里面出来,陈远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真想不明白,太后在遮掩什么,那个神秘的地方不会是藏着她的相好吧。 他有些气馁,走出太后的慈宁宫便来到太湖边上,捡起地上的石子扔起来发泄情绪。 也不知何时,紫菀来到他的身后,却是不动声色的静静看着他。 陈远扔完手里的石子,再次弯腰拾捡,冷不防瞧见一双绣花鞋,吓得跳了起来:“哎哟我去,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紫菀态度不善,冷睨他一眼:“是么,胆大包天的人还会被吓死,真是稀奇。” 陈远知道她已有所指,不再说话,而是沉闷着继续扔石子。 “我也知道不该问,可就是好奇。” 紫菀冷哼一声:“看出来了,既然你想找死,我也不拦着。只当是看走眼了而已。” 陈远细细品味着她这句话,忽然激动起来:“这么说,你肯告诉我?” 紫菀睨他一眼,仿佛看了一个白痴,随即转身就走。 陈远赶紧追上去:“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放心,就算是出事,也是我一个人担着,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紫菀停住脚步回头:“总管大人恐怕误会了,紫菀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 “……”陈远用一种你刚才分明不是这个意思的表情望她。 紫菀被他浓浓的目光灼伤,回过头,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说:“你进宫这么久,可曾见过皇上?” 陈远微微一怔,趁此期间,紫菀已经大步流星走出好远。 陈远仿佛一根钉子一样定在原地,良久,才轻声感叹:“皇上不是一直在御书房里面养病么?” 难道这其中……是有什么古怪的? …… 傅廷烨送华轻雪回到房间休息以后便走了出来,径直前往卢正清的院子。 童童经过卢正清细心备至的调养,已经能够下床,此刻正坐在罗慕语的身旁,看着罗慕语怀中的小孩笑。 孩子的笑容天真纯净,让人看不出一丁点的杂质。 是罗慕语最先看见傅廷烨,赶紧站起来行礼:“将军。” 傅廷烨点点头,算是回应:“你的身体还需要恢复,就不必做这些繁文缛节了。”虽然是对着罗慕语说话,可是目光分明看向的是一旁的童童。 童童也看向傅廷烨,一向无波无澜的眼神骤然间有些躲闪。 傅廷烨朝她伸手过来,童童不解的望着他。 “你不会希望我在这里跟你实话实话吧?”傅廷烨已有所指,目光示意一旁的罗慕语。 罗慕语倒是一头雾水,瞧着尴尬的氛围,赶紧圆场的劝慰:“童童,将军一定是带你去吃好吃的,去吧,没事,将军是极好的人呢。” 童童转过头看看她,再看看傅廷烨。 眼下她已经没有选择,是脱掉面具从此被众人唾弃还是保持面具跟着傅廷烨走,她只能选择后者。 胆怯的伸出手来,牵住傅廷烨的大手,两人一步步离开,走出卢正清的院子。 喜儿从门外端来新鲜水果给华轻雪享用的时候就笑着分享了这桩奇事:“夫人,你说奇怪不奇怪,刚刚我竟然看着将军带着小童童在我们别院里面散步,将军可是从来都不会亲近任何小孩子的啊。” 的确是这样。 华轻雪看了看喜儿,都有些不敢相信:“是吗?他们去哪儿了?” 喜儿想了想:“似乎是去将军的书房方向。” 去书房……那可是要谈正事的地方。 华轻雪心中疑惑,下意识的出门来:“我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我同你一起。”喜儿放下果盘,跟着华轻雪上前。 一主一仆不多时便来到傅廷烨的书房之外,侍卫拦住了喜儿,只让华轻雪一人可以不通报通行。 华轻雪缓缓靠近书房,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出来。 “你是萧翰的人,对吧。”是傅廷烨的声音。 华轻雪一瞬间顿住脚步,倒吸了一口凉气! 府中竟然还有奸细,而且将军正在查的人……难道是童童?! 这怎么可能……她的脑袋一瞬间乱成浆糊。 书房之中,童童站在傅廷烨的面前,垂着的小脑袋点了点头,很直爽的承认。 傅廷烨的眼底闪过一道杀意:“你都做了哪些事,最好自己老实交待。” 童童张了张口,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仿佛喉咙被灌铅一般难听。 华轻雪在外面捂住嘴,难以相信这样的事实,聋哑的女孩童童,曾经被虐待的孩子,怎么会跟萧翰有上联系? 不过细细想来……童童的确是府里最好利用的人。 因为所有的人都不会对她设防……电光火石之间,她骤然想到,府中发生的很多事里面,都掺杂着痛痛的身影。 “将军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一个清冽的女声突然从房间里面传出来,震惊了华轻雪的认知。 如果没有猜错,房间里定然只有傅廷烨和童童两个人,而这个女声……肯定是童童。 原来她并不哑?! 远远的,秦老五已经经过侍卫朝这边走来,华轻雪前后思量一瞬,转身匆匆往外走。 至于童童的事,等傅廷烨出来可以私下问问他,此刻他一定是不希望被人打扰的。 “夫人,你这是去哪儿?”秦老五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又看看紧闭的书房门:“将军在里面啊,你敲门就行了。” 不需要你提醒! 华轻雪神色有些僵硬:“将军正在处理要事,我还是另外一个时间再来。” “哦,那需不需要我跟将军说一声?”秦老五后知后觉的补充。 华轻雪已经走出好远,却还是站住回头:“我想你这个时候进去打扰他也是不便的吧?” 秦老五懵了,伸手挠挠头:“夫人提醒的有道理。” 华轻雪淡淡一笑,随即带着喜儿回去。 秦老五却在原地怔住一瞬,随即,似乎听见有女人的声音从将军的书房里传出来,虽然他听不见说的是什么,但是能很清晰的分清楚,是一个女人,没错! 难怪刚刚夫人的表情有些诡异,难不成将军这是……金屋藏娇,还被抓现行?! 不不不! 他很快打消这样的想法,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上次夫人跟她那个小白脸徒弟两人有些说不清楚,还被那直性子吴卓闹到了将军面前来,将军一定是记恨了。 所以寻思着机会报复夫人,让夫人也藏藏被人误会的滋味? 秦老五发现,脑子有些不够用,将军会是这样的人吗?可是他家里那只寡妇婆子不是常常跟他说,砸感情面前,两个人都是白痴,会做蠢事。 他觉得很有道理……不行,不能让将军误入歧途,他秦老五今天得替夫人找回一次公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一样的总管 “将军!” 秦老五打定了主意,闷头上前,一把推开门来。 知道这样做十分没有规矩,可是他一点也不心虚,而是正义凛然的抬头对上傅廷烨微微惊讶的目光:“将军,我有重要的军情禀报。” 傅廷烨眸光里闪过一丝不悦,没有吭声。 秦老五这才假装后知后觉的看到一旁的女人……咦,这不是个小孩子么。 传说中的女人呢……人呢。 童童站在傅廷烨跟前,瞧着突然闯进来的秦老五,神色之中隐藏不住恐惧。 傅廷烨低头看着她:“让你受惊了对不对,这个人从来都是如此没规矩,你说要不要责罚他一下?” 语气平淡,仿佛在拉家常一般,却字字句句说的是责罚自己的事,秦老五只觉后背冷汗泠泠:“将军!将军!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有紧急军情!” 傅廷烨抬眉,扫他一眼,秦老五立时闭嘴。 童童伸手扯了扯傅廷烨的衣袖,一大一小的人关系出奇的融洽,傅廷烨低头,还是那副和顺的样子,眸光里全是温柔。 只是这样的温柔,瞧得一旁的秦老五越是心惊,一种可怕的预感突然冒了出来,果然,下一刻,傅廷烨便和颜悦色的吩咐。 “将紧急军情写成纸条呈上,立马领二十军棍,童童觉得如何?”说的是询问小女孩的意见,其实主意已经打定了。 秦老五欲哭无泪,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将军,我知道错了,这不,刚刚看见夫人没有进来,我误以为……” “夫人来过?”傅廷烨终于严肃下来,冷声问。 秦老五点头如擂鼓。 傅廷烨神色之间闪过一丝隐忧,不过瞬间平复下来,只是这一种微妙的情绪却被身旁人小心大的童童捕捉了去。 “无妨。”傅廷烨淡淡应一声:“夫人都知我在书房议事不便打扰,而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可见,你的军纪之心倒是连夫人都不如。” “……”秦老五百口莫辩。 刚刚华轻雪临走的时候的确嘱咐过他不要打扰将军,可是他……偏偏会错意。 真是冤枉。 房间里突然静默下来,落针可闻。 偏偏在这种时候,童童忽然笑了,笑的十足诡异,那样的笑容仿佛在看一个笑话,她瞅瞅秦老五,再瞅瞅傅廷烨,默然点头。 秦老五瞧着她的动作,霎时没了任何希望。 “童童也觉得这样责罚是极好的?”傅廷烨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微冷。 “那就执行吧。” 秦老五心中一万只“不”跑过。 待秦老五领罚走了之后,傅廷烨与童童之间迷之和谐瞬间散开,两人脸上俱是冷漠。 “竟然连我的副将都骗了过去,这样的演技着实可以。”傅廷烨敛去笑容,神色严肃。 童童刚刚天真无邪的笑容变成冷笑三分:“谢谢将军夸奖。那我们刚刚所谈之事?” “一言为定。”傅廷烨言简意赅。 “那夫人那边?”童童小小的眉心蹙起:“刚刚也不知道夫人听了多少去?” 傅廷烨沉思一瞬:“夫人那边我自己去交待,你只需要做到自己的承诺便可。” “好。将军可记得答应过我的事。”童童语气坚定,整个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成熟稳重。 傅廷烨点点头:“我会让人护送你安全抵达南诏。” 童童放心下来,立时转换了表情,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将军要不要护送我出去,我就这样一个人走出将军的书房,任何人看了,都会想多的。” 傅廷烨点点头:“你在门口等我。” “嗯。”童童转身要往外走,只是视线落在方才秦老五留下的军情纸条上面,有些迟疑。 傅廷烨捕捉到她好奇的目光,冷笑一瞬:“怎么,你还对这个感兴趣?”一边说着,一边用两根指头夹起纸条来,故意放在童童眼前一晃。 童童一怔,一愣,随即有些赧然:“不敢。”说完,疾步走了出去。 傅廷烨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打开纸条来扫了一眼,一时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纸条上面写着:辽国在边境大量屯兵,意图不轨! 傅廷烨捏紧了拳头,深邃的眉眼里闪过锋利的光芒。 …… 皇宫后院,最荒凉的一座宫殿,乾清宫。 乾清宫久无人打理,以致花草树木随着自己的意志随意疯长,茂盛的从墙头伸展出来,展示着旺盛的生命力。 陈远看似随意的踱步走来,却目的明确,只是,当他的脚步靠近宫门之时,门口的守卫侍卫早已经上前拦住:“总管大人,太后吩咐过,此处不能任何人进入。” 陈远神色肃穆,眸光犀利,冷冷的凝视两人。 半晌,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伸手拍拍两人的肩膀:“放心吧兄弟,我自然知道这是太后吩咐过的禁地,这不,是太后她老人家安排我过来巡视巡视,想必老人家对你们的执勤很是放心啊。” 他这话……稍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说的是反话好吧! 太后既然放心,还用得着派人来巡视……明明是监视。 陈远瞅着两人脸上瞬间的不悦,顿时高兴起来:“事实证明,你们是我们大齐最衷心的侍卫,我会如实向太后回禀的。” 两侍卫抱拳:“谢总管大人。” 陈远笑的十足贼,忽然凑近套近乎:“说句实话吧,女人就是这样,心眼太细,你俩别放在心上哈。” 堂堂总管大人,竟然安慰他俩一时不忿的心理,两人或多或少有些感动。 “谢总管大人体谅,总管大人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们定当尽力而为。” 陈远赶紧摆手:“大家都是兄弟,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你们先忙着,我四处走走。” “总管大人请便。”两人抱拳目送陈远的身影散漫的消失在眼前之后,才伸手拂去额头细密的汗珠:“想想以前的总管大人和现在的总管大人,真是天壤之别啊。” “对啊,陈远一点架子都没有,对我们这些下面的人又体贴备至,反正我是服他的。” “对对对,陈远毕竟是跟我们一样从底层爬上来的,能够体谅我们的辛劳,不像之前那位……”另外一个侍卫正要说出那个名字,猛地被旁边的人捂住嘴。 “你是心有多大,那位虽然不在位了,可毕竟是太后的侄儿,我们得罪不起的。” “是是是,感谢大哥提醒。” 陈远已经走出好远,自然没有听到两人随后的对话,而且他的一颗心可全然不在这上面。 前后左右环顾一圈,此时正好是宫廷侍卫巡逻的空白点,陈远靠近草木从旁边一个闪身,就躲了进去。 宫廷巡逻侍卫会对每一座宫殿进行定期巡逻,因此,陈远躲在灌木丛里面也并没有立时移动,而是静静的等待着。 太阳西斜,众鸟归巢。 大半天的时间之中,无数的侍卫巡逻队从他的眼前走过又回来,都没有发现他的隐藏。 “这皇宫的守备力量也就如此了。”陈远终于动了身子的时候,是傍晚酉时,深冬的天气在,在这个时候已经全部黑了下来,灌木丛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而这个时候,也正是侍卫换班的时间,陈远算准了自己有一刻钟的时间,不过这已经足够。 李景楠静坐在正殿之中,一旁的火炉里面炭火滋滋的响,却丝毫不影响他看书心情。 目光如水一般扫过书页,神识跟书里面的内容交流,这样的感觉十分美妙,仿佛时间在他身边是静止的,可以让他忘记自己的处境,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也许,这也是一种解脱。 只是,今晚的乾清宫,注定不太宁静。 一丝微妙的声响传了进来,李景楠的视线从书页之中抬起来,宫门外面,树影摩挲,月光宛如牛奶一般铺了一地。 一切都一如既往,半分没有改动,但分明,有些东西是不同的。 而且,今夜的脚步声,并不是太后,因为空气中没有那令人不喜的幽香。 “既然来了,就现身吧。”李景楠默然开口,声音沙哑难听,是许久未开口的缘故导致,以至于说完话之后,他不得不咳嗽一下润润嗓门。 陈远是从一处僻静的宫墙旁边攀援树枝翻进来的,其实也早早的就来到了正殿附近,只是当他第一次看见李景楠的时候,还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紫菀的提示已经让他提前知晓了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份,作为整个大齐国最为尊贵的人,竟然过着笼中鸟一般的生活,只是无论环境多么的恶劣,少年身上那尊贵不凡的气势,和隐隐的威严还是显露出来。 或许,这就是真龙之气。 陈远承认,自己被真龙之气所震慑,以至于脚步停滞在正殿之外,仿佛自己是误闯圣地的小孩,一时间有种羞愧和自卑之心。 这可是从小到大的陈远从未有过的体会。 不过……他从小胆大,因此瞬间也镇定下来,缓缓踱步走上台阶,每一步都十分沉稳。 李景楠合上了自己面前的书页,并未看他一眼,心中也一点都不惊讶,又或许,其实这一刻,是他心中早就预想过无数次会发生的场景。 所以,他也十分镇定。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迟早会出去 皇宫是个什么地方? 一个可以吞噬人心的深渊,一个污浊晦暗到令人发指的地方,可同时,也是人心聚集之地,在皇宫里面,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都可以理解。 所以,李景楠不奇怪有人会突破太后的封锁而寻他而来。 这样的一个人,即便今天不出现,明天也会出现。 这是他的契机,也是那个人此生最大的机遇。 “属下新晋御林军总管陈远,拜见皇上。”陈远跪地,扣头行大礼。 李景楠收拾完桌案上面的书本,已经来到炉火旁,伸手烤着,让热空气温暖一下自己,只是听到御林军总管四个字时,还是不由得一怔。 果然是个胆大的人,竟然能够从外戚手中夺食,想必这个位置得来也不易……但也能轻易的猜测出,这个陈远目前铁定是郑淑玟的心腹。 会不会是太后派来,试探自己的? 思及此,李景楠的眉峰之间闪过一丝锋利。 “平身吧。”李景楠淡淡的说。 陈远站起身来,看着李景楠,神色有些不解:“皇上,属下愿意救你出去。” 救他出去…… 李景楠抬头,终于看向陈远,长身挺立,仪表不凡,的确是个人才。 “怎么,太后想了新的法子陪我玩?”李景楠冷笑一声,随即收回视线:“你走吧。” 陈远愣怔一瞬:“皇上不信任我?” 李景楠看也不看他,转生回到榻上,似乎有睡觉的打算。 “皇上,属下诚心诚意,请皇上相信我的衷心。”陈远再次跪地,诚挚表态。 李景楠远远的望着他,无悲无喜:“怎么相信?” 陈远趴在地上,眸光坚定的盯着地面:“如果皇上同意,属下愿意立时带兵冲进来,将皇上解救出去,并且扣下太后。” “呵呵。”李景楠笑了起来:“且不说你这个新晋御林军总管大人的位置有没有坐得安稳,单是背叛太后这一条,让我如何能够相信并且任用你?!” 陈远蹙眉,终于有些冷汗冒出来。 直觉感到,面前的少年并非他想象之中一般简单,果然……真龙天子,心智和思虑非同常人。 “请皇上放心,陈远的志向绝对不会是做齐国外戚霸权之中的一条狗,而是立志靠自己的能力成为人上人。”陈远剖开内心秘密:“太后虽然对远有提携之恩,可并非是远栖身的树枝,远深知,齐国的将来,定然是在皇上手中,这样才是名正言顺。” 一番话着实是发自肺腑,也的确分析在理。 算算日子,太后以养病为名关押李景楠也有了一定的时日了,也是时候有一些变化了。 李景楠坐在榻前,静静的看着陈远,陈远匍匐在地上,脊背挺直,两人分别宛如定格一般。 乾清宫的正殿格局如同这后宫之中其他的寝殿一般,四合环抱,门前台阶之下是一片大约几十米宽的空旷之地,空旷之地旁则是花草树木和各种回廊。 此时此刻,正殿里面两个静止的人,似乎没有察觉,在一旁的阴暗处,还有两个身影宛如雕塑。 亦或许,李景楠是察觉了的。 因为他的视线森冷的从陈远身上转移,最终没入了外界某处黑暗之中。 “你走吧。” 沉默良久,李景楠终于开口。 陈远微微一怔,不过还是起身来,迅速消失在乾清宫之中,前前后后的时间,刚刚好卡在一刻钟之内的完成。 李景楠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良久,依然坐在榻前,仿佛在想着心事,又仿佛,在等着某人。 终于,一串疾行的脚步声打破这深夜的宁静。 李景楠的目光重新抬了起来,视线之中,渐渐清晰的人影让他瞬间激动的站起来,三两步上前,停步于栏杆之后。 同样面带惊讶的,还有傅廷烨。 时隔多日,再一次进宫查探,终于找到了李景楠的关押之所,只是自己亲眼所见仍然不能相信,太后会用这样的方法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皇家的亲情……果然很不一般。 “将军?”李景楠轻问出声,不敢相信,第一个找到他的朝臣是傅廷烨,不过……他的出现也在情理之中。 齐国朝廷之中,能够忤逆太后又有能力安插势力和眼线进宫的人,只有此人。 傅廷烨眸光深沉,让一旁的吴卓停在正殿之外,自己一个人上来,跪地叩首:“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起来再说。”李景楠虚抬了下手臂示意。 傅廷烨站起来,但却有一丝疑惑:“皇上难道不想现在就出去?” 李景楠听完他的反问,顿时笑了笑:“想必你刚刚也看见了,朕出去已经是迟早的事,何必要将军今晚冒下大不韪而行事,况且将军自己也清楚,今晚就这样救我出去胜算有多大?” 仅仅从他只带了一个随从前来就能猜测,傅廷烨今晚之事探测情况,并没有做好救驾的准备。 刚刚见面所说,只是为了全一个面子罢了。 傅廷烨敛去表情,倒也不坚持,只是四下看了看,这里虽然简陋,但生活所需一应东西还是有的,桌案上还有堆积如山的书本,想必是李景楠打发无聊时间所用。 “将军深夜前来,不会就只是单纯的看看我这样简单吧?”李景楠抬眸,对上傅廷烨一双深不可测的双眸。 傅廷烨赶紧收回目光:“皇上英明,在下前来,的确是为了寻找皇上栖身之所,并且,还有重要军情禀报。” “什么军情,将军请讲。”李景楠负手于身后,一瞬间恢复昔日金銮殿之上的神采。 “据探子前来汇报,辽国在我国边境大量屯兵,并且同时,辽国太子此时此刻正在出使齐国,人就在盛京城内,打着以购买震天雷为目的,实则居心叵测,估计有大阴谋。” 傅廷烨将自己打探到已经分析的情况如实汇报。 李景楠心中一惊,这样的情况的确危险。 边境那边自然需要大将坐镇,不然一定会守不住,而盛京这边,辽国太子一定要严密监控,一有什么变动立刻捉拿才好。 只是边境未动,盛京这边就不能动,否则则是主动挑起两国战事。 目前的主动权,不在他们手上啊。 “想必将军已经有了对策?”李景楠衡量再三,决定先听听傅廷烨的想法。 傅廷烨抱拳垂首:“皇上,属下请求立刻回到盘水大营坐镇。” “准。”李景楠立即回答。 “是。”傅廷烨答应着,只是神色微做迟疑。 “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吧。” 傅廷烨想了想:“臣打算带着司兵夫人一同前往。” “这……”李景楠微微沉吟,并未立刻做出决断。 “司兵夫人是军器营的主要负责人,目前正在研发新式兵器,如果同臣一同前往,还可以趁机试验新式兵器的厉害程度,同时也能震慑辽国的狼子野心。” 傅廷烨给出了一条让李景楠不容拒绝的理由。 “好吧。”李景楠回答:“只是目前我的情况你也看到,这口谕算不算得上数,将军自己心知肚明。” 目前他能给的也只有口谕,圣旨是万万下达不成的。 如果要圣旨,就得将他先救出来。 傅廷烨自然明白这一层深意,点点头说:“请皇上明示,什么时候臣可以带兵进宫清兵侧?” 只要李景楠一声令下,傅家军踏平太后的寝宫也是分分钟的事。 李景楠眼底闪过一丝锋芒:“不可!此事不能如此。” 傅廷烨沉吟,抬头看他。 李景楠神色复杂,有担忧有隐忍,还有一种连他也看不懂的情绪。 “臣全听皇上的。”傅廷烨抱拳,既然李景楠不希望他如此,那么就不动好了。 李景楠点点头:“你也看见了,朕出去是迟早的事,所以将军不必为我担忧。” 傅廷烨点点头。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你先告退吧。”李景楠淡淡的说。 傅廷烨嗯一声,转身准备超外面走,却忽然听见李景楠的声音。 “华轻雪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担心我?” 傅廷烨停住,回身:“谢皇上关心,司兵夫人这段时间挺好的,一直在为皇上研发新式兵器。” 李景楠整完的沉闷神色终于有了一丝丝鲜活的色彩,轻轻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她不会忘记我跟她的约定。” 傅廷烨瞧着李景楠瞬间恢复孩童一般的喜悦,心中情绪莫名,周围的空气之中怎么有种酸味。 “臣告辞。”傅廷烨抱拳,大步流星的疾驰而出,一瞬间消失在乾清宫之中。 他和吴卓选的也是侍卫换班之际,并且,这一次在宫门暗道之中,有了内应的支持,所以两人很快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皇宫。 宫墙外面一处里巷中,别院的马车早早的候在那儿,傅廷烨坐上马车之中,神色依然没有平静,回想起李景楠最后的笑脸,莫名有种急躁,下意识的抬头伸进自己的怀中。 那里静静的躺着几封信函,具是这段时间内华轻雪写给李景楠的。 今晚他本想见到皇上之后就交给他,只是不知为何……最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我记得上次让你查过陈远的底细,如何?”傅廷烨平复好自己的情绪之后,才对端坐在一旁的吴卓询问。 第二百三十七章 开玩笑 华轻雪回来之时,欢儿已经等了她好久,远远的看见她的身影便跑了过来:“夫人,之前送去做的衣服套子已经按照你需要的样式做好了。” “是吗?!我去看看。”华轻雪心头一喜,忍不住脚步都加快了几许,待踏进房间里面,果然看见桌上堆着好几件不同尺寸的成衣,她上前捡起来前前后后一看,严格按照设计稿制作,每一件衣服的里子都是双面缝制,可以将洗干净的鸭绒轻松填进去。 “太好了,来来来,我们一起将鸭绒填进去。”华轻雪吩咐一声,主仆三人便忙活起来。 傅廷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热火朝天的一幕。 满屋子飞舞的鸭绒,填衣服填的热火朝天的女人,脸上氤氲着因为劳动而热起来的殷红,秀美生动。 “将军来了。”是欢儿和喜儿最先发现傅廷烨的身影,赶紧放下手中的衣服料子,退出来给傅廷烨沏茶。 华轻雪坐在另外一旁,听见丫头们的称呼也没抬起头来,而是更加专心致志的干着手里的活,仿佛充耳不闻的样子。 倒还是第一次,自己过来华轻雪装作视而不见。 傅廷烨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靠近,只见此时她手中的衣服款式和样式正好是一件成年男子的,如果没有猜错,那便是给他做的了,心中顿时欣喜。 “你这是什么新花样,这种东西能保暖?”傅廷烨故意挑出话题来,只是华轻雪的反应却有点冷淡,沉默着点点头。 他靠近过去,伸手将华轻雪拢在怀中:“干嘛?生气了?” “没有。”依然淡淡的。 脸上的表情明明就是有,偏偏嘴上不说。 她倔强的模样都分外的可爱,傅廷烨忍不住手中用力,愈发将她靠近自己几分。 华轻雪一愣,一怔,随即脸红了下来:“将军,现在是白天……而且她们都在呢。” 欢儿和喜儿刚刚端着热茶进来,偷偷听见华轻雪这句话,赶紧猫着身子退出去。 “怎么,你想到哪里去了?” 傅廷烨眼光灼灼,仿佛烙铁一般,将某人的脸烤的久红不褪。 “没什么。”华轻雪赶紧否认,可是过渡紧张的缘故,手中的衣服顿时滑落,铺在脚边地面上。 华轻雪赶紧弯腰去捡,却被傅廷烨阻止,放开她好好的坐好,他轻轻伸手,就捡起了那件衣服,回头看着华轻雪:“用不用我来猜一下?” “……”华轻雪有些接不上这句话。 “夫人是不是想到解毒了?”傅廷烨不动声色的开玩笑。 解毒……如今已经成为他俩心照不宣的潜台词。 而那句夫人更是一语双关。 华轻雪立时站起来,瞪他一眼:“没正经。” 说完,便跑开了去,坐到房间的另外一方凳子上,似乎以此表示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傅廷烨幽幽笑了起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了看手里的成衣,鸭绒已经填好,鼓鼓囊囊的,他比划了一下,轻而易举的穿在身上,果然是他的款式,大小刚刚好。 “还是你有心,这件衣服挺好。”傅廷烨的喜欢已经溢到了眼角里面。 华轻雪终于调整了心绪,上前帮他整理一番:“不是你说要的,还要两件。” 言下之意是,如果你不要求,她未必会做。 一瞬间将傅廷烨的喜悦扑灭。 不过衣服的暖和倒是分分钟感受了出来。 “这衣服还真不错,我已经感受到保暖效果了。”傅廷烨转移话题,分散一下自己的尴尬。 华轻雪点点头:“是的,鸭绒轻薄,相互之间形成一层细密的空气层,保暖防寒,原理跟我们的棉被是一样的。” 傅廷烨微愕,华轻雪总是能知道很多道理,她的脑袋装的东西可真多。 伸手将她的手牵住:“终于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华轻雪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镜:“只是有点小小的失落。” “为何?”傅廷烨轻声询问,却见华轻雪闭口不答,一时猜了出来:“是因为童童?” 提到了要点之上。 华轻雪点点头。 “你在书房门口听到了多少?” 华轻雪微怔,没想傅廷烨知道她去过,低声老老实实的交待:“没听清你们说什么,只是发现了童童是装聋哑。” 原来是这样,既然她没有听到童童跟自己的交易,也好。 傅廷烨淡淡一笑,将华轻雪拥入怀中:“我也正想给你说说这件事。” 华轻雪仰头看他,傅廷烨神情之中有着某种深意:“你是打算先将她留着?”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听到将军处置什么人的消息,并且欢儿和喜儿下午的时候还聊起过童童,一切如常,她心中已经有了某种猜测。 “嗯。”傅廷烨点头:“我打算先留着她。” 华轻雪点头,傅廷烨既然如此决定,那么就一定会有他的道理。 “童童说话的事,你也先保密,等我抓到幕后的人,再将详细告知于你。”傅廷烨这句话更像是对华轻雪的一种交待。 华轻雪心头一暖,搁在心里一整天的闷闷不乐顿时烟消云散。 …… 辽国太子乘坐热气球环游大齐盛京城的事一时之间在朝廷之上闹得满城风雨。 不少大臣们纷纷上谏,要求朝廷抓捕华轻雪问罪,太后虽然没有发言,却并没有制止各种流言蜚语。 就连宁王,也加入阵营,卯足劲污蔑华轻雪卖国叛国。 “将军,虽然你一直维护司兵夫人,可是热气球被辽国制作出来是事实,如今已经当众羞辱到了家门口,我们齐国不得不有些作为。”宁王站在傅廷烨的对面,神色严肃。 傅廷烨冷睨他一眼:“司兵夫人有没有通敌卖国,证据都没有宁王就急着扣屎盆子,居心何在?” 宁王被噎得一滞,几乎动怒:“大将军,请你文明用语!” 傅廷烨简直难得理会他,转身看向郑淑玟:“太后,司兵夫人给我们齐国带来多少功劳太后清楚,皇上也清楚,要不我们请示一下皇上,看看他的想法和意见?” 皇上?! 皇上正是跟华轻雪一伙儿的。 朝中众人心知肚明这点,太后也知,所以,她态度十分冷淡:“皇上正在养病,不宜过度操劳。” “是么,不知皇上得的什么重病,可否请太后当着众臣之面明示?”傅廷烨趁机询问一句,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不少朝臣纷纷站出来表示对皇上龙体的关心。 太后趁皇上身体抱恙之际临朝已经有了好一段时日,不少衷心报国的朝臣定然是看不顺眼这点的,外戚专权日久,定然会损伤国家的长治久安,给予一些没有天命的人非分之想,最终导致灭国,这可是前朝就有过的血泪教训。 太后不想一时风气被傅廷烨所影响,大家的注意力从华轻雪身上转移到她身上来,迫于众臣压力,不得已答应年后会让皇上出面重新主持朝政。 年后……倒是不远了,也没几天的时间。 傅廷烨和众臣们平息了下来。 经过这样的一段插曲,治罪华轻雪的事倒被耽搁下来,一时之间并没有人提及,只是朝廷之上暂时没有人提及并不代表有些人不惦记。 傅廷烨刚刚下朝回来,人还没有进入别院之中,却已经听闻御林军总管大人陈远到访的消息。 他大步流星的走进去,果然,陈远已经将华轻雪叫出来,两人在院子里坐着,看似闲聊,却分明是陈远明里暗里的试探。 “夫人,热气球是你创造的吧?制作原理想必只有你一个人知晓?”陈远吊儿郎当的坐在华轻雪对面,双腿大咧咧的分开,到并不像是奉命办事的皇差,而是一名登徒子。 华轻雪却是规规矩矩的端坐着,点点头:“可以算是我的创造,但热气球的原理简单,十分方便模仿。” 陈远明里暗里的话都离不开热气球三个字,华轻雪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 陈远了然的点点头:“今日登门跟夫人聊了聊,果然发现那玩意简单至极,我自己都可以做一个,更何况另外一些更有天赋的人,我说的对吧,将军。” 他并没有转身,却已经猜到身后的脚步声属于傅廷烨。 “将军脚程可真快啊,远在夫人连一杯茶都还没有讨完,将军就来了。” “本将军脚程再快,也比不上陈远大人。”傅廷烨面无表情,神色之中甚至有一丝丝冷硬。 陈远倒是大咧咧的笑起来,站起来提了提裤子:“既然将军介意的很,那么远就不打扰夫人了,改日再来。”最后一句话,是冲着华轻雪说的。 华轻雪点点头,也不知该不该送客,一时尴尬。 傅廷烨倒是冷冷睨陈远一眼:“总管大人说笑了,大人领着差事出门,有什么介意不介意?” 两人之间的火光,已经冲出九霄之外。 华轻雪感觉,夹在他俩中间,有些危险。 “哈。”陈远唯一的优点,就是脸皮够厚,因此在这种尴尬之际也能运用自如的笑出声来:“将军真是说笑了,如果将军不介意,那么我可以追求司兵夫人吗?我对夫人的才华可是发自内心的崇拜与佩服呢。” 傅廷烨眸光瞬间冷下来,周身有种危险的气泽,即便是没有说话,他的态度也再明显不过。 “将军别动怒,开玩笑,开玩笑嘛。” 第二百三十八章 玉莲的感激 就连华轻雪,都忍不住的一个劲流着冷汗,这算是哪门子的玩笑! 傅廷烨直接选择无视他,来到华轻雪的面前:“你没事吧?” 华轻雪睁大眼睛,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将军这句话是说给某人听的。 果然,陈远原本有些黝黑的脸霎时惨白惨白的,十分难看:“啊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司兵夫人不就是跟我说说话而已,会有什么事情?” “你敢说将军的不对?”华轻雪惊讶的看着他:“胆子不小。” “……”陈远噎的说不出话来。 太阴险了,两人分明就是打的夫妻牌,欺负他一个孤家寡人…… 要是紫菀那婆娘在就好了,轮嘴皮子功夫不会输给柔柔弱弱的华轻雪的,到时候跟他双剑合璧……嘿嘿嘿。 陈远想到这里,幽幽然笑了起来, 这是在此时此刻,他的笑显得突兀而诡异。 “总管大人,你没事吧?”华轻雪上前关心。 陈远微微一愣,赶紧收住自己的神色:“没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那你在偷笑……”华轻雪很不识趣的戳穿他。 陈钰吓得远离她一步:“夫人说笑了,远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打扰二位。告辞,告辞。” 本来一个傅廷烨都足够搅尽脑子对付,眼下司兵夫人跟将军在一起的时候简直是开了挂,分分钟让他下不来台。 得了,惹不起,还躲得起。 陈远几乎是逃一般的往外走,只是刚刚出了亭子不远,瞬间一个娇弱的身影噗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陈远大将军!请受小女子一拜!” 陈远被这阵仗吓的又是一跳,心脏都要扑出来了:“喂喂喂!姑娘姑娘……”他拍着胸脯低头定睛一看,确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除了肤色跟他相似但其他任何地方都十分陌生的女子。 “我俩并不认识也不熟悉,你不会是要讹我吧?”陈远回头看一眼傅廷烨和华轻雪,脚底抹油一般窜到两人身后:“将军!司兵夫人!这可是您们的地盘,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可得负责!” 华轻雪瞧着他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心中不禁泛出大大的问号,这样的人怎么会当上御林军总管的……上位者的眼光真的很不同寻常。 嗯,一定是太后选的,李景楠不会这样没有眼水。 跪在地上态度无比虔诚的丫头并不是别人,正是玉莲妹子。 由于之前华轻雪答应过玉莲妹子准她跟着理学院的学生一同学习,于是趁这段时间复习一下自己对文字的认识,私下里还找梁文晟他们补课,于是丫鬟的活并没有让她干。 这丫头心气高,心志大,知道机会不易,所以学起来特别的认真,就连卢正清都好几次夸奖过玉莲的勤奋,可本以为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玉莲,不知为何会突然跑了过来。 玉莲抬起头,看见陈远的反应有些茫然,不过丝毫不影响小姑娘一片赤子之心,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氤氲着雾气,望着陈远仿佛望见了亲人一般。 “陈远将军,你可能不认识我,可是……”玉莲说到激动的地方,眼泪已经簌簌的流:“可是在玉莲的心里,早已经将你当成世上最亲近的人,是将军你杀了那帮土匪,替玉莲报了仇,玉莲很是感激。” 陈远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在此时放下来,原来是来向他感恩的。 这姑娘叫玉莲……正好是他攀升御林军总管的那幢案子。 “噢噢噢……原来是这样。”陈远长长的吁一口气,终于挺直了腰板上前来:“玉莲你先起来吧。”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虚扶一把,却被玉莲拒绝,玉莲神色坚定:“将军,请受我一拜。” 咚咚咚三个响头。 “别别别……我怎么承受得起。”陈远的不好意思倒是十足的假情假意。 就连华轻雪都看不过去了,这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她不由朝傅廷烨看一眼,只见对方眼底有着相同的看法。 “那你这一口一个将军的……叫得我很不好意思啊,虽然当将军是我未来的计划……”陈远越发大言不惭起来,说到这里,很是有心的朝傅廷烨这边望了望。 傅廷烨眼神冷冷的,毫无任何回应。 陈远不免有些失落,不过还是伸手,将玉莲给强行扶了起来:“不用感谢,朝廷也给了我好处,我去剿匪,其实也不是为了你。” 面对玉莲的赤子之心,他终于说出心中大实话。 毕竟受对方如此跪拜,实在是心虚。 玉莲傻傻的一怔,随即笑容灿烂:“陈远将军如此谦逊而不邀功,更是大大的好人。” 被人猛发了一波好人卡的陈远内心有些激动,也很崩溃。 此生此世,终于遇见一个对自己崇拜至深的女纸,却是在大将军傅廷烨的地盘上,敌我还分不明白,更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其实我真的还不是将军,你这样叫我会骄傲的,要不这样,你叫我陈远大哥吧,我们就算是认识了。”陈远低咳一声,终于显露出一丝尴尬的颜色。 对于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他,能有这样的情绪流露出来,实属不易。 玉莲惊呆了,安静了一秒,下一刻高兴的扑上来捞住陈远的胳膊:“好啊!陈远大哥!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哥,玉莲太高兴了。” “……”陈远有种盛情难却的无奈。 “玉莲,玉莲。”华轻雪见玉莲妹子这样实在是不妥,不说周围理学院里面的人看到了倒是没什么,就一旁陈远带来的宫廷侍卫,瞧着这丫头投怀送抱的一慕慕表情各不相同。 她上前将玉莲拉过来:“陈远大人还要公务在身,不要过多打扰他才好。” “哦,是啊!”玉莲猛点头,只是视线却一直黏在陈远身上,不知为何,以前只知道英雄的名字,如今见到本人才发现,陈远的英挺和俊美是她见过的世上的男人里面最最极致的。 如果能嫁给陈远大哥就好了……玉莲的心中冒着各种不切实际的泡泡。 陈远瞅着小丫头的表情哪里有看不懂的,只是这份盛情他实在是无福消受,女人是个好东西,可是太主动的女人就不太好了,他心中的良配还是紫菀那种该死的冷淡,比较对味口。 “那个……告辞了。”陈远再次抱拳,向华轻雪和傅廷烨看一眼,最后视线落在玉莲身上,却只停留了一瞬,赶紧落荒而逃。 这次是真的能走了。 健步如飞,生怕哪里又冒出一个小插曲,他的心脏还经受不住连番惊吓的。 “夫人,陈远大哥还会再来吗?”玉莲有些依依不舍,下意识的松开华轻雪的手追上去,只是她追到门口却只能看见陈远骑马飞驰的身影,惊鸿一瞥一般,消失在街道尽头。 “跑都跑的那么帅。”玉莲花痴一般的感叹。 华轻雪远远的在她身后看着摇摇头:“真是一个实心的丫头。” 傅廷烨上前揽住她:“无妨,陈远剿匪,算是帮助玉莲报仇,心存感激也是自然。” 华轻雪抬头看他,点点头。 “对了,我有东西要你转交给李景楠,你等我一下。”华轻雪说着,吩咐一旁的欢儿去拿,不多时,一件羽绒服和一封信便送到傅廷烨面前。 傅廷烨只看一眼那衣服的尺寸便知道,定然是华轻雪送给李景楠的。 她还说别人实心,她自己不也是大实心一颗。 傅廷烨真不知此时自己的心情是什么,微妙而复杂。 “将军,怎么了?”华轻雪瞧着傅廷烨有些走神的模样不禁叫唤一声。 “哦。”傅廷烨垂眸,伸手接过东西,表情淡淡的。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 “将军今日还有军务处理吗?”华轻雪不知为何,总觉得要说点话来,不然周围的空气都凝滞着一般。 傅廷烨点点头:“是有一点小事,不过也无妨,你有事找我?” “暂时没……没。”新式兵器即将出炉了,不过眼下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 这两天傅廷烨上朝回来总是一脸疲惫,华轻雪也不忍心多给他增加负担。 两人之间仿佛无形的产生了一种,我不说,你不问的距离。 若有似无…… 就连一旁的欢儿都有些看不下去,赶紧上前提醒华轻雪一下:“夫人,你不是给将军也准备了……” “噢噢!”华轻雪顿时明悟:“那个……你的两件羽绒服由于面料太多,需要填塞的鸭绒不太够,我还美弄好,等弄好了一并给你。” 傅廷烨看了看她,点点头,脸色里终于有了丝丝温暖。 “那,将军你去忙你的吧。”华轻雪笑得尴尬,大有送客的意思。 傅廷烨脚步一滞,终于点点头:“嗯。”转身就走。 陈远回到皇宫,正打算给太后复命之时,发现太后的寝宫来了位稀罕的客人,至少是他当差以来还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的一个人。 此人……正是程婉秒。 程婉秒自从离开别院回到侯府以后,仿佛就消失在视线里一般,只是暂时消失的棋子始终是棋子,总有等到起复的那一天。 “你的意思是,上次傅廷烨的确是受了伤,而且是左肩?” 第二百三十九章 涨价 慈宁宫的正殿之中,郑淑玟猛地从卧榻之上坐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程婉妙不敢欺瞒她,如实点点头:“那日将军回来,我正巧遇见,所以见着了,只是将军并没有让我帮他处理伤口,而是让华轻雪处理的。” 程婉妙已经失去了往日的争斗之心,如今提及华轻雪,已经没有了那种浓烈的恨意,或许是自己太过于努力去争取过,失望过,最终有了一丝丝看透的绝望。 “竟然骗过了所有的人。”郑淑玟不由捏紧了拳头,眉眼之中全是恨意:“可恶!” 一名宫女缓缓上前禀报:“太后,辽国太子驾到。” “宣。”郑淑玟淡淡应一声,随即朝程婉妙那边扫了一眼,紫菀会意,赶紧带着程婉妙从屏风后面退了出去,不想走出大殿之时,碰见陈远也在外面候着。 陈远骤然瞧见紫菀,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瞬间喜笑颜开,只是这一幕被程婉妙身后的紫娟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讽。 陈远察觉不妙,顿时收住神色。 程婉妙恭恭敬敬的跟紫菀告辞,转身就走,全然没有发现周围的异样。 紫娟跟在她的身后,只是跟紫菀告辞之时,少了那份恭敬与敬畏。 “哈,怎么我觉得这个做丫头的比她主子还要拽?”陈远等两人走远,这才凑近紫菀套近乎。 紫菀斜他一眼,不回答,只是看向紫娟背影的眼神,颇有些深意。 这两人一定有问题,陈远在心中笃定。 “怎样,太后现在有空见我了吗?”陈远凑上去不想紫菀顺势转身,只能瞧见一个背影,他低下头,凑近紫菀的耳朵,姿势显得有些暧昧。 一旁站在檐下的宫女们都好奇的朝这边望了过来。 紫菀耳根子瞬间通红,赶紧跨一步远离他:“自重!” 又是一个白眼送过去,紧跟着一刻也不停留的躲进宫殿里面。 陈远想追上去,却又不能顶着闯宫的罪名,只能十分无言的继续候着。 “想不到辽国太子脸皮还真厚,热气球的事还没有消退太久这就敢进宫见太后了。”陈远一个人八卦一句。 不过他的想法也是太后郑淑玟此时此刻的想法。 萧翰端坐在下首,神色如常,全然没有半点羞愧或者说心虚之态,实乃……功力深厚。 “太子不来本宫也有请太子进宫的打算。”郑淑玟语气慵懒,却意有所指。 萧翰脸色微赧,淡笑回应:“太后是否介意萧某乘坐热气球之事?” “难不成你还会制作热气球?”太后反问。 萧翰轻咳一声:“太后这可就真的怪罪我了,热气球虽然是司兵夫人创造出来,可是原理简单,模仿其实不难,况且我大辽地广人多,能人异士更是数不胜数,要模仿一个热气球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郑淑玟沉思一瞬,冷哼道:“的确也只能是模仿,模仿之人只懂个形状,却不懂精髓,不然,辽国太子也不至于伤筋动骨的。” 言语之中的奚落,让萧翰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 “咳咳。”萧翰饮茶掩饰尴尬。 “太子前来所谓何事?本宫事务繁忙,倒是不便多陪。”郑淑玟态度冷淡,姿态高傲,倒是的确有高傲的资本。 萧翰心中隐隐不悦,却又不能发作,憋得很是难受。 “太后,萧某的确是有事前来,此事也是本次出巡的目的,为了震天雷而来。” 郑淑玟顿了顿:“哦?就是上次提议要购买我大齐的兵器?” “正是。”萧翰点头。 “你要多少?”郑淑玟拈动着手中的戒指,轻声询问。 “一千五百枚。”萧翰直言不讳。 在来之前就去宁王府探过底,齐国如今震天雷的存量也就这么多,他打算全部买完。 不过,齐国的太后一定不会同意的,这点在他的意料之中。 “辽国太子,我看你是今天还没睡醒,这是做梦呢!”郑淑玟顿时拉下脸来,看向紫菀:“替我送客。” 态度已经十分明显,萧翰无奈,只能退了出去,只是这样的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倒也并没有多少失落。 陈远远远的望着萧翰,直到对方走远这才进去跟太后复命,郑淑玟也能猜到,陈远不可能问出什么,华轻雪自然会撇得干净,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大将军护着。 “太后,你看这件事接下来怎么做?”陈远询问。 郑淑玟揉揉太阳穴,每天都要处理那么多的事情,是一件十分耗费心神的差事:“按兵不动,我就不信傅廷烨能护她一辈子。” “嗯。”陈远点点头,随即大胆的询问:“不知刚才辽国太子前来所为何事?” “还能为什么,购买我们的震天雷。”郑淑玟没好气:“什么东西,我们同意卖给他已经不错,谁知道开口闭口就是要我们所有的库存。” “是齐国的库存,还是傅廷烨的库存?”陈远暗示般的提醒。 郑淑玟忽然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凝望着陈远,心中大惊,陈远倒是提醒了她,震天雷虽然厉害,却并不在朝廷的手中把控,而是在傅廷烨的兵器营之中。 之前李景楠临朝的时候便同意贩卖兵器,但是提货却也是从傅廷烨的兵器营之中提取,需要李景楠的亲笔签名才行。 由此看来,她这个太后还真做不了这个主。 “反正也不卖,先让他得意着。”郑淑玟没好气,睨陈远一眼:“你下去吧,有事我再传你。” “是。”陈远恭敬退出。 萧翰走出宫门,早有华丽的马车候着,他跳上去捞开帘子,里面坐着宁王。 宁王手中捧着炭炉,衣着华丽,瞅着萧翰的模样带着嘲笑与同情:“瞧你的表情就知道碰了一鼻子灰,别怪我,我可是早就提醒过,太后那老太婆,并不好对付。” 萧翰淡淡一笑:“怎么,你倒是十分得意。” “哈哈哈,萧兄真会说笑,本王怎么会得意呢。”宁王的表情跟他的言语倒是大相径庭。 萧翰真不想拆穿他,却也不想理他,而是侧过头看向窗外,盛京城人来人往,街道上十分繁华。 “老太婆不同意不要紧,我有办法让她同意。”萧翰轻声说。 宁王微微吃惊:“是么,萧兄有什么好办法,可否告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萧翰十分不厚道的卖了一个关子。 华轻雪在实验室里面验收梁文晟和苏绍文这几天的成果,上次给他们布置了作业,想着也该完成了。 梁文晟已经按照她的指示,将一个熔铁炼制的枪的模样打造了出来,华轻雪将部件组合,上膛,扣动,枪管里面的火药发动机制都十分不错。 已经达到了她预想之中的样子。 苏绍文这边,按照她的提示,已经能更加精纯的提炼出精度更高的火药,从成色上看,就比之前的震天雷好了几倍。 真是大喜,火药枪和新式震天雷都能出来了。 这一下子让就是两件兵器,李景楠知道了一定会高兴额睡不着觉的。 她跟两个徒弟在实验室忙活了一天,顺便安排了一下试验的程序和场地,这才回到院子,却碰见从外面愁眉苦脸回来的欢儿和喜儿。 两人均是一筹莫展的模样,让华轻雪不由好奇相问:“怎么了,这是?” 两人看见她,还未回答,一旁的拱门里面走出来一位妇人,正是罗慕语,也是满脸的一筹莫展模样。 “还能怎样,如今盛京城的东西可真是疯了。”罗慕语上来就倒苦水。 “你已经坐满月子可以出门了?”华轻雪欣喜一声,随即看到,罗慕语身上穿着的正好是她送过去的羽绒服,十分贴身,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衬托的刚刚好。 察觉到她的目光,罗慕语赶紧感谢:“谢谢你的衣服,这羽绒服真是太好了,又轻又薄又暖和,你的脑袋真是太能想了,这种东西都能发明出来。” “其实也不算是我的发明……”华轻雪讪笑:“不过你穿着满意就好。” “满意满意,我十分满意,还想再问你要几件,给我家卢夫子和孩子各制备着几套呢。”罗慕语一边说,一边挽住华轻雪的胳膊;“当然不是免费跟你要,钱还是要给的。” “没事没事,都是小钱,现在卢夫子跟将军当差,就当是差事福利就好了。”华轻雪推辞一声。 罗慕语也不跟她谦让了,自从知道华轻雪是个富得流油的小富婆之后,很多事上她也就不较真了。 “对了,你刚刚说盛京城怎么样了?”华轻雪将话题转移回来。 罗慕语顿时脸色转为苦瓜色:“唉,夫人,你是有钱人,自然不懂这菜米油盐的艰辛,我们小老百姓容易吗,这盛京城的土豆和红薯,一天一个价,你看看这才几天啊,上次我买红薯的时候还是一个铜板三斤,现在一斤已经涨到一个铜板了,而且据说天天涨,这不,我今天都屯了好多口粮回来。” “可不是么,还不止这两样,夫人,我们今天出去采买后厨所需材料,像花椒大蒜生姜之类的也涨了不少,原本府里这块项目上的例银是很充足的,可是今天我们购买的还不及三分之一,已经花完了。” 第二百四十章 太后的难处 “花椒也涨了!完了完了,我还没有屯花椒呢,不跟你们闲聊了,我得去买点回来,不然明后天又不知道是个什么价了。”罗慕语听完欢儿的话,转身就跑,风风火火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刚刚坐完月子的产妇。 “怎么物价会这样凌乱?”华轻雪倒是真的惊讶住,物价可是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如果任由其疯长,会引发百姓恐慌甚至暴乱,后果很是严重。 “朝廷都不管吗?”华轻雪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朝廷一定会有所作为:“应该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你们将一些必备的东西储备着,其他不太重要的材料先放着,过段时间价格维稳以后再买也是可以的。” “是,夫人,我们今天所采买也正是目前正需要用的。”欢儿和喜儿老实回答。 华轻雪点点头,实在有些搞不明白,天子脚下,怎么会如此疯狂。 “是背后有人在操纵。” 傅廷烨回来,第一时间解答了华轻雪的疑惑。 “原来是这样。”这种经济范畴内的事,本就不是她的专长,所以她也并不清楚,但是听傅廷烨如此一说,倒是确实是这样。 商人将货品捂住,待价而沽的时候,是会带动市面价格波动。 “可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就单纯的敛财吗?朝廷如果查出谁是背后捣鬼的那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吧,到时候罪证下来,那不是全族人跟着蒙羞。” “这就不太清楚了,那人能控制盛京如此多物品的物价,一定不简单。”傅廷烨淡淡的说:“只是他背后的目的,似乎是冲着太后去的。” 竟然是太后的梁子……华轻雪有些不可思议的张大嘴。 “好吧,既然不关我们的事,也好,免得操心。”华轻雪吁口气,似乎放松下来。 傅廷烨抿唇:“可不是,我也是抱着隔岸观火的态度。” 不知道太后此时此刻,可还有心情吃得下饭否。 慈宁宫内,此刻被傅廷烨惦记的郑淑玟果然吃不下饭,不仅如此,还摔了好几个官窑打造的青花瓷,每一件都是绝无仅有,只此一件。 可郑淑玟并不心疼,心疼的是紫菀等一众宫女。 “太后,生气伤身,您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一众宫人在下面齐刷刷的跪着,同时跪在正殿的大理石地板上的,还有一众户部工部吏部的官员。 此次物价疯长,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朝廷已经耗尽所有存量,依然无法按压住宛如中邪一般的物价。 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市面上流言飞起,恐慌情绪之下,百姓们纷纷开始屯粮,疯抢之下更是发生无数起打砸斗殴事件。 就连京兆尹的门槛,都被各种告状的人踏平了三寸。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郑淑玟大叫:“荒唐!太荒唐了!你们平日里是怎么监控的,竟然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朝廷每个月派发你们工钱就是让你们这样办事的吗?!” 一众官员头都抬不起来。 懦弱的不敢吱声。 “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两位大人是不是应该给出一个解决之策,难道任由事态发展,让老百姓翻天吗?”郑淑玟一个茶杯打过来,正好落在两位尚书跪着的位置。 两位大臣也是朝中老臣,只是这种事情倒是头一回遇见,事态变化太迅猛,他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良策,只能低着头继续接受太后的辱骂。 “太后何故发如此大火。”沉稳而古朴的声音传来,紧跟着,左相缓缓踱步走进大殿。 郑淑玟回头见是他,收住一些火气:“丞相想必已经知晓,如今我正是焦头烂额之际,不知丞相可有对策?” 左相对她拱手:“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请讲。” 左相顿了顿,说:“朝廷宜立刻发全城布告,安抚民心,同时开放皇仓,补充市场亏空之货品,打压市价。” 这倒是一个主意。 郑淑玟听后,立刻让工部和户部着手办理。 一众官员终于退了出来,正殿之中只剩下左相一人。 “丞相还有事禀报?”郑淑玟坐下来,心神稍稍安稳,只是左相接下来的话,让她又急躁起来。 因为左相告知她,如今国库已经濒临亏空,急需很大一笔现银维持周转,不然朝廷便十分危险。 郑淑玟下意识的捏紧拳头,指甲深陷肉中,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终于,左相走了之后,郑淑玟匆匆从慈宁宫走出,直奔乾清宫而来。 李景楠正在看书,冷不防那熟悉的香气侵袭,他便知太后驾到,缓缓的放下书本的同时,太后的身影也出现在视线之中。 “最近看的什么书,可否与母后分享?”郑淑玟诸事烦躁,可在见到李景楠的一瞬间,那些烦扰人心的事忽然变得不太重要。 只是,李景楠神色冷漠:“都是些母后不喜欢的闲书罢了。“ 郑淑玟被拒绝,心情却很好:“今天我来,是有件事情跟你商量。” 李景楠心中闪过一道锋芒,算算日子,陈远的告辞到今天也有几天了,也应该来了。 “母后请讲。” 他也是心情好,所以用了请字,只是郑淑玟并没有察觉。 “辽国太子要购买我国震天雷,这事你怎么看?”郑淑玟在栏杆外面坐下来,语气平常,仿佛两人在聊家常一般。 李景楠微微垂眸,原来是这事,那萧翰也的确是执着,买了这么久,还没买成。 “全凭母后做主。”李景楠规矩和顺的一点不像当初的叛逆少年。 有那么一瞬间,郑淑玟差点以为自己面前的人并不是那个时时刻刻抵触自己的孩子,而是自己心心念念盼望中孩子的模样。 “孩子,你终于能够体谅母后的心情了。”郑淑玟很感动,眼底的雾气氤氲。 关了这么久,李景楠终于懂事了么。 太好了……也不枉费她这么久以来用心良苦。 “……”李景楠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太困难,他不知从何开口。 “没事,没事,是有一个过程的,母后会等着你,等着那一天……”郑淑玟眼泪顿时决堤,哭到不能自已。 只是,泪光模糊的她并没有发现,她的失态在李景楠面前没有产生任意一丝一毫的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郑淑玟再次镇定下来之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李景楠已经自顾自的躺下睡着午觉,郑淑玟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岁月静好,这应该是母子嫌隙以来最为和谐的一次。 很好,很好。 她匆匆离开而去,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布局。 左相一脉朝臣纷纷发动盛京城中富商捐献款项,缓解朝廷一时之急,太后也再次联系到娘家里面,郑家这些年凭借太后为靠台,明里暗里也得了不少好处。 此时此刻太后需要支持,几位家主的意思是同意的,只是老太君哪里……并不好对付。 “哼!晟儿回京到现在她问都没有过问一句,太不像话!只有到有事的时候才会想起我们!帮什么帮!让她先难上一段时日!”老太君还在为郑晟的事怄气。 几位家主怎么劝也无法改变她老人家的心意,一时之间,事情陷入僵局。 理学院后面的试飞空地之上,从下午开始就有侍卫来回巡逻。 童童一直不远不近在附近玩,时不时看上两眼,只是接近日落时分,欢儿忽然找了她来,好说歹说的要带着她上街去玩。 童童拗不过,只能跟着欢儿走,心中却是分明的,将军这是故意支开她。 只怕今晚,府里有重要的事。 她预感的不错,华轻雪用新式提纯火药研发的炸弹已经做成,并且正式今晚在空地之上试验效果。 一切都准备就绪,黄昏之后,天空一寸寸蓝,空旷无垠。 傅廷烨与华轻雪一同前来,此前,梁文晟与苏绍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两人一声命令,便马上试炸。 “将军,夫人,现在可以开始了吗?”有侍卫上前询问。 华轻雪仰头看看傅廷烨:“将军,你来决定吧。” 傅廷烨神色严肃,眉心紧蹙,沉吟一瞬,说:“不行!今晚的试验取消。” 啊……众人微微吃惊。 华轻雪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提前商定好的时间么,为什么改期?” 傅廷烨抿唇:“不是改期,而是这个地方还不够偏僻。” 华轻雪一瞬间明白过来,她的别院的位置是李景楠送的,虽然是京郊,但也算是人群聚集之地。 试飞空地这片虽然算是清净之所,却也只是相对来讲。 比起当初在盘水大营的试验场地,还是人烟气重了些,而且炸弹的威力巨大,周围也没有消音隔离……倒的确是自己有些没有考虑周全。 “好吧,全听将军的。”华轻雪点点头,表示理解。 傅廷烨嗯一声,带着她往回走,剩下一众人傻眼片刻之后,便开始忙碌的收拾撤销装备。 华轻雪和傅廷烨回来之时,赵升已经早早的候着了。 “赵管家,是否是跟唐门那边的合作细则谈好了?”华轻雪预料到对方是来回禀此事,果然,赵升冲她点头:“是的夫人,已经差不多,我这里带着协议手册,请你过目。” “另外,唐钰公子还有一句话让我转达与你。” 第二百四十一章 良心不会痛吗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不用过目了。”华轻雪接过协议手册转手就交给欢儿保存着:“唐钰有什么话留给我?” 赵升笑了笑,接着说到:“唐钰公子说上次夫人嘱托他的事情,现在倒是可以告知夫人了。” 上次嘱托他的事……莫不是当初秦老五关照让她见面提的那件。 关于萧翰在盛京的产业! “他终于肯说了,这么奇怪?”华轻雪微微诧异。 从上次的交流情况来看,唐钰算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华轻雪的要求是有点点过,作为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唐钰不帮忙也是可以理解,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内,不知道这个人的思想为什么转的如此之快。 “是的夫人,我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很纳闷的,不过他让我将这个交给你,我还不敢看,夫人你自己做主吧。”赵升说着,伸手递过一个本子过来。 华轻雪怔然,伸手接过来,本子是很普通的线装本,封面没有任何内容,华轻雪感觉里面的东西有些沉重,下意识朝傅廷烨看过去。 傅廷烨对她点点头:“既然给了你,就看得,怕什么。”有我在,谁敢对你使心眼! 华轻雪心中暖流涌动,伸手打开来,只见上面一页页密密麻麻的都是记载着萧翰在盛京的各种产业,有茶铺,饭点,布庄,当铺……有自己独资的也有合资的,就连萧翰以前投资过的项目以及现在正在插手的项目都有。 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这个……是不是应该给你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华轻雪粗略看了几眼随即关上本子,递到傅廷烨的面前。 傅廷烨伸手接过,一点都不迟疑。 “好,先放在我那。”他淡淡的说。 华轻雪茫然的点点头,有种下意识的错觉差点要对他说谢谢…… …… 皇宫。 陈远正在后宫里面晃荡,百无聊赖,不曾想一个小侍卫前来打小报告:“大人,刚才属下听守门的兄弟告知,前御林军总管大人郑晟进宫了,似乎是找的太后,已经一路通行。” 小侍卫低着头,十分虔诚,期盼着自己的自告奋勇或许会让大人给点嘉奖什么的。 结果好半天没有听到陈远的回应,他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只见陈远眉头挑了挑,随即眼睛动了动,随即嘴角动了动。 仿佛在酝酿什么,又仿佛十分纠结。 小侍卫瞬间脑子里跑过一道灵光,惊喜的建议:“大人只要一声吩咐,小的们立刻将他给大人抓来。” 陈远双眼微眯,一种诱惑与危险并存的感觉袭来。 “你倒是会自作聪明,跟我小时候可是一模一样。”陈远擒着笑容,阴晴不定的说。 小侍卫的表情瞬间僵住,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人……我们也是为你着想……”嗫嚅的解释心迹,不过已经来不及了,下一刻,陈远的拳头伴随着腿已经砸到身上。 “你或许不知道小时候的我就经常因为自作聪明而被打吧,蠢货!”陈远一边打一边骂:“竟然敢挖坑给我,看我不打死你!” 紫菀远远的站在一旁的假山上,看着这一幕,幽然一笑。 郑晟来到太后寝宫里面,郑淑玟刚好在休息,闲散躺在贵妃榻上。 “侄儿。”郑晟如今瘸着退,是杵着拐杖才不至于跌倒,形容十分狼狈。 郑淑玟并没有睁眼,不想看见这个废物如今的模样,毕竟是自己的侄儿,她害怕自己动一些不该有的侧影之心。 “老太君怎么说。” 不过不想看他是一回事,办事则是另外一回,郑家如今对她的支持至关重要,所以郑淑玟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郑晟顿了顿,回答:“几位族长和太君他们商议之后决定……”提到这里,踟蹰起来。 “说!”郑淑玟隐隐有些不耐烦。 郑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如实转达:“太君说如今郑家今时不同往日,朝中也并无重要当值之人,邻里远亲更有避之不及之意,眼见巍巍大厦即将倾塌,太后的请求是在爱莫能助。” “爱莫能助!”郑淑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倏地坐直了身子,眼光犀利瞪向郑晟,却在片刻之后确定他没有那个胆子在自己面前作妖,这话的确是老太君的意思。 那老太婆分明是拿郑晟被扁之事收拾她呢! “姑姑也不要生气,太君也是一时气在心头才如此,等晟儿回去一定好好劝劝太君。”郑晟果断站出来做好人。 只是这张好人卡在郑淑玟这里却并不好卖。 “哼!还不是因为你没出息,害得我跟老太君之间有嫌隙!你还有脸说这话。”态度冷硬,语气更是如冰渣子一般戳心。 郑晟又是羞愤又是后悔,噗通一下就跪了:“姑姑,都是晟儿不好,晟儿没有为你争气,姑姑你就罚晟儿吧,晟儿任打任罚,只要姑姑能出气就好。” 郑淑玟真是头皮都要炸开了:“打你罚你又能有什么用!你已经废了,我还能指望你什么……如今老太君正是因为你才如此对我,难不成我还能再动你!” 这层层厉害关系你一个郑晟懂个屁!你只会火上浇油! 真是妥妥的废物! “姑姑……”郑晟双眼含泪,继续打感情牌。 只是郑淑玟的话句句戳心,那句你已经废了,让他犹如跌入万年寒冰窖里面。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郑淑玟深呼吸一口气,下了逐客令。 “姑姑!”郑晟不甘心,可是没有办法,一旁的宫人已经来到面前,在这些人面前,他不能失态,他曾经也是在他们面前高高在上的存在。 绝望,悔恨,愤怒,不甘所有的情绪涌上来,郑晟跛着脚失魂落魄的走出太后寝宫,迎面看见一位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人走来,穿的还是他曾经当值才穿的御林军总管的官服,很是威风八面……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找了一个发泄口。 “陈远!你怎么不去死!”郑晟不管不顾的朝陈远冲过去,仿佛一头疯牛。 陈远擒着笑容,眯着双眼,老早就瞧见了郑晟,也知道对方毕竟受刺激,只是不知道,怒火攻心的郑晟竟然如此愚蠢,光天化日之下就朝他冲了过来。 郑晟用尽所有力气,只想迎面暴打一顿陈远,他并不是孤身一人进宫,而是带着家丁,今天势必要打死这个踩着自己往上爬的可耻家伙。 只是……由于跛脚的缘故,本就行动不便的郑晟更是很难控制自己的重心,因此在即将靠近陈远之时,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灵活的偏差,轻巧躲过自己最猛烈的攻势之后,而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转移。 绝望瞬间倾盖而来……咚的一声之后,郑晟撞到了一旁的树上。 “陈远!”他跌倒在地仍然龇牙咧嘴:“来人!给我收拾他!” 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总管大人。 陈远双手抄在胸前,不怀好意的远远看着他:“郑晟大人叫谁呢,是不是你的那几个家丁啊?” 郑晟听见这话,立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左右四下观望,果然看不见半个自己的人。 刚才明明在殿外等着他的,怎么瞬间人就不见了。 “大人是不是在找人?”陈远笑了起来,随即拍拍手:“我帮你找他们。” 下一刻,一对侍卫擒着几个穿着常服垂头丧气的人走了出来。 郑晟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带着来的家丁。 “陈远,你好大的胆子,我的人你也敢动!你就不怕我去太后那里告你一状。”郑晟终于爬了起来,挺直胸脯,虚张声势。 陈远伸手揉揉太阳穴,似乎十分不屑的模样:“对不起啊,总管大人,我是有合理理由抓他们的,首先,这些人并没有随意出入宫门的权利,第二,他们的身上都带着刀具,这些小刀都是从他们的鞋底里搜出来的。” 陈远一边说,一边指着旁边侍卫手里搜刮的东西向郑晟指证。 “我有十分充足的理由怀疑,他们的进宫会对太后以及皇上的安危造成影响,不过,既然你是太后的侄儿,或许太后会听你的说辞,你要去告我我也没有办法。” 陈远做了一个随意的动作,仿佛请他去打小报告。 郑晟气的说不出话来,偏偏刚刚自己是被太后赶出来的,此时此刻哪里还有脸回去。 这个陈远,真是太可恶了! “你!我们走着瞧!”郑晟气得转身就走,就连他的家丁也忘了顾及。 倒是一旁的侍卫朝陈远投来询问的目光,陈远掂量了一下,摇摇头:“放了吧,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对不对,有时候吃亏做一回好人并不是坏事。” 大人……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你哪里吃亏了。 众侍卫纷纷石化一瞬,随即听命放人。 …… 傅廷烨在书房里看完整个账目本,大致了解了萧翰的具体产业。 秦老五已经被喊了进来,站在一旁候命。 “最近扰乱市价的人查到了没有?”傅廷烨放下手中的东西,沉声询问。 秦老五摇头:“对方做的十分隐蔽,我们毫无头绪。而且赵升总管都不知道的路子,经商里面的弯弯绕绕我就更不懂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三倍威力 傅廷烨点点头:“那就叫赵升过来见我。” “是。”秦老五领命出去,不多时便将赵升带了进来。 傅廷烨伸手将那账本丢给赵升:“通过你的隐秘渠道查一查这里面所有的商户最近动静,我怀疑盛京如今市价动荡跟他们有关。” “是,将军。”赵升恭敬领命,只是突然想到一事,赶紧询问:“将军,之前你说过要回盘水,一应路上所需以及途径客栈我都已经打点好了,只等你了?" 傅廷烨微微沉思:“再等两天,等夫人的新炮弹试炸成功之后。” “好的。”赵升点点头。 …… “燧石小片系以钢片夹内,安之于扳机之上,触及内装火药之枪管,或炮膛之小孔;手一扳动,燧石触击镗孔发火,燃及火药,向前爆炸,弹即随其力而脱膛远射……” 华轻雪拿着梁文晟之前做的模具,仔细给两徒弟讲解这件火气的使用以及爆发远离。 梁文晟和苏绍文听的专心致志,眼神随着华轻雪的一举一动而熠熠生辉。 “师傅,这东西能射多远?”梁文晟不禁提出心中疑惑。 华轻雪手里拿着步枪,伸出两根指头测量枪筒的长度:“如果你能练出如这根竹筒大小的熟铁,到时候火药引爆,最少的射程也在八十步范围以上。” “哇!这相当于一把中等的复合弓的远程射击距离了。”梁文晟惊呼一声,忍不住高兴起来:“我们要是有这样的兵器,军队的战斗力肯定会提升不少。” 苏绍文在一旁猛点头:“我们有师傅在啊,齐国的国服民强肯定指日可待。” 华轻雪笑了起来:“如果步枪能够普及生产,那么我们齐国的兵力只是上升了一个台阶,从冷兵器时代到热兵器时代跨步,当然,这样的一个台阶,一定会是其他国家好几十年的距离。” “几十年……”苏绍文和梁文晟双双惊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那将会是一种何其恐怖的存在。 “师傅,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实体的步枪了。”梁文晟激动地站起来,华轻雪手里的模具只是一个半成品,只有扳机部分是他之前做出来的。 由于枪管要求的熟铁工艺比较精湛,目前还在锻制之中。 “让我再试试,我一定给师傅锻制出一个合格的枪管出来。”梁文晟接着说道。 华轻雪点点头:“不急,我想等到李景楠下次来的时候再将这个东西亲自交给他手里。” 目前,李景楠的回信之中还不曾说过要出宫来看看她,虽然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大碍,不过依然让华轻雪有些担心,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冒出来,她潜意识的认为李景楠是受到了某种威胁,所以无法出宫。 但这样的想法只是在脑海之中一晃而过,因为这种境遇是不会存在的。 郑淑玟就算再霸道专治,也毕竟是李景楠的亲身母亲,而对外,有傅廷烨支持,相信没有人能够动摇他分毫。 这样想着的华轻雪,稍稍安慰不少。 却不曾想,与此同时,正困在乾清宫的李景楠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伸手揉揉鼻尖,下一刻,便看见盛装的郑淑玟出现在眼前。 郑淑玟经常来,不过都是常服,或者有时候半夜会穿着比较简单的斗篷就来了。 如此盛装,还是第一次。 太后前前后后的仪仗足足有二十几位宫人,一字并排开来,宛如仪式一般。 郑淑玟身着长款礼裙,款款迈上台阶,擒着温和的笑容,第一次拿出钥匙来,将牢笼打开,行至李景楠身边。 “楠儿,跟母亲走吧。”郑淑玟淡淡的说。 李景楠抬头看她,郑淑玟的眼眸平静如水,没有半分波澜。 差一点以为,这一定是个假太后。 “母后,你可想清楚了?”李景楠并没有起身,而是沉声询问。 郑淑玟点点头:“母后时至今日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楠儿你才是母后唯一的亲人。” 郑氏一族,不过是通过她太后的地位搜刮巧取豪夺的财狼而已。 李景楠隐隐触动一瞬,站起身来,跟在郑淑玟的身后,踱步走出。 正殿的廊檐之外,太阳正燃烧的炙热,一瞬间铺在他微微苍白的脸上,竟然只有温暖的感觉。 洗漱,更衣,回归正殿,再一次继承大统,顺利的不像话。 后宫所有当值的有阶品的宫人悉数前来叩拜,其中自然有着陈远,陈远在一众宫人的最前排,恭敬行礼,心中却纳闷着太后此举的意图。 “平身,你们各自干各自的事去吧。”李景楠淡淡吩咐一声,一旁的胖豆公公赶紧上传下达,一众宫人见过皇上之后,纷纷退下。 郑淑玟全程陪同在旁,此刻方才缓缓从珠帘之后走出来:“皇上,如今朝廷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只能够你来处理。” “何事?”李景楠轻声询问。 “辽国太子购买我国震天雷一事。”郑淑玟说:“母后前前后后思忖着,齐国近年来朝廷开销巨大,国库亏空,与其放着无数的震天雷留着家里,倒不如卖给辽国人也好。” “然后让辽国用这些震天雷叩开我国边境大门?”李景楠顺势反问。 郑淑玟微微一怔,这也是她所担心的:“我们可与辽国太子签署休战协议,如果他不同意,我们就不卖。” “那国库亏空怎么填补?”李景楠有些失笑,但同时也瞬间明白过来,此次自己得到自由,也恐怕跟震天雷有关系。 “这也是母后两难之处。”郑淑玟终于服软。 当初专政的选择并非她的意愿,可是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之后,心中的想法也顺势而变,如今也是万不得已,才会将李景楠放出来。 涉及到跟司兵夫人的对接,以及傅廷烨……这两人可是只会买李景楠的账。 “让母后操劳了,这件事让我跟大将军和司兵夫人提吧。”李景楠建议,态度中肯而温顺。 郑淑玟很是满意,点点头:“好,好好。” …… 傅廷烨选的试炸地点在盛京与涵城之间的一处荒山之中,人烟罕至,十分宁静。 华轻雪跟在后面坐了好半天的马车才抵达,虽然辛苦,但是地点十分满意,据傅廷烨先后派出去的探子兵回来汇报,周围方圆十里之内都绝无人烟,因此就算整座山被新式兵器炸平了,也不会有人知晓。 “挺好的,我们赶紧炸,炸了之后还能趁晚饭回到别院。”山中空气潮湿,周围还有氤氲的雾气,华轻雪猛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冷不防冷的缩脖子。 傅廷烨上前,伸手将她的斗篷拉了拉,帽子给她戴上,只留她的一张精致白皙的小脸露在外面。 “好,听你的。”傅廷烨淡淡的说,随即朝一旁的侍卫看过去。 侍卫明白,扛着圆滚滚的新式震天雷便攀爬而上,不多时,已经抵达对面山的山腰位置。 红旗在茂密的树林之中摇晃,傅廷烨这边的指挥官也摇旗回应,一切准备就绪。 指挥官回头询问傅廷烨的意思,傅廷烨并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指挥官会意,拿出黄旗摇晃一瞬,下一刻,对面山腰之上红旗回应,紧跟着,轰隆隆巨大的爆炸声便从山沟里面传来,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傅廷烨和华轻雪他们已经站得足够远了,依然感觉到地晃山摇,要不是相互搀扶,根本站不住。 “将军!我们赶紧撤,后面的两颗不用试了,我瞧着这山体不稳,恐怕要塌方啊。” 上前来警示的是秦老五,一脸担忧。 华轻雪猛地抓紧傅廷烨的袖口:“是的,将军,此处群山环绕,山石的结构也不知道坚不坚固,的确有塌方这种可能。既然威力我们已经看见,就赶紧撤回吧。” 傅廷烨点头:“好。” 一众人匆匆撤离,回到平原管道之上时,刚刚试炸的地方依然烟雾缭绕,尘土飞扬。 就连上方的云彩,皆有异象。 “将军,这是火药提纯之后带来的转变,配置和用量与旧款无异,但是威力你也看见了,提升了不少。”华轻雪站在傅廷烨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所及,猜出他心中所想。 傅廷烨神色凝重,却也欣慰:“足足是以前的威力三倍。” “将军!岂止是三倍啊!我们看,一定有十倍,这种东西要是对付辽国铁骑,只要一颗就够了。”秦老五和海士轩在一旁起哄:“是啊,夫人,我看以后也不用费心劳神了,哪个国家不规矩,就送他一颗过去,保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华轻雪笑了笑,没有答话。 傅廷烨眼神犀利,扫过两人,瞬间闭嘴。 回去的路上,华轻雪不知为何,总觉得傅廷烨有种心事重重的样子,趁着中途车马休息之时,来到傅廷烨的身边询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傅廷烨眉头动了动,微微诧异的看向她。 瞒着的事倒是多了……夫人是指哪一件。 华轻雪瞅着他一副被现场抓鳖的表情,立时忘了自己接下来的台词。 这家伙!还真有事情瞒着她! 第二百四十三章 皇帝归来 傅廷烨垂眸,“我有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华轻雪微微一怔,“是不是边境出了事?” 傅廷烨点点头:“辽国在两国边境大量屯兵,形势紧张。” “可是辽国太子不是还在盛京内吗,他就不怕自己掉了脑袋?”华轻雪觉得不可思议,既然萧翰已经当上了太子,那就是未来辽国的皇帝。 辽国此举,难道要弃军保帅? “如今萧翰还在盛京,边境自然相安无事,可是萧翰是来购买震天雷,之中必定有着联系。”傅廷烨蹙眉,预想到一种十分危险的境遇。 华轻雪立时便想明白过来:“他不会想着用我们的震天雷来对付我们吧?” “为何不可?”傅廷烨反问:“就如今各国形势而言,震天雷的确是当今最厉害的武器。” “可是也很容易模仿。”华轻雪抿唇:“之前我们将震天雷卖过南诏,算是流传了出去,震天雷的构造其实比较简单,中间的填充也无非就是火药硝石混铁砂,这些东西都是各个国家极其容易获得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萧翰故意周旋拖延时间,实际上辽国很有可能在模仿?”傅廷烨微微一怔,华轻雪不经意提到的这个点,具备比较高的实现可能。 华轻雪点点头:“之前的热气球,就是一次蹩脚的模仿。” 以萧翰那种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一定会再接再厉……热气球如此,震天雷也如此。 “如此,那我就要更快回盘水了。”傅廷烨沉吟一声,呼吸也急促起来,仿佛一场大仗就在眼前。 “将军,我跟你一起!”华轻雪伸手,拉住傅廷烨的胳膊。 傅廷烨看她,一股暖流涌过心头,只是……他这次没法带着她去。 “不行,你得留在盛京。”傅廷烨沉声吩咐。 “为什么……”华轻雪有些失望:“我要与将军并肩作战,关键时刻,我还能给你出主意。” “听我说,轻雪。”傅廷烨打断她,“你留在盛京,就是与我的并肩作战。” 华轻雪瞬间睁大眼睛:“将军你……打算偷偷回去,避人耳目?” 傅廷烨点点头:“有我在,边境的众侍卫更有信心,但是盛京这边,不能流出我已经回去的消息,这样才能让萧翰放松警惕。” 华轻雪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的确如此,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却有一点点失落。 自从两人相识,似乎从来没有分离过,那次被掳走,也只是几天罢了,可是如果打仗……那可就是天各一方了。 一路心绪郁结。 等到马车回到别院门口,华轻雪忽然感到别院的气氛不太一样。 直到她跳下马车,才反应过来,竟然是李景楠来了! 李静楠穿着常服大步流星从里面冲了出来,一下扑在华轻雪的怀中:“想死我了,华轻雪。” 华轻雪也高兴的拥住他:“李景楠,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总是忙忙忙,怎么,今天终于抽出了时间?” 李景楠仰头,她这话有些听不懂,他什么时候跟华轻雪说过自己很忙了? 两人从相拥的姿势里分开来,双手却紧紧的抓在一起,分外的高兴。 华轻雪没有忍住,眼角的泪光一不小心溜出来,倒是让李景楠吃惊不小:“我又没有出事,你干嘛哭啊!别哭别哭。” “我这是高兴。”华轻雪也不知道怎么了,忍也忍不住。 “咳咳。”傅廷烨跳下马,十分不和谐的出现在两人的身边,伸手强行拉住华轻雪的一只手:“让皇上久候了,是属下的罪。” 嘴里说着请罪,身体语言可并不是如此。 李景楠和华轻雪都微微尴尬,松开来,“是啊是啊,李景楠别站在门口了,我们进去吧。” 李景楠点点头,转身往回走,却不想,一个硕大的身影噗通一声跪在几个人面前:“皇上!奴才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位是司兵夫人吧,怎么能直呼皇上名讳,这可是大不敬,得治司兵夫人的罪才是!” 跪在地上的并不是别人,正是宫里的新任小豆子公公。 体型并不小的小豆子。 小豆子这么一跪不要紧,直接惊着了毫无心理预防的三个人。不仅如此,他所说的话也让在场之人的面色都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逾越尊卑、直呼名讳的问题存在已久,只是作为当事人的皇上和华轻雪,谁也没有将这档子小事儿放在心上。 华轻雪瞧着小豆子公公面生,她柔柔的看了一眼旁边脸色漠然的傅延烨,然后转向李景楠,想着要说些什么来解开眼下略微凝固的场面。 李景楠却蹙起眉头,面上显出几分愠怒。 他负手站立,下颌微微扬起,虽是常服装束,但遮不住几分隐隐初现的帝王之气。 小豆子公公不敢抬头正视皇上的面容,只鼓足勇气偷瞄了一眼李景楠。待到他瞧出李景楠脸上怒意,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神色不禁放松了几分。 可紧接着,便是李景楠怒气满满的嗓音在头顶乍响—— “你眼里可有朕的存在?朕尚未指责些什么,你一个奴才好大的胆子!敢在这里信口胡言!” 小豆子脸色一怔,随即心里大喊糟糕!触到逆鳞了! 他不敢再继续纠结华轻雪有无大不敬之罪,只得匆匆开口为自己辩解,以免龙颜大怒! “皇上!冤枉啊!奴才正是将皇上您侍为尊主,这才极力避免无德之人的冒犯啊!” 这话说出了口,小豆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讲错了词,后背顿时冒出冷汗。 李景楠贵为皇上,他若是怒了,对于常人来说,便是顶出天儿的不祥之事。 按理来说,在有一个发怒的皇帝在场后,就算此刻还有什么可怖之物同时存在,都不可能再让人分心去注意了才对。 小豆子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一度认为自己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只要不触犯龙颜大怒,就没什么可以让自己再有所惧怕的事物了。 可这会儿……大将军傅延烨怎么瞧起来,却是在场之中,最让自己感觉汗毛竖立的人? 明明这位将军大人的面色并无异样,浑身上下也并没有什么让人心里发怵的兵器。可那双眸子一瞬不眨的盯着他这小奴才,竟让人有些呼吸艰难。 “噗!” 不知怎么的,夹在皇上将军中间的娇小女子,此刻竟然也没能隐没存在感,自顾自的轻轻笑出声:“这位公公尽忠恪守,你这般指责是不是有些冤枉人了?” 小豆子发愣的看向华轻雪,她正任由傅延烨拉着手,冲李景楠笑着。 “喂!”李景楠见华轻雪笑了,眉头舒展了几分,但脸上还是写着明显的不悦,“这奴才没大没小的,怎么的还想替朕做主不成?” 跪在地上的小豆子听了这话,大气都不敢出,急忙俯身在地上,用额头死死地贴住地面,生怕自己看起来有丝毫的不敬。 “哎呦,不气不气!”若不是傅延烨这会儿扣住了她的小手,华轻雪甚至要去拍拍李景楠的肩膀了。 她笑着继续说道:“人不是也认罪了么?” 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豆子,脸上显示出几分无奈,压低声音继续对李景楠说道:“下不为例就是了。” 小豆子满心怨念自己死定了,甚至已经开始默默痛惜自己前两天才领到的几锭银钱。 没想到,李景楠这时候开口,语气缓和了几分:“既然将军和夫人都不愿与你这奴才计较,朕就放你一马。若有下次,你自当领罪!” “谢皇上饶命!”小豆子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磕了三个响头,随即不忘朝傅延烨的方向多磕了一个头:“谢谢将军!” 傅延烨这下是真的皱了眉,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话,但是不代表他默许这奴才对华轻雪有指责的权利。 明明刚刚让这奴才捡回一命的人是华轻雪,可她此刻却像是被忽略了一样。 这般没有眼力见的人儿,可怨不得别人说他不惜命。 傅延烨当下眼神一变,随即就想说些什么。可这个时候,华轻雪揽住他的臂膀,亲切的甜甜一笑,语气中有几分小女人撒娇的意味:“进去啦!在外面站着聊天有什么意思?” 声音虽小,但颇为受用。傅延烨刚刚升上来的怒气顿时减消了大半。 三人进了室内,彼此之间倒也没什么多余的拘束。 李景楠差遣小豆子去别院门口候着,吩咐没有允许不得任何人入内。 小豆子刚从鬼门关前面绕了一遭,此刻也不敢造次,匆忙领命奔了出去。 “瞧你把人家给吓的!”哪怕是见惯了这种情形,华轻雪也忍不住开口打趣:“怎么的?最近太忙了,压力也太大?” 李景楠正捏起茶杯的边缘,打算品一品茶香,结果听了这话,不由得将杯子放下,疑惑的挑起眉毛。 这时,傅延烨似是不经意的在一旁开口道:“皇上日理万机,压力大也是自然。属下不能为其分忧解惑,是为失职啊。” 刚才注意力还在华轻雪身上的李景楠,听了这话后,眼睛里突然有了灼灼的光亮,他收回欲要拿起茶杯的手,微微侧身道:“说起来,的确有事要与你商议。” 第二百四十四章 商议 傅延烨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 自打看到李景楠出现在别院门口,他心里就已经有所了然。 这个节骨眼上,小皇帝刚刚获得了自由,虽然不至于为了公务忙的团团转,但是眼下也不会落得一个清闲。 “商议何事?”华轻雪坐在傅延烨的身旁,不甚在意的笑道,“需不需要我出去?” 貌似在古代,男人商议正事时,都不许女人参与? 歧视女人,华轻雪心里是不忿的,不过这点小细节,她乐呵呵的也不怎么计较就是。 一大一小两位男性闻言都愣了一愣,旋即都笑了笑,只是心思迥异,各自隐藏了不宜多讲的话语。 李景楠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顺手从桌上摆着的几盏糕点中挑了一块儿送进嘴里。 瞧着他这颇为悠闲的姿态,傅延烨也不急着直奔主题,只淡淡的丢出了一句:“想来太后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一切都如李景楠说过的那样,他出来不过是迟早的事,这也证明郑淑玟那边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不仅想不出万全之策,所有情形也都日益脱离本可掌控的范围。 “震天雷之事,你的看法如何?”李景楠吞吃掉了口中的糕点,神色也严峻了几分:“眼下国库亏空,百姓生活几受折损,已经再无其他比得上这件事重要。” 听到震天雷这个关键词,华轻雪瞬时眉开眼笑,亲切的又偎近了傅延烨几分,想要将新武器试验成功之事讲述出来。 傅延烨觉察到了她的打算,于是不动声色的垂下胳膊,在略微肥大的袖子遮掩下,伸手轻轻握了一下华轻雪的小手。 怎么?不能说? 华轻雪心里起了疑惑,这时也接收到李景楠投来的打量目光,她犹豫了那么一下,旋即选择将到了嘴边的话吞咽回去。 “辽国若是有了震天雷,实力必将大增,难保不会借此机会举兵来犯。”傅延烨很满意华轻雪的沉默,于是表扬似的捏了捏那温软的小手,然后有些不舍的放开,“其实这也是无需多想就可预见的结果。” 李景楠将视线从华轻雪的脸上移开,看向傅延烨的目光中暗含着几分试探:“你的意思是,震天雷势必不能交于辽国手中?” 傅延烨回望着李景楠,面色坚硬如铁,任谁也瞧不出有何破绽:“若是不卖给辽国,恐怕国内现有的状况只会愈发严峻。” 那这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不仅是李景楠,连一旁的华轻雪都感到有些费解了,实在不明白傅延烨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依你所见,是卖还是不卖?”李景楠有些沉不住气的开口询问道,带着几分稚气的脸蛋上有着不符年龄的焦虑。 傅延烨木着一张脸,盯着李景楠看了许久,这才吐出五个字:“皇上认为呢?” 李景楠本想说自己同意卖给辽国震天雷,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 要知道眼前坐着的人,做事何时不曾雷厉风行?哪里会乐意婆婆妈妈的浪费时间绕圈子?即便是真的有举步不定时,也不至于连一个基本的立场都阐述不清。 刚刚自己接连两次询问,傅延烨都只是权衡了一下利弊,似乎在有意避开其心里真正的想法。 这不像是傅延烨的做事风格……这个人明显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事。 李景楠微微眯眼,他将目光再次挪到一旁的华轻雪,后者的表情虽然肃穆紧张,但也难以看出什么。 突然,上次傅延烨与他在宫中见面时所说的话,在脑海之中模模糊糊的浮现出来…… 哎呦,这两个人啊! 李景楠无奈的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也顾不得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果断的开口道:“我同意卖。” 说完这话,他一直盯着傅延烨的脸,好整以暇的等待对方接下来的反应。 “皇上想清楚了?”不同于李景楠所预料的那样,傅延烨的目光平静,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惊起波澜,他开口道:“一旦卖出,便无回头之路。” 初听这话,李景楠是有些困惑的,心里以为傅延烨早就知此事利弊,更是早早明白震天雷卖与不卖的区别。 刚才还以为傅延烨是有意在试探些什么,现在听来,他似乎在心里有什么其他在担忧的事情。 华轻雪一开始也是没能弄清楚傅延烨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听到这个时候,她心中已隐隐约约猜测到了几分。 只要大齐手中能保有提纯版本的新震天雷,那么即便如萧翰所希望的那样,将库中现有的震天雷全部卖给辽国,到了未来两国交战之时,大齐也可以保证坐稳胜者的位置。 不过如此一来,伤亡定是无法估量。因为试炸的效果,只有亲自见了才能明白有多么震撼。 ……这场战争,明显是无法避免了。 “我也是同意。”傅延烨终于在此刻开口,表明了自己的看法,随后扭头看向华轻雪,“震天雷的替代品已经做出来了。” 闻言,李景楠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真的?” 华轻雪点点头:“配置和用量还是之前的份额,威力却提高了足足有三倍。” 甚至比三倍还要富裕,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李景楠早就对此有所预料,亲耳听到确认后更是心中大喜。 华轻雪见他眉开眼笑的模样,也不自觉露出微笑,同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傅延烨。 “既然如此,震天雷一事就这么定了。”李景楠道:“然后,我们来说一说别的事情。” 闻言,傅延烨的眉头不自觉的一挑。 看这架势,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也不轻松。 “还有什么?”华轻雪不明就里的追问道。 李景楠淡然的一笑,似是坐正了身体,却更像是调整了一个让自己倚着舒服一些的姿势。 他微微眯着眼睛,仿佛一只晒太阳的小猫,整个人就这么慵懒的坐在那里,高傲的气息却顿时由内向外散发而出。 这是要做什么?华轻雪只觉得眼前的李景楠有些陌生。 傅延烨勾了勾嘴角,噙着一丝冷冷的笑意,只是眸中的光亮增添了不少:“看来皇上思忖已久。” “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李景楠的语气与神态一致,仿佛所说之事无关自己的痛痒:“若不早日将母后手中的权利掏空,我这个皇上束手束脚,怕是要误掉很多事情。” 华轻雪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扭头看向傅延烨。 削掉太后的力量?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事啊,怎么这两个人看起来都如此淡定? “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成为阻碍了。”傅延烨开口道:“朝野之中也人心惶惶,天时地利人和所差无几,现在只需等待时机。” 李景楠不置可否的轻轻撇嘴,顺手拿起茶杯递到唇边。 既然傅延烨肯搭理他这一话茬,那表明此事大有细细商议的价值,如此一来只需估摸有几分事成的把握。 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担心,傅延烨与自己商议之后,究竟能否彻底架空太后。甚至可以说,他自己对输赢保持着绝对的信心。 这个念头早就在心底生根发芽已久,一直没能表露出来的原因,自然是对有着压倒性优势和力量的傅延烨有所戒心。 在手头没有任何能不利于傅延烨,并能将其完全控制的条件时,李景楠自然也清楚自己不能擅自妄动,一不小心打破现有的局面,都有可能造成失衡且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一直在等待冒险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也等到了自己拥有了足以放心匹敌的棋子。 “对了,我也有一事,需要告知皇上。”傅延烨突然开口,唤回李景楠的思绪:“我将尽快赶回边境,此事还望对外保密。” 李景楠有些吃惊:“难道边境又生了什么是非?” “这次萧翰购买震天雷一事,着实太过蹊跷。”傅延烨如实相告:“辽国近日在边境的动作也有些不对劲,如此看来实在是有些巧合,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明白了,你是怕打草惊蛇?”李景楠了然的点点头,随后又看向华轻雪:“那……” “她要留在盛京。”傅延烨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满城上下皆知我二人关系之密切,只要她还留在这里,便是对外最好的伪装,他人也难以知晓我已悄悄离开。” 看来是一切都打算好了啊!李景楠没有再说什么,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傅延烨盯着李景楠看了半晌,最后将视线缓缓移开。他本不欲将自己离开的打算说的如此明朗,只是眼下隐瞒皇上着实没什么意义。 而且,他不在盛京的这段日子里,华轻雪的安危才是他唯一会牵肠挂肚的事情。 直觉告诉他,李景楠总归是对华轻雪是无害的。 “哎?你答应我的那三件新式兵器,怎么样了?”李景楠突然眸子一亮,转而看向华轻雪,言语之中带着明显的兴奋。 华轻雪微微一怔,旋即露齿一笑,连连点头道:“算是成了大半。”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我不开心 听到新武器进展不错,李景楠顿时乐了:“真的?” “刚说过的新式震天雷算是一样。”华轻雪有些得意的开口道:“剩下两样,一个差了最后一道工序和配件,需要足量的熟铁,配备手艺精巧经验老道的师傅进行淬炼,这个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行。” “那还有一件儿呢?”李景楠掰着手指头听着,不由得开口追问:“还有什么?” “剩下的最后一样,算是震天雷的辅助武器。”华轻雪眨了眨眼睛:“还在设计的初步阶段,若是成了……能大大改善震天雷使用地形的限制,且威力也有所增益。” 傅延烨在一旁听着,嘴角终于微微上扬,这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 不愧是自家的女人,这般聪明伶俐又善于创造,当真是让人感到内心无比自豪。 想到这里,傅延烨看向坐在正座上的李景楠,瞧得见后者两眼放光的盯着华轻雪,那架势像是随时能扑过来一样。 见状,傅延烨心底泛起一阵莫名的不爽,突然之间,又觉得身边的小女人似乎说的有些多了。 “甚好甚好。”李景楠大概是太开心,竟然没有注意到傅延烨投来的两道不友善的冰冷目光,只自顾自的拍了拍手:“我相信你,这三件都一定称得上是神兵利器了。” 华轻雪轻笑出声,并没有说出自己对这些武器的评估。不过她也认可李景楠的评价,最起码这些兵器若真的能顺利研发出来,对于现世之人来讲都是一种超前的认知。 之后三人之间便是无谓的寒暄和闲谈,倒也没能多聊太久。 小豆子公公神色不安的候在房门外面。他垂着脑袋,双手交叉于衣袖之中并举到头顶之上,躬着身子立在覆了一层薄霜的地面上,开口道:“皇上,回宫的时辰到了。” 屋内谈话的人被这通报打断,各自愣了一下,便都纷纷起身接连走出房门。 “恭送皇上。”傅延烨客客气气的按照君臣之礼,向李景楠告别。 反观华轻雪,出门的那一刻变得泪眼汪汪,依依不舍的瞧着李景楠看来看去。 看见自家媳妇这个模样,傅延烨自然是胸口一阵发酸,不由分说将其揽入怀中,对同样表情眷恋的李景楠投去冷淡的目光。 李景楠注意到傅延烨的动作,面色有些尴尬的错开视线,似是无奈的撇了撇嘴巴,转身就想要走人。 可是他刚迈出去没几步,便突然又转身走回来。 因为这回来的动作发生太快,连紧跟在李景楠身后的小豆子都没能反应过来,差点儿因为躲闪不及撞到皇上。 傅延烨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撞开了一步,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硬生生和华轻雪分开。 待到步子站稳之时,他才看清楚撞开自己的人竟然是李景楠。 而刚才还被自己揽在怀里的华轻雪,此刻正被李景楠结结实实的拥抱住。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刺眼。傅延烨眯起眼睛,双手在身侧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 小豆子公公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瞧瞧李景楠,又瞧瞧傅延烨,就算是眼神再不好也能瞧出眼前场景之中的火花四射。 噫!大将军可别一个不爽,对皇上有什么不利的行为呀!要是这皇帝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小豆子公公急的要命,匆忙就想上前几步,考虑着要不要冒死劝谏几句,好让皇上能暂时放开华轻雪。 好在他在打算这么做之际,李景楠已经主动松开了手。 华轻雪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这张脸,目光之中依旧满是不舍,但她还是努力扯出一个足够灿烂的笑容,开口道:“好啦,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快回宫吧!” 旁边的傅延烨的眉头拧的更深。 他突然后悔告诉李景楠,自己会独自离开去边境的事情了。自己不在盛京的这段时间里,李景楠得来看望华轻雪几次? 傅延烨知道自己这口醋喝的生猛,也知道自己吃醋没啥道理,可是一想起来就是觉得心窝子里面酸的厉害。 自己说要去边境的时候,华轻雪怎样没像现在这样泪花闪闪满脸不舍? “我走啦!”李景楠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揶揄的笑意瞥了一眼旁边的傅延烨,在瞧见后者那张脸有些发黑后,满脸都是报复的得意。 这熊孩子!傅延烨可没有错过李景楠脸上的表情,心知这人小鬼大的皇上是在有意逗弄自己,不由得心里更加火大。 “你怎么啦?”送走了李景楠,华轻雪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傅延烨的表情不太对劲,于是有些担忧的询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对,不舒服!整颗心都要被滔天的醋意和火气所淹没,让人难受极了。 傅延烨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门口,李景楠的马车早就没了踪影,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般不满的目光投过去,能起到什么作用。 华轻雪困惑的朝门口看了一眼,然后纳闷的扭回头:“你在看什么?”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尽量不要和皇上接触。”傅延烨克制住自己心里的不爽,开口道。 “为什么?”华轻雪的反应则是大吃一惊:“难道他周遭也有什么麻烦不成?” “当然不是!”傅延烨这会儿才顾不上思考,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景楠是否会在朝野和宫廷之中遭遇风险。 “啊?”华轻雪明显是更加不解:“那又是为什么?” 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傅延烨已经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差点儿就想脱口而答。 但是他低下头,刚巧对上华轻雪清澈的一双眸子,胸口的不适和冲上脑门的戾气竟然瞬间减消大半。 “呃,就是那个……”傅延烨一时有些局促,他可不想痛痛快快的承认自己是在吃醋。 “哪个?”华轻雪偏偏这会儿脑袋有些迟钝,只看出傅延烨面颊有些泛红,不由得有些着急:“你倒是说呀!” 都被人这么催促了,再不说怕是要被追问个一天一夜了。 为了那熊孩子耽误这么久时间?不值不值! 傅延烨几番权衡,在自己掰扯不出靠谱借口的情况下,只能面色不自然的左顾右盼,同时语气也变得吞吞吐吐:“就是……那什么……” “你到底说不说呀?”华轻雪觉得纳闷,有什么事能让傅延烨这么婆婆妈妈的? “就是……”傅延烨大概也有点儿不耐于自己这磨叽的行事风格,索性心一横,直接脱口而出:“我不开心。” 哈?憋了半天就这么简单? 华轻雪愣在原地,盯着眼前男人比之前更加泛红的脸色看了许久。 傅延烨在心里暗自骂自己,怎么吃个醋也弄得这么闹心?他偷偷地看了看表情呆滞的华轻雪,对于这个反应只觉得尴尬到了极点。 不料,华轻雪突然大笑,然后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种笑并非是那种嘲笑,或是看到了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而是完全发自心底的愉悦表露。 傅延烨有些意外,不过眼下这个时候,再没有什么比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更好的事情。他顾不得多想,伸手紧紧揽住了华轻雪。 “好,我答应你。”华轻雪慢慢止住了笑声,抬起头认真的看向傅延烨,像是在做一个重要的宣誓。 她的笑脸很灿烂,世上的光辉仿佛在此刻凝聚于她的眸中,让人止不住的想要一再接近。 傅延烨刚才因为醋意而皱在一起的五脏六腑,瞬间像是被人温柔的抚平,整个人由里到外都极为神清气爽。 大概是路上落了一层薄霜的缘故,驾驭马车的车夫生怕颠簸了车中之人,将速度放慢了一些。 待到李景楠回到宫中,天色已然有些黯淡。 小豆子公公在路上不自觉念叨了几次时辰的问题,顺带着牵扯到了礼仪制度,直到最后让李景楠觉得听烦了,这才惶惶不安的闭上了嘴巴。 皇帝回宫,自然是有一套繁琐的流程在等着他。 可李景楠明显不愿意折腾,只遣散了多余的宫女太监,便身着常服侧躺在榻上休息,脑子里想着今日与傅延烨的谈话。 不料他假寐了不过半个时辰,便突然听得侍奉的太监前来通报,说是太后要他尽快去一趟,但又没说清楚是何事。 母后召见,自然是不能拖着。 李景楠不得不爬起身,命人为自己换掉了常服,一刻也不多耽搁,直接朝太后的寝宫走去。 只是走了没几步,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左右张望了一圈,随后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太监问道:“小豆子人呢?” 那小太监明显是不知道答案的,被这么一问立刻表现出有些惶恐,语气之中带着不安:“回皇上,奴才……不知。” 李景楠蹙了眉头,又扭头问了其他几个跟随的宫女太监,得到的回答竟然是都没有见到小豆子。 他性子中多疑敏感的部分,瞬间被激活。 小豆子作为皇上的贴身太监,他没胆子也没理由在偌大的宫殿里突然失踪,想来是去做了什么有违圣命又不怕掉脑袋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乖孩子 天色暗沉下来的时候,雪花骤然降落。 华轻雪站在屋檐下方的位置,仰着脑袋张望漫天的雪景,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她披了一件软软的裘袍,上面有银丝绣成的吉祥结图案,在有些黯淡的天光照射下依然闪亮。 “师傅!”梁文晟大步跨进别院,脸上洋溢着兴奋:“您瞧瞧?” 他这么说着,扬起了攥在手里的一个小物件。 华轻雪只觉得自己眼神儿还是很好使的,在别院尚未亮起烛火的情况下,她一眼就瞧见梁文晟手里攥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是什么?”华轻雪好奇的发问,同时就想迈步凑上去。 “回来。”男人刚硬不容拒绝的腔调自身后响起,硬生生的将华轻雪的脚步阻断。 华轻雪只能悄悄地吐吐舌头,侧过身看向站在屋内的傅延烨,有些不满的开口道:“有什么不可以?” 傅延烨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这么冷的天气,此刻又起了大风,要不是落雪的缘故,他才不愿意让华轻雪在外面吹冷风呢! 况且同意赏雪,也是允许华轻雪站在屋檐下面避风口的位置。 想到这里,傅延烨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看向梁文晟的目光中有着明显的不满。 梁文晟接收到了自家将军略带敌视的眼光,只觉得后背一阵发毛,又没那个胆子直接询问,只能悄悄打消了靠近师傅的念头,转而赔着笑脸绕到了一侧。 华轻雪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好端端的非要绕着圈子走路?不过她很快被梁文晟手中的东西所吸引,开口问道:“你拿的是什么?” 梁文晟听了问话并不回答,只笑着摊开手掌,那是一个通体剔透晶莹的八角玻璃杯。 这杯子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但稍稍凑近一些就能发现,杯壁透亮的有些不同以往,看得出是经过精心打磨锻造而成。 “这是绍文刚做好的成品。”梁文晟将杯子递给华轻雪,“这是他特地送给师傅的。” “送给我?”华轻雪将那杯子拿过来,在手中把玩着,“嗯……的确是炉火纯青的工匠手艺,这普天之下,难能找到第二个锻造玻璃的高手。” “可不是吗?我大齐人才济济。”梁文晟笑道:“师傅今天试炸成功,绍文想着也不能落后。” 华轻雪点点头,满心欢喜的打量着八角玻璃杯,然后抬头看了看傅延烨,发现后者正满眼宠溺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心头一热,回馈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瞧着师傅和将军的温情画面,梁文晟自觉地扭开了脸,同时在心里暗暗感叹,未来时日也都能这般该有多好。 …… 郑淑玟端坐在金雕玉琢的凤椅上,神色肃穆的阖着眼皮。旁边服侍的宫女附身凑了过来,将塞了新炭的紫金手炉递出去:“娘娘?” 听得到宫女的呼唤,郑淑玟并没有睁开眼睛,只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便伸出手来。 宫女见状,立刻将手炉送到太后的手中。她自然是不敢直视这位尊贵之人,只能用视角余光瞥见接过紫金小炉的那双手,虽依然算得上白皙娇嫩,但是也有了一些明显的细纹。 “皇上那边,派人去传话了?”太后将手炉放在膝上,再抬起双手围拢住炉壁,有些微微发烫的暖意自此传遍全身,极为舒坦。 “回娘娘,皇上……”宫女刚想要作答,突然听到寝宫大门处有什么喧嚷的动静,于是下意识的噤了声。 果然,外面紧接着就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皇上驾到!” 李景楠赶至太后寝宫,瞧得见宫殿内的太监宫女都齐整整的站成两排,其中并没有小豆子的身影。他暗自冷笑了一声,抬脚迈进殿堂的大门,朝着脸色不佳的太后行了一礼。 “楠儿。”郑淑玟睁开了眼睛,定定的看向李景楠,似是在等什么答复。 “儿臣参见母后。”李景楠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毕恭毕敬的开口道。 郑淑玟见皇上这样子,精细的两条眉毛微微蹙起。她朝身边服侍的宫女递了个眼色,那宫女顿时了然的俯身行礼,旋即带着在场的多余人等都退出寝宫。 李景楠起了身,便看见郑淑玟走下凤椅,雍容华贵的朝自己走来,那张脸上浮现的神色看起来并不让人感到温柔。 “如何?”郑淑玟开口,自己都能觉察到声线有着细微的颤抖。 “一切顺利。”李景楠只淡淡的答了这四个字,算是讲出了结果。 郑淑玟并没有表现出预料之中的欣喜,反倒是愣了片刻,最后才轻轻地勾了一下嘴角,勉强表示满意。 “楠儿,也不是母后爱絮叨。”似是了解一桩心事,郑淑玟的面色有所缓和,拉着李景楠绕到了后殿的软塌边坐下:“尊卑之事,岂能儿戏?” 这口吻仿佛是在说李景楠的终身大事。 李景楠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母后这话严重了,我何时有将此事当做儿戏?倒是某些人,把朕的话,朕的身份都当做童言童趣。” 这话意有所指,虽不是冲着郑淑玟,但也让这位太后不由得面色一僵。 “听说,司兵夫人今儿个有恙?”郑淑玟正了正脸色,开口将话题绕回去:“脑子一时糊涂,直呼了圣上名讳?” 李景楠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听了这话也不过是冷哼了一声,道:“又是哪里来的小人在背后乱嚼舌头?” “怎么?母后所闻之事有假?”郑淑玟见李景楠似是有意争辩,语气也有些不善:“若是诽谤落在常人身上,那也当是为了讨个赏钱。可你是当今圣上,谁能有这个胆子?” 李景楠不愿与郑淑玟闹得太僵,只能态度放软了一些:“那母后不妨将此人唤来,我当面听听他究竟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郑淑玟似乎真有些不痛快,摆出严厉的架子,开口道:“怎么?今日去找了那傅延烨,连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记不得了吗?”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李景楠实在是也没必要继续多费口舌。 想来今天在场的人,除了他自个儿和华轻雪,就只剩下傅延烨和小豆子了。 且不说那两个人在宫外,就算是在眼前,也没必要办这种蠢事。 李景楠想到这里,已经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小豆子既然选择忠于太后,那就没办法继续放任不管了…… “楠儿?你在想些什么?”郑淑玟不满的声音传来,打断李景楠的思绪:“母后与你讲话,你可有听到?” 李景楠回了神,草草的点点头,想要应付了事。 谁知郑淑玟却不肯罢休,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子,继续说道:“你现在可是大齐的皇帝,除了母后,谁还能有这个资格和地位,去直呼你的名字?” 李景楠神色默然,他点点头,露出一副乖顺的模样。 “母后平日里,也只是私下里唤你的小名儿。”郑淑玟见他这副样子,心里舒坦了一些:“可若是有别人在场,母后还是要以皇上作为代替。” 郑淑玟这么说着,李景楠已经在脑海里浮现出华轻雪的模样。 那不拘束于身份地位,大大咧咧直呼自己名字的人,这天下也只剩下华轻雪一人了吧? 他才不会介意,甚至乐意得很呢! “母后尚且如此,他人又怎能逾矩?”郑淑玟只看着李景楠在低头沉思,并不知道其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由得放柔了语气:“况且是你皇上,君臣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好。” 最后一句话提醒了李景楠。 他想起今日里与傅延烨密谋的另一件事,又思忖了一下傅延烨背后的实力,再联想到傅延烨与华轻雪目前的关系,一个念头悄然出现又悄然隐匿。 “母后教训的是。”李景楠微微颔首,露出知错就改的乖孩子模样,表情也极为诚恳:“是孩儿疏忽了。” 他这么说着,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出华轻雪呼唤自己的笑脸。 呵,君臣之道可不适用于所有人,他不打算真的看到一个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华轻雪。 “你能保证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郑淑玟问道。 “华轻雪之事,还请母后放心。”李景楠诚恳的说道:“孩儿会提醒她尊卑之别,并让她对皇室保持尊重。” 郑淑玟点了点头,这事儿总归是算过去了。 出了太后寝宫,李景楠便向自己的正殿走去,远远就瞧见有个步伐匆匆的小太监是朝自己的方向赶来。 “参加皇上!”小太监熟练地跪倒在地上,稳稳当当的叩了一个响头。 李景楠认得这是服侍正宫的太监,不由得有些诧异:“何事如此慌张?” “回皇上,御林军总管陈远陈大人请求觐见。”小太监虽然走路匆忙,但是语气很是平稳,听起来并不像是真的着急。 “哦?”李景楠有些意外,随后又露出了然的神色,命太监平了身去回复陈远在正宫门外候着。 这颗一直隐藏着的棋子,也许比想象中要好用。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颗棋子 李景楠步色匆匆的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同时,他用视线余光打量着身边的人,随即冷哼了一声。 “皇上?”旁边紧跟着的小太监觉察到了不对劲,急忙开口道:“您……” 李景楠只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似乎不愿意多说话的样子。 皇上这可与平日相比不大一样啊!小太监心里慌了神儿,总怕是自己或是其他人照顾不周,让这尊贵的主子烦心了。 正当小太监胡思乱想之际,李景楠终于舍得开了口:“陈远来做什么?怕不是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来烦人的?” 听了这话,小太监的惊惶神色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重了。 这……万岁爷问的事儿,自当是应该回话的,可要回的话里面,可是牵扯着御林军总管,让人怎么回复? “传旨意,朕要去御书房,不便见客,让他有什么事都到上朝的时候再说吧。”李景楠似是下定了决心,猛地语气决绝起来:“不见不见!” 不止是小太监,连旁边的其他随从都被吓了一跳,好在大伙儿反应迅速,很快就有人遵旨照做去了。 李景楠瞧着那传旨的小太监走远,旋即拂袖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只是他走的步子不紧不慢,似乎有意在等待什么。 旁边跟随的侍从也不敢多询问,只在心里暗自纳闷。万岁爷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想着去用功读书了? “你们先都下去吧。”李景楠瞧了一圈儿身边的侍从,吩咐道:“你,还有你,和朕一起去御书房。” 他所指的是两个看起来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太监。 说起来身边人不能全信,好在还有几个确认不会向太后那边通风报信的人。 这两个被自己挑选留下来的太监,就是比较忠心且机灵的那种。 被挑出来两个小太监脑子也灵活,早就觉察到李景楠行事不太对,又感到皇上是有意不让人跟随。他们虽然是没有问什么,但是也都在心里有了一个准备。 果不其然,在宫里七绕八绕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御书房外的宫道上。 两个小太监伸头张望了一下,果然在御书房门外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看到了御林军总管陈远大人。 陈远附身在御书房前,他套了素件色的官服袍子,乍一看不太显眼,可仔细瞧一瞧,就能发现上面用锦线绣了大片的祥云暗纹,样式华贵的很。 李景楠大老远就看见了这人的身影,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实际上眉目间已经暗含了一丝笑意,似乎对于陈远的到来还挺满意。 “皇上。”陈远对着李景楠俯首一拜,语气之中尽是虔诚。 李景楠点点头,年纪虽小,但是耽误不了自己摆出至尊的架子。他侧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太监,吩咐道:“没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来打扰。” 太监们连连点头应下,紧接着就想告退。 谁知这时候李景楠突然又皱了眉头,语气之中带着几分阴森:“都放机灵点儿,别让任何人过来打扰。” 打扰二字咬的很重,明显是在强调。 两个太监愣了一下,然后郑重的俯首应下。 李景楠这才算是满意了,转身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陈远也自觉的跟了上去。 “震天雷一事,皇上可是有了决策?”陈远进了御书房,便不紧不慢的问道。 “算是吧。”李景楠思及今天与傅延烨商议的过程,似乎有些不悦:“这个傅延烨,何时遇事这么婆婆妈妈?像个没见过世面畏头畏尾的毛孩子。” 明明您自己还是个孩子啊! 陈远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心思放到自家皇上所说的话上面,皱眉沉思了一下,开口问道:“大将军是不想卖给辽国震天雷?” 李景楠在御书房的龙椅上坐下,随手拿了一卷书把玩,同时摇了摇头。 “既然同意了,他又怎么会……哦,我明白了。”陈远难得语气正常起来:“想来是顾及到边防战役,苦了我国百姓吧?” 李景楠闻言没有吭声,不过把玩书籍的动作放慢了一些。 “想来太后那边也是没辙了。”陈远知趣的将话题转开:“如此也好,她老人家在朝野中的名望受到了打击,对您以后……将会更加有利。” “那还要谢谢陈大人。”李景楠没有抬头,只微微勾起嘴角:“母后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会倒向我这边。” 这话似褒似贬,可陈远是什么心理素质,无论听到什么,表面上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皇上过奖了,微臣不过是尽了本分。” 李景楠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他原本是没想着将陈远纳入成为自己的棋子,毕竟这个人的性子琢磨不定,而且一直是活跃在郑淑玟身边的显眼人物。 动用陈远,无论如何都是一个风险极大的选择。 可是李景楠没有办法,他需要在扳倒郑淑玟的同时,也得确定自己有力量足以压制傅延烨。 傅延烨的能力太强大了,已经让身为皇上的李景楠有了危机感,于是进而对此有所忌惮。 陈远的归属,将会在太后被架空后,成为李景楠平衡朝野局面的一大优势。 所以,李景楠冒着风险,选择了去试探陈远的真心实意。 结果是令这位小皇帝极为满意的,陈远表面上归顺于太后,实际上内心自有另一套想法,对于太后推行的所有诏令和国策,他一直都有些排斥却又要在表面上左右逢源。 李景楠有意安排,让人去试探了陈远的心思。 只能说陈远的确是个老狐狸,别管去试探之人是何身份,都一概给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此举自然是极为聪明,懂得保全自身。 可这却是苦了李景楠,他着实不能就此放弃陈远。最后他索性心一沉,有意安排了几位自己信得过的心腹,在陈远面前故意显得打算改变立场支持太后。 为了避免陈远是将计就计,李景楠还让这几位心腹大臣,都将架子摆的大一些。 好在这些大臣们大都是上了岁数的人,哪怕智商比拟不上陈远,阅历还是丰富的,再加上眼力个个好的惊人,两相较量之下虽不能胜一筹,但也算是打个平手。 万万没想到的是,陈远居然主动找上了门,直言相问李景楠是否有意在试探自己。 这一招倒是打的李景楠措手不及,只能强按捺住内心的慌乱,端起皇帝的架子斥责陈远在挑拨是非。 “皇上,微臣提及此事自然是有罪的。”陈远当时如此说道:“罪臣只想知道,皇上是否甘心当个被摆弄的傀儡?” 话都问到这份儿上了,不仅是表露了诚心,也是有意让李景楠抓住一个把柄。 毕竟臆测皇室,还是带有几分大不敬的口吻,无论李景楠的回答与否,这都已经是个大罪了。 况且,李景楠也不是吃素的,就算陈远反过头来在太后那边告状,也未必能有个好下场。 至此,陈远完全被李景楠当成可信任的棋子,而且还是秘密武器的等级。 “皇上怎么可能不允许我进去?”突然,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在御书房的门外响起:“你们怎么着敢拦着我?” 陈远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意外,同时有些好奇地伸头试图向外张望。 李景楠则是直接皱了眉头,拿着手里的那卷书,怒气冲冲的奔了出去。 咋咋呼呼的那声音,陈远不认识,可李景楠是能识别的,完全就是消失了一炷香时间的小豆子! 好嘛!这个奴才跑去告了状,这会儿还敢跑来御书房撒野?真当他这个皇帝是任人摆布的天真小孩儿了? 陈远聪明的选择没有跟出去,只凑到了御书房的窗扇旁边,轻轻地拉开了一道缝儿,刚好能看到御书房正门外的情况。 只见李景楠奔出了御书房,却是没有出去时的怒气冲冲,而是矜着几分九五之尊的架子,看起来高傲冷漠不容侵犯。 被那两个小太监拦下的小豆子,此刻见了李景楠出现在面前,一时有些心虚,但脸上还是硬撑着不满意的表情。 “啪!”李景楠手里的书被狠狠地抛了出去,准确无比的击中了小豆子的脸。 那两个负责拦人的小太监顿时吓了一跳,匆忙让开了道路。 “皇上!奴才可是需要紧跟着您伺候的,您怎么能让他们把我拦下呢?”被打中脸的小豆子不仅没有哭丧着脸,反而露出兴奋地笑意,向前走了几步:“奴才……” 李景楠这时候,冷冷的丢过去了一个眼刀。 小豆子脸上的笑意立马僵住,整个人也呆愣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陈远,隔着窗户缝隙将一切目睹眼底。李景楠是背对着他的,所以他无法看清这位年龄不大的小皇帝,是如何瞬间将人震慑住的,所以他只能暗自惊奇称赞。 “皇上?”小豆子虽然感觉大祸临头,但还是鼓起胆子呼唤道。 “紧跟着朕伺候?”李景楠冷笑了一声:“怕是母后那边更让你乐意跑去伺候吧?” 此话一出,小豆子瞬时冒了一身冷汗。 第二百四十八章 爆炸 小豆子吓成这个样子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 他就算是再傻,也不可能现在大喊委屈了。 “看样子你没有把朕放在眼里。”李景楠冷笑了一声,可恨手里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丢出去,只能怒视着小豆子:“身为奴才连自己要服侍的主子是谁都搞不清楚,你也没必要继续呆着了。” 这话没有说出要如何处理小豆子,可让在场的人乍一听,都以为要处以大刑。 小豆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那叫一个声泪俱下,试图让李景楠改变主意。 旁边两个小太监也明显是吓的不轻,哆哆嗦嗦着不知道该帮忙求饶,还是选择默不作声,只能跟着同时跪下,眼巴巴的看着李景楠不知如何是好。 “你……”李景楠本是打算要小豆子领罪受罚,就算饶了命怎么也得挨个几十板子。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 这小豆子吧,不能打,打了动静就闹大了。 眼下可是和母后之间关系最为是非不明的时候,切忌因为一些小事引发了导火索。 李景楠想到这里,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就罚你去工房领命,做上半个月的苦工。” 一个月时间太长,若是母后那边有意要小豆子打探消息,这个时间差可能也得引来什么是非波折。 倒不如半个月,就算太后真的发觉到不对劲,也不至于这么勤快的召见一个太监。 如此一来,让小豆子去长长记性也是极好的。 小豆子本来吓得魂儿都掉了一半,在听清李景楠所说的话后,瞬间整张脸恢复了鲜活,眼泪也不自觉溢出了眼眶。 “谢皇上!”小豆子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响头,一如白天在别院门口磕的那次一样。 所谓言多必失,行多必过,小豆子现在已经后悔自己怎么那么闲不住,净给自己招惹是非? 陈远在远处看着,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似乎对于这个小插曲并不放在心上。 这宫内宫外的风波,其实才刚开了个头儿啊。 …… 华轻雪一夜好觉,其实梦里有几次都梦到自己和傅延烨依依不舍的分别,但过程还算温馨,总归没有什么不好的噩梦出现。 傅延烨一大早就出了门,说是对于市价飞涨一事,似乎有了些许眉目。 对此,华轻雪倒是也没什么异议,也没有让人伺候,就这么自己起床洗漱,吃了几样点心就去继续搞震天雷的研究。 昨天试炸的效果还是不错,但是总觉得还有一些进步的空间。 眼看着傅延烨即将悄悄离开盛京,务必要在那之前将改良好的震天雷做成才行。 昨天,苏绍文送来的那个八角玻璃杯着实漂亮,杯壁剔透轻薄,其实质地又相当结实,一点儿都不脆弱。 就算是在之前来过的世界里,也算得上出类拨萃的品质了。 华轻雪一路上都在琢磨那个杯子,总觉得就这么留在自己手里,似乎有些暴殄天物。可要是送出手吧,一来是有些辜负苏绍文的敬意,二来是的确不知道送谁才好。 这东西,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才没个像样的归宿啊。 “师傅?”正当华轻雪思量之际,苏绍文突然从一旁出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你想什么呢?” 华轻雪吓了一跳,待到看清楚来人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夸赞的笑容:“想你昨天做的杯子,做的太好了。” 听到这个夸奖后,苏绍文先是一愣,随后表情里出现了几分错愕,再紧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 虽然只是短短瞬间,但是表情变化极为丰富。恰好华轻雪全神贯注的盯着苏绍文的脸,所以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丝毫没有遗漏。 奇怪,绍文怎么啦? 苏绍文在短暂快速的表情变化后,展露出的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哦?一定是师兄给您的吧?那可是我花费好久时间和精力研磨出来的,师傅喜欢就好。” 笑容灿烂,却也隐藏着一些落寞。 华轻雪挑了挑眉毛,这孩子原本的打算,怕不是要把杯子送给师傅的吧? 哎呀,这可就尴尬了,她是不是得做点儿什么才好? 昨天震天雷试炸成功,成为了非常鼓舞人心的一件事情。华轻雪命梁文晟和苏绍文为自己打下手,对提纯一事进行最后的完善处理。 只不过,发生了一个不小的意外。 华轻雪当时正在琢磨比例调配的问题,突然听到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响,地面震了三震不说,还顺带着震碎了屋内几个易破的器具。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华轻雪匆忙就想起身朝屋外走去,可不等自己迈出去几步,就听到那巨大的响声接连响起,听起来距离在逐渐拉大。 难不成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虽然此地远离寻常百姓聚集的住宅区,但是周边还是有几户住家的,万一自己管理不得当,伤到人该怎么办? 华轻雪有些发懵,一时心里乱糟糟的,也顾不上其他,急忙就想往外冲。 谁知刚打开了房门,迎面就是一股硝烟的味道,呛得自己咳嗽不止。 梁文晟急匆匆的从门外跑过来,大声嚷叫道:“师傅,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华轻雪下意识的掩住口鼻,一时之间竟然进退不得。 好在那股浓烈的硝烟,此刻已经开始消散,不出几分钟的功夫,外面的情况就依稀可以用肉眼分辨。 “是之前试做的几份儿小样?”华轻雪盯着满地的残片,错愕的问道:“怎么回事?哎?绍文人呢?” 梁文晟闻言急忙就想开口回答,恰好这个时候苏绍文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灰头土脸的看起来极为狼狈。 华轻雪立刻走上前去,将苏绍文好好打量了一番,确认自己的这个小徒弟没有受伤后,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是我大意了……”苏绍文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眸子里写满了内疚:“顺序搞错了,份量好像也……出了失误。” “绍文一向都挺仔细谨慎的,今天是怎么啦?”梁文晟生怕华轻雪会责怪,急忙抢着开口道:“人没事就好啊。” 苏绍文没有吭声,只微微垂着脑袋,看起来无比颓丧。 华轻雪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原因,怕是昨个儿那只玻璃杯起的原由,让苏绍文做实验的时候分了心。 哎呦!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你们不是在这儿做实验吗?怎么我听着外面住户那边,也有爆炸的声响?”华轻雪突然想起关键点,于是急忙问道。 苏绍文听了这个问题,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于是有些惶惶不安的开口道:“是……是我慌了神,将其他一些暂时未引爆,但也调配错误的器具丢了出去。” 当时情况紧张,她也是丢了出去才想起来,这些被自己丢掉的危险物,会威胁到外面老百姓的安全。所以她不顾自身安危,第一时间冲了出去想要捡回来。 虽然还是晚了一步,那些装着危险调配品的器具被丢出去的那一刻就产生了爆炸,但是苏绍文已经仔细核查过了,周边无一百姓伤亡。 只不过,这件事儿闹得应该挺大的,根据看热闹的老百姓反应来看,大伙儿心里都是有些异议的。 华轻雪听了苏绍文的解释,也隐隐感到有些头大。 这么大的动静,怕是不只周边的居民区有所耳闻,恐怕整个盛京不出半天就得传遍爆炸一事。 虽然没有造成伤亡,但是也是一件不太好汇报的事情。尤其是此刻辽国太子还在盛京之中,如此之举就等于是打草惊蛇。 必须想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后患无穷。 “师傅?”苏绍文知道自己惹了大祸,语气变得更加忧患:“我……” “唉,你和梁文晟继续干活儿吧,这事儿交给我想想。”华轻雪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头,不忘多嘱咐一句:“文晟,看着点儿绍文,别再让她胡思乱想了。” 这话其实意有所指,只是梁文晟哪里会懂? 倒是苏绍文,听了这话不由得面色发红,神情也有些恍惚。 “哎,好嘞。”听出华轻雪没有责备的意思,梁文晟替自己的小师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拉着苏绍文去打扫残局。 后来果真如华轻雪所预料的那样,爆炸一事不出半天便传的沸沸扬扬,若不是她这个司兵夫人的头衔摆着,怕是前来试探消息和状况的胆大之人不在少数。 正在城中办事的傅延烨听了消息,也急匆匆的赶去了别院。一进门就瞧见华轻雪神色淡定的捧着瓷杯品茶,这一幕让人见了又好气又好笑。 “没事没事,我没伤着,其他人也都好好的。”华轻雪放下杯子,终于展露出一丝苦笑:“只是,我怕太后也听闻了这件事。” 第二百四十九章 禁令 郑淑玟的确听说了这事儿,而且还是在爆炸发生后不出两个时辰。 想来太后的爪牙不是吃素的,时时刻刻的盯着华轻雪这个心头大患。 李景楠得知消息比郑淑玟晚了一些。当时他正在温习早课,御师老先生念叨了很长时间的功课,因为爆炸一事而被小皇帝完全抛诸脑后。 “无人受伤是万幸,可这事儿发生了可不能坐视不管。”李景楠放下了书籍,看向窗外的御花园,想象着华轻雪此刻头大的模样,一时有些忍俊不禁。 罢了罢了,这事儿还得靠他出马,才能让太后那边能省省心,不要想着借题发挥。 “太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李景楠开口问道。 侍奉在旁边的小太监毕恭毕敬的附身回答:“听说太后娘娘非常生气,一直在斥责司兵夫人做事轻率。” 实际上太后的原话怕是更加露骨,只不过小太监没那么大胆子一五一十的原样重复。 李景楠也只是想了解一下大概情况,并没有心思去听郑淑玟都说了什么有关华轻雪的坏话,所以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朝中可有人提及此事?”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然后答道:“听闻有几位大人,在爆炸一事传出后,都觐见了太后娘娘。” 李景楠闻言冷哼一声,看来有些人还真是稳不住性子。 既然如此,想来太后也快要是时候召见他了。不过他可不能干等着,现在有必要提前行动一步。 郑淑玟早就料到李景楠会来见自己,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她本来还打算若是李景楠拖了太久还不来见,那就要亲自召见了。 哼,来了也好,她倒要看看这次的爆炸,华轻雪还能怎样逃脱责任。 “儿臣向母后请安。”李景楠恭谨的行礼,姿态仪表都落落大方。 “楠儿今日不是还有很多公务要忙吗?”郑淑玟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笑意:“怎么有空儿来我这了?” 听得出郑淑玟有意在绕圈子,李景楠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儿臣是为了在盛京郊外发生的爆炸之事前来。” 大概是没想到李景楠会直奔主题,郑淑玟的眉头跳了两下,心里开始暗暗地感觉有些不对劲。 “哦?”郑淑玟做出一副讶异的模样:“什么爆炸?” “今日有多位大臣进宫,却是一个都未去找儿臣。”李景楠平静的说道:“难道,他们也没有来母后这里?” 郑淑玟佯装的无知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哦,那些臣子的确是来见本宫,不过都是交代了一些之前的公务。本宫已经吩咐过,待到明日早朝之时,会一一向你汇报。” “那儿臣谢过母后。”李景楠语气极为诚恳,表情却是与之不符的淡漠:“儿臣还是想说说爆炸案的事情。” 郑淑玟这下真的感觉有些不妙。 李景楠的表情看着并不像是为华轻雪求情说好话的,可要说他是开了窍打算以此惩罚华轻雪,又让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既然你执意要说,那便说就是了。”郑淑玟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不过看你这般急着说此事,怕是麻烦不小吧?” 她这话里有话,明显是在试探李景楠。 谁知李景楠完全不为所动:“只是虚惊一场。儿臣之所以着急要提及此事,只是怕太后受了小人蒙蔽,听取了一些杂言乱语。” 郑淑玟听了这话,眉头猛然一皱:“什么意思?” “此次爆炸,责任在于儿臣。”李景楠放低了语气,说道:“昨日与司兵夫人相见,儿臣起了贪玩之心,命司兵夫人在三日内制造出新式烟花。爆炸发生后,儿臣派人第一时间去调查情况,得知是烟花赶制过急所致。” 烟花?又不是逢年过节,做什么烟花? 郑淑玟起了疑心,可又找不出李景楠话中的其他破绽,只能暂且隐忍着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想必也是司兵夫人用工不当的缘故。” “如要追求起来,也有儿臣的一份儿责任。”李景楠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司兵夫人既然是为儿臣效劳,奉了圣命又怎能马虎拖延?” “楠儿,你可是在有意包庇华轻雪?”郑淑玟已经有些发怒了,但现在不能真的发火:“要知道爆炸之事……” “爆炸只是虚惊一场,既无人员伤亡,也没有财物受损。”李景楠继续说道:“只需口头告诫一下即可。想来司兵夫人也因为这件事而感到烦神不已吧?” 郑淑玟冷哼一声:“小小的一个司兵夫人,也轮得着动用当今圣上,看来我真是小瞧了她!” 这摆明是道理说不通,只能来个强硬的。 郑淑玟本以为这么说,李景楠肯定会思及昨天才受过训的经历,此刻定然会收敛许多。 谁知李景楠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辽国太子萧翰,此刻还在盛京之中。” 这话乍一听让人有些糊涂,但是不用多想就能明白暗含的意思。郑淑玟这般聪明精光的脑袋,自然也是一听就懂。 她不由得脸色一怔,随即眉头再次紧锁。 制造烟花是真是假且不说,司兵夫人在城郊搞出一起爆炸,这从各个角度来说,都是能引起敌方高度重视的一件事。 若是不寻个由头,将这件事遮掩过去,怕是萧翰再怎么愚笨也得觉察出不对劲了。 况且,华轻雪可不一定是在制造烟花,从大的角度来看,她现在也算是国防的一大主力。 震天雷卖与辽国的事情,一直让郑淑玟心里有着芥蒂,此刻被李景楠轻轻一提,自然不能再草率的做出决定。 可若是顺着李景楠的意思,就这么寻了个由头让华轻雪逃脱罪罚……郑淑玟心里也着实不爽。 几经权衡之下,郑淑玟只能沉着脸,选择以大局为重。 不过她也不是这么容易就退步的:“既然楠儿你执意要揽下责任,母后也欣赏你有担当。只不过,之所以会爆炸还是因为华轻雪的失误,此事不能轻饶。” 说是不能轻饶,可主动权已经交到了李景楠手里,该怎么做已经由不得她太后做主了。 李景楠点点头:“谢母后。” 出了太后的寝宫,李景楠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他只要再多做一点儿工作,避免萧翰那边起疑心就可以了。 “皇上。”有正宫的小太监悄悄出现在李景楠身边,垂首低声道:“傅大将军求见。” 求见就求见,怎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样子?李景楠先是有些诧异,随后又反应过来。 大概傅延烨怕自己进宫太招摇,会引起萧翰的注意,所以偷偷的进了宫吧? 果然,李景楠没有猜错。 “皇上。”傅延烨的装束平常,看起来是精心乔装过:“爆炸之事……” “已经解决了。”李景楠感觉自己难得扬眉吐气一次,他得意洋洋的坐在龙椅上,神情慵懒:“华轻雪没事儿吧?” “她没事。”傅延烨有些意外,不由得追问道:“皇上说解决了,是什么意思?” 李景楠撇了撇嘴巴:“就是太后那边不用操心了呗。” 这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傅延烨已经明白,眼前的小皇帝在背后都暗暗给予了多大的帮助。其实刚刚他求见时被告知皇上去了太后寝宫,心里已经猜测到了七八分,结果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看来,自己将偷偷去边防的决定告诉给李景楠,是正确的。 “多亏还有个萧翰啊,能暂时牵制住母后。”李景楠长叹一口气:“不过,现在就得专心对付这个萧翰了。” “臣明白。”傅延烨回答道:“改良震天雷的事情,一定不能让萧翰有所耳闻。此次爆炸也着实属于意外,是属下疏忽大意了。” 李景楠摆摆手:“这倒没什么可怪罪的,震天雷制造本就是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不过……” 傅延烨听到了尾音的两个字,俊美的脸上显现出一丝迟疑:“皇上有什么打算?” “大局为重。”李景楠似乎也是有些无奈:“要暂时委屈一下华轻雪。” 所谓的委屈,也不过只是公告华轻雪对于火药管制不严,并命令其在家禁足思过三天。 华轻雪对此表示能接受,她也明白李景楠的顾忌。倒是傅延烨有些不满,认为此事还应有更好的解决之道。 “只不过是呆个三天罢了,震天雷改良的也差不多了,不误事的。”华轻雪这般笑着安慰道:“而且公告也没什么不好,人人都知震天雷出自我手,那么如此落落大方的公布是我火药管理不妥,倒也不会让萧翰多起疑心。” 这话说的有道理,傅延烨也不能多说什么。 至于惹出祸端的苏绍文,早早的就按照傅延烨所吩咐的,布置了大量的烟花爆竹残留物在爆炸现场,伪装的和李景楠所述一致。 萧翰派人去实地查看了一下,只见到大量烟花炮竹包装残留,和自己在宫里打听到的消息一模一样,他就此放了心。 这一场闹剧到了最后,大伙儿都认为是虚惊一场。偏偏太后这会儿又觉得不甘心,于是传了一道密令,要求陈远去偷偷调查一下爆炸的真实情况。 第二百五十章 陈大人 因为是太后的命令,陈远就是有心糊弄,也得跑到实地看察一圈儿才行。 不过这一看不要紧,倒是瞧出了一些端倪。要知道正儿八经的烟花器具爆炸,哪儿是都过去三四天了,这一地狼藉还不收拾起来,仿佛等着有人过来打探消息似的? “陈大人?”华轻雪挑眉看着走进院子的人,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室内。 自己的俩徒弟正在里面捣鼓配方,震天雷提纯只差最后一步,此刻可不能让人前来打扰。 虽说陈远不至于去给辽国通风报信,但是总归非敌非友立场不明,还是应该稍微警惕一些。 “我听说前几天这里爆炸了,所以过来瞧瞧。”陈远淡淡的开口,口气轻松的就像是出门闲逛无意路过一样:“哎?傅大将军呢?” “东市那边有点儿事需要他去一趟。”既来之则安之,华轻雪放松了心情,淡淡的笑道:“陈大人,坐下来喝喝茶?” 陈远一挑眉毛,犹豫了一瞬,然后笑道:“不了,我就顺路过来看看。待会儿还有公务,不便留下,多谢好意了。” 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华轻雪有些意外,稍稍打量了一下陈远,总觉得这个人有些微微的琢磨不透。 明明这人的性子…… “说起来,爆炸的情况很惨烈么?”陈远突然开口打岔道:“瞧瞧,这么多碎片杂物,怎么的不清理清理?” 华轻雪心里莫名的紧张了一下。 之前全靠梁文晟和苏绍文负责了爆炸现场的伪装,只想着糊弄过去萧翰的眼睛。加上华轻雪被禁足三天,也没什么机会来实验室这边,所以这件事过去好几天了,也没人想着去清理一下。 今天她也是在被禁足后,第一次来这边,进门的时候虽然瞧着满地狼藉,但是震天雷的提纯工作要紧,也没想着分散人手去清理。 想不到,陈远这个时候却登门拜访。 “这几天我不在这里,手下的人也懒散了。”华轻雪故作淡定的回答道:“我这也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找人手。” “哦?那要不要我派些人手过来帮忙?”陈远热心的说道,脸上挂着的笑容里暗含着几分幸灾乐祸。 华轻雪自然是瞧出了他表情不对劲,可是却摸不准这人的心思,这会儿傅延烨也不在自己身边,想要来硬的都没底气。 “不用,我和师弟两个人就够了。”这时候,梁文晟从屋内走了出来,对着陈远做了一揖:“谢谢陈大人好意。” 陈远挑挑眉毛,却是没再说什么,随意客套了两句,便拂袖而去。 “他来干啥呀,师傅?”梁文晟盯着已经没了人影的门口,有些奇怪的问道:“来试探什么的?” 华轻雪眉睫轻动,然后叹了一口气:“应该不是试探。大概是太后那边总归是不死心吧?” 郑淑玟的确是不死心,可听了陈远传回来的讯息后,依然不想就此罢休:“你就没能再找着什么其他的毛病?” “回太后娘娘,微臣仔细看过现场,确实没有发现蹊跷。”陈远毕恭毕敬的答道:“微臣还遇到了司兵夫人,看起来……她心有余悸,应该是也被吓得不轻。” 郑淑玟没有说话,将手里的水杯猛然放到了桌面上:“砰!”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瞧见她这架势,吓得立刻全都跪在地面上,生怕自家主子一个不开心拿他们来出气。 “我真是小看了这个华轻雪!”郑淑玟恶狠狠地说道:“怎么可能呢?她到底使了什么法子?” 李景楠的那一套说词,根本不能糊弄的了郑淑玟,她不过是因为情势所迫,才不得不暂且选择闭眼。 突然,一个突兀的想法在郑淑玟的脑海里产生,她自己都不可置信的皱了皱眉头,旋即有些惊讶的低呼出声:“陈远,你觉得……” 陈远急忙附身,想知道这位太后娘娘突然有了什么想法。 结果,郑淑玟并不着急说出来,而是抬手示意周围的其他人都下去。 待到寝宫里没了别人,郑淑玟这才招手让陈远靠近。 陈远走近了一些,听到郑淑玟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觉不觉得,皇上在隐瞒我些什么事情?” 这问话本是无意波及到陈远,奈何后者心里本就有些小九九,听了问话后,不由得脸上浮现了几分松动。 郑淑玟正盯着他的脸,于是将这表情变化完全看在了眼里,不由得出口问道:“怎么?你知道些什么?” 即便是后背出了一层冷汗,陈远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原有的情绪,很快恢复了镇定:“臣听说,傅大将军和司兵夫人有在制造新武器。” “哦?”虽然不是预想的答案,但是郑淑玟还是扬了扬眉头:“新武器?” “也许是为了能预防辽国进犯。”陈远也只是从李景楠那里了解到一个大概情况,并不知道具体:“这本来就是司兵夫人和将军的分内之事。” 郑淑玟点点头:“可我问的,是皇上在其他方面有没有隐瞒?比如说,人手的调配和使用?” 若不是瞧着太后完全没有怀疑自己的意思,陈远怕是得绞尽脑汁为自己想个说辞。 可这会儿,他倒是有些搞不懂郑淑玟了,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位的想法究竟如何。 李景楠最近,还做了其他什么在太后眼里有些出格的事情不成? “回太后,微臣不知。”陈远简单的抛开了自己的责任,寻思着要不要从太后嘴里探听些别的信息。 “这就怪了。”郑淑玟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这心里,像是要出事。” 陈远顺着郑淑玟的话音,往下接了两句安慰的话。 待到从太后寝宫出来,陈远也没急着跑去李景楠那里汇报情况,而是在宫墙内多逗留了一会儿, 果然不出半晌,就有小太监悄悄地凑到了他身边,低声道:“陈大人,皇上有请。” 不光是郑淑玟盯着李景楠,后者同样也在注意着前者的一举一动,二者不相上下的斗争着实有趣。 陈远若不是也身在其中,这会儿恐怕早就捧起瓜子看戏了。 从接了密令,到见着李景楠,中间不过小半个时辰。 陈远寻思着这点儿时间,不至于让李景楠等的内心焦灼,所以也就没预料到见面后,瞅见李景楠一脸隐忍的怒气。 “参见皇上。”陈远心里纳闷归纳闷,可是这明面上还是得走正正经经的程序:“皇上叫微臣前来,有什么事儿?” “你今天去见华轻雪了?”李景楠开口直奔主题:“你知不知道,你如今在这盛京城里,也是极为显眼的人物?” 陈远点点头,面色平静的应道:“这件事微臣心里清楚,不过我去见司兵夫人不止这一次了,想来也没有一直都招人耳目吧?” “那是运气好!今天萧翰的手下有看到你从盛京闹市中穿过,竟然一直尾随至城郊!”李景楠看起来有几分头痛:“你就不想着低调一些吗?” “微臣认为,这没有什么可低调的。”陈远面上覆着一层冷意,嘴角却是微微弯着:“太后娘娘对司兵夫人有多大的意见,这已经是连萧翰在内都已经极为了然的事情了。” 李景楠皱皱眉头:“所以呢?” “华轻雪闹出来这么大的乱子,若是太后娘娘就此不闻不问,倒才是让萧翰会起疑心。”陈远收起了脸上的冷意,继续说道:“微臣自闹市穿行而过,行为举止落落大方,反而显得不会有什么奇怪。” 李景楠一时语塞,他的确是没有想到这方面。 今日里若不是自己派出去的探查之人,回来说瞧见有人跟踪陈远,他怕是还不知道太后居然暗中派人手去查探华轻雪那边的情况。 想来是他疏忽大意了,竟然忘记了太后这不肯善罢甘休的性子。 “皇上还请放心,一切我都打点好了。”陈远脸色淡然的说道:“太后娘娘那边没有起疑心,司兵夫人也不会有事。” 李景楠点点头,算是让这件事翻篇儿过去了。随后他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眼神闪动了几下,然后开口道:“那傅延烨那边……” “今日里没有见到他,说是东市那边有什么事情,没有和华轻雪在一起。”陈远耸耸肩膀,倒是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上次被这对儿有情人一唱一和吃闷亏的事儿,他可还切切实实的记着呢! “东市?”李景楠微微皱眉,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解:“他去那里做什么?” 盛京城内的集市有多处,东市算是其中比较繁华的一个,商品琳琅满目很受百姓喜欢,光是看热闹就能让人觉得乐呵。 今日里陈远若不是想要少走些路和节省时间,也会自东市穿行而过的。 “需要派人去打探一下吗?”陈远在一旁开口问道。 李景楠思忖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算了,随他吧。反正过几日,这城内发生的事情,他也不可能掺入其中。” 话虽然是这么说,这位小皇帝的脸上却写满了深深的担忧。 第二百五十一章 无事 爆炸一事过去了约莫有五六日的时间,李景楠再次拜访了华轻雪。 “都说了没事的。”华轻雪笑眯眯的看着这位小皇帝,同时瞅了瞅他的身后:“怎么不见小豆子公公?” 听到她提及小豆子,李景楠的脸立刻拉长了许多:“那个奴才,不懂事又擅自为我做主,调去做苦力了。” “还是因为上次的事儿?”华轻雪有些惊诧的问道:“当时不是说没事儿了吗?” “死性不改,饶他那一回,也是白瞎了恩赐。”李景楠冷哼一声:“说起来,震天雷怎么样了?之前的爆炸还挺吓人的,你们可得小心。” 难得听到李景楠这般贴心的嘱托,华轻雪轻笑道:“不碍事,而且快要完成了。这几天正在修理屋子,被炸毁的地方还是有些影响进度的。” “这样啊……”李景楠点点头,然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不然这样吧?我送你一块儿地……不不不,再给你选一处地方?如此一来,你就有了两处干活儿的地方,也不怕一个炸毁了会影响工作。” “啊?”华轻雪有点儿恍惚,愣了几秒钟才明白李景楠在说什么,不由得无奈地笑着摇手:“不要紧不要紧,再说爆炸这种事儿有一次就够了,哪儿能天天炸呢?” “你别担心,只是送你一处地方干活儿,朝野之上不至于拿这个做文章。”李景楠以为华轻雪是担忧有人说闲话,所以开口劝解。 华轻雪哭笑不得:“自然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我真的用不到。” 再过几天,傅延烨就要跑去战线前沿,到时候她得行事处处小心,短时间之内也怕是难研究出来什么新武器,现有的实验室到时候都可能得闲置一段时间,实在是没必要再多一间。 “这样啊。”看得出来华轻雪真心不想要,李景楠也不好勉强:“那就算了。” 然后,他话锋一转,继续问道:“对了,傅延烨跑哪儿去了?” 要知道之前自己前来,傅延烨完全就是霸占着华轻雪不松手的,怎么这会儿迟迟见不到人。 华轻雪摇摇头,眉目间透露出些许疑惑:“这,我也不清楚,不是你派他去做了什么事?” “我?”李景楠挑高眉毛:“我可也是好几天没见过他了,还以为他是呆在家里为离开做准备呢!” 提到离开这档子事,华轻雪的心里突然就被揪了一下。 “哎,管他呢。”瞧得出华轻雪有些难受,李景楠也不忍心一直戳人痛楚,于是改口道:“没准儿是城内有些事务没处理干净,我这儿的确缺几份儿呈报,大概就是他手里的活儿吧?” 华轻雪也闹不清楚皇上和将军之间都有什么工作安排,听了李景楠这话,也只是稍微放心了一些。 李景楠这次拜访很匆忙,甚至没能等到闻讯就往回赶的傅延烨。 “皇上走了?”傅延烨惊异的同时,语气也有些吃味:“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华轻雪瞧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还能说什么,不过是亲自的慰问了一下爆炸的事情。” “就这些?”傅延烨的脸上浮现出困惑:“他怎么走这么快?” “大概是宫里还有事情吧?”华轻雪没怎么放在心上:“你在外面会很忙吗?” 傅延烨一愣,然后摇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李景楠问我你最近在忙什么。”华轻雪笑着说道:“我这几日忙着实验的事情,倒是也疏忽了。你好像最近一直在外出,这盛京城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上次物价飞涨有些蹊跷。”傅延烨也不瞒着,直接说了出来:“所以最近让人在各个集市里打探消息,我偶尔会去看看情况。” 华轻雪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然后看着傅延烨不像是有所突破的样子,也就知趣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就这样又平静的过了几天,有幸被华轻雪问起的小豆子,因为表现还不错,被李景楠提前放回了正殿。 其实只有李景楠自己心里清楚,这个时候需要小豆子当个跑腿传递消息的好工具。 震天雷售卖一事已经定局,接下来就是走正式的流程,和萧翰完成这一笔交易。 想来太后那边也总想试着插手这件事,李景楠索性大发善心,让小豆子找机会跑去泄露消息,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 反正,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只是没想到,小豆子大概是经过这次惩罚学乖了,竟然迟迟没有跑去打小报告。 李景楠耐着性子多等了几天,结果发现小豆子真的像是已经老实了。 好吧,那只能说是太后运气不好,想让她插手都没机会。 “皇上,您难道就不怕震天雷落到辽国手里……”小豆子大概是看李景楠对自己态度和缓,所以瞅着机会就凑上去说话。 李景楠眼皮一跳,只觉得这奴才似乎胆子也太大了一些,怎么着这种事儿也敢随意乱提? 不过这个情势,连小豆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卖掉震天雷一事,也会在寻常百姓中带来同样的回响? 安抚民心是个费劲的活儿,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日子也不会持续太久了。 “怕什么,有华轻雪在呢!”李景楠只当是应付小豆子,随口说道:“有她在,还有傅延烨在,我大齐还怕外军侵犯?” “呃,可那震天雷……”小豆子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司兵夫人眼下制造的最厉害的武器,可不就是它了吗?” 而且听说辽国太子萧翰,这回可是要把大齐的库存都买走呢! “哎呦,怕什么。”李景楠满不在乎的一挥手:“华轻雪可厉害着呢!这点儿小事儿,回来让她动动脑筋,没准儿就解决了呢!” 这话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其中的意思,在不同的人听来会有不同的解读。 李景楠看了一眼小豆子,想起这奴才因为什么受罚,于是不由得脸色难看了许多:“我警告你啊,可不许告诉外人我的话。” “奴才明白。”小豆子诚惶诚恐的应下,可是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所谓外人,应该不包括太后娘娘吧? 于是半柱香的功夫后,李景楠的原话被小豆子一个字不漏的传入了太后的耳中。 “皇上真是这么说的?”郑淑玟气的浑身发抖,连声喊叫道:“反了反了!堂堂当今圣上,竟然任由一个小小的司兵夫人拿捏,还说什么动动脑筋,没准儿就解决了?哼!” “奴才不敢有所隐瞒,这的确是皇上亲口所述。”小豆子趴在地上,心里却是捏了一把冷汗。 唉,不能说他胆子小。深宫之中,为人处世哪里不得多加小心?奈何自己偏偏被太后选中,在皇上身边又不能完全尽忠,还得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给太后传递消息。 说起来,皇上确实年幼了一些嘛!很多方面又任性的很,想来太后娘娘也是为了皇上好啊。 “真是反了!”郑淑玟恶狠狠地说道:“华轻雪曾几何时如此大的本事,竟然能让皇上如此信任?” 这……小豆子一时语塞,皇上信任华轻雪不是一直以来就有的事情吗? “我倒要看看,没了震天雷,华轻雪还能拿出来什么东西!”郑淑玟继续说道,满脸写着怒气:“买卖一旦完成,辽国必定举兵进犯,皇上他到时要是还如此执迷不悟……” 小豆子在旁边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连太后娘娘都这么说了,那是不是说明辽国进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个华轻雪,终究是不能留。”郑淑玟眯起眼睛,似乎是将华轻雪捏在手心里一般,缓缓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如此祸患,早晚会毁了我大齐。” 小豆子应声也不是,不应声也不是,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今日先回去,不要让皇上知道你来过这里。”郑淑玟深吸了一口气,对小豆子吩咐道:“这件事不准再告诉别人!” 小豆子连连应下,然后急忙告退。 他离开了太后寝宫,没有走常规的宫道,只挑着人少的小路走,很快就到了正殿。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身后没多远的地方,一直有人在悄悄跟踪他。 那人瞧见小豆子回了正殿,于是转身走去御书房。 李景楠正坐在龙椅上,捧着一本书百无聊赖的翻来翻去,瞧见来人走进来,瞬间将书丢到了一边:“有情况了?” “回皇上。”来人一副御前侍卫的打扮,低着头虔诚的回答道:“小豆子公公刚刚自太后寝宫回到正殿。” “哦,这么快?”李景楠冷哼了一声:“才觉得他表现尚有改进,就跑去给自己埋后路。就这样吧,你先下去,有什么情况再来向我汇报。” “是!”那御前侍卫应声而去。 李景楠站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瞧了瞧外面阴沉的天色,旋即又回到书桌前。 桌面上,一张已经草拟好的文稿,端端正正的摆放在上面。 第二百五十二章 离开 辽国购买震天雷的事情,已经正式确立下来。 此消息一经放出,立刻在民间引起哗然。众人议论纷纷,大齐接下来是否会有一场无法避免的灾难。 好在这种说法儿并没有流传多久。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开头,硬生生的将议论风向扭转。 “听说了吗?老百姓们现在都不着急会不会发生战争了。”华轻雪听到了一些从外面传回来的消息,哭笑不得的对傅延烨说道:“他们啊,都开始寄希望在我身上了。” “你本来就是大伙儿的希望。”傅延烨笑道:“当之无愧。” 华轻雪无奈的坐下,看着眼前正在更换衣袍的男人,开口道:“可这样也太招摇了,我怕会惹上麻烦。” 不是她多想,而是实在要顾虑这一点。万幸的是震天雷提纯已经完成,现在能不愧对百姓的这种期待。 “不用担心。”傅延烨传好了衣服,走过来将她拥入怀中:“有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乐意。” “是是是,可没人敢欺负你呀!”华轻雪笑出声,伸手搂住傅延烨的腰,抬头道:“你要小心一点。” 傅延烨点点头,然后摸了摸华轻雪的脑地,随即松开了她,转身朝门外走去。 买卖震天雷这么大的事情,可不能只让李景楠一个人出面。作为震天雷的最主要关联人,傅延烨从各个角度来讲,都有必要亲自在现场。 他本以为这是一场很严肃的事情,谁知道到了现场却啼笑皆非。 也不知道是李景楠玩心大起,还是有意为之,居然将地点安排在了御花园,还安排了一群宫廷舞女和乐师在一旁表演。 傅延烨就坐在李景楠身后的位置,瞧着自己眼前案几上的水果糕点,差点儿就以为自己是来参加一场娱乐性质的赴宴。 李景楠似乎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镇定自若的表情让傅延烨都在心里暗暗赞叹。 “这……”大概萧翰也没想到,李景楠对于一场再重要不过的买卖签署仪式,搞得这么随意。他几次想要开口发表异议,但最后都选择默默地闭上了嘴。 傅延烨一开始还担心,会不会萧翰会起疑心?毕竟这么大的事情,李景楠却像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的样子。 可后来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从萧翰眼睛里流露出的轻蔑来看,后者明显也没把这里的安排当回事。 萧翰的确是没把李景楠的安排当回事,甚至认为这是大齐皇帝为了保留面子,而故意打肿脸充胖子。 既然如此,他也乐得借此轻松一下心情。反正啊,这大齐早晚都是辽国的一部分。 “哎呀,听说前些日子民间物价飞涨,我连个想要的乐师都找不到……怎么,贵国这几日国库充足,终于懂得享受日子了?”萧翰有意出口,故意刺激李景楠。 他本想看到李景楠恼羞成怒的表情,结果却有些失望。 李景楠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嘴唇轻轻蠕动,语气也极为淡然:“哦,说来还要感谢太子,依靠这批震天雷,着实能让朕享乐好一阵子。” “皇上真是好心态。”听得出李景楠的话中有些怪异,于是萧翰心中甚是得意,开口催促道:“我们何时开始?” 傅延烨没有说话,他盯着萧翰,只觉得这张脸着实有些欠揍。 “哎呦,大将军也来了?”萧翰故意装作才看到傅延烨的样子,笑道:“听说前段时间城郊的爆炸案,是与司兵夫人有些关系的……噗嗤,她可是安好?” “不劳太子操心,轻雪没有事。”傅延烨淡淡的答道。 萧翰露出一副万幸的表情,语气中却充满了可惜:“唉,你说这烟花炮竹,制造起来又不是多么费功夫。怎么就能爆炸了呢?” “天干物燥,没什么稀奇的。”傅延烨心里已经有些不高兴,可是他不能发作出来。 “也对,这没什么好怪罪的。”萧翰点点头,说道:“大齐一直在火药方面处于弱势,若不是司兵夫人的助进,恐怕现在也制造不出震天雷这样的物件儿……哎?你们卖我的武器,可不会半道儿上就炸了吧?” 这句话是有意刺激,偏偏李景楠这会儿没按捺住性子,脱口反驳道:“怎么?既然那么没诚心,那就不要买了吧?” “瞧皇上这话说的,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萧翰笑嘻嘻的道:“再说了,我要是不买,岂不是还得让您为百姓生计多费神?” 这家伙,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景楠气呼呼的几乎要炸毛,又不能真的和萧翰翻脸,只能闷头喝下一杯甜酒。 傅延烨则是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凝神看向萧翰,眸子里闪烁着怀疑的光亮。 “哎呦,大将军不要这么看人嘛!”萧翰处于得意的状态中,才不会在意这些被自己已经视为草芥的人的眼神:“我不过是说了实话。” “够了!”李景楠低吼一声,命令道:“做正事。” 签署协议其实并不费时间,双方心里都清楚的好似明镜,自然也没什么好磨叽的。 只不过最后正式将震天雷以书面形式,确认卖给辽国之后,李景楠的手还是有些细微的颤抖。他扭头看了一眼傅延烨,后者默默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搁皇上的雅兴了。”萧翰完成了一切手续,嘴巴都笑的合不拢:“本太子还有事要做,不奉陪了。” 签署前后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转变。 傅延烨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瞧着那张有些欠揍的嘴脸,隐忍着上前给萧翰一拳的念头。 瞧着萧翰带着随从洋洋得意的离开,李景楠烦躁至极的将杯子摔到了地上,正在跳舞的舞女和正在奏乐的乐师都被吓到,纷纷跪下以为出了什么差错。 “皇上,稍安勿躁。”傅延烨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抱拳请求道:“此事不必烦扰圣上的心情。” 李景楠的眉头依然紧锁,只挥了挥手命多余人等全部退下。 那些舞女乐师离开后,御花园立刻变得空荡荡。 “你们在入口处看着,谁都不准进来。”李景楠对身边的两个侍卫吩咐道:“尤其是那个小豆子,他要是再敢硬闯进来,朕就要了他的脑袋!” 侍卫领旨而去,只留下李景楠和傅延烨两个人。 “皇上,改良版的震天雷已经完成,现在交由臣的属下进行制作等事宜。”傅延烨开口道:“所需时间不长,绝对能赶上战事爆发之前送至前线。” 李景楠看了傅延烨半晌,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这个问题让傅延烨愣了一下,也引起了他的一些杂乱的心思,但是他很快就让自己恢复冷静,细细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既然震天雷买卖之事已定,那么事不宜迟,臣明日就将启程离开盛京。” 李景楠似乎还挺满意这个回答,于是点点头:“那好,前线战事就交给你了。” “臣定不辱使命!”傅延烨单膝跪下,抱拳回道。 “不过你这几日是在忙什么?”李景楠继续问道:“我可是听说你经常外出去集市。” 傅延烨有些意外,他万万没想到李景楠会如此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怪异。不过他没有继续多想,只认真的回答道:“臣在调查物价飞涨一事。” “有眉目了吗?”李景楠似乎不意外这个答案。 “尚在调查中,不过……”傅延烨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确实是萧翰从中插手,只是具体手法尚未查明。” 李景楠无奈的抿了抿嘴巴:“算了,现在也不重要了。” 买卖的协议都签署完毕,再去追究这个也没什么用了。 “只是为了以防后患。”傅延烨说道:“臣请求离开后,皇上能派人接手专注调查此事。” “哦?”李景楠挑起眉毛,不过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的疑问,只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另外,请皇上务必照顾好轻雪。”傅延烨继续说道:“这是微臣唯一的请求。” 李景楠看着眼前这个魁梧的汉子,想了想上次见面有些难过的华轻雪,一时心里也有些不忍,于是无奈的说道:“知道了,我和华轻雪之间相识比你还要早,无论如何也是要护她周全的。” “谢皇上!”傅延烨行了君臣之间的大礼,也算是将所有的信任都寄托在了李景楠的身上。 李景楠摆摆手,眼睛里却是一片混沌,似乎另有打算。 当晚,傅延烨便收拾行囊,打算趁着天色未亮便伙同部下一起出城。 “这么着急的吗?”华轻雪的鼻头酸酸的,有些不舍的问道:“你要不要多捎几件衣服,这天气可是凉的很啊!” “拿的东西越多,路上越不容易赶路。”傅延烨心中自然也是极为不舍,于是狠狠心背对着华轻雪收拾东西:“萧翰已经买到了震天雷,用不了多久就会带着武器离开盛京。我必须抓紧时间,赶到边防做个准备。”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军心浮动 “我这次要带着童童去!”临走的时候,傅廷烨突然对她说出自己的决定。 “带着童童?”华轻雪有些担心。 “嗯,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傅廷烨安慰着她,如果不是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让华轻雪一个人。 “嗯!我会加快将新型的震天雷赶制出来!”华轻雪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自己注意休息,不要总是动脑子,我不在,有事记得找皇上!”傅廷烨再三叮嘱着她。 华轻雪看着傅廷烨上了马,心里有些不舍:“我在家等你!”华轻雪说的有些哽咽,眸子也有些湿润,她已经习惯眼前这个男人守在自己的身边,如今离别,内心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傅廷烨身影一顿,刚毅的脸淹没在这黑夜中看不见脸上的情绪。 “夫人,回去吧,夜深寒气重,将军有我们呢,你就放心吧!”秦老五看了一眼华轻雪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走了!”傅廷烨喝了一声,夹紧马肚子。 “架!” 飞快的骏马奔驰着,眼前扬起一阵尘土。 华轻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看着傅廷烨骑马的身影消失在这夜色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身想往屋里走去,可是腿已经站麻了!小脸也冻的通红。 “夫人,怎么在这?”欢儿看着倚在门边的华轻雪,眸子里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过去扶住了她的身子。 “腿有些麻!”华轻雪手抓着欢儿的胳膊,走的有些不稳。 “看夫人这手凉的!”欢儿扶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屋子走着。 回到屋里,华轻雪连忙钻进了被窝,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欢儿给她倒了几杯热水喝下便也回屋继续睡了。 华轻雪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床侧空空荡荡,没了之前让人心安的怀抱,这一刻她竟然有些想念傅廷烨抱着自己睡觉的感觉了!她这时才发现她已经将傅廷烨当成了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华轻雪眼睛红了一圈,暗骂自己怎么变得矫情起来。 第二天清晨,华轻雪顶着重重的熊猫眼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师傅,你……”绍文看到华轻雪乌青的眼圈,有些诧异。 华轻雪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连早饭都没胃口吃。 梁文晟瞧着她这样,连忙把卢正清抓了过来给华轻雪瞧上一番。 “你们先回去吧,夫人没事,就是没休息好,一会儿我叫人拿点安神的东西便好了!”卢正清进来看到华轻雪这样子,愣了几秒,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便把那二人支走了。 “你们不要在我这呆着了,我没事。”华轻雪有些蔫,一晚没睡,她整个人都有些没力气。 梁文晟和苏绍文识趣的跑去实验室里继续研制震天雷。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卢正清见两人走了,便坐下来询问着华轻雪。 “傅廷烨去盘水了!”华轻雪的声音闷闷的让人听着都有些心疼。 “什么时候?”卢正清有些诧异。 “应该已经出城很远了。”华轻雪有些疲倦的揉着太阳穴,失眠的滋味真难受! “别想了,会没事的,我一会儿给你端一碗安眠的茶!你今天就在房里好好休息吧!”卢正清安慰了她一番便走了。 “华轻雪!”卢正清前脚刚走,李景楠便来了。 “你怎么来了?”华轻雪顶着重重的黑眼圈看着他。 “朕难道还不能看你了?”李景楠挑着眉毛看着她,冷哼了一声,“华轻雪,你昨天晚上干嘛了?黑眼圈这么重?” 李景楠看着她那乌青的黑眼圈,眉头紧锁在一丝,关心的询问着他。 “没事,就是失眠了。”华轻雪有些疲惫的笑了笑。 李景楠见没有傅廷烨的身影大概也猜出了一些什么,他有些复杂的看着华轻雪,眸子里带着些许挣扎。 “那你好好的休息,我先回去了!”李景楠叮嘱了她一番。 华轻雪有些好笑的看着李景楠,“好啦好啦,我没事!” 李景楠冷哼一声,一脸傲娇,“朕就先走了,改天再来找你。” “嗯,快回去吧!”华轻雪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脸上带着一丝笑。 小皇帝走后,华轻雪喝完卢正清端来的安神茶便躺回床上睡了过去。 …… 傅廷烨回到了盘水,发现好多将士听闻了辽国将大齐的震天雷买了去后,军心有些动荡。 “这都是在干嘛?”傅廷烨面色冰冷,眸子里带着一丝怒气。 “将军,震天雷卖给辽国,那我们岂不是如蝼蚁一般?”一个将士说出来所有人心中的想的事。 “那你们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司兵夫人?”傅廷烨锐利的眸子扫了一眼有些松散的将士。 仅仅一句话,所有人都站的端正,不敢再说一句话,脸上的沮丧瞬间一扫而空! 傅廷烨的话就像一个定心丸,让所有将士浮起来的心沉了下去,该演练演练,该巡逻巡逻,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各司其职。 傅廷烨在帐子里看着眼前的地图,面色有些凝重。 “将军,据前方巡查的士兵说,辽军最近有些不太安分。”秦老五在一旁和傅廷烨说着。 “看来,离两国开战的日子不远了!”傅廷烨叹了一口气。 “夫人那里的……”秦老五停顿了一下没有往下继续说。 “开战之前会送过来的!”傅廷烨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 华轻雪师徒三人日以继夜赶制着震天雷,但是赶制震天雷的时候又想到了炮筒,从前方滚落有些笨重,再想到萧翰拿起制成的热气球…… 华轻雪和炼铁的师傅打造着炮筒,初型已经定了,只是这炮筒得需要和震天雷相吻合才能将威力扩到最大。 “夫人,你看这样如何?”炼铁师傅精湛的手艺让华轻雪担忧的眉头松了不少。 “就是这样,炮筒最起码不能少于三十个!”华轻雪叮嘱着炼铁师傅,“要把阻力降到最小,底板的摩擦力提升一些。” “好的夫人,我明白了!”炼铁师傅听完眼睛放光,所有的困难事到司兵夫人这里都能迎刃而解。 “师父师父!震天雷现在出产量在慢慢提升。”梁文晟高兴的跑过来和华轻雪汇报了一下。 “不要太急于求成,中间断断不能出现纰漏,一定要做工严谨!”华轻雪面色凝重,上次爆炸事件已经惹来不小的麻烦,这次,可不能在马虎了。 “知道了师父,小师弟那里我也会督促着,不会在出现任何纰漏了。”梁文晟也知她在担心什么,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震天雷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东西! …… 宫里,小皇帝在御书房批阅着奏折,可是有些心不在焉,混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复杂。 “哐!”茶杯在他出神的时候,一不注意碰掉了,一下子将他拉回了神。 “皇上要不要紧?”一旁的太监跪在一旁还不忘询问着李景楠。 “傻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叫人进来收拾收拾!”李景楠心情有些不好,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是是是,奴才这就让人收拾!”太监被李景楠这一吼吓得不轻,顾不上什么,叫来了专门收拾御书房的宫女将那打碎的杯子一点一点收拾了。 “去帮我把御林军总管陈远叫来!”李景楠坐在椅子上,对旁边的太监吩咐着。 “奴才遵旨。”太监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陈远碰巧在后花园的假山那里逗着紫菀。 “我说你这个女人能不能温柔一些?每次见到我都搞得跟要谋杀亲夫一样!”陈远有些不满的看着她,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胡说些什么?这里是皇宫,你能不能说话注意一些?”紫菀作势一巴掌呼过去,美丽的眸子射出一道冰冷的视线。 “你看你看!这不是谋杀亲夫这是什么?”陈远一躲,躲过了她快要碰触到自己的巴掌,啧啧的说着。 “你还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紫菀说着便冲了过来,眸子里的怒火蹭蹭的往外冒着。 陈远一看,情况不对,连忙逃了,逃的时候还不忘对紫菀笑着挥手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紫菀在后面气的牙痒痒,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瞪出一个窟窿一般。 “紫菀姑姑太后找你呢!”一个小宫女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找紫菀。 紫菀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回过头瞥见了一个小宫女。 “紫菀姑姑,我怎么瞧见刚刚有个人影呢?”小宫女说着还往刚刚陈远消失的方向问着。 “少听少看少说!多做事!”紫菀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吓得小宫女立刻噤了声收回了视线,小心翼翼的跟在紫菀后面走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丢了脑袋。 “陈大人怎么在这?”太监找了半天才找见陈远,喘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里有些不满。 “公公找我所谓何事?”忽略太监眼中那抹不满,陈远挑着眉毛看着他,头还低了一些。 “是皇上找您。”太监瞧了一眼陈远,带着一丝让人不悦的傲慢,陈远倒是有些不在意地笑了笑。 第二百五十四章 信 “皇上,陈大人来了!”太监在前面通报着。 “叫他进来。”李景楠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说着。 “陈大人,皇上叫您进去。”太监出去把陈远叫了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陈远拱手行了一个李。 “你们都先下去吧,把门给我守好了,闲杂人等不许放进来!”李景楠恶狠狠的吩咐着。 御书房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凝重,陈远看着李景楠:“不知道皇上叫臣来所谓何事?” 李景楠翻着奏折,头也没抬的说:“东市那里出现了飞涨的现象,你知道吗?” “听说了。”陈远眉头微皱,不知道小皇帝叫自己到底是何事。 李景楠没有说话,他将奏折放到一旁,抬起了眸子:“东市那里的物价飞涨的倒是有些蹊跷,你去调查一下。” 陈远一挑眉毛,“臣遵旨。” “太后那里有什么动向没?”李景楠一手拖着下颌,一想到太后就有些头痛。 “没有。” “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朕吩咐的事你记得办好!”李景楠有些不耐烦的挥着手。 陈远看着有些喜怒无常的小皇帝,拱了拱手便退出去了。 …… 华轻雪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她伸了个懒腰,拿过衣服穿上。 “夫人,你醒啦?”欢儿和喜儿在院子里和孩子们玩着。 “下雪了?”华轻雪开门便看到天空中开始飘起了小雪。 “对啊,这群孩子下课就跑出来玩了!”喜儿拉着一个孩子生怕她摔着。 她笑了笑。 梁文晟和苏绍文在实验室里赶制着震天雷。 “师父,这个要怎么组装?”梁文晟看着根据华轻雪的手稿造出来的枪管,有些疑惑着询问着华轻雪。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比震天雷还要径直。 华轻雪笑了笑,步枪的组装她还是有些印象的:“我给你演示一遍,你要看好!” 快速的手法看的梁文晟有些眼花缭乱,不过他还是一点一点的记住了那些东西的组装顺序及如何组装。 梁文晟试了一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着手中硬邦邦的步枪。 “师父,这个要怎么用?”梁文晟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着她,还不停的琢磨着。 华轻雪被他这一提醒,突然想到步枪做好了,可是…子弹还没做好! 做子弹的话,她考虑了一下,齐国黄金稀少,铁和桐还是充足的,铁相对来说比较硬,制成子弹容易划伤枪管和膛线,而且还容易卡在弹膛容易发生炸裂,很容易伤到持枪的士兵。 而铜就不一样的,铜软,耐热度高,弹壳内的火药燃烧完了之后,在枪膛内的温度很合适,如果是钢铁,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对比了一些铁与铜,华轻雪果断的选择了铜。 “师父?”梁文晟半天见她不说话,抬起头发现她在出神,他叫着她。 “啊?”华轻雪回过神看着梁文晟有些不明所以的盯着她。 “师父,你还没告诉我要怎么用呢。”梁文晟询问着她,他对这个步枪很感兴趣。 “子弹上膛后,步枪的威力比弓箭要快,穿透力还要强。”华轻雪和他解释着。 “子弹?”梁文晟有些疑惑,“可是我们没有子弹啊。” “去准备大量铜,抓紧时间造子弹。”华轻雪眸子一沉,她手握紧拳头争取在两国开战之前把这些东西送到盘水。 “好,我这就去准备!”梁文晟将手中的步枪放下,就去准备华轻雪所需要的材料去了。 梁文晟出去后,华轻雪的眼皮不停的跳,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大概是没睡好吧!她安慰着自己,揉了揉眼皮,可内心深处的那一份不安却让她无法忽略。 “夫人,信!”赵升来找她,手机还拿着傅廷烨送来的信。 “将军送来的?”华轻雪听到信,脸上带着笑容接了过来。 “是的,夫人。”赵升没错过华轻雪脸上那如沐春风的笑容。 华轻雪拆开看了一下,信的内容很简洁:我已到,勿念。 所有的情绪提笔而写都化为了最简洁的几个字。 “将军写的什么夫人这么开心?”赵升隐隐约约瞥见那信上没几个字啊。 “没什么。”被人道破,脸瞬间红的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完便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对赵升说:“管家一会儿帮我给将军回个信吧!” “信的内容?”赵升询问着她。 “让他在军营照顾好自己,我等他回来!”说完,不再停留,华轻雪便回院子了。 赵升看到脸上的笑容也加深了一些,也不知道将军什么时候能把夫人娶进来呢? 赵升回去,按着华轻雪的意思给傅廷烨回着信。原本简单的话,竟让赵升写的情义连绵。旁边的小厮看完都不禁咂舌,夫人的意思怎么到了管家这里变得这样露骨? “看什么看?还不快给将军送去!”赵升将信装好瞪了一眼旁边的小厮。 “管家,夫人说的有这么……这么深情吗?”旁边的小厮接过信不禁多嘴问了一句。 “你懂什么?”管家有些不耐烦,将他轰去给自家将军送信,自己也心情大好跑去账房对账。 …… “将军,想什么呢?”海参将看着傅廷烨有些出神,凑在一旁询问着。 “我说你挤什么眉弄什么眼,没事干是不是,要不要我给你找点什么事干?”傅廷烨拉下了脸,有些不悦的看着他。 “得,我这就走。”海参将碰了一鼻子灰,不过这也不用想,一猜也知道是想夫人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秦老五挑着眉毛看着碰了一鼻子灰的海参将,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还不是被将军轰出来了!”海参将翻了个白眼。 秦老五忍不住想笑:“我看你是有多嘴了吧!哈哈哈哈!” 看着秦老五笑的前仰后翻,海参将那脸色铁青,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我看我们也好长时间没切磋了!来,干一架吧!” “别,我可没这个时间和你闹,我还得去找大将军。”秦老五看他那带着怒气的眸子不再发笑,转身进了帐营。 看他进了帐营,海参将黑着脸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将军!”秦老五拱手作揖。 傅廷烨抬起眸子看见是他,正襟危坐,脸上带着一丝严肃,低声的说着:“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放心吧将军,已经把那小姑娘偷偷的送了回去,辽军应该不会查出端倪。”秦老五的脸上带着认真。 “嗯,接下来,我们就剩等了!”傅廷烨一只胳膊放到了桌子上。 “等?”秦老五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的询问着。 “夫人那批新型震天雷还在赶制中,只要运送过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傅廷烨眸子中闪过一丝温柔,每次想到华轻雪,他就感觉自己心里一软,眸子里尽是柔情。 秦老五可没错过傅廷烨提到华轻雪的时候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光。 “既然将军没事了,那末将就先走了!”秦老五识趣的从军营中退了出去。 将军那眸子呦,温柔都快溢出来了。他偷笑着。 周围的将士看到他这偷笑的模样,倒是有些八卦:“秦副将这是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秦老五笑着说:“我是笑咱们大将军想夫人想得……那双眸子温柔的都要溺死人咯!” “秦老五,赶紧滚!”傅廷烨一声怒吼从帐营里传出来!吓得秦老五一哆嗦。 秦老五缩了缩脖子,笑着便离开了! 冷面无情的大将军,如今越来越有情了! …… 萧翰那日马不停蹄的将震天雷运回辽国后,又偷偷的将震天雷运到了边境驻扎的军队里。 “前几日吩咐给你们要做的东西做好了没有?”兵营里,萧翰坐在上座,祁连琤坐在一旁。 “回太子,您所吩咐的东西已经快完工了!”监制跪在地上说着。 “加快进度,三日之内,必须要完工!”三日已经是萧翰给出的最大的时限了。 “这……”监制有些犹豫,虽说快要完工,可是那临近末尾的打造是最为繁琐细致的,三日恐怕是有点急。 “怎么,有疑问?本太子已经够宽容和你们三日的时间让你们赶制完工!难不成张我辽国养起了废物不成?”萧翰的看着他那一脸为难的表情,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他拍着桌子,黑沉的脸甚是恐怖。 “不敢!”跪在下面的人,冷汗连连,不敢反驳,萧翰那阴沉的眸子让他脊背的衣服都沾上了汗,三日对于他们来说一定是个不眠不休的日子! 气氛顿时有些下沉!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太子为何这般着急?”祁连琤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皱着眉头询问着,有些不解。 “齐国那里内斗一直不曾停息,再加上本太子在太后和宁王那里煽风点火,以太后那多疑的性子定会闹上一番……”萧翰的如意算盘倒是打的不错。 他沉着眸子,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弧度,辽国势必一统天下! 第二百五十五章 信任 “师父,你要的铜都准备好了!”梁文晟去找华轻雪。 “嗯,好。”华轻雪去实验室找出上次写的子弹的制作图纸。 他把图纸交给梁文晟:“这个是子弹壳的制作过程。” 梁文晟拿过一看:“这么小的东西,需要这么多的步骤?” “弹壳,底火,无烟火药,弹头,这是一个子弹的组成部分,缺一不可!”华轻雪给他讲着。 “这么个小东西比那箭头还要细致。”梁文晟无奈的笑着。 “这个东西比箭头的杀伤力还要强大。”华轻雪唇角一勾,然后又想到了亲人们,继续说着,“所有的子弹制作,有一点很重要,大小型号必须要严格按图纸上的来!不能出现丝毫的分差!所以,这几天你们抓紧制作!” “好,我知道了。”梁文晟认真的点头。 “这几天辛苦你们了。”华轻雪拍了拍他的肩膀! “师父,是不是辽国和大齐要开战了?”梁文晟的表情有些凝重,战争带来是无止境的伤害! “嗯,萧翰从大齐买回去震天雷,肯定会有所动作的!我们一定要赶在开战前将赶制出来的新型武器送到盘水去。”华轻雪的表情很认真,带着一份凝重。 “好,我和师弟会抓紧时间做的。”梁文晟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沉重。 …… “太子殿下!”童童风尘仆仆的出现在萧翰身边,身上还带着伤,她跪在地上,低着头,脸上带着一丝尊重。 “有没有被齐国发现?”萧翰并没有问她是如何来的,而是直接问有没有被齐国发现。 “没有!”童童摇了摇头,她从衣服里拿出一张图纸,“这个图纸好像很重要,只是销毁了一半!” “图纸?”萧翰皱着眉头,童童风尘仆仆开到这里,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拿了过来,图纸正是原先热气球的图纸,只是有一些不一样,可是已经销毁了一半。 “好了,我知道了,你就不要在回去了,就在军营呆着好了!”萧翰为了保险起见,则让她呆在了军营,让人安排了一下。 辽国的军器监不比齐国,这次没有将华轻雪撸回来,萧翰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带着祁连琤去了军器监里转了一圈,有了从齐国买回来的震天雷,辽国也开始模仿,他勾唇,有了震天雷,齐国再的将士在怎么凶猛,也敌不过他们庞大的军队和大量的震天雷轰炸! 萧翰心里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踏平齐国后一定要将华轻雪那个女人抢过来! 就算她再怎么不乐意也不没有了办法。 “将军,不出你所料,辽国的确是在模仿震天雷!”秦老五把探查回来的信息报给傅廷烨。 “呵呵。”傅廷烨冷笑着,萧翰那种人,怎么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将军,夫人那震天雷要什么时候被能送来?”海参将在一旁有些着急,“这辽军都快打到咱家门了!” 秦老五瞪了他一眼:“这还没开战呢,你急什么?” “难不成我要等到开战之后再着急吗?”海参将听这个就不乐意,他扯着嗓门喊着。 秦老五被他这一喊,也确实是这一回事,只是这老海也太没眼力劲了! “我说你…” “行了,别吵了,成何体统。”还没等秦老五说什么,傅廷烨一手拍在桌子上吼着两个人,那脸直接沉了下来。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什么。 “夫人已经在竭尽全力赶制着新型震天雷,大战之前肯定会送来的!”傅廷烨很有底气的说着。 “那……大战之前送不到呢?”秦老五不知道犯什么愣,一下子嘀咕了出来。 “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傅廷烨一个眼神扫过来,华轻雪就是他的逆鳞,谁诋毁一句都不行! “您是,您是!”秦老五讪讪得缩回头。 “没事就滚出去!”傅廷烨黑着脸,看见这两个人就来气。 两个人从帐营里走出去。 “我说你小子是活的不耐烦了?”海参将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还不是被你这个大老粗带的!”秦老五瞪着他。 “怎么还成了我的错了!说的好像你不是大老粗一样!”海参将冷哼了一声有些不服气。 旁边的将士看着两个人的斗嘴,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了。 两个人离开后,傅廷烨的站起身来,身边没有华轻雪他有些不习惯。 对于刚刚那两个人的问题,他从不担心,因为他相信华轻雪! 他的女人,那可是他的骄傲! 华轻雪打了喷嚏,她揉了揉鼻子。 “夫人是不是着凉了?”卢正清有些担忧的看着华轻雪。 “应该没有吧…”华轻雪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舒服。 “一会儿吃完饭我给你看一下吧。”卢正清可不想在傅廷烨离开的时候,华轻雪有什么闪失,不然以傅廷烨那个脾气一定要炸上天! “不用了。”华轻雪觉得卢正清有些小题大做了,连忙摆手。 “一会儿让夫君给你瞧一下吧,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一些。”罗慕语自从有了孩子,整个人身上都环绕着为人母的气息。 “那好吧!”看着罗慕语那充满慈爱的眼神,华轻雪有些招架不住,应了下来。 “开饭了开饭了!”欢儿和喜儿把饭菜端上来。 一群人围坐在桌子上说说笑笑。 看着卢正清和罗慕语,华轻雪心里涌入一股失落感,身旁的凳子空空的,她怎么也提不起来笑。 吃完饭,卢正清为华轻雪把了下脉:“你最近有些受凉还是注意一些比较好!” 华轻雪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卢正清刚刚吃饭的时候便注意到她有些心不在焉。 “我最近眼皮总是跳,心里也有些不安,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华轻雪的眸子染上一丝忧愁。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你最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卢正清安慰着她。 “我知道了,你也快回去吧,忙了一天,一会儿还得哄孩子睡觉。”华轻雪不想给卢正清总是添麻烦。 “那我先回去了,你最近自己注意好休息,等明日我让欢儿给你熬一点祛寒的姜水!”卢正清看天色也不早了,罗慕语还在等着自己,也不在多呆,叮嘱了华轻雪几句便离开了。 皇宫里,李景楠有些心烦意乱,太后那里也有些不安分。 萧翰临走还不忘搅上几脚,让他头有些大,太后一直视华轻雪为眼中钉。 这次更要想法设法的想要除去她。 “皇上,夜色寒气重!”李景楠想要出去走走,可身后的太监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 “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狗奴才来管朕了,是又想挨板子了吗?”李景楠一声怒吼,吓得后面的小太监不敢出声,只能跟在李景楠的身后。 这要是被太后知道,肯定又要挨板子! 小太监夹在太后与皇上中间不知如何是好,左右都是挨板子的事。 “这冬至一过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朕这个年到底能不能过的安稳!后面那句李景楠没有说出来。 他背着手,现在这下过雪的花园里,这个模样倒是像极了先皇… “回去吧。”在外面站久了,腿冻的有些僵硬,他对着身旁的太监吩咐着。 “哐!”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一个东西从他的袖子里掉了出来,李景楠低头一看。 万花筒,是华轻雪给自己做的,他眸子有些闪烁。 突然想起买任丘的时候,华轻雪和自己相互依偎时的模样。 欢快的时候总是过的这么快! 他笑了笑,将万花筒捡了起来,重新放进袖子里。 …… “紫菀姑姑!”陈远坐在树上,跳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紫菀皱着眉头,看着突然出现的陈远。 “怎么,只需你来就不能我来了?”陈远一挑眉,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 紫菀冷哼一声不再理他,继续走着。 “紫菀姑姑这是去哪里啊,深更半夜的!”陈远嬉笑地跟着她。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紫菀皱着眉头,看着跟在自己旁边的人,“宫里人多嘴杂,你知不知道?” “别这么冷淡嘛。”陈远挡在她的面前丝毫没有在意紫菀说的话,越看眼前的这个女人越顺眼,尤其是这生气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让开!”紫菀脸色一沉,她不想和陈远在这耗费时间! 陈远没说话,依旧吊儿郎当的杵在那里。 紫菀有些恼怒,不由分说的直接打了上去。 “你谋杀亲夫啊!”陈远杀猪般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夜异常的清晰。 紫菀被他这一叫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她还不想给自己惹出什么事端。 “你鬼叫什么?!”紫菀吓得捂着他的嘴瞪着他,还不停看着四周有没有来往巡查侍卫。 陈远笑眯眯的看着她,眸子里带着一丝得意。 紫菀又气又恼!这个男人简直一个泼皮无赖! “你这么凶哪个男人敢娶你?不如我勉为其难收了好了!”紫菀见四处无人,便松开了他,陈远看着她这凶巴巴的模样咂咂嘴,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无赖!”紫菀被他气的直接推开他跑了回去。 看着紫菀的背影,陈远若有所思,嘴角还挂着一丝戏谑。 第二百五十六章 护到底 “师父,那批震天雷已经赶制出来了!”苏绍文跑来告诉华轻雪。 “嗯,好,我知道了。”这批震天雷总算赶在开战时赶制出来了。华轻雪眸子里带着一丝喜悦。 “可是师父,震天雷已经做成功了,可是那炮筒却还未赶制好,师兄最近好像在做步枪,所以,那炮筒好像耽搁了……”苏绍文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我怎么把大炮筒给落下了!”华轻雪一拍额头,眸子里多了一份懊悔,那日梁文晟把枪管做好她一激动便让梁文晟开始赶制子弹。 华轻雪好好思索了一番,步枪怕是在开战之际派上用场了,如今只剩下这新型震天雷了。 “这几日,先放下别的,全力赶制大炮筒!”华轻雪神色严肃,这大炮筒不能在耽搁了,盘水的军队还等着她的新型震天雷,她不能让傅廷烨等的太久。 “我知道了,师父,我和师兄一定会在这两日赶制出来的。”苏绍文看着华轻雪这一脸严肃的样子,不能在耽搁了,说完便又回去实验室了。 “夫人,赵管家来了,找了您半天发现您没在,便在厅堂等您。”喜儿跑过来来找华轻雪。 “那快过去吧。”华轻雪有些讶异赵升怎么突然来找自己,傅廷烨来信时来过一次后便有些日子没见了,难不成是傅廷烨又来消息了? 华轻雪的步子有些急,脸上的期待有些藏不住,连一旁的喜儿都忍不住偷笑出来。 “管家。”华轻雪看着赵升在厅堂等着自己。 “夫人。”赵升见到华轻雪前来时一拱手。 “赵管家过来是将军那里出什么事了吗?”华轻雪眼睛盯着他,却并未在他手里发现半张信的影子。 “将军那里倒是没有出什么事,就是一些生意上的事。”赵升说完,没有错过华轻雪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不禁安慰着她,“夫人也知道将军每日战事繁忙,不过将军肯定有想夫人您的。” 被人觉察出心事,华轻雪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刚刚赵升说生意上的事… “生意上的什么事?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华轻雪有些不解,生意上的事她向来不过问,毕竟她也不懂。 “夫人还记不记得唐钰公子?”赵升问着华轻雪。 “……记得。是唐钰公子那里出了什么事了吗?”华轻雪想了一下,还是有些印象的。 “对,唐钰公子说,我们那批货有些问题,所以想约您谈一谈。”赵升脸上带着一丝严肃。 “出问题?”华轻雪看着赵升那一脸严肃,也大概知道这事有些棘手,“时间约好了吗?” “明日酉时三刻。” “好,我知道了,我会准时过去的。”华轻雪低声说着。 “嗯,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扰夫人了。”赵升说完便离开了。 唐钰公子… 华轻雪突然想到那日临走时遇到的左丞相,这算不算是豪门恩怨? 赵升回去后,想到华轻雪那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失落,眸子闪过一丝狡黯。 “去,给我准备一下笔墨,我要给将军写信。”赵升心情大好的吩咐了一下身边的小厮。 身边的小厮将笔墨准备好,赵升提笔便在纸上写着,将华轻雪如何如何思念放肆的扩大一番,将华轻雪写的思念成疾,寝食难安。 而华轻雪坐在屋里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赵管家写的如何惊天地泣鬼神,就算给他颁发一个奥斯卡奖也不为过。 …… 皇宫里,陈远在御书房里和李景楠商讨着物价飞涨的事。 “你说那背后的操纵者是萧翰?”李景楠惊呼出声,怪不得傅廷烨让自己调查这物价飞涨这个事,原来问题出在了这里,那既然这样,这一切都说清了,李景楠眸子里带着一丝愤怒。 “确实是辽国太子动的手脚。”陈远在一旁将调查结果告诉李景楠,对于调查结果,他也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这个辽国太子竟然这般不简单,连他大齐国的商业也插了一脚。 “哼,这辽国实属可恨!”李景楠咬着牙,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迸发着怒火。 “皇上,这要怎么办,这辽国太子涉及的产业倒是不少。”陈远皱着眉头,这事有些棘手,一个国家如果市场被人牵制,那局势可谓是处于一种险境。 “目前盛京的最大的产业是哪家?”李景楠低垂着眸子思考着。 “回皇上,是唐门。” “唐门?朕好像有点印象。”李景楠皱着眉头思索着。 “听说…”陈远眼球一转,停顿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盯着李景楠。 “听说什么?赶紧说,你怎么也开始磨磨唧唧了。”李景楠不悦的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些不耐烦。 “那唐门如今的当家叫唐钰,人称唐钰公子,和左相有些关系。”陈远一边说着还不忘看着李景楠,可后者只是微皱了眉头没有别的多余的反应。他有些不懂。 唐钰… 李景楠思索着,他倒是知道一些。 不过如今这局势,也只能让唐钰来牵制住市场了。 李景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李景楠冲陈远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那臣先退下了。”都说女人翻脸如翻书,他看这小皇帝不也一样。 陈远退下后,御书房就剩下李景楠一个人了。 李景楠手撑着下巴,思索着,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心情大好。 “皇上最近有什么动向没?”郑淑玟坐在镶金的木椅上,雍容华贵的服饰衬托出她高贵的姿态。 “回太后,皇上最近没有没有什么动向。”底下的人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着,“只是皇上最近在调查市场物价飞涨一事。” “哦?”郑淑玟手一顿,眸子里带着一丝探究,她蹩着眉头,继续追问,“可查出什么?” “…奴才不知。”底下的奴才大气不敢喘一下,将头埋的更低了。 “你还能知道些什么?”太后将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勃然大怒。 朝堂之上倒不见他发问,这个时候调查。 底下的人的太监被这哐当的声音吓得不轻,他浑身发抖,额头还挂着汗,大气不敢喘一下。 “去吧皇上给哀家找来。”太后没有在看底下跪着的人,对旁边的人吩咐了一下。 李景楠批阅着奏折,手上没有任何权利的他,只能厚积薄发。 他握着毛笔的手不禁一紧,稚嫩的小手指间分明。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却被来人打扰,李景楠有些恼怒。 “太后叫朕何事?”李景楠一挑眉,看着地上跪着的太监。 “奴才不知。”底下跪着的奴才不敢抬头。 李景楠冷笑一声,便往太后的寝宫走去。 “儿臣给母后请安。”李景楠的脸上面无表情。 郑淑玟看着他那冰冷的眉眼有些心痛, “来,到这里做。”郑淑玟向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坐。 李景楠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坐在郑淑玟的旁边。 “最近天气骤降,皇上记得注意身子可不要惹上风寒。”郑淑玟看着他清瘦的小脸有些心疼。 李景楠对上郑淑玟温柔的眉眼,抬了抬眼皮,心里有些苦涩。 “儿臣知道了,谢母后关心。”李景楠的声音缓了下来,终归是自己的母后。 “哀家听说那东市物价飞涨,不知道皇上要如何处理。”郑淑玟突然问着他。 李景楠的眸子一沉,随即又恢复原状:“朕已经叫人调查了一番。” “那可查到什么吗?”郑淑玟喝了一口茶水,眸子紧紧的盯着李景楠。 李景楠低垂着眸子,停顿了一下:“与辽国太子有关。” “哐当!” 郑淑玟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脸色变了变。 “太后。”紫菀见状想要过来收拾。 却被郑淑玟一个手势制住了。 看着郑淑玟被气的发抖的身子,李景楠安慰道:“这事就交给儿臣来处理吧。” 郑淑玟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萧翰这个算盘打的倒是不错。” “放心吧母后,还有傅廷烨呢。”李景楠将傅廷烨抛了出来。 郑淑玟一听这个,又想到了华轻雪:“皇上,萧翰走时,给了哀家一张手稿。” 李景楠皱着眉头,心里咯噔一下。 “是什么手稿?”李景楠询问着。 郑淑玟笑而不语,可是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小皇帝和华轻雪的关系让她感到一丝危机感,傅廷烨很有可能利用华轻雪来牵制住小皇帝,这个事情她说过不止一次。 “不早了,哀家乏了,皇上早些回去吧。”郑淑玟一伸手,紫菀走了过来扶住她,郑淑玟借势站了起来。 “那儿臣就先回去了。”郑淑玟打什么算盘,他心里很清楚,他也没打算明说。 既然有多嘴的人,他不介意在利用上一番。 李景楠走后,郑淑玟睁开眸子,看着他那瘦小的身影上带着一不符合年龄的冷漠,她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可这样不正和她意吗? “太后,辽国太子那日和您说华轻雪私自贩卖手稿给他,您为何不和皇上挑明说。”紫菀忍不住问了出来。 “哀家说过的还少吗?你看皇上那个性子,摆明了就是护她到底。”郑淑玟眸子一凛对华轻雪的恨意又多了一分。 被太后这样一说,紫菀也有些明白了,太后是想直接给她们来个措手不及,只是…… “可那华轻雪有傅大将军护着,您……”紫菀说出了郑淑玟的担心之处。 想到傅廷烨,郑淑玟就恨不得将他砍头治罪,要不是没有他保障不了她们母子二人的安危,郑淑玟怕是不会留住傅廷烨这个不定时炸弹。 “总会有办法的。”郑淑玟的眸子闪过一丝阴狠,她就不信那傅廷烨和小皇帝能护的了她一辈子! 郑淑玟握紧拳头,纤长的指甲刺进了肉中,她势必要除掉华轻雪!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复制 “夫人,马车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夫人准备好了吗?”赵升过来找华轻雪。 “嗯,走吧。”华轻雪跟着赵升往外走着,没有带上欢儿和喜儿。 “夫人不带丫头?”赵升看她没有带着欢儿和喜儿忍不住问了一下。 “上次唐钰公子没带一个下人,今日我也不好意思在带丫头前往了。”华轻雪笑着上了那车,那日已经见了一面,再见也不会太紧张。 “这次还是在上次的地方吗?”华轻雪询问了一下。 “是的,夫人,地方没有变。” 华轻雪没有再说话,而是偏头掀开了一下窗口的帘,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 “夫人,外面风大,小心着凉。”赵升见状,连忙把帘子放下来,生怕她被这凉风吹的受寒,要是她有闪失,那将军回来他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华轻雪笑了笑,不再反驳什么。 “司兵夫人到。”门口的门童见到华轻雪的马车立刻通传。 华轻雪跳下马车,赵升在一旁扶着她的手,相比上次,华轻雪淡定了些。 华轻雪进门,绕过假山,小厮迎了上来:“司兵夫人这边请,唐钰公子在二楼明珠厅等您。” 华轻雪有些诧异,和原来的地方没变,她记得上次去的也是二楼明珠厅,她仰头望去,却没有唐钰站在那里的身影,估计这次是在里面坐着吧。 不过这次她轻车熟路的跟着小厮走了上去。 “司兵夫人里面请。”小厮为她开门,雅间里,唐钰坐在座位上,桌子上早已摆满了饭菜,香味扑鼻,倒是勾起了华轻雪的食欲。 唐钰见华轻雪来了,便站起了身子迎了过去。 “司兵夫人来了。” 华轻雪拱手回礼:“钰公子” “快来坐下吧。”唐钰指了下座位。 华轻雪礼貌性的笑了笑,便坐了下来。 这次唐钰依旧没有带人,只身坐在那里。 “这次我们是先谈事还是先吃饭?”华轻雪看着这满桌子的饭菜迟疑道。 “这次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谈事。”不同于上次,这次唐钰选择先吃后谈,华轻雪有些没搞懂,抬起眸子看过去的时候,便看到后者看着自己的脸上带着笑意。 “那就先吃饭在谈事。”华轻雪也没有丝毫的客气,爽朗的便应下了。 唐钰有些意外,却笑了笑拿起了自己的筷子。 “今日的菜是四方阁刚出的新品还未上市,夫人可以尝一尝,顺便给四方阁提一些意见。”吃之前唐钰特地介绍了一下这些饭菜。 “好。”华轻雪看着这满桌子的饭菜,颜色很吸引人,闻起来也很香,看起来也并没有那么奢华,反倒有一种美,让人有些享受,华轻雪先是选了一道素菜放入了口中,竹笋清脆爽口,没有一丝油腻感,倒是让她吃出一股香甜味。 “这些饭菜,味道很好,可以看出炒菜的人很用心,也很具有艺术气息。”华轻雪给出的评价很中肯。 唐钰笑了笑:“夫人喜欢就好。” 一旁的赵升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唐钰公子有些……撬墙角的意思,看向他的眼神里不觉得带了一丝探究。 唐钰察觉到了那道具有探究意味的视线,眼神瞥了过去。 赵升见状,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专心地守在华轻雪一旁,不再去看他。 吃完饭,华轻雪开始切入正题:“我听赵掌柜说,我们那批货出了一些问题。” “是的。”唐钰点了点头。 “那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华轻雪有些紧张的询问着,泡泡皂目前还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夫人,那批货的质量和之前的质量相差甚远,所以今日我才找夫人过来商谈一下具体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制作出现问题。”唐钰认真的回答着,他对华轻雪还是有所耳闻的,今日出现质量上的问题,那他一定是先来和她确认一番。 华轻雪一听皱起了眉头,和赵升对视了一眼,赵升听到有些诧异,这泡泡皂的制作流程是夫人亲自督制的,怎么会出现质量问题。 她低头沉吟了一会,抬起眸子看向唐钰:“钰公子可有把这批货泡泡皂的样品拿来?” “有,夫人请看。”唐钰把一块包装精美的泡泡皂递给她。 赵升替她接过后,连忙拆开包装一探究竟。 “夫人,这泡泡皂…”赵升看完皱起眉头,没再往后说什么,将泡泡皂呈递给华轻雪。 华轻雪接过看着手中的泡泡皂不由得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这块泡泡皂,大有问题! “钰公子,你确定这批货是从我们这里运过去的吗?”华轻雪凝视着他,脸上带着一丝认真,她需要确认一下。 “是的,夫人。”唐钰点了点头,将答案告知于她。 “关于质量问题,等我回去会查看清楚是哪里出现的问题,至于钰公子的损失,还是由赵掌柜来负责吧。”华轻雪一脸严肃,也避开了自己不擅长的地方。 “好。”唐钰脸上挂着笑容。 事情商讨结束,唐钰恭敬将她送至酒楼门口,亲自目送她上马车。 “谢谢你相送。”华轻雪在马车朝唐钰拱手相送。 唐钰点点头,目送华轻雪的马车离开。 “公子,外面天气寒,公子还是去里面吧。”唐钰的贴身下人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披肩,披在他的身上。 唐钰的眸底爬上一丝复杂,顿了顿,便回去了。 华轻雪坐在马车里,神色凝重。 “夫人,这要如何是好?”赵升在一旁脸上带着严肃,马车走的很稳很慢,车轮压在被雪覆盖的路上留下了一道车辙印。 “赵管家,运送货物是由谁来负责的?”华轻雪靠在马车的一侧,手里抱着暖炉。 “是一名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我看他办事认真,便留下运送货物了。”赵升皱着眉头说着,可转念一想突然明白了华轻雪的意思,“夫人莫不是怀疑……” “那批货物是我亲自督制的,所以制作方面,是不会出现纰漏的,唯一能让人怀疑的地方便是运输过程了。”华轻雪低头沉吟着,只不过她想不明白,这样对的目的是什么? “那夫人是怀疑他吗?” “不,运输期间每一个接触到货物的人都是所怀疑的对象。”华轻雪的眸子一沉,她没有想到有人会对她的货物动手脚。 赵升听完若有所思。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调查,你办事我比较放心。”华轻雪看着他。 “好的,夫人。”毕竟那批货出问题,他也有责任,夫人没怪罪于他便是天大的好事。 似乎是看出赵升心中所想,华轻雪看着他:“赵管家你也不要太自责,这批货出问题也不是你所能顾及的,抓紧时间将事情的原委调查出来。” 赵升心里流过一阵暖流,看着华轻雪的眼中尽是感动。 马车停在院口,赵升扶着她下了马车。 “那夫人我就先回去了。”赵升站在马车旁,没有进去。 “等等,羽绒服我已叫欢儿和喜儿做好,你先拿去吧。”华轻雪想到这几天做出来的羽绒服。 赵升眸子一亮:“好的,夫人。” 赵升将大批量的羽绒服放进马车里,心里不禁称赞华轻雪。 华轻雪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现代到了冬天的一件必备的抗寒的衣服而已,哪有他们说的那么神奇。 …… 盘水的军营里,傅廷烨收到赵升送来的信,心情大好。 周围的同僚纷纷投向意味不明的目光。 秦老五见状笑着解释着:“这将军怕是收到夫人的信了。” 这么一说,周围人也明白了什么,纷纷笑着,不过大将军自从有了司兵夫人,整个人都温柔了不少。 这是不是说的就是恋爱中的男子? 傅廷烨拆开手中的信,看着赵升写的华轻雪多么的思念他,竟然有些茶不思饭不想。 看到这里,将军怒了! 竟然都不吃饭了,不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秦老五进来便看到自家将军盛怒的脸:“将军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夫人,女人就是事多,想我就想我,不吃饭是怎么回事?”傅廷烨一手拍在桌子上,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怒意。 诶呦,他怎么听着怎么不像生气,倒像是……秀了一波恩爱。 成碗成碗的狗粮像他袭来,让他猝不及防接了满怀。 “咳咳,”看着秦老五那张难看的脸,将手里的信收了起来,咳嗽了一下,脸上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你过来是有什么军情禀告吗?” 傅廷烨看着他,眸子里带着一丝探究。 秦老五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立马收回了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行了个军礼。 “将军,您猜的不错,刘师傅确实在辽国军营。”秦老五把童童带回来的消息告诉傅廷烨。 傅廷烨听完皱起眉头沉吟着。 他本以为那铁匠刘师傅会遇害,没想到他被辽军收到军营里打造兵器。 “将军,有那刘师傅,震天雷的复制就不是什么难事了。”秦老五一脸严肃的说着,这对于他们的军队可不是一件好的事。 第二百五十八章 辽兵的计划 “刘师傅的妻儿安置的怎么样了?”傅廷烨抬起了眸子看向他。 “给了她们一大笔银子,也派人秘密保护着。” “多派人保护她们。”傅廷烨站了起来,吩咐着秦老五。 “将军的意思是那辽人会对她们下手?”秦老五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没错,刘师傅没有死,那辽军一定会再次想法设法找到她们,一定要保证她们的安危不要让辽军有机可乘!”傅廷烨的眸子一凛,脸上带着严肃点表。 “是,末将知道了。”秦老五拱手作揖。 “夫人那批新型震天雷就快要运来,不要走漏风声,明日一早召集全军将领来帐营中商讨战事。”傅廷烨突然想到什么,又嘱咐了一些他。 …… 辽军军营里。 “太子殿下,司兵夫人还在盛京,傅廷烨肯定也在她身边,他们肯定想不到太子您已经回营地了。”将士们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 “哈哈哈,依我看那傅廷烨早就醉死在温柔乡了,哪里还会管这边境之事,这次我们肯定能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个将士喝了一口酒,嗓门极为豪迈。 他说完,引的周围人一阵哄笑。 “哼,本太子便要看看那傅廷烨这次还有什么本领,来喝酒!”萧翰举杯一饮而尽,眉眼里满是不屑。 傅廷烨在盛京对自己那般态度,他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殿下,听说司兵夫人气质非凡,长相极美,那傅阎王将她当宝贝似的供着。” “我看那司兵夫人虎背熊腰,肯定不是那种瘦弱的女子,你见过哪个美人会制作兵器这种东西?”一个将士听了他的话有些不信。 “行了,吵什么吵。”萧翰听的有些烦躁,一手拍在桌子上,眉眼爬上一丝不悦。 众将士看到他这般模样,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萧翰。 “来来来,喝酒喝酒,为我们一统天下干杯。”一个将士颇有眼力劲,看萧翰脸色不好,便话锋一转,把气氛又带了起来。 众人被这一带,便又开始喝酒吃肉,萧翰沉着眸子抿着唇,没有说话。 祁连琤看到他阴沉的脸,眸子变了变,有人给他倒酒,他笑着接了过来。 “祁将军,太子这是怎么了?”那人便是刚刚带动气氛的人。 祁连琤皱着眉头,看着在自己旁边低声询问的人:“太子琐事繁忙。” 他想一句话打发这人,可是谁想这人却不买账,继续追问:“我听说太子在齐国好像和司兵夫人有些牵扯……” 祁连琤一听,眸子一沉:“不该打听的事少打听!” 那人看到祁连琤愠怒的眸子,讪讪得缩了缩头,不再说些什么,他眼珠一转,不知再想些什么。 祁连琤眸子一凛,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 那人接触到他冰冷的眼神,浑身一颤,便跑去找别人喝酒去了。 萧翰起身回了自己的帐营,周珊珊早就在他的帐营里,半躺在床上等着他回来。 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那圆滚的酥胸还藏在被子里。 “你怎么在这?”萧翰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开心,说不上不悦,只是这冷淡的眸子看着让人有些心颤。 “太子殿下……”看到萧翰前来,她眸子一亮,忽略了萧翰眸子里的那抹冷淡,红唇轻启,媚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萧翰本就喝了不少酒,被她这一撩,便也顾不上追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直接扑了过去。 周珊珊看着他扑过来的身影,红唇一勾。 萧翰烦乱的心情正好得到了发泄,他动作有些粗鲁,周珊珊有些诧异,不过倒也很快的适应。 巡查的士兵都不敢太过靠近营帐,那魅骨的娇吟声一起一伏,听得士兵们脸红心跳,一些有经验的士兵,听着不禁吐了一口唾沫,还真是带劲。 月亮静悄悄的爬到了天边,寂静的夜里那些喝多的将士时不时还说几句胡话,银色的月光铺撒下来,照的人有些朦胧。 谁也没有注意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穿梭在军营之中。 童童小心翼翼的看着巡查的士兵,身影一晃,便溜进了辽军商议军事的帐营。 一个巡查的士兵看到一闪而过的黑影,便跟了过去,发现空无一人。 “你有没有看到刚刚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他扯过一旁巡查的同僚,不禁询问着。 “没有啊!”被他抓过来的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并未看到什么人影。 他皱着眉头:“不对啊,我刚刚明明看到了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我看是你太困了出现幻觉了吧!”那人一听只觉得他是眼花了,“哪里有什么人影。” 小将士松开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是有些困,没准真的是他眼花了。 童童看着帐营中这群横七竖八趴在桌子醉醺醺的人,眸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这冲天的酒气,熏的她有些作呕。 她小心翼翼的绕过这群人,跑到桌子上去找那作战计划的图纸,她将兜里的纸掏了出来,将萧翰的作战计划抄在了纸上。 “我……我还能喝!”一个将士突然做了起来,童童一惊,脊背发凉,她看了过去,发现那个人醉醺醺的脸上闭着眼,手成握酒杯状,和空气干杯。 嘭! 那人说完便又倒在了了桌子上,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响了起来。 童童皱着眉头,动作也快了起来。 她刚纸折好放进怀里,她蹑手蹑脚的跑了出去。 已经到了深夜,巡查的士兵手拿着兵器走着,困倦袭来伸手打了个哈切。 童童小心的绕过他们,回了自己的帐篷之中。 她脱下自己身上那身夜行衣,将那图纸放到枕头下,吹灭了蜡烛,钻进了被子里,那双眸子没有合上,在这黑夜中,那双眸子显得异常的明亮,她看着巡查的士兵来来回回的走着,身影映在了帐篷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困倦来袭才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 傅廷烨在帐营之中,他看着地图,辽军人多势众,军队要比齐国的军队强大不知多少倍,再加上震天雷,所以这次一定要好好的谋划一番。 “将军。”秦老五急忙的跑了进来,众将士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怎么了?”傅廷烨看着他急忙跑了过来。 秦老五凑到他的耳边低语了一番,说完还将自己怀里的图纸交给傅廷烨。 傅廷烨的脸上变得凝重:“好,我知道了。” 秦老五说完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你跑哪里去了?”他刚坐下,海参将便凑了过来低声的询问着。 “辽国那里有情报!”秦老五低声回应着。 海参将点了点头:“原来是辽军那里有情况,我还说商讨议事你怎么不在。” “这是辽军的作战计划!”傅廷烨将秦老五带回来的图纸展开放在桌子上。 “什么?辽军的作战计划!”底下已有人惊呼了出来。 “这辽军拟好了作战计划,看来攻打齐国的日子已经不远了。”粗犷的声音在帐营中异常的清晰。 “辽军这群狗娘样的东西,刚买了我们大齐国的兵器转头就拿着攻打我大齐国,实属可恨!”有人气势汹汹的拍着桌子,恨不得这就跑到辽营那里杀个片甲不留! “行了行了,都别吵吵了,听将军说!”海参将拍着桌子扯着嗓门吼着他们。 众人听了瞬间闭上了嘴巴,眼睛齐齐的看向了傅廷烨。 傅廷烨神色凝重的看着从辽军那里拿过来的作战计划,若有所思。 看样子,萧翰是想要打齐军一个措手不及,这个算盘倒是打的不错。 “萧翰还不知道我已经回到军营,那我们便将计就计,他们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就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傅廷烨一本正经的开始布置着作战计划。 “到时候老海你带人从左方出击,老五你带人从右方出击,我带人将后路堵死,剩下的你们加足火力!”傅廷烨神色严肃看着他们,手还指着桌子上地图。 他们这次一定要把握好机会,争取给辽军一击。 “将军,辽军那么狡猾一定会有所防备的!”其中一个将士凭往常的经验说出来了一个关键点。 “这个我考虑过了,所有的弓箭队,全部在山上埋伏,等待着我的命令,没我命令谁都不许给我乱放箭,否则一律按军令处置!”傅廷烨身上散发出骇人的气息,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视着围坐在一起的将领,这次他们必须要防备好,不能让辽军如意,这次如果能重挫辽军,对辽军来说应该是不小的打击。 “是,将军。”傅廷烨是什么人?所有人誓死效忠的大将军!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这两天给我好好的操练,过几天将有一场硬仗要打!”傅廷烨安抚着将心。 傅廷烨留下了秦老五,秦老五站着等着他说话。 “大军开战之际,把童童接回来。”傅廷烨低吟道。 “将军为何将她接回来?”秦老五有些不明所以,童童在辽国军营,对他们来说百利无一害。 “我答应过她,要保障她的安危,待这次战事过了,我会派人送她回南诏国!”傅廷烨道。 “末将知道了。”秦老五没有任何异议,抱拳行礼便出去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运送大炮 “夫人,将军来信说,前方战事紧急,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型震天雷能送过去。”赵升来找华轻雪,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文晟,那批大炮筒赶制出来了吗?”华轻雪听闻便问着梁文晟。 “师父,已经到尾声了,差不多了。”梁文晟如实汇报着。 “赵管家,你去回将军,三日之内便会将新型震天雷送到!”华轻雪一脸认真的对赵升说着。 “好的夫人。” “对了,我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华轻雪突然想到上次那批出问题的货。 “已经查出来了。”赵升低声的说着。 “文晟,今天加快进程,明早之前将大炮筒赶制完成。”华轻雪没有再问赵升,她扭头对梁文晟说着。 “知道了,师父。”梁文晟走了出去,将门带上。 “好了,你说吧!”华轻雪坐了下来,看着赵升。 “是有人将货物调包了。”赵升神色凝重的向华轻雪说着自己的调查结果。 “是有人指使还是……”华轻雪低头沉思着,到底是谁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呢? “有人指使!”赵升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果真如此?”华轻雪抬起眸子有些不可置信。 赵升不知道要如何说,这件事牵扯的太大,他调查完也有些诧异。 “是谁?”华轻雪紧紧盯着他,手抓着衣服,赵升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觉得不安。 “是辽国太子萧翰。”赵升将自己调查的结果说了出来。 “什么?竟然是他!”华轻雪怎么也没想到捣鬼者是萧翰,萧翰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华轻雪隐隐约约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我这两天暗地里派人去调查这件事,可是没成想竟然查出了这样的结果。”赵升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华轻雪有些头痛的揉着额头,她突然有些怀念在盘水城的日子了。 “管家,你说这萧翰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华轻雪皱着眉头,她怎么也想不出那萧翰到底是什么意思。 “夫人,您问我,我也不清楚……”这句话可把赵升问难住了,他又不是那辽国太子萧翰,又怎会知道他想干什么。 “所有的货物你都严加看管,尤其是运输过程中,一定要找一些可靠的人选,不要再让萧翰有任何有机可乘的机会。”华轻雪说的一脸严肃,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威严。 “夫人您是说那辽国太子还会打货物的注意?”赵升听完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他看着华轻雪,不知道是他眼花了还是怎么了,他竟然从华轻雪身上看到了大将军的身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两个人呆久了会相像的迹象吗? “对,既然他有心想要动一些手脚,那一定盯上了不止这一次的货物!”华轻雪凭借着自己对萧翰的了解说了出来。 “放心吧,夫人,我一定会在运输过程中多加派人手!”赵升一脸认真的说着,上次的货物出现问题,让他内心一直有些内疚。 “管家,你一会儿回去赶快去检查一下另外几批货物,我刚刚说萧翰有心动手脚就不止盯上了一次,那么另外几批货物肯定也被动了手脚,趁还未和别国交接的时候,赶紧派人拦下货船检查一下!”华轻雪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和赵升说着。 “夫人,您先别急,最近天气问题,海上运输有些限制,我们另外几批货还没运输出去,我一会儿回去便叫人去检查,夫人莫担心。”赵升看她一脸焦急的样子,连忙安慰着她。 他突然庆幸最近恶劣的天气影响了出船,不然那损失可就大了,不光是赔银子的问题。 “呼,还好还好。”华轻雪拍着胸脯松了口气。 “夫人,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赵升也想早点回去查一下剩下几批货物有没有问题。 赵升走后,剩华轻雪一个人坐在厅堂之中。 “夫人。”罗慕语抱着孩子进来。 “来,快坐。”华轻雪看见她,眼中立即有了笑意。 罗慕语抱着自己的女儿坐在了椅子上,小家伙倒是不认生,眨巴着大眼睛。 “你们想好给她起什么名字了没?”华轻雪逗弄着罗慕语怀里的小家伙,问道。 “卢夫子已经给她起好了名字。”罗慕语的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 “叫什么叫什么?”华轻雪眸子闪烁着亮光,有些好奇。 “叫卢冬雪,她是冬天出生,正赶上下雪的季节,便直接叫取名叫冬雪了。”罗慕语眸子里泛着笑意,看来她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 “冬雪…”华轻雪反复重复着,倒和她的名字有相同的字,她看着卢冬雪时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你的名字里有雪,我的名字里也有雪。” 小家伙好像听懂了似的,看着华轻雪时咯咯的笑个不停。 “慕语,你看,她在对着我笑呢!”华轻雪脸上露出喜悦,她对这小家伙喜欢的不得了。 “看你这样喜欢,那还不快和将军成亲生一个!”罗慕语一脸坏笑着看着她,华轻雪脸一红,被人这样调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这可是国丧期间,说什么呢。”华轻雪小女儿的娇羞姿态尽显,罗慕语轻轻地笑了出来。 “卢正清呢?怎么没有看到他?”华轻雪好像有几天没看到他了。 罗慕语这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这不是生产完了吗,卢夫子去家乡接我父母了。” “我说怎么有几日没看到他了呢。”华轻雪笑了笑。 “那日走得有些急,没有和夫人说,夫人别见怪。”罗慕语道。 怀里的小家伙似乎是好奇两个人嘴巴一张一停在说些什么,她咬着手指,另一手抓住了华轻雪的手指。 华轻雪身形一顿,这软软的触感就像触电一般,她低下头,竟看到那小家伙看到她看自己时扬起了笑脸。 “这小家伙可爱抓人手指头了。”罗慕语看到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被小婴儿抓着自己的手指。”华轻雪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像是被触动了一般,有一种别样的滋味。 “天气这么冷,最近还是多注意保暖,刚出了月子,可不要惹上什么风寒。”华轻雪小心叮嘱着罗慕语。 “我知道了夫人。”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欢儿和喜儿准备好了饭菜。 “怎么不见绍文?”华轻雪扫视了一周也没有看到苏绍文的身影,扭头询问梁文晟。 “师弟今天早早的回房了,我刚刚去叫他,他说他不吃了。”梁文晟总感觉今天苏绍文有些怪怪的。 “欢儿一会儿让厨房做一些绍文爱吃的饭菜,随我去看一下她。”华轻雪吩咐着欢儿,平时也没见他缺席过,今日这是怎么了?华轻雪有些担心他。 “知道了,夫人。”华轻雪说完,欢儿便跑去厨房吩咐了下去。 “师父,一会吃完饭我也跟你去看看小师弟吧。”梁文晟心里也有些放心不下苏绍文。 “你就别跟去了,今天晚上早些歇息。”华轻雪出声打断了他,并不想让他跟去。 梁文晟心里有些失落,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失落什么,总之这种感觉很怪异,让他有些别扭的感觉。 “对了,那大炮筒赶制的怎么样了?”前方战事紧急,她也跟着心急,生怕开战之前,这批新型震天雷到不了军营。 “放心吧师父,已经差不多了,师傅们打算今天加班,所以明早之前一定能赶制成功的。”梁文晟的话无异于是一颗定心丸,让华轻雪悬着的心就这样落下来了。 “这就好,这几日辛苦你和绍文了。”华轻雪看着这些日子有些憔悴的二人,心里怎么也有些心疼,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徒弟。 “没事,师父,这都不算什么。”梁文晟喜欢造兵器,再累也不觉得辛苦。 “好了,吃饭吧。”华轻雪也有些饿了,便拿起了筷子。 吃完饭。华轻雪没有直接去看绍文,而是面色凝重的将梁文晟叫到了一旁,似乎是有要事和他商讨。 梁文晟见华轻雪一脸凝重,问道:“怎么,师父是有什么事和我说吗?” “这批大炮筒赶制成功后,我需要你帮我把这震天雷和大炮筒送到边境。”华轻雪严肃的对他说。 她思前想后实在是找不到人选,再加上还有萧翰的一些眼线,她只能把运送震天雷的事交给让自己极为放心的人。 “这……”梁文晟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有想到华轻雪会让他来运送这批新型震天雷。 “我到时候会让吴卓和你一同前往,你俩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一来吴卓会武,二来你心思缜密,所以,交给你们,我比较放心。”华轻雪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已经不能在耽搁了。 “我一定会将震天雷完好无误的送到边境,师父放心吧!”梁文晟看到华轻雪神情肃然,也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便也不再推脱,只是…… “师父,那小师弟……”梁文晟犹疑。 “绍文留在这里就好了,绍文身子弱,遇到事情你们也不一定能顾及到他,所以还是让他留下来好了。”华轻雪不打算让苏绍文也跟去,边境正处于交战时期,苏绍文一个女孩子,她怎么也放心不下,还是留在身边比较好。 梁文晟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百六十章 相思病 “夫人,饭菜准备好了。”欢儿手里端着苏绍文平时喜欢吃的饭菜。 华轻雪又嘱咐了一下梁文晟便去了苏绍文那里。 苏绍文有些无精打采的坐在床边,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她想起梁文晟,眸光有些闪烁,心里也觉得闷,有些透不过来气,头晕乎乎的,沉甸甸的。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下意识看了过去,眼睛一亮。 这一刻她竟希望门外响起的声音是梁文晟。 “绍文。”华轻雪敲着门,看着她屋子里的灯光还亮着,那就是还没有睡。 “师父。”苏绍文打开门,看到来人是华轻雪,有一些失落。 华轻雪似乎察觉到了她眸子里那一闪而过的失落,开口道:“你师兄本来是想要过来看你的,不过我叫他先回去了。” “师父……您,您进来坐吧。”苏绍文有些不好意思,让了一下身子,华轻雪进了屋。 欢儿紧随在华轻雪的后面,她将手里端着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夫人看到你今晚没去吃饭,便让厨娘做了几个你平时爱吃的小菜。” 苏绍文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菜,眼眶微红,心里流过一丝暖意。 “好啦,先吃点东西吧。”华轻雪看着她这个模样,心里却不禁想着,怎么看绍文都是个女孩子的模样,当初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察觉出来呢? 苏绍文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她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师父,我饱了。”苏绍文吃了一些菜,放下筷子。 “吃这么点就饱了?”华轻雪皱着眉头,她看绍文都没有动几次筷子。 “我有些吃不下。”苏绍文勉强的扯出了一个微笑。 华轻雪见状叹了口气,不再说些什么,叫欢儿把饭菜端了出去。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为什么这么差?”华轻雪看着她没有精神的笑脸,蹩起眉头问道。 “不知道,心情有些烦躁,头也昏昏沉沉的。”苏绍文趴在桌子上,就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软趴趴的。 她总不能说,自己犯了相思病…… 华轻雪看着她这个样子,道:“你该不会发烧了吧!” 说完便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滚烫的触感让华轻雪的手缩了回来,华轻雪惊讶道:“你这分明是发烧了!怎么发烧这种事自己也查不出来,快去床上躺着去!” 华轻雪着急的扶着她躺到床上。 卢正清最近去家乡接罗慕语的父母,人还没有回来,华轻雪想了想,也只能去外面找大夫了。 她给苏绍文盖上被子,安抚道:“等着,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说完便要往外走。 苏绍文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华轻雪正欲往外走,被这手腕上不轻不重的力气拉住,步履一滞。 “师父,我想和你说说话。”苏绍文半眯着眼睛,嘴唇微张,小声呢喃着。 “可是你……”华轻雪担心她的身体,觉得眼下还是请大夫更要紧,古代伤寒发热不是小病,如果退不下热,说不定会出大问题。 “师父,你就先陪陪我吧。”苏绍文那带着鼻音的声音软糯糯的,华轻雪心里一软,不忍心拒绝。 “好吧。”华轻雪坐在床上,任由苏绍文抓着自己的手不松开。 “师父,师兄好像有喜欢的人了。”病中的苏绍文格外无助,也格外依恋华轻雪,她向华轻雪吐露心声,“师兄有了喜欢的人……那我,我以后怎么办……” 华轻雪这一听可不得了:“你说文晟有喜欢的人?是哪家小姐?” 华轻雪瞪大了眸子有些不可置信,平时梁文晟都呆在实验室里和苏绍文在一起,也没见他接触过什么姑娘,怎么突然蹦出来了一个喜欢的人。 “我不知道。”苏绍文咬着唇,眸子里还闪着泪光。 华轻雪看着她那双黯然无光的眸子,立即就知道这傻姑娘情窦初开,可感情这种事,太叫人一筹莫展,华轻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那你有问过他吗?”华轻雪试探着询问。 “还没有,我不敢问。”苏绍文喃喃。 问出来又能如何?梁文晟有了喜欢的人,若是再知道这个人是谁,她只怕会更加自惭形秽吧?倒不如不知…… 华轻雪想了想,劝道:“你心里也不能肯定这件事的真假,所以,这件事还是一件待考证的事,没准是你误会他了也说不定啊。” 想方设法安慰苏绍文。 “……师父,师兄也不小了,已经到了该娶妻成家的年纪了……”苏绍文说的话,竟有些馿唇不对马嘴。 华轻雪只能劝她不要胡思乱想。 “你师兄的为人你是最为清楚的,现在你还是想办法养病,不要再去想这些了!假如他真有心娶妻成家,我是他师父,他总该知会我一声,对不对?可是他从来没和我提过这事,所以你呀,别瞎想了!” “好,我知道了……师父……”苏绍文的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大脑,她闭上了眼睛。 华轻雪连忙让人去外面找大夫。 大夫来了,开了方子,华轻雪又叫人去抓药煎药,忙叨叨好一阵。 那大夫临走时,欲言又止。 华轻雪看了一眼床上的苏绍文,而后将大夫叫到了一旁,低声嘱咐了几句,才派人送他回去。 华轻雪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儿,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苏绍文这女扮男装的事还能藏多久。 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 …… 梁文晟知道苏绍文发高烧后,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师父,小师弟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梁文晟急促问道,神态焦急。 华轻雪见他来了,虽说明知与梁文晟无关,还是忍不住责怪了几句:“你们天天在一起,绍文发高烧,你怎么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梁文晟的心里很自责,他站在一旁,头低了下来,脸上有懊恼之色。 华轻雪见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想起苏绍文的事,不禁为这两人感到着急。 这时梁文晟抬起头,一脸认错态度:“师父我错了,以后我会照顾好小师弟的!” 华轻雪不忍心责怪他,轻声道:“绍文没有大碍,刚刚大夫来过了,开了几副中药,喝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师父你先回去休息,小师弟这里我来照看吧。”梁文晟心里有些自责地把照看苏绍文的事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华轻雪看了一眼床上的苏绍文,觉得如果苏绍文醒来,看见梁文晟应该会开心吧。 “那你留下来照看吧,有事记得让欢儿喜儿叫我。”她顺势答应,叮嘱了梁文晟几句后,离开房间。 苏绍文的小脸因为发烧变得通红,眉头也紧锁在一起,梁文晟接了一盆冷水,把手巾用凉水浸湿,拧半干,叠成块状放在苏绍文的额头上。 滚烫的额头被这冰凉的手巾碰触,苏绍文紧锁的眉头抚平了。 梁文晟这一晚不知道给他换了多少次,直到苏绍文的脸不再滚烫。 他坐在苏绍文的床边守着他,生怕他有一丝闪失。 一晚上都没有停歇的梁文晟有些困倦,眼底的黑眼圈都冒了出来,慢慢的,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他打了个哈切,趴在了苏绍文的床头,睡了过去。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纸窗投射了进来,苏绍文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得难受。 “水……” 梁文晟动了动的眼皮,睁开了眼,坐直身子,身体有些僵硬。 “水……”苏绍文的声音有些沙哑。 “水?等等,我去给你拿!”梁文晟听到他要水,连忙站起来想要给他倒水。 噗通! 梁文晟刚起身便直直的跪到地上。 华轻雪推门过来时,便看到这副场景。 “这……”华轻雪和喜儿愣在原地,这……这也没过年呢吧? 梁文晟也没想到华轻雪这个时候会过来,他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喜儿在后面憋着笑,这个场景是真的太滑稽了。 “你是打算要跪到过年吗?先声明,我可没来得及给你准备压岁钱!”华轻雪看着梁文晟呆愣在那里,忍俊不禁道。 “师父,我也想起来,可我腿麻了……”梁文晟苦着脸,坐了一晚上,腿都坐麻了。 “哈哈哈哈哈!”喜儿一时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华轻雪也笑起来 “喜儿,快去把文晟扶起来。”华轻雪看着他这囧样,笑着摇头。 “梁公子起来吧,你这大礼等过年的时候再给夫人行吧!哈哈哈!”喜儿走过去将他扶起来,还忍不住调笑他几句。 梁文晟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水……”苏绍文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华轻雪听到后连忙倒了一杯温水,走到苏绍文的床边,喂她喝下。 苏绍文感受到嘴边的湿润,下意识的张开嘴喝着。 “慢点、慢点。”华轻雪看她这样子,生怕呛着她。 苏绍文喝完水,感觉好了很多,缓缓的睁开眼睛。 “师父。”沙哑声音里带着一丝难过。 “好了好了,别说话,声音都哑的不成样子了。”华轻雪将杯子递给喜儿,摸了一下苏绍文的头,发现没有那么烫手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头疼病发 “你师兄昨晚听到你发烧,寸步不离的照顾了你一整晚。”华轻雪眸子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苏绍文听完,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梁文晟,看到梁文晟憔悴的脸上,挂着一双厚重的黑眼圈,心里流过一丝暖意,眸子也不禁湿润了起来:“谢谢师兄。” 梁文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都是男人,说什么谢谢,你没事就好了!” 苏绍文低垂着眼帘,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随即抬头,恢复原状。 …… 朝堂之上。 “对于物价飞涨的现象,你们有什么想法?”李景楠面无表情的扫视下面站立的大臣。 太后则在一旁垂帘听政。 众臣看似身子朝向李景楠,但还是看向了太后。 李景楠眼眸染上一层阴鸷,而后很快收敛,不动声色。 “皇上,那物价飞涨可谓是加剧了我大齐国国库亏空的速度啊!” 已有大臣道破了事实。 李景楠静静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 左相站在朝堂之上听着他们的争论,再看看上端做的一脸冷淡的李景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隐隐感觉这是块烫手的山芋。 “皇上,目前盛京最大的产业是唐门,如果有唐门相协助,那么市场不会完全物价失调。”有一个大臣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左相听到心里暗叫不好,怕是这小皇帝早就有了定夺。 宁王在旁边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想必是已经知道这物价飞涨的幕后指使者是何人。 “朕也是这样想的。”李景楠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可明眼人就能看出那笑意并未深达眼底,“不知母后觉得如何啊?” 郑淑玟在一旁皱起了眉头,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了她。 “皇上定夺就好了!”郑淑玟并不打算说什么,况且这朝堂之上,李景楠已经坐在了那里,她也没有多少发言权。 “那这件事就交给左丞相去办好了,朕相信左丞相一定不会让朕失望的。”李景楠笑了笑,淡淡看向左相。 朝臣中隐隐传来唏嘘声,都知道左相和那唐门执掌人唐钰公子有着说不清楚的关系。 左相的脸色微沉,他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 “微臣年岁已高,有些老糊涂,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历练就好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是不添乱了。”左相说的有些推脱,他并不想接下这份差事。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朕左思右想,觉得左丞相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丞相还是不要推脱了,就这样,退朝。”李景楠眸子一凛,已经有些不悦。 左丞相还想说什么,李景楠已经站了起来。 陈远倒是没想到李景楠这么直接的就把事情丢给了左相,让人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出了朝堂,左相没有出宫,直接去了御书房。 “左丞相。”门卫的侍卫拱手行李。 “皇上在吗?本相要见皇上。”左相皱着眉头想要进去见李景楠。 “丞相大人,皇上正批阅奏折,这会儿不见人。”李景楠身边的太监说着,刚刚皇上已经吩咐不见任何人,他们哪敢怠慢? “能不能通报一下,本相有急事要见皇上。”左相皱着眉头。 “左丞相,这也不是奴才说了就算的,您也知道皇上的脾气。”太监一脸为难的看着左相。 “左丞相吗?让他进来吧。”李景楠早就听到了门外的声音。 侍卫一听,便不再拦着左相。 “臣参加皇上。”左相进来行了个李。 “如果左相是为了朝堂上的事来的,那就不要再说什么了。”李景楠没有抬头,手还在奏折上写写画画。 “臣想知道,为何叫臣来办这事,朝堂之上有能力的人大有人在。”左相将自己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李景楠手一顿,抬起了头:“你们先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所有人退下之后,李景楠面色凝重的看着左相:“丞相可知朕为何如此关注此事?” 左相一听,觉得这事并不简单,他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物价飞涨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辽国太子萧翰,这辽国想攻下大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李景楠叹了一口气。 左相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 “大将军走之前特地叮嘱朕让朕彻查此事。” “皇上的意思是那大将军已经不在盛京?”左相没有想到傅廷烨已经不在盛京。 “大将军已经赶去边境。”李景楠点了点头。 左相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傅大将军走的还真是隐蔽。 “臣会调查清楚此事的。” …… “你说傅廷烨已经不在盛京?”郑淑玟吃惊的站了起来。 “奴才亲耳听到皇上和左相说的。”底下跪着的小豆子不敢说假话。 “你先下去吧。”郑淑玟挥了一下手,便让他出去了。 郑淑玟的眸子闪过一丝狠辣,傅廷烨不在盛京,她便有机会向华轻雪下手了。 一定要在傅廷烨赶回来的时候将华轻雪除掉! “太后,这可是一个除掉华轻雪大好的机会。”紫菀不知何时出现在郑淑玟的身边,“留着华轻雪一定是个祸害。” “我看这次没有傅廷烨的庇护,她还怎么逃脱。”郑淑玟冷哼了一声,一双带着风情的眸子布满阴霾。 没有傅廷烨,就意味着她可以随时动手并且毫无顾忌。 而一心准备军火的华轻雪还没意识到即将而来的危险。 “吴卓,今晚你护送文晟将这批新型震天雷送去军营。”华轻雪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如若让梁文晟一人去,她是肯定不放心的。 “可将军有令,让我留下来保护夫人。”吴卓半跪在地上,俗话说军令不可违。 “将军那里我会亲自和他说,你今晚就和文晟往盘水赶,再晚就赶不上两军开战了!”华轻雪冷着眸子,浑身散发一种不可让人违背的威严。 “去了之后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将军。”华轻雪将自己写的信从怀里掏出来交给了他。 “我知道了夫人。”吴卓将信接了过来放进自己的怀中。 梁文晟将贮备好的震天雷和大炮筒装到马车上。 临走时,华轻雪还不忘叮嘱二人一路要注意安全,不要让辽军察觉到。 “好了师父,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要赶路了。”为了不让盛京里萧翰的眼线有所察觉,他们只能扯着夜色出城。 “秦副将已经将沿路的驿站打点好了。”华轻雪心里有些不踏实,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我知道了师父,我们走了。” 看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中,华轻雪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夫人,放心吧,他们肯定能按时送到。”欢儿在一旁不停的安慰着她。 华轻雪没有说话,转身往屋里走去。 梁文晟这一走,苏绍文有些不舍,他也想要跟去的,可是大病初愈,华轻雪并没有让他跟着去,他也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等着他们回来。 华轻雪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觉,头痛的要命,她捂着头,内心也隐隐的有些不安。 折腾到清晨,欢儿看到她一脸痛苦的样子连忙去找大夫。 “哎呦,”刚出院子便撞到一个人,欢儿被撞得想骂人,看清来人是谁,立时露出笑脸。 “欢儿这么急做甚?”卢正清刚赶回来,便被人撞了满怀。 “卢夫子,您回来的正好,我就不用出去找大夫了,夫人头又痛了!” “我这就过去。”卢正清闻言面色凝重,“欢儿,辛苦你帮我把岳父岳母领到我那边。” 欢儿这才看到卢正清身边还跟着两个上了年纪的夫妻,她有些不好意思:“罗夫人,罗老爷。” “你说的夫人是不是那个司兵夫人?”罗夫人有些好奇的问着欢儿。 “嗯嗯,是司兵夫人。” “老爷,看来我们这次不光能看到外孙女,还能见到司兵夫人。”罗夫人脸上挂着笑意。 “好了好了,先去看语儿。”罗老爷浑身散发着一股儒雅的气息,看着罗夫人的眼中还带着温柔。 “那你快带我们去吧。”提起女儿,罗夫人脸上止不住的笑,显然是有些等不及了。 欢儿带着他们去了。 卢正清急匆匆去见华轻雪,推门进来便看到华轻雪整个人抱着头在床上打滚。 “喜儿去把我的针拿来。”卢正清吩咐着一旁束手无策的喜儿。 喜儿看见卢正清也是惊喜交加,赶紧去将卢正清的针取来。 卢正清抽出了一根针,正对着华轻雪身上的穴位刺了进去。 华轻雪的疼痛慢慢的减缓了许多,卢正清皱着眉头,看着不再抱头打滚的华轻雪,覆上她的手腕开始把脉。 他收回手,问一旁的喜儿:“夫人这几天有没有受过什么刺激?” “没有啊,没瞧见夫人有受什么刺激,倒是绍文这两天病了一场。”喜儿想了想,也没有发觉华轻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能等着华轻雪苏醒之后再问了。 “喜儿,你先守着夫人,我那里还有些事,等夫人醒过来记得去叫我,我有事要问夫人。”卢正清叮嘱了喜儿一番,转身离开。 第二百六十二章 娱乐设施 梁文晟和吴卓连夜出城后,吴卓全程抱着自己的剑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 “卓兄,你能不能和我说几句话?”这一路上没有苏绍文陪着,可把梁文晟闷坏了,也不知道师父怎么就选了这个人和自己送震天雷。 “赶好你的马车,哪那么多话!”吴卓冷冷的看着他,脸上还带着一丝不耐。 梁文晟被他盯得浑身发颤,这天气本来就够冷的了。 他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不再去招惹吴卓,一路上还残留着积雪,马车驶过的地方留下了不深不浅的车辙印。 “好冷啊,这么冷的天气怕是要冻死人。”梁文晟呼着哈气,搓着手,鼻尖都冻红了,他裹紧了衣服,抓着马绳赶着路,眼睛偷偷的瞄了一眼旁边的吴卓。 吴卓闭着眼,抱着剑,靠着后面的木箱子。 “好好赶你的路!”似乎是察觉到了梁文晟打量自己的眼神,他睁开了眼,对上了梁文晟的眸子,冰冷的视线如同寒风中的利剑,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这么冷的天气,我的手都冻僵了,你倒是没事。”梁文晟有些不服气的看着他。 “一个大老爷们婆婆妈妈跟个女人似的,我来赶就我来赶。”吴卓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剑放在一旁,手牵过了缰绳。 梁文晟看他接过缰绳,脸上立马露出了解脱的神情,丝毫不去理会吴卓那带有嫌弃的眼神。 他把手揣进衣服里,一股暖意瞬间包裹住了自己被冻僵的双手。 他们已经走了一天一夜,华轻雪为他们准备的干粮也吃进了一半了,再不赶到驿站,真的要被冻死了。 梁文晟蜷着身子,缩着脖子,走的时候没有想到气温会骤降。 还好师父给准备的羽绒服抗寒一些,不然不等他们到军营就要被冻死了。 “哎,卓兄,你看前方那个是不是驿站?”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梁文晟眯着眼借着一丝亮光看到了前方好像有房屋。 “应该是。”吴卓也看到了,他一挥鞭子加快了马车行驶的速度。 梁文晟一脸兴奋,终于要到驿站了。 到了驿站,梁文晟兴奋的下了马车,吴卓则将马车安置在一旁,把马拉去了马棚。 “小二小二,来一壶热好的酒,再来几个小菜。”刚进驿站,梁文晟感觉自己就像进入了暖炉一样,他将外面的羽绒服脱了下来,放在旁边的凳子上。一脸笑眯眯的对着正收拾桌子的小二说着。 “好嘞!”小二听完便跑去了厨房。 “卓兄卓兄,这里。”吴卓刚进来,便看到了梁文晟,他走了过去,先将自己手中的剑放到了桌子上,随后便坐了下来。 “来,公子,您要的酒和菜!”小二笑着将梁文晟刚要的酒和菜端了上来。 “你家的酒不错。”还未尝到,就先闻到了这淡淡的酒香,梁文晟颇为满意,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喝到如此不错的酒。 “看来公子是行家啊,光闻味就能猜到。”小二爽朗的笑着,“这可是我们自家酿的酒。” 吴卓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一会儿帮我们准备两间上房。” “公子来的正好,我这店就还剩下两间房了。” “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在叫你。”梁文晟已经自顾自的喝起来了。 小二听完继续去收拾刚刚为收拾完的桌子。 “卓兄,来尝尝,这酒味道是真不错。”梁文晟说着给他倒了一杯酒。 吴卓接过来尝了一杯,一股淡淡的清香蔓延在口腔之中,让人回味无穷,吴卓刚硬的脸缓和了不少。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喝酒,小二不知道续了多少酒。 “行了行了不喝了,明天还得赶路。”吴卓皱着眉头挡住梁文晟又送过来的酒杯。 “走,睡觉去。”梁文晟将最后一杯酒喝完,便也站了起来往楼上的房间走着,还不忘问小二自己的房间是哪一个。 小二看这两个人喝的一脸醉醺醺的样子,连忙带着他们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是公子您的房间。”小二推开了门对梁文晟说着。 “行,我知道了。”梁文晟挥了挥手,自己走了进去关上了脱了衣服便睡觉去了。 “这位公子您的房间是这个。”小二将梁文晟隔壁的房间门推开。 “嗯。”吴卓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刚换上门,吴卓那双醉醺醺的眸子立马变得锐利,晃动的身体也站直了一些,仿佛刚刚喝醉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他吹灭了房间里的蜡烛,打开了窗户看了一眼被他安置在驿站旁的马车。 震天雷还在马车上,他松了一口气,随即关上了窗户便回了床上开始睡觉。 …… 华轻雪临近深夜才醒了过来,刚睁开眼便看到自己周围围了一圈人。 “夫人感觉怎么样了?”欢儿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心。 “我睡了多久?”华轻雪坐了起来,头还是有些昏沉。 “一天。” “你回来了?”华轻雪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便看到了卢正清略带疲惫的脸,不由得有些惊讶。 “刚回来便看到欢儿匆匆忙忙的出去找大夫。”卢正清有些头痛的扶额。 “好了,我没什么事,你们这一群人围坐在我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华轻雪看着自己周围这一群人有些头痛。 “不早了,那夫人就先歇息吧。”卢正清赶了很长时间的路也没有休息好,脸上尽是疲惫。 “嗯,你们都快回去吧。”华轻雪向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赶紧回去。 众人一看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都从房中退了出去,唯独欢儿这丫头又返了回来。 “怎么了?”华轻雪询问着她。 “夫人饿不饿?”欢儿想到华轻雪这一天都未进食,忍不住有些担心华轻雪的身子。 “让你这一说,肚子还真是有些饿。”华轻雪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一下肚子。 “那我去给夫人准备一些粥吧。”这个时候喝些粥对胃也是好的,欢儿这样想着。 “嗯,那就喝些粥吧。”躺了一天华轻雪也吃不进去什么别的东西。 欢儿退出去之后,她脸上爬上一丝忧愁,也不知道文晟和吴卓怎么样了。 “夫人,喝些粥吧。”就在华轻雪想的出神的时候,欢儿已经把粥端了上来。 “今天的粥和往常好像有些不一样。”华轻雪尝了一口发现今天的粥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不同于往常那些粥的甜腻,这样华轻雪有了些胃口。 欢儿一听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今天突发奇想,便将米放进了竹筒里,又到了一些竹叶茶,浸泡后,再将米掏干净,放进锅里小火煮,不过中途没照看好,米煮的有些碎。” 华轻雪有些惊奇的看着欢儿:“味道很不错,很有创意。” 欢儿被华轻雪一夸,脸不禁红了一圈:“夫人别夸我了,我也就是喜欢瞎琢磨。” 华轻雪笑了笑,不再说话,继续喝些粥。 可她心里却在暗暗的思考,喜儿手工方面可以说很优秀,欢儿制作方面很精细,也有想法。看来她身边人才济济,这样华轻雪很开心。 欢儿看到华轻雪将一碗粥喝完,一脸开心的将碗端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一番华轻雪:“夫人早些歇息,最近气温骤降,夫人晚上不要着凉。” “好了,我知道了。”华轻雪笑了笑,这丫头还真是贴心。 华轻雪睡了一天倒是没有了困意,她拿出几张纸,摆在了桌子上,刚刚醒来时,自己脑袋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坐了下来,桌子上摆着纸和笔,在芯片坏掉之前她一定将能记得记录下来。 脑海中突然又闪出一串东西,她下意识的拿起笔在纸上快速的写着。 写到一半时,脑海里突然变得空空的,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没有再往下去想,她不能再轻易的触碰到芯片。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东西,这……好像是物理中的杠杆原理。 她突然灵光一现,脑海里蹦出来跷跷板,这是在现代很普遍的一种儿童玩具。 在现在这个地方,对于儿童玩具,她看到的除了秋千便是蹴鞠。儿童玩具少的可怜。 她连忙在纸上将跷跷板的简单构造画了出来,有了这个,理学院的孩子们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除了跷跷板,她还想到了一些娱乐设施,几张纸怕是不够用了,她又拿来了一些纸,继续画着,一直到清晨,她才草草的完工,她看着自己手中的图纸甚是满意。 她拿着自己手中的图纸去了实验室。 “师父今天怎么早?”苏绍文察觉到有人来,便抬起了头。 “你让那些工匠师傅将这些做出来。”华轻雪将手里的一摞图纸递给了她。 苏绍文有些疑惑的接过了图纸,她翻着看了看:“师父,这是什么啊?” “这是一些娱乐设施,在我家乡那里很常见,适合各个年龄的人,有利于强身健体。”华轻雪笑着给她解释着。 “师父,你的家乡真的是太神奇了,什么东西都有。”苏绍文不禁对华轻雪口中的家乡产生越来越浓厚的兴趣,“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师父你的家乡看一看,长长见识。” 华轻雪听完尴尬的笑着,她都不一定能回去。 “好了好了,快去做吧。”华轻雪转移着话题。 “嗯,我知道了,师父。”苏绍文说着便要去做华轻雪说的这些东西,不过,他突然身子一顿,又返了回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赶路了 “怎么了?”华轻雪有些疑惑地看着突然返回来的苏绍文。 “师父,这些东西做成了之后要安置在那里啊?”苏绍文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些东西看起来占地面积不小。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只管做出来就是了。”华轻雪听完一怔,不过也只能等做出来再说安置了。 “那我先去了。” 华轻雪想到她说的这个问题,便开始在理学院溜达。 她记得她好像当初创建的时候好像特地留下了一个操场。 这个娱乐设置正好可以安置在操场上,操场面积大,也方便了理学院的这些孩子的玩耍。 …… 梁文晟醒来下楼的时候,吴卓已经收拾好了在楼下吃早饭。 “你怎么不叫我?”梁文晟看着他一脸悠闲的样子有些不爽。 “你这不已经醒了吗?”吴卓一脸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吃着饭。 梁文晟看着他这个样子,脸色有些不好,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他坐了下来。 “为什么没我的筷子?”梁文晟看着桌子上连他的筷子也没有很是不爽。 “你刚刚没起。”吴卓一脸云淡风轻的说着。 梁文晟也懒得理他,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当上暗卫的。 他叫来小二,又要了几盘小菜,拿了一双筷子,便吃了起来。 “你快些吃,一会儿还要赶路,争取明晚就赶到军营!”梁文晟刚拿起筷子吃饭,吴卓便放下了筷子。 梁文晟气的咬牙切齿,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些什么,毕竟人家会武。 梁文晟草草的吃了几口,又让小二准备了一些干粮。 “对了,帮我把这个装满酒。”梁文晟将自己手里的盛水的壶扔了给他。 “好嘞,您稍等。”小二接了过来便跑去了厨房里。 梁文晟收拾好东西,小二已经装满了酒。 “公子,饭菜加酒钱再加您这两天的住宿费一共是二两银子。”小二拿出了自己的算盘算了一下,和梁文晟说着。 “你们这是要打劫吗?”梁文晟蹩着眉头看着他。 “公子,这是你们两个人的钱。”小二继续笑着。 “吴卓,你为什么要我给你结算?”梁文晟对门外已经坐在马车上的吴卓怒吼着。 “我没钱。”吴卓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顺便抖了抖自己的身子。 梁文晟实在是忍无可忍:“给你。”他从怀里掏出来二两银子,放了桌子上,转身出去上了马车。 “你出来不带银子吗?你做暗卫这么久,没有月钱吗?将军是苛刻你了吗?”梁文晟一下子说了这么多。 “不就是让你掏了次钱吗?婆婆妈妈的,一会儿回了军营我就给你。”吴卓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 梁文晟索性不再理他,他第一次看到一个大男人这么抠门。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吴卓这么抠门? 一路上,梁文晟都没有去理吴卓,一个人吃着干粮喝着小酒。 “有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吴卓的耳朵里,吴卓拉住的马,一脸凝重的对一旁好不惬意的梁文晟说着。 梁文晟一听坐直了身子,脸上没有一丝慌张,他没有说话,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止一个人。”虽然梁文晟不会武,不过耳力还是不错的,他将干粮和酒放好,整个人进去了备战的状态。 “给你缰绳,你来赶车。”吴卓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了他,自己抓着手中的剑,保持警惕的状态。 “你说这些人会是辽人吗?”梁文晟不禁问着。 “不知道。”吴卓皱着眉头,那些人的脚步太乱,倒不是军队的人。 就在梁文晟走神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了一群人。 那群人拦住了马车的去向。 梁文晟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拉进了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梁文晟看着这群人,穿的不伦不类,不是齐人不是辽人,难不成是南诏的人? “你们眼瞎啊,竟不认识俺们老大。”领头人身边的一个小弟气势汹汹的说着。 “看样子是土匪了。”吴卓看着这群人的架势。 “土匪不是都被剿了吗?”梁文晟记得上次玉莲那个案子,陈远带着几个人把土匪窝剿了。 “你们两个叽叽歪歪什么呢?”一个人看到梁文晟和吴卓两个人在窃语着不禁吼了出来。 梁文晟被这一吼噤了声。 “把你们身后的货物留下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领头的那人拿出自己的大刀指着俩人,一脸趾高气昂的样子。 上次被朝廷把自己的老窝剿了,害的他们四处躲藏,好不容易躲避过了朝廷的眼线,他们现在已经身无分文,狼狈的要命,好不容易看到有人来,他们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吴卓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他的手握着剑鞘蠢蠢欲动。 “你小子倒挺狂妄,给我上!”领头人一脸阴冷的看着他。 一声令下,身后的人直接涌了出来,他们挥着手中的大刀直接向吴卓砍了过来。 吴卓从马车上一跃而起,便和那些土匪撕扯在一起。 梁文晟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不过这群土匪虽然有些本领,不过有些或许肥胖导致行走笨重,吴卓倒是很轻易的遏制住了他们。 领头人见情势不妙,手握着大刀蠢蠢欲动,他瞥到了坐在马车上的梁文晟,眼珠一转,身形一闪,直接冲梁文晟飞了过去。 梁文晟还没注意到危险即将来临,依旧全神贯注的看着吴卓和那几个土匪厮杀着。 不得不说,吴卓的武功真的很不错,那些土匪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梁文晟正看的尽情的时候,一道刀光闪到他的眸子,他定眼一看,连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哥,你这样就不对了!” 梁文晟没有想到那土匪头子会直接冲他飞过来,还真是卑鄙! 吴卓听到梁文博的惊呼声,偏头看去,竟看到那土匪头子追着梁文晟,就在他出神的时候。 “小心后面!”梁文晟一边躲着,还不忘注意吴卓那里,吴卓身后有一个人在他出神之际直直的向他砍了过去,引的梁文晟一阵惊呼。 吴卓身形一闪,胳膊还是没躲过,被划了一刀。 吴卓眸子一凛,动作也变得更加凌厉。 “吴卓,救我啊啊啊啊啊!”梁文晟惊呼着。 吴卓匆忙解决掉这几个人后,他连忙飞过去去救梁文晟。 梁文晟感觉自己脚底生风了一样,飞快的逃窜着,突然肩膀一阵大力将他提了起来。 “放开他!”吴卓强忍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他手握着剑柄,青筋暴起。 梁文晟被土匪头子禁锢住,那大刀抵在了他白皙的脖颈处。 他感觉到自己脑袋一阵慌乱,他强迫自己要冷静,然后飞快的转动着大脑,思考接下来的动作。 那土匪头子看着一旁倒在地上的弟兄,阴冷的眸子里夹杂着不可遏制的愤怒。 “你杀了我这么多弟兄,我杀你一个人,也不为过吧!”那土匪头子看了一眼吴卓还在滴血的剑,脸上的表情带着愤怒,他将抵梁文晟脖颈的在刀又逼近了几分,刀刃蹭破了梁文晟的脖子,渗出了血。 梁文晟蹩着眉头,倒是没有多少害怕,毕竟这种场面见多了,毕竟他是军营里出来的,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 吴卓皱着眉头,脸色阴沉,梁文晟是华轻雪的徒弟,他不能让他丢了性命。 “你想怎么办?”吴卓紧紧的盯着那土匪头子。 梁文晟还在不停的给他使眼色。 吴卓看了他一眼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 “杀了他,还有你那批货物归我!”虽然不知道那批货物是什么,不过他猜那一定是好东西,不然怎么派武功这么强的一个人护送。 趁土匪头子没有注意的时候,梁文晟小心翼翼的拿出华轻雪当初打造的小匕首。 他卯足了劲,一胳膊肘怼在土匪头子的肚子上! 土匪头子握刀的手一松,梁文晟趁机打在土匪的手腕上,转身又补了一刀。 吴卓见状飞速的跑了过来,他一手将梁文晟拽到一旁去。 “找死!”那土匪头子被这一刺激,愤怒到了极点,他拿起刀,像梁文晟砍了过去。 梁文晟被他那双因为愤怒而变得猩红的眸子吓得退了几步。 吴卓用剑挡住了土匪头子像梁文晟的进攻。 土匪头子见状和他撕打起来,梁文晟很识趣的躲到了一旁。 土匪头子的力气很大,每一刀下来都想震碎吴卓的胳膊。 吴卓紧紧的握着剑柄格挡着他的进攻,可已经明显的有些吃力,他退了几步,脸色一沉,不能硬碰硬,看样子只能智取了。 他一边打一边观察着土匪头子的路子,他发现那土匪头子的肚子是他顾及不到的地方,吴卓一勾唇,每个动作都朝着土匪头子的肚子进攻。 土匪头子也察觉到了吴卓这一动作,不过为时已晚。 吴卓一剑刺进了他的肚子里。 “噗!”土匪头子松开了大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瞪大了双眼。 吴卓快速的将剑拔了出来,那土匪头子踉跄了几步,便倒了地上。 倒地上的时候抽搐了一下,梁文晟过来的时候,那土匪头子已经咽气了。 “他死了?”梁文晟说着还不忘踢了几脚那土匪头子。 “赶路了。”吴卓将自己的剑收回剑鞘之中,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第二百六十四章 欲加之罪 梁文晟和吴卓这一路上,除了遇到了几个土匪,倒是没有出什么事。 “这里还有点酒,赶了一天的路了,喝点吧!”梁文晟主动将自己的酒给了吴卓,毕竟吴卓救了自己一命,他也不是说是多小气的人,便对吴卓也没有了那么大的意见。 “谢谢。”吴卓面无表情的脸缓和了不少,他接了过来,还不忘说了一声谢谢。 两个人一路上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融洽,只是这寒冷的天气,冻的人浑身发抖。 吴卓估计了一下路程,明天早晨应该就可以到盘水了。 皇宫里---- 郑淑玟把陈远叫了过来。 “臣参见太后。”陈远行了一个礼,心里却在琢磨这太后叫自己所谓何事。 太后摆了摆手。 陈远站直了身子:“不知太后叫臣来所谓何事?” 郑淑玟的眸子里闪过算计:“华轻雪勾结辽军,私自贩卖武器,我命你现在就将华轻雪抓来关进大牢。” 陈远一听,身子一顿,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面露难色的对着郑淑玟说着:“可那华轻雪院中有大将军傅廷烨,臣拿下司兵夫人……” 郑淑玟一听,冷哼了一声,眸子中带着一丝不屑:“傅廷烨早就去了边境,没有了傅廷烨,你还拿不下一个华轻雪吗?” 陈远心里咯噔一下,这傅廷烨出京的消息倒是隐藏的够好,都不惜把华轻雪一个人留在盛京,来迷惑众人的视线。 “臣一定会竭尽全力将司兵夫人抓回来!”陈远拱手作揖。 “凡是阻挠者,一律杀无赦!”郑淑玟面色阴沉,这一次她一定会除掉华轻雪。 陈远看着郑淑玟那阴沉的眸子,没有说什么,便退了出去,太后一直想要除掉华轻雪,但碍于傅廷烨手握重兵,一直没下手,他没想太后这次竟然会在傅廷烨不在的时候对华轻雪下手。 风声很快便传到了盛京各处。 华轻雪还浑然不知,继续和苏绍文研究着自己的新发明。 “师父,这个是要怎么弄?我有些看不明白您画的图。”苏绍文将华轻雪的手稿拿了出来,指着自己看不懂的地方。 “我们现在制作的玻璃硬度还不够大,很容易碎,而这个是钢化玻璃,会加固玻璃的硬度,即便是用铁锤砸,都不一定能够砸烂,硬度够的通常还可以防爆。”华轻雪解释到,她觉得就目前来说,玻璃的产量已经够了,唯一不足的就是还没有研制出钢化玻璃,钢化玻璃一旦制作成功,那么就不会在需要纸窗户了,满足人们在屋里就可以雪景的愿望。 “用铁锤都砸不烂吗?”苏绍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图纸,师父总是会给她一些很新奇的东西。 “钢化玻璃的主要化学元素和你平常做的玻璃的化学元素是一样的,不过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钢化玻璃是在普通退火玻璃加热到软化点的700度左右然后再从这个基础上快去均匀的冷却后得到的。”华轻雪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苏绍文。 苏绍文呆呆的站立在一旁,华轻雪说的太快,她的大脑有些运转不过来。 华轻雪说完便看到苏绍文一脸呆愣的样子,华轻雪有些不明所以。 苏绍文回过神的时候便对上了华轻雪的眸子,她脸上升起对华轻雪的崇拜,随后拿过了笔和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师父,你刚刚讲的太快了,我……” 华轻雪看着她有些绯红的小脸,觉得有些可爱:“那我再说一遍你记一下。” 苏绍文捣头如鼓,一脸聚精会神的看着华轻雪。 华轻雪思索了一下,便再次给她讲了一遍,又将钢化玻璃中各元素的比例给她说了一遍。 苏绍文的天赋很高,制作玻璃这种事情,只要将流程告诉了她,她便可自己制作出来,这让华轻雪对她一直很看重。 “好了,师父,我都记下来了。”苏绍文很开心的说着。 “制作流程我已经告诉了你,剩下的你自己去操作吧。”华轻雪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了,师父。”苏绍文害羞的笑了笑。 “夫人,不好了!”原本安静的实验室里突然闯进来了一个人。 华轻雪和苏绍文都停了下来,顺着声音望了过去,便看到喜儿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 “夫、夫人,大事不好了!”喜儿气喘吁吁的跑到华轻雪跟前,还不小心碰掉了几个实验用的器材。 喜儿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了,她抓着华轻雪的袖子,神色焦急。 “你慢慢说,不着急,什么大事不好了?”华轻雪看着她这慌张的样子,蹩着眉头,还不忘拍拍她的背,让她喘口气。 喜儿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抓着华轻雪的手:“夫人,我们的别院被御林军围住了,他们说您与辽国勾结,私自贩卖火器,要将您抓起来!” 哐当! 苏绍文听完手中的东西掉到了地上:“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污蔑师父。” “可是御林军现在到处在抓夫人,怎么办啊,夫人?”喜儿急得都要哭了。 大将军也不在,她们根本找不到人帮忙。 华轻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不能慌乱不能慌乱。 砰! 就在华轻雪在想对策的时候,实验室的门被人踹开了。 “夫人,他们来了,您快躲起来,不能让他们抓到你!”喜儿推搡着华轻雪,她此刻有些无措。 “夫人,好久不见。”陈远走了进来,身上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华轻雪看了过去,她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可是握拳的手却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我奉太后旨意捉拿司兵夫人,夫人还是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了。”陈远站在那里看着华轻雪。 “你们不能抓夫人,夫人绝不是叛国之人。”喜儿挡在了华轻雪的面前。 “你们不能抓走我师父,我师父一定是被冤枉的。”苏绍文也站了出来。 “夫人,你应该不想看到你身边的人被你拖累吧!”陈远看着她,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 华轻雪听出了他话里面的意思,她面色一沉:“喜儿,绍文,你们让开!” “夫人,我不能让他把你抓走,你什么都没做他凭什么把你抓走?” 喜儿有些着急,大将军现在不在,她们不能让他们把夫人抓走,天牢那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从那里面出来的人几乎没有。 “对,师父,我们不能让你被他们抓走,你为这大齐制造了这么多武器,你……”苏绍文还未说完便被华轻雪打断了。 “听话,让开!”华轻雪语气有些强硬,这一瞬间竟让陈远在她身上看到一丝傅廷烨的影子。 华轻雪虽然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听刚才陈远的话便能看出此事非同小可,她不能让她们受一丁点牵连。 “师父!” “夫人!” 二人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我跟你走。”华轻雪走到陈远面前。 “夫人果然是明事理之人。”陈远笑了笑,便对自己身后的手下说,“把司兵夫人抓起来。” 那些士兵立刻将华轻雪擒住。 华轻雪出来的时候,庭院里围满了人。 “夫人。”众人被御林军阻挡住了想要过来的步子。 “我没事,孟夫子,这些孩子就拜托给你了。”华轻雪嘱咐着孟志达,周围的孩子被吓的躲在后面,不敢跑出来。 “夫人,您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这些孩子照看好。”孟志达脸上带着担忧,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得他们把手里的活都扔了。 “卢夫子,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理学院就交给你了。”华轻雪面色凝重的看着卢正清。 “我知道了,夫人。”卢正清想过来,却被士兵挡在了那里,他脸上带着一丝着急,大将军不在,夫人出事要怎么办。 “将司兵夫人压到囚车上,回宫!”陈远对身后的人说完便走了出去。 “还不快走!”后面的人面无表情的推搡着华轻雪,华轻雪被推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夫人!”众人惊呼着,他们和御林军推搡着,想要上前去扶住华轻雪。 华轻雪对他们笑了一下:“我没事。” 士兵将华轻雪压到了囚车上,华轻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没想到自己会做上囚车。 周围的百姓不停的在议论着。 “司兵夫人怎么会成了叛国贼?”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司兵夫人会干出这样事。” 有人诧异,有人愤恨…… “我觉得司兵夫人不是这样的人。”有个人皱着眉头站在人群之中。 “你说不是就不是啊,你没看那告示都出来了吗?”有人指着贴着的告示。 “怪不得上次那辽国太子乘着司兵夫人所做的热气球,原来真的是司兵夫人卖给他们的!”有些人气愤的瞪着华轻雪。 一瞬间盛京对华轻雪的议论越来越大,全部都是谩骂声,不过也有一部分是选择相信华轻雪,坚信华轻雪不是那样的人。 华轻雪坐在囚车里,心里的情绪说不出来,一切出乎她的意料,她甚至都不知道这莫须有的罪名是从何而来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还记得小豆子吗 华轻雪进了皇宫,直接被押进了天牢。 “进去!”华轻雪被人直接推了进去,她摔到了地上。 嘶! 她倒吸了一口气,地上的杂草很硬,刺进了她的手心里。 她爬了起来,将手中的刺拔了出去,鲜红的血留了出来,华轻雪吃痛的皱着眉头。 “我要见皇上!”华轻雪见那人要走,连忙抓住了铁栏杆呼喊着。 “皇上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别做梦了!”那人轻蔑地看了一眼此刻有些狼狈的华轻雪。 “你去和皇上说华轻雪要见他,皇上一定会来的!”华轻雪不能放过这一丝希望,她呼喊着,想让那个人去找李景楠。 “呵,你觉得你进了天牢还能见到皇上吗?皇上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阶下囚!”那人眼中带着一丝嘲讽,丝毫不理会华轻雪。 看着那个士兵渐行渐远的身影,华轻雪有些颓败的坐到了地上。 她内心有些不安,阴森森的天牢里没有一丝动静,她抬头看了看墙壁,连窗户都没有。 她蜷缩在角落里,腐朽味和浓郁的血腥味让她的胃有些不舒服,她有些想傅廷烨了,她现在多希望傅廷烨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事实告诉她,傅廷烨在边境不会出现在这里。 “太后,华轻雪已经被关进了天牢。”陈远在太后的寝宫里禀报着。 “我知道了。”太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 天牢那样阴冷的地方,就先让她呆着好了,有了华轻雪,不仅能牵制住傅廷烨还能牵制住李景楠。 “可是太后,华轻雪被抓之事已经闹得众城皆知,皇上那里您要怎么办?”陈远将最关键的一点说了出来。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有华轻雪在手里,还会怕皇上来我这里造反吗?”郑淑玟说的云淡风轻。 陈远没有说话,却已经清楚太后的主意,看来太后是想利用华轻雪来牵制住皇上。 不得不说太后对自己的亲儿子真的是下得去狠手,从第一开始的囚禁到现在利用华轻雪…… “好了你先下去吧!”太后脸上有些不耐烦,陈远见状,退了出去。 华轻雪被关进了天牢,她就少了一块心头大患,如此想来,郑淑玟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紫菀,要是皇上来,就和他说,我在睡觉,不见。”郑淑玟站了起来对身边的紫菀说着。 “知道了,太后。”紫菀应声后便扶着她往里面走去。 御书房里---- “你说什么?母后把华轻雪关进了天牢?”李景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眸子的怒火噌噌的上涨。 “是的。”陈远回答着李景楠的话。 “你怎么不早一点和朕说!”李景楠一脸愤怒地瞪着他。 “皇上,你觉得太后当时下了命令,我还能跑来和你说吗?”陈远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太后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傅大将军没在司兵夫人的别院里,让臣带人将司兵夫人抓了回来直接押进了天牢里。” 李景楠听完,皱着眉头,眸子还带着一丝挣扎,他咬了咬牙:“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去太后的寝宫里走一趟。” “是。”陈远行了个礼便走了。 “你,和我去太后寝宫。”李景楠随便指了个人便跑了出去。 “皇上皇上,您慢点!”小太监在后面紧跟着李景楠生怕他有一丁点闪失。 李景楠心里有些惊慌,他很怕华轻雪会出什么事。 “紫菀参见皇上。”李景楠刚进来便看到了紫菀。 “母后呢?”李景楠皱着眉头看着她,他现在只想见太后。 紫菀见李景楠这么着急,心里也猜出了几分,不过想到太后的嘱咐,她对小皇帝说着:“太后在午睡,皇上您现在来恐怕不是时候。” “母后是在午睡还是不想见朕?”李景楠听到后,脸色变得阴沉,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紫菀。 紫菀对上李景楠那双冰冷的眸子,浑身一颤,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李景楠那双盛怒的眸子:“皇上,太后真的是在午睡。” “母后刚派人抓了华轻雪,现在却在午睡,紫菀姑姑,你是当朕是三岁小孩儿吗?”李景楠一甩袖子,浑身散发出帝王的威严力。 紫菀脸色一变,连忙跪在了地上:“皇上,太后真的在午睡。” “让开!”李景楠冷冷的看着,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力让紫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上!”紫菀有些为难,拦着李景楠不让他进去,太后说了不见,那她是断不敢让他进去。 “大胆奴婢,你连朕都敢拦?”李景楠强忍着眸子中的怒火,额头的青筋爆起。 紫菀迟疑了一下,不管小皇帝多大,他都是九五至尊,紫菀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去拦住她。 “把她给朕拦住!”李景楠吩咐着身后的太监。 太监见李景楠那盛怒的眸子,不敢违抗,将紫菀拦了下来。 “皇上……”紫菀被这小太监拦住又不能动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景楠走了进去,她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里。 “皇上这是干嘛?硬闯母后的寝宫吗?”郑淑玟身着单衣走了出来,便看到了硬闯寝宫的李景楠,她面色冰冷,眸子中闪过一丝阴霾,心里却下定决心:华轻雪决不能留! 紫菀看到郑淑玟走了出来,便不在阻拦李景楠:“太后,皇上硬是要见您,紫菀实在是拦不住。” “儿臣参见母后。”李景楠简单的行了个礼。 “你们先下去吧。”郑淑玟对着寝宫里的宫女说着。 “是。”寝宫里的宫女都陆续的退了下去。 “母后……”李景楠刚想要说什么,便被郑淑玟打断了。 “皇上如果前来是为了华轻雪,那就不必说了。”郑淑玟并不想给他机会让他替华轻雪求情。 “可是母后……”李景楠还是不死心的想和郑淑玟说些什么。 “皇上!”郑淑玟脸瞬间沉了下来,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眸子带着几分怒火。 李景楠噤了声。 “身为一国之君,你硬闯自己母后寝宫,为了一个叛国的女子求情,这是你身为皇上该做的事吗?”李景楠这次是彻底惹怒了郑淑玟。 李景楠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自己母后对华轻雪的恨意如此之深! “皇上我希望你能做一个一国之君该做的事。”郑淑玟眸子里带着一丝警告,华轻雪的命抓在了她的手里,她可以随时取了华轻雪的命。 “母后就不怕傅大将军从边境赶回来吗?”李景楠沉着眸子,隐忍着自己身上的怒气。 “那就等他有本事回来再说,辽国手里有震天雷,傅廷烨会顾及到盛京顾及到华轻雪?”郑淑玟冷着眸子冷哼着。 李景楠没有再说一句话。 郑淑玟也懒得在看他:“皇上要是没事,就回御书房看奏折吧。” “儿臣告退。”李景楠行了个礼便出了寝宫。 可在他临走时,太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向李景楠的背影说道:“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小豆子。” 李景楠身形一顿,不禁僵在了原地,眸子带着一丝挣扎。 这一句话就像在安静的湖面内突然抛进来一块石头,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半晌,李景楠握紧拳头,咬着牙说道:“多谢母后提醒。” 说完,李景楠头也不回的便出了寝宫。 小太监见李景楠出来连忙过来低着头小心的问道:“皇上,我们……” “回御书房!”李景楠一甩袖子便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太后这一警告深深地刺痛了李景楠的心,一路上,他阴沉着眸子没有说话,身旁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后面,不敢招惹到他。 “哎呦。”李景楠突然停住了身子,身后的小太监有些走神没注意到,直直撞到了李景楠的身上。 李景楠怎么说也是个孩子,整个人踉跄的一下。 小太监见状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连忙跪在了地上:“奴才错了,求皇上饶命!” 一边说着头还不停的在地上磕着。 “你走路不长眼睛?冒冒失失的,信不信朕叫人挖了你的狗眼!”李景楠得这一撞,内心的怒火瞬间迸发了出来。 “皇上饶命,奴才错了,求皇上饶了奴才吧,奴才再也不敢了!”小太监听到李景楠那充满怒意的声音,浑身发抖,整个人用力的磕着头。 李景楠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自己下去领八十大板!” 八十大板!小太监听完脸白的跟纸一样,这无异于是要他的狗命! “求皇上开恩!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小太监带着哭声说着,额头因为磕的太用力,都渗出了血。 八十大板,就算不死,那也是终身残废! “怎么?八十大板少?不然再加二十大板?”李景楠阴沉着眸子,冷着眼看着他。 小太监一听敢再说话,他颤抖着身子,脊背都湿了一片。 “滚!”李景楠不耐烦的踹了他一脚,眸子里的怒火还未消散。 小太监不敢再惹李景楠,连滚带爬的消失在了李景楠的视线之内。 第二百六十六章 牢狱之灾 小太监走后,李景楠盛怒的眸子变得有些挣扎,他手握紧拳头,闭上了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睁开了眸子。 他现在要去见华轻雪,天牢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现在需要见一下华轻雪来确定一下她此刻的安危。 李景楠这样想着,便跑去了天牢。 天牢的门口有重兵把守,李景楠没想到太后这么重视华轻雪,他大步向前。 哐! 守在门口的侍卫面无表情地拦住了李景楠,李景楠有些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朕要见司兵夫人!让开!”李景楠反应过来后,看着守在门口的侍卫,好不容易逼下去的怒火再一次升了起来。 可那侍卫却丝毫没有动容:“太后有令,任何人不得见司兵夫人,包括皇上您!” “母后真是这么说的?”李景楠听后,眸子又沉了几分,郑淑玟竟然见一面都不肯给他和华轻雪。 “是。”侍卫面无表情的回答着。 “朕不管,让朕进去,不让朕进去信不信朕让人砍了你的狗头!”李景楠如同一只发疯的狮子一般往里面挤着。 “就算皇上您要砍了卑职的头,卑职也不能让您进去。”侍卫没有因为李景楠的话有一丝的动容,他对自己周围的人用了一个手势,旁边的侍卫也过来一齐拦住傅廷烨。 “华轻雪!华轻雪!”李景楠冲里面喊着,原本清澈的眸子变得有些猩红,“你们干嘛,放开朕!快放开朕!朕可是皇上,你们知不知道这叫以下犯上,放开朕!” 侍卫们将李景楠架了起来,李景楠不停的挣扎着,整个人就像发了疯一般。 “皇上您若是再这样胡搅蛮缠,卑职也只能对您无理了!”侍卫一脸无奈的看着行为有些疯狂的李景楠。 要知道,现在权利全部都是在郑淑玟的手里,而李景楠不过是一个傀儡皇帝,手中没有任何实力,所以说再多也无用功。 “朕要砍了你们的狗头!”李景楠又踢又踹着,被人架着离开了这里。 华轻雪缩在角落里,周围的气温很低,她有些冷,所以只能缩在角落将自己蜷成一起不让自己的身体冻僵。 “华轻雪!华轻雪!” 微弱的声音传进了天牢里,华轻雪感觉有人在叫她。 她原本黯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她猛地站了起来,眼前一黑,却发生了一阵眩晕,她按着太阳穴,晃了晃头,直到没有那种眩晕的感觉,她才敢往前走。 华轻雪! 这个声音……李景楠!是李景楠的声音。 “李景楠,是你吗?李景楠,我在这!”华轻雪抓着铁栏大声的往外喊着,试图想把李景楠叫来。 可李景楠已经被侍卫架着离开了 华轻雪见外面已经没有了声音,又试着叫了李景楠几声,却发现天牢外面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 “李景楠?”华轻雪又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可是给她的却是安静的回响。 “华轻雪,皇上的名讳可是你一届凡夫俗子能叫的?”一个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 华轻雪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却看到一个身着高贵的女人走了过来。 一身红色的长袍,袍脚缀着琉璃珠子软软的垂在地上,摩挲有声,红袍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金色的细线勾勒出精致的轮廓,头上带着华贵的珠钗,小拇指还带着护甲,旁边的宫女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胳膊,浑身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仪,一张美颜的脸丝毫没有被岁月洗礼…… “华轻雪参见太后。”华轻雪简单的向郑淑玟行了一个礼。 “你勾结辽人,贩卖军火,该当何罪?”郑淑玟面无表情的看着华轻雪,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陈远去抓她的时候说她勾结辽人,太后也说她勾结辽人,可她却不知道自己何时与辽人勾结过。 “华轻雪不知自己何时与辽人勾结过!”华轻雪看着郑淑玟,不卑不亢。 郑淑玟被她这话气的不轻:“华轻雪,到底是谁给你的能耐,让你身在牢中还敢顶撞我?” “华轻雪不敢,只是我不知道自己何时与辽人勾结过!”华轻雪低着头,眸子里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 “看来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郑淑玟的脸上升起一丝怒意,她叫着紫菀。 紫菀收到太后递过来的眼神,立刻领意。 她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张图纸给了给了太后。 华轻雪看着她们的动作有些不明所以,没有做过的事,她是不会承认的。 “呵,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郑淑玟直接将手中的图纸甩到了华轻雪的脸上。 华轻雪一愣,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对待的她,内心升起一丝怒火,可碍于郑淑玟是太后的身份,便硬生生的将自己内心的怒火压抑了下来。 她敛了敛眸子,将地上的图纸捡了起来。 这,这是…… 华轻雪看到图纸后脸色一遍,这是上次萧翰派人去实验室里偷过来的热气球制作的手稿。 郑淑玟将华轻雪脸上变换的表情尽收在眼底,她就不信她还治不了一个华轻雪。 “这是辽国太子临走时给我的,那辽国太子可亲口说,这手稿是你给他的!”郑淑玟拨弄了一下头发,面色冰冷的看着她。 “太后,您听我说,辽国太子萧翰分明是在诬陷我!”华轻雪连忙解释道,她没有想到萧翰会留后手。心里顿时惊慌了起来。 “我看你分明就是辽国派来的细作!”郑淑玟厉声呵斥着,眸子爬满了狠戾。 华轻雪被郑淑玟这个眼神吓得心中一颤。 内心充满了不安,她隐隐从郑淑玟的眸子看到一丝杀意,她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郑淑玟也注意到了华轻雪这一动作,她嘴角勾起一丝讥讽。 “太后,不是这样的,是那辽国太子诬陷我,我不是细作!”华轻雪有些慌乱的解释着,她怎么可能是细作? “那你又怎么解释这图纸为什么会出现在辽国太子的手里?”郑淑玟冷着眸子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不管她怎么解释,郑淑玟都不会让她安然无恙的回去。 “这个手稿是萧翰安插在我院里的眼线偷来的,不是我给他的!”华轻雪抓着铁栏,紧紧的盯着郑淑玟,希望从郑淑玟的眼中看出一丝希望。 “哦?是吗?”郑淑玟冷笑着勾唇,丝毫不相信华轻雪所说的话。 华轻雪的希望一点一点的破碎,郑淑玟那冰冷的眸子看的她一阵阵心凉。 “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老老实实在这天牢之内好好呆着!”郑淑玟看着此刻如同蝼蚁一般的华轻雪,眸底闪过一丝得意。 “太后,我真的不是细作,您要相信我!”华轻雪挣扎着看着她。 “你与辽国勾结,不光将武器卖给了辽国,还和辽国串通在一起搅乱市场的物价,让辽军光明正大的从齐国购得震天雷!你居心何在?”郑淑玟一字一顿的说着,丝毫不听华轻雪一句解释。 华轻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安插这么多莫须有的罪名。 “我没有……”华轻雪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的反驳是那样的无力。 郑淑玟丝毫不在意她这无力的反驳,毕竟也改变不了她要除掉华轻雪的事实。 “告诉外面的人,好生对待司兵夫人。”郑淑玟眼神轻轻一瞥,紫菀应声。 “华轻雪啊,如果不是你还有些价值,我会留你到现在?”郑淑玟蹲下身子看着她。 说完便带人回了宫,这牢狱之苦也够华轻雪受的。 就算要华轻雪死,她也不会让她轻易的死。郑淑玟勾了勾唇,便消失在了这天牢之中。 华轻雪蹲坐在地上,她不懂,为什么太后要这样对她。 一阵寒冷袭来,她搓着自己的胳膊,双手环抱住自己,这天牢此刻空无一人,冷的要命。 华轻雪有些害怕,一种莫名的恐慌顺着脚底传了上来,她颤抖着肩膀。 傅廷烨…… 此刻她的大脑里出现了傅廷烨的脸,她好想傅廷烨…… …… 李景楠回到御书房后发了一顿脾气,桌子上的奏折全被扫到了地上。 之前跟着李景楠去太后寝宫的小太监被打的不成样子,只留下了一口气,那触目惊心的画面让御书房笼罩了一层阴霾。 “皇、皇上……”旁边的小太监不小心碰碰到了一个陶瓷摆件,他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脸上带着一丝惊恐。 “滚!”李景楠随手拿起一个东西直接砸到那小太监的身上。 地上跪着的小太监发出一声闷哼,随后连滚带爬的滚了出去。 李景楠坐在椅子上,低垂着眸子,单薄的身子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狠戾。 他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有一些不忍,他有些后悔将华轻雪推向这危险的边缘。 他握紧拳头,没办法,有些事不能回头! “去把御林军总管陈远给朕叫来!”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他就一定要保证华轻雪的安危!不能让她有一丝闪失,他眸子里带着一丝坚定。 第二百六十七章 震天雷送到 “夫子,夫人怎么会被抓走?”罗慕语将孩子交给了自己的母亲,然后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 “我已经让赵管家去给将军写信去了。”卢正清眸子布满了化不开的忧愁,他才刚回来,就遇到了这种事,这让人如何是好。 “卢夫子,不好了。”欢儿在华轻雪被抓之后便去了街上,想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关于华轻雪的消息,却看到了官兵贴的告示,她连忙跑了回来。 “怎么了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众人看到一脸慌张的欢儿,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好奇的看着欢儿。 欢儿喘了口气,连忙对着她们说着:“我刚刚看到城中贴满了告示,说夫人是辽国的派来的细作,然后把夫人的司兵夫人头衔给拨去了,被关进了天牢。” “什么?!”卢正清听完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罗慕语觉得那告示分明就是在胡扯,司兵夫人怎么可能会是辽国的细作? “一定是有人陷害师父,师父一定是被冤枉的!”苏绍文握着拳头,觉得那个告示实属荒唐。 卢正清的眸子沉了几分,这分明就是一场阴谋。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华轻雪。 “卢夫子,我们一定要救救夫人,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罗慕语抓着她的袖子,有些着急的说着,罗慕语向来是直肠子。 “对啊,卢夫子,我们要怎么办啊?一定要救夫人,大将军现在不在,我们不能让夫人有事!一定要护夫人周全。”众人都看向了卢正清。 卢正清只感觉自己身上一阵压力,他现在脑袋乱成一麻,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去洗脱华轻雪的冤情。 “你们别急,先让我想想,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在商议!”卢正清现在能做的就是安抚住他们的情绪。 “夫人被关进了天牢,我们怎么睡得着!”喜儿皱着眉头,她现在有些想夫人了,夫人人在天牢,她们是怎么也睡不着的。 “你们听我说,夫人正是为了我们不受牵连,才让主动让他们抓了去,所以现在你们更应该养精蓄锐,然后我们才能想办法去救夫人。”卢正清一脸严肃的看着她们。 “可是……”苏绍文皱着眉头,她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 “别可是了,夫人只是暂时被关进了天牢,我们还有机会!”卢正清看着她们,脸上带着一丝希望。 众人一听,便也不再反驳什么,全都回了各自的房间去休息。 可是所有人都清楚,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夫子……”罗慕语看着自己的夫君,他们是夫妻,她如何不清楚卢正清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卢夫子这几日赶路的疲惫还没缓过来,再加上华轻雪的事,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罗慕语看着都不禁有些心疼他。 卢正清勉强的笑了笑,他真的有些不知所措,卢正清此刻竟觉得自己有些懦弱,大将军不在,此刻这里能掌事的男人就剩下了他,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夫人在自己眼前被带走。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无力。 “夫子,你也睡一会儿吧,别太自责,你这些日子去乡下接爹娘已经够辛苦的了,你看你的脸都憔悴成什么样了,我看着都心疼。”罗慕语抱着她,眸子里还泛着泪水。 谁也没有想到华轻雪会突然出这样的事,一切都是那样让人措手不及,她现在也只能安慰着卢正清。 “大将军不在,如今就剩我一个掌事的男人,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夫人被抓走还无力反抗!”卢正清回抱着她,将自己的头放在了她的脖窝处。 “可我们谁都不是万能的啊,你,将军,夫人……你们谁都不是万能的!”一直以来都是卢正清来安慰罗慕语,做罗慕语的天,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做他的支撑。 “我们睡觉吧。”卢正清不想让罗慕语这样为自己的担心。 “好。”罗慕语笑着点了点头为他宽衣。 月亮静静地挂在天上,院子里没有一处亮光,异常的安静,可是却没有人真正的入眠,所有人都在担心着华轻雪。 …… 梁文晟和吴卓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在天黑之前将新型震天雷送到了军营。 那些将士看着马车的到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将军,新型震天雷送到了!”海士轩跑进帐营一脸兴奋的和傅廷烨说道。 傅廷烨一听,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柔和不少。 “走,去看看!” 傅廷烨跟着海士轩走了出来。 “将军!” “将军!” 梁文晟和吴卓看到了走过来的傅廷烨,两个人连忙抱拳行了个军礼。 “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说让你在夫人身边保护夫人的吗?”傅廷烨看到吴卓的时候脸阴沉了下来。 全军将士面面相觑的站在了原地,吴卓低下了头:“是夫人派我来的。” “夫人派你来你就来?你到底是听我的还是听夫人的?”傅廷烨的声音比这边境的天冷还要冷上许多。 梁文晟站在一旁不敢说话,谁都知道华轻雪就是傅廷烨手中的宝,被碰一下都不行,更何况这次,保护华轻雪的影卫不在盛京保护华轻雪,却跑来了军营。 这叫他如何放心?! 傅廷烨阴沉着脸,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股阴厉的气息。 “夫人让我将这个转交给您。”吴卓将怀中的信掏了出来,这次他能不能幸免就看夫人的这封信了。 一看到信,傅廷烨脸上的阴沉消散了几分。 他接了过来,直接拆开了。 傅廷烨: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新型震天雷应该是送到了,我又赶制出了一些炮筒,具体操作步骤让文晟和你讲。 还有,吴卓是我让他去的,你不要生他的气,本来他是不想去的,是被我威逼去的,你不许罚他挨板子!我知道你是想为了留下他来保护我的安危,可护送震天雷这不是小事,我不能冒险,所以左思右想便决定让他和文晟一起护送。 还有最后一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这次也让文晟带去了一些羽绒服,很保暖,也不会很笨重,记得让将士们换上。 华轻雪亲笔。 傅廷烨看完信,心情明显好多了,可是一想到华轻雪为吴卓求情,自己心里就像打翻了醋坛子一样,酸的有些难受,不过看到最后那句“我很好”的时候,他心里放松了不少。 吴卓看着傅廷烨的脸,也不知道夫人的信到底有没有用,自己究竟能不能躲过去? 众将士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傅廷烨的反应。 傅廷烨轻咳了一声:“这次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便饶过你,别再有下次!” 傅廷烨一记冷眼扫了过来,吴卓立马站直了身子:“是!” “都愣着干嘛?赶紧把震天雷卸下,安放好!”傅廷烨看着周围呆愣的将士一声怒吼。 那些将士见状,哪里还敢发愣,都忙着去卸货! 梁文晟和吴卓赶了很长时间的路,冻的耳朵都要掉了,傅廷烨便允许他们先去帐篷中休息去了。 梁文晟像是解放了一般,奔去了自己之前的帐篷。 吴卓则先是被傅廷烨叫去问了几句话才回了自己的帐篷去休息。 “盛京最近有没有什么事端?”傅廷烨一脸严肃的问着吴卓。 “没有。”吴卓摇了摇头如实汇报着。 “那夫人还好吗?”傅廷烨思考了一会儿,便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看到了华轻雪写的信中告诉自己她很好,可是他还是想从旁人嘴里听到华轻雪很好才会安心。 “夫人很好,将军就不要去担心了。”吴卓一脸认真的看着傅廷烨。 傅廷烨听完,自己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华轻雪很好就行。 “行了,先去休息吧。”傅廷烨对他挥了挥手。 吴卓领会到他的意思,便退了下去。 吴卓刚走够。 便又进来了一个人。 “将军。”秦老五走了进来,手里还那些一脸衣服。 “怎么了?”傅廷烨皱着眉头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来要干嘛。 “刚刚搬卸震天雷的时候,发现了有几箱衣服,梁文晟说,这一件是夫人亲手为您缝制的羽绒服。”秦老五将自己手中的衣服递给了他,脸上还堆着笑容。 傅廷烨一听到是华轻雪亲手缝制的,连忙拿了过来。 傅廷烨的眸子里多了一份柔情。 秦老五看着心里也有些开心。 “还不快给我穿上!”傅廷烨一记冷眼扫了过来。 秦老五连忙拿过衣服给傅廷烨穿上。 不得不说这个东西很轻盈,而且很暖和。 傅廷烨喜欢的不得了,毕竟是自己媳妇儿做的,怎么看怎么喜欢。 “你杵在这里干嘛?还有别的事?”傅廷烨在欣赏自己的衣服时,看到秦老五还在一旁傻站着,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和一丝嫌弃。 “没了!没了没了没了,末将就先走了。”秦老五看出了他的意思,连忙出了帐营。 傅廷烨没有看他,而是继续欣赏着自己的衣服。 第二百六十八章 探监 “母后,为什么朕连见华轻雪一面都不行?”李景楠气冲冲的去找郑淑玟。 “皇上,政事要紧。”郑淑玟坐在镶金的椅子上,眸子里带着一丝冷漠,她淡淡的看了一眼李景楠。 “朝政之事我会处理好,母后就朕见一面华轻雪行吗?”李景楠看着郑淑玟,眸子里带着一丝恳求。 郑淑玟眸光闪烁,心里对华轻雪的偏见再一次加深。 李景楠恳求的看着她,希望郑淑玟能允许自己去和华轻雪见上一面。 自从将李景楠放出来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向自己服软,郑淑玟心里有一些动容,过了一会儿,郑淑玟叹了一口气。 李景楠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母后可以同意你去见华轻雪,但是,你也要听话,不然你还能不能再见到华轻雪……”郑淑玟眯着眸子没有将话说完,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 李景楠低垂着眸子,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情绪。 “朕知道了,那朕能去见华轻雪了吗?”李景楠看着她,他现在迫切的想要见到华轻雪。 “去吧。”郑淑玟挥了挥手,不再看他,随后向紫菀使了一个眼神,紫菀领意后,便带着李景楠去天牢了。 “那母后歇着吧,儿臣先退下了。”李景楠脸上带着一丝喜悦,他能见到华轻雪了。 紫菀带着他去天牢,一路上李景楠没有说一句话,紫菀小心的观察着李景楠,生怕这小皇帝会用什么手段将华轻雪带离这里,可是……她好像想错了,李景楠并没有任何动作。 “紫菀姑姑。”侍卫看到紫菀来的时候,双手抱拳,紫菀是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所以,他们也会敬仰她几分。 “太后有令,以后皇上可以来天牢。”紫菀将太后的口令吩咐了下去,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便不再拦着李景楠,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皇上,您进去吧,奴婢会在外面,有事您叫我就行了。”紫菀对李景楠说道。 李景楠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一丝复杂,太后让她跟着自己不就是为了监视自己吗?怎么…… 李景楠有些想不明白,可他现在想见到华轻雪的心情很急切,所以,便不再去想了,先不管这个紫菀是什么目的。先见到华轻雪再说。 “华轻雪!华轻雪!”李景楠跑了进去,便看到牢笼之中蜷缩在角落里的华轻雪。 “把牢笼给朕打开!”李景楠向门外喊着。 侍卫看了一眼紫菀,紫菀向他递了一个眼神,那侍卫领意,便走了进去。 华轻雪见李景楠来看自己,心里流过一阵暖意。 “李景楠。”华轻雪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咔嚓一声。 牢笼的锁打开,李景楠直接扑进华轻雪的怀里,眼眶都红了一圈。 “华轻雪。”他有些哽咽。 “我没事,别担心。”华轻雪摸了摸他的头,安慰着他。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李景楠抓着她的手,手心中传来了明显凉意。 华轻雪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这天牢阴冷的要命,她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李景楠连忙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给她披上:“穿上这个!” “李景楠,我没事,你快穿上别着凉。”华轻雪推脱着,天牢这么冷,她不想李景楠受凉,自己好歹是个大人,抵抗力应该要比小孩强。 “我没事,你赶紧披上,我身体壮!”李景楠板着脸,语气有些强硬,内心不断自责着,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自私,华轻雪也不会受这样的苦,这样想着他的鼻子一酸。 华轻雪拗不过李景楠,便任由他给自己披上狐裘披风 “李景楠。”华轻雪看着李景楠发愣,便叫了他一声,可是李景楠还是有些愣神。 “李景楠?”华轻雪又叫了他一声。 “啊?”李景楠回过神,便看到华轻雪疑惑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有心事?”华轻雪见他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我没事。”李景楠摇了摇头。 天牢里的气温是真的低,他只是呆了一会儿就有些扛不住,不知道华轻雪是怎样度过这一晚的。 “华轻雪,对不起。”李景楠突然抱住她,声音哽咽,他心里的愧疚越来越深。 华轻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听到他的话后,华轻雪笑了笑,回抱着他,摸着他的手:“我没事,别担心。”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母后关进来。”李景楠自责的说着。 “你说什么呢,我没事李景楠,我相信你会把我救出去的!”华轻雪冲他一笑,她相信李景楠,虽然李景楠还是个孩子,但是华轻雪还是相信她。 李景楠看着华轻雪这样明媚的笑,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小脸上扬起不符合年轻的成熟:“放心吧,华轻雪,朕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朕可是皇上!” 华轻雪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酸涩,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她是知道的。 “咳咳……”华轻雪咳嗽几声,脸色越发苍白了几分,她坐了下来。 “华轻雪,你怎么了?”李景楠关心的问她。 “我没事,你别担心,只是天牢有些冷而已。”华轻雪勉强的笑着。 李景楠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华轻雪,相信我,我一定会将你救出去的。” 角落里有一个影子,将刚刚发生的一幕全部收尽眸底。 “皇上,这里环境阴冷,您该回去了,小心着凉。”紫菀适时的出现在天牢之内,低着头对着李景楠说着。 “朕刚来!”李景楠阴沉着眸子。 “皇上,这里阴冷,小心着凉,太后会担心您的!”紫菀眸子紧紧盯着李景楠,将太后搬了出来。 李景楠眸子里带着一丝挣扎,华轻雪也注意到了,华轻雪摸了摸他的头:“别担心我,快回去吧,你可是皇上,别冻坏了身子。” 李景楠咬了咬唇,心里有些不情愿:“那我就先走了,下次我会再来看你的。” “嗯,快回去吧。”华轻雪笑了笑。 就在李景楠出牢笼的那一刻,华轻雪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披风:“李景楠,你的披肩。” “我还有,天牢这么冷,你就留下吧,不然真的就冻坏了身子了,我答应过大将军……”李景楠没有继续说下来,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听到大将军三个字,华轻雪的眸子垂了下来,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她还能见到傅廷烨吗? 咔嚓—— 落锁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看着李景楠渐行渐远的身子,不禁有些心疼,李景楠还是个孩子,却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一阵寒意袭来,她裹了裹李景楠留下的披风,披风很厚,却不足以让她抗寒。 …… 李景楠出了天牢之后,冰冷的面容上好像多了一份坚定。 紫菀望着李景楠离去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紫菀姑姑。”一道带有戏谑的声音在紫菀的耳边响了起来,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紫菀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自己的眸中。 她脸色一沉,声音也带着一丝冰冷:“你怎么在这里?” 陈远听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能在这里我就不能在这里了?” “你!”紫菀怒瞪着他。 “我什么我,我很好,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御林军总管,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吗?”陈远说的一脸理所当然。 紫菀听完,懒得理他,她现在还赶着回太后的寝宫呢。 一个胳膊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干什么?这么多人,你不要胡闹!”紫菀低声吼着他。 “你刚刚在看什么?”陈远一脸好奇的问着她,他刚刚可看见她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和你有关系吗?”紫菀冷着眸子看着他,“你不要挡着我的路,耽误了太后的事,小心太后赏你板子!” 陈远看着她这恶狠狠的样子,觉得可爱。 他放下了胳膊,然后笑着退到了一旁。 紫菀没有想到他这次没有过多的纠缠,不禁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说道:“你这就放我离开了?” “不然呢?难不成你不想走了?”陈远眸子带着一丝狡黯,他痞痞的看着紫菀。 “滚!”紫菀骂了他一句,便跑开了。 陈远没看错的话,刚刚紫菀好像耳朵红了。 陈远感觉今天自己异常的开心,自己选的媳妇儿,怎么看都觉得这么顺眼。 一旁的侍卫看着陈远一个人在那傻笑,对视了一眼。 大人怎么了? 不知道啊! 两个人一脸懵逼在站在门口。 陈远回过神来,他轻咳了声,眼珠一转,走到守在天牢门口的侍卫旁。 “刚刚除了紫菀还有谁来了?”陈远问着他俩。 “皇上刚刚来了。”侍卫如实的回答着。 皇上? 陈远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他摸着下巴,没有说话。 “大人有什么事吗?”侍卫看着摩挲着下巴的陈远有些摸不到头脑。 “我有什么事和你们有关系吗?大人的事少问,站好岗,有一丁点闪失小心太后要了你们的脑袋!”陈远踹了他一脚,骂道。 “卑职知道了。”侍卫被陈远这一脚踹的生疼,但又不敢表现出来,硬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第二百六十九章 突袭 紫菀回到寝宫之后,将天牢里发生的事,向郑淑玟事无巨细的交代清楚。 “皇上什么都没说?”郑淑玟皱着眉头,眸子闪过一丝复杂。 “皇上只是说会将华轻雪救出去,没说别的。”紫菀如实汇报。 救华轻雪吗? 郑淑玟唇角微翘,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她倒要看看,皇上想要如何将华轻雪救出去。 “皇上将裘皮披风披在了华轻雪的身上,华轻雪……还叫皇上的名讳。”紫菀又继续补充了一点。 “那华轻雪真是好大的胆子!”郑淑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冰冷的眸子中流露出浓浓阴霾。 紫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这华轻雪的胆子倒是很大,直接叫皇上的名讳,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郑淑玟愤怒,心底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 她绝对不允许华轻雪成为皇上的阻碍。 “太后想要怎么办?”紫菀低声询问着太后。 “不急,那天牢环境阴冷,我倒要看看华轻雪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郑淑玟是想要慢慢折磨华轻雪,那张雍容的脸上露出阴狠,与厌恨。 …… 华轻雪在牢狱中打了一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眼皮也有些沉重,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她抓着披风裹紧了自己的身子,寒气不断入侵到她的体内,肚子也在隐隐作痛。 傅廷烨…… ……傅廷烨…… 她在心里不停的念叨着傅廷烨,越来越想念。 眼皮越来越重,整个人蜷缩在角落,她好像看到傅廷烨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华轻雪落寞的笑了笑,自己肯定是太想他了,才会出现这样的错觉,她这样想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 盛京内,华轻雪是叛国贼的事被人们纷纷议论着,卢正清从药铺买完药材出来的时候,那些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怪异,他身子一顿,没有说话往回走着。 “你说司兵夫人真的是叛国贼吗?”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磕着瓜子说着这目前盛京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事。 “谁知道呢?不过那些士兵将司兵夫人抓走的时候,将军都没在,听说将军去边境了。”那人小声的说着。 “大齐和辽国怕是又要开战了。”一个男子脸上爬满了数不清的忧愁。 “辽国从大齐购买了震天雷,看来要变天了!”原本兴奋的一群人突然就蔫了下来,战争最大的伤害就是百姓。 “别这样说,我们要相信大将军!”有个人看到他们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一手拍到桌子上激动地说着。 “对,我们要相信大将军,大将军可是战神!”那人话一出,其余几个人立马振奋了起来,他们对傅廷烨有些不一样的信仰。 卢正清将几个人的话收入了耳中,他心一紧,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加快了脚步往回走着。 “夫子夫子不好了,有些学生的父母要把他们带回去。”喜儿正要去找卢正清,就看到了卢正清从门口走了进来。 “怎么了?”卢正清皱着眉头一脸凝重的问着喜儿。 “他们说……”喜儿咬着唇,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她不知道要怎么说。 “到底是怎么了,别吞吞吐吐,快说。”卢正清的心都提了起来。 “她们说夫人是辽国派来的细作,她们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在细作的学院里上学。”喜儿咬咬牙,闭着眼一口气将那些人的话重复一遍。 卢正清的心咯噔了一下。 “孟夫子现在和他们解释,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听,怎么办啊?”喜儿都要哭出来了。 “快带我过去。”卢正清迫切地想要去看看那边的形势。 …… “这位夫人听我解释一下,夫人绝对不是辽国派来的细作,她为大齐制作出了这么多军火,怎么可能是细作?” 卢正清过来便看到了孟夫子在极力地向一位妇人解释着。 可是那个妇人却丝毫不听:“告示已经发出来了,你们也不用解释,叛国的罪名咱们可惹不起,我看那什么司兵夫人,搞这劳什子学院,说不定是想给辽国培养细作!” 那位夫人强硬的拉着自己的孩子。 “娘,我不回去,司兵夫人不是细作,呜呜呜……”被妇人拉着的孩子一边哭着一边挣扎着,她不想走,她想在理学院上学。 “你个臭丫头,赶紧跟老娘回家,看老娘回家打不烂你!”那妇人恶狠狠的说着,还不忘拧了一下小女孩儿的胳膊。 小女孩儿一下子哭的更狠了。 卢正清见状连忙跑了过来。 “夫人,司兵夫人绝不是告示上说的那样。”卢正清急切的解释。 “卢院长……呜呜呜……”小女孩儿哭着叫着卢正清。 “你就是理学院的院长对吧,我要为我家孩子办退学手续!”妇人态度强硬,让卢正清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娘,呜呜呜……我不要走!求您了,娘……”小女孩哭着求着自己的娘。 “别往这给我丢人现眼,哭什么哭!”妇人被自己孩子的犟脾气气个半死,她一巴掌打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夫人,您有什么事别冲孩子发脾气,毕竟是孩子。”卢正清和孟志达看着眼前这副画面,连忙拦着妇人。 “赶紧给我们办退学手续!”妇人恶狠狠的瞪着卢正清。 卢正清见劝不过,无奈之下只好给小女孩办了退学手续。 小女孩不停的哭着,妇人将她拉过来,往门外走。 小女孩一边被妇人拉着往外走,还不忘回头看着卢正清和孟志达。 那双含着泪花的眸子里带着满满的不舍,站立在原地的三个人心里有些无力。 “学院走了多少人了?”卢正清嗓子有些沙哑,他问着孟志达。 “已经有了多大半的学生了。现在剩下的有一部分是相信夫人的,还有就是父母不管的。”孟志达算了一下,心里有些酸涩。 卢正清没想到自己夫人的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他和孟志达返回课堂,课堂里的学生眼圈红红的,自己好多朋友都已经被带回了家。 卢正清站在上面看着下面的学生,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院长,夫人是冤枉的对吧!”一个年长的孩子红着眼圈问着卢正清。 “夫人是冤枉的,那些学生也只是暂时回家。你们要相信夫人,相信理学院,他们会回来的!”卢正清严肃的看着他们,安慰着他们,“理学院不管最后剩下几个学生,也会正常上课,这个不用担心。” “院长,我们相信夫人,相信您,也相信夫子,夫人一定会出来的!”下面坐着的学生眸子里带着坚定。 卢正清心里流过一丝暖意,他转头看向孟志达说道:“孟夫子,正常上课吧。” 孟志达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卢正清带着喜儿走了出去,屋内响起了朗朗悦耳的读书声。 喜儿听着低声的啜泣着,留下的这些孩子真的很懂事。 …… 边境战事繁忙,傅廷烨一边防备着辽军的突袭,一边训练着士兵,他丝毫不知道盛京内发生了什么事,赵升派人送来的信也还未抵达。 “将军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有心事?”梁文晟过来找傅廷烨的时候,却看到了傅廷烨一脸出神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感觉有什么事发生。”傅廷烨皱着眉头,他这两天干什么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是不是想夫人了?”梁文晟小心翼翼的问着他。 傅廷烨没有说话,可是那张冷峻的脸上就写满了对华轻雪的思念。 “夫人在盛京等着您,将军不要担心。”梁文晟小心安慰着他。 “将军不好了,辽军突然来袭!”一个将士跑了进来,慌张道。 “老海和老五呢?”傅廷烨听到立马站了起来,冰冷的脸上带着一丝严肃。 “海参将和秦副将两人各带着一支队伍和辽军厮杀着!”那个将士低着头汇报着外面的战事。 傅廷烨拿过自己的大刀从营帐中走了出去。 “将军,辽军已经逃了,我们要不要追?”海士轩过来抱拳询问傅廷烨的意见。 “不必追!”傅廷烨手抬了起来,墨色的眸子盯着辽军逃跑方向沉了沉。 “将军……”秦老五还想说些什么,眼睛中闪过一丝不甘心。 傅廷烨一记冰冷的眼神扫了过去,秦老五噤了声,他再怎么不甘心,也不敢反驳傅廷烨。 “你以为,辽军这次突袭只是单纯地想给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傅廷烨冷着眸子看着他。 秦老五不可置信的看着傅廷烨,他心里好像清楚了些什么,他不禁说道:“将军您是说……” “做事长点脑子,不要鲁莽行事,不然中了敌人的陷阱都不知道!”傅廷烨瞪了他一眼,还好他出来阻止住了秦老五,不然他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都不知道! 秦老五被傅廷烨这样一说,脑袋耷拉了下来。 “自己下去领二十军棍!”傅廷烨说完便回了自己的帐营。 秦老五没有说话,毕竟这次是他鲁莽了。 第二百七十章 心情烦躁 “太子,齐兵没有跟上来!”领走的一个将士回去像萧翰汇报着。 萧翰骑在马上,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看着齐国的军营。 那个将士低着头,不知道萧翰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出声。 “没事,就先让他们养精蓄锐几天好了。”萧翰勾唇笑着,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回营!”下一秒,萧翰面无表情的调转方向带着军队往回走。 “驾!”见萧翰调转马头,后面的将士也紧随其后。 “太子殿下,震天雷的配方已经研制出来了。”萧翰刚回营,军器监便派人过来了。 萧翰神情露出喜悦,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走,去看看。” “是,太子。”军器监的人拱拱手,带着萧翰去了军器监。 军器监的人看到来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向萧翰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我听军器监的人来报,震天雷的配方已经研制出来了?”萧翰脸上带着喜悦。 “是的太子,震天雷的配方已经研制出来了。”负责震天雷研制的人抱拳回复道。 “既然已经研制出来,就按照这个配方开始赶制震天雷。”萧翰嘴角泛着笑意。 “属下遵命。”负责震天雷研制的人低着头领命道。 “那个刘铁匠呢?”萧翰突然想到了什么,环视了一下,不禁问着周围的人。 刘铁匠站在角落里,听到萧翰提到自己的名字时,他浑身一颤,后背开始冒汗。 “太子殿下。”刘铁匠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低着头,不敢直视萧翰。 “刘铁匠怕我?”萧翰看着他战战兢兢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从齐国军营掳过来的这个刘铁匠,可是帮了辽国大忙! “属下不敢。”刘铁匠手心都冒出了不少汗,他小心翼翼的弯着腰,低着头,没有忘记当初他被掳来辽国时受到的那些非人的对待。 “刘铁匠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你要老老实实的在这军器监好好的呆着,不然什么时候突然丢了性命,那就不好了,对吧?”萧翰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语气云淡风轻,唇角还勾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刘铁匠的眼眸里闪过慌乱,抬起来的头瞬间又低了下去。 腊月的气温很低,可刘铁匠的背却湿了一片。 衣服沾在混着汗粘在了身上,有些黏糊糊的感觉,刘铁匠的腿都软了几分。 萧翰看了看他,没有说话,面上神情似乎很满意。 等萧翰走后,刘铁匠整个人瘫在了地上,苍白的脸上挂着汗,神情里带着几分挣扎,在辽国所受的屈辱,让他心中愤恨,又惶恐畏惧。 军器监的人都在忙着各自的工作,没有人去管他,这种冷漠与蔑视让他想到自己在齐国军营里的感觉。 …… 萧翰回到自己的帐营,脱了自己身上的铠甲,走到帐营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几口,餍足惬意。 “太子今天不是带人去偷袭齐国军营了吗?”周珊珊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撑着下巴,眨着媚眼看着萧翰,脸上还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容。 “回来了。”萧翰的话很简练,他没有去看周珊珊,而是自顾自的喝着酒。 周珊珊也没有感觉尴尬,反而觉得今天萧翰的心情好像很不错,她眨着眼凑近了萧翰一些:“看来您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呀。” 萧翰皱起眉头,看着离他这么近的周珊珊,整个人身子往后倾了一些:“别离我这么近。” 见萧翰皱起了眉头,周珊珊娇滴滴的哼了一声,她坐直了身子,翘着二郎腿道:“……哼,你对我做那些事的时候,怎么不说离我远点?现在嫌弃我,真是无情。” 萧翰只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真是有些后悔带这个女人出来了。 “周珊珊,你一直都这么胡搅蛮缠吗?”萧翰冷着眸子看着他,脸上的不悦很明显。 “对啊,你才知道吗?”周珊珊闻言一笑,笑得一脸明艳。 娇媚的眸子风情万种,却看得萧翰咬牙切齿,他从来没见过比周珊珊还不要脸的女人,稍微给点好脸色,就立马蹬鼻子上脸,丝毫不知尊卑为何物。 说起尊卑之别,似乎也分人。若是喜欢的人如此,大约会觉得率真可爱,可若是不喜欢的人如此……便会大倒胃口。 “周珊珊,你不要得寸进尺。”萧翰阴沉着眸子看着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她丢出去。 “看来你对我意见很大嘛。”周珊珊努努嘴,一脸郁闷的看着他,神情委屈。 萧翰揉着眉头,没有说话。 周珊珊见他不说话,便不再自讨没趣,转身离开。 “你去哪里?”萧翰见她往外走,不禁皱眉问道。 “太子殿下既然这么不喜欢看到我,那我干嘛还要自讨没趣,呆在这里碍眼!”周珊珊语气赌气,也不管萧翰如何,径直从营帐走了出去。 萧翰也懒得管她,任由她去了。 过了一会儿,营帐被人撩了起来,萧翰以为是周珊珊,便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 萧翰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头,却发现来人并不是周珊珊。 “太子殿下?”一个侍卫有些疑惑的看着萧翰,有些摸不着头脑。 “咳,没事。”萧翰轻声的咳一下,看向进来的侍卫,“怎么了,有什么事?” 侍卫想到自己所来的原因,立即上前行礼道:“太子,盛京那里来消息了。” “什么消息?”萧翰挑了挑眉毛,手端着酒杯,晃动着酒杯里的酒问着侍卫。 “前几日,司兵夫人被太后抓起来了……”侍卫低声说道。 “哦?”萧翰挑着眉毛,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盛京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而且还有一件事,比较可疑。”侍卫抬眸看着他,神情有些凝重。 “什么事?”萧翰在酒杯里倒了一杯酒,继续问着。 “那司兵夫人被人抓了起来,却没有看到傅廷烨的身影,一连几天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所以,属下怀疑……”那个侍卫没有说下去,而是看着萧翰。 “你的意思是,傅廷烨已经来边境了?”萧翰听完,微微眯起眼,嘴角的笑意饶有趣味。 站在他前面的侍卫低下了头,说道:“属下也只是猜测,不过以傅廷烨对司兵夫人的在乎,他不会坐视不理。” “呵。”萧翰冷笑。 怪不得今日他带人去偷袭齐国军营的时候,无人上钩,原来是这样,好你个傅廷烨,藏得还挺深。 “好,我知道了。”萧翰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而那双阴狠的眸子里带着算计。 侍卫没有再说什么,便退了下去。 萧翰站起身,不紧不慢打量着悬挂的地图,他将齐国那芝麻大的小地勾了出来,这一次,有了震天雷,拿下齐国,他势在必得! 萧翰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傅廷烨,我看你还能猖狂多久。 …… 周珊珊从营帐中走了出去之后,她不停的往回看,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她扁着嘴:“还真没有追上来啊!真是的,一点都没有绅士风范。” 周珊珊踢着脚下的石头,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了一会儿,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她的心情反倒好了很多,转身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走到哪了。 她有些害怕,不停的找着路,也不知是不是慌中出错,忙中出乱,越是着急,越是分辨不清自己的位置。 “萧翰!萧翰!”她大声的喊着萧翰。 山林草地空旷无人,偶有鸦雀鸣叫,她心里有些害怕,早知道自己就不私自跑出来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暗下来的天空,更加不安。 不行,在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回去的路! 她摸索着来时的路,天色越来越暗,气温也越来越低,她哆哆嗦嗦的走着,内心越来越恐慌。 怎么办?怎么办?她有些不知所措,难不成她真的回不去了? “啊!” 一阵尖叫声响彻云霄,原本空旷的地上出现了一滩血迹…… …… 萧翰的眼皮一直在跳,他心情有些烦躁,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太子殿下,该吃饭了。”一旁的婢女将饭菜端了上来。 萧翰皱着眉头,看着婢女将菜端上来,心烦意乱的将人轰了出去:“行了行了,都下去吧。” 婢女们不敢多停留,纷纷退下。 萧翰盘腿坐下,拿着筷子夹起一块切好的牛肉,放进了嘴里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又揉了揉有些痛的头。 “太子殿下。”祁连琤从外面进来,向萧翰行礼。 “什么事?”萧翰抬起眸子,皱着眉头看着他,心情显然不好。 “我们要何时向齐国开战?”祁连琤的眸光微微闪烁,直直凝视着萧翰。 “不急,先让齐国好好享受几天。”萧翰道。 “太子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祁连琤见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禁问道。 “是有些烦躁。”萧翰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今天下午他已经喝了不少的酒了。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抬起眸子看向祁连琤。 第二百七十一章 寻找周珊珊 “太子怎么了?”祁连琤有些不明所以。 “你看到周珊珊了吗?”萧翰终于明白自己是为什么烦躁了。 祁连琤略微想了一下,答道:“没有,怎么了?” “糟了!”萧翰一巴掌突然拍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去问一下将士,看看有谁看到周珊珊了!”萧翰一边说着一边穿上外衣,步履匆匆往外走。 祁连琤领命,立即派人问四下里巡逻的士兵,有谁看到了周珊珊。 然而一无所获。大战之际,没人留意一个女人的去向。 萧翰阴沉着脸,眸底森森冰寒。 周围的侍卫不停小声的议论着:“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太子的女人不见了?”另一个士兵小声回答。 “太子的女人?” “对啊,就是那个长的特别漂亮的女人。” “啧啧啧……原来是太子的心头好……” …… “没人看到?”他阴沉着眸子问祁连琤。 “刚刚我派人都问了一遍,没有人看到她。”祁连琤如实汇报。 “一个女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萧翰浑身散发着冷意,心里却似腾起一团怒火,肺腑烧灼。 他目光阴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的士兵。 士兵接触到萧翰的询视,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纷纷低下头,只觉得太子的眼神太可怕了,谁也不敢出声。 “太子……”站在角落的一个小兵,颤巍巍举起了自己的手,“您说的,是一个容貌很美的女人吗?穿着天青色的裙子……” “你看到了?”萧翰三两步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抓起他的领子。 “我,我……”那个小兵被萧翰的样子吓到,脸都白了,说话磕磕巴巴,额头还沁着汗珠。 “太子殿下,你吓到他了。”祁连琤见状,连忙过去将那个小兵从萧翰的手中解救了下来。 “身为我们的大辽国的士兵,竟然如此胆小!”萧翰冷脸看着眼前这个被吓的颤颤巍巍的小兵,眸子里带着一丝不屑。 “你看到她去哪里了吗?”祁连琤冷淡的询问小兵。 虽然周珊珊看似胸大无脑,但她有许多奇思妙想,对辽国还是有用的,所以,不管怎么样,都得要找到这个女人。 “我,我……我看到她出了军营,往……往西北方向走了。”小兵说得磕磕巴巴,生怕自己不小心惹到萧翰。 祁连琤看向了萧翰,萧翰看了一眼西北方向,那里荒无人烟,只有一片乱树林,周珊珊恐怕是迷路了。 萧翰这样想着,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中,白晃晃的月光铺洒,四周景色愈加灰败朦胧。 “祁连琤,你带着一队人马,跟着我去找周珊珊。”萧翰心里有些担心那个女人,该死的女人,就知道乱跑,天都已经这么黑了! “是,太子。”祁连琤连忙找了一队人马,跟着萧翰去找周珊珊。 这下辽国的军营炸开了锅,都知道太子亲自去找一个女人,心里将这个女人的地位抬高了不少。 “周珊珊!”萧翰手拿着火把,骑在马上,一边找周珊珊一边叫着她。 周围的士兵都从马上下来,然后小心的找着周珊珊。 “太子,这边没有。” “太子,这边也没有。” 一对人马被分成了好几组,然后寻找周珊珊,每当人过来汇报没有发现周珊珊的时候,萧翰的脸都会沉下来几分。 “继续找!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这个女人给我找出来!” 萧翰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祁连琤清楚的看到黑夜之中萧翰的眸子闪着怒火,烧的很旺。 祁连琤不禁皱起了眉头。 众人见状都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搜寻着每个地方,生怕遗漏了什么地方。 …… 周珊珊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周围漆黑一片。 她连忙往后爬了几步,可是腿部却传来一阵疼痛,使她忍不住痛叫出声。 这是哪里? 周珊珊浑身发抖的看着四周,她现在心里充满了恐惧,后悔一个人赌气跑出来,她真希望萧翰能发现她不在,赶紧派人来把她从这里带出去! “萧翰……”周珊珊颤巍巍叫出萧翰的名字,可是无人回应,她不禁哭了出来。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吗?”周珊珊哭道,觉得自己命不好。 她最怕黑了,周围漆黑一片,让她心里的恐慌不断加深。 抬头往上望,发现她好像掉在了一个坑里。 坑很深,再加上她的腿受伤…… 周珊珊更加绝望了。 …… “找到了没有?”萧翰皱着眉头问士兵。 “没有……” 这么大一个地方,再加上现在处于深夜,漆黑一片,他们只能借助着火把的光不停的搜查。 “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女人都找不到!”萧翰发了一通火,猩红的眸子恶狠狠的瞪着周围的人。 “太子,现在天色太晚,将士们找不到也是情有可原,您先别急,总会找到的。”祁连琤安慰萧翰,他神情有些复杂,搞不清楚萧翰对这个周珊珊究竟是什么感情。 萧翰没有说话,面色铁青,他现在只想早一点找到那个该死的女人。 “周珊珊!”萧翰也从马上下来,将祁连琤手里的火把拿了过来。 地上石头很多,他走得有些磕磕绊绊。 这个该死的女人,究竟跑到了哪里? 萧翰不禁低声咒骂着。 这时,他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后退一步,低头往脚下看。 这是…… 萧翰将火把往下移了移,照亮了地上的路。 地上是一条手链。 他拿起来,眸子不禁冷了几分。是周珊珊的手链! 周珊珊一定在附近,萧翰环视着四周,他站起了身子,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 “周珊珊!周珊珊!”他不停叫着周珊珊,脸上担忧的神色渐重。 …… 周珊珊的眼皮越来越重,嘴唇也有些泛白,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不让自己陷入昏迷。 好冷…… 周珊珊紧紧的抱住自己,周围的气温越来越低,她冻的哆哆嗦嗦,一双原本灵动的眸子已经没有了生气。 难道她要死在这里了吗? 周珊珊心里有些苦涩,她穿越来这个地方还没久,难道就要这么死去了吗?不行,她不能死,她还没有找到回去的路,她还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她的眼角泛着泪光,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她的口腔里蔓延。 “周珊珊……” 就在周珊珊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我在这里……”周珊珊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我在这里……在这里……” 她想要大声的呼喊,可是用尽全力发出来的声音是那样的无力。 眼皮好重,好重…… 周珊珊渐渐失去了意识,缓缓闭上眼睛,昏倒过去。 “周珊珊!”萧翰还在不停的叫她。 隐隐有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萧翰的心一紧,他用火把照亮了地上的路,发现有一滩血迹。 萧翰的瞳孔紧缩,心里已经确定这血是周珊珊的。 顺着血迹向前走着,发现前面有个坑—— “周珊珊!周珊珊!”萧翰发现了周珊珊浑身是血,人事不省躺在坑里。 “来人,快来人!”萧翰向远处的士兵高声喊道。 …… “你们谁看到太子了?” 祁连琤突然发现萧翰已经不在原地了,他连忙询问周围的士兵,有没有看到萧翰的身影,可被询问的士兵都摇了摇头。 “没有啊,祁大人,太子不是跟您在一起吗?”一个士兵疑惑的看着祁连琤。 祁连琤的眸光微敛。 丢了一个周珊珊,这次又把太子丢了,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场针对萧翰的阴谋。 就在他心中惊疑不定时,一个烟花在半空中炸开,那是萧翰向他发出的信号。 祁连琤来不及思考,连忙对周围的士兵说:“快跟我来。” 周围的士兵立即跟上祁连琤。 祁连琤此刻有些惊慌,可脸上还是如同以往的镇定,他跑得疾快,步下生风,心中希望太子没出事。 此时的萧翰已经找到了周珊珊,他跳进坑里,发现周珊珊昏死过去,粗略查看,腿上受了伤。 “周珊珊,你醒醒,周珊珊,我是萧翰。”萧翰拍打着她的脸,不停的叫着她。 周珊珊勉强的睁开了眼:“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说完,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太子!”祁连琤及时赶到,他看到萧翰身上带着血迹,脸上带着一丝担心,“太子殿下?哪里受伤了?” “不是我,是周珊珊。”萧翰沉着眸子,抱着周珊珊从坑里上来。 一听萧翰没有受伤,祁连琤的心便落了下来。 后面的士兵赶到后,看到太子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周珊珊,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找到了就好。 “把军医给我叫过来!”萧翰抱着周珊珊,火急火燎进了帐营,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太子关心过哪个女人…… “军医呢?怎么还没过来?”萧翰向周围人发火,满面怒容。 “太子,军医来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炮兵营 祁连琤将军医拖了进来,军医被祁连琤这粗鲁的动作吓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愣着干嘛?没看这有病人吗?”萧翰见那个军医还没回过神来,一嗓子吼过去。 军医被吓的浑身颤栗,抱起手里的药箱赶紧走过去,走看到床上的周珊珊下身的裙摆全被染了血。 一个女人出现在军营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着实让他心里一惊,神情诧异。 “愣着干嘛?我叫你过来是为了在这发愣的?”萧翰阴沉着脸,冷冷看着他,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是,太、太子殿下……”军医仓惶应声,手里动作不敢耽搁,从箱子里掏出一块白色干净的薄布,覆在周珊珊的手腕上,然后开始为她把脉。 片刻后,军医皱了皱眉头,起身为周珊珊检查腿部的伤口。 周珊珊的腿,在刚才萧翰救她时,草草的包扎了一下,此刻血流得不那么急了,但是伤口血糊糊一片,很是狰狞。 “回太子,她腿上的伤口很深,需要重新处理一下,只是……”军医顿了顿,眼睛环视四周,然后有些为难的看着萧翰。 萧翰接触到他的眼神,便知道眼前这位军医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一眼祁连琤,冷声道:“让他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祁连琤领命,让帐营里的人全部退下。 军医将周珊珊腿上带血的衣服剪开,拿出医治的工具,先用银针扎在伤口的四周,以防处理伤口的时候再出现出血的状况。 伤口很深,清洗伤口的时候,昏迷中的周珊珊下意识的蹙眉,脸色苍白若纸…… …… 辽国军营就这样忙碌了一晚上,而齐国军营却在悄悄的密谋着。 “大将军,据线人来报昨夜辽军折腾了一晚上。”傅廷烨正在和海士轩商讨战况,秦老五从外面走进来,将辽国军营的情报汇报给傅廷烨。 “那辽军昨晚偷人去了?”海士轩一挑眉毛,眉眼里带着一丝轻蔑。 傅廷烨扫了他一眼,然后问秦老五:“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吗?” “好像是因为,昨夜辽军丢了一位女子,萧翰派人找了一晚上,最关键的是萧翰竟然亲自带人去找。”秦老五听到这个消息时,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那辽国太子一直在打着夫人的主意。 “原来不是偷人,是丢人了哈哈哈!”海士轩听完,忍不住嘲讽的大笑。 傅廷烨摩挲一下下巴,若有所思。 “计划提前!”傅廷烨突然说道,一双墨色的眸子里闪着幽深莫测的光。 海士轩和秦老五闻言满脸兴奋。 “来,过来。”傅廷烨向二人招了招手。 秦老五心里乐开了花,将军一定是要夜袭辽营! “今晚,你们各带着一队精英部队,从这里……趁夜赶去辽营,老海你带人负责烧辽营的帐篷,老五你带人……”傅廷烨说着作战计划,直听的两个人热血沸腾。 “将军,您这一招真损。”秦老五忍住笑意看向傅廷烨。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傅廷烨瞪了他一眼,故作高深的说道。 “就是就是,你忘了当初辽狗是怎么烧了我们的帐篷,还妄想将夫人抢过去?”海士轩一脸愤愤的说道。 想起来那次辽狗差点将夫人掳走,心里就有一团火在烧。 “行了,今夜就去,记得动静小点,不要让辽军发现!”傅廷烨沉着眸子警告着二人,生怕这两个人给自己整出什么幺蛾子,再让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是,末将知道了。”海士轩和秦老五站起来抱拳行礼。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嘴角同时扬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 这次既然有将军下令,怎么样也得把辽营搅腾得鸡飞狗跳才行! “行了,去吧。”傅廷烨道。 等到海士轩和秦老五离开之后,梁文晟过来找傅廷烨。 “大将军。” “何事?”傅廷烨抬眸,看向匆匆跑来的梁文晟。 “将军,我们当时送过来的大炮筒,还没给将士们说明如何使用。”梁文晟道。这事他早就该提,只是刚到兵营时,光顾着安置那些得之不易的改良震天雷,竟漏了炮筒。 傅廷烨站了起来:“对,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他带着梁文晟往外走,对营帐外一名亲兵吩咐:“让众将士在训练场集合。” “是,将军。” …… 傅廷烨提前派人将大炮筒搬到了训练场,众人井然有序的站在不远处,望着这个怪模怪样的大炮筒发愣。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底下的人窃窃私语着。 “不知道啊,听说是夫人新研究出来的,好像叫……叫……叫那个什么来着?” 一个将士不停的思索着,死活想不起来叫什么,他记得那天无意中听到梁监作说这玩意儿了。 军器监的少监大人卫翰,听说傅廷烨召集了众将士在训练场上,说是有新研究要展示,也过来一探究竟。 “卫大人。”梁文晟看到卫翰,恭敬唤了一声。 卫翰点了点头,将梁文晟拉了过来,小声地在他耳边问着:“这次司兵夫人又研究出什么来了?” 卫翰现在对华轻雪研制出来的东西,都很感兴趣,每次都能大开眼界。 “卫大人一会儿就知道啦。”梁文晟故作神秘的一笑。 卫少监不由得皱起眉头,心里的好奇也更深了几分。 “将军,这次司兵夫人研究出什么来了,我们这都等不及了!”一个将士激动的看着傅廷烨。 “让梁监作给你们说一下。”傅廷烨看了一眼梁文晟。 梁文晟三两步走了上来,他站在那里挺直了腰杆,脸上还带着自信的笑容:“这次夫人研制出的是大炮筒,之前我们使用震天雷的时候,一直是在高处抛落。所以夫人特地研制出了大炮筒,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炮筒来发射震天雷。” 梁文晟话一出,底下众人炸开了锅。 “大炮筒?!”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怪玩意儿,只觉得又大又笨,难以想象能在战场上发挥什么作用。 “梁监作,这大炮筒要怎么发射啊,是不是像箭一样飞出去?”一个将士挠着头问道。 “大炮筒发射震天雷是以抛物线发出。”梁文晟完全是在照搬华轻雪的话,不过他却忘了一个事! “梁监作,啥叫抛物线啊,我们都没听说过。”有些士兵听的云里雾里,就连傅廷烨也皱起了眉头。 梁文晟一愣,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光复述师父当初和自己说的,忘了这些人有些术语听不懂。 “就是,呃……这样一个弧度。”梁文晟想不出来用什么词来代替那个抛物线,便给众人比划了一下。 底下的士兵瞪大了双眼,不禁问傅廷烨:“将军,这是真的吗?以后我们直接用这个就可以了?” 傅廷烨笑着点了点头。 “夫人真的是太厉害了。”众人听梁文晟说完,对华轻雪的崇拜又增不少。 “当然了,司兵夫人这个头衔可不是白来的。”有些人挺直了腰板,得意的说道。 傅廷烨看着众人对华轻雪的崇拜,心中更是与有荣焉,毕竟这是他傅廷烨的女人。 “将军,现在有个大炮筒,下一步是不是该建立一个炮兵营?”梁文晟没有忘记华轻雪对他嘱咐的事。 “炮兵营?”傅廷烨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梁文晟被他这样一看,挠了挠头:“这是夫人嘱咐我的,说是有了大炮筒和震天雷,需要建立一个炮兵营,炮兵营的人不用太多,只需要两个人守一个大炮筒就可以了。” 梁文晟这样说,傅廷烨便清楚了,华轻雪说的没错,的确需要成立一个炮兵营。 傅廷烨将秦老五叫了过来。 “将军,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秦老五有种疑惑的看着傅廷烨。 “你去从这些将士之中挑出一百个人。”傅廷烨思考了一下,决定挑出一百个人。 “将军挑一百个人要做何用处?”秦老五一脸懵逼的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傅廷烨是要作何打算。 “本将要成立一个炮兵营。” “炮兵营?”秦老五不由得皱起眉头,他看着傅廷烨,发现大将军并没有开玩笑。 “对,现在有了震天雷和大炮筒,需要单独建立一个营来控制发射震天雷。”傅廷烨看着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秦老五明白过来,立即问道:“将军,这一百个人有什么要求没?” “不需要是身强力壮的精英,但是一定要眼力好,对距离很敏感,这样才能准确的击败敌人。”傅廷烨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好!将军,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秦老五拍了拍胸脯,一脸轻松,正好兵营里有不少体能较弱的士兵,上阵杀敌有些勉强,只能做做后勤,现在却能派上用场了。 “行了,快去办,尽快挑出这些人。”傅廷烨看他一眼,现在情势危急,一定要尽快组成这支特殊的队伍。 “末将这就去办!”秦老五拱了拱手,胸有成竹的退下。 第二百七十三章 放火 秦老五没一会儿便将这一百个人挑了出来,傅廷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将士一脸严肃的说着:“秦副将应该已经将我把你们挑出来的原因告诉你们了吧?” 众将士一听连忙点头说道:“秦副将已经告诉我们了。” “那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哪个营的,从现在开始,你们都将会成为炮兵营的人。” 傅廷烨说的霸气,整个人身上的威严力让人不禁臣服。 “遵命将军!”一百个人发出来了两百个人的力量。 “我会给你们重新安排营地,你们先下去吧,接下来梁监作会训练你们如何使用大炮筒!”傅廷烨说道。 炮兵营的人,心里都有些激动,原本以为自己也就只能当个小兵,没想到如今被大将军挑选出来进炮兵营,一下子就扬眉吐气了。 有些将士看到被秦副将挑选出去的人,眼里充满了羡慕。 谁都想被将军重用,不想一直当小兵。 …… 周珊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你醒了?”萧翰冷淡的看着她,脸上没有别的表情。 “是你救我回来的吗?”周珊珊记得自己昏迷的时候,看到了萧翰的身影。 “不然呢?不是本太子救回来的,难不成还是你凭空飞回来的?”萧翰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女人就是麻烦。 周珊珊还以为是梦,原来不是,她心里流过一丝暖意,看着萧翰的眼里充满了迷恋。 “你下次再跑出去走丢,别再妄想我去救你。”萧翰恶狠狠的瞪着她。 周珊珊却觉得萧翰是在关心她,然后扬起了笑脸:“我知道了。” 萧翰看着她堆满笑意的脸,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嘶……”周珊珊动了一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的腿好痛! “怎么了?”萧翰皱着眉头看着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又怎么了。 “我、我的腿?!”周珊珊看着他,眼神有些仓惶,她记得昨天晚上不小心划伤了腿,然后掉了进去,她的腿会不会有事? “你腿上的伤口很深,不过已经处理过了。”萧翰说的一脸云淡风轻。 “那会不会留疤?”周珊珊对此很紧张。 果然是女人,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皮囊,不过…… “周珊珊,你难道还想露腿吗?”萧翰略显深意的看着她,脸上表情皮笑肉不笑。 “古代不能穿短裙,等我回到现代了,腿有疤多丑……”周珊珊小声的嘀咕着。 “你说什么?”萧翰没有听清她说的话。 “没什么、没什么。”周珊珊讨好的对着他笑。 萧翰狐疑的看着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这时,婢女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 “太子,药熬好了。” 萧翰侧身让开,婢女缓步上前,给周珊珊喂药。 周珊珊看到端来一碗熬得黑乎乎的药,顿时皱起眉头:“我不要喝这个。” “不行!”萧翰厉声喝道。 “这么苦的药我不吃。”周珊珊将头偏到了一边,她才不要喝这么苦的中药。 婢女站在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办,为难的看着萧翰。 “把药给我,你出去。”萧翰将药端了过来。 婢女垂着头退下。 “喝药!”萧翰舀起一勺药看着周珊珊。 周珊珊依旧偏着头没有说话,很倔强的模样。 “周珊珊!”萧翰阴沉着脸。 “我不喝!”周珊珊冷着眸子看着他。 “行,很好,你不喝是吧?”萧翰含了一口药,然后低头捏着周珊珊的下巴,将嘴里的药灌进周珊珊的嘴里。 “萧翰你干什么?”周珊珊惊呼着,他没想到萧翰会这么强硬地喂自己喝药。 “再问你一遍,喝不喝?”萧翰擦了一下嘴角的药汁,看着周珊珊,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喝、我喝,我喝还不行嘛!”周珊珊最终还是没能拗过萧翰,乖乖的喝药。 她心里暗骂着萧翰,不过这古代的中药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难喝。 直到周珊珊把药喝完,萧翰才叫人将碗端了出去。 “好了,你先睡吧,我还有事。”萧翰看了她一眼,还没等她说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珊珊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很快便也睡了过去。 “太子。”萧翰刚出来,祁连琤便走了过来。 “调查的怎么样?”萧翰一脸凝重的问着他,一双眸子里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傅廷烨的确回来了。”祁连琤小声地在他耳边说着。 呵! 萧翰冷哼了一声,果然,他就知道傅廷烨不会放着青州大营置之不理。 “太子,那我要怎么办?”祁连琤询问萧翰。 “带人去做几个陷阱。”萧翰并不打算现在带兵出击,既然傅廷烨想玩那就玩一玩好了。 “属下遵命,这就派人去安排。”祁连琤说道。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秦老五和海士轩各带着一队人马去了辽营。 傅廷烨在营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的手摩挲着酒杯,一双墨色的眸子深邃幽暗,如黑暗深渊,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将军,秦副将和海参将已经出发了。”一个侍从从外面进来,向傅廷烨禀报。 “好,我知道了。”傅廷烨的眸子忽闪了一下,喝了一口酒。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老海,你带人去辽营的营帐那里。我带人去另一处。”秦老五和海士轩穿着夜行衣,趴在山丘上,看着辽营的动向。 “嗯,分头行动。”海士轩点了点头,两个人的手碰了下。 “你去摸索一下辽营的粮仓在哪里。”秦老五对着自己身边一个将士说道,眼睛盯着守在辽营门口的士兵。 “是,秦副将。”那人说完便消失在了这片夜色里。 海士轩看了一眼秦老五那里,秦老五给他递了一个手势,海士轩点了点头,秦老五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 不一会儿那个将士回来汇报着自己摸索到的情况:“秦副将,那粮仓在军营的东北角,不过有重兵看守。” “我知道了。”秦老五思量着。 他匍匐在地上,胳膊挪动了一下,不禁皱眉,胳膊被石子硌住了。 突然他灵光一闪。 秦老五立即向海士轩打手势。 海士轩会意,点了点头。 秦老五勾起嘴角,手腕一个用力将石子打在了一个看守士兵的腿上。 “你打我干嘛?”那个士兵扭过头,一脸不悦的对另一个巡逻的人说道。 “谁打你了?你有病吧!”那个士兵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感觉是自己对面的人找茬,两个人向来看不惯对方。 那个士兵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巡查着。 秦老五挑了挑眉毛,又捡起了一块石子,向另一个士兵扔过去。 士兵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他转过头,看到找茬的士兵,然后捡起来一块石子丢了过去。 “你有病吧!”第一次被打到腿的士兵,被他这样明目张胆的又打了一次,立即不客气的咒骂。 “明明是你有病,我都说我没扔你,你是找茬吗?!” “我什么时候扔你了?你眼瞎了吧!啊!” 两个人争吵起来,大有要动手的意思。 海士轩在边上忍住笑意,对秦老五竖了一个大拇指,眼里还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促狭。 秦老五挑了挑眉毛,一脸得意。 海士轩看到有机会了,便和秦老五打了一个分头行动的手势,趁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溜进了辽营。 秦老五看他溜了进去,也悄悄的带人消失在了这片夜色中。 “是这里吗?”秦老五带着人来到东北角。 “是的,秦副将,粮仓就在后面。”那人指了一下。 秦老五听完,先带人隐藏起来了,他眼睛微微眯起,一瞬不瞬盯着看守粮草的士兵。 一共有八个,不太好弄…… 他皱着眉头思索着要怎么办。 “海参将,那边有辽兵。”另一边,海士轩将要迈出一步的时候,被一个将士拉了回来,飞快躲在一个帐篷后面。 过了一会儿,将头探出一点,发现还真有个巡查的辽兵。 “带着火石和鞭炮没?”海士轩问身边的将士。 “按您的吩咐,我们都带着了。” 海士轩点了点头:“那就行。” 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估摸着现在的时辰,刚刚和秦老五约定的是子时,大概还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心里暗暗的算着。 “海参将,辽兵已经去别处巡查了。”将士探出头,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番。 “现在开始行动,还记得来之前,我告诉你们的事了吗?”海士轩严肃的看着他们,生怕这些人出一点事。 “记得!”跟着海士轩的这队人,果决认真的点了点头。 “去吧!”海士轩打了个手势,身边的人迅速出动。 而秦老五,此刻还在小心查探周围的情况,他在等海士轩,只要海士轩那里火光一起,那么他们就可以对着这粮仓丢火把了。 “秦副将,辽营的帐篷起火了,冒火光了!” 一个将士指着一处冒着火光的帐篷,满脸幸灾乐祸的笑。 秦老五见状,眸子一亮。 “快,你们从那边过来,剩下的去另一边!”秦老五有条不紊的分派,眼神里透出兴奋。 将士们听完,个个摩拳擦掌,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什么信 火势凶猛,借着风很快成燎原之势,辽军看见这冲天的火光,全都变了脸色,纷纷跑来救火。 “来人!快来人,帐篷起火了!”士兵们奔走呼喊着,混乱一片。 辽军军营变得一团糟,一些士兵手忙脚乱的提着水桶来救火。 而萧翰现在还在营帐里,和将领们商讨着两天后对齐国的开战计划。 喧哗声传入帐内,萧翰抬起眼眸,透着帐篷看到一些火光。 这时,祁连琤从外面走进来,眼中带有怒气,脸色阴沉。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乱?”萧翰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他。 “有部分将士的帐篷被烧了!” “什么?!”帐中将领惊呼。 “我们的帐篷被烧了?” “谁干的?”萧翰一手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都震的晃了一下。 “营帐不会无故起火,十有八成是傅廷烨派人干的。”祁连琤垂眸回道。 “岂有此理!太子,这齐军也太嚣张了。”有个将领一脸怒气的站了起来,满目怒容。 “对啊,太子,那齐军太欺人太甚!”另一个将领也附和着。 “走,先出去看看!”萧翰的眸子里忽闪着暗光,站起来往外走。 祁连琤跟在他身后,他看着萧翰,很明显感觉出萧翰身上压抑的怒火。 营帐外火光冲天,各个将领看到自己的营帐被烧了,都慌张的跑去救火。 海士轩放完火后,趁着辽军军营里一片混乱,带着自己的人溜了出去。 “哈哈哈哈,终于可以出一口气了!让这辽狗猖狂!”海士轩说完,吐了一口唾沫,整个人很是解气。 身后的将士也一脸兴奋。 秦老五看着所有人的都被那营帐的火光吸引了过去,便连忙跑去了辽军的粮仓。 “你是谁?”一个守在粮仓的士兵看到了秦老五,一脸警惕的看着。 这一叫,一下吸引住了原本守在粮仓的辽兵,秦老五眸子一凛,心里暗叫不好! 糟了! 秦老五手下的将士见状连忙跑了过去,还好大部分的辽军都在忙于救火,没有注意到这边。 三两下解决掉守在粮仓的士兵,秦老五看着辽军的粮仓,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黯的光,嘴角也勾起了一丝弧度,他一个手势,身后的将士会意的点了点头,辽营的粮仓瞬间一片火光。 “撤!” 放完火,趁辽军还没赶到的时候,秦老五带着手下人连忙撤退。 “海参将,秦副将烧了辽营的粮仓!” 将士们看到不远处辽军军营的粮仓失火,一脸兴奋的和海士轩说道,差点就要拍手叫好。 “老五干的不错!”海士轩脸上的笑容更加开怀。 “老海走了,回营!”秦老五已经骑上了马,他对着海士轩挥着手,趁辽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要赶紧返回营地。 “走,回营。”海士轩对着自己身后的士兵打了一个手势,众人纷纷上马,一挥马鞭,回了军营。 …… “太子!太子不好了,粮仓失火了!”一个士兵连滚带爬的赶来萧翰这里汇报情况。 萧翰听完,脸色一瞬黑了,愤怒的看着自己周围的这群蠢货吼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救火?!” “太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祁连琤眯着眸子,今日齐军真的是太猖狂了。 “没想到傅廷烨也玩这种把戏,我还真是高估他了!”萧翰阴沉着眸子冷哼。 开战已经迫在眉睫了,他一定会让傅廷烨战死在沙场,让傅廷烨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 周珊珊睁开了眸子,看着外面一片混乱,勉强的坐了起来,皱着眉问身旁的婢女:“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好多帐篷都失火了,外面的士兵都在忙着救火。”婢女回道,随后脸上露出庆幸,“还好没有烧到这里来,不然姑娘又得遭殃了。” 周珊珊听完有些诧异。 失火?怎么可能?这么多帐篷失火肯定是人为的,不过,看这阵势,不是齐军就是南诏了,现在辽国在和齐国处于开战的边缘,那一定是齐军干的了。 …… 海士轩和秦老五回营后,一下马就立即去见了傅廷烨。 “大将军,海参将和秦副将回来了。” “将军。”秦老五和海士轩两个人齐齐进来,抱拳行礼,眼底是掩不住的得意。 “事情办好了?”傅廷烨挑着眉毛看着他俩。 “办好了,将军。” “将军,辽军的粮仓被烧毁,短时间内肯定没有粮食,所以,不如我们这次主动出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秦老五一脸兴奋的说道。 他浑身的血液都因刚才的大火沸腾了起来,现在整个人都有些坐不住。 “老五说的没错,我们是该主动出击了。”傅廷烨微微笑了下,深邃的眸子里涌动着光,意味悠长。 秦老五一脸兴奋。 海士轩听完则搓着手,跃跃欲试。 那辽狗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尾巴都恨不得翘天上去,每次看的海士轩都恨不得冲上去一刀砍下那群辽狗的项上人头。 “将军,这次有了夫人研制出来的新型震天雷,我们一定能打败那群辽狗。” “你们别太得意。”傅廷烨看着蠢蠢欲动的俩人,严肃的告诫道,“你们别忘了,辽军手里也有震天雷,虽然威力没有现在的这个大,不过还是不容小觑的,况且辽军人多势众,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 傅廷烨心中思量着,不管怎么样,这次的战争伤亡,一定会是他想不到的惨烈。 …… 盛京里,李景楠每天去看望华轻雪,郑淑玟也没再过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景楠不知道她到底再打什么主意。 “华轻雪。”李景楠看着身子越来越差的华轻雪,心里充满了担心。 “我没事,咳、咳咳……”华轻雪的脸色有些苍白,不停的咳嗽着,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头还时不时隐隐作痛。 “你别说话,喝点水。”李景楠看她咳嗽的如此严重,便不让她说话,喂她喝了些水。 “华轻雪,我会尽快把你救出去的。”李景楠摸着她冰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说道。 “李景楠,你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我给你写的信?”华轻雪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她给李景楠写的信。 “……信?什么信?”李景楠皱着眉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华轻雪,“你有给我写信?” “对啊,你还给我回了。”华轻雪不由得愣了愣,看李景楠的样子,好像并不知道那些信。 “我前一段时间被母后关了起来,没有收到信啊。”李景楠一头雾水,他前一段时间被关着,根本不可能收到什么信呀。 “什么?!你被太后关了起来?”华轻雪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声音也因为诧异提高了几个分贝。 “对啊,就从上次回去,我直接被关了起来。”李景楠的眸子变得黯淡无光,明明是母子却相处如仇人一样,李景楠心里觉得悲哀。 华轻雪没有想到太后会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关起来。 她心里有些颤栗,难道权利比亲情还重要吗?她看着有些落寞的李景楠,心里不禁心疼,小小的年纪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父皇,好不容易坐上了皇位,却…… “李景楠……”华轻雪轻声唤他,眼里满是担忧。坐上那个位置,与至亲走上陌路,她真怕李景楠受不了。 “我没事,已经习惯了。”李景楠掩饰住了自己内心的情绪,无所谓的说道。 可他越是这样,华轻雪心里就越是心疼他,她将李景楠搂在了自己的怀里,温柔的说:“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景楠被她搂在怀里,心里流过一丝暖意。 也只有华轻雪是真正的关心他,担心他,为他着想,就连自己的母后,都视权利重于自己。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光。心道:再等等,华轻雪,就快了…… 华轻雪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李景楠心不在焉,在想着别的事。 “你说的信是怎么回事?”李景楠狐疑的问。 “前段时间你没出现,将军说你忙于朝事,整日在御书房学习,我便写了几封信让将军给你……” 华轻雪和他解释,不过看李景楠这一脸懵逼的样子,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之前她看着那信有些不对劲,原来…… 华轻雪这样想着,对傅廷烨这一举动有些苦笑不得,不过心里流过一丝暖意,她现在有些想念傅廷烨了。 “然后我还给你回信了?”李景楠挑着眉毛看着她,继续说着,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对啊。”华轻雪点了点头。 “一定是傅廷烨干的,竟然偷看你给我写的信,不能忍。”李景楠脸上带着一丝不悦,那可是华轻雪给他写的,那个家伙竟然不给他,真的是… “好啦好啦,我想将军也是不想让我担心吧。”华轻雪看着有些不开心的李景楠,连忙安慰他。 李景楠脸上的不悦退下去不少,不过还是有些计较…… 那可是华轻雪给自己写的信,他一个字都没看见! 第二百七十五章 陷害 “咳咳咳…”华轻雪又是一阵猛咳。 李景楠有些担心的看着她说道:“不如我让御医来给你看看,你看你的脸色,越来越差……” 李景楠还没说完,华轻雪便打断了他:“我现在是阶下囚,你见过哪个阶下囚还叫御医来看病的?” 华轻雪白了他一眼。 “可是我真的担心你啊……”李景楠皱着眉头,眼里充满了担心。 “皇上,您该回去了。” 这时,一个太监走了进来,李景楠现在身边都是太后的眼线,他阴沉着眸子,一个眼神扫了过去,那太监被他吓得一凌,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皇上……您真的该回去了。” “朕知道了,不用你催!”李景楠脸上带着怒意,他对这个太监真的是烦透了。 “好了,你快回去吧,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华轻雪摸了摸他的头,安慰着他,李景楠的处境也不是很好,所以她不想让李景楠因为自己而分心。 “那我就先回去了,华轻雪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李景楠不放心的看着她,生怕华轻雪有什么闪失。 “好了,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华轻雪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 李景楠又看了她一眼,依依不舍转身离去。 …… “皇上最近有什么动静吗?”太后坐在梳妆台前问紫菀。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尽管保养的很好,可是脸上还出现了一些皱纹。 太后皱着眉,轻抚着自己的脸,突然有些害怕自己有一日年老色衰,变得丑陋不堪。 “最近皇上除了每日去天牢看望华轻雪,就是在御书房学习,批阅奏折。”紫菀如实向郑淑玟禀报。 “我的皇儿终于长大了,总算是没有浪费我的一片苦心。”郑淑玟听到李景楠最近这么老实安分,心里得到许多慰藉。 “太后,您这样对皇上……”紫菀欲言又止。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太后种种言行,看似是为了皇上,其实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已,虽然一直以来,紫菀有意挑拨,但是她也觉得奇怪,难道这个女人,就不怕将来彻底寒了皇上的心? “闭嘴,我这都是为了他好。”郑淑玟厉声呵斥紫菀。 紫菀触及郑淑玟冰冷的眼神,连忙闭嘴低头。 郑淑玟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虽然不悦,但李景楠近日的乖巧,让她欣慰很多。 现如今,朝中的大臣大部分都倾向了郑淑玟,所以,一些事他们经常绕过李景楠,然后来向郑淑玟禀报。 “太后,听李大人说边境的战事迫在眉睫。”紫菀突然想到今日得到的消息,适时的转移太后的注意。 郑淑玟一听到边境的战事,脸上阴沉下来。 不管怎么样,她都会保住自己太后的位置,和手中的权利。 “边境有傅廷烨,就先让他在边境好好的御敌吧。”郑淑玟已经想好如果傅廷烨战败,要作何打算。 紫菀不再说话,她低垂着眸子,内心一片复杂,又不敢轻言,便只好悄悄的咽了回去。 近来做这些事,她已经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还是错…… …… 李景楠一脸凝重的坐在椅子上。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这份名单,心里已经不知道想过多久,必须尽快将太后的势力架空,然后把华轻雪从天牢里救出来。 房门吱哑一声开了。 “不知道皇上叫臣来,所谓何事?”陈远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李景楠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将手里的名单递给他,说道:“你看一下这份名单。” 陈远接过来一看,名单里是朝中一部分大臣,而这些大臣对郑淑玟向来不满。 “您这是……”陈远心里了然,不过还是有些惊讶。 “朕要尽快的将华轻雪救出来,所以计划提前。”李景楠一脸郑重的看着他,眸光毅然,“无论如何,都将这些大臣给朕拉拢过来。” “微臣领旨,皇上您放心,此事臣会尽快给您消息。”陈远拱手回道。既然李景楠将计划提前,那他也得赶快行动了。 “这里面有兵部侍郎,还有吏部尚书……不过最关键的,是左丞相!”李景楠眯着眸子,如果将左丞相拉拢过来,那么架空太后一定势在必得。 陈远对这个左相倒是了解一些,一个城府极深的老头子,说不上来他偏那一方,不过…… 陈远的眸子闪了闪。 “声势一定不要太大,别跟上次一样让太后察觉到。”李景楠说道。 “是,臣明白。”陈远点了点头。 “下去吧,尽快去办。”李景楠显然是心急了。 陈远名单装进的自己的袖子里,悄无声息从御书房里退出去。 如今眼线众多,他不能轻易的打草惊蛇,要怎么办才好呢? 陈远这样想着,余光瞥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他唇角一勾,眼里带过一丝不屑,心道:还真是一条忠心的狗啊。 陈远没有拆穿那个人,他双手交叉抱着头,然后吹着口哨,漫无目的的走着。 身后的小尾巴不停的跟着他,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陈远发现自己跟在他身后。 陈远不停的左摇右晃的走,使对方有些迷惑,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看着陈远那一脸悠闲的样子,他打消了疑惑,继续跟在他的身后。 陈远走走停停,还时不时的绕着小路,玩的不亦乐乎。 突然,陈远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那个小尾巴连忙追了过来。 “人呢?”他四处张望,就是不见陈远的身影。 站在墙上的陈远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眼中闪过狡黯,他出声道:“在找我吗?” 那人被陈远吓了一跳,他连忙回头,见陈远从墙上跳了下来,大惊失色! “陈、陈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啊?”他声音有些颤抖,透出心虚。 “跟了我一路,好玩吗?”陈远靠着墙,嘴角的笑容漫不经心 小太监一听顿时脸色就变了,他没有想到陈远察觉出来,连忙掩饰地说着:“陈大人在说什么呀?我有些听不懂,我是要去御膳房。” “不懂?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陈远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陈大人,我还得去御膳房,就先走了。”小太监不愿与他多做纠缠,转身就走。 陈远笑道:“走?谁让你走了?我有说让你走吗?” “……陈大人,要是耽误了,我要挨板子的,陈大人就不要为难小人了,我真的听不懂陈大人说什么。”小太监一脸为难,好似真的担心自己会挨板子。 “我发现,你跟踪的技术烂得要命,没想到演戏倒是不错,既然你这样喜欢演戏,那本大人也不介意陪你好好玩玩。”陈远说完,一步一步走向他,脸上笑容诡异。 “你、你要干什么?陈大人?”小太监看着步步紧逼的陈远,连忙向后退。 他突然踩到一个石头,惊惶中一下子脚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哈哈哈哈!看你这样子,还真像我养的那只乌龟!哈哈哈哈……”陈远捧腹大笑。 小太监眸底闪过一丝阴霾,他爬了起来,暗暗咬牙。 “陈大人,您又何必戏弄小人呢?”小太监看着陈远,眼神里对陈远的怨恨不小。 “戏弄?”陈远勾了勾唇,“那你跟踪我干嘛?” 陈远脸上在笑,含笑的眼眸里却是一片冰凉。 “陈大人,小人没有跟着你。”小太监低着头,仍不承认自己跟踪陈远的事实。 陈远叫他如此嘴硬,不以为意。 “让我猜猜,该不会是皇上派你来的吧?”陈远活动了下身手,笑着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皇上那里吧。” 陈远说着便要过去抓他的领子,小太监见状身子一闪,躲过了陈远袭过来的手。 “心虚了?”陈远看到他刚才的动作,不禁冷笑。 “既然陈大人知道了,那小人就不废话了,没错,就是皇上派我来的!”小太监狭长的眸子里带着一丝阴狠,他突然掏出袖中的刀,“陈大人可不要怪罪小人!” “皇上?皇上为什么要派你跟踪我?”陈远盯着他,似乎是想要看出点什么。 眼前的这个人,显然不是皇上派来的,毕竟他和皇上的关系没人知道。 “陈大人,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小太监看着陈远,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丝诡异的笑。 “什么话?”陈远问。 “好奇害死猫!”小太监说完便拿着刀向陈远刺了过来。 “自不量力,就你还想在我面前卖弄?”陈远一个错身便躲开了小太监手中的刀。 太监顿时被陈远的动作气红了眼,开始疯狂的向陈远进攻! 胡乱的招式里却带着一丝章法,陈远与他过招几个回合,暗暗心惊:这个小太监绝不简单! 陈远收起玩心,招式立即凌厉,他钳住太监的脖子,冷声问道:“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小太监笑了笑,脸上神情突然一变。 不好! 这小太监是想要咬舌自尽! 陈远想要阻止他,却迟了一步。 一口鲜血从小太监口中喷出,随即人已经没了气息。 陈远皱起眉头。这人宁死都要陷害皇上,还真是够狠的。 他站起身来,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眼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心里隐约明白了几分。 …… 第二百七十六章 打听 天牢里,华轻雪的额头渗出冷汗,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蜷缩在角落,双眸紧闭,嘴里时不时发出呓语。 她又开始做噩梦了。 还是原来的那个噩梦,梦里的女人,模样似乎清晰了一些。 这次华轻雪看清了她脸部的轮廓,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在她心里开始蔓延开,只是看清了她的轮廓,却看不清她的五官,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模糊不清。 女人伸出双手,紧紧的掐住她的脖子。 华轻雪的呼吸变得有些不顺畅,挣扎中一步步后退,直到无路可退了,身后就是天台的栏杆。 “去死吧,我会和你一起死,然后赎罪!” 女人忿恨的声音刺激着她的大脑神经,她拼命的摇头,嘴里还在不停的呢喃着:“不要……不要……” 突然身体悬空,她直直坠落,眼角的泪水瞬间散落在空中。 “不要……不!不要!”华轻雪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喘息着,直到看清眼前的牢笼的栏杆,才彻底清醒。 她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凉意,抬手摸了一下,发现满脸是泪。 华轻雪捂着胸口,整个人还处于彷徨中。 这次的感觉比之前还要强烈,不再是惊恐,而是……悲伤。 为什么会这样? 她隐约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她最熟悉的人,否则她不会这样难过。 “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嗽。 华轻雪抱住自己的身子,她还能等到傅廷烨回来吗? 这空无一人的地方,折磨的不光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精神,面对着漫无边际的黑暗,她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别怕,傅廷烨会来的,会来救自己的。 可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傅廷烨到底何时会回来,就算他回来了,那她是否还在?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不禁感到悲哀,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没有卢正清在这里,她很怕自己会出事,头部传来的疼痛却让她痛苦万分,每做一次噩梦,头痛都会加重几分。 …… “您找我有何事?”唐钰漠然看着他面前的左相。 “市场出现了物价飞涨,这事你是知道的吧。”左相并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的喝着茶。 “然后呢?”唐钰问。 左相看他一眼,道:“相互制约。” “如果说我不做呢?”唐钰侧着头看着他,眸子里一片冰冷。 “砰。” 左相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冷着眸子看他。 “对您来说,我到底是您的一件物品,还是一个商品?”唐钰面无表情的问道。 左相手一顿,随后皱起了眉头:“我希望你能把事情办好!” 说完,他站起身子往外走。 “我有一个条件。”唐钰突然开口。 左相听完,身子停在那里,没有说话。 “救司兵夫人。”唐钰看着他,一双清冷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 左相听到他这个要求,眉头皱得更深,他转过来身子:“司兵夫人是傅廷烨的人,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唐钰握着酒杯的手略微紧了几分,指关节变白,“那您是救,还是不救?”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左相的脸瞬间沉下,显出愠怒。 “如果您觉得是,那就是了。”唐钰仰头,将酒一口饮下,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左相静静看着他,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让他突然恍惚了一下,随后很快掩饰掉那一闪而逝的情绪。 “好,我希望你能把事情办的漂亮一点。” 说完,左相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步履急促。 唐钰没有错过他转身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嫌恶,难道就因为他是歌姬的儿子吗?就因为自己的母亲不知廉耻爬上了他的床吗? 唐钰自嘲的勾起了嘴角。 他往自己的白玉杯里倒了一杯酒,一人独饮。 曾几何时,他很想得到一份东西,可他越是努力去争取,那东西越是离他更远,时过境迁,现在再次接触,他却发现自己好像并不需要了…… “公子,酒凉了。”小厮看着他喝进半壶酒,出声道,“公子,我再给您去热一热吧。” “酒凉了,就凉了吧。”唐钰笑了笑,语气云淡风轻。 “公子……”小厮不忍心看他这副样子,脸上带着担忧。 “我没事,你先下去吧,再给我拿一壶酒来。” “是,公子……” …… 左相回来,刚下马车,便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陈远见过左相。”陈远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意,跟左相打招呼。 左相微微诧异,毕竟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他不想和这种人走太近。 “左相,这个人站在门口等您半天了。”门口的小厮见他回来,连忙跑过来说明情况。 左相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陈远说道:“陈大人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远笑笑,也不等左相,大摇大摆走进丞相府。 左相倒也不在意,慢步往里走着。 “你去叫人端一壶茶来。”等两人进了书房,左相对管家吩咐道。 陈远则打量着这个书房,所有的书籍笔墨都摆放的很规整,上方还挂着一副字。 “上方这副字是出自您之手吧。”陈远饶有兴致的观摩,话语之间还透着一丝敬重。 “眼光不错。”左相摸了一下自己花白的胡子,“来,坐吧。” 管家便将沏好的茶水端了上来,而后退下,并带上了书房的门。 陈远端起精致的瓷杯,尝了一口茶。 好苦…… 陈远皱眉,不禁想吐舌头。 左相显然注意到了,问:“怎么了?” 陈远摇了摇头,将茶杯重新放到桌子上,“没事。” “今天找老夫所谓何事?”左相直接切入了正题,一双锐利的眸子里闪烁着精光,虽然已经步入了老年,可是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不知道左相对朝中之事有何见解?”陈远并没有绕弯子。 “朝中之事?我一个花甲老人哪里还会有什么见解?” “可现如今太后垂帘听政,皇上势力单薄,边境还有辽军侵犯,我大齐可谓是内忧外患啊。”陈远说着,脸上摆出一副悲痛的表情。 “你呢?太后的心腹。”左相意味悠长看着他。 陈远身形一顿,讪讪的笑笑。 左相看他这个样子,笑了笑,“如果是太后派你过来拉拢我,那大可不必了。” 陈远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如果是皇上呢?” 左相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蹙眉看着陈远:“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左相心里如明镜一般,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陈远收回了自己嬉皮笑脸的模样,换上了一副稳重的样子。 “陈大人这般严肃的样子,在下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啊。”左相笑道,不接陈远的话。 陈远心里不禁暗骂:真是一个老狐狸,聊几句就给岔开重点。 得不到确切答案,陈远可谓是无功而返。 他悻悻离开后,管家从外走了进来,关切的问:“丞相,这个陈远……” 左相背手立在书房门口,静静望着陈远离去的背影,没有言语。 …… 卢正清一直在打听着华轻雪的情况。 他在太医院认识几个交好的同僚,可是打听了许多天,所有人都是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这让他很无力。 卢正清垂头丧气准备离开,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叫他。 “正清。” “张太医?”卢正清顺着声音看过去,礼貌性的拱手作揖。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张太医好奇的问道,卢正清早已不在太医院供职,起初他还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可这身形怎么看都像是卢正清,所以叫了一声,没想到还真的是他。 “我本来是想打听一下司兵夫人的事。”卢正清叹了口气,眸子里透着一丝无奈,“可是毫无消息。” “司兵夫人吗?”张太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怪不得卢正清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原来是为了司兵夫人。 “张太医知道些什么吗?”卢正清问,目光焦灼。 张太医被他这样看着,不忍拒绝:“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就是偶尔出诊的时候,听到了一些……” “张太医,请一定要告诉我!”卢正清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臂,“你只要把你知道都告诉我就好了,我保证不会外泄!更不会牵连到你!” 张太医紧张的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没人,便在卢正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你说的,都是真的?”卢正清脸色微微变白。 “都是真的。”张太医的点了点头。 “今天谢谢你。”卢正清感激的作揖。 “快回去吧,这里人多眼杂,小心一点。”张太医嘱咐道。 现在太后势力庞大,谁都要提着小心过日子。 “我知道了,谢谢!”卢正清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也知道被人看见的话,恐怕会连累对方,转身匆匆走了。 回去的时候,罗慕语正抱着孩子等他。 罗慕语见卢正清回来,立即抱着孩子过来,“怎么样?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总算打听出了点眉目。”卢正清声音低沉,神情凝重,看样子事情有些不简单。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主动出击 “我去把他们几个叫过来。”罗慕语见卢正清神色凝重,想着事关重大,便让人将苏绍文、赵升等人都叫了过来。 不一会儿,人全到齐了。 “卢夫子,到底是有什么事?”苏绍文有些紧张,最近因为华轻雪入狱,理学院一团糟,他们几乎是焦头烂额。 “赵管家,您给将军的信,将军有回吗?”卢正清没有立即回答苏绍文,而是先问赵升是否收到回信。 “还没有。”赵升摇头,同样愁眉不展,“已经这么多天,按理说将军早就该回信了,不应该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声响。” “这就怪了。”卢正清紧锁着眉头,疑惑又不安。 “夫子,你还没说叫我们过来是要说什么呢。”喜儿好奇的问道,打断了他的思绪。 卢正清道:“今天我去了一趟太医院,打听到一个消息。” 他有些犹豫,话音顿了片刻,接着说道:“……太后,可能存心想要除掉夫人。” “什么?!”众人惊呼。 苏绍文难以置信道:“这没道理啊!夫人又没得罪过太后,太后为何要这样做?!” “我第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卢正清无奈,他也不愿相信。 “我们该怎么办?”苏绍文心中焦灼不已,“大将军不在,我们怎么救夫人?!” 傅廷烨就是他们的主心骨,眼下他不在,华轻雪又被抓,所有人都慌了神。 “现在能救夫人的,恐怕只有小皇帝了。”卢正清道。 虽然小皇帝现在手里没有实权,可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皇上,是一国之君。 “满朝都是太后的党羽,皇上孤立无援,又如何帮助我们救司兵夫人?”赵升没觉出这办法有多好,反而忧患重重,一不小心就会惹火上身。 卢正清也有所顾虑,只是眼下他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皇帝!” 大家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皇上对夫人的感情很重。”赵管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苏绍文亦点点头,沉声道:“皇上看重夫人,不会对夫人见死不救的。” 卢正清咬咬牙,做下决定:“明日我会去宫中找皇上。” 赵升担忧的道:“卢夫子,你……你准备怎么进宫?现在皇宫里全是太后的势力,你想要见皇上,只怕比登天还要难啊!” “总要试试才知道行不行。”卢正清眸光毅然,不甘心就此放弃,“如果不这样做,我们想要救夫人,根本连一点希望都没有!” “好了,不早了,你们都快回去歇息吧。”卢正清下定决心,便不再改变,说完话径直走出门外。 屋里,欢儿的脸上带着忧愁,喃喃问:“你们说,卢夫子能见到皇上吗?” 没人回答她,只有幽幽叹息。 …… 边境大营,在辽军饿了两天后,傅廷烨开始率兵出征。 萧翰和众将领正商讨着战况,一个小兵神情惊慌的跑进来,“太子!太子,不好了!” “怎么了?”萧翰不悦的皱起眉。 如今大半粮食被烧毁,粮仓里的余粮所剩无几,士兵们只能勒着裤腰带等朝廷那边拨粮食,他正心烦得不行。 “傅廷烨率兵攻打过来了!”那个小兵的腿都有些站不直了,紧张的看着萧翰。 “什么?!”萧翰惊诧。 “这傅廷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来我们地盘挑衅!”一名将领怒道。 萧翰一想到傅廷烨将自己逼到如今境地,又上阵挑衅,心里就憋着一团火。 他握紧拳头,发号施令:“奇猛,巴鲁听令!” “末将在!”二人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你们二人率一万骑军,两万弓手速速迎战!”萧翰眸子里夹裹着怒焰,每一句话都好似从齿缝里迸出,带着愤恨。 “末将听令!”二人即刻领兵出征。 等两人走出营帐,一个将领愤愤的说道:“太子,这齐军烧我粮仓,又趁火打劫,简直欺人太甚!” 此人对傅廷烨的积怨很深,每次率兵出征,都败在傅廷烨手下,恨不得将傅廷烨拆之入腹才得已解自己心头大恨! 萧翰阴沉着眸子,一字一句道:“总有一天,我会让傅廷烨付出代价!” …… 战场上,秦老五和海士轩已经砍杀了不少辽兵。 海士轩扛着自己的刀大笑着:“将军,咱们今天还真是把辽狗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傅廷烨没有说话,他骑在马上,遥望着远处。 “将军!你们快看,是辽军!”就在海士轩笑的忘形时,秦老五突然指向前方。 那里黑压压一片大军压境,战马践踏在地面上,震得大地颤抖,风云变色。 “看样子萧翰派出了主力军。”海士轩目测了一下。 “将军,你说这次萧翰会派谁出来应战?”秦老五不禁好奇问道。 傅廷烨道:“不出意外的话,萧翰会派奇虎和巴鲁。” 一语中的。 等到两军逼近,冲在最前面的奇猛狂妄的大吼:“傅大将军,好久不见啊!” 他骑在马上,嘴角还勾着冷酷的笑容,狭长的眼眸就像淬了毒的箭一般冷厉。 “将军,还真叫您猜对了,果然是奇猛和巴鲁!”海士轩一脸兴奋。 而巴鲁看着海士轩语气如此轻佻,俨然没有把他们当回事,怒火瞬间点燃了整个胸腔,就连身下战马都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嘶鸣不止。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巴鲁怒吼。 “欺人太甚?原来巴鲁将军还知道欺人太甚这个词!”秦老五哈哈大笑道,“巴鲁将军!我教你一个新词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什么鸡什么人,别跟我咬文嚼字!”巴鲁不懂秦老五说的意思,索性一挥手不再去听。 可巴鲁听不懂,并不代表奇猛也听不懂。 “你们还真的是喜欢啃我们吃剩的骨头。”奇猛冷声嘲讽,“烧营帐这种把戏,学得倒是挺快。” 秦老五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海士轩啐了一口。 “你!”巴鲁怒不可遏,握紧手里的刀,夹紧了马肚子,大声一呵,“驾!” “巴鲁!”看着巴鲁如箭一般冲了出去,奇猛眼中闪过一丝焦急,这分明就是齐军使用的激将法! “纳命来!”巴鲁的长刀对准了海士轩,粗犷的脸因为愤怒变得狰狞。 秦老五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激怒了巴鲁。 “你烧我帐篷和粮仓,又杀我将士,去死吧!” 巴鲁一刀砍了过来! 海士轩避之不及,横刀格挡,可是这巨大的蛮力却震的海士轩手臂一麻。 海士轩眼眸一凌,看着巴鲁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慎重,他手中一紧,猛地用力,将巴鲁连人带刀振回去! 巴鲁立刻向自己身后的士兵发号施令:“冲啊!” 两军相交,战火一触即燃! “将军,你先回去吧!”秦老五在冲上去前,对傅廷烨说道,“这里有我们呢!放心!” 区区奇猛与巴鲁,实在用不着大将军亲自出马。 傅廷烨微微颔首,将战场交给了自己的两位得力下属。 …… 遥远的南诏—— “公主,刚得来消息,说是齐军与辽国开战了!” “这么快?”乌欣瑶听到侍女禀报的消息,十分意外。 “据说这次是傅大将军主动出击的。”侍女又补充道。 乌欣瑶听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担心南诏的处境,还是傅廷烨的安危。 “公主,你怎么了?”侍女见乌欣瑶愣神,不由得问道。 “我没事,知道如今的战况如何吗?”乌欣瑶抬眸看向她。 “辽国派出了巴鲁和奇猛,这两个人之前和我们是交过手的。” “我记得那个奇猛,上次我们就是差点栽在他手里。”提起此人,乌欣瑶握紧了拳头,眸底仍有余怒。 要不是奇猛,她南诏不会死那么多的将士! “公主,你觉得这次他们谁会赢呢?”侍女神色凝重,忧心的说道,“齐兵若是不低大辽,大辽下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我们南诏!” “傅廷烨会赢。”乌欣瑶几乎想也没想,立即回道。 “公主为什么笃定傅大将军会赢?”侍女又问。 “因为……”就在乌欣瑶将要说出口的时候,她停住了,一双美眸狠狠地剐了一眼对方,“你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给人下套了?!” 还好她反应的及时,不然真的就被这个鬼丫头给套了话去。 侍女笑了起来,原因也已经猜了个大概。 “行了行了,出去吧,别来烦我。”乌欣瑶将她赶了出去。 等侍女走后,她眼中的担忧不再掩饰,整个人都有些呆愣。 那一日从傅廷烨那里出来,她心里更多的是不甘,明知道应该放弃,可是心里的微妙变化连她自己也始料未及…… 乌欣瑶有些无奈,如果十年前,他们两个人的国家不是敌对,那么……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会不会是她? “公主您又何必呢?”耳边突然多了一道声音,将乌欣瑶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不是让你出去了吗?”乌欣瑶有些不悦的瞪着她,被拆穿了心事,让她感到很难堪。 “公主,皇上来信了!”侍女拿着书信走了进来。 “父皇的信?”乌欣瑶的秀眉拧起。 父皇这个时候来信,会是什么事? …… 第二百七十八章 被罚 大牢里,华轻雪再次陷入梦魇。 她紧闭着双眸,面露痛苦,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额头沁着汗珠。 梦中……又是那个天台,她站在原地,内心恐慌,想逃跑,可双脚却像定住了,动弹不得。 那个女人再次出现,这一次,对方的五官更加清晰了一些,华轻雪看着这张脸,无端端头痛,一阵阵钝痛。 “我杀了你……杀了你……不能让你再继续害人!啊——”女人尖锐的声音像利剑刺进她的大脑,华轻雪不禁抱头,整个身体蜷缩起来。 “不,不要……我做错了什么?”华轻雪恐惧而痛苦。 女人掐住她的脖子,癫狂的喃喃:“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这个祸害,你就是个祸害,你该死!该死!” 她不停的说着,每说一句,华轻雪的心就跟着抽痛一次,开口想要反驳,喉咙却发不出声音,窒息感几乎将她淹没。 “……我要替你洗清你的罪,不要再出现了,不要再出现了!你这魔鬼!”女人的声音尖锐,带着歇斯底里濒临崩溃。 华轻雪抓着她的双手,眼角滑过了一滴泪,她感到深深的绝望。 身子突然悬空,她整个人坠下天台! “不……不要!!!——” 华轻雪惊醒,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环视周身,见自己依然在监牢里,她捂上自己的胸口,久久不能平静。 “华轻雪,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李景楠正好赶来看她,刚进来就见华轻雪在梦魇里挣扎呓语,他连忙跑过来,吩咐狱卒打开牢门。 狱卒开了门,恭敬的退下,可李景楠却知道,这些人不会走远,他们会在暗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太后还真是煞费苦心。 “华轻雪,你没事吧?”看着华轻雪苍白疲惫的脸,李景楠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担忧。 “我没事。”华轻雪摇了摇头,小口喘着气,仍心有余悸。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听到你好像叫了一声,你真的没事?”李景楠再次问她,有些狐疑,他总感觉华轻雪有什么事瞒着他。 “做噩梦了嘛,所以叫唤几声,我真的没事。”华轻雪扯了一下嘴角,勉强笑了笑。 “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不要不告诉我。”李景楠严肃的道。 “我知道了,你这句话已经不知道说多少次了,每次来都会说一遍,你当我是小孩子啊?”华轻雪看着李景楠的小脸板起来,就不禁想笑,这个小家伙到底是有多担心自己呀? “小孩子都没有你这么让人不省心!”李景楠冲她翻了一个白眼。 “皇上说的是!”华轻雪看着他,心里淌着汩汩暖流,“不过,你每天这样来看我真的没事吗?” “你管那么多干嘛?”李景楠岔开话题,问道,“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什么啊?”华轻雪笑着问。 “哎哟,你猜猜嘛!”李景楠皱眉道,“直接说出答案还有什么惊喜?” “图纸?器材?”华轻雪想不出别的。 “不是,你再猜猜!” “那是什么?绍文又研制出新武器了?” “……是吃的啊!华轻雪,你脑袋里除了武器,就没别的了吗?”李景楠有些头痛的扶额。 “吃的啊……”华轻雪悻悻的笑了笑,“你又没给我提示。” 李景楠不再想和她争论,直接将身后的食盒拿过来。 食盒有三层,第一层摆着两个素菜,第二层是红烧狮子头和清蒸鲈鱼,第三层是米饭和点心。 香喷喷的,令人胃口大开。华轻雪已经好久没正经吃顿饭了,这里每天只发两个馒头,馒头还又冷又硬。 “怎么两双碗筷?你也没有吃饭吗?”华轻雪见李景楠从餐盒儿里拿出来两幅筷子,不禁问他。 “吃过了,但是我想陪你一起吃啊。”李景楠说的云淡风轻。 “你还真是任性。”华轻雪捏了捏他的脸,心里有点小感动。 李景楠拿起了碗筷:“快吃吧!一会儿就该凉了!” 像个大人一样叮嘱她。 华轻雪笑了笑,眸底流露出些许落寞,在这里关的时间越久,她就越来越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将来……又是否还有机会和李景楠一起吃饭呢? 她摇了摇头,不再想,捧起碗和李景楠一起吃饭,就像他们当初在任丘一样。 可是天牢的气温太低,还未等两个人吃完,饭菜已经凉了。 饶是如此,华轻雪总算吃了一次饱饭。 李景楠也吃了个七八分饱。 两人坐在地上,彼此靠在一起,在这冰冷的牢狱之中,竟生出一股惬意。 华轻雪回想往事,不禁感慨万千:“我记得在任丘的时候,你每天嫌这嫌难,嫌饭菜难吃,嫌被窝太冷,就连如厕时,草纸不够软也要念叨许久,现在陪我坐在这阴冷冷的监牢里倒是自在,怎么,不嫌弃啦?” “喂,你能不能不要揭我老底!”李景楠佯装恼怒。 华轻雪哈哈大笑。 “你当初不也一样吗?让你做个饭,你嫌弃没有什么天然气,晚上睡觉说没什么空调,洗衣服又说没洗衣机,天天嘴里说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李景楠反唇相讥。 华轻雪笑得停不下来:“那些糗事,你怎么还记着呐?” “当然记得。”李景楠哼了一声,“我记性很好的,永远都不会忘!” 华轻雪闻言微怔,沉默半晌,轻声喊他:“李景楠。” “怎么了?”李景楠侧着头看着她。 “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华轻雪笑容温婉,柔声说道,“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真希望你以后再不会过那种苦日子……” 李景楠看着她,心口苦涩。 “我并不觉得苦啊。”李景楠低低说道,“那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一段日子。” 相依为命,苦中作乐,虽然吃不饱穿不暖,却彼此信任,彼此依偎,这世上除了华轻雪,还能有谁这样心无旁骛的待他? 没了…… 就连他的母后,也没有。 “哈哈,你才多大?还一辈子?一辈子很长的,李景楠,你后面的好日子还多着呢!”华轻雪笑道。 李景楠看着她的笑脸,心里暖融融的,阴霾一扫而空。 “咱们俩以后都会过上好日子。”李景楠说道,“华轻雪,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把你从这个地方救出去!” 华轻雪闻言心中一暖。 只是,李景楠真能把她救出去吗?尽管她懵懵懂懂,却也察觉出,李景楠的权利并没有她想象中大,有时,他甚至连这里的狱卒都使唤不动…… 华轻雪心里沉甸甸的,既担心自己,也担心李景楠的处境。 “你要相信我!”李景楠见她沉默,心里很不是滋味。 “嗯,我相信你!你可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呀。”华轻雪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笑了笑。 “那是,我很厉害的!”李景楠得意。 “你们这是成何体统?!”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母后?”李景楠扭头看去,吃了一惊。 郑淑玟被紫菀扶着走来,一双凌厉的眸子紧紧盯着两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还不知道这两个人这么亲密! 华轻雪自知犯了皇家忌讳,忙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母后,您怎么来了?”李景楠没有想到郑淑玟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难道皇上你来就可以,我来就不可以吗?”郑淑玟语气里句句带刺。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华轻雪听出太后声音里的不悦,更加局促不安。 “通敌叛国,不知悔改,如今还整天教唆皇帝,蛊惑帝心,条条都是死罪!华轻雪,你可知罪?!”郑淑玟厉声呵斥。 “母后!华轻雪从来没有通敌叛国过!她也没有教唆过我!”李景楠连忙把华轻雪护在身后,企图解释清楚。 郑淑玟却不予理会,目光冷冷掠过地上的食盒,眸底的恨意更浓。 再看眼前,自己的儿子如此袒护华轻雪,郑淑玟满腔怒焰终于爆发:“华轻雪蛊惑皇上罪该万死!来人,先给我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看她还老不老实!” 华轻雪大惊,没想到太后对她厌恨至此,她本以为自己入狱是因为萧翰的陷害,原来……原来…… “母后!”李景楠惊呼,他护着华轻雪,不让华轻雪被人带走。 可是李景楠的武艺再精进,也只是个孩子,如何抵得过两个身强体壮的侍卫! “李景楠!”华轻雪脸上带着惊慌,被两个侍卫直接拽起来,拖出牢房外。 李景楠的瞳孔猛地缩紧,背后冷汗泠泠! 华轻雪身子柔弱,如今关押多时又虚弱不堪,怎么承受得住二十大板?! 他立即一脸恳求的看向郑淑玟:“母后!都是儿臣的错,华轻雪当真没有怂恿教唆过我!是儿臣贪玩,才会跑来这里看她!” “那皇上的意思是,要我再加二十大板?”郑淑玟挑眉看他,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 李景楠的身体晃了晃,险些站不住。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郑淑玟,良久,终于不再说话了…… 郑淑玟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满意的勾了勾唇。 “啊!——” 外面突然传来华轻雪嘶哑的惨叫声。 李景楠垂着眼帘,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似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立在原地,整个人透出沉沉寒意。 郑淑玟听着这惨叫声,心里舒畅了不少,她就是要通过这个来告诉李景楠,华轻雪是因为他才会受到这二十大板。 第二百七十九章 送药 外面突然没了声音。 李景楠心里发慌,眼睛直直盯着那个方向! 片刻后,华轻雪被那两个侍卫拖回来,已然晕死过去,身后衣裙染着斑斑血迹。 李景楠的眼眸赤红。 如果不是因为他,华轻雪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皇上,您该回去了!”郑淑玟冷声道。 李景楠却恍如没有听到,整个人呆呆站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地上的华轻雪。 “皇上。”郑淑玟眸底愈加阴冷,语气威胁,“你难道忘记了小豆子是怎么死的?” 李景楠闻言,脸色更加惨白,默不作声的握紧拳头…… “皇上!”郑淑玟的声音又提高一些。 就在郑淑玟快没有耐心的时候,李景楠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哑:“我回去,请母后不要再为难华轻雪了。” “那就要看皇上的表现了。”郑淑玟轻蔑的瞟了眼地上的华轻雪,精致的面庞浮起一丝笑意。 李景楠没有说话,径直走出牢房。 郑淑玟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对旁边的紫菀说:“走,我们也回去了。” “是,太后。”紫菀恭敬的搀扶着郑淑玟,缓步走出牢房。 将要离开时,郑淑玟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华轻雪,眼里透出嘲讽。 在她可看来,华轻雪如蝼蚁一般,捻死她,不费任何吹灰之力就能办到! 牢房安静下来,华轻雪昏沉沉的趴在地上,想动弹,可是稍微一用力,浑身剧痛难忍,她不禁想,自己是不是要就此死在这里了…… …… “我让你办的事,你办好没有?”李景楠一脸怒意的坐在椅子上。 “没有,左相不肯松口。”陈远一想到左钰华,就不禁有些头疼,这就是个十足的老狐狸。 李景楠听他这么说,眉头紧皱在一丝,左钰华他还是了解一些的,是父皇很重视的一位大臣,如今这般局面,他不觉得左钰华会偏袒自己的母后。 陈远看着他皱着眉头敛着眸子,有些不明所以,皇上这又是在想什么。 “左钰华这个人,势必要拿下,只要拿下左钰华,那户部尚书等一系列和左钰华有关的人都不在话下,毕竟都是他的学生。”李景楠严肃的说道。 现在局势十分险恶,已经顾及不了太多,他们要尽快将左钰华拉过来,不然,即便他们拉拢再多人也不济于事。 “我知道了。”陈远看他这般严肃,也估摸了一下,肯定是华轻雪那里又出了什么事,不然皇上不可能一次比一次着急。 李景楠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了华轻雪,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样了,他只要一想到华轻雪是因为他受牵连,心里就充满了愧疚之意。 “帮朕把这个送到天牢里。”李景楠掏出了一瓶金疮药递给陈远。 陈远吃惊,难不成华轻雪被用刑了? “华轻雪今日因为朕,被太后打了二十大板!”李景楠低垂着眸子,语气里带着自责。 “什么?太后把华轻雪打了?”陈远不敢相信,太后难道不怕傅廷烨回来算账?! “看来太后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华轻雪原本身体就很虚弱,这次……”李景楠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太后,会直接把怨恨迁怒到华轻雪身上。” 他头痛的揉着太阳穴,继续说道:“我这两天怕是不能再去天牢了,所以,这个你就帮我送去吧!” 李景楠抬起眼眸,认真的看着他,“你知道的,我现在身边的人,就剩下一个你还能信得过。” “我知道了,事情交给我,皇上你就放心吧!”陈远把手里的金疮药放进衣里。 “好,记得尽快给华轻雪送去。”李景楠再一次叮嘱他。 陈远点头。 “事情尽快办,别有一丝耽搁!别的没什么了,行了,你下去吧。”李景楠挥了挥手,没有再看他,低头开始处理着成堆的奏折。 “微臣告退。”陈远从御书房离开。 刚走出御书房,几十步距离,身后靠近一个人影。 “最近你好像和皇上走的有些近啊!”紫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声音幽幽的,像神出鬼没的幽灵。 “皇上找我,那我总不能不见吧!”陈远回过头,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不过随即又换成一副欠揍的表情凑了过去,“你好像很关心我的样子。” “少贫,我哪里关心你!”紫菀见他凑过来,连忙冷下脸将他推开,丝毫不给他留一丝情面。 “不然你是在跟踪我?”陈远后退了几步,挑着眉头看着她,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我没有!”紫菀想都没想就否定了这个答案。 “那就是在关心我?”陈远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已经了然,而且,陈远也不想去拆穿她。 “没有!”紫菀再一次否定了,还不禁翻了一个白眼。 陈远低着头看着她的眸子,眼里带着一丝探究:“既不是关心我,也不是跟踪我,那是什么?” “是……”就在紫菀快要说出来的时候,连忙反应过来,“没什么。” “你好像每次都不想看到我,但是你每次都会主动出现,那我是不是可以定义为你是在欲迎还拒呢?”陈远环抱着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少胡说八道!”紫菀每次碰到陈远,都恨不得想要打死他,这个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 “那你耳朵红什么?”陈远突然凑近她的脸,脸上还带着一丝笑。 紫菀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瞬间被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脸倏地红了起来。 看着紫菀被吓的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陈远的心就像是被猫抓了一样,痒痒的。 “紫菀。”陈远突然认真的叫了她一下。 紫菀抬起了头,可下一秒她瞪大了双眼,两个人的唇竟然碰到了一起!! 陈远只感觉紫菀的唇凉凉的软软的,本来只是想恶作剧一下,结果没有想到这触感竟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就在陈远有些沉迷,想要很近一步的时候,紫菀突然又退了几步,陈远心里一阵小失落。 “陈远你在干什么?!”紫菀惊慌的环顾四周,还好没人注意这边! 紫菀有些庆幸,可是对于刚刚的那个吻…… 她捂着唇,颤抖着手指着陈远。 “亲你咯,反正你都是我陈远想要娶的人了,提前尝一尝也不过分吧。”陈远说的一脸理所当然。 “你,你……你……”紫菀彻底被他的不要脸给打败了,“你这无赖!” “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陈远笑嘻嘻说道。 紫菀被他噎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陈远,你怎么这么无耻?!”紫菀气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你是不是又想我亲你?”陈远眸子里带着一丝危险,身子也逼近了些。 紫菀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逃一样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陈远没有说话,也没有打算拦着她,他看着紫菀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个女人,他陈远要定了! 不过紫菀这回肯定不会再跟着他了,这样一来,他给华轻雪送药就简单多了。 …… “陈大人!”天牢门口的侍卫看到陈远,毕恭毕敬的行礼道。 “嗯。”陈远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问,“今天太后和皇上都来了?” “是的,陈大人!”守门的侍卫回禀道,“皇上前脚来送饭,太后后脚就把司兵夫人杖罚了!” “杖罚?”陈远挑了挑眉毛,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是的,陈大人。” “杖罚了多少?” “二十杖。”侍卫回道。 “这样啊,我进去去看一下,你们就在门口继续守着吧,等到换班的来了再走。” 陈远走进去,里头的光线昏暗,阴寒潮冷,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霉臭气味,他不禁皱起眉。 找到人的时候,华轻雪一动不动趴在地上。 “夫人?”陈远试着叫了叫她,发现她还是纹丝不动,这时,陈远脑袋里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她该不会是……该不会是…… “夫人!”陈远又将嗓门提高了一些。 “咦?……怎么……是你?”华轻雪勉强的睁开了眼。 她没有想到陈远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太后又要…… “不然夫人以为我是谁?”陈远笑了笑。 华轻雪太虚弱,只是静静看着他,没力气说笑。 “皇上挂念您,让我给您送药来了!”陈远将自己袖子里的金疮药拿了出来。 华轻雪伸手接过来,想要起身道谢,可是稍稍一动,就会扯到伤口,疼得整个身体绷紧了。 “一会儿你自己给自己上一下药吧。”陈远看着脸上尽是痛苦之意的华轻雪,摇头叹息。太后下手太狠了。 “……谢谢你。”华轻雪低声说。 “行了,我先走了,免得被人察觉到!”陈远皱着眉,环视四周。 “辛苦陈大人……跑这一趟……”华轻雪虚弱的笑了笑。 “别忘记给自己上药,这是很好的金疮药!”陈远走之前,特地嘱咐她。 华轻雪勉强的点了点头,握着手里的金疮药,心里终于燃起了一丝希望。 李景楠会救她的,他一定……一定会救她出去。 第二百八十章 恢复记忆 战场上,刀光剑影,硝烟四起—— “老海,撤!”秦老五看着辽军已经被他们杀了大半,连忙叫海士轩撤退。 “眼看我们就要大胜辽军,撤什么?这个时候就应该乘胜追击!”海士轩拿着大刀大喊,一个辽军骑兵突然砍了过来,海士轩一个闪身,一刀捅进他的肚子里。 白晃晃的刀抽出来,变成红彤彤一片,对方随即倒地。 “老海!”秦老五皱眉,“辽军人多,想要一鼓作气消灭,风险太大!” 海士轩心里有些不服气,咬了咬牙,又杀了几个辽狗,便带着军队开始撤退。 就在他们撤退时,后面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竟是辽兵追了过来。 海士轩不禁咒骂了一句,然后有些目瞪口呆,对秦老五道:“这辽军疯了,老子没追过去,他们反倒追过来了?” “恐怕不简单!”秦老五心中警觉,暗暗感觉不妙。 辽军目前伤亡惨重,这么追过来肯定有诈,除非他们脑子坏掉了,否则一定退兵了。 “我看老五你就是想的太多了,这辽军不怕死,那我们就成全他们好了!”海士轩兴奋道。 他本来就想将辽军杀的片甲不留,如今这辽军一个个的不怕死的追了上来,他又怎么可能放掉这样大好的机会? “老海!”秦老五想要阻止海士轩,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海士轩哪里还肯听他的,他将马头掉了过来,既然这辽军想要送死,那他就送他们一成。 “来啊,给我冲!”海士轩一声令下,整个人血液沸腾,直接冲了过去。 此时,天空中突然飞射过来了很多的黑色物体。 海士轩停在了原地。 “不好,是震天雷!”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大军一下子惊慌起来。 秦老五骑着马大声呐喊:“撤!快撤!——” “轰!” 震天雷抛落到地面,逐一爆炸!声响震天! 齐军大乱! 辽兵却没有就此罢手,成百只箭脱弦而射,铺天盖地的箭雨朝他们倾泻而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士兵们纷纷倒地。 “快!保护海参将和秦副将。” 士兵们围成一堵人墙挡在两人前面,保护秦老五和海士轩不被箭雨所伤。 秦老五看着自己的士兵陆续倒下,双目赤红,心中对辽军的忿恨更深!可他们现在无力反抗,只能撤退! 海士轩看到这一幕,懊恼愧疚极了。 如果不是他太过鲁莽,他们的将士不会在短短一瞬死伤如此惨重! “撤!”秦老五大喊,驾着马飞快驰骋。 震天雷一颗一颗的抛射过来,巨大的爆炸声不断在他们四周响起。 “辽狗!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海士轩红了眼,心里的恨意疯狂蔓延。 齐兵败退,而辽军则凯旋归队,虽然辽兵的损失也十分惨重,但最终到底重挫了齐军。 秦老五和海士轩狼狈的从战场上回来,跪在傅廷烨的面前,两个人低着头,谁也没有说话。 傅廷烨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薄唇紧抿,绷着脸一言不发,眸底似覆有寒霜,所有人都感觉到压抑。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鲁莽,将士们不会死伤那么多。” 海士轩低着头,咬了咬牙,说道:“将军,末将罪该万死!” 如今他已经没有脸面见齐国的将士,仿佛一个罪人跪在这里……不!他就是个罪人! “将军!”外头有士兵进来,神色悲痛。 “说!”傅廷烨抬眸看过去。 “赵阳的尸体……送回来了。”士兵低着头,犹豫回道。 赵阳,是秦老五的得力下属。 秦老五的身体晃了晃,脸色雪白。 海士轩连忙扶住他,秦老五却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吼道:“滚!” 海士轩呆愣在那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一片苦涩。 “带我去见赵阳!”秦老五大步走出营帐。 海士轩想追不敢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傅廷烨面前跪下:“将军……” “因为你的鲁莽,导致我大齐无数将士殒命,自行下去领二十大板吧。”傅廷烨道。 海士轩惊讶,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轻了? 傅廷烨看他一眼,沉声叹了口气,“大战在前,即使杀了你又有何用?若你真有心悔过,就在战场上多杀几个辽狗!” “是。”海士轩无比懊悔的低下头。 “下去吧。”傅廷烨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 走出营帐,外面来来往往全是抬着担架的士兵,有些伤兵被送回军营,可是还有更多士兵死在战场上,连尸首都无法收殓。 海士轩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铁血的汉子终于流下眼泪,他低下头,一言不发往前走…… …… 华轻雪拿着陈远拿来的金疮药,勉强给自己上了药,她眉头紧锁,原本虚弱的身体更是没了力气。 涂抹上了药膏,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感,减轻了许多,甚至有些凉丝丝的,这让华轻雪稍微好受了一些。 从那日太后来过后,华轻雪就已经察觉到,太后对自己的敌意并非因为那张图纸,而且因为皇上。 作为女人的直觉,她还是有的。 可如果是这样,那她出去的几率就更渺茫了……太后会大发慈悲放过她吗? 华轻雪内心腾起一阵寒意。 而后又不禁想起夹在中间的李景楠。 华轻雪很心疼他。 他还那么小,却要受这份煎熬,太后何至于此? 太阳穴的位置突然刺痛! 华轻雪不禁痛叫一声,下意识抱住头,连伤口都顾及不上,只觉得头好痛! 怎么回事? 她分明没有触动芯片,为什么会头痛欲裂?! 华轻雪疼得受不了,抱着头大喊起来,又狠狠撞击冷硬的地面,只想尽快缓解这痛苦! 冰冷的监牢里,喊叫声回荡不止,却没有一个人前来查看,华轻雪苦苦捱着痛楚,终于昏死过去—— 意识混沌中,她感觉自己的脖子上有一双手,那双狠狠掐着她脖子的手。 她下意识的抓住那双手,勉强睁开眼睛。 这一次,梦境似乎格外清晰,一切分毫毕现,犹如身临其境。 “我要杀了你!”眼前的女人怒吼着。 华轻雪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汽:“妈……不要杀我……” ……妈? 这个人,是她的妈妈? 华轻雪瞪大了眸子,满眼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她的妈妈?她的妈妈又怎么会杀她? 而眼前的女人,却没有察觉到华轻雪神情的变化,嘴里犹如梦呓般的念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恶魔!” 华轻雪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脸被憋得也越来越红,她逐渐没了力气,被女人不断往后推着。 身体终于悬空,她从天台上掉了下去! 而掉下去的瞬间,她想起来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原本是科学院的研究生,帮助导师一起研究新能源的武器。 就因为她那与生俱来的天赋,所以她的导师很器重她,让她参与研发过许多国家机密项目。 可是…… 她的母亲一直引以为耻。 “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再研究这种东西了吗?”纪芷兰突然闯进她的房间,看见她电脑屏幕上的武器模型图,脸色煞白,胸口急促的起伏。 华轻雪见纪芷兰进来,面露惊讶。 然而不等她反应,纪芷兰猛地扑过来,举起键盘,狠狠砸向电脑屏幕! “我送你上学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些!为什么你不能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你可以唱歌跳舞,可以画画弹琴,但是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做这些害人的东西!” 华轻雪被纪芷兰突然的暴怒吓住,怔怔的看着妈妈把自己的东西全砸了一通。 椅子碰倒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响,而华轻雪也被纪芷兰推到一旁,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她稳住身体,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纪芷兰毁掉这一切。不知耗费了她多少个日日夜夜,演算出来的新公式,还没来得及保存数据,竟一瞬间付诸东流! 华轻雪再也忍不住的喊了出来! “妈!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的研究成果,你知道我为了演算出这组数据花了多少心血和精力吗?!为什么你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害人的东西?”纪芷兰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她,“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研究武器?这些武器是会要人性命的!你是想做刽子手吗?!!” 华轻雪觉得母亲有些不可理喻,“导师说了,我们在为国家效力,这是无上荣耀!” “滚!”纪芷兰一脸失控的对她吼着,“滚出这个家!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华轻雪负气离开。 她知道纪芷兰几年前加入了一个激进派的宗教组织,仇视佂府,反对军队,并且经常参加反核武器的游行活动。所以母亲不能接受她研制新能源武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管如何,她们毕竟是母女,华轻雪放心不下妈妈,夜晚再次回到家里,却没想到迎接她的,竟是死亡。 纪芷兰带她去了天台,将她逼至死亡边缘。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不能让你再留在这个世上害人!” 记忆的最后,是纪芷兰伏在栏杆边那张狰狞的脸,她看向华轻雪的眼神里,有惊恐,有憎恨,唯独没有眷恋。 清醒过来的华轻雪失声痛哭! 她来到这里,做了这么多武器,到底是好是坏?她真是刽子手吗?! 华轻雪迷茫了,她不知所措!如今全都想了起来,她却宁愿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至少那样,她就不会痛苦! 傅廷烨…… 傅廷烨…… 华轻雪在心里不停念叨着他。 傅廷烨……快来救我,救救我…… 华轻雪哭着,单薄的身体蜷缩着瑟瑟发抖,神志已濒临崩溃,迷惘至极。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两边艰难 “公主,这次齐军受到了重挫,辽军反败为胜!” 南诏军营里,侍女匆匆跑进来向乌欣瑶禀告。 “你说什么?!”乌欣瑶愕然的看着她,她不敢相信傅廷烨会败军。 “这次本来是齐军胜的,结果没有想到辽军在齐军撤离的时候,又追了上去……” “还有这种事?”乌欣瑶闻言皱眉。辽军向来狡猾,不可能这样上来送死。 “公主,辽军用了震天雷!” 乌欣瑶是知道震天雷的威力的,她跌坐在椅子上,只觉得齐军恐怕凶多吉少。 “齐军伤亡情况如何?”乌欣瑶问。 “齐军伤亡惨重。”侍女将前方传来的情报,一五一十告诉乌欣瑶,“辽军的兵力本就占据上风,这次又有了震天雷,更加如虎添翼,只怕齐军……” 乌欣瑶思考了一下,吩咐道:“你去将我们军营里的金疮药,还有部分药材,拿出来一些,快马加鞭给青州大营送去。” “公主,您这是为何?”侍女听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齐国和南诏目前虽然不是处于对立状态,但也不是友好的阶段。 “如果傅廷烨问起来,就当是谢他当初卖兵器给南诏。”乌欣瑶道。 侍女见状,颔首称是。 …… 青州大营—— 军医营里哀嚎四起,伤兵拥挤,有的被炸伤了腿,有些人被炸伤了胳膊,还有一些人身体上没有任何损失,眼睛却失明了。 傅廷烨看着桌子上的布兵图,凝神思索着。 “辽军好像已经知道您已经不在盛京了!”身旁的秦老五说道,“这次辽军并没有采取以往的保守对战,而是穷追猛打!” 傅廷烨抬起了眸子看他一眼,辽军这次的作战计划与以往不同,导致童童当初偷来的辽军部署图已经完全作废,没有了任何价值, “一会儿你派人去做几个陷阱,在周边仔细勘察一下。”傅廷烨吩咐了一下,然后沉重的说道,“逝者已逝,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不能让死去的将士白死,多杀几个敌人才是最要紧的。” 傅廷烨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老五握紧了拳头,这道理他不是不懂…… “我知道了,将军。”秦老五叹了一口气,“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嗯,去吧。” …… 海士轩最近情绪低沉,这次因为他,大军惨败,还让秦老五失去了一个好亲信好兄弟,海士轩心里很是自责,甚至都躲在帐篷里抑郁不振。 秦老五心里对海士轩还是有些怨恨,可他一想起将军说的话,那些怨恨便收了收,去了海士轩的帐篷。 等到了地方,秦老五的愤怒一瞬间涌了出来,海士轩这个混蛋竟然当起了缩头乌龟! 秦老五直接掀开了帘子大步走进去。 海士轩消沉的坐在椅子上,察觉到有人进来,他抬眸看了过去,惊诧道:“……老五,你怎么来了?” 他显得有些无措,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秦老五。 “嘭!”秦老五二话没说,上来一拳头打了过去,直接就把海士轩给打到在地。 秦老五又抓起海士轩的胸襟,看着他这副消沉颓废的样子,不禁怒吼道:“你就打算这么对死去的将士赎罪吗?” 海士轩被打懵了,瘫在地上半晌没反应。 秦老五气不打一处来,一拳又一拳的打在他身上,怒不可遏:“辽狗还在洋洋得意的庆祝着,你就这副狗样子?你这样对得起死去的将士吗?!”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样颓废给谁看?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你他娘的给老子振作起来,去战场上将辽狗杀个片甲不留!在这里像个娘们似的躲起来哭算什么?” 秦老五停下了自己的拳头,内心的怒火消散了不少。 “自己好好想想吧!”秦老五将他扔回了地上,揉了揉有些疼痛的手,一脸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便走了出去。 “老五!”就在秦老五快要走出去的时候,海士轩突然叫住了他。 秦老五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而是停住了脚步。 “对不起。”海士轩冲着他的背影说道。 “与其说这些对不起,你还不如多在战场上杀几个敌人。”秦老五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出去。 海士轩瘫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恍惚。 老五说的对,他应该振作起来,然后多杀几个辽兵为将士们报仇。 这样想着,海士轩的眸子里带着一些光。 他不能让秦老五看不起他,绝对不能!他也不能让将军对他失望! 海士轩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的消沉褪去了不少,整个人都变得有斗志了。 …… 华轻雪自从恢复了记忆,整个人精神恍惚,每日静静地窝在角落里,就连侍卫送来的饭,也在原地从来没有动过。 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也更狼狈。 幽暗寂静中,她不停问自己,当初研究武器到底是对还是错…… 华轻雪整个人处于迷茫之中,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 陈远来看华轻雪的时候,便看到她缩在墙角里,一双眸子空洞无神,陈远有些诧异,华轻雪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夫人?”陈远试着叫了她一声,心里充满了疑惑,难不成是太后又来过了? 而华轻雪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到陈远在叫她,直到在陈远叫了她三声以后,她才抬起头来。 “夫人,你怎么了?”陈远蹩着眉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华轻雪。 华轻雪没有说话,眼睛虽然望着陈远,却又好像透过他在看别处。 陈远见状,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不过就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看望一下她而已。 转身走的时候,眸光瞥见地上放着的饭菜,像是一口未动。 “夫人,这是想绝食吗?我想大将军回来看到夫人这个样子,怕是会把整个盛京闹翻天哟!”陈远戏虐的说道。 华轻雪呆滞的脸上终于有一丝波动。 他满意地勾了勾唇,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华轻雪颤颤巍巍的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她身子有些摇晃,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墙,缓了一会儿,迈开了脚步,走了过去。 对,她不能让傅廷烨担心自己。 她要吃饭…… 她端起饭碗,不由分说的往嘴里塞饭,饭已经凉透了,吃不出什么滋味,她恍如没有知觉,一口接着一口。 陈远并没有走远,他站在角落里,看到华轻雪端起了饭碗吃饭,才放下心来。 “陈大人!”侍卫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陈远顿了一下,眸光一闪,面无表情看着门口这两个侍卫说道:“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 侍卫听完有些不明所以,可还是点了点头,毕竟陈远是他们的老大,他说啥就是啥。 陈远随即换上了一张笑脸,拍了拍他俩的肩膀:“好好干!” 陈远说完便离开了。 …… 御书房里,李景楠小小的身子埋在成堆的奏折里。 “皇上,陈大人求见。”太监进来通报道。 “见他进来。” “臣参见皇上。”陈远走进来,敷衍的行礼。 “你们都下去吧。”李景楠看了一眼周围服侍的宫女和太监,周围的人立刻会意,退了出去。 “华轻雪怎么样了?”李景楠开口便是询问华轻雪的状况。 陈远蹩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和李景楠说司兵夫人现在的情况。 “快说,吞吞吐吐的是怎么回事?”李景楠一手拍在了桌子上,不耐烦道。 “不是很好,我今日去的时候,看到司兵夫人额头还结着血痂,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不知道是怎么了。”陈远说道。 “是不是太后又过去了?”李景楠听完有些紧张的问着陈远。 “我问了一下看守侍卫,看守的侍卫说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李景楠紧缩着眉头,心里不禁有些担心华轻雪。 “臣也不清楚。”陈远耸了耸肩。 “不行,朕要去看华轻雪!”李景楠说着便站起来,想要去天牢。 “哎?!皇上皇上,不行,您不能去!”陈远见他这一副要去天牢的架势,连忙将他拦了下来,生怕出什么祸端。 “怎么了?难不成朕还不能去了?”看到陈远拦住了自己,李景楠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您还真不能去!”陈远有些无奈的看着李景楠。 “朕为什么不能去?!”李景楠一甩袖子,阴沉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陈远,仿佛只要陈远说的不如他意,立刻就要挨板子一样。 “皇上,您忘了太后吗?”陈远无奈的说道,“您忘了上次司兵夫人是如何因为您而挨板子的事?” 李景楠脸色微变。 “所以,您还想让司兵夫人因为您而再受牵连吗?”陈远又道。 虽然有点残酷,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李景楠冷静下来。 李景楠听完,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小脸紧皱在一起很是苦恼。 “可是朕就是很担心她啊!”沉默半晌后,李景楠苦恼的叹了一口气。 陈远清楚皇上和华轻雪的感情,可现在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李景楠坐了一会儿,问陈远:“朕让你办的事,你办好没有?” “办好了!”陈远赶紧表功,唯恐李景楠又惦记去找华轻雪。 李景楠闻言惊喜:“真的?” “真的!”陈远认真的点了点头,“左相那里已经没问题了,皇上就放心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 母子离心 事情有了进展,李景楠扬起笑脸,心情很不错。 可陈远不禁皱起了眉头,问:“皇上,真打算将太后的势力架空?” “不然呢?”提到郑淑玟,李景楠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你以前可不问这么多,怎么?想叛变不成?” “臣不敢。”陈远连忙低下了头。 “那就好,别辜负朕对你的百般信任,朕可是很记仇的。”李景楠的小手放在桌子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子,眸子里的警告之意很是明显,“事成之后,朕也会保你的荣华富贵。” 陈远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说道:“事成之后,臣想求皇上赐一段姻缘。” “姻缘?”李景楠一听来了兴致,挑着眉毛看陈远,眼里带着探究。 “对,姻缘。”陈远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哪家姑娘啊?让朕的御林军总管陈大人迎来了春天。”李景楠一脸戏谑的看着陈远,没想到陈远竟然有了心上人。 “这个……臣以后再对皇上说吧。”陈远不想这么早说出来,毕竟那人在太后身边,怕犯了李景楠的忌讳。 “还和朕保密,可以呀!”李景楠也不生气,反而觉得神神秘秘挺有趣。 “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陈远笑了笑,整个人精神抖擞。 李景楠看着他这副发春的样子,不禁咂舌,冬天还没过,他仿佛就看到了春天提前来了一样,真是有够恐怖的! “行了,说正事。”李景楠清了清嗓子,打算说一下他的计划。 君臣两人开始商量怎么把朝中得力的大臣撬过来,哪些人能拉拢,哪些人要打压,基本上,只要左相那边有所松动,剩下的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等陈远走后,李景楠坐在椅子上沉思着,最近太后那里太安静,安静的有些过头,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母后最近怎么了?”李景楠把小豆子叫进来。 “太后这几日身体有些抱恙。”小豆子如实向李景楠禀告。 “母后生病了?”李景楠诧异。 “是的皇上。太后已经病了两天了,一直在床上卧着。” “小豆子公公知道的还真清楚。”李景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眸子里带着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 小豆子身形一顿,脊背发凉,身子有些颤抖,自从上次被李景楠杖罚,心里现在还有着不小的阴影。 “奴才也只是听说……”小豆子连忙解释,却被李景楠直接打断了。 “走,陪朕去看看母后。”李景楠起身往外走。 “是。奴才遵旨。”小太监毕恭毕敬的跟在李景楠的身后。 出了御书房,轿撵很快的被抬了过来。 “皇上,上轿撵吧。”小豆子在李景楠的身旁哄着李景楠,生怕李景楠再一个不开心,自己的屁股又开了花。 李景楠点了点头,立刻就有小太监跪在了地上,把自己的背当成垫脚石,让李景楠踩着上去。 就在李景楠要上去的时候,他突然扭过头来瞪了一眼小豆子,然后警告着他:“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小豆子听完,被吓的脸煞白,李景楠瞪了他一眼,坐进了轿撵里。 轿撵的小窗口都是用厚重的帘子遮挡着,他记得当初华轻雪是要给他做一块玻璃安在轿撵上呢。 李景楠抱着小暖炉,闭上了眸子。 轿撵缓慢的在皇宫里穿梭着,晃晃悠悠,不知不觉到了太后的寝宫。 李景楠向太后请安,郑淑玟坐靠在床上,妆容依旧精致,只是精神有些不太好。 “母后这是怎么了?”李景楠问。 一旁的紫苑回道:“太后这两日感染了风寒,身体有些不好,经常晚上咳醒。” “太医有来看过吗?”李景楠皱眉问紫菀。 “来过了,开了几副药。” “我也没什么大碍,皇上就不要担心了。”看到李景楠关心自己,郑淑玟心里略感欣慰。 “母后这几日就好好的歇息吧,不要太过操劳了,剩下的就让儿臣代劳吧,儿臣已经长大了,不能事事都让母后操心了。”李景楠一脸关心的看着郑淑玟,心里却打着别的算盘。 “皇上这是什么话,母后没事,不操劳,皇上有这份心,我就很满足了。”郑淑玟握着他的手,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母后,父皇去世后,您一直操劳忙碌,儿臣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眼下您病了,儿臣应该好好帮您分担才是。”李景楠一脸诚恳的说道。 终归是自己的儿子,郑淑玟还是有些心疼李景楠的,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就有劳皇上了。”郑淑玟笑着看着他。 “儿臣没事。”李景楠见郑淑玟同意,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倒是连累母后身体有恙,儿臣心中不忍。” “我的皇儿长大了,都知道心疼母后了。”郑淑玟一脸感慨的看着他。 “母后好好休息,儿臣就不打搅母后了。”李景楠道。 “去吧。”郑淑玟拍了拍他的手。 等李景楠走后,郑淑玟原本笑着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紫菀。”郑淑玟将紫菀叫了过来。 “在,太后有何吩咐?”紫菀走到郑淑玟的床前。 “派人盯着皇上。”郑淑玟的语气冰冷。 紫菀略微有些诧异,太后才刚应了皇上,怎么又…… 郑淑玟一个眼神扫了过来,紫菀连忙低下头,刚刚自己差点又犯了太后的大忌。 “行了,下去吧,我乏了,没事就不要来打扰我了。”郑淑玟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最近她确实有些精神不济。 “是。”紫菀带着宫女退下。 …… 青州大营,傅廷烨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收到赵升的来信,心里总会有些挂念,他心血来潮,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将信放进小竹筒里。 “来,你过来。”傅廷烨将一个士兵叫了过来。 “是,将军!”小士兵站的笔直,等待着傅廷烨的吩咐。 “将这封信送到盛京。”傅廷烨将手中的竹筒递给了小士兵。 “是!”小士兵声音响亮,脸上扬起笑容,心道这一定是将军给夫人的信。 这小士兵笑得实在太喜庆,饶是傅廷烨一个大男人,都不禁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立时拉下了脸吼道:“笑什么笑,赶紧去!” 小士兵浑身一颤,连忙应着:“是,将军!” 说完便跑了出去,留下傅廷烨一个人在帐营里吹胡子瞪眼,是不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一个个的都皮实了不少? “将军。”海士轩和秦老五两人一齐从营帐外走进来。 傅廷烨抬起眸子看了海士轩一眼,见他这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也放下心来:“又活过来了?” 自从被秦老五暴揍了一顿之后,海士轩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恢复了不少。 海士轩听出傅廷烨调侃之意,老脸一红,“之前是末将考虑不周,导致损失了这么多将士,等下一战,末将一定要让辽军血债血偿!” 话音后半段说的很有气势,铿锵有力。 “报----” 这时,一个士兵进来通报要事。 海士轩疑惑的看向前来通报的人,难不成是辽军突袭了?那他可要趁此机会好好回报一下辽兵! “南诏国公主,派侍女给营中送了不少药材来。”士兵说道。 营帐里的几人纷纷愕然。 乌欣瑶给他们送药材? 海士轩扭头看傅廷烨,不解的问道:“将军,你说这南诏公主是什么意思啊?给我们大齐来送什么药?” “该不会这药里面掺了什么东西不成?”秦老五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难道在秦副将的心中,我们公主就如此不堪吗?”乌欣瑶的侍女随后走进来,恰好听见秦老五的话。 秦老五尴尬的笑了两声,“哎呀,别见怪、别见怪……” “参见傅大将军。”侍女不理会秦老五,向傅廷烨抱拳行礼。 “你们南诏突然给我们送药材,别不是有什么阴谋吧!”海士轩到底不放心,半开玩笑的说道。 如今大齐和大辽战况胶着,而南诏一直隔岸观火,敌友不明,态度十分微妙,这次突然送药过来,他们这些人,难免会觉得反常。 “海参将就放心吧,我们公主还不屑于做这种事,公主不过是为了谢傅大将军之前卖兵器给南诏,助南诏击退了辽军。”眼前的女子充满异国风情,脸上的笑容里带着一股高傲。 “替本将谢过公主,公主的心意在下收下了。”傅廷烨谢道。 “药材我已经送到了,就不叨扰将军了。”侍女见任务完成,便向傅廷烨告辞,不再多留。 等到人走远,秦老五立即冲身旁的海士轩挤眉弄眼:“依我看,人家公主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滚!”傅廷烨一个冷眼扫了过来,“想挨板子直说!” 秦老五立即老老实实闭上嘴巴。 海老五则一脸幸灾乐祸。 “老海,你把这些药材全都给军营的军医拿去,然后给受伤的将士用。”傅廷烨吩咐海士轩。 “是,末将这就去办。”海士轩抱拳应下,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对秦老五揶揄的一笑,笑的秦老五直捏拳头。 第二百八十三章 胜了胜了 ——辽兵军营。 “太子太子,我们拦住了一只信鸽。”一个士兵突然跑了进来,手里还抓着一只信鸽。 “拿过来!”萧翰看了一眼,心里断定这只信鸽来自大齐军营。 士兵将竹筒里的纸条拿了出来,递给萧翰。 萧翰打开一看,顿时眼中流露笑意,他将纸条一揉递给了刚刚的士兵:“纸条烧掉,信鸽烤了吃!” 小士兵一听眸子亮了,自从粮仓被烧毁,最近大家都在闹饥荒,好些日子没碰腥了。 “谢太子殿下!”士兵高兴道。 士兵走后,营帐内的将士不禁问道:“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太子殿下这般开心。” “看样子,傅廷烨还不知道华轻雪被齐国太后关进天牢了。”萧翰勾着唇角,眸子里带着一丝得意。 他思索片刻,起身传令:“叫将士们今日好好歇息,养精蓄锐,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 …… 直到天蒙蒙亮,齐军的将士刚睁开眼,就听到了大地隐隐震动的声响。 ——是辽兵的铁骑! “报——” 一个士兵连滚带爬的跑进主帅营帐,神情惊慌,“将军,辽军突袭!” “召集全军将领迎战!”傅廷烨拿起自己的大刀,沉步走出去。 战场上厮杀声一片,硝烟弥漫。 傅廷烨手提兵器斩杀无数辽兵,刀起刀落便杀出血路,大有万夫莫开之势! 萧翰见自己的将士在傅廷烨手底下死伤惨重,神情愈发阴冷,就在傅廷烨一刀砍过来的时候,萧翰举刀格挡住他的进攻,眸子里还带着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傅大将军应该还不知道一件事。”萧翰道。 傅廷烨皱着眉头,手劲用力就让萧翰连人带马退了几步。 萧翰不为所动,冷笑道:“傅大将军不在盛京的这些日子,司兵夫人可是受了不少苦啊!” 傅廷烨一听到司兵夫人那四个字,神色一凌,不过很快恢复过来,提刀横砍,萧翰握紧缰绳闪躲,那一刀劈在马身上,隔着金属软甲也叫马吃痛的嘶鸣! 萧翰制不住失控的坐骑,直接被甩下了马! “你说华轻雪怎么了?!”傅廷烨一刀指在萧翰脸前,声音狠戾。 萧翰翻身而起,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泥土,勾起一丝阴冷笑意。 “司兵夫人被你们大齐的太后关进了天牢,你不知道吧?”他问道。 傅廷烨听完,脑袋嗡嗡作响,震惊至极! 怎么会?! 赵升为什么没有给他来信? 还有皇帝呢?小皇帝怎么也没有给他递消息? 萧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身心舒畅,哪怕死了不少辽兵,也自觉出了口恶气! “你是不是在好奇为什么没人通知你?”萧翰强忍着伤处的疼痛,笑着说道,“那是因为,给你送来的信,全部被我拦下来了!哈哈哈哈!……” 傅廷烨猩红的眸子里充满了怒意,想都没想就朝萧翰面部劈过去! 白光一闪,远处倏地射来一箭!直直刺进傅廷烨肩上! 傅廷烨脸色一变,手里的刀也因此偏了方向,硬是让萧翰逃出生天! “将军!”海士轩连忙飞奔过来,用刀挡下接二连三射过来的箭羽。 “我没事。”傅廷烨的神情凝重,他握紧了自己的刀,大脑还在因萧翰的话而混沌纷乱。 那一头,萧翰早已逃得看不见踪影。 “将军,辽国太子跑了。”海士轩恼火道。 萧翰怎么会真的跑掉?傅廷烨受伤,此时正是趁胜追击的大好时机! 辽兵陆续撤离,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些黑点,劈天盖地朝齐兵掷来—— “不好了!是震天雷!” 傅廷烨一听连忙抬起了头,他脸色大变,不顾肩上的伤,连忙调转了马头飞快的奔向往军营。 “众军将领听令!立刻向四周分散开!”傅廷烨传令道。 一瞬间齐军连忙向四周分散。 萧翰站在高处观测台上,紧锁眉头,对齐军这一动作有些不明所以。 “太子,齐军这是想要干什么?”一个将领看不明白齐军这是想要干些什么。 如果畏惧震天雷想要撤离,也不至于分得这样散乱,倒像是惊弓之鸟没个章法的逃窜,可是傅廷烨的大军,纪律严苛,会出现这种抱头鼠窜的情形? 这时,在齐军空出来的位置上,出现一排奇怪的装置。 辽军的震天雷已经砸了下来,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受惊的马儿乱了阵脚,胡乱奔跑着。 战场上一片硝烟。 “保护好将军!”海士轩一边和辽军厮杀着,一边向将士们下着命令。 “放炮!——”炮兵营的营长挥舞旗帜。 立时便有数不清的黑色炮弹,从炮筒里发射出来! “太、太子!你看!大齐那……”辽兵将士惊恐得语无伦次。 从大炮筒里发射出来的震天雷射程远,杀伤力要比辽军持有的震天雷要强大好几倍,连距离最远的观测台也不再安全!炮火随时会牵连过来! 萧翰一瞬间变了脸,“该死,原来他们还准备了后手!” “太子!那齐军的震天雷杀伤力实在是太大,我们的人死伤惨重!” “把所有震天雷都给我抛出去!”萧翰不甘心,好不容易将齐军逼到这一步,若是撤退,就前功尽弃了! “太子,这齐军的震天雷难不成是改装过的?比我们的震天雷实在是强太多了!”萧翰身边的将领惊惧问道。 萧翰阴沉着脸,突然想到在盛京时遇到的爆炸,看来那个时候,华轻雪就已经在着手准备震天雷的改装之事。怪不得傅廷烨和大齐小皇帝一都不担心将这震天雷卖给大辽,原来是他们有了更好的武器! “报——”又有士兵来报。 “说!”萧翰不耐烦道。 “回太子,我们的伤亡已近过半!” “什么?!”萧翰愕然瞪大了眼睛,才一小会儿时间,辽军十几万人马怎么可能只剩下一半?! 萧翰想看清前方战况,可到处都是黑色的滚滚浓烟,熏疼了他的眼睛,再看前来禀报军情的士兵,身上还沾染着血迹,脸上亦有黑灰。 萧翰的身体有些摇晃,这叫他如何接受得了?! “太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旁边的将士眼快的扶住了萧翰,小心翼翼问他下一步的打算。 萧翰站稳了身子,眼眸猩红,紧咬牙关吐出一个字:“撤!” 他闭上眼睛,心中不甘:想要统一天下的愿望,没办法实现了…… …… 边境战况从盘水一路传达盛京。 李景楠看着手中的信,心情忽上忽下,从紧张变成了喜悦,又从喜悦变成了担忧,他紧锁着眉头,最终将手中的信捏成了一团。 太监在一旁有些好奇,不知道这前方的战事到底是如何。 “你们先下去吧。”李景楠心烦意乱,挥了挥手示意周围服侍的宫女和太监退下。 御书房只剩下李景楠一人。 他神色忧愁的坐在椅子上,大齐胜了,一场苦战换来大齐未来至少二十年的安稳,这本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可是,却传来了另一个噩耗,傅廷烨失踪了。 李景楠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很愁苦!怎么偏偏这个节骨眼…… “皇上,陈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李景楠心不在焉道。 “臣参见皇上。”陈远进来向李景楠行礼。 “说吧,找朕什么事?”李景楠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刚得知前方战事,他现在心情不太好。 “皇上心情不好?”陈远不禁问,如果李景楠心情不好,自己还是等皇上心情好了再来吧。 “前方刚传来战事结果。”李景楠的小脸皱到一起。 “难不成是我们齐军败了?!”陈远惊道,心里不安,看小皇帝这个样子该不会是战事紧急吧?!连傅廷烨出马都失败,那还怎么玩耍? “傅廷烨带军大胜辽军。”李景楠说。 “这不应该是喜事吗?”陈远顿时喜出望外,齐军胜了! “辽军伤亡惨重,应该会停战很多年,至少在辽国的武器还未提升起来前,是不会再开战的。”李景楠悬着的一颗心是放了下来,可脸上还是有些担忧。 陈远听完这些,更加费解。 这是天大的好事,怎么皇帝好像还是不开心? “皇上为何还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来?”陈远问道。 “傅廷烨失踪了!”李景楠烦躁的回道。 “啊?”陈远愣住,“……傅大将军,失踪了?!” 一国大将生死不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谁也无法预料,陈远心里突突的跳,大约明白李景楠的心情了。 这时,李景楠有些拿不定主意问陈远:“依你看,朕应不应该告诉司兵夫人?” 陈远很慎重的思索了片刻,回道:“皇上还是告诉司兵夫人为好。” “为什么?”李景楠犹豫,“她会受不了的。” “皇上您想,傅大将军如今生死未卜,您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司兵夫人总会知道的,与其让她从别人嘴里听到那些添油加醋的,不如您亲自告诉她,您还可以告诉夫人,保证派人搜寻大将军下落,也好叫司兵夫人安心。” 陈远分析的头头是道,李景楠听完觉得很有道理。 “朕最近去不了天牢,就由你来代替朕走一趟吧。”李景楠将这一重任交给了陈远。 陈远囧住,还真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二百八十四章 硬闯 天牢的侍卫见到陈远前来,连忙恭敬的行了个礼。 “陈大人!” “嗯,不错不错,很有眼力劲!”陈远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二人得到了陈远的赞赏,脸上连忙堆起了笑容。 “谢陈大人夸奖。” “行了,我进牢里查看一番,你们继续在这站着吧。”陈远敛了敛眸子,然后走了进去。 外面冰雪消融,天牢里又冷又湿,司兵夫人在牢里待了这么久还能坚持,陈远心里倒是对她有些钦佩。 天牢是最折磨人的地方,凡是在这关的重犯,不是被各种刑法折磨,就是被这环境折磨,最后即使不死在牢狱之中,也会精神崩溃! “夫人。”陈远叫了一声已经狼狈不堪的华轻雪。 华轻雪听到这声音,缓缓的抬起了眸子,一张原本水灵的脸,变得毫无血色,还有些皱巴。 “夫人在牢中,大概还不知道两军已经开战的事吧!”陈远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华轻雪脸上的变化。 “两军开战了?”华轻雪神情有些激动。 “是的,夫人,双方都使用了震天雷,伤亡有些惨重。”陈远叹了一口气。 华轻雪的眸子黯淡了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兵器,或许不会死这么多人…… “不过令人庆幸的是,辽军因为惨败,大齐至少近百年不会再有战争了。”陈远复述着李景楠的话,不过这个近百年,是不是有些太夸张啊?! “真的吗?”华轻雪沉郁的心情稍稍缓解,但是对于沙场上的那些已故的将士,她心里仍然愧疚。 “真的!”陈远嘴角带着笑意,“不过……” “不过什么?”华轻雪心中一紧,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傅大将军失踪了。”陈远说道。 华轻雪猛地睁大眼睛,“什么?!” 她犹遭雷劈,两耳嗡嗡作响,眼前忽地一黑,昏死过去! “夫人?”陈远慌忙叫了一声,暗道不好! “来人,快来人!”陈远高声唤道。 “陈大人有什么吩咐?”远处的侍卫立即跑过来。 “把大牢的门打开!” 侍卫赶快将牢门打开。 陈远三两步上前,查看华轻雪的状况。 他正心慌意乱时,外面忽然呼啦啦来了一群宫人,簇拥着一位华衣贵妇,郑淑玟竟在此时来到牢房! 陈远赶忙行礼:“臣参见太后。”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郑淑玟看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陈远,眸光显出凌厉。 陈远低着头,眼珠一转,禀告着:“臣今日例行检查,发现司兵夫人晕倒在地上,因此叫人打开牢笼查看一番。” 郑淑玟听完,看了眼不省人事的华轻雪,没有怀疑陈远说的话。 “行了,你先出去吧,司兵夫人这里不需要你再管了。”郑淑玟的眸子盯着倒在地上的华轻雪,这两天她心里有些不安,想要尽早的除掉华轻雪,以绝后患。 “臣告退。”陈远的眸子微暗,躬身退下。 走的时候,紫菀看了他一眼,眸子里带着一丝深意。 陈远顿了顿,没有理会,直接离开天牢。 “来人,给我将华轻雪弄醒!”郑淑玟冷声道。 立即有人端来了一盆冷水,尽数浇在华轻雪的身上。 冰冷的触感刺激了身体寸寸感官,华轻雪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都湿透了,她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身体马上就要冻成冰一样。 华轻雪抬眸,勉力细看,才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人。 郑淑玟颇为冷淡的看着浑身颤抖的华轻雪,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太后,这是要做什么?”华轻雪颤抖着唇,裹着自己的衣服,整个人缩成一团。 “做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郑淑玟冷笑,慵懒的瞥了眼身边的紫菀。 紫菀会意,拍了拍手,从她身后走出两个身形高大的太监。 “对不住了,夫人。”太监说完,上前将华轻雪架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华轻雪心中惊恐,想要挣扎,身体却绵软虚弱,使不出半点力气。 华轻雪被两个太监架到刑架上,胳膊被绑上了绳子,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郑淑玟,实在想不明白郑淑玟何至于要这样对自己! “华轻雪啊华轻雪……你说,我有什么理由留下你呢?”郑淑玟看着她,精致的面容显出冷酷。 “太后,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华轻雪看着郑淑玟,她怎么都想不到太后想要将她除去。 “很想知道么?我不妨告诉你,因为傅廷烨,你们只会成为皇上的障碍。”郑淑玟面色冰冷,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傅廷烨一心为国,镇守边境,怎么能说是皇上的障碍?!”华轻雪瞪大了双眼,她没有想到太后会如此忌惮傅廷烨。 “傅廷烨手握重权,势力之大,当初他威胁我们母子二人封他为王,难道就没对这皇位动一点心思吗?”郑淑玟回想起当初的屈辱,便怒不可遏! 华轻雪拼命摇头,“不是,他不是那种人……” 郑淑玟捏住华轻雪的下巴,锐利的眸子流露出得意,任傅廷烨再威风又如何?他女人的生死不照样捏在她的手里? 郑淑玟欣赏着华轻雪这副狼狈的样子,满意的勾了勾唇,眸底闪过一丝嘲弄。 “傅廷烨既然敢胁迫我们母子二人,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郑淑玟不紧不慢说道,将罪名一点点扣下。 “不可能的,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华轻雪的头很痛,神色痛苦。 “不可能?什么叫不可能?你真的了解他吗?你觉得你所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人吗?华轻雪,你怎么这么天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华轻雪痛苦的反驳。 傅廷烨光明磊落,顶天立地,郑淑玟的诋毁,华轻雪一句也不信! 郑淑玟见她冥顽不灵,面露讥笑,红唇轻启:“看来,不用刑是不肯认罪了?” 太监拿来了鞭子和一桶水,鞭子浸泡在装满盐水的木桶里,华轻雪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大脑传来的痛意越来越强…… …… 陈远从天牢出去后,马不停蹄跑去御书房。 “快……快!公公通传一下,御林军总管陈远有要事求见皇上!” 小太监面露为难,“陈大人,皇上正在和左丞相商量要事,不见任何人。” 陈远哪里还管那么多,对小太监说道:“我有急事需要向皇上禀告!请公公通传一下!” “陈大人,不是奴才不帮您,违抗圣旨是要掉脑袋的事啊!”小太监说着,露出一副惊恐的样子。 这让陈远不由的恼火,太后现在不知道会对华轻雪做些什么,要是去迟了,华轻雪必会遭殃! “左丞相进去多久了?什么时候会离开?” “这哪里知道……” 陈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现在只有皇上才能救华轻雪! 陈远等不了了,心一横,打算硬闯! “哎?!陈大人您这是要干嘛!”小太监一看陈远的架势,吓得脸色都变了,死命拦住陈远,不让他进去! ——御书房内,李景楠正在和左钰华商议朝事。 “之前父皇就经常和朕说,左相在朝为官多年,经常为他排忧解难。”李景楠沉声道。 “先皇当年宁愿割地给辽国也不愿与辽国开战,无非是怕战争给百姓带来无尽的伤害,虽然沉迷于卜卦之事,但不能否认是位仁君。”一想到先皇,左丞相的眼神里流露沧桑。 “左相还记得吗?先皇驾崩之前,朕失踪过一段时间。”李景楠问。 “臣记得。” “当年父皇占卜出蟠龙山上藏着一件兵器,极为厉害,可作国之利器,父皇还说,这件兵器绝对不能落在辽人手里,嘱托朕一定要找到这件兵器,所以朕才会带着侍卫跑去蟠龙山。” 左钰华听了,微微诧异:“那皇上找到那件兵器了没有。” 李景楠眼眸暗下,说道:“朕找到了一位女子,她昏迷在雪地里,失去记忆,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 左丞相隐约明白了些,“那位女子是……” “浓霜轻雪妒清华,暖日烘时只见花,朕给她取了名字,叫华轻雪。”李景楠苦笑,轻轻叹了口气。“而如今,母后将华轻雪抓了起来,华轻雪答应给朕做的三件武器还未完成,朕实在揪心啊。” 左钰华立即明白李景楠的意思,问:“皇上想要老臣怎样做?” 李景楠的眸光冰冷,低声道:“朕想要救人!” 左钰华垂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皇上想要成事,就要做好失去另一些的准备……” 李景楠微微颔首,“朕明白。”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李景楠循声望去,不悦的皱起眉头。 “陈大人!……陈、陈大人!”小太监想办法拦着陈远,可陈远铁了心想要往进闯,小太监如何拦也拦不住。 “滚开!”陈远被这小太监的接连阻拦弄得怒火中烧,一脚将对方踹翻在地! 门口的侍卫也急忙拦住着陈远,奈何陈远武功高强,几个侍卫又不敢下狠手,愣是敌不过他。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李景楠见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进来,冷声问道。 小太监惊恐说道:“皇、皇上,陈大人他……” 还没等小太监说完,陈远就已经闯了进来。 “皇上!天牢出事了!”情况紧急,陈远来不及向皇上解释。 再拖下去,只怕真要出事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撕破脸 李景楠一听天牢出事了,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左钰华也立即明白。 所谓天牢出事,无非是华轻雪出了事。 他站起身,知趣的向李景楠躬身道:“皇上,老臣先告退了。” “嗯,去吧、去吧。”李景楠的心思已经全在天牢上,哪里还管左相走留的问题。 待左相走后,李景楠立即问着陈远:“天牢出什么事了?华轻雪怎么了?” “太后去了天牢,看样子是要对司兵夫人做些什么!” 李景楠咬咬牙,一甩袖子,提步往外走。 …… 天牢里,华轻雪的头越来越痛,她的视线模糊,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头部剧烈的疼痛卡在了喉咙处。 郑淑玟悠然自得的坐在一旁,勾唇浅笑,欣赏着华轻雪此刻的狼狈。 她倒要看看,这华轻雪的命,到底有多硬? 一个宫女从角落里缓缓的走了出来,面无表情拿起鞭子,抻了一下,发出一声凌厉的脆响。 “磨蹭什么呢,再不动手,一会儿也让你尝尝这鞭子的滋味。”紫菀见郑淑玟脸色有些烦躁,低声催促着眼前的宫女。 宫女瑟缩了下,她可不想尝这浸泡过盐水的鞭子的滋味。 宫女不敢怠慢,抬手扬起了鞭子,作势要抽下去。 华轻雪垂着脑袋,已经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这鞭子落到自己的身上。 鞭子快要落下时,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住手!统统都给朕住手!” 众人向门口望了过去,见李景楠匆匆赶来,他脸上有些潮红,呼吸急促而紊乱。 郑淑玟目光陡然凌厉,对着那个宫女呵斥道:“给我打!狠狠的打!” “给朕住手!”李景楠怒气冲冲走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压抑着怒焰。 宫女一时停在了原地,一边是皇上,一边是太后,到底打还是不打? “陈远,把那个宫女的鞭子给朕夺下来,朕倒要看看谁还敢动手。”李景楠厉声喝道。 “是。” 宫女不是陈远的对手,鞭子瞬间落进陈远手中。 天牢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郑淑玟没有想到李景楠会动这么大的气,而且陈远…… 她的眸子沉了沉,脸色有些不好看。 “对不住了,太后。”陈远唇角一勾,将手中的鞭子重新扔回了木桶里,溅起了水花。 “陈远,你竟然敢背叛我!”郑淑玟声音冰冷,心底的怒火一阵阵升腾,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陈远没有理会郑淑玟,而是转身将华轻雪从刑架上放了下来,华轻雪浑身已经湿透,再加上这天牢寒冷的气温,直冻得华轻雪嘴唇发紫,她身体软瘫,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 李景楠看到这一幕,心里对华轻雪的愧疚更深,眸底覆着浓浓阴鸷。 “母后,您今日这是想要做什么?”李景楠浑身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眸光冷到了极点。 而郑淑玟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一样。 “皇上就是这样对母后说话的吗?!我是你的母后!”郑淑玟的声音尖锐,看到李景楠维护华轻雪,她怒火滔天! “母后何时把朕当作过儿子?”李景楠冷冷注视着她,“天底下,有哪一个母亲会把自己的儿子关起来?又有哪个母亲为了权利,竟不顾自己儿子的安危?” 他一字一顿的说着,脸上神色越来越冷漠,心也越来越麻痹。 所谓的母子亲情,当真就是个笑话,早在不知何时土崩瓦解,变得支零破碎。 郑淑玟怔怔后退了半步,心里发慌。 这是怎么了? 她是他的亲生母亲,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怎能记恨自己?! “你在怪我?”郑淑玟没有想到李景楠对自己积怨如此之深,她辩解道,“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 李景楠道:“母后是为了自己。” “说来说去,你无非是因为华轻雪迁怒于我!”郑淑玟咬牙,心里却把所有的错都归在了华轻雪的身上,愤怒道,“这个女人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她是大辽的奸细!你身为皇上,不严加拷问,反而一再包庇,实在有负你父皇对你的寄望期许!” 李景楠恍若未闻,只是皱着眉查看华轻雪的状态,神情专注。 郑淑玟的身体不住颤抖。 她的儿子,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如今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皇上!”郑淑玟指着华轻雪,歇斯底里的咆哮,“这华轻雪到底哪点让你这般偏袒?!你究竟着了什么魔!!!” 李景楠看向郑淑玟,只觉得她不可理喻,“就凭她爱我护我,一心为我!她才是真正为我着想的人!” “皇上,司兵夫人不太好,得赶紧传太医。”陈远在一旁提醒。 李景楠脸色一变,再不跟郑淑玟纠缠,让陈远抱起华轻雪离开天牢。 郑淑玟在原地,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身体晃了晃,险些没站稳,幸好身后的紫菀眼尖的扶住了太后。 “太后,您还好吗?”紫菀担心的看着郑淑玟。 郑淑玟没有说话,整个人有些呆滞。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李景楠会这样对她…… …… 匆忙带着华轻雪回了寝宫。 “皇上,司兵夫人的衣服都湿透了。”陈远一路上抱着华轻雪,自己身上也被沾了水,只感觉冷飕飕的。 “来人!”李景楠叫来两个宫女。 宫女帮华轻雪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李景楠和陈远在外间急得团团转。 “陈远,你出宫去,把卢正清给朕叫来!”李景楠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让卢正清来为华轻雪医治最合适。 一来卢正清一直在给华轻雪看病,二来,太医院里难免残留太后党的人,李景楠有些不放心。 华轻雪奄奄一息,陈远不敢耽误,转身便往宫外去。 …… 陈远骑马赶到华轻雪的别院,已是傍晚时分,他下了马,让自己的侍卫去找辆马车来,然后自己走了进去。 喜儿正巧碰到陈远,一眼就认出他是抓走夫人的人,脸色一变,怒气冲冲道:“你都抓走我们夫人了,还来这干什么?!” 对于喜儿的愤怒和敌意,陈远没有在意,直接问道:“卢正清在哪?” “你抓走我们夫人,还想抓走夫子?你做梦!我是不会再让你抓走夫子的!”喜儿气愤的拦在陈远身前,死活不让他过去。 “让开!”陈远正着急,要不是顾及喜儿年纪小,直想一巴掌拍开。 偏偏喜儿脾气犟,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要想过去,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我没有时间和你闹,再跟你说一遍,让开!”陈远的脸一黑,语气重了几分。 “我是不会让你把卢夫子抓走的!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们夫人犯了什么罪?你要将夫人抓走?!”喜儿恶狠狠的瞪着陈远,没有丝毫的退让,只要一想起眼前人当初怎么抓走华轻雪,便怒火难遏。 “将她弄走!”陈远不想再和喜儿纠缠,吩咐自己身后的侍卫。 “你们干嘛?放开我,放开我!”侍卫上前,将喜儿拉到了一旁,喜儿被人钳住双手,连踢带踹的挣扎。 陈远没有再看她,径直往院里走去,他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将卢正清带回去,所以一刻都不能耽误。 喜儿看着陈远越走越远的背影,整个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处,她心里着急,不能再让他将卢夫子抓走了,她得想办法向卢夫子去报信去。 这样想着,喜儿的眼珠不停的转动着,她要想什么办法好呢? “卢夫子,你回来啦,快救我!”喜儿对着侍卫身后喊过去,脸色还带着出欣喜的神情。 侍卫见状,转身张望,喜儿趁机挣脱出来,飞快的跑掉了!—— 她不停的跑,不停的跑,一刻不敢歇,喜儿发誓这是她第一次跑得这么快! 卢正清此刻正在和罗慕语逗弄着孩子,罗慕语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再没有什么比夫君陪伴在自己和孩子的身边更为幸福的事了。 “卢夫子!卢夫子!.……”喜儿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小脸因为呼吸不畅变得通红。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跑得这么急?”卢正清问道。 “喜儿,你慢慢说,不急。”罗慕语抱着孩子,温柔的看着喜儿。 喜儿喘着气道:“夫子,你还记得之前抓走夫人的那个人吗?” “记得啊,怎么了?”卢正清蹙起了眉,他记得当初抓走夫人的是陈远,不过他对这个人并不面熟。 卢正清不解的看着喜儿,不明白喜儿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 “他带着侍卫又来别院了!而且在找你!”喜儿说的时候有些激动,声音都提高了不少,“夫子,你快躲起来吧!千万别被他找到!” “什么?”罗慕语听完,面露惊恐,“为什么又要抓人?……那,那我们要怎么办?” 卢正清乍听这消息,心里也慌,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安慰罗慕语和喜儿:“别担心,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会有事的。” “夫子您别忘了,当初夫人也没有犯事,可还是平白无故的被安了罪名!”喜儿哭丧着脸道。 罗慕语想到华轻雪被抓,心里同样后怕,紧张的道:“……你还是躲起来吧,我……我实在是担心,我不想你和夫人一样被抓起来……” 话到尾音不禁哽咽,华轻雪被抓走已经这么长时间,竟是没个音讯,她真的不想卢正清再被抓进去,如果那样,她和孩子该怎么办? 第二百八十六章 会失忆吗 “是啊,夫子,你还是听慕语姐姐的吧,快躲一下吧。”喜儿也劝卢正清。 罗慕语的眼圈已经红了一圈。 卢正清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二人,本来没有什么可畏惧,可他看到罗慕语变红的双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吧。” “夫子,你从后门出去,前门有侍卫把守,后门他们不知道!”喜儿为卢正清策划躲藏计划。 卢正清不放心罗慕语和孩子,犹豫不决。 喜儿又催促道:“夫子,您快出去吧,不然一会儿那人过来,您想走都走不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打开了。 “卢夫子这是要去哪里啊?”陈远看着卢正清,脸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 “陈大人。”卢正清看到来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知道陈大人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陈远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夫子,别同意!没准儿这人是要使什么诡计,你别上当!”喜儿冲出来,一口回绝陈远,表情充满敌意。 卢正清思索片刻,只觉得陈远就算硬要抓走他,他也无可奈何,便点了点头,同意了陈远的要求。 “夫子!”喜儿着急极了,这个陈远并不是可以信任的人,夫子怎么就同意了呢? “没事,别担心。”卢正清冲着她们笑了笑。 陈远带卢正清来到院落一角,确定四下无人能听见两人的谈话,压低声音道:“皇上请您去宫里一趟。” “皇上请我去宫里?皇上龙体有恙?”卢正清疑问道。 “不是皇上。”陈远顿了顿,眸光一闪,然后凑了过去,小声在卢正清的耳边说,“是司兵夫人。” 卢正清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神情立即焦灼,追问道:“夫人怎么了?!” “说来话长,夫子还是先随我回宫里吧,夫人还在等着您,实在是不能耽搁太长时间……这件事非同小可,还请夫子先保密。”陈远快速解释道。 “好,我这就跟你进宫!”卢正清现在很担心华轻雪的安危,只想要尽快进宫。 “那事不宜迟,我们走吧,马车就在外面等着。” “夫子,你要去哪?”罗慕语紧张的从屋里追出来。 “我去趟皇宫,不会有事,你们在家等我。”卢正清低声安慰。 “你不会有事吧?”尽管卢正清这样说,罗慕语还是不放心。 “放心,我会回来的,他不是来抓我的,是皇上身体有些不舒服,叫我去一趟。”因为不能透漏夫人的事,卢正清也只能拿皇上来做幌子。 罗慕语一听,悬着的心落下来。 “对了,等我一下,我去拿银针。” 卢正清转身匆匆回屋,拿了自己的医药箱,赶紧跟着陈远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卢正清的心始终悬着,忽上忽下。 等到他进了宫,在小皇帝的寝宫里看到华轻雪的模样,卢正清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这还是夫人吗? 卢正清以为司兵夫人只是单纯的头痛,所以才叫他来,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华轻雪瘦了一大圈,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她静静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撒手人寰。 卢正清连忙给华轻雪把脉。 刚触到华轻雪的手腕,卢正清就被她冰冷的体温给惊住了,夫人到底遭了什么罪?! 卢正清收敛心神,细细把脉,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李景楠见他这副样子,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处。 “华轻雪怎么样?”李景楠急切的问道。 华轻雪的身子,实在是太虚了。 换用现代医疗词汇,营养不良、风寒、肺炎等等,最严重的是华轻雪头部的伤。 卢正清一时没法回答,他将自己拿来的针袋摊开后,取出了几根针,开始为华轻雪扎针。 “皇上,一会儿我给夫人开几服药,让药膳房的人煎熬好,等夫人醒了喂她服下,夫人身体里的寒气太重,需要多扎几次针才能缓解。” “好,朕知道了。”李景楠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这几日留在宫里吧,等到华轻雪康复,再回去不迟。” 卢正清躬身称是。 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卢正清开始起针,华轻雪的脸色也稍微好一点。 卢正清将针放回针袋,擦了擦额头的汗,“皇上,草民先去开方子。” “辛苦卢大夫了,你先下去休息,有事自当再传唤你。”李景楠道。 卢正清跟随太监离开寝宫。 “你们也下去吧!”李景楠向寝宫中的宫女挥了挥手。 “是,皇上。” 宫女们陆续走出去,诺大的寝宫里,只剩下了李景楠和依旧处于昏迷的华轻雪。 李景楠走到床边,脱了外衣躺到床上,好久没有和华轻雪睡一张床了。 他轻轻握住华轻雪的手,手心处的凉意使他心底漫溢出愧疚。 “华轻雪,快点好起来吧。”李景楠蹭了蹭她的脖子,小声呢喃着。 不一会儿,困倦来袭,李景楠打了一个哈欠,寻着一个合适的姿势,睡了过去。 …… 郑淑玟回寝宫后,气的不停地摔东西。 “滚!都给我滚!”前来的宫女都被郑淑玟给吼了出去,她生气的将桌子上的瓷器全都甩到了地子上。 她不该留下华轻雪的!不该的! 早知道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早该在抓住华轻雪的时候,立刻杀了她! 郑淑玟猩红的眸子里布满血丝,身体因为愤怒微微颤抖着。 “太后……”紫菀有心想要劝几句。 啪! 郑淑玟扬手打了紫苑一巴掌,紫菀愣在那里,脸偏到一旁,嘴角渗出血丝。 “当初我让你试探陈远,你怎么试探的?”郑淑玟尖锐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她被愤怒驱使已经失去了理智。 “太后,我……” 啪! 还没等紫菀解释,郑淑玟又给了她一巴掌。 “你是不是和陈远联和起来欺骗我?!你背叛我?!”郑淑玟怒气难遏的吼道,手紧紧掐住紫菀的胳膊,尖锐的指甲陷进了她的肉中,疼的紫菀皱起眉头。 “我没有!太后,您要相信我!”紫菀不停的摇头。 郑淑玟没有听她的解释,而是狠狠将她推倒! 紫菀摔倒在地上,手下意识支撑住身体,地上尖锐的碎瓷片扎进她的掌心,紫菀闷哼一声,眉头皱的更紧了。 郑淑玟却没有理会她,整个人就像发了疯一样,将眼前能砸的东西,几乎全砸了! 侍奉的宫女太监们看到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不敢上前,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怒了郑淑玟。 …… 青州。 “海参将,你快看,那好像是将军的马!”一个将士指向不远处的茅屋,那里有一匹受了伤的马。 “对,是将军的马!”海士轩顺着方向望过去,面露惊喜。 没日没夜的搜寻,他们终于找到了傅廷烨! 一群人不顾周围丛生的荆棘,加快步伐往茅屋的方向去。 傅廷烨晕倒在地上,马儿身上被荆棘划伤了皮,在一旁守着他。 “将军,将军!”海士轩跑过去不停的叫着傅廷烨。 傅廷烨肩膀上的伤血迹已经有些结痂,唇色冻得苍白。 “快,带着将军去茅屋里!” 海士轩把人叫过来,几个人抬着傅廷烨进了茅屋里。 “海参将,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回去告诉一下秦副将?” 海士轩沉吟了片刻,说道:“先不着急回去。” 大家疑惑的看着海士轩。 海士轩却有自己的打算。 他之前答应过程婉妙要帮她,如今将军昏迷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想派人先去通知程婉妙。 “海参将,您就不怕将军醒了又让您挨板子?”将士们有些不明白海士轩这个做法,将军心里明明住着夫人,这海参将还不停的帮另一个女人,这让将士们有点看不过去。 “哪那么多废话!”海士轩一个眼神扫了过去,面色愠怒。 将士们一听连忙噤了声。 “先去找个大夫!”海士轩吩咐道。 距离盘水城还远,他们只能从附近村落,找了个头发花白的郎中。 老郎中摸着傅廷烨的脉象,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这让在海士轩心里一阵紧张,他小心翼翼的问:“大夫,将军的病情如何?” 老郎中收回手,摸着自己的胡子,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大将军身上有多处伤口,尤其头部,受到了重创。” “那你赶紧治啊!”海士轩急道。 老郎中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脸认真的说:“外伤好治,可这脑袋上的毛病我治不了,就算伤口好了,也可能会丧失记忆,不过这也说不准……有些人慢慢会自行恢复,也有一些人永远恢复不了。” 海士轩的心里咯噔一下。 老郎中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还是先为将军处理一下伤口吧,将军的伤口已经发生了溃烂,再不处理的话,麻烦就更大了……” 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里拿出药膏,给傅廷烨处理伤口。 “将军何时会醒?”海士轩又问。 “这个不太好说,得看将军的自身情况了,一会儿我开个方子,你们去药铺里抓些药,早晚熬制给将军服用。” “多谢您跑一趟,这些银子请收下。”海士轩掏出了两锭银子。 对方却将海士轩手中的银子推了回去。 “这我可不能收,要说这大将军成日在外征战,守着大齐,守着盘水,如今将军受伤,我们只盼将军早日康复,银子就不要给了!” 海士轩拗不过对方,只得将银子重新收了回去。 送走老郎中后,海士轩转身,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傅廷烨身上,心思异样。 大将军……会失忆? 第二百八十七章 会砍了你 “你们几个,把屋子收拾一下,剩下的把院子里的杂草拔一下!”海士轩指着几个人吩咐。 被安排收拾屋子的几个士兵,都是粗手粗脚的糙爷们,弄的屋子里满是灰尘。 “我说你们到底会不会做事?”海士轩捂着鼻子喊道。 “参将啊,这都是娘们做的事,你让我们这几个大老爷们做,我们也不会啊。”他们灰头土脸的回道,神情无辜。 “你们让我上哪儿找娘们过来?!”海士轩吹胡子瞪眼。 大家相互对视了一眼,认命的低下头。 这边傅廷烨被找到的消息还没有透漏出来,而皇宫里华轻雪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李景楠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华轻雪怎么还不醒?”李景楠在床前来回踱步,焦灼担忧。 “皇上您也知道,夫人头痛发作是旧疾,昏迷时间要长一点。”卢正清尽量安抚李景楠。 其实卢正清心里很清楚,华轻雪的伤势并不简单,她脑中的芯片是一个潜在威胁,如果不及时根除,华轻雪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李景楠叹了一口气,眉头拧在了一起。 这时,床上的人似乎有了感知,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手指也有意识的动了动。 李景楠和卢正清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流露出喜悦和震惊。 这是要……醒了? 李景楠问着卢正清:“华轻雪……是不是要醒了?” 还未等卢正清回答,华轻雪的眉头微微皱起,嘴唇微不可闻的张开,李景楠见状连忙凑了过去。 “傅廷烨……傅廷烨……” “你说什么?” 华轻雪的声音细如蚊声,李景楠没有听清,下意识让耳朵贴近一些,还是没有听清。 “傅……廷烨……”华轻雪紧闭着双眼,脸上带着一丝挣扎,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傅廷烨的名字。 “卢正清,你快来看看!华轻雪这是怎么了?”李景楠看着面露挣扎的华轻雪,忧心忡忡。 卢正清紧紧抿唇,神情变得凝重,他走过去,弯下腰,手指撑开华轻雪的眼皮看了看,而后又覆上她的手腕为她把脉。 “夫人的脉象有些乱,气血很虚……” 卢正清正说着,华轻雪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身上的被子一下子滑了下去—— 卢正清和李景楠吃了一惊,怔怔的看着华轻雪。 “夫人,您,您还好吗?”卢正清小心询问华轻雪。 “……傅廷烨回来了吗找到他了吗?”华轻雪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傅廷烨的消息。 李景楠对上华轻雪充满期盼的眸子,有些不忍。 “李景楠,你快说啊!”华轻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你才刚醒,先休息一下。”李景楠扯着话题,还不忘向卢正清递了一个眼神。 “对啊,夫人,你现在身子很虚弱,注意好身子。”卢正清也附和着,就目前华轻雪的状态来说,还是不要受刺激为好。 华轻雪被二人劝说着躺了下来,她抓着李景楠的手,小声的说着:“傅廷烨会没事的对吧。” 李景楠愣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傅廷烨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不会有事的!” 华轻雪听完,脸色露出了一丝笑:“对,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说完,华轻雪又昏睡了过去。 李景楠问卢正清:“她能醒过来,应该不会再有事了吧?” 卢正清想了想,颔首回道:“算是暂无性命之忧,只是夫人身子虚,需要慢慢养着,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晨就能醒了。” 李景楠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终于归位,他叮嘱卢正清好好照顾华轻雪,转身便离开了寝宫。 “皇上,这不是去御书房的路。”身后的小太监小心提醒着李景楠。 李景楠转身便踹了他一脚,脸上还带着一丝怒意:“朕有说要去御书房吗?” 太监被踹的一个踉跄,不敢再言语。 …… 乾清宫内,郑淑玟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的精神有些不太好。 “太后,皇上来了。”紫菀走到郑淑玟的边上,小声说道。 郑淑玟睁开了眸子,往宫门口看去,见李景楠小小的身影走进来。 “奴婢参加皇上。”紫菀看到李景楠,立即行礼。 李景楠点了点头,看向了郑淑玟,几日未见,郑淑玟原本锐利的眸子黯淡了不少。 “儿臣参见母后。” 郑淑玟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丝讥讽。 “皇上这是想囚禁母后吗?”郑淑玟的声音冰冷。 “儿臣不敢。”李景楠颇为冷淡,眸子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不敢?我看你现在胆子大的很!”郑淑玟拍案而立,尖锐的嗓音猛地提高。 “儿臣想问母后,那日您在天牢里到底对华轻雪做过什么?”李景楠冷着眸子,丝毫没有理会她所说的话。 “皇上不都看到了吗?”郑淑玟一甩袖子,有些恼羞成怒。 “朕说的是朕没去的时候,母后对华轻雪都做了什么?”李景楠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皇上是怀疑什么?”郑淑玟皱起了眉头看向他,手不禁握紧了拳头。 “御医说华轻雪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这难道和母后没有关系吗?”李景楠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波澜,语气也很冷淡。 郑淑玟瞪大了眸子,身子微微颤抖,“你这是……在怪我?就为了那个华轻雪,你怪我?!” “华轻雪对朕有大恩,为我大齐创办理学院,制造兵器,功不可没,朕希望母后今后能抛开成见,对华轻雪以礼相待。” 郑淑玟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你特意来这里见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李景楠沉默不语。 “是不是那华轻雪和你说了什么?!”郑淑玟猛然扑过去,双手用力抓住李景楠双臂,声嘶力竭喊道,“皇上!你看那个女人多歹毒,如此挑拨我们母子二人的关系,你不能上了她的当!” 未等郑淑玟说完,李景楠便打断了她。 “歹毒的到底是谁?” 李景楠将胳膊从郑淑玟的手中抽了出来,“母后,华轻雪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做?就因为华轻雪真心对待儿臣吗?是因为华轻雪比母后还要关心儿臣?是因为在儿臣伤心难过的时候,安慰儿臣的不是母后而是华轻雪?” “那华轻雪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了,让你迷失了心智!”郑淑玟面部狰狞,尖锐的声音极其刺耳,她快步的上前,想要再次上前去抓李景楠的胳膊,却被李景楠一个闪身躲开了。 郑淑玟的眸子变得猩红,她握着拳头,浑身发抖,心里对华轻雪的恨意也越来越深。 “不是朕迷失了心智,而是母后迷失了心智,母后还是好好的养身子吧,朕以后再来看母后!”李景楠不想再看郑淑玟,转身想要离开乾清宫。 可是走之前李景楠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说道:“朕会封华轻雪为朕的义母。” “不!我不同意,皇上怎么可以做这样荒唐的事?华轻雪只是一个低贱之人!”郑淑玟歇斯底里的嘶吼。 然而李景楠恍若未闻,任由郑淑玟在后面大声的哭喊,也不曾回头。 …… “皇上。” 出了乾清宫,陈远出现在李景楠的身旁。 “明日早朝,朕会昭告天下,朕拜华轻雪为义母。” 陈远愣了几秒,皱起了眉头。 李景楠看他这个反应,一甩袖子,颇为不满。他沉下脸道:“朕没有在和你商量!” 说完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这里。 陈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有些无奈,他收回视线,又看了一眼这偌大的乾清宫,心思浮动。 ——等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他便会将紫菀迎娶进他的府邸。 想到这里,陈远的脸上添上了一丝笑容。 回到自己的寝宫,李景楠第一件事就是问卢正清:“华轻雪怎么样了?有没有醒来?” “没有,夫人睡的很熟,很安稳。” “行,朕知道了!你先去歇息吧,等华轻雪醒来,还需要你费神。”李景楠点了点头向他挥了一下手。 “是。”卢正清行了个礼,便回去了歇息了。 李景楠走到床上看了一眼华轻雪,看着她气色有所好转,心头微定。 “华轻雪,快点好起来吧……”李景楠低声叹道。 …… 海士轩终于回到青州大营。 秦老五见海士轩身后只有两名小兵,没有看见傅廷烨,心立即往下一沉。 “没找到将军吗?” “将军找到了。”海士轩回道。 “将军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他?”秦老五激动的问道。 “将军受了重伤,禁不起颠簸,被我安置在离盘水城不远的一个茅屋里,留了几个人守着。”海士轩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秦老五闻言追问:“那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这事不宜声张,海士轩凑到秦老五的耳边,小声的将所有事都告诉了他。 “你说将军可能会失忆?”秦老五一脸震惊的看着海士轩。 海士轩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把这事告诉程婉妙那个女人?你疯了?”秦老五瞠目道,“将军知道会砍了你!” “我能怎么办?难不成我要把夫人从盛京接到这来吗?”海士轩瞪着他没好气的说着。 秦老五哑然,盛京距离盘水千里万里,来去一趟至少两个月,接华轻雪过来,显然不合适。 “那你说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有女人心细吗?”海士轩反问道。 秦老五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机会来了 朝堂之上,李景楠宣布认华轻雪为义母,封号端和,称端和太后。 此话一出,下面瞬间炸了锅。 没想到皇上夺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认华轻雪为义母,这让所有人心中不满。 要说这华轻雪没有身份没有背景,如何当得起皇上的义母?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还请皇上收回旨意!”有大臣不怕死的站了出来。 可李景楠心意已决,哪里肯收回成命。 “华轻雪数次救朕于危难,又于我大齐有盖世功劳!如何当不起?!” 李景楠沉下眸子,扫视朝堂之上的大臣:“圣旨已下,难不成你们想让朕当一个毫无信用的天子?” 众人面面相觑。 这时,一个小太监来到李景楠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李景楠原本阴沉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还带着喜悦:“真的吗?华轻雪醒了?” “是的皇上!”小太监点了点头。 李景楠有些坐不住,现在就想回寝宫去看华轻雪,不过碍于朝堂之上的大臣,他咳嗽了一下:“咳,众卿还有事吗?没事的话退朝!” 还未等大臣们说话,李景楠便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兴冲冲的往寝宫走去。 下面的大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有些傻眼。 …… 华轻雪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她缓缓睁开眼睛,头还在隐隐作痛。 “夫人,你醒了?”卢正清见她醒来,连忙上前。 “我这是在哪儿?”华轻雪勉强坐起来,扶着额头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天牢里了。 “这是皇上的寝宫。”卢正清答道,伸手为她把着脉。 华轻雪恍然,可是她也没有见李景楠的身影。 “那李景楠呢?” “皇上去早朝了。”卢正清发觉华轻雪的脉象平稳,收回了手。 华轻雪呆呆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问卢正清:“我睡了多久?” “三天,比上次的时间短了一点。”卢正清仔细打量她的脸色,试探着问道,“你在牢里发生过什么事?” 华轻雪见卢正清这样问,不由得疑惑:“怎么了?” “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卢正清问。 “昨天?我不是还没醒吗?”华轻雪有些懵。 卢正清沉吟片刻,道:“你的精神应该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然后出现了应激反应。” “刺激?”华轻雪愣住,随即沉默下来。 她想起那个梦。 想起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如何厌恨她的所作所为,最终精神崩溃,将她从高楼推下。 华轻雪垂下眼帘,神情黯然,整个人透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暮气,说不清是悲伤或惆怅。 卢正清叹了一口气,心里只觉得华轻雪会如此,应当与傅廷烨失踪有关。 这时,外头传来李景楠的声音:“华轻雪你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事?” 人影未到,声音就已经先冲了进来。 华轻雪看他风风火火的模样,不禁失笑:“我没事,别担心。” “真的吗?”李景楠有些不放心,又去问卢正清。 卢正清躬身道:“夫人的身子还是有些虚弱,不过没有大碍了,接下来好好调养便是。” “李景楠,有没有将军的消息?”华轻雪问。 李景楠闻言,神情微微僵硬,随即露出笑脸,安慰道:“你别担心,海参将和秦副将正在全力寻找傅廷烨,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他不愿让华轻雪过度担忧,下意识转移话题,高兴的告诉她:“华轻雪,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义母,以后再也没人敢随随便便把你关起来!” 华轻雪愣住,“义母?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义母了?” “就在今日的早朝上。”李景楠挑着眉,一脸得意。 华轻雪哭笑不得,才这么一会儿时间,自己就从叛国贼变成了李景楠的义母了? “这样做合适吗?”华轻雪有些担心的问他。 “哎呀,你就不要管这么多了!朕可是当朝天子,还有谁能抗旨不成?”李景楠一挥袖子,小小身板倒是显得很潇洒。 华轻雪没再说什么,但是她心里却很清楚,李景楠将自己从牢里救出来,又封自己为义母,中间过程一定不简单。 问得太多,反倒辜负了小家伙一片心意。 “李景楠,我想尽快回去。”华轻雪认真的对他说,“我离开了这么久,大家一定很担心,我得回去看看,也不知道理学院现在怎么样了。” “等晚上用完膳,我再让人送你和卢夫子回去,怎么样?”李景楠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见华轻雪有些迟疑,他又抱住华轻雪的胳膊撒娇:“我都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好吧好吧。”见李景楠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华轻雪心中一软,应了下来。 李景楠见状,小脸上堆满了笑容。 两人正亲亲热热说着话,一个太监站在门外传话:“皇上,左相有事见您。” 被人突然打扰,李景楠的脸上有些不悦,本想回绝,华轻雪出声劝道:“既然有事就去吧,我这里没什么要紧。” 李景楠点点头:“那你先休息,我一会儿让御膳房给你做些粥,你刚醒,多少吃一点。” “我知道了,你快去忙吧。” 李景楠又嘱咐了几句卢正清,转身离开,往御书房走去。 望着李景楠的背影,华轻雪心中一阵感概,李景楠好像长大了不少。 …… 程婉妙来盘水已经有些时日,突然接到海士轩的消息,她连夜赶到军营见海士轩。 “海大哥,我表哥怎么了?伤得重不重?”程婉妙一见海士轩,眼眶立即红了。 “你……你别哭啊!”海士轩见状手足无措,心里一阵心疼。 “表哥在哪?我要见他。” “表小姐,你先别急,将军没在军营……明天,明天我就带你去见他行不行?”海士轩哄着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把她惹哭了。 “真的吗?”程婉妙柔柔的看着他,眼睫上还带着晶莹的泪珠,看得海士轩心里一软。 “真的真的,表小姐,海士轩怎敢欺骗表小姐!”海士轩连忙保证。 “婉妙谢过海大哥。”程婉妙低下头,声音极细,带着一丝哽咽。 “表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只要表小姐开心,就算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海士轩一个激动,便将心里话吐露了出来。 程婉妙听完,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不过很快便抬起了眸子,娇嗔道:“海大哥这是说什么,婉妙怎么可能去让海大哥做这些事呢?” 海士轩没有说话,只是嘿嘿的傻笑着。 翌日清晨,海士轩早早送程婉妙和丫鬟紫娟去了茅屋那边。 程婉妙进门看到昏迷中的傅廷烨,眼圈一红,连忙扑过去哭了起来。 守在茅草屋的将士看到,有些不乐意。 “我们将军又没死,你趴他身上哭哭啼啼作甚!”语气里的不满没有丝毫掩饰。 “我,我……”程婉妙抽噎着,既委屈又无措。 “表小姐这是担心将军,你们懂什么?”海士轩见到程婉妙如此委屈的样子,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呵斥那些出言不逊的将士,“都杵在这儿做什么?!出去弄点吃的来!” “海大哥,你就不要训斥他们了……确实是婉妙做的不周到,还望将士们多多包涵。”程婉妙哽咽道,眼眸里泪水迷蒙,看得海士轩心里一阵阵抽痛! 多么懂事的姑娘啊! 海士轩内心感慨着,还不忘瞪了一眼身后的将士。 大家接到海士轩警告的眼神,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再表露出来。 这时,床上的傅廷烨皱了下眉头,手指也抽动了一下。 “海参将,将军好像动了!”一个将士察觉到了傅廷烨的动作。 程婉妙一听,止住了眼中的泪水,连忙看了过去。 傅廷烨缓缓地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好多张脸,下意识想要起身,却扯到伤口,疼痛使他皱起眉头,随后一脸警惕的看着眼前众人。 “将军?”海士轩试着叫了他一声。 “……将军?你在叫我?”傅廷烨疑惑的看着他们,脑袋里却一片空白,“你们是谁?” 海士轩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将军竟真的失忆了?! “表哥,我是婉妙啊。”程婉妙咬着唇,轻轻握住傅廷烨的手。 傅廷烨不认得这张脸,垂眸看向自己被抓过去的手,略感不适的抽回来。 一国大将失忆,这事可大可小,要是消息走漏出去,会引起怎样的风波无从估量。 海士轩将傅廷烨的平生事讲给他听,几岁从军,打了哪些胜仗,又是如何辅佐皇帝登基,等等等等。 只是唯独没提关于华轻雪的任何事,或许潜意识里出于私心,想要帮程婉妙。 尽管如此,傅廷烨的大脑仍是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任何事、任何人。 “表哥,你伤势还未好,还是不要再去想了。”程婉妙轻声说道,一双水眸里尽是温柔。 不论是身上的伤势,还是失忆的症状,都让傅廷烨心绪沉闷不畅,也懒得再看眼前女子一眼,皱着眉头躺了回去。 程婉妙心中却雀跃得恨不得跳起来! 她的机会来了! 等到四下无人时,程婉妙问紫娟:“紫娟,如今表哥失忆了,我的机会来了!” 为了接近傅廷烨,她在盘水呆了许久,早已心急如焚,如今有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她的眼前,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把握住! “你先别急,如今将军失忆,心里肯定会对身边人有所防备,你现在要做的,是获取将军的信任。”紫娟说道。 “那我要怎么做?”程婉妙急切的问她。 紫娟唇角一勾,凑到程婉妙的耳边轻语了几句。 程婉妙原本皱起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一双水眸也泛起了笑意。 “那我这就去做。”程婉妙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只要能把傅廷烨抢过来,做什么她都愿意。 紫娟看着程婉妙离去的身影,眼眸里流露出鄙夷。 第二百八十九章 犯糊涂 傅廷烨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他睁开了眼睛,却感觉手臂像是压着什么东西,让他动弹不得,酸涩麻木。 “表哥,你醒啦!”趴在傅廷烨臂膀上睡着的程婉妙,瞬间惊醒。 “我睡了多久?”傅廷烨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你睡了一天了。”程婉妙看他要起来,便连忙将枕头竖起来,扶他坐起来。 傅廷烨没有说话,失去记忆后,他对自己面前出现的所有面孔都很陌生。 “表哥,你饿不饿?我熬了一些粥还在锅里热着,我去给你盛一碗?”程婉妙不等傅廷烨说话,便跑去茅草屋外间。 “小姐,我来吧。”外面的紫娟说道。 “没事,就是一碗粥,我又没有那么娇气。” 傅廷烨皱着眉,没有说话。 程婉妙将粥端到了傅廷烨的面前,然后舀起一勺想要喂他。 “我自己来吧。”傅廷烨不想麻烦她,直接伸手将接碗接过来。 程婉妙脸色微僵,“表哥……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 “是啊,将军,再扯到伤口就更不容易愈合了。”紫娟见状也为程婉妙说话,“今天小姐为了给您熬粥,手都被烫伤了呢。” “紫娟,说什么呢?”程婉妙娇嗔的看了她一眼,口吻似带责怪。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傅廷烨那边却没有动静。 程婉妙不甘心的看过去,却见傅廷烨沉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表哥?” 傅廷烨回神,眸中疑惑,“何事?” “没什么……”程婉妙勉强挤出笑容,心中失落至极,这个时候,他难道不该稍稍表现出感动吗? …… 傅廷烨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不过几日已经能下床稍稍走动。 “表哥,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小心着凉。”程婉妙见傅廷烨站在屋外,连忙拿了件外套走出来。 傅廷烨沉默不语,最近几日他脑袋里总会莫名其妙的闪过一些画面,心情难以言喻的烦闷。 程婉妙为他披上外衣,傅廷烨皱眉看向她,目光带着探究:“你真是我的未婚妻?” 程婉妙心里咯噔一下,笑容僵在嘴角。 莫非他想起了什么? “表哥是想到了什么吗?”程婉妙小心翼翼的问道。 傅廷烨将程婉妙脸上的变化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摇了摇头道:“没有。” 程婉妙浑身一松。 “表哥,我们的婚约是姨母应允的,难道你现在想要反悔不成?”程婉妙故作委屈的看着傅廷烨。 傅廷烨望着远处一缕烟尘,神情淡漠道:“你多虑了。” 远处的人影逐渐逼近,是海士轩骑着马风尘仆仆赶来。 “将军!表小姐也在啊。”海士轩下了马,走进院子。 “海大哥。”程婉妙站在傅廷烨身侧,脸上带着含羞带怯的微笑。 海士轩见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好似一对夫妻,心里便有股说不出的酸涩。 进屋之后,程婉妙见海士轩有事和傅廷烨说,便很懂事的退了出去,为二人准备茶水。 “有什么事。”傅廷烨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将军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海士轩小心翼翼的问傅廷烨。 傅廷烨不置可否的嗯了声,淡淡道:“婉妙说她是我的未婚妻。” 海士轩心头一震,难掩惊诧的睁大了双眼。 傅廷烨看向他,“怎么,她说的不对?”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表小姐说的很对!”海士轩僵笑道,“将军和表小姐确实有婚约在身,属下只是一时惊讶,没想到将军连婚约的事也忘了……” 傅廷烨静静看着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略微勾起。 …… 海士轩骑着马,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返回青州大营。 他拿什么和大将军比,大将军是人中龙凤,而自己呢?分明就是一节莽夫。 想到这里,心里就一阵苦涩…… 回到军营,已是晚上。 他神情木然下了马,然后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旁边的将士看到他这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有些不明所以。 “海参将?” 有将士唤了他一声,发现他像没听到一样,便忍不住问着身边另外几个士兵。 “海参将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打采?”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海参将肚子里的蛔虫。” 几个人小声嘀咕时,秦老五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干啥呢?往这嘀嘀咕咕的,是不是打了胜仗一个个心里都美滋滋的!” 几人听到秦老五的声音,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转过身来。 “秦副将……” “大老远就看你们几个凑在一块嘀咕,说吧,嘀咕啥呢?让我也听听。”秦老五嗓门粗犷。 几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秦副将,我们没嘀咕啥。”其中一个小声说,生怕被秦老五暴揍一顿。 “放屁!赶紧说,说不出来,就绕着校场跑上二十圈!”秦老五不耐烦道。 几人一听,脸色立刻变成了猪肝色。 校场那么大,二十圈跑下来那腿还能要吗? “说不说?”秦老五问。 “我们刚刚看到了海参将,海参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失魂落魄的样子?”秦老五皱起眉头。 “对啊对啊,我们叫他,他都没理我们,像是没有听见,直接往帐篷的方向去了。” 秦老五心中疑惑,今天不过是叫他去和将军商量一下回京的事,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秦副将?”几个将士见秦老五没有说话,便小心的叫着他。 秦老五回过神来,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赶紧走,再不走就留下来跑二十圈!” 几个将士吓得飞快的跑没了影儿。 秦老五想了想,往海士轩的帐篷去。 海士轩正在营帐里自斟自饮,酒坛里的酒喝空了大半,不经意间瞥眼看见门口处的身影,发现秦老五走进来。 “……老五,你怎么来了?”海士轩眯着眼问道。 秦老五见他喝得醉醺醺,三两步上前抢过酒坛子,冷着脸问道:“你先别喝,我让你去和将军商量回京的日期,你商量的怎么样了?” 海士轩听完他说的话,一巴掌拍到脑门上,顿时酒醒了不少。 “糟!我把这事忘了!” “忘了?那你这跑去一趟都干嘛了?!”秦老五的火气一下子蹿上来。 这些日子朝廷不停的催促他们赶快回京,但是碍于将军的伤,他们一拖再拖。 原本打算这几日就定下来,这可倒好,又得往后拖了! “你把我的酒还我!”海士轩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扬手去抢酒坛子。 “你先告诉我你今天去干嘛了,我再给你!”秦老五看着一反常态的海士轩,越发恼怒,“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能怎么回事?我很好啊!”海士轩醉醺醺的说着,嘴角还咧着笑。 秦老五踹了他一脚,厉声喝道:“别在这儿跟我装疯卖傻,你要是没事,你能喝成这样?!” “我说老五,你啥时候也跟个娘们一样罗里吧嗦了?我都说了我没事,没事!你怎么就不信呢?”海士轩被踹了下,也恼了。 “你到底有没有事,当老子瞎啊!”秦老五将酒坛子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酒坛里的酒一下子溅出不少。 海士轩呆呆看着桌上的酒坛子,许久,突然冒出一句话:“老五啊,你说我是不是特失败啊?”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秦老五不解的问他。 “我今天看到将军和表小姐,两个人多般配啊。”海士轩笑着,可眼里却充满了痛苦。 “放屁!将军明明是和夫人般配。”秦老五对那程婉妙向来没多大兴趣,可偏偏就这个海士轩就跟着了魔一样,总爱往程婉妙身上凑。 “将军都失忆了!”海士轩突然笑了起来。 秦老五微愣,顿时清明了几分,心里一阵七上八下!——老海糊涂,他不能和老海一块糊涂! 海士轩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醉晕晕拉着秦老五说了一堆话,最后一头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秦老五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头痛的扶额。 “秦副将。”一个小士兵突然跑了进来。 秦老五不禁蹩起了眉头问道:“怎么了?” 小士兵道:“秦副将,朝廷飞鸽传书,又在催我们回去了!” 秦老五听完,眉头拧在了一起,烦躁道:“不是才催完吗,怎么又来催了!” 小士兵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如今朝廷那边三天两头让人来催一次,弄得秦老五心烦得不行。 他想了想,对士兵说道:“就说将军身体还未痊愈,禁不起颠簸,往后推些日子!” “是,属下遵命。”小士兵听完,行礼退下。 秦老五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海士轩,眼芒微凛,看来,明天他得亲自去一趟了。 …… 李景楠接到消息后,拍案而起,厉声喝到:“傅廷烨到底受了多重的伤?要一拖再拖?!” 底下的传报者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惹到龙椅之上的李景楠。 众臣察觉到了大殿之中的火药味,都识趣的闭上了嘴。 “皇上,大将军被震天雷所伤,如今昏迷不醒,故而无法启程回京。”底下的传报者,按照秦老五的说辞向皇帝解释道。 李景楠皱起眉,沉默不语,眼眸阴沉。 “既然大将军身体抱恙,无法统帅大军,那就暂时停去将军一职,收回虎符!”李景楠神情冷厉,说完话后不等众臣开口,便拂袖离去。 第二百九十章 大将军回来了 这让众臣一下子有些懵圈,这皇上是想削弱傅大将军的势力啊。 可就算除去傅廷烨的将军一职,可他头上还顶着一个王爷称号。 一时之间,舆论四起,就连别院的华轻雪都听到了这一消息。 “夫人,你说这皇上是什么意思?”卢正清将听到的消息告诉给华轻雪。 华轻雪皱着眉头,在天牢的时候太后就曾明确的表示,傅廷烨的存在是一个威胁。 而如今李景楠公然的以傅廷烨的受伤为由,剥削了他一部分兵权,显然起了防范之心。 “自古君王都忌惮手握重权之臣,就连李景楠也不例外。”华轻雪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盼望着傅廷烨能早日归来。 卢正清听完叹了一口气。 “你别太过于担心,将军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倒是你,一定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别再病倒了!”卢正清道。 华轻雪的身子原本就虚弱,三灾五难的,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我知道了,你也是,最近一直在忙理学院的事,脸色好差,快回去吧,也好陪陪慕语和孩子。”华轻雪微笑着道。 被华轻雪这样一说,卢正清发现自己这些日子真是忙得有些昏天黑地,每次回去后,母女二人都已睡了过去,早晨又不等二人醒来,自己又开始忙,心里顿时涌入了一丝愧疚之意。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要保重身体!”卢正清又叮嘱她一句,便不再停留,匆匆回去。 华轻雪看着卢正清离去的背影,想到他与罗慕语彼此陪伴,而自己却只能眼巴巴的望着门口,等傅廷烨回来。 心里生出些许羡慕,华轻雪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心尖苦涩。 …… 皇帝的旨意传到军营,海士轩还在自己的帐篷里醉得一塌糊涂,丝毫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 直到晌午,他睁开眼睛,头部一阵阵钝痛。 他皱着眉头,一手揉着发痛的头,一边坐起来,营帐里充斥着酒气。 他回想昨天晚上的事,只记得自己从将军那里回来,一个人抱着酒坛喝酒,然后……喝着喝着,突然进来了一个人把他的酒坛子抢走了。 剩下的……他记不太清了。 海士轩揉了揉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出帐篷。 他往秦老五那里走着,却发现今天有些不太正常,军营里气氛压抑。 “老五!老五!”还没进秦老五的帐篷,海士轩就开始扯着嗓门喊他。 “海参将,秦副将不在帐篷里。”一个士兵见状,连忙过来对他说道。 海士轩一听不禁问:“那他去哪了?” 士兵回答:“秦副将出去了。” 海士轩心里顿时有些担心,秦老五能去哪?无非是去将军那里,从找到将军后,他就还未去过。 “今天出什么事了,我怎么感觉所有人都不对劲呢?”海士轩皱着眉问。 “您不知道吗?”小士兵惊讶的看着他。 “知道什么?我这刚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海士轩有点蒙,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士兵,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朝廷那里传来了消息,削去了将军的官职,收回虎符。” “什么?!”海士轩震惊,将军为这大齐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怎么没有奖赏反而还被削去了官职? “朝廷已经催促了几次回京,可将军这里一直都没有要回京的消息,秦副将把日子一拖再拖,小皇帝在大殿之上当场就怒了……” 海士轩听完,顿时明白了为什么秦老五一直催促自己尽快和将军商量归京的日子,原来是这样…… 他一拍额头,觉得自己竟然有些糊涂,将事情耽误了这么久,害的朝廷对将军起了疑心。 “等秦副将回来后,立即通知我。”海士轩吩咐道。 今日老五一定是去和将军商讨回京的日期了。 …… 秦老五驾着马赶到了茅草屋,见傅廷烨坐在院子里,程婉妙正在一旁和他说话。 “将军。”秦老五下了马,向傅廷烨行礼。 傅廷烨微微扬眉,看向陌生的秦老五,眼神里透出疑惑。自打他醒来,见过最多的便是海士轩。 程婉妙便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表哥,这是你手底下的副将,表哥不记得了吗?” 傅廷烨眉头蹙起。 程婉妙的嘴唇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这个秦老五向来不喜欢自己呢。 秦老五知道傅廷烨失忆,但是没想到傅廷烨竟忘得这么彻底,他心里一凉,很不是滋味。 “将军,末将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说着,秦老五瞥了一眼程婉妙。 程婉妙却没有回避的意思,不紧不慢吹着碗里的汤药,有些得意的向秦老五看过去。 秦老五对上她那双挑衅的眸子,手攥成拳,硬是忍住了心里想要骂娘的粗话。 这时,傅廷烨冷漠道:“婉妙,你回屋去。” “表哥……”程婉妙娇滴滴的喊了一声,很不愿意。 秦老五头皮发麻,只觉得后背脊梁炸出一层鸡皮疙瘩!就连傅廷烨也不适的皱了下眉头,脸色难看。 程婉妙见傅廷烨脸色变了,便不情不愿的回屋了,心里却牵挂着外头,唯恐秦老五会对傅廷烨说出华轻雪的事。 她将自己藏在门后,使劲的想要听清他们聊什么。 可是也不知为什么,那个嗓门一向粗犷的秦老五,今日说话的声音压得尤其低,而傅廷烨时不时点点头,偶尔开口说话也是只字片语。 程婉妙听了半天,没听到任何内容,心里不免焦灼。 她已经照顾傅廷烨好多天了,偏这男人冷心冷肺的,到如今也没个好脸色,若是不能趁着回京前拿住他的心,只怕会出变故。 思及此,程婉妙更心焦了。 秦老五与傅廷烨在外面没有聊太久,程婉妙看准时机,见秦老五跨马离开,她立即从屋里出来。 “表哥,你的药凉了,我拿去热一热。” 程婉妙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为了抓住傅廷烨的心,这些活竟也做得有模有样。 她热好了药,亲自端出来,拿着汤勺想要喂傅廷烨。 傅廷烨却皱眉,觉得麻烦,一勺一勺的喝还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去,他将碗端过来,仰头一口全喝了。 随即把空碗递回给程婉妙。 程婉妙愣愣的接过来,有点傻眼…… “有事?”傅廷烨问她。 程婉妙讪讪道:“表哥,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呀?军营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傅廷烨闻言看向程婉妙,这一眼,冷漠中带着意味深长,程婉妙心尖一颤,心虚的挪开了目光。 她不敢再问了。 …… 几日后,程婉妙随傅廷烨回盛京。 华轻雪得知傅廷烨回来的消息,欢喜至极,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明媚。 “夫人、夫人!将军回来了!”喜儿兴高采烈的跑进屋。 华轻雪一下子站起来,脸上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之色,问道:“将军在哪里?” “将军现在城门口,要往宫里去呢!”喜儿心里也乐开了花,夫人终于把将军等回来了。 “走,我们去迎将军。”华轻雪说着便往外走。 盛京城门外,陈远奉命在此处等待傅廷烨,因为傅廷烨的将军一职被免,陈远便改口唤傅廷烨为王爷。 傅廷烨坐在马车中,遮风的门帘卷起,端坐在里面的男人身形英武挺拔,神情冷漠。 他现在失忆了,看到眼前这些陌生面孔,只觉得腻烦。 这时,不远处一辆马车驶来,陈远脸上带起笑意,道:“知道王爷回来,夫人这是等不及想要见王爷了。” 夫人? 听到这个词,傅廷烨心中微动。 秦老五看着那辆快要驶过来的马车,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将军失忆了! 这让华轻雪瞧见,还不知该怎么解释! 此时华轻雪从马车上下来,瞧见眼前的傅廷烨,长久以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只是见他满脸胡茬,好似自己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模样,不免又有些心酸。 正准备上前,瞥眼见傅廷烨的马车后面,还有一辆式样精致的马车,门帘掀起,程婉妙坐在里面朝她笑了笑。 华轻雪愣在原地,脸上一片迷茫。 她有些迷糊了,为何程婉妙会和傅廷烨一起回来?……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难不成傅廷烨都和程婉妙在一起? 这个念头让华轻雪心里发冷。 她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应该问些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大脑泛空,身上忽地一沉,却是多了一件厚重的狐狸毛大氅。 “外面冷,你出来做什么?”傅廷烨皱着眉,握住她的手,“手这么凉!” 华轻雪瞬间面红耳赤,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什么的……那么多士兵都看着……尤其那个陈远,眼里的戏谑根本连遮都懒得遮掩! “我……我出来接你……”她低着头,声若蚊呐。 傅廷烨扫了眼四下,沉吟片刻,拉着华轻雪一起坐进马车,随手一拉,那卷起的毛毡门帘立即垂下,将马车里面挡得严严实实。 “嗤……”不知是谁笑了一声。 陈远笑得吊儿郎当:“久别重逢,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 秦老五是想笑不敢笑,硬憋出一脸严肃,扬声道:“进城!” 城门大开,队伍缓缓前行,城中百姓闻讯而来,飞快的将道路两侧围得密密麻麻! “大将军回来了!” “大将军打跑了辽狗!大将军打赢了胜仗!” “傅大将军回来了!……” 人们奔走相告,满城热闹沸腾。 程婉妙与丫鬟紫娟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百姓喊着一句句赞颂的话语,丝毫无法体会喜悦。 怎么回事? 傅廷烨……不是失忆了吗?为何还会认得华轻雪? 程婉妙心中不寒而栗。 第二百九十一章 快完结了 皇宫里,陈远已经将傅廷烨失忆的事禀告给了李景楠。 李景楠看着觐见的傅廷烨,不禁上下打量,眼眸中带着探究,“朕听陈远说,你受伤失忆了,所以才会一再推迟回京的时间?” “是。”傅廷烨沉声回道,身姿依旧高大挺拔,瞧不出与往日有何不同。 李景楠有些头痛的扶额:“你都失忆了,还跟这儿要朕为你和华轻雪赐婚?” “是的。”傅廷烨颔首。 李景楠瞧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无奈道:“成亲之事不必急,如今你记忆全无,是不是该让理学院那里的卢夫子为你诊治一番,再考虑娶亲的事?” “微臣这病不知何时才能痊愈,许是几天就好,许是几年也好不了,总不能叫她一直等着。”傅廷烨沉声说道,“依微臣看,医治和娶亲并不冲突。” 态度强硬,仿佛不磨到皇帝松口就不走。 李景楠心烦的挥手:“行了行了,下去吧,朕知道了,即日就会拟旨!” “谢皇上,臣告退。”傅廷烨面无表情的离开。 等到傅廷烨走后,一旁的陈远没忍住,也来凑热闹。 他唇角一勾,然后给李景楠行了一个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李景楠一脸莫名其妙。 “臣想求皇上赐婚。”陈远说道。 “什么?”李景楠愕然。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要赐婚?他这个皇帝又不是天宫月老! 李景楠挑起眉,眸底闪过一道八卦的光,戏谑问道:“你看中哪家千金闺秀了?” “太后身边的紫菀。”陈远一字一顿说出来。 “谁?!”李景楠瞪大了眼,再次问道。 “紫菀!” 李景楠:“……” 这小子……口味有点特殊啊。 “皇上?”陈远见李景楠半晌没反应,又叫了一声。 “嗯……”李景楠张了张嘴,表情复杂的看着他,“容朕想想。” 陈远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皇上!这有什么可想的?臣已经想好了!” “你这个人!”李景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等国丧之后,朕会为你们赐婚的,着什么急!” 陈远松了口气,脸上马上浮现笑意:“那臣就先谢过皇上了。” …… 海士轩和秦老五在宫外久等,见傅廷烨走出宫门,纷纷迎上前来。 “将军,皇上可有怪罪你?” 傅廷烨抬眸看向二人,末了,目光落在海士轩脸上,有些许冷冽。 海士轩一愣,神情微僵,将军的眼神…… “无事,走罢。”傅廷烨收回目光,与两人擦肩而过,径直往前。 秦老五立即跟上,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了看,见海士轩仍然站在原地,不满的道:“喂,发什么呆呢!” 海士轩回神,也快走几步跟上来,状态却有些游离,好似心事重重。 傅廷烨回府后,径直去了书房,招来心腹吴卓。 “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傅廷烨问道。 他虽然失忆,并非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且自身的敏锐还在,觉得不合常理的事,定然要查访一番。 “程婉妙确实有些古怪,她背后的那个婢女,以前服侍过老夫人,现在跟在程婉妙身边为她出谋划策,不知图谋什么。”吴卓说道。 “你盯着她们,如今我即将大婚,也许有人会不安分。”傅廷烨吩咐道,眸光很冷。 吴卓点头称是。 这时,书房外有人传话,说夫人来了。 吴卓闻言,看向傅廷烨:“此事需要告知夫人吗?” 傅廷烨蹙起眉,沉吟片刻道:“私下处置。” 吴卓便不再多说。 等到华轻雪走进书房,吴卓自觉的退下,屋里只剩华轻雪与傅廷烨两人。 华轻雪的眼神略微闪躲,步履踌躇,迟迟没有上前来。 傅廷烨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华轻雪犹犹豫豫走过去。 傅廷烨将她拉到自己两腿间,握住双手,问:“怎么了?” “呃,我听说……”华轻雪欲言又止,小心翼翼抬眸看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听说什么?”傅廷烨问。 华轻雪喃喃:“听说你失忆了……” 傅廷烨沉默了会儿,颔首,“嗯,失忆了。” 华轻雪猛然抬起头,吃惊的看着他。 真失忆了?!……那,那他他他…… 她低头看自己被握住的双手,这感觉莫名诡异,想要抽出来,使了使劲,纹丝不动。 华轻雪:“……” “怎么?”傅廷烨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好,蹙眉问,“失忆了,就碰不得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华轻雪脸红。 “那你别扭什么?” “我没别扭……” 傅廷烨表情肃然,华轻雪也不做声了。 两人沉默许久,傅廷烨道:“如今战事已了,过些日子皇上会为我们赐婚,大婚后我们回青州定居,你再为我生几个孩子,你看如何?” 华轻雪的脸更红:“会不会……有点太急了?” 好歹,也得等失忆症治好了再提啊。 傅廷烨正色道:“你觉得我这个年纪,能不急吗?”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华轻雪解释。 傅廷烨搂紧她的腰肢,声音恶狠狠的:“我的身体不耽误洞房。” 华轻雪低垂着头,声若蚊呐:“可是你不记得我了……” “我记着呢。”傅廷烨撩开她鬓角的发丝,淡淡道,“我只是忘了你的名字,身份,话语,事迹……但是我记着我心上住着一个姑娘,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她。” 华轻雪心中又甜又涩,默默搂紧傅廷烨的脖子,埋进他怀里。 …… 过了几日,圣旨未到,但傅廷烨与华轻雪即将大婚的消息,已经传遍府邸里里外外。 所有人都很高兴,拉着红绸锦缎,忙碌不停。 “华轻雪!” 欢快的声音突然传来,华轻雪顺着声音望过去,见李静楠又是一副微服私访的打扮,高高兴兴的朝自己走来。 华轻雪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你怎么来了?” “这段时间政事繁忙,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当然要来你这里玩会儿!”李景楠上来就给华轻雪一个熊抱,许久不见她,心里想念得不行。 “好像又长高了。”华轻雪比了下他的头顶,笑着嘱咐道,“再忙也要记得休息,知道吗?” “啰嗦,我知道了!”李景楠松开她,左右看了看,“听说傅廷烨伤势痊愈了,我来看看他,他的记忆有没有恢复呀?” “哎,亲自来探望大臣,懂得礼贤下士了。”华轻雪掩唇轻笑。 李景楠傲然的抬起头,故作老成的哼了一声,“你个女人当然不懂,这叫帝王术!” 华轻雪忍俊不禁。 “那三件武器,我已经赶制出来了,要不要看一看?”华轻雪含笑问他。 “好啊好啊!”李景楠一听,眸子里闪着光,立即显出孩童的天真神情。 华轻雪看他这一脸兴奋的样子,便带着他去了实验室。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步枪?”李景楠看着自己眼前不大不小的东西,有些疑惑。 “对啊,你可别小看他,威力虽然不如大炮,但实用性很强,更轻便,更易操作。”华轻雪解释道。 “轻便是轻便,可是它这么小……”李景楠拿在手里掂了掂,其实是有些分量的,但是和大炮比起来,着实轻便至极,只是这样小,带到战场上能起什么作用? 华轻雪笑起来,“你要相信我嘛,这个穿透力是很强的!而且在战场上,敌人阵队一旦出现变化,火炮笨重,很难能跟上队伍,枪就不一样了,随身携带,非常灵便,只要发挥得当,产生的作用未必会比火炮小。” “不行,我要见识一下它的威力!”李景楠挺直了身子看向华轻雪,眸子里仍有一丝怀疑。 “好啊!” 华轻雪要带李景楠去见识新武器的威力,傅廷烨便让军中几位得力武将全都过去。 一行人到了演练场,华轻雪将手里的枪递给秦老五,教他如何使用。 “你恢复得怎么样了?”李景楠看到多日未见的傅廷烨,有些关心,也有些好奇。 傅廷烨冷淡看了他一眼,没忘记这小皇帝在自己失忆的时候将兵权收回去的事。 “谢皇上关心,幸而如今兵权不在微臣手里,恢复得慢些应该也与朝廷无碍。”傅廷烨说道。 李景楠听着句句都带刺,心道: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你们在说什么呢?”华轻雪笑着走过来,“马上要开始了,速度会很快,可别错过了。” 李景楠和傅廷烨不再说话,一齐望向不远处做好准备的秦老五。 秦老五向华轻雪这边看了一眼,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妥当。 华轻雪点了点头。 秦老五握紧手中的枪,稳住呼吸,试着按照华轻雪说的方式瞄准…… 嘭! 一声巨响,子弹飞射出去! 立即有士兵飞跑过去查看,不多时兴奋的跑回来。 “皇上,将军,秦副将正中靶心,还穿了过去,直奔后面的那颗树!那树上也被穿了个洞!威力真是非同凡响!” 李景楠高兴得险些跳起来:“华轻雪!你太厉害了!” 傅廷烨倒是没有说话,看向华轻雪的眸子中多了几分得意,不愧是自己的女人。 华轻雪笑笑,道:“我答应给你做的这几件武器,都已经做好了,以后你再也不需要担心辽军来犯,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不要随便兴战事、起杀戮!” 话音到最后,华轻雪的神情严肃而认真。 李景楠听完,却隐约品味出弦外之音,小脸沉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华轻雪抿抿唇,看了一眼傅廷烨,“我们准备大婚后回青州定居,火器营这边有梁文晟足以,理学院那边有卢先生和苏绍文,也没什么需要我操心……” 第二百九十二章 完结了 李景楠已经将傅廷烨的兵权收了回去,意思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傅廷烨以后大约只需要做个闲散王爷。 华轻雪刚知道这消息时,心里是很难受的,觉得如此对待傅廷烨十分不公,但是她似乎没什么资格评判一个皇帝的做法,转念再往好的方面想想,做个闲散王爷未必不好,将来没有战事,大将军的头衔可有可无。 傅廷烨对这个结果,也欣然接受。 毕竟,李景楠只是削了他的职位,但是封地拥兵的权利还在,这意味着,他这个王爷在自己的封地,可以训练出一批强大的军队。 两人心里都做好了打算,可是李景楠显出强烈的不满。 “我不同意!”李景楠听完华轻雪的话,立即反对。 “李景楠……”华轻雪没想到他的反应这样过激。 “我不管,我就是不同意!”李景楠冷哼一声,耍起小脾气。 华轻雪失笑道:“我又不是一走就不回来了。” “可是我会很长时间见不到你。”李景楠瘪着嘴,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华轻雪柔声劝道:“王爷的封地在青州,我们迟早要回去的。” 因为削了职,也就不能再继续称呼大将军了,一时之间还真有点不习惯。 李景楠听了,脸色顿时难看。 可不是吗? 傅廷烨肯定要回青州,华轻雪嫁给他,自然也要跟着他去青州,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不赐婚了!”李景楠突然生气。 傅廷烨的脸色,一瞬沉下来。 华轻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真好,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全都生气了。 “咳咳……”华轻雪先哄李景楠,“皇上,君无戏言啊……” 李景楠烦躁,一手指向傅廷烨:“他有什么好的!你就那么喜欢他?你现在是太后了,喜欢什么样的,将来我指十个八个给你……” “皇上慎言!”傅廷烨脸色铁青! “你看!他还吼我!”李景楠更加气愤,冲傅廷烨大声囔道,“我要治你的罪!治你大不敬的罪!” 说罢,气急的甩袖离开。 华轻雪慌忙追上去。 傅廷烨正要跟上,华轻雪却冲他摆摆手:“你别去了,免得火上添油啦,我去哄哄他就好。” 傅廷烨不忿,心道这么大的人了,且已经当皇帝了,还要人哄?都是华轻雪惯出来的毛病! 又想,等将来有了孩子,绝不能让她这么惯着! ……孩子? 想到将来他和华轻雪会有自己的孩子,傅廷烨的心情立即好转。 等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小皇帝应该可以靠边站了吧? …… 华轻雪还在哄着李景楠。 “好啦,不要不开心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要是想我,我可以来看你啊!” 李景楠心中纠结而矛盾,让傅廷烨呆在盛京城里是绝对不行的,威胁性太大,赶去边境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可是他心里舍不得华轻雪。 他扑进华轻雪的怀里,心里酸涩得难受。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李景楠抬起头,苦恼的看着华轻雪,“换个人不行吗?” “真的很喜欢。”华轻雪笑着说,“喜欢得不得了,等你以后长大了就会懂了。” 李景楠叹了一口气,终于妥协:“那你一定要回来看我!” “我知道了!”华轻雪摸摸他的头,“我保证。” “男人的头不能乱摸!”李景楠皱着眉抱怨,却没什么反抗动作。 华轻雪笑得更开怀。 …… 临近大婚之日,府里欢腾而忙碌,华轻雪反而成了最闲的那个。 大清早,欢儿见华轻雪早已穿戴好,在院子里闲坐着,笑着道:“夫人这么早醒啦?” “睡不着。”华轻雪笑了笑。 “日子快到了,夫人莫不是紧张得睡不着觉?”欢儿忍俊不禁,又道,“我给您熬了百合莲子粥,应该快好了,您用一点吧。” 华轻雪面颊微红,点了点头。 欢儿高高兴兴往厨房去。 此时天色尚早,厨房里并没有其他人,欢儿刚进厨房,就闻到百合莲子粥的香味儿,想来已经到了火候。 她揭开盖儿,香气扑鼻。 欢儿心情更好:“夫人肯定爱喝。” 正准备盛出一碗,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 “不知好歹的东西,那个喜儿,仗着司兵夫人撑腰就耀武扬威,活该摔一跤!哼,怎么就没摔死她!” 欢儿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放下手中的碗,急匆匆走出去,一眼就见紫娟喃喃自语的走来。 紫娟是程婉妙身边的丫鬟,喜儿不忿程婉妙的所作所为,以前时常和紫娟争执,偏偏年纪小,稍一挑拨就容易行差步错。 欢儿看见紫娟,气急的质问:“你刚才说什么?!喜儿怎么摔了一跤?你把她怎么了?!” 紫娟冷声道:“我能把她如何?她自己走路没走稳,摔破了头皮,与我何干?” “什么?!头皮破了?”欢儿脸色发白,当下也顾不上找紫娟麻烦,急匆匆就往后头去。 紫娟见欢儿走远,勾唇冷笑,侧身就进了厨房。 厨房里炖着粥。 这些天来厨房里每日都炖着各种膳食补品,山药枸杞、百合莲子、桃胶雪莲、极品燕窝等等美容养颜的滋补品,将那华轻雪调养得越发水灵。 程婉妙每每见了,都暗恨不已。 只是傅廷烨的态度着实诡异,使得程婉妙和紫娟都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大婚在即,却是不能再等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纸包,打开,手略微抖了抖,纸包中的粉末尽数倒进了粥里。 紫娟将粥搅了搅,心中松了一口气,也有些莫名烦躁。 原本想趁傅廷烨失忆时,让程婉妙与他成就好事,可她们实在没想到,傅廷烨竟连失忆了,也还记着华轻雪。 眼下,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转身准备离开,外面忽然呼呼来了一队侍卫,将厨房门口团团围住! 紫娟大吃一惊,不等她反应,吴卓带人进来,将她反手扣住,押了出去! “你……你们做什么?!”紫娟惊怒,“放开我,你们为什么抓我?!放开我!” 她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吴卓却不为所动,直接叫人把她绑了起来。 紫娟见此情形,便知不好,慌张喊道:“表小姐!表小姐救我!!” “表小姐?确实不能忘了你家小姐。”傅廷烨不知何时出现,语气森然冰冷,“去,一并抓了送去都察院。” 紫娟脸色更白。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不明白,傅廷烨是故意漏出空子等她们钻!他存心要对付她们! 程婉妙很快也被抓了起来。她原本就心虚,一见那些侍卫便知道紫娟事情败露,见到傅廷烨后立即哭诉道:“表哥!此事当真与我无关,全是这贱婢一个人的主意!” 傅廷烨并不看她,冷漠道:“事实如何,留到都察院再说罢。” 一行侍卫抓着两个柔弱女子往外走,此情此景着实怪异,一路上的丫鬟仆从见了,纷纷议论。 海士轩与秦老五来见傅廷烨,不想突然看见这一幕,皆吃了一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海士轩震惊的看向傅廷烨,又看向押解中的程婉妙。 “海大哥!”程婉妙犹如见到救命的稻草,痛哭出声,“海大哥!救我!” 秦老五立即给海士轩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这是将军的家务事,千万莫管! 可是海士轩哪里忍得?见程婉妙如此狼狈可怜模样,心早就乱了,“将军!您……为何这般对待表小姐?” 傅廷烨面无表情道:“程婉妙、紫娟主仆二人,意欲毒害我未婚妻,皇帝义母,当朝司兵夫人,罪不可恕,立即押送都察院等待发落!” “什么?!”海士轩和秦老五都愣住。 “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有下毒!”程婉妙连忙辩解。 “我亲眼看见你的丫鬟将这纸包里的药粉撒进粥里,若不是你指使,她一个小丫鬟,杀了夫人又有什么好处?”吴卓看向程婉妙的眼神中,流露出浓浓厌恶,他手里还拿着那张团得发皱的纸。 “也罢,就让其他人看看你是如何冤枉。”傅廷烨扫了一眼吴卓,淡淡吩咐道,“把粥端过来。” 吴卓点头称是。 不过片刻,那锅粥便端了过来,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儿。 傅廷烨的目光落在紫娟身上,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喂!” 紫娟脸色煞白,猛地尖叫:“不!我不喝!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姐姐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最得宠的宫女,一句话就能诛你九族!你们敢?!!” 然而任凭她挣扎叫骂,那粥仍然一勺接一勺塞满了她的嘴,灌进喉咙。 紫娟倒地呕吐,却是无用,不多时浑身抽搐,口鼻渗出鲜血,活生生咽了气。 程婉妙直吓晕过去! 人赃俱获,傅廷烨不想再看到这两人,让人拖去都察院。 再看魂不守舍的海士轩,傅廷烨沉吟片刻,上前问他:“军中欺上瞒下者,应当如何?” 海士轩怔愣愣看着傅廷烨:“按律,当斩。” “若是兄弟,行欺瞒之事,又当如何?”傅廷烨问。 海士轩顿感羞愧,无言以对。 傅廷烨眸光清明,冷冷注视着他,“你我当年在南疆一同出生入死,情如兄弟手足,我身受重创时,你却因一己之私,行诓骗欺瞒之事。论情分,你对我不义,论军规,你对我不忠,既不忠不义,你我之间就此再无干系,我也不杀你,老海,你自行解甲归田吧!” “将军!”秦老五不忍,想要劝几句。 傅廷烨抬手制止,漠然道:“他当日做这件事的时候,既没有把我当将军,也没有把我当兄弟,他为了一个女人,将我当一个提线木偶摆布,我如何能忍?” 说罢,再不理会,转身大步离开。 秦老五重重一叹,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海士轩呆愣愣站在原地,许久,默默解了腰上佩剑—— 哐当一声,那佩剑落在地上。 “老海!”秦老五喊他。 海士轩犹如听不见,整个人有些恍惚的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外走去,那背影看起来萧瑟至极…… …… 自从程婉妙被关押起来,便好像疯了一般,不停嚷嚷着要见傅廷烨。 而李景楠听说有人要谋害华轻雪,整个人怒火中烧,直接赐了程婉妙死刑。 程婉妙知道这个消息时,整个人彻底崩溃……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蓬头垢发,没日没夜的喊,喊到嗓子嘶哑,眼睛红肿,可是直到死,她也再没有见到傅廷烨。 …… 傅廷烨与华轻雪大婚,在盛京城里摆了三天三夜流水席,热闹非凡,几乎万人空巷。 离开的那天,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傅廷烨安排了一辆马车,外面看起来其貌不扬,内里却舒适奢华至极。 “为什么要悄悄走?”华轻雪坐进马车时,忍不住问他。 傅廷烨笑了笑:“不悄悄走,恐怕走不了。” 华轻雪疑问:“你不相信皇上?他会拦住不让你走吗?” “不,他会让我走。”傅廷烨握住她的手,笑道,“当我看不出来么?他舍不得你,定会想出各种理由拖延,你信不信?” 华轻雪哑然。 末了,傅廷烨问她:“就我们两个人,怕不怕?” 华轻雪抿唇笑,回握住他温热的大手。 不怕。 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