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大人您的香火又断了》 第一章 被迫,入凡历练 九重天上,万丈霞光穿透浓密的云海,梵铃隐约随风响动,琼花玉树交叠错落,处处升腾着祥瑞之气。 仙界仙人的品阶,分为上神、上仙、散仙。 而散仙要想成为上仙的第一步,就先需下凡历练,积攒凡人信徒供奉的香火,化为‘功德’,待归天后,通过功德厚薄,安排在天庭当上仙。 此时的凌霄阁内,一场述职报告会正热火朝天的展开。 几十位身着白衣的散仙们,陆续发表下凡任职感言,一个个唾沫横飞,挥斥方遒,充满着干劲。 这让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安锦舒,更加见识到了散仙之间的参差。 “区区侍花神女,不入流的玩意儿,还妄想去天庭当上仙?” 仙娥讥嘲的声音,钻进安锦舒耳朵里,她浑然不在意,顺带回敬了句,“都是搁这拼爹呢,端什么架子?” 安锦舒的话一出口,顿时,耳根子就清净了。 只有家世好,背景够硬的散仙们,才能获得下凡历练的资格,最后脱颖而出成为上仙。 而安锦舒却是个例外,她家族上倒数八代都是籍籍无名的小仙,而她也依旧默默无闻,如今能站在这,纯靠她爹脸皮够厚。 安锦舒的爹硬是求到了好友,掌管分派神职的神官,伯庸跟前,把她塞进下凡历练的显赫仙二代中。 也难怪,那些仙二代们,看她是极其的不顺眼。 但几千年来,安锦舒早已养成了佛系咸鱼的性格,只想安逸当个散仙,可她爹一心想让她扬眉吐气,光耀仙门。 很显然到最后,是安锦舒妥协了。 下凡的述职报告会结束,众散仙散去后,伯庸神官单独叫住正欲离开的安锦舒。 伯庸搓搓手,挤眉弄眼的低声道:“你明日再来通凡井。” 通凡井,是连接天界和凡间的路,也是散仙们下凡必经的去处。 安锦舒唔了一声,表示明白。 她这个走后门的,得与那些仙二代们区别开。 安锦舒慢吞吞回到她的一方小阁,手持花帚,扫去掉落在地上的花瓣。 忽然,阁门前拴着的红鸳鹦鹉,扑闪着翅膀,叽喳喊叫起来,“有客来,有客来。” 随后小阁的门被缓缓打开,一串清脆悦耳的女音,打破了满室宁静,“锦舒仙子,听说你要去凡间了!” “你去都去了,就别将酿好的百花甘露酒,当宝贝似的藏着了。”女子两眼放光,兴奋的向安锦舒讨要,可见是惦记许久了。 “藤枝仙子,喝了我的酒,可要帮我办件事。”安锦舒正愁走后花草无仙打理,正好有仙送上门来。 藤枝仙子满口答应。 她豪迈拆开酒封,随手往地上一扔,酒封滚落进花丛里,压倒了几株花草,把安锦舒好阵子心疼。 不过两缸子的酒下去,藤枝已染上醉意。 她一脚踩着空酒坛,一手搂着安锦舒的细腰,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挑起她尖尖的下巴,“美人儿,来给本仙子喝一个。” “修仙之人,严禁酗酒。”安锦舒对爱胡开玩笑的藤枝仙子也是没办法,亲自端来醒酒汤,喂着她喝下。 “你真是个迂腐的呆子。”藤枝仙子虽嘴上是不饶仙的,但身体却很诚实,将醒酒汤喝了个干净。 安锦舒的性子淡漠如水,藤枝的性子热辣如火,本应水火不容的两仙竟能成为挚友,也是极为难得。 “好了,别喝了,赶紧睡。”安锦舒捏了个安神决,将藤枝打包扔上了床榻。 她准备就寝的时候,突然想起,她欠了伯庸神官好大的人情,还没有谢过,遂唤来小侍女,将剩下的几坛百花甘露酒,送给伯庸神官。 众仙皆知,伯庸神官好美酒,她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可酿酒手艺一绝这几坛子酒正好送与他做谢礼。 翌日 安锦舒辞别了藤枝仙子,唤来腾云,去通凡井报道。 刚拨开重重云雾,落在山峰上,她等了半天,都没有见到伯庸神官的影子,眼见就要错过了吉时,正当她庆幸可以不用下凡的时候。 伯庸腾着云,晃晃悠悠的来了。 他醉醺醺的打着酒嗝,“玉舒仙子啊。” “小仙是锦舒。”安锦舒行礼。 “啊……锦舒,你酿的酒很好喝。”伯庸口齿不清的说着,随后凭空捏出个册子,“本神官要交代你几句下凡后的规矩,切记,嗝!” “小仙唐突,神官手里的册子,好像拿反了。”安锦舒提醒道。 “额,为仙者,不用在意太多的细节。”伯庸尴尬的挠了挠胡须,赶紧将册子拿正,可那上面的字,像是不听话的在乱蹦跶。 安锦舒见伯庸神官醉得厉害,只得征求他同意将册子接过来,仔细看注意事项。 伯庸神官给她安排的去处,乃凡间一处福泽地,没有兵祸战乱,天灾时疫,倒是省去了不少烦心事。 安锦舒来回读了几遍,将册子还于伯庸神官,“小仙谨记在心。” “那便好。”伯庸拿起笔,在下凡登记册上,歪歪扭扭写下锦舒仙子的名字,填写好归期,“一百日后,仙子便可功德圆满,位列仙班。” “多谢神官。”安锦舒礼貌言谢。 伯庸施展法术,打开通凡井的结界,“去!” 安锦舒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后,纵身跳了下去。 光怪陆离的景象不断在她眼前穿梭着,随之而来的是很强烈的失重感,紧接着几道天雷凭空炸响,强烈的震动竟导致通凡井的结界上,出现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痕。 她当下心中一凛,从来没听说过,下凡还要遭雷劈? 天雷瞬时将周遭照的亮如白昼,她眼前,璀璨耀眼的九爪金龙直冲九霄,正在与一团黑雾妖气缠斗着,不分上下。 遭了!安锦舒意识到,自己遇到上神和妖怪打架了! 金龙仰天而啸,喷出九域业火,直冲着黑雾而去—— 九域业火一出,寸物不生! 通凡井的结界被九域业火灼烧至寸寸破裂,安锦舒脚下形成一道无底的漩涡深洞,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巨大的力量迅速将她扯了进去,掉进万丈深渊。 第二章 误入,玉相城内 此时凡界的玉相城,天降异象。 天雷滚滚不止,咆哮嘶吼,狂风席卷过大地,电闪雷鸣中,有道白色影子穿过厚重的云层,急速坠落到荒山中,顿时尘土飞扬。 安锦舒的骨头都快摔散架了,眼冒金星,气血在胸口翻涌,嘴角渗出一抹腥甜。 她下凡历练,遇到神魔打架,惨受波及,历练变成历劫,差点要了她的仙命,好在有惊无险。 缓了一会后,安锦舒从坑里爬出来,抹了把脸,才看清周围,已经进入了凡界。 伯庸神官的册子里内容,第一条,是找到城隍仙报道赴任。 她不敢耽搁的往山下飞去。 等安锦舒站在百尺城楼下,看清城门牌匾上的字,她眸中划过一抹茫然,低低念出口,“玉相城?” 怎么和伯庸神官分派给她的地方,对不上来? 安锦舒敲了敲脑壳,怀疑是自己认错字,于是礼貌问身旁的人,“烦请这位婆婆告知,这里是哪?” 老妇人被她模样逗笑了,爽利开口,“玉相城啊。” 安锦舒不愿相信事实,几经打听,辗转找到了位于玉相城中的城隍庙。 城隍庙年久失修,横梁断裂,处处杂草丛生,透着破败不堪,就连鼠蚁都不愿意光顾,她看到如此荒凉的景象,不免吃了一惊。 安锦舒绕着庙找了一圈,都不见城隍仙身影,她遂念出召唤的法决,等了许久,城隍仙才匆匆现身。 他不是寻常见惯的白发老者,而是个憨厚少年,身穿打满补丁的破衣烂衫,也难掩清俊面孔,手上还拿着根都快秃了的狼毫,显然来得匆忙。 “仙者驾到,有失远迎,在下乃城隍仙乐泽,小庙破败,香火钱入不敷出,实在是连个铜板都拿不出,无法孝敬……咦,竟是位仙子?” 他有些愕然,赶紧将狼毫揣进衣兜里,使劲抖搂下衣裳,将灰尘拍干净。 “我不是来讨钱的。”安锦舒出言解释,城隍仙出身低微,需得孝敬下凡的仙人们,才能有机会飞升仙界,她突然到访,乐泽怕是误会了。 乐泽松了口气,拱手道:“不知仙子唤在下,有何吩咐?” 安锦舒将她的遭遇告诉乐泽,请他帮忙想想办法,毕竟他在凡界混的时间久,懂得比她多。 乐泽听完后,一脸同情的摇了摇头。 “仙子从降落在玉相城的那刻起,就受天规束缚,以玉相城为界,非归仙界之日,不得迈出半步,若是坏了规矩,重则剔除仙骨,脱离仙籍。” 安锦舒垂下脑袋。 是的,在伯庸神官的册子第二条,就写明了这条天规。 她仔细想想后,决定振作信心,给自己打气,“我虽是阴差阳错来到这里,但既来之则安之,我可以做玉相城的主神,庇护城中子民,不枉此行。” 乐泽抬眼看锦舒仙子憧憬向往的神情,他斟酌了半响,才委婉开口,“仙子初来凡界,不急于立刻上任,先游历几日,熟悉下凡界的风土人情也不迟。” 安锦舒觉得乐泽说的有道理。 她是该先转一圈,选处福祉建属于自己的主神庙宇,用来积攒香火。 乐泽再拱手,“若是仙子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来找在下便是。” “那我先谢过了。”安锦舒回礼。 神仙建造庙宇,大多依山傍水,远离红尘世俗的喧嚣繁华。 安锦舒回到那座萦绕云雾间的荒山上,她站在山顶,能够俯瞰整个玉相城,所有物景尽收眼底,她很满意这处地方。 安锦舒在山上四处转悠,盘算着给自己主神庙选址,当她翻过一个小山头的时候,却意外撞上了这一幕。 不远处,有四只化练成形的狐妖,正流着哈喇子,两眼放光的围坐在一个男人身边。 为仙者,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安锦舒见对方妖多势众,也不清楚附近还有没有帮手,正面硬刚,她难讨到便宜,决定搞背后偷袭。 她捏了个隐身决,靠到狐妖们身后才听清她们谈话。 “一归我,二四六七你们一人一天。” “不行!凭什么你能独占他三天,不公平!” 她们正嚷嚷着,怎么分配这个正处于昏迷的俊美男人。 眼见这窝狐狸就要内斗起来,安锦舒先不着急动手,看形势而动。 “就凭我是你们大姐,我说了算!” 那个自称大姐的狐妖,将胸脯紧紧贴在男人胸膛上,对着他那张俊美异常的脸,流露出花痴般的沉迷神色。 饶是见惯各路神仙的安锦舒,在看清男人脸的时候,也不由呼吸一滞。 那男人肤色泛着玉白瓷意,剑眉凤目,高挺的鼻梁,鸦羽般垂下的眼睫,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清冷的薄唇泛着苍白,凌乱的乌发散于身侧,完美到无可挑剔。 安锦舒不忍这么好的皮囊,被这几只狐狸崽子糟蹋了。 她当即现身,冷冷训斥,“妖孽!放开那个男人!” 狐妖们一愣,齐齐回头望向安锦舒,警惕的站起身,狐妖大姐狐狸眼中透出杀意,厉声恐吓,“我劝你最好别管闲事!” 安锦舒懒得废话,祭出武器花蚕丝,和这群狐妖们缠斗起来。 她虽没有打架的经验,但对方是刚修出人形的低级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狐妖们大败,狼狈跪地求饶。 “我们姐妹真的是第一次干这事,真的,我发誓!仙子行行好,就饶了我们。” 狐妖大姐边哭边喊饶命,哪还有半分嚣张的样子,其余小狐妖们紧跟其后,此起彼伏的哭声,吵得安锦舒脑仁疼。 她负手而立,公正说道:“看在你们没有取人性命之心,这次暂且放过,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狐妖们感激涕零,表态绝对做个有妖德的好妖。 安锦舒思索了片刻,“以后我有事,兴许得用得上你们。” 狐妖大姐立即表示,“仙子有好生之德,放我们一马,以后您的吩咐,我们无有不从。” 安锦舒摆摆手,让狐妖们先回窝疗伤。 她来到陌生男人身边,俯下身,她这才注意到他有很严重的内伤,不似被凡人所伤,倒像是被妖气侵蚀。 还是股很强大的妖气,不是刚才那群低级狐妖们所能造成的。 安锦舒视线被他腰间玉带上系着的一枚龙纹玉佩所吸引,玉佩萦绕着充沛的仙气,隐隐散发着盈泽的光芒。 玉佩不是凡间俗物。 上面刻着三个字‘季玄羽’。 “你叫季玄羽?”安锦舒喃喃出声。 要不是见他身上没有半分仙气,她还以为是碰上了哪位仙者呢。 现下最要紧的是救人,安锦舒将玉佩贴放在他胸口上,捏决离开。 第三章 搭建,主神庙宇 破败的城隍庙里,昏暗的烛火打在安锦舒侧脸上,倒映出她半张没有血色的脸。 她为救季玄羽,几乎掏空仙力,仙身疲惫不堪,好在有玉佩上带着的仙气加持,不至于把她的自身仙力全部榨干。 季玄羽体内妖气被清除大半,安锦舒这才安下心,找了个角落闭目打坐,调养生息。 等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睁开眼时,却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墨色如水的凤眸,她被吓了一跳。 季玄羽不知何时醒了,正斜倚在缺了角的案桌旁,抱胸打量着她,丝毫不见之前虚弱模样。 安锦舒不禁感叹,他恢复力极强。 没等她回过神,季玄羽率先发问,“这里是哪?你是谁?” 她脱口而出,“玉相城中的城隍庙,我叫安锦舒。” “玉相城。”季玄羽皱了皱眉,他落到了凡界? “你是神仙?” 安锦舒感到诧异,“你怎么知道?” 季玄羽白了她一眼,她调养的时候,周身溢出的仙盈之气,是个傻子都能瞧出来。 既如此,倒省了安锦舒许多铺垫。 安锦舒整理衣袍,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乃仙界仙子,玉相城主神,在城外荒山,几个狐妖手里救下了你,帮你清除体内妖气,便是你的救命恩人。” 季玄羽挑了挑鹰眉,若有所思的唔了一声,“你想让我报恩?” 一语戳破安锦舒的小心思。 他轻笑出声,狭长的凤眸中折射出暗光,“以身相许?” “不至于,不至于。”安锦舒小脸微红,连连摆手,赶紧出言解释。 “我看你颇有仙资,又有副万里挑一的好仙骨,天赋不错,既如此,你认我做师父,我助你得道成仙如何?” 安锦舒身边总得有个帮忙的,季玄羽是个各项条件都符合的跑腿。 据她所知,凡人大抵都想得道成仙,长生不老。 季玄羽感到讶异,“你既见了玉佩,竟不知我是谁?” 安锦舒诚恳回道:“我知道,你应该是位修仙者。” 他有根基更好,她教起来还省劲呢。 季玄羽扶额,安锦舒是仙界低阶散仙,不常往来天庭,不认识他也算正常。 “你看好了。”季玄羽颇有耐心,他想给安锦舒露两手,让她打消收徒的愚蠢念头。 安锦舒很听话,静静看着他。 季玄羽打了个响指,什么都没有变化,空气中透出几缕微妙的尴尬。 他定神,又打了几个响指…… 直到他两根手指都快擦出火星,磨秃皮了。 安锦舒和季玄羽大眼瞪小眼,安锦舒努力控制自己,别笑出声来。 她心想,就这? 季玄羽郁郁的放弃了施展法术。 他想到不久前与厄疫魔那场大战,缠斗中不分高下。 他化出金龙真身,汇聚所有仙力击中厄疫魔命门,顿时天地风云变幻,万雷迸发,撕破长空。 季玄羽和厄疫魔双双坠落。 他醒后发现身受重伤,仙力暂失,竟与凡人无异。 厄疫魔遭受重创,只剩一缕残魂逃到凡界,它本是靠吸食,贪嗔痴恨爱恶欲七罪而诞生的魔物,而凡人身负更多七罪。 一旦厄疫魔卷土重来,必将再祸乱六界。 他打算留在凡界,一边养伤,一边寻找厄疫魔下落。 眼下,只有安锦舒算个仙,能帮到他。 权衡再三,季玄羽只得低下头,声音细不可闻的唤了声,“师父。” 安锦舒扬起笑容,摸了摸他的脑袋,高兴答应,“乖徒弟。” 这要让藤花仙子知道,她下凡一趟,还捡了这么个俊俏徒弟回去,定是羡慕不已的。 这时,城隍乐泽回来了,手里还捧着用油纸包着的白馍。 看到季玄羽,热情地招呼着,“嘿,你小子醒了?赶紧趁热吃。” 季玄羽慢条斯理的吃着白馍,味同嚼蜡。 他本是上神,无须进食,却要伪装成凡人,去糊弄两个半吊子的散仙。 长夜漫漫,他一夜无眠。 翌日,清早 安锦舒将季玄羽和乐泽带到荒山上,指着她选好的一处空地,兴致勃勃的告诉他们,这里将是她的主神庙。 乐泽闻言,神情复杂。 季玄羽一针见血的指出,“修建庙宇需要银钱,你有么?” “银钱?那是什么东西?”安锦舒显然不清楚凡界秩序。 乐泽在旁解释道:“凡界买卖货品,都要用到一种叫银钱的东西。” 安锦舒半知半解,问他,“那该如何获得?” “天规规定,仙人下凡,一是不能施法变金银,二是不能做买卖获取,所以留给仙人的只有一条路子,那就是凡人供奉的香火钱。” 建庙宇才能有银钱,有银钱才能建庙宇,事情又绕回了原点,这可愁坏了安锦舒。 季玄羽觉得奇怪,“玉相城之前,就没有主神?” 有现成的主神庙拿来用,又何须这么麻烦。 乐泽垂眸沉默了会,继而再隐晦劝道:“锦舒仙子其实,不必急于一时。”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安锦舒突然灵光一现,找到了解决办法。 “搭建庙宇,无非是泥土和树木,山上最不缺这两种东西。” 安锦舒笑眯眯的看着乐泽和季玄羽,就这样,他们两个被她抓来当苦力。 乐泽从他那堆书册里,翻出本教搭建房屋的,三人照葫芦画瓢,边学边搭建,忙得灰头土脸,披星戴月的赶工。 五日后 安锦舒站在刚搭建好的窄小泥土房前,伸了伸懒腰,虽简陋了些,但是大家一点点搭建起来的,她非常欢喜。 还差匾额和自画像,安锦舒找了许多块木板,专心致志的拿着小刀,在木板上刻‘主神庙’三个大字,可她的字实在是…… 在浪费了数十块木板后,安锦舒的手也快报废了。 季玄羽从她身边路过,嫌弃的看了一眼那堆木板,“蜈蚣爬也比你写的字好看。” 安锦舒不服气,正要还嘴。 季玄羽没有给她机会,往她怀里塞了块木板,脑门贴了张画纸,潇洒离去。 安锦舒抖开画纸一看。 画纸上跃然呈现着她的样貌,惟妙惟肖,活脱脱照着她模样印上去的,分毫不差,而木板上的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不知比她强了多少倍。 安锦舒莞尔浅笑,她收了个好徒弟。 她走近泥土房,将牌匾小心翼翼的挂正,画像摆好。 如此,主神庙便算建成了。 第四章 下山,遭遇命案 安锦舒和季玄羽便在山上住了下来,而乐泽身为城隍,不能离开城隍庙太久,便时常山上山下两头跑。 起先,安锦舒还怕季玄羽不适应山上的生活,但看到他吃野果和喝露水,身体如常,她才慢慢打消顾虑。 但令安锦舒感到意外的是,过了半月之久,山上还是不见凡人踪迹,更别说收香火钱了。 这些时日,季玄羽将内伤养得七七八八了,仙力也恢复了三成,他心情不错的倚在树干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树下愁眉苦脸的安锦舒。 “仙书虽记载的步骤是,凡人供奉主神香火,主神听取凡人愿望,助其达成心愿,换取更多香火,但师父也不能一根筋,不知变通啊。” 季玄羽点了点额头,“脑袋是用来转的。” 安锦舒恍然大悟,领悟到,“我应该下山看看,主动体察凡界民情。” 季玄羽心想,算她孺子可教。 安锦舒歪着头问他,“你是从哪看来的仙书?” 季玄羽故作高深的来了句,“天机不可泄露。” 安锦舒没有往深处想,拉着他就往山下跑。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季玄羽凤眸中泛起的冷意。 随着仙力的渐渐恢复,他敏锐洞察到,这座玉相城有股妖气盘桓其中,能初步断定这妖修行数千年,妖道深沉,不是安锦舒一介散仙能感应到的。 而城隍乐泽的数次欲言又止,躲闪回避,更像是在遮掩什么。 山下,玉相城内 正逢四月,草长莺飞,春意盎然,虽无仙界琼楼玉宇,但却有另种朴实的美,安锦舒走在相城内的街上,看着沿街热闹的烟火气,竟一时着了迷。 她后知后觉才发现,凡人个个都盯着她和季玄羽看,看得她一度怀疑,他们两仙脸上是不是长了朵花。 季玄羽用冰冷眼神吓退一群凡人后,他忍无可忍的拉着安锦舒走到小巷尽头。 他停下,语气中透着不容置喙,“师父你该给自己换身男人衣裳。” 安锦舒一脸疑惑,“嗯?” 季玄羽抱胸,压着不耐的情绪,跟她讲凡界的规矩,“凡界女人很少有在街上抛头露面的,更何况你长得还这么……” 他顿了顿,上下扫视了一眼安锦舒,毒舌的点评道:“招蜂引蝶。” 安锦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对于凡界规矩她知之甚少,自然听季玄羽的,她无比觉得当初收徒的决定非常明智。 至于‘招蜂引蝶’,她一本正经的解释,“以前为师在仙界时,喜欢侍弄花草,身上熏染出了花香,容易吸引蝴蝶和蜜蜂。” 季玄羽看着她认真模样,被逗笑了。 他唇角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还是别欺负这个小傻子了,“师父,正事要紧。” 安锦舒赶紧变了身男人衣裳,用纱带将长发束起。 再回到街上时,明显感到清净了许多。 安锦舒漫无目的走着,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她问季玄羽,“哪里能更快更多的知晓,凡人心底愿望?” 她总不能见个凡人就拉着问,这很容易被当成有癔症。 季玄羽想到了个地方,“衙门。” 玉相城既有妖,妖若出没害人,便有衙门不能侦破的悬案,那里或许能收获到有价值的消息。 他们找到衙门时,发现站满了许多人,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季玄羽拉着安锦舒挤进层层人群。 她走近,看到人群正中间的空地上,跪着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他们悲痛的哭嚎着,边哭边将手中白皤和纸钱往天上撒,飘得满地都是。 她拉了拉季玄羽的衣袖,小声问道:“这是?” 季玄羽淡淡地说,“死人。” 衙门前被群情激愤的百姓们围堵了大半日,直到太阳落西,众人还不肯散去。 衙门里的人见躲不过,只好出面镇压。 大门从里面打开,府尹大人刚露面,顿时被团团围住。 穿着白衣服的人顾不得哭了,一窝蜂似的冲向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衙役们立即亮出刀,威胁带恐吓的给挡了回去。 “草民的儿子惨死街头,求府尹大人开公堂审案,抓到凶手!” 白衣老妪趁着混乱间,一把抓住府尹大人的衣角,紧紧攥住不松手,她长跪不起,不断磕头,磕得脑袋都磕出血了,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闻者,无不动容。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令人伤情的呢? 府尹满脸为难,却无可奈何的叹口气。 “不是本官不肯受理,实在是前面还悬着几十个与你家一模一样的案子,数十年来,多少官员来玉相城城查案,诸位也是知道的,可至今未破,本官实在是能力有限。” 可痛失至亲的人们怎会轻易接受这个事实,哭闹着要讨个说法。 又是一顿你推我搡。 最后,府尹大人命衙役们,将男人尸体抬进府尹停灵,承诺找个仵作来验尸,他好话说尽,这才堪堪安抚了民愤。 天色已暗,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 安锦舒心事重重,和季玄羽回到荒山,并肩坐在悬崖边上,安锦舒的腿悬在半空,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遥看天边繁星银河,明月高悬。 两仙聊起白日里那件命案。 “衙役们在抬走尸体时,白布被风刮开了一角,露出了半截尸身,我瞧着不像是人所为,倒是妖,且是个很厉害的妖。” “妖?” 季玄羽看安锦舒心底的紧张,表面还强装镇定的样子,他忍着笑,愉挪道:“那师父可要保护好我。” 言外之意,他愿与她涉险? 安锦舒感到惊讶,“你不害怕?” 季玄羽勾起人畜无害的笑容,并不在乎,“师父法力高强,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安锦舒被他说的有些心虚。 但怕归怕,她绝不会坐视不理。 “城中命案频发,凡人白天小心翼翼,晚上更不敢出门,别说爬山给我烧香了。” “我身为玉相城主神,守护城中子民是我应做的,这妖,我必除!” 安锦舒眸中透着坚毅,她决不能让妖为祸一方。 季玄羽眸中透出点点欣赏,她虽仙力不济,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仙。 他想了想,道:“府尹的话中有两个线索,妖在玉相城里盘桓几十年,期间连杀数十人。” “府尹既要找仵作验尸,我们便装成仵作,混进衙门查验尸体,找到记载案件的所有卷宗。” 安锦舒认同,“好。” 第五章 联手,暗中调查 等天亮后,季玄羽和安锦舒下山。 他们到衙门亮明仵作身份,谎称是游玩到此地,听说有命案,愿帮着验尸。 府尹二话不说,命衙役们领他们去停尸房。 衙门原先的仵作怕验尸,被凶手报复,早就请辞离去,此后再无人敢来验尸,唯恐避之不及。所以当听到有人自愿送上门来,正好解了府尹的燃眉之急,都没有盘查,便放安锦舒和季玄羽进去。 等验完尸,他就能给死者家人个交代,这案子就算搁置了。 衙役领着季玄羽和安锦舒,停在一处偏僻的小阁前,他顿住脚步,嫌恶的捂着鼻子,闷闷道:“里头便是停尸房,我就送二位到这了。” 说完,脚底抹油逃似的跑了。 安锦舒拍了拍季玄羽的肩膀,给他鼓气,“没事,第一次见被妖迫害过的尸体,害怕是难免的。” 季玄羽勾唇,半开玩笑的说道:“师父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哪有。”安锦舒虽嘴硬,但有些发软的双腿,还是出卖了她。 季玄羽上前几步,推开了门。 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无数苍蝇围着嗡嗡打转,还有无数小虫爬来爬去。 季玄羽走近,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一张面憎恐怖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安锦舒定了定神,也跟了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凡人尸体,强装镇定。 尸身呈干尸状,痛苦蜷缩成团,嘴巴大张着,眼睛瞪得溜圆,尸体一直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恐状态。 安锦舒忍着不适,皱眉闭目,从指尖延出几根花蚕丝,往尸身里探去。 她倏地睁眸,倒吸口凉气,不可置信的道:“这个男人全身血液被瞬间抽干!” 没个几千年道行的老妖,根本没有如此高深的妖力。 安锦舒神色紧张,“我们这回遇上只千年老妖了。” 季玄羽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千年老妖?他动动手指头的功夫罢了,不过是以前,没有丧失仙力的时候。 安锦舒见他丝毫不慌的模样,只觉汗颜,自己还不如徒弟沉得住气。 季玄羽走出小阁,看她还傻愣在原地,招了招手,“跟我去个地方。” 安锦舒赶紧跟上,“去哪?” 她蹦蹦跳跳到他身边,眼眸亮晶晶的样子,像极了二郎神身边养的那只哮天犬,它见到骨头时也是这种反应。 季玄羽摆出一副不懂就别问的高冷架子,“去就知道了。” 他在来时注意到,有处专门用来存放案件记录的书阁。 季玄羽和安锦舒趁人不注意,悄悄摸了过去。 门前有两个守门的衙役。 两仙蹲在墙根观察。 季玄羽退后一步,让出地方,给她发挥的空间,“师父,看你了。” 安锦舒指尖散出花粉,花粉朝着衙役们的方向吹去,不消片刻,衙役们陆续倒地。 搞定那两个衙役后,他们大摇大摆的走进书阁。 书阁里,大多册子被束之高阁,上面落满了灰尘。 季玄羽踱着步子,眸子一排排扫了过去,按着标注年份,抽出好几沓子厚的册子,草草翻了几下,选出能用得上的,丢给身后的安锦舒,“拓些仿本出来。” 安锦舒听话照做,用一炷香的功夫,用仙力拓出仿本。 季玄羽把仿本留在书阁里,将真迹夹带出去,主要他信不过她那三脚猫的仙力。 两仙寻了处墙根,跳墙出了衙门。 早知衙门里戒备如此松泛,季玄羽和安锦舒也不用这么麻烦的混进来。 季玄羽做戏做全套,临走前,在墙根处留下张字条,简单说明了验尸情况,技术拙劣,得不出结果,只觉无颜面对府尹大人,便不告而别。 事情还没有个定论前,他们说是妖所为,大概率会被府尹判定成妖言惑众,再平添麻烦。 转过巷子,到了主街上,人影络绎不绝。 季玄羽瞧着安锦舒自顾自在前面走着,将他忘在身后不说,且那方向也不是回荒山。 他眯起凤眼,压着心底的不悦,问出口,“你要去城隍庙?” 谁给她胆子,敢自作主张。 安锦舒停下步子,回眸看他,“乐泽是玉相城的城隍,既出了有妖杀人的事,我们该去找他商量,他久居城内,也应当有所耳闻。” 季玄羽闻言,不屑的勾起薄唇,“回荒山。” “我是师父。”安锦舒蹙着眉,重声强调了遍,言外之意,他该听她的 “就因为乐泽好歹算个地仙,以为他能帮到你?”她那愚蠢的念头,惹得季玄羽不怒反笑,“乐泽知道有妖,为何从未与你提过?。” 这话,无疑给了安锦舒当头一棒,将她打醒。 这妖在玉相城横行杀人数十年,乐泽怎会不知? 那乐泽为何要向她隐瞒? 联系之前种种,安锦舒再神经大条,也察觉其中端倪,乐泽的几次提醒,不让她领主神之位,他欲意何为? 季玄羽眼眸一黯,“师父,人心复杂,在这里,你能信任的只有我。” 她需要认清现实。 安锦舒沉默了须臾,低低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季玄羽收敛怒色,“回荒山。” 她初来凡界,还是懵懵懂懂,他可别吓坏这个小傻子。 荒山中,梨树下,缤白的花瓣随风落下,伴着阵阵清香,微风拂过安锦舒和季玄羽的脸颊,带着微微痒意。 两仙盘腿而坐,各执了一本册子,细细看着。 半个时辰后,季玄羽阖上册子,突然心血来潮,他想考教下安锦舒,都看出了什么。 安锦舒咬着唇瓣,理了理思路后,说道:“第一,这妖作案时间不定。” “就以丁卯年四月为例,初六,初八,十三都有死者,而庚子年后到庚午年,太平了近三年,可见那妖作案动机,不大可能以靠吸食凡人精血增进妖力。” 季玄羽赞许颔首,“继续。” “第二,那妖很可能是个女妖,死的都是男人。” 安锦舒才疏浅薄,只能看出这两点了。 季玄羽在册子上用朱笔圈出了近期被女妖迫害而死的几个人名,“就从他们着手调查,查查其中究竟有何关联。” 第六章 查案,潜进青楼 现在,以季玄羽和安锦舒的仙力,暂时找不到女妖藏身老巢,只得先从死者这里,找寻突破口。 事不宜迟,两仙立即下山。 季玄羽让安锦舒变了两幅衙役腰牌,挂在腰带上。 在临街的小巷里,找到那名死者的家。 两仙登门拜访。 隔了一日,再见那位老婆婆,仍是泪水不止,悲伤难抑。 安锦舒见她哭得厉害,连声安慰,“逝者已矣,老婆婆节哀。” 老婆婆颤着身子跪倒在地,抓着安锦舒不松手,嘴上一个劲说着,“求官爷找出凶手!” 安锦舒被攥得生疼,她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她和季玄羽对视一眼,这婆婆情绪波动太厉害,对案件调查起不到任何用处。 两仙正打算要换一家调查时。 有个黝黑的庄稼汉子,不知从哪蹿进院里,手里抡着个铁榔头,对着老婆婆就是好顿叫骂。 “呸,活该!赚了两个闲钱,就嫌我妹妹老丑,休妻下堂,另娶新妇,现在人死了,新媳妇也卷了银钱细软跟着姘头跑了,要我说,这就是报应!” “老天爷的报应!哈哈哈!” 那老婆婆上一秒还紧紧拉着安锦舒的手,哭得歇斯底里,下一秒就张牙舞爪的往汉子身上扑,那汉子措手不及,脸上被狠狠抓了两道血痕。 老婆婆双眼通红,发疯似的吼着,“就是你妹妹!那个祸害精,克死了我儿子,我要让你们一家子偿命!” 两人都是副要拼命的架势。 安锦舒和季玄羽双双懵逼。 反应过来的两仙,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两人分开。 调查案件,变成了调解亲戚纠纷。 两仙被搞得筋疲力尽,总算从他们的话语中得出个结论,死者是个忘恩负义的渣男。 其妇擅绣,坊间有名,夫摆摊叫卖,赚银钱,另娶妾,妇不从,宁休娶之,而新妇过门三日,夫离奇暴毙。 安锦舒和季玄羽顶着一脑门的官司,从死者家中出来,口干舌燥,累得不轻。 黄昏已至,绯红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师父,我们寻处地方,喝茶歇会。” 季玄羽掂了掂手里的几钱碎银,是那汉子硬塞给他的‘好处’,虽痛恨妹夫为人,但他还是希望衙门能找出凶手。 安锦舒困惑,“我们不继续查下去了么?” 季玄羽轻嗤,“你见哪家衙役,到了晚上还办案的?” 本来重启案件调查,就很让人生疑,他们是假冒顶替,再露马脚。 安锦舒觉得季玄羽说的很有道理,听他的话就好了。 等到了地方时,安锦舒抬眼去瞧,眸子里盈着浓浓的羡慕。 华丽彩缎从四角楼阁倾泻而下,铺上层隐秘的暗纱,其中缀满了银铃,随夜风流动,发出叮铃声,无数红烛跳映点缀,华丽的不似人间。 那楼阁上,挂着好大一牌匾,写着春满楼。 季玄羽瞧她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不动声色与她拉开半臂距离,他皱着眉问,“你那脑瓜子里又想什么呢?” 安锦舒指了指这地,发出惊叹,“这里比我的主神庙可气派太多了。” 季玄羽瞧着她没见过世面,又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哭笑不得。 这是能相比的么? 安锦舒见季玄羽冷了脸,又急忙讨好道:“春满楼再好,也比不过是徒儿亲手帮我盖得的主神庙,师徒情无价。” 虽然这个比法,令季玄羽感到奇怪。 但他脸色稍见缓和,解释道:“这里是花楼。” 她仿佛懂了,又好像没完全懂,她好奇的追问,“花楼作何用的?” 季玄羽清了清嗓子,小声吐出句,“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安锦舒大惊,凡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简直闻所未闻。 她揪着衣角,低下头,眉梢含着羞怯,扭捏的压低声线,“我们去这里作甚,难道凡界就没有别的地方能喝茶歇脚么?” 季玄羽恨不得反手给她来一记禁言术。 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唇角用力上扬,带出抹笑,“总之,我们不是去寻欢的,进去后别乱说话,看我脸色行事,为师者,要多给徒儿长脸。” 安锦舒立即打包票,“我都听徒儿的。” 季玄羽和安锦舒刚现身春满楼门口,顷刻间就被抹满脂粉的姑娘们围住,无数纤纤玉手朝着两人袭来,各种酥媚风情的调笑声响起。 “小爷,快来玩嘛!” “小爷快瞧瞧奴家,奴家美不美?” “小爷摸摸奴家么,奴家想你想的心口都痛呢。” …… 有个美人边说着,边拉过安锦舒的手,就要往她薄如蝉翼的衣裳里伸,被季玄羽眼疾手快抓住,将美人手毫不留情的扔了回去。 此时,安锦舒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眼睛低低垂着,不敢乱瞥一眼。 季玄羽拉过安锦舒的手,将她护在身后,他浑身散发的冰冷气焰,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使姑娘们不禁后退几步。 姑娘们面面相觑,瞧着他哪里像是寻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寻仇的呢。 一向经验老到的老鸨,看着两位公子芝兰玉树,这气质非富即贵,定是条能宰的大肥鱼,赶紧扭着腰肢贴了过去。 “去去去。”老鸨拿着团扇,打发了围着的姑娘们,转身陪着笑脸说道:“外头的这些,都是庸脂俗粉,哪里能入得了两位公子的眼呢。” 姑娘们悻悻散开。 老鸨热络的将季玄羽和安锦舒迎进门,精明的眼珠子来回在他们身上打转,笑得合不拢嘴,脸上厚厚的粉都笑出了裂纹,心想今晚总算逮了两条肥鱼,可是得搜刮干净。 老鸨领路进了二楼的雅阁,隔绝了外面纷扰的靡靡之音。 她立即吩咐人呈好酒,迫不及待的介绍起来,“这城中最美的女人,就得属我们家头牌……” “我们先谈生意。”季玄羽婉言谢绝,老鸨要给安排的好意。 生意场上,不方便有外人,老鸨很识趣的开口,“醉赏美佳人,那两位公子先喝着,有什么需求,再唤我。” 说罢,便退出雅间。 很快,有人将酒给端了过来,还有几碟子可口菜食。 等外人都走后,安锦舒松懈了精神,吐出口浊气,心有余悸的说,“这里的凡界女子有些难缠,难以应对啊。” 她身为师父,得躲到徒儿身后寻庇护,也委实丢脸。 第七章 薄幸,因果报应 季玄羽拿起琉璃杯,浅尝了一口酒,闻言又皱着眉放下,装出颇为忧虑的样子,看向安锦舒,“女人尚且如此,女妖更是厉害,师父有把握么?” 安锦舒可不能输了气势,她挺直腰板,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只要有为师在,断不会让徒儿受伤分毫。” 季玄羽斜倚着软塌,摊开身子,邪肆一笑,“那师父可要遵守承诺。” 她用力点头。 季玄羽随手将散碎银子洒在桌上,就当是买酒钱了。 他起身,招呼安锦舒,“走,办正事。” 他们出了雅间,看到楼梯口站了个穿着管事服的男人,正抱胸盯着楼下光景。 季玄羽指着那人道:“对他用真言术,问记账册子在哪?” 安锦舒直摇头,“仙术不能随便用在凡人身上。” “迂腐。”季玄羽耐着性子和她讲道理,“若是对一个凡人用了仙术,能除妖救更多的凡人,你用不用?” 他话音还未落,安锦舒只剩个背影了。 季玄羽笑了笑,跟上去。 安锦舒从指尖飞出花蚕丝,探进毫无防备的管事男人,低声问道:“花满楼的记账册子放在什么地方?” 花蚕丝在指尖跳动,溢出莹莹流光。 男人目光呆滞,嘴机械的一张一合,“老鸨房间的枕头下面。” 安锦舒再问,“老鸨房间在哪?” “后院东南厢房,第一间。” 安锦舒抽回花蚕丝,抬手抹去男人的这段记忆。 季玄羽拉着她穿过哄闹嬉笑的人群,疾步往后院而去。 相比前楼的喧嚣,后院显得格外冷冷清清,这里是姑娘们住的地方,一到晚上都去前楼待客了,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人。 季玄羽和安锦舒很顺利的摸到老鸨房间。 安锦舒用同样方法将册子拓了仿本,两人一同翻墙离开。 回荒山的路上,她心里泛着困惑,季玄羽大费周章弄来春满楼的记账册子,与妖杀人的案件有什么干系? 天幕中,云团缓缓地移动着,露出一角浅浅弯月。 季玄羽席地而坐,垂着乌眸认真看着,手中两个册子,柔和月光打在他如刀削般的侧脸轮廓上,镀上层薄纱,隐隐有光泽流动。 他将案件册子的人名,和经常逛春满楼花银子的人名对照,两个册子里,许多人名竟惊人的重合起来。 安锦舒撑着下巴,歪着头看着他用朱笔圈下一个个人名。 季玄羽若有所思的道:“这妖作案目的,有些眉目了。” “嗯?”安锦舒没搞清情况。 季玄羽抬手,拍了拍她迷糊的脑壳,说道:“早睡早起,明日我们再跑几户人家。” 安锦舒点点头,“好。” 等天亮后,季玄羽带着安锦舒下山,奔向一户人家。 门敲了好半天,不见有人出来,正当他们想走时,传来一道女音,隔着门,警惕的问,“谁?干什么的。” “衙门的,来查案。”季玄羽亮出腰牌给门里的人看。 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个妇人,怀里抱着两三岁大的娃娃,她屈膝行礼,嗡嗡唤着,“官爷。” 安锦舒摆手,“不用多礼,我们来就是问问关于你家男人的事情。” 妇人黯然垂了两滴泪,随即又惨笑道:“死了也好,死了也好啊。” “死了他就不会吃喝嫖赌,霍霍银钱了,我娃还能有福气,吃上口粳米,再也不用啃硬邦邦的窝窝头了。” 孩子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刚刚还好端端的,这时却哭闹起来,妇人拍打着孩子后背,连连哄着,她泪水再也止不住,默默淌了下来。 季玄羽等妇人情绪平复了些,才问,“你家男人生前经常逛花楼是么?” “对,他做了点生意挣到些小钱,便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与狐朋狗友厮混去花楼,他死的那天,也是去花楼了。”妇人压着哭声,将话说完。 季玄羽微微颔首,“节哀。” 了解完具体情况后,安锦舒和季玄羽要抓紧时间,去下户人家了。 他们转身离开时,妇人突然叫住了他们,她扶着门框,勉强能站住身子,她颤着声问出口,“官爷,能找出凶手么?” 妇人眼神中透着绝望、悲伤,各种复杂情绪交织着。 安锦舒眼眶微红,坚定的告诉她,“定会!” 她定会除了女妖,还玉相城安宁! 妇人笑中含泪,目送他们走远,止不住喃喃念着,“那便好,便好。” 季玄羽和安锦舒一连走了三四家,虽死者各有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全是花心风流之人。 要么发达后抛妻弃子,强硬纳妾,要么有点闲碎银子,就去逛花楼,更有过分者,家里本就穷的揭不开锅,还要砸锅卖铁去享乐。 安锦舒气得脑仁都快炸开了,语气中充满了愤愤不平,“为何凡界男人都这种德行?” 季玄羽理智道:“不都全是,要么玉相城早就没男人了。” 安锦舒再笨,现下也晓得其中关联了,“那女妖是在惩戒不忠的男人?” 季玄羽淡漠开口,“我倒觉得用报复这个词比较妥当。” 惩戒可以用别的手段,不一定非要致命,让男人长教训便是,而女妖残忍的杀人手法,更偏向为报复。 “我们在明,女妖在暗,下一步该怎么办?” 安锦舒想尽快解决掉那只女妖,越耽搁一天,越有可能再丢一条人命。 除妖,她势在必行! 季玄羽食指微屈,给安锦舒脑壳一记脑瓜嘣,提醒道:“找到女妖了,然后呢,你拿什么除妖?” 他斜着眸子上下打量她,就她那个小身板,微不足道的仙力。 季玄羽给安锦舒上了一课,什么叫认清现实。 安锦舒不服气,还想挣扎,“我可以……” 季玄羽冷笑出声,“你可以成为第一个命丧妖手里的仙。” 她被怼的没了脾气。 季玄羽看着街上四处穿行的路,凤眸变得幽深。 他突然想到之前被他忽略掉的一条线索,立即着手重新翻查记载案件的册子。 第八章 生殉,出面阻止 季玄羽把男人们尸体发现的地方,串联起来,在玉相城地图上标记好连成线,逐渐缩小了范围。 季玄羽用朱笔画了个圆,思索道:“以这个圈为范围,周围及附近,很可能是女妖的藏身之地。” 安锦舒念出口,“临心街?名字听着倒是怪怪的,事不宜迟,我们去瞧瞧有什么古怪的。” 临心街,位于玉相城中心附近,热闹非凡。 安锦舒指尖飞出花蚕丝,仔仔细细探查每处地方,角落也不放过,可却没有什么收获。 她自责的咬着唇瓣,却因消耗仙力过多,脸色变得苍白,脚步也开始虚浮起来。 季玄羽按住安锦舒的手,让她把花蚕丝收回去,“找不到女妖老巢,就换种办法,不用勉强自己。” 安锦舒垂着头,泄气的道:“是为师仙术不精。” 季玄羽见她难过,安慰了句,“对付这种千年老妖,最起码得是上仙级别的。” 她不过一介散仙,以卵击石。 他们在与其玉相城没有思绪的团团转,消耗精力和体力,不如回荒山,重新疏理案件,找到有用的线索,养好精神,整装待发。 然而,才将将过了一夜。 平静没多久的玉相城,又有杀人案出现。 这次死的人是,地主富户家的独子,地主在城郊包了好几千亩的林地,离得安锦舒荒山近,她很快得知消息,和季玄羽往山下赶去。 地主家坐落在山脚,平日里富丽堂皇的宅子,此时却蒙上了层黯淡的阴影,乌鸦掠过,四处挂满了白皤和白链。 地主交际甚广,来往吊唁,进进出出有不少人,安锦舒和季玄羽跟着混进了人群,进到宅子里的内厅。 内厅四周挤满了人,几乎挨在了一起,而正中间却空荡荡的,只停了一口乌木棺材。 安锦舒和季玄羽找个角落站好,想找合适时机探查内情的时候,耳边却听到几句闲言碎语的交谈声。 “张老爷痛失独子,听说在后院哭晕了好几次,这场丧事是二爷操持的呢。” “虽说这死法忒不体面,但也不能这么草草下葬。” “哎!都不是为了那点家产闹得么!” 说话的两人心照不宣叹口气,摊开手,别人家事他们也管不着啊。 没过多久,从屏风后面走出个发福的中年男人,众人纷纷抱拳行礼,恭敬喊道:“张二爷。” 张地主家有两位兄弟,大爷为正,二爷为庶,但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正房后继无人,如今传承之事便落在二爷身上。 昔年张二爷有多备受冷落,如今身边就有多热闹,可谓风水轮流转。 安锦舒抬头去看那张二爷,脸上没有悲伤也就算了,可他时不时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是怎么回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复杂了,令仙深感头痛。 张二爷挺直身板,傲气的环视众人,说话间底气都硬了,“劳烦诸位来送我侄子最后一程,可怜他英年早逝,为叔深感痛心啊。” 然后就出现了啼笑皆非的一幕。 张二爷故作痛心疾首的捶胸顿足,可脸上笑得褶子都挤成菊花。 众人鄙夷之际,但还得将戏做圆满不是,他们陆续掏出帕子,擦两下眼角,再做作的喊两声节哀。 “行了,停灵在家也是晦……呸!”张二爷差点说漏嘴,赶紧改了口,“也是徒添伤心,趁着吉时拉出去下葬。” 张二爷指挥家丁们把灵柩弄出去。 安锦舒心急,她还没找到机会接近尸体呢,这乌木棺材盖得属实严实,她没察觉出来是不是为妖所为呢。 难不成让她做掘坟勾当? 安锦舒胡思乱想,季玄羽捏了下她的手,示意少安毋躁。 就当家丁们要移棺之时,门口出现了个佝偻的身影,虚弱喊道:“且慢!” 声音虽不大,但震慑力不是一般的强。 顿时,厅内鸦雀无声。 张二爷感到万分惊讶,大哥竟醒了,他当即低下傲慢的头颅,唤道:“大哥。” 众人齐道:“大爷!” 这声大爷充满了尊敬之意,少了许多做戏的虚伪。 张老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进,虽面容难掩悲痛,却不怒自威,不过一记眼风扫过去,就让张二爷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消了刚刚气焰,不敢吭声。 只是这几步,像是耗尽了张老爷所有力气,他费力坐下,喘着粗气看向张二爷,语气透着失望,“我还没死呢!” 张二爷吓得一哆嗦,腿一软差点跪了,他满口喊着冤枉,“大哥这是哪里话,实在是言重了啊!” 张老爷懒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计较,先把儿子身后事处理好,才最为紧要。 他拍拍手,家丁们推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入。 那女子身着火红嫁衣,与肃穆惨白的灵堂格格不入,形成鲜明对比。 女子嘴中塞布,发出不甘的呜呜声,四肢被绑,再挣扎也是无济于事,她瞪着溜圆的眸子,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惧怕。 张老爷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把她抬进吾儿棺材里。” 在场人不由倒吸口凉气,这是生殉啊! 安锦舒蹙眉,她不是很能理解,“活人和死人能一同躺棺材吗?” 季玄羽缄默片刻,将凡界结冥婚的陋习告诉了她。 “不行,这是草菅人命啊!”安锦舒不能看着她的子民枉死。 季玄羽没能拉得住她,让她从手边溜走。 “等等。”安锦舒一个箭步,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冷冷对着张老爷说道:“你儿子并不希望有姑娘因他而丧命。”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了她。 张老爷脸色难看,怒甩衣袖,“滚出去!” 哪来的黄毛丫头,在此指手画脚。 家丁们将安锦舒围住。 而他们刚靠近她,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震飞出去,没有人看清楚,安锦舒是怎么出招的,但只需一下,就将四个大汉放倒在地。 张老爷严肃的坐直身子。 安锦舒抓起一把棺材前的香炉灰,扬在空中。 香灰落在地上时,赫然显现出五个大字。 ——‘儿不需冥婚’ 第九章 资助,同房而眠 青天白日,鬼魂显灵,着实让不少人吓破了胆,厅内尖叫声此起彼伏,甚至有胆小害怕者,直接晕了过去。 见状,绑着嫁衣女子的家丁们也不敢再动手了,五体投地,跪地不起。 就连张二爷也被吓得半死,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冷汗狂冒,嘴上不停念叨着,“大侄儿啊,你叔无意冒犯,有冤必有主,你去找害你的人去啊。” “你给我闭嘴!”张老爷用力吼道。 他缓缓蹲下身,颤抖着用双手去捧地上的那抹香灰,却因抖得厉害,怎么也抓不住。 “你是术士,你能通灵?”张老爷望向安锦舒的眼神,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萍,抓住最后的希望。 “是,他会。”季玄羽出现在安锦舒身后,替她回了话。 他在她耳边悄声解释,“在凡界,术士是半仙的意思。” 随后他又不悦的强调道:“以后不经徒儿许可,师父不许自己行动。” 安锦舒点头,她记下了。 张老爷当即决定,丧仪推迟,将前厅宾客和诸多杂事,通通丢给弟弟,他命家丁们抬着棺椁,带着安锦舒和季玄羽去了后院。 那名身着嫁衣的女子,也被松绑,带下去妥善安置了。 安锦舒以通灵得与尸体接触为由,让张老爷同意他们揭开棺木,看到尸体后,她确定是妖所为。 可张公子至今没有婚娶,为何被女妖迫害? 季玄羽想好说辞,道:“张公子心里有个姑娘,临死也没放下。” 安锦舒机灵的跟着补充道:“不知张公子与那姑娘有何未了的缘分,让他至死不忘呢?” “什么缘分,都是孽缘!”提起这件事,张老爷气得捶胸顿足。 他激烈的反应,让安锦舒和季玄羽感到一怔。 家丑不可外扬,但张老爷想到是儿子未了的心结,他只好叹着气,讲出那段不为外人道的亲事。 “十几年前,我与好友指腹为婚,我儿子与那姑娘也算青梅竹马,可随着好友迁居外地,两家就不怎么走动了。” “今年姑娘及笄,好友遣人来问,张家何时去他家提亲?提亲这事哪有女方主动的?我心中生疑,细细打听后才知道。” 张老爷垂头丧气,道:“那姑娘有先天不足之症,恐不好生养,我遂退了亲,可她竟想不开,投湖自尽了!真是造孽哟!” 安锦舒和季玄羽明白了,女妖杀张公子的动机是什么了。 张老爷真是又气又悔,没承想退门亲事,竟搭进条人命进去。 他紧张的追问道:“不会是那姑娘死了之后,变成冤魂来索我儿命的,要不然她前脚刚走,我儿就……” 季玄羽打断他的话,一语道破,“不干那姑娘的事,但张公子死因的确蹊跷。” 张老爷将手中拐杖,杵得邦邦作响,他咬牙切齿的念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年纪轻轻,又没有什么病症,怎会暴毙!所以,我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季玄羽直言:“妖杀。” 张老爷愕然的张大嘴巴,不可置信,他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仇杀、情杀……可妖杀又是怎么一回事? 震惊之余,他得问清楚,“两位术士,不可打诳语。” 季玄羽向张老爷要了把匕首,在尸体的手腕上划破一道口子,没有一丝血液渗出,皮肤褶皱如树皮般,皱皱巴巴团着,失去弹性。 张老爷眉头紧皱,他也看出了端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女妖杀人,吸男人精血,张公子的死因,便是因全身血液被抽干,城中如此死法的男人已有数十。” 季玄羽用帕子擦拭干净匕首,还了回去,一旁家丁闭着眼,心惊胆战的双手接过。 张老爷深知干系重大,挥挥手屏退其他人,单独留下两人说话。 “衙门一直没破的悬案,其实凶手是女妖?”张老爷虽感到很荒谬,但刚才在内厅,术士能让儿子显灵,他又不得不去相信。 安锦舒点头,“是。” 张老爷咽了咽吐沫,努力消化这个真相。 季玄羽已想好接下来对付女妖的计策。 “我与师父能除去女妖,为张公子报仇,但得做个圈套,引女妖上钩,不过我们都是修道之人,两袖清风,免不了张老爷资助一二。” 张老爷仔细看了看季玄羽,又打眼瞧了瞧安锦舒,这两人年纪相仿,怎么看也不像师徒,难道是修道之人不显老? “两位术士只要能为我儿报仇,别说资助了,我愿封白两银票!” 银钱对于张老爷来说,是大把花不完的,他不在乎这点。 安锦舒眼睛闪过亮晶晶的光,心里疯狂算着,这得能积多少香火!她咸鱼翻身了啊! 季玄羽看她没出息的样,略表嫌弃。 但张老爷的下句话,当头泼了安锦舒一盆冷水。 “我想赶着我儿头七,让他能安心的走,所以你们只有七天时间。”张老爷用手比划着七,给出他的期限。 安锦舒犹豫不决,“时间太短了。” 季玄羽思索了会,点头,“行,可以。” 安锦舒焦急的看向季玄羽,拉了拉他袖子,除妖啊,是能随便就可以的事么? 季玄羽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张老爷见两位术士如此爽快,他也不吝啬,“你们除妖需要什么,尽管和我开口,我立即着手准备。” 季玄羽想了想,道:“一座小宅子,百两银票。” 张老爷见他要求如此简单,不禁困惑,“桃木剑、狗血、朱砂这些,不需要么?” 季玄羽道:“不用。” 安锦舒不懂,张老爷口中的那些个物件,都是哪冒出来的野狐禅路数,这不是坑人么?要真用在实战上,早就被女妖连人带物撕巴干净了。 商量完毕后,张老爷立刻着人收拾城内的一处宅子,备好银票,将安锦舒和季玄羽安顿下来。 张老爷手下的人,办事速度之快,以至于安锦舒被领到宅子里时,还是有些懵的。 安锦舒推开房间的门,看到松软的床榻直接扑了上去,她舒服的来回打了个滚,惬意伸了个懒腰。 她从下凡到现在,睡得不是草地就是山洞,还是头一回睡床榻。 这时,房门被打开,安锦舒赶紧坐起身,理了理衣襟,她可不能让徒儿玄羽,看到她刚那副没正形的模样。 季玄羽抱着被子进来,放在床榻旁的贵妃塌上,整理好被褥后,合衣躺下去。 安锦舒满头问号,“这是?” 季玄羽的话中透着不容反驳,“我陪师父睡。” 第十章 夜访,烫手山芋 安锦舒默默的拉过被子,抱紧挡在胸前,说道:“可是男女有别,外头有许多房间,徒儿何必和师父挤在一起,而且蜷缩着睡,容易长不高。” 季玄羽将胳膊枕在脑后,回过头看她,轻笑出声,“师徒之间也论男女有别么?” 安锦舒认真想了想,好像不用。 季玄羽又道:“徒儿已经有师父半个头高了,实在不需要再长个了。” 安锦舒垂下头,好像有道理。 她刚想张口,却被季玄羽打断了。 他眸光如晦,沉沉开口,“师父可知道凡界有个典故,叫做引蛇出洞么?” 安锦舒摇头,“不知。” “我们明天之后,在外人眼里是对夫妻,我生性花心风流,流连青楼不归家,至于师父呢。” 季玄羽打趣的笑道:“就是被我嫌弃的黄脸婆。” 安锦舒下意识摸了摸脸蛋,她哪里黄了? 不对!她笨得才反应过来。 安锦舒紧张的攥着被子,“你想以身犯险,引女妖出现?” “不行!你会很危险!”她绝不许季玄羽任性胡来,“这事得从长计议。” 季玄羽看向安锦舒的目光里,带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师父不是缺香火么,若是耽误了时间,百两银票的香火钱张老爷可不掏了。” “香火没有就没有了,我不能把你置于险境。”孰轻孰重,安锦舒心里拎的清,她怎能让季玄羽独自承受未知的危险。 以前季玄羽出征抵御魔界妖界的外敌时,所有仙与他说过最多的话,是旗开得胜,大胜归来,似乎从来没有仙真正关心过,他的安危。 而安锦舒的话,触动了他心底的那抹柔软。 “有师父在,会保护好我的。” 安锦舒羞愧扶额,无颜面对徒儿的信任,就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打理个仙花仙草的不在话下,可要是对付女妖,属实是……尽力一试。 她心里没底的碎碎念道:“我们得慎重行事啊。” 季玄羽嗯了一声,翻过身盖好被子,“先睡觉,明日再说。” 安锦舒不死心道:“你真不换个房间睡么?” 季玄羽反问,“你见谁家夫妻分房睡的?” 安锦舒认真想了想,好像上到仙界,下到凡界,所有夫妻都是同房睡觉。 她不得不感叹,徒儿考虑周到,做戏都得力争没有差池。 夜过三更,枝头麻雀吱叫几声。 房外似有异响,嗒嗒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 季玄羽警觉的睁开了凤眸,眼底一片清明,常年征战的他早就养成了浅眠习惯,更何况对于上神来说,睡觉只起个调养生息的作用。 他悄无声息坐起身,推开窗,翻出了屋子。 他藏在柱子后面,果然看到有个黑影鬼鬼祟祟,撅着屁股朝着墙根移动。 季玄羽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后,绕到黑影身后,拍了他头顶一巴掌。 黑影被吓了好大一跳,下意识尖叫出声,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季玄羽锁着喉,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拎到外面去。 季玄羽借着月色看清黑影的脸,他松开桎梏,“是你。” 乐泽悻悻的抬手挠了挠头发,尴尬的笑了两声,“好巧啊,你也在这。” 季玄羽沉下凤眸,冷冷出声,“你最好别在我面前装傻充愣。” “白日里我在街上看到你和锦舒仙子进了这宅子里,我这好久没见到锦舒仙子了么,想来拜会拜会。” 乐泽眼神乱瞟,心虚不已,各种找蹩脚的借口。 季玄羽眼刀嗖嗖刮在乐泽脸上,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样子。 乐泽涨红了张脸,说话也变得磕巴起来,“深夜拜会锦舒仙子,是小仙失礼,小仙等明日再来。” 他说完,脚底抹油就打算开溜。 “我记得玉相城上个主神应该是临华上神。”季玄羽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乐泽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本季玄羽也不是很确信,他从来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只是依稀有些印象,但看到乐泽的反应,他应该没记错。 “临华和我说,仙界没有战事,他实在无聊,打算去凡界领个主神玩玩,等我再见到他时,他却对在凡界发生的事,缄默不言。” 乐泽震惊的听完,冷汗早已浸湿了整个后背。 他僵硬作揖,哆嗦着唇瓣回话,“不知是哪位上神降临玉相城?恕小仙眼拙。” 季玄羽负手而立,墨色的衣摆被夜风吹起,月色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 他是谁,乐泽无须知道。 而乐泽再替临华隐瞒什么,他倒是很想深究下去。 季玄羽问道,“女妖与临华有关?” 乐泽将头低的更深了,眼见再也瞒不下去,只好硬着头皮承认。 季玄羽只是猜测,可乐泽不打自招了,倒是省了许多口舌功夫。 他捏出张薄纸,交给乐泽,命令道:“你拿这封书信,上仙界找临华,让他把这事解决了。” 乐泽耸拉着脑袋,满脸为难,“小仙只是个地仙,怕是求见不到临华上神。” 更别说送信到临华上神手里头,他有心无力啊。 季玄羽丢给乐泽一个令牌,“它能让你在仙界畅通无阻。” 乐泽面露惶恐,双手接过。 季玄羽叮嘱他好好办差,然后回屋睡觉了。 留乐泽一个仙,在原地吹夜风,他愁眉苦脸的盯着令牌和书信,实在想不通,自己今晚脑子犯抽要来,来就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 季玄羽回到房间后,看安锦舒正睡得香甜,她丝毫没有睡相,被子都被卷到一边,他上前,帮她重新盖了回去。 一夜无梦到天明。 安锦舒是被从窗户处,倾泻进来的春光晃醒的。 她懒懒起身,披上外衣,打算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却看到季玄羽在院中打坐,周身有仙气莹光在流动。 玉带随内力飘起,碎发落在瓷玉的额角,更衬得他如谪仙般俊美。 安锦舒在廊下驻足,春光、梨花、俊公子,好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季玄羽睁开凤眸时,正对上安锦舒灼灼目光,他淡然起身,提醒道:“师父,你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第十一章 演戏,原配新欢 安锦舒后知后觉,赶紧收回视线,抬手打招呼,“徒儿起的这么早。” 季玄羽没搭理她,拿起旁边石桌上的茶盏,慢慢品茗。 安锦舒想到自己身为师父,却没尽到为师的责任,不由感到心虚,连忙承认错误。 “都是为师不好,都还没正式传授你修仙之术,等除了女妖,为师定尽心尽力,好好教授,争取让你早日得道成仙。” 以季玄羽的底子,只需安锦舒提点,成仙不成问题。 季玄羽被逗笑了,她能教他什么,种花? 他眉眼带着笑意,先含糊答应,“好。” 两仙开始商讨起正事。 安锦舒觉得季玄羽的做法太冒险,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耽搁一天就有可能会有人再丧命女妖之手。 显然商议到最后,她只能赞同他。 她剪下一节花蚕丝,融进季玄羽腕间的脉搏里,“带着它,我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你在哪,同理,你用心感知我,也能知道我的位置。” “若是遇到妖物,它就会变红,我也会察觉到。” 季玄羽看着手腕间多出的那根花蚕丝,越看越顺眼,他挑了挑眉,问道:“它真有这么管用?” “当然,那可是我用万株不同的仙花花蕊,捻出的丝呢。”安锦舒颇为自信的说道。 季玄羽不置可否。 安锦舒说道:“不信?一会正好有能有作证的。” 这时,季玄羽腕间的花蚕丝炙热般变红,一股浓烈妖气扑了过来。 他沉下脸色,反应迅速的上前两步将安锦舒护在身后,警惕道:“师父小心,有妖气。” “哇!公子鼻子好灵呢,我们姐妹还没到,你就闻见我们身上的味了。”嬉笑的女音传来,让人听了骨头都能酥掉大半。 安锦舒示意季玄羽,“自己人。” 四只狐妖姐妹现身,齐齐行礼,“见过仙子。” 季玄羽疑惑的瞥了眼安锦舒,怎么会认识一群狐狸妖? 她和他解释道:“你我初遇,我就是从她们手里救下的你。” 安锦舒拍了拍他肩膀,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意思好像在说,当时如果没救你,你很有可能就被她们刮分,连个渣都不剩。 季玄羽的脸顿时黑成煤球。 但丝毫不影响,狐狸姐妹看他就犯花痴,狐狸眼就快黏在他身上了。 “你找她们来干什么?”季玄羽心里涌上不太好的念头。 狐狸姐妹难得一脸正色,“仙子有事,尽管吩咐。” “也没啥事,就是想给你们姐妹送点福利。” 仙子的话更是让狐狸姐妹摸不着头脑了。 安锦舒努力忽略掉背后季玄羽杀戮的目光,壮着胆子继续说道:“你们当时不是想吃这个男人的豆腐么,我现在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放心大胆的吃!” “你们要是还是不要?” 还没等安锦舒将话说完,狐狸姐妹争先恐后的喊,“要,当然要啊!多谢仙子成全!” 季玄羽都快暴走了,他强忍住冲动,才没把安锦舒和那四只狐狸崽子,打包一块扔出去。 安锦舒急忙安抚狐狸姐妹兴致高昂的情绪,“但是有个前提,要陪我们演场戏,且需要两个就够了,你们看……” 狐狸姐妹当即就挽起袖子,要干仗,都为争夺那两个演戏的名额,也不管是演什么戏了。 通过剪子包袱锤的公平竞争,老二狸花,老四狸月完胜。 狸花和狸月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冲着季玄羽好顿摩拳擦掌,抛媚眼。 老大狸风酸溜溜的开口,“小心下巴笑脱臼。” 老三狸雪气呼呼的道:“是啊,也得小心狐狸眼翻上天去。” 安锦舒眼瞅着狐狸姐妹一言不合,开始内斗,她赶紧充当和事佬,夹在四只狐狸中间,说得口干舌燥,才堪堪将老大和老三送走。 留下的狸花狸月一脸兴奋,异口同声的问道:“仙子,下步我们该做什么?是不是应该挽着季公子回房了?” 季玄羽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他的计划里好像没有出卖色相这条。 安锦舒很严肃的告诉狸花狸月,“玉相城中有只千年女妖,专门吸食负心男人的精血,我请你们来,只想演场戏,我是糟糠妻,你们是新欢,以此引女妖现身。” 狸花和狸月听了之后,满脸惊讶,面面相觑。 “何时咱地盘来这么厉害的老妖怪?” “是,我们怎么不知道?” 狸花和狸月甚至觉得仙子是不是搞错了,她们和老妖怪都是妖,同类之间会能感应到气息的,为什么她们从未察觉。 安锦舒叹口气,对季玄羽说,“那女妖藏的够深。” 季玄羽有些心不在焉,只嗯了一声。 “这件事很危险,我不强求你们。” 安锦舒想着,与其让季玄羽去青楼厮混,不如直接带着外头的女人上门挑衅效果更好,她选来选去,敲定了狐狸姐妹。 安锦舒扮演糟糠妻,狸花狸月是外头的女人。 狸花和狸月对视一眼,拍着胸脯就揽下了这活,保证道:“我们做狐狸的虽狡猾,但绝对讲信用,我们会保护好季公子,绝不让他落在那女妖手里糟蹋了。” 安锦舒拉过她们的手,眼眸里盈满感动,不知该怎么感谢了。 而狸花和狸月更关心的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和季公子演戏啊?” 她们表示等不及了,啊喂。 季玄羽好想逃,但却逃不掉。 安锦舒立即安抚她们,“晚上,晚上。” 她又转过身,对季玄羽赔着笑脸,“那就辛苦徒儿了。” 季玄羽不吭一声,脸色越发得黑。 安锦舒小心翼翼拉过他的袖子一角,来回晃了晃,软着语气对他说,“求求了。” 季玄羽果然吃软不吃硬,他硬邦邦的回道:“下不为例。” 要是传出去,他堂堂天界战神,光听名号就能令六界闻风丧胆,现在却需要一个散仙和两只狐狸崽子保护,他的脸面都得丢到六界开外去了。 安锦舒甜甜一笑,“好咧。” 然后两仙两妖,开始排练起第一场戏。 安锦舒用花蚕丝变了个鞭子,递给季玄羽,尽管照她身上呼,越用力越逼真越好,反正打在自己身上也不疼。 季玄羽生平头一次打女仙,拿着鞭子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下手。 第十二章 围观,夫妻打架 这可把早就藏好,在暗处观察演戏效果的狸花和狸月给急的,忍不住跳着脚蹦出来,手把手教季公子怎么打女人,又该怎么骂才够难听。 狸花和狸月羞赧一笑,“仙子,那我们先冒犯你了哈。” 安锦舒做了个请的手势,“尽管来。“ 狸花叉着腰,兰花指捏着,请了清嗓子,就开始骂街起来。 “好你个妒妇!大爷我不过是出门摘了两朵花,你还敢给我耍威风,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都丑成什么样了,我看了都倒胃口!呕!” 狸月直摇头,纠正道:“二姐,最后这句不够拉仇恨,你应该这么说。” 狸月开启了现场教学,捏着调就起来了,“我怕晚上睡觉翻个身,看到你这张丑到似女鬼的脸,都能被吓个半死。” 狸花鼓掌,还是四妹能拿捏住痛点。 她们齐齐看向季公子,“你学会了么?” 季玄羽心态崩了,“学废了。” 安锦舒恨铁不成钢,板着脸问他,“这就是你学习的态度?” 季玄羽反过来问她,“这就是师父教给我的东西?“ 他还敢顶嘴了! 安锦舒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心里默念为师者,不能和徒儿过多计较,其实她也感到惭愧,她教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厚着脸皮劝道:“形势所迫,徒儿还是要顾念大局。” 季玄羽心里清楚,要不然他早就不站在这里了! 最后,在安锦舒和狸花狸月指导下,在寄予希望的重托下,季玄羽挥下了第一鞭。 安锦舒装作很疼的样子,在院子里抱头鼠窜,边跑边躲边惨叫,喊救命,还不忘变出几道血痕,将戏做全套。 季玄羽尽量表现出面部狰狞,他拎着鞭子在后面追,打得啪啪作响,学着两狐狸刚教的那句话。 “好你个妒妇!大爷我不过是出门摘了两朵花,你还敢给我耍威风,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都丑成什么样了,我怕晚上睡觉翻个身,看到你女鬼模样,都能被吓个半死!” 安锦舒连连求饶,“官人我错了,你别打了!” 季玄羽怒道:“打死你个妒妇,丑东西!” 她逃,他追,他们在这个院子里,插翅难飞。 两仙累得气喘吁吁,不过好在效果不错,闹得动静十分得大,鸡飞狗跳的,街坊邻居们纷纷自带瓜子,趴到自家院墙上,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看夫妻干仗,然后集体惊掉下巴。 直呼天理何在! 这家小郎君莫不是个瞎子! 挨打的小娘子非但不丑,还是个宛若天人的美娇娘。 小郎君倒有个好皮囊,但奈何是个黑心肠的家暴男,墙头上有人看不下去,开始朝他吐起了口水。 季玄羽被众人围观,开始束手束脚起来了。 安锦舒给他使了个眼色,今儿先到这,她实在是跑不动了。 季玄羽早就想停手了,他啪一下把鞭子往地上一扔,喘着粗气骂道:“格老子的!今天先放过你这个臭娘们!” 说完,就往门外跑去。 安锦舒瘫在地上,浑身伤痕泪水涟涟,她凄楚的开口,“官人,晚上还回来吃饭么?” “吃什么吃,看你的脸我就觉得倒胃口!“ 季玄羽怒气冲冲的摔门离去。 狸花和狸月兴奋的搓着手,隐身赶紧跟上,接下来就是她们能吃豆腐的戏了! 安锦舒掏出帕子,捂着脸细声哭着。 街坊邻居,尤其是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起来。 安锦舒附和点头,偶尔再回应两句,心里却在叫苦,什么时候吃瓜群众能散去,她实在装哭不下去了。 后来,有个汉子看她一直哭哭啼啼,实在忍不了了,大掌拍着墙头,梗着脖子喊道:“小娘子不如与你家郎君和离,跟了我!” “我是鳏夫,有个七岁儿子,开了个铁匠铺,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绝不会动手打小娘子,你要是进门,我定掏心掏肺的对你好。” 安锦舒初遭求亲,脸都吓白了,也顾不得装哭了,捂着脸头也不回的跑回屋里,将屋门紧紧关上。 而去到外面的季玄羽,左手搂着狸花,右手搂着狸月,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嬉笑怒骂声,惹来不少人侧目。 然而,安锦舒和季玄羽不知道的是,张老爷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们,怕是来骗吃骗喝的,于是张派了些家丁,乔装成街坊四邻,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家丁将百日里打架的事情,如实回报,张老爷对他们的怀疑消了大半。 第一夜,季玄羽喝得大醉,平安回到宅子里。 安锦舒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赶紧将他掺进屋子里,备上热的洗澡水和醒酒汤。 季玄羽捏着鼻子喝下一整碗酸溜溜的醒酒汤,把自己扒干净,泡进洗澡桶里,浑身上下洗涮干净。 收拾完毕后,季玄羽躺在贵妃塌上,哭笑不得的说道:“要是女妖再不来,我都快被两个狐狸崽子活吞了。” 安锦舒自知理亏,连连安抚道:“都是为了玉相城的子民们,徒儿且多多忍耐。” 季玄羽郁郁地转过身,背对着她说了句,“知道了。” 瞧着他闹小脾气的样子,倒是和藤枝有些像,安锦舒赤足走过去,蹲下身与他平视。 季玄羽赌气的闭上眼睛。 安锦舒摸了摸他脑袋,轻声哄道:“乖徒儿,明天狸花和狸月再来,我凶她们一顿,让她们收敛好不好。” 季玄羽傲娇点头,心中怒气散了大半,“这还差不多。” 好不容易将他哄好,安锦舒这一天也被折腾得身心俱疲,回到床榻上,倒头就睡。 翌日,清晨。 狸花和狸月准时报到,安锦舒提溜着她们狐狸耳朵,凶巴巴的训道:“别占起便宜来就没够了!你们也得多考虑季玄羽的想法。” 安锦舒凶巴巴的样子,非但没有起到震慑力,还让狸花和狸月觉得,她气鼓鼓起来的样子格外可爱。 姐妹俩不由打趣道:“仙子是不是吃醋了?” 第十三章 现身,花蚕异动 安锦舒小脸微红,又义正词严的说道:“我与季玄羽是师徒情,分明是保护欲。” 狸花和狸月含笑应道:“好,我们答应仙子,收敛点便是。” 新的一天,新一轮的打架。 安锦舒抱头在前面跑,季玄羽拿着鞭子在后面追,街坊邻居照常爬墙头,季玄羽看时辰差不多了,就住手不打了,摔门离去。 这回安锦舒不敢哭得太久,因为她又看见,昨日里向她求婚的那位汉子。 她刚想溜走,汉子趴在墙头,又是一番深情表白,她仓皇逃回房间。 第二日夜,季玄羽平安回来,安锦舒给他放洗澡水和醒酒汤。 季玄羽在里面洗澡,狸花狸月和安锦舒在外间分析,为何女妖还是没有动静。 “难不成,我们做戏做的还不够惨?毕竟那老妖怪可见多了忘恩负义的渣男,说不定瞧不上季公子这种呢。” 安锦舒觉得她们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商量商量,改动下戏。” 狸花听着耳边哗哗的流水声,吞了吞口水,狐狸眼中流露出媚色,委屈巴巴的说道:“季公子在洗澡,我很难静下心啊。” 狸月举起双手表示,她也抵挡不住。 安锦舒扯着嗓门大喊一声,“季玄羽你快点洗,我快拉不住狸花和狸月了,她们非说要进去帮你搓澡!” 只听到屋里一阵霹雳哐啷的声音。 安锦舒心中默念,一、二、三。 门刷一下被从里面打开,季玄羽把自己包裹得像粽子般严实,慌里慌张的走出来,然后选了个离狸花和狸月最远的位置坐下。 姐妹俩表示很伤心,泫然欲泣,“季公子就这般避我们如洪水猛兽么?” 季玄羽黑如包公脸,“我白日里耳边都是你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晚上还不得消停会?” 狸花和狸月撇了撇嘴,心想她们又不是麻雀崽子变得妖,哪里就叽叽喳喳了。 安锦舒赶紧将跑偏的话题带了回来,研究该怎么演得更惨些。 天光亮起。 安锦舒和季玄羽还是如常打架,打完架季玄羽摔门离去。 安锦舒拔腿就往屋里跑,求婚汉子的表白示爱,都被她通通扔在脑后。 围观的街坊邻居纷纷感叹,小郎君真不是个玩意儿,小娘子好抗打,连挨打了三天还能下地活蹦乱跳呢,也不由佩服那位,紧追求爱的第三者,真有毅力。 第三日夜,太阳刚西沉,季玄羽醉醺醺的回来了,怀里还搂着狸花。 安锦舒听见动静,连忙出来迎接,却看到“郎君”怀里正搂着别的女人,视她如无物登堂入室,她小脸刷一下就变白了。 她不可置信的指着“新欢”狸花的鼻子,怒吼道:“她是谁!” 季玄羽眼皮子都不抬的说道:“我女人!” 安锦舒脑袋轰一下就炸开了,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凄楚问道:“那我又是谁?” 季玄羽佯装嘲讽道:“不要钱的老妈子。” 安锦舒尖叫一声,发疯似的冲向狸花,拽着她头发撕扯起来,狸花不甘示弱,两女的扭打在一起。 季玄羽满脸写着不耐,他扯过安锦舒的胳膊,反手给了她一巴掌,将她掀翻在地。 他指着她鼻子,痛骂,“疯婆娘!” 这时,季玄羽手腕隐隐觉得发烫,他心下一凛,那条花蚕丝居然有了反应。 难不成那只女妖,正躲在附近,偷偷观察他们? 按常理来说,安锦舒的花蚕丝属低阶武器,如果不是妖近距离害人,是感应不到的。 但这根花蚕丝埋进他的体内,他是暂失仙力的上神,花蚕丝与他结合,倒是带来超乎意料的作用。 安锦舒看到季玄羽微微愣神,还感到纳闷呢,她拼命朝他使眼色继续演下去,别停啊。 她挨打有仙力护着,不疼的。 见季公子对不上词,狸花赶紧救场,她扭起腰肢往季公子身上贴,娇滴滴的撒着娇,“郎君,姐姐好凶呢,她打我打的好疼啊。” 季玄羽凝神,冷哼出声,“这个妒妇,欠收拾了。” 狸花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头发,“是呢,姐姐险些把我头发扯断了。” 季玄羽抬手帮她理了理鬓发,狸花作势靠在他肩膀上,狐狸眼微微眯起,小脸带着胜利的笑容。 季玄羽大摇大摆揽着狸花从安锦舒身旁而过,进了里屋。 他腕间的花蚕丝不再滚烫,恢复如常。 安锦舒拧眉,戏还没演完呢,怎么就回屋了?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追进了屋子里。 她问季玄羽,“怎么了?” 季玄羽抬了抬手腕,“花蚕丝刚有异动。” “是女妖?!” 安锦舒和狸花齐声呼道。 季玄羽点头,“已经走了。” 狸花后怕的房间来回踱步,深呼吸好几次,嘴上不停念叨着,“我的天,还真有千年老妖怪,论辈分该是我祖宗了。” 安锦舒一脸紧张,虽然她做好了准备,但面对很强大的女妖,她没有作战经验,心里没有谱。 相比,季玄羽就显得颇为淡定,他给自己煮了碗好茶汤,品茶之余,说道:“今日来的应该是她一缕魂丝,真身很快会现身。” 安锦舒分析道:“演戏上,还得再添把火。” 季玄羽觉得很对,“可以。” 只有狸花怕得直跺脚,她眼含泪花的问,“我是不是捅了老祖宗的巢了?” 季玄羽淡淡道:“你是狐狸,和女妖算哪门子祖宗?你倒是想去抱祖宗的大腿,她给抱么?” 狸花看着季公子天人共愤的帅脸,她望天无语凝噎,这就是贪图美色的下场安锦舒。 安锦舒走到狸花跟前,认真说道:“除害妖是神仙的职责,你若害怕……” 狸花打断她的话,摇头道:“锦舒仙子,害妖不仅会杀人,也会残害同类,为了以后玉相城妖的安宁,我也该尽份力。” 第三日夜,北风忽起,乌云密布,夜空无半点星光,天地间黯然失色。 季玄羽与安锦舒并肩站在廊下,抬头眺望。 安锦舒叹道:“变天了。” 季玄羽凤眸划过暗光,沉吟开口,“变天了。” 第十四章 变故,人间疾苦 白日里,张老爷突然到访,打断了安锦舒和季玄羽的演戏进程。 不过几日不见,他更显苍老病态,如风中枯叶。 张老爷浑浊的眼眸,在安锦舒和季玄羽身的上来回打转,他沉不住气的提醒道:“两位术士,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女妖一日不现身,安锦舒也着急,可不是急能急来的。 她安抚道:“我们会我尽快。” 张老爷拍了拍手,十多位身强力壮的汉子推门而入,站成一排,本就不大的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 季玄羽面露不悦,“什么意思?” 张老爷说道:“这些人是我精心挑选,拨给你们当帮手。” 安锦舒算是明白了,张老爷打着帮忙的名义,想派人盯着他们,究竟是不是真收服了女妖。 张老爷对他们疑心不减。 季玄羽不禁冷笑出声,愚蠢的人类,拖后腿不说,还想白白送死。 安锦舒认真的强调道:“张老爷,除妖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会出人命。” 她话音未落,就有壮汉憋不住嗤笑出声。 他们多半觉得天方夜谭,什么千年老妖?什么吸人血?张老爷爱子心切,被两个江湖骗子耍的团团转。 他们正好捡漏得些好处,跟着江湖骗子跑一圈,就能赚到白花花的银子,何乐不为? 季玄羽冷冷道:“张老爷,你的人不会听话。” 张老爷哼了一声,道:“好用就行,他们能助一臂之力。” 想什么呢,他的人自是听他的话。 季玄羽怒极反笑,“俗语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张老爷闻言,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索性直接摊牌,摆在明面上说,“我不仅用了你,还另选能人异士,都跟我许诺,能杀女妖,就看你们谁技高一筹了。” 安锦舒本想还劝季玄羽,要体谅张老爷丧子之痛,关心则乱,可她又听到,张老爷不仅往他们身边派壮汉当帮手,还找了些凡人除妖。 她顿感瞠目结舌,这算什么事! 张老爷懒得和他们多说,把一屋子壮汉丢给他们,就走了。 季玄羽强压火气,对安锦舒说,“师父想个办法,把他们丢出去。” 这堵人墙甚是碍眼。 安锦舒挥了挥衣袖,一道烟雾散开。 壮汉们上一秒还趾高气扬的很,下一秒却疯狂挠痒痒,边喊痒,边发疯似的跑了出去,顷刻间鸟兽鱼散。 狸花狸月刚进门,就和这群逃跑的壮汉们撞了个正着,两姐妹二丈摸不着头脑,进屋问道:“锦舒仙子,那些人怎么了?” 安锦舒护犊子的表示,“惹到玄羽了,我给他们一个小教训。” 狸花和狸月附和点头,她们看季公子比黑炭还黑的脸,很知趣的不凑上前了。 狸花将来时路上,听到的消息告诉锦舒仙子,“有人在街上议论,张地主家的公子是被女妖所害,现在正满城捉妖,闹得乌烟瘴气,人仰马翻。” 狸月狐狸眼中盈满担忧,紧接着道:“城中四处在张贴告示,重金寻求除妖术士,赏金开到黄金三百两,索性年轻男人都不干活了,纷纷扛着锄头寻妖呢。” 安锦舒满脸黑线,这才几日赏金就涨得那么高了? 季玄羽闻言,轻嗤出声,“不自量力,打草惊蛇。” 安锦舒不愿相信,但又不得不接受现实,她泄气道:“我们之前所有计划,好像都功亏一篑了。” 满城风雨,众人议论!这样大的阵仗,女妖又怎会不知道? 此时,轰隆隆! 突降一声闷雷炸响,雷电将天空撕扯成两半,雷声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哗啦啦,哗啦啦! 雨水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打在廊下芭蕉叶上,汇聚成一条溪流。 第四日夜,雨一直下个不停,伴随着阵阵雷声,疯狂拍打在屋檐和窗棂上,吵得两仙难以入睡。 季玄羽突然感到腕间,如火烧般炙热,花蚕丝变得血红,他立刻坐起,雷电的光打在他侧影上,倒影出冰冷的面孔。 他沉声道:“师父,妖杀人了。” 安锦舒惊得站起身,脸色发白。 等安锦舒和季玄羽跟着花蚕丝牵引,匆匆赶到巷子时,已经来不及了。 巷子尽头,油纸伞被撕扯成碎片,打湿散在尸体周围,男人仰面横在地上,四肢抽搐成团,全身血液瞬时抽干。 安锦舒和季玄羽走近,看到他怀里露出一角纸张。 她蹲下身,将纸抽了出来,打开,面色沉重的道:“是悬赏令。” 季玄羽眸光微微一动,他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叹道:“凡人愚蠢,神仙难救。” 女妖将这个要杀她的凡人,杀死。 女妖被激怒了! 安锦舒隐隐感到,他们已经陷入不利的被动局面。 花蚕丝不再跳动,他们迷失了找女妖的线索,只能先回宅子。 临走前,安锦舒将披风解下,盖在男人身上。 第五日清晨,天气放晴。 又有人横尸街头,死状凄惨,但这个消息非但没有吓退人们,反而使他们情绪更加高涨,又有很多人加入寻妖队伍。 狸花和狸月像做贼似的溜进宅子里,捂着胸口担惊受怕的说道:“我看到街上人喊打喊杀的样子,我这小心肝啊,扑扑乱跳。” 她们生怕一个狐狸尾巴没藏住,就被人给乱棍打死了。 安锦舒很不理解,事态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他们就不怕死?” “玉相城常年受妖气侵蚀,庄稼收成也好不到哪里去,很多人吃不上饱饭,他们再赌一把,赌赢了以后吃喝不愁,更何况女妖杀人,这些年积攒不少民愤。” 茶叶煮沸,茶雾弥漫,腾腾升起,模糊了季玄羽的侧颜。 安锦舒似乎懂了,民间疾苦。 狸花和狸月愁眉苦脸道:“那接下来,锦舒仙子和季公子有什么计划么?” 季玄羽淡淡道:“等。” “等?”两狐一仙感到惊讶。 季玄羽似有深意,“等第七日,十五月圆。” 第十五章 面具,银蝶指引 安锦舒还是一头雾水。 狸花和狸月隐约猜到了些,“十五月圆,是妖一个月中妖力最薄弱的时候,季公子可是想在那时动手?” 季玄羽应道:“是。” 狸花和狸月咬着唇瓣思索片刻,道:“办法是可行,但妖一般不会在十五月圆之际出没。” 季玄羽沉了沉凤眸,道:“我有办法在那夜引她出来。” 两狐一仙都被季玄羽的话里有话,搞得有些迷糊。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不需要演戏的狸花和狸月,帮不上什么忙了,十五那夜她们妖力最弱,按季公子的话来说,真要和女妖动起手来,她们几斤狐狸肉还不够女妖塞牙缝的。 狸花和狸月依依不舍的告别锦舒仙子,先回自己狐狸洞里了。 而季玄羽和安锦舒留在宅子里,闭门不出。 安锦舒打坐院中的树下,调养仙力,将状态调整到最好,等待十五月圆。 而季玄羽把自己关在书房,成日涂涂抹抹的,也不知在干什么,但他不说,她也不多过问,她相信他。 第六日夜,月明星稀,有飞鸟掠过,夹杂着乌鸦夜啼。 季玄羽打开房门,叫安锦舒进书房。 安锦舒看到书房的地上全是废弃纸张,揉成团堆得有小山那般高。 她顺着季玄羽视线看过去,长桌上摆着一张已经画完,墨迹还没完全干的画像,画像上是张陌生男人的脸。 季玄羽叮嘱道:“仔细看。” 安锦舒很听话,她认真的看了好一会,眼睛都看酸了,才点评道:“唔,没有你长得好看。” 季玄羽唇角带起抹弧度,道:“和狐狸姐妹混久了,也学得她们坏毛病了。” 她吐了吐舌头,不敢承认,“没有。” 季玄羽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下有些酸涩的脖颈。 他为了将东华的肖像画得更逼真些,修修改改,废了不少心血,才得了这么一张令他满意的画。 季玄羽说,“师父,你得把我易容成画里的模样,要做到一模一样,不能有任何差池。” 安锦舒将画拿起,比对着他的脸轮廓,来回端详了好一会,道:“我尽力。” 无数花蚕丝从她十指指尖飞出,编织成密密麻麻的网,她凝神入目,全身神经紧绷。 花蚕丝在网中穿插游走,一张泛着荧光的面具渐渐产生,安锦舒缓缓将面具,推到季玄羽的脸上,将二者融合在一起。 “好了。” 季玄羽睁开凤眸,用手轻轻触碰了下脸。 安锦舒递给他菱花镜,她邀功似的问道:“是不是很像?” 以前在仙界时,有些珍贵异常的仙花,是专门培育用来进贡给天帝天后的,神仙们要实在喜欢,就去找她用花蚕丝编个假的,拿着把玩图个新鲜。 季玄羽看着镜中脸,端量了片刻,还算勉强过得去。 他夸道:“师父最厉害了。” 安锦舒感到不好意思,垂下眸道:“我能帮得上忙就好。” 不知不觉中,他们之间师徒地位,好像完全调换过来了。 安锦舒看着季玄羽陌生的‘脸’,有些不太适应,好奇的盯了好久,问道:“这张脸真的能引来女妖?” “别的时候不能,但十五月圆,她妖力大大减弱,或许能蒙混过去。” 季玄羽语气笃定。 莫名让安锦舒安心,她现在要做的是养好精神,应对明日未知的危险。 第七日,晌午。 张老爷怒气冲冲带着人杀进宅子里,指着安锦舒和季玄羽的鼻子,胡子翘得老高,破口大骂道:“都是群骗子!骗子!” 安锦舒往后缩了缩,吐沫才没飞到她脸上去。 季玄羽冷笑一声,道:“既然张老爷认为我们是骗子,那就此别过。” 说着两仙就要离开。 张老爷见他们走,他暴怒不已,命汉子们拦住他们去路。 他怒喝道:“这里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 “说我们是骗子的是你,不让我们走的人也是你。”安锦舒脸上写满了无奈,怎么凡人的思想这般复杂。 季玄羽眼风冷冷扫过,强大迫人的气场,令拦路的汉子们腿肚子下意识一哆嗦。 “黄金五百两,如何!”张老爷突然翻一倍的加价。 这两日,他被那些冒牌的术士诓骗得不轻,最后还是将希望寄托在安锦舒和季玄羽身上。 安锦舒头也不回的,拉着季玄羽出了宅子,她杀妖救人,不从来是为了银钱与香火,是为了守心中主神的职责。 他们回到荒山。 前日的大雨滋润了土地,使野草飞涨,都已经及腰了。 安锦舒踏进草丛,跨过断掉的枯木,去看她的主神庙,屋顶稻草因雨夜大风的袭击,早已不翼而飞,小小的屋子里浸满了雨水。 她欲哭无泪,出去一趟,家差点被水淹没了。 季玄羽默默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我就说不该听乐泽的,稻草扛不住大雨,以后换个瓦片屋顶。” 安锦舒黯然垂眸,伤心道:“得用银钱买。” 季玄羽随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做出承诺,“把女妖解决了,以后我上街卖艺耍剑,或者卖画挣银钱,我们再建一个更大更好的主神庙。” 安锦舒破涕为笑,扬起笑脸,“那一言为定。” 季玄羽:怎么有一种鱼儿咬钩的错觉。 安锦舒用仙力除去野草,都铺在地上,脚踩在上面软软的,一股青涩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无奈修补主神庙不能用仙力,她只能搁置了。 等到入夜,天色彻底暗了下去。 安锦舒和季玄羽准备好后,直奔山下而去。 皓如明月,当空高悬。 季玄羽带着花蚕丝面具,站在数百尺的城楼上,负手而立,一身玉白色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选择这里,远离凡人们的居所,一为避免生灵涂炭,二为减少恐慌,引发更多不可控因素的产生。 安锦舒猫着腰躲在城楼里暗处,她紧张的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亥时已过,遮住圆月的最后一抹云飘远,柔和月光洒向了大地。 这时,腕间熟悉的炙热传来,季玄羽睁开凤眸,已染上了浓烈的杀意,骨子里嗜血的因素,开始燥热起来。 从远处传来阵阵嗡嗡的声音,无数只幽蓝色的九翅蝴蝶,在空中飞涌而过,朝着城楼而来,留下无数道光芒,将整个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九翅蝴蝶美丽幽深,在月光的折射下,仿佛是触手便能碾碎的泡沫幻影。 安锦舒被这幕诡异而又凄美的景象惊呆了。 季玄羽勾唇,荡出一抹弧度,低吟道:“来了么?”? 第十六章 情债,女妖现身 九翅蝴蝶像是受到指引似的,围着季玄羽跳动,蓝光闪闪,绚烂至极。 季玄羽跟上成群的蝶风,往正南方而去。 安锦舒小心翼翼隐藏气息,远远的跟在后面。 在玉相城中央,竟与白日里的景象完全不同,所有楼阁院落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红墙绿瓦的高院,一砖一瓦上都布满了青苔,透出上了年头的痕迹。 季玄羽眯起眼,抬头往大门上望去。 ——临华殿! 安锦舒藏在暗处,看着远处的主神庙,脸上写满了震惊。 临华上神,天界为数不多的上神之一,淡于九重天外,为主战,护安宁之神。 难怪她之前,在玉相城中没有找到上一个主神留下的庙,原来是被妖术封印禁锢于地下。 女妖靠临华殿中存留的充盈仙气,完全盖住了她的妖气,这才使安锦舒和季玄羽找不到她的老巢。 “可得必有失,一只妖,久居仙气之地,也会遭受仙力反噬,痛苦不堪。”安锦舒自言自语道,她实在想不出,女妖自虐般霸占着临华殿的意图是什么。 庙门大开,似乎是在请君入瓮。 季玄羽走上前去,一股绮丽的异香扑面而来。 安锦舒捏了个隐身决跟了过去,尽量将自己的气息融合庙里的仙力中,这样便不会暴露,时时刻刻跟在玄羽身边保护他。 庙中的中央供奉着一尊主神像,自然是照着临华上神的模子印出来的。 安锦舒惊觉发现,这尊神像与季玄羽画给她的那幅画,她做的花蚕丝面具一模一样。 “季玄羽假扮临华上神,引蛇出洞?” 没有给安锦舒思考的机会。 ''哐''一声,临华殿的大门被推开了。 大门正对着的主街上,原本空空荡荡。 突然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吹吹打打,连呼带号,虽奏得是‘天偶佳和''的吉祥曲子,可竟多了几分凄怨和悲凉,像是索命的哀歌。 不知什么时候,主街凭空多了顶喜气洋洋的大红轿子,通体用金丝线绣着龙凤呈祥,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醒目刺眼。 大红轿子由八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抬着,由远及近架着花轿缓慢移了过来。 汉子们狠咬牙关鼓胀着腮帮子,黝黑的脸憋得涨红,浑身肌肉紧绷着,豆大的汗珠落下,仿佛他们肩膀顶着个千斤重的东西,这般吃力。 季玄羽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皱眉看向远处的阵势。 大红轿子稳稳停在主神庙门口,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满绣大红嫁衣的女子,莲步轻款,周身铃铛相撞,发出叮铃铃悦耳声,煞是好听。 她盖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红盖头,季玄羽看不清她的脸,但腕间疯狂跳动的花蚕丝在告诉他,千年女妖,出现了! 季玄羽隔着红盖头,都能感受到女妖灼热而痴狂的目光。 女妖癫狂大笑,“咯咯咯,临华啊临华,你终于来了!” 季玄羽与她定定地对视一会,平静唤道:“魅心。” 这是他从乐泽口中,得知女妖的名字叫魅心。 魅心怨恨的开口,带着凄厉的强调,“爱我时,唤我魅姬,不爱我时,就是冷冰冰的一句魅心,临华啊临华,难不成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 看来,又是一场荒唐的情债。 季玄羽无言,默静良久。 魅心轻盈的跑进庙里,嫁衣舞动一圈圈转着,九翅蝴蝶随她舞动,点缀着幽兰之光。 舞毕,她背靠着神像坐下,大红嫁衣铺在地上,妖冶的像朵曼珠沙华。 魅心再看向季玄羽,眼神里少了许多痴缠,又多了几分痛苦,她问道:“说,是不是临华派你来的?” 就算对面的这个仙,伪装的再像临华,魅心还是认了出来,她爱临华深入骨血,又怎会连赝品都分不出。 没有等季玄羽回答,她又迫不及待的追问,“那他为什么不亲自来看我?” 这两个问题,季玄羽都没法作答,他依旧保持着沉默,抬手抹去花蚕丝面具,露出真容,凤眸中含着几丝悲悯。 魅心从他长久的沉默中,似乎读到了答案。 她抬头望向神像,垂下凄楚的泪光,“临华,我在你地盘作乱,杀尽玉相城所有负心男人,我要霸占着你的庙宇,让你永不得安宁!” “我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来见我一面,我等你了多少年!” 她在每个苦苦煎熬等待的日夜,绝望中认清现实,“可你宁愿躲着我,避着我,也不愿再看我一眼!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季玄羽依旧那般冷漠自持,情爱在他心里,生不出任何波澜。 安锦舒已然动容,默默落泪。 魅心发疯似的仰天嚎叫,带起阵阵妖风,十根鲜红指甲倏地化成锋利的刃,她恶狠狠的朝着季玄羽直袭而去。 季玄羽擦身躲过,凤眸中顿时浸染杀意。 魅心步步紧逼,杀气腾腾,安锦舒当即现身,祭出花蚕丝,旋身替季玄羽挡下。 魅心阴毒一笑,“又来一个送死的?” 安锦舒丝毫不惧,护在季玄羽身前,铿锵有力的道:“吾乃玉相城新任主神,绝不会再让你继续为非作歹下去!” 魅心美艳的面孔拧成一团,厉声吼道:“玉相城已换了新主神?临华,当真不要我了么!” 安锦舒使出浑身仙力抵挡魅心一次次攻势,花蚕丝被她的利甲寸寸扯断,相撞之声入耳,安锦舒边心疼,边继续和她缠斗着。 魅心戾气太重,妖雾弥漫,惊得地动山摇。 而安锦舒从小到大连架都没有打过,哪里是魅心的对手,逐渐仙力不支,落了下风。 季玄羽双手作十,捻化出诀,闭目眉心微动,道:“剑来!” 一道剑光照九州! 寒光凛冽划破黑暗的天际,似流星般极速坠落,剑光如烟花绽开,直奔临华殿而来,轩辕剑破门而入,强大的剑气,直接劈掉魅心的十根指甲。 安锦舒都看呆了,啧啧称叹,好一神剑! 季玄羽虽暂失仙力,但轩辕剑中的剑气,还是能对付这只千年老妖的。 魅心被剑气震得飞起,重重砸在地上,口吐鲜血。 她看向这个周身无半分仙气的男人,满脸不可置信,嘴里不断念道:“怎么可能!一介凡人怎么能驾驭神剑!” 季玄羽居高临下,神情漠然。 魅心强忍着痛意,她艰难的爬起来,擦去唇边血迹。 再昂首时,她眼神轻蔑,大不了殊死一搏! 第十七章 僵局,救兵出现 季玄羽重新运剑,剑身沾了妖血,正兴奋地低吟抖动,直指魅心面门,飞了过去。 魅心展开双臂,从衣袖中挥出八个红色绸缎,齐齐锁紧八个壮汉的脖颈,将他们拖到她身前,形成堵人墙。 壮汉们被吊在半空,憋气得满脸通红,双目往外突着,额头青筋暴起,濒死的胡乱挣扎着。 季玄羽见状,调转剑锋,收回轩辕剑。 他眉心微动,喟叹道:“魅心,你胜之不武。” 魅心暴喝道:“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她要等临华来,她要守着临华,谁也不能阻止她! 季玄羽见她冥顽不灵,不再与她多费口舌,剑气划过,红色绸缎齐齐断开,壮汉们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安锦舒趁机使出花蚕丝,将人都拖到她身后去。 她操动着双手,无数百花花瓣受到指引,往临华殿里飞来,她用百花花瓣架起一座厚厚的罩子,抵御魅心妖气的渗入。 安锦舒苦口婆心的再劝,“魅心,仙妖殊途,本就有缘无分,不如回头是岸,你别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哈哈哈!”魅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小小侍花神女,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她与临华,永生永世都不会分开! 魅心从刚开始对神剑的惧怕中缓过神,一个凡人,一个不入流的侍神女,焉能是她对手? 她疯狂催动着妖力,双眸皆染上赤色,浓郁的黑雾发散空中,她极速飞身而上,主动攻击季玄羽。 季玄羽手持轩辕剑,有条不紊的迎战,过招几个回合后,又将魅心打翻在地。 疼痛如蜘蛛网般遍布全身,魅心能感觉到,所有肋骨都断成了粉,她大口大口往外吐着鲜血,奄奄一息的仰躺着,像条濒死的鱼。 魅心眸中跳动着一簇簇浓烈的火焰,皆是不甘! 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还没有见到临华,没有听到他亲口向她解释,为什么抛弃了她。 季玄羽将轩辕剑递给安锦舒,“将仙力全部灌进去。” 安锦舒照做,将所有仙力全都集中在掌心中,缓缓注入轩辕剑中,她的额头渗出点点汗液,轩辕剑吸收的厉害,她仙力大量透支,有些支撑不住,摇摇欲坠。 季玄羽握住安锦舒的手腕,一股莫名的暖意蔓延她全身。 他将安锦舒的手腕翻转,剑气延伸,在躁动不安的吟响。 千钧一发,季玄羽冷冷道:“破!” 轩辕剑攒足了仙气,再度飞向魅心,而她已经反抗不得了。 魅心含恨闭目,脑海里闪过往日与临华在一起的恩爱画面,是那般美好,眼泪早已铺满了脸颊。 可魂飞魄散,却没能如期而至。 魅心周身突然乍起一道紫光,形成一圆形的保护罩,强大仙气流转其中,将她牢牢保护在里面。 轩辕剑被紫光罩挡住,剑尖摩擦出点火星子,都没能撼动紫光罩丝毫。 很快,轩辕剑中的仙气被用光,延伸出的剑气也变得暗淡起来。 安锦舒眼看大好的局面又将逆转,她急得满头大汗,“怎么会这样?” 季玄羽脸上划过一抹惊讶之色,他凤眸黯了黯,道:“有样东西,临华没有收回去,魅心死不了。” 安锦舒忙问,“什么东西?” 季玄羽一字一顿道:“元丹。” 安锦舒震惊到差点咬破舌头,元丹啊!那是可以随便送出去的么! 神仙集所有修为炼化成元丹,元丹不破为永生,元丹破了将为羽化,从此形神俱灭,消散于六界万道之外,成为千万颗陨落的流星。 魅心匍匐在地,忘记了疼痛,她怔怔地看着紫光罩,满眼皆是不可思议。 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温暖无比。 这是临华的元丹?何时放在她身上,她竟然都不知道。 魅心颤抖着手,轻轻触碰紫光罩的边缘,像是如获至宝,眸中含着浓浓的痴恋。 眼下的处境,对于季玄羽和安锦舒来说,显然很糟糕。 元丹不破,魅心不死。 元丹破了,魅心和临华上神一块死。 安锦舒脑仁疼,她不敢拿上神的安危做赌注,不过以她微薄仙力,想要破坏紫光罩,无疑是蚂蚁撼树。 魅心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躲在紫光罩下保命。 季玄羽拉着安锦舒席地而坐,问她,“师父有没有受伤?” 安锦舒摇头,“没有,我躲得快。” 季玄羽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唔了一声,“还好,师父没那么笨。” 安锦舒:她又不是靶子,立在那一动不动让妖打。 她着急的问,“现在该怎么办?” 季玄羽耸耸肩,道:“等。” 安锦舒:又等? 季玄羽轻笑,他的轩辕剑重击临华的元丹。 临华就算远在九重天,也该感应到了。 安锦舒看了看旁边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壮汉,探出花蚕丝检查他们的伤势,除了体力严重透支之外,倒也没别的伤了。 她顺道用花蚕丝,探了探他们脑海里的记忆。 原来是因为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除妖,然后被妖反手抓了,操控着他们意识和身体,当苦力抬轿子。 果然,不作死不会死。 正当此时,一阵奇异的紫光透进临华殿,照在神像上,发出耀眼光芒。 安锦舒迎着光看去,刺目不已,只觉头晕目眩。 她警觉起来,迅速站起身。 季玄羽示意她不用紧张,“是救兵来了。” 光芒散去,神像前,出现了一列天兵,他们身披铠甲,各个身形高大,不怒自威。 而天兵前方,正立着位欣长秀挺的神官。 神官径直走来,刚想欠身拱手行礼,就被季玄羽打断了。 他有些讶异,“盈枫?” 盈枫是临华手下的第一文官,通常跟在临华身边,寸步不离。 魅心自然也是认得的,她不禁欣喜若狂,连忙追问:“临华呢,他来了没有?” 盈枫看了眼地上的魅心,不带感情的开口,“玉相城城隍带着令牌和书信找到临华上神,这才知道此事,小仙是受临华上神吩咐,赶来处理。” 魅心痴痴盼着,却没有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临华,她泣不成声道:“临华为什么不亲自来,为什么!” 盈枫平静的说道:“临华上神前些日喜得一子,脱不开身。” 第十八章 了结,魂飞魄散 盈枫的话是那么残忍,打破魅心最后一丝幻想。 魅心披散着长发,情绪彻底崩溃,嚎啕大哭,“我等了他几百年!他却在天上娶妻生子,和和美美,那我算什么!我又算得什么!” 盈枫缄默良久,别开眼,怅然道:“魅心,上路。” 他说罢,抬手捏了个诀,将紫光罩收了回来,万千流光化作一颗晶莹的元丹,他小心翼翼的放进珍盒里,妥帖存放。 列队中有两名天兵走了过来,用捆妖绳将魅心缚住。 魅心自知大势已去,再也见不到临华,她呆滞片刻后,突然猛地挣扎,痛骂道:“临华!我诅咒你!” 她这一吼,尖锐无比。 安锦舒心里顿感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难受。 魅心嘶声力竭,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我诅咒你,你永远忘不了我!我永远都是你所背负的最大污点,哈哈哈!” 盈枫沉重的抬起手,掌心汇聚仙力。 魅心身上的捆妖绳紧紧收起,燃起明亮的火焰。 她惨叫着,痛苦的挣扎着,身体扭曲成麻花状,赤红的血管布满艳美脸颊,她逐渐维持不住妖形,皮肤长出杂色的的皮毛,渐渐露出真身。 盈枫的声音细不可闻,“临华上神与我说,让我给你送行,也算给你一个体面。” 这是临华上神留给昔日情人最后一句话。 盈枫跟在临华上神身边,看着他清心寡欲,淡漠了数千年,他从未行差踏错,而魅心姑娘是他唯一的例外。 或许如魅心姑娘所说,她存在过,就是临华上神的最大污点。 安锦舒的心紧紧揪起,她不忍的闭目。 季玄羽敏锐察觉到她的不适,将她带出临华殿,透透气。 而殿外,参天古树下站着两位仙,似是专门等候安锦舒。 安锦舒走上前去行礼,“伯庸神官。” 伯庸面对安锦舒,几次欲言又止,胡子捋了一遍又一遍,摸得溜光水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锦舒仙子啊。” 安锦舒点点头。 “那个啊。”伯庸抓耳挠腮,还没组织好语言。 乐泽是个急性子,见伯庸神官吞吞吐吐,索性就替他说了,“就是锦舒仙子下凡时,伯庸神官喝多了酒,不小心在簿子上,添错了一笔,闹了个小乌龙。” 伯庸神官急忙附和,“对对对。” 安锦舒浅笑,不在意的摆手,“没关系的。” 她都阴差阳错入了玉相城当主神,还能有比这个更乌龙的事么。 乐泽拍了下伯庸神官的肩膀,笑呵呵道:“我就说锦舒仙子脾气极好,不会一般计较的,她在凡界游玩九十九年,就当领略风土人情了。” 安锦舒蒙了,脱口而出的问道:“不是九十九天么?” 伯庸赔着笑脸,赶紧解释道:“实在是锦舒仙子酿得酒太好喝,我一时贪杯,手抖就……写错了。” 要不是她是那位主儿的救命恩仙,伯庸怎会这般低三下四。 安锦舒眼前发黑,差点一头栽过去。 等她功德圆满,九十九年后重回天庭,跟她一批下凡历练的,早就将上仙位置分完了,她属实是下了寂寞。 这倒也算了,仙花仙草娇贵,不知藤枝仙子有没有照料好,她最放心不下了。 伯庸见安锦舒有些接受不了,连忙宽慰道:“我解除了锦舒仙子下凡时的禁锢,仙力恢复,你要是觉得闷了,也可以离开玉相城,不必只守在一处地方,闲来无事四处走走。” 安锦舒听到算是好的消息了。 事到如此,无法转圜,只能无奈接受,她深吸口气,真诚建议道:“伯庸神官,以后当值期间尽量别喝酒,喝酒误事啊。” 伯庸干笑两声答应。 安锦舒见伯庸神官想溜,她一把拽住,可不能就这么放他走了。 她搓搓手,厚着脸皮说:“我曾听家父提及,伯庸神官有许多珍贵丹药私藏。” 她拍了拍季玄羽肩膀,向伯庸神官引荐道:“我下凡一趟,收了个徒弟,要不你留点有助修仙,容颜不老的药丸?” 伯庸目瞪口呆的看着,安锦舒口中的那位徒弟,他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表示心脏有些接受不了。 季玄羽呲着小白牙,人畜无害一笑,“是啊,神官给点。” 凤眸里却透着冷意。 伯庸神官当即把家底掏空,不管什么功效的,全都拿了出来,堆起来得有小山高。 他发誓,“都在这了。” 季玄羽露出还算满意的神色。 伯庸这才松了一口气。 安锦舒早就扛着麻袋,麻溜开始捡丹药了。 伯庸没等盈枫神官,赶紧踩着云先跑为妙。 等安锦舒收拾完后,才发觉伯庸神官不见了,她看着鼓鼓囊囊的麻袋,感叹道:“伯庸神官好大方!” 季玄羽挑眉,心想,也不看是谁的面子。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 临华殿上空,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临华!” 红光破碎倾泻而出,幽兰的九翅银蝶簌簌而落,妖气四散,最后天地间重归于平静。 盈枫负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那列天兵,天兵手里拿着染血的嫁衣和捆妖绳,他们得拿回去,跟临华上神复命。 临走前,盈枫将玉相城的主神令牌,交给安锦舒。 他道:“临华上神卸任玉相城主神,再不理凡界诸事,从此锦舒仙子便是新一任主神。” 安锦舒垂眸行礼,“小仙领命。” 盈枫和天兵们走了。 太阳东升,带来光明,临华殿被日光一照,寸寸崩塌,不消片刻工夫,变成了一堆废墟。 安锦舒看着废墟静默良久。 那个叫魅心的姑娘,以临华殿为地,将自己生生囚禁起来,她死后,这座‘以爱为囚’的庙宇也就消失不见了。 季玄羽对安锦舒说,“走。” 城隍庙中 安锦舒抱胸,气呼呼的找乐泽算账,“你是一早就知道魅心的,为何不早说?” 乐泽蹲在地上,捡了根树枝胡乱划拉着,小声替自己辩解,“不是我不说,是以你我的微薄之资,去插手临华上神的私事……” 安锦舒叹口气,总结道:“都是孽缘未了,引出诸多祸事。” 季玄羽翘着二郎腿,突然起了八卦的心思,问乐泽,“你应该知道些前因后果。” 乐泽点头。 他想听,“说说看。” 乐泽知道眼前这位,那是连临华上神都得罪不起的人物,他都发话了,乐泽哪还敢隐瞒,倒豆子似的将所知过往,都道了出来。 第十九章 旧事,有缘无分 “千年前,临华上神忽起玩心,领了个主神之位,入凡界体验凡间烟火。” “其实,魅心并非生来便是妖,她本是只灵猫,仰仗临华殿仙气恩泽,修成人形,非妖非仙非人。” 乐泽当时,也不过是刚修炼百年的树仙,他以旁观者的视角,见证了临华上神和魅心相遇相知。 他陷入过往,神情恍惚道:“那段日子他们心意相通,当真是蜜里调油。” 可好景不长。 “临华上神渐渐厌倦凡间日子,动了回仙界的念头,魅心身为他的枕边人又怎会不知?她每日都担惊受怕中度过。” 魅心常常满脸泪痕的来找乐泽,问他该如何让临华上神回心转意,留住他。 可他是个低微的城隍,哪里敢去插手?很多时候他都选择当一个哑巴。 直到那天,魅心做了一件事,彻底断了临华上神仅存的那份留恋。 “魅心急于求成,竟身着嫁衣,想要逼婚临华上神,换来的却是他落荒而逃。” 乐泽摇头苦笑,道出残忍的事实,“可能临华上神打心眼里,都没瞧得起那只杂毛灵猫,不过是他无聊时的消遣,却葬送魅心一辈子。” 安锦舒想起见到魅心的时候,她身着嫁衣,那般绝美。 临华上神当真狠心,说弃便弃,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安锦舒道:“临化上神回到仙界后,就娶妻了?” 乐泽乍然听到这个消息,颇感吃惊,自从临华上神离开玉相城后,他再也没有听到有关的任何消息。 “是。”季玄羽说道:“这门亲事是天帝做媒,六界来贺,可谓天作之合。” 他与临华有过命的兄弟交情,几乎是知无不言,可他从未听临华提及过‘魅心’这个名字。 季玄羽想了想又道:“临华活了千万年,魅心在他身边的时间,不过须臾数十载,弹指一挥间,他早就将她遗忘了。” 若不是因他重伤落入玉相城,遇到魅心这只女妖,临华这才记起,凡界还欠着一笔情债。 “这百年间,仙界对妖魔多采取怀柔政策,其实魅心可以不死,镇于山下赎罪便是,但临华多半想抹去他在凡间这段荒唐的经历,才起了杀心。“ 乐泽听完季玄羽的分析,脸色阴沉得不像话,他将树枝掰断,努力压住心头的愤怒,开口:“魅心一开始不是作恶多端的坏妖!” “在临华上神走的几百年中,她将自己关在临华殿中,将思念化作修仙的动力,但她心中积怨太多,走火入魔,一念差池竟修成了妖。” 就算成了妖,魅心很长时间都没有做过害人的勾当。 “她是近几十年间才变得癫狂的。” 乐泽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单纯善良的灵猫,变成个杀人嗜血的女妖,他却无能为力。 “魅心霸占临华殿,断绝香火供奉,她杀戮玉相城中的子民,只为逼临华上神出现。” 可魅心至死都没有等到。 乐泽用双手捂着脸,掩盖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他低声喃道:“原本,她可以不用死。” 季玄羽侧首看他,心里暗暗想道,他修仙千年,早就可以从地仙飞升仙界,他却依旧在玉相城当个城隍,也是在默默守着他心底的那只灵猫。 乐泽突然问道:“临华上神与他仙侣感情如何?” 季玄羽想了想,实话道:“琴瑟和鸣,羡煞旁仙。” 乐泽凉薄笑出了声,魅心的痴守,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安锦舒没有插话,安静的抱膝听完了整个故事,关于临华上神究竟爱没爱过魅心,怕是连临华上神自己都不清楚。 季玄羽和乐泽都忽略了一点。 临华上神的元丹,放在魅心身上千年,魅心修炼妖力突飞猛进,她能这般强大,也有那颗元丹的辅助。 他是真的忘了吗? 安锦舒想,临华上神是没有忘的。 他给她元丹的时候,给了她一次机会,若有缘分,她修道成仙,他们在仙界再续前缘。 可惜,魅心最后修的是妖道,而临华上神也没有再等她。 终是有缘无分,镜花水月一场空。 季玄羽在安锦舒耳边打了个响指,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问,“在想什么呢?” 安锦舒含笑道:“我在想主神庙被大水冲倒了,趁着今天是个好天气,我们重新修缮去。” 季玄羽一听又要干苦力,当即埋头躺在干稻草堆上,傲娇的哼道:“我累了一晚上要休息,师父不能这么压榨我。” 安锦舒想叫乐泽,被季玄羽拉住,他小声说,“乐泽痛失挚友,先让他缓两天。” 季玄羽和安锦舒便在城隍庙住了下来。 与魅心一战,安锦舒损耗了许多仙力,索性静下心来,好生打坐修养。 她从伯庸神官那里要到的仙丹,在此时凸显了很关键的作用,她和季玄羽都当糖豆子吃,反正有好多,且是白捡的,吃起来不心疼。 季玄羽也因仙丹资助,仙力得到飞速提升,他失去的仙力已恢复五成。 这天,季玄羽看阳光不错,召出轩辕剑擦拭。 安锦舒看着神剑帅炸天的出场方式,眼睛都看直了,小碎步跑到季玄羽身边,叹道:“徒儿哪里得来的佩剑,简直万里挑一,六界少有。” 轩辕剑发出低鸣的铮声。 季玄羽笑了笑,安抚似的摸了摸剑身,瞧安锦舒没见过好剑的样子,都把轩辕剑说不开心了。 什么叫万里挑一,六界少有。 他的轩辕剑是六界第一,甩其他神剑好大一截呢。 季玄羽起了玩笑的心思,随口编了个剑的来历,“我之前师父给我的。” “嗯?”安锦舒一头雾水,她好像从未听季玄羽提过,他之前还有个师父的事。 她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严肃性,一板一眼的教导道:“你既然之前拜了一个师父,就不该拜我。” 季玄羽被逗笑了,他又编道:“我师父已经圆寂了。” 安锦舒点头,满脸愧疚的道歉道:“我之前不知道此事,对不起,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还真是个小呆子,蠢得有些可爱。 季玄羽表示,“没事,早就过去了。” 安锦舒算是明白了,他这一身本事,应是上一个师父教的。 相比而言,她更显惭愧了。 她什么都没有教不说,关键时候还是季玄羽挡在她身前,她没有担好为师者的责任。 第二十章 重修,香火不断 在城隍庙休整了半月之后。 安锦舒恢复得活蹦乱跳,蜗居在庙里实在是闷得慌,看着乐泽的庙宇,她更加格外想念她的主神庙。 今儿起了个大早,安锦舒拉着季玄羽就往荒山奔去。 等到了地方之后。 安锦舒的眼睛揉了又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下巴都快惊掉在地上。 她的主神庙,怎么被拆了? 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占地约半亩的红砖瓦房,修建得颇精致美观。 季玄羽眯起凤眸,端量了片刻,道:“你再仔细看看。” 安锦舒情绪平复,这才瞧清楚,红砖瓦房上挂了一个金灿灿的牌匾,写着锦舒娘娘庙。 她又惊又喜,高呼,“这是我的庙?” 季玄羽点头,显然是。 她确认了好几眼没有看错,正是属于自己的主神庙,“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仅发现庙宇被重新建造,门前还摆着个有人高的大香炉,陆陆续续有人来拜供奉,香火一直不断。 季玄羽问安锦舒,“你还记得给魅心抬轿子的那八个壮汉么?” 安锦舒当然记得,她对作死小分队的印象很深。 “临华殿倒塌,凭空出现那么大的废墟,凡人感到不安,等将废墟中的八名壮汉救醒后,他们回忆起发生的事,都异口同声说,亲眼看到你除妖。” 季玄羽将他听来的消息,告诉她。 张老爷得知后,又惊又喜,他命人在玉相城里找寻安锦舒的下落,可她却像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 众人找寻无果,却在荒山中一处破败的小庙中,看到安锦舒的画像,他们这才知道,锦舒娘娘是天上的神仙,他们都曾亲眼见过锦舒娘娘显灵。 张老爷激动万分,立马着人重修庙宇,大添香火钱,这才有了现在的新主神庙。 安锦舒知晓来龙去脉后,颇为感到欣慰,总算她的主神生涯开始步入正轨了。 她觉得,“我消息竟不如你灵通。” 季玄羽略表嫌弃,“你在城隍庙里,吃完仙丹就打坐修炼,修炼累了就睡觉,可还曾出去过?” 安锦舒这些日子做到了,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调养仙力。 “张老爷过世了。”季玄羽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 安锦舒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啊’了一声。 “张老爷听到杀死他儿子的女妖被除,心愿已了,临死前他将所有的银钱和地拿出来,一部分修建了主神庙,另一部分全都分给了穷苦人家。” 安锦舒有被张老爷的善举感动到。 当初,张老爷闹得玉相城人人捉妖,虽铸成大错,但最后他善心大发,千金散尽,功与过便是相抵了。 人无完人,尚且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等到天黑,主神庙才歇了人影。 安锦舒才得了机会,进到庙里去看,季玄羽画她的画像还在,挂在正中间,案上还有新鲜瓜果供奉。 她看了一圈,东西还有两个空着的厢房,她对此很满意,对季玄羽说,“我们总算有个地方,能睡个觉了。” 季玄羽掂了掂功德箱里的散碎银子,表示,“还可以买两个床榻被褥。” 她打算明日下山置办起来。 季玄羽却打住她的想法,提醒道:“你如今有了主神庙,有信徒供奉烧香,你就要按时上岗了。” 安锦舒困惑,“上岗?” 季玄羽看她的样子,是真不知道,他皱眉,“伯庸是怎么叮嘱你的。” 安锦舒摊开手,“他喝多了。” 他告诉她也是一样的。 “你需要将真身藏进这幅画中,没什么事的时候,就来听听信徒们的祈愿,在不违反律例,和道德为前提,你用仙术帮他们实现。” 安锦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还是一知半解。 季玄羽说道:“无妨,在画里待两天就知道了。” 安锦舒听完他的话后,赶紧补觉,从明日起她就要开始兢兢业业的上岗。 她看季玄羽还没有走,于是催促道:“我要休息了,你也去。” 季玄羽没有起身,还作势躺了下来,头枕着胳膊,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道:“荒郊野岭,又是大晚上的,有野狼和毒蛇出没,师父,我会害怕的。” 安锦舒将信将疑,问道:“以前你与为师睡草地山洞的时候,怎的不见你害怕?” 季玄羽回道:“那是一睁眼就能看到师父在不远处,有师父在我当然不害怕了。” 他的话顿时激起安锦舒的保护欲,若是真遭遇不测,他俊俏的脸蛋添了伤疤上去,可真就暴殄天物了。 安锦舒立即拍着胸脯打包票,说道:“放心有为师在,绝不会让野狼和毒蛇伤你一下的。” 季玄羽见她又落入他下的套子里,摇头轻笑,这个小呆子。 同处一室,哪里是她护着他。 他翻过身,安心的闭上眸子。 翌日,天未亮,有个男童慌里慌张的闯进主神庙里,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安锦舒。 她赶紧将意念藏于主神画像中,看看发生了何事。 七八岁的男童费力的搀扶着一名汉子,两人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庙里。 安锦舒定睛一看,那名汉子嘴唇发乌,面色惨白,喘气困难,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再看他的裤脚,鲜血汩汩地涌出,瞬间打湿了地面。 男童哭着跪倒在锦舒娘娘的画像前,不断磕头,:“求锦舒娘娘显灵,救救我爹。” “我和爹上山打野兔子的时候,爹一个不小心踩空摔倒了,有个树杈扎进他的大腿里了。” 说完,他将在山上摘的野果全都从筐子里拿出来,摆在供案上,又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安锦舒心想,孩子快别磕了,小心再把脑袋碰坏了。 猎户也真是不小心,摔成这副样子,要再晚来片刻,恐怕神仙难救,一命呜呼。 安锦舒看到猎户头顶升出一抹青烟,魂魄从身体剥离出来,漂浮在上空。 他愣愣的看着自己悬空,甚至还会飞了,像个傻子似的飘来飘去,玩的不亦乐乎。 猎户的魂魄似乎看到了,周身散发着淡光的安锦舒,讶异道:“哎哟,你也会飞啊。” 安锦舒扶额,他怎么一副不聪明的样子。 她露出得体的官方笑容,温柔提醒猎户,“你快死了。” 猎户懵逼,“啥?” 他顺着安锦舒的视线,往下方看去,儿子正搂着自己,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自己腿上豁开好大一个口子,正汩汩的往外冒血。 猎户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他哆哆嗦嗦的骂道:“他奶奶个腿的,我这是……死了?” 安锦舒安慰道:“还没有。” 猎户刚想松口气。 安锦舒还是要告诉他实情的,“但显然快了。” 猎户瞬间崩溃,飘着魂很焦躁的在庙里来回转,把安锦舒脑袋都晃晕了。 第二十一章 山神,了解凡界 没想到,安锦舒第一次遇到请愿的,竟是如此棘手。 猎户情绪激动得厉害,她实在是控制不住啊。 主要安锦舒也没什么经验,她急忙施展仙力,将在隔壁屋子睡觉的季玄羽提溜出来,还不忘了捏个隐身决,别再吓到男童。 安锦舒见到季玄羽,如临大敌,赶紧向他请教道:“徒儿,你看该怎么处理为好?” 季玄羽本来还没睡醒,看到满庙乱飘的白影,他有点懵。 但很快,他的神志清醒,立马说道:“先把他的魂塞回身体里,在外面待的时间拖得越长,他魂魄越虚弱,黑白无常就要来锁他的魂了。” 安锦舒得到解决办法后,将仙力注入到猎户身上。 原本还四处乱飘的魂魄,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刷一下就回归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季玄羽看了眼猎户的伤势,道:“暂时能吊着口气。” “你动脑子想想,怎样才能救活他?”他想教她,自己思考解决事情,不要让她过分依赖自己。 安锦舒一挥衣袖,两颗仙丹凭空落下,刚好砸在男童手边。 “是药!锦舒娘娘显灵了!” 男童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药丸,激动喊出声来,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赶紧将两枚药丸喂进爹的嘴里。 猎户腿上的血渐渐止住了,插在腿上的小截木棍也被安锦舒施法拔了出来,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男童发现爹身体的变化,欣喜若狂,他爹有救了! 他轻轻晃着爹的身体,一遍遍喊着,“爹,你快醒醒啊,快醒醒。” 男童想把猎户从昏迷中叫醒。 猎户突然咳嗽了一声,他撑起眼皮,虚弱道:“爹咋感觉好多了呢,我刚刚好像看到自己在天上飞,还瞧见了神仙?呀!我腿好疼!” 猎户神智归位,龇牙咧嘴的抱着腿,痛得直哼哼。 “爹,一定是锦舒娘娘听到我请愿显灵了,我刚刚喂你吃了两颗仙丹,仙丹是凭空出现在地上的,多亏有它,你才能止住血。” 原来大人们说的都是真的,这世上竟真的有神仙,只要虔心祈愿,就能得到锦舒娘娘的回应。 男童重新跪好,郑重的连磕好几个响头,“谢谢山神大人,救了我爹的命!” 猎户看了眼锦舒娘娘的画像,恭敬低下头,言语中充满了感激,“多谢锦舒娘娘出手搭救,我日后一定多多供奉你。” 就这样,安锦舒得到了一个忠实的信徒。 猎户是被后面来上香的人,帮忙搭救下山的,回到城中养好伤后,将自己经历的这件奇事告诉别人,成为一桩美谈,多了个山神称号,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安锦舒得到香火加持,如沐春风,她总结道:“原来凡人的心愿很容易实现。” 季玄羽让她别高兴太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安锦舒没有听懂,虚心求教,“你刚刚说什么聚,什么分的,是什么意思啊?” 季玄羽耐心的又重复一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给了她一记高深的眼神,“自己慢慢悟。” 安锦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先记在心里,以后再慢慢琢磨,她又赶紧回到画像中,去倾听信徒们的心愿了。 忙碌的白日结束,信徒们散尽,安锦舒也没闲着,连夜施法清理掉,掩盖在杂草堆里的枯树枝子,也好避免以后人们再上山受伤。 安锦舒一连听了好几天信徒们的请愿,她逐渐开始接触凡界的风土人情。 就比如今日,跪在神像下方的中年男人,满脸苦相,虔诚的叩首,不求别的,只为:“锦舒娘娘,我家娘子做饭特别难吃。” “还请锦舒娘娘显灵,赐我家娘子一手好厨艺。” 安锦舒听得一头雾水,做饭和厨艺是什么东西?她回想了好半天,才记起来凡人要吃五谷杂粮,维持正常的生理机能。 要是饭菜不好吃,从而影响到身体,那是安锦舒不愿意看到的,这个愿她决定帮中年男人实现。 可困难随之摆在安锦舒面前,她不会做饭,不知什么是好吃,什么是难吃,又如何帮中年男人改变他家娘子的厨艺。 这个难题,一直持续到晚上。 安锦舒一脸困惑,歪着头问季玄羽,“凡人都需要进食,为什么你不需要?” 季玄羽拿着茶盏的手一顿,随口编道:“修仙之人要辟谷,你不知道么?” 安锦舒不赞同的摇头,“那也不能总不吃东西,饿坏了身子可不好。” 她总不能让徒儿跟着他吃不上饭,那她这个师父当的,很不负责任了,再者,她身边只有徒儿一个熟识的凡人,不拿来当小白鼠可惜了。 季玄羽发现,安锦舒接触凡界越久,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安锦舒挽起袖子,跃跃欲试,“师父明日试着做顿饭,你尝尝看。” 季玄羽惊讶她居然有下厨的想法,他心想,她做的饭菜……能吃? 他委婉的劝安锦舒打消这个念头,“明日还会有人来给你烧香,你忙得很,哪有空做饭。” “明日下雨,很少会有人来。”安锦舒已然算好了。 季玄羽耸耸肩,“做饭需要锅碗食料,我们什么都没有。” 安锦舒早就做好了计划,“我让乐泽准备了,他明日上山会带过来。” 季玄羽见她颇有兴致,也不好再泼冷水阻止,就先答应下来。 第二日,天上下起了小雨,但荒山地势高,有许多陡坡,遇水路滑,一直络绎不绝的主神庙,难得迎来清静。 乐泽一大早就上山了,还带来一大堆东西。 他一一挑拣出来,拿给锦舒仙子看,“这是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青菜和肉。” 安锦舒看着大小不一,摆了整整齐齐的罐子,顿觉脑壳痛,抽了抽眼角道:“做个饭需要这么麻烦么?” 乐泽看着好像什么都不懂的锦舒仙子,心里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原来锦舒仙子不会做饭啊。” 季玄羽飘过,给了一记你才知道的眼神。 乐泽被他这么一瞅,顿时就心虚了,他昨日置办好几个时辰,兴致冲冲上山,就是为了赶这口热乎饭菜,谁成想颠勺的大厨还不会做。 安锦舒却已做好准备,自信满满的说道:“我虽然不会做,可以现学么,这有何难?” 乐泽也跟着劝道:“厨艺这种东西,不是能强求来的。” 这一朝一夕的也学不会啊。 第二十二章 下厨,学着做饭 安锦舒将东西都搬到空闲的房间里去,随后将季玄羽和乐泽都撵走去,紧紧关上房门,专心致志的研究起来。 站在门外的两仙面面相觑。 尤其是乐泽,都不知道该怎么单独与眼前这位主儿相处,紧张的腿肚子都直打转,这一刻他是无比羡慕锦舒仙子的不知者无畏。 季玄羽不是个多话的仙,只是遇到安锦舒后,变得话多了些而已。 两仙保持沉默好半响。 乐泽硬着头皮找话题,道:“羽殿,锦舒仙子她挺好学的哈。” 他完全是尬聊。 季玄羽嗯了一声,抬起凤眸,叮嘱他道:“以后在锦舒面前,不要再唤羽殿。” 乐泽垂首,小心翼翼的斟酌道:“那我称呼为季公子?” 季玄羽点头,“可以。” 空气又陷入安静,但好在没持续太久。 房间里的安锦舒将袖子高高挽起,初展厨艺,她看着灶台研究半响,在心里默默研究出了好几套法术。 她在脑海里构思完毕,觉得时机成熟,双手开始发力,先是捏诀来了个煽火术,但因使劲太过,火苗蹭的窜起,顿时火光冲天。 她吓得蹿到角落里,反应迅速的召来布雨术,里里外外淋了个透彻,这才将火给浇灭。 安锦舒小脸被熏得黢黑,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她也顾不得狼狈的样子,再用煽火术,她有经验了,施法小了些,才算给挽回一点面子。 而被关在门外的乐泽,心情那可谓大开大合,跌宕起伏。 厨房里又是风雨雷电,又是火光冲天,里面不断开始出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他瞧这阵势不对,生怕锦舒仙子有什么不妥。 乐泽刚想闯进去,却被季玄羽拦了下来。 他不在意的说道:“让她折腾去,就算把房顶掀了,也有信徒给她修。” 安锦舒总不会蠢到,被自己的法术伤到。 乐泽佩服季公子面不改色。 安锦舒好不容易将灶台的火升了起来,她长舒一口气,定了定神,进行下个步骤。 她将活蹦乱跳的鲜鱼扔进锅里,大鱼疯狂甩尾,滚烫的热水四处乱飞,她闪身躲到角落,大鱼很快偃息旗鼓,躺在锅里一动不动。 安锦舒叉着腰站回灶台旁,她面不改色,抓起一把米,用撒豆成兵的架势将它们通通丢进锅内。 她看着自己煮的鲜鱼饭,感到很满意,成就感十足。 但当安锦舒眼眸扫过那一排的调料时,她咬着唇瓣,苦于该怎么下手,拿捏不准放多放少。 她想了想,随即召唤出七个不同颜色的食灵,它们围着灶台蹦蹦跳跳的打转。 “你们帮我看看,要加多少调料?”安锦舒虚心求教。 食灵们欣然接受任务,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小红:“盐,当然是盐了!” 小橙:“醋,凡人哪有不爱吃醋的?” 小青:“放糖,甜的东西好吃!” 小蓝:“辣椒!无辣不欢!” 小蓝:“还得加葱姜,做鱼得放,用来去腥!” 安锦舒觉得它们说的很有道理,决定将大家意见都采纳进去,将所有调料都倒了进去,重新盖上锅盖,闷着等煮熟。 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安锦舒估摸着饭菜已熟,她掀开锅盖,一股调料香气扑鼻而来,她嘴角上扬,想来味道应该不会差到哪去。 安锦舒赶紧连锅端了出去,欢喜的招呼着,“徒儿,乐泽,开饭啦!” 饭桌上,季玄羽和乐泽坐在对面,他们大眼瞪小眼,看着锅里连鳞都没有刮的鱼,不禁陷入了沉思。 两仙默默推诿,都不敢做第一位勇于献身的勇士。 安锦舒将锅又往他们那推了推,贴心端来碗筷,放在他们身前,笑道:“你们别光看啊,快尝尝我的手艺。” 季玄羽看着铁锅,用指甲挠着桌子,脸上浮现一抹苦色,“师父……你先吃。” 安锦舒微微摇头,“神仙味觉寡淡,我平日里只食些露水花蜜,凡间烟火对为师而言,是无福消受了。” 季玄羽耸拉着眼皮,心想:谁还不是个神仙呢。 他不死心的做最后挣扎,“我也得修仙,我能和你一样吃花蜜么?” 安锦舒皱眉,一口否决,“这怎么行,会饿坏身子的。” 她拿起勺子,盛了满满两大碗,放到季玄羽和乐泽手边,示意他们可以吃了,“一会放凉了,味道就不像现在这般鲜美了。” 季玄羽咬了咬牙关,青筋微跳,他心里想道:这也算鲜美?跟哪个字沾边了,顶多是一锅煮熟的调味料。 乐泽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开口,“我也是个神仙,就不用了。” “非也,你是地仙,五谷杂粮还是得沾些的。” 安锦舒坐下,撑着下巴,眼神里放出期待的光,她在等他们吃下。 季玄羽屏住呼吸,提起勺子捞起一个鱼块,借着挑刺将鱼肉都碾成沫,再用勺子挖了浅浅一层,缓缓放入口中。 乐泽瞪大眼睛,佩服的五体投地,羽殿不愧是羽殿啊,什么大场面没经历过,更何况区区饭食。 季玄羽怎么形容嘴里的味道呢,他恨不得把舌头拔了,再重新长一个。 他嘴角扯起弧度,违心的夸道:“好吃。” 安锦舒满面笑容,她看向乐泽,示意他,“你也快尝尝。” 乐泽见躲不过,也不好拒绝锦舒仙子的好意,闭着眼睛梗着脖子,连嚼都没有嚼,就往下咽。 他吃得太急,眼珠子又瞪大了半分,显然噎着了,堵在嗓子里十分难受,他被呛到连连咳嗽,泪花都冒出来了。 安锦舒拍了拍乐泽的背,帮他顺气,见他不咳嗽了。 她又满眼期待的问,“好吃吗?” 乐泽喘着粗气,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道:“好吃,特别的好吃!” 安锦舒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她高兴的站起身转了个圈,“那我得赶紧施法托梦,让那家小娘子也学会,这样他郎君就不会嫌她做的饭难吃了。” 说罢,她离开房间,火急火燎的就去施法了。 季玄羽和乐泽双双松了好大一口气。 乐泽对此深表同情,“苦了那位郎君了。” 季玄羽扶额,自闭到不想说话。 乐泽看着铁锅里满满一大盆的鱼米饭,就头疼,他求助的看向季玄羽。“季公子,你看这些该怎么解决?” 这实在是令仙头痛的一大难题。 第二十三章 认清,找上门来 季玄羽一扫衣袖,鱼肉和汤米瞬间消失不见,只剩散碎的鱼骨架子。 他说道:“我们都吃完了。” 乐泽立马明白季公子的意思,连忙附和道:“是啊,我撑的肚子都溜圆。” 两仙掐着时间出去的,正好安锦舒施法结束,她回到饭桌,看到鱼米饭都被他们吃的干干净净,心里成就感蓬勃而出。 她美滋滋道:“我简直是个做饭小能手。” 她的天赋和悟性实在是太高了,要是在修炼法术时,能有无师自通,运用自如的天赋,她的仙力早就提升一大截了。 乐泽找了借口,脚底抹油溜走,生怕晚些再赶上下顿饭,那可真要了他老命。 乐泽倒是能跑,但季玄羽是躲不掉的,他想找件事给安锦舒做,就会让她暂时忘记做饭。 他想了想,道:“师父今日难得有空,教我修炼。” 安锦舒点头,“也好。” 然后季玄羽就跟着安锦舒学了好几个时辰的仙术,她本是侍花神女,所会的那点皮毛仙术,自然跟花脱不开干系。 等月上柳梢头时,季玄羽已经掌握各种用花施法的要领了。 安锦舒见他悟性如此之高,几乎一学就会,她羡慕之余,想着用不了多久,他都能出师了。 安锦舒拍了拍季玄羽的肩膀,感慨道:“你总会能青出于蓝胜于蓝的,你认我当师父太屈才了。” 季玄羽浅笑,“谁让师父救了我呢。” 两仙闲聊了片刻,便各自回到自己的被窝,熄了烛火安歇。 刚下过雨的荒山夜晚有些冷,夜风呜呜刮过,偶尔伴随着鸟叫虫鸣声。 夜深露重,主神庙外却来了不速之客,季玄羽从黑暗中起身,整理好衣袍,随手给了安锦舒一记昏睡诀,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个气宇轩昂的神官,挺立在山坡上,他看到羽殿走近,他躬身欠礼,“小仙见过羽殿,羽殿万安。” 来人是季玄羽座下的神官沉央,他不在时,多由沉央打理琐碎事情。 季玄羽看了他一眼,问:“有事?” 沉央回话道:“六界太平没有大事。” 季玄羽一副,那你来还来烦我的表情。 沉央奉命而来,转达道:“天后娘娘托小仙来问,羽殿何时归仙界?” 季玄羽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眸子,“既然没什么战事,我在凡界游玩几月,就当散心了。” 沉央微惊,脸上划过一丝犹豫,“这……” 天后娘娘派他来寻羽殿,哪里是问什么归期的,这是明摆着,让他立即领羽殿回去。 季玄羽冷冷道:“听不懂么?” 沉央被训斥得一激灵,他立即回道:“小仙记下了,定当一字不落的转告天后娘娘。” “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季玄羽脸色愈发得冷,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羽殿话里有话,意有所指,沉央哪里会不清楚,可他夹在两位主子中间,两边都不讨好,也是为难的紧。 季玄羽瞥了沉央一眼,“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沉央知道羽殿已经不耐烦了,他哪里还敢多耽搁,驾着云跑了。 季玄羽单足站在山崖尖上,脸色阴郁,凤眸中涌动黯光,他吹了好阵子的冷风,才调整好情绪,回到房间里。 他辗转一夜未眠。 清晨的光照进屋子里,打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安锦舒起身,伸了个懒腰,昨晚睡得好沉啊,等她过身,看到已经醒了的季玄羽,不免感到惊讶,她边叠着被子,边问,“你怎么醒这么早?” 平日里,季玄羽最喜欢赖床的。 他淡淡道:“睡够了。” 安锦舒洗漱好,也顺便帮他打好了洗脸水,用仙术腾出温水,放在架子上,“我先去主神庙了。” 然后,她打开房门离开。 安锦舒刚入神像画中,还没有站定,就看到那天的中年男人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进来,身后还匆匆跟着名妇人,想来就是他的娘子。 她还以为,昨日施仙术成功,娘子改变厨艺,两人是来还愿的。 结果他们当头一句话,就从头到尾给安锦舒浇了盆冷水。 中年男人愤愤抱怨道:“锦舒娘娘这是传授的什么厨艺,又酸又辣,又咸又苦,害得我连跑一晚上茅坑!腿都直不起来了!” 反观中年男人的娘子,她特别虔心的拜了又拜,都快急哭了,“求锦舒娘娘收了神通,不用传授我厨艺了。” 安锦舒大为震惊,她后知后觉的涌现出个可怕念头,清楚的认识到,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做的饭……极其难吃。 她赶紧施法抹去妇人脑海里,她传授的厨艺。 夫妇俩带着怒气,失望离开。 安锦舒接收到成为主神后,第一条差评,这还不是令她最为难过的。 她抛下主神庙的事务,低着头,咬着唇瓣挪回房间,走到季玄羽跟前。 季玄羽被她阵仗,搞得有些猝不及防,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安锦舒揪着衣角,面色发烧,小声嚅嗫道:“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么难吃,果然灵云亦云,是不成的。” 她想起七个食灵给她出的主意,早知道她就该拣一两条点子听了。 季玄羽轻笑出声,“就只是调料倒多了么?谁家做鱼不剖杀干净,刮净鱼鳞,而你倒好,直接扔锅里煮。” 他闻所未闻,还是头一次见。 安锦舒被说的,头埋得更低了,她想起逼得他和乐泽吃了满满一大锅,顿觉羞愧万分,无颜面对季玄羽。 季玄羽早起,不禁让安锦舒联想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嗯?”季玄羽不明白,这从何说起? “来求厨艺的郎君,昨夜拉肚子,折腾一晚上没睡,你要是肚子疼和我说,我找两颗仙丹。”安锦舒说着就要往外掏仙丹。 被季玄羽给制止了,他哑然失笑,“师父,吃仙丹也要有个节制,大补之后反受其噬,我身体真的没事。” 闻言,安锦舒这才放下心来。 痛并思痛的她再也不敢迈进厨房半步,索性将锅碗瓢盆都拆了,以后不当作厨房用了。 季玄羽怕她受打击太深,在旁安慰道:“身为弟子要代其劳,怎能让师父亲自下厨,以后做饭这种事,还是教给我。” 安锦舒听话点头,厨艺之路道阻且长,她不能妄自菲薄,努力细心的探索。 第二十四章 无赖,惩戒恶人 随着‘锦舒娘娘’的名气越来越响,来主神庙上香的人也越来越多,可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凡界所有人,不都是遵纪守法的好人。 今儿让安锦舒又碰上个‘熟人’,令她很是头疼。 一个地痞无赖模样般的男人,腰间别了个酒囊袋子,晕晕乎乎的走进主神庙里,解开裤绳朝着墙角就是一泼尿。 别的人看到有醉汉来,还做出这么有伤风化的举动,他们纷纷捂着鼻子跑了,一时间主神庙里就剩醉汉了。 “锦舒娘娘,您还记得我不,我叫刘麻子,之前……嗝,我让您显灵,助我能捡到银钱,嘿!你猜怎么着,还真让我捡着了。” 刘麻子咧着嘴直笑,不断从鼻孔里喷出酒气,“然后我就拿着银钱,又去了赌坊,可惜我忘了跟您许愿,让我能赢钱,这不,又都输光了。” 刘麻子惋惜不已,后悔得直拍大腿,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他指着画像鼻子喊道:“锦舒娘娘赶紧帮我办了,让我出门再捡到钱,去赌坊赢得盆满钵满!” “我实在买不起高香,这次就先不还愿了,等我下次赢了,一并还回来。” 刘麻子醉得不轻,一直在不停的傻乐,满脑子都在幻想着,等出了主神庙,他就能发一笔横财。 安锦舒看着在庙里撒泼耍酒疯的刘麻子,满心无奈。 她真的是佩服刘麻子,他是个很有创意的男人,隔三差五来一趟,每次都变着法子想不劳而获,天降横财。 “对了。”刘麻子一惊一乍的开口,他在身上好通乱摸,掏出张皱皱巴巴的纸来,铺开,直言道。 “虽然我没买高香,但我有颗虔诚信奉锦舒娘娘的心啊,你看,这是我亲手画的您神像,就挂到您身边,如何?” 安锦舒细细一瞧,丑到不忍直视。 茅草纸上用碳画了个膀大腰圆的丑女…… 哪点长得像她了? 刘麻子摇摇晃晃的爬到供案上,他伸手就要扯掉原本挂着的神像,将他创作的大画挂上去。 安锦舒以为刘麻子只是说说,没想到还动起真格来。 她急忙出手阻止。 突然一阵冷风袭过,刘麻子被这股子强风卷翻在地,从供案上重重摔下来,脑袋磕出来一个大包。 季玄羽满脸冷意,他隐身出现,瞥了一眼安锦舒,他压着心头怒火,“你脾气就这么好?纵容区区凡人,在你的主神庙里作祟?” 安锦舒捏了捏眉心,烦躁无比,她是造了什么孽,遇到这么个奇葩张麻子。 她问:“我能对凡人动手么?” 季玄羽一副:你说呢? “你不仅要救好人,也要惩戒恶人,让他们得到天惩,也叫报应,恶人才能回头是岸,赎罪做个好人。” 季玄羽跟她解释了一遍,重声又问道:“可懂?” 安锦舒点头如捣蒜,原来一味仁慈济世也不行,就会助长像刘麻子这种人的歪风邪气。 刘麻子摔了这么一跤,酒醒大半,他踉踉跄跄起身,他手里那张茅厕纸,早就让季玄羽施法撕成纸屑。 刘麻子捂着脑袋顶上的大包,发懵的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嗑的?” 不管了!赶紧许愿才是真的。 他搓着手,舔着嘴唇贪婪的开口道。 “锦舒娘娘,您也看到了我对你的尊重,那是感天动地,金石为开啊!要不您这才就显显灵,让我在下山路上,捡到给金石块如何?” 季玄羽斜了一眼安锦舒,语气不阴不阳的问道:“你让他捡到钱了?” “没有,没有。”安锦舒连连摆手否认,“这绝对是个误会。” 她不敢做有违天庭律法的事情,神仙不能帮助凡人不劳而获,这是种投机取巧,破坏凡界秩序的严重行为。 “刘麻子当真是走了狗屎运,在路上捡到别人丢失的钱袋子,不知怎么就怪到我头上,硬是说是我显灵。” 安锦舒表示,这锅我不背。 刘麻子是误打误撞,捡了这个便宜,从此以后就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住她不放。 一来二去,安锦舒也看清了他的品性。 季玄羽看着刘麻子这个败类,已经无药可救了,他直接道:“你可以履行身为主神的另一个职责,惩戒。” 安锦舒眸光微黯,“好。” 刘麻子请完愿后,兴高采烈的就往山脚下跑去,来到一条小河边,上次他就是在这喝水,捡到了一袋银锭子,说不定锦舒娘娘又显灵了,让他摸出个大金石! 他在湍急的河水中,摸了许久,虽然早已入春,可河水冰冷,冻得他下肢都没有知觉,他苦苦寻觅半天,终于让他瞧见了,乱石堆下,有个闪着金光的东西。 刘麻子欣喜若狂,飞奔过去,却脚下一滑,一头扎进水流里,被河水冲出去好远,浇成了个落汤鸡。 刘麻子摔得浑身都是青,腿都摔瘸了,可他丝毫不顾疼,挣扎的重新走过去,这次终于把金光闪闪的物件拿到手。 他却发现是一块铜镜。 气得刘麻子破口大骂,一路骂一路瘸着腿挨下山。 安锦舒见恶人得到应有的惩戒,她心情又重新转好。 她问身边的季玄羽,“你说刘麻子经此一事,会长记性么?” 总想着天上掉馅饼,是不切实际的。 季玄羽摇头,“好人并非一夕变成恶人,恶人也并不能一夕变好,需要世间。” 安锦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解决完刘麻子,重回主神庙,之后她遇到的信徒,都再正常不过了。 城西这户人家,放羊时羊跑丢了,想求锦舒娘娘显灵,帮忙找到走失的山羊,安锦舒大手一挥,就让山羊重新回到这户人家门口。 有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怀里抱着条棕色小狗,扑通一声跪在神像面前,长跪不起,不断磕头哀求着,“求锦舒娘娘显灵,让旺财活过来!” 安锦舒看小姑娘脸上全是眼泪,眼睛都哭红了,瞬间心疼不已。 她探了探小姑娘怀里的狗,已经断了气,按理说,它已经死了,她不能再去施法相救了,可看着小姑娘哭得伤心欲绝,她又不想坐视不理。 就在安锦舒万分纠结的时候,季玄羽出现,很冷静的告诉她,“不能救。” “世间万物都有他的轮回定理,狗的寿命通常不过七八年,如今它寿命已至,你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强行改命。” 安锦舒深受其教,她只能狠下心不去救。 后来,她在小姑娘家门口,放了一只长得与旺财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奶狗,希望它能代替旺财,延续与小姑娘的缘分。? 第二十五章 拆庙,轮流守夜 主神庙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刘麻子寻了个深夜,又找上门来,这回他身后跟了不少人,手里拿着铁锹和榔头。 瞧这气势汹汹的阵势,把昏昏欲睡的安锦舒给惊醒了。 季玄羽也听到了动静,捏隐身决来到庙里。 安锦舒还在人群中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她跟季玄羽说,“那个不是张二爷么?” 他怎么跟刘麻子那个无赖在一块? 季玄羽嗯了一声,沉声道:“来者不善。” 刘麻子弓着腰谄媚的上前,对张二爷挤眉弄眼的说道:“二爷,张老爷修这庙的时候,肯定把黄金玉器藏在这底下了!我们把庙拆了挖出来。” 张二爷神态稍显落魄,自从大哥去世后,家产被大哥悉数捐出,虽留了一部分给他,足以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可没了大哥管束后,他频繁出入赌坊,花天酒地,这不,他很快捉襟见肘,富贵荣华的日子一去不返。 张二爷在赌坊里遇到同样输的兜比脸还干净的刘麻子,两人一合计,张二爷带着家丁,抄起家伙事,风风火火赶上山。 张二爷看着神像画,心里有点打怵,他又问了一遍刘麻子,“你确定是真的?庙下面藏着黄金?” 刘麻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我……当时亲眼看到的,张老爷命人扛着好大个箱子,埋地底下去了。” 他亲眼见着了个屁,只是有天晚上做梦,梦见地下有金子,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也不确定,但赌一把又何妨? “毕竟是神仙庙,我们就这么拆了,会不会遭到报复?”张二爷还是犹豫,他可是见过锦舒娘娘真容的。 刘麻子语气不屑,“要是遭报复那也是以后的事,要是没有金子,明日债主寻上门,二爷不死也得脱层皮。” 张二爷现在的处境,瞻前不顾后,先活过明日再说。 他咬咬牙,横下心道:“那就拆!” 他对家丁们说道:“你们赶紧挖,谁要是找到金子了,重重有赏!” 家丁们闻言,都打起了精神,纷纷撸起袖子,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铁锹和榔头,开始拆庙。 安锦舒被气得不轻,这个无赖刘麻子!肯定是想报复她,上次没让他捞着金子一事。 她刚想抬手施展法术,让这帮人见识下神仙发怒的下场。 “住手!你们不可以拆锦舒娘娘的庙。”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他跑进庙里,张开双臂勇敢挡在锦舒娘娘神像前。 安锦舒一看来人,这不是她救过的猎户儿子么。 猎户跟在儿子身后冲进庙里他手里持着弯弓和匕首,满脸凶气的吼道:“呸,你们这帮杂碎,还不快滚出去!” 要不是他上山打猎,撞见这一幕,还真可能让这帮人得逞了。 刘麻子刚还被吓好大一跳,躲到家丁身后,但看到只来了两个人,他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嚣张道:“哟呵,我们就拆了,你能拿我们有什么办法?” 男童紧皱眉头,面对一帮凶神恶煞的坏人,他丝毫不惧,高声斥道:“你们也太放肆了!敢在锦舒娘娘头上动土?小心她施法,把你们都变成乌龟王八蛋!” 张二爷和刘麻子嗤笑出声,他们都快被追债的逼死了,还怕个锤子的神仙? 刘麻子嘲讽道:“锦舒娘娘就在你身后,你倒是让她变啊!” 寄身神像中的安锦舒非常生气,她倒是想把他们变成乌龟王八蛋,但天规不允许! 猎户怒目圆睁,双臂举起眯起眼睛,手中弓箭拉满如弯月。 嗖地一声! 箭羽直接钉进不停叫嚣的刘麻子腿上,他扑通跪地,抱膝疼得满地打滚,胡咧咧的喊道:“哎呦哎呦!杀人啦,有人杀人啦!救命啊!” 猎户冷哼一声,道:“谁胆敢冒犯锦舒娘娘,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掀过衣袍,扎稳马步,将手中的弓拉满,对向众人,“拆者死!” 他这条命就是锦舒娘娘救的,今夜他就是拼了命,也要护住主神庙。 刘麻子疼得满身大汗,他伸手紧紧拽住张二爷裤脚,挤出一句话,“二爷还愣着干嘛,我们人多,还收拾不了个猎户?” 张二爷看看不断惨叫的张麻子,又看看蓄势待发的猎户,他咽了咽口水,满脸为难。 他思索许久,认怂道:“我想赶紧还上赌债,不想死是真的,但我也不敢背条人命。” 就算杀了碍事的猎户,张二爷找到了黄金,但他惹上人命官司,哪还有命去花,所以他权衡再三,下令道:“撤!” 张二爷让家丁们抬着刘麻子,灰溜溜走了。 猎户长舒一口气,放下戒备,他手心全是汗,面对这帮拿着家伙事的地痞无懒,他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男童跑到爹跟前,不确定的问道:“爹,坏人都走了么?” “走了。”猎户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他为儿子勇敢保护主神庙,而感到骄傲。 男童破涕为笑,他和爹双双跪地,给锦舒娘娘的神像磕了两个头。 他们不敢离开半步,生怕那帮地痞无懒又杀了回来,一大一小就蜷缩在神像前,稍作歇息。 神像里的安锦舒深受感动,泪水浸湿了眼眶。 季玄羽抱胸,道:“这也是你的福报。” 原来主神和信徒是双向奔赴。 安锦舒庇护她的信徒与子民,信徒尊仰他们心中的主神。 她施展法术,给猎户和男童托梦,在梦中她很感谢两人英勇保护了她的庙宇,睡梦中的猎户和男童,嘴角勾起笑容。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有人来上山拜锦舒娘娘。 猎户们将昨晚有人想拆锦舒娘娘的庙广而告之,但他不敢说真实原因,生怕又引来不怀好心的觊觎之人。 只是说,“张二爷和刘麻子欠了赌债,两人走投无路,想到建造主神庙时,用的都是好木头,想拆走拿到集市上再卖笔银钱。” 众人震惊之余,纷纷谴责张二爷和刘麻子的恶行。 他们防患于未然,决定在主神庙前面五里,造了个小茅草屋,每夜晚上都有人们自发前去守夜。 张二爷和刘麻子要拆主神庙的事,可谓传遍了整个玉相城,他们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乐泽去找隔壁城的城隍喝酒去了,等喝尽兴回到城隍庙时,太阳都快落山了,他听到有人议论拆庙的事,他第一时间飞奔上山。 乐泽看到主神庙安然无恙,两仙正坐在供桌上,啃着新鲜瓜果,他不由松了口气,开玩笑道:“锦舒仙子可能是混的最差一届主神了。” 安锦舒朝他丢了一粒葡萄,不以为然的说道:“我以前学仙术的时候,教引老师也说过同样一句话,我们班是他带过的最差一届学生了。”? 第二十六章 传令,主神相见 阳光猛烈的照向大地,正午时分,燥热得没有一丝风。 安锦舒在主神庙不远处,开垦出一块菜地,她正弓着腰,勤勤恳恳的往地里撒种子,整得灰头土脸, 安锦舒为什么要耕种呢?当然贫困是主要矛盾了。 自从安锦舒上次施法,给所有子民托梦后,不许他们拜她的时候捐银钱了,只需烧些高香,让她赚到香火便是。 子民们的日子也过得不容易,安锦舒看到不少穷苦的人,穿得衣衫褴褛,请愿时还给她捐铜板,她实在不忍心。 安锦舒断了功德箱的银钱来源,日子过得紧巴起来,她和季玄羽想获得在凡间生存的银钱,只能靠自己双手去赚了。 季玄羽肩扛扁担,前面各挂了两个水桶,里面满载水,他稳步走过来,把水桶卸在地上。 他默默退到不远处,掩了掩鼻子,闷声道:“师父,你就不觉得……很臭么?” 安锦舒皱了皱鼻子,季玄羽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臭味熏天。 她被这味道顶的睁不开眼睛,说道:“这不是想着能让菜长得越来越好么,就去山下拾了些牛粪当肥料。” 季玄羽不免佩服。 安锦舒将水都浇进地里,觉得还是不够,“你在挑两桶过来。” 季玄羽蹲在田间地头,懒懒的不想动,“师父,我累。” 安锦舒苦口婆心的劝道:“俗话说得好,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季玄羽看了眼地,问道:“种菜算哪门子大任?” 安锦舒被噎了一下,她重新组织好语言,又负手劝道:“修行之人不仅要修炼仙术,还要锻炼体能,体能越好,仙术才能更精益啊。” 她重新扬起灿烂的笑容,将水桶和扁担交到季玄羽手上,目送他远去。 一阵风刮来,带着股牛粪味,安锦舒赶紧捂住口鼻,这味道实在太冲了!她忍着臭味继续忙碌。 “锦舒仙子!” 安锦舒突然听到乐泽在喊她,她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身子转头去看。 乐泽在离她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安锦舒:…… 他要不要把嫌弃表现的那么明显,都快刻在脑门上了。 乐泽踮着脚张望,竖起大拇指,点评道:“虽然锦舒仙子厨艺很差,但不得不说种菜的技术很厉害。” 安锦舒热情招呼他过来,“别只动嘴皮子,赶紧帮我干活。” 乐泽既然来了,她还能放他跑? 乐泽被临时抓来壮丁,和季玄羽一起耕地挑水,噗嗤噗嗤忙活半响,开垦好两块地,两仙才得以坐下来歇歇。 季玄羽用巾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水。 乐泽有些不理解,问道:“锦舒仙子最近怎么多了种地的癖好?” 安锦舒伸了伸腰,道:“等菜长成了,我拿去山下卖了换点银钱。” 要不是天规规定,必须以物换银钱,禁止施展点石成金法术,她也不用为了几个银钱折腰。 乐泽微惊,“挣钱需要这么麻烦么?” 当然,不过安锦舒有个更快的赚钱路子,“要不你和季玄羽组个杂耍班,舞剑卖艺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季玄羽和乐泽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还是种地。” 安锦舒摇头,嗔怪道:“以前我记得某个人和我说过,街上卖艺卖画,攒银钱帮我建主神庙的。” 乐泽目光如炬,看向羽殿,顿时就来了兴趣,看羽殿卖艺,还有这等万年不遇的好事? 季玄羽扶额,汗颜道:“当时主神庙被大雨冲毁,我这不是怕你着急么,就想着帮你修缮,现在主神庙建成,我们又没有急需用银钱的地方,所以……种地就好。” 他倒是想卖画,但现在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摸不出来了,更别说买笔墨纸砚了。 三仙席地而坐,玩笑之际,安锦舒觉得衣袖里什么东西,变得滚烫起来,她赶紧掏了出来,定睛一看是主神令,它全身冒着奇异的红光,隐隐在震动。 安锦舒当场愣住,“这是怎么了?” 乐泽脸色一变,倏地站起身,语气慌张道:“锦舒仙子,有仙在向主神令传达信息。” 安锦舒闻言,往主神令里面注入仙力,一张请帖从令牌里掉了出来,她打开一看,念出口,“玉琅城主神邀我去议事?” 安锦舒看到邀请名单里,下面还附带着三个陌生的仙名,想来都是附近城的主神。 “不是说,主神一般都有禁行令,只能呆在自己的管辖地么?” 乐泽心中顿生不详的预感,拍手道:“出大事了。” 安锦舒疑惑,“怎么了?” “不是每个主神都是由仙界派遣下凡的。”乐泽道出仙界对主神职位的安排。 “每五个主神中有一个,是十世行善的凡人,仙界恩许在他死后破例成仙,他便是大主神。” “若遇危机,大主神便会调动周围其他四方主神,解除他们的禁令,而收到传令的主神必须赶赴共同商议。” 安锦舒半知半解的点点头。 季玄羽嫌乐泽讲的啰嗦,一句话概括道:“总之,你要去玉琅城帮忙。” “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安锦舒施展仙术,回复大主神即将前往。 她只得先放下自己手头的事,将主神庙交给乐泽帮忙打理,自己和季玄羽准备出发。 安锦舒后知后觉的才想到,“我又不知道玉琅城在哪,该怎么去?” 她在玉相城里都容易迷路,更别说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了。 这时,天空传来几声鸟鸣,盘旋不止。 季玄羽抬手召唤,两鹤扑闪着翅膀落地,趴下鸟身低下头。 他摸了摸鹤鸟的脑袋,道:“它们会带我们去玉琅城。” 安锦舒她跨坐在仙鹤上,这是她为仙以来生平头一次乘坐骑,觉得很新奇,可见大主神出手阔绰。 两两相比,她还在为银钱发愁,果然主神与主神之间,也是存在参差的。 安锦舒与季玄羽各乘一只仙鹤,腾云吐雾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经到了玉琅城上空。 之所以安锦舒能分得清底下就是玉琅城,是因为触目所及皆是哀鸿遍野,与玉相城形成鲜明对比,她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惊到了,心跟着紧紧揪起。 她还没再看上几眼,仙鹤就载着他们飞驰而过,稳稳落在一座山上。 安锦舒和季玄羽的脚下,土地寸草不生,光秃秃的露出贫瘠土壤,放眼望去残垣断木,不见丝毫生机。 此时刮起了一阵狂风,带着无数乌云席卷而来,如旋涡般在主城上空汇聚,群鸟疯狂啼叫,百兽长啸,大地都在颤抖。 埋在季玄羽腕间的花蚕丝,在疯狂跳动。 黄沙冷冷打在安锦舒的脸上,她皱眉,迟疑捂着胸口,难受的说道:“玄羽,你有没有感觉到强烈的不适?” 仙力在这里,都变得微弱起来。 季玄羽的眸光中折射出冰冷,开口时隐隐带着怒火,“是妖气蔓延。” 安锦舒惊愕,“怎么会搞成现在这样?” 这阵仗,当初的魅心与这个妖相比起来,都算能称得上一句‘好妖’了。 季玄羽强压住心头的火气,抬手在脸上覆了一层铁质面具,抬步说道:“走,我们先去见见别的主神。” “好。”安锦舒也是这样想的,他们总得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十七章 利诱,民不聊生 等安锦舒和季玄羽走近,看到一众主神在互相寒暄。 有仙看到了他们,上前做礼,“想必这位便是管辖玉相城的锦舒主神,我是大主神离墨。” 安锦舒还礼,“大主神好。” 她向大主神介绍季玄羽,“这是我的徒弟。” 离墨颔首事小指微微翘起,他长相极其阴柔,身条软绵,要是披散着头发,还真难分得清是男仙女仙。 离墨向安锦舒介绍其他主神,“这位是玉环城的林枫主神,玉岫城的林叶主神,玉琅城的……苏寒。” 林枫和林叶是对双胞兄弟,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穿得都是月白长衫,同时和让安锦舒打招呼,她难以分得清谁是谁。 不过,苏寒…… 苏寒满脸胡茬,浑身散发着酒气,很颓废的垂着头,不吭一声。 见四位主神都已到齐,离墨召他们入座,直接开门见山。 “想必诸位来时也看到了,玉琅城出了点小事情。”离墨阴柔一笑,避重就轻的说道:“苏寒呢,没有应对妖的经验,不过耽搁了两日功夫,局势就难控制了。” “今日召三位主神来呢,是想让你们帮忙,一起除了这妖。”离墨笑眯眯的说道。 林叶率先坐不住了,他拍案而起,冷笑道:“这也叫小事,糊弄鬼呢!” 林枫将林叶按回椅子上,拍了拍他肩膀,示意弟弟少安毋躁,他问道:“既然让我们帮忙除妖,总得告诉点详细消息,还有……好处。” 他们总不能做吃力帮别的仙擦屁股,却讨不着任何好处的事。 安锦舒总算分得清了,脾气暴躁的那位是林叶主神,脾气温和的是林枫主神。 离墨笑意更深,将话都摊开,摆在明面上说,“我们都是讲究仙,自然好处是少不了的,苏寒此番下凡历练,他父亲苏和上神,托付我多加照拂。” “将来苏寒荣升上仙之位,在座诸位都是他的至交同僚,一同成为上仙,再续挚友之情,也不妨为一段美谈。” 嚯!好大的手笔。 闻言,林枫和林叶眼眸中闪出兴奋的光,上仙之位近在咫尺,任谁能不心动,苏和上神为了给儿子善后,还真是豁得出去啊。 而就在他们各怀心思的盘算着,有道不和谐的女音,划破了表面平静。 安锦舒难掩怒火,言语间带了几分冲意,厉声指责道:“我坐在这半天,只听到所谓的奉承,外面生灵涂炭,乌烟瘴气,你们都当看不见吗!” 苏寒抬眸看了眼安锦舒,又飞快的低下头,羞愧得脸都涨红了。 一时间,陷入死寂。 还是离墨清了清嗓子,八面玲珑的打着圆场,“哎呀,五城主神难得聚集,我高兴多说了些别的话,可见锦舒主神是个急性子的。” “罢罢罢,我们先谈妖怪。” 细细算来,苏寒也是够倒霉的,其父苏和上神,那可是托了多方消息,费劲巴力的选出玉琅城这处福祉。 五城多玉石,以玉为名,最属玉琅城玉石最多,珍品琳琅满目,数不胜数,价值千金,玉琅城名由此而来。 玉琅城百姓依靠玉石,日子过得十分富庶,城中也太平千年,别说什么妖魔鬼怪,就连凡界王朝更迭,战事四起,都难殃及这里。 安锦舒 开局玉相城,堪比地狱难度,而相比她来讲,苏寒手里攥着的是无脑副本,只需他循规蹈矩的混日子就行。 谁承想,苏寒刚来,就摊上了这么棘手的烂摊子。 “苏寒呢,年纪轻轻缺乏经验,有心杀妖也无能为力,又不想麻烦大家,觉得能处理,就拖到现在。” 离墨虽含着笑说完,但也颇有些咬牙切齿。 苏寒明摆着是狂妄自大,初生牛犊不怕虎,觉得自己能收拾了妖怪,还想立功呢,结果篓子捅大了,才想到找别的仙善后。 要不是看在苏寒他爹是上神的份上,又许上仙职位,估计离墨和林叶早就掀桌而起,上去爆锤他了。 “妖首次出现的时间,地点,何物化形?”一直默不作声的季玄羽突然开口,言语间直指关键所在。 所有仙的目光都落在苏寒身上。 苏寒揪着手指,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知道。” 季玄羽又问,“那妖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害人?” 苏寒把头埋得更低了,缩成鸵鸟状,他摇摇头,“不知道。” 林叶将拳头攥得嘎嘣嘎嘣响,他啐了口吐沫,语气轻蔑的喊道:“呸!老子不管了,你们爱找谁找谁去!” 苏寒破罐子破摔的来了句,“你们不管,我只能上报仙界,到时候五城主神,谁都难辞其咎,更别妄想飞升上仙。” 林叶瞪大了双眼,暴怒而起,这回叶枫也懒得拦了,林叶搬起椅子,就往苏寒身上砸去。 离墨赶紧捏诀挡住,他僵硬的扯着嘴角赔笑道:“诸位别意气用事,想想下凡来的目的,降降火气。” 其他四位主神再不济,生来便是神仙,而离墨是凡人,他要想成为真正的神仙,就得付出的更多,所以他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林叶叉着腰,胸膛被气得不断起伏,“苏寒一问三不知,我们就算想除妖,上哪找去?” 离墨苦笑劝道:“那个……功夫不负有心仙。” 林叶狠狠瞪着他,“你去费功夫找,找我告诉我!” 搁这站着不腰疼,说风凉话。 季玄羽不发一声,拉着安锦舒就走。 离墨起身,着急的唤道:“锦舒主神,锦舒主神别走啊,有话好好商议!” 安锦舒毫不犹豫,随着季玄羽离开。 跟着一群计较利益得失的仙费口舌,浪费时间的时候,妖在外面都不知道又做了多少坏事。 林枫收回视线,凉凉开口,“就她一个侍花神女,能顶什么用,走了便走了,功劳也不用分给她。” 离墨扭着腰入座,脸色有些难看,安锦舒竟连他这个大主神的面子都不给。 他扬起虚假的笑容,“女仙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有她没她一个样,我们继续谈我们的。” 安锦舒和季玄羽下山,找到城门走进去。 四处都是浓烟,笼罩在低空,闷得让人喘过不气来,这些浓烟显而易见是妖怪留下的妖气,它不断释放妖气,吸取凡人身上的命数。 安锦舒和季玄羽走在街上,街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活人尚且自顾不暇,根本都没有人为他们收尸。 尸体早已腐败,蛆虫蠕动钻食其中,乌鸦落下叼取腐肉,流浪的野狗扑上夺食,它们都在贪婪享受着饕餮盛宴。 街上零星几个游走的活人,也像行尸走肉一般,眼睛里全是死气。 安锦舒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她怔神了许久,“这里是地狱么?” 季玄羽叹道:“人间炼狱。” 第二十八章 妖物,隐约浮现 安锦舒和季玄羽将整个城都转了一遍,街上盗窃抢夺,哭嚎惨叫声不止,而官府大门紧闭,没有人维持秩序。 安锦舒和季玄羽刚路过一处巷子,他们好像听到隐隐的喊救命声。 季玄羽顿住脚步,竖耳一听,“在尽头。” 两仙毫不迟疑的疾步走进巷子里,他们看到有两头人面狮身的妖怪,将一个妙龄女子堵在墙角,两双肮脏的兽手,不断在女子身上游走。 女子绝望的哭喊道:“放开我!救命啊,谁能救救我?” 安锦舒从指尖祭出花蚕丝,拼尽仙力的往两头狮子妖怪身上抽去,狮子妖怪沉溺眼前女色,对身后没有防备,它们被打得抱头鼠窜。 女子捂紧衣服,尖叫一声,抱着头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狮子妖怪还击,但安锦舒早就杀红了双眼,两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被她打得皮开肉绽,连声求饶,“仙子姑奶奶,我们错了,真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们一命!” 安锦舒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没骨气的妖怪。 季玄羽及时制止道:“出出气就行了,别真的打死了,留着他还有用。” 安锦舒将花蚕丝编成网,牢牢将两头狮子怪捆成粽子。 她走到女子身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女子不断发抖的身体,安抚说道:“没事了,他们不会再伤害到你。” 女子抬起眼睛,里面盈满了惊惧,她哆嗦着苍白的唇瓣,小声问道:“你是谁?” 安锦舒温柔一笑,“我是游走江湖的术士。” 女子回过神,倏地跪倒地上,砰砰地给安锦舒磕头,感激涕零的说道:“小女子月芽,叩谢救命恩人!” 安锦舒赶紧扶她起来,“除妖是我的本职,你别这样,快请起。” 女子胡乱抹了把眼泪,看到安锦舒就像看到救世主,紧紧攥住她的胳膊,惊喜喊道:“你能除妖,太好了,太好了!” 安锦舒将月芽还有那两头狮子怪一起带走。 夜里,季玄羽发现一处山洞,他们在此处落脚。 他升起火堆后,又去外面找到了条小溪,他用仙力试了试,并没有被妖气污染,解开腰间水囊,打满水回去。 季玄羽将水囊递给月芽,月芽连喝了好几大口,她靠在火堆旁,感觉恢复了些体力,才渐渐停住了抽泣声。 安锦舒见月芽精神状态转好,她细声细语的问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妖怪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那是段很痛苦的回忆,月芽记得深刻。 “四月初八,小姐出阁,我是她的陪嫁婢女,可是那天街上,突然妖风四起,死了好多人,小姐也被那个妖怪抓了去,至今下落不明。” 月芽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害怕,“此后城中陆续有年轻女子离奇失踪,官府也找不到凶手,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人闭门不出,可也抵挡不住妖怪的侵袭!” 四月初八,是妖怪第一次出现,玉琅城城再无安宁之日。 安锦舒默默记下,她温声问道:“你有没有见过妖怪长什么样子?” 月芽摇了摇头。 安锦舒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有一种怪病开始蔓延,医馆被围得水泄不通,可那病没有人能治好,很快都死去,小姐一家几十口都染疾而亡!” 安锦舒紧紧皱着眉,看向季玄羽,这妖怪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数百倍。 安锦舒捏了个昏睡诀,让月芽先睡去,她用花蚕丝探进月芽的身体里,还好她没有受伤,只是受惊过度,休息一晚就好了。 季玄羽施法,将两只狮子怪扔进山洞。 狮子怪摔了狗啃泥,也不敢支吾一声。 季玄羽冷声道:“我问,你们如实答,兴许我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狮子怪齐齐点头。 “你们是那妖物手底下的?” “是。”狮子怪不敢隐瞒。 季玄羽又问,“老巢在哪?” “我们真不知道,我们充其量就是个小喽啰,上头还有妖,妖的上面还有妖,能真正见到鹰王的没几个。”狮子怪们发誓,绝对没说虚言。 “鹰王?”季玄羽半倚在石壁上,凤眸微动,“妖物是老鹰化形?” “是。”狮子怪将知道的悉数告知。“鹰王是突然出现在玉琅城的,他召百兽,疏送妖力给我们这些个低阶妖,所以我们都很听他的。” 它们原本是兽,但得到鹰王的妖力后,幻化成半人半兽的模样。 绝大多数的妖都喜欢独来独往,贪婪的天性使他们锱铢必较,像这种妖物慷慨到随便送妖力,还是极其少见的。 季玄羽对安锦舒说,“你还有要问的么?” 安锦舒想了想,道:“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 季玄羽衣袖随意扫过,人面狮子怪变回原身,他收走它们所有的妖力,它们现在与寻常狮兽无异。 季玄羽漫不经心的说道:“随便将它们扔到哪块山林。” 他探过狮子怪的灵识,刚化成人形的兄弟俩,第一次犯事,就很倒霉的被他和安锦舒抓了,念在它们没有犯过大错,他没要了它们的妖命,而是把它们打回真身。 安锦舒施了个诀,将两头狮子兽丢得远远的。 季玄羽取出来的那团妖力,血红的光,跳动在他掌心里。 安锦舒感觉到压抑,非常排斥这股妖力,她很难受的说道:“玄羽,那妖力太毒,你还是少碰为妙。” “没事。”季玄羽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他右手召来轩辕剑,轩辕剑一接触到这团妖力,兴奋的发出阵阵低吟声。 季玄羽闭目感应,缓缓说道;“是它,也不是它。” 安锦舒听到他说的话,有些发懵,“什么?” “师父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我昏倒躺在荒山上。”季玄羽收回轩辕剑,将那团妖力消灭。 火堆温暖的焰光,打在安锦舒的侧影上,她眉目温柔。 安锦舒浅笑道:“记得,你那个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我给你输送很多仙力,都不知道能救活你,你恢复得很快,没两日就活蹦乱跳了。” 季玄羽看着她的侧颜,凤眸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我曾经遇到一个妖物,和他打过架,两败俱伤,我昏迷遇到你,而它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安锦舒明白了,“你是说,玉琅城里的妖物,就是与你过招的那个?” 季玄羽摇头,“是也不是。” 这个东西解释起来很复杂,总之,“我把那妖物打得四分五裂,但它有很强的生命力,主体藏在哪里我还不知道,它散掉的分支,附身在一只老鹰上面,就是狮子怪口中的鹰王。” 安锦舒将妖物想象成蚯蚓就很好理解了。 凡界有个虫子名唤蚯蚓,它遇到敌人时,断尾求生,而断尾会长出一个新的蚯蚓,这就是妖物的主体和分支。 安锦舒充满担心,“分支就这么巧合的出现在玉琅城,会不会是主体感应到你在哪,它躲起来养伤,就让分支来找你报仇?” 季玄羽不排除这个可能,如果是它主动送上门来,倒省得他许多功夫去找了。 他一生没有败绩,唯独与厄疫魔打了个旗鼓相当。? 第二十九章 羞辱,为何不跪 玉琅城里随处可见没人住的屋子,安锦舒和季玄羽随便找了间住下。 月芽手脚勤快,麻利的将屋子收拾干净,安锦舒看着她里里外外的忙活,感到不好意思,说道:“我们行走江湖糙惯了,怎么住都行,月芽姑娘别累着。” 季玄羽见状,嘴角微勾调侃了句,“师父,都是女子,可差距还是有的。” 月芽偷看了一眼季玄羽,又迅速的垂下眸子,脸颊染上了抹羞涩的红晕。 安顿好后,安锦舒和季玄羽出去,找寻鹰王线索,临走前,安锦舒在屋子前加了层仙障,用来保护月芽。 季玄羽带着安锦舒上了城墙,官府的人早已自顾不暇,城楼更是无人看守,他们轻而易举的上去。 安锦舒和季玄羽站在最高处,俯身望去,大地之上满目疮痍,妖烟滚滚,时不时耳边传来人的哀嚎声,触目惊心。 一幕幕深深印在安锦舒的眼里,她紧紧攥住拳头,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彻底铲除玉琅城的鹰王! 季玄羽召出轩辕剑,剑气破空而入,在虚空中重重划过,竟硬生生的将天空撕出一道口子。 安锦舒这才看到,玉琅城上空竟有层厚厚的结界,正源源不断的释放着恐怖妖气。 “鹰王在城里罩上层结界,人到这里就如鬼打墙般,只能进不能出,直到活生生的耗死在这里。” 季玄羽再收回轩辕剑时,凤眸中已翻滚着滔天怒意。 那只厄疫魔逃脱后,分裂出分支,让分支出去吸食人们的精气,它躲起来养伤,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安锦舒忧心忡忡道:“这层结界如何能破?” 季玄羽道:“鹰王死,结界破。” 安锦舒倍感头痛,除妖哪里是几日时间就能解决的,更何况鹰王很强大,远超她的想象,她当即决定,“先救人!” “你与我想到一处了。”季玄羽考虑良久,观察了一会玉琅城地形后,说道:“我们不如以官府为中心,建立庇护所,收容玉琅城的百姓们。” 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可以尽量做到保护人们,鹰妖无精元可吸食,也会减缓妖力的继续增强。 安锦舒很是赞同,但现在有两个棘手的问题,摆在她和季玄羽眼前。 她道:“庇护所建立需要帮手,再者又该如何让人们相信,我们是来保护他们的。”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这个妖魔横行的玉相城内,人们又该如何分得清安锦舒和季玄羽是妖还是仙,从而放心将身家性命交予他们,进庇护所。 季玄羽缄默片刻,道:“帮手,只能去找大主神离墨他们。” 安锦舒想到那三个唯利是图的主神,还有个纨绔不成器,造成现下这般局面的苏寒,她顿觉脑壳痛,就算心里百般不情愿,也得为玉琅城的人们,去求得他们帮忙。 等安锦舒和季玄羽回到刚来时的山头上。 主神庙里,离墨正带着其他三位主神喝酒猜拳,酒酣眼热,玩得不亦乐乎之际,季玄羽重重推开庙门,冰冷的眼神扫过这群酒囊饭袋。 阳光倾斜而入,晃得他眼睛睁不开,等适应刺眼的光亮后,林叶眯着眼看清来人,戏谑的讥讽道。 “哟!这不是侍花神女和她的小跟班么?怎么在外头挨了妖的毒打,知道屁滚尿流的回来,躲我们身后了!” 此话一出,惹得其他仙放声大笑。 他们执着酒杯,喝得四仰八叉,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 叶枫和叶林家族效命于天后娘娘座下,虽是个小族,但天后娘娘手指头缝里露丁点的好处,也够叶家跻身仙界上流。 更别说苏寒,他老子可是正了八经的上神,他们对于安锦舒这种低微的侍花神女从来都不会正眼瞧的。 安锦舒到底是个女儿家脸皮薄,被众多的羞辱声包围,她涨红了脸,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她只想扭头就跑,离开这里,或是抡起拳头,一较高下。 可为了玉琅城的百姓们,她选择悉数忍下。 安锦舒涩涩的开口,想要劝道:“我们同为仙僚,理应和睦,更何况大局当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苏寒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抄起酒杯朝着她脑门狠狠砸下,被季玄羽眼疾手快的拦下,要真砸在安锦舒脸上,就是个血窟窿子。 苏寒劈头盖脸的嘲笑道:“谁跟你是仙僚?你有什么资格站在瑶池上!” 他心里是存着火的,安锦舒之前信誓旦旦将他们说教一顿,让他脸面尽失,更显无能,既然她去而又返,就别想在他这得个好脸! 安锦舒垂下眸子,极力掩盖眼底泪光,她早就知道仙界是分三六九等的,她早就知道……她不该被气哭,在这个紧要关头,也不能哭,眼泪是最无用的。 季玄羽将手中酒杯捏碎,化成靡粉。 他敛去盛怒,怕再吓着安锦舒,抬手将她的碎发别在耳后,温声说道:“听话,师父先出去,这里交给我。” 安锦舒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盈满了担心,“不行。” 季玄羽显然没有想征求她的意见,他二话不说提溜着她后脖颈的衣领,将她带出庙门外,顺带下了个定神术,以免她再跑进来。 季玄羽再回到主神庙,摘下脸上的铁质面具,露出风华绝代的绝美面容,夺目至极,他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冰冷嗜杀的眼神,如利剑出鞘,眼风睥睨扫过。 苏寒大惊失色,面色惨白,腿肚子不受控制的打颤,林枫林叶当场石化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 离墨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心里正纳闷呢,他们这都怎么了? 季玄羽薄唇轻启,充满冷意的声音并不大,却穿透每个仙的耳膜,瞬时感到不寒而栗。 “既见本殿,为何不跪?” 第三十章 惧怕,亮明身份 苏寒双腿发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哆嗦着嘴唇,颤巍巍的唤道:“在下苏寒,见过羽殿。” 叶枫叶林对视一眼,惶恐跪地,齐声唤道:“在下叶枫,叶林见过羽殿。” 离墨闻言张大嘴巴,惊愕不已,手中的酒杯滚落在地上,反应过来的他,吓得紧跟跪下,道:“在下离墨见过羽殿。” 眼前这位乃是天帝之子,是一神之下万神之上的羽殿! 羽殿,仙界所向披靡的战神!所到之处寸妖不生!令万妖闻风丧胆! 没有战事时,羽殿淡于九重天之外,行踪飘渺不定,在仙界能见到他的仙都算得上屈指可数,更何况在一方小小的玉琅城中。 季玄羽坐到酒桌旁,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整了整窄袖的袖口,不紧不慢的说道:“刚刚你们说本殿的救命恩仙什么?” 他话音刚落,让庙里所有仙吓破了胆,他们战战兢兢的垂着头,就连喘息间都变得小心翼翼。 能被羽殿钦定的救命恩仙,那个安锦舒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和运气能撞上这等通天美事? 见无仙敢吱声,季玄羽开始点名,“叶林。” 叶林打了个激灵,头埋得更低,颤着声道:“是。” “你这么喜欢拿出身压别的仙一头,可见家教堪忧,既然叶家德不配位,本殿回到仙界后,将叶家仙籍改改,就为扫把星,掌仙界天庭洒扫,可好?” 季玄羽食指微曲,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他漫不经心的三言两语,却让别仙心里似千斤重锤。 就因得罪个侍花神女,他们叶家从一等仙族降为最末等仙见狗嫌的扫把星? 叶枫急的满头汗,也顾不得会不会顶撞到羽殿,他抱拳重声道:“叶家曾蒙受天后娘娘所赐,掌管星宿。” 叶枫想让羽殿看在天后娘娘的面子上,放过叶家,放过弟弟。 毕竟只因区区一女仙,若传扬出去,何止是叶家没了脸面,羽殿也会沾染上些许流言。 季玄羽浑然不在意叶枫的弦外之音,他微微一笑,饶有兴味道:“星宿和扫把星,都有个星字,多贴切。” 叶枫和叶林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季玄羽继而将话锋对向苏寒,他挑着一边眉,问道:“你是苏和上神之子?” 苏寒点头如捣蒜,“是。” 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希冀,羽殿大抵能看在父亲陪着他出生入死的份上,能饶过他这次,毕竟他没有对安锦舒说太多重话。 可苏寒忘了一点,如今玉琅城生灵涂炭的局面,是他疏忽不查,有意隐瞒所致。 “苏和上神真是家门不幸。”季玄羽惋惜的叹口气。 沉吟片刻,他勾起抹耐人寻味的笑容,道:“不如本殿帮苏和上神清理门户如何?” 苏寒当头如被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他很清楚父亲早就对他失望,若是羽殿命令,父亲很有可能为了保全名声,将他逐出家门。 他连连磕头,鼻涕眼泪混杂在一起,抹了满脸,他悔不当初的认错道:“都是在下玩忽职守,导致玉琅城妖魔四起,在下愿抵命除妖,弥补过错,还望羽殿高抬贵手,给在下一个机会。” 季玄羽脸色稍作缓和,苏寒在大祸临头时,脑子还是能转得过弯来,比那个叶枫只会用天后压他,要聪明的多。 离墨阴柔的面孔上闪过一丝狡黠,他是个最会看脸色的仙精,自知身为大主神难辞其咎,而现在玉琅城乱成一团,羽殿真的有闲心问罪么? 显然要抛开表面,看清实质。 离墨立即做出痛改前非的模样,指天立誓道:“在下身为大主神,上不能及时禀明天听,下不能约束三方主神,实在无颜面对羽殿,愿以微薄之躯,做羽殿除妖先锋!还玉琅城安宁!” 季玄羽与他们废话这么多,要的就是离墨这句话,他站起身勾起唇角,“很好。” 缺帮手的事情,算是解决了,还有一件,季玄羽冰冷的眼神横扫而过。 离墨心领神会,没等羽殿开口,郑重抱拳道:“都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一会锦舒主神来,我三拜九叩给她道歉。” 大丈夫当能屈能伸,离墨将看眼色下菜蝶,这种技艺做的炉火纯青,让叶枫叶林两兄弟,和苏寒看得目瞪口呆。 缓过神的他们立即异口同声的表明态度,“在下定舍身忘死除尽妖魔,让玉琅城重归安宁!好好的和锦舒主神道歉。” 季玄羽仰首,微微点头,说道:“跟着本殿将功补过。” 四位主神齐齐称是。 玉琅城遭遇此劫让多少无辜人的丧命,苏寒罪不容恕,至于叶枫叶林还有离墨,就看他们之后表现。 临出庙门前,季玄羽顿住脚步,强调道:“不许向锦舒提及,我的羽殿身份。” 四位主神齐齐点头,他们绝对将嘴闭得严实,不吐露一字。 季玄羽出了庙门,看到站在日头底下的安锦舒,抬手给她解了定身术,安锦舒气得朝他扑过来,给他一记脑瓜嘣。 “你怎么能对为师施法?”安锦舒难得对季玄羽发脾气,她虽在责怪,可满眼都含着心疼,她好歹是个仙,都受他们欺负,更别论他是人了。 四位主神出来时,正巧看到锦舒主神打羽殿,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下一幕竟让他们集体惊掉了下巴。 季玄羽温和一笑,他揉了揉她微红的指尖,关心道:“手疼不疼?” 安锦舒余火未消,没有给他好脸色。 季玄羽像是个做对事,讨夸奖的孩子,笑眯眯道:“我已经说动四位主神,供你差遣除妖。” 安锦舒颇感震惊,这么快? 离墨率先走过去,林枫林叶两兄弟和苏寒紧跟身后,九十度作揖,齐齐抱拳道:“之前都是我们不对,狗眼看仙低,锦舒主神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计较。” 安锦舒:……她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了。 她退后两步,和他们拉开距离,附在季玄羽耳边,小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季玄羽被她不敢相信的模样逗笑了。 “凭我三寸不烂之舌,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大错特错,他们就幡然悔悟,想跟着你学习如何重新做仙,除妖弥补过失。” 安锦舒满脸狐疑,她虽然不太能相信,但好像……也只能这样解释得通。 季玄羽不喜鼓弄权势,他向来凭借武力说话。 可叶枫叶林两兄弟和苏寒能用权势身份羞辱安锦舒,他也会,他的一句话能颠覆所有仙途命运,谁能不忌惮?? 第三十一章 捐粮,着手营救 大局当前,安锦舒拎得清,她莞尔笑道:“四位主神既有除妖决心,是玉琅城子民们之幸,事不宜迟,我们先商量对策。” 锦舒主神冰释前嫌,他们大喜过望,保证道:“我们自会以锦舒主神和季公子马首是瞻。” 回到主神庙,离墨眼疾手快的将桌子上酒菜收拾干净,请锦舒主神和季公子落座。 突如其来的热情,安锦舒感到很不适应,季玄羽神色如常,他问道:“玉琅城中有多少人?” 苏寒回答不上来,他赶紧翻箱倒柜,手忙脚乱的找出本落了灰的册子,一页页看下去,这才确定道:“之前大约有五万人口。” 庇护所根本容纳不了这么多的人,只能临时避难,不能做长久计。 况且城中没有被妖气浸染的粮食极度匮乏,凡人吃沾染妖气的粮食,五脏六腑被侵蚀,久而久之精元耗尽而死。 季玄羽决定道:“白日里,你们四方主神通过各种办法,从自己的管辖地往庇护所里搬运粮食,夜晚妖怪出没,你们负责除妖,让凡人建立信任,进入庇护所。” 五仙应声附和。 季玄羽和苏寒留在玉琅城搭建庇护所,而安锦舒离墨和林枫林叶两兄弟,破开妖障结界回到各自管辖地,想方设法运粮。 安锦舒在主神庙显灵外加托梦,短短几日竟筹集到数十担的粮食。 她看到推成小山般高的粮袋,眼中含着感动的泪花,对乐泽说道:“玉相城之前也受过难,他们才刚刚过上安生日子,却愿意为我捐粮。” 来帮忙的乐泽也不由惊叹,“可见锦舒仙子被子民供奉于心。” 安锦舒不敢耽搁,驱使仙术将数十担的粮食运到玉琅城。 不久后,离墨和林枫林叶两兄弟也带着筹备来的粮食回来,他们几乎散尽私钱,将各家米库掏空大半,足以顶上一阵子。 季玄羽着手准备开仓放粮,施粥和馒头,不消半日,官府门前排起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人们衣衫褴褛,骨瘦嶙峋,麻木的挪动着双腿往前移动,眼底没有一丝生机,全是荒芜的死寂。 安锦舒弓着身,忙碌的手就没有停歇过,她将满满当当的饭食放到凡人手上时,告诉他们庇护所的存在。 有些人进去了,但大多数人还是领了吃的就走,安锦舒表示理解,她总是挂着笑容一遍遍鼓励着他们,言语中充满坚定,“我们会度过困境,不要放弃,活下去!” 苏寒看着被妖气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子民们,羞愧中他低下骄傲的头颅。 季玄羽吩咐他,“去数数活着的还有多少人。” 苏寒走进队伍中,一张张形容枯槁的脸从他眼前掠过,令他感到惊骇和震撼,入目所及皆在他心里留下重重的烙印。 他真的错了,但早已为时已晚,若不是他的荒唐,玉琅城不会是今日这番宛如炼狱的场景。 夜里,阴风怒号,妖气蔓延,遮天蔽月。 有月芽做帮手,安锦舒很快安顿好庇护所中的凡人们。 安锦舒捶了捶发酸的腰,夸道:“你是个理事的一把能手。” 月芽羞怯一笑,眉目间含着春意,“我能帮季公子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是我的福气。” 安锦舒神经大条,没有往深处想,只是叮嘱道:“注意休息,别累坏了。” 月芽不应声,并肩走了段路后,快到官府堂前,她又突然问道:“你和季公子是哪里人?他是做什么营生的?” 安锦舒随口回道:“我们是从玉相城过来的,同为修道之人。” 月芽满脸羞涩,眼中盈着光,细声细语的说道:“怪不得瞧他模样似是神仙哥儿呢。” “什么?”安锦舒没有听清。 “没事,那锦舒姐姐,我就不耽误你忙了。”月芽扬起笑脸说道。 安锦舒目送她离开,转身去往官府堂内。 季玄羽凝眉,正在和四位主神议事,他们见到她来了,恭敬行礼,唤道:“锦舒主神。” 安锦舒示意他们不用这么客气,“你们继续。” 苏寒垂首,掩去眼底的痛色,嚅嗫出口,“我数了数今日来的人,不过五千人。” 安锦舒瞳孔微缩,只觉气血在胸口翻涌。 五万人啊!如今只剩不过五千人! 数字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都被喂了妖! 离墨和林枫林叶两兄弟听到时,也是震惊到无以复加,他们知道玉琅城情况很糟糕,但没想到已经到这种地步。 安锦舒难再保持冷静,情绪有些失控,指着苏寒鼻子怒道:“若我和季玄羽晚来几日,那玉琅城当真成死城了!” 苏寒将头垂得更低,口中喃喃道:“我错了。” 安锦舒被他气得差点吐血,“如今说错了又有什么用?!” 季玄羽拉了拉她的衣袖,道:“事已至此,我们先想想怎么保住五千人的性命。” 住进庇护所的人不过一千人,房间就已经不够住了,都让给了老弱妇孺,幸好现在是春日,底下铺上厚厚稻草,上面蓄着棉被,有仙罩保护,就算席地而睡,也不会感到冷。 离墨想到一个办法,“我们可以白日破开玉琅城的结界,将庇护所里的人送出去,由四城容纳。” 这样能分批救人,将玉琅城的凡人送出去,他们留下除妖。 季玄羽权衡利弊道:“风险太大。” “首先,我们破开结界往外送人,很可能会招来那只叫鹰王的妖,它施展妖力,我们能抗衡,可凡人骨肉之躯承接不了,后果无法想象。” “再者,现在四城尚且平安,一旦玉琅城的凡人流出,将消息散播出去,定会引起恐慌,弄不好五城皆乱。” 五仙听下来,都觉得很有道理,他们再冒不起风险。 安锦舒灵机一动,想到个办法,“不如我们施展搬山移海的仙术,将附近几座宅子全部合并,建造个有仙罩保护的城中城。” 既然鹰王用结界想要困死玉琅城的凡人,那他们也可以用仙罩抵御保护。? 第三十二章 试探,妖怪初现 等众仙商议完毕,季玄羽带着林枫林叶两兄弟和离墨出去捉妖了。 过了子时,突然街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跑了过来,随即传来男人惊恐的求救声,疯狂拍打着官府大门,嘴里不停喊道:“救命啊!有妖杀人了啊!” 这一闹,惊醒了不少人,来避难的人们纷纷抱成团,害怕的躲了起来,月芽听见动静,急忙披了件外套,将门打开。 男人踉跄两步,狠狠摔了进来,月芽将大门重新关上。 男人衣衫破烂,脸上泛着奇怪的青紫色,他沙哑着嗓子,激动地道:“我这是逃出来了么?我居然逃出来了!哈哈哈!” 月芽见男人情绪起伏的厉害,她轻声安抚道:“没事了,这里很安全,你不要怕。” 苏寒此时也走了过来,问道:“你可是遇上什么妖怪?先慢慢说,不要着急。” 男人喘了几口粗气,渐渐冷静下来,回想起之前遭遇的事,“我打井水喝,可不知怎么的,有团黑雾将我推进井里,我就爬啊爬,好不容易爬了上来。” 苏寒还想仔细问问,可看清楚那团黑雾长什么样子?可是从男人进来到现在,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他摸着下巴,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月芽贴心的说道:“你跑了这么久,想必累了,我给你拿点馒头和粥,你先吃着。” 男人感到一怔,月芽很快将馒头和粥端了过来。 男人看着冒着热气的饭食,眼神空洞,一点进食的欲望没有,他机械的抬起手臂,捧起碗喃喃道:“是,我该吃饭了。” 男人狗搂着身板,缓缓进食,在喝粥的时候,还能听到肚子里‘咕咚’‘咕咚’的声音,就像有水在一个容器里来回咣当。 而安锦舒不知何时出现在男人身后,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淡淡道:“别喝了。” 男人手一抖,粥不偏不倚的全都洒在了地上,他惊疑不定的望向安锦舒,她笑意更深,道:“一具死尸,喝了又有何用?” 男人闻言色变,变故就在一瞬! 他的双眸瞬间充斥血色,全身所有皮肤寸寸爆开,青紫色的血管破体而出,变成一道道带着倒钩的触手,嘴就像被活生生撕裂般一直延伸到耳后,露出血盆大口,三寸长的舌头甩在空中。 安锦舒往后退了几步,点评道:“真丑。” 丑到她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凡人心理素质就更差了,也实在怨不得他们,男人刚还是一副正常的模样,转眼间就成了个庞大的怪物,要谁能不被吓掉半条命去。 庇护所里尖叫声此起彼伏,胆小的已经晕了过去,还有些害怕的,开始到处乱窜,顿时乱成一锅粥。 以防凡人们乱跑,会被妖怪伤到,安锦舒向他们身上集体施展昏睡诀,并和苏寒联手又架起一道仙罩,将怪物和凡人们之间分割为二。 苏寒这是第一次直面妖怪,他心里有些慌,可他见到她如此淡定,不由叹道:“锦舒主神面不改色,令在下佩服。” 安锦舒有些不好意思,之所以她能这般淡定,有部分原因是她的一截花蚕丝还在季玄羽身上呢,她要是有危险,他应该很快能感应到。 她鼓励苏寒道:“输仙不能输阵,气场足了,相当于赢了大半。” 没等两仙将话说完,那个怪物率先发动攻势,无数触手向他们刺来,刮得呼呼作响。 安锦舒一边躲闪,一边祭出花蚕丝,与触手缠斗在一起。 她趁着间隙去看苏寒的情况,还想着能助她一臂之力,找准机会联手将妖怪杀了,可结果却是苏寒保他仙命都难,仙力方面更是比她还菜。 安锦舒心想:就这?还好意思出门说爹是上神? 在过招十几回合后,安锦舒找到了妖怪无意间暴露的致命弱点,她拉满袖箭瞄准,往妖怪腹部射了进去。 只见妖怪头顶升出一团浓郁黑雾,妖怪顿时就像漏气的皮球一般,迅速干瘪了下去。 妖怪深受重创,却没有惨叫之声,它无声无息的滑落在地,从腹中流出来的不是血水,而是它刚刚喝下的粥。 苏寒问道:“这就死了?” 安锦舒蹲下身,在妖怪伤口处按了按,检查一番后,道:“这只是个空皮囊而已。” “想来鹰王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动作,今夜将部分妖力注入这个死去凡人的身体里,操控指令袭击我们。” 估计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说话间,妖怪的尸体彻底瘪了下去,只剩一张薄薄的皮贴在地上。 苏寒目瞪口呆,他问道:“锦舒主神好厉害的眼睛,你是怎么分辨出他不是人而是妖?” 男人刚死,身上凡人气味还没有散尽,就被妖力附身,穿上凡人的皮后近乎以假乱真。 安锦舒白了眼苏寒,他真是又菜又蠢,她在心里默默吐槽完后,继而说道。 “这种空皮囊的人一般行为举止比较呆滞,只能简单说两三句话,与他多说几句话就能知晓了。” 苏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挠了挠头发说道:“都怪我平日里不好好上仙术课,不懂这些,险些被妖怪骗了去。” 安锦舒摇摇头,道:“非也。” 她告诉苏寒一个更简单的方法,“男人说他掉入井里,爬出来后就跑到这里来了,那他衣服干干净净,没有半分水渍,是怎么回事?” 总而言之,还是苏寒蠢。 苏寒辩解不了,这使他更感到郁闷。 安锦舒处理好地上的那层空皮囊,将昏睡诀撤掉,凡人们渐渐转醒,随即翻了个身又睡去。 这时,季玄羽匆匆赶了回来,看到安锦舒完好无损,松了口气。 月芽急忙跑了过来,递上手中的热巾子,看向季公子的眼神中,殷勤中又带着羞怯,道:“季公子想必奔波累了,拿着擦擦汗。” 季玄羽接了过来,才闻到有股若有若无的豆蔻花香味,他面无表情的丢了回去,冷冷说道:“我对花香过敏。” “啊?”月芽咬着樱唇,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季玄羽拉着安锦舒的手离开。 走出不远,安锦舒叽叽喳喳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怎么不知道你对花香过敏?” 季玄羽让她把嘴闭上。 月芽攥着热巾子,满眼尽是失落。 豆蔻花香原是少女传达爱慕之情的信号,季公子这般风流俊俏哥儿,当真是不知么?? 第三十三章 变天,风沙四起 季玄羽回到大堂内,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那张空皮囊,他轻笑道:“鹰王竟会用这么个不入流的招数?” 安锦舒摊开手,道:“谁知道它是怎么想的?但我们也别掉以轻心。” 谈话间,林枫林叶两兄弟和离墨也相继回来,他们今夜收拾了几个小妖,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收获。 季玄羽听完后,说道:“先休息,养精蓄锐,以备明日。” 众仙称是。 等他们都离开后,安锦舒一脸好奇的问道:“他们这么听你的话?” 季玄羽人畜无害的勾起唇角,耸耸肩说道:“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已。” 安锦舒:她总觉得他在隐瞒着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季玄羽打了个哈欠,慵懒道:“师父,我困了。” 安锦舒赶紧道:“那你先回去睡觉。” 季玄羽嗯了一声。 两仙出大堂,季玄羽远远看到站在廊下的一道女影,踮着脚往他这边张望。 他凤眸黯了黯,然后和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安锦舒屁股后面,进了同一间屋子。 安锦舒刚想开口撵他走。 季玄羽厚脸皮的说道:“我认床。” 安锦舒扶额,“你认床找我做甚?” 季玄羽理直气壮,“因为我认师父的床。” 安锦舒:…… 季玄羽大咧咧的翻身上塌,抱着被子身子往里一侧,很快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安锦舒见状,也不忍心将他撵走,她搬了个矮桌放在塌中间隔开,她睡在另一头。 屋外的廊下,那道女影迟迟不肯离去。 月芽手里捧着件崭新的玄色披风,那是她亲手缝制,打算送给季公子的,可她满心欢喜找他时,却看到他和锦舒结界进同间屋子睡觉。 她骤然心生嫉妒,眼中逐渐浮现怨毒之色,她只能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喃喃念道:“他们只是师徒关系,我还有机会。” “哪有师徒像他们这般,同居同住?小可怜哟,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 突然,一道粗嘎破败如旧风箱的嗓音凭空响起,带着浓浓的讥笑,钻进月芽的耳朵里。 月芽吓出一身冷汗,快速躲到柱子后面,抱紧手中披风,警惕的喊道:“谁?是谁在说话!” 空气中又陷入静谧,只有风刮过叶子发出的沙沙声。 月芽刚松了口气,迅速转头跑进屋子里,紧紧关上门,可没等她缓过神,又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如蛊惑般的低语。 “你想不想让季公子喜欢上你?我可以帮你啊。” 月芽失声尖叫,她紧张的看向四周,却什么都没看到,镇定下来的她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的问道:“你能怎么帮我?” 从那天,他如天神般浑身放着光,降临到她面前,从妖怪手里救下她时,她做梦都想让季公子成为她的意中人! 粗噶的声音再度响起,势在必得的说道:“给季公子吃个药,他的心就永远留在你身上。” 虚空中,掉出一包用油皮纸包好的药粉,正好落在月芽的怀中。 “不行,不可以!你是妖怪,我不会听你的话!”月芽尚存理智,将药包甩开,她捂住耳朵疯狂摇头,想将邪恶的念头从她脑袋里甩出去。 可那道声音就像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一道浓重的黑雾慢慢腾空升起,蔓延开来,将月芽紧紧包裹住,让她动弹不得,她的眼睛开始变得失焦,身体诡异的扭曲成团状,黑雾顺着她的鼻翼迅速钻了进去。 月芽身子靠着门板慢慢滑落,陷入昏迷。 天光大亮。 清晨,安锦舒早将灶台架好,用仙术尽快将馒头和粥做熟,用来分发给庇护所里和外面的人。 季玄羽路过,瞥了眼评价道:“嗯,做的总算像样了。” 安锦舒笑道:“我的厨艺也算得上突飞猛进了。” 季玄羽勾起唇角,不置可否。 安锦舒还纳闷月芽怎么没来,平时这个时辰她早就醒了,但想着这些日她忙前忙后,估计是累了,安锦舒也没去打扰她,专心熬粥。 就在这时,苏寒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他喘着粗气道:“外面变天了!” 安锦舒心下一凛,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和季玄羽疾步向官府外走去,查看情况。 推开大门,狂风裹着黄沙,劈头盖脸打在仙身上,打得露在外面的头脸发痛,带着刺骨的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哪里还有春日里和煦如沐的景象。 “季公子,怎么会这样?”苏寒刚张嘴,就吃进沙子了,他呸呸的往地上大吐口水。 季玄目光骤冷,说道:“出去看看。” 三仙走在城中街上,玉琅城竟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入目所及,树木花草被拔根而起,飘零散落在沙地上,大半建筑被风沙填为平地,满城皆是黄沙,一片殷实之地竟变成了荒凉的戈壁。 越是走,越是走的艰难,耳边沙声作响,黄沙将视线遮挡,苏寒舒缩着脖子,嘀咕道:“这鹰王居然有天翻地覆的强大妖力,真是个棘手货色。” 可他说的话,很快淹没在黄沙中,根本听不清。 半响见没仙回应,林叶疑心是不是掉队了,飞快抬起头看了一眼,季公子和锦舒主神都在他正前方稳稳走着。 黄沙漫天中,季玄羽身姿挺立而行,风沙将他的乌发和发带刮得乱舞斜飞,仍面不改色,凤眸望向前方,流露出点点心忧。 三仙走过的脚印很快被风沙移平,裸露在地表的除了沙子几乎再没什么,季玄羽环视一圈,对玉琅城的变化,他心里有了数。 季玄羽停下脚步,说道:“我们先回去。” 安锦舒点头附和,若是在风沙中迷路,可就不好了。 三仙正准备掉头回去。 而他们不查的是,有小股风沙跳动旋转着,在他们周围渐渐形成一道旋涡。 此时,季玄羽腕间的花蚕丝变得发热滚烫,他低头一看,眸子微沉,喊道:“不好,有妖!” 话音刚落,苏寒只觉脚下一轻,感到晕头转向,几乎瞬间工夫,就消失在季玄羽和安锦舒面前。 苏寒倒霉悲催的被那股风沙裹上天。 龙卷风! 苏寒被吊在半空中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的他差点吐出来。 风沙旋涡中,有道暗哑的声音,一遍遍在他耳边呢喃道:“睡,快睡。” 苏寒脑袋变得昏昏沉沉,意识模糊不清,他睁不开眼,眼皮似有千斤重。 “苏寒!抓紧!”安锦舒焦急的声音破出风沙传来。 苏寒凭着脑海里残存的求生意念,紧紧右手边的抓住花蚕丝,他身体好不容易在空中定住,现在他就如游丝风筝,只能靠安锦舒牵引,才不至于越飞越远。? 第三十四章 受伤,一战高下 花蚕丝虽柔却坚韧无比,是千刃不断的武器,但在由妖风刮起形成的龙卷风,博弈抗衡间,却显得极为脆弱,根本支撑不住多久。 安锦舒手心被花蚕丝勒出一道血痕,她将双腿扎进流沙中,却找不到任何借力点。 她转头对季玄羽道:“我怕是坚持不住了。” 却发现,他也没了踪影。 安锦舒眯着眼抬头望去,空中,季玄羽逆着黄沙而上,身影在旋涡中隐约显现,直奔苏寒而去,硬生生的将他拽了下来。 安锦舒感到吃惊,季玄羽竟有与龙卷妖风一博的能力! 苏寒鼻孔和耳朵里全塞满了沙子,衣服都被撕裂成条状,头发乱蓬蓬的成蜂窝状,他顾不得狼狈,感激涕零的道谢道:“多谢季公子,救了在下的命。” 季玄羽带着他们迅速离开龙卷风的风口,退到相对安全的距离。 可龙卷风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他们跑到哪,它就跟到哪,卷起四周黄沙,规模越来越大,直到遮天蔽日,眼前尽是昏黄一片。 季玄羽再睁凤眸时,已染肃杀之色,他抬手召来轩辕剑,嘱咐苏寒道:“照顾好我师父。” 苏寒连连答应。 季玄羽头也不回的冲进龙卷风里。 安锦舒这个做师父的,哪里会同意让季玄羽只身犯险,他前脚刚走,她立即就要跟上,却被苏寒张开臂膀拦下,“季公子说了,你得待在原地不能乱动。” 安锦舒扫了他一眼,说道:“要不你去帮忙?” 苏寒打起了退堂鼓,干巴巴的说道:“我……我不行啊。” 他心里默默念道:眼瞅着去就是送死啊,羽殿那可是杀尽万妖的战神!哪有他对付不了的妖,所以他只要做到别去添乱就行。 安锦舒深吸一口气,也不能指望苏寒,她说道:“你快去叫别的仙过来帮忙。” 说罢,她趁苏寒走神间隙,飞快进到龙卷风里。 里面除了不断飞舞的黄沙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安锦舒索性撕下衣裙一角,将布条绑在眼睛上,凭借听觉去感知。 安锦舒让自己沉下心,侧耳细细去听,风与黄沙呼啸间,似有刀剑击鸣的铮铮声,就在她头顶右前方。 而此时,季玄羽执剑而立,衣袂纷飞,周身散发出盈盈玄光,阻挡住风沙的侵袭。 他轻笑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你哪里附身在鹰身上,倒似个缩头王八。” 话音刚落,围得严严实实的黄沙,忽然散开一角,黑雾团缓缓浮现,雾散去后,这个将玉琅城凡人迫害屠尽的鹰王终于显现真身。 说它是老鹰化身,实在过于单一,只有它的脸还能依稀看到鹰嘴啄舌的轮廓。 鹰王双翅化成锋利的刀刃,横插在已变成豹身的脊背上。 羽毛拔净,重新长出来的是一条条吐着极长蛇信子的毒蛇,原本是鹰爪的四肢,蜕变成虎臂,四只爪牙上遍布疙疙瘩瘩的肉瘤。 更显得不伦不类,奇丑无比。 季玄羽看清后,除了有些反胃之外,还略感到失望,果然不是厄疫魔的真身,只是个分支,而主体依然藏在凡界的某处地方,时间越久终成祸患。 季玄羽从上到下研究了一遍鹰王融合过后的造型后,颇为嫌弃的说道:“我见过许多妖怪,但像你这么丑的,真是不多见。” 安锦舒从季玄羽的脚底下钻了出来,正好听到他说的这句话。 她定睛细看一阵,不禁感叹道:“果真丑的惊天动地,惨绝人寰啊。” 季玄羽看见安锦舒的出现,顿时黑了脸,板着脸凶道:“谁让你进来的!” 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安锦舒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季玄羽被气得不轻,他问道:“苏寒呢?他连你都看不住。” 他们脚底下,又有仙冒出头,苏寒满脸风沙的出现,正好听到羽殿叫他的名字,在他们注视下,他颤颤举起手说道:“我和锦舒主神一样,担心你。” 安锦舒对于苏寒的出现感到很意外,没想到他这个小怂怂还有这胆量。 她问道:“我不是让你回去叫离墨他们来帮忙么?” 苏寒回道:“就这黄沙漫天的阵势,他们肯定看到了,估计早就来寻我们的路上了。” 鹰王眼看他们还有闲工夫聊天,把他忽略个彻底,他怒气冲冲的抖了抖两翼翅膀,翅膀上盘踞的毒蛇释放出带着剧毒的铁针,形成密密麻麻的网,朝他们袭来。 季玄羽立即将安锦舒扯到身后,手中轩辕剑分化出无数剑影,将毒针纷纷斩落。 安锦舒凝神祭出花蚕丝,十指飞快抖动,穿针引线般将毒针汇聚起来,积攒成庞大的球体后,用力往前面一掷,悉数还给鹰王。 鹰王轻而易举的将毒针拍落,不过几招下来,它已试出羽殿仙力。 鹰王十分兴奋,狂妄的大笑出声,“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你只剩区区五成仙力,怎又是我的对手?玉琅城就是元神俱散之地!” 苏寒闻言打了个激灵,不敢相信羽殿竟失一半仙力。 季玄羽风轻云淡的笑了笑,说道:“打架就打架,别光口嗨啊。” 安锦舒紧张的攥紧季玄羽衣袖,眼眸里盈满了担忧,季玄羽温和一笑,示意没事。 鹰王再无忌惮,抄起虎爪张开双翼,脚踏业火,一跃扑了上来,近身和羽殿缠斗,招招皆是杀意,刀光剑影,电光火石间速度之快,一仙一妖只剩残影。 安锦舒想要帮忙,可花蚕丝还没进得了鹰王的身,就被斩落。 苏寒只觉眼花缭乱,索性眼一横心一闭,咬着牙跺着脚召来武器三叉戟,大吼一声给自己鼓足劲,冲进战局中。 三叉戟可是上古神器,吸六界日月精华采无数宝石锻造而成,仙气极其充沛。 苏寒误打误撞的冲到鹰王身后,鹰王正与羽殿交战,并没有防备身后,就当不分伯仲之际,苏寒快准狠将三叉戟插进鹰王后背。 鹰王吃痛长啸,散发出阵阵黑雾,抬爪将苏寒扇飞出去,安锦舒紧忙上前接住他。 越来越多的黑雾弥漫,鹰王气得怒吼:“你们搞偷袭,不讲武德,胜之不武!” 季玄羽微微一笑,道:“和你们妖怪讲什么武德。” 鹰王身受重伤,已丧失先机,再继续缠斗下去,它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它抬爪恨恨的擦去鹰嘴血迹,展开双翼飞身遁去。 龙卷风随着鹰王而消失,重归平静。 季玄羽落在地上,脸色有些发白,他刚张口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对着跑过来的安锦舒说,“师父,我受伤了。”? 第三十五章 排毒,以命换命 季玄羽倒在安锦舒的怀里,他嘴唇发乌浑身发冷,他能感觉得到有妖气在体内横冲直撞。 安锦舒抱着季玄羽,眼眸盈满心疼,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千万不能慌神。 安锦舒问道:“你哪里受伤了?” 季玄羽将衣衫散开两寸,露出胸膛,声音透着虚弱,说道:“这里。” 五爪血痕深深刻在季玄羽的肉中,伤口处已经变得乌黑,还在不断的往外渗血。 苏寒大吃一惊,说道:“季公子伤得可不轻啊。” 安锦舒给了他一记眼神,用你说。 她轻声安慰季玄羽,道:“不要紧的,你别怕,伯庸神官之前给我们留下许多丹药呢,总能治好的。” 季玄羽勾起唇角,他哪里会怕,只是这个小傻子,又要伤心很久了,他不忍她难过。 安锦舒将伯庸神官给的丹药都装在一个袋子里,她连忙施展仙术掏出来,找到了一颗清妖毒的药,让季玄羽服下。 苏寒在旁提醒道:“我们先回庇护所,若鹰王去而复返,可就不好了。” 安锦舒生生将眼泪逼回去,答应道:“好,先回去。” 苏寒背着羽殿,踩着流沙往回走,没走多远就遇到离墨和林枫,他们见到羽殿受伤,同样感到震惊。 离墨把他们遇到的事情告知,“城风沙淹没屋子,我们用搬山填海之术扩大庇护所,将城中人们无处可去收容好,见你们还没回来,就出来寻了。” 林枫拍了拍脑门,懊悔道:“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离墨将头上纱巾扯下,细心的盖在羽殿脸上,防止被风沙侵蚀。 安锦舒对他们道:“我们回去再议。” 苏寒和离墨叶枫,轮换着将季玄羽背回庇护所。 庇护所虽扩大数倍,但依旧人满为患,一时涌入太多凡人,还没来得及妥善安置,哭喊声不断,耳边嘈杂不已。 叶林被安排留下守着,他脾气本来就暴躁,遇到这种场面更是头大,叫苦不迭之际,只想着哥哥尽快回来,他还能躲个清静。 五仙急匆匆的出现,叶林看到哥哥就如看到救星似的,刚想凑上前去,叶枫就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羽殿受伤了,你别跑到前面咋呼去。” 叶林一惊一乍的喊道:“什么!羽殿受伤了!” 叶枫照着他头轻轻打了一巴掌,叶林后知后觉的捂着嘴,两眼瞪着溜圆。 叶枫没空和他多说,只道:“把你手头事办好,别乱走动。” 叶林表示都记下了。 这边,安锦舒将季玄羽带回屋子,放在床榻上,他此时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安锦舒给他嘴里塞了不少丹药,才见他发白的脸色有所缓和,可伤口处余毒未清,伤势会继续蔓延扩散。 对左胸口的伤,众仙开展讨论。 苏寒建议保守治疗,“先做包扎止血,至于妖毒,只要季公子醒了,等他自己运动仙力排出去。” 林枫听了连连摇头,出言反对道:“不行,季公子何时能醒,我们尚且不清楚,不能寄希望于乐观状态,我建议直接拿刀整个剜去伤口处,阻止妖毒扩散。” 虽说神仙能够再生白肉,可这活生生剜去一块,一旁的离墨想想都觉得肉疼。 安锦舒听完,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提议,季玄羽根本受不了那样的折腾。 安锦舒不想再拖下去,拿出短刃又轻又快的在伤口正下方,划了一个细小的十字,她毫不犹豫的俯下身,将唇瓣贴了上去。 众仙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叹啧声,这种将妖毒渡在自己身上,几乎是以命换命的办法,是最快最见效的,他们不敢提,不见没有仙不敢做。 安锦舒能感觉到灼烈的妖毒,先是刮过她的喉咙,再往她食管深处滑落,就如活吞钢针般刺痛无比,可她依旧大口大口吮吸着,将所有妖毒转移到她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季玄羽除了皮外伤比较严重之外,体内的妖毒已被清理的七七八八。 安锦舒抬起头,抬手拭去嘴角血痕,她脸色不变,用最轻柔的力道,在季玄羽伤口处洒下药粉包扎好。 安锦舒在一众愕然的目光下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乞求,“你们可不可以给季玄羽输送些仙力,让他尽快恢复好。” 离墨立即表态,“当然,锦舒主神请放心。” 安锦舒颔首,向他们表示感谢,又在一众目光的注视下,推开屋门离开。 苏寒惊道:“她是不要命了么?” 林枫瞪了他一眼,提醒道:“那是羽殿和她的私事,我们还是少说两句为妙。” 离墨也赞同的点点头。 三仙不再多言,轮流往羽殿体内输送仙力。 出了门的安锦舒,手扶着墙壁刚站稳,就看到月芽手里捧着一碗补汤,直接无视掉她,往里面闯。 安锦舒挡在月芽身前,虚弱开口:“季玄羽在养伤,你不好方便进去打搅他。” 月芽勾起讨好的笑容,说道:“我正好给季公子炖了补身汤药,锦舒姐姐放我进去问问,季公子愿不愿意喝。” 安锦舒每个毛孔都在冒冷汗,体内妖毒将她五脏六腑折磨得不轻,可她硬是撑着口气,强硬道:“不许!” 月芽无视安锦舒,她理了理鬓发,重新扬起笑容,抬手轻轻敲门,扬起声音喊道:“季公子,月芽进来了哈。” 月芽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动,她不信邪,又使劲推了推,还是纹丝不动,她不禁有些恼了,转头看向安锦舒,质问道:“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这回换做安锦舒不搭理月芽了,因为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在这里做无谓消耗,她需要一个僻静的地方,去消化体内妖毒。 离开前,安锦舒还不忘再设了个隔音术,以防月芽的叫嚷,再使里面的仙分心。 安锦舒艰难的挪到一间空屋子,她使出所有力气将门关上。 此时她的手再不受控制的发生奇异变化,纤细十指开出一朵朵莹白的小花,越来越多,而她的双腿也变得透明,裙摆之下花枝悄然伸出。? 第三十六章 真身,百毒不侵 鹰王的妖毒在安锦舒体内横冲直撞,她的身体就好像被刀子劈成了两半,撕裂般的疼痛淹没神智,四肢百骸不受控制的抽搐痉挛着,冷汗打湿了一层又一层。 安锦舒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里不断鼓励自己,只要熬过去,熬过去就好! 她从很小就知道,自己有项天赋异禀的技能,百毒不侵,而她的真身是朵仙界万万年来,从未有过记载的花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所以安锦舒小心隐藏,与世无争,尽量做个小透明,而今天她算是破了例。 而这边。 季玄羽妖毒已清,在三仙轮流输送仙力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很快转醒,除了还有些体虚,已没什么大碍。 三仙见到羽殿苏醒,提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季玄羽勾起唇角,对苏寒打趣道:“三叉戟是苏和上神的宝贝疙瘩,几乎从不离手,他竟舍得让你带着下凡?” 苏寒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偷来的。” 离墨和林枫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季玄羽看了一圈没见到安锦舒,凤眸微黯,问道:“我师父呢?” 三仙面面相觑,却没一个敢先吱声的。 季玄羽意识到不妙,沉下脸色,斥道:“说话!” 苏寒缩着脖子,支支吾吾的开口,“羽殿恢复极快,多亏了锦舒主神,她将妖毒吸了出来。” 话音未落,季玄羽闪身冲出屋子,去寻安锦舒。 他一间间房子找过去,在一处偏僻的屋子里,看到被妖毒逼出大半真身,倒地昏迷不醒的安锦舒,他凤眸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张。 苏寒他们紧跟其后,刚想进去,就被季玄羽一扫衣袖,将门紧紧带上。 他小心翼翼的将安锦舒拦腰抱起,放在床榻上,转头对门外的仙说道:“别进来!” 苏寒他们顿住脚步,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 还是离墨八面玲珑,隔着门作揖道:“既然羽殿没有别的吩咐,在下先告退。” 离墨扯了扯苏寒和叶枫的袖子,使了个眼色,他们快步离开。 季玄羽看向安锦舒的眼神满是复杂,他将固元化毒的丹药通通喂给她,正想将仙力往她体内输送时,却意外发现,她身体竟排斥外来的仙力。 安锦舒被从双腿延伸出来的花枝缠绕包裹着,每根细藤上都开满了莹白色的小花,季玄羽轻轻触碰,小花立即凋零。 季玄羽手里握着一抹花瓣,不禁困惑,“你究竟是朵什么花?” 安锦舒真身极为特殊,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排斥任何仙力,季玄羽拿她没办法。 季玄羽刚作出决定,想带着她回到仙界,倾尽所有办法救她时,她竟然开始自愈了。 安锦舒身上的莹白小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直到将体内妖毒散出去,花枝窸窸窣窣的收回,她的脸色变得正常,透出薄薄红晕。 季玄羽正惊讶于安锦舒惊人的愈合能力,她渐渐转醒。 安锦舒撑开酸涩的眼皮,喉咙似火烧火燎的痛,她本能的唤道:“水……” 季玄羽端来盛满水的碗,安锦舒小口咽下,恢复些精气神,她哑着嗓子问道:“你好些了么?” 季玄羽皱眉道:“这话原是我应该问你才对,你好大的胆子,将妖毒渡到自己身上,是不要命了么!” 安锦舒虚弱的笑了笑,“我没事,况且我是你的师父,就应该保护好你啊。” 虽然清妖毒的过程有点像扒皮抽筋,但扛过去就好了。 季玄羽没有再追问,帮她掖了掖被角,关心道:“你睡会。” 安锦舒闭目,沉睡过去。 季玄羽翻身到里侧,守这她身旁休养,但他脑海里不断回现一件事,让他心烦意乱,辗转难眠。 他们交战不分伯仲之际,鹰王突然变成安锦舒的模样,盈盈朝他展露笑颜,季玄羽分神,这才让鹰王瞅准空子,重重拍向他胸口。 鹰王本是厄疫魔分支,自有吸食六界生灵贪嗔痴恨爱恶欲的本事,能窥探出他们心中所念,加以利用蛊惑。 季玄羽就是中了鹰王的圈套。 他翻过身,盯着安锦舒姣好的侧颜,胸膛里万年冰封的心猛地跳动,他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凤眸中流露出点点心悦。 他闭目,沉声低语道:“师父,你就是我的念想。” 安锦舒和季玄羽睡了许久。 他们休养好后,出了屋子转了一圈,发现庇护所内秩序井井有条,人们都有自己的安身之地,孩童们不知人间巨变,无忧无虑的嬉闹玩耍。 一个沙包打在安锦舒的小腿,她转过身,看到是个女童,玩闹时不小心碰到她了。 女童定定站在原地,小脸灰扑扑的,可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透着清澈,她细声细语的说道:“对不起姐姐,没有弄疼你。” 安锦舒将沙包捡起来还给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笑着道:“没关系,去玩。” 女童捧着沙包,又重新和小伙伴们玩闹着。 大堂内,季玄羽正在和其他仙议事。 离墨低头思索,面露难色的说道:“鹰王有窥心变幻的妖术,真是难搞。” 六界中,没有真正的心无杂念,仙也不例外。 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季玄羽想道:“遮住眼睛,所见所想皆是虚幻,只要心智坚定,就不会受蛊惑。” 五仙称是。 就在谈话间,月芽轻挪莲步,施施然的走进来,将手中托盘往桌子上一放,她一双杏眼含羞带怯的黏在季玄羽身上,挪不开半分。 季玄羽微怒道:“我不是说过,议事时不许任何人打搅么。” 月芽勾出妩媚的笑容,嗲着嗓子,道:“季公子受伤,奴家心疼的紧,做了一碗补汤,尽微薄之力。” 离墨摸了摸鼻子,撇开眸子,心里暗想着,羽殿不愧风流,走哪都有女子示爱。 季玄羽凤眸扫过那碗汤药,他端到手边,腕间的花蚕丝隐隐跳动,他沉了沉脸色,问道:“师父也受伤了,你给她做补汤了没有?” 月芽顿生嫉妒,她不情愿的说道:“城中药材急缺,奴家先赶着季公子用。” 季玄羽目光如炬看向月芽,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眼瞧她。 月芽害羞的垂下头,小脸儿通红。 季玄羽盯着月芽的眼睛,仰头将补汤喝了下去。? 第三十七章 坟场,心底软肋 月芽看到季公子将补汤喝下后,眼中惊喜的光转瞬即逝,她喜滋滋的说道:“那季公子先忙,奴家就不打搅了。” 她目的达到,扭着腰肢满心欢喜的离开,就等着药效发作,季公子就能爱上她,殊不知她早就落入鹰王圈套。 等月芽走远,季玄羽伸出食指压迫喉结,将含在口中的补汤悉数吐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擦干嘴角水渍。 季玄羽道:“这就是被鹰王蛊惑的人,给我下药。” 离墨他们瞠目结舌,鹰王的人居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在身边? 林叶二丈摸不着头脑,他很是费解,“这和正常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季玄羽道:“所以这就是鹰王厉害之处,主操控人心,心变人变。” 林枫和苏寒点头,他们受教了。 离墨问道:“那月芽怎么处置?” 季玄羽思索片刻道:“先不打草惊蛇,平日里小心为上,不要轻信任何人。”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只能提防。 玉琅城中,黄沙飞舞中,杳无人烟的街道上有个身影踉跄前行。 鹰王三步一咯血,可他脚步未停,走了许久后,它才在一片荒芜中驻足。 它双手合十,口中振振有词,只见黑雾弥漫,黄沙有序的被分裂两侧,地动山摇间,一座精致的宅院缓缓升起。 鹰王迟疑了一会,才走了进去。 进了宅院,与外面黄沙漫天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宅院虽不大,但精致玲珑,楼阁错落有致,处处花香鸟鸣,宛若世外桃源。 鹰王先回到自己屋子,忍痛包扎伤口,此战它大意轻敌,导致元气大伤。 还没有等它稍作休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有女妖慌张的喊道:“鹰王不好了,柳小姐又闹自杀了!” 鹰王脸色一沉,推门而出,疾步往后面的绣楼走去,边走,它还不忘给自己披上一层凡人的皮囊。 绣楼傍着假山而建,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所居之地,鹰王将这里霸占了去,自然里面的姑娘也成了它的掌中物。 鹰王将面前碍事的纱幔扯了个稀碎,看到躺在床榻上毫无生气的女人,她手腕处有汩汩鲜血冒出,血液将她身下锦被浸透。 这幅情景,让鹰王目眦欲裂,暴怒道:“我不是命令过你们,把刀子剪子都收起来的么!她怎么还会伤了自己?” 女妖们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回话,“是柳小姐说她想要上妆,让奴婢们找来菱花镜,就转眼功夫……” 领头的女妖话还没有说完,鹰王打了个响指,她瞬间化作靡粉,这就是违抗他的下场! 其余女妖们吓得不敢吱声,匍匐跪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时,床榻上的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蠕动着没有血色的唇瓣,虚弱道:“放了她们,与她们无关。” 鹰王冷冷的看着女人,女人眼底满是倔强。 最后还是它先服了软,抬手让女妖们都退下。 女妖们如获大赦,赶紧爬了起来,撤了个干净。 鹰王缓缓走到女人跟前,挺拔傲岸的身躯将所有光线挡住,逆光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他问道:“疼么?” 女人闭上眼睛,心如死灰的说道:“疼死我最好。” 鹰王本是凌驾玩弄人心之上的妖,可却唯独拿这个女人没有丝毫办法。 它抬手施展妖术,女人腕间的伤口愈合。 “柳冉,别老折腾自己的身体,有我在,你死不了。”鹰王的语气中夹杂着无奈和心疼。 柳冉惨笑一声,骂道:“畜生!” 鹰王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你说的对,我本来就是个畜生啊。” 柳冉再也绷不住,掩面痛哭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救下你!” 数月前,踏青之际,她在山林间捡到一只受伤的鹰,善良的她把鹰带回家,悉心喂养照料。 却不承想,有一日它竟摇身一变,变成残害城中百姓的大魔头! 鹰王神色复杂,心头翻滚的怒火再也忍不住,它倏地抓住柳冉的手,将她拎了起来,强迫她与它对视,眸中尽是戾气。 “你不是爱那个小白脸么?不是非他不嫁么?那我就扒了他的皮,做了这身皮囊,你看现在的我与他,又有什么不一样?!” 柳冉讥讽的勾起唇角,厉声道:“我心里永远爱的是永郎,你就是个赝品!” 鹰王怒不可遏,一巴掌将安冉掀翻,他猛地扑了上去,扒开她的衣服,不顾她挣扎反抗的身子,强行进入。 柳冉眼神空洞,起伏间她隐隐看到绵连流苏后面的那张雀扇屏风,上面画的是花好圆月人长久的吉利图,那是永郎下聘时,诸多物件的其中之一。 四月初八,原本是她成亲的好日子,可这只妖物将她掳走,将永郎残忍杀死,它还假惺惺的披着永郎皮囊,说它爱她? 是多荒谬啊! 柳冉就像摇曳在风中的柳絮,飘零无依,终于,她连自己的哭声也听不到了…… 一切结束后,鹰王起身,看到柳冉早已昏迷,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满心后悔,却也无济于事了,它又再一次伤害了她。 后背的伤口又崩开了,它知道柳冉闻不得血腥味,只好先行离开。 出门时,鹰王对跪在外面的女妖们道:“照顾好柳小姐,若再有下次,不会轻饶。” 女妖们应道:“是。” 鹰王回到自己房间,身上的皮囊和伤口粘连在一起,撕扯间,它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鹰王极为厌恶这张皮囊,可它又不得不细心的将上面血迹擦拭干净。 忽有一股邪风破窗而入,无数缕黑雾聚集在鹰王面前。 黑雾团中,有道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怒意,“废物!” 鹰王低头,唤道:“哥哥。” “我分裂你出来,委你重任,你却干了些什么?” 黑雾不断跳动着,开口间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们是六界生灵心底的操控者,你倒好,自己的那颗心却被一个女人操控!” 鹰王不愿与黑雾那头的哥哥提及安冉。 他转移话题,狠厉的开口,“我已重伤羽殿,如今的他只有一半仙力,身边又没有得力帮手,哥哥,我将用整个玉琅城做羽殿长眠的坟场!”? 第三十八章 自私,拖为上计 厄疫魔闻言兴奋不已,待羽殿元神灭之时,他就是称霸六界的王! “一定让羽殿有来无回!” 厄疫魔话落,开始施展妖术,黑雾将鹰王团团围住,它被三叉戟灼伤的后背渐渐愈合。 伤势愈合,而黑雾却没有消散,厄疫魔对鹰王身体的改造还不是很满意,又在它后背添上一双狼的眼睛,周围插满野猪身上锋利的倒刺。 每次的改造,都会令鹰王感到痛苦无比,它硬生生咬牙抗下。 结束后,鹰王臣服的低头,道:“我不会让哥哥失望的。” 黑雾散去,又归于平静。 鹰王对着铜镜看了眼自己的躯壳,厌恶别开眼,发泄般将铜镜砸碎。 如今它这幅乱七八糟,恐怖恶心的躯壳,都是出自所谓''哥哥’的手笔。 厄疫魔分裂了它,创造了它,与它假惺惺的上演兄友弟恭的把戏。 而自始至终,厄疫魔只不过是把它当作一把好使唤的刀。 鹰王推开窗户,望向不远处的绣楼,冰冷的眼神变得柔软,它甘愿当刀,等玉琅城事毕后,它能获自由,带着柳冉离开。 玉琅城,官府,庇护所。 难得今日天气放晴,安锦舒坐在廊下,正陪着一群孩子玩翻花绳,孩童们天真无邪的嬉笑声,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增添抹亮彩。 人们在庇护所里,得到许久未有的安全,他们正渐渐驱散心底阴霾,一切看似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自从月芽下药成功后,她也不再帮忙做饭,一门心思扑在季公子身上,但奈何季公子那边却一点动静没有。 月芽愁眉苦脸的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现,悟道:“对!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我应该主动出击!” 敲定主意的她,涂脂抹粉,将自己精心打扮一番后,就往季玄羽卧房走去,路过安锦舒身边,还不忘对她挑衅一笑。 安锦舒已经从季玄羽那里得知,月芽已被鹰王操控,她怕月芽会对季玄羽不利,刚想起身跟上去,却被离墨拦下。 离墨示意她莫急,他挤眉弄眼的笑道:“一个女人而已,季公子能对付得了。” 季玄羽没有在房间,而是在不远处的地方练剑。 月芽捧着汗巾走过去,她离得太近,轩辕剑延伸出的剑气险些伤了她,季玄羽收回剑。 他提醒道:“刀剑无眼,不知躲远些?” 哪来的蠢货,往剑锋上撞。 而这句话落在月芽耳朵里,却被她误解成季公子在关心她。 “奴家这不是心疼季公子练武辛苦,想来帮季公子擦汗么。”月芽边说边靠近,身姿柔若无骨,就往他身上倒去。 季玄羽后退两步,月芽狠狠摔在地上,膝盖都嗑青了。 季玄羽凤眸染上愠色,一眼看穿月芽投怀送抱的拙劣伎俩。 月芽泪眼盈盈,她委屈的唤道:“季公子,你摔疼奴家了。” 季玄羽似是懂了她女儿家的心思,直言道:“你喜欢我?” 月芽害羞低头,扭捏说道:“季公子未免太直接了,奴家脸皮薄。” “嗯,巧了,我也脸皮薄。”季玄羽不咸不淡的道:“我们认识时间不长,况且我婚姻之事得需师父做主。” 三十六计,拖为上计。 月芽被季公子不按套路出牌的举动弄蒙了,过了好一会她才缓过神来,道:“季公子,我真的很喜欢你!” 季玄羽冷淡道:“我不喜欢主动的女人。” 月芽:…… 她自知失言,羞愧的辩解道:“季公子,我以前不是这样,只是遇见你,情难自抑。” 季玄羽摆出一副我都说了,不喜欢主动的女人,你怎么还那么多话的表情。 月芽深感挫败,“是我唐突季公子了。” 说完,她低着头飞快跑开了。 季玄羽继续练剑。 月芽失魂落魄的回去时,正巧又遇上安锦舒。 狭路相逢,她挡住去路,扬起下巴,宣示主权道:“我喜欢季公子。” 安锦舒眉头微微一皱,心想:你喜欢他,去跟他说啊,来找她做甚,她又不是季玄羽。 月芽又道:“季公子说,他的婚姻大事得你做主,锦舒姐姐你不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 安锦舒耸耸肩,道:“我的确不会做拆人姻缘的事,只要季玄羽喜欢你,我没意见。” “所以,你确定季玄羽喜欢你?” 月芽顿时哑口无言。 安锦舒从月芽反应来看,已知晓结果,她拍了拍月芽的肩膀,道:“你加油。” 月芽将安锦舒的手狠狠甩开,头也不回的跑开。 安锦舒无奈摇头。 季玄羽这时出现在安锦舒身后,他说道:“我大概明白了,月芽存了爱慕我的心思,爱慕得不到回应心生嫉妒,被厄疫魔蛊惑心智利用。” 既然明白,就有法子破局。 他道:“我已经安排苏寒每日夜里监视月芽,她与鹰王勾结,我们从中若能得到有用线索也好。” 鹰王神识只在晚上出现,趁众仙松懈之际。 安锦舒叹道:“好好个女孩子,怎就上了妖怪的当,以爱之名,做伤害爱的人事情,说到底不过''自私’二字。” 季玄羽不置可否。 安锦舒感到忧心,“我们处境太过被动了。” 季玄羽眯起眼睛,看向昏暗的天空,说道:“静等时机。” 夜间,万籁俱寂。 月芽辗转难眠。 藏身房梁之上的苏寒哈欠连天,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第一次做梁上君子,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他被羽殿封去仙术,隐藏仙气,与凡人无异,趴在房梁上整整三日了,可除了看月芽盖被子睡觉,也没别的了。 就在苏寒以为这又是个无聊的夜,蜷着身子打盹之际,他突然感到后背发凉,打了个激灵惊醒了。 而床榻上的月芽像是魔怔了似的,突然坐起身,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口中振振有词。 “你的药没有用!季公子根本没有对我动情!” 苏寒使劲揉了揉眼睛,他妈的!见鬼了!他竟什么都看不见! 他不知道的是,鹰王神识本就受月芽牵引,只有她一个人能感知到。 粗粝的声音凭空传来,“那是因为季公子心里丁点没有你,得再加药才有用。” 月芽满脸狐疑,“再下一遍药就有用?当真么?” “当然。”声音继而在月芽耳边蛊惑道:“你把这包药投进水井里,季公子就能天天喝到,药效事半功倍。” “好!”月芽毫不犹豫的答应道。 而落在苏寒耳朵里,他不禁胆颤心惊,紧紧攥起拳。 而药包却不像之前一样,落在月芽怀里,她眼前的那团黑雾突然散开,那道声音也戛然而止,消失不见。 月芽到处摸索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惊慌的喊道:“你别走!给我药,药呢!” 而鹰王房间里,不速之客的闯入,打断它的施法。 柳冉用力扑向房间里的黑雾,鹰王为了不让妖气伤到她,只好终止与黑雾那头人的对话。 鹰王迅速抓住柳冉的肩膀,怒吼道:“你疯了么!”? 第三十九章 妥协,一言为定 柳冉目光凄楚,她崩溃喊道:“你要对月芽做什么!” 鹰王冷静下来,松开对柳冉的桎梏,问道:“你认识她?” 柳冉瘫坐在地,身子一抽一抽的,她哭道:“月芽以前是我的侍女。” 原来如此,怪不得鹰王见到月芽时,感到似曾相识。 鹰王冷冷道:“我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鹰王再次警告柳冉,它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柳冉眼神里充满恨意,她厉声责问:“你杀了我全家还不够,如今连个侍女你都不肯放过!” 鹰王紧皱眉头,它别开眸子,不敢与她对视,“我……” 这件事,它无从狡辩。 柳冉抹干净脸上的眼泪,卑微的乞求道:“求求你放过月芽,好不好?” 柳冉性子一软,鹰王完全拿她有办法,她身边的人几乎都被它屠戮殆尽,她也整日郁郁寡欢的,如果有个亲近的人陪在她身边她或许能开心一点。 鹰王缄默片刻后,道:“若是月芽愿意留在这里陪你,我就放过她一命。” 鹰王为了柳冉,放弃原本想让月芽往庇护所的井里投毒计划,虽然庇护所被防得密不透风,它另找机会便是。 柳冉眸中燃起一抹希冀,她道:“一言为定。” 跟在她身边,也总比现在丢了命好。 玉琅城,庇护所。 苏寒见月芽睡去,赶紧从窗户翻出去找羽殿。 在羽殿卧房,没有找到他,苏寒想了想,转而奔向锦舒主神的卧房。 安锦舒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穿好衣服,起身去开门,看到来人是苏寒,问道:“可是月芽那边出了什么事?” “是的。”苏寒神情一肃,“季公子可在?” 屋子里面传来季玄羽慵懒的声音,“进来。” 安锦舒让出路。 苏寒将刚刚在月芽房间里听到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给羽殿听。 季玄羽懒洋洋道:“鹰王又不傻,知道直接用妖术投毒,肯定会被我们察觉到,所以蛊惑月芽下毒。” “但……”安锦舒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中途会被打断了?” 月芽并没有得到那包毒药。 季玄羽挑眉道:“有东西阻止了它。” 他觉得很有意思,随即又嘱咐苏寒道:“辛苦你继续盯着月芽了。” 苏寒作揖道:“是。” 既然事情汇报完毕,苏寒很识趣的退出房间,轻轻的将门关严。 季玄羽斜倚软枕,乌发随意散在身后,目光沉沉,如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让安锦舒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索性不再费脑子多想,听他安排总归没错。 安锦舒钻进被窝之前,顺手将季玄羽的被子搭在他身上,碎碎念道:“晚上别老提被子,仔细在着凉,也害得我经常起来,帮你盖上。” 季玄羽伸了个懒腰,勾起唇角,“知道了,师父。” 翌日,白天很太平,庇护所的秩序如常。 到了晌午,在外巡视一圈的离墨和林枫林叶两兄弟,满脸灰尘的回来,进门前还不忘摇头晃脑,抖抖身上的黄沙。 走到大堂,他们向羽殿将汇报外面的情况。 “还是没什么异样,外面街上别说什么妖魔鬼怪了,就连喘气的东西都不见一个,至于鹰王老巢,没有发现。” 他们说话间,嘴里的沙子都往外噗噗掉。 季玄羽点,道:“你们先下去歇息。” 林枫林叶两兄弟只想赶紧回去,找水把他们的泥好好搓洗干净。 离墨却扭扭捏捏的不肯走,似有话要说,但也没能张开口。 季玄羽瞥了他一眼,道:“有话就说,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 离墨想和羽殿商量,“我能不能和苏寒换下,我心细手脚轻最适合监视人了。” 这会子他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一股脑将苦水倒出。 离墨叫苦不迭,“最近我皮肤都被风沙吹糙了好几个度,我向来爱肤如命,季公子看能不能……” 季玄羽拒绝道:“不行。” 离墨差点哭出声,他不死心的问,“为啥嗷?” 季玄羽解释道:“这里的仙就属苏寒最菜,让他出门撞上鹰王,相当于去送死。” 离墨觉得羽殿说的好有道理。 季玄羽问他:“还有什么事么?” 离墨立即道:“没有了,在下告退。” 离墨走后,安锦舒忍不住感叹道:“看现在四方主神,再想想之前他们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季玄羽轻笑道:“还不是我感化有方。” 嗯,拿羽殿的身份''好好’将他们从头到脚的感化了。 这本是句极其傲慢的话,然而却被季玄羽说得义正言辞,理所当然,安锦舒哑然失笑,也只有他了。 安锦舒觉得,她为仙千百年来,做得唯一一件很成功的事,就是认了季玄羽当徒弟。 夜色降临,已过寅时三刻。 苏寒原本以为鹰王神识昨夜刚来过,总得间隔上几日,结果却出乎他意料,鹰王神识不仅来了,还操控着月芽出了房间。 事情发展越发超乎苏寒想象。 苏寒不敢跟的太紧,生怕打草惊蛇,他在心里默念了三十个数后,才悄无声息的翻身出了窗户。 苏寒刚落地藏好,就看到月芽步履飞快,机械般朝庇护所大门走去,不做任何停顿的迅速离开。 苏寒刚想去找羽殿,转头差点撞上,羽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他连忙回禀,“季公子,月芽跑出去了。” “我知道。” 这次,鹰王是施展的妖术带走月芽,虽然已经做的极其隐蔽,但也被季玄羽腕间的花蚕丝感知到了。 季玄羽叮嘱苏寒,“把安锦舒看严实了。” 说罢,就闪身追了出去。 安锦舒一脸无辜的开口问道:“你是放我自己出去呢,还是跟我一起?” 苏寒欲哭无泪,心想:这两仙纯属给自己找为难么。 他显然和上次一样没得选择,说道:“我去叫离墨和林枫,夜里外面危险,我们结伴而行。” 以防鹰王使调虎离山之计,让叶林留下守庇护所。 外面温度骤降,风沙越发的大,冷冷拍在脸上,就如小刀豁出一道道细微口子般疼。 然而众仙在茫茫黑夜中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的踪迹。 季玄羽考虑片刻道:“不用再做无用功了,回去。” 瞧着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手法,显然是只冲月芽来的。? 第四十章 翻脸,是个情种 月芽脑子混混沌沌的,只知道一味麻木的前行下去,不知在风沙中走了多久,不知如何进了那座陌生又熟悉的宅院。 她渐渐恢复意识,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心头涌上熟稔,不禁眼眶一热。 花园的转角处,鹰王负手走来。 月芽惊喜的喊道:“永公子!” 她今晚莫不是在梦游!不仅回到从小长到大的府邸里,还看到了小姐的夫君,永公子! 鹰王顿住脚步,他身后有个娇小的身影,探出头来。 月芽失声惊呼,“小姐!” 她扑向小姐怀里,熟悉的栀子花香盈满鼻间,是小姐! 柳冉与月芽紧紧相拥,她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她哽咽的将思念道出,“月芽,你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一旁的鹰王冷冷开口,“我只给你半个时辰。” 柳冉垂下眼帘,道:“可以,但我们要说些体己话,还请你先离开。” 鹰王识趣的转身走远。 柳冉拉着月芽去花园的凉亭坐下,立即有女妖端来瓜果点心,堆满了整整一桌子。 月芽见到新鲜瓜果和喷香的糕点,眼睛都看直了,自从城中经历浩劫之后,她再没吃过这等子好东西。 月芽馋的不轻,咽了咽口水,说道:“小姐,我饿。” 柳冉含笑推给她,“吃。” 月芽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心满意足的眯起眼,如今小姐和永公子都在,宅院也在,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月芽嘴里塞满吃食,她含糊不清的问道:“小姐,你不是被妖怪抓去了,后来是怎么和永公子团聚的?” 还有这座宅院,居然能在风沙中屹立不倒,若不是亲眼所见,真难相信。 柳冉努力牵起唇角,挤出抹苦涩的笑,她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和月芽讲述她被掳走后发生的事情。 月芽闻言,震惊的张大嘴巴,口中糕点随之滚落在地,她跳起脚,瞬间躲得老远。 月芽满脸警惕,道:“你和那个妖怪,把我带到这里做甚!” 柳冉起身,刚往前走了两步。 月芽立即吼道:“你站住,别过来!” 柳冉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你这是怎么了,连我也不相信么?” 月芽冷哼一声,眼神中充满不屑,道:“谁知道你用什么狐媚子功夫,在那妖怪身边苟且偷生呢,你可别挨得我太近,我嫌脏!” 鄙夷羞辱的字眼,竟是从月芽嘴里蹦出来,柳冉不可置信,她小心翼翼的唤道:“月芽?” “你别叫我名字!”月芽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嫌恶,她毫不留情的说道:“从此以后,你就当不认识我。” 柳冉情绪也激动起来,含泪道:“你听我解释,我如今这般,哪里是我愿意的?鹰王杀了我全家,杀了永郎!我恨不得将它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她以为从小陪她长大,胜似亲人的月芽,会理解她的艰难。 可月芽却像完全变了副嘴脸,那样的陌生,她出言讥讽道:“你从小金枝玉叶,高高在上,也有卖笑做娼的今天啊?” 月芽的话似刀子般狠狠扎在柳冉心上。 柳冉面色惨白,身体如凋零的枯叶,摇摇欲坠,仅靠右手撑着石桌,才不至于倒下去。 月芽心中满满的嫉妒,将她彻底吞没。 她倨傲的扬起下巴,撕破脸皮道:“我自诩美貌胜过你,而只因你比我会投胎,你便是主子,而我却是奴婢。” 这世道就是不公平!月芽将压抑在心头多年的嫉恨,一股脑倒了出来。 “可风水轮流转,我看见你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我高兴地恨不得放鞭炮庆祝,哈哈哈!” 柳冉惨然一笑,心中那抹幻想被打破,从此她的身边再无一知心人! 她念在月芽照顾她多年的份上,苦口婆心的劝道:“你留下来,无论如何我都能保住你的命。” 月芽才不情愿,外面还有她的季公子。 她翻了个白眼,义正词严的说道:“谁要跟你同流合污。” 柳冉纵然全身长满了嘴,也无可奈何。 半个时辰的功夫,转瞬即逝。 鹰王出现在花园的凉亭里,他看到柳冉脸颊满是泪痕,心疼的想将她揽入怀中,却被她倔强推开。 鹰王也不勉强,用余光扫了一眼,几乎快贴在柱子上,瑟瑟发抖的月芽,心下了然。 它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都和你说了,月芽是个心术不正的,你偏不信,还害得你又伤心了。” 说罢,鹰王挥了挥衣袖,月芽消失在凉亭中。 柳冉紧张的问道:“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鹰王道:“她从哪里来的,自然回到哪去。” 柳冉她于心不忍,还想替月芽求情,却被鹰王强势打断了。 鹰王语气霸道,不容置喙,“我说过,只有一次机会。” 它将她打横抱起,往绣楼里走去,夜里太长,是柳冉永远逃不过的劫难。 天亮后。 月芽是在自己的屋子里睡醒,她觉得浑身难受,腿脚也酸累不堪。 月芽掏了掏衣袖翻找着,将藏在里面的一块糕点拿了出来。 她怔怔地看了许久,若没这块糕点证明,仿佛昨夜经历种种,只是场梦境。 月芽想出门打盆水,洗洗脸清醒下,推开门却发现苏寒一动不动地站在外面。 苏寒皮笑肉不笑道:“月芽姑娘,季公子叫你去大堂一趟。” 月芽欣喜应声,这还是季公子头次主动找他呢,她美滋滋道:“我先去洗漱打扮下。” 苏寒拦住她,“季公子催的急,月芽姑娘先过去。” 月芽怕季公子再等急了,只得用手草草理了理头发,就疾步往大堂走去,苏寒紧跟其后。 大堂内,不仅有季公子,还有安锦舒一众人等。 月芽直接无视掉他们,扭着身段就往季公子身上贴,然而没等她靠近,说上句话时,她突然觉得右手指尖好像被针刺了一下。 她眼前发黑,顿时失去意识。 月芽身后,安锦舒十指不紧不慢的操控着花蚕丝,顺着月芽的血管,钻进体内继而遍布全身。 花蚕丝做武器用,算不得上乘,但它最厉害之处是在于读心,探取六界生灵脑海中的记忆。 随着月芽脑海里的记忆一幕幕上演,众仙将所有片段串联起来,弄清楚前因后果。 离墨不知从哪搞来了一把羽扇,握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吃瓜之余,他不禁啧啧感叹,“没想到这个鹰王,还是个痴情种呢。”? 第四十一章 代替,以假乱真 众仙现已知晓事情来龙去脉。 从表面来看,柳家小姐为了保护月芽,想将她带在身边,被月芽拒绝。 但透过表面往深处想,若将这点充分利用,试着将仙安插进鹰王老巢里。 而众仙中唯有安锦舒是女仙。 安锦舒不假思索的说道:“我用花蚕丝做的人皮面具足以以假乱真,再将我周身仙术气息封印……” 她的话没有说完,季玄羽立马打断,“师父,我不能让你身陷险境。” 安锦舒看向离墨等仙,希望他们能帮忙说句话,然而他们选择集体别开眼,沉默不语,他们自然是听从羽殿的。 “是你说的静待时机,现在机会来了,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改变现在被动的局面。”安锦舒试图说服季玄羽。 季玄羽拒绝道:“你想都不用想。” 安锦舒:这个人蛮横起来,就跟个石头似的,冥顽不灵。 她只得暂时先放弃争论这件事,转而问道:“月芽该怎么处理?” 这个很简单,季玄羽道:“找个地把她关起来,施个昏睡诀,一直睡下去。” 众仙齐力将庇护所的水井和存粮食的库房用仙术加持封印,除了他们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靠近,以防鹰王再蛊惑了谁,往里做手脚。 众仙每晚轮流值夜,与鹰王以庇护所为界,形成旷日持久的僵持局面。 每个仙心里都清楚,这并非长久之计,待到鹰王伤势恢复,卷土重来之际,又将是一场恶战。 安锦舒回到房间,因季玄羽不让她假扮月芽,对他大发脾气。 安锦舒生气的将季玄羽铺盖卷成卷,扔到门外去,“你抱着自己的被子,滚出去!” 季玄羽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他脸色难看,默默的低下身将被子被褥捡起来,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安慰道:“师父,别闹。” 安锦舒气呼呼的双手叉腰,道:“你不听我的,就别想进我屋门!” 季玄羽耸拉着眼皮,眉宇微挑,面对安锦舒的脾气,他显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离墨看不过去,硬着头皮顶着成为炮灰的风险,将羽殿拉到一边,小声开解道:“女孩子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羽殿哄哄就是。” 季玄羽没有经验,求教道:“怎么哄?” 离墨手里摇着扇子,琢磨了片刻,问道:“锦舒主神喜欢什么?羽殿可以寻来,讨她欢心。” 季玄羽摇摇头,他不知道。 安锦舒总是一副与世无争,顺其自然的性子,从来不见她对什么东西表现出强烈的喜欢。 离墨无奈的摊开手,表示那他也没办法了。 “什么仙都敢来凑热闹,还不快滚!”屋里的安锦舒又凶了起来。 离墨被吓了好大一跳,赶紧将羽殿拉到一边,在锦舒主神看不到他们的地方,他悄声说道:“羽殿,要不我们先走,等锦舒主神火气消了再过来。” 见羽殿还在犹豫不决。 离墨以过来仙的身份,劝道:“女孩子发脾气时,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等锦舒主神火气消了,羽殿再来说两句好话也不迟。” 季玄羽想了想,道:“真的?” 离墨拍着胸脯保证,他绝对讲真。 季玄羽看了眼紧闭的屋门,默默叹口气,抱起被褥慢吞吞的离开。 离墨看着羽殿有些萧瑟的背影,摇着手中羽扇,不禁感叹,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就连如万年冰封般孤傲的羽殿,也逃不过。 等离墨也走后。 安锦舒悄悄打开房门,探头探脑的看了一圈,见没仙后,她踮着脚尖顺着墙根,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苏寒看到锦舒主神的那一瞬,左眼皮就开始突突地跳,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妙。 他脚底抹油就想溜,心底默默祈祷,锦舒主神千万不是来找他的。 老天显然没有听到他心里话。 安锦舒开口叫住了苏寒,“你别走。” 苏寒定在原地,僵硬的转过头,道:“锦舒主神你找我?” 安锦舒人畜无害的一笑,道:“对,我找你有事。” 苏寒想哭的心都有了,他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锦舒主神找他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安锦舒开门见山,道:“我要假扮月芽,引鹰王上钩,当然前提是需要你的帮忙。” 苏寒无精打采的垂首,他现在只想当个聋子和哑巴,可现实不允许。 苏寒由衷的劝道:“锦舒主神,季公子也是为了你好,你还是听他的,再说我们这么一群大老爷们在,怎能让你个女仙只身涉险?” 话糙理不糙,可安锦舒不是这样想的。 她道:“拖着一日就多一分危险,我们倒是没什么,可玉相城仅存的凡人呢?他们饱受妖魔摧残,朝不保夕,不知今夜睡下,还能不能再看到明日太阳。” 锦舒主神的每句话,似锥子狠狠扎进苏寒的心,他羞愧得无以复加。 以前他只是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仙二代,就算来到凡界,他初始想法也是来混日子镀金的。 可后来因他的疏忽和大意,玉琅城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他是罪魁祸首,他是千古罪仙。 安锦舒语气悲悯,“你若心里有半分良知,想救玉琅城的人们,就配合我。” 苏寒心里已经动摇。 他犹豫不定,“季公子主意多,锦舒主神不妨等等看。” 安锦舒摇摇头,道:“还是那句话,我们等得起,玉琅城百姓等不起。” 苏寒攥紧拳头,等他再抬头时,眼神变得坚毅,他答应道:“好。” 安锦舒微微一笑,两仙随即配合行动。 她端详着月芽的脸,用花蚕丝做出人皮面具,精细到连肌肤纹理都一模一样。 苏寒帮忙将锦舒主神的体内仙术封印。 等安锦舒带着月芽外貌的人皮面具,出现在苏寒面前的时候,他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差点以为真的月芽逃出来了呢。 苏寒夸赞道:“我与锦舒主神,和月芽都接触过一段时间,尚且都能被蒙蔽过去,鹰王就更不用说了。” 安锦舒心里有数。 苏寒作揖,认真道:“锦舒主神,若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愿舍命相陪!” 舍命还他造下的孽。 第四十二章 发现,滔天盛怒 安锦舒和苏寒的计划悄然进行。 她将冷言冷语的态度贯彻到底,不愿搭理季玄羽。 离墨和林枫林叶两兄弟看在眼里,只能干着急,眼见这些日羽殿脸色阴云密布,他们也跟着不好受。 这天一早醒来,离墨就去寻羽殿,发现他不在屋内。 离墨感到纳闷,又在庇护所里转了一圈都没找到羽殿,现下只有锦舒主神那还没去。 离墨是个精明的,不敢贸然打扰,他去找林枫林叶两兄弟,悄悄商议道:“羽殿在锦舒主神那?” 林枫嘶了一声,“不能,昨天我还看见他们吵架呢。” 林叶也拿捏不准。 离墨挤眉弄眼的怂恿着,“要不你们去问问?” 林枫林叶两兄弟连连摆手,离墨不敢,他们就有熊心豹子胆了? 就在三仙激烈争论,到底该让谁去时,安锦舒冷不丁出现在他们身后。 “你们好像在说我?” 离墨赶紧朝林枫林叶两兄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转过身,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锦舒主神这么巧,你也在这晒太阳?” 安锦舒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 气氛顿时陷入尴尬。 过了好一会,林叶耐不住性子,大咧咧的问道:“锦舒主神见到季公子了么?” 安锦舒扯起嘴角,“找男人都找到我屋里来了,真有意思。” 三仙闻言,不敢再多言。 林枫拱手作揖,道:“是林叶唐突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安锦舒语气淡漠,告诉他们,“不用找了,季公子半个时辰前告诉我,他要回玉相城一趟。” 闻言,他们松口气。 林叶好奇的问,“那季公子回玉相城做甚?” 安锦舒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转身走了。 林叶有些生气,嘀咕道:“锦舒主神也忒不通情理了,羽殿还不是为她好,至于闹别扭到现在么?” 林枫打住他的话茬,示意别再多言了。 离墨也是这个意思,“羽殿的私事,我们也不好插手。” 三仙悻悻离去。 今夜当值的仙是苏寒。 他怀里抱着三叉戟,蹲在庇护所的大门口,眼睛时不时撇向一个方向,直到一道轻盈的身影出现,两仙隔着很远,默契的对视一眼。 在苏寒的掩护之下,安锦舒偷偷溜到以前月芽住的房间,她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换上人皮面具,躺在床榻上。 安锦舒将身体放空,脑海里开始循环重复月芽的记忆,吸取着七罪中的嫉妒和憎恨。 鹰王会利用人心,她的花蚕丝也会探取人心为己用,这是她与鹰王之间的攻心较量,就看谁能更胜一筹。 在此前,安锦舒已等了五个夜晚,她不知道今晚会不会等到。 安锦舒偏过头,看着从窗户倾泻进来的月光,怔怔出神。 直到,她看到一缕黑色的烟雾,顺着窗户缝隙钻了进来,逐渐形成黑色团雾。 安锦舒心下一凛,她要等的鹰王神识终于出现了! 她站起身直视黑雾,主动开口,“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受苦,我愿意回到小姐身边伺候她。” ‘月芽’态度转变,这是黑雾始料未及的,它隐隐跳动,粗粝的声音传来,“难道你不爱季公子了么?” ‘月芽’痛苦的皱眉,内心在季公子和过好日子两个选择中,反复纠结。 黑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谈爱?”心底的自私占了上风,‘月芽’下定决心。 “季公子和你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现在只想跟在您身边,伺候小姐。” 黑雾那头的鹰王陷入沉思,它想起以前在柳宅时,月芽像个跟屁虫似的,围在柳冉身边,两人整日里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不断。 那时的柳冉脸上满是笑意,而如今它纵然将无数珠宝锦缎,全都堆在她面前,也难再换她的笑颜。 安锦舒手心里全是汗,她紧张到快要窒息,这场内心欲念的博弈,一念之差便是败局! 不知过了多久,黑雾终于说话,“好。” 安锦舒闭目,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赢了! 失去意识前,她在心底暗想:对不起玄羽,我终是等不到天亮后,你送我的那束花了。 这边,苏寒看到有道黑影,朝墙的方向走去,他靠着柱子装睡,悄悄睁开一只眼,看到锦舒主神翻身上墙离开。 苏寒倏地站起身,他望向锦舒主神消失的方向,眼眸尽是浓浓的担忧。 他默念道:“此去危险重重,万望保重。” 翌日,清晨。 季玄羽匆匆赶回,他怀里捧着数十株带着露珠的鲜花,鲜艳欲滴,煞是好看。 苏寒正好看到这幕,神色复杂,他跟在羽殿身后,往锦舒主神的房间走去,意料之中屋子里空无一仙。 季玄羽看着整齐的床榻,笑容凝滞在脸上,他心头一跳,沉声问道:“安锦舒呢?” 苏寒跪下,回禀道:“锦舒主神做了她想做的事。” 季玄羽凤眸泛冷,扫了眼地上的苏寒,威压包裹着滔天盛怒笼罩而来。 “苏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帮着她,欺瞒本殿!” 苏寒跪地不起,一言不发的承受羽殿怒火,他从答应锦舒主神的那刻起,已就预料到现在的局面。 他依然坚定道:“我不悔!” 离墨和林枫林叶都住的不远,刚过来就听到苏寒在顶撞羽殿,吓得他们魂都没有了,赶紧埋头跪下。 季玄羽冰冷的眼神横扫而过,“你们也帮她了?” 离墨和林枫林叶将头摇的像拨浪鼓,连忙撇清关系,他们是嫌命长了,敢跟锦舒主神一样,忤逆羽殿。 苏寒很仗义的开口,“与他们无关。” 离墨和林枫林叶闻言,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苏寒是有事真敢上啊。 季玄羽怒极反笑,将手中花束劈头盖脸砸在苏寒脸上。 “你知不知道,她会很危险!” 苏寒跪在凌乱一地的花瓣中,抬眸看向羽殿,眼神依旧坚毅不变。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锦舒主神心中所愿,她想让玉琅城的凡人们,站在阳光下,看繁花遍布山野。” 第四十三章 做戏,假意虚情 苏寒的话,在众仙心头一震。 看繁花漫布山野! 这本是件最平常不过的事,却是玉琅城子民们心底里触不及的奢望。 季玄羽以手覆额,凤眸延伸出的戾气渐渐消散,他不知为何心乱如麻,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却是第一回失态。 离墨和林枫林叶两兄弟对视一眼,三仙心里皆五味杂陈。 林枫直言,“锦舒主神巾帼不让须眉,实在是让我们无地自容。” 换言之,锦舒主神现下已在鹰王老巢,他们就算追也来不及了,现在只能静等时机。 季玄羽不与他们废话,大胯步离开。 他在漫天黄沙中,寻了又寻,他留下的脚印被风沙盖了一层又一层,却找不到丁点的蛛丝马迹。 季玄羽抓起地上的一把黄沙紧紧握于掌中,可越攥的越紧,黄沙顺着他的指缝流逝的越快,到最后只落个徒劳奈何的结果。 柳宅,绣楼之上。 柳冉枯坐在菱花镜前,眼睛里没丝毫光彩,如个提线木偶般,任由女妖们摆弄,为她梳洗上妆。 苍白的唇瓣被口脂点上一抹红色,柳冉才显得有点精气神。 柳冉皱眉,恹恹问道:“可以走了么?” “奴婢告退。”女妖们麻利的将物件收拾好,将菱花镜捧在怀里,悉数退了出去。 她们将门关上。 有个穿蓝衣的女妖面露不忿,隔着门高声埋怨道:“还真把自己当碟子菜了,摆谱给谁看呢?” 领头管事立即呵斥,“闭嘴!” 蓝衣女妖撇了撇嘴,不服道:“我就看不惯他那副死人样!” 有别的女妖讥笑开口,“管她哪副样子,谁让鹰王稀罕呢,要是你有本事,也招鹰王上你塌啊。” 蓝衣女妖得意挑眉,“你还别说,昨日鹰王还多看我几眼呢。” 就当女妖们想笑她自作多情时。 鹰王突然出现。 他冷笑出声,“哦?是么。” 话落,蓝衣女妖已化作一缕靡粉。 鹰王烦躁的捏了捏眼角,这些个不安分的东西,之前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月芽留在冉儿身边。 但现在见到这些个女妖趁着它不在,背地里作践冉儿,它现在便觉得,还是得有个人陪在冉儿身边,会更好些。 鹰王发话,“还不快滚!” 顿时,鸟兽鱼散。 要不是顾及冉儿在屋里,它定把她们的舌头全都拔了。 鹰王推开门,看到柳冉死气沉沉的样子,它心下更烦躁了。 鹰王单手捏住柳冉的下巴,强迫与它对视,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柳冉不应声,眼底仍是一片死寂。 它语气别扭,解释道:“冉儿,我没看那个女妖。” 柳冉轻嘲一笑,它看不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对了,你那个侍女月芽,说愿意留在这伺候你,就在楼下,你要不要见?”鹰王装作无意的提及。 柳冉眨了眨眼睛,情绪带起波澜,道:“我要见!” “你之前还因为她哭了许久,我怎么哄都哄不好,你哭得还更厉害了。” 鹰王抬手摸了摸柳冉柔软的乌发,眼神里满是宠溺,半开玩笑的说道:“要不要我给她教训,帮你出气?” “你别动她!”柳冉脸色发白,警惕的看向它,“我求你了。” 鹰王见她被吓到,赶紧安抚道:“好,我不动,我这就让她上来见你。” 鹰王操控妖术,将‘月芽’带了过来。 ‘月芽’机械的站在门边,眼神空洞,柳冉连唤了好几声,她都不应。 柳冉紧张的问道:“你把月芽怎么了?” 鹰王抬手,将妖术撤去。 ‘月芽’缓缓睁开眼睛,先是茫然了片刻,神智归位后,她看到柳冉,欢喜的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她,“小姐!” 柳冉见今日的她就像换个人似的,虽然经历那夜的事,再见到她时心情难免复杂,但柳冉不是个计较的,只道:“你能想开就好。” 鹰王说道:“冉儿,我还有事,晚上再过来陪你用膳。” 柳冉身子微颤,垂下眼帘。 鹰王离开。 下一秒,‘月芽’的神色褪去,再睁眼时,已是安锦舒。 安锦舒松开柳冉,飞快地开门检查一遍外面还有没有别的妖,随后对着柳冉说道:“我不是月芽,但我能救你出去。” 柳冉满脸愕然。 安锦舒将事情原委讲给她听。 柳冉终于明白了,“你是说,你代替月芽进来,好能跟你的伙伴里应外合除去鹰王?” 安锦舒点头,“是的。” 柳冉抓住她的手,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萍,原本柔弱的嗓音变得尖利,“什么时候能杀了它!你们快把它杀了!” 安锦舒示意柳冉小声些,“隔墙有耳。” 柳冉大口喘气,好不容易将自己情绪平复下来,“不好意思,我刚刚那副样子,应该吓到你了。” 安锦舒看向柳冉的眼神中充满心疼,“没事的。” “鹰王狡猾,妖力强大,想让它死,得需要你的配合才行。” 柳冉抬起眸,不假思索的问,“我该怎么办?” 柳冉比安锦舒预料中的还要恨鹰王,沟通起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安锦舒犹豫片刻,说道:“你要先试着顺从它,收起憎恶和仇恨。” 这对于柳冉来说,无疑很残忍,但只有这样,才能让鹰王收起警惕,对她产生信任。 柳冉痛苦的埋下头,道:“我尽力。” 安锦舒安慰她,“你不用着急,我们慢慢来。” 安锦舒陪柳冉去花园散心,柳冉说了许多过去美好的事,她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她经过安锦舒的疏导,她心情变好了许多。 天色刚暗下来,鹰王来到绣楼,陪柳冉用膳。 只是小半日不见,柳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有了精气神的她,在微暗的烛火衬映下,越发明艳动人,鹰王都看痴了,几乎溺毙其中。 柳冉眉眼含羞,娇声道:“你别老盯着我看,吃饭。” 说罢,还夹了一筷子的肉放在它碗里。 鹰王将肉囫囵个吞下,手搭在在膝盖两侧,变得局促起来,它很珍惜这一瞬,生怕眨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月芽和我说了,与其守着过往纠缠不放,只会伤己。” 柳冉柔弱的语气中透着感伤,她终是道出那句,“我想往前看。” 往前看!无疑是给了鹰王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它惊喜若狂,立即吩咐外面的妖,道:“端酒来,今儿我高兴,定敞开了喝!” 门外候着的妖是鹰王亲信,面露难色的劝道:“您不宜饮酒,还是别喝了” 鹰王大手一挥,打断道:“别那么废话,让你拿酒就去拿来。” 亲信见状,只好下去准备。 柳冉嗔道:“不过是喝个酒而已,还推三阻四的,扫兴。” 鹰王将柳冉揽入怀中,爱不释手,它解释道:“喝酒我会神志不清,但没关系,今夜我们大醉一场,醒了之后就往前看,好不好?” 它又不厌其烦的重复一遍,只为再得到一句肯定。 柳冉颤了颤眼睫,垂眸掩去厌恶,她勾起笑容,“好。” 门外的安锦舒将他们谈话,悉数不落的听了进去,原来鹰王也有弱点,酒。 酒能丧志,麻痹神经。 安锦舒怎么没想到这点,一个操控六界生灵心底的妖,最忌讳的是失控。? 第四十四章 沉醉,自欺欺妖 鹰王从被分裂出来,有独立的妖身到今日, 唯有两件事让它感到称心。 一件是那日,树林初见安冉,一件事今夜,安冉放下过去,试着接纳她。 天知道,它有多高兴! 有女妖端酒进来,帮鹰王斟满一杯,它大手拂开,笑道:“小杯喝哪能尽兴?还是直接捧着坛子闷,来的更痛快!” 柳冉主动拆开酒封,递到他手边,她语调微微上挑,带着丝媚意道:“请大王尽饮。” “大王?”鹰王捏了捏她的鼻尖,困惑道:“为何不是郎君?” 柳冉心中冷笑,她这辈子只会唤永郎为郎君。 可她表面仍装得一副乖巧讨喜的模样,“郎君叫起来未免太小家子气,哪里配得你生杀予夺的气势,还是叫大王的好。” 鹰王爽朗大笑,一拍即合道:“对,大王好。” 它盯着她娇软的唇瓣,再也控制不住,深深印了上去。 “这是你叫大王的奖励。” 柳冉面色红晕,半推半就的说道:“大王,那还有妖呢。” 女妖恨不得将头埋在地底下。 鹰王挥挥手让女妖退下。 它想拿起酒坛,却被柳冉按住。 鹰王见她神色不对,紧张的问,“怎么了?” 柳冉吃醋道:“你弄那么多貌美的女妖在我身边做甚,成日晃得我眼晕心烦。” 鹰王当是什么事,原来只是因为这个啊,它立马赔罪。 “我原想着让她们照顾你,却疏忽了你的感受,现在有月芽在你身边,就用不着别的妖了,她从小伺候你,我也放心。” 柳冉甜甜一笑。 鹰王继续和和她对饮,他细心的嘱咐道:“你身子弱,别喝太多。” 柳冉陪着它,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很快她就不胜酒力,醉倒过去。 鹰王也醉了,就连它自己也分不出是酒醉,还是醉在温柔乡,它抱起她时走路都不稳,小心地将她放在床榻上,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它自言自语道:“我真想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 这一切美好的多么不真实。 鹰王怔了怔神,右掌中腾出一股黑雾,它想侵入柳冉的心底一探究竟,想要弄清她的变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黑雾在它掌心跳动许久,但鹰王最终没能下得去手。 它不敢,却还自欺欺妖的找着借口,冉儿身子原本就不好,它就算再小心,妖气入体也难免会伤着她。 鹰王索性放弃,就算是砒霜,它也甘之若饴。 柳冉醒来时,已过晌午,她头痛欲裂,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好在鹰王已走,她不用继续演另她做呕的戏码。 安锦舒端来一碗醒酒汤,柳冉小口喝下,才觉得好些。 安锦舒道:“鹰王把外面的女妖撤了个干净,我观察过,宅子里妖本就很少,现下我们身边也没了眼线,行事会方便很多。” 柳冉道:“它生性多疑,身边信得过的妖屈指可数,能进出宅子的必是它心腹。” 按着鹰王的话说,它施以恩惠换来的顺从,就如红杏,指不定哪天就爬出墙了,根本不可靠。 安锦舒将另个好消息告诉柳冉,“我好像知道鹰王的弱点了。” 柳冉眼眸一亮,“什么?” “酒。”安锦舒将她的分析道了出来。 柳冉露出真心的笑容,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她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你继续稳住它,尽量让它心思全放在你这,我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将柳宅位置和消息传达回城中的庇护所里。” 安锦舒已经想好了。 柳冉忧心忡忡道:“你的做法会很危险。” 若不小心暴露,后果不敢想象。 安锦舒却坦然道:“若我害怕,我现在连见到你的机会都没有。” 她没有退路了。 此后,柳冉变得异常乖顺,缠得鹰王恨不得掏心掏肝的对她好,这几日他们几乎黏在一处,形影不离,它从来没觉得时间竟过得这么快,它格外珍重每一刻与她相处的时光。 几日下来,鹰王发现冉儿还有些闷闷不乐,时不时看着远处发呆。 这天,鹰王刚从外面回来,没走多远就看到站在墙根下的冉儿,它将披风解下来,搭在她身上,关心道:“怎么站在风口上吹风呢,也不知道躲开。” 柳冉神色黯然,语气有些失落,“这里是能看到天空最远的地方。” 鹰王立刻读懂她的心思,问道:“你可是想外面了?” 柳冉眉眼间染上一层薄薄的怒气,别开眸子冷声道:“你明知道还问我。” 鹰王见她发脾气也不恼,牵起她冰凉的玉手,放在掌心里慢慢搓热,小心翼翼道:“怎么说着说着,还不开心了?” “大王不带我出去,又故意问我,不是为了气我,还是为了什么?” 柳冉的小性子落在鹰王眼里,却是另一番风情。 他考虑片刻,道:“你想出去散散心,我随你心意就是,等过两日,外面天气好些,我陪你出去。” 柳冉不敢相信,又问一遍,“当真?” 鹰王与她拉钩作保,“绝不骗你。” 它看着冉儿明媚的笑脸,觉得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鹰王耗废妖术,将玉琅城变成了荒漠,它又得将黄沙撤去,尽快让城内恢复到原本样貌。 又是一番消耗,它被三叉戟所伤,好不容易痊愈,又因大兴妖术,牵连旧伤反复,但为博心爱之人一笑,它甘愿。 玉琅城中。 众仙亲眼目睹黄沙褪去,土地裸露出来。 季玄羽站在街上,阴沉多日的脸色,终于破出一道缝隙,他对身边的众仙道:“我们等的时机要到了。” 离墨很快意会到羽殿的意思,“难道黄沙消退,与锦舒主神有关?”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不仅证明锦舒主神处境安全,也知道了她在鹰王老巢里,已经有操控局面的能力。 季玄羽回玉相城,将狸月带了过来,他们身上仙气太重,若有同类气息,行事会容易得多。 听完玉琅城的遭遇,狸月瞠目结舌,震惊好半响,才渐渐缓过神来。 她给锦舒仙子竖了个大拇指,佩服道:“锦舒仙子不愧是女中豪杰。” 然后又调转矛头,把离墨一甘仙等,喋喋不休的骂了个遍,翻来覆去的不过是怂货没胆之类的词汇。 对苏寒的骂法,那可谓精彩纷呈,花样繁多,要是让狸花充分发挥,她能三天三夜不不带停的,还保证一个字不重复。 反正狸月又不是混仙道的,她怕得罪谁。 苏寒被狸月说的羞愧难当,恨不得以头抢地,当场把自给了结谢罪。 季玄羽被她吵的头疼,道:“行了,我叫你来是说正事的。” 狸花这才不情愿的打住。 她摸着狐狸下巴,想起一件事,道:“我之前在玉琅城倒是有个相好,盘了山头当小头目,我可以跟他套套近乎,看能问出个什么来。”? 第四十五章 叙旧,展开计划 季玄羽不放心的问,“那妖可靠么?” 狸月理所当然的说道:“想什么呢,当然不可靠了,妖可靠能出卖他老大?那我还找他问个什么。” 狸月的逻辑落在众仙心里,觉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狸月掰着手指头,盘算道:“我那个相好,生的小妖崽子都好几窝了,我与他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保不齐他愿不愿见我,我尽力好。” 季玄羽摊开手,道:“任你发挥。” 狸月废了好多功夫,才凭着模糊的记忆,从一座座荒山中,找到之前老相好的窝。 老相好是只银皮狐狸妖,狭长细眼,眉梢中含着几分妖孽媚态,长相面若桃花,雌雄难辨。 他看到狸月出现在他家门口,惊讶地合不上下巴。 狸月苦思冥想半天,道:“嘿,夜……?”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好心提醒道:“我叫夜赫。” 狸月拍掌,呲出两颗小狐狸牙,开口套近乎道:“对,夜赫兄,好久不见呀。” 夜赫皱眉,兄? 他冷着脸道:“我们之间算哪门子的兄妹?” 见过有曾在床上打架的兄妹么? 狸月鼻孔都被气歪了,夜赫哪里是狐狸妖?肚子里分明揣着小肚鸡肠,理当该去认鸡当祖宗。 夜赫抱胸道:“我记得上次咱两分开的时候,你不是和我说老死不相往来么?” 狸月耸拉着狐狸眼,神情恹恹,她是说过。 这个死渣男,儿子都老大小了,还诓骗她没有娶亲,玩弄她身不说,险些还将她一个狐狸心都赔了进去,还好她及时止损,将这段孽缘断了个一干二净。 若不是为了锦舒仙子,狸月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 夜赫看狸月满脸倔强,他默默的软了语气,问道:“说,找我什么事?” 狸月眨眨狐狸眼,落了两滴泪,惨兮兮道:“我前两日来玉琅城串门,就被困在这里面了。你有什么办法带我出去不?” 夜赫干脆利索道:“没有。” 天被他聊死。 狸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她深吸口气,心里暗暗劝自己,都是为了锦舒仙子,别有小脾气。 她垂头,揪着手指头,可怜巴巴的示弱道:“那咱家嫂子介不介意收留我两天,我实在没地方去了。” 毕竟夜赫在玉琅城是个一呼百应的头目,她就不信他不跟鹰王接触,只要她赖在这,肯定有线索。 夜赫再次认真的强调道:“我没有娶亲,你也没有哥哥嫂子!” 狸月无辜的眨着狐狸眼,只要你愿意收留我,你说什么都对。 夜赫被气得头疼,掉头就往窝里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到狸月还杵在原地,他没好气的说道:“还不进来!” 狸月屁颠屁颠的跟上。 洞口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数百个巢穴盘踞在深山里,四通八达,狸月以前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还算熟门熟路。 夜赫让手下的妖准备一桌饭菜。 狸月吃得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夜赫早就看破狸月的心思,当年,她离开他的时候那般决绝,按着她的脾气,又怎会因为无处可去来找他,定是另有原因。 只是狸月不说,夜赫也不问。 这顿饭吃得相当沉默,两妖各怀心事。 直到,有小妖匆匆进来传话,打破一室沉寂。 小妖瞥见狸月在,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夜赫直言,“无妨,什么事?” 小妖禀道:“鹰王传令,三日后要带着夫人来城中的朱雀街游玩,让我们都扮成凡人模样,去添添人气。” ‘啪’—— 狸月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惹得夜赫侧目,她捡起筷子,装作若无其事的吃着。 夜赫挥挥手,禀退小妖。 “不喜欢吃,就不用强迫自己吃。”夜赫的话中似有深意。 狸月全当自己听不出来,道:“我都快饿死了,还挑三拣四?” 夜赫瞥了眼她圆润的身子,哪有半分逃难的样子。 狸月趁势提起,“鹰王就是城中那个妖术很强大的妖?” 夜赫扯了扯嘴角,“是。” 她扬起笑脸,好奇中透着几分天真,道:“那我想扮成凡人,看看那个鹰王长什么样子,究竟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 夜赫冷冷的看着狸月,把她看得心里直发虚,笑得脸都发酸了。 最终,他答应道:“好。”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狸月如坐针毡,正为自己纠结要不要为了锦舒仙子献回身时。 直到夜赫出现,抱着被子过来,往她身旁一扔,道:“你就在这睡。” 说罢,他就走了出去。 狸月松了口气,她才不愿和有夫之妇搅和在一起。 她将被子盖好,躺在床榻上,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心乱如麻。 说来,她与夜赫相遇,就注定是场劫,彼时她刚化为人形,在躲避仇家时,不小心掉队,和姐姐们分开。 狸月满心无助时,被夜赫捡到收留,他是花丛浪子,游刃有余,她懵懵懂懂,结果可想而知。 狸月好不容易熬到夜半三更,等狐狸洞里所有妖都睡熟时,她蹑手蹑脚的出了洞,抬臂唤出一只信鸽,将鹰王的消息传回庇护所。 她对着天边一轮孤月,双手合十,虔诚道:“上苍保佑,唯愿锦舒仙子平安。” 狸月自以为隐藏的天衣无缝,却不知她的所有小动作,都落在躲在暗处的夜赫眼里,他淡淡的紫色瞳孔,闪烁出妖异的光芒。 庇护所里的众仙收到飞鸽传书。 离墨笑道:“这鹰王为了个美人,还真是折腾自己起来不心疼。” 既有软肋,便有可乘之机。 叶枫惋惜的直摇头,“可惜鹰王只要妖假扮凡人,咱们就算封了仙术混进去,也会因为身上没有妖气,被当作异类。” 叶林直呼窝囊,“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天天龟缩在这里,让两个女仙女妖搁前面冲锋,我这脸皮都燥得慌。” 季玄羽沉着脸色,道:“一切按部署行事。”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不能掉以轻心,有任何疏忽。 众仙正色称是。? 第四十六章 中毒,已然暴露 三日后,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柳冉几乎一夜未眠,她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在安锦舒的帮助下,梳洗上妆完毕。 鹰王也来到绣楼,他换上一身湛蓝长衫,眉宇间的戾气消失,取而代之透着一股子书生气息,它从头到尾都是永公子的痕迹。 柳冉迎着笑脸,问道:“大王,什么时候动身?” 鹰王道:“随时。” 城内已按着它的心思已布置好。 樱铃随风隐隐响动,一座华贵的轿撵稳稳落在朱雀街上,金翠夺目的光芒,顿时引来诸妖驻足远观。 鹰王抬手掀开纱幔,扶着柳冉下轿。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阳光洒在斑驳的青石街上,处处皆是热闹非凡的景象。 这一幕落在柳冉眼里,却是触目惊心。 这原本是玉琅城中最平常不过的一景,但上演成诸妖积聚狂欢的盛会,妖声鼎沸之下,皆是凡人白骨堆砌。 鹰王见柳冉情绪不对,他关切问:“怎么了?” 柳冉回神,勾起笑容道:“许久没这么热闹了,我竟一时看入迷了,让大王笑话了。” 鹰王捏了捏她的手,“你若喜欢,我经常带你出来散心。” 柳冉乖巧垂眸:“好。” 柳冉主动挽着鹰王的臂膀,慢腾腾的逛街。 安锦舒跟在他们身后,注意着街上两旁的动静,在妖群中,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狸月! 安锦舒面露欣喜,狸月也注意到了锦舒仙子。 狸月在街道旁显眼处,摆了个买首饰的摊子,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举起手中簪花,卖力吆喝着。 “走一走,看一看哎!我这有上好的翠羽簪花,做工精致,不可错过!” 狸月这一嗓门,也引起柳冉的注意,她顿住脚步,安锦舒悄悄靠前,轻轻扯了扯柳冉的衣袖,她立即顿悟。 柳冉转头对鹰王撒娇道:“那簪花不错,我想去看看。” 鹰王笑道:“好。” 他们走到摊位前,狸月赶紧将饰品摆整齐,挨个卖力推销。 柳冉被琳琅满目的饰品看花了眼,她拿不准注意的问,“月芽,你过来帮我瞧瞧,哪个更衬我一些?” 安锦舒刚想上前。 这时,鹰王随手拿起一个簪花,“你怎么不问我的意见呢?” 柳冉心头微跳,衣袖之下,她紧张的攥着拳头,可表面依旧带着笑,她嗔笑道:“大王是男子,竟也懂女孩子家的物件?” 鹰王道:“我不懂,但若你喜欢何须挑拣,这个摊子我都包了。” 说完,它衣袖一挥,散出几锭银子。 狸月喜滋滋的喊道:“好咧,夫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帮您装好。” 柳冉点头,语气随意,“月芽你过去,帮她一起弄。” 她拿起一只海棠花簪,放在鹰王手心,盈盈道:“大王可为我簪发?” 鹰王小心翼翼,生怕手笨再将她扯痛,海棠花簪置于她发鬓间,如朵真花一般,他出言赞叹,“你比花娇。” 柳冉视线很快又被旁边卖糖人的吸引住,拉着鹰王的手就跑了过去。 摊前小贩点头哈腰道:“夫人想要个这么样的糖画,我包准会做!” 柳冉看了眼鹰王,兴致冲冲道:“鹰。” 小贩一脸为难的看向鹰王,他生怕会冲撞到。 鹰王无所谓的说道:“既然夫人喜欢,那就画。” 小贩得到首肯,赶紧熬糖忙活起来。 不远处的安锦舒,看到鹰王注意力已被糖画吸引过去,她抬手故意将一盒首饰打翻在地,珍珠散落开来,狸月赶紧蹲下身,帮她一同去捡。 她们趁机交换物件,藏于衣袖之中。 狸月小声说道:“季公子说此药能伤妖。” 安锦舒微微点头,等她起身时面色如常,悄悄将衣袖中的药包藏好。 首饰全都装敛完毕,安锦舒放在手里拿着,重新追上柳冉。 鹰王陪着柳冉走走停停,将整条街逛完时,已过晌午。 柳冉感到有些饿了,于是道:“前面有家酒楼,我们去吃点东西歇息会。” 鹰王欣然同意,带着冉儿进了酒楼,选了处临街的窗户旁坐下。 柳冉吩咐店小二,点了几道她喜欢吃的爽口小菜。 安锦舒不动声色的用指甲划开药包表层,将药粉藏于甲盖中。 没有过多久,热腾腾的饭菜上桌,安锦舒帮忙布菜,趁机将指甲里的药粉洒了进去。 柳冉细心注意到,安锦舒接触过的碟子,默默记在心里。 见冉儿心情大好,鹰王打心眼里高兴。 柳冉夹了一筷子放在鹰王碗里,它毫不犹豫的咽下,它本是妖物,无需吃人类的饭食,但它早已养成陪冉儿吃饭的习惯。 安锦舒候在一旁,时不时帮他们添茶倒水。 柳冉挑了些菜食,放在小蝶里,递给她,“月芽你也饿了,快吃。” 安锦舒垂眸,道:“奴婢不敢。” 柳冉看了眼鹰王,它立即发话,“冉儿让你吃,你就吃。” 安锦舒颔首,“谢鹰王。” 她双手接过小碟,慢慢咽下。 饭菜吃完大半,鹰王突然感到身体不适,起先只是有些胸口疼,它为了不扫冉儿的兴,忍着没有发作。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鹰王体内的妖气开始疯狂翻涌乱窜,全身血管突突乱跳,它压抑不住,猛地吐出一口妖血。 柳冉受惊,“啊!” 她花容失色的问道:“大王你怎么了?” 鹰王双手撑着桌子,面色十分难看,体内妖气蛮横,攻击它的五脏六腑,感觉快要爆炸了般痛苦。 但它仍不忘安慰冉儿,“没事。” 柳冉起身扶住鹰王,眼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忧,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 渐渐鹰王发现,它竟连‘永公子’的皮囊都快维持不住了,恐怖的妖身显露出一角。 连忙鹰王生怕冉儿看到再吓着她,推开她,步履踉跄的往外走去。 门外,亲信们见状,齐齐惊呼,“鹰王!” 鹰王艰难的挤出一句话,“看住夫人,带她回去。” 它眼前发黑,支撑不住的昏了过去,亲信们立即七手八脚的扶起鹰王,往酒楼外的轿撵赶去,柳冉和安锦舒也被请回了柳宅。 鹰王中毒的事情,瞬间传开。 妖们本以为,他们忙前忙后帮着鹰王讨夫人欢心,定能捞着好处,但现下这个情景,别说好处了,都赶紧为自己祈祷,中毒之事千万别牵连到自己头上。 一时间妖心惶惶。 狸月任务已经完成,本可全身而退,但在这个关头,她消失的话,难免会引起夜赫怀疑,那个死渣男保不齐会出卖她,去鹰王面前讨赏。 狸月只能委曲求全的待在狐狸洞里,等风头过去。 夜里,狸月将纸条绑在信鸽腿上放飞,而信鸽没扑腾两下,就被一道冷箭射中。 狸月大惊失色,转头看向射箭方向。 夜赫从暗处走出来,捡起地上的信鸽,拆下纸条后打开。 狭长的狐狸眼中掀起暗涌,看完纸条内容后,他轻笑出声,“原来下毒的事,是你做的。” 第四十七章 淬炼,万妖戾气 事情败露该怎么办?当然是杀妖灭口了。 狸月抄起衣袖中的匕首,眼神冰冷,二话不说就朝夜赫刺去。 此匕首是季公子亲手打造,刀身锋利无比,注满充盈仙力,送给她用来防身。 夜赫抬弓去挡,狸月手里的匕首直接将弓劈成两半,爆发出强烈的震动,将夜赫逼得往后连退几步。 夜赫险些被逼下悬崖,踩着一块凸起的石头,才不至于掉下去。 他哑然失笑道:“好一把厉害的仙器!难不成你要跟我动真格?” 狸月咬牙切齿道:“正好拿你这个死渣男祭刀开刃!” 夜赫哭笑不得,闪身躲过狸月一次次的杀招,他多出手,她绝不是他的对手,让她比划两下出出气便是了。 乌云盖过弯月。 夜赫见时辰差不多了,他好心提醒道:“你别忘了狐狸洞里,还有我的徒子徒孙们,你要是把他们吵醒了,我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难。” 狸月闻言停下攻击,满脸警惕,问道:“你什么意思?” 夜赫总算能歇口气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我不会管你做什么,我权当没有看见。” 狸月怒道:“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夜赫不会以为,她还和以前一样好骗。 夜赫无奈的摊开手,索性换了个说辞,“我之前渣了你,现在于心不忍,放过你这回,就当是还之前的过错了。” 狸月这才有些将信将疑。 她低声威胁道:“你若是往外吐露一个字。” 夜赫三指合并,指天立誓道:“ 让我那方面不行,从此不能近女色。” 狸月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吓唬一番夜赫,才放下手中匕首,她重新召来信鸽,当着夜赫的面放飞。 狸月往狐狸洞里走去,却被夜赫伸手拦住。 夜赫装作不在意,随口问道:“你这次要住多久?” 狸月挑眉冷笑,“你当我愿意见到你?不用你下逐客令,等事情结束我会立刻消失,绝对不会影响你们夫妻恩爱!” 话落,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却不见身后夜赫神情落寞。 城中,庇护所。 季玄羽收到狸月的纸条,有两条内容。 其一,她将药包交给了安锦舒,鹰王毒发陷入昏迷,玉琅城内诸妖大乱。 其二,安锦舒传递回来消息,鹰王的弱点是酒,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看到纸条后的众仙,一扫脸上多日阴霾,总算有了好消息。 “羽殿闭门多日研制出来的毒粉,果然对鹰王重创,此次它妖气大伤,难再是我们对手。”离墨就差脸上写着佩服两个大字。 林叶脾气火爆,拍案而起道:“我们大可乘胜追击,一举干掉鹰王!” 季玄神色严肃,“鹰王虽已是强弩之末,难以与我们抗衡,若它自爆妖体,选择同归于尽,那么玉琅城的凡人们,难以幸免。” 这是众仙皆顾忌之处,只能暂等安锦舒下一步安排。 季玄羽以拳抵唇,低低咳嗽几声。 叶枫闻声,起身问道:“羽殿是不是着凉了,我去给你煮碗姜汤。” 季玄羽缩手藏于衣袖之下,掩去掌心暗红血迹,他语气平常,“无碍,刚刚嗓子干,我多喝点茶便好。” 纵然再小心,万妖戾气也灼伤了他的仙气。 他征战六界,死在他手中的妖魔数不胜数。 季玄羽以吾身仙血召唤,架起丹炉,凝聚万妖之戾气,投以五味真火淬炼成毒粉,若食之,相当于一口吞掉万妖,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当场陨化。 玉琅城鹰妖,算是他经历万妖中,比较难对付的,若他能毫无顾忌,正面硬刚,何以消耗至此? 柳宅 安锦舒陪着柳冉,守在屋门前寸步不离。 看着进进出出,忙成一团的妖们,柳冉紧紧攥着手中帕子,脸上满是担忧。 鹰王亲信面色凝重的从屋内出来,柳冉上前两步拦下,焦急的问:“凌侍卫,大王它到底怎么样了?我们好端端的吃着饭,它怎就生病了?” 凌侍卫冷哼一声,“夫人何必问在下,或许夫人比在下更清楚呢。” 柳冉脸色阴沉,她扯起嘴角,道:“你的意思是,大王出事与我有关了?” “在下不敢置喙,毕竟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凌侍卫垂首,强行将火气咽回去肚子里去。 鹰王向来警惕慎重,偏偏在陪夫人游街时遭遇投毒,若说与夫人丁点关系都没有,他根本不信。 柳冉冷笑出声,不甘示弱道:“随你怎么想,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凌侍卫刚欲张口。 屋门打开,有妖匆匆跑出来,激动的报喜,“鹰王醒了,正叫凌侍卫进去呢。” 柳冉听到传信欣喜不已,高声唤道:“大王!” 她要进去,却被凌侍卫挡下,他抱拳道:“夫人,鹰王只叫在下。” 凌侍卫对两边把守的妖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看住夫人,随即进了屋内。 屋内黑雾笼罩,充斥着浓浓的妖气,鹰王面无血色的靠在床榻上,真身显露无遗。 凌侍卫在离床榻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担忧问道:“鹰王可觉得好些了么?” 鹰王自嘲一笑,“羽殿好厉害的手段,不费吹灰之力,就废我半数妖力!” 它不过大意一回,又遭如此重创。 凌侍卫沉默片刻,壮着胆子劝谏道:“鹰王恕在下直言,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么?夫人突然顺从,您就重伤……” 鹰王大怒,厉声打断,“住嘴!” 凌侍卫无论如何也点不醒,自欺欺妖的鹰王,难道鹰王不知道么?美人笑如刀,刀刀是带着毒的! 鹰王透过窗户,看到冉儿隐隐约约的身影,他不放心的嘱咐道:“你跟夫人说我没事,把她带回绣楼去。” 她身子不好,哪里经得住久站。 凌侍卫回禀道:“夫人说不看见你,不肯走。” 鹰王瞪了他一眼,“我现在这副样子,还能见她?赶紧叫她回去。” 凌侍卫摇头叹气,只得听命出去传话。 “鹰王醒了,暂时不能见夫人,让您先回去。” 柳冉细眉微蹙,脸色仍忧愁不已,她反复追问,“你就让我进去见大王一眼,一眼就行,我便能安心。” 凌侍卫没好气的说道:“夫人回去才能让鹰王安心,鹰王安心就能好好养伤。” 柳冉只好顺从鹰王的意,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回到绣楼里,安锦舒刚关上门。 柳冉放肆的开怀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她痛快开口,“锦舒姐姐,你看到了没有?鹰王它快要死了!” 并没有那么简单,安锦舒再不忍心也得道出真相,“鹰王只是重创。” 柳冉快速擦干眼泪,不断安慰给自己打气,“没关系,还有机会!” 她抓住安锦舒的手,恨恨问道:“还能有什么办法?锦舒姐姐快帮我想想!”? 第四十八章 刺杀,主动迎击 安锦舒安抚道:“鹰王身边的凌侍卫已经怀疑我们了,得从长计议。” 柳冉失魂落魄的坐回床榻,她惨然一笑,似是在劝自己,“是啊,不能心急。” 鹰王闭门调养数日。 待第七日,鹰王现身玉琅城中,对下毒之事彻查无果,震怒之下,那日酒楼的所有妖,全部化为飞灰! 城中,庇护所官府门前,一股强大的黑雾顷刻间席卷而来,越积越多,黑雾遮天蔽日,覆盖在仙罩之上。 凡人们皆胆颤心惊,眼神里尽是惊恐。 下一刻,众仙身影同时化作流光,冲进黑雾中。 强大的黑雾直接爆发,从四面八方射来无数暗箭。 季玄羽不闪不避,抽出轩辕剑,他手腕连续点动,万千剑气疯狂凝聚,在剑身上激荡,天地失色! 季玄羽身形凌空而起,然后长剑如虹,轰然劈下。 轰—— 聚集成团的黑雾立马土崩瓦解。 季玄羽看到鹰王身影,就隐藏在黑雾之中。 紧接着,一道凌冽的身影在黑雾中来回穿梭,找准时机,季玄羽身负强大仙气,压迫而下! 雷霆万钧之势,令鹰王猝不及防。 鹰王双眸泛起血红色,它掌心催动汇聚妖力。 刹那间,地动山摇! 大地裂开无数道缝隙,密密麻麻的碎石,拔地而起,如流星般向众仙方向砸去,剑影被节节击碎。 众仙脸色骤变,纷纷后退。 离墨打开手中羽扇,用力扇起,顿时风云变幻,无数狂风呼啸而来。 苏寒召出三叉戟,借东风之势,顺势劈落无数碎石。 林枫林叶齐力念诀,上空数道天雷骤然劈下,强烈的电光闪烁间,季玄羽操控轩辕剑,再起万千剑影,劈开黑雾,朝鹰王面门而去。 鹰王大骇之下,立刻将黑雾凝固,铸成一道厚厚的堡垒,才能勉强抵御众仙的攻击。 它并不恋战,立刻化作一缕黑雾,狼狈逃走。 众仙正想乘胜追击时,季玄羽抬手制止道:“不必追了,它早就跑远了。” 林叶长舒一口气,兴奋道:“这仗打得漂亮,真是痛快!” 离墨和林枫相视而笑,他们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相比他们,苏寒显得很沉默,玉琅城无一日安宁,他就没有资格高兴。 季玄羽拍了拍苏寒肩膀,肯定道:“表现不错。” 苏寒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应该的。” 很快又归于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柳宅 鹰王浑身是伤回来,它本想偷偷躲起来,却还是被凌侍卫撞见。 凌侍卫情绪激动,他不明白,“鹰王!您本就有伤,为何还要再战!” 鹰王故作轻松的打趣,“你什么时候练的千里眼,倒是挺灵光的。” 凌侍卫心想:就那天地巨变的阵势,就连瞎子都能看见。 鹰王只道:“我有自己的打算。” 说完,它便先回屋养伤了。 其实鹰王不说,凌侍卫也知道,它冒险一战,是为了夫人,再强大的妖,有了那根软肋,就会变得充满弱点。 凌侍卫眼中顷刻间起了浓浓的杀意,他步伐坚定朝着绣楼走去。 柳冉和安锦舒在议论,刚刚外面的动静。 安锦舒正说到,“应该是鹰王和我的伙伴们打起来了。” 她突然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递给柳冉一个眼神,她们心照不宣的噤声。 凌侍卫没有停顿的意思,他直接推门而入。 来者不善,安锦舒站起身,将柳冉挡在身后。 柳冉镇定开口,“凌侍卫你正好来了,我还想让月芽去问你,大王它伤势怎么样了?愿不愿见我?” 凌侍卫冷笑一声,眼中杀意尽显,“你永远都不用想再蛊惑鹰王!” 他抽出腰间的弯月刀,朝柳冉袭去,安锦舒立刻反应过来,迎身挡刀,没有仙力的她无疑是以卵击石! 凌侍卫一把将碍事的安锦舒推开,他目标很明确,先杀柳冉。 柳冉拼命往后躲去。 安锦舒倒在地上,她不顾痛意,翻身用双手钳住凌侍卫的脚腕,却被他一脚踹在胸口上,她嘴角渗出猩红。 柳冉连连后退,被逼到墙角。 眼见凌侍卫手中的弯月刀,就要朝着她脖颈划去,她避无可避,紧闭双眼准备赴死。 可疼痛却没有出现,弯月刀未曾落下。 凌侍卫刚碰到柳冉的脖颈,就被一股强大的妖力弹射出去,他被妖力灼伤,重重摔在地上。 凌侍卫满脸不可置信,崩溃喊道:“鹰王,您怎么可以这样做!” 安锦舒忍痛爬起,将柳冉紧紧护在身后。 屋子那边的鹰王,几乎瞬间感知到柳冉有危险,立马出现在绣楼中。 鹰王先是看到缩在墙根瑟瑟发抖的柳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凌侍卫倒地不起,手边还有一把弯月刀。 鹰王走到凌侍卫身边,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想杀冉儿?” 凌侍卫想要将执迷不悟的鹰王唤醒,他泣血般嘶吼着,“柳冉她都是装得,她想让您死,您难道看不出来么?!” 他话音还没消散,却已化作靡粉陨落空气中。 鹰王收起肃杀之色,一步步走向柳冉,它将不断发抖的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抚,“冉儿莫怕,凌侍卫已经死了,谁都不能伤害到你。” 包括它自己! 柳冉将头埋在它胸膛里,梨花带雨的哭道:“大王,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大王二字,在鹰王心底一颤,它继而紧又紧抱住冉儿,微微仰起头,将眼角的泪逼了回去。 安锦舒见此情景,垂眸掩去眼底复杂,她默默退出房间,将门关上。 柳冉受惊,缠着鹰王在她房间歇息一晚,鹰王拗不过,也不顾养伤,一直守在床榻边陪她到天亮,直到她睡去。 鹰王这才悄无声息的关门离开。 它下楼时,正好撞上‘月芽’,叮嘱道:“你家小姐刚睡下不久,进去伺候时轻声些。” 披着月芽皮囊的安锦舒低声应道。 等安锦舒上楼推开门时,却发现柳冉已经坐起身了。 安锦舒看到柳冉眼底的乌青,关切问道:“你怎么不睡会呢?你这身体哪里熬得住?” 柳冉满心疲惫的道:“我哪里有心思睡得着呢。” 她不解,“昨天凌侍卫本想杀了我,但却被什么东西弹飞了出去,那是什么缘故?”? 第四十九章 决心,放手一搏 安锦舒也不太清楚。 但她想起临华殿的魅心,她当初身上有临华上神的元丹,想来都有异曲同工之处。 “鹰王应该在你身上放了个东西,你有危险的时候,能帮你挡住,它也会第一时间感知到。” 柳冉冷漠道:“原来如此。” “对了。”柳冉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安锦舒,“鹰王应该在昨日大战时受伤了。” 连柳冉这个凡人都能看得出,安锦舒怎会不知。 鹰王先是被毒粉重伤,又遭仙力重创,接连伤病在身,这是个难逢的机会。 她思付片刻,下定决心道:“我们要好好部署计划,争取就在这几日,里应外合将鹰王彻底击败消散。” 闻言,柳冉眼中升出希冀,她迫不及待的说道:“锦舒姐姐尽管提,我一定全力配合。” 安锦舒附在柳冉耳边悄声低语。 她赌上全部,布置出一个近乎置死地后生的局,引鹰王入瓮! 安锦舒的计划,在柳冉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我会护你周全。”安锦舒保证道。 生与死已经对柳冉不重要了,她凄然一笑,言语中尽是恨意,“我只想让鹰王死,为我全族,和永郎报仇!” 若心中没这个念头,不用鹰王杀她,她早就想寻死了。 安锦舒还想再开导柳冉,却被她打断了,何须再劝,不必再劝。 这天,天气晴好。 柳冉吩咐女妖们将宅中库房的古籍字画,搬出来到外面的空地上晾晒。 安锦舒撑着油纸伞,柳冉站在阴影中,捏着帕子吩咐道:“都手脚仔细些,若是磕了损了,我定告诉大王,治你们的罪不可。” 女妖们低声称是。 见夫人进库房后,消失在她们视野。 女妖们才敢偷偷聚在一起,叫苦不迭的抱怨道:“就些乱七八糟的废纸,夫人捡来当个宝不说,还不让我们用妖术搬运,只凭我们一双手,得搬到什么时候去。” “可不,我的小蛮腰哎,都快直不起身来了。” “我们还得继续搬啊,若是耽误了时辰,夫人去鹰王那告状,我们照样没有好果子吃。” 发完牢骚,她们还得认命的继续收拾。 库房里的柳冉拿起每个物件都看了许久,眼中流露出对过往的依恋。 “这是父亲最珍爱的红梅窑瓶,原本是一对,那时候我还小,贪玩的时候打碎了,我怕得哭红了眼睛,还是永郎帮我顶包的呢。” 柳冉看到角落里堆着的一个雕满云纹的大笼子,笑着和安锦舒说,“这里面以前装着,永郎亲手猎的一对大雁,送来与我做聘礼。” 永郎与她说,大雁乃是忠贞之鸟,一生一世只有一个伴侣,就如同他们。 “他对着大雁立誓,此生只娶我一人,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到最后,她终是辜负了他! 柳冉再也控制不住情绪,靠在安锦舒身上掩面痛哭,泪水浸湿了安锦舒的衣裳,她默默的抱紧柳冉,满眼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到头来,却是过慧易折,情深不寿。 “见过鹰王。” 而此时库房门外,响起女妖行礼的声音。 柳冉闻言身子一颤,她赶紧擦干眼泪,转身时脸上已换上明媚的笑容。 鹰王走进,她上前两步揽过它的臂膀,关心问,“大王身体好些了没有?” 鹰王为了让冉儿放心,道:“那点小伤,早就好了。” 柳冉甜甜一笑,“大王神武,倒是我多忧心了。” 鹰王听到库房有动静,便过来看看,见到冉儿让女妖们忙里忙外的搬东西,它不禁好奇道:“好端端的将东西搬出去做甚?” “库房潮湿,我趁着今日天气好,将父亲收藏之物拿出来晒晒,以寄哀思。” 话说到最后,柳冉声音细不可闻,眼中藏着淡淡伤情。 鹰王紧紧抿着唇,心里满是愧疚和后悔,冉儿的家人,仿佛成了他们之间的忌讳,不可触及。 还是柳冉主动开口,“都过去了。” 鹰王说道:“我帮忙一起搬。” 柳冉浅笑答应,她指了指西南角,那里堆着好几个落了灰的大箱子,她道:“女妖们不用妖术搬不动,就劳烦大王了。” 鹰王爽朗一笑,“简单。” 有它帮忙,那些大箱子很快都被挪到库房外面。 柳冉也跟了出去,她蹲下身,在挑挑拣拣着书画,装似随意的道:“大王帮我一道打开箱子,把里头东西拿出来晒着。” 鹰王打开箱子,轻手轻脚的往外搬,箱子里有瓷物摆件,有饰品胭脂,有锦被粟枕,还有……一件火红的嫁衣。 薄薄嫁衣置于鹰王手中,却似千斤之重,它脸色立即阴沉了下去。 柳冉小跑过来,她小脸微白,解释道:“我不知道嫁衣还在,当时永公子送来的聘礼,都是父亲帮我存着的。” 鹰王反手将嫁衣撕了个粉碎,才感到心里痛快些,他强行将嫉妒的火气压下去,问道:“还有什么是他送的?” 见冉儿不答,它怒火又腾腾升起,失控吼道:“还不快说!” 本在不远处忙活的女妖们,见到鹰王动怒,纷纷跪了一地。 柳冉怯怯的看着鹰王,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她垂下眸子,一言不发的去清点库房物件,将永公子当时下聘拿来的物件挑出来。 柳冉小声说道:“就这些了。” 鹰王抬手间,都化作飞灰。 若是按着它以前的脾气,库房里的东西定一件不留,可它怕冉儿伤心,没有做的太绝。 鹰王牵起柳冉的手,软了性子,道:“你若喜欢我给你置办,乖,别人给的我们不要。” 柳冉冷冷诘问,“那些物件是凡界娶亲的礼数,大王说来轻巧,你能真的娶我么?” 鹰王诧异的挑眉,他显然没缓过神,怎么冉儿突然间和它说娶不娶的话? 它不是很明白,“我们现在,与凡界夫妻有何不同?” 柳冉将手抽了回来,眉眼间皆是失望,“我们没有拜过天地,没有缔结婚书,我没名没分跟在你身边,说句不好听的,那叫苟且!” 第五十章 转折,机关算尽 鹰王眉头皱得更深了,它虽然不懂凡界的繁琐规矩,但它也绝不是冉儿口中的那种意思。 它立即解释道:“冉儿,你定是误会我了。” 柳冉气呼呼的转身,“你什么时候弄明白,再来找我!” 鹰王看着冉儿背影,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都是它不好,又惹她生气了。 黄昏日落,绯红晚霞映了半边天。 鹰王来到绣楼,想陪冉儿用膳,却结结实实的吃了个闭门羹。 安锦舒低眉道:“小姐累了现下已睡过去。” 鹰王扶了扶额,冉儿向来乖顺听话,但偶尔也有耍小性子的时候,这时它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鹰王旁敲侧击的问,“冉儿为何生我的气?” 安锦舒答道:“还请鹰王恕奴婢顶撞之罪,奴婢才敢言。” 鹰王大手一挥,“有话直说。” 安锦舒抚了抚身,道:“小姐早有和鹰王好好过日子的心,可鹰王有些举动,却让小姐感到很难堪。” 鹰王先听到前半句话,刚扬起笑容,后半句却似当头泼了它盆冷水。 它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哪里做得不对了?” “鹰王还没有正式迎娶小姐。” 安锦舒打抱不平道:“小姐不过蒲柳之姿,依附鹰王而活,鹰王身边却从不缺女妖,若有一天色衰爱弛,小姐也没个名分,她又当如何自处?” 鹰王被说得已经懵了。 在妖的世界里,并没有那么多礼节可言,若是看上谁,愿意就睡在一个洞里,不愿意强行打晕拖回洞里,也是一样的。 鹰王悟道:“冉儿是怕我负了她?” 安锦舒点头。 于是鹰王问,“那我怎么做,才能化解冉儿心结?让她相信我。” 安锦舒趁势说道:“按着凡界的礼数迎娶小姐,向天下宣布她是鹰王的夫人!” 鹰王动心了。 可它心里更清楚,以现在它的伤势,和玉琅城处境,不再适合操持一场盛大的婚礼。 鹰王犹豫道:“容我想想。” 安锦舒装似不解,“难道鹰王就不想看到小姐,为您披上嫁衣么?” 她的话,落在鹰王心里,激起一阵荡漾。 它曾见过冉儿为他人披嫁衣,似桃花那般娇艳动人,它焉能不羡慕,嫉妒? 安锦舒叹了口气,道:“奴婢多言了,原是小姐福气薄。” 鹰王狠狠剜了她一眼,安锦舒自知失言。 可她的话也在鹰王心中,扎进一根刺,它强调道:“冉儿最福泽深厚的。” 安锦舒顺势附和,“有鹰王帮小姐添福气呢。” 鹰王面色转好,既然冉儿喜欢,它就算倾尽所有,又何妨? 他留下句,“让冉儿歇息。” 便先走了。 安锦舒转身回到房间。 柳冉紧张的问,“怎么样?它答应了么?” 安锦舒道:“它虽没有明说,但瞧着意思,应该八九不离十。” 柳冉松口气,但仍不敢掉以轻心,她与安锦舒联手做了这个局,用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只为彻底将鹰王葬送! 玉琅城中。 鹰王即将迎娶夫人的消息,传到众妖耳朵里,顿时炸开,几乎所有妖都将压箱底的宝贝疙瘩掏出来,等添进随礼中。 夜赫的狐狸洞里也收到消息。 小妖回禀道:“鹰王召集全城会做嫁衣的绣娘,别的妖听到消息,已经开始备礼,主上要不要也先置办着?” 夜赫示意知道了,先让小妖退下。 狸月冷冷骂了声,“走狗!” 夜赫嘴角荡出一抹笑意,“我是狐狸,不是狗。” 狸月别过头,不愿再搭理他。 夜赫好整以暇的提醒道:“这个节骨眼,鹰王非但不闭门养伤,反而妖大婚,你不觉得事有蹊跷么?” 狸月恍然大悟道:“肯定是锦舒仙子从中计划的。” 她要赶紧回庇护所传信,让季公子早做打算。 夜赫拉住狸月的手,“那你还回来么?” 狸月给了他一个白眼,反问,“你说呢?” 何必明知故问。 夜赫放开狸月,双手枕于脑后,大咧咧的摊开身子,自信一笑,“你会回来的。” 狸月满是嫌弃道:“那你瞧好。” 洞门外自有拦狸月的妖。 夜赫此时出现,道:“让她走。” 小妖见主上发话,只好退到一旁。 狸月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妖不解,“主上不是心里还有狸月姑娘,那又为何放她走?” 夜赫别有深意一笑,笃定道:“她会回来求我的。” 城中,庇护所内。 狸月风风火火的蹿了进来,朝着大堂而去,正巧季玄羽在和众仙议事。 狸月火急火燎的开口:“鹰王传出消息,他要和夫人举行大婚仪式!” 闻言,叶林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太好了!这是个难逢的好机会!” 苏寒面泛犹豫,谨慎道:“该不会是什么陷阱?” 叶枫也想不通,“鹰王接连遭受重创,明知道再现身会有危险,还敢昭告全城,大办婚事?” 离墨轻摇手中羽扇,嘴角含笑,故作高深的说道:“不要低估一个情种,为博心爱女人一笑,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季玄羽抓住消息中的一个细节,思付片刻,问道:“鹰王现在正找妖做嫁衣?” 狸月点头,“是。” 季玄羽看了眼离墨,“听说你很擅绣工?” 众仙惊讶的目光落在离墨身上,一个男仙在绣工上颇为钻研,到底是罕见的。 离墨面色微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羽殿明察秋毫。” 他算是间接承认了。 季玄羽安排道:“你先赶制出嫁衣,然后狸月在伪装成绣娘,寻机混进鹰王老巢。” 离墨拍拍胸脯,表示不在话下。 狸月目瞪口呆,她很是为难,“寻机?这机会咋找啊?” 季玄羽挑眉道:“你的那个老相好,不是鹰王手底下的么?他向鹰王引荐一个绣娘,应该不成问题。” 狸月算是明白了,夜赫信誓旦旦的说,她还会回去找她。 果然,她真的还要回去! 夜赫不愧是千年老狐狸,真特娘的狡猾! 离墨只用一晚上的功夫,就将精美绝伦的嫁衣赶制出来,狸月带着嫁衣,怂眉搭眼的挪回狐狸洞。 洞边有一颗老桃树,还是许久以前狸月住在狐狸洞时,与夜赫一同种下的。 此时,夜赫正躺在桃树下,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晃着,他见到狸月的身影,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开口打招呼,“回来了?” 狸月吝啬的连个眼神没给,直接钻进洞里。 夜赫无奈一笑,起身跟上,他主动开口搭话,“我已上报鹰王,推举你为绣娘,明日辰时会有妖带你入柳宅。” 狸月狐狸眼中透着几丝迷茫,“你怎么算的这么准?” 夜赫在心里默默道:还不是因为她非要将自己置于险境,他既然阻拦不了,那就帮她出谋划策,尽力护她周全。 这话,夜赫终是没说出口,他们之间误会太深,她早就不会再信他了。 第五十一章 假象,为求自保 翌日,柳宅绣楼中。 柳冉刚醒,还没有起身,鹰王就来了。 鹰王嘴角噙着笑,道:“冉儿快些梳洗打扮,我准备了惊喜给你。” 安锦舒帮柳冉简单收拾好。 鹰王带着柳冉来到宅子前院,那里聚着乌泱泱一群妖,每个人手里都捧着托盘,旁边还堆着几十个箱子,摞起来能有小山那般高。 柳冉瞧这阵势,好奇问道:“大王,这是?” 鹰王拍拍手。 妖们将托盘上蒙的红布齐齐揭下,各式精美嫁衣跃然呈现。 柳冉先是一愣,随后她满脸惊喜,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只要冉儿高兴,鹰王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它认错道:“之前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对。” “我让手底下的妖连夜置办,又怕不合你心意,挑了十几件款式不同的嫁衣,让你看看喜欢哪种?” 柳冉踮起脚尖,在鹰王唇边浅浅落下一吻,鹰王被取悦到,反手钳住柳冉纤弱的脖颈,欺身而下,辗转加深了这个吻。 柳冉娇憨一笑,欲拒还迎道:“大王,这还在外面呢,我先挑嫁衣。” 鹰王知晓她脸皮薄,收起逗弄的心思,放她去挑选。 柳冉在每个托盘前面驻足,翻开来回比量,眼睛里盈满认真,鹰王也不急,慢慢等着她。 安锦舒跟在柳冉身后。 狸月抬起头,与锦舒仙子对视,她已带着嫁衣,成功混进柳宅。 安锦舒颤了颤睫毛,她扬起笑容说道:“小姐你看这件,暗花缂金丝勾得多精细,鸳鸯石榴的图案,寓意也很好。” 柳冉满意点头,“是啊,绣工真不错。” 她回到鹰王身边,撒娇的说道:“就这件嫁衣。” 鹰王爽朗一笑,“赏!” 狸月上前两步作揖,“谢鹰王。” 狸月抬眼仔细端量着夫人的身形,说道:“夫人身量纤纤,嫁衣腰身处有些宽大,夫人得穿上一试,我好以做调整。” 鹰王拿起托盘里的嫁衣,虚虚比量了一下,“唔,是有些大了。” 狸月便问:“不知鹰王婚期定在何日?我好赶在之前做出来。” 鹰王倒是没认真考虑过。 柳冉却想定了一个好日子,“六月初六,乃上上大吉之日。” 鹰王沉吟片刻,“就五天准备时间?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 见冉儿不情愿,鹰王立刻改口,“那个日子好,就算再急,我也能操办好。” 它是见不得冉儿受丝毫委屈。 柳冉展颜一笑,她跟鹰王商量,“就让这个绣娘跟我们回去,根据我的身形修改嫁衣。” 鹰王自然答应。 它又命手下的妖,将那些沉木箱子都打开,里面堆砌满满的金银珠宝,险些溢了出来。 “这些都是我的聘礼。”鹰王咬着她耳垂说着。 柳冉含笑道:“我很喜欢。” 等敲定好聘礼和嫁衣后,众妖退去。 鹰王和柳冉牵手回了绣楼,狸月就跟在他们身后。 到门前,柳冉却拦住鹰王。 她含羞带怯的开口,“大王提前看我穿上嫁衣,那等成婚当日,我又怎能再惊艳大王的眼呢?” 鹰王嘴角上挑,“是我粗心大意没想到,我这便走。” 他吩咐道:“伺候好夫人。” 安锦舒和狸月垂首称是。 她们进到屋子里,从窗户往下看去,确定鹰王真的离开后。 狸月抚摸着扑通乱跳的小心脏,吐了吐舌头,道:“妈呀,吓死个妖了。” 天晓得,她心虚后怕成什么样。 狸月这是第一次有机会,能正视这位传闻中的鹰王夫人,她左瞅瞅右看看,狐狸眼中写满了佩服。 “能在鹰王身边,脸不红心不跳的斡旋这么久,心里素质那得多强大。” 柳冉黯然垂眸。 安锦舒戳了戳狸月,“别浪费时间,说正事。” 安锦舒一边帮柳冉穿嫁衣,狸月边拿出软尺,标记下需要改动的地方,边说道:“我已经摸清柳宅的位置,锦舒仙子布这个局,是想?” “鹰王身受重伤在先,又知他弱点是酒,现在只有大婚这个场合,它才能喝多,介时我们联合动手,胜算会更大。” 这是安锦舒权衡再三,想出的办法。 且大战触发,这里离庇护所很远,酒精能遏制住鹰王妖气,减少波及凡人的可能性。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 狸月不敢耽搁,生怕鹰王会怀疑,飞快完成测量的活计,安锦舒送她下楼,去找鹰王回话。 狸月垂首道:“在下已经清楚夫人身量尺寸,夫人在嫁衣几处地方提出,再添些别的花纹,那在下就先告退,抓紧赶制。” 鹰王皱眉,“不能留在这里改?” 也方便冉儿时时和绣娘沟通,做出让她最满意的嫁衣。 狸月按下心底紧张,说道:“缝制要用的丝线很多,宅中就算有,也怕颜色不全。” 鹰王点头,又问道:“你是夜赫手底下的?” 狸月称是。 鹰王叮嘱道:“若嫁衣缝好了,我再赏千金,若弄不好,小心你的爪子。” 狸月面露惶恐,当即保证,“在下定尽全力!” 鹰王摆手,“退下。” 狸月从柳宅里出来的时候,腿肚子哆嗦个不停,都直打转,她疑心怕有妖跟踪,先回狐狸洞找夜赫。 狸月直接开口,“我有要紧事,要回庇护所。” 夜赫耸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尽管回,他又没拦着她。 狸月软下脸色,语气别扭,“我怕屁股后头有尾巴跟着。” 言外之意,想让夜赫帮她,毕竟他也有千年的道行,一般小妖都逃不过他的狐狸眼。 见是正事,夜赫收起逗弄她的心思,“那我送你去庇护所,帮你看着。” 夜赫答应的这么干脆利索,狸月反而不确定了,“你是向着我,还是向着鹰王?” 夜赫被她蠢萌的样子逗笑了,“我帮你这么多,你还分不清我是敌是友?” 狸月冷哼一声,“那你之前又为何投到鹰王麾下?” 夜赫也是逼不得已,“鹰王妖力强大,顺它者昌逆它者亡,我要不装装样子,早就没命见你了。” 现在玉琅城的所有妖都臣服于鹰王,不服的早就化作靡粉了。 但臣服表象之下,诸妖中,又暗藏着多少反逆之心,不过是为求自保罢了。? 第五十二章 大婚,热闹非凡 夜赫护送狸月回到庇护所。 狸月去大堂和众仙议事,夜赫自知为妖的身份敏感,识趣的站在远处等着她。 狸月此去柳宅,收获颇丰,她将锦舒仙子的计划和盘托出。 “鹰王已定下婚期,就在五日后。” 季玄羽问,“去柳宅的路可记清楚了?” 狸月保证道:“全都刻在脑子里呢。” 季玄羽挥袖间变出笔墨,让狸月将地形图画下来。 狸月咬着笔头眉头微皱,想了片刻后,笔尖蘸满墨汁,一道详细的路线跃然纸上。 交给众仙传看。 季玄羽让狸月帮忙传话,“告诉她别逞强。” 季公子不说,狸月也知道她指的是谁。 狸月将嫁衣要修改的地方和尺寸告诉离墨,他很快就改好了,交到狸月手上。 狸月抱拳道:“我作为绣娘,得先去柳宅,诸位保重。” 季玄羽微微颔首,“你也保重。” 狸月离开大堂,走到夜赫身边,道:“我们走。” 他们回了狐狸洞。 三日光景一晃而过,狸月就要去柳宅了。 临走前,她望向洞前那颗桃花树,似是触景伤情,她忆起往事,讥讽道:“夜赫,那时候骗我很好玩么?” 说来话长,夜赫叹气道:“等事毕后,我会好好和你解释清楚。” 狸月别开眸子,冷声道:“我不会再信你的花言巧语。” 夜赫刚想开口,却看到柳宅的妖已经来接狸月了,到嘴边的话他不得不又咽了回去。 柳宅 院内已经开始按着凡间习俗布置了,处处挂满大红灯笼和红绸,每个门窗上都贴着大红‘囍’字,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狸月先将嫁衣拿给鹰王过目,见它满意后,又去绣楼端给夫人看。 柳冉绣楼的小厅里会客,安锦舒示意她先在外面等着。 鹰王大婚消息一经散出,已有赶着巴结的妖,在经过鹰王同意后,让女眷进到柳宅里,陪着夫人聊天解闷。 左右不过是些恭维话,柳冉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可她还得勾起笑容应对,脸颊都快酸了。 安锦舒进屋,说道:“夫人,绣娘将改好的嫁衣拿来了,现已侯在外面。” 柳冉满眼期待,“快让绣娘进来。” 狸月将放着嫁衣的托盘,摆在柳冉身旁的桌子上。 柳冉纤手轻轻拂过,眉眼皆是欢喜。 立即就有妖夸道:“瞧瞧这嫁衣多华贵,夫人穿上定是光彩照人,美得不可方物。” 别的妖不甘示弱,漂亮话一个接着一个,“夫人就算穿荆钗布裙也难掩美貌,是夫人之姿,衬托出嫁衣好看。” “就是就是,夫人乃凡间女子可能不知,妖并不重礼节,但鹰王为您费了许多心思操持婚礼,可见最珍重夫人了。” 她们虽是恭维,但语气中的艳羡却也是真的。 柳冉面露羞涩,含笑道:“我该试穿嫁衣了,诸位请自便。” 她委婉的下着逐客令。 见状,女眷们怎好再赖着,意犹未尽的止住话头,纷纷起身离开。 见她们走后,柳冉松了口气,眉眼间皆是疲惫之色,“锦舒姐姐,她们是不是麻雀妖化形的?这么能叽叽喳喳。” 总算能拿嫁衣当借口,将她们打发走。 安锦舒柔声安慰着,“这才只是个开始,过两天有你累的。” 柳冉当初嫁给永郎,与现在心境完全不同,那时她满心欢喜,并不觉得有多累,而如今她提心吊胆,步履维艰,熬油般地过日子。 不过,很快她就能熬出头了。 到了夜里,鹰王静心打坐,运转体内妖气,它额头逐渐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深深做了几个吐纳后。 它睁开眼,一拳锤在榻上,纵然他再调息,也是徒劳,它妖力大不如前。 就在这时,房间中升起浓浓黑雾。 鹰王瞳孔微缩,念诀施展妖术,想要逼退黑雾,但黑雾凝聚越来越多。 黑雾中的厄疫魔语气震怒,“你是疯了么!快停止你那些愚蠢的做法!” 凌侍卫本是厄疫魔安插在它身边的人,他死后,鹰王身边没了监视。 厄疫魔大意之下,一时不察,竟没想到生出这么的多变故。 鹰王直言:“我不会再做你的傀儡!” 说完,它一掌披散黑雾,彻底和厄疫魔翻脸。 鹰王早已做好打算,若大婚顺利,它从此收起野心,只盘踞在玉琅城里,和冉儿长相厮守下去。 若有变故,最起码也给了它心爱女人一个盛大的婚礼,让冉儿名正言顺成为他的妻子! 六月初六,大吉之日已到。 连着下了几场雨后,今天难得放晴了,但也算不上阳光明媚,天空就像是蒙了一层薄纸般,雾蒙蒙的。 依着凡界规矩,柳冉要在绣楼出嫁。 遵从旧俗,出嫁前不能见郎君,因此缘故,鹰王已两日没见冉儿,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鹰王坐在前厅,套着永公子的皮囊,身上披着婚服,它身边妖流攒动,充斥着各种吉利话,夹杂着鞭炮和唢呐声,热闹非凡。 鹰王置身于嘈杂声中,它今天本应该高兴的,但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它烦躁的松了松衣领,起身欲往绣楼走去。 喜婆连忙拦下道:“还没到吉时呢,鹰王且耐心等等。” 若换做平常时候,鹰王不会顾及这些,但它怕冉儿心里会不舒服,只好忍下。 绣楼上。 妖婆婆给夫人细心梳发,嘴里念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柳冉如浓墨般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般盘成扬凤发髻,插上一对金步摇,流苏坠在金丝上,垂落在她的脸颊旁。 女妖们惊叹道:“夫人真是好看!” 柳冉看着镜中明艳的自己,眼底泛出冷意,她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任由她们装扮便是。 女妖们服侍夫人将嫁衣穿上,顿时衬得柳冉雍容华贵,灼灼耀目。 安锦舒帮柳冉盖上红盖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柳冉捏了捏安锦舒的手,她怎会怕?反正一切都要结束了,她恨不得立刻就要了鹰王的命! 第五十三章 布局,决战之际 吉时终于到了。 鹰王迫不及待的冲进绣楼,房门打开,它看到端坐在床榻旁,身着嫁衣的柳冉,紧绷的心落回肚子里。 鹰王走到柳冉身边,郑重牵起她的手,往楼下走去。 柳冉折纤腰莲步款款,露出一节如玉皓腕,和鹰王携手走来,穿过重重妖群。 众妖见了,谁都忍不住惊叹一声,真乃佳偶天成。 柳宅门外,停着一顶琉璃花轿,在阳光照耀下流光溢彩。 鹰王小心扶着柳冉入轿,自己则翻身上了高头大马。 放铳,放炮仗! 唢呐在前吹吹打打的开路,数十里红妆从街头排到巷尾,井然有序,就连沿街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 路旁皆是涌动的妖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争相观望这百年难见的盛景。 妖群中,众仙隐隐藏于暗中。 狸月的老相好夜赫,研制出一款带着妖气的香料,存于香囊中,让众仙随身携带。 若换做平常,怕是很难糊弄过去,但在满街全是妖的情况下,早将他们身上流露出的仙气给盖住了。 苏寒看着眼下情景,分析道:“鹰王那边的防备,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松懈很多。” 林枫和离墨也赞同的点头,早知道这高调阵势,还费劲整什么地形图,完全哪里妖多往哪去,柳宅一找一个准。 反观林叶就显得很是狼狈,鞋子都被挤没一只,脚也不知道被谁踩肿了,但他仍不忘感叹句,“鹰王真是嚣张啊。” 他自以为胆子就够大了,跟它相比,自愧不如。 季玄羽对众仙道:“伺机而动。” 成败就再此一举! 原本出嫁和大婚的地方都在柳宅,完全可以省略掉游街的这一步骤,但鹰王力求圆满,还是保留了下来。 花轿走完一圈后,又回到柳宅,众妖簇拥着鹰王和夫人进正厅。 喜婆扯起嗓子高呼,“先拜天地!” 鹰王与柳冉齐齐跪下,对着天地遥遥一拜。 柳冉双亲早已不在,而鹰王也没有所谓亲人,拜高堂就被去掉了。 “夫妻对拜!” 安锦舒扶着柳冉转过身,与鹰王行夫妻扣礼。 “礼成,送入洞房!” 鹰王牵着柳冉的手,往洞房而去。 他每一步都走的极慢,身边嘈杂声被他自动忽略,它眼里心里只有柳冉。 它很想知道盖头之下,她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是否和它一样喜悦。 新房内,众妖挤得水泄不通,都想一睹新娘子的美貌。 柳冉和鹰王端坐床榻,鹰王眼眸时不时瞥向她,脸上笑意不减 柳冉攥着手里的玉如意,试图让自己心安下来,她手心里早已全是汗。 喜婆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往他们身上洒去,嘴里不停念着吉祥话,“团团圆圆,日子甜如蜜,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话刚落,妖群中爆发喝彩声,“好!” 喜婆拿来挑杆,递给鹰王,笑眯眯的喊道:“接下来新郎官,要揭新娘子的红盖头了!” 众妖屏息凝神,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静静看着这一幕,它们都想知道,究竟是何等子美人,能将鹰王给俘获了去。 鹰王小心翼翼的挑起盖头。 柳冉姣好的面容展露于众妖面前,她眸含春水秀靥如花,一颦一笑间皆动妖心魄。 将鹰王生生看痴了,挪不开眼。 仪式到这里,彻底圆满了。 鹰王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柳冉,甚至都没能跟她说上一句话,就被喜婆和群妖们拉去前厅吃酒去了。 见新房内在无一妖后,柳冉站起身,紧张的问道:“锦舒姐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安锦舒帮她卸掉繁杂的钗环,将早就准备好的简衣递给她,“你把衣服换上从后窗逃出去,狸月会在那里接应你,带你出柳宅。” 柳冉盼了多月的夙愿,眼见就能实现,但她只是犹豫了一秒,就摇头否定这个念头。 “不行!我要是走了,鹰王突然回来发现我不在这里,必然会引起它的警觉,你和你的小伙伴就有可能错失了杀它的良机!” 安锦舒执拗不过,道:“你可能会很危险。” 柳冉勾起笑容,坚定道:“我不怕!我哪天不是在危险中度过,何至于差这最后一刻?” 柳冉要留到最后,她要亲眼看到鹰王死在自己面前!方能以泄她心头之恨! 安锦舒只能妥协,“好。” 她时不时的来往前厅和新房,在暗中观察,看着喧闹中,鹰王与众妖饮酒吃肉,它几乎是谁敬酒,都痛快饮下。 这倒让安锦舒感到意外,没想到鹰王会这般毫无顾忌的饮酒,很难猜得透鹰王心思。 酒精催动之下,鹰王身上的伤势又在作痛,可他仿佛就跟感受不到似的,依旧如数饮下烈酒。 这是它自有本体后,第三件值得高兴的事,过了今天,冉儿就会永远陪在它身边。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去。 此时已喝趴了不少妖,安锦舒默默数了数,鹰王身边的空酒坛子也有十几个那么多了。 安锦舒与混在妖群中的狸月,状似擦肩而过,她说,“准备行动。” 狸月从前厅撤出,疾步往柳宅外走去,众仙早已等候多时。 狸月问道:“季公子,你们打算怎么个攻法?要不我去前面探个路?” 季玄羽闻言,凤眸涌动嗜血之色,“直攻。” 众仙心照不宣的一笑,这才是羽殿的性子。 季玄羽手持轩辕剑,直接闯入柳宅,剑气直指之处,虚空都为之破碎! 没有反应过来的众妖,皆灭! 众仙紧随其后,纷纷祭出武器,结成阵法,为羽殿杀出一条血路! 几乎在同一瞬间,鹰王就感知到了他们的出现。 它不慌不忙踢开脚边酒坛,施展妖力疯狂催动着黑雾,朝众妖袭来。 众妖被黑雾笼罩,四肢痉挛扭曲,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很快,他们就被黑雾抽干了全身的妖气,躯壳干瘪了下去,随即化作无数靡粉飘散空中。 鹰王将周遭所有妖身上的精气和妖力,吸食一空,它体内已注入充盈的妖力。 等众仙杀进柳宅里时,除了漫天陨落的靡粉,再也不见任何一只妖。 他们这才知道,鹰王最后的底牌是什么。 鹰王初来玉琅城时,曾将自己的妖力输送给这些妖们,施以恩惠,换取妖们对它的俯首帖耳。 然而这些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鹰王培养妖力的器皿。 第五十四章 生祭,幽冥漓火 鹰王眯起眼睛,透过灰蒙蒙的靡雾望去,只见季玄羽已立于屋檐之上,他手中的轩辕剑延伸出肃杀的剑气。 轩辕剑气划过,红绸彩带凌乱的散落在空中。 季玄羽微微一笑,通知道:“鹰王,你这个婚是结不安生了。” 鹰王淡定的负手而立,身上婚服衣袂纷飞,它狂妄的声音穿透众仙耳膜。 “我夫人体内正好缺一颗仙元丹,不成想羽殿这么快就携众仙而来,为我送上新婚大礼,也省得我去取了。” 大敌当前,鹰王心里仍想着柳冉,她只有吞下仙元丹,才能长生不老,他们就能永远长相厮守下去,今日它便将这丹取了,凑个好事成双! “轰隆——” 远处天际,风云动荡,猛然传来巨响轰鸣。 众仙都感到了某种强烈的晃动,好似天地间都在颤抖,而且越演越烈。 蓦然间,天空黑云齐聚,遮天蔽日,电闪雷鸣中,黑云裹挟着紫色雷电,在不断闪动着。 季玄羽眉头紧皱,抬头看向高空。 黑云深处,充斥着血红之色,幽冥漓火伴随雷电声迅速蔓延开来,将整个柳宅笼罩其中。 苏寒满脸惊愕,“鹰王居然能来自去如的调动,妖狱深处的幽冥漓火?” 四位主神要说不怕,那都是假的。 妖界最深处有一座幽冥炼狱,那里千万年来,关押的都是曾搅动六界动荡的厉害妖物,虽早已妖身泯灭,但妖气仍然长存,久而久之便凝结成幽冥漓火。 但凡仙身上沾上那么一点幽冥漓火,顷刻间就能腐蚀掉千年修为。 怪不得鹰王有恃无恐,原来底牌的后面,还有更厉害的杀招! 反观季玄羽,他身处浓浓黑雾之下,头顶便是幽冥漓火,几乎触手可及,可他依旧避也不避,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季玄羽沉声开口,“鹰王直接祭出幽冥漓火,看来是想速战速决了?” 鹰王面露阴冷,只道:“春宵苦短,不能让我家夫人等急了。” 季玄羽将轩辕剑立于身前,淡然一笑,“那就开始。” 四位主神齐齐汗颜,羽殿有没有考虑到,他们可能还没有准备好。 他们迅速调整状态,严阵以待,迎战! 鹰王操动掌中黑雾,直上九霄通往黑云中。 黑云里的幽冥漓火似是感应到召唤,已积蓄到巅峰。 “咔嚓——” 天空裂开了一个窟窿,无尽幽冥漓火呼啸而至,轰然落下。 季玄羽回头对四位主神说,“架好仙罩,不要让漓火溢出去,在伤及凡人。” 四位主神接下这艰难的任务,幽冥漓火就如蜘蛛网般将他们裹挟住,在吞噬消耗他们体内的仙力,究竟能撑多久,谁都不清楚。 季玄羽闭目,食指轻点额头,现出真身。 九爪金龙迎着黑云呼啸而上,金龙熠熠闪耀,顿时天空亮如白昼,金龙喷出九域业火,与空中的幽冥漓火形成鼎足对立之势。 金黑光芒交替之间,天地剧烈震动,万物失色! 四位主神都被眼前这幕,深深震撼到了。 离墨满脸羞愧的对着其他三位主神,说道:“相比羽殿强大而言,我好像只是个走走过场,凑人头的。” 苏寒和林枫林叶频频点头,羽殿身上不过才半成仙力,但他们四仙加起来,都还比不过。 新房内 安锦舒仙力恢复,她将柳冉护在身后,警惕的听着外面动静,不敢轻举妄动。 而当九爪金龙盘旋而上时,她震惊的推开窗户,朝不远处方向看去。 安锦舒这是第二次见到金龙,她还记得初下凡界时,就因为他与妖怪打架,她受波及阴差阳错的来到玉相城,到底是怎样的缘分,又让她在这里碰上。 柳冉紧张的神情一直紧绷着,她问道:“锦舒姐姐,战况如何了?” 安锦舒面色凝重,她也说不准,“鹰王留了一手后招,不过你看到那条金龙不,可厉害着呢,你放心,鹰王必死无疑,只是早晚的事。” 虽然幽冥漓火有毁灭不朽的妖力,但九域业火灼烧所过之处,万劫成灰,足以与幽冥漓火抗衡,就看谁能撑到最后。 这边的四位主神,也在尽快商量对策。 就连粗神经的林叶都看出来了,他忧心不已的说道:“幽冥漓火来自妖狱,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羽殿毕竟才有五成仙力。” 若不能速战速决,羽殿很难赢得先机。 苏寒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但他对一些杂书野闻的古籍颇感兴趣,他很庆幸曾看到过有关幽冥漓火的记载。 幽冥漓火是集妖狱中万千妖气而成,之所以妖气不散,只因那些妖生前作恶多端,死时遭遇天惩,死不瞑目。 若能以仙之元丹所祭,平息万千妖气中的怨怒,幽冥漓火自然会消散。 元丹,是神仙的根基,元丹破碎,神仙陨落,魂飞魄散。 苏寒扪心自问,不怕死么?他是怕死的。 但他也更怕若鹰王不灭,玉琅城的凡人们就会死,不仅玉琅城,只要鹰王盘踞在凡界一日,它所到一处,皆是哀鸿遍野,血流千里 苏寒想定后,撤下仙力,他的这一举动让众仙猝不及防,他们险些没能稳固住仙罩,差点让幽冥漓火扩散出去。 叶林恨得直咬牙,没好气的道:“苏寒,你要干什么?” 林枫额头青筋暴起,已经用尽全部仙力的他赶紧催促,“苏寒快架起仙罩,我们要顶不住了!” 苏寒正忙活念诀呢,没空搭理他们。 他将体内的仙丹运转几番,确定保持最佳状态后,他回头冲着离墨和林枫林叶摆摆手,潇洒一笑。 “嘿,兄弟们,帮忙跟我爹捎个话,就说我浑浑噩噩一辈子,尤死不悔,今日也算替他长回脸了。” 说罢,苏寒迎着诸天灭世的痛苦,飞身冲向幽冥漓火。 天空顿时爆发出血色一般艳红的光,穿过苏寒几近透明的身体里,幽冥漓火红光愈来愈盛,中心破出一个黑洞,将苏寒整个吞噬进去。 离墨和林枫林叶惊骇之下,目眦尽裂,肝胆俱裂的大喊道:“苏寒!” 神仙的元丹与幽冥漓火碰撞,刺目白光闪过,晃得众仙睁不开眼睛,白光过后,万千流星簌簌而落。 苏寒用元丹生祭幽冥漓火,换来同归于尽,双双消散。? 第五十五章 结契,败局已定 千里幽冥漓火在虚空中猛烈燃烧,瞬间将仙丹烧碎焚尽,黑云紫电翻腾滚滚,很快就消散而去。 天空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水雾弥漫中,季玄羽已恢复仙形。 三叉戟失去主人,重重掉落在地上,变得暗淡无光。 季玄羽弯腰捡起,沉重的交给身旁离墨,“帮苏寒收好。” 离墨将三叉戟紧紧握在手中,他眼眶一红,又将眼泪强行逼了回去,用力点头。 林叶十分痛恨自己,与苏寒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在骂他,他活得潇洒,赴死时却也是那么潇洒。 林枫悲切的拍了拍弟弟肩膀。 苏寒用自己的陨落,去偿还在玉琅城造下的孽! 那是他不悔的选择! 鹰王以妖身为饲,召出幽冥漓火,如今已破,必遭反噬,它败局已定,再无转圜余地。 鹰王猛地吐出一口妖血,它终是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回头望向新房。 它不甘心就这样束手就擒! 既已是末路,鹰王眸中泛出杀意,它狂妄大笑道:“如此,你们就和玉琅城的凡人们,一同为我和夫人陪葬!” 纵然泯灭,但也要将这方天地,搅得天翻地覆!玉石俱焚! 鹰王张开双臂,身体悬空在半空中,无数缕黑雾从他身体内的各个地方散出,编织成浓密的网,将众仙牢牢困在其中。 六界生灵,无论表面装得多么道貌岸然,清心寡欲,可心底总会藏着那么一块阴暗面。 鹰王的黑雾,能将阴暗面无限放大,吞噬掉理智,让所有生灵都溺毙于幻象中,直到被抽干全身仙气而死。 季玄羽看出鹰王的阴险目的,他立刻道:“封闭六感,不要去胡思乱想!” 然而来不及了。 黑雾无孔不入,钻进皮肤随着血管流动,侵蚀进心底,四位主神的意识变得空洞,陷入了无尽的幻境之中。 唯独季玄羽还清醒,他内心冰冷而强大,并非妖术所能撼动。 这时他更不能轻举妄动,若鹰王本体有什么损害,那么离墨他们就永远醒不来了。 “六界生灵心中业障,鹰王都能操控于鼓掌中,那可你窥探过柳冉的心?” 安锦舒从新房中踱步走出,抬手扯掉脸上的花蚕丝面具。 鹰王看到‘月芽’的真容后,它目光微黯,随即嗤笑出声,“你们仙也会玩阴的?” 围绕在四位主神身上的黑雾开始微微跳动颤抖。 安锦舒捕捉到鹰王心底的那抹慌乱,操控心者,首先本体心不可摧折,若心志不坚,那它用黑雾营造出的幻境,只是面易碎的铜镜。 安锦舒施展仙术,召来一把古琴,琴身倒极为普通,但琴弦是用花蚕丝捻制而成的。 她将手指搭在琴弦上,嘲讽一笑,“可叹鹰王机关算尽,却不敢探她心迹,不如我将这过去谱成曲,诉于琴声中重现。” 安锦舒拨弄着琴弦,一曲离调如泣如诉,飘散在柳宅之中。 随着琴弦音符的跳动,渐渐在上空凝结成一幕幕画面。 柳冉最初是绝望,崩溃,痛恨的,只一心求死,直到那天安锦舒假扮成‘月芽’而来,带给她能复仇的希望。 后来,柳冉小心翼翼的斡旋在鹰王身边,以大婚作为诱饵,为众仙争取到杀它绝佳时机。 “锦舒姐姐我不走,我不怕危险!我只想亲眼看到它死在我的面前!” 最后一幕,柳冉身着嫁衣,满眼恨意。 曲声戛然而止。 安锦舒停下拨弄古琴的手。 她冷冷开口,“从头到尾,你当真是不知道么?” 柳冉演戏演得很拙劣,安锦舒都能察觉得到,她对鹰王的恨意是藏不住的,而它很多时候都在回避真相。 杀妖先诛心! 安锦舒将真相揭开,鹰王避无可避,如丧家之犬般,垂下高傲的头颅。 围绕在四位主神身上的黑雾,竟不攻自散,消弭不见。 鹰王本是强弩之末,想同众仙做最后一搏,可它已没有机会了。 永公子的皮囊维持不住,寸寸爆开化为灰粉,露出本体的鹰王轰然倒在地上。 季玄羽已率众仙施起伏妖术,逐渐往鹰王身边凝结。 这时,鹰王视线上方,出现了一角艳红色。 柳冉居高临下的看着鹰王,目光无悲无喜,仿佛只是在看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物件。 她淡淡道:“你要死了。” 鹰王扯起唇角,笑了笑,“是。” 柳冉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她飘然走过。 伏妖术的仙罩将鹰王紧紧捆住,能清楚感觉到体内的妖气迅速流逝,它没有挣扎,眼睛死死锁在站在众仙身后的柳冉。 柳冉难受的弯下身,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就如窒息一般痛苦难受。 安锦舒察觉不对,连忙掀起嫁衣的衣袖,看到柳冉胳膊上的血管,都变成了乌黑色。 她震惊道:“鹰王居然跟你缔结了妖契?” 柳冉脸色青紫的问,“那是什么?” 安锦舒眉头紧皱,严肃道:“它在你体内种下主仆契约,仆离开主,仆死,主死仆亦亡。” 怪不得那次凌侍卫对柳冉下黑手,鹰王能迅速赶到,原来是那道契约,使主感应到仆的危险。 柳冉听闻,却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她还是那副从容的模样,早将生死看淡。 只要大仇得报,她活不活的又有何关系? 鹰王突然大笑出声,轻蔑的开口,“我若自爆,以伏妖术的仙罩,不知能保玉琅城中几人存活?” 此话出,季玄羽面色骤冷,伏妖术只能诛妖,而鹰王要是将所有妖力积聚自杀,释放出的妖之戾气,方圆百里都将被夷为平地。 不等众仙想出解决对策,鹰王又道:“我不想死在你们这群臭神仙手里!让冉儿过来,亲自动手。” 安锦舒护在柳冉身前,她才不会上鹰王的当,“你妄想拖着柳冉陪你一同死。” 鹰王目光温和,它对着柳冉说,“你来取走我的妖丹,我就会死,而玉琅城的百姓们不会有事。” 妖和仙一样,体内都有一颗结丹。 通常,诛妖的方式是,将妖打到没有还手的余地,施展伏妖术,将妖气打散。 还有一种看似效率高,不会伤及无辜的方式,那就是找到妖体内的结丹,取之捏碎,但妖也不傻,比仙更清楚自身结丹的脆弱,都藏在体内,很深很隐蔽的地方。 柳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安锦舒想拦她,被她拂手推开了。 鹰王眼睛都不眨一下,缓缓抽出自己的肋骨,变成把锋利的匕首,它递给柳冉,温声叮嘱道:“在我后胸右二寸,记得扎深点,别溅出妖血,再恶心到你。” 第五十六章 妖灭,重建家园 柳冉手里紧攥着滚烫的匕首,眼眸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滔天恨意。 强烈的恨意刺痛了鹰王的眼,它不再犹豫,反手握住柳冉的手,将匕首扎进深深自己身体里。 那颗妖丹瞬间迸裂,妖气瞬散,无数黑色的靡粉飘散在空中,鹰王的本体逐渐变得透明。 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鹰王语气中带着眷恋和不舍,它低吟道:“冉儿,对不起,是我毁了你。” 它毁了她一切,还妄想与她长相厮守,多么荒唐可笑啊。 那就用它的死,结束这一切。 柳冉握着匕首的手在发抖,她眨了眨眼,缓缓落下了一滴泪珠。 鹰王彻底化作靡粉,随着柳冉的那颗泪,永远消失在玉琅城上空。 天地间一翻剧烈抖动后,又重归于平静,阳光冲破乌云桎梏,驱散连绵多月的阴霾。 意料之外,柳冉却什么事都没有。 安锦舒上前,用花蚕丝顺着柳冉腕间的血管,延伸进她身体里,检查过后,她惊讶的说道:“它结的妖契,居然你是主,它是仆。” 一旁的离墨和林枫林叶听闻后,心头顿生感慨万千,强大不可侵的鹰王,最后竟是为了个女人,甘愿交出妖丹赴死。 谁能料到。 柳冉仰起头,看向天边那抹代表生机的阳光,她神色麻木的问道:“一切都结束了么?” 安锦舒点点头,如释重负道:“是啊,玉琅城的百姓们可以重回家园了。” 柳冉惨然一笑,她起身刚走了两步,就如断了翅的蝴蝶,毫无预兆的跌落在地。 安锦舒去扶柳冉,她经历诸事,神经一直紧绷着,突然松懈下来,就昏厥过去了,好在只需卧床修养两天,调理好气血,便没事了。 鹰王死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季玄羽一众仙回到庇护所后,将鹰王已灭的消息,告诉城中百姓们。 百姓们终于能光明正大,奔跑在被阳光洒满的大街上,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季玄羽看着眼前肆意欢呼庆祝的凡人们,他脸上也染了笑意。 他对着身旁的安锦舒叹道:“凡间烟火气,比冷冰冰的仙界要好很多。” 安锦舒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季玄羽稍作休息,便和苏寒他们着手帮着百姓们清理城中凌乱的废墟,在被妖气侵蚀过的土地上重建家园。 安锦舒则留在庇护所内,清点粮食分配下去。 直到……一位上神的出现。 苏和上神身形孔武高大,留着满脸的络腮胡,披着青衣铠甲,匆匆现身在城中。 他面色肃穆,在看到羽殿的时候闪过一丝诧异,他快步走过去,抱拳道:“在下苏和,见过羽殿。” 季玄羽微微颔首。 向来稳健的苏和,此刻却显得有些慌张无措,他连忙道:“在下在仙界,感知到犬子的元丹好像出了点问题,便顾不得仙规,前来寻犬子,不成想在这里遇到羽殿。” 季玄羽眼眸黯了黯,他示意离墨,交出三叉戟。 季玄羽语气沉重,“苏和上神,请节哀。” 苏和愕然的瞪大了双眼,反应过来的他瞬间红了眼眶,他难掩悲痛的背过身去,默默抬袖擦拭眼泪。 在万千流星划过天幕的时候,苏和已预料到儿子已寂灭,可他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幻想,等在羽殿口中得知噩耗后,他还是没能绷得住,失声痛哭。 离墨和林枫林叶垂下头,心里默默悼念着算不上朋友,却曾并肩而战的战友。 他们起先,是瞧不上苏寒这个窝囊废,除了是个仙二代一无是处,可他最后为了大义,用元丹生祭的那刻,他们都感到由衷的佩服和惭愧。 试问,能有几个仙能做到。 季玄羽将玉琅城事件来龙去脉,跟苏和上神说了一遍,并道:“苏寒他为除魔而死,是个英雄。” 苏和悲凉开口,“羽殿抬举他了,他算得上哪门子英雄?都是在下教子无方,惹得这些祸事出来,犬子只能说是将功赎罪,死得其所了。” 造成如今这个局面,都是他之前溺爱过度,怪不得任何仙。 季玄羽重重拍了拍苏和的肩膀,已做慰藉。 他经历太多神仙的寂灭,心已炼成铁石般坚硬,向来不会安慰仙的他,只能以沉默陪伴的方式。 过了许久,苏和上神一言不发的带着三叉戟回仙界了,他的背影不似往日硬挺,带着几分佝偻。 玉琅城事毕。 数日后,仙界派分管神职的伯庸神官下凡,带来天帝亲拟的旨意。 原本界琐事一般不会惊动天帝,可鹰王是六界中头号大魔头,厄疫魔的分支所化,又涉及上神之子的寂灭。 这件事还是被别的仙写成折子,递到了天帝御案前。 四位主神重聚,玉琅城山涧中。 伯庸神官恭敬的捧着御旨,宣读道。 “苏寒玩忽职守,导致妖魔大乱,但后来生祭元丹,两消相抵免除罪责,其功记于仙史中,以彰后世。” “离墨,身为四城大主神,事发后不能稳住事态恶化,及时上报仙界,造成无数凡人丧命,但念及后续有功,不处以极刑,现剥夺大主神之位,从头历练。” “安锦舒,临危受命,挽大厦之将倾,主张除妖,庇护凡人,果敢决断,实乃仙才,现赐大主神之位,待历练归仙之日,加以厚奖。” “林枫林叶轻视妖魔,间接导致局面失控,但之后配合安锦舒除妖,功过相抵,只以警告,日后需谨慎行事。” 众仙听完御旨后,纷纷领命,毫无异议。 林枫林叶长松了一口气,不贬不罚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已不指望以后归仙界,能分到什么好神职,只要不给家族抹羞,增添污点,他们便知足了。 相比,离墨面色颓废,凡人出身的他要从头历练,之前所有都前功尽弃,想必要再生许多坎坷。 他心痛之余,庆幸保下了个一城主神之位,还有机会,要不然他这辈子,就只能是个地仙了。 伯庸神官笑眯眯的对安锦舒说道:“能被天帝亲自破格嘉奖的散仙,几乎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日后锦舒仙子的前途,定不可限量啊。” 安锦舒谦逊行礼,“伯庸神官言重了。” 她不愿劳什子功名,她只愿四城平安。 众仙送伯庸神官走后。 安锦舒后知后觉的问道:“如今玉琅城还没有主神,仙界可派了仙来?” 季玄羽没有多言,而是带着她往山峰最高处走去。 众仙眺目望去,在另一座山峦上,主神庙前站着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神仙,他正手持扫帚,扫去庙前落花。 安锦舒一脸吃惊,“苏和上神,他怎会在这?” 季玄羽负手而立,道:“他想守着苏寒用命相护的玉琅城凡人们,替苏寒赎罪。” 安锦舒眼角泛起微微湿润。 与离墨和林枫林叶告别后,季玄羽带她回玉相城,而是去了山脚下的一处尼姑庵中。 此处,经过妖气破坏,大半厢房倾塌,只剩一座摆着佛像的小庙还屹立着。 安锦舒好奇,“我们来这里做甚?” 季玄羽轻轻敲了敲庙门。 庙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身着僧袍的年轻女子走出。 安锦舒看着已剃度出家的柳冉,半响发不出一个音节。 那日,她忙着安顿玉琅城的百姓们,等回去后,却发现柳冉已不辞而别,她寻了许久,都不见踪影。 “柳小姐,你……” 僧袍女子双手合十,半阖着眼眸,不悲不喜的说道:“施主,贫尼法号忘尘。”? 第五十七章 追寻,厚着脸皮 玉相城 安锦舒回到自己的主神庙后,足足昏睡了两日,这才将消耗的精神和仙力补足。 她神清气爽的出了屋子,看到不远处,正在坐谈小酌的季玄羽和乐泽。 安锦舒走过去,闷了一口酒解渴,她随后问道:“我这些日不在玉相城的时候,城中可太平?” 乐泽让锦舒主神放心,“平安无事。” 安锦舒唔了一声,捏了隐身术决,隐蔽进了主神庙中。 前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更加热情高涨。 城中姑娘们都快将主神庙的门槛都踏破了,山前停了数十辆马车,将本就狭窄的山路堵的水泄不通。 这阵势,安锦舒险些没能招架得住,她差点淹没在浓郁的脂粉味中,捂着鼻子赶紧退了出来。 连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后,安锦舒瞠目结舌的问,“不是说城中平安无事么?这么多的姑娘们,又是怎么回事?” 乐泽耸耸肩,“来主神庙求姻缘,牵线如意郎君呗,不仅是玉相城的姑娘们,附近城镇中,但凡听说锦舒主神灵验的,都跑来了。” 安锦舒满脸问号? 她记得凡界女子受礼教束缚,在嫁人方面,都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的民风突变了呢? 乐泽看出锦舒主神的困惑,解释道:“这位如意郎君可不是一般人。” “玉相城是凡界一处王朝,大胤朝所属领地,而大胤中有位威名远扬的将军,名叫祁渊,战功赫赫不说,人还长得丰神俊朗,是大胤王朝中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 “等等……” 安锦舒抽了抽眼角,打断乐泽的话,“这位将军应该远在边关镇守,姑娘们就算心里再有想法,也遇不着啊。” 这根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姻缘线,怕是连专门主管凡界姻缘的月老,都恐难能牵得住。 “锦舒仙子消息也太闭塞了,祁渊将军在半月前,自请上书交出兵权,告病还乡,而祁渊将军的故乡就是玉相城。” 一串银铃般悦耳的女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安锦舒回头,见是狸月来了,她侧身看了看,狸月屁股后头,好像还跟了条尾巴。 狸月拉起安锦舒的衣袖左右摇晃,耸拉着狐狸耳朵,哀求道:“锦舒仙子,我求求你了,你快把这个妖怪收了,我真是受够了!” 玉琅城风波结束后,狸月回到老巢,结果夜赫一路跟踪,也找到了这,昔日冤家再聚头,难免会上演你要我追,都插翅难飞的戏码。 夜赫厚着脸皮贴过来,无辜的眨了眨狐狸眼,“锦舒仙子我可是绝对的五好良妖。” 安锦舒抿唇笑了笑,“嗯,仙不杀好妖。” 狸月气鼓鼓的抱胸,躲到锦舒仙子身后,坚决和渣男划清界限。 夜赫狐狸眼充斥着浓浓无奈。 他转身礼貌的打招呼道:“季公子。” 季玄羽微微点头。 夜赫看向乐泽,“这位是?” 乐泽是个自来熟的,起身相迎,“我是玉相城的城隍乐泽。” 夜赫当即抱拳,道:“乐泽兄,我是狸月的未婚夫。” 狸月恨不得亮出爪子,把夜赫那比城墙后的脸皮抓平。 乐泽八卦的眼珠子,在两妖身上轱辘打转,他又爽朗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来!请上座,喝杯?” 夜赫毫不扭捏,掀开袍子坐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妖一仙,就畅快对饮起来。 季玄羽不屑和两酒鬼拼酒量,他想了想,起身对安锦舒道:“我去外面转转,透透气。” 安锦舒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的说道:“早去早回。” 季玄羽浅笑,“是,师父。” 安锦舒和狸月回屋子。 避开旁人,她单刀直入的问,“你与夜赫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狸月揪着手中帕子,秀眉紧簇,心烦意乱的回忆起往事,半响才开口。 “当年我刚化形,对外界一切都感到好奇,背着姐姐离家出走,差点被头修炼近千年的狼给吃了,是夜赫救了我。” 狸月将往事娓娓道来,开局是最俗套不过的英雄救美戏码。 那时,夜赫如神兵天降般将她从狼口中救出,带到他的狐狸洞里,悉心照顾助她养伤。 狸月害怕自己第一次出去玩,受伤的事情让姐姐知道,以后就不允许她私自行动,于是就住在了夜赫的狐狸洞里,等养好伤回去。 “这一住,我从此便丢了心魂。” 狸月黯然神伤的垂眸,掩去眼底伤情,“夜赫不过几番伪装示好,我便轻易沦陷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游走花丛的高手,身边女妖无数,我只是其中之一。” 狸月将夜赫认定为此生唯一的伴侣,然而那时的夜赫只是玩玩。 “后来我意外得知,他已娶妻生子,我彻底死心,连夜离开,与他一刀两断,而这次我们再见面,他跟我说,我误会他了。” “夜赫说那次我见到的母子俩,是他结拜兄弟的遗孀,死前拖他照顾,那女妖也亲自向我解释了。” 安锦舒默默的听完后,说道:“你的心结也算解开大半,最起码没有做第三者。” 狸月苦笑出声,“他当年对我的伤害,又怎是一两句误会和道歉就能抹平的?” 安锦舒拍了拍她的手,温声劝着,“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凡事都还要往前看。” 狸月吸了吸鼻子,闷声答应,她面色犹豫,不知该怎么开口。 安锦舒细心的注意到,直言,“有话直接与我说便是,不用吞吞吐吐的。” 狸月抬起狐狸眼,不好意思的开口,“我能不能在锦舒仙子这里多住两天,我要是让姐妹们知道又和夜赫纠缠在一起,她们非要打断我的腿。” 安锦舒了然于心,如果狸月不想给夜赫机会,便直接回狐狸洞里好了,就算夜赫在死皮赖脸的不走,自有姐妹齐心将他轰出去。 而现在狸月躲了出来,说明她心里也是纠结动摇的。 夜赫渣过不假,可狸月自始至终都没能放下这段感情,纵然她从未承认。 安锦舒答应道:“随你住多久都好。” 狸月既住在了山上,夜赫也跟着留下。 一时间,热闹了起来。 乐泽和夜赫出乎意料的投缘,一仙一妖勾肩搭背,哥俩好的模样,落在狸月眼里,不禁暗骂一声,“没正形。” 白日里,他们在山上说说笑笑,到了傍晚,乐泽扛着不情愿的夜赫连夜下山,回到他的城隍庙住。 毕竟羽殿喜净,能容忍他们白日玩闹,可不代表到了晚上,还允许他们闹腾。 翌日清晨,安锦舒还没有睡醒。 狸月兴致冲冲的进来,喊道:“哎呀,我的锦舒仙子,太阳都照屁股了,你怎么还赖着不起呢?” 安锦舒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我再睡会。” 狸月坐在床榻边,告诉锦舒仙子,“祁渊将军今日荣归玉相城,你确定不去看看?” 一听这话,安锦舒困意消散大半,她鲤鱼打挺般的迅速起身,“就是那个惊动全城姑娘们的祁渊将军?” 狸月挤眉弄眼道:“是呀,锦舒仙子不是好奇他到底长了副什么好皮囊,现在去见见,不就成了?” 安锦舒跟狸月呆久了,受狸月耳融目染的影响,她的八卦之情也水涨船高,当即拍板决定,“走!”? 第五十八章 人物,争相目睹 玉相城中,正中心的街道从头到尾挤满了人,纷纷自发围观,摩肩擦踵,声势浩大。 所有官兵倾巢出动,人手还不够,又紧忙在周边的城调了人过来,组织成两道人墙,将百姓们都隔在街道两边。 现场隔百步远,就配有一名郎中,以防人多出现踩踏事故,激动引发缺氧晕厥,可谓是考虑周全了。 从城门到祁家老宅的这一段路,在今天竟然发生了百年难遇的交通堵塞,沿街的酒楼店铺索性不营业了,售卖临窗位置的高价票,几乎被瞬间抢空。 不仅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们,想争相一睹祁郎俊容,还有许多汉子,都想仰望自己崇拜的将军。 安锦舒和狸月随着人潮涌动,她们紧紧抓着对方的手,生怕被人潮冲散了。 狸月看着一眼乌压压望不到头的人群,不禁叹道:“祁将军正值壮年,若他继续在边境打仗立功,以后做个大将军,名垂青史未尝不可,真是可惜了。” 安锦舒却说,“功成身退挺好的,总比日后功高盖主,受帝王忌惮的好。” 自古功臣良将,有几个得以解甲归田,得以善终的,死在战场上也是为将军的信仰,可大多时候都死在了朝堂猜忌。 说话间,突然城门口传来鞭炮齐鸣,凯旋的唢呐被吹响。 一列骑兵整齐出现,为身后将军开路。 祁渊跨着骏马,身着银白铠甲,在阳光照射下发出凛冽的寒光,长年浸在尸堆里的他,身上总带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 他紧紧抿着唇,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激动欢呼的人群,他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面无表情,与外界的喧嚣格格不入。 狸月有些失望的嘀咕道:“还没有季公子好看呢。” 她可不喜欢面瘫。 她说话声音有些大,被附近的人听见,不约而同回头瞪她。 安锦舒尴尬的笑了笑,狸月自知失言,捂紧嘴巴。 安锦舒小声提醒道:“人多嘴杂。” 狸月连连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人群中,不知道哪位大胆奔放的姑娘,率先抛出手中绣囊,便往祁渊身上掷去,这仿佛跟捅了马蜂窝似的,顷刻间炸开了锅。 无数香囊荷包,伴随着姑娘们的尖叫,从四面八方各种角度,齐齐往祁渊的头上扔去。 更有甚者,竟然扔红肚兜,精准命中马背。 不知道别人注意到没有,安锦舒清楚看到祁渊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狸月都快笑得直不起腰来了,眼泪直往外飙,安锦舒赶紧拉着她走出人群,别再去凑热闹了。 “这些姑娘们示爱起来,真是性情中人。” 安锦舒想了想,用''性情中人’四个字形容,最合适不过了。 “是祁家老太太,说找儿媳不看重门第,主孝顺好生养,将军喜欢就行,老太太择儿媳的标准放出去,姑娘们能不跃跃欲试。” 安锦舒赞同狸月的话,“哪有美人不爱英雄呢。” 祁将军回归当日,玉相城上下无人不欢呼雀跃。 然而这个浪潮,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平静下去,反而愈演愈烈,祁家老宅门口每日都有马车围在那,只为蹲守祁渊将军。 而祁家一直闭门谢客,祁渊将军也没有出府,包括官服的人来邀请,都一一婉拒了。 人们纷纷去了祁府,安锦舒的主神庙难得冷清。 实在是无聊,狸月便带着安锦舒去了茶馆找乐子,听说书先生讲这凡界趣闻故事,当然祁渊将军是最近的热门话题,关于介绍他事迹故事的场子,更是座无虚席。 狸月无奈一笑,“真是走到哪都躲不开祁将军,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安锦舒倒是头一次来茶馆,兴致不减的道:“来都来了,听听看。” 惊堂木拍案响起。 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开口,“欲知详情如何,大家伙且听我慢慢道来。” 祁渊幼年丧父,由寡母拉扯大,从小练功天赋极高,玉相城逢灾年,寡母带着他去京城投奔亲戚讨活路。 不知是祖坟冒了什么青烟,还是撞了什么大运,祁渊去了京城后,人生就像开了挂一般,迅速逆袭而起。 他先是经历层层选拔,被分到公主身边做皇家侍卫。 却不知因何事得罪了公主,又被流放到边境做苦役,但就是这次转折,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用兵诡道,立下赫赫战功,从罪奴到如今一统六帅的将军。 台下纷纷响起唏嘘声,不知是为祁渊将军命里撞大运而感到羡慕,还是为他保家卫国的能力而感到敬佩。 “哎!我当时听到了一个小道消息,昭愿公主瞎了只眼睛,是因着祁渊将军的缘故,这可是真的?” 这句话,顿时引起茶楼一众人的轰动,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之前说话那人挠了挠头发,道:“我也是听说的,也不清楚内情,先生可知道?” 说书先生连拍惊堂木,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皇家秘辛,切勿高声谈论!” 大家抓耳挠腮的,表示吃瓜吃一半很难受。 直到说书先生讲完祁渊将军的英勇事迹,茶馆关门闭业,众人才依依不舍散去。 安锦舒和狸月在城中闲逛了会后,回到主神庙。 季玄羽与夜赫席地而坐,各手执黑白二子,屏息凝神的对弈着。 夜赫看到狸月回来,将手中棋子往盒里一扔,立马黏了过去,毫不掩饰的道:“月儿,你出去好久,我好想你。” 安锦舒闪身到一旁,给夜赫腾出位置,她可不想做电灯泡。 狸月没有给夜赫好脸色,白了他一眼,不吭声的扭头就走,夜赫厚着脸皮追。 季玄羽将棋子放下,笑道:“夜赫眼瞧着又要输给我,先脚底抹油溜了。” 安锦舒坐到他的对面,撑着下巴,认真研究了会未下完的棋局,“我能将这盘棋下活。” 季玄羽微微挑眉,“哦?” 安锦舒执起白棋落在棋盘之中,果然一子杀出一条活路。 季玄羽的黑子不甘示弱,步步围攻而上,安锦舒的白子迂回渐进,伺机而动。 一局终了。 安锦舒摇头轻叹,放下手中棋子,认输道:“只差一子,却胜负已定。” 季玄羽赞赏道:“师父在将死局盘活时,就已经赢了。” 两仙默契的相视一笑。? 第五十九章 失踪,和亲公主 远在上京城的皇宫,朝堂群臣争议不休,整整三个日夜。 直到一袭大红宫装的女子,衣袂划过九重宫阙,素手推开那扇厚重的宫门,她明亮的眼眸中,含着果敢的坚毅,像是一束热烈的光,折射进尘埃中。 她迎着群臣各色目光,淡然叩首,“儿臣愿意和亲。” —— 祁府 祁母和祁渊双双跪于祠堂,为先祖上香。 三只线香燃烧殆尽,只剩缕缕残烟,散布在空气中。 祁母长叹了口气,道:“我晓得你怪我自作主张,放出消息说你娶妻不在意门第,不成想却弄巧成拙。” 祁渊沉默不言,他双手背于身后,脸上仍带着隐隐的怒气。 祁母看向祠堂牌位,苦口婆心劝道:“你也要多为祖宗家业着想,如今祁家只剩你个独苗,繁衍子嗣乃是重中之重啊。” “要不然,待我百年之后,又有什么脸皮,去地底下见你父亲?” 说到动情处,祁母不禁啜泣起来。 祁渊紧紧攥住拳头,怄气许多天的他松了口,妥协道:“但凭母亲做主。” 祁母立马眉开眼笑道:“哎,好!” 母子二人前后走出祠堂,外面候着一名年轻的女子。 见着祁母出来,她上前搀扶。 祁母看着女子标致的面庞,她脸上笑容越发深了,不住嘴的对祁渊夸赞道:“彩萍啊,是个宜室宜家的好姑娘,你在外打仗的这两年,都是她侍奉的我,手脚麻利的很呐。” 祁母贴着祁渊耳朵又道:“她屁股大好生养,我找过桥东头的半仙算过,保准能一举得男。” 祁渊面无表情,没有作声。 倒是彩萍羞红了脸,怯怯的垂下头。 “当年你剿匪的时候救了彩萍,又可怜她父母双亡,居无定所,就把她留下伺候我,可见这都是老天爷赐的缘分啊。” 祁母可劲的撮合两人,她故意放出风声,而玉相城定有官家眼线,皇帝收回兵权,同意他致仕,仍保留将军尊称,可不代表真的放心。 祁母一是为了让眼线知道,祁渊娶了个平民女子,没有勾连之心,二也是为了给彩萍入祁家做铺垫。 可祁渊不太领情,他对彩萍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他想了想,沉声说道:“我很感谢你照顾我母亲,若你愿意,我可以将你认作妹妹,出一份丰厚的嫁妆,为你寻个好夫家。” 祁渊不想耽误了她。 彩萍闻言,脸色倏地变白,她扑通跪下,猛地磕头,“彩萍自知出身卑微,配不上将军,但求将军不要撵彩萍走,实在舍不得老夫人,舍不得祁家。” 祁母埋怨的瞪了祁渊一眼,“你刚刚在祠堂是怎么答应我的?” 她生气的责问,“彩萍这样能干的媳妇上哪去找?你难不成还想尚公主不成?” 祁渊眉心一跳,耳边都是彩萍哭哭啼啼的声音,心中更烦闷不堪。 他不喜欢这种孱弱如菟丝草的女子。 被他强压下去的那抹念想,兀地跳了出来,占据在他心底的那个人,飒爽如风,明媚如太阳,坚强如磐石。 而她是九重宫阙之上的凤凰,他不过是仰望她的一粒尘埃,从不是他能肖想的。 而就当这时,小厮步履匆匆的闯了进来。 祁母当即呵斥道:“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小厮喘着粗气喊着,“上京城来人了,带着圣旨来了,让将军赶紧去接旨。” 祁母当即变了脸色,她抓紧祁渊的手,哆嗦着唇瓣,后怕的问道:“是不是皇上又变了心思,不想让你……” “母亲,慎言。”祁渊出口打断,示意她镇定。 就算皇上忌惮,想斩草除根,又怎会大张旗鼓的下圣旨,定是出了别的大事。 祁母喘着粗气,稳住心神。 祁渊去前厅相迎。 他瞧着来人是礼部司官,着送亲使者的打扮,他正感到讶异。 礼部司官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愿公主端赖柔嘉,礼教克娴,名德皓贞,仰胤陈两国和平,特赐和亲,择日与陈国太子结秦晋之好,永固边疆。” 这道圣旨,如一把钝刀,深深捅进祁渊心里,反复捣烂搅碎。 祁渊情绪激动,“不是已经打了胜仗,圣上又为何派昭愿公主和亲?!” 祁母大惊失色,拼命向祁渊使眼色,天威难测,这是他们能置喙的么。 礼部司官也被祁将军的反应,吓了好大一跳。 他重重咳了两声。 回过神的祁渊,对跪了满屋子的人说道:“你们先退下。” 瞬间,正厅的人撤了个干净。 祁渊请礼部司官上座,备好茶水。 祁渊只觉匪夷所思,“张大人,既然仗打赢了,又为何弄出和亲?” 礼部司官犹豫半响,才道:“祁将军这一仗打得漂亮,最起码陈国兵骑,二十年都不敢再踏出天狼山半步,可惜了。” 祁渊神色凝重,“可惜什么?” 礼部司官惋息的直摇头,“陈国的天狼山有朵圣花,据传闻记载,以花汁捣药,入口能得长生,陈国国主愿将圣花添进迎娶昭愿公主的聘礼单上。” “荒谬!” “祁将军,你僭越了!” 祁渊以手覆面,掩去自己的失态,他不敢置信,只因区区一朵破花,就能换娶昭愿公主? “长生皆是虚妄,更何况若是真的,陈国国主为何自己不留做私用?” 礼部司官搓着手,道:“皇上这两年重疾缠身,身下并无皇子,皇上又不愿册立宗室子,久而久之就信了长生。” “和亲的事本来有许多大臣反对,但后来昭愿公主闯进议事殿,竟当着百官的面答应了。” 祁渊僵住身子,怔神了许久。 她答应了? 以她刚烈的性子,她为什么会妥协! 难道她不知道,他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拼命杀陈贼,是为了什么! “就在前两日,昭愿公主在和亲路途中失踪了,昨夜有人看到她出现在玉相城外的荒山上,但抓她的时候,被别人所救,如今下落不明。” 和亲公主半路失踪,渎职失察之罪,礼部司官首当其冲,若昭愿公主有个闪失,他九族都不保,惊惧之下,他想到在玉相城的祁将军,两人以前在朝廷时,私交也算可以。 这就是礼部司官,带着和亲圣旨,到访祁府目的。 祁渊震惊不已,“她来了玉相城?”? 第六十章 救人,朝廷钦犯 “最后一次看到昭愿公主,是在城外的荒山上,她现在在哪,却是不知。” 礼部司官也不清楚。 祁渊盯着茶盏里的茶末子,心绪复杂。 礼部司官见祁将军不说话,以为他是不愿意帮忙,毕竟这档子危险的事,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想掺合,恨不得躲远远的,更何况他已不是朝臣了。 可找祁将军帮忙,是礼部司官最后的办法,他低声下四的恳求道:“求祁将军出手相助,若昭愿公主不能按时抵达陈国边境,后果难以想象。” 陈国即便被打得元气大伤,短时间内难以卷土重来,但和亲之名一旦撕毁,陈国就有了联合周边各国或是小族出兵发难的由头,来之不易的和平,又将被打破。 祁渊强装镇定,“张大人是想我怎么做?” 见祁将军松口,礼部司官喜出望外,他道:“请将军出面,请附近各城镇的衙门出动官兵,抓捕……朝廷钦犯。” 祁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把公主说成逃犯?” 这种馊主意,礼部司官是被猪油糊了眼,怎么想出来的。 礼部司官愁容满面,“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他不能出面让衙门寻人,否则昭愿公主失踪的消息当即就会被传开,送亲队伍人头不保那都算小事,公主名节有损,陈国借机大做文章,定会全乱了套。 权衡之下,祁渊松口答应,“好。” 礼部司官长舒了一口气,祁将军这人做事靠谱,既然答应就会言出必行,他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些。 荒山,主神庙 安锦舒坐在床榻旁,看着昨夜被她捡回来的女子,脸上满是担忧。 门被从外面推开,狸月捧着一盆热水,走近关切的问道:“还没醒啊?” 安锦舒将帕子泡在热水里放了会,又重新拿出拧干,搭在女子额间。 “好像迷香里有毒,这个毒非常奇怪,侵蚀了她的神经,梦魇扰乱惊悸不止,再这样下去,恐怕要耗尽心神而死。” 床榻上,躺着名陌生的女子,样貌极美,脸色惨白,呼吸起伏微弱,断断续续的,柳眉紧紧拧着,时不时发出呓语。 狸月端量了片刻,牵起陌生女人的手腕,闭目把脉后,似乎明白了。 “迷香中妖毒,颇为霸道,怪不得她醒不来。” 安锦舒决定道:“我用花蚕丝,把她从噩梦中带出来。” 她可以将自己的神智附在花蚕丝上,进入女人的身体和梦魇中。 狸月忧心劝着,“这妖毒我虽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妖身上的,但绝对不简单,若一个小心,你都有可能迷失在她的梦魇里,走不出来。” 安锦舒对狸月微微一笑,示意放心。 “你帮我守门,别让任何人打扰到我,半柱香功夫,我就能醒过来。” 狸月还想再劝,但拗不过锦舒仙子坚持,她只好听从,站到门口去了。 月光从窗户中倾泻而进,打在陌生女子清冷的侧脸上,青丝里一张雪白面颊满是泪痕,不时有泪珠从眼角滑落,没入粟枕中,消失不见。 安锦舒静静的看着她,想起昨夜初见她时的第一幕。 她浑身是土,衣服被撕破了好几个口子,头上还插着几根枯草,惨兮兮的像个叫花子,一瘸一拐的走进了主神庙。 她明明断了条腿,还瞎了一只眼,却强忍着剧痛,双膝跪在冰冷的石砖上,对着安锦舒的画像,深深长跪不起。 她薄唇勾起嘲弄的笑容,喃喃自语,“昭愿一生不信奉鬼神之说,如今却为思而不得的人来求,也是可笑至极。” “可那又如何,既然要远走他国,就放纵自己一回,不再做豢养的金丝雀。” 她双手合十,目光坚毅,直视画像,一字一句道:“我愿用所剩寿命,只为换再见祁渊一面,哪怕就一面。” 隐藏身形的安锦舒,听闻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 她不禁感叹,清冷如水墨画勾勒出来的女子,怎么也着了祁渊的道。 没等安锦舒想明白,祁渊究竟哪里好的这个问题时,又有不速之客闯进主神庙中。 显然是冲着庙中女子来的。 她不慌不忙的叩完三首,才抽出藏在衣袖中的弯刀,转身间眉眼骤冷,迎向十几个黑衣人。 安锦舒心都跟着揪在一块,其实她不用非要把礼数做成,现下危急关头,有人要杀她,很有可能不等她为见心上人一面,献出寿命前,就已经被黑衣人宰了。 而安锦舒的担忧,很快就显得多余了。 刀光剑影中,女子左手持着弯刀,飞快欺上其中一个黑衣人的面门,自面中精准劈下。 黑衣人整张脸被劈成血肉模糊的两半,溅出的血喷在她脸上,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安锦舒直面这血腥的一幕,肠胃顿感不适。 几个回合下来,女子突然出声,带着轻蔑的笑意,“你们是陈国的人?” 黑衣人显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突然齐齐掩住口鼻,往空中洒了一包粉末。 顿时,女子四肢无力,支撑不住的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露出狰狞的笑容,提着手中的剑,朝着女子一步步逼近。 冰冷的剑刃抵在了女子的脖颈,她已无力挣扎。 最后关头,是安锦舒现身,将那群黑衣人打退,救了那女子一命。 诚然,安锦舒不是被女子的''痴心’所打动,而是见不得在她地盘上杀人的行为。 女子躺在床榻上昏迷了一个日夜,被梦魇所困。 安锦舒看着她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人长得极美,但脑子却不是个灵光的,世间好男儿许多,何苦就为见祁渊一面,便不活了?” “我要救了你的命,以后可不许再拿去随意糟践。” 安锦舒说罢,紧紧握住女子的手,她闭上双目,集中精力感知她梦中所思,花蚕丝顺着两人的手蔓延而开。 亮光乍起,凭空显现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小洞,想来那就是入梦的结界。 安锦舒放空心神,任由结界将自己卷入其中。? 第六十一章 初遇,培养杀手 安锦舒置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应该是女子的梦境中了。 她目光看向远方,是处暗巷,两旁皆是红墙黑瓦的民宅,屋檐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天上弯月如镰刀,散发出浓浓的冷意。 安锦舒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当她抱紧自己胳膊时。 巷子里传来嗒嗒嗒马蹄声,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在这深夜里显得尤为震响。 因为夜太深,安锦舒险些没注意到,在她几步远的路中间,缩着一个快要冻僵的乞丐,他衣衫褴褛垂着头,冰冷麻木到快要失去知觉。 安锦舒低声唤道:“你快闪到旁边去,有马车来了!” 乞丐依旧一动不动。 安锦舒走过去,想要拉开他,却发现自己径直穿过他的身体,原来在梦境中,她身体是虚无的,没有人能看见她,她说的话也不会有人听到。 转瞬功夫,马经疾驰到乞丐身前,安锦舒眼睁睁的看着,就差根头发丝的距离,就要从他身上碾过去时。 紧要关头,车夫紧紧勒住缰绳,马儿吃痛发出嘶鸣声,这才避免了血溅当场的惨剧。 车厢中,传来一道稚嫩的女音,“怎么了?” 车夫稳住马车后,连忙回话,“有个乞丐,不长眼的把路挡住了。” 车帘被撩开,露出一双镶着珍珠边的绣鞋,淡蓝色的裙边垂落在地,能认得出是名女孩,她上半身子隐于黑暗中。 车夫以为乞丐被冻死了,免得脏了主子眼,他跳下马车,想将乞丐拖到路边。 此时,乞丐动了动,双手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扒住车轱辘不松开,他抬起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充满了倔强。 “我会武功,我很厉害的!求贵人收留我,赏我口饭吃,我能看家护院,我会像狗一样忠心!” 马车里,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显然小乞丐的话,取悦了女孩的心。 女孩探出身子,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小乞丐。 不过小小年纪,稚嫩未脱,却长着一张倾城倾国的脸,唯一败笔是眉眼间隐隐含着的算计,破坏了她的美丽。 女孩珠翠环绕,相比小乞丐衣不蔽体,简直云泥之别。 小乞丐看呆了,他诚惶诚恐的垂下头,不敢再去直视,生怕他的眼神,会玷污了她的高贵。 女孩抬起绣鞋,用脚尖勾起小乞丐的下巴,脆生生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什么人?” 小乞丐冻得直打哆嗦,磕磕巴巴的回话,“我叫祁小二,家中还有位母亲。” 女孩轻笑出声,“祁小二,这个名字真是难听死了。” 她想了想道:“我捡你时正逢深夜,前路尽是深渊,天可怜见的,你的姓就不去了,以后你就叫祁渊。” 小乞丐知道赐名意味着什么,他吸了吸鼻涕,高兴应道:“祁渊谢小姐赐名。” 女孩取下绣鞋上的一颗珍珠,随意丢给小乞丐,“这就是你的卖身钱了,回家安置好你的母亲,明日天亮前,在这等着,会有人带你走。” 别看这小小一颗珍珠,价值可到百金。 不等小乞丐回话,女孩对车夫吩咐道:“守叔,快走,再晚会好落锁了。” 车夫当即扬起鞭子,马车消失在巷子里。 安锦舒站在原地,回过神来的她,好像明白刚刚经历了,幼时女子和幼时祁渊的初见。 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镜像轰然倒塌,支离破碎,她倏地失去重心,又被卷进深洞中。 等场景再转变时。 安锦舒置身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中。 明明是数九寒冬,而宫殿中烧着熊熊的地火龙,温暖如春,柔软雪白的地毯上,笔直跪着一名少年,他的穷酸与卑微和这里格格不入。 女孩坐在贵妃塌上,打量着已经洗干净的祁渊,顿觉变得顺眼许多。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傲娇的昂起下巴,道:“本宫乃昭愿公主,从此以后你就是本宫的奴才。” 祁渊匍匐跪地,感激道:“是,主人。” 他绝对没有想到,那晚深夜他拦下的那辆马车,将会改变他整个人生。 祁渊被安排到一个地方,练习武功。 安锦舒站在旁边,听到那个叫''暗阁''的地方,就知道并不是一个多好的去处。 而她也没有想到,她所救的人,居然是昭愿公主。 她实在想不通,一国公主怎就像个乞丐,满身是伤,沦落到荒山的主神庙里。 那个叫守叔的人,此时身着太监服,就位于公主下首,他不解的问道:“公主为什么要收留祁渊?” 公主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喜欢做乐于助人的事。 昭愿轻轻吹开浮着的茶沫,说出与年纪不符的话,“我既然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手中就要有把锋利趁手的刀刃,祁渊的眼神很像我。” 她在他的眼眸中,同样看到了坚毅,仇恨,和对命运不屈服的火焰。 宫殿的烛影开始变得朦胧,各种情景不断闪现,光怪陆离如流失一般从安锦舒眼前掠过。 半响,画面终于定格了下来。 安锦舒处在一片静谧的竹林,天空中铺满了星光。 竹林缺漏了一角,她顺着残影看去,高高翘起的金碧屋檐上,缀满了宫铃,这里应该还是皇宫。 一双牛皮靴子,踩在枯叶上发出沙沙声,停驻在月光映出的朦胧纤影。 “公主殿下。”毫无悬念,说话的这人已是少年时的祁渊,彼时他脸上已褪去稚色,取而代之的是冷血和肃杀。 昭愿歪着头问,“我要的人头你可给我拿来?” 祁渊将布解开,露出一个匣子,匣子中呈着颗人头,瞪着惊骇的双眼,死不瞑目。 冷不丁见着血腥一幕,安锦舒不免呼吸停滞。 而昭愿却如看个摆件似的,素手提着头发,将人头提溜了出来,转动检查了下整齐的刀口,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次的刀法,可比往常快了许多。” 听到公主夸奖,祁渊两颊微红,保证道:“我会成为公主手中最快,最好的刀!” 昭愿笑了,笑得肆意。 笑声落在安锦舒耳朵里,她不舒服的抖了抖身子。 表面金枝玉叶的公主,私底下却是个腹黑的怪胎,带着这种强烈反差的困惑,安锦舒又被扯进另一个虚空中。? 第六十二章 毒打,不能生育 场景又切换到了昭愿公主的寝宫,此时已是夏季,蝉噪枝头,流萤飞舞。 本是深夜,殿内却烛火通明,昭愿公主倦怠的斜倚在贵妃塌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玉柄团扇。 安锦舒发觉,这个梦境中,竟然没有出现祁渊。 就当她凝神贯注时,手突然被紧紧攥住,她属实有被吓到,定住心神转过头去看。 她惊讶的道:“季玄羽?” 季玄羽脸色暗沉,“师父,你不乖。” 安锦舒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嘀咕道:“我不是让狸月帮我守门了么,你是怎么进入梦境的?” 季玄羽听到她的话,火气又涨上来,板着脸训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跟狸月说半柱香的功夫,结果呢,现在一个时辰都有了,狸月自知做错了事,找我来补救。” 安锦舒没意识到过去了这么久,梦境中时光飞逝。 “我的花蚕丝,轻易不会让人闯进。” 季玄羽冷笑一声,“你不愿意让我进来。” “不是。”安锦舒只是怕他会遇到危险,毕竟对于凡人而言,心智很容易受到外界事物的影响。 她眼眸黯了黯,花蚕丝早已与她融为一体,非她心底所认定,绝不会动摇花蚕丝半分。 难道…… 她定了定神,现在不宜思考,集中精神应对梦境才是,有任何差错,都会导致陷入其中。 寝宫大门突然被从外面大力撞开。 有个穿着龙袍,满身酒气,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怒气冲冲闯了进来,反手摔了身旁案桌上摆着的花瓶。 暴喝的声音响彻大殿,“你给朕滚过来,跪好!” 安锦舒瞠目结舌,难道凡界众人之上的帝王,竟是个不修边幅的酒鬼?这与书上记载也相差甚大了。 而反观昭愿气定神闲,她起身,脸上带着浓艳的笑意。 她迎着憎恶的目光,双膝跪下,跪在满地狼藉中,腿上的血肉深深嵌在锋利的碎中片,她跟感觉不到疼一样,眼睛都不眨的,就这样一直笑着。 “父皇,瞧你这反应,怎么刘贵人刚产下的孩子,还不是你的呀?” “那让儿臣猜猜,是不是按着老法子,被父皇下令丢到御花园里的荷花池里了,父皇养的那么多锦鲤,又可以饱餐一顿了,嘻嘻。” 昭愿语气天真,可脸上的讥嘲之味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明明不能生,还非不愿承认,这后宫中女人为了争宠不择手段,铤而走险的使尽招数,要么假孕,要么借种,到头来都落个沉尸荷塘的下场! 昭愿这幅模样,彻底激怒了皇上,他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将身子紧紧绷直,倏地抽出藏在衣袖中的鞭子。 一下接一下,用尽所有力气,结结实实的挥打在昭愿身上。 她躲都不躲,眉头都不皱一下,更别说求饶了,她咬紧牙关,硬生生的抗下。 直到皇上打累了,他停下手喘着粗气,休息片刻后,厌恶的转身离开。 昭愿浑身都被血水浸透了,没有一处有块好皮,尤其是膝盖伤的很重。 皇上前脚刚离开,守内监立马进来了,他看着挨过毒打的昭愿公主,满眼都是心疼,急忙扶她起身,唤太医来诊治。 太医仿佛早已见惯不怪,把了脉留下药膏,叮嘱过就撤下了。 昭愿躺在床榻上,流露出罕见的柔软,她双眼空洞的低吟出声,“守叔,你说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守内监默默擦拭着泪,用最温和的语气安慰着公主,“我会永远陪在公主身边,直到光明驱散黑暗。” 安锦舒咬着唇瓣,眼眸里盈满了心疼。 “昭愿公主是皇帝唯一的子嗣,她身居高位,本该拥有无尽的宠爱,可为什么背地里,她会受这么多的苦和毒打?” 季玄羽思索片刻,分析道:“宫中既然有婴儿降生,却被沉塘,很有可能皇帝身体不能生育,昭愿公主并非亲生。” 安锦舒满是惊讶,随即顿生惭愧,自己入梦这么久,却不如季玄羽看得透彻。 而此后零星画面跳转,串联到一起后,果然是如季玄羽所说,他们也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昭愿公主出生那年,干旱了近三年的土地颗粒无收,然而她落地的那一刻,天降甘霖,给了快灭国的胤朝喘息之机。 此后风调雨顺,胤朝内外皆太平,昭愿公主在百姓心中成为一颗吉星。 她也曾被皇帝捧在手心里,溺爱了许多年,直到皇宫再无子嗣降生,倾举国上下之医术,求医问药,最终得到一个最坏的结论。 皇帝天生不能生育。 盛怒之下,皇帝滴血验亲,果然昭愿公主并非亲生,他杀光所有知情的太医。 昭愿公主的生母,本是一介宫女出身,是皇帝醉酒后的误会,但她已母凭子贵,位列贵妃享尽荣宠。 她最后挨不住酷刑承认,公主是她与侍卫珠胎暗结。 安锦舒脚下的宫砖退去,画面一转,已经在帐篷之中。 有群光着膀子的男人,围坐在帐篷里说说笑笑,而在不远处,美妇人面色绝望,被好几个人压在身下,发生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而帐篷外,还排着老长的队。 安锦舒直面这种恶心的场景,差点吐了出来。 季玄羽捂住她的双眼,温声道:“不要看!” 可能挡得住安锦舒的眼,却挡不住耳朵里传来污秽的男音和凄厉哭嚎的惨叫声。 季玄羽带着安锦舒去帐篷外透气。 刚出来,他们却看到,在一个角落,有两个老嬷嬷,死死压住瘦小的昭愿公主。 她们笑容阴毒,逼迫道:“老奴奉皇上口谕,让公主好好看看,长个记性,偷汉的女人会是个什么下场!” 昭愿的嘴唇都咬破了,鲜血顺着嘴角流出,她死死攥着拳头,眼睛里的恨意席卷而来,呈烈火燎原之势。 安锦舒都快气炸了,她深吸好几口气调节,不断叮嘱自己,“不要被梦境干扰,一定保持理智。” 后来,昭愿抓到机会,狠狠咬了一口嬷嬷的手,嬷嬷吃痛松开,她利索的拔下头上簪子,快准狠插进另一个嬷嬷的心口,并使劲用力往深处捅去。 那个被咬手的嬷嬷,缓过神后刚想制止,也被昭愿用簪子刺进脖颈血管,一击毙命。 猩红的血喷了昭愿一身,她没有感到丝毫惧怕,甚至没有停顿,顺着缝隙钻进帐篷里,然后亲手将自己的母亲杀死。 昭愿第一次杀人才七岁,连杀三人的她坐在血泊中,面对众人惊骇的表情,她微微勾起笑容,用舌尖舔了舔簪子尖上的血,是腥臭的。 “与其让她活着痛苦的受罪,不如让她早点解脱,不是么?”? 第六十三章 进献,产生隔阂 皇帝杀了所有知情的人,包括那些男人,但只留下了昭愿公主,想来他需要一个子嗣,摆在万人面前,用来维护自己身为男人,岌岌可危的体面。 眼前场景扭曲,军账消散成碎片,化作灰烬于空中。 安锦舒和季玄羽又被带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这里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和死气,没有阳光,只有无尽的黑暗。 应该是处地下密堡。 昭愿公主带着面纱,缓缓拾阶而下。 众人臣服于她的脚下,五体投地齐声高呼,“主人!” 昭愿公主端坐在高台正中间的太师椅上,高傲仰起下巴,睥睨着脚下的蝼蚁,眼眸中不带一丝情绪。 今日是暗阁选拔最出色的死士,胜者将走出不见天日的地下,为昭愿公主驱使,败者尸骨将永远尘封在这个地洞里。 而今日,只有一人会获胜。 比赛的方式很简单,两两一组,近身肉搏,就如畜生般撕咬,直到铁笼里只剩一人。 一幕幕血肉横飞的画面出现。 咬断对方的喉咙,生生卸掉脑袋,用拳头活活捶死…… 到最后,铁笼里最后的男人已经成为血人,他浑身都是伤,精壮的上半身在不断起伏,脚踩着堆成小山的尸体,可他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昭愿公主饶有兴味的撑着下巴,她抬手命人将铁笼打开。 男人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到昭愿公主的身边,他眼眸亮晶晶的,闪着奇异忠诚的光芒,跪在她的脚边。 “公主殿下,我说过我会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刀。” 这是昭愿公主将祁渊丢进暗阁集训后,见的第一面。 他原是不用受这些苦的,可那次,她命他暗杀一大臣全家,他居然心软放过那家幼女,被她得知后。 不能容忍背叛的昭愿,当即下令追杀幼女,然后,她像是随手扔了颗废棋似的,将祁渊丢进暗阁里。 可祁渊还是凭着本事,重新站在公主身边。 昭愿如二人初见时那般,用脚尖勾起祁渊的下巴,眼神中流露出赞赏,“果然本宫没有看错人。” 祁渊微微侧身躲开,重新匍匐在地,“奴才的血很脏,别污了公主绣鞋。” 昭愿笑容明艳。 安锦舒在旁看着,兀地开口,“这是我入梦境以来,第一次看到昭愿公主发自真心的笑。” 季玄羽侧首,一语成谶的道:“这个祁渊并非池中物,他伪装的臣服,就连精于算计的昭愿公主,都被骗了过去。” 安锦舒不解。 季玄羽没有多做解释,只道:“继续往下看。” 此后,祁渊得以重见天日,被昭愿公主安插进皇宫禁军里做了名侍卫,他也不负公主厚望,从一名小侍卫,逐渐爬到侍卫长的位置,掌管禁军初露锋芒。 穿梭凌乱的画面,让安锦舒感到头晕眼花,直到定格在一处宫道上。 祁渊已长成高大挺拔的样貌,令不少宫女春心萌动,可他就如一座冰山,拒所有女人于千里之外,包括后宫中另一位权势正盛的主子,金福长公主。 金福长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妹妹,感情甚好,自从驸马英年早逝,皇帝不忍她独守长公主宅寂寞,便赐常年居于宫中的殊荣。 而金福长公主正当如狼似虎的年纪,仗着又有皇帝罩着,在宅里豢养了不少美少年,她最近的目标盯上了禁军首领祁渊。 现在,金福长公主将人堵在了宫道上,雍容华贵保养得宜的她,却也难禁岁月磋磨,眼角生出了淡淡的鱼尾纹。 “祁渊,你能力出众,怎就甘愿做区区一个禁军首领?” 金福长公主贪恋的目光,游移在男人精壮的身体上,别有深意的暗示着。 有许多美少年,就是经过她的裙带关系,谋了一官半职,她笃定,祁渊不会拒绝。 祁渊垂首,面不改色的说道:“臣承蒙皇恩,在其位谋其事,臣很知足。” 金福长公主面色泛冷,嗤笑出声,“笑话!你是蒙了谁的皇恩!” 她气极离去。 金福长公主身边从不缺男人,但她还是头一回被男人拒绝,都说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她转身就找上了昭愿公主。 “听说公主最近想将生母牌位供奉在无相佛寺中,正在四处游说大臣上书,要我说你何必舍近求远呢,不过是我在哥哥面前,多张嘴的事。” 金福长公主的话,一语击中昭愿要害。 昭愿生母魂魄无处归依,她不想死后生母还被困在皇城中继续受罪,便想将牌位牵到上京城中香火最旺的无相寺中。 而金福长公主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她,她很清楚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昭愿转动着手中茶杯,思虑良久后,眼角微微上挑,带着笑意,“既然姑母愿意为我排忧解难,我也愿成人之美。” 她偏过头,对站在身后的祁渊冷冷道:“眼见天就要黑了,姑母晚些时候要出宫回宅,我不是很放心,你去护送她。” 祁渊平静无波的面庞,露出一丝破碎的痕迹。 他没有想过,昭愿公主就这样,把他当作物件般,交易出去。 金福长公主露出得逞的笑容,迫不及待的离宫,一同离开的还有祁渊。 安锦舒就这样看着昭愿公主,枯坐在窗下,整整一夜没有合眼,眼眸中流露出茫然和……心痛。 她叹气道:“既然昭愿公主不舍,又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 季玄羽瞟了她一眼,“诚然,她在这夜才看清自己的心。” 世间所有的阴差阳错,就在于为时已晚。 翌日,一向风雨无误的禁军首领祁渊告假,直到太阳西沉时,他的身影才出现在公主殿里。 祁渊没有着官服,而是一袭青衣长衫,那布料是最名贵的丝绸,并非他的月银能消费起的,显然是金福长公主所赐。 昭愿撑着下巴,打量着祁渊,语调中含着疲倦,“你回来了?” 祁渊颔首,“是,金福长公主让我转告你,那件事她会办好。” 昭愿轻笑出声,“看来你让姑母感到很满意。” 祁渊没有搭话。 昭愿拿起桌上茶盏,又生生将火气压下,重新将茶盏放了回去。 她随即高声吩咐着,“守叔,将补身的汤药端过来。” 祁渊接下,一饮而尽后,道:“臣多谢公主关心。” 昭愿吐出一个字,“滚。” 祁渊行礼退下。 安锦舒作为旁观者,看着两人像小孩子般吵架闹别扭,她感到心里闷闷的,“你说祁渊真的委身于金福长公主了么?” 他明明和昭愿公主一样,是将骄傲刻在骨子里的,又怎会? 季玄羽摊手道:“去探知一二,不就知道了?” 在梦境里用花蚕丝去探知,梦境中另一个人所经历的过去,会存在些许的危险。 但安锦舒还是做了。 果然,事情不是祁渊向昭愿公主汇报的那样。 金福长公主会用迷香助情,而祁渊在暗阁沉浮多年,身体被当做药罐子,实验了不少药,久而久之,一般的药不会对他身体产生任何影响。 那夜,祁渊见金福长公主已神志不清,他翻窗而逃,随手打晕宅里的一个美少年,将他送上床榻,等天亮前,再将人扔出去。 安锦舒惋惜开口,“这两个人,但凡有一方先低头,都不至于有如此深的隔阂。” 第六十四章 刺杀,已生异心 祁渊走后,昭愿抬手挥退殿内所有人。 烛影把昭愿孤寂的身形拉得欣长,将影子倒映在身后山竹水墨画的屏风上,窗外乍起一阵阴风,吹得烛光影影绰绰。 红烛燃成一滴滴血泪,滚落下烛台,只剩烛芯在垂死挣扎。 昭愿拧眉,迟疑的捂着胸口,那里发出的钝痛,是她从未感知过的陌生情绪,就如同那根红烛般,点点落下血泪。 此后,这梦境转换迅速,镜像接连破碎,变得杂乱无章。 安锦舒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昭愿公主刚生出的那抹念头,硬生生被她掐灭,将自己的心塑造成和磐石一样坚硬。 但有些误会与隔阂,一旦产生,就像滚雪球般的越滚越大。 画面一转,已是深秋,天边遥挂白玉盘,飞鸟还巢,秋木葳蕤,树叶被秋风熏黄。 中秋宫宴,席开九九八十一桌,意有团圆之意,数得着的皇亲国戚,但凡在上京城的,都受召入宫,宫中上下皆是欢腾热闹的景象,香桂的气息飘渺悠长。 皇帝举起酒杯,“得此佳节,众卿同贺。”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异口同声的高呼,掀起阵阵浪潮。 安锦舒眯起眼睛,感叹道:“皇家宴席,真是奢华无度啊。” 一次消耗浪费的珍贵食材,折换成银子,足够玉相城所有百姓们,吃上三年的。 季玄羽抿起唇角,“不过是粉饰太平的假象罢了。” 能出现在昭愿公主梦境中的记忆,能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宴会过半,觥筹交错不断。 高高的戏台上,打扮妖娆的伶人们翘着兰花指,吊着酥媚的嗓子,咿咿呀呀唱着,令人遐想连篇的春词,狭长的眼眸一点点往上挑,时不时瞟向皇帝,妩媚勾引着。 皇帝果然被迷了挪不开眼,整个身体微微向前倾,浑浊的眼眸中流露出浓浓的兴趣。 坐在他身旁的昭愿,勾起势在必得的笑容,这个伶人是她精心挑选,为得是在皇帝枕头边上,安插个眼线。 皇帝日益衰老,朝中已兴起立皇太女之风,背后推动之人自然是昭愿,她已经将手伸向前朝。 一曲毕,皇帝果然龙颜大悦。 他招招手,“来,到朕身边来。” 伶人顶着令众妃嫉妒的目光,扭着摇曳的腰肢,走到皇帝身边,跪倒在他脚下。 皇帝弯腰去扶,伶人迎着他兴奋的目光,脸上尤挂着妩媚的笑容,可她突然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匕首,正朝着皇帝心口刺去。 变故就在一瞬间,伶人出手之快,令所有人都没有防备。 伶人面目狰狞的嘶喊着,“狗皇帝,去死!” 皇帝被刺中,但匕首却没有没入胸膛,到底是老奸巨猾多年,他时常带着玄铁做的护心石,没想到这个习惯,真真实实救了他一命。 反应过来的禁军们纷纷涌来护驾,伶人再没有机会,咬破藏在牙龈里的毒囊,当场毙命。 中秋夜宴提前结束。 群臣惊恐不安的散去,后宫妃嫔花容失色。 安锦舒看向昭愿公主,发现她脸色有些白,目光微怔,视线一直停留在祁渊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专办皇室案子的大理寺迅速接手,处理刺杀一案,诸多矛头指向了昭愿公主。 然而没有证据,大理寺是不敢动昭愿公主的,便将公主心腹,守内监抓去地牢严刑拷打。 昭愿虽贵为公主,却护不住从小陪着她长大,在她心中早就当成亲人般的守叔。 那夜,秋雨潇潇,伴随着呼号的风声,冰冷雨水胡乱拍打着廊下的芭蕉叶。 三更已到,昭愿公主换上宫女服,披了件斗篷,疾步往宫门口走去。 她冒险找到当值的祁渊,浑身湿透了的她,在秋雨中瑟瑟发抖,连声音都带着颤音。 她直接问道:“本宫精心调教的伶人怎么会背叛,是不是你?” 伶人在入宫前,她曾派祁渊教她些功夫。 祁渊认真的直视昭愿公主,缓缓道:“我没有指使她。” 昭愿讥讽一笑,“别以为你翅膀硬了,就能飞出本宫的手掌心,祁渊啊祁渊,我能将你捧上高位,也能将你踩成烂泥!” 说罢,她转身疾步消失在冰冷的秋雨中。 “不怪昭愿公主对祁渊起疑心。”季玄羽突然开口。 安锦舒回头看他。 “毕竟站在阳光下太久的人,不会再想与黑暗中的蝼蚁作伴。” 祁渊虽表面是禁军首领,可背地里却是昭愿公主的杀手,而杀手的世界里,每日都充斥着杀戮和血腥。 自从祁渊成为金福长公主的''入幕之宾''后,他就生出了异样的心思,想借她人势力,逃离昭愿公主的掌控。 安锦舒想了会,轻声道:“祁渊想做个正常人是真,但我绝对不相信,他会做出对昭愿公主不利的事情。” 守内监在地牢中,抗下了大理寺的所有酷刑,硬是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大理寺苦于没有直接证据,昭愿公主洗清嫌疑。 在刺杀事发的第十日,守内监被送回了公主殿,而此时的他浑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四肢全部断掉,血肉糊成泥,早已不成人形。 昭愿公主命御医院所有人都候在公主殿,寸步不离的医治守内监。 然而那个陪着公主长大,历经荣宠和冷落的守内监,终是没有撑过去。 大理寺的酷刑,没有人会活着从地牢里走出来,他已经是奇迹。 守内监硬是吊着口气,见昭愿公主最后一面。 她秉退所有人,跪坐在床榻前,牵起守叔的手,覆在她的面额上,眼眸里含着泪花。 守内监每说一句话,都会咳出一口血来。 可他面容慈祥,强忍着彻骨的疼,一字一句的叮嘱着,“公主啊,祁渊已生异心,要么把他杀了,要么入宫净身成太监,切记切记。” 他伴在公主身边多年,怎能看不出公主对祁渊的那抹感情,可不忠的狗,注定不能留! 守内监迟迟得不到公主的回应,长叹了口气,不再逼迫她,而是道:“以后的路恕老奴不能再陪公主走下去了,公主一定要好好的。” 昭愿紧紧抓住守叔的手,低声细细抽噎着,“守叔你说过的,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直到光明驱散黑暗。” 守叔的手猝然落下。 而她再也没得到他的回应。 “守叔!”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阴沉雾霾的夜空,久久回荡在偌大的公主殿中。? 第六十五章 威胁,坎坷身份 昭愿将守叔的骸骨埋葬回他的故乡,她虽未亲自到场,但对守叔的身后事,办的极尽哀荣,一生无儿无女的他,连个守孝的人都没有,索性她身披孝服私下在公主殿里祭拜。 头七过去,昭愿公主办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将祁渊拖进净身房,他自然不会配合。 祁渊打伤了办事的太监们,眼眸里泛着猩红色,失控的吼道:“你们既然奉了公主的旨意,那就将公主找来,当着我的面说清楚!” 一众太监束手无策,没办好差事的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去跟昭愿公主回话。 她正拿着把绣剪,漫不经心的修剪着秋菊,听闻消息后,她颤了颤手,一朵浓艳的金丝菊掉落在地上,沾满了泥土。 那把锋利的绣剪,也戳伤了昭愿的手,她仿佛跟感受不到痛似的,用衣袖遮掩伤口,淡淡说道:“都是群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太监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等着昭愿公主指示,却看到她离开的身影。 昭愿来时,净身房内早就乱成一团,十几个太监被打趴在地上,净身用的家伙事也被掀翻在地。 她看着祁渊,嘴角浮现出笑意,只是这笑未及眼底,“你找我?” 祁渊愣了愣,他隐忍着怒火发问,“敢问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昭愿语气很随意,“你眼睛应该不瞎。” 祁渊挺直着脊背,浓黑瞳仁里倒影出昭愿公主冰冷无情的模样,他不敢置信。 风中吹来几丝凉气,天地都寂寞。 昭愿烦躁的捋了捋耳边碎发,别开脸低声催促道:“本宫叫你们来,是躲在角落里看戏的么?还不快动手。” 回过神的太监们,手忙脚乱按住祁渊,这时的他不再挣扎了,只是颓废的垂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目睹整个过程的安锦舒,呼吸都跟着紧张起来,“不会。” 季玄羽眼尖的瞥见了,门外小路上出现的仪仗,他指了指,示意道:“会有人救祁渊的。” 安锦舒顺着季玄羽的目光看去。 有轿撵迅速朝这边过来,上面坐着的人正是金福长公主,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让她得知赶到。 金福长公主怒气冲冲的下轿,不顾仪态,提着裙摆朝昭愿奔去。 她反手甩了昭愿一巴掌,那力道带着十足的劲,将昭愿的头都打偏了几寸。 昭愿舔了舔裂开的唇角,直视金福长公主,随后淡然的行礼,“姑母万福金安。” 金福长公主指着昭愿的鼻尖,猩红的尖长指甲,差点划破昭愿的皮肤,她破口大骂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我的人!” 昭愿微微扬起下巴,勾起挑衅的笑容,“原来姑母这么看重祁渊,倒是我差点横刀夺爱了。” 金福长公主气得牙齿都在打颤,她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 说罢,就带着祁渊扬长而去。 不知是安锦舒眼睛看花了,还是怎么的,居然瞧见昭愿公主偷偷松了口气。 安锦舒后知后觉的道:“她故意将消息放给金福长公主的。” 季玄羽附和,“是。” 昭愿公主向来办事利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而这次她在到底听不听从守叔遗言中,反复纠结了许久。 最后她做了,同时也留了道口子。 金福长公主亲自出面救下祁渊,仿佛也印证了另一个事实。 回到宫殿中的昭愿,拿出藏在梳妆台下的一个信封。 安锦舒往她身边靠了靠,才看清信笺上写的字。 昭愿总觉得祁渊长得很像一个人,那个曾风靡上京城的翩润君子,那时的她还小,记忆很模糊了。 但昭愿动了念头,便派人调查祁渊身世,这张纸,便是记录了线人带回来的消息。 祁渊的生父曾高中探花,因他器宇不凡,风流俊逸的长相,令金福长公主倾心。 她脾气骄纵,既然认定了,便不管探花郎早已婚娶生子,以不从便杀他全家做要挟,强行让他写休书,做驸马。 但探花郎对发妻情深,念念不忘,与金福长公主成婚后,终日郁郁寡欢,因着驸马身份,只能领个闲职,满腔抱负终化作空谈,成婚不过五载,他就抑郁而死。 安锦舒弄清了前因后果,眼角跳了两下,“金福长公主因祁渊的长相,酷似探花郎,所以爱屋及乌?” 季玄羽扶了扶额,被这复杂关系弄得有些懵。 昭愿攥着手中的信,缓缓坐在地上,手揉着太阳穴,泛出愁容之色。 安锦舒和季玄羽对视一眼。 她怅然道:“显然昭愿公主也没能接受,这乱七八糟的关系。” 少顷,昭愿抬起头,唤来宫人,“把这封信,交给金福长公主。” 过了两日,昭愿公主和金福长公主在御花园狭路相逢。 金福长公主竟主动相邀,“去凉亭坐坐?” 昭愿欣然应下,“是。” 两人前后坐下,默契挥手秉退身边侍候的宫人。 金福长公主开门见山道:“不用费劲巴力的往我这递消息试探,我比你知道的要早许多。” 昭愿语气意味深长,“姑母心里有数便是。” 金福长公主嗤笑出声,告诉她实情,“我与祁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昭愿眉眼微微上挑,流露出淡淡的惊讶。 “第一次我还不知祁渊的身份,后来我知晓了,后追莫及,但好在他聪明,又对迷香的有抵抗力,那夜只是演了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金福长公主将事情解释清楚。 昭愿微微笑了。 不过金福长公主的下句话,很快让她冷下脸色。 “这些年我越发觉得对不起驸马,因为那时不懂事,拆散了他的家,我也年纪轻轻成了寡妇。 “所以我妖把对驸马的愧疚,弥补在祁渊身上,他不会再为你做那些肮脏的勾当。” 金福长公主的话,充满了浓浓的威胁,她直接表明了态度。 昭愿浑然不在意,浓艳的笑容愈发深了,她微微探着身子,附在金福长公主的耳边低语着。 “姑母怎么能从我手中抢走祁渊,找父皇么?” 她笑姑母天真,“朝中多少大臣弹劾姑母圈养面首,秽乱公主宅,就连有些官员也是你府中常客。” “父皇刚训诫了姑母,裁撤你的一半月银,在这个节骨眼,你又要为祁渊做这做那的,你猜父皇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他。” 金福长公主眼睛微眯,咬牙切齿的道:“是你做的。” 她这样已经多少年了,从无大臣敢对她指手画脚,而最近却掀起这股弹劾风潮。 金福长公主攥紧绣帕,语气狠厉,“你羽翼丰满,皇兄迟早会后悔的,当年怎么没把你这个杂种一同除掉!” 昭愿面色不变,根本不在意金福长公主的咒怨,她轻蔑的勾起唇角,好心提醒道:“姑母,自求多福。” 第六十六章 狩猎,迷失方向 御花园里飞舞的彩蝶,和银杏掉落的黄叶,都被定格在空中,然后被一股看不到的一力量,迅速扯碎。 安锦舒和季玄羽都感知到,脚下的大地开始疯狂震动,愈演愈烈。 本来平缓的地面,出现一条裂缝,沟壑深不见底。 这种接近山崩地裂的毁灭,是安锦舒还没做好心里准备,眼前就被团烟雾笼罩,辨不清方向。 她暗道一声不好,“接下来我们要经历的梦境,会是昭愿公主心中最大的浩劫。” 她抓起季玄羽的手,往远处微弱的光亮奔跑。 季玄羽微微喘着气,“我们去哪?” 安锦舒语气沉重,皱着眉道:“我们要跑出烟雾,要不然就会被迷失在梦境中。” 别没能将昭愿公主拉进现实里,他们也要栽在这。 季玄羽顿住脚步,扯住她的衣袖,沉稳开口,“先别急。” 他闭目凝神,食指轻轻点了下额头,过了片刻后,他再睁开眼,指着西北方向,“走。” 季玄羽揽着安锦舒,往沉沉雾色深处走去,脚步声落在在旷野中,荡起阵阵回音。 周围烟雾一寸寸散开,眼前景象逐渐变得清晰。 安锦舒和季玄羽身处一座深山,森林茂密,周边的杂草几乎都快有他们那般高,可见这里人迹罕至。 此时太阳西沉,已是黄昏日落。 安锦舒纳闷,“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季玄羽示意她往远处看去。 连绵成片的杂草堆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安锦舒看了好久,才依稀分辨得出那里有个人,正是昭愿公主。 她受了伤很是狼狈,撕下片衣角,扎在右胳膊上试图止血,但似乎没起到多大作用,还是有血痕顺着指间滴落。 她左手拿着匕首,除去挡在身前碍事的杂草,艰难匍匐前进。 安锦舒疑惑,“这个时辰,昭愿公主怎会这片深山老林里?” 季玄羽不也清楚,只是觉得,“在这样下去,血腥味会引来捕食的野兽。” 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 寂静的山林中,乍然响起一声狼嚎。 昭愿立即蹲下身,将自己藏在杂草中,掩盖住自己。 是狼嚎声,她没有听错,现在正面临着最坏的处境,狼是群居动物,很少会单独行动,既然有狼出没,那就会有许多只,潜伏在暗处。 过了片刻后,一声高过一声的狼嚎从四面八方传来,凄厉无比,声声不绝。 昭愿似乎都能感知到,狼找到食物的兴奋…… 没有给昭愿喘息的时间,狼群精准捕捉到了血迹的源头,杂草开始成片的倒下,无数狼影迅捷的朝着她围攻过来。 昭愿反应迅速站起身,几个凌空步飞身上树,足尖轻点,立于树干的最高处。 她眸色泛冷,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今日本是一年一次的皇家狩猎,而她的枣红马不知道被谁做了手脚,没过多久,枣红马失控,疯狂往山里深处跑去。 她用尽所有办法,都无法驾驭,只得寻了机会,跳马滚下缓坡,然后她彻底迷失在深山中。 狼不会爬树,正眼冒绿光森森的盯着猎物,流着哈喇子,前爪不断的刨着树干,无数枯叶纷纷落下。 昭愿抽出挂在背后的箭囊,清点了下箭的数量,还剩十六支,树下的狼有十二头,就算她能百发百中,也不能确保逃出这个鬼地方。 杀完这一批,会有下一批,还有藏在森林深处各种猛兽。 但昭愿丝毫不惧,她用右手拉满弓,伤口再度被撕裂放大,鲜血喷涌而出,她忍着剧烈的痛意,叹气道:“这伤真耽误事啊。” 说罢,箭如流星般飞射而出,精准命中一头狼,紧接着又一箭,接连十二支箭,全部射杀干净。 安锦舒都看呆了,“昭愿公主的箭法太厉害了!” 季玄羽却摇头道:“她的右筋,算是彻底废了。” 昭愿在树上静静等了一会,没有别的狼影子,她飘然落地,将十二只箭从狼身中抽出,全部收回箭囊中。 她不敢久留,这么重的血腥味,恐会招来别的猛兽。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皎洁的月光洒落,却因着树林荫蔽,光线受阻,这点微光形同虚设。 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昭愿运气很好,没有走太远,就发现了一个山洞。 山洞前还有一条小溪,昭愿俯身趴下喝水补充体力。 她想了想,夜里的山风寒冷刺骨,她身上没有火折子,可以生火取暖,极有可能在睡梦中被活活冻死。 昭愿冒险折返回之前的那颗树下,狼尸身横七竖八的横在那里,她随便挑了一头狼,开膛破肚将狼皮扯了下来。 狼血溅了昭愿一身,她却没有丝毫停顿,专注手上的活计。 很快,一张完整的狼皮被扯了下来,昭愿带着狼皮回去,蘸着溪水简单清洗血迹。 她随即又拔了些杂草,将洞口堵住,才盖好狼皮,翻身睡去。 清晨,山洞外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只是细微的动静,但浅眠的昭愿几乎瞬间被惊醒,她睁开眼眸,扒开杂草的缝隙,看到有人影晃动,他们穿着禁军的服饰。 有声音传来,“你们都好好找找,公主最后留下的信号,就在这附近!” “是!” 能看得懂昭愿所做标记的,定是自己人,她微微松口气,将杂草拨开,高声道:“本宫在这里。” 禁军们目光齐齐看向出声的地方,再确定那人正是昭愿公主时,高兴之余,却紧紧握住手中的刀,面上浮现出杀气。 他们面露凶相,踩着杂草,持刀飞快冲向山洞。 昭愿迅速拉满弓,但已经有些手抖不稳,额头布满了冷汗,昨夜她以连射十二箭,旧伤再添新伤,右胳膊的筋几乎要被撕裂开。 没有时间多做思考,昭愿几乎是搏命般的,在弓上连搭三箭,同时射出,两人应声倒地。 然而这波禁军,已经快到洞口了。 昭愿抽出匕首,准备迎敌。 她几乎绝望,自嘲的勾起唇角,“如果死在这里了,拉着几个做陪葬也算不亏。” 禁军训练有素,刀刀足以致命,就算昭愿武功再强,身负重伤的她,也难以一敌十。 昭愿被逼近死角,对方弯刀已贴上她脖颈的皮肤,那是接近死亡的冷意。 第六十七章 挡箭,瞎了眼睛 安锦舒身为旁观者,急得直跺脚了,她都开始怀疑,昭愿公主会不会命丧当场时。 祁渊身影镀着清晨的微光,如天神般降临在洞口,他动作快得都出现重影,安锦舒看得眼花缭乱。 祁渊杀进洞里,他握住架在昭愿公主脖颈上,持着弯刀的手腕,侧身带着那人转了个圈。 那弯刀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将想要从祁渊身后偷袭的另一个人,脑子直接割掉,鲜血飞溅。 不过片刻工夫,在场的十来个禁军已被他手起刀落,解决了个干净。 祁渊俯下身,不顾礼数的抱起,满身血污的昭愿公主,心里满是担忧和悔意,“是臣来晚了,臣不该放公主独自去狩猎的。” 昭愿眼神黯了黯,薄唇轻启,吐出最凉薄的字眼,“你分明是来早了才是,没看见我变成尸体,你很难过。” 祁渊漆黑的眸子里,浮现出恼怒之色,抱着昭愿公主的胳膊又收紧了几分,“公主,为何从来不肯信臣一分?” 昭愿嘲弄的勾起唇角,“他们是跟着我做的记号,找过来的。” 这群人身穿禁军服,又会看记号,实在不得不让昭愿怀疑,是受祁渊指使,毕竟她死了,他就能自由了。 祁渊眉头皱得很深,他恳求公主相信,“绝对不是臣!” 昭愿别开眸子,没有再说话。 之前,安锦舒明明瞧着真切就在祁渊打斗的时候,昭愿公主眼睛里含着的是欣喜和希望,而此刻她的态度,却是这般伤人心。 还有祁渊眼睛是瞎的么?看不出昭愿公主的右臂受伤了,还抱的那么紧。 祁渊将昭愿公主抱出山洞,放出信号弹,提醒正在山林中搜寻下落的其他人,公主已经找到了。 山洞外有光亮,祁渊这才看清,公主右臂向外翻,褐干的血迹叠了一层又一层,这样重的伤势,可见她得痛到什么程度。 祁渊常年金疮药不离身,他赶紧从衣袖中翻出来,再用匕首将公主右臂的衣裳撕开,伤口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很多,几乎穿透进骨头里。 祁渊眼眸泛酸,他低声道:“右筋断了。” 昭愿平静的开口,“我知道。” 祁渊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这彻骨的痛意令昭愿倒吸一口凉气。 祁渊见公主隐忍的模样,他心头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冷声问,“痛吗?” 昭愿剜了祁渊一眼,一副你看我愿不愿意搭理你的高冷样子。 祁渊怒极,用食指按在伤口中,逐渐用劲。 昭愿抬起左手,甩了他一巴掌,“你疯了么!” 祁渊挪开手指,转而去抚上她的脸,轻轻揉开她皱在一起的眉头,他软了语气道:“公主,痛就哭出来。” 昭愿定定的看着他,眼眶中浮现起模糊的水雾,她仰起下巴,让刚凝结的水珠,收了回去。 终是祁渊妥协,不再逼迫公主释放心底的苦楚。 他去不远处找来两根笔直的树枝,撕下干净的衣角做成布条,用布条固定两根树枝,将公主的右臂夹好。 筋已断,现在要保住骨头。 而昭愿的右臂因为疼痛,早就蜷缩外翻,祁渊得一点点帮她掰直。 昭愿挺直身子,嘴中发出呜咽声,祁渊怕她一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于是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臂弯里,将肩膀放到她惨白的唇边。 “公主若是痛,便咬着臣。” 昭愿起先强撑着,冷汗涔涔,最后她痛到极致,本能咬住祁渊的臂膀。 祁渊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衣服,耳边响起低低的抽噎声。 哭这种事本就一发不可收拾,顷刻间便是一场失声的痛哭,昭愿将伪装的坚强卸下,此刻的她,可怜而又无助。 祁渊轻声安慰着,“公主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大概过了很久,还是没有援军赶来,而信号弹已连放三枚。 已恢复些体力的昭愿,不想再继续在坐以待毙下去,她撑着左臂坐起来,说道:“你先带我出去。” 祁渊态度谨慎,“公主莫急,这座山林太大,他们寻来要废些功夫。” 昭愿的命令,不容他置喙,执意道:“先走。” 而就是昭愿公主这个执拗的决定,将整个梦境走向推入无法转圜的余地。 安锦舒捂住胸口,她能强烈的感受到,来自梦境主人心中,充斥着的每一寸悔恨和难过。 祁渊在前开路,昭愿跟在身后,就当两人找原路返回时。 突然一道短小的袖箭破空而出,直直射向祁渊心口的方向,他正专心除去身前挡路的杂草,耳边窸窸窣窣,根本听不到暗器裹挟着风的声音。 而昭愿开口提醒已来不及了,她几乎是毫不犹豫,本能做出推开祁渊的反应,而她早已没有时间躲闪。 昭愿微微侧过头,袖箭擦着她的右眼飞过,顿时眼前血红一片。 祁渊反手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眦目剧烈的喊道:“公主!” 昭愿觉得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她仍是保持淡定的指挥祁渊,“抓住那名刺客,留活口。” 她甚至还能理智的做出分析,快速说道:“偷袭,一击不中就跑,对方应该只有一人,我们身边应该不会再有潜在危险,你快去追。” 祁渊将公主放在地上,朝着袖箭射出的方向追去,而他没走出去多远,就看到了横在地上的尸体。 刺客好像预料到了自己逃不掉,就先一步服毒自尽了,祁渊蹲下身检查过后,心情沉重的回去复命。 “刺客咬破藏在牙龈里的毒囊自尽,我闻了闻那气味和暗阁分派给杀手的毒,一模一样。” 昭愿轻笑出声,“看来我手底下出内鬼了。” 祁渊神色复杂的盯着公主面庞,乌眸沉沉,他欲言又止了半响,才艰难的挤出一句,“公主为何救臣?公主拿一只眼睛换臣的命,实在是不值当。” 而这个问题,祁渊永远都没有得到答案。 他话音刚落,远处赶来一批禁军们,随行的还有御医,他们甚至嫌御医一把老骨头走得慢,直接背来的。 祁渊欣喜若狂,“公主,真的援军到了。” 昭愿知道自己安全后,她再也坚持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禁军们蜂拥而上,将公主围了起来,御医赶紧拿出药箱,就地治疗。 随后,昭愿公主被带出了深山。 此劫,算是扛了过去。 目睹全程的安锦舒,还是感到深深的惋惜,“如果祁渊直接痛快了当的说出口,昭愿将心意表明,会不会两人之间,就没那么多遗憾了?” 若昭愿公主不爱祁渊,如此惜命的她,为何会下意识做出,保护祁渊的反应。 季玄羽看向天际成群飞过大雁,语气沉沉,“如果没有遗憾,就不会有牵绊了。” 第六十八章 消失,雪中下跪 昭愿足足昏迷了五日,才在公主殿中苏醒。 守在床榻旁的宫女,欣喜唤道:“公主殿下醒了!快,来人!去找御医,回禀皇上!” 昭愿意识清醒的瞬间,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但她像是感受不到的,挣扎坐起身,眼前灰蒙蒙的,像是糊了层纸,看不清四周。 “怎么不多点些蜡烛?”昭愿的声线暗哑,透着虚弱。 宫女看了眼洒落满地的阳光,战战兢兢回话,“是,奴婢这就去。” 有人端来熬好的药,昭愿不知喝了多少碗,嘴里泛着苦涩的味道。 御医总算赶到,为公主把脉,过了良久,他跪在地上回话,“公主的右臂以后恐难使上力气了,以及右眼受了挫伤,相当于……瞎了。” 昭愿半倚着软枕,颤了颤眼睫。 隔着床幔的纱帘,她的侧脸模糊不清,安锦舒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也能感受到梦境中充斥的浓浓哀伤。 昭愿公主一身高强的武艺,便算是彻底废了。 见公主不言,御医实在惶恐不安,他再叩首,斟酌的开口,“臣以及御医院上下,定倾力为公主调理身子。” 昭愿抚了抚右眼的纱布,自嘲的勾起唇角,已经认知到,“就算伤口愈合,也恢复不到从前了。” 又何必说诓语,只为骗她一时高兴。 而这时,门外传来太监尖刺的声音,“皇上驾到。” 满宫的人跪了一地。 昭愿对于父皇的出现,感到略微的诧异,她刚想起身见礼,就被制止了。 皇上面容阴郁,道:“你身子不好,免礼。” 昭愿没有听从而是继续坚持,她双膝跪在床榻上,缓缓弯腰叩首,“儿臣见过父皇。” 皇上见她的固执举动,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忍着怒火,下令秉退宫人,大殿内很快就剩他们父女二人。 昭愿嘴角噙着笑,“父皇倒是来的挺快。” 皇上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浑身是伤又强撑着的倔强样子,他冷笑出声“你瞎了只眼睛,又废了条胳膊,真当是件趣闻,朕当然迫不及待的好好欣赏了。” “哈!”昭愿弯起眉眼,歪着头问,“那父皇对自己的杰作,可觉得满意?” 皇上语气一顿,心跳漏了半拍,许久没有搭话。 昭愿嗓音哑哑的,“父皇想来应该不太满意,明明这么好的机会能置我于死地,可惜我活着回来了。” “还得麻烦父皇,继续在众人面前,继续与我演父女情深的戏码。” 皇上踱步在殿内走着,靴子沉闷的哒哒声,回荡在大殿。 他冷硬的说道:“如果你真的是朕亲生,朕不妨立你当皇太女,然而是你想作死,怪不得朕。” 她安心在后宫中,当个吉祥物摆着多好,玩弄权术,皇家绝不会容许。 微风过窗,吹起纱幔,飘散在半空中。 昭愿抿了抿唇,她其实没拿捏得准,是不是父皇派的人所为,而不过两三句话,便套出了实情,可见啊,是对她厌恶到极点,想杀她的心,从来不用遮掩。 半响,昭愿空灵的声音响起,“恭送圣驾。” 皇上没有再说些什么,甩袖离开。 从古至今,想要谋夺皇位有野心的人,又怎会因为几句话,就断掉念头的。 显然皇上也晓得这个理。 他趁着昭愿养伤,变相将她软禁在公主殿,布然后下天罗地网,揪出藏在地下的暗阁,彻底血洗干净。 那天是冬日里的第一场大雪,阴沉沉的天,大地白茫茫一片,大风呼啸而过,裹挟着鹅毛大雪,似刀子般冷冽的刮在昭愿的皮肤上。 昭愿只穿了件单衣,直挺挺的跪在御书房前,她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身上落满了雪花,一动不动地,像是个雪人。 她这么一跪,便跪了三个时辰,双腿都已经冻得没有知觉,身体摇摇欲坠,只凭着心底那抹念头,支撑着不至于倒下去。 皇上身边的张内监,不知跑来劝了多少次,他张嘴说话时,猛地吃了几口雪,冷风飕飕的往肚子里钻。 张内监缩着脖子,苦口婆心的劝道:“公主啊,陛下现在不想见你,还是先回去。” 昭愿眨了眨眼睛,乌黑眸子里含着坚定,她对着御书房的方向一拜,用尽全身力气,歇斯里底的高喊:“求父皇召见儿臣。” 张内监见公主还不愿离开,他唉声叹气的退下。 廊下,聚集了个宫人,他们抱团取暖之余,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着,“你说公主这是何必呢?她想要什么,陛下不愿给啊。” 陛下宠爱公主,那真是恨不得摘月亮勾星星,将天下所有宝贝都捧在她面前。 而今儿,究竟是怎么了? 张内监出现在宫人身后,抬手给了嚼舌根的那人一巴掌,瞪眼呵斥道:“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竟敢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事!” 宫人们吓得不敢再吱声。 眼看,雪堆都快将昭愿公主孱弱的身体埋过时,御书房的门终于打开,倾泻出温暖的微光。 皇上和金福长公主前后走出,他们站在昭愿几步远的位置停下。 昭愿僵硬的行礼,脑袋深深埋进雪里,她声线粗粝,“求父皇,饶了祁渊一命。” 她知道暗阁出事,而祁渊现在的身份是禁军首领,不能秘密处决,得过了明面,安上罪名后走流程。 虽然祁渊活着,但凶多吉少,昭愿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要救他。 金福长公主将一封信笺都在昭愿脚下,嗤笑道:“你好好看看。” 昭愿拾起薄薄的纸,用手抚掉雪沫子,再看清上面的字迹,她瞳孔骤然紧缩,握着信笺的指尖变得颤抖。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满脸不可置信。 “祁渊走了,不会再回来了。”金福长公主的语气虽然幸灾乐祸,但眼眸中却流露出点点的可怜之色。 昭愿发丝凌乱,鼻尖和眼眶都红了,在眼泪落下的瞬间,她双手覆面,遮掩住失态的情绪。 此时的她就像只受伤的小兽,孤零零的舔食着伤口。 一直没作声的皇上,突然开口。 “原本祁渊也是暗阁的头号人物,而他经金福引荐,向朕出卖暗阁老巢,能利索的铲除掉为你效命的地下杀手组织,祁渊是头号功臣。” 昭愿神情悲怆,父皇说的话,她竟一个字都辩驳不了。 是的,那张信笺写得清清楚楚,暗阁有多少人,在哪个位置,甚至祁渊还主动提出当诱饵,让暗阁的杀手放松警惕,好能一网打尽。 字字句句,都是祁渊的笔迹,昭愿再熟悉不过,说来也是可笑,他的字,还是她亲手教他的呢。 她苦心经营十载的势力,一朝尽散。 “既然他是功臣,我便放心了。” 昭愿声音轻柔,似低喃,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溅在雪地里,宛如盛开的曼陀罗花。 她终是支撑不住,力竭晕倒在地。 第六十九章 苏醒,回到现实 皇帝在翌日下旨。 禁军首领祁渊,看护昭愿公主失责,发配边疆为苦役。 皇帝看在金福长公主求情的份上,留了祁渊一命,但也将他流放。 而昭愿公主在皇家狩猎中身受重伤,又染伤寒,疾病缠身,沉疴难治,从此幽居公主殿,将养身体,除身边留两个侍奉的宫女和御医之外,再无人能踏进。 此后,昭愿与祁渊天隔一方。 昭愿大病,终日药石相伴。 安锦舒眼睁睁的看着,明媚如光的昭愿公主,如凋零破败的残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最后一幕,昭愿公主坐在窗下,手里拿着封边境胜利的战报,明明脸上带着笑容,可泪水却止不住的滑落。 梦境戛然而止,在此成为尽头。 安锦舒瞅准时机,趁着梦境变得薄弱动摇,她凝结花蚕丝,显现出自己的身形。 “昭愿公主,你该醒了。” 看到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昭愿面色浮现出茫然,“你是谁?” 安锦舒走近些,伸出手,“我能带你去见祁渊。” 昭愿灰白的脸色,生出一抹希冀,“你?” 她虽是狐疑,但手却是鬼使神差的搭了过去。 安锦舒在昭愿公主的耳边低语,轻声哄着,“你若沉溺在痛苦的过去,就永远见不到祁渊了。” 闻言,昭愿眼中流露出惊惧之色,她喃喃自语着,“我不能,不能。” 安锦舒紧紧抓住她的手,温暖包裹住了她,“跟我走。” 昭愿缓缓闭目。 安锦舒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宫殿一寸寸褪去,四周陷入无尽的黑暗。 梦境彻底崩塌。 安锦舒和季玄羽脚下突然失重,被卷进旋涡中。 等脚踏实地,眼前在有光亮后,他们发现,已经出了梦境,回到了主神庙中的屋子。 狸月正急得直挠墙,看到锦舒仙子和季公子总来了,她的心总算能踏实了。 “怎么样,你们没事?” 安锦舒示意狸月放心,“很顺利。” 她转身看向床榻上仍昏迷不醒的昭愿公主,眼中盈满复杂。 狸月瘪着嘴,心有余悸,“你们去了好久,我都快担心死了。” 安锦舒微微一笑,“我第一次入凡人梦境,手法有些生疏,更何况这个女子的情况很复杂。” 季玄羽看出她很累了,于是道:“师父用了太多仙力,先回去补觉。” 狸月拍着胸脯,让锦舒仙子放心,“我守夜,你尽管歇息去。” 安锦舒回去休息,几乎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而第二日,安锦舒就被阵阵霹雳哐啷的声音吵醒,她顷刻从床榻上跳起来,抓起外袍套上,就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 屋子里,昭愿醒了,她警惕的将匕首横在胸前,脸上尽是杀气。 而狸月躲在夜赫身后,一双狐狸眼滴溜直转,吐了吐舌头,皱眉道:“我说这位姑娘,怎么还做恩将仇报的事呢?” 昭愿将信将疑,“你们救了我?” 狸月见到锦舒仙子来了,连忙指了指,“是她。” 安锦舒微微颔首,解释事情原委,“昨夜公主殿下在主神庙遭遇刺杀,是我救了你。” 狸月和夜赫对视一眼,就差将震惊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这个瞎了只眼,断了胳膊,又瘸了腿的女人是凡界公主? 试问,哪位公主能混得有她这般惨。 昭愿语气依旧冰冷,“你是谁?” 安锦舒耸耸肩,浅笑道:“公主敌意不用这么大,我是主神庙的守庙人而已。” 昭愿想了想,放下匕首。 她走到悬崖边,眺望着远方,单薄的身影被风刮得有些摇晃。 狸月和夜赫都怕,她一不小心就被风给卷下去了。 安锦舒走到昭愿身边。 强烈的阳光,让昭愿的右眼感到很不适,她只得抬手挡在额前,眯起眼睛问,“山下可是玉相城?” “对,公主心心念念的祁将军,就在那里。” 昭愿眼神如刀,盯着安锦舒的脸,似要将她戳出个洞来,她冷冷勾起唇角,“你是宫里来的。” 要不然,怎会知道她和祁渊的事情。 安锦舒面露无奈,昭愿公主警惕心,真不是一般的重啊。 “昨夜那些杀手放出迷香,让你没有反抗能力后杀掉,是我赶跑了那群人,我精通些术法,察觉到迷香并不普通,是由妖毒提炼而成。” 闻言,昭愿眉眼间含着浓浓的困惑。 安锦舒告诉她被梦魇困住了醒不来,便设法救她,不得不探知她心底的执念,就这样得知了她与祁将军的过往。 “暗阁虽然覆灭,但朝中支持公主的大臣仍然不减,你原本可以东山再起,却甘愿被皇帝幽禁,是想让皇帝放松戒备,你找着机会离宫。” 昭愿迎着风,抬手将耳边碎发别在耳后,大方承认道:“是,可惜他监视我太严,我足足等了四年。” 四年间,早已物是人非。 祁渊在战场上屡立奇功,不断加封,再到解甲归田,他终于能在自由的站在阳光下,意气风发,而昭愿则被困居深宫,挣扎求生。 安锦舒言语隐晦,“如果,我是说如果,公主发现祁将军已经变了,与你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呢。” 昭愿眸色微微一黯,状似不在意的说道:“这只是我的执念,从不是他的执念。” 安锦舒点头,心里有了数,她正纠结到底怎么用委婉的方式告诉公主,祁将军都已经准备迎娶新夫人进门时。 乐泽咋咋呼呼的出现。 他带来十分劲爆的消息,“你猜玉相城出什么大事了!” 狸月眼眸亮晶晶的,八卦心顿起,立即搭话,“什么事?” “朝廷钦犯,据说还是个杀人狂魔呢,从地牢里逃跑了,最后一次出现在玉相城,现在附近城镇都派出官兵抓捕,提供线索者还有百两赏银。” 安锦舒抽了抽眼角,心里在想,不会那位朝廷钦犯指的是昭愿公主。 但她转念又一想,安慰自己,府衙的人应该不能脑残到如此地步。 乐泽接着道:“这人,朝廷非常重视,已经致仕的祁将军亲自出面处理这个案子,都将成婚的日子往后拖延了。” 安锦舒暗叫一声不好,下意识看向昭愿公主。 昭愿迎着光,面容模模糊糊,让人瞧不真切。 狸月来了兴致,竖起耳朵仔细听,“钦犯长什么样子?我们正好闲着没事,去附近找找,如果得了赏金,大家吃酒啊。” 乐泽摸了摸胸膛,赶紧将揣在怀里的画像,拿出来给他们看,啧啧叹息的说着,“可惜这么好看的美娇娘,咋就是个刽子手呢。” 他拿着画像来回比量了一圈,然后对上了,站在悬崖边上的昭愿,下巴都快惊掉了地上。 夜赫扯了扯狸月的衣袖,摇头示意先别说话。 顿时陷入了尴尬微妙的气氛中。 安锦舒接过乐泽手中的画像,撕成碎片。 她对着还发愣的乐泽,说道:“去忙。” “好的,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看见过。”乐泽捂着眼睛转身,然后脚底抹油迅速溜了。 安锦舒耸了耸肩,又对昭愿公主道:“你不要在意,我这个朋友向来挺爱开玩笑的。” “他挺有趣的。”昭愿笑了笑,并没有往心里去。 第七十章 商议,敲定计划 玉相城,祁府 祁渊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还没下马就有小厮来报,“老夫人嘱咐将军,若是回来去她那一趟。” 祁渊面色微沉,将缰绳递给小厮,阔步往后院走去。 屋里,祁母拉着彩萍的手有说有笑的,见到将军回来,彩萍收起笑意,起身见礼,“奴婢请将军安。” 说着她伸出手,去帮将军解开身上的披风,却被祁渊挡开。 “母亲着急唤我何事?” 祁母面带愁容,问道:“到底是个什么钦犯,需要你去帮忙?” 她从来不管儿子在外头的事,可今时已不同往日,远离朝堂的他,再去横插一手,显然这个举动很不妥。 祁渊让母亲放心,“我心里有数。” 祁母见他不说,也不好再多去追问,只道:“彩萍会写字,可以让她先去你书房伺候,帮你读读文书也是好的。” 彩萍怯怯垂眸,面容渐渐浮现羞怯之色。 祁渊知道母亲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想着让他和彩萍私下多接触接触,培养感情。 可眼下他心烦意乱,并不满母亲的安排,回绝道:“若是我把彩萍要了去,母亲身边没有个妥帖伺候的人,儿子心里难安,左右不过是文书而已,也不累人的。” 彩萍闻言,脸色白了几分,她咬着唇瓣,不明白为什么将军这么抗拒她。 祁母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无奈的摇头轻叹,她这个儿子啊,真是个榆木脑袋,越是逼呢,他越往后退。 祁母喝了口茶,润润了嗓子后,笑眯眯的打着圆场,“也罢,就留彩萍在我身边调教几日,等你们成婚之后,我就算想留彩萍在身边,也留不得了。” 彩萍讨好道:“只要老夫人一句话,奴婢随叫随到。” 她的话逗得祁母开怀大笑,她连连摆手,“哎呦,到时候只怕我儿子舍不得放人哩。” 祁渊默不作声,悄然离开。 已是晌午,烈日高照,暖洋洋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却融化不了他冷硬的心。 他思绪放空,眼中流露出点点思念,他恍惚中,仿佛见到了那道浓艳的身影,语气高傲的告诉他。 “祁渊,你只能是我的人。” “臣永远都属于公主殿下。” 她就像一道咒,刻在他的骨血里,纵然他离开她四年,而留在他心底的那些回忆,却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越来越深。 思及此,祁渊面色痛苦,他想将那些记忆从脑海中赶出去,可越是这样,她的身影越清晰。 最后祁渊放弃,他苦笑道:“公主殿下,还是我输了。” 就算身体逃离了她的桎梏,可心却被她囚禁,这种难受的滋味,一直如梦魇般如影随形,永远摆脱不掉。 而此时的玉相城外,荒山之上。 季玄羽与昭愿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个安锦舒。 他单刀直入的问,“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昭愿语气轻描淡写,随意道:“杀了那个要和祁渊成婚的女人。” 安锦舒:…… 她试图劝着,“公主,我觉得这件事还得再商量,别那么突然。” 季玄羽倒是没觉得很意外,他对昭愿的想法作出了肯定,然后道:“那慢走不送。” 安锦舒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商量着,“公主还有伤呢,满城都是通缉她的画像,她能去哪?” 季玄羽摊开手,语气无辜,“她去杀人啊。” 又不是他让她去送死。 安锦舒扶额。 昭愿抽了抽眼角。 季玄羽正色道:“公主要知道,你身上还有别的使命。” 昭愿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语气中颇有坐观好戏的意味,“我失踪胤朝就不能按时交货,和亲谈崩后,陈国就能有理由联合其他各国发兵攻打,父皇的天下大乱,何乐而不为。” 安锦舒知道公主腹黑,但没有想到她还很十分冷血无情,战争又岂是玩笑,动辄伏尸千里,血流成河,活脱脱的人间炼狱啊。 安锦舒皱着眉,再开口时语调都变得沉重许多,“百姓也是你的子民啊。” 昭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看向安锦舒的眼神里,满是讥讽之色,“你觉得我会在意么?” 安锦舒气极,别开眸子不搭理她,只觉得她快无药可救了。 昭愿垂下眼帘,抬手抚了抚瞎了的右眼,旧日伤口隐隐作痛。 “好了,不逗你们玩了。” 她清冷的声线响起,“我倒是很乐意见到父皇被拖下皇位,如丧家之犬的蠢样,但我既受胤朝子民供养,也要履行身为公主的使命。” “我只是想见祁渊一面,想亲自问他一句话,如此,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再有遗憾了。” 最后这句,昭愿声音很轻,几乎细不可闻,可还是被安锦舒捕捉到了。 她看着抱膝蜷坐的昭愿,一时间竟觉得她十分可怜,不由得叹口气。 眼神又移向季玄羽,他都看得出她想要说什么,没等开口,就被他冷冷的打断了,“不要多管闲事。” 安锦舒拽着他衣袖来回摇晃,温柔细语的商量着,“就这一次。” 季玄羽睨了她一眼,冷硬的脸色有些缓和。 安锦舒见有戏,乘胜追击,说了好几遍后,季玄羽被她弄得有些烦了,板着脸松口,“我答应了。” 安锦舒弯唇一笑。 她又转过身,对昭愿公主说道,“想引祁渊单独现身,绑了他未婚妻,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 昭愿和安锦舒的观点,不谋而合。 安锦舒问,“那你想什么时候绑架人?不过有一点提前说好,不能伤及那女子的性命。” 昭愿讶异的微微挑眉,试探性的说,“现在?” 安锦舒不赞同,一本正经的传授她经验,“哪有青天白日里绑架的,晚上。” 昭愿生怕安锦舒会反悔,连忙道:“一言为定。” 很快,绑架的计划在他们讨论中敲定。 第一步,找到祁府,翻墙。 第二步,找到女人,敲晕。 第三步,套上麻袋,带走。 达成一致后,大家正打算散去时,昭愿兀地开口,“这就完了?” 安锦舒不明所以,“完了呀。” 昭愿觉得这个计划制定的有些离谱,太过简单些了,“都不展开讨论的么?” 安锦舒给了她一记放心的眼神,打包票的说道:“足够了。” 他们都会仙术,妖术的,绑个凡人还不简单。 第七十一章 绑架,试探心意 诚然这种小事,不需要安锦舒和季玄羽出面。 夜赫和狸月包揽了,他们临走前保证一个时辰回来,然而两个时辰过去,还不见妖影。 安锦舒等得都有些困了,下错了一个字都浑然不知,她打了个哈欠,迷糊道:“他俩不会又因意见不合,吵起来来了。” 季玄羽淡淡一笑,落棋,将白子围住。 安锦定睛细瞧,困意顿消,“不对,不对我下错了。” 季玄羽打掉她欲拿开棋子的手,“落子无悔。” 安锦舒撑着下巴,看着糟糕的棋局研究半天后,无奈的道:“好,这局我输了。” 向来沉得住气的昭愿,也有些坐不住了,见他们棋局已毕,忍不住问,“你的人不会有什么危险。” 安锦舒想了想,“应该不会,他们顶多不靠谱就是了。” 说话间的功夫,狸月和夜赫回来了。 夜赫扛着麻袋,有些气喘吁吁,他把麻袋往地上一放,疾步走过来,抓起石桌上的茶盏,也不顾是不是季公子用过的,一饮而尽。 喝完他觉得还不过瘾,抄起茶壶来,直接往嘴里倒。 夜赫走近,安锦舒才到看到他脸上居然挂了彩,她感到惊讶,“出什么事了?” 狸月累得额头上全是汗,她瘫坐在地,苦着脸道:“祁渊要娶的这个女子,哪里是人?分明是个蛇妖,还有些道行呢,我都不是她对手,好在有夜赫,费劲巴力的把她压住了。” 这话,引得昭愿侧目,她紧张的挺直身子,“妖?” 夜赫接过话,“是,她妖气藏的很深,我进祁宅时都没有察觉到,我想绑她的时候,她才露出妖术,和我们打斗起来。” 安锦舒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那有没有被别的人看到?” 夜赫摇头,“这倒没有,可能那女妖也怕被人发现,我们两方都小心翼翼的,没闹出动静来。” 安锦舒松口气,那便好,别再引发恐慌。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最后结果把妖绑回来了。 “我和夜赫留下字条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夜子时祁渊会来赎人。” 狸月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刚做的新衣服就被糟蹋了,早知道就不穿了。 安锦舒看向昭愿,她垂着眸,神情恹倦。 昭愿轻笑出声,“我既想他来,又不想他来。” “嗯?” “他是个很惜命的人,要是为了那个女妖只身犯险,可见她对他来说很重要。”这是昭愿不情愿看到的。 她语气怅然,“可他要是不来,有些话我可能这辈子都不能问出口了。” 安锦舒回以安慰一笑,“人这一生短短数十载,如白驹过隙,还是要活通透些。” 昭愿心中的执念太深,只有祁渊能解开了。 季玄羽淡淡开口,“麻袋动了。” 他们视线移过去。 麻袋起起伏伏的,开始在地上扑腾,时不时发出呜呜的叫声。 夜赫走过去,解开麻袋口捆着的绳子,一只半人半蛇神的女子滚了过出来,她鬓发凌乱,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眸里带着惊惧和恨意。 夜赫顿觉不爽,脸上伤口火辣辣的疼,他反手给了她一巴掌,力道不轻不重,主要起吓唬的作用,他凶道:“再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泡酒喝!” 女子呜呜乱叫,拼命的挣扎,蛇尾巴拍在地上,产生一道道痕迹。 昭愿平静的走过去。 安锦舒在旁瞧着,不禁暗叹不公主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寻常凡人要是见到妖,都会被吓得不轻。 昭愿非但不怕,还很有兴致,素手抬起女妖的下巴,仔细端量许久。 她嘴角勾起一抹轻嘲,“庸脂俗粉。” 女妖的鼻子都被气歪了,眼眸里满是怨恨。 昭愿松开手,拿出帕子将指尖擦干净,转头对夜赫说:“把她嘴里堵着的布拿出来,我有话问她。” 夜赫将布抽了出来。 女妖能说话了,她急急的唤道:“彩萍见过狐主大人,恭祝寿体安康。” 夜赫困惑的皱眉,这个叫彩萍的女妖好像认识他,但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狸月觉得稀奇,凑到跟前来,“你认识夜赫?” 彩萍见狐主大人的样子,应该没认出来她,连忙自报家门,“狐主大人昔年巡视到鳞蛇洞,我阿姐彩薇,曾侍奉过您。” 彩萍想套近乎,拉进些关系,让狐主大人念在与阿姐几夜的露水情缘上,放过她一马。 夜赫脸色顷刻就黑了下去,这都是哪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狸月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看了眼彩萍,又看了眼夜赫,然后点点头,挤出一句,“好样的。”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夜赫赶紧追了过去,两妖拉拉扯扯的,就快要动手打起来了。 面对昭愿公主诧异的眼神,安锦舒清了清嗓子,道:“诚然,他们也是妖。” 昭愿唔了一声,“那你?” 安锦舒挑眉,撒谎道:“我是术士,把那两只妖驯服了,为我所用。” 昭愿反应很淡定,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好和坏本就是极端的对立面,并没有太大的仙妖人所区分,有的是能帮助她的朋友,还有妖伤害她的敌对。 彩萍蛇瞳微缩,眼前唯一的人类女子面容,与她脑海里一副模糊的画像重叠。 “我见过你。” 当时她替将军收拾书房,看到了副墨迹未干的画,静静的躺在他桌案上,她不禁好奇去看,但只是匆匆一眼,就被将军发现赶了出去。 顷刻间她便明白了,今夜会被绑来,是因为她是将军的未婚妻。 彩萍的笑容浮现出一抹歹毒,“在将军的书房里。” 昭愿心跳漏了一拍,垂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紧,可她表面依旧不动声色,装作无意的开口,“哦?将军画我的画像做甚。” 彩萍挑拨离间道:“将军把画像挂在练武场的靶子上,每日都以射箭取乐。” 闻言,昭愿笑出声,眉眼弯成月牙状,“那祁渊是嫌活腻歪了,敢在军营练武场挂我的画像。” 她笑意很快消散,高傲的仰起头,语气清冷,“我劝你不要做挑拨离间的勾当,这样只会自取其辱。” 彩萍咬着唇,脸上浮现恼怒之色,她质问,“那你抓我来,到底想做什么!” 昭愿将目光方向遥远的星空,轻缓的说道:“想看看,你在祁渊心中的份量。” 第七十二章 重逢,彻底心死 安锦舒从来没见过哪个人,能像昭愿公主这般矛盾纠结的。 白日里,她的情绪明显能看出来很不对劲,目光放空失神,他们跟她说话,很多时候她都心不在焉。 安锦舒劝道:“公主一切都会在今晚揭晓,等着便是了。” 昭愿抿起唇角,眉眼间含着苦涩,我怕他来,又怕他不来。” 安锦舒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再作声,只是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天边云卷云舒,时间流逝得很慢,但总算挨到了晚上。 他们到达约定的地点。 狸月将彩萍的嘴用布堵住,反剪双臂把她捆在了大树上,打了个死结。 昭愿就站在彩萍的不远处,若有所思的垂着眸。 安锦舒示意她,“我们就藏在那块巨石后面。” “嗯。”昭愿颔首,面露感激之色,“谢谢你愿意帮我。” 安锦舒笑着说,“举手之劳而已。” 之前,在梦境中她以旁观者的身份,身临其境,从头到尾感受到了昭愿经历过的那些痛,众生皆苦,就连地位尊崇的公主,也不例外。 昭愿迎着风站立,乌黑青丝和素白衣袂飘扬,身影孤寂且凄凉。 子时已过,乌云遮住明月,四野一片寂静。 就当他们都以为祁渊不会来的时候,昭愿执拗的还在原地等着。 子时三刻,山路上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疾驰而来,很快就到了跟前。 那人勒马停驻,过了许久,才翻身下马。 祁渊耳边充斥着心跳声,他微微喘着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那道身影,乌黑的眸子里满着惊愕。 彩萍被掳走还是母亲告诉他的,他为公主失踪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管,还是将那封信内容读出来的。 “玉相城外荒山,夜半子时,故人相邀,望逢一聚。” 落款祁小二。 祁渊立马抢过信笺,他几乎瞬间就认出了是公主的字迹,公主绑了他所谓的未婚妻,逼着他见面,显然是她的作风。 纵然已做好再见的准备,可真重逢那刻,祁渊的呼吸停滞,还是不敢相信。 缄默了许久,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这样的看着对方,仿佛就很知足了。 直到昭愿出声,率先打破了诡异的沉寂。 她勾起明媚的笑容,语气自然带着一丝缱绻,就像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那般,不咸不淡的打招呼,“祁渊,好久不见。” 祁渊垂首单膝跪地,“臣见过公主殿下。” 昭愿轻声开口,“你瘦了许多。” “公主也憔悴了许多。”祁渊强行压住心头的悸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如往常一样。 昭愿抚上自己的脸,指尖微微颤抖,“是啊,这四年来我被幽居深宫不见天日,神色难免憔悴。” 她语气兀地变得很尖锐,”皆是拜你所赐。” 若说心里不怨,那是不可能的。 祁渊将目光投向公主,却只是短暂一瞥,又迅速垂下头,他蠕动着唇瓣,几次想张口说什么,末了,也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昭愿没有在上个问题多做停顿,而是继续说道:“我当时是本能的反应,就好像心里有个我,在说祁渊不能死。” 祁渊听到公主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先是愣了愣,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四年前的深林中,她飞扑而来,为他挡下的致命一箭,那幕场景已深深的印在脑海里,他从未忘记。 祁渊很难过,但更多的是在自责,没能保护好公主。 “臣贱命一条,不值得公主这样做。” 昭愿漆黑的眸子漾点涟漪,她神色极为认真,一字一句的道:“你的命在我心里,和我的命一样珍贵。” 祁渊彻底呆住了,像是有道光凭空闪过,脑海里轰地一下炸开,心头就像是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 昭愿难得见他失态的模样,微微勾起唇角,她踱步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下与他平视。 祁渊都能感受得到公主的气息,吐在他耳畔,轻轻撩拨着,他脊背绷得僵直,耳垂瞬时就红了。 昭愿低低笑出声,素手抬起祁渊的下巴,两人对视,万种风情尽在不言中。 她在脑海里想过许多遍,两人再见后的场景,她有许多话都想问他,譬如为什么要出卖暗阁,就这么想离开么? 可昭愿真正见到祁渊的时候,心底只剩一句。 她蓦地问出口,“你爱我么?” 祁渊瞪大双眼,看着公主浓烈如墨的眸子,他就差一点就深陷其中。 他膝行往后退了两步,头重重嗑在地上,语气严肃又克制,“公主即将和亲去往陈国,将来会是一国之母,是臣不配!” 祁渊心痛如滴血,但仅存的理智在告诉他,公主是翱翔九天的凤凰,不是他能沾染的。 昭愿目光寸寸冷了下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着力气站起来的,只觉眼眶酸涩,可能迎着风吹久了,沙子进了眼睛,她抬手迅速擦干。 祁渊依旧跪在原地,让人看不清脸色。 少顷,昭愿再开口时,嗓音中透出森寒之意,“你的心真狠。” 祁渊额头青筋暴起,紧紧攥着掌心,已被戳得血肉模糊,他艰难的出声,“公主失踪,使团已经乱成一团,万望公主回去,以安众臣之心。” 昭愿左手抱着右臂,来回搓动取暖,试图缓解阵阵的抽痛,才吹这会子凉风,真是身子越来越不中用了。 她给了祁渊再思考的时间后,又问,“ 你想让我回去?” 祁渊沉重的点点头,“是。” 昭愿嘴唇轻启,“很好。” 她垂下眼帘,彻底心死。 在远处,将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的安锦舒,实在压抑不住心头怒火,冲了出去。 安锦舒挡在昭愿公主身前,将两人隔开。 “公主,如果你不想回去,谁都不能带走你。” 她原以为,公主和祁将军都同时暗恋着彼此,只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和种种误会,一只没有机会将感情倾诉出口。 而如今看来,祁将军对公主没有半分怜惜可言,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安锦舒为昭愿公主感到不值。 第七十三章 颓废,天意难违 昭愿抬手捏了捏眼角,露出深深的疲惫之色,“四日,祁将军可有时间陪我四日,过后我会跟着使团离开。” 祁渊不忍再说出拒绝的话,答应下来,“好。” 昭愿侧身让出路,“你可以带着彩萍走了,天亮后来这里接我。” 祁渊不语,而是走到大树下,将彩萍身上的绳子解开。 她满脸泪痕,楚楚可怜的抱紧他,双手环住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柔若无骨的贴在他身上,“将军我好害怕。” 祁渊身体绷直,他本想推开彩萍,可又想到身后的昭愿公主,他僵硬的横抱起她。 她顺势将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贪恋的蹭了蹭。 祁渊抱着彩萍一步步离开。 在路过昭愿公主身边的时候,彩萍抬起脸,回以挑衅的笑容。 昭愿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依偎着,然后再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天地间又陷入死寂。 昭愿伫立良久,毫无预兆的掩面失声哭了出来,浑身散发出极致哀伤的气息。 安锦舒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轻轻抚着她背,柔声安慰着,“天下男人多薄幸,公主他不值得。” 泪水顺着昭愿的指缝倾泻而出,仅存的傲气被消磨殆尽,此时的她像个小孩子般痛哭不止,发出呜呜的声音,浑身都在发颤。 安锦舒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盖在昭愿身上,默默陪着她宣泄压在心底的苦楚。 她朝着远处的一处方向,默默比了个手势。 季玄羽收到信号,眼神黯了黯,和乐泽他们说道:“我们先回去。” 回去主神庙的路上,狸月愤愤不平的大骂着,“祁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夜赫紧跟附和,“就是,他有句话说得很对,他的确配不上昭愿公主。” 狸月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快别说别人了,你也是不是个好东西!” 夜赫整张脸垮了下来,他头痛的扶了扶额,真是百口莫辩,好端端的怎么又说到他头上来了。 狸月还在记恨他和那个叫彩薇蛇妖的事。 而夜赫却觉得已经是陈年的老黄历了,还没遇到狸月前发生的事,说不准她那时连狐狸毛都没长齐呢,总不能老揪着他过去的错不放。 两妖因想法不同,又闹得不欢而散。 看着狸月气呼呼离开的背影,乐泽拿手指头戳了戳夜赫的胳膊,以过来仙的身份劝道:“还不快追上去哄哄。” 夜赫心里正生着憋着火,他别开眸子,语气闷闷的,“我何必去用热脸贴冷屁股。” 乐泽语重心长的告诉他,“现在她还在你身边,别以后到了失望攒够的那一天,她走了的时候,你可别后悔。” 乐泽的话,一语点醒了头脑迷糊的夜赫,他拍了拍乐泽肩膀,“谢了,兄弟。” 话音还未落,就转身往狸月消失的方向追去。 而这边。 安锦舒默默陪着昭愿公主坐在树下。 她渐渐的停止了抽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又恢复成清冷的样子。 她勉强扯起一抹笑,“谢谢你。” 安锦舒见昭愿公主的情绪稳定了,她不禁担忧的问出口,“彩萍是只蛇妖,呆在祁将军身边,我怕长久以往,会对祁渊做出不利的事情。” 昭愿思虑片刻,却有不同的看法,“彩萍在祁府待了快三年,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祁渊母亲,她只不过是同我一样,喜欢祁渊罢了。” 安锦舒微微讶异,“你都知道?你不是被困在后宫里,消息竟也如此灵通。” 昭愿语气满是自嘲的意味,“谁都不能困住我,唯一困住我的,只有我自己的心罢了。” 这一刻,安锦舒才恍然大悟。 回顾昭愿公主这半生,幼年时她遭遇巨变,在困境中,淬炼出一副精于谋划的心肠。 她长成,前朝后宫都有她布下的棋子,’皇太女’的声望愈发高。 若不是后来,经历断手瞎眼和祁渊的背叛,她一下子变得颓废了。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若逃离深宫,里应外合计划安排场假死,何至于借着和亲之名。 “你很早之前都在想着,找到祁渊问清楚,可你心里却怯弱,不敢面对祁渊的冷漠,所以才拖沓到现在。” 安锦舒看穿了昭愿公主心底的一切。 昭愿眸子似墨般的黑,她哑然失笑,“是的,我煎熬了四年,像油灯似的耗着,到最后没有换来好的结果。” 安锦舒视线下移,细心注意到,昭愿公主右臂垂放的角度很是不自然。 她关切的问,“很疼?” 昭愿往身后掩了掩,不在意的说道:“旧疾罢了。” 安锦舒感到无奈,“何必强撑着受罪。” 她拉过昭愿公主的右臂,强行给她把脉,指尖悄然跃出花蚕丝,顺着筋骨的走势延伸进去,检查伤势。 “其实伤得并不是很重,若从最初受伤的时候,遇到医术高超的医者,好好医治悉心调养,能恢复好的。” 而现在,靠凡人之力是不行了。 而昭愿听安锦舒的话,并没有没有感到意外,她语气平淡的开口,“我知道啊。” 御医不是治不好她,而是得了圣意,只能治不好。 安锦舒忍不住埋怨,语气不禁加重了些,“你这是纯属祸害自己,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她要不自暴自弃的话,依着她的那些势力,买通个御医,又不是件难事。 昭愿垂眸看着安锦舒专注的侧脸,她轻轻叹口气,感叹着,“活到现在,你是第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 安锦舒对上昭愿的眼眸,语气认真,“昭愿公主的人生,以后还有几十年,你一定会遇到那个爱你的人。” 昭愿莞尔浅笑,“或许。” 安锦舒操控着昭愿公主体内的花蚕丝,她逐渐起了困意,头一歪倒进沉沉的睡梦中。 她及时扶住昭愿公主的身子,让她头枕在自己腿上,随即指尖纷飞,牵引花蚕丝将她右臂断掉的筋,重新连接好。 疼痛消散,昭愿紧皱的眉宇也慢慢舒展开。 安锦舒将花蚕丝移向她瞎了的右眼,探进去检查一番后,惋惜的摇头,那只眼睛是在凡人医术中认定为不可治的。 天意如此,安锦舒身为仙,不能违背。 第七十四章 拦路,吃闭门羹 昭愿醒后发现,头是枕在安锦舒的腿上,她轻轻的坐起身,尽量做到不吵醒安锦舒。 顺着朝阳升起的方向,昭愿往山坡高处走去。 她抬眸眺望着远方连绵横亘的山脉,耳边时不时响起清脆的鸟鸣声,太阳东升,象征着新一天的到来,她心情也愈发好了些。 “昨晚睡得怎么样?” 安锦舒也醒了,她走到昭愿公主身边,并肩而立。 昭愿勾起慵懒的笑容,“很好。”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几乎一夜无梦,自母妃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安锦舒示意,“你活动下右臂。” 昭愿听话的转动了下,起先她动作很是轻微,在她发现感受不到疼时,才敢逐渐用力,纵使抡圆了胳膊转动好几圈,她也没有感受到分毫的痛意。 昭愿惊喜的发现,“胳膊居然好了。” 她抬眸看向安锦舒,言语中充满了感激之情,“是你怎么做到的?”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右臂废掉,相当于丢了半条命,而现在,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安锦舒随口编了个理由,“我祖上行医,趁你睡着的时候,尝试帮你诊治来着。” 昭愿多么聪明,怎会听不出她话语中的遮掩,但也没有继续过问下去。 “我与你初识才短短几日,细细算来你帮了我许多,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 她想了想,有些难为情的开口,“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想请你帮忙。” 安锦舒摊开手,道:“但说无妨。” 昭愿欠着人情,又有求于她,放低了往常高傲的姿态,面色浮现出几分恳求,“我想这四日光景,你能陪着我。” 随即,她语气飞快地说,“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生怕安锦舒会为难。 昭愿只是在最后自由的时光里,遇到了此生唯一不需要用利益交换的朋友,她高兴之余,又有些不舍和安锦舒分开,却不晓得如何表达这份情感。 安锦舒闻言,扑哧一笑,“瞧公主面色凝重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个简单,答应你便是。” 昭愿眸中流露出欢喜的神色,她实话实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干脆利索。” “出于大义来言,公主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愿意为两国和平之交,再踏进另一座囚笼中,我佩服公主的选择,定会满足你的心愿。” 安锦舒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柔和,“况且我与公主还有私交,我是……真的心疼你。” 昭愿嘴角勾起真心的笑容,主动牵起安锦舒的手,共同沐浴朝阳。 她们静静的待了片刻。 安锦舒一拍脑门,她总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这才想起来,她把季玄羽忘在脑后了。 她急忙嘱咐道:“昭愿公主等着我,我先回主神庙一趟,把事情交代下。” 昭愿颔首,“好。” 安锦舒飞快往主神庙奔去。 季玄羽就站在屋门口的等她,斜斜瞥了眼,言语中含着薄怒,“师父还知道回来。” 安锦舒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开口。 季玄羽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定是有什么事,“有话就说。” 安锦舒闭着眼,不敢去看他的脸色,一鼓作气将心里的话倒了出来,“我想陪着昭愿公主回祁府住四天,四天就好!” 季玄羽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早已料到。 他食指微屈,敲了敲安锦舒的额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师父,对于一个神仙来说,心软是个坏毛病。” 芸芸众生,皆有六苦,人人想帮,天方夜谭。 安锦舒却是这样认为的,“既然让我遇到,就没法作壁上观。” 季玄羽背过身去,“随你。” 得到他的首肯,安锦舒迅速消失。 离昭愿公主和祁将军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总不好让别人等着她。 乐泽推开门走出来,对着脸色不太好的羽殿解释,“我不是想偷听你们对话,真的刚醒。” 季玄羽还在生安锦舒的气,不想搭理他。 乐泽挠了挠头发,打抱不平道:“羽殿骄纵锦舒主神,她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要知道,羽殿可是仙界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对谁都如此,而在锦舒主神身边时,他就仿佛从头到脚变了个仙似的,出奇的有耐心。 不过是才生了一小会子的气,季玄羽就好了,他丢下了句,“我愿意宠着。” 说罢,也离开了。 只留乐泽在原地连声感叹,一物降一物。 安锦舒赶回时,祁将军已经到了,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时辰。 但祁将军和昭愿公主的脸色都不太好,她知趣的不做声。 是祁渊先开得口,“走。” 昭愿对上安锦舒关切的眸子,也不再端着高傲的架子了,牵过她的手,带她翻身上马。 祁渊疑惑,“她是?” 昭愿拉着缰绳,淡淡道:“你府上侍候的人我用不惯,带个女使有问题么?” 祁渊没有异议,只是他担心公主的右臂使不上力气,商议着,“你驾马会很危险的,我先带你回去,再派人接她可好?” 昭愿不再理他,扬起马鞭疾驰往山下奔去。 祁渊追出去很远,可两条腿跑不过四只蹄子,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他体力不支的停下,双手撑在膝盖上,不断喘着粗气,担忧的目光紧紧锁在远处,那道英姿飒爽的身影。 见昭愿公主驾马没事,他才安下心来,抬步往山下走去。 被困深宫四年的昭愿,很久没有体会到在马背上颠簸的快感,是最接近飞的体验。 风吹散开她凌乱的头发,她脸上扬起明媚的笑意,拔高着音调,对安锦舒说,“你抱稳些。” 安锦舒点头。 昭愿高高扬起马鞭,她们如流星般消失在山路尽头。 昭愿和安锦舒来到玉相城门口停下。 安锦舒下马,她感觉双腿发飘,头晕的厉害。 诚然,第一次骑马的她很不适应,但看到昭愿公主很开心,她也不想扫兴。 昭愿在向路人打听,怎么去祁府。 路人道:“很好找的,就在城中心,最大的那座宅院便是。” 安锦舒先去个人少的摊位,给昭愿公主买了个面纱带上。 “现在满大街都是你的画像,还是遮着脸比较好。” 昭愿微微一笑,“还是你想的贴心。” 她们顺利的找了过去。 昭愿走到大门前,对着守门小厮,说道:“我是你家将军带回来的人。” 今将军临出门前倒是和小厮说过,会有女客登门,但只见客人,却不见将军,他一时拿捏不准主意。 但他在对上贵客冰冷摄人的眸子时,心里顿生没由来的恐惧,他赶紧垂下头,恭请道:“请小姐先去正厅稍作。” 就当昭愿和安锦舒要进门时,迎面撞上个不速之客。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真是什么人都敢往府里招!” 来人是个老嬷嬷,一脸凶相。 小厮被训得不敢抬头,诺诺的小声回话,“两位小姐是将军的贵客。” 老嬷嬷浑浊的目光,上下扫了安锦舒和昭愿一眼,用鼻孔对人,嗤出口气,语气很是凶悍,“管是谁的贵客,祁府的规矩,正门只有老夫人和准夫人才能走,你们去偏门。” 正门紧紧关死,与此同时,在墙角根下,一处很窄的小门被从里面打开。 昭愿饶有兴味的勾起唇角,生平还是头一次被要求,从奴婢走的小门进去,真是稀奇的很。 第七十五章 把柄,拒之门外 昭愿半步不退,浑身散发出冷意,“放肆!” 拒之门外老嬷嬷是祁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也跟着见过些世面,但眼前这位蒙着面纱,只露出双浓艳眉眼的女人,雍容高贵,睥睨万物的姿态,竟硬生生的将她压低了头。 她底气不足,透着股心虚,再张口时语气软了几分,“姑娘既要来府中做客小住,应随着府中的规矩来。” 昭愿想了想,就明白其中缘由了。 她轻笑出声,“彩萍回来后,和祁渊他娘亲告状了?” 老嬷嬷眼角抽搐了一下,瞧这反应,果然如昭愿所料,她还没和祁渊他娘见过面呢,就这么大的敌视,显然是彩萍从中挑拨了什么。 老嬷嬷仍坚持道:“请两位姑娘走偏门。” 下马威的伎俩。 昭愿风轻云淡的开口,“若我不愿呢?” 老嬷嬷当即做了个送客的手势,“那请两位姑娘离开。” 正好顺势将人撵走。 安锦舒活动了下腕骨,对昭愿公主轻声说,“如果公主想进去,这些人拦不住你。” 昭愿晓得安锦舒的言外之意,她笑了笑,“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我要让她们心甘情愿的求着我进去。” 说完,昭愿退后几步,在祁府大门前,街上的正中央站定。 站久了还是会感到累的,安锦舒去附近的店转了转,买了两把木椅,又抓了把瓜子,指挥着店里人将木椅搬到祁府门前。 昭愿和安锦舒闲适的坐下。 昭愿眯起眼,慵懒道:“唔,天不错,就当晒太阳了。” 安锦舒将手里的瓜子分给昭愿公主,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这会子,该换老嬷嬷着急了,两个女客不进门,搁外头坐着,别说是祁府的下人探头探脑的往外看,就连街路过的,都好奇停下多瞥两眼。 这要是传出去,对祁府和将军的名声都不好。 此时,老嬷嬷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昭愿吐出瓜子皮,漆黑的乌仁瞳孔看向大门方向,笑容玩味,“这会子该该着急的是祁府人了。” 安锦舒轻嘲出声,“自己挖的坑,最后却把自己埋进去了,真是蠢。” 连半柱香的工夫都没耗下去。 老嬷嬷硬着头皮,走到她们跟前,弓着腰道:“两位小姐请进府,外头人来人往的,再不小心冲撞到贵人,便是老奴的过错。” 昭愿漫不经心的开口,“走什么门?” 老嬷嬷耸拉着眼皮,妥协了,“自然是正门。” 闻言,昭愿眸光变得深幽,唇角勾起一抹坏笑,语气变得傲娇,“让你们老夫人出来开正门,亲自将我迎进去。” 老嬷嬷愕然不已,她没有听错,这人得有多大的脸,敢指使老夫人。 “有问题么?”昭愿笑得人畜无害。 老嬷嬷满脸为难,“老夫人是长辈,小姐是晚辈,这……不成规矩啊。” 昭愿身体前倾,眼眸冷了下去,一字一句的道:“我的话就是规矩。” 老嬷嬷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怒火,愤愤转身离去。 安锦舒不免担忧,“公主这样,会让祁将军感到为难的。” 昭愿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四日时间太短,要是让我花费时间,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面,太不值当了,索性一次就让府里的人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她只想清清静静的,把这四日过完。 安锦舒赞同,“好。” 祁府内,正厅 嬷嬷小碎步的跑进来,回禀老夫人。 “两位女客说什么都不肯进来,就搁路中间坐下了,老奴就算说给她们开正门也不行,非要让您亲自去迎她们才行。” 祁母转动佛珠的手一顿,脸上阴云密布,她怒极反笑,“什么狐媚子东西,竟也敢来指使我?” 彩萍抚着祁母后背,手法轻缓的帮她顺气。 彩萍面容带着几分楚楚可怜,语气柔弱,“老夫人莫要动怒,别为了不值当的人,再气坏身子,将军会担忧的。” 祁母眉头紧皱,骂道:“真不知道渊儿从哪弄来的女人,真是晦气。” 彩萍别开脸盈盈垂泪,轻声啜泣。 见状,祁母像是想到了什么,拉过她的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彩萍咬着唇瓣,面色纠结。 祁母见她躲闪的目光,便瞧得出她是知情的,“尽管告诉我,渊儿要是怪你的话,我帮你说清。” 彩萍带着哭腔开口,“昨夜绑我走的人,就是门外那两个女人。” 祁母大惊,直接站了起来。 彩萍失踪的事,还是她去告诉渊儿的。 渊儿看完信笺,一言不发的就走了,等他再回府时,也把彩萍带了回来,人完好无损,连点油皮没破。 祁母见彩萍平平安安的,自然很高兴,原本想报官的她,却被渊儿拦下,思来想后,她也顾及着名声,就没有声张。 祁母怒拍桌子,“这做了绑架勾当,还敢自投罗网?我正愁怎么把人抓了,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当即吩咐道:“来人,找几个小厮,把人给我绑进来。” 嬷嬷连忙阻止,“老夫人使不得,千万别这么做,青天白日里,我们把人五花大绑的弄进府里,外头人该怎么揣摩将军呢。” 祁母冷笑出声,“她们触犯了大胤律法,我还不能绑了?” 嬷嬷却劝道:“还是彩萍姑娘的名声重要,要是让别人知道,她被贼人绑去彻夜未归,该不知道怎么议论呢。” 毕竟,人言可畏啊。 祁母渐渐冷静下来,心里纵然烦闷,却只能憋着,她问,“渊儿怎么还没回来?” 嬷嬷也不知,“那两个女人骑马来的,那马是将军的。” “派人在门口守着,渊儿若是回来,立马让他过来见我。” 祁母要弄清楚,门外那两女人的来历,最好是将她们远远打发走,别跨进祁府的门半步,她嫌晦气! “哭什么哭,就知道哭!哭丧呢!” 祁母斜了眼梨花带雨的彩萍,把火气全都发在了她身上,是她惹了绑架的祸事,又撺掇下马威这出,惹祸的事精! 彩萍急忙将泪痕擦干,跪下请罪,“老夫人,我错了。” 她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狠意。 第七十六章 迎驾,当众调情 祁渊是万万没有想到,他才晚了片刻功夫,就有一大摊子的事,朝着他脑门砸了过来。 他靠着双腿,总算快走到祁府,老远就看到有群人聚在府门口,窃窃私语的不知道再说什么。 百姓们见到祁将军回来,瞬间噤声,纷纷让出了一条路,低头唤道:“将军。” 人群散开,祁渊这才看清,府门前多了两把椅子,椅子上坐着的人正是昭愿公主,他心头一紧,急忙走到前去。 祁渊压低声线,“公主这是做甚?” 昭愿抬眸看他,眼眸中尽是无辜之色,“你母亲不让我进去。” 祁渊头痛的摸了摸脑门,他招手唤来守门小厮,咬着牙问道:“我不是出门前嘱咐过你,会有贵客登门么!” 将军轻易不会生气,要是动怒的话,那真是气极了才会。 小厮见状,吓得腿肚子都软了,他都快哭了,“奴才是打算请两位小姐进府,但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来了,让从小门进,她们自是不许,然后就……” 昭愿似笑非笑的抬眸,“这祁府竟不是将军当家,将军要处处看老母亲的脸色呢。” 祁渊商量着,“先进去可好?” 昭愿挑起眼眉,“可以,不过得是你母亲先来和我道歉,再开正门迎我入府。” 祁渊面泛犹豫。 昭愿冷了脸色,提醒道:“冲撞公主,是怎么定罪来着?” 这事可大可小,祁母要是恭敬的将她请进府,她就不在计较。 祁渊无奈的问她,“非要如此么?” 昭愿只觉可笑,“这是本宫该受的礼遇。” 祁渊叹口气,这都算怎么回事。 他命人给她们先看茶,然后他转身进府,往正厅而去。 家里也不得消停,彩萍跪在地上啜泣,祁母脸色难看。 彩萍见将军回来,柔声唤道:“将军。” 祁渊无视掉,从她身边走过,在母亲面前站定。 祁母看到祁渊,瞬时就有了主心骨支楞起来,她连声斥骂,“你从哪招来的贱人!离这么远我都能闻见狐骚味,赶紧打发出去,我看着心烦死了。” 祁渊见母亲不通情理的样子,愈发觉得心累。 他耐着性子说道:“她们是我以前在上京城的朋友,这次是特意来府中做客的。” 祁母满脸狐疑之色,“上京城的人?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但凡要点脸面的,怎会让自家女儿抛头露面,跑这么远的。” 祁渊闭目,深吸一口气,他缓缓说出两人身份,“昭愿公主,以及她的侍女,都被母亲挡在门外。” 祁母震惊的瞪大双眼,缓缓站起身,满脸不可置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祁渊继续道:“母亲冲撞公主圣驾,按律当斩。” 祁母两眼发黑,差点背过气去,彩萍赶忙扶住祁母的身体。 祁母脸色惨白,哆嗦着唇瓣,磕磕巴巴的开口,“我我我,儿啊,你要救娘啊!” 祁渊摇头,语气中含着一丝责备,“只有母亲自己救得了自己。” 祁母抓紧祁渊的胳膊。 “您现在出门,向昭愿公主道歉,亲自将她迎进府,这事就算完了。” 祁母怔怔点头,“好好。” 祁渊借这个机会,将憋在心头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母亲,不要总以为玉相城内外我独大,惹火烧身犹未可知。” 祁母劳累多年,一朝扬眉吐气,她不免仗势抖搂起来,祁渊看在眼里,总觉得母亲做的不对,但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希望这次,能让母亲长记性。 祁母诺诺应声,“我知道了。” 她哪还有半分嚣张的样子,渊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祁母赶紧重新整理衣裳,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绪走了出去,街上人很多,都是来看热闹的,她顿感光芒刺背。 祁母被昭愿公主气场完全压住,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 昭愿眯起眼,打量了祁母一会,随后对身旁的安锦舒,小声打趣道:“你说,祁渊长相要是随他娘,我会不会就不喜欢他了。” 安锦舒放下手中茶盏,浅浅勾起笑容,“公主是看脸的人么?” 昭愿仔细想了想,“显然不是。” 祁渊见母亲站在原地,他微微推了她一把,低声道:“去。” 祁母低眉顺眼,鼓足勇气的对着昭愿公主,请安道:“是臣妇有眼不识,冲撞了公主殿下,还请公主进府,臣妇定倾力相待。” 昭愿公主看了眼祁母战战兢兢的样子,又了眼祁渊,她思付了片刻。 祁母心紧张得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都捏出了汗。 少顷,昭愿起身,淡笑一声,“被人当猴子围观的感觉,是有些不好,也罢。” 祁渊见公主终于松了口,用胳膊肘戳了下母亲,暗暗示意。 祁母躬身在前面引路,昭愿和安锦舒走在后面,祁母亲手将正门推开时,昭愿脸色才有所缓和,仰首跨进了祁府的门槛。 正厅,昭愿公主上座,底下的人只能全站着。 她抬眸看了眼,满屋子乌泱泱的人,道:“没事的都退下。” 祁渊抬手,下人瞬间散了个干净。 祁渊又问,“公主还有何吩咐?” 昭愿漫不经心的撑着下巴,眼波盈盈的看着他,“我住哪?” 祁渊回道:“臣已为公主准备好暖阁,都是按着公主喜好布置,若是还有什么缺漏,臣会补齐。” 昭愿轻笑出声,“离你的寝居近么?” 祁渊愣了愣,诚实的开口,“离臣的书房近。” 昭愿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很好。” 安锦舒心里暗暗佩服着昭愿公主,她就当着祁母和彩萍的面,光明正大的和祁将军调情,再看那两人脸色,来回变幻着,可谓是五彩纷呈啊。 祁渊的面庞泛起微红,他垂首道:“公主想来路途奔波已经累了,不如先去暖阁歇息?” 昭愿起身,笑得粲然,“好啊,我正好想参观你的书房。” 话音刚落,她就往正厅外走去,祁渊只得跟上。 安锦舒没有跟着他们,当电灯泡的事她才不喜欢做。 她转头看向祁母和彩萍,冲她们友好的笑了笑。 祁母脸色不知为何又白了三分。 “昭愿公主此次出行,掩盖了身份,若是有人嘴碎传扬出去引发祸事,就算祁将军本事再大,也担待不起。”安锦舒意有所指的说着。 祁母胡乱点头,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勉强才能发出声音,“臣妇知道。” 安锦舒点到为止,不再多言,生怕再多说两句,祁母心肝扛不住,再晕过去。 “找个人给我引路。” 彩萍找来个婢女,带着安锦舒离开。 等人走后,祁母顿失所有力气,瘫坐在梨花木椅上,彩萍半跪着,手上力道不轻不重的帮她捶腿。 缓了好久,祁母才喘匀了气,她心有余悸的说道:“渊儿真是的,公主亲临也不提前我说一声,你看这闹的,唉!” 彩萍眼珠子一转,充满困惑的开口,“昭愿公主不是已与陈国太子定下婚约了么,她现在应该是在北上和亲的路上啊。” 祁母也才回过味来,猛地一拍桌子,大叫,“是啊!” 恐怖的念头升起。 祁母冷汗打湿了后襟,“那渊儿岂不是,私藏了公主?” 第七十七章 和好,主动相邀 原本该去和亲的公主,却出现在祁府,这要让别人知道了,株这可是连九族的罪过啊! 想到这的祁母,心脏扑通乱跳,头痛欲裂。 彩萍连声安抚着,“老夫人先别急,身体要紧,将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先问清楚再做打算。” 祁母心慌意乱,捂着胸口,害怕的都快喘不过气来。 “祁渊怎么就拎不清呢!纵然有天大的事情,能将要和亲的公主带回府么!” 她气得五窍生烟,恨不得拼了条老命,现在就冲到书房,把公主扔出去,当然她只敢在心里想想,没这种胆量。 彩萍瞧出了祁母畏手畏脚的样子,心中泛起阵阵的鄙夷,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就会窝里横,真是个大怂包。 可表面,她仍挂着无害的笑容,耐着性子开导祁母,“公主的事不能太急,还得从长计议。” 祁母沉重的点头,“只能这样了。” 她一想到府里住着这么尊大佛,后脊梁都直冒寒气。 而这边,书房内 昭愿指尖划过水沉木的案台,抬眼打量着室内陈设,随后她走到落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翻阅着。 祁渊站在旁边,他看得出昭愿公主,好像是再找什么东西。 他问,“公主需要什么?” 昭愿回眸看向他,莞尔浅笑,“一幅画。” 祁渊不解,“什么画?” 昭愿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颇有兴趣的道:“我听彩萍说,你时常没事画我的画像。” 祁渊愣了愣,有点心虚的皱了皱鼻子,他有时常吗? 他低头承认,“偶尔。” 昭愿被他憨态可掬的模样逗笑了,露出浅浅的酒窝。 她抬手比划了个射箭的姿势后,开口,“我还听她说,你画完之后就会拿到练武场,把我的画像挂在练武场,练靶泄愤。” 祁渊嘴角略微抽搐了下,眸色当即变得暗沉,他严肃的解释,“臣绝对没有,臣没有这么……变态。” 昭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在意的笑了笑,“不用那么紧张,我知道你干不出来。” 祁渊好不容易重获自由,之前肮脏的过往,包括她,都被抛之脑后,恨不得通通忘个干净,相比恨她而言,永远不再记起,才是最令她伤情的。 想到此,昭愿神情寞落。 她轻讽感叹,“时间是个良药,能把所有东西遗忘掉。” 祁渊语气凉薄,“公主觉得臣以前,有什么值得记住的?” 这是他们重遇之后,他第一次提及过去而,简单的一句,不值得记住,将过往所有带过。 昭愿定定的看着祁渊,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她仰起头,将泪水硬生生的逼了回去,维持着仅存的体面。 她垂眸掩住哀伤,“很好。” 说完,昭愿长袖一甩,将摆在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全部拂落在地。 墨汁溅起沾污了昭愿的裙摆,落下道道乌黑的印子。 她浑然不觉,转身迅速离开书房。 只留祁渊站在原地,眸色晦暗不明。 暖阁 婢女前脚将安锦舒领进门,昭愿后脚也跟着回来。 安锦舒见她眼眶有点红,不禁担忧,“你刚刚哭过了。” 昭愿别开眸子,倔强道:“没有。” 见此,安锦舒拍了拍她的手,“祁将军这人面冷心热,他的想法都藏在心里,不说罢了。” 昭愿面色茫然,她问安锦舒,“我强行要来的这四日,是不是很可笑?” 安锦舒先是沉默了一下。 她摇头,劝公主不要太把祁将军的心意,看得太重。 “公主爱祁将军,想放纵自己的心意,和他待在一起,过一段没有算计纷争的时光,这原是公主的心愿,不想留有遗憾,那公主何必去管,祁将军是怎么想的呢。” 昭愿心情渐渐转好,仿佛一下子就想开了。 “是啊,我爱祁渊是我的事,与他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 安锦舒瞅了个机会,趁昭愿不注意,又去书房找祁将军谈话。 她不多做废话,开门见山道:“公主这些日,需要将军陪着,还望你无论是真心或假意,你都要照顾好她。” 祁渊翻着书册的手一顿,面色不变的开口,“这是公主吩咐的?” 安锦舒轻笑出声,“公主何等骄傲的人物,你觉得她会说这么卑微的话么?” 她看着祁将军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本书,目光如炬,恨不得烧出个洞来,心里没由得生气,以至于脱口而出,“懦夫!” 祁渊一怔。 安锦舒冷哼出声,“我在此恭祝将军,永远别会后悔。” 祁渊沉默不语,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锦舒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赖着,先走了。 祁渊放下手中书册,头痛的捏了捏额角,心绪复杂不堪。 然而还没清静多久,祁渊视线顺着窗外望去,他看到母亲身边的嬷嬷往这走来,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母亲把他叫去,问东问西的。 祁渊心烦意乱,不想这个时候听絮叨,索性他顺着窗户,翻身离开书房。 嬷嬷找来的时候扑了个空。 她纳闷的问旁边侍从,“将军不是在书房么?” 侍从点头,“是啊。” 嬷嬷把侍从扯过来,训斥道:“瞪大你那狗眼好好看看,将军在哪呢?” 侍从满脸惊讶,他刚刚真的看见了啊喂,现在咋没影了呢。 祁渊漫无目的的转悠许久,双脚不自主跨进暖阁的院子。 院中蔷薇花开的正盛,随风摇曳满树花枝,落花纷纷散在昭愿的身上,她身上沾染了蔷薇香气。 祁渊鬼使神差的走过去,抬手拂去昭愿发丝上的紫色花瓣,语气中带着温和。 “这花命太薄,不好,你若想赏花,城外有处荷花池,我带你游湖观赏可好?” 昭愿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她没想过祁渊会主动找她,毕竟他们刚刚还大吵一架。 她欣然答应,“好。” 安锦舒站在不远处,将二人对话听在耳朵里, 不禁哑然失笑,在心里吐槽祁将军不愧是一介武夫,本是赏花游湖的风雅之事,却找了个极为蹩脚的借口。 不过,这也是祁将军的进步,最起码愿意陪着公主了。 两人刚走,松懈下来的她,困意顿时涌入,昨夜她耗费仙力为昭愿公主修复右筋,也没怎么休息好。 安锦舒见没什么事了,正打算回屋补觉。 而这时,有群官兵闯进暖阁,团团围住。 彩萍扶着老夫人出现。 祁母哆嗦着手指,指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安锦舒,大喊道:“她就是昭愿公主的婢女,快先把她拿下。” 安锦舒一脸懵逼的被按倒在地。 看着这群官兵气势汹汹的冲进屋子,大肆翻找过后,最后连片昭愿公主衣角都没找到。 安锦舒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第七十八章 抓捕,真假公主 区区几个凡人,并非安锦舒对手,奈何仙规里不许神仙在凡人面前展露仙术,她被这群官兵扣下。 估计是顾忌她是昭愿公主的’侍女’没敢动真格子伤她,只是将她围住,限制在原地。 官兵里里外外搜寻一圈,未果,空着手回来复命,“林大人,没有找到公主殿下。” 林大人身为礼部司官,奉命护送公主殿下前往陈国和亲,公主半路失踪不说,这如今好不容易有线索,又被祁将军带走藏起来了。 他摸了摸发凉的后脖颈,有种项上人头不保的恐惧感。 没等礼部司官吱声,祁母心态稳不住了,她焦急的问道:“怎么可能,下人亲自看着公主进了暖阁,你们再好好找找!” 安锦舒看了眼祁老夫人,心里暗暗感叹,真是愚蠢他妈给愚蠢开门,蠢到家了。 把官兵们引进家门,这不是明摆着往祁将军身上扣罪名么。 这番折腾下来,礼部司官连个公主的头发丝,都没发现。 他皱眉打量着安锦舒,问道:“你谁啊?” 祁母插话,“她是公主殿下的婢女,大人快把她带走,别让她在祁府待着了。” 礼部司官有些不满,他压着火气,对祁老夫人说道:“本官在问话的时候,还请闲杂人等闭嘴。” “我……” 祁母还想再说什么,被彩萍摇头制止了。 安锦舒略略抬起眼眸,“我是公主殿下的侍女。” 礼部司官面露狐疑,在脑海里搜寻一圈后,道:“陪嫁的侍女中没有你。” 安锦舒轻笑出声,“大人着什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受祁将军所托,假扮公主殿下的侍女。” 此话一出,礼部司官一头雾水。 他眉头皱的更深了,“假扮?” 安锦舒神色淡然,“对啊,大人带着和亲队伍停滞玉相城不前,昭愿公主又不出现,你当别人都是傻子,长久以往下去,定有人怀疑公主是否还在。”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公主又不知何时能找到,祁将军为保险起见,于是让我和另一名女子假扮昭愿公主以及侍女,先稳住当局。” 众人听闻这通说词,将信将疑,就连礼部司官都拿捏不准。 他将双手揣进衣袖里,问祁老夫人,“具体情况,是如她所说的么?” 祁母也懵了,她迟疑开口,“我儿就说是昭愿公主,我自然就听他的了。” 礼部司官瘪了瘪嘴,得,问也是白问,浪费口舌。 安锦舒却道:“礼部司官与祁将军同朝多年,难道还不清楚他的秉性?将军向来做事稳健,找我们假扮公主,也是无奈之举。” 礼部司官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他心里开始动摇。 彩萍见势头反转,她急了,“林大人,无论入祁府的昭愿公主是真是假,先找到她一看便知。”礼部司官摊开双手,“好,她人呢。” 彩萍支支吾吾道:“应该和将军在一起。” 好,问题绕回,将军人呢。 礼部司官想了想,先留了两个人守院,别让这个假扮侍女的人跑了,然后再带着官兵们,风风火火去城中寻人了。 见官兵们散去。 彩萍正打算扶着祁母离开,却被安锦舒挡住去路。 她洞悉的目光,盯着彩萍心底直发虚,她又转眸看向老夫人,眸中的光黯了黯,意有所指的道:“老夫人要多有自己的主见,小心被当成刀子使,还犹未可知。” 祁母瞪了安锦舒一眼,骂了句,“你莫不是有什么癔症。” 祁母说话音未落,扭头离开。 彩萍赶紧跟上。 而她耳边却突然响起空灵的声音,“我念在你还算个好妖,没有做害人的事情,才没有拆穿你是妖的身份,若你继续作茧自缚,下场只会是害人害己。” 彩萍瞳孔一缩,倏地转身看去。 安锦舒站在原地,唇瓣未掀,笑得别有深意。 祁母被她怪异的举动差点吓到,不满开口:“你干什么呢!” 彩萍急忙收回视线,牵强的笑了笑,低头扶着祁母走出暖阁。 安锦舒看着面前两个似门神的官兵,懒懒问道:“官爷还有别的事么?若没事我先回屋歇息了。” 两人没回应声。 她慢悠悠的回了房间,关门瞬间,脸色瞬时沉了下去。 安锦舒捏诀消失。 她记得祁将军说要带昭愿公主去游湖,要尽快找到他们。 玉相城中,遍布都是官兵,他们见着路上的年轻女子就拉着检查,一寸寸搜过去,连个角落都不放过。 这样大的阵仗,着实吓着了百姓们,都纷纷跑回家,关门闭户。 路上很是冷清,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安锦舒是个路痴,不记路不说,也少来城里闲逛,她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有荷花湖,而就在没有头绪,后背突然被拍了一巴掌。 她失声尖叫,被人及时捂住了嘴。 季玄羽将安锦舒抵在墙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是我。” 安锦舒看到是他,眼眸中尽是意外之色,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季玄羽的气息打在安锦舒脸上,顿时染红了她的耳垂。 她低声问,“你怎么会在这?” 巷子外,官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再确定没有人后,季玄羽松开对她的桎梏,往后退了几步,身体靠在另一面墙上,抱胸道:“怕师父路痴,找不到路。” 安锦舒垂下头,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季玄羽挑眉道:“去哪?” “城中有处荷花湖,你可知道在哪?” 季玄羽握住安锦舒的手,打了个响指,他们脚下腾空,瞬间移了个地方。 眼前是一望无尽的碧绿色,荷叶挨挨挤挤的,有高有低,起伏在水面上,随着初夏的微风轻轻摆动,骄阳的日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衬映出炫目的光影。 安锦舒却没时间欣赏这美景。 “不对,不是这里,祁将军说要带昭愿公主赏荷花,这里只有叶子,没有花啊。” 季玄羽抬起食指,敲了下她的额头,普及常识道:“这是初夏,有荷叶就算不错了,开花还早着呢。” 安锦舒揉了揉发红的额头,她身为神仙,又不清楚凡界花期。 也属实为难祁渊了,他想约昭愿公主出去游玩,还得找个开花的蹩脚理由。 第七十九章 找到,掩护离开 接天碧叶将整个湖面挡得严严实的,他们仔细眺望了片刻,都没有找到船的影子。 这时,正好有个船家走过来,打量季玄羽长衫如玉的模样,一看就是不差钱的公子哥儿。 他连忙问:“两位客官,可有雅兴要泛湖划船啊?” 安锦舒正愁找不到祁将军和昭愿公主呢。 她爽快掏出银子,“之前有没有看到一男一女游湖?” 船家有印象,“看到了。” 安锦舒面露喜色,“他们人走了没有?” 船家想了想,确定道:“应该没有,他们的船还没回来呢。” 安锦舒和季玄羽立马上船。 而他们刚离开不久,就看到一群官兵们也在往岸边靠近。 安锦舒吃惊,“官兵这么快就追来了?” 季玄羽似乎早有预料,“祁渊那张脸在玉相城内多引人注意,只要官兵细细打听,总能盘问出来。”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听到官兵、祁将军这些词,船夫当即吓得不敢动,把船桨往那一搁,“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还跟官府扯上关系了呢。” 船夫连忙摆手,“这单生意我可不敢做了。” 说着就想调动船头往回开。 季玄羽示意船夫过来,“你凑近点,我告诉你。” 船夫将脑袋往前移了移,季玄羽一记手刀劈在船夫脖颈处,他两眼一闭,失去知觉的晕了过去。 “让他先睡会。” 季玄羽将船夫平放在船身上。 安锦舒施展仙术,让船只速度加快。 船在水中破出一道巨大的水痕,加速般往湖心中央划去。 他们寻觅了好久,才在荷叶遮天的浓密处,找到了船角的影子。 安锦舒高声喊道:“那边是祁将军吗?” 船只动了动,祁渊往声音方向看去,随即昭愿公主也露出身影,“我们在这。” 季玄羽划船靠过去。 安锦舒将祁将军走后,祁府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现在官兵都在追捕你和昭愿公主,已经划船往湖边靠过来了,你们赶紧走。” 听闻,就连一向淡定的昭愿,都感到惊讶,她不理解,一针见血的问道:“你娘这不是坑你么?” 祁渊也很无语。 他告诉母亲昭愿公主的真实身份,原本想着让母亲对她尊敬之余,也多些忌惮,别将家中有女客的事情说出去,想来母亲是忌惮过头了,竟捅了出去。 昭愿状似轻松的笑了笑,“好好的心情被破坏了,真是扫兴,既然追兵到了,你作何打算呢?” 祁渊眉头紧皱,没有做声。 见他不说话,昭愿心凉了半截。 她嘲弄的勾起唇角,她又能指望什么呢?四日之约,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昭愿垂眸掩盖住失落,她站起身,往安锦舒的船上踏去,语气冷冷的,“我会主动找到官兵回去,放心,绝不会出卖将军。” 祁渊抓住她的手腕,轻声道:“公主殿下闹什么小脾气呢。” 他脸色有些无奈,“我刚刚只是在想出逃计划。” 昭愿回眸,目光灼灼。 祁渊揽过她的腰身,让她重新做好。 昭愿不敢相信,“你没骗我?” 祁渊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从现在起始,我不会再骗你,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季玄羽突然开口打断温情一幕,“你们要是想走,就快走,官兵很快久能找过来。” 湖面虽然很大,但没什么遮挡物,就湖中心到荷叶长势很高,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如果有人的话,一定会藏在这里。 昭愿想到那座荒山,她看向安锦舒,“我可不可以和阿渊去你们那里待上几日。” 安锦舒作不了主,眼巴巴的看着季玄羽。 季玄羽半阖着眼,头枕着双臂,淡淡道:“随你们。” 昭愿脸上扬起笑容,她告诉祁渊,“我们重遇的那座山,是他们的地盘,那里会很安全。” 要是别人遇到这种事,早就避之不及,更别说帮忙了。 祁渊很感激的说道:“多谢两位出手相助。” 安锦舒觉得只是件举手之劳的事,“现在不是讲究虚礼的时候,先走。” 他们分两路离开,等去主神庙集合。 等官兵搜寻到湖心的时候,连个水花影都没有瞧见。 这边,祁渊下落不明,而祁府,公主侍女就跟凭空蒸发似的消失了。 礼部司官焦头烂额,却想不到任何办法,索性直带着官兵接住进祁府,祁将军一日不归,他们一日不撤走。 祁母自然不悦,但被礼部司官几句话就堵了回去。 官兵们佩戴着长刀,在府中来回走动,这可吓坏了本就胆小的祁母,缩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敢出去半步,真是印证了那句,请神容易送神难。 荒山上,已是深夜,圆月高悬,满天星河。 安锦舒耐不住困意,从主神庙走出来,打算回屋睡觉。 她看到不远处,狸月和夜赫席地而坐,两妖不知道在看什么,总之很入迷。 以至于安锦舒的脚步声在他们身后响起,都没有注意到。 安锦舒好奇的问道:“你们瞧什么呢?” 狸月赶紧按着锦舒仙子的胳膊坐下,“嘘!” 她指了指悬崖边,要是不仔细看到话,还真注意不到,那里有两道身影。 安锦舒嘴上说着,“小心长针眼。” 眼睛却很诚实的一眨不眨。 狸月叹口气,“昭愿公主和祁将军,从吃完晚饭后,就一直坐在那里,都过好几个时辰了。” 安锦舒耸耸肩,“他们四年不见,或许有很多话要说呢。” 能静静的坐在一起,是那么多寻常,但对昭愿和祁渊来说,却是那么的奢侈。 她借着那对苦命鸳鸯,点狸月和夜赫这对欢喜冤家。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还是要往前看的,能有一份真挚的感情不容易,能够坚守下去更难,珍惜眼前妖。” 安锦舒牵起狸月的手,交给夜赫后,随即道:“我就不在这碍事了,你们继续。” 狸月将锦舒仙子的话听到心里,若有所思。 显然夜赫没有给狸月多余思考的机会,牢牢将她桎梏在怀里,再按着她的头,深深吻了下去。 安锦舒赶紧溜之大吉,边走边摇头感叹,奔放热烈这方面,还是得看狐狸。 第八十章 送花,借酒消愁 翌日,清晨。 阳光洒进窗柩的时候,昭愿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眸子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祁渊。 她睡衣顿无,急忙翻身下榻,汲着鞋子就往外走去。 这时门被从外面推开,是祁渊。 昭愿看到他,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同时她也注意到,他手里捧着的鲜花,散发着清香,花瓣上还坠着露珠。 昭愿心头顿觉暖暖的,“你早起去采花了?” 祁渊点头,“是。” 关于公主的习惯和喜好,他这些年从来都没有忘过,譬如,每天清晨宫人都会从御花园采摘鲜花,插进白玉瓶中,供她观赏。 她说过,看到绽放的花朵,她心情会很好。 想到这里,祁渊温声开口,“这些野花比不过宫中精心培育的,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昭愿勾起一抹浅笑,“宫里的花再好,都比不过是你过目挑选,亲手折下。” 她的目光浓烈且炙热。 祁渊有些畏缩的垂着头。 昭愿岔开话题,“我去找个瓶子,将花插起来。” 可她在问过安锦舒后才得知,荒山上没有瓶子,昭愿有些失落。 祁渊低头考虑了片刻,扭捏的说道:“我可以用泥土,亲手为公主做一个,不过可能会有些丑……” 昭愿则打断他,“无论是什么材质,只要是你做的,我会很喜欢。” 祁渊选了处细软沙土,就地取材,在土里加上水搅拌,搅和成泥巴的样子,然后再用手一点点耐心的搓成细条状,从中间掏了个洞。 泥土在祁渊的掌心里转动,初见瓶子的形状。 昭愿抱着胳膊,蹲在祁渊身边,眼眸中充满了好奇,她细声细语的说着,“我也想动手试试。” 祁渊面泛犹豫,“公主,泥土太脏了,会弄伤你的指甲。” 没等他说完,昭愿的手已经插进泥土里,她笑语盈盈看着他,“在这里,你不用把我当做公主。” 祁渊飞速垂下眼帘,极力克制着自己,不敢再去看她一眼。 多一眼,便要沦陷。 有了昭愿的参与,瓶子做成型后,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瓶身再宽些,说是泥罐子都不为过,祁渊皱眉修改了半天,也没能整好。 他索性放弃道:“公主,这个太丑了,就不要了,我再给你做一个。” 昭愿却欢喜的紧,不禁嗔道:“谁说丑的,我瞧着比那些金玉瓶子好看多了。” 祁渊腼腆的笑了笑,“公主喜欢就好。” 这时,乐泽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山,全是他清晨在早市上买的新鲜菜。 祁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起身去迎,接过乐泽手里沉甸甸的东西,谢道:“辛苦你了。” 乐泽摆摆手,不在意道:“没事。” 他看到祁将军身后的昭愿公主,带眼色的立即闪远了。 昭愿看到那些菜,不解的问,“这是?” 祁渊考虑的很周全,“我们住在这里,不能老是蹭吃蹭喝,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让公主殿下尝尝我的手艺。” 昭愿眉眼弯弯,“哦?” 她没有想到祁渊还有会做饭的手艺。 之前荒山上,只有安锦舒和季玄羽两仙常住,乐泽时常来,之后是狸月,夜赫也厚着脸皮追到这,现在又有昭愿公主和祁将军。 主神庙愈发热闹了。 晌午时,祁渊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在悬崖边上架起桌子,大家再配上几两清酒,伴随微风阵阵,山川翠绿尽入眼帘。 大家围聚坐在一起。 乐泽的筷子就没有停过,往嘴里不停的夹东西吃,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竖着拇指,夸道:“祁渊将军这烧菜的手艺,绝!好吃极了!不知比……” 安锦舒被提到黑历史,脸上不禁感到微热,立马往乐泽嘴里塞了给鸡腿,打断他的话,“嘴里有东西别说话,小心再呛着。” 乐泽不再多言,只管专心埋头干饭。 夜赫自是不知锦舒仙子的厨艺有多拉跨,依旧没心没沛的开口。 “祁将军身为男子却厨艺了得,真是让我佩服,都说君子不入庖厨,我觉得那全是狗屁话,有句要先拴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拴住她的胃,此话很对。” 夜赫郑重敬酒,“改日我定要向祁将军探讨厨艺,还望祁将军愿意不吝赐教。” 狸月拿起筷子,敲了下夜赫的手,“你添什么乱。” 她心里暗暗想着,祁将军哪有功夫,他愿意在这,是为了陪昭愿公主,四日后,桥归桥路归路罢了。 夜赫也发觉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对劲,他有些尴尬的放下酒杯,抬手挠了挠头发,他素来直爽惯了,与自己性格相投的,就想交个朋友。 祁渊端起自己的酒杯,碰向夜赫的酒杯,爽朗一笑,“夜赫兄若是想学做菜,我定不留余力的教好,保准你能拴住心上人的心。” 他说完,目光扫了眼狸月,只是一眼便立刻收回视线。 他的眼里只有昭愿公主。 一句’夜赫兄’,落在夜赫狐狸耳朵里,他知道祁将军这是要交他这个朋友了。 夜赫立马端起酒杯,痛快饮尽,“好,祁兄以后有空多来舍下做客,我们切磋庖厨之艺。” 狸月抡起粉拳,锤了下夜赫,满眼嗔怪,“这是别人地盘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季玄羽,都怪夜赫喝几两黄汤,酒酣脑热起来,这嘴上竟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 季玄羽面容露出一丝笑意,“祁将军想来,随时可以。” 昭愿看着眼前众人把酒言欢的景象,眉眼中全是浓浓的羡慕,在座以后都能重聚,而她只有三日的自由, 或许祁渊打趣的那句‘心上人’,才能使她心中感到些许慰藉。 昭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慵懒的支起下颚,眯起眼睛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轻声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安锦舒端起酒杯,与她的酒杯相碰,一语点破她心中郁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一人一仙对视相望无言,一饮而尽,诸多皆化作酒里。 昭愿喝了许多酒,她想大醉一场,将所有痛楚全都忘却,可偏天意故意捉弄她似的,她越喝越清醒,到头来,都是徒劳奈何。 祁渊眉头紧锁,看着昭愿公主的目光幽深不见底。 安锦舒瞧见许多次,祁将军想伸手去拦昭愿公主,不想她再倒酒,可犹豫几番,祁将军的手落了又落,始终他都保持着极致的克制和隐忍。 安锦舒默默的叹口气,她佯装醉了,迷迷糊糊间胳膊搭在季玄羽身上。 季玄羽身子微僵。 安锦舒眯起眼睛,朝着季玄羽的面门吐酒气,“啊,我头好晕啊,感觉眼冒金星的,我想回屋睡觉。” 季玄羽被她身上的酒气顶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没等他开口,安锦舒娇软的声响起,“我走不动路了,徒儿可扶我回屋?” 季玄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却拿安锦舒没办法,撩下句,“你们请便。” 话落,季玄羽拦腰将安锦舒抱起,步履沉稳的往屋子方向走去。? 第八十二章 分别,赠予手镯 太阳东升西落,三个轮回,三日之期已到。 清晨,第一缕阳光顺着窗柩倾泻进来,今天依旧是个好天气。 昭愿公主如往常般起床洗漱,她脸色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 甚至她都没有让祁渊为难,亲手写了封信,让乐泽带去通知了礼部司官与和亲队伍,很快收到消息的和亲仪仗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主神庙。 迅速的让大家都感到都猝不及防。 狸月是被马蹄声和议论的嘈杂声吵醒的,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走出来,迎面撞上了还未睡醒的夜赫。 两妖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一群穿着礼服官帽的人,乌泱泱跪了一地,高喊,“恭请公主殿下上妆移驾!” 夜赫被这嗓子喊的一激灵,顿时就醒了,他说道:“我去叫祁将军。” 季玄羽从他们身后走出,淡淡道:“不用了,昨夜昭愿找到我,让我把祁渊打晕,扔到山下去,我施了个仙术,现在他人应该好端端的在祁府躺着呢。” 夜赫和狸月对视一眼,虽然他们不懂为何昭愿公主会这样做,可他们也不再多言,尊重昭愿公主的意愿。 屋内,昭愿推开窗柩,目光淡然的扫视了一圈众人。 礼部司官看到昭愿公主真容后,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进肚子里了,果真是公主殿下本人,错不了。 昭愿随即将窗柩放下,对着身旁的安锦舒说道:“烦请你帮我将首饰吉服拿起来可好?” 安锦舒默默点头,然后出了屋子,从礼部司官那里,拿到金玉凤冠和金丝正红的礼服,她着托盘回来。 昭愿将缀满金珠玉石的满绣嫁衣穿在身上,嫁衣红艳如血,衬得昭愿雍容华贵,夺目灼灼。 安锦舒叹道:“昭愿公主的气度和风采,世间女子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才是一国公主的风采和气度。 昭愿对着菱花镜,打量着自己,苦笑一声,“不过是套着层精致壳子的提线木偶而已。” 她机械的抬起手臂,为自己开始梳妆。 而屋外有声音响起,透着浓浓的焦急和不耐烦,“公主殿下金尊玉体,岂是农妇能沾染的,随行亦有宫女,公主可需唤人伺候?” 安锦舒嫌礼部司官括噪,竟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气极开门出去和他议论两句。 她加重语气,强调道:“公主殿下自有打算,还望司官耐心等候。” 礼部司官就怕公主有打算,他的乌纱帽和满家性命,可经不起公主的折腾了,他立即回怼道:“本官请公主示下,岂是你个山野村妇能嚼舌根的?” 安锦舒正欲张口。 礼部司官的眼睛在安锦舒脸上直打转,怪不得他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倏然想起之前在祁府见过这个女人。 当时还冒充昭愿公主的侍女呢,后来竟还凭空消失了。 想到这,礼部司官立马战起身,大声喝道:“来人,将这个冒充公主侍女的人拿下!” 安锦舒一怔,她竟将这茬事给忘了。 带刀侍卫们刚想上前捉拿安锦舒,而突然凭空有股力量,将他们膝盖生生往下坠,他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受控制的开始猛地磕起头来。 滑稽的一幕开始上演,包括礼部司官在内所有人开始咚咚磕头。 这把他们吓得,鬼哭狼嚎的叫嚷声连成一片。 狸月和夜赫乐得捧腹大笑,连连给羽殿竖大拇指,“不愧是羽殿,高明!” 随即他们就收到了来自锦舒仙子警告的眼神,两妖瞬间老实,乖乖站好,狐狸眼中充满了无辜。 季玄羽开口道:“要是她问起来,你们两个人认下。” 狸月:“啊?” 季玄羽微微挑眉,道:“我在师父那,还是个凡人。” 狸月率先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将夜赫往前推了半步,冲着锦舒仙子示意,就是夜赫无疑了。 安锦舒递来一个眼神,赶紧的,把术法撤去。 夜赫欲哭无泪,这锅就背上了,他施诀尝试撤掉发现不行,羽殿施的仙术无法撼动。 夜赫求助道:“羽殿,你看……” 季玄羽打了个响指,仙术撤去,那群人齐刷刷的匍匐倒地。 众人见身体能够自由控制了,他们赶紧从土堆里爬起身,满身灰头土脸,额头都快磕出血来了,都是狼狈不堪的样子。 礼部司官看向安锦舒的眼神充满了惧怕和敬畏,就像斗败的公鸡蔫了下去,再也不敢再造次了。 他在心里求神告佛,只求别再出幺蛾子,赶紧启程离开这个鬼地方。 安锦舒转身回了屋内,昭愿也将最后一只凤钗戴在头上。 昭愿盈盈起身,对着安锦舒安抚一笑,轻声道:“我该走了。” 虽然在玉相城的时间很短,但她对这个地方充满了不舍和眷恋,可终像是一场无法企及的梦,现在梦醒了,她该回归现实了。 昭愿将手腕上的玉镯褪下,交给安锦舒,她柔声开口,“这是我生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不想它最后也和我一样沦落别国,就将这镯子送与你。” 安锦舒看着玉色镯子,想起在昭愿公主的梦境中,皇上将其视为耻辱,曾下令让宫人清除有关她母妃的一切,能烧毁都被大火付之一炬,不能烧的,就通通砸碎。 这只镯子,是昭愿公主从一堆碎瓷片中寻了好久,被割伤了十几道口子,才找出来的,在梦境中,安锦舒就没见她取下来过。 安锦舒心底犹豫挣扎了几番,脑海中回响起那天和季玄羽讨论的话,她终是不忍心看着昭愿公主枯萎凋零在别国,于是做出决定。 “如果公主想,外头的那些人阻止不了你的离开,你可以和祁将军浪迹江湖,或寻处地方隐居起来。” 安锦舒的眼神坚毅,不像是玩笑话。 昭愿知道安锦舒能做到,可是她却摇头拒绝了,“谢谢你。” 说完,昭愿快步打开屋门,不做停顿的走了出去。 昭愿下巴微仰,伸出一截皓腕,立即就有宫女上前,搀扶公主进马车。 华丽葳蕤的裙摆消失在安锦舒眼前,她僵直在原地,眼眶酸涩,手里紧紧握着还尚有昭愿公主体温的玉镯,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 “起驾!” 和亲队伍的马车疾驰而去,只留阵阵尘烟,很快主神庙又恢复了平静,若不是山路上留下的几道车辙,仿佛什么都没有来过。 第八十三章 寻找,知晓过往 季玄羽看出安锦舒的失魂落魄,他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人世间难免都会有分别的时候,不要太难过。” 安锦舒很清楚,这一次与昭愿公主分别,是无言的再也不见。 她惨然一笑,“你知道么,我违背了之前的看法,和昭愿公主说,我能助她离开,能让她和祁将军长相厮守,可昭愿公主拒绝了。” 季玄羽感到微微诧异,“师父向来是一根筋,难得能转个弯。” 他又道:“昭愿让我给祁渊迷晕,还特意强调最好是能昏睡一天一夜,等祁渊醒后,她早就离开玉相城了,她已经将所有都安排妥当,我们能做的,只有尊重她的选择。” 安锦舒将玉镯戴在皓腕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好。” 既然如此,她就不要再纠结了。 翌日,清晨。 祁渊向发疯般似的,衣衫不整冲到主神庙里,双眼猩红的到处寻找昭愿公主,他大吼大叫的样子,吓着了狸月。 夜赫也不惯着他,当即将人五花大绑了起来。 祁渊梗着脖子,脸上青筋暴起,不断挣扎的撕嚎着,“公主呢!她人去哪了!” 狸月叉着腰,没有好脾气的道:“昭愿公主已随和亲队伍于昨日清晨就离开了,祁将军就算现在喊破喉咙,昭愿公主也不会出现了。” 祁渊满脸不可置信,他其实心里明知道的,但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不可能,公主绝不可能就这样不告而别了,我还答应了她,睡醒后去给她摘扶桑花,她是不是生气了,我没去摘反而贪睡,所以躲着不肯见我!” 夜赫扶了扶额,他都无语了。 他将狸月扯出屋子,心累道:“祁将军现在听不进去任何话,我们也不好做主怎么解决,先将祁将军关在屋里,等锦舒仙子和羽殿回来再说。” 狸月也无奈,“只得这样了。” 安锦舒和季玄羽都不在主神庙,前些日林叶和林枫两兄弟,就邀他们去小聚喝酒,可因着这件事,没能腾出时间来。 这不送走了昭愿公主,季玄羽又见安锦舒郁郁寡欢,就想着领她去林叶那散散心,不成想才走几个时辰,祁渊就闹上山。 玉琅城主神庙 林枫和林叶准备了一摞好酒,四位主神将聚会地点定在了苏和上神这,他前不久刚痛失儿子,他们时常来看望,希望能抚平苏和上神心中的都痛。 众仙推杯换盏之际,闲聊之时,狸月腾了朵云,急匆匆的找来。 她顾不得礼数周全,冲着众仙匆匆行了个礼,就附耳到锦舒仙子小声道:“你快回去看看,祁将军莫不是疯了,拿头不停的撞墙,鲜血淋漓的,我和夜赫实在是没办法了。” 夜赫不敢贸然施展妖术,祁将军意识不清醒,他怕妖术侵入人体,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伤,可凭夜赫的蛮力,压不住常年习武的祁将军。 安锦舒神情一肃,她起身对苏和上神欠身道:“我那出了点事,得先回去料理,不好意思扫了大家的兴了。” 苏和上神不在意的摇手笑道:“快回去,正事要紧。” 安锦舒和季玄羽迅速回到主神庙。 刚落地,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不停的再重复着,“公主!公主!” 安锦舒赶紧推门进去,看到满墙的鲜血,和在角落里都成血人的祁将军,她火气蹭蹭就上来了,直言道:“懦夫!” 夜赫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急得满头大汗,见到锦舒仙子回来,他总算能松口气了。 祁渊眦目剧烈,血液顺着脑门滴落,满脸鲜血的他显得格外渗人,他看到安锦舒的出现,找回些理智。 他眼神充满希冀与渴求,“你一定知道公主在哪对不对?” 安锦舒面无表情的告诉他,“昭愿公主已经离开玉相城,此刻应该在和亲路上。” 祁渊不愿接受现实,不断的咆哮着,“不可能!公主还没有跟我好好告别,怎么可能就走了,我不信,是公主让你们骗我的,是不是?” 安锦舒一字一句的道:“是公主如此安排,让你陷入昏迷后,连夜将你送下山。” 她轻声叹口气,抬手施诀让祁将军先睡去,然后将花蚕丝植入他的体内,花蚕丝会在他的梦中,重演一遍昭愿公主的离开。 不仅是离开的画面,安锦舒还私自做主,将从昭愿公主中梦境中看到的过往,从头到尾放进在祁将军的梦中。 她与他都有太多的迫不得已,横亘着沟壑般的误会。 安锦舒想就这个机会,让祁将军知道昭愿公主的另一面,试图化解开那些充斥着误会的过往。 祁渊闭目,陷入沉沉的梦境中。 安锦舒对夜赫和狸月道:“没事了。” 狸月点点头,仍心有余悸的开口,“没想到祁将军发起疯来,这么可怕。” 安锦舒看到皓腕上的玉镯,又看了眼满身是血的祁将军,她更加的心烦意乱了。 季玄羽见她眉头紧锁,不禁提醒道:“这种情绪万不该是神仙该有的。” 身为神仙,诀不能受红尘俗事所扰。 “临走前,离墨给我们打包了几坛子好酒,索性我们还要等祁将军醒过来,当时没喝得尽兴,被打算了,不如再喝会?” 季玄羽欣然应道:“好啊。” 狸月和夜赫听到有好酒,狐狸耳朵顿时竖了起来,紧跟符合点头。 其实季玄羽心里清楚,这是安锦舒拿没尽兴当做借口,她不过是想借酒消去,凡事对她的困扰,而他相陪就是。 安锦舒豪饮,几乎是将酒当水往肚子里灌。 狸月看着很是心疼,一方面她也是瞧出锦舒仙子的心情不好,她却无能为力,不知该怎么相劝才好。 一方面她心疼这七十年女儿红,这酒本就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品,锦舒仙子这样喝,属实有些暴殄天物了。 两个时辰过去后,酒坛散落的七七八八,都已见了底。 而祁渊也从漫长的梦魇中苏醒,身上的绳子自动脱落,他却一动不动,颓废的瘫坐在地上,满目皆是痛苦。 过了许久,祁渊才摇摇晃晃的站起,往屋外走去。 安锦舒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去看,“醒了?” 祁渊讷讷的点头,“嗯。” 安锦舒捧着酒坛,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容,“怎么,祁将军这场梦做的可安稳?” 第八十四章 决心,远走高飞 “公主她这一生太苦了……”祁渊说到此,就哽咽的掩面而泣,再也张不开口了。 祁渊在梦中亲眼目睹了,幼年时的公主遭遇惊天之变,迫不得已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为了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能活下去,开始谋于算计,培养杀手。 公主与皇上之间明争暗斗,较量、毒打、迫害,她步履维艰,战战兢兢走到现在,而他那时在干什么呢? 只有一心想要逃离公主,摆脱她的掌控。 “我从前一直以为,我生命中所有的黑暗,肮脏和血腥,都是公主带来的,我痛恨她可以高高在上,我只是个蝼蚁,无法沾染她半分。” 祁渊道出他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心思,“我想重新站在光明之下,所以公主受伤被软禁之后,我一走了之,我想建功立业,身负功名后娶她!” “我在做的是,努力拉进我与公主的距离。” 对于祁将军的话,安锦舒觉得可笑至极,不禁轻嗤出声,“那后来呢,你成了大将军,又为何求的是解甲归田,不是迎娶公主?” 祁渊闻言,面色倏地惨白,“是啊,我当时的初心是想有了功名,可以娶公主,可人站在阳光之下太久,就不想再回到黑暗中。” 六军凯旋归来,他得以重回上京城,天子高座金銮殿上,龙颜大悦,依功封赏。 “在我跨进皇宫那刻时,莫名的恐惧和抵触重新将我团团笼罩,这让感到窒息和逃离,在皇上封我为侯,赐封户时,我言明只想上交兵符,归家种田。” 兵符上交,自然是皇上愿意看到的,立马应允。 “是啊,所以到最关键的节骨眼上,祁将军还是逃了。” 安锦舒气得紧咬牙根,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更为讥讽,“论道貌岸然和假惺惺,祁将军当真一绝。” 祁渊张红了脸,手足无措的解释道:“我不知道皇上与公主之间,有那么多不好的事情,我当是她在后宫将养身子,依旧锦衣玉食,从没想过是软禁。” “我以为公主野心觊觎皇位,想要当皇太女,我要是求娶她,她定会利用我手中的兵权,掀起夺位政变,各路诸侯定不会服个女人当皇帝,胤朝定要大乱。” 所以祁渊在诸多因素考虑之下,选择上交兵权,解甲归田,不再理会政务,对于他来说能堂堂正正的跟个正常人活着,就很满足了。 安锦舒气得将手中酒坛摔碎,酒渍和碎陶片溅在祁渊身上,他没有躲。 “你说公主把你扯入黑暗,可要是没有她,你早就冻死在那个深夜的长街上,还有以后?你能光明正大,公主永驻黑暗。” 祁渊无话可以再辩解了,他大错特错,悔之晚矣。 安锦舒似是在说谶语般的道:“公主救赎了你,你何尝不是救赎了她。” 祁渊羞愧难当,心里充斥着浓浓的悔恨,他道:“若是再给我个重来的机会,我定不顾一切,拼尽所有,将公主拉出黑暗的深渊。” 安锦舒将皓腕上的镯子摘下,递给祁渊。 季玄羽立即领悟到安锦舒的意思,他低声唤道:“师父。” 安锦舒却执意如此,继续将话说下去,“这个镯子是昭愿公主生母,留给她唯一的遗物,她此去和亲,是抱着必死的心。” “你若不想她死,追上她,带走她,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安锦舒给祁渊指了一条路,做与不做都是祁渊的选择。 季玄羽面色有些不悦,但思索片刻后,他又决定顺了安锦舒的意,别开眸子他不再去管这件事。 祁渊紧紧握住手心里的手镯,像是溺死之人抓住浮萍般,抓住这最后一丝希望,他顿时脸上有了神采。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我要截住和亲的马车,无论公主愿不愿意,我都要带她远走高飞。” 安锦舒点头,做个请的手势,“随你。” 祁渊当即就打算动身,他不能耽搁太久,晚一刻都有可能会出现变故。 安锦舒看着祁渊要离开的背影,她突然道:“等等。” 她抬手招来一只翠鸟,让翠鸟飞到祁渊肩膀上,“这只鸟懂人语,能日飞千里,若是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说与这只鸟听,它会告诉我。” 祁渊郑重抱拳道:“多谢姑娘相助,我不胜感激。” 安锦舒对他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她冷冷开口,“我是帮昭愿公主,不是你,如果你成功带走公主,也别忘让翠鸟传来这个喜讯。” 祁渊答应下来,随后离开。 季玄羽食指微屈,敲了下安锦舒脑壳,语气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看来我之前与你说的话,你全都忘了。” “神仙不能被凡尘俗世左右,我记得。”安锦舒狡黠一笑,“但我身为主神,也要帮凡人实现愿望啊。” 季玄羽摇头轻叹,“什么理都让你占了去。” 狸月吐了吐舌头,“希望昭愿公主和祁将军能有个好结果,他们实在是太苦了。” 夜赫摸着下巴尖,若有所思的附和道:“所以误会真的能让相爱之人生生分离,若是有什么心结还是要早点解开的好。” 狸月瞪了一眼夜赫,语气泛冷,“我和你之前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她就走开了。 夜赫满眼都是无奈和宠溺,赶紧追了过去,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她身边。 季玄羽看着两妖打闹的背影,不禁挑眉道:“你身边就有对没有结果的,你怎么不去管呢?” 安锦舒笑了笑,“夜赫有孩子的误会已经解开了,狸月也为了试着接纳夜赫,并没有会狐狸洞,他们都在互相奔赴,我有什么好插手的。” 夜赫和狸月重新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昭愿公主和祁将军相继离开后,主神庙的生活又重归平静。 而这天,又迎来了不速之客。 彩萍找到主神庙,在供奉锦舒娘娘的画像前长跪不起,引来不少上香的人侧目。 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而嘈杂的声音也搅了安锦舒的美梦,她捏了个隐身决,进到庙里看看是怎么回事。 然后,安锦舒就看到了彩萍,彩萍也看到了她。 安锦舒觉得头大,她怎么把彩萍这个妖给忘了,看来今日又不得清闲了。 第八十五章 相助,千里传信 安锦舒用幻音说道:“你若想见我,出门往左五十步。” 彩萍依言照做,等走到那片空地站定后,安锦舒打开结界,将她放了进来。 彩萍往前跨了一步,眼前出现四间连排的竹屋,安锦舒在这里设下结界,寻常凡人或妖来,都看不到这里的别有洞天。 安锦舒在石桌旁,斟茶饮下,眼皮未抬的说道:“找我什么事?” 彩萍揣着手,道:“锦舒娘娘不知明知故问么。” 安锦舒轻笑出声,“你找我必定是有求于我,但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彩萍提起裙摆跪在地上,腰板仍挺的笔直,“还请锦舒娘娘示下,祁郎去哪了?” 安锦舒直接道:“不清楚。” 彩萍再抬头时,已是泪眼婆娑,她楚楚可怜的求锦舒娘娘,能够告知祁郎下落,“祁老夫人见不到儿子,急得大病一场,躺在榻上起不来了。” 安锦舒把玩着茶杯,“哦?改用苦肉计了。” 彩萍脸上布满泪痕,她连忙摇头,“我不敢欺瞒锦舒娘娘,老夫人的确是病了,若是不信的话,与我去祁府一看便知。” 事关人命,安锦舒也不再与彩萍多费口舌,于是她起身道:“我去瞧瞧,若真是老夫人病了,我医好她便是。” 彩萍忙不迭点头,连忙引路将锦舒娘娘带去祁府。 祁府内,充斥着一股惨淡之气。 先是将军突然失踪,这可急坏了老夫人,又不敢声张到官府,私下派可信任的小厮在玉相城和周围城镇找了个遍,只得了一个消息,看到将军骑着快马,直奔西北去了。 老夫人听闻后,急火攻心直接病倒了,祁府两个主子都不能理事,最近府内众人脸上愁云笼罩,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出丝毫差池。 彩萍一路引着锦舒娘娘到了老夫人屋内。 安锦舒一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中药味,在厚厚的帘帐后面,隐约看到有个人影,昏迷躺在床榻上。 彩萍放低了声音说道:“我不敢欺瞒锦舒娘娘,老夫人的确是病了。” 安锦舒走上前掀开帘子,看到死气沉沉的祁母,她心下微惊。 彩萍帮忙将老夫人的手腕从锦被里拿出,安锦舒把脉时,将花蚕丝埋进祁母的身体里。 彩萍满脸焦急之色,但也不敢出言分锦舒娘娘的心。 半响过后,安锦舒收回手,彩萍按捺不住的问,“怎么样了?” 安锦舒道:“没事了,睡一觉便好。” 彩萍这才长舒一口气,露出喜悦的笑容,“多谢锦舒娘娘出手相助。” “无妨。” 安锦舒起身正欲走,却被彩萍拉住了袖子。 她不死心的追问,“锦舒娘娘可否告知祁郎去哪了?老夫人病了不能理事,偌大的宅子只我一人,实在是难以维系啊。” 安锦舒将袖子抽回,淡然开口,“你们不是得了消息么,祁将军去西北了,正如你和老夫人所猜想的一样。” 彩萍怔怔的站在原地,她惊愕之余,却是不敢置信。 她的声音不免拔尖,“祁郎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管国家大义,也不管老母亲了么?” 安锦舒皱了皱眉,道:“别的我也一概不知。” 彩萍又跪倒在地,她求锦舒娘娘帮忙带话,“祁郎若是带走和亲的公主,是要遭到两国的通缉,从此后半生颠沛流离,何苦如此呢?” “祁将军已经做出选择了,你好自为之。” 安锦舒后退两步,神情悲悯的看着彩萍,她是真心的爱着祁将军的,为了他隐藏妖形,精心侍奉祁老夫人。 可感情这个事,讲个先来后到,是勉强不来的,更何况人妖殊途。 安锦舒言尽于此,她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徒留彩萍瘫坐在地,呜咽不止。 荒山之上,主神庙门前 安锦舒看着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上香的人,怔怔出神,就连季玄羽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察觉到。 季玄羽与她并肩而立,问道:“想什么呢?” 安锦舒收回思绪,“你说,是不是凡尘所有事都难得两全之策?” 季玄羽被她这个愚蠢的问题逗笑了,他引用一句神仙都知道的名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安锦舒拍了拍脑壳,“算了算了,我又不是当事人,想也是想不通的,但愿自己以后不会遇到这种难题便是。” 季玄羽颔首,“何必劳神伤心。” 一月光景转瞬即逝,已到了盛夏之际。 蝉鸣之声渐起,毒辣的阳光直射大地,偶尔吹起的微风都是燥热的,在这三伏天里,爬山上香的信徒都少了起来。 天一热,不仅是凡人懒得动弹,安锦舒更是连屋门都懒得出了,整日乐个清闲。 她虽是神仙,能够运转身体内的凉气,但一直消耗仙力,她感到肉疼,于是宁可热着。 傍晚时,日头西落,窝在房里一天的安锦舒出来活动筋骨,正巧迎面撞上,从山下来的乐泽乐泽,手里还拎着井水镇好的凉瓜。 乐泽笑着招呼大家,“都出来吃瓜了。” 三仙两妖在树荫底下架好桌子,安锦舒用仙力劈开,一同和他们分食着吃。 狸月大口啃着,还不忘夸乐泽,“你怎么挑的瓜这么甜,冰冰凉凉的汁水也多,真好吃。” 乐泽呵呵笑着,“我在凡界混了几百年,这点小本事还是有的。” 其实,夏季对于身上覆着层厚厚皮毛的狐狸来说,更是难捱,狐狸毛太厚,狸月感到很热,因着环境变化,自身也要随着变化。 狸月苦着脸说道:“我最近开始掉毛了,看着越掉越多的毛,我生怕头秃了。” 夜赫笑着安慰她,“没事,冬天就会长回来了。” 狸月傲娇的哼了一声,懒得和他拌嘴,埋头吃瓜才是最要紧。 季玄羽施法,将瓜里的子儿全都取了出来,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吃,安锦舒眼巴巴看着,她也想这么吃。 季玄羽也帮她的瓜剔除干净。 就当大家其乐融融,埋头吃瓜的时候,一只翠鸟飞了过来,在他们头顶盘旋,时不时发出鸣叫的声音。 安锦舒定睛一看,这不是她给祁将军那只翠鸟么。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瓜,将翠鸟招到身边。 第八十六章 禁术,招魂炼魔 翠鸟叽叽喳喳的说着人话,“陈国借着和亲名义,将公主诓骗过去,实为要用公主的心和圣花一同入药,想招魂救死在战场上的陈国太子。” 翠鸟传来的消息,当即震惊到了安锦舒,狸月和夜赫也是满脸惊愕之色。 只听翠鸟又说道:“陈国太子死,老国君悲痛万分,国师献计,古书中有一法子,需要与陈国太子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皇室女子,在八十一日后,阴阳相交,加以圣花融合,招魂归体。” 安锦舒紧皱柳眉,这都是什么离谱招魂术? 她还没细想明白,又一连串的声音传来。 “而昭愿公正好满足所有条件,她的心脏是引子,和亲使团都被困国都,举步维艰,眼见八十一日之期快到,公主要被献祭,已十万火急,万望姑娘相助。” 安锦舒不假思索的跟翠鸟说,“我立即动身,前往陈国国都。” 话落,她将翠鸟放走。 季玄羽气安锦舒擅作主张,语气不免重了些,“你又要插手?” 安锦舒心虚的开口,“既然我之前都帮了他们,那就帮到底么。” 季玄羽真是拿她没办法,算是默认了她的想法。 大家见羽殿都松口了,开始展开讨论。 狸月掰着手指头,梳理翠鸟带来的讯息,“陈国太子死了,国师有办法给他招魂,条件是取昭愿公主的心和圣花,在陈国太子死后的八十一日,做成药引子,吃下就能还魂?” 别说仙界从未有此离谱的记载,就连他们混妖道的都没这损招,这个所谓国师又是从哪听来的,捕风捉影之事? 而季玄羽此时却说出了句令他们都感到震惊的话,他一语道破此中关窍,“这个巫师是在炼魔。” “炼魔?”他们齐齐懵逼。 魔还能靠人为的炼出来?简直闻所未闻啊。 季玄羽缓缓道:“这是一种失传许久的炼魔之术,因为种种原因,在魔界都成了禁术,封存千年,你们不知道很正常。” 安锦舒似懂非懂点点头,她一脸的迷茫之色,“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玄羽神色不变的撒谎道:“因为我看的书多啊。” 安锦舒嗷了一声,“是这样啊。” 狸月和夜赫在心里不由得给羽殿竖大拇指,这种搪塞的理由都能想出来,还让锦舒仙子信了,不愧是羽殿。 乐泽的好奇心被羽殿挑起,他不由得问,“那炼魔之术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玄羽却不再多说,“都能让没有底线节操的魔界,封成禁术,你们还是少些知道为好。” 乐泽掐灭心中冒头的好奇,闭嘴不言。 炼魔之术重现世间,季玄羽不由重视起来,他猜测炼魔禁术重现人间,会不会与厄疫魔有关,最好希望不是。 若厄疫魔已经和凡界一国形成紧密的联系,这种局面必然会很棘手,这势必会波及到凡人们,危害人间。 “所以,那个陈国国师利用用人皇之子和人皇之女的心,其目的是要炼魔?”安锦舒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季玄羽缓缓点头。 安锦舒看向乐泽,交代道:“我们不在的日子,劳烦你守好这里。” 乐泽抱拳,“锦舒主神放心。” 事关天下苍生,事不宜迟,安锦舒和季玄羽准备动身前往陈国国都,会一会那位国师,究竟是什么个野路子。 夜赫和狸月和他们一同前往,做个帮手也是好的。 乐泽很快弄来了地图,他咬着笔头仔细研究了会,在地图上标注了条线,“走水路不用翻山越岭,绕远道,是最快的办法。” 安锦舒刚想拿过来看,而这时,季玄羽施展仙术,地图凭空浮起,化成道道碎片。 安锦舒不解,“你……” 季玄羽却道:“师父,握紧我的手。” 安锦舒牵起季玄羽,狸月抓紧安锦舒的衣袖,夜赫牵着狸月。 突然阵阵大风刮过,无数风沙走石将他们围绕在中心,很快他们脚下出现一道很大的漩涡。 季玄羽和他们说,“抓紧了。” 季玄羽的话音刚落,他们身子失重,眼前一片昏暗,脚下开始变得虚浮,他们在无数的光影中穿梭,剧烈的风刮在他们身上,迫使睁不开眼睛。 然而没有过太久,他们脚落了地。 季玄羽抬手撤去屏障,安锦舒这才看清眼前景象,已完全置身于陌生的地方。 千无数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天地间一片冰封之色,凛冽的寒风在猎猎作响,前刻他们还在炎炎夏日的玉相城,而此刻,已身处于陈国国都。 彻骨的寒冷,顿时将他们笼罩,纷纷施展术法隔绝冷气。 有种仙术,可以瞬间移动到想去的地方,可这种术法造诣高超,就连以她的仙资都难以做到,更别说季玄羽这种修仙之人了。 安锦舒惊讶的回眸看向季玄羽,“瞬移术?” 季玄羽淡然道:“好像是,我也记不得了,好像以前在书上看到过,我就学了两招,这还是第一次用,没想到成功了。” 仙与仙之间的参差,这不就体现出来了么。 安锦舒目光被雪吸引过去了,伸出手掌,去触碰落下的雪花,凉凉的入手既化,她眼睛里充满了亮晶晶的光芒,这是她自下凡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冬季。 夜赫开口道:“我们先进城换身衣服,穿成这样很奇怪。” 这里是陈国国都郊外的树林中,在他们百步外便是国都城门,他们走出树林,走向人群中,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寒冬之际,穿得如此单薄,大抵是有什么毛病。 安锦舒跟着队伍,排队往城门走去,她看到守城官兵会拦下过路的每个人进行盘问,那些人都会拿出一本小册子,才能放行。 安锦舒悄声对季玄羽说,“那是什么个东西?” 季玄羽并不清楚陈国的规矩,但他手腕翻转,凭空变出本一模一样的册子,“有样学样便是。” 他嘱咐狸月和夜赫,“你们一会别说话。” 狸月和夜赫点头,他们全听羽殿安排。 队伍前进,半柱香功夫,他们就到了官兵跟前。 官兵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抽了抽嘴角,季玄羽从容的拿出册子,官兵仔细检查过后,确认无误后还给他们。 第八十七章 国都,探听消息 官兵冷着语气盘问道:“胤朝人?来陈国干什么的。” 季玄羽淡淡的开口,“做生意,卖皮货的。” 官兵看着他们两手空空,嗤笑道:“那皮货呢?” 季玄羽脸色浮现出无奈,“昨夜到了城外,时辰太晚了,城门已经关闭,我们只好将就在破庙里窝了一宿,醒来货就被偷了,正打算进城报官呢。” 官兵看他们的目光开始变得同情,但他们打扮实在是怪异,不免又多问一句,“大冬天的,你们就穿成这样?” 季玄羽摊开手,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我也不想啊,但皮袄都被偷了去。” 官兵叹口气,将通行册子递给他们,还很好心的给指路,“进城直走的第二条街上,就有成衣店,要是着凉看郎中,在右拐后直行,走到头就是个药店。” 季玄羽谢过,他们还算顺利的进城。 城中一切看似井然有序,沿街叫卖声,游人如织。 季玄羽找到成衣店,他们买了四套冬衣换上。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转了片刻后,安锦舒问道:“翠鸟没来报消息,我们该去哪探听昭愿公主的消息。” 季玄羽找到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上,目光很快锁定了个地方,驿站。 “这消息最灵通之处,莫过于南来北往做生意的人落脚之地,我们先去看看。” 安锦舒答应下,“好。” 随即他们进了驿站,小二迎着笑脸,热情的招呼着,“四位客官,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季玄羽丢给他银子,“住店,先备壶好茶来。” 许是今日下雪的缘故,驿站里的人很多,几乎没有空位了,季玄羽找了处角落靠窗的位置落座。 很快小二将热茶端了上来。 狸月本就不耐冻,指尖都已经通红了,见到有热茶,她赶紧给自己斟满,喝的时候却差点一口吐出来,硬是咬着舌尖咽下了下去。 她苦着脸道:“这是什么啊,这么难喝。” 夜赫将茶杯端起来闻了闻,一股浓重的膻气扑进鼻子里。 “这是马奶茶,陈国常年寒冷,能种庄稼的土地本来就不多,更别说种茶了,气候并不适宜,所以衍生出在茶叶里加以别的东西喝法。” 狸月吐了吐舌头,眼泪汪汪的开口,“那加什么不好,加马奶。” 好好的茶香,都被膻气给破坏了。 “马奶有暖身的功效,这是他们陈国的口味,你初来喝不惯也正常。”夜赫轻声爱抚了会狸月,随后唤小二过来,又多给了两块银子。 “重新换壶热茶过来,别再加东西了。” 热茶重新换上,虽然陈国的茶叶粗糙,赶不上狸月素来喝的,但这会子也算正常多了,她小饮了好几口,身上才算暖和过来。 “虽然陈国地处西北,没有在中原地区的胤朝气候适宜,但也不至于恶劣到如此地步。”安锦舒只觉蹊跷,如此极端的天气,处处透着不对劲,但又说不清楚。 季玄羽沉吟片刻,“会不会是天狼山,阻隔了北上的暖流,一山之隔,形成两种气温的差异。” 狸月附和,“季公子说的也有道理。” 夜赫却和锦舒仙子的看法一致,“我曾游历诸国,几十年前的六月,也来过此地,虽然气温比胤朝低,但顶多是秋季,绝不可能出现六月飘雪的奇观。” 就在这时,驿站的大门被从外面大力推开,卷进了一股冷风,裹挟着零星的雪花,将大堂内的暖气吹个荡然无存。 立即就有人不满的拍桌子开吼,“哎!你这人怎么回事!会不会只开条缝侧身进来。” 刚进门的大汉自知理亏,赔笑道:“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我赶路到这,身体都快冻僵了,就想赶紧找个暖和地方睡觉,粗手粗脚的没注意到,不好意思。” 小二也跳出来打圆场,说了几句漂亮话后,也没人在计较了,恢复如常。 大汉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和伙伴坐到季玄羽他们旁边正对的那桌,大汉吆喝着,“小二上酒,要烧刀子!” “得咧。”小二很快将酒端上。 酒是提前温好的,大汉拔掉酒封,对着坛子豪饮好几口,抬起袖子爽利的抹掉唇边酒渍,烈酒入肚,他这才觉得身子里有点暖意了。 大汉不禁和同伴抱怨道:“这特娘的到底是什么鬼天气,怎么越往国都来,天还越冷了呢。” 同伴也是叫苦不迭,直呼真遭罪,“这谁知道呢,我耳朵都起了好几个冻疮了,又痒又疼都真遭罪。” 大汉嗤之以鼻的说道:“怪不得现在都来陈国做生意,果真卖皮货能挣大钱,要不是胤朝那边供应来的皮货,估计陈国的人早就冻死了。” 大汉声线粗狂,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同伴赶紧示意,“低声慎言。” 这里是陈国的地盘,异国他乡的,可别再惹着陈国人。 大汉摇头粗粗叹气,又豪饮几口酒,嘴上仍是愤愤不平,没个把门的。 “陈国蛮夷之辈,有什么能耐,要不是胤朝打了胜仗,还送公主来和亲,又给了他们底气呗,觉得又行了,还敢对咱们胤朝来的人指手画脚,不公平对待。” 大汉这是第一次来陈国做生意,银钱虽说挣了两个,但还不够找气受的,憋在心里直觉得窝囊。 同伴唉声叹气的附和,“可不是,咱在边境时,还遇到过和亲的队伍呢,有幸目睹了昭愿公主的半张容颜,当真是倾国倾城。” 大汉想到这,气得用拳头捶桌子,“那皇帝老儿到底是怎么想的,把唯一的女儿送来,长了陈国气焰,灭了大胤威风。” 虽说两人后面说的话,以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让季玄羽他们听见了。 安锦舒想定后,低声和夜赫商议几句,随后夜赫高声唤小二,“我们这桌来四坛子的烧刀子。” 小二将酒拿来。 夜赫拎着两坛酒,就去找隔壁桌的大汉去了。 他自然熟坐到他们桌的空位上,将酒坛放下后,抱拳道:“听两位口音,是胤朝黄江一带人士。” 大汉警惕的点头,“有事?” 第八十八章 套话,计策应对 夜赫笑着开口,“我祖籍也是黄江人,常年住在陈国不大回去,我居然能在这里遇到老乡,实在是难得的缘分,这不我拿了两坛烧刀子,特来叙叙老乡情谊。” 大汉和同伴,见眼前这位细白嫩肉的公子哥儿,言语真挚不像粗人,他国遇老乡是极大的缘分,特们也就没那么排斥了。 “哎,还拿什么酒,真是太客气了。” 大汉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手上却不客气的将酒坛拆封,倒进酒碗里,“我敬你一碗,我干了你随意哈。” 大汉痛快喝完,夜赫也一饮而尽。 同伴倒是个斯文的,他说道:“我这个哥哥素来不拘小节惯了,你别放在心上。” 夜赫笑着摆手,“哪里哪里,我们黄江汉子就是两个字,豪爽!” 他们推杯换盏间,话匣子很快就打开了。 汉子一张嘴,喷了满口酒气,两眼醺得发红,“我说老弟,你在陈国是干什么营生的?有啥子挣钱门路没有。” 夜赫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意,他低下头有些难以启齿,嗡声开口,“我家呢,在黄江算是个富户,但父亲在外地做生意被土匪劫杀,我家道中落,很快就……” 说到此,夜赫抹了把脸,拿起酒杯一口闷了,又道:“后来母亲也得重病死了,父亲生意上来往的伙伴,是个陈国人,她只有一个独女,想招个上门女婿,这不就相中我了。” 大汉当即就懂了,给了同伴一个眼神,这种无父无母,没有牵挂的白脸公子哥儿,那可是最完美的上门女婿人选。 大汉面色充满同情,抬手重重拍了下夜赫的肩膀,劝着。 “老弟咱想开点,吃软饭没有什么不好的,你长得这幅小白脸,天生就是吃软饭的,你就看大哥这五大三粗的样,想吃都捞不着啊。” 夜赫抽了抽眼角,低声咳嗽了两声。 而旁边桌子上的狸月,将他们的话听到狐狸耳朵里,她身子躲在安锦舒后面,都快笑抽过去,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没笑出声,小脸都憋红了。 大汉见夜赫许久不说话,以为是羞愧难当,继而又安慰道:“再咋说,咱现在最起码吃穿不愁,老弟想开点么,凭着本事吃的软饭,不丢人。” 同伴都快听不下去了,桌子底下的脚去踹了踹大汉,示意别再说了,再伤人自尊心。 大汉一瞪眼,“你踢我干嘛?” 同伴这时也急了,又用力踢了两下,大汉早就将腿放到一边去了,这下直接踢到夜赫腿上了,同伴见大汉没反应,又使劲踹了好几脚。 见还是没反应,同伴惊奇了,“你不痛么?” 夜赫咬着牙说,“你踹的是我,他疼个屁!” 同伴羞愧捂脸,大汉大笑几声,给三个海碗倒满酒,招呼着,“来来来,喝酒,喝酒!” 又是几轮酒喝下去,夜赫看到这两人有些微醺了,时机已到,他装作无意的提到,“我刚你们说,在边境的时候见到昭愿公主了?” 大汉点头,“是啊。” 夜赫羡慕道:“你们是有福气的,都能目睹天下第一美人的芳颜。” 大汉一想到昭愿公主嫁到陈国来,就不由得窝火,“劳什子破福气,公主嫁到陈国来,我们大胤人莫名的就比陈国蛮夷矮了一截,真是要活生生的被气死了。” 夜赫转着酒碗,试探问道:“那你们就在边境见了和亲队伍一面么,后来就没跟着了?” “公主入陈国,我们在边境堵了好几日,官兵们层层盘查,耽搁了不少时间,后来我们就学精了,和做生意的一伙人结伴,跟着和亲队伍走,还能顺畅些,一直跟到陈国国都。” 夜赫面露惊喜,又很快压下去,表现出与寻常无异的神态,那大汉和同伴全程见过和亲队伍,那他这次攀谈,应该会有所收获。 同伴插了句,“过了天狼山后,气候就没那么燥热了,但也不至于要冷到穿皮货,感觉这单生意要亏,当时我们还犹豫呢,到底要不要继续前行,想着来都来了,卖完了再回去。” “说来也是奇怪,竟越往西北走,天气越来越冷,到了国都之后,真的是与冬季无疑了。” 夜赫心里在想,这不对劲啊。 天狼山脚下是陈国最阴冷贫瘠的地方。 陈国能选这处地方做国都,定是气候适宜种植和生存,最起码不至于温度比天狼山还差,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蹊跷。 夜赫还想继续套话,但奈何这两人实在是太能喝了,没说几句只顾着喝酒,没多时几个酒坛子就空了底,他们彻底喝醉了。 夜赫刚想唤小二再要酒,同伴赶紧拦下,他醉醺醺的眯着眼,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不能不能喝了,我们得……嗝,回去睡觉了,明个还得赶路呢。” 同伴拍了拍快喝趴的大汉,“走了,睡觉了。” 两人七扭八歪的互相搀扶着,往楼上客房走去。 这讲到节骨眼上就走了,重要的事还没问出来呢,夜赫刚想跟上去,却被安锦舒制止了,她站起身默默记下两人的房间。 安锦舒示意夜赫稍安勿躁,“等他们睡熟,我用花蚕丝探寻他们的记忆便知。” 夜赫甩了甩有些晕乎的脑袋,他算是酒量高的,嫌少能喝醉,但这两人跟他算是不分高下了。 他借着酒劲,直接靠在狸月怀里,将头枕在她膝盖上,闭眼假寐。 狸月用力推了推他,发现推不动,她抱胸竖眉道:“你赶紧给我起来。” 夜赫轻声哼唧着,“我难受。” 他就是厚着脸皮,赖定在她怀里了。 狸月嗔怪道:“让你那么能喝,这会子怎么又不行了?你身上的酒气都给我新买的衣服熏脏了。” 夜赫闭着眼,继续哼唧着。 狸月拿他是没办法了,她虽说着责怪的话,但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抬手给他按着发疼的脑袋,用来缓解酒意。 夜赫舒服的勾起唇角,任由她按着。 安锦舒思索片刻后,问季玄羽,“我要不要试图联系下,此城中的城隍?” 第八十九章 线索,指向相府 在凡界的每个皇朝国都,都不会设立主神的职位,毕竟人皇在此地盘踞,不需要仙界的神仙插手管理,而城隍还是存在的。 季玄羽稳妥的开口,“我们非但不能联系城隍,还要隐藏仙气。” 安锦舒不解,“为何?” 季玄羽的话别有深意,“一个地方气候发生骤变,而不上报仙界查明原因,定是有问题。” 如果是仙魔勾结,那么事态就更严重了,现在只是他的猜测,还是要了解清楚具体情况。 安锦舒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起身上楼,施展穿墙术,进到那名大汉的房间里,两人正横躺在榻上,连鞋都没脱,呼呼大睡着。 安锦舒施展花蚕丝,穿进大汉手腕的血管里,顺着血液流动,往神识处钻去。 她闭目,感知他们记忆里的过去。 一望无尽的平原,天边是横亘着巨大高耸的山脉,如一座沉睡的巨兽,屹立在此地。 这里便是陈胤两国的边境,天狼山。 陈国本是个土壤贫瘠的小国,但能存续几百年,完全是因天狼山的存在,任何一个国家想要掠夺占领这里,但最后都会大败而归。 在平原和高山衔接处开战,陈国利用天狼山特殊的地形,抵御了无数次的进攻,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战争绞肉机。 数百年,数十万人命丧于此,摞起来的尸山,可有天狼山般高? 陈国将此山视作上天的恩赐,取天字为名,而山上常年有狼群出没,据不完全统计有数千之多,所以为天狼山。 而就在前不久,胤朝大将祁渊用沉重的代价攻克此处,胤朝大军长驱直入,剑锋直逼国都,陈国国主见大事不妙,立即让使团递上议和的降书。 陈国愿献上能长生不老的圣花,求娶胤朝公主,从此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胤朝皇帝暗地里答应,但又不想让将士们寒心,直到六军班师回朝,尘埃落定之后,才将昭愿公主远嫁和亲。 而安锦舒在大汉的回忆中,见到了昭愿公主,如个精致的瓷娃娃般装在礼盒里,到达陈国迎亲使团的手里。 她看到,陈国将士们对着昭愿公主的容颜垂涎三尺,下流的品头论足,她当即动了火气,花蚕丝受到来自主人情绪的波动,开始剧烈颤抖。 安锦舒赶紧稳住心神,控制着自己的怒火,继续获取着记忆。 后来都是零零散散的片段画面,大汉只是跟在和亲队伍后面,零星看到昭愿公主马车的一角。 直到陈胤和亲使团入国都。 昭愿公主被迎入皇宫,而胤朝使团一行人,却没有去指定的驿站歇息,而是立刻被拉到一个宅子里做客宴请。 关于和亲使团的记忆,到此为止。 从始至终安锦舒都没有看到有关祁将军的身影,他应该不在使团里,她记下这个宅子的位置和名字后,将花蚕丝收回,悄然离开。 安锦舒站在楼上,朝堂下的季玄羽比了个手势。 季玄羽对狸月和夜赫说道:“上楼,回屋。” 屋内。 安锦舒将看到的有用价值信息,告诉他们,“和亲使团去了牧野相府的宅子,然后好像就没出来过。” 季玄羽也探听到,“然而陈国的百姓们,却说胤朝的和亲使团已经离开国都,半个月后,他们都太子就要和胤朝公主完婚了。” 依着和亲的规矩来讲,胤朝使团最起码要在陈国皇宫见证观礼,才能回去和胤皇交差,怎么会提前离开。 安锦舒判定道:“陈国定是隐瞒了什么,胤朝使团肯定还在国都。” 季玄羽与安锦舒想的一样。 “事不宜迟,我们先去牧野相府。” 季玄羽和安锦舒立即动身。 季玄羽让夜赫和狸月留下来,“你们再去别的地方,茶楼那种人多的地方听听看,有没有别的有用线索。” 夜赫和狸月称是。 相府,是陈国丞相牧野正山所住的宅子。 季玄羽隔着远远的一条街,就感受到了股强烈的魔气,他神色微凛,步伐停了下来。 “师父,你那招穿墙术,再用花蚕丝探寻记忆的招数不能用了,有妖气盘桓在这座宅子里,我们不能暴露自身的仙气。” 安锦舒感到为难,“那怎么办?” 若是不用仙术,他们以凡人之躯如何能进了这座戒备森严的宅子。 季玄羽示意不要太着急,心急反而会坏事,“我们先回去。” 好在夜赫和狸月那边,有了收获。 夜赫探听到,“今日在相府中,国师前来做客,牧野丞相设大宴款待,请了国都中最负盛名的凌烟舞坊的舞女歌姬献艺。” 安锦舒易容成凌烟舞坊中的舞女歌姬还是很简单的。 她决定,“我混进去看看。” 季玄羽有些不赞同的道:“那里面有个很厉害的魔,你不能施展仙术,万一要是有什么危险,会难以应付。” 安锦舒保证,“我会谨慎行事,若是能有机会接近牧野丞相最好,若是没有我就回来,绝不会暴露。” 季玄羽思虑片刻,只得答应了,毕竟距陈国太子和昭愿公主大婚的日子,只剩下半个月了,他们没有时间耽搁。 临走前,夜赫将易容的药水和迷香交给锦舒仙子,“这些都是凡界的物件,或许会能派上用场。” 安锦舒收下后,走出了驿站,在打听了几个路人后,很快找到了凌烟舞坊。 她站在街角,静静的观察情况,她很快发现凌烟舞坊同样进出有严苛的要求,非舞坊之人不得入。 见走正门行不通,安锦舒绕道后门,正打算翻墙而入时,却瞧见后门被从里面悄悄打开了一条缝,她立即藏匿身形。 后门里走出两个年轻女子,她们将门轻轻带上,蹑手蹑脚的离开。 那两个年轻女子低着头,快速的往街那头走去,安锦舒悄然跟上,她们停在了一处卖胭脂水粉的店门前。 其中一个丫鬟打扮的模样,拉了拉另一个女子衣袖,害怕的说道:“姑娘,我们还是回去,这要是让坊主知道,我们坏了规矩偷跑出来,定是要打断腿的!” 那个女子轻嗤出声,用尖利的指甲,狠狠戳着丫鬟脑袋,“瞧你那点出息,我们跑都跑出来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丫鬟拭着眼泪,不敢再吭声。 第九十章 迷晕,借用身份 女子理了理云鬓,得意的挑眉道:“舞坊所有人都用统一的胭脂水粉,怎么能突显出我的与众不同?” “只要我这次抓住机会,傍上相爷那个老色胚,混个姨娘出来,以后你就跟着我吃香喝辣,何须再看坊主的脸色。” 丫鬟诺诺应声,“姑娘容貌是最出类拔萃的,定能让相爷相中。” 女子她这么说,笑容更深了,“你个小蹄子,我说什么你便照做就是。” 丫鬟扶着女子进了店铺。 安锦舒弄清楚这两名女子的身份,既是凌烟舞坊的人,今晚还要去牧野相府献艺,这不是送上门的机会。 她装作来买胭脂水粉的客人,跟在她们后脚也进了店里。 那名女子挑挑拣拣许久,试戴了不少钗环还是不大满意,她不满的问,“店家,就这些货了么?” 店家赔着笑脸道:“一百多件的簪子都难入姑娘眼么?” 女子只觉扫兴,“什么俗物,竟没有一个能拿出手的,也好意思称是国都里最好的店?我还是去别家看看。” 店家见女子是条肥鱼,他立马开口唤道:“姑娘且慢,我这里还有些稀罕物件,因为价太高没有摆出来,姑娘何不防随我去里屋一座,掌掌眼?” 女子冷着脸。 丫鬟连忙跟着劝道:“姑娘,我们出来有段时间了,再不挑好了回去,就好让人发现了。” 女子转过身,对着店家说道:“还不引路。” 安锦舒在外屋,佯装客人挑拣首饰,随手选了两个物件递给伙计,“先帮我收着,我再选选。” 伙计帮她先包上,“姑娘尽管看,保准有你喜欢的。” 过了片刻后,那名女子出来,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店家笑呵呵的跟在后面。 她们挑的胭脂水粉和钗环首饰,加起来有十几件,店家拿起算盘,算好账说道:“一共二十两七钱银子。” 闻言,女子竖起柳眉,斥道:“你们店是黑店,要这么高的价啊,怎么不明抢?” 店家微冷了脸色,他将算盘归位,做了个请的手势,“若姑娘这么说的话,那请你出门,慢走不送。” 女子咬着唇瓣,软下态度,温声软语的商量着,“我出门走得急,只拿了十五两银子,店家就都卖给我。” “四两就卖?”店家语气震惊,他连连摆手,“不可能,姑娘别在这挡着我做生意了。” 女子跟店家磨了好半天,店家的意思是,除了那件珊瑚珠玉的钗子带不走,剩下的可以八两买了。 可女子就偏偏相中了珊瑚钗子,它的颜色款式更衬,今晚她穿的那件舞衣。 但店家不做赔本买卖,说什么都不答应。 就当两人磨嘴皮的时候,安锦舒适宜出声,“店家,我的东西挑好了,你帮我算下账。” 店家敲完算盘后,道:“一共五两二钱银子。” 安锦舒将银子给了店家,她随手拿起珊瑚珠玉的钗子,刚想端量下,就被女子快速抢过。 女子警惕的瞪着安锦舒,语气不善的说道:“这是我看好的东西。” 店家满脸无奈,“你不是还没买呢,别的客人亦有看到权利,你赶紧给我放回去啊。” 安锦舒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这个钗子很衬姑娘的肤色和脸型,若是姑娘错失了,可真是个遗憾。” 女子翻了个白眼,“用你说。” 安锦舒当即掏出五两七钱的银子,递给店家,温声道:“钗子,我替这位姑娘买了。” 店家开门做生意,头回遇见这种事,真是稀奇,但他也犯不着跟银钱过不去,他笑呵呵的收下,“好咧。” 女子也不可置信,她们都不认识,怎就帮她付钱。 她将信将疑的问道:“这……是给我的?” 安锦舒将打包好的钗子,交给女子手上,莞尔一笑道:“是啊。” 回过神的女子,立即感激道:“多谢姑娘了。” 女子将安锦舒拉出店外,小声和她说,“我是凌烟舞坊的颜玉,姑娘改日只管来寻我,我定将银钱还给姑娘。” 颜玉最不喜欢的是欠人人情,特别是好心人的人情。 安锦舒笑着答应,她目送颜玉远去后,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颜玉低着头和丫鬟急匆匆的往舞坊方向走,这时,却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女音,“颜玉姑娘!”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发现唤她的人,是刚刚那名帮她垫钱的姑娘。 “姑娘有事么?” 安锦舒从衣袖中拿出一方丝帕,“这是不是你的,我看你走的匆忙,落在半路上。” 颜玉接过,丝帕上还绣着她的闺名,“正是我的丝帕,姑娘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颜玉将丝帕揣到自己的衣袖里,然后没走几步,她突然觉得眼前发晕,四肢无力,身体不受控制的一软,闭眼摔倒在地,彻底失去意识。 丫鬟瞧着主子晕倒过去,她吓得高声尖叫起来,“啊!” 安锦舒趁势走去,关心的问,“怎么了?” 丫鬟手足无措,带着哭腔的说道:“主子不知怎的晕过去了。” 就在丫鬟转头求助安锦舒时,迎面一股香粉吹在她脸上,她没等反应过来,也躺在了地上。 安锦舒小声的和她们说,“对不起。” 她们本就抄小路近便回去,眼下巷子里无人,她把两人拖到死胡同里,那里还摆着些成堆的干草,她将两人藏匿其中。 随后安锦舒拿出夜赫给她提前准备的另一个易容药水,覆盖颜玉面容,药水在颜玉脸上很快成膜,变成假皮,她将人皮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 安锦舒又找了个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写了封信告知季玄羽,她在巷子里藏了两个凌烟舞坊的女子,让他找个客栈,将她们安置好。 随后安锦舒将信笺用蜡油封边,交给街上跑腿的伙计,打发了二钱银子。 “你将这封信送到城东头的驿站,交给二楼客房第四间房里的人。” 伙计收钱办事,当即就去了。 做完这一切的安锦舒,又原路返回凌烟舞坊后门,趁无人注意时,走了进去。 舞坊之内,别有洞天。 第九十一章 舞坊,巧妙化解 玲珑楼阁,错落有致,无数红纱铺满了长廊,佳丽妙人穿梭其中,莺莺燕燕的谈笑声中,夹杂着阵阵脂粉的香气。 “颜玉,你怎么在这?可让我一顿好找。” 安锦舒身后有人再唤,有个女人出现,她视线下移瞥见女人盈盈一握的腰肢上,挂着个玉牌,上面写着琳琅二字,想来这就是她的名字。 瞧着琳琅的年纪,比她应该大些,于是她道:“琳琅姐姐找我有事?” 琳琅惊讶于颜玉怎么这般懂礼貌了,她捂着唇轻笑,“别以为你叫我声姐姐,我就不计较你躲懒不排舞的事了,快回去换上舞服,你再不露面,坊主就好发火了。” 安锦舒答应下,她不知道放舞服的房间在哪,但好在也有别人去,她只管跟在后面便是。 等到了屋子后,墙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舞服,安锦舒一时觉得头大,她分不清哪件是颜玉的,舞服上也没写名字。 安锦舒强装淡定的选了件,和大多数人一样的烟紫胡璇服。 随即就引来了一两句嘲笑声。 “我说颜玉姐姐啊,你身为领舞,拿我们的衣服做甚?莫不是要临上场了,心里生怯要退缩了?” 安锦舒自知弄错,既然是领舞的话,那舞服样式应该相近,但颜色更为艳丽些,她目光扫视了一圈后,找到了件桃红胡璇服。 她将舞服取下,放在手里摆弄,开始模仿起颜玉的性子,捏着嗓音回怼道:“果真我的舞衣这件做工,不知比你们的强了多少倍,绿叶衬红花罢了。” 那些舞姬们纵然嫉妒,但也拿颜玉没办法,索性不再逞口舌之争,到最后活活气着自己不值当,倒是长了颜玉的威风了。 她们互相帮忙,很快将舞服换好,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了。 安锦舒心里暗暗吐槽着,颜玉平时是多没人缘,都没人来帮她,这舞服紧身设计,突显身段腰肢,而对于她这个新手来说,实在是难穿。 她好不容易将繁琐的舞衣穿好,已经没有时间簪发,只得随意挽起,先快速跟上其他舞姬们。 穿过九曲长廊,到达一处露天的台子。 众舞姬和乐师分列两侧,朝着坐在梨花木椅上的坊主,恭敬行礼,“坊主。” 安锦舒抬眸看向坊主,虽上了些年纪,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但却没冲刷掉她独特的气质,可见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 坊主目光扫视一圈,正好与安锦舒的眼神对上。 她拧眉道:“颜玉,你怎么回事?” 安锦舒茫然的向前跨了两步,坊主生气的责问,“头饰呢?” 安锦舒用手扶额,柔弱的开口,“头饰戴时间长了,勒着头发疼,有些头晕不舒服,我怕会影响到晚上的献舞,就去掉了。” 坊主没有在这件事上深究下去,她起身拍拍手,喊道:“姑娘们,都打起精神给我好好再演练一遍!” “跳完我们就该去相府了,这次在相府献艺,要是跳的好,得了相爷封赏,以后我给你们的月银再添二两!” 众人喜不自胜,纷纷点头,“是!” 坊主面色不变,但攥紧的手心,还是透露出几丝紧张,凌烟舞坊虽说以前也给过别的达官贵人献艺过,但像相爷这般位高权重的,还是头一回。 若是能一举得相爷青睐,以后凌烟舞坊就更上一层楼了。 “好了,姑娘们上台,乐师准备。” 坊主大手一挥,所有人都占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只剩最前中间的位置还空着,颜玉身为领舞,那个位置自然是她的。 安锦舒犹豫的没有上前。 坊主推了她一把,“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安锦舒虽说会跳舞,但平时只是自己跳跳,用来怡情,更何况那个位置看不到任何人的动作,她又不会动作,要是现在跳,定是要露馅的。 “坊主。”安锦舒急中生智,捂着脑袋语气很是虚弱,“我头疼的厉害,实在不敢动,我跳的很好了,用不着再练一遍,留着精力等去相府。” 坊主可不惯她的毛病,板着脸凶道:“要么你现在跳,要么你把领舞的位置让出来。” 颜玉这个姑娘,总是偷奸耍滑,她的话在坊主这里可信度极低,平时见她天分高,跳的好,坊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躲懒也不多说什么。 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颜玉还敢恃宠而骄,坊主绝不允许。 若是真颜玉,听到换位置的话,定是被吓破了胆子,但安锦舒乐见其成。 “好啊,坊主我其实也是这样想的,我身体不适,不能影响整个舞的呈现,让别人把我换下来。” 安锦舒心想,领舞的位置太招眼,最好把她换到角落位置,浑水摸鱼过去。 坊主见颜玉居然答应了,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舞姬们听到颜玉要换位置,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瞪大了眼睛,争先恐后的在心里念叨着,选自己当领舞。 坊主眯着眼睛看了一种舞姬,深思熟虑过后,道:“论模样你是这群人里最出挑的,论舞姿也是最好的,你不当领舞,谁能扛起来?” 坊主拿定主意,“这样,你先在旁边休息。” 安锦舒无奈的耸耸肩,只得答应。 舞姬们顿时泄了气,大多数人认命的准备排练,但总有股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 “坊主,领舞的颜玉姐姐不跳,那整只舞下来,我们多少会受影响的。” 那名说话的舞姬,安锦舒对她有点印象,好像是在换舞服时,嘲笑过她的那位。 坊主冷斥道:“就你的事多!” 舞姬撇撇嘴。 为保今晚献艺万无一失,坊主几步跨上台子,她决定先补上颜玉领舞的位子,把最后一遍彩排走完。 见坊主亲自上阵,众舞姬们再也无话可说,只得配合。 峥峥鼓点声伴随着琴声,如悦耳流动的山泉倾泻而出,舞姬们踩着节拍,兰花指勾起,腰肢旋转,舞服上的带子如流星般飘落。 安锦舒用手轻轻的打着节拍,脑海里飞快地记住,坊主跳过的每个动作。 陈国的舞乐和胤朝相比,少了几分婉转莺燕,而多了几分豪迈粗犷,但好在曲子不是很长,动作也不是那么繁琐,安锦舒勉强都能记了下来。 第九十二章 坑害,舞服划破 曲毕,舞终。 坊主微微喘着气,指了几个舞姬,纠正了下动作后,她道:“好了,都散开去准备,一炷香之后在正门集合,五人一辆马车,去相府。” 众舞姬们齐齐称是。 安锦舒也打算随着她们离开,却被坊主叫住,“你不是头疼么,去相府路上,和我乘一辆马车,别和她们挤了。” 安锦舒颔首谢过。 坊主深知颜玉傲气的性格,她意有所指的敲打道:“这次事关我们整个凌烟舞坊之后的前程,你要是给我掉了链子,仔细你的皮!” 安锦舒佯装惶恐,连声保证,“是,坊主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坊主刻板的面庞,露出一抹笑意,她拍了拍颜玉肩膀,“去。” 一炷香后。 众舞姬和乐师集合在舞坊大门前,每个人头顶都带了围帽,一长溜的马车将舞坊门口的街堵住,他们陆续上马车。 马车很快就往相府,疾驰而去。 牧野相府偏门外,马车齐齐停下,坊主先下了马车,在得了守门小厮的同意后,偏门打开,舞姬和乐师们往里进时。 坊主还不忘低声嘱咐道:“进了相府都给我老实点,不许接头交耳四处乱看,都把嘴给我闭严实些,别出什么岔子!” 舞姬和乐师们,低着头小碎步跟在坊主身后,进了门自有相府嬷嬷引路,路上将该有的规矩讲了一遍。 “到了地方待着别乱动,到了时辰有人会来叫你们,可别说我没事先通知你们,相府不比外头。”嬷嬷着重强调道。 坊主低头敛眉道:“是是是,嬷嬷的话我们都记下了。” 穿过不知多少长廊,屋檐飞角在众人头顶绕过,所到之处都是忙碌的下人们,却几乎鸦雀无声,可见府中治下森严。 走了一段长长的路后,嬷嬷领着她们停在一处偏阁,这里已经有些人先来了,坊主瞧着那些人都扮相,大抵也是从外面招来献艺的怜人们。 “行了,你们加紧收拾。”嬷嬷撂下这句话后,转身走了。 坊主低声示意她们,“都在原地呆着,我去去就回。” 随后她就去追上了嬷嬷,在片竹林拐角处,坊主攥拉住嬷嬷的衣袖,嬷嬷被这么一扯,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回头看到是坊主,嬷嬷捂着胸口,怒气冲冲的说道:“我不是说不让你们乱走动么,耳朵塞驴毛了听不见,啊!” 坊主顶着嬷嬷火气,笑盈盈的将个荷包,塞进嬷嬷的衣袖里,她姿态放低,开口,“嬷嬷哪里话,您的教导我都放在心上,只是初来乍到,凡事还得多仪仗嬷嬷才是。” 嬷嬷偷偷掂量了下荷包,分量不轻,可见坊主是个出手阔绰……,既拿了人好处,她当即展开笑颜。 “哟,凌烟舞坊的坊主长袖善舞,为人玲珑,那可是出了名的,就算我个深宅老婆子都有所耳闻,果然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啊。” 坊主恭维道:“哪里的话,我们都是外头的野路子,头次进相府,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不甚惶恐。” 坊主都将话暗示到这个份上,嬷嬷也是积年成了精的,自是懂她的意思。 “相爷呢本不喜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府中养了些舞姬乐师,本来人是够的,不需要从外头找,但这次是国师头回来做客,他是见惯了,相爷便想换批新鲜的消遣。” 嬷嬷的话夹枪带棒,颇有些讥讽的意味,同样都是奴才,家养的,和外面抛头露面讨生活的,自然是有差距的。 坊主这种暗里塞好处的人,她几个时辰下来,不知收了多少,同样都是一个目的,都想打探相爷喜好,想一举攀上相府这个摇钱树,以后做长久买卖。 可相爷是什么样的人物,他的心思和盘算,岂是这些货色能够揣摩的,嬷嬷一句话,就将他们都打发了。 坊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花了银钱出去还碰了一鼻子灰,可对方是相府的人,她只能生生将这口气咽了下来,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道:“嬷嬷教训的是。” “回去。”嬷嬷翻了个白眼离开。 坊主又气又羞,却没法发作,最后灰溜溜的原路返回。 坊主让她们散开,“赶紧补妆打扮,别误了时辰,都打气精神来。” 众舞姬称是。 安锦舒找了个角落,观察着她们的发髻,然后自己动手盘发。 收拾完毕后,安锦舒想趁着坊主不注意,溜出偏阁去别的地方看看,但她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人拦住去路。 “你干嘛去?”突然冒出的不速之客,着怜人打扮,想来也是别的戏园子里人。 安锦舒谈定的说道:“去更衣。” “更衣?你才来多久就憋不住了。”怜人像是有意刁难,她的声线有些高,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安锦舒轻笑一声,“人有三急,这位姑娘你的心真宽,什么事都管啊。” 那边的坊主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她上下打量了眼怜人,随即嗤笑出声,“我当是谁呢,你个小蹄子,你班主平时就是这么纵着你的?” 坊主小声在颜玉耳边补了句,“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芳华梨园的小翠都不记得了,你们之前因为争一匹布,差点打起来,你倒是忘了,她还记仇到现在。” 安锦舒抽了抽嘴角,怎么这个颜玉,到哪都有得罪过的人。 她不禁疑惑的问坊主,“小翠找茬也得分个场合地点,不知好歹。” 坊主拍了拍颜玉肩膀,示意别跟小翠一般计较,“你先去更衣,这里交给我。” 安锦舒当然不想和小翠纠缠,作势就先出了阁。 她绕着偏阁走了一圈,发现进出就一个拱门,门口还有四个身强力壮的护卫把守,就算翻墙也会惊动到他们,她只能将溜出去的心思收回,又回到偏阁。 安锦舒回来时,已经不见小翠堵门了,想来坊主已经解决了。 她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无聊的摆弄舞服,这不看不知道,她竟发现舞服破了好大一个口子,像是被什么钝器,直接撕裂开。 第九十三章 动手,相府风波 安锦舒惊讶的站起身,她看了眼身边的人,每个人都在忙碌手中的活计,并没有什么异常,她按住情绪,拿着舞衣去找坊主。 她将舞服碎裂的部分,拿给坊主看,“我的舞服被人给划了。” 如果是刮蹭,绝不能碎得这样厉害。 坊主抓起舞服仔细翻看过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她快步走到正在上妆的小翠跟前,二话不说,迎面就扇了她一巴掌。 坊主动作之快,安锦舒想栏都没来得及。 这清脆的巴掌声,直接让寂静无声的偏阁里,炸开了锅。 小翠震惊的尖叫,“啊!” 戏园子的班主看到,立马围了上来,一把将打人的坊主大力推开,她脚下踉跄,没有站稳摔在地上。 凌烟舞坊的舞姬乐师们全都站了起来,和戏园子的人拉拉扯扯推搡着,两边都起了火气,别的馆子人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一时都愣在当场。 戏园子的班主,看着小翠脸上通红的巴掌印,半张脸瞬间就高高肿起,怕是扑再厚的粉也难遮住。 他破口大骂道:“你个疯婆娘,想找事是不是?你当我们梨园是吃素的不成!” 坊主叉着腰,气得胸口起伏,她将破了大口子的舞服甩在地上,厉声质问,。 “你怎么不问问你手底下的小蹄子干了什么事!技不如人就想出这么下三滥的招式,弄破颜玉舞服,让台柱子不能献艺,可以啊,这招真是高明啊!” 戏班子的班主一头雾水,他看着破损的舞服,又看了看小翠,“你干的?” 小翠含着泪珠摇头,“不是,我没有。” 戏班子的班主也不甘示弱,“这里这么多人呢,哪只眼睛看到是小翠干的,还是说那舞服长了张嘴,告诉你的不成?” 别的馆子人在看戏,突然被点名,心里很不爽,于是凉凉开口插了句,“你们闹你们的,别指桑骂槐的带着别人,也不嫌害臊。” 坊主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颜玉去更衣,你家小翠不知是不是吃火药桶了,还是脑子坏掉的,就堵在门口不让她去,我去好言好语的说了几句,颜玉这才能出了门。” 当时,戏班子的班主并不在场,他不知道还有这事,“小翠,是么?” 小翠堵门的事被好多人看见了,她自是抵赖不得,“我堵了又如何,这也不能说是我将舞服划破的啊。” 坊主被气笑了,一眼看穿她的伎俩,“你在门口闹,吸引我和颜玉的视线,你的同伙就去划破衣服,是不是?” 小翠像是猫被踩了尾巴,当即从椅子上蹦起来,“你别血口喷人!” 坊主本来也拿捏不准,想拿话试探她一下,见她这幅心虚的模样,坊主这会更加确信了。 “你别告诉我,你就是单纯的看不惯颜玉去更衣,非要拿话刺她两句。” 小翠说话的底气都开始发虚了,“我和颜玉之前就有过节,那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坊主立刻回怼道:“就块布料子,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家颜玉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你却在今个相府里,这么重要的场合下,故意找茬?” 话说到这里,坊主又将矛头对准了戏园子的班主,“我瞧着小翠胆子也没那么大,是不是受你指使?” 戏园子的班主急得直拍大腿,这都算是怎么回事。 他本身是个男人,自是嘴快不过尖牙利嘴的坊主,这会子一连串的质问砸在他脸上,他真是浑身长八张嘴都说不清。 坊主见他俩耸拉个脑袋,宛如斗败的公鸡,她心里火气非但没消,还想继续再好好骂上几句。 门却突然被从外面推开。 他们争执的动静太大,把看门的四个护卫都招来了。 “啊!” “怎么会有男人进来!”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姑娘们花容失色的抱着衣服四处逃窜,顿时场面更乱了。 起先,阁里不少姑娘还在换衣服,她们本来都躲在屏风和帷幔后面,但凌烟舞坊的坊主和芳华梨园的班主吵架,还动起手来,她们衣衫不整的就跑出来看热闹。 结果,看着别家的热闹,自己险些让男人瞧了身子去。 护卫可不惯着他们都毛病,满脸凶肉的吼道:“喊什么喊!都在这杵着干什么呢!” 坊主和戏班子的班主都没理,一时心虚的没有搭话。 安锦舒面色不变,笑着开口,“我们在练吊嗓呢,不成想惊动了几位大哥们。” 护卫语气蛮横,“吊什么吊!都给我憋着,老老实实的,嬷嬷领你们进来的时候都没交规矩么。” 坊主紧张的攥着手心,赔着笑脸,诺诺道:“是是是,我们这就闭嘴。” 护卫们扫视一圈,见没什么异样,冷冷摔门出去。 吓得不轻的姑娘们从角落里探出脑袋,都各自散开,不再闹腾了,戏班子的班主也领着小翠退到边上去。 坊主只得将闷亏咽到肚子里,可到底是气不过。 安锦舒安慰她道:“再与小翠他们逞口舌之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更何况……这事有可能我们的人也有问题。” 坊主瞪了颜玉一眼,“你说什么?” 安锦舒分析道:“我舞服放的位置,附近也有我们舞坊的人,这么多双眼睛呢,就算小翠故意闹事吸引了我们的注意,那她们呢?” 她的话,似当头给坊主泼了盆冷水,坊主立即反应过来,“是啊,她们的眼镜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到。” 那很有一种可能,她们视而不见。 安锦舒细细劝着,“无论是外人作祟,还是自家内讧,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想办法,看看这舞衣能否补救。” 坊主冷静下来,知道再闹腾出个动静来,她们凌烟舞坊今天就得卷铺盖收拾走人,若是得罪了相府,以后凌烟舞坊还有什么好日子。 坊主只能先愁眉苦脸的拾起地上舞衣,端量破碎的口子,想办法。 “怕是不成了。”坊主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道:“这舞服是用纱做的,若是缝补上,也会有道长长的痕迹,太明显了,定会被发觉。” 破坏舞服的人,特意剪碎了腰部的地方,更尤为明显。 第九十四章 奢华,水榭歌台 安锦舒思考片刻后,她转身去桌子上,拿起一把绣剪,对着舞服咔咔两剪刀下去,把肚脐眼以下的部分,全部裁剪掉。 坊主满脸惊讶,“你这是?” 安锦舒示意坊主稍安勿躁,她先将舞服换上,腰部镂空,更突显出她瓷白的皮肤,和盈盈一握的腰肢。 坊主先是从疑惑的脸色,转而莫大的欣喜。 她惊叹道:“好,改得好!” 不仅将破碎的口子去掉,反而更显出颜玉身条美。 坊主长舒了一口气,她瘫坐在椅子上,露出笑颜,“我记得你肚子上不是有些赘肉么,何时竟减掉了?” 安锦舒含混开口,“少吃点,就减下来了。” 危机已经解除,可她凌烟舞坊坊主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不能就让别人这么欺负了去,她走到小翠和班主身边,咬牙切齿道:“这事我记下了,以后我们再算账。” 小翠气得站起身,刚想和坊主理论几句,就被班主拽着袖子,强行按了回去。 这事,本就是他们芳华梨园理亏,班主秉着不得罪人的态度,低声表示歉意,“是我没能管教好手底下的人,不用坊主说,我回去定会严惩。” 班主抬眼迅速瞥了眼偏阁的门,提醒道:“我们在相府,都是讨生活的不容易。” “还用你说。”坊主顾忌着这是相府,她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要不然她在生意场还混不混了,定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不等班主再言,坊主也懒得再听他叨叨,冷笑一声就转身走开了。 这场风波过去,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偏阁里出奇的安静,就连根针掉在地上,这种细微的响声都能听见。 直到天下渐渐暗下去,从远处渐渐飘来丝丝缕缕的管弦乐声,外面的小路上架起了灯笼,府中灯火通明,似点点星光。 而偏阁一片冷清和黑寂,没有人来管这里的人,他们也不好去主动要蜡烛,只得这样在紧张和未知的时辰里熬着。 直到,偏阁外面响起脚步声。 阁里众人几乎是瞬间,都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门被推开,白日里引路的嬷嬷走了进来,她抬手掩了掩鼻,面容浮现出一抹嫌弃之色,轻声嘀咕道:“满屋子廉价脂粉的味道,真是呛死人了。” 随后,嬷嬷指着坊主招了招手,坊主立即靠了过去。 “让你的舞姬和乐师,拿着东西跟我走。” 嬷嬷说完,就跨出了屋子。 坊主赶紧说道:“还不抄着家伙事跟上。” 这么快就要上场了,也不提前通知,他们事先也没有准备。 舞姬们火急火燎,脚步飞快的去抢离自己最近的铜镜,梳理鬓发和衣带,和乐师们手忙脚乱的搬乐器,又一窝蜂往外跑。 别家见是如此情况,也开始忙络准备起来。 嬷嬷在前面领路,坊主跟在后面五步远的距离,一心二用的看路,又时不时回头看她手底下的姑娘们,紧张到不能呼吸。 嬷嬷领着她们,穿过重重叠叠的花廊,走过弯月带桥,走了一段很远的路,就当坊主体力都快跟不上,吃不消时。 终于转过一片百花园,到达了目的地。 一处庞大的水榭歌台,静静坐落在湖面上空,周围挂满了无数的名贵红缎,随着风妖娆的舞动着。 正值冬日,本该光秃秃的树枝,却被缀了一串串金铃,风吹过,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湖面的冰也被人为凿开,竟用丝绸扎了成荷花和荷叶形状,全部被铺满。 歌台之上,传来阵阵靡靡之音和女人的娇笑声。 绕是见过大世面的坊主,也被眼前奢华的景象看呆了,更别说其他舞姬和乐师们,都瞪直了眼睛,张大嘴巴,满脸惊愕。 嬷嬷讥讽的开口,“瞧你们一副乡巴佬的样子,都收收哈喇子。” 回过神的坊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们在这等着,一会有船接你们过去。” 嬷嬷说完,就离开了。 冷风窜急,更何况是晚上,他们走得急,以为要献艺了,有些人连披风都没来得及拿,等好不容易顶着风走到地方了,还要在等下去。 有人已经冻得直哆嗦了,坊主见状命令道:“会不会跟带披风的人聚在一块取暖,真是不知道长了个脑子,干什么用的。” 坊主说着,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递给颜玉,“快暖着身子,别冻坏了。” 仙界没有四季之分,安锦舒是极不抗冷的,特别是仙术不能施展取暖,又穿的如此单薄。 “坊主,我们一起披着。” 坊主摇摇头,“你是咱们舞坊的台柱子,要是四肢冻僵了,一会献艺就不能伸展开,你先暖着不用管我。” 安锦舒见坊主执意如此,她也不好再推脱了。 好在没有等太久,很快众人看到湖面上有七艘小船划了过来,三人为一组上船,往湖中心而去。 离湖中心越近,他们越感到有暖风渐渐吹过来,抚平身上的冷意。 在惊奇中,他们下了船,落地才发现,整座水榭歌台的底部都被挖空了,填满了炭火,烧着猛烈的地龙。 坊主不禁咋舌道:“这一晚所需的炭火,都够外面普通老百姓半年用炭量了。” 可见相府奢靡的程度。 水榭歌台走下两个年轻婢女,穿得比他们还单薄,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她们脸上挂着疏离的笑意,吴侬软语般的开口,“诸位请。” 坊主他们跟上。 婢女提着灯笼,边走边交代,“还有两个曲目就到你们凌烟舞坊了。” 他们走的是底下路,周围漆黑一片,除了两盏灯笼之外,不见丝毫亮光。 没多久,引路的婢女停下,提起灯笼用指尖点了点方向,“看见这个暗门没有?” 坊主瞪大眼睛,点点头。 “一会有人会从外面推开,等到那个时候,你们就上台献艺了。” 坊主诺诺应声。 婢女们微微颔首,随着他们的离开,狭窄的通道陷入一片黑暗中。 通道里陷入死寂,都能听到怦怦的心跳声。 不知是谁,带着颤腔先开了口,“坊主,我怕……” 第九十五章 献舞,初遇魔头 别说这些舞姬乐师们了,就连坊主也是紧张到呼吸都快暂停了。 安锦舒连忙出声安慰道:“没事的,大家放松心态,就当我们平时在舞坊里练舞一样,将上面人的脸和景物想象成舞坊,就不会害怕了。” “嗯。” 有了颜玉开头,坊主鼓励大家互相安慰,为了提高士气,她临时决定,“跳好了我给你们的月银提三两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为自己和对方鼓劲。 两首曲目结束,通道的小门被从外面打开,瞬间刺眼的光倾泻而进,众人被晃得睁不开眼睛。 “快去!”外面有人催促道。 坊主让出位置,让舞姬和乐师们踩着阶梯上去。 因着头顶就是台子,坊主不献艺是不能出现的,她重新被关到黑暗的通道里,只能通过上面传来的声音,探听一二。 乐师们架好乐器,准备完毕。 安锦舒随着众舞姬站在高台上,微微仰首露出纤细的脖颈。 烛影绰绰中,她看到了前方坐于正首的男人,一身玄色蟒纹衣袍,浑身散发着强烈的魔气,半张脸用面具遮盖,只露出星眉剑目。 强大的压迫感直逼安锦舒,她被魔气笼罩,只觉胸口气血翻涌,此刻,她认识到那个人,不是那个魔!强大到足以毁天灭地! 而男人仿佛也注意到了安锦舒,他勾起玩味的笑容,喉结滚动,饮下琉璃杯中酒,露出半截的手腕,呈现出惨白的颜色。 乐师们坐在舞姬身后,迟迟不得颜玉的示意,都眼巴巴的看着她。 安锦舒调整好呼吸,冲着乐师比了个手势,表示可以开始了。 笛声悠扬,伴随着阵阵鼓点声,琴筝相和。 安锦舒勾起兰花指,露出明艳绝美的笑容,腰肢莲步随着鼓点韵动,舞衣飞旋间,指尖翻转,勾人摄魄。 她的舞姿和美艳的样貌,成功吸引到在场人所有目光。 一曲毕,看台上的众人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片刻寂静后,爆发出掌声。 坐在国师右手下侧的牧野丞相,目光也被这舞姬深深吸引,他咂摸着干瘪的嘴唇,老眼中闪过精光。 安锦舒屈膝颔首。 好在坊主跳过的那一遍,她都记下了没有出错。 等众舞姬要陆续退下的时候,牧野丞相突然发话,“等等。” 所有人只得停下脚步,垂首静候。 牧野丞相摸着下巴,不成想今夜竟还有意外之喜,养在府中的那些歌舞姬,他都看腻歪了,外面的果真也有上品美人。 他色心已起,正欲开口时,却听到上首的国师发话。 “丞相与本殿心意相通,不等本殿开口,就将人先留下了。” 国师低沉的嗓音响起,那话语间的意思,就差明说他也看上了那名美人。 眼见要到手的美人,被别人摘了去,要是换做了旁人,牧野丞相是怎么也不肯拱手相让的,更何况也没人敢跟他嘴里抢食。 但国师发话,牧野丞相的色心顿时荡然无存。 太子已死,皇上更依赖有通天之术点国师,甚至认他作义子,大有百年之后,传位于国师之意,已赐着蟒袍,殿下尊容,与太子无异。 再蠢的人也揣度出圣心来了。 然国师平日里深居简出,从不何朝中哪个官员走的亲近,而他也是数次相邀,才得国师赏脸露这一次面。 牧野丞相定然要抓住这次机会。 “这女子能得殿下垂怜,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那不如殿下今晚先宿在昭华阁,臣定会为殿下安排妥当。” 国师把玩着酒杯,眸中的光忽明忽暗,他邪魅的勾起唇角,“如此就多谢丞相大人的盛情款待了。” 牧野丞相忙不迭应下,宴席本就快接近尾声,但国师殿下人清冷的脸色就没变过,对各色美什么反应都没有,对他的话也是兴致寥寥。 牧野丞相万分庆幸最后能有点花样,能让国师殿下感到满意,要不然今晚的这次折腾,就全打了水漂。 而看台对面,跪了一地的舞姬和乐师们,迟迟没听到吩咐,他们心里忐忑不安,惊慌失措之下,身子都忍不住发颤。 牧野丞相给身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马意会。 他当即高声道:“你,领舞那个,往前来,叫什么名字?” 安锦舒被点名,她淡然的往前走了三步,垂眸站定,温声回话,“奴家凌烟舞坊,颜玉。” 管家清了清嗓音,发话,“颜玉是,跳的不错,舞坊赏五百银。” 话落,所有舞姬和乐师们,按捺不住的激动,露出喜悦的笑颜。 五百银啊!她们就算一年不停的出去献艺,都挣不到这么多的银钱。 安锦舒屈膝,语气不卑不亢,“奴家多谢丞相大人赏赐。” 管家又道:“你过来,侍奉国师殿下斟酒。” 这个消息如惊雷般,顿时炸响在所有人耳畔,他们目光纷纷投向颜玉,斟酒只是名义,实则是被国师殿下相中了。 颜玉是不是祖坟烧高香了,如此大的福气就砸在她头上去了。 众人嫉妒之余,又不由得生出担心,失了颜玉这个台柱子,舞坊又该怎么办? 安锦舒抬眸看向高位上的那名男子,原来浑身散发着魔气的魔物竟是陈国国师! 她强行按住心底的震惊,勾起笑容,应声道:“是。” 安锦舒起身,看台和戏台的连接处是一座拱桥,她莲步轻挪,迎着国师兴味的目光,一步步走了过去。 在走到拱桥中央时,湖中倒影出她婀娜的身影和……原本的容貌! 安锦舒脚步顿住,眼眸中闪过不可置信,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这才惊觉易容术已经消失,她刚刚顶着自己的脸,跳完了全程。 再强大的魔气之下,所有伪装都会逼退。 安锦舒稳住心神,想来应该不是献艺的时候变脸,要不然看台那边早就发出尖叫声了,排除这个可能后,只有她走出那个小门时,就褪去了人皮面具。 舞坊的人都在她身后,自是看不到变化,而看台上的人,从始至终看到的都是她的真容,那么她就没有暴露。 安锦舒将希望寄托在,国师没有发觉到她是仙,她已经封闭所有仙气,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步步走到看台上。 第九十六章 侍奉,抽丝剥茧 国师看着受惊如小兔子般的安锦舒,笑容愈发深了,他伸展双臂,招招手,就像是唤一只宠物似的,“过来。” 安锦舒半跪在国师的脚下,将他的空酒杯斟满。 她将酒举起,递到国师眼前。 国师没有接,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泛着琥珀色的眼眸,拾起一缕乌发缠绕在指尖中,然后深深吸了一口,嗓音变得暗哑,“嗯,很香。” 安锦舒如坐针毡。 牧野丞相和其他大人们对视一眼,流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都说国师殿下不近女色,可传闻有时也不一定为真啊。 国师抬手揉了揉眉间,“酒后劲很大,本殿有些乏了。” 牧野丞相立即道:“你们还快扶国师殿下去昭华阁歇息。” 两个婢女称是。 她们正欲上前,却被国师抬手挡住,欺身而下,对着安锦舒说,“你扶本殿。” 安锦舒松开衣袖之下紧紧攥着的手,扬起一抹笑容, “是。” 她起身扶起国师。 国师将大半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安锦舒身上,她有些吃不消,心跳如鼓,两个婢女在前引路,很快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而这边的坊主也被人领着从黑暗的通道中走出,在看到她手底下的姑娘们时,她紧张的问道:“怎么样?怎么耽搁这么久才下台。” 舞姬和乐师们都在相互推脱,没人敢先开口。 见此情况,坊主急了,她也发现了人群中不见颜玉,心底顿时涌上个不好的念头,“我说话呢,你们耳聋了?颜玉呢,她人去哪了。” 有舞姬斟酌的开口,“坊主,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坊主不假思索的答,“好消息。” 舞姬回道:“丞相大人夸颜玉舞跳的好,给了咱们舞坊五百两的赏银呢。” 坊主脸上乐开了花,她高兴得差点蹦高。 但激动之余,她仍不忘再问,“坏消息呢。” 就当他们说话之际,有个小厮找了过来,他们噤声垂首,小厮扫视一圈后,开口,“哪位是凌烟舞坊的坊主?” 坊主低声回话,“我是。” 小厮将手中托盘上的红布揭开,“这是丞相大人赏你们的。” 坊主带着众人跪地谢恩,“多谢丞相大人赏。” 随后坊主喜滋滋的接过托盘,看着整齐摆着的银锭,心里喜不自胜,但很快她就发现赏银怎是八百两? 坊主小心翼翼的问:“小哥是不是搞错了……” 小厮冷着脸说道:“颜玉被国师殿下看中,已前去侍奉,多出点三百两是丞相大人给她赎身的银钱。” 此话出,无疑是一道惊雷劈在坊主身上。 颜玉被国师殿下要了去,对于她来说,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可是对于凌烟舞坊来说,是少了颗摇钱树啊。 坊主精心多年栽培颜玉,本来想让她当舞坊的接班人,却不想计划都被打乱了。 再怎样,这也不是坊主能够决定的,她失魂落魄的应声道:“是。” 小厮离开。 众人围着坊主,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颜玉好福气啊。” “是啊,我都快羡慕死了。” 从此以后不仅摆脱了奴籍,还吃穿不愁,当上主子了,谁瞧了不眼红。 坊主惆怅的叹了口气道:“行了,别嚼舌根子了,等回舞坊随你们怎么说去,你们也不看看,还在丞相府呢,别以为献艺完就没事了,谨言慎行。” 众人乖觉的闭上嘴,称是。 昭华阁内 婢女们手脚麻利的铺床,收拾完毕后,悉数退下。 阁内只剩国师和安锦舒,一时间静谧无声。 安锦舒站在离国师几步远的地方,有些手足无措,满屋子里盘桓着的强大魔气,愈演愈烈,压得她呼吸都感到困难。 国师神色慵懒的倚在贵妃塌上,眼眸半阖,戏谑的开口,“本殿叫你来侍奉,是让你杵在那当木头桩子的?” 安锦舒垂首,老实的回答,“奴家没有学过,不太会。” 国师闻言轻笑出声,他招招手,“过来,给本殿宽衣。” 安锦舒犹豫了几秒,然后上前走到他身边。 国师挑了挑眉,示意他腰上系着的带子,安锦舒深吸一口气,抬袖洒出迷粉。 灰白的粉末顿时将国师笼罩,他眉眼微冷,欲挣扎起身,却没能抵得住药效,晕了过去。 安锦舒看到国师晕倒,先是不敢置信,用力推了推他的胳膊,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后,她瘫软在地。 眼前这个魔物,魔气高深强大,安锦舒两个都打不过他,但关键时候,没想到夜赫给她的迷粉,对他能起到作用。 魔物沉睡,安锦舒蹑手蹑脚的走出芳华阁。 她将自己的一脉仙力打开,迅速用隐身术穿梭在丞相府的每个角落,她要找到牧野丞相。 但奈何府中实在太大,安锦舒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 她不得已现身,用花蚕丝控制了一个婢女,让她在前引路,带到了牧野丞相的寝阁。 里面依旧靡靡之音不断,还能听到从里面流露出来的女子调笑声。 安锦舒捏了个穿墙术,隐身走了进去。 牧野丞相正和几名歌姬厮混在一处,衣衫大敞,露出松垮苍老的肚皮,但仍宝刀未老的架势,游刃有余。 混乱缠绵的场面,安锦舒直呼辣眼睛,她赶紧洒出迷粉,让所有人昏睡过去。 牧野丞相身子一沉,倒在歌姬的腿上。 安锦舒现身,施展花蚕丝往他神识中探去,抽丝剥茧寻找有关和亲使团的记忆,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线索。 她看到,那天和亲使团抵达上京,由牧野丞相相迎。 昭愿公主被迎入宫中。 而皇帝生病,不能亲自出面设国宴款待,就由牧野丞相先在府中设私宴款待,等皇帝病好后,再许他们觐见。 和亲使团诸人虽感到不满,但牧野丞相没有怠慢他们,宴会奢靡与今夜的水榭歌台不分上下。 推杯换盏之际,众人皆尽兴。 然而变故就在一瞬间,等所有人喝的大醉后,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带刀护卫,将和亲使团齐齐拿下。 使团中不乏有武官将士,但酒菜里被提前做了手脚,他们连起身都做不到。 礼部司官拼尽全力推倒酒桌,厉声指责,“尔等蛮夷竖子,是想再挑起战争不成!” 牧野丞相笑得阴险狡诈,“全部扣押!” 第九十七章 暴露,陷入险境 和亲使团中计,任人宰割。 带刀侍卫将他们押解下去。 这段牧野丞相的回忆里,安锦舒只看到了和亲使团遭遇变故,但并不清楚他们到底被关在哪里,她只得快速催动花蚕丝,继续寻找。 无数画面不断后退,安锦舒终于在众多的记忆中找到了。 画面定格在一处宫殿中,牧野丞相跪在下首,听皇帝示下。 “必须让和亲使团有去无回!” 牧野丞相为了稳妥期间,提议道:“胤朝那边若是见到和亲使团迟迟没有动静,也没有来往书信,必定会生疑,要不先扣押他们,留着半条命,和胤朝斡旋,争取时间。” 皇帝思索片刻后,“也好。” 他们选定了一处秘密的地牢,位于地下不见天日,绝不会泄露半点风声。 皇帝决定,“就把和亲使团关在城郊的那处地牢。” 牧野丞相附议,“那处山洞地势险要,绝对万无一失。” 突然间,花蚕丝不受控制疯狂抖动,画面开始如镜像般崩塌,支离破碎,安锦舒心下微凛,集中经历稳住心绪,并迅速抽回花蚕丝。 然而她动作再快也来不及了。 身后的大门被重重撞开,从安锦舒的背后袭来魔气,重重一击,她猛地吐出一口血,却顾不得偷袭她的魔物,撑着全力将牧野丞相身体里的花蚕丝抽出。 若是花蚕丝在牧野丞相的体内断掉,后果可想而知。 安锦舒自知暴露,她索性不再隐藏仙力,旋身避开第二击,手中的花蚕丝化成无数飞刀,往那魔物面门袭去。 国师手腕翻转,飞刀顿时调转矛头,全部冲安锦舒而去。 她瞳孔骤缩,堪堪躲过。 他们过招时,凌厉的力量将阁内红纱全部扯成碎片,宛若血雨般纷纷落下。 一魔一仙,左右对立。 国师笑得邪魅狂妄。 安锦舒忍着胸口的剧痛,眼神坚毅,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区区散仙,不自量力。” 以国师的魔力,弄死安锦舒,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你为魔物,私自启用禁术,妄想祸乱凡界,定要遭天雷诛灭,挫骨扬灰!”安锦舒咬着牙,恨恨道。 国师笑声肆意,他把玩着扳指,眼眸愈发幽深,这个女仙真是有趣,成功挑起他的兴致。 “别一口一个魔物,我有名字,修染。” 安锦舒冷声道:“魔物!” 修染并不恼,反而他很有闲情雅致,逗弄着落在他手心里的猎物。 “以你散仙身份下凡,是来做主神的?不当个泥像在庙里好好待着,谁借给你的胆子,敢来招惹我?” 安锦舒义正言辞的开口,“除魔,乃每个为仙者的本分,我绝不会任你为乱世间。” 修染摸了摸下巴,可惜如此美仙,脑子却是不好使的。 杀了她,他难得有兴致,竟有些不舍得。 不如…… 他眼眸中折射出兴奋的光芒,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来回游走,“我还没尝过女仙的滋味,想来应该也不差。” 安锦舒积攒仙力,做殊死一搏,“宁可杀不可辱。” 而修染不过抬手之间,就轻易化解没,三脚猫的本事,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是个刺玫瑰啊,带劲,够味。” 他架起魔障,一步步靠近安锦舒,她的攻击被他身上的魔障全部化解。 修染将魔气侵入安锦舒的身体里,她很快就觉得浑身无力,使不出半分仙力,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安锦舒撑着身子,一点点往后退,眼眸里尽是惊惧之色。 修染饶有兴味的看着猎物,做最后的挣扎,然后蹲下身,与她充满害怕的视线对上,嘴角的笑容愈发深了,“别怕,我又不会杀你,顶多把你吃了。” 安锦舒身子轻颤,倔强的咬着牙不肯向魔物妥协。 修染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体内兴奋的因子在疯狂跳动,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心境,虽然陌生但也新奇。 “乖。”修染声音放轻,难得的去哄人,不过是想让她放松,别对他太抵触。 安锦舒却张口咬向他的手,用尽全力。 修染吃痛,迅速将手缩了回来,他仅有的耐心都被抹平,反而愤怒占据上风,他反手甩了安锦舒一巴掌。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本想做怜花惜玉的主,既然她不配合,那就别怪他用强,狠狠弄疼她了。 修染扯着安锦舒胳膊,将她从地上抱起,打算换个地方时,然而就在此刻,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仙力。 修染眼中顿生嗜血之色。 下一秒,他手中的女仙就被夺了去。 季玄羽抱着安锦舒现身阁内。 修染没想到今夜竟有意外之喜,他活动着筋骨,“羽殿,别来无恙啊。” 季玄羽冷冷的勾起唇角,“厄疫魔,看来你身上的伤,恢复差不多了么。” 修染一想到,当初被他打散,四分五裂的逃到凡界,昼夜不歇的补魂,才将将重新化形,修染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季玄羽将安锦舒交给一同跟来的狸月。 随后,他负手而立,言语嘲弄的开口,“怎么,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跑出来蹦跶,就不怕这次本殿让你灰飞烟灭么!” 修染双手凝聚魔气,整个魔被阴影笼罩。 狸月和夜赫都感受到了强烈的难受,他们面前这个魔物,强大到拥有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季玄羽转身叮嘱他们,“带着锦舒先走。” 狸月和夜赫不能让羽殿独自留下,齐声说道:“那魔物厉害,我们愿做副手,助羽殿一臂之力。” 他们心意季玄羽领了,但不能让他们犯险,除魔本来就是仙界的事。 “你们在这就是当炮灰的,我又不是斗不过他,保证好你们和锦舒的安全,去驿站,等我回来。” 夜赫见羽殿执意如此,他们只好妥协。 狸月还想再说什么,夜赫扯了扯她的袖子,道:“我们在这帮不上忙,只会让羽殿分心,还得照看我们,先带着锦舒仙子走。” 狸月答应,扶着安锦舒,随着夜赫立即消失。 季玄羽脚尖轻点,腾空而起,召来轩辕剑,飞向丞相府上空,他催动仙力将所有人陷入沉睡中。 修染紧逼而上。 两个宿敌再遇,一场厮杀已注定。 第九十八章 再战,不分伯仲 狸月和夜赫没有走出去多远,就看到本来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突然划过阵阵流星,伴随着道道惊雷之声,将整个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刺眼的光芒中,一黑一白的光影不断过招,缠斗在一起。 夜赫和狸月不免忧心忡忡,锦舒仙子也身受重伤,他们谨记羽殿吩咐,不做耽搁回到驿站。 狸月将锦舒仙子放在床榻上,彻夜守在她身边。 夜赫抱剑,神情肃穆的站在窗边,他们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直到天光大亮。 一直沉寂的房内,发出轻微的响动,两妖警惕的站起身。 季玄羽的身形显现。 两妖齐齐松了口气,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夜赫看到羽殿衣衫上的血迹,他担忧的问,“羽殿,你受伤了?” 季玄羽微微闪身,示意他没事,“就蹭了点皮而已。” 他看向安锦舒,狸月赶紧起身腾出了位置。 “锦舒仙子一直昏睡不醒,我们又不敢妄动,我快担心死了。” 季玄羽将手搭在安锦舒的脉搏上,闭目沉吟片刻。 “魔气侵入了她的体内,将她仙力封存,好在没有造成实际上的伤害,只能等她体内自行排除掉魔气,这段时间里她与凡人无异。” 安锦舒体内有了股陌生的魔气,他的仙力若进入,强行将魔气排除出去,反而会对她的体内造成二次伤害。 季玄羽偶然见过安锦舒惊人的恢复能力,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狸月和夜赫眉头紧锁,他们都没有想到,那个魔物竟然会那么厉害,足以和羽殿较量。 季玄羽和他们说了有关厄疫魔事情的来龙去脉。 “六道中,贪嗔痴恨爱恶欲七罪汇聚,孕育出厄疫魔,我欲在他初化形时除去,但还是低估了他的厉害,初战两败俱伤。” 季玄羽回忆起过往。 “厄疫魔只留一丝残魂,藏于凡间,凡人身上有更多的七罪,能够滋养他,短时间强大起来,我也重伤落入凡间。” 狸月第一次见到羽殿时在玉相城的荒山上,她随即串联起来,“你昏迷不醒,被大姐发现,然后……” 狸月不好意思提起那段,不知天高地厚调戏羽殿的过往,直接带过,“我们姐妹,就遇到了锦舒仙子,是她救了你。” 季玄羽点点头。 “这次我们再交手,我的仙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厄疫魔的旧伤也没养好,算是又打了个平手,都没从对方身上讨了便宜,不过。” 季玄羽话锋一转,感到疑惑,“厄疫魔好似不想多恋战,天亮前先跑了。” 按着季玄羽万年来征战六界,总结出来的一套经验。 妖狡诈,魔凶横。 妖若是遇到敌手打不过,多半会诈降,然后再趁敌手不注意偷袭,放阴招,而魔遇到敌手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厄疫魔此次行为,的确与季玄羽之前和他交手来看,显得极为的不正常。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此次,他们不能轻敌。 具体在丞相府中发生了什么,只有安锦舒知道,他们现在能做的,是等她醒来,再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翌日,深夜。 安锦睡了许久,意识纷乱时,不断有梦魇侵袭着,她睡得极不安稳,发出轻轻的呓语声,额头渗出汗珠。 季玄羽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用帕子擦去她的汗珠。 直到,安锦舒从梦魇中挣扎醒来,她倏地睁开双眼,大口喘着粗气。 季玄羽看到她受惊的模样,安慰道:“怎么了?别怕,我在这。” 安锦舒回过神,她身体颤抖着,扑在季玄羽的怀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狸月和夜赫也听到动静,飞速开门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后,他们立刻转过身,脚底抹油溜走了。 等安锦舒情绪平复,她疲惫的揉了揉眉宇,开口,“牧野丞相受皇帝指使,设鸿门宴将和亲使团扣下,将他们秘密关押。” “具体位置我不清楚,但大体方向还是有的,城郊外山洞中,据说地势险要,估计在高处山脊中,我们可以去寻寻看。” 季玄羽记下了。 安锦舒回想起那个强大的魔物,仍是心有余悸,“对了,厄疫魔化身陈国国师。” 此话出,让狸月和夜赫倍感惊愕。 国师的地位在陈国百姓心中,是比皇帝还要高的存在,他能呼风唤雨,能医治得了重症的病人,百姓们将他信奉成神,颇得民望和人心。 而这么个对国家举足轻重的国师,竟然是厄疫魔所化,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季玄羽想定,“夜赫,你先和我去城郊的山上,看看能不能找到和亲使团,狸月你留下照顾师父。” 夜赫和狸月称是。 他们离开后,狸月扶着安锦舒躺下,关切的说道:“锦舒仙子不用操心了,一切还有季公子呢,你先养好伤。” 安锦舒虚弱的点头。 她向狸月询问,她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还有我是怎么回来的?” 狸月将那晚的事情,半真半假的说与锦舒仙子听,“你之前埋在季公子手腕里的花蚕丝突然变得滚烫,季公子知道你出事后,就立马赶到丞相府了。” “就看到厄疫魔对把你打成重伤,季公子拼了全力把你救了出来。” 她把羽殿和厄疫魔打架的事情给隐瞒了,毕竟羽殿暂时还不想让锦舒仙子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她和夜赫都在配合。 安锦舒垂下眼帘,“原来如此。” 狸月细心的掖了掖锦舒仙子的被角,嘱咐道:“你刚醒还受着伤呢,就别操心太多的事了,夜赫虽说平日里吊儿郎当惯了,但是关键时候还是比较靠得住的,他能保护好季公子。” 安锦舒勉强的笑了笑,她哪里能不忧心,整个陈国都被厄疫魔摆弄于股掌之间,而他们加起来,都不是那个魔物的对手。 得从长计议啊。 狸月倒了杯温茶,递给锦舒仙子,“你先润润嗓子。” 安锦舒刚喝一口,就听到咚咚撞墙的声音,狸月面色微变。 安锦舒问,“怎么了?” 狸月回道:“锦舒仙子弄晕的那两个女人,从昨天就醒了,一直闹腾个不断,这才离开多会功夫,又闹开了。” 锦舒仙子没醒,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人,就拖到了现在。 安锦舒喝完茶后,让狸月扶着她起来,去隔壁房间里看看,真正的颜玉和她丫鬟。 第九十九章 骤变,风声鹤唳 安锦舒和狸月刚进门,迎面就被人淬了一口浓痰。 狸月可不惯着臭毛病,用衣袖挡开,催动一点妖力,甩在始作俑者的脸上。 此时的颜玉狼狈不堪,脸上的妆容全被哭花了,衣衫皱皱巴巴的贴在身上,她见到安锦舒出现,就仿佛看到了仇人,目光凶狠到能杀人。 安锦舒不理会颜玉憎恨的目光,她体力太虚弱了,先坐在椅子上。 她轻声说道:“我需要混进丞相府做件事,所以顶替了你,对不起。” 颜玉恶狠狠的瞪着她,嘴里不停的吼道:“我要报官,我要报官!把你这个贱人抓起来!” 丫鬟看着发狂的主子,默默挪动了下位置,离她远一点。 现在哪里是逞口舌之争的时候,能不被灭口,全须全尾的出了这门,都算是烧高香了,丫鬟是个聪明的,她立马开口表明立场。 “这位姑娘,你平白无故背了两条人命,实在是不值当,你放我出去把,我保证守口如瓶,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我发毒誓!” 丫鬟当即跪下,满脸真挚的竖起三指,指天为誓道:“我若往外吐露关于姑娘的一个字,定让我舌头生疮,全身溃烂而死!” 颜玉震惊的看向丫鬟,她破口大骂,“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他们全该报官府,妄图危害丞相府,理应拖到菜市口,问斩。” 丫鬟此刻万分清醒,她理智的说道:“小姐你长点脑子,你先有命能从这里出去,才能去和牧野丞相邀功。” 都什么时候了,颜玉还在做一步登天的美梦。 颜玉惊魂未定的瘫坐在地,她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起来。 安锦舒没有多少力气,听两人斗嘴吵嚷,她道:“颜玉你已经脱离了奴籍,以后都不用再回舞坊,卖艺为生,至于你。” 安锦舒将视线挪向丫鬟,“你和颜玉一起消失的,坊主也放了你的身契,你也自由了。” 闻言,两人满脸震惊,她们没有听错,居然脱离了奴籍? “真的?”颜玉不敢置信的又再追问一遍。 安锦舒平静的点头,“真的。” 安锦舒让狸月给她们松绑。 颜玉和丫鬟相拥而泣,突然获得的自由身,让她们都感到无与伦比的高兴,激动不已。 以前她们想有自由身,那是多么遥不可及,拼命的想攒银钱给自己赎身,没想到如今说自由就自由了。 天下的喜讯降临在她们头上,高兴之余,颜玉作势就要给安锦舒跪下,磕头好好谢过。 安锦舒紧忙拉住了她,“不用谢我,你们出去好好的过日子便是。” 颜玉也保证道:“请姑娘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我们马上离开国都,换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生活。” 她们能脱离苦海,想与过去彻底斩断,在国都中认识的人和熟客太多,她们不愿再有什么瓜葛。 安锦舒让狸月送她们离开,借这个理由支开狸月。 她慢吞吞回到隔壁屋子,坐在床榻上,无数花蚕丝从她的指尖中飞出,藤蔓缠绕间,结成一朵朵洁白的小花。 纵然安锦舒的恢复力很强,但也硬生生的受了厄疫魔的一记重击,急于求成反而会使身体情况更加糟糕。 她苦笑的说道:“看来只能靠时间恢复了。” 皇宫之下,地底深渊,万物成冰。 修染回到老巢,他在和羽殿交手时,身上也挂了彩,比羽殿受伤要严重的多。 在上一场大战中,他尚未修养过来,之前又将体内的许多魔力,分给在玉琅城布下的暗棋鹰王,没成想鹰王羽翼丰满,脱离了他的掌控,一招棋废。 好在他布局两处,他身处陈国国都,施炼魔之术,等时机成熟,炼成之日他便能将凡界,变成第二个魔界! 想到这里,修染阴郁的面色渐渐有所好转。 不过有件事,他感到万分困惑,羽殿仙力至今没有恢复完全,是因在凡界的缘故,没有充盈仙气滋养。 那么羽殿既然知道凡界不有利于修养,那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因为他?羽殿完全可以等伤养好后再下凡,与他再战。 究竟是什么东西,绊住了羽殿? 修染要弄清楚。 洞穴正中间,放置着一个冰棺,八道冰链穿透而过,将冰棺悬浮在半空中。 修染飞身而上,看到保存完整的陈国太子尸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伸出手抚摸着太子面庞,眼眸中的光忽明忽暗,赞叹着,“真是一个炼魔的上等容器呢。” 太子仍定格在死亡的那一瞬,双眼空洞的瞪着,死不瞑目,而胸膛处被挖出了一个大口子,心脏被完全掏空了出来。 而取代心脏的是颗晶莹剔透,散发着五彩光芒的花。 修染计划半个月后,星象大变,七星连珠之际,取胤朝昭愿公主的心,放入陈国太子的胸膛。 “人皇之子和人皇之女的结合,那个画面一定会很美。” 修染眼中闪过奇异的光,勾起病态的笑容,他已经很迫不及待了呢。 国都,驿站内 太阳落山之际,季玄羽和夜赫匆匆赶回,他们面色很是难看。 安锦舒不由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和亲使团的人全部死了,尸体被整齐排列,横放在城郊,死状特别的惨。”夜赫气愤的抡起拳头,砸向墙壁,以泄心中窝囊的火气。 安锦舒震惊的坐直身子,“怎么会是这样?” 季玄羽脸色有些暗沉,说道:“陈国国师在听闻和亲使团遇刺,当即展开调查,言明和亲使团并不在指定客栈下榻,最后给出结论,他们是被山匪劫杀,谋财害命。” 陈国竟然给出如此荒谬的借口,他们将错归结于和亲使团私自寻找住处,那就不再受陈国庇佑,所以死了,也不关陈国的事。 安锦舒气得心口疼,她很是自责的说着,“都怪我,要不是我打草惊蛇,胤朝的和亲使团就不会死了。” 第一百章 惨淡,全城通缉 季玄羽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不要往自己身上归拢,陈国本来就不想让他们活着离开国都,你是为了来救他们,所以陈国提前下手了。” 胤朝的和亲使团被山匪谋害,横尸街头,这件事一出,别说胤朝人不信了,就连陈国自己人都觉得是国师动的手。 陈国与胤朝的这次战争,不仅大败而归,太子的命也折了进去。 陈国上下一片惨淡。 而他们虽在战争中败了,但胤朝却像陈国妥协低头,送来和亲公主,嫁给太子的牌位,而国师的态度更为强硬,根本没把和亲当回事,使者说斩就斩。 这无疑让陈国子民扬眉吐气,但同时也加剧了两国人中的矛盾。 事发一天,除了国师让官兵们贴了公告,冠冕堂皇的说了下死因之后,陈国再无人出面,就连假惺惺的缅怀,都懒得做戏。 “在国都在生意的胤朝人,集资买了最名贵的棺材,收敛了和亲使团的尸骨,更有血腥的胤朝人堵在官府门前讨个说话,结果带头闹事的人被抓了起来。” 夜赫将外面的情况告诉了她们。 安锦舒受伤在驿站将养,狸月陪在她身边,都没有出过门,狸月倒是听过驿站吵嚷过一段时间。 狸月想起来,在锦舒仙子熟睡的时候,有官兵来过驿站。 “他们特别的凶,挨个房间查有没有胤朝人,之前和夜赫喝酒的那两个大汉,不过就是跟官兵呛了两句,就被抓走了。” 狸月虽然弄不清什么情况,但她很机灵,“我将通行证上的胤朝人三个字,用术法抹去,换成了陈国人,这才有惊无险的混过去。” “你做对了,因为胤朝人闹事,官兵大肆抓捕,牵连到许多无辜的人,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只得反抗,然后又被抓,现在满城风雨,风声鹤唳。” 夜赫真是又气又急。 安锦舒也着急上火,“陈国的态度,以及这事态发展,是想胤朝彻底撕破脸皮,再来一场大战么?” 战事若起,又有多少无辜子民将丧身在战火中,。 之前那场战争,已经损耗了两国的国力,陈国有厄疫魔坐阵,可胤朝再经不起折腾了。 季玄羽冷静分析道:“陈国手里唯一的王牌是厄疫魔,而他现在用禁术炼魔,所有问题的根源源于他,我们先要解决掉他。” 狸月和夜赫也附议。 事态已经往最严重的方向发展,他们能做的是想办法力挽狂澜。 安锦舒本就身上有伤,强撑着精神,又听到不好的消息,她心力交瘁之下,胸口越来越疼了,脸色变得惨白。 季玄羽看在眼里,悄然施展仙术,先让她睡过去。 “驿站里有人或多或少的知道我们胤朝人的身份,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先换个住处。” 夜赫先去外面雇马车。 季玄羽抱着安锦舒上了马车,离开驿站。 就当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官兵带着画像冲进驿站,惊惧不已的驿站小二认出了他们一行人,并指出他们消失的路方向。 满城开始分发张贴季玄羽他们的画像,言明他们就是杀害和亲使团的凶手,关闭城门,全城通缉。 而季玄羽他们尚未知情。 外面街上更是乱糟糟的,持刀的官兵们横冲直撞,搜索着每寸土地,就连砖头缝都不放过,所有百姓们纷纷躲避,一时间乌烟瘴气,人仰马翻。 季玄羽见到官兵们手里在拿着一沓子画像,像是在搜罗什么人,他动动指尖,几张画像就从他们手里飞进了马车。 夜赫和狸月定睛一看,惊呼,“这不就是我们么!” 画像下面还附上了一行小字,这四人是杀害和亲使团的凶手,提供线索者重重有赏。 夜赫顿时火冒三丈,“好个厄疫魔,抓不到我们,也得恶心恶心我们。” 他们会仙术妖术,随便易容个样貌,凡人也看不出来,更何况就算找到他们了,随便个遁地术和隐身术都能离开。 季玄羽将画像化为飞灰,轻笑出声,“既然编了个被山匪所杀的借口,总得有背锅的,我们就是现成的。” 季玄羽心想,看这情景,住客栈是很麻烦了,时不时会有官兵来盘问,并不利于安锦舒的修养,他想定,“我们买个宅子住下来。” 他们用易容术改变样貌后,驾着马车在城中寻了一圈,找了个巷子尽头的一处小宅院,院子虽小,但此处幽静且不起眼,是最适合不过暂居之地。 他们中有凡界货币的也只有夜赫了,他掏钱买下。 季玄羽留下陪着安锦舒,夜赫和狸月出门买被褥和生活所需用品。 安锦舒沉沉睡着,季玄羽环顾院落,又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目光变得柔和,其中参杂着一丝不宜察觉的深情。 因着官兵在城中大肆搜捕的缘故,许多店大白天的都已经关门歇业了,所以狸月和夜赫并没有买太过东西回来,只买了床褥和茶具,这种需要立马能用到的物件。 安顿好后,季玄羽撤去昏睡诀,安锦舒渐渐醒来,她睁眼已经到了陌生的地方,但很快她就适应了下来。 因小院不大,只有两个屋子。 季玄羽为了方便照顾安锦舒,他们睡了一间。 而剩下那间,夜赫死皮赖脸的想挤进去,被狸月挡在门外,“你个大男人还好意思跟我抢地方睡?” 夜赫狐狸眼中满是委屈,“这个宅子是我买的,我却现在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狸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想了片刻后,妥协的让出路,放他进来。 夜赫扑向床榻,舒服的打了个滚,狸月抱起放在桌子上的被褥,往屋外走去,夜赫见状赶紧起身相拦,“你要去哪?” 狸月耸耸肩,“我去正厅睡去。” 夜赫道:“不行,你就在这哪也不许去。” 狸月白了他一眼,“是你说要睡屋里的,怎么又不睡了?” 夜赫想的是,“咱俩睡一屋。” 狸月挥起右拳,呲牙道:“滚!” 最后,在一番友好的交流过后,夜赫头上顶着大包,怀里抱着被褥,被撵出了屋子。? 第一百零一章 征兵,人心惶惶 胤朝和亲使团暴毙于陈国国都,而陈皇给出的事件调查是死于山匪打劫,并清理国都内胤朝商人,一时间全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不仅是胤朝商人,只要是与胤朝人通商,婚嫁的陈国子民,也被卷入这场纷争的清洗中,其事态逐渐往陈国全国扩散。 无数胤朝人举家,以流亡的方式离开陈国。 这种局面之下,胤皇无法再作壁上观,拟旨命十万大军立即开拔两国边境,时刻做好迎战准备,两国刚签订的和平友好协约,终是沦为废纸。 陈皇也立刻做出迎战准备。 季玄羽和安锦舒站在国都城门前,看着官兵张贴征兵的告示。 “凡事家中年满十六岁,家中有兄弟者,限三日之内立即去东大营报道入伍,若有隐瞒不从者,连坐。” 此话出,围观的老百姓们怨声载道。 可他们无法改变两国交战的结局。 混迹在人群中的安锦舒,眼神黯了下去,怅然道:“两国开战,大肆兴兵,这百姓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啊。” 据他们所知,上一场战争,对伤亡士兵的抚恤金还没有完全发放下去,现在又要征兵。 战争,是两国百姓都不愿面对的。 季玄羽拉着安锦舒的手,走出人群。 灰暗暗的天空,乌云笼罩,空气中莫名充斥着压抑的气息,街上行人低头匆匆走过,大多数带着愁云惨淡的面色。 “瞧着天色,像是要下雨,我们先回去。” 回到院子里。 狸月冷着张脸,夜赫在小心翼翼赔着不是。 瞧着情景,他们应该又是吵架了。 可安锦舒和季玄羽都见怪不怪了,他们两个就像是欢喜冤家,一句不合就能吵上半天。 夜赫见到季玄羽,正了正神色说道:“我们都一致觉得,昭愿公主在陈国皇宫中的可能性最大么。” “巧的是,我在宫中有位相识百年的故妖,兴许能派上用场。” 季玄羽挑了挑眉,“女妖?” 狸月冷哼一声,气冲冲的往屋子里走,反手将门重重摔上。 夜赫挠了挠头发,道:“约摸十多年前,她与陈国皇帝相遇,她尝遍百草,放弃为所有道行,放弃长生不老的妖身,终是变成了个人。” 安锦舒很有兴致的听着,这原都是在茶馆戏本子里的故事,没想到艺术来源于生活,她惊叹于,“这世间竟真有如此痴情的妖?” 夜赫言语间带着迟疑,“说来自从她入宫为妃后,我与她也多年未见,也不知她愿不愿意帮忙?” 季玄羽思考片刻后,道:“既然她这么爱陈国皇帝的话,只要我们稍加透露,陈国皇宫宫中危险的处境,她很大概率会帮。” 那位女妖深处后宫,他们得想办法进宫。 安锦舒决定,“我和夜赫入宫,去找那位女妖。” 对于上次在丞相府发生的变故,季玄羽仍心有余悸,他犹豫道:“皇宫是离厄疫魔最近的地方,你们若是遇到危险,恐难全身而退。” 安锦舒淡淡的笑了,“凡界有句俗话,我觉得破有几分道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见季玄羽还是不放心,安锦舒又劝道:“我的伤已经养得七七八八了,你的身上有花蚕丝,我就算身处险境,也不会怕。” 因为季玄羽给她带来了足够的安全感,他总会在她有危险的时候,护她平安。 安锦舒隐隐觉得,季玄羽的身份,并非只是简简单单的修道之人,但她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 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去主动追问。 季玄羽见安锦舒执意如此,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眼下救出昭愿公主,已迫在眉睫,耽误一天就会多一分风险。 厄疫魔施展的整个邪恶计划,是以她为核心,只要昭愿公主不在厄疫魔之手,那么局势就会明朗很多。 季玄羽松口同意,“你们入宫找昭愿公主的下落,我与狸月救祁渊。” 死去的和亲使团人里,安锦舒和季玄羽特意留心查看过,没有祁渊,说明他现在还活着,但处境也好不到哪去。 两仙两妖分头行动。 夜赫善交际,混迹几个酒楼赌坊,在不断挥霍撒钱后,他结实了个皇商,很快混成了酒肉朋友,在皇商那里打听出来。 每月十三,会有宫人来皇商的绸缎庄采办,选定后便成车的往宫中拉,现下最时行的绸缎料子,再由宫中秀坊做成成衣。 夜赫与安锦舒计划,瞅准时机弄晕两个宫人,乔装入宫。 很快,三日已过,已到十三。 夜赫和安锦舒以客人名义,进入绸缎庄,挑选料子。 皇商看到夜赫来,上前迎接,寒暄道:“夜赫老弟,来此有何贵干啊?” 夜赫抱拳,笑道:“我与夫人说,张兄这里的绸缎料子,乃上呈精品,这不夫人让我带着她来选选。” 皇商做了个请的手势,有些为难的开口,“今日我忙的很,就不能陪着夜赫老弟了,你和夫人尽管挑,我一定给个最低价。” 夜赫兴高采烈的答应下,“好咧。” 皇商转身去后院忙了。 安锦舒一边装作看料子,一边分心观察动静和情况,今日店里的人不多,伙计也只有三三两两。 夜赫有些沉不住气,低声和锦舒仙子说,“怎么不见有宫中人?” 安锦舒示意他稍安勿躁,“可能还不到时辰,或许宫里来人不会出现在店里,他们贵为上宾,不会与我们这种寻常客人一样。” 闻言,夜赫安下心,继续等候时机。 夜赫的狐狸耳朵尖,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外面街上,有马车轮子压过青石板的轱辘声,但没有在店门前停驻,而是往巷子里更深处驰去。 “有好几辆马车,同时往东北方向去了。” 一辆马车并不稀奇,但好几辆的话,有可能就是宫里人。 安锦舒瞥了眼店里的东北方向,那里有个小门,正是皇商消失的地方,她收回视线,又挑了两匹料子,让夜赫去结账后,他们离开。 “捏个隐身决,跟我走。” 夜赫听从。 安锦舒和夜赫隐身往巷子深处而去。 第一百零二章 乔装,混入皇宫 好几辆马车将巷子堵的水泄不通,安锦舒注意到马车壁上都挂着宫牌,显然是宫里人无异了。 等他们走到尽头,有个铁门拦住了去路。 安锦舒和夜赫穿墙而过,里面的情景,果然与他们预料的一样。 皇商在尽兴招待宫里的贵人,有个年纪稍老的嬷嬷端坐着,皇商弯着腰端茶送水,满脸的奉承之色。 院内堆着许多架子,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玲珑绸缎,各色纷呈,目不暇接。 十几个宫女和太监穿梭其中挑选,时不时将选定好的绸缎料子,捧给嬷嬷过目掌眼,嬷嬷若是点头便留下,摇头就放回原位。 嬷嬷一连摇头否了几个,脸色不是很好。 挑绸缎料子的宫女太监们,更加小心翼翼选了,生怕再不让嬷嬷满意,那就是他们眼力见不行,办事不力。 嬷嬷叹了口气,将茶杯重重放下,发出沉闷的脆响。 皇商被吓得一激灵。 嬷嬷语气不耐的开口,带着几缕讥讽意味,“这年头真是越来越不济了,我放眼这么瞧去,没有几个好货色。” 皇商在心里大骂嬷嬷老眼昏花,狗眼不识好货。 可他表面仍是赔着笑脸,毕恭毕敬的回话,“这形势政策一年一变,我们底下的平头百姓们也只有顺应不是。” 皇商虽没直说,是因陈国出的政策,全国上下逮捕胤朝商人,而直接导致现在世面上,流通好的绸缎面料紧俏且昂贵,已无法再与鼎盛之时相比了。 嬷嬷没料想皇商竟与她顶嘴,她怒目圆睁,拍着桌子训斥道:“你家祖上几代都经营绸缎整庄,百年累积,你总该有套自己的经营理论。” 皇商低眉顺眼的称是,又重新让下人换了新茶盏过来。 其实他心里早就骂嬷嬷祖宗十八代了。 谁不知道,陈国先天的地理气候因素,很难养活桑树,丝绸业常年滞后发展缓慢,过度依赖胤朝来的商人贩卖所得。 就连皇宫里都找不出几个出色的绣娘,但皇上又不能直接下令,去胤朝人手里买,还不是依靠国都的绸缎商,从胤朝商人手里购买后,再加工送往宫里。 这是个很完美的产业链,但如今皇帝圣旨一下,打破了这个平衡。 嬷嬷这边还在选着绸缎料子。 而有个小宫女面露急色,她悄悄躲在被绸缎盖住的架子后面,很难受的捂着肚子,她偷偷探出个脑袋,看嬷嬷注意力都在绸缎上。 小宫女蹑手蹑脚的贴着墙边,溜了出去。 有个太监注意到小宫女离开,他也壮着胆子跟着离开。 安锦舒和夜赫正愁没有合适的下手时机,见二人走后,他们对视一眼快速跟上。 小巷不远处,就有个公用的茅厕,宫里的两人先后钻了进去。 安锦舒和夜赫在外面等,不一会功夫,小宫女先走了出来,夜赫照着她脖颈,劈了个手刀,小宫女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被安锦舒及时抱住,往无人的角落拖去。 安锦舒将衣服对换,这会子夜赫也解决了太监,换好衣服后,夜赫掏出易容药水抹在脸上,化成他们的样子。 安锦舒将这里的消息,传给季玄羽,让他将二人处理妥当。 她嘱咐夜赫,“将身上妖气封锁,我们入宫之后,就不能再用法术了,免得让厄疫魔察觉到,打草惊蛇。” 夜赫自然清楚。 安锦舒和夜赫很快回到后院。 而这时布料也选得七七八八了。 嬷嬷起身,吩咐宫人们将绸缎料子都装在马车里,随即动身回宫。 三辆马车是拉绸缎料子的,三辆是拉人的,嬷嬷一个人占了一个马车,宫女和太监们分别挤在另两个马车里。 车轮滚动,疾驰而去。 安锦舒与宫女们身子贴着身子,低头坐在马车里,见没有人说话,她也不敢四处张望。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宫女和太监们鱼贯而出。 嬷嬷在亮出宫牌后,值守的侍卫们在检查完马车之后放行。 宫女和太监们分列两侧,低头走在漫长的宫道上,高耸的红瓦宫墙,寒鸦成群结队的飞过,处处泛着森然之意,阳光都难倾泻而入。 这是安锦舒自下凡以来,头一次见到凡界的皇宫,好奇之外,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凡界的茶馆里,对着皇宫奢华富丽极尽渲染,而她真正置身其中时,却觉得只不过是个精致的牢笼罢了。 宫道尽头,又是一角侧门。 在这里马车停驻,不能继续向前,太监和宫女们将绸缎料子从马车里搬出,都捧在怀里。 过了侧门后,里面就是真正的后宫。 无数九曲连廊,伴着山水缠绕着,因着陈国气候常年寒冷,许多花草树木不宜生活,只能种些梅花松树点缀,才显得没那么光秃。 有宫人来回穿梭其中,他们默不作声的做着手中活计,有条不紊。 走了快一个时辰,还没有停下,安锦舒的手和脚都快累酸了,苦苦坚持着。 而在他们穿过连廊拐角时,迎面撞上了个坐着轿撵,衣着华丽的女人,安锦舒瞧着那人装扮,应该是宫中妃嫔。 嬷嬷跪下叩首,“见过贵妃娘娘。” 安锦舒随着人群跪下,齐声唤道:“见过贵妃娘娘。” 她趁机活动了下酸涩的手腕。 贵妃的轿撵走过,他们起身走出去没多远,然而贵妃的轿撵又追了过去。 嬷嬷带着身后的人,又赶紧跪了下去。 轿撵停在他们身边,嬷嬷见状低声问道:“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端坐之上的贵妃,葱玉的指尖撑着额头,脸上露出饶有兴味的笑容,她扬了扬下颚,“你,对,就是那个捧着并蒂合欢花式样的小太监,往前来。” 安锦舒心头一跳,被贵妃指名的那个小太监,不就是夜赫么。 夜赫手里捧着丝绸段子,走到贵妃身边。 贵妃抬手翻着布料,可一双杏花眼盯着夜赫的脸没有移开半分,她愉悦的笑着,“本宫还以为看走了眼,不成想还真是匹相熟的布料呢。” 第一百零三章 旧识,一眼认出 贵妃娘娘话里有话,嬷嬷琢磨不透,但也得硬着头皮回话,“贵妃娘娘慧眼如炬,这是奴婢刚从皇庄里带回来的,这匹并蒂合欢的式样,是这批所有绸缎里头,最好看的。” “娘娘若是穿在身上,定衬得您光彩夺目,雍容华贵。” 刚刚在宫外趾高气扬的嬷嬷,进了宫就是个奴才,更何况这位贵妃娘娘宠冠后宫,得皇上专宠十几年不衰,又有统领六宫之权。 只可惜她出身民间,身份不高,入宫这么多年,也没有为皇上诞下子嗣,如若不然,早已问鼎后位。 贵妃娇媚开口,“本宫有件类似的衣裳,以前倒是欢喜的紧,可惜丢失了,今日没想到还能再遇上。” 一直没有开口的夜赫,突然抬起狭长的狐狸眼,透着几分光彩琉璃,他嗓音深沉,“这料子能让贵妃娘娘看中,也是它的福气。” 他的话,逗得贵妃娘娘笑容愈发深了。 贵妃附和着,“很好。” 夜赫趁势又说道:“这批绸缎料子中,还有一件也很是出挑。” 贵妃不由好奇,“哦?” 夜赫看向安锦舒,收到他的眼神后,安锦舒上前走到他们身边,将手上的绸缎料子举过头顶。 夜赫不会轻而易举冒头,他和贵妃的话中都意有所指,她虽不清楚,但她会配合好夜赫的行为和举动。 “贵妃娘娘别看这料子肃静,只有翠玉点缀,但有句诗词说的好,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翠玉高洁清冷,衬得娘娘别有一番风韵。” 贵妃含笑点头。 随即,她漫不经心的吩咐道:“你们两个将这绸缎料子,送到朝凤宫。” 嬷嬷开口,“要不要奴婢跟着,为贵妃娘娘量体裁衣?” 贵妃蹙眉,面露一丝不悦,“嬷嬷刚从外面采办回来,想着应有许多事情要忙,本宫若是耽误嬷嬷时间,宫里别的姐妹们没有得到新衣,可不得来找本宫?” 贵妃扫了眼安锦舒,指着她道:“本宫瞧着这个宫女挺伶俐的,她跟着便是。” 嬷嬷自知失言,连忙应下。 安锦舒和夜赫捧着绸缎料子,低头跟在轿撵后,夜赫悄声说着,“这位贵妃,就是那名与我熟识的女妖。” 安锦舒心里已猜的七七八八,再得到夜赫肯定后,嘴角勾起笑容。 既然贵妃愿意留下他们两个单独说话,那么事情进展完成一大半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全功夫,省得他们四处找。 只是有一点,安锦舒和夜赫都感到不解,他们都经过易容,周身也无半分仙气和妖气,这位贵妃是怎么认出夜赫的。 约摸半个时辰后,安锦舒胳膊僵得都快失去知觉了,好不容易到了朝凤宫。 朝凤宫是皇后所居宫殿,但皇帝早已给了贵妃居住,真真除了一个皇后名分之外,贵妃与皇后早已无异。 有宫女打了帘子,贵妃进了殿中,安锦舒和夜赫跟上,走进去后,周身被温暖紧紧包裹住,寒意被驱散。 殿内正烧着旺盛的地火龙,因着贵妃娘娘体弱,皇帝特意给的殊荣,终年不断。 宫女将贵妃娘娘身上的披风解下,她坐在梨花木椅上歇息,陆续有人端来茶水糕点,她喝着热茶,淡淡嘱咐身边宫人几句后,她们悉数退下。 很快,殿内只剩安锦舒和夜赫。 贵妃舒展身子,似笑非笑的打趣着,“怎么,这是沾了桃花太多,被哪个妖报复阉成太监?还是看破红尘,挥刀自宫了?” 夜赫随手放下手中的绸缎料子,自来熟的找了个位置坐下,还不忘顺了两块糕点,边吃边招呼安锦舒,“锦舒仙子别拘束,坐着就是。” 贵妃扑哧一笑,“妖玩腻了,改睡女仙了?” 安锦舒被贵妃大胆的话惊了一下,脚步酿跄差点摔倒。 夜赫正了正神色,道:“这真是朋友,仙子脸皮都薄,潇湘可别乱开玩笑。” “潇湘。”贵妃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她不禁追念起往事,感叹道:“真是许久没有听到有妖唤我这个名字了。” 自从她入宫变为人之后,她与过往彻底割断,也给自己起了另个名字,十多年来岁月蹉跎,她没了长生,岁月也在她的面容留下痕迹。 潇湘不由抚摸自己的脸颊,“我是不是比之前老了许多?” 夜赫摇头,“你依旧风采不减当年。” 他们也有一段露水姻缘,不过是各取所需,如今在异国他乡重聚,话语间多有几分回忆过往的味道。 夜赫半是认真的问出口,“你后悔么?” 潇湘哑然失笑,语气充斥着怅然和失落,“若说不后悔,自然不可能的,我舍弃自由,舍弃长生,只想和这个男人过完这一生,可他毕竟是三宫六院,不可能只有我一人。” 她全心全意,而他人间帝王,不免要做到雨露均沾。 夜赫语重心长的劝道:“他为帝王而言,对你已是极致盛宠。” 潇湘点头,万般心绪只能化作一声轻叹,“是啊,我很该知足了。” 她抬起眼眸,话锋一转,问道:“你怎么会来陈国皇宫,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 夜赫翘着二郎腿,爽快承认,“对,找你来了。” 潇湘挑了挑眉,“什么事?” 夜赫没有直接告知,而是迂回道:“你当初自废妖力为人,但瞧着你好像又有恢复妖力的势头。” 潇湘对此也没有隐瞒,“国都中突然多了强大的魔气,我虽已是人,但也做了几百年的妖,后来也感知到了。” “我本不想再动念头,可是我容颜日渐衰老,宫中新人不断,我总有私心想变得好看些,所以我就借了魔气,修炼了一点点妖力。” 潇湘又强调了遍,“真就一点,我起先在连廊遇到你的时候,并没有看出是你来,只是闻到了熟悉的同类味道,我掉头回去,细细端量之后才认出你。” 潇湘知道妖界有规定,不能与人长相厮守,时间一长,就会侵蚀到人体内的阳气,她爱着皇上,她已经很小心了。 第一百零四章 联手,调查去向 夜赫心里有了底,原来潇湘也察觉到了厄疫魔的魔气。 “你有没有想过,能被你感受到的魔气,其隐藏在暗处的魔物,那得有多强大。” 潇湘顿时坐直了身子,她出口问道:“那魔物会不会影响到皇上?” 夜赫耸肩,“你说呢。” 潇湘手扶着着额头,“我一开始也担心过,后来我瞧着皇上龙精虎猛,并没有什么异常,我就没有当回事。” 她心下一跳,顿时不好的念头升起,“你和这位仙子,不会就是为了这个魔物,来找我的?” 夜赫点头,“是。” 紧接着他又告诉了潇湘一个很不好的消息,“那个魔物如今身处朝堂,掌权前朝,如今已成为皇帝身边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潇湘满脸震惊之色,她失声喊道:“是国师!” 夜赫又点头。 潇湘心惊不已,她先是愣神了好一会,站起身在殿内团团打转,手里紧紧攥着帕子,嘴中不断念叨着。 “皇上忌惮后宫与前朝联系过密,我也没怎么接触过那位国师,我原以为那就是个神棍而已,就会弄虚作假,装神弄鬼。” “没想到,没想到……” 潇湘疾步走到夜赫身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个魔物会不会伤害皇上?” 从未做声的安锦舒,在此时开口,道出厄疫魔部署的整个计划。 “魔物在胤陈两国交战时,杀了太子殿下,又趁机蛊惑皇帝求娶和亲公主昭愿,昭愿八字至阴,是最好的药引子,这些皇帝都没有和你说过么?” 潇湘手脚冰冷的站在原地,她愣愣摇头,“从未。” “什么太子死了,什么药引子?皇上为何从未与我说过?”潇湘被接二连三的消息,弄得脑袋都要炸了,她神色崩溃,难掩失态。 太子是先皇后所出,先皇后病逝后,她承宠多年无所出,便过到她身边将养,她对太子就如亲子一般。 潇湘骤然听闻噩耗,她眼前发黑,差点一头栽过去。 安锦舒迅速将她扶起,“贵妃娘娘,你先缓缓。” 潇湘含泪摇头,她紧紧抓着安锦舒的手,撑着口气问道:“不,你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 安锦舒担心看了眼夜赫,见他也同意后,于是将事情原委告知。 “厄疫魔为天地间爱恨嗔痴贪欲所化,是个很强大的魔物,他来到陈国成为国师,想控制皇帝,造成天下大乱,去完成他将凡界变成第二个魔界的野心。” 潇湘怒目圆睁,她简直不敢置信。 后她又听到,“太子死于战场,国师向皇帝进言,用胤朝昭愿公主的心脏为引,加以他的术法就能让太子起死回生。” “今日陈国种种动乱,都是因国师而起。” 潇湘将仙子的话和皇上近半年来不寻常的举动,所联系起来,她不禁浑身冒冷汗,惊惧中充斥着浓浓的后怕。 自从太子重伤之后,迁居别处疗养,这半年来都没有露过面,皇上脾气愈来愈不好,不常召见后宫。 皇上认国师为义子,一跃晋升为殿下,国师风头大盛,不免朝中流言四起。 很多人都怀疑太子是否还活着,但国师促成陈胤两国联姻,谣言似乎不攻自破,国师又不在朝中建立党羽,看似没有什么野心。 “我又不懂朝野纷争,都是皇上说什么,我不便信什么,在深宫里消息闭塞,我实难想到,国师他野心不在皇位,而是整个凡界!” 潇湘当即就要起身,不管不顾的就要冲出殿外。 夜赫赶紧将她拦下,“你做什么去!” 潇湘忧心皇上安危,她满脸泪痕的道:“我要在皇上面前,揭发国师的真面目,让皇上将国师逐出陈国!” 她心里没有什么大义,她只想自己所爱之人,不受任何伤害! 夜赫抓着潇湘的肩膀,试图让她看清局势。 “你以为把国师撵走,皇帝就能相安无事了?魔物怎会善罢甘休,没有陈国,还有那么多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潇湘被夜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后,变得清醒了些,但她还是不死心,妄想抓住那一丝可能性,“就算凡界终会变成妖魔肆行,我和皇上早就埋于黄土中,我不关我们的事。” 夜赫气笑了,他抱着胸冷冷看着她,“国师在陈国才半年,就已经将陈国上下搅弄天翻地覆,你时不时太低估了那魔物的厉害。” 夜赫想让潇湘看清楚形势,这不是逃避能解决的。 潇湘抱着头蹲在地上,静静的想了许久,她渐渐恢复理智,擦干眼泪重新站了起来,“你说的对,我不能逃避,我绝不能让国师伤害皇上分毫。” 潇湘看向夜赫,“我该怎么做?” 夜赫松了口气,总算说到正事上了,“胤朝来的和亲公主现在在哪,我们必须把她救出来。” 潇湘咬着唇面露迟疑,想起已经亡故的太子,她不禁悲戚,虽然她已为人身,但也不能为皇上生儿育女,对于太子,她视如己出,焉能就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死去? “你说……国师换心的那个法子,能不能真的让太子起死回生?” 夜赫听闻,差点咬到舌头尖,刚想开口骂娘,却被安锦舒给打断了。 “不能。”安锦舒声线尽量放得柔和轻缓,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 “太子与胤朝昭愿公主,生辰八字至阴至阳,且他们都为凡界人皇龙子凤女,国师想用他们的心,在吸取六道中六恶,提炼滋养出更大的魔物,用来做他祸乱凡界的先锋。” 安锦舒身为女子,能理解潇湘的心情,什么凡界坍塌,万千子民的性命,都敌不过至亲至爱,潇湘自私也是情理之中。 “太子已经死不能复生,要是国师杀了昭愿公主,下一个人恐怕就是皇帝了,贵妃娘娘其中孰轻孰重,你应该比我还拎的清。” 安锦舒的话,如当头给了潇湘一棒,彻底将她打醒,逝者已矣,她决不能再让皇上出了事。 第一百零五章 发觉,蛛丝马迹 “我并不知道那位昭愿公主在哪,皇上告诉我说,让她去太子那照顾了。” 潇湘保证她说的都是实话。 安锦舒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探寻。” 潇湘已经等不及了,她当即决定,“我要去找皇上,旁敲侧击的问一问,若是我坚持,皇上应该会告诉我。” 安锦舒觉得还是太鲁莽。 但夜赫倒是支持,“要是昭愿公主真在宫里,潇湘能不知道个蛛丝马迹?若是在国都那得找到什么时候去,,还是先让潇湘试试,能不能获取到有用的消息。” 见状,安锦舒思索片刻,答应了。 厄疫魔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眼下只有潇湘试探皇帝,这个法子能行得通了。 潇湘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平复心绪,尽量不要让自己看着有什么异样。 过了一会后,她唤来宫人,“你去和绣房的说,我瞧着这两个奴才顺眼,就留在朝凤宫里做事了。” 宫人得了吩咐后退下。 潇湘又问了小厨房的人,“参乌鸡煲好汤了没有?” “回贵妃娘娘,还差点火候。” 潇湘直接问,“能吃不?” 宫女犹豫回话,“熟了倒是熟了,就是口感可能没有那么软烂。” 潇湘摆手,“端过来。” 宫女将参乌鸡补汤呈到贵妃娘娘面前,潇湘让安锦舒接住,随即起身道:“备轿撵,本宫要去御书房。” 宫人称是。 朝凤宫倒是离得御书房不太远,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安锦舒这回没觉得太累。 御书房外 皇上身边的总管大太监齐公公,老远就瞧见了贵妃娘娘的轿撵,立马挂着笑容迎上去,“奴才见过贵妃娘娘。” “平身。” 潇湘由着宫人扶着下了轿撵,便往殿里走。 却被齐公公拦住去路,他弯腰为难道:“贵妃娘娘且慢,先容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潇湘仰起高傲的下巴,轻笑出声,“什么时候本宫进御书房,还需要通传了?” 皇上早就许了她自由出入的资格,皇上说过就喜欢她在他身边研磨,被看添香的样子。 齐公公不敢隐瞒,只得如是说道:“里面有人伺候。” 潇湘倒是没怎么生气,只是觉得稀奇,除了她之外,皇上从来不让别的妃嫔来御书房侍奉,今儿倒是破了例。 “不知是那位妹妹?” 齐公公低声回话,“是国师大人进献给皇上的,暂时没有抬了位分。” 一听是国师进献,潇湘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语气不免冷了三分,“什么民间的妖艳货色,也敢到皇上跟前。” 潇湘给身边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上前两步,往齐公公衣袖里塞了包金瓜子,齐公公连忙悄声推脱,“使不得,使不得。” 但手还是很诚实的往自己衣袖里放。 齐公公收了好处,自然对贵妃娘娘知无不言,“皇上在御书房,连着宠幸了三日,瞧着皇上的兴致依旧不减。” 潇湘被气笑了,脸上泛起怒意。 皇上对她说,因着胤朝和亲使团的死,和胤商引发暴乱,这几日被弄得心烦意乱,不来她宫里,也顺道让她告诉后宫妃嫔们,也没事别去烦他。 潇湘听话没有打搅皇上,不成想皇上还背着她玩起了金屋藏娇。 齐公公见贵妃娘娘脸色不对,连忙道:“正如娘娘所说,外头的货色上不得台面,皇上就图个新鲜劲。” 潇湘沉住气,眼下不是计较这件事的时候,于是她开口,“你先去回禀皇上,就说本宫惦念皇上龙体,特意带参汤探望。” 齐公公领命进了殿内。 少顷,齐公公出来回话,“皇上让贵妃娘娘进去。” 潇湘扯出笑容,莲步轻挪走进御书房。 皇上伏案批着奏折,见到潇湘来,他停笔招招手,“来。” 潇湘端着参汤,走到皇上身边,笑颜盈盈,半是委屈半是娇嗔的开口,“臣妾都快七日没见皇上了,皇上真是狠心,都丁点不想臣妾。” 皇上揽着潇湘纤细的腰肢,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道:“湘儿这是哪里的话,朕真是被政务绊住了脚,等闲下来定会第一时间去看你。” 潇湘依偎在皇上怀里,面容虽是笑着,但心底却泛着冷意,她在皇上的身上闻到了陌生的脂粉香气。 她装作无意的嗅了嗅,“皇上换熏香了,倒是有几分甜腻,不知道齐公公是怎么当差的,竟忘了你最不喜欢发甜的香料。” 揽着潇湘的那条胳膊微微发僵,随即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哦?我这两日忙昏了头,什么时候换了熏香,都为察觉呢。” 潇湘差点冷笑出声,皇上骗她的借口是多么蹩脚。 她环顾四周,仿佛殿内没有别人存在的痕迹,但帷帐旁边屏风之后,有个死角,若是藏人的话绰绰有余。 潇湘顾全大局,并没有深究下去。 而是先和皇上诉说相思之情,又将后宫这些日有意思的趣事,捡了两件说给皇上听。 皇上一直含笑,时不时应声。 “说起来小四也该娶亲了,舒嫔昨日还和臣妾提及呢,她母家哥哥的嫡长女正当年,才情样貌也在世家小姐中出类拔萃,这不舒嫔求到臣妾这里,想让臣妾在你面前美言两句。” 听到这件事,皇上面容泛起不悦,“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 潇湘不解,攥着皇上的衣袖,抬起无辜的眸子,“怎么了,是那姑娘不好么?” “舒嫔愚蠢有多心机,以后离她远点,你啊就是太单纯了,被当出头鸟还不知呢。” 皇上和潇湘讲其中厉害,“太子重病,就属小四在皇子中最为年长,舒嫔哥哥官至大将军,他们这是想联姻,夺太子的权呢。” 底下朝臣,后宫妃嫔的那些小心思,他都清楚的很。 潇湘满脸惊讶,“竟是这样?” 她连忙解释着,“臣妾什么都不知情,是舒嫔说两孩子从小门当户对,臣妾原是想成人之美……” 皇上拍了拍潇湘的手,“我信你。” 他为帝王生性多疑,却给了她最大的信任。 潇湘不免动容。 可她也没有忘了本来的目的,正好借着小四的事情,去提胤朝的和亲公主。 第一百零六章 吃醋,金屋藏娇 潇湘将参汤端到皇上面前,“这是臣妾亲手做的,皇上趁热尝尝看,是否和你的口味。” 皇上舀着汤,慢吞吞的喝着,面露赞赏,“嗯,不错。” 他转过头见潇湘一直愁眉不展,“你来是想对朕说什么?无妨,直说便是。” 潇湘黯然垂眸,拭着泪道:“臣妾昨夜梦见郑儿了,他和臣妾说什么已死之人,不要再误别的姑娘终身,我哭喊着从梦中惊醒,到现在还心慌意乱的。” 皇上闻言心头一跳,放下手中参汤,目光如炬的看向湘儿,他默默的看了许久,瞧着她哭的样子也不像装得。 除了他和国师,并没有任何人知道郑儿已经死了都消息,难道真有托梦之说? 见湘儿哭得厉害,他轻声哄着,“你啊别怕,梦都是相反的,用不了多久郑儿就会回宫,与你团聚的。” 潇湘喜极而泣,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真的?皇上可别骗臣妾。” 皇上拍着她肩膀,安慰道:“真的,你见朕何时骗过你?” “说来那位昭愿公主,臣妾都还没有见过呢,也不知是什么样子的人,配不配得做郑儿的媳妇?” 潇湘絮絮说着,“都说婆媳关系最难相处,她又是胤皇唯一的女儿,自是娇生惯养,臣妾有些害怕。” 她就如民间女子般,没有太多算计,只有家长里短,大大降低了皇上的戒备和提防。 皇上皱眉,脸色微暗,“纵然她是胤朝公主,既嫁给了太子,自是你能管教的,你何须担心呢,凡事有朕和郑儿给你撑腰。” “再说……”皇上轻嗤出声,“她能不能做得了郑儿的太子妃还另说呢。” 潇湘抬起满是困惑的眸子。 皇上语气笃定,颇为自负的说道:“待到朕将胤朝攻下,公主就是阶下囚,给郑儿提鞋都不配!” 潇湘扬起笑脸,“那臣妾就提早恭贺皇上,旗开得胜,水到渠成。” 潇湘将皇上哄得龙颜大悦。 她趁着皇上高兴,开口道:“臣妾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皇上点头,“湘儿有话直说便是。” “攻打胤朝不是朝夕之事,这太子妃还该是那位公主的,才能稳住胤皇的心,使他们掉以轻心,事半功倍呢。” 皇上也是这样想的,“知我者,湘儿也。” 潇湘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接下来的这句话,“那皇上不如先将那公主接到宫里来,由臣妾调教点拨。” 没等潇湘将话说完,就被皇上打断。 他语气冷下三分,“湘儿,你僭越了。” 见皇上突然变脸,潇湘先是懵了一下,转而不可置信,回过神后她眼含泪花,柔弱跪地,“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妄议政事。” 她带着哭腔的说道:“可臣妾见皇上这些日都为政务烦心,最近朝中事臣妾不用打听,也知道些不少,宫中多有人议论。” “胤朝和亲使团被劫杀,胤商暴乱,闹得国都甚至举国上下动荡不安,臣妾看着皇上烦心,臣妾就想了个愚钝的法子,想着能见到昭愿公主,和她推心置腹聊一番。” 潇湘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皇上着想,话语间滴水不漏,挑不出任何的错。 “胤人闹事,无非就是心有怨气,若昭愿公主能够出面,稳定局面的话,他们自然就不会闹了,皇上也不会为此烦心了。” 湘儿的话,落在皇上心里,让他不禁感慨一番,湘儿真是考虑周全。 他心生愧意,扶着潇湘起身,揽在怀里道歉道:“都是朕的不好,火气大迁怒了湘儿,朕知道错了。” 潇湘委屈巴巴的点头。 “至于你的建议呢,朕暂时不想向胤人低头,等以后再议,好不好?” 皇上眸光黯淡,他还用昭愿公主的心,去换郑儿的命。 既然皇上回绝,潇湘也不能继续不识趣,提这件事了,既然这条路子行不通,她还有别的法子。 “臣妾给郑儿缝了几件暖绒里衣,瞧着现下的气候越来越冷了,皇上帮臣妾送给郑儿,郑儿皮肤嫩,只穿得惯臣妾缝的针脚。” 皇上自然答应。 “昭愿公主既然和郑儿在一起,臣妾送郑儿东西,也不能把她落了,之前皇上赐给臣妾的皮料,还没有做成大氅,我明儿让绣房跟着她身量,做两身送去。” 潇湘碎碎念着,处处都是为孩子和未来儿媳考虑,“昭愿公主毕竟是从南方来的,估计受不了陈国严寒,别冻出个好歹来,再赖上咱们。” 皇上不想横生枝节,他原本可以随意糊弄过去,可他对湘儿从来都不愿意说谎,“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朕会吩咐给底下的人做好。” 这是变相拒绝了,潇湘笑容滞在脸上,她没有料到,皇上会将郑儿和昭愿公主隐藏这么深,不容她插手半分。 就当两人陷入僵局时。 而在此时,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脆响,伴随着女音低呼声,花瓶应声落地。 潇湘坐直身子,沉下眸子,“是谁在那里?” 皇上脸色大变。 见迟迟没有人出声,潇湘欲要去查看,被皇上拽住手,他心虚的解释道:“兴许是哪个宫女毛手毛脚的,打扫时候把花瓶弄翻了。” 潇湘坐直身子,簇着柳眉道:“是臣妾失职,驭下不当,竟将毛脚宫女安排在御书房伺候,且做错了事,也不见得出了磕头请罪。” 皇上清了清嗓音,硬着头皮喊着,“还不快出来。” 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娇媚的年轻女子,在这严寒的天气中,却身着薄纱露出大片的皮肤,她低着头,扭着腰肢,赤足跪在地上。 一举一动尽显娇媚之态,勾人摄魄。 那女子开口时,语气酥软不堪,“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潇湘斜眼打量了片刻,轻笑出声,“真是奇了,别的宫人犯错都是求罚,你上来什么都不说,就让本宫恕罪,真是不成体统。” 女子无助可怜的目光看向皇上,她泪眼莹莹的唤着,“皇上,贵妃娘娘好凶啊。” 皇上以手覆面。 第一百零七章 争吵,赌气离开 “放肆!” 潇湘治理后宫十年,她管领之下,就没遇到这么个胆大包天的狐媚,她今日若不狠狠收拾了,从此宫中邪风必长。 “来人啊!” 潇湘当即传唤齐公公。 齐公公听着贵妃娘娘语气不好,他心底大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缩着脑袋进来叩首。 “这个宫女以下犯上,拖出去打五十大板,发落出宫。” 齐公公浑身一哆嗦,他还是头次见贵妃娘娘发这么大的脾气,可皇上还没发话,他也不能这样把被皇上宠幸过的女人拖走啊。 就当齐公公两难之际。 皇上终于开口了,“湘儿,你别告诉朕,你瞧不出来。” 潇湘自嘲一笑,她转过身看向皇上,表明自己的态度,“是啊,哪有宫女会打扮成勾栏式样,臣妾知道,但臣妾不想留她。” 皇上不耐的敲了敲御案,“朕想宠幸谁,用不着贵妃指手画脚,还望贵妃大度。” 此话出,潇湘如坠冰窖,她高傲仰起头,不想在那个女人面前落泪。 她艰难的挤出一句话,“臣妾原想着为朝政忧心,看来是臣妾多心了,既然皇上早有解语花相伴,倒显得臣妾很是多余。” 潇湘利落起身,深深揖礼,她脸上虽然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可眼角闪烁的泪花,却是骗不了人的。 “臣妾恭贺皇上喜得新人,臣妾既已知晓,皇上也别金屋藏娇了,对妹妹名声有损,请皇上早日定下名分。 “臣妾告退。” 皇上下意识开口去唤,“湘儿。” 潇湘脚步没有停顿,头也不回的,迅速离开御书房。 安锦舒见状立即跟上。 外面宫人们抬着轿撵,潇湘对他们说,“你们都退下,本宫想自己走走。” 宫人们依次退开。 潇湘走出去很远,直到一处结了冰的湖面上,这里寒冷因此嫌少有人至,她终于找了处无人的地方,默默垂泪。 安锦舒看着潇湘悲伤的背影,她走过去递上帕子。 “迎着冷风哭,贵妃娘娘仔细再把皮肤吹皱了。” 潇湘擦干净眼泪,她低着头,语气充满歉意,“对不起,我没能办到,让你见笑了。” “皇上疑心多虑,贵妃娘娘已经尽力了,我和夜赫再想其他办法,只是有一点,我不得不说……” “那名女子是魔,我知道。” 这些年后宫里的女人就如鲜花般,开了败,败了开的,有不断旧人失宠,又有新人注入,潇湘已经习惯了,早就麻木了。 刚刚她顶撞皇上,就因国师进献的女子是妖,皇上若与女妖缠绵太久,定会有损龙体。 潇湘知道,除了她皇上对谁都是一阵新鲜,若不是女子的身份是妖,她原可不必争风吃醋,白白惹了皇上不高兴。 安锦舒默默的陪着她坐了许久,眼瞧着太阳就要落山,她劝道:“贵妃娘娘还是先回去,外面越来越冷了。” 潇湘挪了挪僵冷的身子,心中万般苦楚和无奈,终化作一声长叹。 日落西山,天地归于黑暗。 潇湘和安锦舒回了朝凤宫。 夜赫等候多时,他看到她们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 安锦舒摇了摇头。 夜赫眼眸划过一丝懊恼,但他转而说道:“没事,这条路子不通,我们在想别的办法。” “皇上最近宠幸了个女妖,是国师安插进来的。” 潇湘浑身疲惫的倚在妃塌上,缓缓开口,“国师的手伸的太长。” “现在皇帝对他还有用,一旦让他完成了炼魔的禁术,陈国就如探囊取物般得到了,而介是皇帝何去何从。” 夜赫顿了顿,“潇湘你我都是活了几百年的妖,不用我说你该清楚的。” 巨大的危机笼罩着潇湘,密密麻麻的大网将紧紧束缚,她从未这么惊心胆颤过,难受到近乎窒息。 而这时,外面却有宫人来报。 “贵妃娘娘,齐公公来传话了。” 潇湘身体前倾,“快进来。” 齐公公身后跟着十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中都捧着托盘,摆着各色精致的首饰和物件。 齐公公叩首,“贵妃娘娘,司制局出宫采办,皇上亲自挑选了些物件,让奴才送来,今晚皇上也会来朝凤宫里用膳,娘娘先准备着。” 潇湘的脸色缓解,露出一丝笑意,“好。” 齐公公把差事办完,就先走了。 潇湘将赏赐过目了一遍,拿起一个做工精致,掺着金线的珊瑚簪子戴在鬓发中,又选了润玉镯子。 “那个红底白釉的圆口花瓶摆在门口,把其余的放到库房里。” 宫人们得了贵妃娘娘的吩咐,很快就收拾完毕。 潇湘转身对夜赫说道:“晚上皇上会来,我在借机探探口风,你先去庑房歇息,这里先留锦舒仙子就好。” 太监都在门外伺候,到不了皇上跟前,夜赫在这也就充当木头桩子的角色。 夜赫跟着宫人引路离开。 潇湘亲自在小厨房盯着,满桌子都是皇上喜欢吃的菜式,她特意重新梳妆打扮,迎接皇上到来。 她和皇上在御书房闹得十分不愉快,他肯放下架子晚上再来找她,是想缓和,她又焉能不给他机会。 皇上如约而至。 潇湘站在廊下的风口处,衣着单薄跪地相迎,“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快步走来,拉起潇湘的手,触及皆是冰凉,他眼神中泛起心疼,心中那最后的余火也彻底消灭了。 “外头这么冷,你身子又孱弱,快进殿。” 两人携手一前一后迈入殿中。 桌上布满了各色诱人的菜式,一看便是精心准备过的,皇上心中不免充满暖意,他自知在御书房时对湘儿言辞激烈了些,不成想她非但没有计较,也有软和的态度。 两人对坐。 潇湘熟练的为皇上布菜,“皇上先吃两颗腌渍酸梅,清口开胃。” 说着,又为皇上斟满花茶,言语间皆是关切,“这是第一批秋菊,我晒干了存储,瞧着皇上你嘴角都起皮了,想来是这些日肝火旺盛所致,喝菊花茶最能败火。” 皇上也夹起一块脆笋,放到潇湘的碗里,“湘儿别顾着为朕布菜,交给宫女做便是,快陪朕一起吃。” 潇湘咬着脆笋,答应着。 第一百零八章 求和,趁机试探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 皇上心虚不知该如何开口,而潇湘仿佛看出他的为难,她装作随意的说道:“皇上既然喜欢那位妹妹,那就给个名分。” 皇上微讶与她的顺从和大度,“朕……” 潇湘放下筷子,嘴角勾起苦涩的笑容,“臣妾身子不好,福薄不能为皇上孕育皇嗣,开枝散叶,若是有年轻的妹妹能为皇上排忧解难,臣妾自是替皇上感到高兴。” 这一番以退为进的话说下来,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皇上拍了拍湘儿的手,“那女子本是国师送来的,朕就是瞧着一时新鲜,若是为了个玩意儿再惹着湘儿生气,却是朕不对了。” 他放低九五至尊的架子,和潇湘道歉。 潇湘垂眸,言语间带着些酸意,“陛下说这话就是折煞臣妾了,臣妾纵然爱着皇上,但也不能把皇上拴在身边。” 皇上含笑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哄着,“你啊,真是越活越成小孩了,朕都将整个后宫交给你处置,你若想留便留,你若想处置便处置了。” 潇湘惊喜的抬眸,眸中放出晶莹的光,她反手勾住皇上的脖颈,嗔声道:“臣妾可不敢夺你所好。” 皇上浑然不在意的爽朗一笑,“朕心中只有湘儿一人。” 潇湘装出强势的模样,“那女子臣妾不想留她在宫中。” 皇上立即答应,“好。” 潇湘想了想,“她既然伺候过皇上,定不能就这么放出去,就让她去皇寺,日日诵经念佛,祈愿皇上身体安泰。” 皇上挑眉,没有什么异议,“全听湘儿的安排。” 皇上心里拎的清,就为了个新鲜玩意儿,惹了湘儿不快,最后心疼的还是他自己。 湘儿走后,他才追悔莫及,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湘儿从不会生气他宠幸了谁,但因为别的女人闹得他们吵架,这才是湘儿不愿的。 晚膳毕,宫人进来收拾残羹。 皇上坐在案前看书,潇湘陪侍在侧。 “锦舒啊。” 安锦舒听贵妃娘娘唤她,低头行礼。 “你去柜子的第三层里,把本宫缝制好的鞋袜里衣拿出来。” “是。” 安锦舒去柜子里翻找,看到了贵妃娘娘要的东西,她双手捧了过去。 潇湘翻看了会,从中抽出两双丝棉袜子和鞋垫,“皇上穿着鞋袜,试试臣妾刚为你做的新鞋,大小合不合适?” 皇上放下书册,伸出一双腿,潇湘伺候他换上。 皇上起身走了两圈,面露满意,夸赞道:“鞋底松软舒服,朕觉得走起路来,脚步都轻快许多了。” 若论手巧就属湘儿,后宫中那么多妃嫔,也就湘儿愿意费时间功夫,花心思为他缝制了。 潇湘淡淡一笑,“臣妾是用丝棉碾成的线,穿在身上更加柔软。” 皇上叹道:“湘儿有心了。” 皇上换下靴子,又在堆布料中翻了翻,里衣中衣触感软糯光滑,香囊璎珞这些小物件绣工精致,一看都是费了心血的。 “这两件衣服尺寸偏小些,看起来不像是给朕的。” 潇湘接过来看了看,“是给太子的,臣妾不小心弄混了,放在一起了。” 说起太子,皇上又是片刻的沉默无言。 皇上心里想着,若是郑儿有一天能穿着湘儿亲手缝制的里衣再次醒来,那该有多好。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都拿给朕,朕会命人送去。” 潇湘压住心中欣喜,如常应声。 她又让安锦舒去柜子里翻出两件成色不错的狐皮,借着烛火的光,端给皇上看。 “皇上也顺便给昭愿公主送去,天气愈发冷了,也不是她来从胤朝来时,冬衣备的齐全不?” 皇上沉吟片刻,若不是湘儿提起,他到底也是粗心了,别等昭愿冻出病,再耽误了与太子换心的大事。 “好,你啊,向来心思细腻,凡事考虑周全。” 天色已晚,已到了入寝的时候。 安锦舒铺好床榻,吹灭了殿中所有烛火,只留两三盏照明,随后退了出去。 月色很浓,星光璀璨。 安锦舒和夜赫却辗转难以入睡,一夜未眠。 而这注定是晚无眠夜。 自从季玄羽他们到达国都之后,翠鸟就再也没有能传来消息,祁渊就如人间蒸发般失踪了,这几日,在国都中的季玄羽和狸月抽丝剥茧中,总算得到了些有关祁渊的消息。 祁渊原本是以商人的身份进入国都,还与胤朝和亲使团有过联络,在后来礼部司官一行人横尸街头。 他因与和亲使团过从甚密,而被府衙的官兵抓到地牢里。 季玄羽和狸月深夜潜入地牢,打算救出祁渊。 他们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就穿墙进入这座牢狱中,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痛苦的低嚎声和喘息声,时不时有老鼠发出咯吱窸窣的声音。 季玄羽指尖中窜出仙火用来照明,仙术施展凡人看不到,也不会惊动到旁人。 因着好几日官兵们的连续搜捕胤朝商人,地牢里人满为患,每个房间里都挤满了人,季玄羽在人群中仔细分辨。 狸月狐狸眼尖,看到一个背靠着铁栏杆的人,背影很像祁渊将军。 她用手指了指,“那个会不会是?” 季玄羽走近,那人衣衫褴褛,新伤旧伤交叠在一起,头发凌乱遮住大半张脸,他不确定的唤道: “祁渊?” 常年作战的祁渊睡觉非常浅,几乎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看到季玄羽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惊讶的光,但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又被劈晕了过去。 铁链被轻易打开,季玄羽走进去背出了昏迷的祁渊,他不想把动静弄得太大,容易收不了场,所以就弄晕了祁渊。 季玄羽对狸月说,“走。” 他们悄无声息的离开。 季玄羽带着祁渊回到巷子里的院子。 他检查了下祁渊的伤势,受了很严重的鞭刑,鞭子上挂满了倒刺,又用盐水浸过,浑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有些地方开始溃烂发侬。 狸月甚至还看到祁渊将军的伤口里,有白色的蛆虫穿梭在血肉里,她不忍直视别开眸子,不免担忧的问道:“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第一百零九章 跟踪,冰室囚棺 “不足以致命。” 祁渊常年在战场磨练,身体底子很好,确定他阳寿未尽,施展仙术救他不会有违仙道后,季玄羽用仙术为他疗伤,很快那些伤口愈合。 “祁渊没什么大碍了,你先去休息。” 狸月离开。 天亮后。 安锦舒和夜赫去朝凤宫前等候消息。 夜赫悄声告诉安锦舒一件好消息,“国师不在国都。” 安锦舒诧异的挑眉,“怎么会?” 夜赫走到哪里都能发挥他的善人际这个优点,他已经从别人口中打听到,“长在天狼山的那朵圣花记不记得,就胤皇想要得到,所以才派昭愿公主和亲。” 安锦舒微微点头,她当然有印象。 夜赫继续说道:“那朵圣花被秘密运来国都的路上出了事,国师连夜启程,亲自去看了。” 安锦舒虽然不清楚那朵圣花对国师而言,能有什么用途,但现在他不在皇宫,也不在国都里,那么他们就不用再去忌惮了。 一定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皇上用完早膳后,离开朝凤宫。 安锦舒和夜赫解开身上穴道,隐身跟了上去。 上完早朝后,皇帝在议政殿接见了几个大臣,商议最近全国上下征兵事宜。 朝中对于胤陈两国再起战争,分成两种派系,一种激进主战,一种稳妥主和,两方在朝野僵持不下,就连心底里都想主战的皇帝,都无法完全控制住局势。 “胤朝已经陈兵十万集结,不日就会将刀架在边境线上,战事很快四起,而朕却与诸卿畏畏缩缩,迟迟不肯出兵,边境子民终日惶恐不安,朕心亦难安。” 皇帝雷霆威逼之势,震慑着所有大臣们。 但仍有顾全大局者,慷慨陈词的进言,“陛下!胤朝出兵乃因和亲使团遭劫,引发胤商暴乱所致,并非不能通过谈判和议的方式解决,何须出兵!” 陈国昭愿上次战争中受创,元气大伤至今未能恢复,再战无疑是以少打多,胜算很低啊。 “臣以为胤朝狼子野心,和谈就能解决问题么?胤朝的昭愿公主还在国都呢,她除了带来了灾祸,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武将们大多主战,他们极力需要一个机会,能够一雪前耻,把之前的败仗重新打赢回来。 皇帝见着底下的臣子们又吵成一团,这些日来轮番上演,他揉着太阳穴,不免心力交瘁,身心俱乏。 “好了!都住嘴!” 皇帝暴喝一声,群臣立马鸦雀无声纷纷跪地。 “兵还是要征的,抵御边境防线,至于胤朝那边,你们商议出个使团,和谈与发兵同时进行。” 皇帝已经想定。 仗是要打的,和谈也可以进行,麻痹胤朝以为他不敢打,出其不备创造先机。 “是。” 众臣散去。 齐公公和两个小太监捧着托盘,小心翼翼进来,低声道:“这是贵妃娘娘命人送来的东西,皇上要不要先过目?” 皇帝心烦意乱的摆摆手,“不必了,先拿下去。” 齐公公刚退了没疾步,皇帝又突然叫住了他,“等等,放到御案上。” “是。” 齐公公放下后,退出议政殿。 皇帝抚摸着湘儿为太子悉心缝制的衣袍,不禁悲从中来,他最优秀的儿子,就这样死在了胤朝的战场上。 他悔之晚矣,为了国师的一句话,又不惜耗费巨大的代价,只为换太子重新活过来。 “郑儿,为父一定让胤朝血债血偿!” 皇帝眼眸猩红,泛着浓浓的肃杀之意。 安锦舒和夜赫隐身在殿中,将这一幕默默看在眼里。 安锦舒叹口气,太子的死明明是国师策划所为,皇帝被蒙骗在鼓中尚未不知,他爱子之心不假,但也被仇恨蒙蔽住了双眼。 皇帝伏案许久,等在抬起头时又恢复成不怒自威的模样。 他捧着托盘,大步离开议政殿。 在殿外候着的齐公公看着皇上出来,他吓得一激灵,连忙伸手要去接托盘,被皇上挡开了。 “朕自己出去走走,你们都别跟上来。” 说完,皇上离开。 齐公公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太子殿下重伤,皇上就会隔段时间自己独处散步,不许让任何人跟着。 安锦舒和夜赫走在皇帝的身后。 皇帝兜兜绕绕,穿过许多连廊小道后,到达一处荒废很长时间的宫殿。 说是宫殿,形容成断壁残垣都不为过,这里年久失修,又在深宫里的西南角,此处没有宫人值守,更鲜有人至。 寒鸦在上空飞过,粗噶的叫声回荡着,显得更加凄冷。 皇帝跨过地上倒塌的废墟,走了进去。 安锦舒和夜赫对视一眼赶紧跟上,皇帝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到这里,说不准他们想要找的人就藏在这座废弃的殿宇中。 皇帝推门而入,空气中都是腐败的气息,遍布的蜘蛛网和漂浮的尘埃,将这里笼罩,他没有停顿,径直走到一处空地上。 他蹲下身,低着头手伸进断木堆中,不知道在摸索什么。 此时,突然听到一声隆重的声音,原本严丝无缝的地砖,整齐的裂开两半,露出一个无底洞深渊。 皇帝掏出火折子,拾阶而下。 安锦舒和夜赫紧紧跟着。 很快,裂开的大洞被重新关上,整个密室中只剩火折子的微光。 这座地下的密室很深,他们走在旋转阶梯上,一点点往下探去,走了不知有多久,才踩到了湿滑冰冷的地面。 这里非常的冷,比寻常冰窖还要冷上数倍。 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安锦舒看到皇帝在打冷颤,他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朝着一处凸起的小石壁用了按了下去。 石墙被触发了机关,缓缓打开。 在被打开的瞬间,一股强大的魔气扑面而来,安锦舒没有防备,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魔气四溢,充斥在每处地方。 夜赫注意到锦舒仙子脸色有些白,他默默挥散着妖术,用他自身柔和平稳的妖气,去淡化里面的魔气。 而皇帝站定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进去。 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山洞结满了厚厚一层的冰,泛着诡异冰蓝色的光芒。 第一百一十章 搭救,逃出生天 脚下的土地都是冰层,皇帝一个没注意,脚滑险些摔倒,他稳住身子,慢慢的往中央靠近。 山洞的正中间,十几条冰链从高空悬下,紧紧包裹着一个冰棺。 冰棺周身都是透明的,有个瘦削的年轻男人静静躺在里面。 皇帝静静的看着上方沉睡的人,浑身散发出悲伤的气息,挺直的脊梁微微佝偻下去,此刻的他不是九五至尊,只是个失去孩子的父亲。 “郑儿!” 悲鸣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冰室中,皇帝扶着铁链,轻声啜泣着。 夜赫默默的说了句,“世间有一种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安锦舒微微动容。 皇帝立在那许久,絮絮叨叨着自言自语。 “陈胤两国再起战争了,那些个老头都不让朕打,嘴上说着为天下苍生,为着黎民百姓,但可朕咽不下去这口气啊,朕的儿子都死在战场上,我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这天下,这江山,这千万子民他都可以为了郑儿不顾。 “潇母妃给你做了许多衣裳,她每次问朕你伤势恢复如何了,朕虽心痛无比,却也得每次说谎敷衍过去。” 皇帝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冰棺下方,怔怔的看着冰棺,喃喃自语着,“郑儿,朕会等到你醒来的那一天。” 一定会! 皇帝走到冰壁右前方,转动着嵌在上面的铁环,又一座冰壁被打开,里面有处很小的冰洞。 里面静静的坐着一个女人,她听到响动后,缓缓转过身,露出明艳的容颜。 安锦舒呼吸一滞,差点惊呼出声。 昭愿公主! 她竟然被藏在这里,与冰棺只有薄薄一层冰壁的距离。 皇帝将皮袄丢在地上。 昭愿的神色就如冰洞般,寒冷无比,她高傲的仰起下巴,眼神轻蔑。 “呵。”皇帝冷笑出声,“朕已经决议发兵胤朝。” 昭愿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她早已料到会两国会再度出兵,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她勾起泛着冷意的唇角,语气中充满了嘲弄,“陈王为了个早就死透的儿子,再度兴兵,看来是不想要江山了。” 皇帝脸色阴沉,“鹿死谁手,尤为可知。” 昭愿佩服陈王的极度自信,也不知道谁给他的优越感。 “可惜了,你看不到胤朝覆灭的那一天,不过等你父皇去阴曹地府找你的时候,会给你带话的。” 昭愿不理会陈王的疯言疯语,懒得和疯子去浪费口舌。 皇帝甩袖离开。 冰壁被重新关上。 安锦舒见四下再无人之时,她散出迷香。 昭愿顿时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四肢无力,很快闭目晕了过去。 安锦舒和夜赫现身。 安锦舒立即用花蚕丝探进昭愿公主的脉搏内,检查她的身体情况,“除了有些虚弱外,没有别的伤。” 夜赫闻言松了口气,“我们现在该想如何出了这间冰室。” 他们一仙一妖用穿墙术,很容易离开这里,但昭愿公主就不同了,她是凡人。 安锦舒思索了许久,做出决议,“不如炸了这里,将太子的尸体带走火葬,如若不然国师绝不善罢甘休。” 夜赫感到惊讶,他有些保守的说道:“会不会太冒险了?” “厄疫魔用禁术炼魔,主要是昭愿公主和陈国太子二人,我们从源头毁了他的计划便是。” 夜赫同意锦舒仙子的法子。 安锦舒退后两步,架起仙障,怀里护着昭愿公主。 夜赫用妖术炸开冰壁一角,他们走出,随后来到冰棺处,他腾空而起,掀开冰棺将陈国太子的尸体取出。 夜赫在前面引炸,安锦舒带着昭愿公主跟在身后,很快他们就出了冰室。 安锦舒和夜赫不敢耽搁,召来祥云驮着昭愿公主便往宫外飞去。 不过片刻功夫。 安锦舒和夜赫就稳稳落在巷子里的院门前。 夜赫迟疑的没有进去,他说道:“我得去宫里跟潇湘报信,锦舒仙子先进去。” 他怕进去又走,让狸月瞧见了又得吃醋了。 安锦舒答应着,“自然是要告诉一声的,你早去早回。” 夜赫把陈国太子的尸首放在地上,这时他们才发觉,没有冰棺护着的躯壳,在阳光的照射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 眨眼间就剩一堆骨架。和几块零星的腐肉,散发出阵阵的恶臭味。 “谁家泔水桶洒了,这么难闻。” 院子门后传来狸月的声音。 夜赫听到后,给锦舒仙子使了个眼色,他先溜了。 安锦舒见他离开后,敲门唤道:“狸月开门,我回来了。” “锦舒仙子!” 狸月飞快跑了过来,将大门打开,再见到真是锦舒仙子,她喜悦的抱住,这些天的担心与等待,总算盼着锦舒仙子平安回来了。 狸月转眼又看到昏迷的昭愿公主,“她这是怎么了?” “无碍,我不能凡人面前施展仙术,会有违仙规,所以先迷晕了她。” 安锦舒看着狸月欢喜,蹦蹦跳跳的模样,不禁提醒道:“小心脚下。” 狸月低头一看,她瞧见了腐肉尸骨,吓得失声尖叫,立马退后好几步,小脸微白,磕磕巴巴的问道:“这是谁?” “陈国太子。” 安锦舒让狸月先扶着昭愿公主进屋里休息, “你照顾好她,再做些饭食。” “是。” 狸月见夜赫迟迟没有出现,问道:“那他人呢?” 狸月不指名道姓,安锦舒也知道她说的是夜赫,她含笑示意放心,“夜赫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很快就会回来的。” 狸月扶着昭愿公主先去歇息了。 安锦舒和季玄羽一同处理陈国太子的尸身。 他们在国都城郊外,找了片荒地,架上柴火放好尸身,熊熊烈火燃烧,灰烬在空中飞舞,直到化成靡粉随风飘散。 季玄羽负手而立,说道:“我们要尽快离开国都,等夜赫回来便启程。” 安锦舒微微挑眉,“这么快?” “你们破坏了冰室,厄疫魔那边肯定已经察觉到了,我们不能用仙术将昭愿和祁渊,用瞬移术离开,只能先争取时间赶路。” 厄疫魔不会轻易罢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南下,启程回胤 就算已经将陈国太子的尸身火葬,但昭愿公主的心仍然有用,势必会卷土重来。 季玄羽想将昭愿公主安顿在玉相城,确保她安全后,再和厄疫魔一较高下。 安锦舒调皮一笑,“看来,我们得逃亡了。” 事不宜迟,他们没有耽搁,立即回了院子。 夜赫此时也回来了,狸月做了碗热粥,因着昭愿公主还没有醒来,狸月撬开她的嘴唇,轻手轻脚的用勺子小口喂着。 “夜赫,劳烦你雇辆马车,马匹越快越好,我们简单收拾一下,准备离开这里。” 夜赫着手去准备了。 “不等昭愿公主和祁渊将军醒来么?” 狸月看着脸色发白的昭愿公主和身受重伤的祁渊将军,不免担心以他两人的身子骨,能不能撑得住。 安锦舒摇摇头,“没有时间了。” 狸月将粥喂完后,就开始收拾包袱,安锦舒去街上买了些干粮和糕点,帮着夜赫装马车。 很快他们一行,就收拾完毕,趁着天色还没有黑,快马出了国都。 两辆马车疾驰在官道上。 天边遥遥挂起的北斗七星,为他们指示着方向。 夜赫和季玄羽分别架着马车,披星戴月的赶路,直奔东南方向而去。 陈国皇宫内 国师连夜赶回,不顾后宫宵禁的规矩,怒气冲冲的强行闯宫,要面见皇上。 而今夜,皇上照常宿在了朝凤宫。 齐公公率百众宫人阻拦不得,动静之大终是惊醒了潇湘。 她床榻上起身,匆匆披着外衣掀开帷帐,赤足往外走去,边喊,“连翘!” 连翘是贵妃身边得力贴身使唤的女官,然而她没有来,进来了个小宫女。 潇湘皱着眉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是哪个宫的这么没有规矩,多亏皇上喝了安神汤,要不然被吵醒,今夜又睡不着个好觉了。” 小宫女低声回话,“是国师殿下,深夜闯宫要面见陛下,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齐公公和连翘姐姐都在外面拦着,但眼瞅着国师殿下就快冲过来了。” 潇湘听到国师强行闯宫,八九不离十是为了郑儿尸体消失的事,思及此,她心头突突的跳,她深吸着气,让自己稳定心神,信步走了出去。 潇湘站在高阶上,眼神冰冷扫视一圈后,勾起薄唇,“国师,陛下已经喝了安神汤入睡,有什么急事,明日早朝再禀。” 她说罢,示意官兵上前,将国师’请’出去。 寒风扯着修染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站在下首,听闻贵妃话后,声线倏地压低,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如果本殿执意要面见陛下呢?” 潇湘面色不变,丝毫不退缩,“再急的事,这也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了,还请国师遵守宫规。” 修染阴冷一笑,他抬手召唤出道仗,往潇湘面门袭去。 潇湘脸色苍白,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那竟是道士用的驱妖仗! 她已自断妖根,如今和凡人无异,那驱妖仗对她没有任何作用,她不能自给乱了阵脚,先勉力稳住心绪。 潇湘厉声喊道:“放肆!” “来人!还不速速请国师出宫。” 禁卫军忌惮着国师殿下权势正盛,不敢轻易得罪,但宫规摆在这,贵妃娘娘又发话了,他们才犹豫的上前。 修染神色风轻云淡,他缓缓开口,“贵妃潇氏,遇行刺圣驾,即刻当诛。” 闻言,所有人愣在当场。 冉儿国师殿下下句话,更是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此乃妖妃,祸国殃民,本殿绝不能让她继续蛊惑圣心,祸乱后宫!” 潇湘倏地瞳孔骤缩,她彻底慌了神。 没有等她反应过来,那根道仗竟然散发出巨大的魔气,光芒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五脏六腑被挤压在一起,呼吸变得急促,浑身就如被丢进火炉里炙烤着。 在魔气的逼摄下,她快要被融化了了,才明白这哪里是驱妖仗,分明是国师为了施展魔术,而用根假杖子做掩盖。 “啊!” 潇湘身体寸寸变得透明,转而长出厚厚的毛皮,人面兽身的她几近崩溃,仰头发出长长悲鸣的惨叫声。 宫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了,吓得纷纷四散开来,甚至更有胆小者直接吓晕了过去。 修染勾起嗜血的笑容,他对着宫人们说道:“贵妃潇氏,本是一只野狐,却长期盘踞在陛下身边,靠吸取陛下的龙气修炼,此等害人之妖需立刻除去!” 宫人们全都吓傻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平时温婉和善的贵妃娘娘竟是妖所变。 潇湘被魔气迫害,只剩最后一口气,她体力不支重重倒在地上,浑身都在痛,她能感觉到生命在迅速流逝。 迷迷糊糊间,她耳边响起了修染的腹语声,只有他们才能听得见。 “告诉本殿,是不是有仙所为?他们跑去哪了?你若是能说实情,本殿或许还能饶了你这只野狐狸的性命。” 潇湘口中呕出鲜血,她勾起薄唇,吐出两个字,“做梦!” 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皇上分毫!国师休想从她嘴中获得些什么。 潇湘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头看向厚重的宫门,眼眸里盈满了留恋缱绻,她多想能透视进去,再去看皇上一眼。 她为妖几百年,游戏人间,后来遇到陛下,才知什么叫动心和真情,这二十载太短,她没有过够。 可被魂飞魄散的妖,不会再有轮回和下辈子了。 修染勾起玩味的笑容,他轻轻的捏了个响指,不过弹指间,潇湘彻底灰飞烟灭。 宫人们惊骇万分,站在寒夜里瑟瑟发抖。 修染看向齐公公,嗓音低沉的问,“齐公公,本殿可以面见陛下了么?” 齐公公双腿止不住的打颤,脸上的肉都打哆嗦,他连连点头,挤出一句话,“奴才为国师殿下开门。” 修染双手背于身后,踏着空中的妖灰,一步步走向朝凤宫。 皇帝被国师唤醒。 他尚未清醒之时,从国师口中听到两件噩耗。 “有妖怪潜入皇宫,和内奸里应外合偷走了太子的尸身,还带走了昭愿公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深夜,宫中惊变 皇帝闻言,彻底醒了过来,他急匆匆的起身,不可置信的问道:“冰室不是被隐藏很深么,除了你和朕二人,从未有人知道,怎么可能会暴露?” 修染耸耸肩,没有理会皇上的发问,而是继续说道:“贵妃娘娘是内奸,她也是妖,臣已经将她给处置了。” 皇上眼前发黑,重重的栽在床榻上,齐公公眼疾手快的扶住。 皇上四肢发僵,冷汗涔涔,他哆嗦着唇瓣,喃喃着,“湘儿她怎么会?绝对不是这样的,湘儿不是妖,她更不会伤害郑儿!” 修染只是通知皇上而已,“臣自请离开国都,追寻太子下落。” 说罢,他旁若无人的离开。 国师来的快,去的也快,唯独皇上陷入无限的哀伤痛苦中。 他双手覆面,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没了儿子,如今又没了挚爱的女人,焉能接受的了。 齐公公听着皇上和国师的对话,说起太子尸首,他不由得心惊胆颤,太子居然死了? 但眼下,他极力劝道:“皇上节哀顺变,千万别伤了身子。” “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皇上制止了齐公公,他立即命令道:“传旨下去,停止征兵,六军原地待命,马上成立使团,去胤朝和谈!” 齐公公惊讶于皇上态度的变化,他立马就去传旨。 皇上伸手摸了摸被窝,里面仍存有湘儿的体温和香气,入梦前她还躺在他怀中,而现在却已…… 他脚步酿跄的走出大殿。 外面乌泱泱的跪了一地宫人,各个战战兢兢,皇上扫视一圈后,叫来湘儿的贴身女官,连翘来问话。 连翘埋首于地,磕磕巴巴的叙述着经过。 “国师深夜闯宫,齐公公带着禁卫军拦都没有拦住,眼看快到了朝凤宫,外面的动静想来是惊醒了娘娘,娘娘出来查看,并尝试喝退国师。” “但。”连翘说到这里已经带了浓浓的哭腔。 “国师突然说娘娘是妖,在皇上身边常年吸取龙气,必须处之,于是变出了个法杖,在娘娘头顶悬着,然后娘娘……娘娘就……” 皇上怒喝道:“有话快说!” “是!”连翘硬着头皮,开始描述着那个令所有人都惊心的场景。 “娘娘被法杖的光照射着,露出了皮毛,脸还是娘娘的脸,但身子已经变成了狐狸的兽身。” 她说完,将头深深抵在冰凉的地面上。 皇上揉着眉眼,他对连翘话中的每个字都不会去信。 皇上继续发问,“外面所有的宫人都看到了么?” 连翘忐忑不安的回话 ,“是。” “你出去告诉所有人,若是谁敢往外说出去一个字,今夜之人,全部格杀勿论!” 连翘惶恐应声,埋头退了出去。 朝凤宫中,只剩皇帝一人,烛火将他孤寂的影子,拉得很长。 明明还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现在居然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皇帝再难掩悲痛,放声痛哭。 他与湘儿夫妻近二十载,朝夕相伴,怎么会连人和畜生都分不清呢,更何况他对湘儿绝对信任,她从来没有害他之心。 一定是国师的阴谋! 一定是!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皇帝复盘了前前后后国师的话,越想越思细极恐,越想越脊背发凉。 他在这一刻才彻底幡然悔悟,国师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借心还魂,本就天方夜谭,那时他救子心切,为了一线希望也不肯放弃,纵容国师将手伸进朝堂,左右朝局。 甚至在不知不觉中,他也被控制了。 皇帝这一生中,唯有两人对他最重要,爱子郑儿,爱妻湘儿。、 随着湘儿的死,他仿佛如梦初醒,找回了之前的理智。 郑儿不可能会重活,而湘儿也死了。 认识到这一点的皇帝,感到阵阵的后怕,他快速穿好龙袍,立刻往金銮殿赶去。 他已经等不到早朝了,命令禁卫军,“挨家挨户敲门,立刻让百官入宫商议政事,就给半个时辰的时间,谁若来迟杖刑伺候。” 禁卫军领命,快马冲出皇宫。 皇帝在早朝宣布。 “昨夜国师不顾宵禁闯宫,导致贵妃受惊心悸暴毙,着立即废除国师,全国通缉。” “立即叫停胤陈两国战事,组建使团出使胤朝,和谈。” 此圣令出,百官都感到哗然。 一夜之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的国师殿下就因闯宫的罪名,从国师沦为通缉犯,且贵妃娘娘就这样殁了? 昨日还主战的陛下,更一反常态,支持主和了。 都说圣心难测,但这样的两级反转,更是让百官们更加难以揣摩了。 圣心已定,百官俯首称是。 皇帝还有一道圣谕,“朕想追封贵妃潇氏为皇后,谥号为俪婉,葬于皇陵,待百年之后与朕合葬。” 俪婉二字,取自伉俪情深,婉约多姿,短短两个词,就涵盖了潇湘一生。 虽然湘儿尸骨无存,但皇上也固执的想着,就算守着一个衣冠冢,也要与她长眠。 皇帝的这道旨意,顿时引来先皇后母族,丞相的极力反对,他谏言道:“还请皇上三思,追封皇后谥号都可。” “但皇帝要与俪婉皇后合葬,可置于先皇后于何地?” 先皇后早已埋入皇陵,皇上难不成要将先皇后的尸骨迁出,给别人腾位置么,这简直荒谬啊。 皇帝还为继承大统时,就已迎娶了先皇后,皇帝能坐上皇位,先皇后母族占有举足轻重的功劳。 然而皇帝执意如此,“朕心意已决。” 丞相长跪不起,“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陆续又有大臣跟着跪下,不消片刻,金銮殿中皆是反对之声,齐声喊道:“求皇上收回成命!” 纵然群臣反对,但也无可奈何,皇帝就算违背所有伦理纲常,也要和潇湘合葬。 陈国,天河城。 季玄羽他们停驻马车,打算在此歇脚补充体力和物资。 昭愿公主和祁渊将军相继醒来,两人历经种种磨难,劫后余生,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放下过往重重误会和隔阂,终于走到了一起。 狸月和夜赫一路上是看着他们这对璧人撒糖过来的,夜赫羡慕之余,也常常在想他的漫漫追妻之路何时能走到尽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 招魂,六道轮回 他们一行刚到城门口,就看到了城墙边围了一群人,对着墙上告示议论纷纷。 狸月好奇,挤进人群中去看是什么情况,夜赫赶紧跟上护着她。 告示是皇帝下达的圣谕。 停止征兵,派使团和谈。 废除国师之位,全国通缉。 潇贵妃薨,追封俪婉皇后,同葬皇陵。 不过短短三行话,却涵盖了太多的信息。 人群中议论纷纷,噪杂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可是夜赫一句话都没能听进去,他在’潇贵妃薨’这行字,眼眸注视良久,散发出浓浓的哀伤。 国师权势滔天,一夕间就成了通缉犯,而潇湘也死在这个时候,他们就算再笨,也能知道二者其中定有关系。 安锦舒走近,也看到了告示上内容。 “潇贵妃的死,换来皇上幡然悔悟,想来她也是愿意的,夜赫不用太自责了。” 夜赫神情肃穆,过了良久,长长叹口气道:“当年我是顶佩服她的勇气,为了个凡界男子,承受剔妖骨之痛,只为换短短数十载的相伴,是我害了她啊。” 闻言,狸月哑然。 剔妖骨,必遭毁天灭地的反噬之痛,狸月光是想想都已经害怕不已,她拍了拍夜赫的肩膀,安慰道:“别太自责了。” 夜赫苦笑一声,“罢了,我们先找个驿站歇脚。” 因着夜赫情绪很低落,他们一行都不约而同的没怎么说话。 到了一家不起眼的驿站,虽然店面很小,但里面收拾的却是很干净,安锦舒要了些饭食,送到昭愿公主和祁渊将军的屋子里。 昭愿已经完全恢复,但祁渊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还得假以时日的调养。 昭愿推开窗,遥遥看向东南方向,这里离胤陈两国边境越来越近,很快就能回到故土。 想到这,她轻声开口,“等我们回到胤朝,就找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搭建小木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平淡的日子,好不好?” 昭愿脑海里勾画着对未来的憧憬,对于她来说,这种最平凡不过的生活方式,却极为奢侈和难得。 祁渊含笑答应,“全听你的。” 千帆过尽,他们只想找个远离尘嚣的地方落脚,安稳度日。 仿佛一切都在往最顺利的方向,发展下去。 他不在是将军,她也不在是公主,没有头衔身份的束缚,他们不过是凡尘之中最普通不过相爱的两个人罢了。 深夜。 季玄羽敲响夜赫的房门。 夜赫没有歇息,几乎是一瞬就开门走了出来。 季玄羽道:“跟我去个地方。” 夜赫没有多问,立刻跟上。 一仙一妖来到山峦的最高峰,夜里的寒风呼啸而过,发出阵阵嘶鸣的哀嚎声。 夜赫不解的问,“羽殿深夜至此,是?” 季玄羽淡淡的说道:“为潇湘集妖魂,送入六道轮回。” 夜赫惊讶的瞪大眸子,潇湘惨死早已魂飞魄散,泯灭于凡界,但若有道行极高的仙者,为她费心补魂,还能再入轮回。 夜赫郑重抱拳,颔首道:“我在此,替潇湘谢过羽殿。” 他未曾料到,向来清冷淡漠的羽殿,愿意去做这种事。 “不必谢我,是我不忍锦舒太过自责,举手之劳罢了。” 季玄羽常年征战六界,经历种种血雨腥风,对于生死早已看淡,奈何他这个师父,仙根太浅,是个心软的,他就算帮她消灭心中的障了。 夜赫问道:“羽殿需要在下怎么配合?” “给我一滴血。” 夜赫掏出匕首,划伤自己的指尖。 季玄羽算着潇湘死不过七日,就算妖魂被打散,但还尚存世间,夜赫与她生前有过交集,或许能用夜赫的血,召唤零落飘散的妖魂,来到此处。 季玄羽嘱咐道:“你集中所有感官,排除所有杂念,脑海里只想着潇湘。” 夜赫听到羽殿吩咐,深吸一口气,闭目去回想潇湘的模样。 他与潇湘非亲非故,通过他去牵引潇湘的散落的妖魂,看似简单,但其中羽殿消耗很多的仙力和精力,不言而喻。 季玄羽双手合十施展仙术,他曾为仙者集魂,对妖来说还是第一次,但所用术法是一样的,他做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不消一会,寂静漆黑的夜空,飘来许多尘埃,渐渐凝聚成团,它们都在往夜赫的身边靠拢,跳动着散发着微光。 夜赫能感知到熟悉的同类气息,是潇湘被打散的妖魂,受到羽殿的牵引召唤,出现了。 没多多久,微光越来越多,它们被注入仙气,跳动的愈发厉害。 它们凝聚补魂,逐渐勾划出潇湘透明的轮廓,她被打散的妖魂渐渐聚集补齐。 夜赫震撼于眼前的这一幕。 季玄羽将弥补成型的妖魂,加以他仙气的助力,很顺利的送入六道轮回,光芒散尽,又重新归于黑暗和平静。 夜赫心里顿时觉得轻快一些了,他诚恳道:“还是要多谢羽殿。” 季玄羽淡淡一笑,“回去。” 翌日,清晨。 休整完毕的一行人,重新踏上回胤朝的路程。 而他们刚走后不久,厄疫魔的身影出现在天河城。 修染身着黑袍,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他匆匆走在街上,锐利如鹰的眼眸中充斥着嗜杀之意。 街上的百姓们,被他身上强大的气息所压迫,纷纷避让。 修染感受到了这里残存的仙气,体内嗜血因子愈发的跳动起来。 季玄羽他们为了不让厄疫魔感知到仙力的存在,从而找到他们,于是选择封印体内仙气赶路。 而修染也用了同样的方式,为了不让羽殿感知到他的魔气,也封印了魔气,与凡人无异连夜奔程寻找着。 从陈国到胤朝,有许多条路可以走,但这条路线无疑是最快的,修染寻着这条路走到这里,多日来毫无收获可言,他还以为自己选错了。 但昨夜冲天的仙力,已然暴露了行踪。 修染总算有了收获,他重新燃起了一抹希望。 他现在的处境怎么形容呢。 昨日还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国师,今日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第一百一十四章 被困,封锁边境 修染所栽培的凡人门徒们,就如墙头草般都倒向了皇帝,全部与他划清界限,他们都卯着劲争空缺的国师之位。 “凡人么,不自量力,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修染最懂人的劣根性。 当初在布下的棋子鹰王,就被那个叫锦舒的女仙废掉,如今他在陈国苦心经营的谋划,一朝付之东流。 不过区区一个散仙,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修染觉得此女仙命格和他极为犯冲,必须除之! 三日后,胤陈两国边境,天狼山。 城门前堵着数十辆马车,队伍蜿蜒占满半条长街,塞得满满当当,所有人踮脚张望前方,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夜赫跳下马车,去前面查看情况。 祁渊扶着昭愿出了马车,透透气,活动下筋骨。 昭愿抬眸看向湛蓝的天空,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洒在天狼山上累积的皑皑白雪上,日照金山奇景,美轮美奂。 如今时过境迁,昭愿与初来时心境早已不同。 她窝在祁渊宽厚的怀抱里,勾起明媚的笑容,“我上次到天狼山时,正好遇到暴风雪,要不是有侍卫压着马车,我都能被龙卷风刮跑了呢。” 之前发生过的难事,昭愿现在都能带着笑讲了出来。 祁渊也附和道:“当时我也在,我想趁乱接近你,但是风雪太大,眼前都是混沌的白色,很快看不清你了。” 昭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在?” “是。”祁渊将昭愿抱的更紧了,“我一直跟着和亲使团,从胤朝到了陈国国都,我从来都在你身边。” 昭愿抬手环住他的脖颈,身子埋在他宽大的大氅里,只露出一张美艳的小脸儿。 “阿渊,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祁渊眼眸中满是深情,“会,我们永远相伴。” 安锦舒和季玄羽心照不宣的移了移位置,狸月不免吐了吐舌头,玩笑道:“他们两个真是腻人。” 季玄羽和安锦舒相视一笑。 很快,夜赫就回来了,他带来了个不好的消息。 “是皇帝下了禁令,胤朝以陈兵,战争随时一触即发,以免伤及陈国子民,在使团和谈完成前,不许任何人进出天狼山了。” 边境线封锁,是季玄羽他们都始料未及的。 安锦舒皱眉,“这怎么办?” 他们如果不能昭愿成功送出陈国,厄疫魔很快就会追了上来。 眼看出城之路已经被封死,季玄羽想了想,道:“先找个客栈住下。” 天狼山天气多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然没多久乌云密布,成片的雪花纷纷落下,气温骤降,季玄羽他们为仙为妖,自然是不怕的。 但祁渊大病初愈,和昭愿都无法遭得住寒冷。 多亏季玄羽有先见之明,没有在城门口干耗着,而是找了间客栈住下。 天气变幻莫测,积雪已经没入脚踝,城中的客栈们顿时人满为患,大批商人涌进将每家客栈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店里的伙计忙得焦头烂额,夜赫丢了银子过去,和祁渊一起动手将搬了几坛子烈酒和两壶热茶回了房间。 他们聚在一起,围着炭火炉子,温着酒取暖。 外面的雪越落越大,但房间充斥着暖意,昭愿被冻僵的手很快暖了回来。 她开了一坛烧刀子,倒在碗中举起敬季玄羽他们,“是季公子和夜公子,锦舒姑娘和狸月姑娘侠肝义胆,仗义相助,我才能脱离苦海,和阿渊在一起。” “多少感谢的话,都不足以表达,万千情谊都化作这碗酒,。” 昭愿说着,眼眶微微湿润了,她起身跪下,对于她和阿渊来说,他们就是救命的恩人。 祁渊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 他们赶紧扶起二人。 安锦舒练练摆手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和祁渊以后好好过日子,就算对得起我们这番折腾了。” 昭愿含着泪,和祁渊十指相扣,用力点头,“一定会。” 他们举杯相敬,共饮而下。 就当言笑晏晏之际。 隔壁房间突然有了响动的脚步声,狸月狐狸耳朵尖,第一时间发觉到了。 她放下酒杯仔细听了听,确定没有听错,她的不解道:“旁边不是季公子住的房间么?怎么会有人进去?” 安锦舒双手叠于腿上,“是不是店里的伙计?” “你们喝你们的,我去瞧瞧。”夜赫起身,推门出去看。 没过多久,走廊里响起争吵的声音。 季玄羽和安锦舒对视一眼,他们起身出去。 夜赫跟个伙计打扮模样的人,吵得耳红脖子粗的,“这是黑店!我们都已经付了银钱,凭什么撵出来腾地方,给别人住!” 伙计双手叉腰,一副傲慢的模样,“我可以把房钱退给你们,行。” 夜赫都被气笑了,他很快反应过来,“你们不会是看着客人多,高价收取房费,然后房间不够用,就腾我们的屋。” 伙计就算被拆穿了,依旧盛气凌人,索性承认道:“对啊,这位客官是头次来天狼山,这里有不成文的规定,房钱视天气情况而定,价高者得。” “你要是不服气就再加银钱,这间房还是客官您的。” 夜赫走遍大江南北,也不是没遇到过黑心的店家,但是头一次见把’黑’赤裸裸的刻在脑门上的。 真是天下之大滑稽。 夜赫将挂在腰间的荷包掏了出来,他展开让伙计仔细用狗眼看看,金灿灿的金锭子,一晃一晃的,顿时伙计的眼睛亮起了光。 伙计流着哈喇子,换上另副毕恭毕敬的嘴脸,点头哈腰道:“都是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唐突了贵客,我这就去清客。” 夜赫背着手,点头。 伙计还是没挪步,眼巴巴的瞅着他。 夜赫挑眉,“怎么?挪不动腿了?” 伙计的眼就快黏在了,夜赫腰间的荷包上,“客官你看……” 夜赫嗤笑出声,“你看老子是缺钱的主?还能差了你的不成?这边境封锁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我们还要在住一段时间,等走的时候一块结。”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波,人心险恶 “是是是。” 伙计咽了咽口水,去楼下招呼厨房,端来了好肉好饭,铺了满满的一桌子。 狸月啧啧感叹道:“真是钱能使鬼推磨啊。” 安锦舒有些犹豫的问道:“你就这么打算把银钱给了?” 明明是他们宰客在先,如此妥协可是要助长他们气焰的,此后更加嚣张。 夜赫哈哈一笑,“怎么可能,我也是个守财奴好,我不会再添钱,先吊着那伙计胃口便是,给他个教训。” 昭愿和祁渊早就饿了,但外面积雪之大难行,他们又不好意思去麻烦季公子,客栈里的人手又不够,之前也要过吃食,但忙不给提供。 现在热乎乎的饭菜送上门来,昭愿和祁渊埋头吃了起来。 安锦舒见酒坛都已经见了底,他们还没喝得尽兴,她下楼想要再买些。 她刚走到大堂,里面乌泱泱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救治,半人半妖 安锦舒退出屋子,去隔壁找季玄羽他们。 昭愿见锦舒仙子回来,问道:“安顿好了么?” 安锦舒点点头。 狸月拉着她坐下,“我们继续喝酒。” “好。” 季玄羽和夜赫心思沉沉,他们在想办法怎么离开天狼城,靠人为是不行了,眼下得借住仙力了。 季玄羽将夜赫叫到一边,低声说道:“你先离开天狼城,在胤朝边境准备好马车,接应我们。” 夜赫也正有此意,“在下先去安排妥当,与羽殿翠鸟传信。” 季玄羽拍了拍他肩膀,示意明晚再动身。 安锦舒没有贪杯,心里惦记着莲心还有她的孩子,见时辰差不多了,就又回了隔壁屋子。 莲心换上冬衣,怀里抱着孩子,唱着小曲哄他入睡。 安锦舒坐到床榻边上,问道:“怎么不见小虎子的爹?这冰天雪地的也 第一百一十七章 拦路,遭遇调戏 安锦舒和狸月都对小虎子的病情,束手无策。 莲心轻声啜泣,在经历过无数的失望和否定后,她已经渐渐麻木了。 她看着虎子熟睡的小脸,目光中满是眷恋和爱意,“我自知老天要收一个人,是靠人力拦不住的,可我总想试试,万一……万一能胜天呢。” 安锦舒自知在天狼城待的时间不多,她帮莲心付了半个月的房钱,又留给她一笔银钱,让她不至于食不果腹,沦落街头。 安锦舒抬手召来一只翠鸟,落在莲心肩头。 “这只翠鸟被我加以训练过,能通人语,你若有什么急事可以与我通信,我若有虎子父亲的线索,也会告知你。” 莲心深深谢过。 他们开了三间房,因着安锦舒将其中一间留给了莲心母子俩,他们便以男女做区分,分睡两间房。 今夜,寒风呼啸,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城,一波三折 昭愿将梅花插在瓶中,拉着祁渊就去炭火炉旁烤火,打来热水给他擦脸。 她故意板着脸凶道:“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祁渊连声答应着,满脸尽是宠溺的笑意,“好好好,不会了,你别动火气啊,要不然我这红梅岂不是白摘了。” 昭愿被他的混模样逗笑了。 狸月和安锦舒在旁,默默看二人撒糖。 一天光景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深夜。 季玄羽和安锦舒先离开客栈,在街道转角处等他们,很快昭愿祁渊和狸月的身形出现。 天色黑得浓郁,伸手不见五指,脚下路滑,祁渊和昭愿走路踉踉跄跄,从客栈到街角这段距离,他们好几次都险些摔倒。 安锦舒和狸月左右搀扶起昭愿,季玄羽让祁渊抓着衣袖跟好,他们摸黑往地洞方向走去。 夜赫为了不让祁渊和昭愿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决斗,惩治恶霸 “他就是附近最厉害的土匪头子,不知道多少商人命丧他的刀下,附近村镇里的姑娘,但凡长得有些姿色,都被他糟蹋遍了。” 人群中有人悄声说着。 夜赫悉数听到耳朵里,原来是个强盗垃圾,今个既然让他遇上,总得为人民除害。 男人洋洋得意,指着狸月勾勾手,“还不赶紧将那个小娘们双手奉上。” 夜赫沉下脸色,言语间已充斥着嗜血的意味,“你在找死。” 男人从桌子底下抽出长刀,寒光闪过人群中传出尖叫声,他用手指弹了弹刃口,随即朝着空气中比划了两下。 “你敢不敢跟老子决斗,你赢了,老子死,你输了你死,小娘们归老子。” 这是陈国一向特别的规矩,决斗死人只要双方愿意,就不构成杀人的罪名。 夜赫欣然应允,“好啊。” 狸月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她拉了拉夜赫的衣袖,低声说道:“你答应他干什么啊?要不我上楼去叫羽殿和锦舒仙子帮忙?” 夜赫勾起笑容,“你在关心我?” 狸月急得都快哭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些。” 夜赫握了握她的手心,示意她安心,“我就算不用妖术,也能把这个唐突你的登徒子,打得满地找牙。” 狸月将信将疑,但看着夜赫坚定的目光,一股安全感涌上了心头。 听到二人要决斗,伙计们赶紧去找老板。 老板赶过来劝和,陪着笑道:“二位客官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大家天南地北的聚在一起也不容易,得来处且饶人。” “都说酒能泯恩仇,我送你们二位各五坛女儿红,给赔罪了。” 老板的话倒是诚恳,夜赫也不想惹是生非,他说道:“要是能给我娘子道歉,这事我就不再追究了。” 可那男人依旧不依不饶,“你娘子要是能钻我怀里,陪我饮酒,我就暂时饶了你小子的命。” 夜赫脸色阴沉了下去,他已经给了机会,既然非要寻死,他也不客气了。 “决斗,奉陪。” 男人怎么看都觉得夜赫就是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没想到却是个犟种,他对付个弱鸡,怎么看都不会输的。 男人答应,“好。” 见阻拦不得,老板命伙计把大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要是非决斗不可,还请出去别砸坏了我的店。” 夜赫率先走出,狸月跟在他的身后。 男人冷哼一声,也走出了门外。 大堂门口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正好无聊精力无处发泄,他们坐观好戏,还能打发时间过眼瘾。 更有甚者,就这个对决,组织人下起了赌注。 押谁死谁活。 绝大多数的人都押了男人赢,男人五大三粗的,满脸横肉,比夜赫块头大了整整一圈,光是用拳头砸,就能活活把夜赫砸死把。 很快赌桌上,男人的筹码累得老高。 好事者大声招呼着,“还有没有人下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买定离手啊!” 狸月解开夜赫挂在腰间的荷包,一股脑将所有金锭子都拍在桌子上,“我都压夜赫。” 夜赫含笑看着她。 狸月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还有没有银钱了。” 夜赫从衣袖里掏了掏,抖搂出厚厚一沓子的银票,狸月全部拿过来押在赌桌上。 围观的群众们更加兴奋了,纷纷吹起了口哨,嘲笑声不断。 “人死不说,银钱还都被娘们拿出来败霍了。” “摊上个这么惹事的娘子,真是可怜哟。” 狸月不理会人群中的叫嚷,她给夜赫加油打气,“我相信你。” 夜赫被她又认真又可爱的模样逗笑了,“我一会帮你把所有的银钱,都赢回来了可好。” 狸月点头如捣蒜。 男人见两人亲亲我我,难舍难分的样子,他不耐烦的挥舞着手中长刀,催促道:“别磨磨唧唧的了,准备好受死了没有?” 夜赫让狸月站到一边,他负手而立,笑得风轻云淡,“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男人朝地上啐了口浓痰,“呸,赶紧掏出你的武器,早点完事,我还嫌外面冷呢。” 夜赫摊开双手,“我不用刀剑。” 男人只觉稀奇了,真没见过上赶着送死的,还不用刀剑,那他胜算更高了。 随着一声,“开始!” 男人握紧手中的刀,迈开弓步,眼睛死死的盯着夜赫。 夜赫背着手,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男人暴喝一声,主动发起进攻,提刀朝着夜赫命门而去,夜赫避也不避,抬手握住刀背,催动内功用力一甩,大刀没入旁边的墙壁中。 人群中爆发惊呼,“好强大的内力!” 他们不由对夜赫刮目相看,这是那位不愿透露性命的江湖游侠把,这般厉害! 男人被夺了刀,脚步酿跄,差点扑在雪地上。 他顿时红了眼,抡起拳头就往夜赫身上砸去,夜赫四两拨千斤,轻易化解了蛮力。 不过几个回合下来,男人浑身都是伤,一只眼都被打得高高肿了起来,几乎分辨不清方向。 男人败局已定。 可决斗一旦开始,就没有停下来。 男人依旧嘶吼着冲向夜赫。 夜赫面露无奈,他只得一记右勾脚,踹向男人膝盖,骨头错位发出尖刺的咔嚓声,男人应声倒地,抱着断腿在雪地里直打滚,哀嚎声不断。 夜赫抬脚踩在男人胸口,俯视问道:“你还叫不叫嚣了?要是你现在向我娘子磕头道歉,我就不杀你。” 男人死鸭子嘴硬,梗着脖子不吱声,索性闭目两腿一蹬准备等死。 夜赫被气笑了,他的脚渐渐用力。 男人从胸腔中呕出一口鲜血,最终他扛不住了,“好汉大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对姑奶奶口出恶言,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夜赫将脚从男人身上移开,努了努嘴,“去跪着道歉。” 男人连滚带爬的跪在狸月脚下,不断的磕头认错,“姑奶奶,求你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 狸月仰起下巴,凶巴巴的问道:“你以后还敢不敢对女子无礼了?” 男人头摇的如拨浪鼓般,眼泪和着鼻涕的求饶,“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行动,地道出城 狸月看了眼夜赫,只需一眼夜赫就知道她的心思,她向来心软不想杀生,只是他不能轻易放了这个土匪头子。 夜赫从墙上拔下长刀,脚踩土匪头子的双臂,齐刷刷的将手筋挑断,血液顿时喷涌而出,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血很快染红了周围的雪。 夜赫命店老板拿来金疮药,洒在男人的伤口上。 虽然伤势看得很骇人,但夜赫动手有数,绝对不会要了男人的命。 夜赫缓缓的说道:“我废了你的手筋,等于废他一身武功,看你以后还做不做打家劫舍的土匪了。”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纷纷喝彩,“好!” 男人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挣扎过后,他两眼一翻,闭目晕了过去。 夜赫看向人群,“还不把你们的老大抬走?” 喽啰们缩手缩脚的走了出来,扛起已经不省人事的老大,灰溜溜的跑了。 夜赫拉着狸月的手,走到赌桌旁边,看到已经摞得有小山般高的银钱,狸月笑得眉眼弯弯,她不敢置信的问道:“这都是我们的了么?” 夜赫看她小财迷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为夫的银钱自然是娘子管着,都是你的。” 店老板特意拿来一个大托盘,帮他们呈了起来。 沉甸甸的托盘,狸月抱起来好生吃力,夜赫揽着她的腰,迎着众人各色的目光,施施然上楼去了。 安锦舒和季玄羽一同看书册里的一段话,两人正引经据典时,看到狸月和夜赫回房了,还捧着高高一摞的银钱,两仙不免惊讶。 安锦舒眼睛都看直了,“你们刚刚做什么去了,怎么带了这多银钱回来。” 季玄羽也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狸月眉飞色舞的讲了一遍,她如何被恶霸调戏,夜赫怎般英雄救美,接下决斗,用内功逼退恶霸,获得无数掌声和银钱。 都把安锦舒听激动了,直呼后悔,“我刚刚听到楼下有动静,可惜没当回事,早知道就不和季玄羽谈而论道,该去楼下观看的。” 季玄羽拿书册拍了拍的她手,有些吃味的说道:“看我。” 安锦舒连忙含笑应着,“看你,看你。” 夜赫很是满意,总算不用再发愁了,“我来陈国后,散去银钱不少,就这么一趟不光全部捞回来不说,还翻了好几翻。” 既收拾了恶霸,为民除害,又赚了名声和银钱,最重要的是讨得了狸月欢心,对于夜赫来说,简直是四全其美啊。 狸月好奇一个事情很久了,她崇拜的问道:“你怎么还会凡人的武功啊?” 夜赫耸耸肩,“技多不压身么,我混迹凡界这么久了,要是遇到危险就用妖术的话,那显得我多么欺负妖。” 夜赫是个讲究妖,他用武功,公平对决。 他们插科打诨了一会。 季玄羽开口,“好了,我们趁昭愿和祁渊不在,说点正事。” 夜赫和狸月坐得笔直,洗耳恭听。 季玄羽计划着,“今夜夜赫先出城,然后在胤朝那边雇马车准备好粮食,准备接应我们。” 夜赫听到后,说道:“保证完成起好先锋的头。” 季玄羽微微颔首示意,继续说着,“明晚我们出城,问题是怎么把昭愿和祁渊带出去。” 狸月想的还是老办法,“迷晕,瞬移术带走就是。” 季玄羽摇了摇头,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不可,我们在昭愿和祁渊身上用了太多迷香,很容易造成对身体的严重损害,祁渊现在尚未恢复,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如果让祁渊和昭愿保持清醒的情况下,他们就无法施展仙术,就不能用最快的方式离开天狼城,现在已陷入僵局。 安锦舒余光一瞥,正好看到那本书册上的小行字,她拿起来仔细阅读后,脑海里顿时有了主意。 “这本书上有个小故事讲的倒是有意思,有盗窃贼为了偷员外家库房里的金锭子,他会事先找个隐秘的角落,算好方向和距离后,挖一条地道,直通库房底下。” 季玄羽觉得这个方法很是不错,“这和术法中的遁地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安锦舒点头。 夜赫和狸月也跟着附议。 “那就由我今晚出去的时候,打通这条地道后,等明夜锦舒仙子带着祁渊和昭愿走地下就可,我在出口接应。” 他们一拍即合。 天很快就黑了,等到了子时,客栈众人睡去,祁渊也早早休息了。 夜赫和季玄羽悄悄从窗户翻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安锦舒看着已经睡熟的狸月和昭愿,她掌着一盏微灯,坐在桌前默默等着季玄羽回来。 不知过去多久,安锦舒撑着下巴,迷迷糊糊的浅睡着,直到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她头往下一栽,瞬间就惊醒了。 安锦舒开门,看到季玄羽站在门外。 她压低了声音,问道:“进展的如何?” 季玄羽让她放心,“地道已经弄好了,为保稳妥起见,我陪着夜赫走了个来回,确保没有问题。” 安锦舒笑着应声,“那就好。” 季玄羽看着她有睡衣的脸庞,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快去歇息。” “你也是。” 两仙互道晚安后,各自回到房间。 翌日,清晨。 他们坐在一起吃早饭,祁渊看到夜赫迟迟没出现,不禁问道:“夜赫又出去玩了?” 季玄羽告诉他,“他去了麦城。” 闻言,祁渊和昭愿颇感震惊,异口同声的说道:“麦城?” “夜赫是怎么出城的?” 不是大雪封路,边境封锁么。 季玄羽面色不变的开口,“夜赫平时交友无数,他联系到了一个朋友,能人异士,之前挖了条连接两国的地下通道,夜赫昨夜已经帮我们探底去了,他会在麦城接应我们。” 祁渊和昭愿都感到很惊讶。 虽然两国边境不过几百里之隔,但是能在地下挖出这么一条长长的地道,也是个庞大的工程了。 祁渊惊叹道:“夜赫交友广泛,法子是真的多。” 昭愿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她不免忧心忡忡,“幸好没有用在战场上,若让陈国知道了,麦城的城墙就如薄纸般,毫无用处了。” 第一百二十章 信物,赠予香囊 安锦舒笑着示意,让昭愿不必想的太多,“这是夜赫胤朝的朋友经商所用的路,逃避关税和检查的,更何况那地道里空气稀薄,不用几千几万人了,同时进入百人就足以缺氧了。” 昭愿不好意思的说道:“倒是我多虑了。” 早饭吃完后。 安锦舒打算去看望莲心母子,夜赫走之前还特意给她留了两千两的银票,让他转交给莲心,如果正常花销的话,足够他们母子这一生的。 安锦舒还记得她打趣夜赫,“你怎么突然这么舍得了?” 夜赫虽然家财万贯,但平时小气抠门的很,买个菜都要为了一个铜板,和别人砍半天的价,不成想他会对个陌生人如此大方。 安锦舒仍记得夜赫是这么对她说的。 “都是同类造下的孽,我并不清楚,能不能帮着莲心找到那个负心妖,但也想在经济方面替我同类补偿一下,莲心带着孩子很不容易,想她不要在这么苦下去了。” 世间万物借有善恶。 人在六界中是薄弱的,常常以弱着身份出现,是神仙重点帮扶的对象。 然人也分好坏。 在凡界的秩序中,神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受香火供奉,而妖却是人人喊打,见者得而诛之的存在。 但也有好妖的存在,有夜赫,亦如狸月,还有安锦舒不知道的种种。、 她感慨了一番后,推门进了莲心的屋子。 莲心正在给小虎子喂奶,看到锦舒姑娘来了,她刚想起身迎接,就被安锦舒拦下了,“喂孩子要紧,你跟我之间就不用讲那些虚礼了。” 莲心笑着应声,“小虎子今天醒的晚,现在才吃东西。” 安锦舒坐下才发现,桌子上有许多菜叶渣子,还有米饭粒。 莲心解释道:“小虎子不能总喝羊奶,影响跟不上,我想要点米糊,可惜店里的伙计不会做,我就要了些食材自己弄,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安锦舒看到床榻还没有收拾,她过去帮忙给莲心铺被,顺势将准备好的信笺塞在她枕头底下,信笺里面留了写着离别的话和两千两银票。 等明日莲心醒来,她整理床榻的时候自会发现。 莲心这边也喂完了小虎子,她抱着他边走边轻轻拍着后背,看向安锦舒几次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没有敢开口。 安锦舒瞧出莲心的心思,“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干嘛吞吞吐吐的。” 莲心想了想后,壮着胆子问道:“锦舒姑娘你今天有空么?” 安锦舒摇摇头,他们已经准备收拾行礼准备离开了。 莲心腼腆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锦舒姑娘救了小虎子一命,我想让他认你做干娘,明日我们做个简单仪式可好?” 莲心是很纠结的问出口,一方面小虎子的出身是个私生子,有违道德伦理,遭绝大多数人的嫌弃,另一方面小虎子多病,很多人都会嫌弃。 但她相信锦舒姑娘是个好人,不会那样想,但她还是难以启齿。 安锦舒当然愿意了,小虎子那么可爱,她欢喜都来不及,“为何不是今日?” 莲心说道:“这干娘不是随便认的,得有仪式,我还没有准备,锦舒姑娘今日又忙,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安锦舒心里想着,可是明日她就要不辞而别了。 她将贴身的香囊取了下来,这是她闲来学针线的时候亲手所绣,因为不熟练,手被针扎了好几下,针脚也不是很平整,绣的图案也是歪歪扭扭的。 安锦舒自知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只是绣了一个就不再碰针线了,自己平日里贴身戴的。 安锦舒扭捏的递给莲心,“我一时找不到什么信物,这是我自己绣的,不是很好看,就留给小虎子,希望你别嫌弃。” 莲心奉若珍宝,连忙收了下来。 小虎子像是感应到什么,小手勾着香囊穗子不松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安锦舒,咯咯笑着。 莲心笑着说,“你看,小虎子也很喜欢呢。” 安锦舒陪着莲心逗弄会小虎子,可惜时光匆匆,狸月已经敲门催了,她不能再陪下去了。 莲心让锦舒姑娘先去忙。 安锦舒恋恋不舍的深深看了眼小虎子,又头也不回的迅速跑出房间。 今日雪势将将停了,太阳从乌云中钻出一角,薄薄的光洒在雪地上,带来几丝来之不易的暖意。 路上已经有行人出没。 憋屈在客栈里好几天的人们,有些趁着天晴,按捺不住的出门,去城门口看看情况,能不能出城。 结果可想而知,还是吃了闭门羹。 回去的路用脚趾头想想,雪路难行更不可能了。 众人又垂头丧气的回到客栈里,纷纷抱怨这鬼天气,不知何时才能动身。 相比这些人都愁云惨淡,店老板倒是乐呵呵的,越是天气不好,他的生意越是能赚得盆满钵满。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昭愿坐在床榻边,将衣服整整齐齐的叠了起来,收拾装点包袱,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们要轻装上阵,很多东西都要丢在这里,不能带走。 “祁渊呢,怎么大早上没见他踪影。”狸月转了一圈后,才发现他人不在。 昭愿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我醒来也没见到他。” 狸月抱胸半倚在墙上,心里暗暗想着,不应该啊,祁渊向来稳重,又不像夜赫似的到处蹿,平时只一心守在昭愿身边,都不敢离开视线。 就当他们纳闷祁渊人去哪了。 祁渊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客栈,他浑身结满了霜,露在外面的皮肤冻得通红,但他手里紧紧攥着几支梅花,还挂着水珠。 他眼眸亮晶晶的,还带着水珠,献宝似的递给昭愿,“你看,红梅开得多漂亮!” 扑鼻而来的梅花淡雅香气,让昭愿整个心情都舒畅了,她欢喜的紧,爱不释手,可看着阿渊为了讨她欢心,大早晨出去挨冻,她心疼之余,仍忍不住责怪。 “你就是个傻子,外面那么冷,你何苦出去?” 祁渊搓着手,哈着气笑道:“无妨,只要你开心,我个大男人也冻不坏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战起,毫无防备 战争持续了大半日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震耳欲聋的大炮声轰鸣而过,每个人都陷入巨大的惊慌中。 昭愿坐在祁渊身边,她看向他的目光不悲不喜,轻声问,“何时才能结束?” 祁渊闭目,他痛苦的意识到一点,“陈军偷袭,已占尽上风,除非拿下麦城…… ” 是啊,除非攻下麦城。 昭愿长长叹了一口气,祁渊心里比谁都清楚,麦城对于胤朝的重要性,一旦失手,陈国铁骑长驱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季玄羽风尘仆仆的回来。 祁渊见到季公子,眼眸亮了一下,他快速起身问道:“怎么个情况?” 事情比季玄羽想象的还要糟糕,“陈国主将是国师。” 单单这么一句话,已透露出严重性,安锦舒心凉了半截,由魔主导的战役,简直不敢想象,麦城势必失守。 祁渊震惊,“不是说国师已被废黜了么?” 季玄羽分析道:“国师虽已失势于陈王,但他不乏支持者。” 陈国在天狼城的军队,已经被国师控制,对麦城发起进攻,而天狼城守军不过八万,这场战役并非受陈王主导。 没有陈国的后续粮食补给,胤朝陆续增兵,陈王在调部队和胤朝两面夹击,这批反叛的军队,就算拿下了麦城,也注定会被消灭。 祁渊不理解,他想不明白,“国师到底想干什么?” 事已至此,季玄羽决定告诉祁渊一部分真相。 “国师是魔所化,他假借和亲名义,实则想取昭愿的心和陈国太子的心,用来练出一个可以毁天灭地的魔物。” 祁渊愕然的瞪大双眸。 昭愿愣在当场。 “然而陈国太子的尸体已经被我火葬,现在国师想再达成的目的,那就有在麦城造出一个万人坑,战场横死的煞气,是最能滋养魔物的温床。” 季玄羽已就于厄疫魔的行事,分析出了背后隐藏的阴谋。 祁渊双手覆面,许久都没有开口。 昭愿目光怔怔,勾起一抹凉薄自嘲的笑容,她还妄想着田园隐居的生活,到头来,终是遥不可及的梦啊。 祁渊闷声开口,“季玄羽为何这么清楚,有关魔物的事情?” 季玄羽回道:“我们是驱魔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祁渊看向昭愿,目光温柔缱绻,昭愿同样深情凝望着他,他们之间不需要交流,只需一眼仿佛就能读懂对方在想什么。 昭愿勾起唇角,轻声说着,“去。” 祁渊点点头。 他是胤朝的大将军,麦城中不乏有他曾经的手下,他即将重新披上战袍,奋起迎战! 祁渊所做的任何选择,昭愿都会支持。 安锦舒和狸月,心里五味杂陈,不成滋味。 家国大义和儿女私情,祁渊和昭愿又同样的选择了前者,或许他们的身份就如枷锁一般,先是公主与将军,再是祁渊与昭愿。 季玄羽和夜赫陪着祁渊回到军营报道,安锦舒和昭愿狸月作为女眷随行。 第一场进攻已经结束,麦城的城墙被撕开了个大口子,暴露出致命的弱点,但陈国那边似乎也缺少了弹药,已经撤军五里外,呈对峙之势。 军营中,烛火通明,众将士正聚在一起,激烈讨论接下来的作战方案,麦城百姓们自发的冒着生命危险,和守城士兵们不停歇的修补城墙缺口。 祁渊大踏步走近军营门口,却被士兵用长矛拦住了去路,严厉斥道:“军营重地,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祁渊冷声开口,“还不瞪大眼睛,看看本将军是谁!” 士兵们定睛一看,发现竟是祁渊将军。 “祁渊将军!” “哇,真的是祁渊将军!” 士兵们振臂高呼,激动的高呼着。 祁渊带着季玄羽他们进入军营,所到之处所有士兵分列两侧,呼喊着祁渊将军! 祁渊将军的存在,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最坚强的后盾! 在帐子中议事的众位将士们,听到外面有响声,嘈杂似听不真切,他们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纷纷掀开帘子出去看。 等看到祁渊将军站在众将士面前时,他们还以为在做梦。 如今麦城主将张和,层是祁渊以前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见到祁渊的那一刻时,顿时热泪盈眶,上前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将军,你回来了!” 祁渊拍了拍张和的肩膀,“我回来了。” 半年前,祁渊将军彻底将陈兵撵回天狼山,本可仕途无量的他,却在最鼎盛时辞官离开朝堂,所有人都不解。 然而,当陈国大军再度压境时,祁渊将军又一次出现。 祁渊振臂高呼,“我将与众将士共进退,让陈兵有来无回!” “战!” “战!” “战!” 将士和士兵们整齐高呼,响亮的声音直通九霄,他们士气无不被鼓舞。 祁渊向张和介绍,季玄羽和夜赫,“这是我的两个朋友,对排兵布阵也很有一套见解,让他们一同商议。” 张和有些犯难的说道:“祁将军这……有些违反军令了。” 按理来说,祁渊已经离开朝廷,张和愿意与将军相称,都是看着以前的交情,已一介草民之身直接参与军事部署讨论,已经都算是破例了,现在又带上两个陌生人。 但其他将士们都不以为然,纷纷说道:“既然能跟祁将军做朋友,那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现在危急关头,不管谁了,只要能出点子,坚守住麦城就行。” 张和脸色阴郁,但看到别的将士们都这么说,他也不好再阻拦什么了,只能先忍下这口气。 士兵找了一顶干净整洁的帐子,安顿好祁将军带来的女眷。 士兵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条件可能有些简陋,希望三位夫人不要介意。” 昭愿脸上蒙着面纱,颔首表示歉意,“哪里话,在此谢过了。” 等士兵走后,安锦舒总算有了机会,她让狸月看护好昭愿,“我去城墙看一圈就回来。” 狸月赶紧拉住锦舒仙子,“不行,要是让季公子知道了,非得埋怨我。” 安锦舒示意她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用太过担心,“你要是不和季公子说的话,他就不会知道,我去去就回。” 安锦舒捏了个隐身决,飞身前往麦城的城墙。 士兵和百姓们举着火把,不断靠人力搬运着石头,城墙之前承受过火炮的猛烈进攻,千疮百孔。 特别有一处,几乎都已经倒塌了。 很难想象,若是陈国再度发起进攻,这岌岌可危的城墙,是否还能支撑得住,看来战况不容乐观。 安锦舒举目望去,就在远处,她看到了陈兵就地驻扎,周围几乎没有任何掩体,可谓是狂妄至极。 仿佛陈兵已经料到,已麦城现在的兵力,无法主动对他们发起进攻,只有挨打的份。 安锦舒看了一圈后,看着出来有段时间了,再不回去狸月又好着急了,她打算离开的时候,刚转过身,却遇上同样捏了隐身决的季玄羽,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第一百二十三章 攻城,小人算计 季玄羽负手而立,问她,“你在这做甚?” 安锦舒心虚的笑了笑,“睡不着,出来走走。” 季玄羽也没有戳破她的谎言,只是提醒她,“这是凡界的战争,动辄死伤无数,我们不能用仙术去改变什么。” 安锦舒当即觉得不公平,“厄疫魔可以用魔力操控军队,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她已经感受到了城墙四周,残存的魔气,陈兵兵力突然这般强势,定是有魔气从中助力。 “因为他是魔,我们是仙。” 季玄羽微微叹了口气,“这都是命数,我们无法去操控。” 安锦舒垂下眼帘,紧紧皱着眉,没有吭声。 “虽然麦城的将士们被打得猝不及防,但兵力人数上,还是占了上呈,离这最近的兵力也开始调动,不出三天就能增兵过来。” 季玄羽将现在局势说给安锦舒听。 安锦舒却极为清醒,“就算来再多的人,不过是平白的往万人坑里添人命罢了。” 人怎能斗得过魔。 季玄羽和夜赫也正在想办法,“厄疫魔大散魔力,他就算再强大,也经不起长时间的消耗,我们并非只有败局。” 安锦舒忧心忡忡的看向夜空,“不能只等着,还是要想别的办法。” 安锦舒跟着季玄羽先回了军营。 狸月看到羽殿和锦舒仙子一同回来,这才放下心来。 昭愿见到季玄羽,连忙起身问道:“如何?” 季玄羽模棱两可的说道:“我们都在想办法。” 昭愿能听出来他话中的搪塞,就知道战事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季玄羽让昭愿不必多心,“你们早些歇息。” 他为男子,不便在帐子中过多逗留,就先离开了。 昭愿掀开帐子走了出去,她遥望夜空,思绪万千,默默伫立了良久,安锦舒和狸月都知道,昭愿心情很不好,她们默默的没有再去打扰。 随着时间流逝,安锦舒怕昭愿在外面受冻,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去找她。 安锦舒劝着昭愿,“你不用太劳心伤神,还有祁渊将军呢,他能打退过陈兵,就会有第二次和第三次。” 昭愿垂下眼帘,眉眼间泛起苦涩,“可是这次不一样,有魔物的存在。” 安锦舒扶额,聪明的女人,不好骗啊。 昭愿自嘲的勾起唇角,“我的心,才是一切的源头。” 安锦舒不想让昭愿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多提提对未来美好的计划,“祁渊将军终会打赢这场胜仗,带着你隐居山林间,过不问世事的日子。” “唯愿如此。” 昭愿心里再清楚不过,她等不到那一天了,也不会再有那一天了。 军账里。 众将士达成一致,商讨完毕后散去,先修养精神。 张和坐在副将椅子上,久久没有起身,他脸色阴沉的可怖。 他亲信见状,为张和愤愤不平,上前耳语道:“祁渊算是个什么东西,也能坐在主帅位上对将军您指手画脚。” 张和之前就被祁渊压着一头,憋屈的当着副将,长久以往的受着窝囊气,好不容易祁渊离开军营,他终于能接过主帅印一统兵营。 可然后呢,祁渊以一介草民身份,就能号令三军,让所有将士对他俯首帖耳,视张和这个主帅于无物。 “祁渊这次回来,是不是后悔之前致仕了,想再立军功重新当主帅?” 张和搓着手,眼神阴郁的盯着主帅之位,心里很不成滋味,他早就受够了屈人之下,不想再拱手让人。 亲信阴测测的一笑,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正中张和心意。 管祁渊出于什么目的,就让他有来无回。 天还没有亮,陈兵简单休整过后,发起第二次猛攻,迅猛之势更甚从前,没有修补好的城墙缺口,成为陈兵重点攻进之地。 眼看陈兵即将兵临城下,祁渊披上战甲,奔赴战场。 陈兵拿出云梯,开始攻城。 祁渊率军奋力抵抗,两方都死伤无数,尸首凌乱的堆叠在一起,炮火声声,厮杀不绝,所有人都已经杀红了眼。 不断有伤兵被送到军营里。 安锦舒在伤兵中奔走救治,止血换药抢救,她身上也被血浸了一身,忙得团团转。 狸月满手鲜血的飞奔跑了过来,焦急的问道,“昭愿呢,我怎么没有见到她?” 安锦舒忙得焦头烂额,她迅速抬眸扫了一圈,然后低下头继续处理伤兵的伤势。 “止血的金疮药不够用,我让她去拿了。” 狸月将手中的金疮药递给安锦舒,“昭愿让我送来,然后她就不知道跑去哪了,我找了半天不见影。” 安锦舒心头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立马将伤病交给随军的大夫照顾,连忙拉着狸月往外面跑去。 空气中弥漫着灰雾般的颜色,处处都是血腥的味道,死气沉沉不见丝毫光亮。 越往城墙方向跑去,尸首堆积成山,血流成河,宛如人间炼狱的惨景,映入安锦舒和狸月的眼眸里。 狸月泛起一阵恶心,有些害怕的攥紧安锦舒的手,她明白了为何季公子和夜赫,嘱咐她们不许到战场上。 战争的残酷,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深刻认知。 这边,麦城的城门被缓缓打开一条缝,祁渊带着一批冲锋队,冲进没有防备的陈兵中,快速的手起刀落,边杀敌,边将云梯砍断。 正在攻城的陈兵,从高处掉落摔死。 祁渊率兵,渐逼退了正在攻门的陈兵,缓解了胤军很大的压力。 然而冲锋队也死伤惨重,祁渊右臂被砍伤深可见骨,他见时机差不多了,吹响竹哨提醒张和,开城门放他回去,再补人出来。 可以城门却迟迟没有打开的迹象。 祁渊用左手挥刀,以一敌百勉力迎敌,他嘴里含着竹哨不断吹响,尖刺的声音不断回响在上空。 可是城门紧紧关闭,不见松动的缝隙。 张和站在城门之上,俯身低头向下望去,看着祁渊犹如困兽之斗,做着最后濒死的挣扎,他开怀大笑,笑得极其阴险。 他故意将祁渊的信号定位竹哨,故意没有告诉他,陈兵也用竹哨作为进攻的信号。 所以将士们只会以为,是陈兵在指挥发起进攻。 夜赫和季玄羽不能直接参与进凡界的战争里,他们一直隐身悬于空中,观察着战事进展,和留心注意陈兵的破绽与缺点,等结合胤兵的阵法做以调整。 等看到祁渊被困城门外面,身受重伤,夜赫和季玄羽为之感到震惊,他们立即现身去找指挥官张和。 夜赫焦急的喊道:“祁渊将军在城外,快放他进来!” 张和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知不知道开了城门,陈兵就会立马攻进来!” 夜赫试图去指祁渊的身影,让张和看清楚。 不过转念间,季玄羽就想明白了,“你是故意的。” 张和冷冷一笑,“你再说什么,我听不懂。” 夜赫这才回过神来,是张和想让祁渊死!在战场上,自己人也会自相残杀。 “你就不怕延误军机么!” 张和风轻云淡的用一句话盖过,“死一条人命而已,在战场上无时无刻都在死人。” 夜赫顾不得别的,他想用妖术,冲下去救祁渊。 而这时,昭愿手持象征皇家身份的凤凰玉佩,没有士兵敢阻拦她,很快就上了城楼。 第一百二十四章 殉情,双双赴死 昭愿声线泛冷,“本宫乃昭愿嫡长公主,命你立刻开城门,将祁将军放回来!” 张和惊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昭愿公主。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拒不跪地服从,“昭愿嫡长公主早已和亲陈国,你又算哪门子的在这里冒充,动摇军心!” 昭愿冷冷的勾起唇角,立即扬声道:“还不快将这反贼速速拿下!” 众将士们齐齐涌上前,将张和押解在地,当初和亲使团路过麦城时,昭愿公主的真容有许多将军目睹。 眼前这位如假包换,张和可以不认,但别的将领认! 城门很快在公主的吩咐下被打开,陈兵冲出将浑身浴血的祁渊拖了回来。 可还是太晚了,等安锦舒和狸月赶到的时候。 祁渊在昭愿的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没有力气说话了,没能留下任何遗言,只是深情的看着昭愿,直到死亡都没能阖上眸子。 “阿渊!” 昭愿抱着祁渊的尸体,凄厉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可他却给不了他任何的回应。 她悲痛欲绝,泪水滴落在祁渊的脸上。 明明他们还在昨日,她还窝在他的怀里,一起憧憬描绘着以后的生活,可今日他们已经阴阳相隔。 安锦舒和狸月动容,暗暗垂泪。 季玄羽和夜赫,与众将士们一起垂首肃穆。 战火四起,将士们很快投入到厮杀中。 昭愿抱着祁渊的尸体,枯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没有焦距。 安锦舒看不下去了,她走过去说道:“这里危险,我们先带着祁渊回去。” 昭愿转了转眸子,突然开口,“你说那个魔物要的是我的心?” 安锦舒不明所以,只是点点头。 昭愿在他们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迅速起身,飞快跑向城墙之上。 安锦舒和狸月立马冲了过去,想要拉住她。 昭愿只是留下一句,“把我和祁渊都化成灰,洒落在远离尘嚣的山涧里。” 话落,昭愿从衣袖中掏出匕首,毫不犹豫的扎进心脏里,将心狠狠捣碎,随后决绝的跳下城墙。 “不要!” 安锦舒眼睁睁的看着,昭愿自裁却没能阻止,她顿感撕心裂肺的痛,巨大的悲伤蔓延着。, 狸月将锦舒仙子紧紧抱住,默默落泪。 他们一行,与昭愿和祁渊,从玉相城到陈国国都,从天狼山辗转到麦城,明明前路光明,触手可及。 可最终却落了个一个战死,一个殉情的结局。 昭愿嫡长公主和祁渊将军之死,彻底激起胤兵的仇恨,他们奋起御敌,无畏死亡的冲向陈兵。 魔气在渐渐消退。 厄疫魔仿佛已经得知,他要的那颗心被毁,弄什么万人坑只有往里徒添魔气,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陈兵大败而归,几乎被全数歼灭,只有几波游兵散勇逃回天狼城,胤朝将士也同样损失惨重,并未再去深追。 等将士们回过神去寻找,昭愿公主和祁渊将军时,他们一行早已没有踪迹了。 此战大捷。 胤朝将士们在奏明朝廷时,也曾犹豫许久,可最后选择如实相告。 没有人知道,在胤皇收到这份奏折的时候,心里想的会是什么。 很快,陈王亲自递交陈情书,此乃废黜的国师与天狼山守将叛变所为,并非出自他的命令,积极派出使团,赴胤朝和谈。 在经过几轮商议后,以陈王割地赔款,重新划定边界线,签订互不侵犯的和平书,换得胤陈两国,数十年的太平。 此后,胤朝史书记载。 天临二十三年,陈国守将叛乱,出兵发难,将军祁渊率孤军奋守麦城,以身士卒战死,念起英勇之姿,特封祁母为三品诰命夫人。 同年,昭愿嫡长公主病逝于陈国国都,年十八。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 季玄羽一行没有立刻回玉相城,而是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寻得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山林间,此处地势险要,人迹罕至。 安锦舒将随身携带的盒子拿了出来,迎风飘散于山谷中。 他们遵循了昭愿公主的遗愿,将他们的骨灰放在一处,洒在世外桃源中。 终其一生,昭愿公主和祁渊将军都在奢望归隐田园,可命运弄人,身不由己,最后却只化作薄薄的靡粉。 夜赫和狸月如释重负。 季玄羽对安锦舒说道:“我们回家,回玉相城。” 安锦舒疲惫的闭目,点头,“好。” 脚下的土地穿梭变化,不过眨眼间他们一行已经到达了玉相城的主神庙。 安锦舒看到眼前熟悉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 泽玉翘着二郎腿,在桃树下喝茶,看到突然出现的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使劲揉了揉眼睛,高兴喊道:“季公子,锦舒主神你们总算回来了。” 夜赫跑过去,照着泽玉胸口来了一拳,“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泽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沧桑了,没敢认。” 他们玩笑了一阵后。 泽玉拍了拍脑门,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说道:“主神庙里,住了个女妖,怎么都撵不走,说什么也要等你们回来,你们去瞧瞧?” 泽玉刚说完,那名女妖也看到了他们,疾步走了过来。 “祁渊将军,他真的是死了么?还是将军找到了昭愿公主,他们一起隐居了?”她急切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夹杂着一丝希望。 安锦舒认出是彩萍,一直倾心于祁渊,在祁母身边侍奉。 安锦舒不忍心骗她,“祁渊死了,死在战场上,昭愿公主也殉情了。” 将军的死已经通知了祁母,彩萍陪着祁母哭了好多天,眼泪都已经哭干了,但她还是幻想着将军可能没有死,只是和昭愿公主归隐了。 彩萍擦着眼泪,“我情愿是将军和公主隐居,这样他会很高兴。” 安锦舒叹了口气,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彩萍黯然神伤的离开,临走前,她和锦舒仙子说,会照顾到祁母百年之后,她在离开。 如果将军在这世上,还有另一个遗憾的话,一定是忠孝不能两全。 彩萍走后。 泽玉心情也很低落,他想起和祁渊的约定,闷闷说着,“我们都约定好了,等祁渊回来,他将厨艺传授给我呢。 季玄羽拍了拍泽玉的肩膀,“我们临走前,埋下的桃花酒,你有没有偷喝?” 泽玉比了个一的手势,“我馋,忍不住就喝了一坛,剩下的都留着呢。” “挖出来。” 夜里。 安锦舒先回房间梳洗了一下,等再拿起披风出去时,才想起这里是玉相城,哪里还需要御寒呢。 三仙两妖在悬崖边架起石案,席地而坐。 月亮高悬,对酒当歌,尽情饮醉,将悲伤的事情抛之脑后。 后来林枫林叶两兄弟,听说羽殿和锦舒仙子回来了,他们也提着美酒赶来,好在酒局没有结束。 酒毕,散去后。 夜赫扶着已经喝得醉醺醺的狸月,往房间里走去。 她突然顿住脚步,口齿不清的说道:“夜赫,我原谅你了。” 狸月喝多酒后,容易爱说醉话。 夜赫没有当回事,仔细扶着她,别被石子绊住脚。 狸月声音细不可闻,“我们重新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 道别,破镜重圆 夜赫久久没能回神,耳边回响着狸月那句,“我们重新在一起。” 天知道,他等这句话,等了能有多久。 夜赫紧紧将她抱在怀中,闷声回道:“在我心里,我们从未结束,又和谈重新在一起?” 他们只是因为误会,暂时分开了一段时间。 狸月依偎着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昭愿公主和祁渊将军明明彼此深爱着对方,却最后落个一个战死沙场一个殉情的结局,我真的替他们觉得很不值。” 明明就差一步,他们就可以永远,相爱相守,可这就是凡人口中的,命运半点不由人。 夜赫深深的叹口气,安慰着狸月,“这是他们的选择。” 凡人没有千万年的寿命,凡尘走一遭,不过须臾数十年,凡尘的身份注定约束着他们,无法摆脱。 为了一个行将朽木的国家,摇摇欲坠,千疮百孔的社稷,祁渊最后战死沙场,而昭愿以身殉夫。 夜赫怅然的说道:“既然生不能同寝,他们想死能同穴。” 狸月窝在夜赫的怀里,眉眼间尽是浓浓的伤情,如果能够释然,隔阂可以彻底消弭,她不想在将光阴虚度在无谓的以前,她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她还爱着夜赫,从未改变。 “我带你回狐狸洞,让姐姐们同意我们在一起,我要向所有妖宣告,你是我的夫君!” 夜赫震惊的看着狸月,他不敢置信的问道:“月儿,你说什么!” 他没有听错。 狸月揪着夜赫的狐狸耳朵,大声的说道:“我说我爱你,我们成婚!” 夜赫满目欣喜,将狸月紧紧的拥入怀中,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瞬间将他团灭,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总算等来了月儿的原谅。 翌日。 夜赫和狸月十指紧扣,和锦舒仙子辞别。 夜赫感激的抱拳作揖,“讨扰锦舒仙子和季公子多月,蹭吃蹭喝白住的不说,又跟着操心我俩,实在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安锦舒也感到十分的意外,没想到狸月转变态度如此之快,只是一个晚上,就和夜赫破镜重圆了。 狸月出声回答了锦舒仙子的困惑,“是昭愿公主和祁渊将军爱而不得,充满误会的过往,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珍惜眼前人,过好当下。” 如果不知明日是什么光景,他们只想在当下相爱。 狸月和夜赫看着对方的眼神黏腻而又充满爱恋,属实狠狠洒了一波糖,绕是让乐泽这个单身汉狠狠羡慕了一把。 安锦舒看到他们重新在一起,送上由衷的祝福,“祝贺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又不忘嘱咐夜赫,“你一定要好好对狸月,要是再做令她伤心的事,我和玄羽决不轻饶!” 季玄羽附和的点点头,这对最能折腾的欢喜冤家,可总算能有个相爱的好结果了。 狸月挽着夜赫的手,恋恋不舍的三步一回头,他们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上。 他们离开后,平时热闹的荒山上,顿觉冷清了不少。 乐泽最近忙于每十年一度的城隍考核,事关是否能从地仙晋升为散仙,乐泽不敢马虎,也不怎么往荒山上跑了。 就只剩安锦舒和季玄羽守着主神庙,看着云卷云舒,日出黄昏,倒是惬意不已。 直到狸风耸拉着狐狸眼,心事重重的来到了荒山。 狸风是狐妖四姐妹的大姐,行事倒比她们三个更稳重些。 安锦舒瞧出狸风愁眉不展,她搬出酒坛招待,一仙一妖在桃花树下席地而坐,看着远处山峦层叠,狸风不免连声叹气。 “夜赫是风流惯了的,小妹以前已被他伤透了心,怎的又一头扎进去,重蹈覆辙呢?” 狸风见着小妹狸月又带着夜赫回了狐狸洞,开门见山的说要与她成亲,希望她这个做大姐的能成全他们。 “我成全他们,不就是把小妹往火坑里推么!” 狸月愁的好几日都没睡个囫囵觉,一双狐狸眼都熬红了不说,费劲口舌的劝小妹好几日,硬是不能转圜要嫁给夜赫的心。 “我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不得已来讨扰锦舒主神,希望你能出面,劝劝小妹不要执迷不悟下去。”狸风恳求道。 安锦舒静静的听狸风说完后,她才缓缓将狸月和夜赫之前发生的事情,叙述给狸风。 “狸月多次身陷危难,都是夜赫相救,夜赫将之前的误会都一一说开后,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狸月正视内心,发现从未终断对夜赫的爱。” 狸风怔了许久,许多话堵在心口,却终化作一声长叹。 “小妹的心是长在她身上的,我这个做大姐的纵然什么都能管,也管不了她心里装的是谁,她若是真认准了夜赫,我也无可奈何啊。” 安锦舒见狸风的态度有所松动,就知道她开始慢慢对夜赫有所改观了。 安锦舒继续劝道:“狸月又不是小孩子了,她能明断清楚的。” “我们虽出身妖族贵族,但早年父母双亡,家道没落,我们姐妹四个相依为命,我又为长姐,好不容易护着妹妹们长大成年。” 回忆起往事,狸风满目辛酸,在妖界,以族群部落而居,而得不到相护的幼崽,大多都活不到成年。 狸风护着妹妹三个艰难求生,她雷厉风行,做事狠辣决绝,都是在那个时候,被逼变得强大起来。 狸月在狸风心里,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存在。 “狸月虽年纪最小,但从来都是最懂事的,嫌少让我操心,可这到婚事上,可让我愁得狐狸毛都快掉秃了。” 夜赫出身妖界大族,又是族众之长,手下应者无数,不知多少女妖上赶着倒贴,出了名的风流。 狸风要是想寻个庇护,夜赫是最好的妖选,可狸风宁可自己苦累些,也不想将小妹推进火坑里。 安锦舒给夜赫说了许多好话,甚至都用了花蚕丝,编织成过往回忆,让狸风亲自用眼睛去看,她都没能松口。 可见之前夜赫的风评有多风流,给狸风留下多深的心理阴影。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拜访,不速之客 季玄羽在不远处看着安锦舒几番折腾,讲的口干舌燥,都没能让狸风改变对夜赫的看法,他逐渐失去了耐心,走到她们身前。 “你跟我去个地方。” 狸风自然拒绝不了俊俏公子的邀请,跟着季玄羽走到一边。 “我为仙界羽殿,夜赫答应过我,以后会一心一意对狸月,绝不纳妾,绝不在外沾花捏草,若有违此誓,我剃了她妖骨,给狸月炖汤喝。” 狸风狐狸眼顿时就直了,她不屑的嗤笑出声,“你羽殿?我还天后娘娘呢!” 扯淡呢,狸月半个字都不信。 季玄羽黑了脸色,他拿出羽令,放到狸风眼前,让她瞪大狐狸眼,好好看清楚。 狸风未曾见过仙界羽殿真容,可见羽令,如见羽殿! 狸风顿时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就当她要五体投地行礼时,被季玄羽当即制止了,“起来,锦舒还不知我真实身份。” 狸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但双腿还忍不住直打颤,她恨不得将自己嘴巴封死,刚刚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她是天后娘娘,祸从口出,她算是真实的体会到了。 “都怪小妖狐狸眼不识羽殿真容,大放厥词,还望羽殿恕小妖大不敬之罪。” 狸风微微躬身,低头小声认错,心里又在暗暗怪着狸月,怎的提前没跟她说声,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实打实的得罪了羽殿。 季玄羽不是肚量小的仙,他沉声说道:“好了,不知者无罪。” 狸风怯怯应声。 她实在不敢想象,传闻中高于九重天,杀伐果断,令无数妖魔闻风丧胆的羽殿,竟是眼前粗布衣衫,守着荒山泥庙,与普通凡人无异。 这强烈的反差,狸风万万没有想到。 之前在荒山时,她们姐妹还想轻薄羽殿,一想起之前的事,狸风心惊肉跳,后脊梁嗖嗖冒着凉风,后怕蔓延心间。 可狸风明明记得,那时的羽殿周身仙气全无,与凡人无异,他怎会如此? 狸风有困惑,但也不敢继续想下去,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季玄羽淡淡道:“夜赫,你放心。” 狸风忙不迭的点头,“我放心,我放一百个心。” 季玄羽看了眼安锦舒,狸风马上心领神会的开口,“我会和锦舒仙子说,同意夜赫与小妹的婚事,别的只字不提。” 季玄羽对她识时务的样子,感到满意,“很好。” 狸风深吸一口气,夹着狐狸尾巴,脸上努力的绽放出笑容,对锦舒仙子道。 ”小妹的意思是宜早不宜晚,婚事想定在下月初六,不知那时锦舒仙子和季公子可有空赏脸莅临呢?” 安锦舒惊讶于狸风的态度,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刚刚还是拼命的反对,怎么和玄羽聊了几句,就同意了? 安锦舒不确定的问道:“你真想好了?” 狸风连连点头,“我想好了,小妹和夜赫天作之合,我是打心底的赞成这门婚事。” 安锦舒闻言,松了口气,答应道:“下个月初六是,我和玄羽都有空,虽说这婚期有点赶,但狸月只结这么一次婚,什么都要好好准备,可别缺了。” 狸风也是这样想的,“我绝不会委屈了小妹。” 再和锦舒仙子聊了几句后,狸风就着急回去,安锦舒也不多做挽留,将她送走。 安锦舒回屋里找季玄羽。 他坐在案前,手中拿着黑子,与自己对弈。 安锦舒见他正全神贯注,没有直接开口打断,而是坐在他对面,静观棋局中黑白两字的厮杀,黑子步步紧逼,盘踞在棋盘之中,而白子早已成溃败之势。· “黑子已将白子团团围住,白字已成死局,你莫不是偏心黑子,让黑子赢得这么简单利索。” 安锦舒素手撑着下巴,含笑看着季玄羽。 季玄羽挑了挑眉,并不言语,而是执起白子,稳稳落在棋局中,在黑子的四面封锁中,杀出一条生路。 棋局瞬息变幻,白子竟靠一步就扭转局势。 安锦舒满脸讶异,她这个门外汉在季玄羽面前班门弄斧的,脸都羞红了。 不出几个回合,白子以少胜多,将棋局上的黑子杀的片甲不留。 季玄羽抿起薄唇,眉头渐渐舒展开。 安锦舒不禁惊叹出声,“真是一局好棋,让我长了见识。” 季玄羽边收拾棋盘残局,边问道:“师父找我有事?” 安锦舒提起,“狸风在见过你之后,你和她狸风说了些什么,等回来时她就跟变了一个妖似的,满口同意了这门婚事。” 季玄羽没有明说,只是一句话简单带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安锦舒感到纳闷,“我也和狸风讲道理了,但是她为什么听你的?” 季玄羽淡淡一笑,“这得分怎么说,这点师父倒是不如我。” 安锦舒点点头,表示赞同,“我该和你好好学学语言方面的艺术。” 这天,连续几日的阴雨绵绵,终于放晴,阳光穿透浓密的乌云洒在地上,驱散了阴冷和潮湿,天空一尘如洗,空气中都充满了芳草的清香。 安锦舒和如常般在睡懒觉,但却被忽远忽近的争吵声打搅了美梦,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间翻身下榻,只是披了件外衣,就往门外走去。 因着多日来的阴雨天,山路泥泞难行,这两天都嫌少有玉相城的子民来上香,怎的一早就有说话的动静,安锦舒只是觉得奇怪。 桃花树下,季玄羽玄衣而立,面色不愈,而他身边还有个孔武有力的陌生男人,情绪有些激动,正急赤白脸的嚷嚷着什么。 隐约有几句话,飘到了安锦舒耳朵里。 “您多月不归,那个母夜叉还以为您在凡界图谋什么呢。” “在下以为若是将伤养好了,还是尽早回去,军中还得靠您稳定呢,要不然就给了他人可趁之机。” 季玄羽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转身看到安锦舒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抬手制止了身边人的话。 陌生男人瞪了一眼安锦舒,退到旁边不再说话。 安锦舒有些犹豫的问,“这是?” 季玄羽随意说道:“朋友。”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久留,难言之隐 安锦舒扬起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招呼着玄羽的朋友,“不知道公子该怎么称呼,玄羽也是,你有朋友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提前准备。” 陌生男人冷哼一声,别开脸没有搭理安锦舒。 安锦舒感到诧异,头次见面,她也没得罪过他啊,怎么瞧着对他有很大意见似的。 “术震!” 季玄羽冷斥出声。 被点名的术震,抱拳作揖,不情愿的开口:“不用麻烦,我只是恰巧路过,过会就走。” 安锦舒唔了一声,她识趣的说道:“想必术震大哥说了这会子话,口渴了,我先去泡壶茶。” 说完,她先离开了。 术震一看就是有话要和季玄羽说,只是碍于她在场欲言又止的,安锦舒也不去做那个讨人嫌的,硬去掺和一脚。 等安锦舒走后,术震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半响才收回来。 术震合上震惊的下巴,他怎么都没料到,“羽殿,你在凡界这些日子,就是在陪这个不入流的女仙?” 他就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羽殿冷清孤傲,对身边丝毫事物都提不起一丝偏爱的兴趣,怎就对这个平平无奇的侍花神女,另眼相看呢。 季玄羽脸色微暗,眸中闪烁出不悦的光,术震的话未免太直接了。 术震跟随羽殿千年,看得出羽殿已经动怒了,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羽殿,仙界多少女仙,都可供您挑选。” 季玄羽已经失去耐心,打断了他,“你觉得本殿是被美色冲昏头脑了?” 术震一脸正经的摇了摇头,诚实的说道:“没有,毕竟那个女仙,还担不上一个美字。” 季玄羽:…… 他随后说道:“本殿自有分寸,无需你多言。” “可羽殿,您打算什么时候回仙界?天后那个母夜叉,时时派眼线盯着呢,我们替您瞒着实在是辛苦。” 术震五大三粗的汉子脸上流露出委屈之色,形成反差感。 季玄羽淡淡开口,“等着。” 术震抓耳挠腮的追问,“等到啥时候啊,羽殿您好歹给个准信。” 季玄羽轻飘飘的说道:“等到你们瞒不住的时候。” 术震欲哭无泪,他们若是瞒不住,泄露了风声,就是他们失职,可要是继续替羽殿隐瞒,那更是遥遥无期了。 术震将目光缓缓移向,远处屋内的安锦舒,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季玄羽一眼看穿,低声道:“你不许动她。” 术震摸着下巴,边琢磨边跟羽殿提建议,“羽殿若真是喜欢,虽说是个侍花神女,身份低微,有些不配,但将她领回宸宫做个侍妾还勉勉强强,总之天帝会赞成的。” 羽殿从不近女色,千万年来无论是天帝塞来的女仙,还是自荐枕席的,都被羽殿给撵了出去,宫中伺候的侍从全是男仙。 不得不让众仙怀疑,羽殿好男色,到后来传言越来越离谱,说羽殿那方面不行,眼见着羽殿身下无所出,天帝也急得不行。 见羽殿不言,术震喋喋不休。 季玄羽听烦了,他朝着术震的屁股踹了一脚,将他踹下悬崖。 空中传来术震惨烈的哀嚎,“羽殿,速速回仙界啊!” 季玄羽面无表情的整理了下衣襟,往屋旁走去,正好撞见安锦舒捧着茶盘出来。 安锦舒探了探头,不见其他人的影子,问道:“你朋友呢?” 季玄羽顺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道:“赶路,走了。” 安锦舒嗯了一声,她小脸泛着犹豫,几次欲张口,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季玄羽将她的小心思看在眼里,说道:“问。” 安锦舒语气小心翼翼,“你朋友好像催你走,有很要紧的事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季玄羽可能离开的话,她会感到如此不舍,和惴惴不安。 季玄羽淡淡笑着,“他想让我跟他一起做生意,我懒散惯了,不想干。” 安锦舒长长的松了口气。 季玄羽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神色变得有些奇怪,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不舍得我走?” 安锦舒轻咳一声,羞于承认,“我才没有呢。” 季玄羽从胸腔中发出愉悦的笑声,他用胳膊肘拐了拐安锦舒,打趣道:“师父啊,浑身都软,只有嘴硬。” 安锦舒小脸倏地红了,连带着耳垂,红了一片,她低着头小声说道:“你不正经。” 季玄羽看着她乌发中,露出圆润的耳垂,粉粉嫩嫩的,他忍不住的轻轻捏了一下,“这才叫不正经。” 安锦舒一把推开了季玄羽。 季玄羽作势往后退了两步,知道安锦舒不经逗,索性正了神色,慵懒的开口,“我们貌似好久都没有去城中逛逛了。” 安锦舒闻言,眼睛一亮,上次去玉相城里转转,得有段时间了。 “我听说玉相城的往南走的那条道,新辟了一处小食街,卖各种新奇吃食,小玩意儿倒是挺多的,你想不想去。” 安锦舒点头如捣蒜。 季玄羽和安锦舒进了玉相城,此时刚过正午,日头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新开的小食街,一条街都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铺子,吆喝声充斥不绝于耳,人也是出奇的多,大家比肩接踵的,都聚在摊子前。 这里市井气息十分浓重。 安锦舒好奇的东张西望,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铁匠铺子,摊上摆满了各式铁具短兵器,做工很是精巧。 铺里,炉子火烧的通红,肉眼可见的热浪滚在空气中,有个满是络腮胡的粗壮男人,从炉子里拿出刚烧好的铁器,拿着工具用力敲打着,时不时迸发出火花。 安锦舒看铁器制作看得入迷,她弯下身挑选着已经做好的成品铁器,她相中了一把可以折叠的弯刀,只有巴掌大小,但做工精良。 安锦舒拿到手上把玩,赞叹道:“真是把好刀。” 粗壮汉子抬起头,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话,安锦舒满脸茫然,“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懂。” 这时,有个妇人匆匆跑过来,冲着安锦舒温和一笑,解释道:“抱歉,我家男人来自关外,他虽听得懂,但不太会说汉话。” 安锦舒耳边传来季玄羽淡淡的声音,“他说你眼光好,这弯刀是他的得意之作。”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逛街,平淡如常 汉子满脸惊讶,玉相城靠近内地,嫌少有关外人活动,能在他乡遇到能听懂胡话的人,别提有多高兴了,他擦干净手,走到跟前来,热络的和季玄羽交谈起来。 “见公子样貌也不像我们关外人,怎的懂胡语?” 季玄羽轻描淡写的说道:“从前我在关外呆过一段时间,便学会了。” 汉子更是惊愕,胡语晦涩难懂,除非是自己同族的人,从小耳融目染才会,他连声夸道:“公子聪慧。” 季玄羽淡笑不语,他从安锦舒手上将弯刀拿了过来,刀锋出鞘,划过一道凌厉的寒光,锃亮的刀尖倒映在他狭长如鹰的眸子上,衬出他冷清一面。 随即他将弯刀收回鞘中,转过头问安锦舒,“师父喜欢么?” 安锦舒呆呆的点点头,季玄羽向汉子询问价钱。 汉子摆手拒绝,豪爽的大笑道:“我和公子有缘,分文不取,送与你和夫人。” 那妇人一听,用拳头锤了下汉子胸膛,不停使着眼色,他们本就是小本买卖,赚个辛苦钱,送来送去的,可不就赔本了么。 季玄羽没有让汉子为难, 爽快的解下荷包,给了妇人一锭银子。 妇人连连摆手,直言,“太多了,太多了。” 季玄羽让她收下,他看到了在铺子里,乖巧玩耍的小孩,应该是他们的孩子,虽然小小的衣裳布满了补丁,但干净整洁,她知道父母做活计,不哭不闹的,安静自己玩。 “给孩子买些衣服。” 季玄羽说完,就拉着安锦舒匆匆离开。 安锦舒看着弯刀爱不释手,一直攥在手心里不松开,季玄羽出声提醒道:“这大街上人来人往,手里拿着刀总归是会吓到别人的。” 安锦舒闻言,赶紧踹进衣袖里收好。 他们逛累了,找到一间茶肆歇脚,季玄羽拍了两枚银块在桌子上,说道:“小二,来两壶碧螺春,再上些糕点。” 茶肆地方不大,但装潢颇为雅致,在店内早就小桥流水的静景观,听流水潺潺,和乐姬弹琵琶声,泠泠悦耳,再品上壶香茶,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碧螺春呈了上来,还有配的差点,栗子糕枣仁膏,都是偏甜的口味,季玄羽不喜,大多都进了安锦舒的肚子里。 季玄羽慵懒的侧倚着,食指搭在腿上,漫不经心的随着音律,有一搭没一搭点着节拍。 他衣着随意,乌发只用一根素白带子系着,却难掩出尘高傲的气质,乐姬含羞带怯的瞥他,送来绵绵秋波,不免弹错弹漏了好几个音。 季玄羽顿失兴致,捧起茶盏淡淡的抿了一口。 安锦舒没有看到这个小插曲,脑子里还想着,刚刚他与关外胡人交谈的那幕,不由好奇的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话,我竟一个字也听不懂。” 季玄羽解释道:“是关外一些部落中的语言,因很少人说流传面不广,你没有看出来那店家容貌与玉相城的百姓们有些不一样么,” 安锦舒回想着那汉子的模样,手上比划着,“高鼻梁,眼窝也很深邃,他个子也很高。” 话锋一转,安锦舒问道:“你去过关外?那里应该很远。” 季玄羽点头。 安锦舒怅然的撑着下巴,语气有些失落,“原来,你去过很多地方啊。” 季玄羽见她情绪突然变得不好,他问,“怎么了?” 安锦舒有些担忧,“你游历凡界多地,见过无数山川河流,应该是个待不住的性子,你为何又愿意守着一个荒山,一座庙宇呢?” 说到底,她是怕季玄羽有一天要离开,那她真的是孤身一仙了。 季玄羽哑然失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成天她脑壳里都是在想什么呢? 他随即正色道:“我没有守着荒山和庙宇啊。” 安锦舒啊了一声,垂下眼帘,难掩浓浓的失落,她就该知道的…… 季玄羽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山和庙宇都是死物,我对他们能有什么感情,我守的一直是你罢了。” 安锦舒惊喜的抬眸,她扬起笑容。 季玄羽让她放心,“我不会不辞而别,就算我哪天要离开荒山,我也会带着师父,如何?” 安锦舒自然愿意,她渐渐的发现,季玄羽已经完全融入她的生活,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仿佛已经不能失去他。 但安锦舒不忘身上背负的使命,“我是玉相城的主神,不能擅离职守太久。” 那季玄羽也没有非要离开玉相城的理由,他答应,“你在哪我在哪。” 安锦舒展露明媚的笑颜。 季玄羽突然就明白患得患失是什么意思了,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时对她的关心不够,还能让她胡思乱想。 他以后一定会更加对她好,因为她值得他这么做。 从茶肆出来,他们在街上慢慢地逛,季玄羽看见有家饰品铺子,领着她进去,很认真帮她挑选。 安锦舒懒散惯了,倒是对这些身上俗物的要求不高,季玄羽问她一个喜不喜欢,她都点头说喜欢。 伙计过来招待,对着行走的人形’荷包’,好一顿夸,“公子好眼光,这对耳饰上的珍珠,这是从东海深底提取的,珠子圆润剔透,很衬夫人肤色呢。” 安锦舒听到夫人二字,刚想解释,却被季玄羽攥住了手,拉到铜镜前,帮她将珍珠耳环戴在耳垂上。 季玄羽夸赞道:“好看。” 安锦舒被季玄羽的灼灼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含羞垂下头,“你审美向来是好的,我也觉得好看。” 季玄羽付了银钱后,他们回到街上,随后又逛了一家棋店。 棋店里的棋盘和棋子材质各式各样,手感亦有不同,季玄羽选了片刻,相中一个镶着松木边的岫玉棋盘,手感温润生滑,带有淡淡的松木香气。 虽谈不上有多精贵,但别有雅致,季玄羽出银钱买下。 棋店里不仅卖棋,还经常举办对弈大赛,拔得头筹的人有好彩头,季玄羽来的时候,已经对弈半场了。 见季玄羽有观赛的兴致,安锦舒静静的陪着他看了一会。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遇,死皮懒脸 等逛到尽兴时,天都已经黑了,华灯初上,叫卖声仍是不绝,游人如织。 安锦舒有点发倦,这时肚子也有些饿了,很不争气的叫出了声。 季玄羽忍住笑意,说道:“我们吃完饭再回去,也不会误了宵禁。” 安锦舒赞同。 季玄羽找了一家酒肆,他们先后走进去,小二招呼道:“二位客官是在大堂,还是雅间呢?” 大堂里坐满了人,人声鼎沸的,吵吵嚷嚷不休。 季玄羽果断选择多花银钱去雅间,“带路。” 小二领着他们上了二楼,楼上果然清静不少,每个桌之间都用屏风隔开。 安锦舒坐下,活动了下有些发酸的脚腕,吐了口气道:“好久没有这么逛过了,体力都快跟不上了。” 季玄羽接过小二递来的菜谱,看着菜谱的间隙,看了她一眼,“你若喜欢热闹,以后我常带你出来逛逛。” 小二投来新奇的目光。 季玄羽根据他和安锦舒的口味,点了几道菜,然后把菜谱递给安锦舒,说道:“你看有没有想要什么补充的。” 安锦舒摆手,“够吃了,倒是想再添点酒。” 季玄羽附议,他问小二,“你们家可有什么招牌酒么?” 小二当即推荐道:“桂花酿,采取去年第一批桂花酿的酒,封存到现在,前两日刚起的坛,那桂花香连绵悠长,入口微涩回味无穷。” 季玄羽让小二先拿四坛来。 小二脸上惊奇更甚,他还是头回遇到公子带着夫人出来,不仅夫人可以经常出门,还可以在外饮酒呢。 他不禁叹道:“公子与夫人当真恩爱呢。” 安锦舒又想反驳,被季玄羽按住了手,他挑了挑眉含笑道:“夫人年纪小,当然多宠着才是。” 小二低低咳了一声,大声吆喝着,“好咧,上四坛桂花酿!” 小二话音未落,忽听一道粗狂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四坛怎么够,十坛子打底,算我账上。” 来仙正是术震,他迎着羽殿充满杀气的目光,大咧咧的盘腿坐在他身旁,呲着大白牙人畜无害的一笑,“季兄,这么巧,你也在。” 季玄羽脸色一黑,怎么他到哪里,术震都阴魂不散。 安锦舒感到讶异,“这是你那位朋友,不是早先赶路,离开玉相城了么?” 没等季玄羽解释,术震就说道:“我有点事,临时在玉相城耽搁了,后来又回头找你们,发现你们都不在,想在城中逛逛,看看能不能遇到你们,这不多赶巧。” 术震都在城中逛了一天了,脚都走麻了,结果没瞅见羽殿的影子,路过一个酒肆,瞅着还算顺眼,想进来歇歇脚,就撞上了他们。 所以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全功夫。 小二很快端上来酒。 术震顶着季玄羽冷冽的眼神,伸手去勾酒坛子,却被季玄羽拦住了,他说道:“你明日赶路,能喝醉么?” 术震听得出羽殿话中的弦外之音,还是想撵他走。 术震硬着头皮,犹豫了一会,但还是将酒坛拿到身前,拆了酒封之后,递给安锦舒,“姑娘,来,喝!” 安锦舒将酒杯斟满酒,举杯和术震碰了一下,“术大哥,初次见面,以酒会友。” 说完,她爽利的仰头一饮而尽。 “爽快!” 术震紧跟着全干了,这凡界的酒虽比不过仙界的佳酿醇香浓郁,但却有股子烈酒烧喉的辣劲,他喜欢。 安锦舒见季玄羽就一言不发的坐着,她还纳闷的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你愣着干嘛呢?” 季玄羽回过神,默默的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没事,旧友相逢一时有些激动。” 安锦舒抽了抽嘴角,她丝毫没有看出来,他哪里有版本激动的样子。 术震忽略掉羽殿咬牙切齿的样子,他自信有这个侍花神女在,羽殿不能跟他翻脸。 他笑呵呵的说道:“季兄,这是许久没见我了,一时激动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安锦舒含笑应着。 季玄羽从桌子底下,伸脚狠狠的踢了一下术震膝盖,眼中警告之味显而易见。 术震颤了一下身子,强忍着没叫出声来,他感觉一条腿都麻了,骨头都感到错位,脸瞬时涨成了猪肝色。 术震为了陪羽殿演戏,隐瞒身份,害得连他也将仙术封印了,没有仙力护身的他,哪里能经得住羽殿这么一脚。 安锦舒细心的注意到术震不适,她关切的问,“怎么了,没事?” 术震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没事,就是酒喝的有些多,有点晕。” 安锦舒点点头,温声说道:“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多吃些菜垫垫肚子。” 季玄羽的酒量不小,劝酒的本事也不小,不多时,就有几个酒坛倒在了桌子底下,他像是有意想灌醉术震的。 术震脸上就开始逐渐挂红了,醉醺醺的,说话变得大舌头,叽里咕噜的说不利索。 而季玄羽面色不变,云淡风轻。 安锦舒起先还担心,如果他们叙旧喝多了,她能不能把两个男人同时扛回去,但她显然多虑了,季玄羽清醒着,那么术震就算喝多了,也用不上她。 季玄羽和术震没有太多的话说,通常两人大多时候都保持着沉默,还是安锦舒时不时的开口找些话题,想活跃下气氛,但很快又冷下了下去。 安锦舒不太懂,凡界好友相处都是这般么? 这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安锦舒原本想趁着宵禁前,在到处走走,但术震酒醉,把她原想的计划打乱了。 看着醉成烂泥,瘫在季玄羽肩膀头的术震,她叹了叹气道:“要论酒量,术大哥倒是和你不相上下,但凡界有句俗话,酒是穿肠毒药,以后还是少喝点好。” 随即安锦舒又补充道:“幸好你不像术大哥,那么喜好喝酒,而且酒品还好,轻易不会醉,要不然醉酒起来的人,照顾起来相当麻烦呢。” 季玄羽眉头微皱,“照顾?” 安锦舒开玩笑道:“不然呢,我们难不成要把术大哥仍在大街上么。” 季玄羽当真了,觉得是个不错的法子,“我觉得可以。” 安锦舒:…… 第一百三十章 真身,曼珠沙华 此时,一直垂着脑袋醉醺醺的术震,突然开口说话,“别介啊,荒山上那么多空房子呢。” 季玄羽趁安锦舒不注意,狠狠的掐了一把术震腰眼,疼得术震直打哆嗦。 安锦舒看着天色已晚,说道:“快回去,再晚些就宵禁了。” 季玄羽驮着术震,他们回到荒山了。 一到地方,季玄羽像是丢麻袋似的,将术震扔进屋里,然后理了理衣襟,走到安锦舒身边。 安锦舒正兴致勃勃地比划着手中弯刀。 季玄羽就静静的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温色。 安锦舒侧了侧身,抬眸看向他,“你找我想说点什么不?” 季玄羽缓缓的摇了摇头。 安锦舒只觉奇怪,他虽然平日话就不算多,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沉默,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却又说不上来。 安锦舒犹豫着问他:“你喝醉了吗?” 季玄羽眼角挑了挑,轻笑一声,“醉了?你说的是我吗?” 那是一双夺人摄魄的鹰眸,幽深不见底,他脸上微微泛红晕,柔和了他冷硬的面庞,平添几分颜色。 安锦舒在心里暗叹,啧啧啧,这张脸,当真是好看极了。 这时,季玄羽突然冷不丁的开口问道:“如果你最在乎的人,有一天和你说,之前她对你有所隐瞒,你会怎么办?” 安锦舒被他无厘头的这么一问,有些发懵,她随即笑着说道:“那得看是是不是善意的了。” 季玄羽若有所思的唔了一声。 安锦舒看着他,渐渐出神,她心里莫名的萌生了一个念头,他明明就在眼前近在咫尺,但却又觉得像是隔了一道鸿沟,她好像从未真正的了解过他的身份和过去。 只知道他孤身一人,是个修仙者。 安锦舒原本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可不知怎么的,就很想知道关于季玄羽的过去,等她日后选个好时机。 季玄羽被山谷的风一吹,感觉脑袋有些晕晕沉沉的,他甩了甩头。 安锦舒扶着他,他眯起眼睛,靠在我身上,头垂在我耳边,松了一口气,确认的点头,“嗯,好像真的醉了。” “很晚了,早点回屋休息。” 季玄羽走了几步摇摇晃晃的,安锦舒让他靠着自己走路。 回到屋内,安锦舒让他上塌,她帮忙把他的靴子拖了,想去厨房给他熬点醒酒汤喝,却被季玄羽攥住了手。 他低沉着嗓音说着,“我要洗澡。” 安锦舒插着腰道:“洗什么澡?你酒还没醒呢,明天再说。” 他哼哼唧唧的说着,“不行,一身酒味我睡不着。” 桂花酿后劲挺足,季玄羽撑着精神,把术震带回荒山,等松懈下来后,他很快支撑不住,醉意渐渐麻痹了他的神经。 安锦舒瞧着他东倒西歪的样子,不确定的问道:“你自己洗能行么?” 季玄羽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觉得自己显然不行,他拉着她的胳膊,厚着脸皮说道:“你帮我,如何?” 他说着顺势靠了过去,眯着一双狭长的鹰眸,染尽慵懒狷狂,他头枕着她的肩膀,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畔,顿时引来一阵酥麻。 安锦舒打了个激灵,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子时刚过,已是夜半三更,但拗不过季玄羽有洁癖,一直在她儿耳边絮叨,既然如此,那就随了他。 她于是说,“我帮你烧水?” 季玄羽顺从的点点头。 安锦舒扶着他躺在床榻上,让他稍等片刻,她先去厨房煮了两碗醒酒汤,拿给了旁边屋子的术震,随后回去一勺一勺得喂给季玄羽。 季玄羽悉数喝下。 等喂完醒酒汤后,安锦舒用仙术取了水来烧好后,去房间叫季玄羽沐浴,他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衣衫皱巴巴贴在身上,他解了半天都没能弄开,反而带子越缠越紧,勒成了个死结。 季玄羽摊开手,“弄不开。” 安锦舒无奈的耸耸肩,找来剪子把缠成死结的腰带给剪开,季玄羽不舒服的动了动,结果剪子尖一偏,划过他的衣襟,差点伤着他。 季玄羽还没做什么反应,安锦舒却被吓着了,她低低叫了一声,猛地抬头,撞上了季玄羽的下巴。 季玄羽吃痛低头,两仙唇瓣猝不及防的贴在了一起。 安锦舒脑袋嗡地一声,顿时愣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温软的唇瓣紧紧相贴,带着不易察觉的缠绵,一种莫名的心悸,在他们心中猛烈迸发冲撞。 回过神的安锦舒,开始挣扎了要松开,却被季玄羽用力按着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他在她的唇上流连辗转,而后舌尖撬开了她的牙关,长驱而入,印在她唇上的力道,霸道到她根本没法抵抗。 她低低的呜咽出声,只感觉浑身到脚都软了,直到没有半分力气的瘫在他怀里。 安锦舒小脸粉扑扑的透着红晕,原本有些清冷的容颜,此刻却妩媚动人,她快溺毙在他的攻城略地中。 渐渐地,从安锦舒身下蔓延出无数枝藤蔓,将他们团团包围住,藤蔓上一朵朵莹白色的小花,随风轻轻摇曳,散落出点点花瓣。 随着安锦舒的动情,藤蔓仿佛有感知般疯狂的在增长,轻柔白色的小花凋谢,转而是妖冶的大红花朵,释放出浓浓的危情,美艳又藏着剧毒。 这一幕,被憋醒想出门找个地方解决的术震尽收眼底,他震惊的直揉双眼,又用手扇自己巴掌,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自那位被仙界视为用不能提的禁忌,陨落羽化。 千万年来,这上穷碧落下黄泉,茫茫六界中,再无半颗曼珠沙华花的盛开,而为什么眼前这个小小的侍花神女,身体竟里藏着曼珠沙华? 术震瞳孔骤缩,尽是惊骇之色。 他酒瞬间醒了个一干二净,后脊生凉,冷汗浸透了后背,他一动不敢动地看着曼珠沙华花肆意绽放的场景。 直到,安锦舒察觉到体内那股力量不受控制,开始撕扯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如被刀绞般令她窒息,火烧火燎的痛将她扯进现实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秘辛,勉力压制 安锦舒倏地睁开眼,理智重新归位,她用力推开季玄羽,用衣袖擦了擦嘴唇,大口喘着粗气,那些因她动情而衍生出的花枝藤蔓,顷刻间撤了个干净。 季玄羽踉踉跄跄的稳住身形,他感到很冷,下意识往温暖的热源贴去。 安锦舒施展仙术,将季玄羽整个丢进了浴桶中,顺便将冒着热气的水,用仙力催化下,变成冰块。 “你在里面好好醒醒酒!” 话落,她恼羞成怒的转身疾步离开。 术震见安锦舒走后,赶紧去浴桶里捞羽殿,若羽殿真搁里头泡一整晚,明天可就发着高烧,连塌都下不了了。 术震靠过去的时候,看到羽殿缓缓睁开眸子,眼底竟是一片清明。 他惊讶的问道。“羽殿,你没有醉酒?” 季玄羽从浴桶里跳了出来,用仙术将湿漉漉的衣服烘干,神情依旧是那般淡漠,“刚刚,你都看见了。” 术震沉默以对,他实在惶恐,内心惴惴不安,不知道该是看见,还是看不见。 季玄羽垂眸,指尖抵在额头上,掩盖住复杂的心绪。 曼珠沙华花的重新现世,难道经过千万年的轮回,她真的又重新回来了么? 他的判断从来没有过差错,可这一回,他多想只是自己多死多虑了。 过了良久,季玄羽拧眉道:“本殿与你什么都不知情。” 术震大为不解的抬眸看了羽殿一眼,又飞速度的低下头,他话到嘴边,可不得不悉数咽了回去。 季玄羽补充了一句,“本殿自有这么做的道理。” 术震抱拳应声道:“臣是羽殿麾下将士,一切都听从殿下。” 季玄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的走远。 术震一拍脑袋彻底悟了,怪不得羽殿迟迟待在凡界,陪着那个侍花神女,原来是因为在她的背后,隐藏着个巨大的密辛和禁忌。 若是她真的能复活…… 恐怕安稳万余年的六界,将打破摇摇欲坠的表面和平,势必在引起一场血雨腥风,昏天暗地的大乱了。 术震知道羽殿会妥善处理,现在他能做的是听从羽殿安排,将这件事彻底烂在肚子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往外透露半个字。 安锦舒跑回房间,将门栓紧紧插死,又以防万一,在施加一道仙术,她浑身已被汗水浸透,小脸变得煞白,心脏在猛烈跳动着。 她看着皓腕的血管变成血红色,蔓延在全身,不由苦笑出声,又要遭罪了。 可她实在不清楚,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显露出真身,好在季玄羽醉了,他应该不会多想什么。 安锦舒在房间里闭关,吐纳调养,努力压制住那抹在体内乱窜的仙气。 她千百年来,仙术依旧微薄,并非她不思进取,不上进,而是她要耗费巨大的仙术和内息,用在压制住体内那股不属于她的陌生仙气。 从出生时,安锦舒看不到自己的真身,等随着修炼仙术,才显露出真身,是颗从未见过,不列入仙册记载,不知名的红花。 直觉告诉安锦舒,要小心翼翼的隐藏着,不让任何仙发现,直到后来,在偶然的巧合下,安锦舒从一本禁书中看到,她的真身是颗早就灭绝千万年的曼珠沙华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安锦舒深知这个道理,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当个小透明,只安心侍弄花草。 而偶尔那么几次,真身不受控制的显现,安锦舒都要花费大量的仙力去镇压,每次下来,都能要了她半条命。 翌日,清晨。 季玄羽去找安锦舒,发现她房间的门紧闭,还封了一道仙术在上面,心下当时了然大半。 术震紧张兮兮的跟在羽殿身后,不断搓手的动作,透露着他内心的惊慌。 季玄羽试探性的抬手,敲了敲房门,唤道:“师父。” 里面没有应声。 季玄羽又敲了好几遍,里面还是一片死寂。 他想了想后,对术震说道:“本殿回仙界一趟,你在这守着。” 术震大喜过望,以为羽殿终于想开了要回仙界了,可今时不同往日,羽殿在这时候回去,把他留在这。 术震怂怂的开口,“我……我怕。” 七尺大汉,满身横肉,孔武有力,却怕个小女子,要是让不知情的听说了,怕是要被笑掉大牙去。 季玄羽上下打量了眼术震,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那满身腱子肉,算是白涨了。” 术震欲哭无泪,他也不想啊,可是他做不到。 季玄羽速去速回,叮嘱完术震就先返回仙界,他原本想的是去太上老君的炼丹房弄些补仙气的灵丹妙药,拿回来给安锦舒补补身体。 却没有想到,他前脚刚走,就有不速之客,闯进了荒山。 术震正躺在桃花树下,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紧闭的房门。 他昨夜几乎一夜未睡,熬到了天亮,此时羽殿不在,他被阳光晒着,周身暖洋洋的,渐渐有了困意。 这瞌睡虫一旦起来,就不好驱赶走了。 术震用胳膊枕着头,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一股邪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枯叶,桃花瓣被吹得纷纷扬扬落下,天色倏地变暗了。 术震常年形成的警觉,让他身体很快做出反应,打了个激灵,条件反射的坐起身来。 他眼前是一团充斥着强大魔气的迷雾,将他视线完全遮住,迷雾中隐隐约约跳动着火光,盘踞在荒山之上,几乎能逼得他快要窒息! 魔雾正吞噬着术震的仙力,他顿时感到手脚发沉,脑子犯迷糊,丹田处剧痛无比。 单是魔物散发出的魔气,就已经掣肘住术震,可见隐藏在迷雾中的魔物,是个多强大的存在。 术震暗叫一声不好,手中变换出凌天画戟,朝着魔物用力劈去,大声喊道:“何方妖孽,故弄玄虚,还不速速现身!” 刹那间,术震脚下的大地剧烈抖动,山石不断滚落,从黑雾中,显现出一个身影,修染身披黑色斗笠,半张脸都藏在披风中,只露出薄唇,勾起嘲弄的弧度。 第一百三十二章 劫掠,你不是她 术震定了定神,勉力提起凌天画戟,就要迎战。 修染暗哑的声音响起,“不自量力。” 他抬起手,魔气在他掌中缓缓聚集,冲着术震而去。 术震没能抵挡得住强大的魔气进攻,不过几个回合下来,他就被狼狈的打倒在地,从口中呕出鲜血。 修染并不恋战,他没有管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术震,而是围绕着荒山,虚虚抬着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昨夜,曼珠沙华重现于世,曾经消灭于千万年的牵丝线,有重新牵动着修染他的脉搏,他曾与它的主人有段旧缘。 但只有一瞬,修染一度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但他还是顷耗大半魔力去寻找,终于他能确定,曼珠沙华开了。 难道,时隔数万年,她又活了过来? 修染寻着香气来到玉相城,而源头直指荒山之上,他无比的清楚,羽殿也在这里,所以他没有直接冲上山,而是掩盖魔气,伺机潜伏在山脚,等待时机。 没想到,清早羽殿就离开,山上只剩一个仙界将领看守。 修染上山,残留的香气还在,但却微乎其微,几乎快消散干净,他像是受到什么指引,转身破开房门,在看到安锦舒的时候,他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 安锦舒脸色惨白,她总算将真身重新封印起来,但还没等喘口气,就遇上了厄疫魔,她召唤出花蚕丝想要抵抗,但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修染轻易化解她的攻势,语气中透出不可置信,“是你?” 安锦舒狠狠的瞪着他。 修染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给安锦舒施了个定身术后,就将她拦腰抱起,藏于披风之后带出了荒山。 术震见魔物将安锦舒带走,他拼尽全力站起身,想要做殊死一搏,却又被重重打伤在地。 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手中化处信鸟,将安锦舒被劫走的事情,告诉羽殿。 他看着信鸟直飞九霄云天,消失后才彻底昏死过去。 而这边,安锦舒眼前一片黑暗,她动都不能动,更不能张口说话,周身都被强烈的魔气笼罩着,她愈发的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双脚才落了地,一个踉跄没有站稳,摔在地上。 耳边传来修染的嗤笑声。 盖在头上的披风被修染取了下来,安锦舒这才看清周围景象。 她在一座四面环湖的小岛上,湖中水像是从仙界引来的,仙气充盈滋养着湖里团团簇拥的芙蕖花,常年不败。 偶有白鹤低空飞行,溅点涟漪。 小岛上种满十里桃林,桃花开遍,香气扑鼻,落英缤纷。 修染看着安锦舒的目光复杂,仿佛是透过她再去看另一个仙似的,他低沉着语气开口,“这里如何?” 安锦舒见修染没有伤害他的心思,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此处雅致清淡,仿若世外桃源,要我说比天庭还要美上三分。” 末了,她还附上一句话,“这是你的老巢?我的天,简直不敢相信,你一个魔头能有这么好的品味。” 修染有些无语的扶了扶额,他解开了安锦舒身上的定身咒。 安锦舒活动了下酸软的四肢,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胸腔没有那么闷得慌了,解开定身咒的她也没有再折腾,她还没有蠢到不自量力的在厄疫魔眼皮子底下逃跑。 修染往前走了几步,抬手示意安锦舒跟上,他们穿过桃花林,走到了小岛中央。 一路走过来,安锦舒看着眼前落花缤纷的景象,她从心底里升出一股陌生的熟悉感,不由来她眼角落下一滴眼泪,转瞬不见。 小岛中心,水榭跃然其中。 修染请安锦舒坐下,取出茶叶放入茶具中,水开泡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他将茶盏推到安锦舒跟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尝尝口感。” 安锦舒依言品了一口。 修染挑眉问道:“怎么样?” 安锦舒仔细的品了品,然后说,“你想听实话不?” 修染勾起唇瓣,双手交叠在一起,点点头,“愿闻其详。” “茶叶是取自高山上,常年经受冰水滋养的茶树尖,泡茶的水是收集桃花瓣上的露水,所以茶水中不仅有茶香的凛冽感,还夹杂着桃花的香味气。” 安锦舒抚着茶盏,淡淡品茗了一口。 “但是水温过了火,有些破坏了茶叶的口感,但总之也是很不错了。” 修染闻言,哑然失笑,嘴角勾起一抹苦色的弧度,“看来我还是没有掌握好做茶的手艺。” 安锦舒安慰他不要灰心,“毕竟你是魔物,这些个品茶点香之道,你能悟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修染摇摇头,他靠在桃树下,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静静打量了会安锦舒的容颜,心底的失望越来越大,“你不像她?” 安锦舒唔了一声,“她是谁?” 修染指了指桃林,语调中含着缕缕的哀伤,“这里的主人。” 安锦舒在心里暗暗想着,果然这座岛的主人不是修染,毕竟魔族的审美可以称得上,代代相传,千万年都不变。 安锦舒不由好奇的问:“她是仙?” 修染先是一怔,倏尔说道:“准确来说,她是上神。” 安锦舒攥紧了手,手心毛出了汗,心里更加的忐忑不安,想着厄疫魔竟强大如此,已经到了能杀上神,占了她府邸的地步了么? 修染将她分明害怕,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尽收眼底,他好言开口,“我没杀她。” 安锦舒刚松一口气,她拿起茶杯,喝口茶压压惊。 却又听修染说,“是仙界杀了她。” 安锦舒一口茶刚含进嘴里,闻言直接喷了出来,她低低咳嗽了好几声,才止住呛意。 她摆摆手道:“不好意思,失态了。” 修染脸上浮现一抹怒色,“你不相信?” 安锦舒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感到太震惊了。” 仙界有律法,也有惩处有罪之仙的例子,若是犯下十恶不赦的罪名,轻则剔去仙骨,重则捏碎元丹。 但安锦舒从未看到有记载,有上神事被这样处置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瀛洲,天外孤岛 安锦舒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敢问上神名讳?” 修染充满怒气的眼眸斜了她一眼,安锦舒顿时不敢出声了。 修染现在很暴躁,眼前的这个女仙根本和她不沾边,丁点都和她没有关系,他显然是找错了仙。 先是从失而复得的的巨大欣喜,逐渐转化为失望。 她没有回来,数万年了,她早已不可能回来,他早该清楚…… “瀛……洲?” 安锦舒喃喃自语着,她仿佛不受控制,下意识的说出这两个字。 她对这里既感到陌生,又觉得熟悉,自从到这,她强压下去的真身,那股仙力又开始蠢蠢欲动。 修染神色一紧,“你刚刚说什么?” 安锦舒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她矢口否认,“没有啊,我什么都没说。” 修染还想在问什么,但他侧耳一听,察觉到结界有异动,刚反应过来的他,就看到季玄羽的身影出现在水榭中。 修染感到有些惊讶,他缓缓起身,眼中闪烁出危险的光,“你倒是来的快。” 安锦舒跑到季玄羽身边,紧张的拉着他衣袖。 季玄羽示意她没事,随即对修染道:“瀛洲岛,没想到你一直躲在这里。” 瀛洲,淡出六界之外,是个孤立于世的地方,自从这座岛的主人陨落,它就随着万千世界飘荡,不知所踪。 若不是之前季玄羽在安锦舒身上施过追踪术,他是很难找到这里的。 季玄羽带着安锦舒就想要离开,若是换做别的地方,他一定和厄疫魔交手,一较高下,可是这里…… 修染抱胸,懒散的看着羽殿,勾起唇角,“怎么,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你想走就走的地方?” 季玄羽看抿了抿唇,说道:“我不想破坏这里分毫,若想打出去打。” 修染目光凶狠,语气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原来,你们做神仙的也会心生愧疚啊。” 季玄羽想了想,劝道:“我不论你什么原因,可是她陨落了数万年,她回不来了,你心中的执念是空想。” 修染攥紧拳头,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他的情绪被季玄羽一句话弄得险些失控。 他咬牙切齿的道:“用不着你冠冕堂皇的和我说这些。” 季玄羽定定的看了会瀛洲十里桃林景色,他长叹一声,低下头眉眼中尽是羞愧之意。 随后,季玄羽牵着安锦舒的手,头也不回的从瀛洲消失。 修染知道安锦舒不是他要找的’她’,也就默许了他们的离开。 在瀛洲,季玄羽和修染都默契的没有交手。 季玄羽带着安锦舒离开了瀛洲岛,随即这座空中仙岛藏于云雾之中消失不见。 安锦舒不由惊叹出声,“怪不得我们寻厄疫魔老巢不得,原来藏身之地是个仙气萦绕的空中仙岛,无所踪迹。” 有一点,她是想不通的,厄疫魔即为魔物,他的老巢应该选择魔气充盈之地,为何会盘踞在先到之中。 仙魔之气相冲,对于厄疫魔来说,会感到强烈的不适。 难道就因为这座岛的风景甚好? 回荒山的路上,季玄羽出奇的沉默,没有多做言语,而安锦舒对于这次的虎口逃生,心有余悸。 厄疫魔将她劫掠走,那季玄羽的朋友呢。 安锦舒想到这里,着急的问道:“术震怎么样,他没事?” 季玄羽已唤来仙鹤,送他回仙界疗伤。 他让安锦舒放心,“没事,厄疫魔把他弄晕了,没伤及性命。” 安锦舒松了口气,那就好。 等回到荒山后,看到乐泽来了,他身后还站着伯庸神官,正笑容可掬的看着安锦舒,眼睛里闪烁着极力克制的八卦光芒。 安锦舒刚想揖礼,就被伯庸神官连连摇手拒绝道:“不用不用,锦舒仙子太客气了。” 伯庸哪里受得起,羽殿看中的女仙之礼呢。 羽殿为了给锦舒仙子送些补身调息的丹药,还得迂回着拿他做幌子,让他下凡通过他的手送,他也只能配合羽殿了。 “这些是仙界分给主神的一些丹药,对仙力增长颇为助力呢,对,每个主神都有。” 伯庸神官为了不让锦舒仙子起疑,说明了主神都有份,然后将丹药交给她。 安锦舒感到很意外,之前她没听说过,还有这等子的福利,她欣喜的接过一兜子沉甸甸的丹药,不禁吃惊道。 “居然每个主神能分到这么多!那太上老君的丹炉不都得快烧冒烟了!” 伯庸神官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特意多给你拿了些。” 安锦舒深深作揖,“多谢伯庸神官。” 她为了压制住真身的显现,消耗了不少仙力,正是体内亏空的时候,这堆丹药不仅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还能更添助益。 伯庸笑呵呵的应声,他偷偷看了眼羽殿,见羽殿神色无异,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他也是胆子大,敢借着羽殿的面子,去卖给锦舒仙子。 希望以后锦舒仙子发达了,也不忘提携提携他。 伯庸还是头一遭看到羽殿对哪个女仙留情,且极具宠溺,简直就不是他的作风,这还是那个不问红尘,绝尘孤傲的羽殿么? 羽殿揪着他,亲自去了炼丹房,几乎每样都装了一把,太上老君都快心疼哭了,他在旁边看着,也着实替太上老君感到心疼。 但羽殿费劲巴力的做这些,只为讨锦舒仙子欢心。 万年间,总算能有个女仙,能让羽殿留情了,伯庸神官就差泪洒当场了,看着锦舒仙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钦佩。 安锦舒被伯庸神官的反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随后,伯庸对乐泽说道:“我翻看玉相城记事录,经由评定过后,决议等锦舒仙子任职期到,你就可随锦舒仙子一同回仙界,从散仙修炼。” 乐泽大喜过望,眉开眼笑的连声答应着,“谢谢伯庸神官,谢谢伯庸神官。” 他原以为这次资历不够,还有再等上个三百年,没想到他竟然可以选上,天大的喜讯朝着他砸了过来,乐得他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乐泽心里最清楚不过,这是沾了锦舒仙子的光。 第一三十四章 宸宫,未来羽妃 伯庸和安锦舒客套几句,就收到了来自羽殿警告的眼神,他识趣的住了嘴。 “本仙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久留了,锦舒仙子好好干,以后仙途远大啊。” 伯庸意味深长的点拨了两句安锦舒,随后抬手招来祥云,施施然离去。 乐泽也找了借口遁了。 安锦舒抱着满满一兜子的仙丹,开始挑拣起来,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季玄羽抱胸,含笑看着她,说道:“还不快吃了?” 安锦舒仔细的将仙丹分类好,然后先给了季玄羽一把丹药,用心嘱咐道。 “这些颗仙丹,对修为极为助力,你莫要贪口心急,每日吃三粒,循序渐进,吃完之后再找我要,我给你留着呢。” 季玄羽听到她关切的话语,心头不免感到一暖,他摇摇头,“我不太需要,师父你留着自己吃。” 安锦舒微微皱眉,“让你吃你就吃,赶紧勤加修炼,争取能和我一同飞升上仙界。她逐渐发现,她已经不能没有他。 希望有朝一日,她回到仙界后,还能够与重遇。 季玄羽拗不过安锦舒,接过了她手中的仙丹,答应了下来。 安锦舒余光瞥见了浴桶,突然就想起来昨夜,季玄羽和她酒后乱那啥,她脑海轰一声,爆炸了开,脸倏地涨得通红。 他们相拥接吻,辗转悱恻。 她甚至还能感受得到,他唇瓣的温度。 安锦舒想到这里,不敢在正视季玄羽,她站起身,用细不可闻的音调说道:“我先回屋去了。” 季玄羽却拉住了她的手,鹰眸中藏着浓浓的认真,“师父,昨夜的事……” 没等季玄羽将话说完,安锦舒快速的打断了他,她鼓起勇气,抬眸看向他,眼里仿佛淬着寒冰,“昨晚我记不得了,你醉酒了,应该记不得了。” 她突然的生疏,令季玄羽猝不及防。 还没有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安锦舒把手抽了出来,然后道:“为师先回去歇息了。” 她着重加强了为师这个字眼,说罢,转身回到屋子,将自己关了起来。 季玄羽怔怔的站在原地,脸上流露出迷茫的神色,他感到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何安锦舒突然就对他冷漠起来。 难道是他太心急,唐突了的原因么? 季玄羽与安锦舒虽隔着薄薄的房门,却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在门前踟躇许久,手几次抬起有放下,他终是没有能推开那个门。 门内,安锦舒心乱如麻,她怎么都静不下来,她特殊的真身,她极力掩盖住的秘密,就连她父亲尚且都不知晓。 她从很早的时候就决定,独身一仙,不修仙缘。 因为她不确信枕边仙,会帮她永远隐藏真身的秘密,如果一经暴露,她定万劫不复! 所以,纵然季玄羽再好,安锦舒也不敢将命门交给他,也是怕连累了他。 她注定生来不详,她不想拖累至亲至爱。 仙界,宸宫。 高耸入云的宫门皆由玉石堆砌而成,琼枝玉树环绕其中,做零星的点缀之意。 大殿外,身着甲胄的将士们遵例立于两侧,手中兵刃折射出迫人的光芒,宸宫犹如羽殿本仙,处处透着森寒之气。 忽从远处,有一仙娥身形妙曼如红运婀娜,,款款挪着莲步而来,走路时腰间的流苏,轻轻拂动隐约伶仃作响。 仙娥走到近处,守殿门的士兵见到来仙后,恭敬的垂首作揖,齐声唤道:“娉婷上仙。” 娉婷柔若扶风的回礼,她莞尔淡笑,勾起颊边的两个梨涡,真是秀美无伦,天际霞光折射在她的脸上,更衬得她肤色如雪,星眼如波,令六界万物失色。 她浅声开口,如山泉水般清冽,“烦请诸位进去通报一声,我想见殿下。” 士兵面泛难色,娉婷上仙都不知来多少回了,这次他们还得无奈的下着逐客令,“羽殿尚在闭关,谁都不见,娉婷上仙还请回。” 娉婷咬着樱唇,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她细细追问,“殿下的伤势还没有养好么?” 士兵为难的点点头,其实他们也不清楚宸宫里面,是什么个情况,他们从不多心打听,只是做好本职的事情。 比如,他们本职之一,就是再也不许放娉婷上仙进去。 原因也无他,娉婷上仙是天后娘娘给羽殿定下的羽妃,但碍于遭到羽殿的强烈反对,一直没有放在明面上,但仙界谁心里不清楚,娉婷上仙是未来的羽妃。 娉婷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将手中食盒递给仙兵,“这是我给殿下做的糕点,晓得他不喜甜食,还配了我亲手烘制的茶饼,茶香微苦发涩,能冲淡糕点的甜味。” 仙兵照例将食盒打开检查,一股子糕点混合着茶香的气味扑面而来,各色玲珑糕点摆在了两屉子,光是瞧着成色,就非常的有食欲。 仙兵掏出银针,挨个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他们垂首道:“还请娉婷上仙见谅,这是属下职责所在。” 娉婷含笑应着,“我晓得的。” 她转身欲走,却看见术震从宸宫里面出来,她眼睛顿时生出星光,勾唇甜甜的唤道:“术震将军。” 术震看到娉婷,黢黑的面庞瞬时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他挠了挠头发,揖礼道:“娉婷上仙。” 娉婷手微微虚抬,身子前倾,“将军真是折煞我了,以你身份该是我向你做礼才是,何须与我这般客套呢。” 娉婷隔术震很近,他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栀子花香,香气在他鼻翼间萦绕,挑动着纷乱的心,不由得让他失了神。 “将军?”娉婷疑惑的声音,将术震飘出去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术震低头咳嗽了几声,掩盖住方才的失态,他连忙说道:“啊,娉婷上仙是未来宸宫的女主人,而臣效命羽殿麾下,上仙自是当得住臣之礼。” 娉婷羞涩垂眸,她捏着衣角,唇边带起一抹弧度,她轻声说道:“将军怪会拿我打趣,我是个不拘俗礼的人,也算与将军熟识,以后不在大场合下,就免了这些拜来拜去的礼。” 术震应声称是。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逼迫,狭路相逢 娉婷遥遥看着巍峨的宸宫,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思念,她虽是众仙心中已认定的羽妃,可羽殿心里似乎从未有过她的位置。 纵然再大老粗的术震也瞧出,娉婷上仙有些难过,他没有忍住,唐突的问出口,“娉婷上仙来宸宫,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娉婷黯然神伤的垂眸,笑容有些牵强,语气更难掩失落,“哪里是有什么吩咐,不过是惦念殿下的伤势,却又不得见。” 术震看着娉婷上仙害相思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也跟着一紧。 他语气泛着暖意,小心翼翼的劝道:“娉婷上仙多虑了,羽殿伤势好的差不多,只是尚在闭关中,等羽殿出关,自会去见上仙的。” 娉婷心灰意懒的摇摇头,话语中充斥着苦涩的意味,“将军就别替殿下欺瞒了,我晓得他是不愿见我,让你们联合起来诓我便是。” 术震闻言急了,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不是的,羽殿是在凡界办事,被绊住了脚,不是躲着不愿见……” 他话音越来越低,渐渐失了声。 随后懊悔不迭的拍了自己嘴巴一巴掌,羽殿让自己牢牢守着这个秘密,他怎就嘴一秃噜全都说了出来。 娉婷顿时目放光彩,她勾起唇角,“哦?真的?” 术震抱拳,往后退了几步,羞愧的垂下头,赶紧否认道:“没有,不是,臣刚刚什么都没说过。” 娉婷被他的模样,逗得轻笑出声。 术震懊恼不已,他一点点抬眸,揣摩着娉婷上仙的脸色,然后小心问道:“上仙能不能答应臣下,保守这个秘密。” 她温柔一笑,“将军都说了,我是未来羽妃,总归我还能害了羽殿不成?” 术震连连摇头。 娉婷理了理衣衫,心情明显好了不少,脸上仍然挂着柔和的笑意,“有了羽殿的消息,我这心里顿时觉得踏实不少。” “将军今日就当我没有来过,我也没听过将军说过什么。” 术震点头如捣蒜,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那如此最好不过了。 他看着娉婷上仙婀娜多姿的背影,他眼神留恋许久没有收回来,也只有背对着她的时候,才能流露出一丝丝的仰慕。 他其实是想不通的,娉婷上仙不仅是外表美,心也是极善良的,可羽殿为何就对她如此冷淡呢。 “嘿,将军愣神什么呢!” 仙撩走到术震将军身旁,开口打断了他的深思。 术震磕磕巴巴的开口,“没,没什么。” 这边,娉婷想定后,往通凡井方向走去,一路上无数仙娥们向她行礼,她眉眼含笑的微微颔首。 仙娥仰望着娉婷上仙,眼中都含着艳羡的光,她的美貌六界第一,又是天后指定的羽妃,是何等子的福气,她们既羡慕又嫉妒。 等到无仙处的地方,娉婷脸色寸寸冷了下来,眉眼间染上了厉色。 “凡界?” 娉婷没听说过羽殿,会喜欢凡界到流连忘返不归的地步,直觉告诉她,其中定有蹊跷。 她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感到了莫名的慌乱,她稳住心绪,架起端庄的样子,疾步往通凡井而去。 伯庸刚从凡界回来,脚跟刚站稳,就迎面碰上了娉婷上仙,瞧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心下顿觉不好。 既然躲也躲不过去,伯庸赶紧行礼,“娉婷上仙。” 娉婷扬起头,等了片刻才道:“起来。” 伯庸神官又不是羽殿麾下的,她没必要自降身段去拉近关系。 娉婷客套道:“神官这是刚从凡界回来?” “是。”伯庸悻悻应声。 他一想到刚刚给羽殿的心上仙,跑腿送去了仙丹妙药,这会子就遇到了羽殿的正主,心里莫名的发虚。 娉婷瞧着伯庸神官神色紧张,与平时诙谐幽默的样子截然相反,她很快嗅到了其中的不对劲来。 她眼眸微眯,藏着审读的意味,试探性的问道:“伯庸神官着是去见羽殿了?” 伯庸神色一变,连忙告罪道:“臣下只是奉羽殿之命行事。” 娉婷轻笑出声,她不过是出言试探一下,没想到伯庸神官心这么虚,不打自招了。 看来,她的意外收获不少啊。 “殿下在凡界哪处?” 伯庸神官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他僵直了身子,脸上泛起难色。 若玉相城只有羽殿也就罢了,可让锦舒仙子和娉婷上仙撞上,两仙在争风吃醋起来,无论谁能在羽殿那更胜一筹,那也肯定将羽殿搅得心神不宁的。 羽殿再迁怒旁仙,他首屈一指啊。 伯庸想到这里,想哭的心都有了。 娉婷冷眼看着,伯庸神官在短短时间内,脸色变幻纷呈,先是纠结不已,再愁眉不展,又是欲哭无泪,更使她心里惴惴不安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殿下迟迟不归,知情的仙都再三缄默不言。 眼见伯庸神官不像是术震那么好骗的,既然娉婷好言说尽不起作用,他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也别怪她言重了。 娉婷冷了神色,严肃道:“伯庸神官你可知罪?” 伯庸吓得一激灵,立刻跪地作揖,“臣下,臣下不知。” 娉婷冷笑出声,她勾起唇角,凉凉道:“好个不知,那就由本仙好好点拨你几句。” 伯庸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说话时的语气都带了颤音,“臣下聆听娉婷上仙教诲。” 他一个仙界老者,跪在年轻女仙脚下听训话,虽说是未来羽妃,可那是天后和娉婷上仙的一厢情愿,羽殿从未承认过。 这得亏通凡井现在四下无仙,要不然伯庸这老脸可真臊得没地搁了。 “羽殿统帅仙界三军,却迟迟不归,三军没有主将,长久以往军心不稳,你为仙界神官却不能做到规劝羽殿,反而替他遮掩,其罪过之大,就不用本仙再一一深说了。” 伯庸垂着眸,脸上满是无奈之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羽殿统帅三军后,军纪严明,根本就不会娉婷上仙口中所说的,会出现乱套的情况。 想到这里,伯庸神官抖了抖肩膀,鼓起勇气说道:“羽殿有自己的想法,臣下仙微言轻,羽殿听与不听也不是臣下能够左右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寻觅,威逼之下 娉婷先是愣了愣神,嫌少敢有仙敢这么与她顶嘴,反应过来的她不怒反笑。 她抬手拨弄了下鬓边的凤钗,这是天后娘娘赏的,她几乎日日都戴着,凤头钗乃天后才有资格佩戴,如今既然给了她,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娉婷的目光在伯庸神官身上来回打转,随即似是漫不经心的开口,“你如此不服,那不如你跟本仙去趟天后娘娘,去诉诉冤屈可好?” 伯庸身子颤了又颤,心里如翻江倒海般翻涌,他焦急不已,羽殿的事要是捅到了天后娘娘那,那就真的闹大了。 娉婷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伯庸神官和个无头苍蝇似的,急得团团转。 她不禁讥笑出声,然后说道:“告诉本仙,羽殿在凡界哪处,我把他劝回来,此事你知我知,绝不会被别的仙知道。” 伯庸仍是犹豫不决,不肯开这个口。 娉婷渐渐失去了耐心,她啧啧叹道:“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伯庸梗着脖子不说话,反正他都挨了这么多的羞辱了,不差这么一两句。 娉婷淡淡的叹了口气,神色软了下来,眨眼间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仙,她上前两步,素手搭在伯庸神官的胳膊上,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伯庸惊魂未定,一脸惊恐。 娉婷柔声细语的道:“伯庸神官不要怪罪娉婷,我也是为羽殿着想,一时性急才不得已吓唬你而已。” 伯庸抽了抽眼角,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可娉婷就当是没看见似的,也不恼,仍然笑语盈盈的絮絮说着,“你看,娉婷是未来羽妃,怎么可能做伤害羽殿之事,我只想把羽殿接回来。” 伯庸只觉得娉婷上仙就是个疯子,脸谱都没她会变脸,仙界所有仙都说她,端庄秀丽,秀外慧中,与羽殿佳偶天成。 可他现在却深刻体会到一点,知仙知面不知心。 而且娉婷上仙最高明的一点是什么,她温婉善良的名声早已树立在众仙心里,那可是根深蒂固的标杆。 就算以后有个别的仙看出了她的真面目,说她半个不好的字眼,都会被质疑成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娉婷见伯庸神官还是不开口,她作势转身,就要去找天后娘娘。 “等等。” 伯庸终于松口叫住了她,思来想去后,他终是硬着头皮妥协道:“我带你去见羽殿。” 娉婷斜眼睨了他一眼,眸光中尽是冷意,“你?” 伯庸神官挺直腰板,坚定的开口,“是。” 他得先看着娉婷上仙寸步不离,在必要的时候找到机会先给羽殿通风报信。 若是让娉婷上仙和锦舒仙子对上,锦舒仙子柔弱的就和个小白兔似的,保不齐能被娉婷上仙一口给吃了。 娉婷眸光一转,勉强算是同意了,“行。” 伯庸神官暗暗松了口气,他施展法术,重新打开通往仙凡两界的通道,一日两次打开结界,耗了不少仙力,又加上被娉婷上仙连哄带呵斥的,此刻他身上早已汗流浃背。 娉婷和伯庸身形化作两道星光,簌簌坠落天际。 眼前的景象飞速变换,光怪陆离间让娉婷头脑有些发晕,她出身天后母族,生来就是贵女,不需要来凡界吃苦历练,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上仙。 这是娉婷第一次来到凡界,感到前所未有不适应,她强忍着厌恶,和伯庸神官落在了一座城镇中。 娉婷用衣袖遮掩秀巧的鼻子,蹙起柳眉的打量着四周环境,她入目所及是低矮的泥土房屋,脏乱的石砖道路,和凡人身上的破布烂衫。 她十分嫌弃,都不想呼吸一口来自凡界的空气,担心会玷污了她身上的仙气。 娉婷没有好气的开口,“这里是哪,羽殿呢?” 伯庸神官回道:“玉相城,羽殿平日里就在城中活动,但没有固定的居所,我来找他都得多转几个地方碰碰运气。” 娉婷翻了个白眼,她感到浑身黏腻,脚下的玉鞋都被凡界玷污脏了,回去后她把这身衣服都扔了,去瑶池好好泡泡才行。 “哎!”娉婷眼睛一亮,高兴的伸出手,朝伯庸神官身后的一个方向指去,“你看那是不是羽殿!” 伯庸顺势回过头去看,却被娉婷从背后,劈了一记手刀,他口中泛出猩甜,眼前发黑两腿一蹬,一头栽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娉婷掏出帕子,用力将手擦干净,然后将帕子团成团,扔在伯庸神官的脸上。 她冷冷的笑出声,眼底尽是轻蔑意味,“你当我是这么好骗的,随我一同下凡,然后好趁我不注意,跟羽殿通风报信,对不对?” 显然,伯庸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娉婷跨过他的身体,就这样把他仍在大街上,飘然离去。 娉婷找了个隐秘的角落,从衣袖里翻出一面铜镜,她忍着疼咬破指尖,蘸着鲜血在铜镜上画出一道符咒来,口中喃喃念着阵法。 铜镜经过天雷锻造,又放在昆仑山下历经泉水冲刷,凝聚天地日月精华,是个通晓天命的法宝,能追踪到任何一个仙的行踪。 如此宝物,若想用它也要耗进不少仙力,娉婷通常只是当宝贝收着,轻易不用,而为了找到羽殿,看看他究竟在凡界干什么,她不得已得豁出去些仙力了。 原本通常仙呢,她念个符咒就能看出来,可羽殿仙力深厚,若想追踪到他,得以主人鲜血为饲。 仙术施展完毕,气血亏空的娉婷,脸色不免白了三分,更衬得柔弱不堪。 娉婷看着铜镜中,渐渐显现出模糊的镜像,隐隐绰绰只是一瞬功夫,很快消失不见,但就是一幕,就让心细如发的她,捕捉了关键的信息点, 娉婷看到了山景,有层峦叠嶂,有森木葱郁,还有颗立在悬崖边的桃树。 “哼,好你个伯庸果然是狂骗我,还说在什么城中,就想着拖延时间,伺机报信。” 既然娉婷掌握了信息,她立刻飞身上山,架着云彩,围绕着山头一寸寸找了过去。 玉相城处于山峰带上,城外三面环山,可着实费了娉婷一些功夫,她原想着能感知到羽殿的仙息,但却丝毫没有线索。 娉婷一度怀疑,是不是伯庸神官故意领错了地方。 第一百三十七章 对峙,情敌相见 腾云驾雾的搜寻了好长时间,她不免觉得有些疲乏,随便找了个山头,落在地上打算歇息片刻。 然后娉婷就看到了悬崖边上的那颗桃树,顿时心下一凛,眼眸中散发出危险的光。 娉婷警觉的环顾四周,并没有感受到羽殿的仙气,反而灵敏的捕捉到一股陌生的微薄仙气,充其量就是个散仙。 这时,她看见远处的一座泥土庙,娉婷缓步靠近。 此时,庙里走出个笑容明艳的女子,在看到娉婷时,明显一怔。 安锦舒也感觉到了,山上貌似多了股仙气,她从主神庙中探出身子,就瞧到了来仙。 这个陌生的仙娥,面容极美,不可方物,虽穿着素衣,但身上披着的那层鲛纱,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五彩光芒,鲛纱可是仙界的稀罕物,可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就在安锦舒打量她的时候,娉婷也同样扫视着她。 娉婷一眼看出了是个花精出身的散仙,在仙界顶多是个不入流的侍花神女罢了,再看身后的那个主神庙就知道,是来下凡历练的。 姿色平平,仙术也平平,娉婷没有把她和羽殿联想到一块去,纵然羽殿真的凡界金屋藏娇,也不至于这等子玩意儿。 安锦舒眸光流转,看到了娉婷鬓边的凤头钗,她心下微惊,那可是天后娘娘才能佩戴之物,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天后娘娘绝不像眼前这个女仙年轻,也不可能下凡,那只有唯一的可能,听闻仙界娉婷上仙,出身高贵,姿容冠绝六界,深得天后喜欢,早些年已被敲定为未来羽妃。 搞清眼前女仙的身份,安锦舒依着礼数见礼,“请娉婷上仙安。” 娉婷脸上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细声细语的问,“你以前在仙界见过我?” 安锦舒不卑不亢的说道:“小仙以前在仙界侍弄花草,哪里能靠近九重天见到娉婷上仙呢,是那根凤头钗,让小仙识得些。” 娉婷心中一阵得意,果然走到哪里,这根凤头钗都能为她添彩,可她表面仍是不动声色的道:“这山上就住着你一个仙?” 羽殿下凡这种事,娉婷还是有分寸的,不能到处宣扬,于是只是问是否还有别的仙存在。 安锦舒点点头,“小仙乃仙界分派下来的主神,仙规规定,一城一主神,长居在此也只有小仙了。” 只有她一仙,和一个凡界徒弟了。 季玄羽清早就出去了,安锦舒自醒了之后就没见过他,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等他回来,她将今日见过六界第一美人的事和他讲讲,也不知他会不会懊悔因出门而错失了这个机会。 不过季玄羽好像对美色从不敢兴趣,倒是见不少城中姑娘对他暗送秋波的,但他没回都拒人千里之外,冷若冰霜。 在凡界,有这种品行的男子很少见了。 就当安锦舒游神时。 娉婷心里有了个大概,估计着是伯庸神官骗了她,羽殿压根就不在玉相城,害得她腾云驾雾那么久,又耗了不少仙力,这笔帐她以后定要找伯庸神官好好算清楚。 现下,娉婷压住心头怒火,继续确认着,“那平时会不会有别的仙来?” 安锦舒听得出娉婷上仙话里有话,像是在打听什么仙,但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劳动未来羽妃亲自寻找,可她也不是那多事的人,娉婷上仙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城中有一地仙城隍,名唤乐泽,我们经常聚聚,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了。” 娉婷眼眸中难掩失望,她落寞的说道:“好。” 说完,她唤来腾云欲走。 安锦舒出于礼貌,招呼了句,“娉婷上仙要不要留下来喝盏茶再走。” 娉婷脚步一顿,这番折腾下来,她是觉得有些口渴了,若是去别地喝凡人弄的茶,还比不上这个侍花神女呢,先暂且将就将就。 娉婷勾起唇角,“那多谢了。” 安锦舒回以灿烂一笑,“举手之劳嘛。” 安锦舒专心致志的点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娉婷斜倚在躺椅上歇息,她抬眼看着安锦舒做茶的动作,倒是挺赏心悦目的,就是瞧着好像有些眼熟,仿佛以前在哪里见过,但却又说不上来。 就当她思索之际,安锦舒将茶盏端了过来,清脆的声音钻进她耳朵里。 “这是采用天山寒萃的茶叶,采集山间露水所煎制而成,凡界茶叶虽比不过仙界的醇香浓厚,但有股子别样的清香,还请娉婷上仙尝尝看。” 娉婷半信半疑的接过茶盏,淡淡的抿了一口,一股来自天寒山涧中的冷冽香气,在她口中淡淡的划开,后调很是悠长,唇齿留香。 娉婷眼眸一亮,赞叹道:“果真有些与众不同呢。” 安锦舒回以甜甜一笑。 娉婷阴郁的心情被安锦舒冲散去一些,“你嘴甜,泡的茶也好喝。” 她想着羽殿操累六界诸事,平日繁忙肝火旺,这茶最能败火清心,于是问道:“不知还没有茶饼,可否赠予我些,我拿回去也让他尝尝。” 安锦舒回屋将剩余的茶饼,用牛皮纸封好,装进匣子里,然后递给娉婷上仙。 “不巧的是就剩这些了,不知够不够。” 娉婷面露满意的神色,她接过匣子说道:“若他能喝得惯,以后还得常来讨扰你呢。” “嗯,好呢。”安锦舒答应下来。 她也大抵晓得,娉婷上仙口中的他是谁,应该就是那位高于九重天之上的羽殿,娉婷上仙的未婚夫。 她不禁感叹羽殿能有这么个风姿绰约,宜室宜家的未婚夫人,真是羡煞六界了。 而娉婷之前在仙界,身边多为恭维之仙,无论是真心假意,都脸上带着副面具,难得遇到个真性情的,在她面前不骄不躁,进退有度,着实入了她的眼。 娉婷撑着下巴,笑语盈盈的看着她,“哎呀,我们聊了好半响的话,本仙还不晓得你的名讳呢。” 安锦舒微微欠身,回禀道:“小仙安锦舒,在仙界为侍花神女,现入凡界为玉相城主神。” 也怪她,没有自报家门。 “安锦舒。”娉婷轻轻呢喃出声,随即笑开,“好名字,如你一样透着舒雅之意。” 第一百三十八章 伤情,亲眼目睹 安锦舒陪着娉婷上仙聊了一会子的话。 娉婷心情大好,甚至心里都在暗暗想着,若以后她历练回仙界,让她到自己身边侍奉,陪她聊天解闷,烧茶添水也极为不错。 但又转念一想,安锦舒回来若成上仙,那她也不好身边留个上仙做侍女,等在她座下领个虚职做做表面功夫,在近身侍奉也未尝不可。 娉婷坐了许久,感觉疲乏消散的差不多了,然她此次下凡,是为了寻找羽殿下落,便先起身告辞。 “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搅你了。” 安锦舒淡淡的笑着,“那小仙恭送娉婷上仙。” 娉婷唤来祥云离去,然而她还没有飞出去多远,就很快感知到熟悉的仙气。 是羽殿! 娉婷心里一惊,赶紧调转祥云,追着那抹残影而去。 她拨开重重的云雾,低头往下望去,只见羽殿的身影稳稳落在半山腰上,她看着他抬手封印住自己周身的仙气,然后徒步往荒山上走去。 这座山,娉婷熟悉不过,分明是她刚刚离开的地方。 娉婷心下一沉,眉眼间染上浓浓的怒色,随后她捏了个隐身决,悄然跟在羽殿的身后,她倒是要看看,羽殿在凡界逗留多月,到底是为哪番! 荒山的山道上。 季玄羽的身影由远及近走来,安锦舒正俯身收拾着茶具,看到他回来,扬起明媚的笑容,可语气中不免带有一丝埋怨。 “你去哪了,也不知道提前和我说声。” 季玄羽含混带过去,“有事,处理完了。” “好。”安锦舒耸耸肩,既然季玄羽不想告诉她,她也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仙,只是她明显能感觉出一点,季玄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可自从他那个叫术震的朋友来过,他总是隔三差五的消失一回,但又很快会回来,也不知道他都去忙些什么。 季玄羽触手摸了摸还温热的茶盏,他问道:“有人来过了?” 安锦舒摇头叹气,替季玄羽感到惋惜,“你啊,真是没福气,仙界的娉婷上仙来过,她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回来。” “你大概不晓得娉婷上仙是谁,她可是六界中第一美人,容貌绝华,无仙能匹及。” 季玄羽眸色一沉,娉婷来过?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难不成有仙走漏了风声? 季玄羽满腹疑惑,当即追问道:“她现在去哪了?” 安锦舒看着玄羽着急的反应,还以为是错过感到后悔呢,她表示理解,“早就走了,你好好修仙,假以时日会见到的。” “说来也是赶巧,娉婷上仙路过此处歇脚,跟我讨了些茶喝。” 安锦舒将茶盏收拾进屋。 季玄羽站在原地的,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或许娉婷只是路过而已,仙界中知道他在这里的,无非是术震和伯庸。 术震乃他麾下,木讷少言,向来对他忠心耿耿,而伯庸八面玲珑,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季玄羽没有太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而是转身走进了屋子。 他封锁了仙力,没有感知到另一股仙力的存在。 捏了隐身决的娉婷缓缓走进,她透过窗户,看到羽殿与那个侍花神女前后站着,他们贴的是那么近,只有半掌的距离。 羽殿从未对任何仙如此亲近过,就连她都是站在几米之外,默默的仰望着他,痴痴的单相思着,而这个低贱的侍花神女,她凭什么! 屋里,安锦舒刷洗着茶杯,板着脸不理会身后的季玄羽。 季玄羽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会子话,都得不到她的回应,他索性抬手将她的身子掰过来,面对着他,问道:“怎么,谁惹你不高兴了?” 安锦舒别开脸,哼哼唧唧的说道:“明知故问。” 季玄羽直呼冤枉,虚心请教着,“我哪里做错了,烦请师父指点一二。” 安锦舒声音细若蚊蝇,话语间也是吞吞吐吐的,“那个,那个你们男人凡界是不是都喜欢漂亮的女人,很容易喜新厌旧。” 她误以为季玄羽对没有看到娉婷上仙而感到惋惜呢。 季玄羽想了想,盯着安锦舒的眸子,认真说道:“得分什么人,我嫌少能把谁瞧进眼里去,而在我心里师父最好看。” “你!” 安锦舒脸上顿时染上一抹红晕,她垂下眼帘不敢去看他,心跳如小鹿乱撞,“我,我的姿色在仙界很是平庸。” 季玄羽总算从安锦舒别扭的话语中,弄清楚她生气的原因了。 他闷笑出声,将她揽入怀中,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眼里看不到别人。” 安锦舒被一股松木香气包围在其中,她头枕在他的胸膛上,是那么的近,都能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莫名的使她心安。 她没有挣扎,而是让季玄羽静静的抱着。 屋外,他们温情的一幕缓缓落进娉婷的眼睛,生生刺痛了她的双眼,指甲抵在掌心,留下一道道印痕,可她浑然不觉,眼睛死死锁在他们身上。 娉婷从未见过羽殿如此多情的模样,仿佛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羽殿,而是昆仑山上的皑皑白雪,被暖阳所融化,汇集涓涓细流,温柔和缠绵。 羽殿对这个侍花神女,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清冷和高贵,羽殿已经不是羽殿了,而是有了七情六爱,他动情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娉婷,她如坠冰窖,四肢百骸都充斥凉意。 这边,安锦舒从季玄羽的怀里钻了出来,然后去厨房找点果子吃,发现装着果子的篮子里空空如也。 她插着腰,生气的喊道:“季玄羽你给我过来!” 下一秒,季玄羽就倚在门边上,看着安锦舒。 安锦舒手里抓着篮子,虚虚朝着季玄羽的方向扔去,他稳健的一把抓住。 “你也忒能吃了,趁我不注意全都塞进肚子里了。”那杏子酸甜可口,安锦舒都没舍得吃多少。 季玄羽满脸无辜,“它太好吃了,我没能忍住。” 安锦舒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懒得再搭理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好奇,前往戏园 季玄羽厚着脸皮蹭了过去,轻声哄道:“不过是几个杏子罢了,我这就带你去玉相城,我们买一大包回来吃可好?” 安锦舒熄了大半的火气,可仍有些赌气的说道:“你说的倒是简单,你可晓得每个杏子哪个时间摘的,从哪颗树上摘的,口味都不一样。” 季玄羽丝毫不恼,他倒是很喜欢安锦舒耍小性子的时候,能流露出真性情,他耐着性子的附和着她的话。 “好,那我陪你逛遍整个玉相城,挑出和上次我们买的,一模一样的杏子可好?” 安锦舒点点头,他们愉快的达成一致。 正值清晨,幽静弯曲的巷子里飘出甜香的米粥味,老人家卖力的吆喝着客人,安锦舒刚来到城中,就被吸引了过去。 虽说神仙不同凡人,不需每日都食五谷充饥,但安锦舒架不住凡界美食的诱惑,和店家要了两碗枣米粥,再配了两碗爽脆可口的小菜,和季玄羽找了桌子坐下。 安锦舒小口喝着甜丝丝的枣米粥,抬眼望着远处水墨色的山峦,青烟渺渺升起,似幅润开的水墨画般,美得醉她心脾。 比起虚幻孤寂的仙界,她更喜欢凡界充满烟火气的味道,更让她感到真实和踏实。 安锦舒发自内心的叹道:“若是我能抛开所有,一直留在凡界就好了。” 季玄羽将胳膊搭在椅子上,舒展着身子,看着天际云卷云舒,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他所愿亦如安锦舒所愿。 在凡界的日子,有她的陪伴,处处皆是惬意,偷得这短短几月的半梦闲。 米粥喝完,安锦舒和季玄羽吃饱了,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消食,刚转过一个街角,就看到庭院外面,聚集了许多人。 众人时不时踮着脚尖,翘首以盼,又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什么,但脸上无疑都带着喜悦,焦急的神采。 安锦舒瞧到有热闹,就凑趣了过去,季玄羽跟在她身后。 人群中的几句话,钻进了他们耳朵里。 “嚯,你也抢到票了!” “昂,可不嘛,可费了不少劲呢,这票价被一抄再抄,很偏的位置就卖到了三百两,还不就是为了看看从京城过来的名角,听琉璃姑娘唱戏。” 两个熟识的朋友遇见,互相打招呼,诉说着抢票的不易。 其中一个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琉璃姑娘唱起戏来,她语调酥的能把人骨活生生唱软咯,能勾得人心痒痒不说,那也痒痒。” “哦?”另一个人瞬间提起了兴趣,挤眉弄眼的问道:“难不成卖艺又卖身?” 那男人拍了拍掌,给了个你懂得到眼神。 随即两人咂摸着嘴,笑开。 “这是琉璃姑娘巡演的第十三个地方,之前叫价卖身的价格可都超过这位数。” 男人比划了下。 另一个人顿时眼睛就直了,“过千两了,可真是金贵哈。” 他搓着手,叹惜的摇摇头,“哎,我是没那个口福了,我家那位管的严,私房银钱未免捉襟见肘啊。” 光是票价,就掏空了他大半的小银库。 两人说话的功夫间,紧闭的院落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他一出现,本来乱槽槽的人群,更加炸开了锅,纷纷往前挤去。 人头攒动的盛况,让安锦舒不禁咋舌,季玄羽皱着眉,护着她往后退了几步,避开这些躁动的人们。 小厮见惯不惯,很快从他身后的门里走出十几个壮汉,钻进人群中控制着混乱的局面。 只见小厮咳嗽几声,大声喊道:“都安静,安静!” 人群好不容易消停些,随即又听小厮道:“按着票价高低排好队,依次进去入座,不许高声喧哗不许闹事,要不然就别怪我,退票赶人了啊!” 人们互相挤着,由大汉们领头很快将队伍排了起来,那些买着高价票的达观显贵,昂首挺胸往庭院里走去,他们位置最好,离看台最近。 人们依次进去。 安锦舒很是好奇,“我还没见过凡界的戏园子是什么样呢?” 季玄羽不悦的阻止道:“你想听戏,我们换家。” 安锦舒听不出刚刚那两男人谈话中的深意,但季玄羽知道,那个唱戏的姑娘还做着卖身的生意,去这种地方,再污了她的眼睛。 安锦舒咬着唇,纠结的开口,“可是我听说这个琉璃姑娘是从京城来的,很是出名,她唱的戏应该很好听,如若不然也不会让这么多人争相来。” 季玄羽扶了扶额,他该怎么解释,这些男人不只是冲着看戏而来,这么简单。 安锦舒拉着季玄羽的衣袖,左晃右晃轻声求道:“哎呀,你就陪我进去听听嘛,要是不好听我们就走,好不好,绝对不耽误你很多的时间。” 她一撒娇相求,季玄羽就拿她什么办法都没有,他实在狠不下心来拒绝,于是板着脸道:“行,我要是说走,你就得跟我走。” 安锦舒欣喜应下。 季玄羽让安锦舒变身男人的衣服穿上。 客人进去得七七八八了,小厮见时辰差不多了,刚想关门进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喊。 “我买两张票。” 小厮回头,上下打量了眼他们二人衣着朴素,身上也每个值钱物件,于是说道:“不好意思两位公子散票都已经卖完了,就剩两张贵宾票了。” 季玄羽从荷包中掏出两张银票递给小厮,“我买了。” 小厮看了眼数额,顿时眉开眼笑,连忙将二人迎了进去。 果然人不能只看衣装,这有钱的公子哥或许还就喜欢穿粗布麻衫呢。 安锦舒和季玄羽随着小厮指引,从庭院外穿廊而入。 安锦舒一路走来,好奇的打量着里面,木色凸花窗、中式屋檐、中式宅院门第、镶铜雕花木门、以及抱鼓石和砖雕。 可见这庭院主人,也有不少巧思风雅。 很快,安锦舒和季玄羽在高台上落座,正好对着戏台子的中心位置,前面没有任何遮挡,是最佳观戏的好位置。 不消一会,就有婀娜侍女款步而来,为安锦舒和季玄羽这桌奉上茶水糕点,铺满了一桌子。 第一百四十章 观戏,恶霸闹事 侍女杏眼轱辘直转,打量着两位俊俏公子,她娇滴滴的开口,“两位客官请慢用,有什么吩咐尽管唤奴家。” 季玄羽没有看她一眼。 安锦舒礼貌的颔首,“好。” 季玄羽看着满桌茶水点心,虽不值几个钱,但总得让花高价的达官贵人们,体验到与众不同,高人一等的感觉,这点伎俩都被戏园子拿捏清清楚楚。 “花满楼。”安锦舒看着戏台子正上方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自言自语的念出声。 一旁的侍女正在为他们斟茶,听到公子在看牌匾,娇媚着嗓子介绍道:“我们戏园子是京城中最出名的,琉璃班主的戏腔深得王爷欢喜呢,特亲笔书写,赐了这匾额,可谓殊荣。” 安锦舒唔了一声,看来这次花这么多银钱听戏不冤,就连见多世面的王爷都夸好,那琉璃班主定是出彩绝伦的。 季玄羽不喜身边有人聒噪,抬手将侍女给轰到旁边去。 他有些不满的开口,“叽叽喳喳的,都打扰我们说话了。” 安锦舒捏起一块糕点,栗子面入口即化,还带有粟叶的清香味,她随即捏了快递到季玄羽嘴边,“你尝尝看。” 季玄羽小口咬了下去,险些咬到安锦舒的指尖,她低呼一声,直言,“你是不是故意的。” 季玄羽挑了挑眉,安锦舒看他的样子很是欠揍,抡起拳头作势要打他。 季玄羽轻巧躲过,反客为主拉着她的手,令她动弹不得。 安锦舒挣了挣,“你松开。” 季玄羽不看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看戏,快要开场了。” 他们两个动作有点大,已经引来不少的目光,安锦舒还以为是自己的动静,妨碍到别人了,她见季玄羽有不松手,只好妥协的任由他牵着,老实坐好准备看戏。 显然,安锦舒以为错了。 众人瞧见两个模样俊俏的公子,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的,丝毫都不避讳,不由都看直了眼,目不转睛,心中都不免暗暗感叹,世风日下,民风竟如此开放了么。 安锦舒不清楚那些双眼睛盯着她看什么,她纳闷的抬起,左手摸了摸脸颊,脸上也没沾什么东西呀,她为了降低存在感,努力坐直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众人摸着下巴,兴致勃勃的围观。 好在,这种尴尬的局面没有维持太久。 随着一声唢呐开场,锣鼓声紧随而来。顿时炸响了戏园每个角落,众人的视线都被戏台子吸引过去。 安锦舒没有防备得被吓了一个激灵,抬眼看向戏台子。 戏子登台,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咿呀呀唱着当今时下最时兴的昆曲,这种颇有雅致之意的曲调悠扬,唱词风雅卓然,很符合京城士大夫的口味。 然戏园子也考虑到照顾每个人的差异,在中部的曲调中加入了些俗调,虽然朗朗悠长,但唱词多为粗鄙,为了找辙押韵,甚至唱词逻辑不通,多数时只有在民间才有一席之位。 安锦舒看着戏台子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她目不暇接,沉浸在戏曲之中,眼睛都看直了,就连季玄羽把玩她的手指,都没察觉到。 季玄羽本就不喜这热闹嘈杂的氛围,但能在这里,牵牵安锦舒的小手,他欣然愿意陪着她继续看下去。 戏台上,生旦们踩着鼓点上场,脸上扮相各有不同,有端庄的,也有怜俐的,也有娇媚的,各色各异,代表了人物鲜明的性格。 他们身上的衣裳却都极为考究,有蟒纹和狐饰、有山水之纹,一张张粉雕玉琢的脸,花嫣柳眉的神情,一会儿高声大笑,一会儿低声啜泣,一会儿扶在人肩上诉着情情爱爱的词。 戏台子上的人水袖翻转,咿咿呀呀,一场戏罢不休,再起另一场戏,就像是应接不暇的光景来回穿梭着。 安锦舒已看得入了戏,她是第一次体会到戏曲的深厚,没想到竟如此特别,她听得入迷,手指不由得跟着打起了拍子,轻声附着调。 就当台上怜人唱到高潮时。 安锦舒耳边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盖过了戏曲声,她被吵得回过神,眼睛从戏台子上收回,皱眉看向右手方向。 他们身旁的雅座,来了个身材威猛的大汉,长得凶神恶煞,满脸横肉,但穿着好生气派,金腰带缠身,身上饰物都价值不菲。 他身后跟着的三四个随从,也都也穿得体面。 别瞧着富贵,可这素质可真不敢恭维,神气好不飞扬跋扈,顾盼自豪。 大汉一落座,顺手将腰间挂着的长刀拍在桌子上,阵阵作响,随即大声吆喝道:“都干嘛呢,没点眼力见,还不快点上酒,上酒!” 侍女们躲在角落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搡着对方,不愿意去前头侍候,打眼一瞧那大汉,就不是什么好主。 最后她们合力推出来个瘦弱年纪小的倒霉蛋去。 小侍女端着大锡茶壶,盖碗、糕点匣子等物,战战兢兢的挪到大汉跟前,摆满了一桌子。 “客官,请慢用。” 她小声说道,垂着头眼睛时不时往后面撇,她只想跑。 大汉身上都是臭汗,可见是赶路来的,他只觉口渴,对着茶壶嘴猛灌了一口下去,结果被茶水烫了喉咙。 他哗了一声,全都吐了出来,茶壶也被他打翻在地,碎裂成道道片子,茶水泼了他一身,茶叶全粘在身上。 茶壶落地的声响,惊动了许多看客,这会子大多的目光,都被大汉吸引了过去。 大汉又羞又恼,顿觉面上无光,他抡圆了胳膊,朝着侍女面颊呼了过去。 侍女尖叫出声,被打翻在地,嘴角流出鲜血。 “好你个不知好歹的贱人!本少爷要的是酒,你给本少爷上的是什么,热茶!你是不是想烫死本少爷,你说是不是!” 大汉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 他看侍女还想跑,扯着侍女的头发,就把她重新拉回来,重重摔在地上,抬起脚狠狠的朝着她肚子上踢去。 大汉变脸打人的速度太快,安锦舒还没反应过来,那侍女酒杯打得吐了血。 第一百四十一章 欺辱,场面躁动 大汉的暴行彻底吸引来所有人的视线,他们惊呼出声,窃窃私语的指着大汉议论起来。 安锦舒下意识的站起身,就想过去劝阻。 缩在角落里的侍女,们目睹全过程,她们这些当奴婢的,什么难缠的客人都遇到过,平时也受过欺负,只能忍忍就过去了。 可这回,侍女们见势头不对,那客官绝不是简单打两下泄气这么简单,她们再不阻止,这是要将人活活打死啊。 她们赶紧跑过去,陪着笑脸说好话,“这位客官消消气,我们花满楼有规矩,来听戏的只提供茶水,不提供酒。” 大汉将将止住施暴,侍女大着胆子去扶躺在地上打的半死不活的同伴。 她们搀扶着正欲离开。 可大汉出口叫住她们,“慢着!泼了本少爷一身茶水,说走就走了?啊!” 侍女们连声道歉,“客官这身衣服,就由花满楼赔了。” 大汉轻蔑的嗤笑出声,他指了指衣服上面的云纹,让她们瞪大眼睛看清楚。 “这是双面金丝苏绣,这成衣有多金贵我就不说了,苏绣一年才出几匹布,有价无市啊,你说怎么赔!” 侍女们顿时犯了难。 人群中有人探着脑袋,打量了片刻后,认出了大汉,对着周边人说,“这是隔壁玉琅城,绸石王家的大公子,他家专门往皇家开采玉石原料,可是皇庄呢。” 这交谈声传到王天霸的耳朵里,他洋洋得意的插起腰。 这四座玉城中,数王家富庶一方,王家大少爷从小力大无穷,纵马横行闹市,蛮横霸道,强抢民女,吃霸王餐,打伤百姓,种种恶行数不胜数。 但奈何他爹有银钱,每每王天霸犯事,他爹就去衙门送礼疏通,久而久之连县太爷都不管,更是助长了他的气焰。 虽众人中很少有人见过王天霸真容,但他的名字那可是如雷贯耳,臭名远扬,劣迹斑斑家喻户晓。 王天霸看着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满脸惊恐的侍女们,他玩心更起,先假惺惺的开口,“我看你们呢也着实可怜,本少爷呢也是个心善的主,就不用你们赔了。” 侍女们破涕为笑,松了一口气,纷纷道谢,“谢过客官,谢过客官。” 安锦舒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就连她都以为,那王家公子耍够威风了,这事就算翻篇了。 然而事情原没有这么简单。 王天霸色眯眯的眼神,在侍女身上来回打转,看得她们心里直发毛,只觉后背冷汗涔涔。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给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立即会意,默默的用身体挡住侍女们退路。 王天霸搓搓手,一脸坏笑的靠近侍女们,一把抓住其中最有姿色的,强硬将她扯进怀中。 侍女受惊尖叫出声,不停的反抗着。 可就她那点力气,打在王天霸身上,就如同给他挠痒痒般不痛不痒,反而挑拨的王天霸色心更起。 “小东西,还挺够味的哈。” 王天霸强制握住侍女小巧的下巴,眸光里满是淫邪之色,他张口说话,臭烘烘的口臭味喷洒在侍女的耳边。 “今晚,我就把琉璃那个小蹄子拍下,你和你主子一同与我春宵一度,怎么样?” 王天霸光是想想,就很兴奋。 侍女吓得都快晕厥过去,她脸色惨白的不像话,看着王天霸就像是看到个十分恶心的东西,直感到阵阵作呕。 光天化日之下,王天霸当众出言不讳,可着实让众人瞠目结舌,唏嘘不已。 好在之前有聪明的侍女,没有跟着她们去救人,而是先去后台找大管事的,管事起先还没当回事,闹场子的事多了,还用不着他个大管事出面。 无论侍女怎么苦求,大管事都没当回事,还觉得她碍事,把她打发走了。 可没过多久,客席位上一阵躁动喧哗,没有止住的架势,这戏台子锣鼓敲打,都掩盖不住动静。 这时,一双素手打起帘子,从里面走出个身着华美戏服的女人,肤如凝脂,雪白中透出抹粉意,美艳中带着股倔强,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琉璃一双眼眸似水,扫向大管事时带着幽幽的冷意,她红唇轻启,勾起一抹弧度,“客席位上闹了起来,是怎么回事?” 大管事不曾想竟惊动了小姐,他立马道:“奴才去看看。” 说罢,他匆匆赶紧朝着贵宾席位走去。 那边,王天霸还在和侍女拉拉扯扯,侍女的反抗落在王天霸眼里就是欲拒还迎,他偏偏还吃这一套,乐此不疲,浑然不顾场合。 安锦舒环顾一圈众人,神色各异,但全都在看热闹,她不免觉得心寒,当即起身就要去阻止。 但还没走到跟前。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句,“大管事来了,都快让开!” 众人纷纷散开,给大管事的让出一条路。 有好心者,提前告诉了大管事,闹事的王家大少爷,背后有衙门撑腰,可不是好惹的主。 大管事谢过提醒,走到贵宾席,他先是看了看已经吓破胆,哭成一团的侍女们,转而看到王天霸,怀里强横的搂着个侍女,哭得那叫凄惨。 大管事忍住火,先做礼,“可是下人们侍奉不周,惹得王少爷发这么大的火气,我这就将她们待下去,各罚几板子,王少爷消消气。” 王天霸不吃这一套,他右手搂着侍女,左手插着腰,梗着粗壮的脖子,挺着大肚腩,蛮横道:“不用罚板子,美人挨打我多心疼,只要陪本少爷睡觉,伺候好了,这事就过去了。” 大管事念及着王家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句俗话说的好,强龙难压地头蛇,他本想吃点亏息事宁人,但见王天霸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他也不顾忌撕不撕破脸了。 大管事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少爷借一步说话。” 王天霸粗眉一竖,“就在这说。” 大管事本还想给王天霸留最后一份体面,但看来是他不配! 于是,大管事挺直腰板,拔高嗓门厉声斥道:“靖王爷有令,若花满楼在各地巡演时,遭遇刁难便上报京城,他亲自坐镇处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名角,轰动全场 “我听说王少爷是玉琅城皇庄,玉石王家的大公子,嚯,真是好大的名头啊!就是不知这皇庄名号,还能保几时!” 此语出,满座震惊。 就连不可一世的王天霸,此刻也收敛了气焰,松开了怀里的侍女。 大管事示意她们赶紧走。 侍女们互相搀扶着对方,脚步发软的离开。 谁人不知道靖王爷乃先皇最宠爱的小儿子,如今权倾朝野,声名显赫,传闻他与花满楼的琉璃班主私交甚好,还亲自给戏班子提名花满楼。 但不成想,靖王爷竟能这般相护,而王天霸家族是皇庄,不过靖王爷一句话,就能摘了皇庄名头,断送他们家族。 王天霸脸涨得通红,脸上浮现出不知所措。 他磕磕巴巴的开口,“我……我……” “哎!” 王天霸烦躁的挠了挠头发,软了语气,低头闷声道:“大管事的,我吓着了侍女是我不对,要不我出些银钱,就当是赔礼不是了。” 大管事的也见好就收,总不能真闹大了,惊动靖王爷来一趟。 他厌烦的道:“行了,有个侍女被你揍得不轻,赔点医药费。” 心里暗暗想着,真是便宜王天霸了。 王天霸招招手,让侍从们把荷包拿过来,那荷包鼓鼓囊囊的,塞满了银钱,他连想不想的全都给了大管事。 大管事放在手里掂了掂,见钱数可观,才算是放过他。 “来人,请王少爷出去,咱戏园子的规矩可不能坏,闹事者一律送客!” 王天霸垂头丧气的叹口气,惧怕后悔中,他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他在大庭广众下颜面尽扫,还差点连累家里丢了皇庄的肥差。 不用大管事的轰他走,他也没脸呆了,很快他灰溜溜的消失在戏园中。 风波已平,大管事的偷偷松了口气。 众人继续观戏。 大管事回到台下,隔着珠帘,对琉璃小姐回禀道:“那恶霸已经被打发走了。” 琉璃淡淡的声音响起,“很好,去给受伤的侍女请个郎中来,那些银子都分给她们,权当压惊了。” 大管事领命退下。 然后,他去看受伤的侍女,虽然受伤很重,但好在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五脏六腑,抹药休息养上十几天,就无碍了。 大管事将王天霸赔给他的银子,都给侍女们分了分,“这是班主让我拿给你们的。” 侍女们连声道谢。 大管事看着她们一张张惊魂未定,哭花妆容的脸,不由得唉声叹气,他不理解班主这是图什么,在京城里唱戏,又不是不能赚钱,非得巡演。 累人累心不说,这闹事的人比比皆是啊。 好在还有靖王爷,能借着他的名头压一压。 靖王爷与琉璃小姐乃知己相交,琉璃小提出巡演的念头时,就遭遇靖王爷极力反对,穷山恶水出刁民,保不齐遇上解决不了的事。 可琉璃小姐执意如此,靖王爷也拿她没办法,就许了个特令护她。 在琉璃小姐的座上客中,还是靖王爷好啊,有权有势又对小姐专情,但皇家哪许靖王爷娶个戏子入门。 想到这里,大管事又不免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事多了,他还是不要多想了,先保证这次巡演别再出岔子了。 贵宾席上。 安锦舒和季玄羽低语谈论了几句刚才的事。 季玄羽见怪不怪的说道:“凡人七情六欲,难免出现好坏之分,你先看戏别想那些生气的事了,要不然可就对不起我花高价钱买的票了。” 安锦舒点点头,觉得季玄羽说得很有道理,她坐直身子继续看戏了。 戏台上,忽有一戏子亮相,还没有所动作,就引得满堂喝彩。 安锦舒听到周围人议论。 “快看,这是花满楼的台柱子蓝烟!” 安锦舒定睛看去,那原是男人身,但唱的却是旦角,扮得女扮男装。 身上穿着大红戏服,满绣极其繁琐夺目的纹路,画的是桃妆,头戴插满珍珠的头冠,在胭脂水粉的装点下,竟比女人还妖娆。 蓝烟,是京城出了名的角,其受捧程度就在琉璃之下,只因他戏腔唱的不错,听说卸了妆面后,真容也是阴柔妖娆,雌雄莫辩。 蓝烟翘起兰花指,水秀行云流水的挥舞。 安锦舒眼眸一亮,对季玄羽说道:“你瞧,我还是头次见到男画女相的人,长得可真是俊美。” 季玄羽没有多大的兴致,凉凉的看了一眼她,“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安锦舒微微笑着,附耳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我就是好奇嘛,你别生气,你最好看好不好?” 季玄羽心情愉悦,示意,“继续看戏。” 京胡曲调扬起,蝶衣在戏台上唱着曲调,一颦一笑间摄人心魄。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一曲桃花扇开嗓,立马引来众人的高声欢呼。 蓝烟将这出戏唱的淋漓尽致,声线娇柔绵软,竟比女人唱的都媚,每一个眼神,每一捏兰花指,都是那么妩媚。 安锦舒的兴致重新找了回来,沉醉在戏曲声中,小声的跟着曲调轻哼着。 季玄羽闻声瞧了过来,看着安锦舒的眼睛一直盯着戏台子就没挪开过,手指打着节奏,跟着哼曲调。 季玄羽虽是面无表情,但是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松开,看样子是出了神。 ……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曲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一曲作罢,台下欢呼连连,起哄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蓝烟再来一首!” “蓝烟你唱的真好听,再来一首!” 蓝烟落落大方的朝着众人施礼,然后朝着台下的侍从挥挥衣袖示意。 这时,侍从走上戏台,递给蓝烟一个托盘。 这是戏园的规矩,一曲唱罢,台上的戏子就要拿起托盘,走下台和观众要赏钱。 蓝烟已经是名角了,这种事原本可以丢给下人们去做,无需再受累,更何况不用他亲自出面,也有人愿意为他打赏。 可今日众人太过热情,对蓝烟的唱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决定亲自下台。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旧年,故友重逢 蓝烟这一下来,谁还能在原位待的住,蜂拥而至的围住蓝烟,齐哄哄的往托盘里豪掷银钱,很快托盘里满满的全是银子。 安锦舒远远瞧着,那托盘沉的蓝烟都快捧不住了,不免啧啧惊叹。 季玄羽看着安锦舒目不转睛的盯着人群,他问出口,“你瞧什么呢?” 安锦舒连忙说道:“你别误会,我在看银钱。” 季玄羽不禁哑然失笑,她就是个活脱脱的小财奴啊。 蓝烟将手中托盘递给身旁的侍从,然后重新拿了个新的托盘,缓步朝着贵宾席走去。 能出得起贵宾席票价的人,非富即贵,他们给蓝烟的赏钱装了整整两个盘子。 蓝烟从头到尾都挂着阴柔的笑容,说话的语气也是很偏向女音,等转了一圈后,他走到安锦舒和季玄羽这桌。 “两位公子,不知蓝衣唱得如何,可有什么需要指点的地方?” 安锦舒眼神乱瞟,不敢看蓝衣,明显有些心虚,她不好意思的开口,“你唱得很好听,只是我为了来看戏,已经把银钱都花了,没有多余的打赏你了。” 蓝衣忽而笑了,唇瓣微微挑起,“没关系的,打赏本就随客人心意,你喜欢我唱的戏,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安锦舒这才松口气,回以甜甜一笑。 “不过……” 蓝衣打量着安锦舒的模样,轻声道:“你比我还有女相。” 说完,他就离开了贵宾席,回台下歇息。 而蓝衣的这点评,使离着安锦舒和季玄羽这桌近的客人听到了,他们好奇的纷纷侧目,打量安锦舒的面容。 “果真是很有女相。” “嗯,看那身段腰肢,比很多女人都细。” 安锦舒抽了抽眼角,被人当猴看到滋味有些不好受啊。 季玄羽一个凌厉的眼神,将那些目光都逼了回去,很快安锦舒就感到清静了许多。 最后一场压轴戏,即将开场,众人屏息以待,因为他们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等着的名角,琉璃就要上场了。 只听,琵芭铮铮起,嘈嘈切切错杂弹。 琉璃迈着轻盈而矫健的步子,刚刚露了个脸,走出场来的时候,台下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她开始唱了,曲腔婉转幽怨,演绎着一出长生殿。 “我如今独自虽无恙,问余生有甚风光。” “只落得泪万行、愁千状,人间天上,此恨怎能偿?” 她清丽的歌喉在戏台中颤动,柔和中又包含铿锵。 戏词像珠子似的,从她的朱唇中吐落,她挥动的“水袖”带起,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轻旋,一粒粒滚落,洒在地上,溅到空中,落进每个人的心里,引起一阵阵的悸动。 只听那词再唱。 “神仙本是多情种,蓬山远,有情通。” …… “不比凡间梦,悲欢和哄,恩与爱总成空。” “百年离别在须臾,一代红颜为君尽。” 一曲终了,琉璃垂眸掩盖眼底哀伤,她深深折腰,谢幕。 众人久久沉醉在曲调中,不能自拔,过了经久这才缓过神,很快戏园中爆发出阵阵的掌声,伴随着喝彩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就连对戏曲都不太感冒的季玄羽,都觉得唱得不错。 他眸子转向安锦舒,想要跟她说两句话,却瞧她脸色发白,颤抖着身子,柳眉紧紧簇起,呆呆的坐在那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 季玄羽瞧出她的不对劲,关切的问:“怎么了。” 安锦舒红了眼眶,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她仰起头,哽咽的开口,“没想到故友重逢,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下。” 季玄羽微微怔了怔,“什么?” 一曲戏终,满堂喝彩,掩盖住他的声音。 令无数男人倾倒于石榴裙下的琉璃,媚眼如丝的看着众人,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意。 “琉璃!” “琉璃!” 一声声高呼如热浪般翻涌而来,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 就在这时,从戏园中有一箫声破空而来,穿透重重的喧哗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安锦舒手中变出一根长萧,她吹响,箫声空灵悦耳,如怨如诉。 琉璃也被吸引住目光,她望向箫声传来的方向,脸上流露出震惊,欣喜的光芒。 就当大管事的以为又是个来找事的,准备去调停,却被琉璃拦了下来,“且慢!” 大管事看着琉璃小姐眼角含着泪花,不免一惊。 琉璃与安锦舒遥遥对望,她喃喃说着,“阿舒,我未曾想有生之年,上苍竟赐恩德,还能再得见你一面。” 安锦舒停下箫声,静静的看着琉璃。 还是琉璃在仙界时,交会她吹箫,可后来琉璃离开,她触目伤情,就将萧放了起来,再也没有碰过。 季玄羽站起身,问道:“你们认识?” 安锦舒想起前尘旧事,她黯然垂眸,眼中满是伤情,长叹一口气道:“何止认识,我们曾是最好的挚友。” 季玄羽略感到意外,他默默的没有再做声。 因为安锦舒的意外出现,接下来原定的环节,琉璃全都取消了。 这戏园子的票,能卖的如此之高,一半是来听琉璃唱戏,一半是获得竞拍和琉璃春宵一度的资格,现在告诉他们曲听完了,然后关门谢客了。 这谁能忍了这个哑巴亏,很快人群中爆发出不满的声音,愈演愈烈。 琉璃满身疲惫,语气恹恹的说道:“这些人,交给你了。” 大管家欲哭无泪,“这得费尽多少口舌,才能把这群人给摆平了。” 琉璃没有管那么多,她匆匆退场。 很快有侍女来到贵宾席,悄声说道:“两位公子,请随奴家走。” 安锦舒和季玄羽跟着侍女,往小门方向走去。 出了逼仄的小门,是一段曲折游廊,鹅卵石铺满了甬路,路两旁有大株簇拥的海棠花,随风轻轻摇曳。 安锦舒和季玄羽在穿过乌石假山,眼前的路豁然开朗,想来这里就是内院了。 走过清幽静谧的水廊,侍女在一处精致的院门前停下,她敲了敲门,还没等她回禀,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琉璃一把拉过安锦舒的手,将她带了进去,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琉璃见到安锦舒目不转睛,还是不敢置信,生怕眨眨眼发现只是场梦。 她高兴的问,“阿舒,你怎么下凡了?” 此时琉璃已卸下戏子装扮,换了身青色纱衣,衬得肌肤如雪一般的透亮,淡雅卓然,青丝挽起成飞仙髻,一根玉钗没入乌发中。 安锦舒将自己下凡,现在是玉相城主神的事简单说了遍。 琉璃揽着她坐下,衷心为她感到高兴,“等你回仙界就可以位列仙班,成为主神了。” 安锦舒含笑点头,转而向琉璃介绍季玄羽,“这是我在凡界认的徒弟,季玄羽。” 琉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客气颔首。 季玄羽回以淡淡的笑。 “你倒是有福气,收了个如此俊俏的徒弟,只是……” 琉璃欲言又止,她联想到自己的过去,不免为安锦舒感到忧心。 “你想什么呢。”安锦舒领悟到琉璃的意思,她先是害羞的垂下头,然后解释道:“他是修仙者,假以时日也会上仙界的。” 琉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是修仙者便好,总归不是仙凡相恋的禁忌。 阿舒单纯从未体会到七情六欲是什么滋味,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何等剔透人儿,未免不得替阿舒提前筹划。 琉璃只消稍稍注意,就能瞧出他们之间并不只是简单的师徒之情,季玄羽看向阿舒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灼热。 第一百四十四章 苦守,十世轮回 “许久没见伯父 ,也不知他最近身体可否康健,仕途可是顺利?” 琉璃突然提到了安锦舒的父亲,着实令安锦舒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父亲尚且还好,我也许久没见过他了。” “我一想到伯父啊,你们家族势微,那时候还想让你能嫁到有名望的仙族中去,然后给他脸上增光,我倒现在还记得呢。” 琉璃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季玄羽,狭长的眸子流露出点点审读的意味。 季玄羽面无表情的抱胸,迎着琉璃的目光,坦坦荡荡。 安锦舒没想那么多,还以为琉璃是拿她打趣呢,不禁嗔笑道:“哎呀,你说这些做甚,那是我父亲想的,又不是我所愿。” 琉璃怅然的点点头,握住安锦舒的手渐渐用力,仔细叮嘱着。 “你听姐姐一句话,记到心里去,以后你的仙君无论出身高低,切记切记,一定是真心爱你的,事事皆以你为仙,有能力有胆气护住你。” 过去仿佛是张密密麻麻的网,巨大的悲伤,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将安锦舒紧紧包裹着,思及过往。 她低头垂泪,问出那句她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那句话,“姐姐,你有没有后悔过?” 琉璃眼中尽是过尽千帆的疲惫之色,可她仍是坚定的说道:“九死无悔。” 九死无悔! 短短四个字,却包含着浓浓的辛酸与艰辛过往,谁都不知道在这四个字的背后,琉璃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琉璃曾是仙界最负有仙姿的那拨,曾与娉婷上仙同入天后娘年麾下受教,一时间风头无量,她也曾是众仙者趋之若鹜追捧的对象。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琉璃渐渐厌倦了粉饰的表面,她不喜欢那群虚伪,道貌岸然的群仙,偶然机遇下认识了安锦舒。 “我那时候还记得,你不小心将娉婷上仙最喜欢的一盆琼脂花打翻,被她的侍女罚跪不说,还要扇你耳光,你再不济也是个散仙,竟然被个侍女欺压成那样。” 琉璃回想起与安锦舒的初遇,她到现在仍是记忆犹新。 她向来知晓出身天后母族的娉婷为仙十分强势,拜高踩低是时常的事,但没成想她的侍女,都有样学样,狗仗仙势。 至于之前,安锦舒淡淡的笑了笑,“都过去了,更何况有你我也没吃亏啊。” 琉璃路过看到,当时她们素不相识,她帮安锦舒说了几句好话,娉婷的侍女看琉璃多管闲事, 侍女就悻悻走开了。 后来,安锦舒就和琉璃相识了,琉璃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架子,而安锦舒身上的那股随遇而安,淡漠的性子,让琉璃好生羡慕。 琉璃出身大族,举手投足都不能有丝毫的行差踏错,有极其严苛的要求,被束缚已久的琉璃随着时间推移,她们关系越来越好,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说来,前两日我还在主神庙前,碰到过娉婷上仙,她来讨了些茶水喝。” 安锦舒将偶遇娉婷上仙的事,和琉璃说了说。 琉璃很是了解她娉婷为仙,她倒是一语点破,“估计她又累又渴,但也嫌弃凡界多无根水,不想沾染半分,才纡尊降贵的来找你。” 安锦舒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以她的仙历来说,以后能接触到娉婷上仙的机会少之又少,敬而远之便是了。 琉璃拉着安锦舒的手,她们紧紧相握,时隔千年未曾见,饱含千言万语,有许多话想要说,但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安锦舒沉吟许久,问道:“姐姐,凡世几经转世,你可知悔?” 她们口中的他,是千年前让琉璃不惜违抗仙规,放弃大好仙途,谢罪于众仙面前,承受十方雷霆酷刑加身。 琉璃所犯仙规,本该剔除仙骨,贬入凡界永为人,永受六道轮回之苦。 可琉璃之父,乃仙界德高望重的仙官,就连天帝都敬上三分,他求情天帝,天帝念及他对仙界的功绩。 遂让琉璃带着记忆下凡,只受十世轮回受戒,待功德圆满,便可在列仙班。 “姐姐,还差最后一世,你就能重新回到仙界,到时候我也能历练归仙,我们就可以再见面了。” 安锦舒替琉璃感到高兴,她终于能苦尽甘来了。 琉璃眸光变得疏离,她浑然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不想回去了。” 安锦舒心思一沉,“什么?” 琉璃早就坚定了一个念头。 “我这十世都在追随着他,我宁愿受轮回之苦,经历他一次次的遗忘,我都不想再回仙界,我要永远陪着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直到千万年后。” 安锦舒震惊的站起身,她不敢置信,厉声制止道:“姐姐,不可!” 还有让琉璃违背仙界,沦落至此的心上人,分明就是个妖,已经在千年前辈仙界用雷霆之刑处死,现在怎么可能还转世为人呢。 安锦舒身子不由得发颤,季玄羽握住她的手,示意她镇定。 琉璃淡然的起身,和安锦舒平静的对视,她将压在心底千年的话,告诉了安锦舒。 “当年我跳进通凡井的时候,抓住一抹他没有消散干净的妖识,我带他入了凡界。” 说到这里,琉璃情绪突然波动了起来,她肆意的笑着,眼泪却簌簌而落,“既然仙界不容我们,妖界也不容我们,我们就来凡界,前缘再续!” 安锦舒厉声喊道:“姐姐,为了个生生世世都没有好的结果,每次都将你遗忘的男人,你糊涂啊!” 琉璃却怒甩衣袖,她状若癫狂,仰头大笑着,“我糊涂?可我宁愿饮鸩止渴,也甘之若饴!” 安锦舒眼前发晕,她一时急火攻心,要是没有季玄羽扶着她,怕是要仰面栽过去。 季玄羽扶着安锦舒,他似乎对琉璃有些印象,能在他万年岁月中,留下一点痕迹的女仙,那显然会与他日后有所瓜葛。 在想到琉璃是和娉婷同时选入天后身侧,他就有所了然,天后层选了许多世家仙族的女仙,在她坐下培养受教,她们其中日后多数要嫁到天族中。 琉璃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她颓然的坐了下来,素手拭干净脸上的泪痕,充满歉意的开口,“对不起阿舒,吓着你了。” 安锦舒摇摇头,满眼都是心疼,她用最直接的话,告诉她残忍真相。 “我就是太替你感到不值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他没有千年前的记忆,生生世世,月老都不会让你们有相爱到老的结果。” 琉璃怎会不知,她只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明明知道就算经历千百次的轮回,就算历经沧海桑田,他都不会再爱上她。 “阿舒,你知道么。” 琉璃语气飘忽,眸光中满是眷恋,“他是唯一活在这世上的念头。” 安锦舒掩面,泣不成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受刑,触犯仙规 “当年,我在仙界与你辞别,最后一面你苦苦追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我没有告诉你,现在有机会可以好好说说了。” 琉璃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故事最初,原本是件特别好的开头。 琉璃即将飞升上仙,而她还缺一次历练的机会,彼时东荒之地,有妖族动乱,仙界派兵前去镇压,而琉璃也随军其中。 原本也不需要琉璃上战场,只是记录战事情况,往仙界通传,等战事结束后,她回仙界,借上过战场的这个由头,就当是历练回来,等着飞升上仙就是了。 临行前,安锦舒来送琉璃,她已经连续几日没有睡上安稳觉,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踏实,隐隐觉得有危险,她再三叮嘱,随后忧心忡忡的目送琉璃离开。 战事远比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仙界领兵的主将也是出身将才仙家,此次同样是来历练的,但不同的是他已是上仙,等这次博得功名回去,他父顺势退位,他就能顺理成章的领兵当将军。 小将初出茅庐,只会纸上谈兵,而且他还犯了兵家最忌讳的事情,轻敌。 彼时,东荒山上新兴起了一支妖部,他们曾是在混元之战中,效命于魔界染王部众,虽为妖身却有魔心。 后来染王陨落羽化,其残部逃到东荒中躲了起来,隐藏锋芒。 此后,部众中诞生了一名极具出色的少年,名唤百里重,他率部众不断骚扰侵袭周边妖族,扩大地盘声势浩大,逐渐称霸东荒。 然再怎么说,这也是妖族内部的事情,是怎么也不可能和仙界沾边的,但巧合的是,被压着打的妖族首领,和仙界一个颇有地位的仙者交好。 这事就传到了小将他爹的耳朵中了,正愁如何让自家儿子名正言顺继承他衣钵,这小股作乱的妖族,正好就是绝佳的时机。 小将意气风发的领命出征,第一战就大败而归,全军覆没,所去五千仙兵全都战死,就连随军做书写腾录的琉璃都被妖众俘虏,带到首领百里重面前。 在漫天血雨腥风中,百里重踏着重重尸骨,一步步走到琉璃的面前。 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如受惊兔子般,哭红了眼睛的琉璃。 百里重很快占有了琉璃,而被妖族玷污的仙子,就算有朝得见天日,但也会沦为仙界笑柄,让自己的家族感到备受耻辱,蒙羞。 “我那时候是真不想活了,各种寻找求死的办法,可是百里重和别的妖不一样,我渐渐的发现,在朝夕相处中,我爱上了他。” 琉璃对百里重的爱,看来起是很荒唐,仙子本该冰清玉洁,高高在上,却爱上了卑劣无耻的妖。 但百里重和别的妖不一样,他彬彬有礼,谈吐卓然,拥有很多仙者的良好品行,却没有仙者的道貌岸然。 可仙与妖的相恋,是禁忌,是六界绝不容许的存在。 随着五千天兵全部阵亡,琉璃仙子被俘虏后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入九重天上,数万天兵压境,百里重鏖战百日之久。 可一介妖族怎能撼动仙? 百里重苦撑百日,眼见大势已去,他率最后的残部,护送老弱妇孺渡过魔河,让他们去河对岸,去找在魔界的染王旧部,寻得一线生机。 此战结束,百里重被活捉,压往仙界。 而琉璃得以重见天日,回到仙界,可就连一向喜爱琉璃的天后娘娘,都厌恶的与她划清界限,只字不再提她当上仙的事情。 安锦舒得知琉璃平安归来,也不顾身份闯进九重天见她。 琉璃一袭白衣站在琼树下,身影萧瑟,眼神空洞没有了光芒,安锦舒心疼的抱紧她,不断安慰着。 “没事一切都过去了,姐姐不用管那些流言蜚语,随着时间都会消散的。” 琉璃紧紧的抱着安锦舒,汲取着她身上那温暖,很快琉璃的泪水,沾湿了她的衣裳。 “阿舒,以后姐姐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安锦舒还没有弄懂琉璃话中的意思。 很快,就有天兵向她们这边走来,为首的下达了天帝御令。 “罪仙琉璃,与妖族百里重里外勾结,造成仙兵伤亡惨重,判其受十八道雷霆之刑,打入十世轮回,钦此。” 琉璃不屑的勾起唇角,笑出了声。 好个里外勾结,仙界是为了保全名声,不被其余五界耻笑,只是定了她个叛徒罪名,分毫不提她与百里重已经成婚。 安锦舒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连忙替琉璃辩解道:“不对,不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姐姐忠心可表,绝对不会做什么背叛之事的。” 琉璃淡淡开口,制止了安锦舒的话,“我爱上了百里重。” 她大大方方的承认。 安锦舒震惊不已,她有些崩溃的大声质问,“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没有等琉璃说出口,她就被天兵给架走了,留给安锦舒的只剩一个决绝,解脱的背影。 安锦舒胡乱擦了擦眼泪,提着裙摆发疯似的跑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去找琉璃姐姐的父亲,他们仙族位高权重,一定能在天帝面前替姐姐求情。 安锦舒长跪殿门前不起,可跪了整整三日,琉璃姐姐的父亲都不愿见她一面,只让底下的仙给她捎了句话。 “我没有做这等不肖女!” 彻底与琉璃划清了干系。 安锦舒跪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从遥远的天际,陆续降下十八道雷霆之刑,凛冽的光芒映射了半天边。 随即,天光大现,万籁俱寂。 安锦舒心底翻江倒海,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昏厥在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居所的,此后她如往常般穿梭在仙界之中,埋头照料花草,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心里的千疮百孔,却是如何都修复不了的。 偶然间还能听到有仙娥聚在一起嘲笑琉璃姐姐,后来这种声音,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消散不见。 安锦舒也曾见过琉璃姐姐的父亲几面,他还是如往常般不怒自威,身形如松木挺拔,她有几次都很想去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有琉璃这个女儿。 可她又生胆怯,生怕这六界之中,还只剩她自己,记得琉璃姐姐。 “姐姐,百里重已经魂飞魄散,就算你抓着他一缕魂入了轮回,可十世转世,他早已不再是他,他记不得你,你又何苦固守他身边呢?” 安锦舒只想劝琉璃姐姐放下过往,无论成仙还是成人都好,就是不要再深陷不可能得到回应的情爱中,伤得终是自己了。 “我放不下啊。” 琉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概括出了她浓烈的爱。 “这一世,他是凡界的靖王爷,当今圣上昏聩多病,他有野心想取而代之,我表面为花满楼的名角戏子,实则是他的探子。” “巡演是他提出来的,让我借这个由头到各地秘密笼络势力。” 琉璃将现下她所经历的处境告诉了阿舒,因为为仙者不能去社稷凡界王朝更迭,有些话有些苦,她不能与外人道,免得落人把柄,却能和阿舒倾诉一二。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道别,物是人非 十世转世轮回,千年的光景磋磨中,琉璃尝尽世间所有疾苦,爱而不得沦为虚妄,每次都落了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安锦舒神色恍惚,问出那句,“值得吗?” 琉璃满目悲凉,自嘲的笑出声,“舒儿,这是我的命。” 她被仙界嫌恶,被自己的家族视为耻辱,如果不是因为百里重,她也不能这么浑浑噩噩的活到现在。 安锦舒怔怔的看着琉璃,现在的她饱经磨砺和沧桑,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满目骄傲的女仙。 两仙再遇,都已是物是人非。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随即有人催促的开口,“琉璃班主,你约的那位贵客,已经在上厅等候了。” 琉璃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冷声回道:“我还有点事现在没空过去,让李大人稍等片刻,你们好生伺候着。” 门外的人听罢没有离开,而是迟疑的说道:“可……李大人是座上宾,奴才奉主上之命,不敢怠慢。” 虽语气中带着客气,但更多的是不容置喙。 琉璃垂下眼眸,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对着安锦舒说道:“舒儿,我还有要事,只能先失陪了。” 安锦舒见此,先按下心中不舍,低声应道:“那我明日再来拜访姐姐?” “过两三日。” 琉璃心里也很不舍,她与舒儿时隔千年再遇,短短时间又怎么能抚慰心中的思念之苦,可现在的她实在是抽不开身。 安锦舒见琉璃又要垂泪,她赶紧握着琉璃的手,温声安慰道:“也罢,我和姐姐以后有的是光景和时间,好好说说话。” 琉璃勉强勾起笑容,轻轻点头。 门外的人催促声又起,不过转瞬功夫,语气中开始夹杂着浓浓的不耐烦。 “琉璃班主,时辰不早了,要是耽误了要事,主上要是责问起来,奴才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琉璃对安锦舒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她轻手轻脚的朝着门口走去,一把将房门打开,门外的人猝不及防,重心不稳一头栽在了门槛上,摔的四仰八叉,疼的呲牙咧嘴直叫唤。 琉璃快意的勾起唇角,让他竟敢胆大包天,偷听她的墙角,活该! 琉璃抬手掩唇,故作惊讶的喊道:“啧啧,阿六,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摔了个狗啃泥呀!” 阿六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衣服都跌破了,灰头土脸的,他垂头掩盖住眼底的愤恨,朝着琉璃作揖,“请班主赏脸过去,别得罪了贵客。” 琉璃理了理衣裳,眼角轻蔑的扬起,“我知道了。”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安锦舒和季玄羽先后走了出来,安锦舒的眼睛里含着隐隐的担忧。 琉璃回以一笑,随后对阿六说道:“帮我把这两位公子好生送出去。” 她特意加重了’好生’的字眼。 阿六附和称是。 琉璃和安锦舒简单告别后,就转身消失在叠叠重重的小路中。 阿六见人走后,直起了腰板,敷衍的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公子,请。” 安锦舒虽然担心琉璃姐姐,可她向来聪慧,从不是会吃亏的主,她也不想太过麻烦姐姐,毕竟来日方长,今日先行离开,以后还有和姐姐叙旧之时。 安锦舒没了游玩的兴致,和季玄羽心事重重的回到荒山上。 季玄羽回屋休息了片刻,直到黄昏之时,夕阳洒满安锦舒周身,给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光。 这本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但画中美人柳眉紧蹙,时不时的叹气,破坏了气氛,但有惹得季玄羽一阵怜惜。 他走到她身后,问道:“还在想琉璃的事?” 安锦舒又一次叹气,神情恹恹的说,“我总不放心姐姐,明摆着她和百里重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为了一个已经将她彻底遗忘干净的凡人,放弃能再次为仙的机会,这真的值得么?” 若是能有个相爱相守的好结局也就罢了,生生世世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明知道结局,琉璃还是飞蛾扑火,一次次沦陷,直到遍体鳞伤,却仍旧义无反顾,九死无悔。 安锦舒心疼琉璃姐姐,为她感到不值。 安锦舒与季玄羽对视,眉眼中泛着泪光,“你说情爱二字,究竟是什么?竟能让人向着魔了一般,宁可肝肠寸断?” 季玄羽默默良久,他也不知道,千万年来他近乎多做到了无所不能,但情爱是什么?他从来没有体会过。 “她甘之若饴,就足够了。” 就当安锦舒以为季玄羽不会再说话时,他冷不丁的道出。 就像季玄羽放着仙界不回,和安锦舒待在荒山上,放着好好的羽殿不当,在她身边做小跟班一样。 季玄羽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他觉得和安锦舒在一起的时光,充满了快乐与温情,这就是甘之若饴。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本是个旁观者,都被绕进局中了。” 安锦舒连声叹气,“罢了罢了,这都是第十世了,琉璃姐姐仍是没有放弃心中执念,估计我一时半会的也劝不动她,从长计议。” 季玄羽点头,表示赞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云巅之上,静静的站着一道身影,正俯视着下面的两个仙。 娉婷姣好的面容,此时扭曲成一团,她因嫉妒变得面容可憎,却丝毫不查,眼眸一直死死盯着安锦舒,指甲抵在掌心,留下道道血痕。 她终于弄清楚,能让羽殿留恋凡界,迟迟不肯回仙界的原因了。 娉婷在心里咒骂着,“小贱蹄子!” 瞧着安锦舒姿色平庸,出身更是低贱,可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侍花神女,竟能入得了羽殿的眼。 放着仙界第一美人,家世显赫的她不要,转而去对那么个小贱蹄子谈情说爱! 娉婷气得都快要炸了,这是对她毫不留情的羞辱! 她恨不得立刻冲下去,狠狠扇安锦舒几个巴掌,可仅存的理智将她控制住。 不行,现在绝不能意气用事,她一定要想个办法,弄死安锦舒,让她永远消失! 羽妃只能是她,而羽殿身边的女人,也只能有她一个!她绝对不允许,有别的女仙能占得了一席之地。 娉婷眼眸微眯,眼中发出憎恨的光,常年工于心计的她,很快就想到了对策。 认出琉璃的仙,可不止安锦舒一个,没想到她才下凡区区数日,就有这么多收获,她与琉璃当年一同受训于天后座下,从来不能说称得上姐妹之交,只怕是水火不相容了。 娉婷和琉璃之间,是竞争,是博弈,是对手,就连天后都偏喜欢琉璃多一点。 可那又如何? 之后,琉璃和妖界互通,受雷霆之刑,被罚入凡界,沦为整个仙界的笑柄,一朝之间可谓云泥之别,而她完全获得天后娘娘的喜欢,成为未来的羽妃。 想到这,娉婷不仅啧啧出声,“琉璃啊琉璃,我该说你蠢呢,还是痴情呢?” 花满楼她也去了,不过稍施展了个隐身术,而羽殿封印体内仙术,与凡人无异,自是察觉不出她的仙气,而安锦舒区区侍花神女,以她的仙力,也不能发现什么。 既然偶遇千年前的’旧友’便是缘分,缘分这种东西,当真是妙不可言。 天彻底暗了下来,月明星稀,微风阵阵。 许久都没来的乐泽,总算将他城隍的事全都忙完了,抽出时间来,他提溜着几坛子好酒,还带了不少的下酒菜,乐呵呵的跑到了荒山上。 安锦舒心里正愁苦着呢,见着乐泽拿来酒,她便在桃花树下,支起了张桌子,喝酒和喝水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仰头猛地灌了进去。 眼见不多时,安锦舒脚边的两坛子都已经见了底,还没有停的架势。 第一百四十七章 醉酒,心事重重 乐泽心里纳闷,平时也不见锦舒仙子酒量如此海量,这是怎的了。 他搓搓手看向羽殿,羽殿吝啬的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薄唇紧抿一直看着锦舒仙子,眉眼间含着隐隐的担忧。 乐泽瞧着气氛不对,他连忙找了个话茬,挑眉笑着道:“听说今日季公子和锦舒仙子去花满楼听戏了,不知琉璃班主的模样,可否如传闻中那般娇俏动人,媚骨天成?” 安锦舒眉间一冷,抬手间捏碎了个酒坛,她捏了个诀,酒坛碎片子浮在虚空中,手腕翻转,朝着乐泽而去。 乐泽从未见锦舒仙子如此动气,他连忙闪身而避,垂首说道:“不知哪句话惹着锦舒仙子发怒,还请仙子明示。” 安锦舒厉声说道:“琉璃不是传闻中的那样!” 她的心中,琉璃是华贵美丽的,雍容中落落大方,绝不是谁人口中都能亵渎的。 乐泽捉摸不透,他迟疑的眼神看向羽殿,羽殿对他摇了摇头。 “是是是,我犯了人云亦云的老毛病。”乐泽边说着,边拿起桌上的酒杯,高高举起赔罪道:“我当自罚三杯。” 说完,他便尽饮三杯。 安锦舒也恢复了理智,她不该对着不知情的乐泽发脾气,也拿起酒杯赔礼道:“我也不对。” 乐泽赶紧将这个话题带过去。 再谈起间,乐泽不禁惆怅,苦涩之味尽显,“说来也是可笑,昭愿公主追随祁渊将军而去,以身殉国,可这才过去多久,朝局便愈发的不稳当了,皇上久病昏聩,而靖王爷大有取而代之之势。” 靖王爷? 安锦舒晃了晃有些醉醺醺的脑袋,这个名讳她怎么觉得有些耳熟? 琉璃!对 ,琉璃和他说过,这一世百里重的转世就是这个靖王爷,她要帮着靖王爷继位,成为皇帝。 “靖王爷私下在各地招兵买马,打造兵器,都已经开始不避人了,真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啊,凡界一乱,我们这些当城隍的,就更忙得脚不沾地了,可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乐泽是最喜欢清闲不过的,生平最大爱好,也不过是写写字钓钓鱼,可若天下大乱,哪还有那些闲工夫了。 安锦舒抬起眸子,认真的问道:“乐泽,如果靖王爷当皇帝,你怎么看?” “啊?”这属于问懵了乐泽,他从来不关乎政局,那里知道这么高深的事。 乐泽如实说道:“这……我也不懂啊。” 安锦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你知道靖王爷为人么?” 讨论以前,乐泽肯定是不知道,但天下大乱,让他没有安生日子可过的始作俑者,他已经和别的城城隍打听过。 “靖王之父本是先帝最喜爱的幺子,曾被议储过,但被大臣们以年幼不堪政事而劝谏先皇,这才作罢,但但当今圣上登基,颇为忌惮,后就罗织了罪名就杀了靖王之父。” “靖王本是遗腹子,过不及他,皇帝忌惮被人说残忍不念及亲情,索性没有赶尽杀绝,就给了个王爷虚名养着,但靖王张长,才能远在其父之上。” 乐泽只知道这些,这凡界王朝更迭,皇位易主对他来说,已经见惯不惯了。 安锦舒双臂抱着酒坛子,脸上愁色丝毫不减。 乐泽瞧着锦舒仙子闷闷不乐,就连羽殿都无从下手,他不免忧心的问道:“锦舒仙子可是有心事?” 安锦舒苦笑出声,“我有个朋友,现在为靖王做事,四处笼络势力,我觉得靖王在利用她,没有真心。” 乐泽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开口劝锦舒仙子想开点。 “如果你那个朋友是被迫为靖王做事,我们自当是要出手相助,但如果是自愿,那是她的决定,我们就算强行插手,都是无济于事。” 安锦舒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万千心绪都化作烈酒中。 而夜幕之上,浓郁的阴云之中,娉婷正紧紧盯着荒山,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团若隐若现的黑雾,藏在黑夜中,慢慢的朝着娉婷逼近。 在娉婷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黑雾从身后钻进娉婷的体内,她低吟出声,倒在了阴云中陷入昏迷,随后愈来愈多的黑雾裹挟着阴云中的娉婷,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而花蚕丝也感知到了魔气的存在,在安锦舒腕间灼热的跳动,她的酒意顿时醒了三分,敏锐的喊道:“有魔气!” 而且那魔气,她在熟悉不过,是厄疫魔! 季玄羽和乐泽不敢怠慢,当即绕着荒山搜查了几圈,但没有找到任何不妥的地方。 安锦舒也发觉到,“厄疫魔的魔气似乎只出现了一瞬,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季玄羽抱胸,分析道:“天下即将大乱,厄疫魔会不会想趁机添一把火?” 对! 安锦舒一拍脑壳,毕竟这种事情厄疫魔之前就干过,完全有这种可能。 如果在重蹈覆辙,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百姓丧命,整个凡界又将乌烟瘴气,血流成河,安锦舒光是想想,就已经是头痛万分了。 她紧紧蹙起柳眉,“厄疫魔要是再卷土重来,势必不达目的不罢休。” 季玄羽示意安锦舒,“等后日见琉璃的时候,问问她最近靖王爷身边有没有可疑之人,我们先提前打个招呼,早作打算。” 安锦舒附和道:“先这么办。” 安锦舒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就如深渊一般望不到底。 而云雾之间,娉婷被迅速的拖往未知的地方。 娉婷只觉浑身都没有力气,昏昏沉沉的匍匐在云中,只能勉强眯着一双眼,看着身边景象飞速穿梭而过,她感到阵阵的害怕,身体下意识的蜷缩着。 不知道翻越过多少山头,不知道跨过多少江河,黑雾裹挟的阴云终于停在了一处隐蔽的洞口。 黑雾散去,娉婷仰面摔在冰冷的地上,四周寂静无声,一片黑暗。 娉婷愈发的感到彻骨的冷,她嫌恶的皱着眉,最讨厌脏的她,被迫躺在泥土里,甚至她都能感受得到虫子在她身上爬来爬去,钻进鬓发中,她感到阵阵反胃。 而对于现在处境,让娉婷更为担心的是,她被不知是妖还是魔的脏玩意带到了这里,能让她丝毫不查,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东西,一定很强大,若真的一较高下,她定不是对手。 娉婷又惊又怕,就在快哭出声的时候,山洞里回荡起一道暗哑低沉的声音。 “娉婷仙子在云头趴着往下看的时候,不禁让我想起一个成语,捉奸当场,倒是有几分好笑。” 娉婷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任何物什,浑身动弹不得,她听到声音的主人,不仅知道她是什么身份,还知道她在干什么,不禁头皮发麻,打着寒颤。 娉婷磕磕巴巴的问道:“你是谁?你把我绑来的目的是什么?” 她等了很久,山洞里都没有回音。 渐渐的,娉婷从最初的惊慌,渐渐稳定住心神,已经找回了些底气,她是未来羽妃,自有天后娘娘和羽殿护着,她有什么好怕的。 “阁下既然知道本仙是谁,又何必在装神弄鬼?阁下该清楚,以本仙身份,不是你能够招惹起的!” 见山洞里还是没有声响,娉婷更是壮了胆子的道:“本仙劝你识相的,就赶紧将我放走,本仙大度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定叫你魂飞魄散!” 修染将娉婷带过来,是要利用她的嫉妒和怨恨,说服她里应外合。 只见他们商议许久,才散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深入,六恶源头 这天,季玄羽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门里,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让安锦舒靠近半分。 安锦舒百无聊赖的过了好几日。 入夜后,安锦舒想往常般进入了梦乡,而这时季玄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床榻边,他抬手捏了个昏睡诀,确保她不会醒来。 季玄羽坐在她身边,目光暗沉不可见底。 过了良久,他像是做了个什么决定般,缓缓的叹了口气,伸出手置于安锦舒的胸口上,闭目催动掌心的仙力,感应着胸口之下,那颗莹莹跳动的元丹。 夜很长,深更露重。 安锦舒一夜无梦到天明,她睡醒后,伸着懒腰走出屋子。 外面阳光正好,下了整夜的雨后,青草伴随着泥土的清香还飘散在空气中,安锦舒顿感心旷神怡。 她深深吸了口气,眯起眼睛,正懒洋洋的晒着晨光,突然她看到季玄羽的身影,默默立在悬崖旁,瞬间清醒了大半。 季玄羽身披玄色披风,风帽遮挡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薄峭的唇线,薄薄的微光洒在他身上,周身皆是冷骇的气息。 安锦舒怔了怔神色,上前问道:“你这是要出远门?” 他只有离开荒山时,才会穿上披风。 季玄羽默默点头。 安锦舒好奇的问,“你要去哪?” 季玄羽只道:“不能说。” 安锦舒神情一紧,充满担忧的问道:“你不会一去不复返。” 她最近经历了太多道别的事,她不想…… 季玄羽勾起唇角,“这里有师父,我会回来。” 安锦舒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遂道:“你带我一同去,如何?” 季玄羽不想带着她冒险,“那里太危险,乖乖在荒山,积攒香火,等会回来。” 安锦舒听他这样说,更加感到紧张了,在她不厌其烦的追问下,季玄羽总算松了口,跟他透露了些,关于他闭关多日来收集到的一些东西。 “厄疫魔势必还会在凡界潜伏,伺机卷土重来,他不除,凡界会一直动荡不安,可我们在明,他在暗,很是被动。” 安锦舒听到季玄羽的话后,赞同的点点头。 厄疫魔颇为狡猾,每次都让他跑了,而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再次出现的话,又是一场生灵涂炭,介时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性命枉送。 “我用仙境照编凡界三十六境,每境仔细搜寻下去,试图找到厄疫魔行踪的蛛丝马迹,终于让我找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 季玄羽得到线索后,准备动身去一探究竟。 安锦舒不假思索的说道:“带上我。” “不行,那里太危险了。” 季玄羽对于那个地方,也是有些琢磨不透,他都要小心行事才是。 “本该本是处天然的福地洞天,是最接近仙界的地方,可却六恶丛生,怪力乱神,一不留神,很有可能师父的元神都不保。” 安锦舒满脸无惧的神色,“我不怕,你去哪,我陪着你。” 季玄羽见她一脸执拗,他有些自责,早知就先悄无声息的离开便是,还贪恋着再看她一眼,现在想走都走不了。 他神色认真“师父,你想好了没有,你真的要去么?” 安锦舒扬了扬下巴,“我和你共进退。” 季玄羽只好妥协,叮嘱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滋生着无数六恶,可能仙体会感到不适,你一定要小心。” 安锦舒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季玄羽将披风罩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包裹起来,她刚攥住季玄羽的手,双脚突然腾空而起,他带着她迅速飞起。 眼前的景色不断的穿梭着,山峦层叠,乱云飞渡,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像飞过来千万里。 安锦舒被披风裹挟着,眼睛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头顶的阴云越聚越多,将他们覆盖住,不知道过了多久。 季玄羽带着她稳稳落在地上。 安锦舒站稳脚跟,她好奇的观察着四周,此时他们已经置身在一处山谷中,瀑布顺着谷隙裂缝倾巢流下,拍打在石头飞溅而起,打湿了安锦舒的裙摆。 参天古树拔地而起,笼罩在安锦舒和季玄羽的头顶上方,头顶的日光顺着枝叶倾洒而落,照出他们二仙斑驳的影子。 这里,分明是一派祥和之气,处处透着生机盎然。 安锦舒惊讶的问道:“这里就是滋生六恶的地方?” 她不可置信,这里灵气充沛,是她这等花仙最适合长居的地方。 季玄羽没有反驳,浅浅的勾起唇角,“古树下长了不少的灵草,都是有助于仙力增长的灵丹妙药,要不要拔些带回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变幻,身陷囫囵 安锦舒也看到了成片的灵草丛,她眼前一亮,立即走了过去。 她蹲下身,她将草叶摘起,放在鼻翼间仔细嗅了嗅,判断出这些灵草少则生长了好几百年。 在仙界,灵草是极为珍贵的药材,用来修炼仙术事半功倍。 不过仙草只掌握在少数的上神手里,几乎被垄断了,她这个散仙,也是头回见到连绵成片的仙草,长势很是喜人。 安锦舒果断的用仙术幻化出一把剪子,全神贯注的采摘。 但那仙草韧劲极大,她怎么用剪子,都剪不断,忙得满头大汗,也都是徒劳。 安锦舒坐在地上,纳闷的自言自语道:“不会,灵草这么难以采摘的么?” 还是她的技巧不对。 安锦舒将剪子收起来,她薅着一把灵草,使劲一拔。 灵草破土而出,她竟是如此轻松的将灵草拔了起来。 安锦舒心中一喜,转头想要和季玄羽分享,却发现,他竟不在原地了。 还没有等安锦舒找到季玄羽,突然觉得手中的灵草开始疯狂的蠕动起来,她收回视线,才发现,灵草的根部突然结出了许多白色的块状物体,像肉虫子般扭来扭去。 安锦舒大惊失色,“啊!” 她赶紧将灵草丢到地上,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 灵草落在地上,白色结块不断蠕动,变得越来越大,很快长得有拳头般大小。 就在安锦舒惊魂未定的时候,白色结块突然调转了方向,一张张人脸跃然其中,他们五官各有不同,却充斥着浓浓的愤怒,怒目圆睁的看着,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是谁敢打扰本仙的清修!” 安锦舒被这一幕给吓着了,她大喊道:“玄羽!” 她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可却不得应答。 安锦舒跑到瀑布正下方的巨石旁,这是刚刚季玄羽待过的地方,而他却不见踪影,她环顾四周,此刻满山谷中,除了她好像空无一仙。 “玄羽!” “玄羽!” 安锦舒一连唤了好几声,季玄羽还是没有出现。 而就在这时,安锦舒头顶上方,突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很快将她湮灭,让她感到头痛欲裂。 安锦舒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强忍着不适,而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原本充盈着祥和之气的山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树木在诡异的扭动着,长出粗长的枝杈,枝杈环环相扣,以安锦舒围中心,肆意蔓延,很快形成了圆圈,像是个巨大的牢笼,遮天蔽日,将她团团困住其中。 瀑布流下的水从一开始的清澈,变成翻涌的血红色,触目皆是猩红,鼻翼间充斥着难闻的血腥味。 有的人脸出现在树干上,有的人脸从草地中升起,悬浮在半空中,沾染着血污,可怖不堪,犹如夺命的厉鬼。 与此同时,各种奇怪的声音,也不断的响起,低语声,尖叫声,嘶吼声,久久回荡在山谷中。 安锦舒胸口感到强烈的疼痛,她稳住心神,祭出花蚕丝,“你们是何方妖孽,既然来了,还不快速速现身!” 四面八方传来各色各异的声调,杂七杂八中,都带着统一到嘲讽语调,“你既然有胆子敢来这里,还问我们是谁?” 安锦舒从最初的慌神,已经稳住下来,她扬起下巴,不屑的说道:“六恶源头,死人谷?不过是尔尔罢了,只是群装神弄鬼的胆小鬼!” “什么六恶源头,什么死人谷,这里是我们的修炼圣地!” 人脸全部面容表情扭曲,气得咬牙切齿,他们还是头遭这么被仙羞辱,“你居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周围顿时有无数声音,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死!死!” 刚才那颗被安锦舒从土里拔出来,又扔在地上的灵草,突然蹭蹭爬了起来,根须作为触爪,迅速往安锦舒这飞来。 快到跟前时,安锦舒用花蚕丝捆住灵草的根须,止住它前进的触爪。 根须上长满了麻麻赖赖的人脸,无数双死死盯着安锦舒,她的密集恐惧症都快要犯了。 她强忍着恶心,问道:“你们是……灵草精么?” 花蚕丝的触碰,让安锦舒感知到,她和它们也算是同类,但同样是同出仙界花草,可就是不知道那些灵草精,为何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那颗灵草精发出阵阵诡异的笑声,无数张人脸齐刷刷的张开血盆大口,各色声调中都充斥着浓浓的忧怨。 “我乃仙界上仙,只因当年与魔族一战,战死!仙身被碎尸万段,为了重塑仙身,我将仅剩的仙魂附着在灵草之上,拼接修补,不是什么精!” 安锦舒面色泛起一抹同情,她未曾料到这满山谷中的怪物,竟曾都是仙兵天将,他们为维护六道秩序而殒命,却不得安息。 安锦舒沉沉开口,“你们这是逆天而为,终遭反噬和报应。” 她话音刚落,顿时又引来一连串的嘲笑声,此起彼伏。 怪物们狂妄的将安锦舒包围起来,步步紧逼而上。 “你是来充当圣仙,说教我们的?” “哈哈哈,千万年来,倒是有些爱多管闲事的仙,想要超度我们,也有想将我们焚烧殆尽点,可是你猜最后他们都怎么着了?” 安锦舒浑身僵硬,绷直了身子,他不用猜就知道,最后结局肯定不会是好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怪物聚集盘桓在这。 果然怪物们的下句话,如安锦舒所料。 “最后啊,都被我们分食啃食干净了,连个骨头渣都不剩!” 众怪物哄笑一团,他们无不两眼冒光的看着安锦舒,露出贪婪凶狠的神色,情不自禁的流下了口水。 “兄弟们,虽说这个小娘们身板没几两肉,但好在还有点仙力,还能吸食一二。” “那可别伤及元丹,留着她丝仙魂,让她肉体重新长齐,我们再吃,周而复始,源源不断啊” 自从恶仙谷底的威名传扬出去后,已经很少有仙敢涉及这里。 怪物们也很久没有开荤了,如今见到有仙如此不自量力的前来,他们别提有多兴奋了。 第一百五十章 恭迎,我主阿浅 安锦舒心底感到阵阵的寒意,下意识的缩了缩脖颈,她知道这些怪物凶悍无比,而以一挑百更不是明智之举。 她无助的环顾四周,此刻身陷囫囵的她,心里在默默念着,玄羽你到底跑哪去了。 安锦舒祭出花蚕丝,捻了个结界保护自己,能撑一刻是一刻,能等到玄羽回来,他们一起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从长计议。 她知道,他不会丢下她,一定是他遇到了什么事,被绊住了脚,不能及时出现在她的身边。 怪物们开始疯狂的发动攻击,安锦舒的结界,抵挡不住多久,就如玻璃般一触即碎,漫天破碎的莹花飘落而下。 安锦舒大骇,飞身站到巨石上,跟怪物们拉开一段距离,她手中重新凝结花蚕丝,却遭到了 怪物们接二连三的嘲笑。 “你看看这个小娘们能有多蠢,这里随便一股六恶都能化解你的仙力,她还自不量力的做垂死挣扎,哈哈!” 安锦舒有些茫然,这里本是灵草聚集,仙气充盈之地,她原身本为颗仙花草,更能借助外界从而提高仙力。 可如今,为何一点作用都没有。 刹那间,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变得乌云密布,伴随着阵阵天雷,毫不留情的劈下。 悬崖边上,季玄羽欣长的身姿负手而立,玄黑披风被狂风吹起,猎猎作响,天地间的变色,丝毫不影响他分毫。 季玄羽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底下发生的一切,而紧紧抿起的唇线,透露出一抹紧张的神色。 他在等,他在赌。 山谷里,安锦舒重重的摔落在地,她痛苦的低吟出声。 半响,她才喘着粗气勉强撑起身子,目光猩红的死死盯着那群怪物们,身体里快速流逝的仙力,在残忍的提醒着她,她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了。 怪物们黑压压的围了过来,在安锦舒眼前晃悠,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张张满是血污,腐烂连成片,支离破碎的脸,似乎在无声诉说着,生前所遭受的重创和伤害。 “你们曾为仙者,为仙界一马当先,征战六界,战死沙场,你们本性不坏,在你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妨和我说说,让我死得也瞑目些。” 而怪物们却不屑一顾的嗤笑出声,“你别想拖延时间!迟早都是要被我们吃掉的。” 安锦舒从嘴角溢出鲜血,她浑然不在意的抬袖擦去。 “你们生前为仙界战死,本该是被称作英雄,记载在仙史中,死后你们只是想附身在仙草上,想重塑肉身,但那些仙者也想用仙草炼丹,提升他们的修为。” “一旦生的希望又被掠夺,你们才会反击的。” 安锦舒最擅用花蚕丝读心,对于怪物们周身充斥的怨气,她也能用花蚕丝试探出七七八八。 她的话,一语中的。 怪物们的脸上,随即浮现出哀伤的神色,他们回想起了过往。 其中为首的一个怪物,抬手示意让其他怪物们往后退了两步,他盯着安锦舒上下打量,狐疑的问出口,“你真的想知道。” 安锦舒眼神坚定的点点头。 怪物语气中充满了仇恨,“千万年来,没有仙想要知道在我们身上发生的冤屈,他们只想着让我们魂飞魄散,抹去这些他们眼中的耻辱。” “就像当年,仙界那群道貌岸然的上神,和魔达成交易,将我们困死在锁仙阵中,被无数魔物斩杀成数段,分食殆尽!” 怪物们散发出强大的怨气,冲天可见。 他们是死在最信任的同胞手下! 安锦舒被怪物首领的话,深深震撼到了,简直不敢置信,她一张张脸认真的看过去,她才发现这些脸都是男子,大多都是青壮年。 几乎都是仙兵天将! 安锦舒颤抖着声线,失声问出口,“为什么?仙界怎么可能会……” 她不过才说半句话,就惹毛了怪物们,他们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吼道:“哼!就不该跟你浪费口舌,速速就死!” 怪物首领面露犹豫,他刚想开口制止,可其他怪物们眼睛中散发出兴奋的血光,纷纷往安锦舒身上扑去,去享用一场盛宴的狂欢。 安锦舒绝望的抬起手臂,祭出花蚕丝做最后殊死一搏。 她露出的一节如玉般皓腕,此时隐隐浮现出曼珠沙华的图案,一半藏于她的衣袖中,愈发浓艳,鲜红欲滴,并伴随着刺眼的光芒。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寒光陡然乍现! 强大的仙气震退了所有涌上前的怪物。 安锦舒眯起眼睛,她看见从寒光中走出一个步履瞒珊,拄着拐杖,须发花白,胡子都要垂落在地的老者。 老者俯视着惊魂未定安锦舒,面色悲悯,目光洞悉的戳向安锦舒。 双目相对,安锦舒眼角莫名的落下一滴眼泪,她心口钝痛,感受到前所未有浓浓的哀伤和难过。 怪物似是听从老者的话,都不再上前,退到了一边。 安锦舒似是受到什么牵引,本能的站起身,她将手递向老者,指尖触碰到老者枯老的手,万千花蚕丝倾斜而出,带着金光流萤,将二仙笼罩。 随即花蚕丝藤开出无数多如血色般妖冶的红色花朵,迅速蔓延到地上,结出无数藤条,向远方极速扩散。 曼珠沙华疯长,铺满了整个山谷,血红色的花海,随着风的吹风,诡异摇曳。 安锦舒面色发白,双眉紧皱,她看着眼前奇异的一幕,愈发的感到头痛欲裂,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她遗忘了什么,又或者被封存了什么记忆? 老者双目缀满热泪,他如虔诚的信徒,深深跪地不起。 苍老的声线,却浑厚充满了穿透力,“我主阿浅。” 怪物们震惊的看向安锦舒,这个完全陌生的面孔,豪不起眼的散仙,竟然仙体里承载着浅陌上神的转世。 缓过神的他们,纷纷随着老者跪下,振臂高呼,“恭迎我主阿浅!” 安锦舒茫然的看向他们,喃喃自语的开口问道:“我是谁?” 第一百五十一章 转世,施法唤醒 在上空中,作为旁观者的季玄羽目睹了这一切,时机已成,他随即从悬崖落下,站在安锦舒对面,眼神复杂的看向她。 他缓缓道:“你是上古四位创世神中,棋未上神的后代,浅陌。” “我是安锦舒。” 她不过是名寂寂无闻,在仙界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侍花神女,什么棋末上神的后代,她根本不认识。 季玄一字一句羽告诉她,“安锦舒是你的转世。” 他抬起手臂,指向那群怪物,“而这些仙都曾是你管辖下瀛洲的子民。” 安锦舒痛苦的抱着头,她的脑袋快要炸开了,不仅如此,她体内疯狂窜动的仙气,似要将她身体活活撕裂开,一半寒冰冷冽,一半炙热灼烧。 老者看着突然出现的季玄羽,眼睛瞬间充斥着浓浓的恨意,就算他化成灰老者都能将他认出来,这张脸早已被他深深刻在骨血中。 “羽殿,仙界太子?你竟然也会纡尊降贵来到这里!” 老者敲着拐杖,阵阵作响,怒吼道:“今日我就算拼了元丹,也要和你玉石俱焚!” 怪物们纷纷抄起武器,和季玄羽对峙。 季玄羽为了稳定住局面,劝道:“你们执念如此之深,在这里盘踞千万年,终于等到了浅陌上神的轮回,而你们非要以卵击石,白白葬送了自己么?” “我本意并非要与你们为敌,我绝不会伤害你们丝毫。” 怪物们听到羽殿冠冕堂皇的话,只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他们再也不会信半个字,顿时染满了肃杀之气。 “废话少说,决一死战!” “战!” “战!” 季玄羽深深的叹了口气,试图再劝,“是我将浅陌上神的轮回,带到了这里,最起码有一点,我和你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就是唤醒她。” 怪物们根本不听羽殿的狡辩,他们快速结成阵法,准备与他拼死一战。 老者深思良久,慢慢的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躁动。 老者看向羽殿,浑浊的眼眸中流露出浓浓的不信任,“你目的是什么?” 浅陌上神的转世现世,势必将引起六界的震动与不安,然最不想看到浅陌上神苏醒的必然是仙界。 当年仙界背负无数骂名哪怕被六界嗤笑,也要将浅陌上神和瀛洲从六界彻底抹除干净。 而数万年沧海桑田过去,瀛洲子民化为怪物,苟延残喘,可仙界从未掉以轻心,一直还将瀛洲视为必铲除之敌。 而现在羽殿,竟然道貌岸然的和他们说,愿为唤醒浅陌上神添一臂之力,当他们还像以前那般无知好骗。 季玄羽同瀛洲老者,分析眼下局势。 “浅陌上神苏醒已成定局,九星连珠,星宿预示,已无法转圜,不过时间早晚而已,而如果六界道知中,想要阻止的话,便是逆天而为,势必将引发无尽祸患。” “本殿已匡扶六界安定为主任,定不想再看为此事再起争端,造就尸山血海。” 季玄羽心中有大道,他想既然无法阻止浅陌上神转世的苏醒,那么会因她苏醒而产生的争端,他都会尽力平息。 更何况。 “她是我带进恶物谷中的,此刻她原神只是颗仙花仙草,若本殿有害仙之心,早就将她处置了,何必将她带来见你们。” 老者听完羽殿的话,渐渐放下了心底的戒备。 季玄羽转身对安锦舒说,“你以前也困惑自己的原神,是颗不在仙册中记载的花草,你有先天的读心之术和治疗之法,所以你一直隐藏自己,做个小透明,以防惹祸上身。” 安锦舒迟疑的问出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一直小心翼翼,从未在对任何仙显露过真身。 “有次我身中奇毒,陷入昏迷,你为了救我,不惜耗尽仙力,我醒了之后,去找你时看到过。” 那时的安锦舒只以为季玄羽是个凡人中的修仙者,她若不救他,他必死无疑,而现在他和老者的对话中,她才知道。 她的所谓徒弟,是九重天之上的天帝之子,羽殿。 她不过是个低微的侍花神女,仙界修行千年,都未曾一睹羽殿的容貌,这才被他隐瞒至今。 “浅陌上神是谁,而瀛洲子民又是谁?” 安锦舒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支离破碎的画面,在她脑海里走马观花般上演,她能感受到是她曾经的过去和记忆。 可她却全都忘了。 季玄羽蹲下身,和安锦舒平视,流露出难得的温和之色,他轻声道:“不要怕,把花蚕丝同我和老者联系到一起,我带你将遗忘的过去,找回来好不好?” 老者有些担忧的问,“现在?” 季玄羽已经想定,“宜早不宜晚。” 见老者还是瞻前顾后的,季玄羽一针见血的指出,“你们瀛洲残部,和厄疫魔做了交易?我猜应该是厄疫魔承诺帮你们找到浅陌上神转世,并助你们唤醒她。” 老者脸色微红,他低低咳了一声,“是。” 季玄羽轻笑出声,“厄疫魔没有那么好心多管闲事,你们不会也答应他,若浅陌上神被成功唤醒,瀛洲将供他驱使。” 说来,这到底是个不光彩的交易。 棋末上神贵为创世神之一,曾经瀛洲乃仙泽后代,多少有些骨气在身上的,而让他们沦落与魔为舞,画虎为皮,做交易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本殿不图你们瀛洲任何承诺,既然浅陌上神重现六界已成定局,本殿只是防着会被其他势力别有用心的利用。” 季玄羽已经将利害分析如此清楚。 瀛洲残部也无话可说,老者终于决定,“我倾尽全力,助羽殿帮助浅陌上神的转世,恢复以前记忆。” 安锦舒喃喃开口,似是一语成谶,“这终将是我要面对的,是我逃不开的宿命。” 季玄羽知道任谁一时接受这些凌乱的信息,都会感到无所适从。 他温声劝着,“你现在不要多想,不过是带你经历遍万年前仙界发生的事情。” 安锦舒犹豫了片刻,她终将两颗花蚕丝分别缠绕在季玄羽和老者的手腕上,连接着他们的心脉,随后她感到昏昏沉沉的,无力的倒瘫倒在地上。 安锦舒陷入了沉沉的梦魇中。 过去,这两个字太沉重。 关于浅陌上神的过去,是个充满浓郁血色,是被仙界极力要去抹平的污点,成为众仙口中不可提及的禁忌。 谁说仙界都是良善悲悯之辈,而由他们造就的屠戮,终究会化作轮回报应。 第一百五十二章 动荡,大厦将倾 天地混沌,盘古初开,万物未齐,混沌中孕育出混元之四位元灵,灵窍初开,渐具神形,元灵功德圆满,道法得成,后世皆称其为创世神。 ——《仙史记创世篇》 四位创世神,根据生灵形态划分六界,万物竞发,勃勃生机,运载万余年间,井然有序。 创世神功德圆满,归隐后圆寂,其后代依然着统治天地间。 后妖魔鬼三界大乱,与仙界割裂,各自称王,并向神权统治发起挑战,四位创世神后代联手镇压,才保仙界凌驾其他五界之上,至高无上地位。 经过千万年,四位创世神后代,其两位相继圆寂,并无传承。 只剩浅陌上神与季君息上神。 季君息上神为凝聚仙界众仙之心,自封天帝,稳固权利,浅陌上神遂请愿,携其子民归隐六界之外,瀛洲海上仙山之地,避世而居,不与外界联通。 对此,瀛洲子民不解。 浅陌上神立于荒海之中,神色飘忽,语气淡淡,“天帝野心之大,想一统六界,绝不容与他并驾齐驱之仙的存在。” 浅陌抉择是如此正确。 她以退为进,保其瀛洲存于六界,得以繁衍生息,而那两位创世神后代陨落后,其麾下众仙与子民也相继以各种方式,彻底消失于仙史的漫漫长河中。 而在天帝季君息的统治三万两千年后,他对妖魔鬼三界的打压与迫害达到顶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天帝此语一出后,当即下令集结五十万仙兵天将,势必要彻底铲除妖魔鬼三界。 仙兵天将压境,生死存亡之际,妖魔鬼三界统一起来,联手对坑。 天帝太过自负,本以为会很快大获全胜,但妖魔鬼三界头一次齐心协力,凝起来聚抵抗,此战历经延续三千年不休,灵界也被牵扯其中。 五界斗得天昏地暗,无数死尸堆叠成数座高山,血海从银河蜿蜒而下,竟染红了瀛洲荒海。 浅陌纵想瀛洲子民不牵扯其中,也无可奈何了。 仙界所有青壮年,几乎都被卷入了五界之战中,再无兵可征,众仙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六界之外的瀛洲中。 浅陌身为创世神后代,眼见六界生灵涂炭,皆是哀鸿遍野,她再无法坐视不管。 浅陌时隔三万两千年,再次出现在仙界,她一袭白衣,昂首立于众仙中,对天帝种种作为,表达出强烈的谴责。 “六界生灵皆有存在的法则,天帝身为六界统帅,却因私心做出屠杀种族之事,天地如今分崩离析,早就违背了创世神建立六界秩序的初衷!” 浅陌慷慨陈词,她的话更是得到了,许多敢怒不敢言的众仙附和与赞同。 多少族类葬身这场战争中,天边陨落的元丹都凝成星河,除了落了个玉石俱焚,两败俱伤之外,根本没有讨到任何的好处。 然而季君息作为天帝掌权三万年,早已一意孤行,没有仙敢这么与他做对,说他半个不字,浅陌的行为,是对他帝权权威的挑战。 他气急败坏的推翻了御案,厉声斥道:“孤何须你指手画脚,妄加言论,孤即刻下旨,令瀛洲岛征兵五万!” 浅陌再看向天帝的眼眸中,尽是浓浓的失望,她轻蔑的勾起唇角,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拒不遵旨!” 说罢,她甩袖离去。 留下满堂众仙,面面相觑,哗然无比。 随后亦有响应浅陌上神者,陆陆续续的离开,用行动和天帝表达出对连年征兵的战事不满。 天帝震怒,然战事不止。 浅陌的身份不仅是上神这么简单,她是创世神后代,她的一言一行与天帝一样,都能影响到仙界众仙。 随即仙界各部族,产生消极的情绪,不愿征兵再去无休不止的投入到战争中。 天帝的权威被质疑和挑战,卑劣祸患的种子在此刻埋下。 可战争延续至此,已不是说能停下就能停下的,浅陌号召瀛洲岛子民上战场。 战场瞬息万变,现已是妖魔鬼三界占据主导地位,仙界被压着打,妖魔鬼三界的兵都快将攻上南天门。 此时,满堂众仙竟无办法,天帝日日冲着他们发泄怒火,可仍无济于事。 浅陌在此时坚定的提出,“和谈!” 此话出,更是震惊众仙。 天帝不怒反笑,“和谈?你说的这般轻巧,若让孤向妖魔鬼三界低头,又怎么对得起战死的仙族!” 浅陌微微仰头,看向众仙的目光满是悲悯之色,她掷地有声的说道:“天帝若在不停战,对不起的就是还活着的众将士们!” 她迎着各异的目光,神色依旧坚定,“敢问天帝是否曾亲临战场,慰问过众将士没有?如果去过一次,你就该知道,他们再无战斗的士气。” 士气散尽,早已无昔年意气风发。 一时众仙静默不语。 仙多为自负,他们总不肯承认失败,可现实摆在眼前,已经不容许他们在自欺欺仙下去。 是时候该清醒了。 浅陌请旨,“望天帝准许我亲去魔界,促成和谈。” 她知道和谈哪有那般容易,可就算千难万苦,她也要极力去做。 天帝不愿,他看向众仙,众仙齐齐低头,缄默不语。 “笑话!浅陌上神这是动摇军心,蛊惑失败的言论,孤绝不准许,仙界不战到最后一个仙兵,绝不和谈!” 天帝刚愎自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若是和谈,那么他从最开始的战争论就是错的,他亲手发动了这场战争,已经受到了无数仙族的质疑,他每日如履薄冰,天帝之位岌岌可危。 浅陌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天帝扔下满堂众仙,愤愤离去。 浅陌已然清楚,她在天帝这里得不到任何的支持。 好在还有清醒的仙,在多方的努力之下,魔尊松口,答应与浅陌上神会面。 自妖魔鬼三界起来后,以魔界为尊,妖鬼两王听从号令,他们深陷战争泥潭太久,也想过抽身,可却早已无法。 如今浅陌上神主动议和,魔尊分析局势,理智的想和议休战,但妖鬼两王心里却想主战。 战争打到一半,眼看他们占据了上风,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们退兵,焉能甘心,也对不起在战争中死去的族类。 可魔尊力排众议,决心先和浅陌上神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浅陌很快做出回应,她孤身一仙,前往妖魔鬼三界,与他们进行谈判。 第一百五十三章 和谈,取而代之 魔界大殿中,魔尊,妖王,鬼王齐聚,无数妖众陈列大殿两侧。 浅陌走进大殿,神情不卑不亢,坦然自若的样子,让无数妖众不由屏息凝神。 浅陌一眼就看到了大殿上方,星辰密布,偶有点点繁星转瞬即逝,拖出璀璨而又短暂的长弧光芒,很快散落。 她知道这法器叫做星穹照影,里面的点点星子即为元丹,能折射出仙者的陨落,就在她踏进殿里走的十几步中,就有无数星芒从天际坠落。 浅陌面色浮现出出悲痛与不忍,但她很快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魔尊极为客气的请浅陌上神落座,妖王和鬼王对视一眼,心思各异。 浅陌知道,魔尊既然同意这次他们的会晤见面,必然心里也是存着停战的想法,她索性也不再兜圈子,直言道。 “天帝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挑起五界战争,另生灵涂炭,我为创世神后代,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今日我来,想的是停战。” 没有等魔尊开口,鬼王率先坐不住了,他起身将酒杯摔在地上,讥讽开口,“怎么?我们快攻到南天门,你们仙界才知道怕了,上赶着来求和,我告诉你,做梦!” 鬼王的话,顿时引来不少妖众附和。 浅陌被淬了一脸,她没有恼,神情淡淡的,“鬼王此言差矣,能不能攻破南天门另说,就算攻进去,你们也只是有去无回。” 浅陌自信的姿态,竟让鬼王一时哑然。 这场战争打到现在,五界中谁都没有信心,能确保能打赢。 魔尊强令让鬼王坐回位置上去,维持住局面后,他沉吟开口,“浅陌上神的话,有一点本尊赞成,这场战争再打下去,谁都不会成为最后的赢家,不过是两败俱伤。” 仙界损伤无数,他们妖魔鬼三界也同样损失惨重,这战场上堆砌的尸山亦有他们的同族。 闻言,浅陌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看来魔尊是个顾全大局的。 但魔尊之后的话,让整个局面又顿时陷入了僵局。 “停战可以,但首先第一条,仙界以后的掌权者,绝不能是季君息。” 魔尊就差直说,要让仙界废除季君息天帝只为。 他随后向浅陌上神解释了原因。 “这场战争是季君息率先发难,妄图将我们族类赶杀殆尽,现在停战,待以后仙界调养生息,季君息又来再起战争,我们当如何?” 魔尊意思很明确了,若季君息为天帝,那么五界永无安宁之日。 浅陌垂眸,思虑许久。 魔尊的话有道理到让她无法反驳,可天帝废立又岂是这么简单的?别外患未除,内里先乱起来了。 “魔尊,天帝之位有谁来做,并非是我一言堂的事,我无法答应,但我可以确保,以后妖魔鬼三界不主动挑事,引发战争,仙界绝不来犯。” 浅陌能全力做到的,只有这些。 魔尊笑而不语,眼神中尽是嘲弄,当他是毛头小子这般好骗,空口白牙的保证,承诺最不值一提。 就当魔殿气氛陷入沉寂时。 此时,有一妖匆匆跑了进来,趴在妖王耳边低语几句,妖王含笑的嘴角僵在脸上,他强忍着火气,冷着脸开口,。 本王的探子来报,浅陌上神此次来访魔界,曾遭到天帝的极力反对,他都不想和谈,你和我们商议有什么用呢?” 魔尊攥紧手中酒樽,他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转变为怒火。 他重重将酒杯摔在案上,一改之前温和的态度,冷着脸下着逐客令,“既然天帝没有和谈之心,浅陌上神在这跟本尊白费口舌还有什么用?” 魔尊感觉自己又一次被仙给戏耍了,怒火腾腾升起。 浅陌如实的说道:“天帝暂时没有想好,但绝大多数的仙们是想和谈的,我此次来是想要魔尊可以和谈的态度,我回去与天帝再协商。” 魔尊怒极反笑,更是放出话来,“天帝什么时候退位,本尊率三界无条件退兵。” 他知道天帝根本不可能退位。 浅陌见沟通无果,又被接连下逐客令,只得无功而返。 然而,第一次和谈没有什么有利的结果,反而将事态更加恶化。 不知从什么时候,有种言论在众仙的耳边疯狂滋生,魔尊答应浅陌上神,天帝退位,他们就能无条件退兵。 浅陌上神更说出天帝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话作为抨击。 这些话深深种在众仙的心里,有些主和派的仙族们蠢蠢欲动,打算推翻天帝统治,换仙来当天帝,内忧外患都能解决。 等传到天帝耳朵里,他深夜召见浅陌上神,大发雷霆。 “你想取孤而代之?” 浅陌跪在地上,沉声说道:“臣没有统世之才,亦没有犯上之心!” 虽天帝现在多以昏聩,可当年六界刚立,他继位天帝之位时,正面临着八荒浩劫,动荡不安,星位逆转,天盘倾塌,仙界朝夕不明。 那时候许多神仙都看不好他,论仙力他是个绣花枕头,论仙材不学无术,除了头上顶着是创世神的后代。 诛仙质疑,皆有异心,仙界几近分裂之势。 浅陌想起过往,看向天帝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是您团结众仙,重新位列仙班,聚仙心举天盘之不倾,移山填河另掘仙脉,揽日月星辰变幻如常。” “您还了仙界太平,众仙刮目相看,争先恐后的传扬您的功德无量。” 可那终是过往啊,就如流星飒落,却只一瞬。 随着天帝执政,大权在握,他疑心愈发得重,除杀异党,添重刑,一意孤行,绝不允许有违背他圣意之存在。 除了早就避世,游离六界之外的她和瀛洲,其余当年追随创世神的上神们都相继离奇的陨落。 “够了!” 天帝暴喝出声,青筋暴起,他打断了浅陌的话。 他在审问她,她却跟他聊过往,他的丰功伟绩,可真是可笑! 他已经认定,“仗打了三千年了,孤都不见你和瀛洲子民的影子,现在出来上蹿下跳的,你是何居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密会,釜底抽薪 浅陌闭目,长长叹了口气,道:“天帝,臣若有此心,早就在你刚要继位的时候与您争一争,何须等到现在。” “你我同为创世神后代,我只愿仙界太平,六界生灵得以安稳。” 创世神皆有慈悲为怀之心,无论是否为同族,皆有广纳海川包容之心,既然他们的父神划分出六界,都有既然存在的道理。 天帝负手而立,留给浅陌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心灰意冷,她缓缓起身,再深深看一眼天帝后,失望的行礼离开。 身后,天帝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大殿之中。 “别以为孤不敢拿你怎么样!” 浅陌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宫殿。 浅陌纵然不想对天帝之位有什么心思,但私下已有仙族首领来找过她,明里暗里的告诉她,若她愿意,他们会祝她一臂之力,登上天帝之位,一统仙界,都被她婉言谢绝了。 外患未止,仙界内部开始分崩离析,越来越多的仙族不再听从天帝号令,而是屯兵铸造兵器,隐而不发。 天庭上,每日都能听到天帝震怒之音。 可众仙见惯了,早就麻木不仁,表面臣服心里早就起了异心,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早结束战争,无论以什么方式。 而这边,浅陌和妖魔鬼三界的协商也停滞不前,魔尊将浅陌上神拒之门外,却和别的仙族来往密切,其谋划什么,显而易知,她知道,但没有丝毫的办法。 直到有一天,魔尊的弟弟修染秘密来到瀛洲岛,求见浅陌上神。 浅陌在桃花林中设宴款待,那天雾雨蒙蒙,绵丝缠缠,在漫天水雾中,她见到了这个阴郁却透着毒辣的少年。 浅陌举杯,淡淡的说,“染王。” 修染勾起薄唇,遥遥和浅陌回敬,语气散漫中透出股风流,“都说浅陌上神乃六界第一美人,今日得以一见,看来传言非虚啊。” 他轻笑出声,上下仔细打量着浅陌,目光灼热丝毫没有收敛,“果真是个尤物。” 浅陌被赤裸裸的调戏,她面色不变,反而笑容愈发深了,“若是论起来辈分,染王都得称呼我声姑奶奶。” 修染笑意蔓延到眼角,冲淡了眼底的阴鸷,他转动着琉璃酒杯,若有其事的思考了会这个称呼问题,然后说道。 “姑奶奶把浅陌上神叫得太老些,不如称你声陌姐姐,如何?” 修染十分满意,语调微微上扬,又轻声呢喃一遍,“陌姐姐。” 千万年来,浅陌早就练就了一副波澜不惊的姿态,但听到修染那句陌姐姐,她差点被呛到,被个毛头小子搞破防了。 浅陌扯出一抹笑,努力保持着得体,说道:“染王,实在是太客气了。”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之间还没有熟到如此。 修染浑然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语气是那么的轻佻,“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合作伙伴,早晚都会熟的。” 浅陌微微蹙眉,衣袖之下的手攥紧,可她面色笑意不减,带着试探的意味,半开玩笑的问道:“什么贼船,我就要上?” 修染也不兜兜绕绕的说话,收敛了神色,他放下酒杯,眼眸里瞬时折射出嗜血的光芒。 他盯着浅陌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助我为魔尊后,魔界撤兵,没有了魔界领头,妖鬼两界不成气候。” 浅陌闻言,心跳漏了半拍。 心中不由暗叹,好一招釜底抽薪!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魔界想让换掉仙帝,他们就无条件的撤兵,反之,若魔界魔尊之位变一变,也是一样的道理。 浅陌不动声色的挑眉,她不确信的说道:“魔尊易主又怎会如此轻轻巧,我信不过你。” 其实,她对魔尊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知之甚少,只是听说他生母是个凡人,被老魔尊掳掠而来,凡魔结合所生的,在魔界一直都被视为异类。 后来老魔尊陨落,新魔尊继位,他得了一块偏远的封地,远远打发走了,几乎不再活跃在六界中,存在感是非常的低。 若不是这次染王主动上门,浅陌估计在这漫长岁月间,都没可能与他一见。 “更何况。”浅陌话锋一转,眼眸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染王出身备受诟病,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就能取而代之,坐稳魔尊之位呢?” 修染愣了半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胸有成竹的看向浅陌上神,欢愉道:“信不信,这六界中敢再提本王身世的,也只有你了。” 浅陌冷冷地看着他,这话中竟是毫不掩饰的张狂与傲慢,原来一直是她小瞧了他。 “老魔尊死前,将掌管魔界大军的兵符一分为二,一个给了我那哥哥,一个给了我,他原是想着怕他死后,我那哥哥会对我下死手,给我留一半兵符保命。” 修染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拿起琉璃杯一饮而尽,才慢吞吞的继续说道:“如今哥哥的那一半已经在对仙界战争中打了没剩多少了,而我。” 修染突然俯下身,丹凤眼紧紧锁住浅陌的脸,笑容中透着阴鸷,“一直在明哲保身,等待时机,而陌姐姐就是我要等的机会。” 浅陌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她这时感到了一丝丝的后怕,与虎谋皮,从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浅陌保持着表面的不动声色,开口道:“说说你的条件。” 修染收敛起玩味的笑容,难得正色起来,他沉吟了片刻,说道:“与我这等魔物做交易,无论以后结果如何,你注定要背负千万年的骂名。” 她真的考虑好了么? 浅陌垂下眸,释然一笑,“我为创世神后代,却性子淡漠,不愿操心六界事务,其为一错。” “如果当初她没有避世而居,活跃在九重天上,时不时规劝天帝,或许仙界也不会到如今覆水难收的地步,其为二错。” 这些都与她拖不了干系。 浅陌早就想定,她神色坚毅的道:“无论如何,用什么方法,我也要挽仙界之将倾。” 修染面露惊讶,中含着隐隐的倾佩之色。 第一百五十五章 联姻,万年太平 修染性子直来直去,更喜欢和痛快的仙说话,浅陌上神就很对他的胃口,一仙一妖谈论起来,倒是充斥着诡异的和谐。 修染双手交叠,认真的说道:“那我就坦诚布公了。” 浅陌颔首,“愿闻其详。” “第一,我那哥哥在魔界势大根深,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所以必要时,我需要瀛洲的仙为我助力,彻底铲除掉哥哥的势力。” 浅陌思索了片刻,缓缓点头,“瀛洲子民可以介入,但若压制魔尊……那是你们兄弟之间相争,瀛洲绝不掺和其中。” 瀛洲可以除魔,但不可除魔尊。 修染爽快答应,“那是自然。” 他很快给出了第二个条件,“我举事成后,但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我需要让天帝出面,亲自封我为魔尊。” 浅陌想了想,这个条件不过分,至于天帝那边,“我会尽力劝说天帝,让他承认你的魔尊之位。” 修染相信浅陌,会尽全力转圜调和。 但他接下来的话,更是指出问题关键所在,“介时仙魔停战,休养生息,但仙界若是反悔再攻,就会致本王不利局面。” 所以修染急需有一个保障。 这也让浅陌犯了难,她面露难色,心里清楚天帝野心不死,很难真的长久太平下去。 魔尊迟迟不同意议和,同样也因这个缘故。 仿佛这是个死结,难以解开。 修染见铺垫的差不多了,他提议道:“若浅陌上神愿下嫁魔界,促成仙魔两界联姻之好,那么本王绝对无条件撤兵。” 话音落,如一记重锤,狠狠锤在了浅陌的心尖上,她下意识的攥起手,脸颊染上薄怒,“放肆!染王你僭越了。” 以她的身份,岂是他能够肖想的! 修染啧啧摇头,自顾自斟满了酒,把玩着酒杯看她,眼睛中流露出淡淡的醉意,不知是桃花酒熏得,还是醉在了温柔乡中。 浅陌起了怒色,脸上平添几分红意,打破了她清冷的样子,落在修染眼里,更显得有些娇俏可爱。 修染被训斥一番,丝毫没有恼意,反而流露出真实的笑意,他缓缓的开口道:“浅陌上神若能下嫁,于公于私都是百利无一害。” 与公,浅陌以创世神后代的高贵身份,与魔尊联姻,可见仙界诚意,仙魔两界就此都可安心,不再生忌惮防备之心,最起码可保数万年来的安宁。 而于私,浅陌动用瀛洲之力,助修染为魔尊,其心和出发点是为了扶持一个想要议和的修染为尊,就此六界生灵不再饱受磨难,可不是所有的仙都能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 日后,口诛笔伐难免浅陌会落了个勾结魔界的罪名,虽说仙界无仙能耐她何,可排挤和刁难是少不了的。 “不如你彻底投向魔界,方能堵住那些闲言碎语,那些道貌岸然的众仙不得夸上神你一句,一心为六界生灵,顾得长远计。” 修染字字句句分析透彻,就连浅陌都挑不出个错来,不得不承认是有几分道理的。 可她…… 浅陌独身万年,对情爱之事没有半点念头,更何况她长了眼前这个少年,不知有多少万岁,她下意识的咬着唇瓣,眼眸中浮现出纠结之色。 浅陌的小心思,被修染尽收眼底,他仰头将琉璃杯中酒一饮而尽,嘴角嗜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陌姐姐。”修染轻声呢喃出口,语气中透着浓浓的认真,“我向你保证,娶了你之后,不再纳任何侧妃和侍妾,绝对没有别的女魔会烦到你。” 浅陌迎着修染灼热的目光,不禁脸上一红。 这数万年来,也有不少仙者向她表达过结成仙缘的想法,都被她一一回绝了,她万年铁树都难开花。 可是如果为了六界安稳,需要她联姻魔界…… 浅陌闭目,松开了攥紧的手,轻声道:“魔界不适合仙者常年居住,我想大多时候还在瀛洲。” 修染耸耸肩,这又何难,大不了他两头跑就是,他欣然同意。 “那陌姐姐可是答应了?” 浅陌心里在想,修染看起来不像是太难相处的魔,就算日后会有什么矛盾,她大不了分地而过,本来这场联姻是顾全大局,少有情爱。 想通后的浅陌,缓缓点头。 修染见浅陌同意了,他喜上眉梢,爽朗大笑,不知有多久他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浅陌静静看着他,突然有一刻觉得,这个少年如果不阴沉着脸的时候,还是怪好看的,放眼六界都难找到他这么出挑的脸蛋。 修染将腰间的折扇取下,珍重的递给浅陌,说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说以后替她留给我的夫人。” 浅陌接过便发觉触手温润,她打开由十二根玉骨做成的折扇,一副山水之景跃然其中,只见画中瀑布从天际飞流直下,拍打着山石,形成道道的水花纹。 浅陌爱不释手的摩挲着,不由惊叹出声,“可见画师画技鬼斧神工,能还原出这么美丽的风景,就是不知这是画的何地,我竟从未见过。” 她还以为瀛洲岛,便是六界中难得一见的美景,可见是她孤陋寡闻了。 “凡界,我生母的家乡,此画也是她亲手描绘的。”修染提起母亲时,眉眼间染上淡淡的哀伤,“她因思念家乡,才将家乡入画,聊以慰藉。” 浅陌能看出修染很喜欢这个折扇,扇纸已经发旧毛边了,她赶紧还给他,“我不能要,这是你的珍贵之物,我不能夺你所爱。” 修染眨了眨丹凤眼,让她好好拿着,“我一个大老粗的毛手毛脚,你帮我保管。” 闻言,浅陌也不推脱了,她将折扇小心收下。 “我见扇面上,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有许多晕色的地方,我试试能不能重新补好色。” 浅陌想,那是修染母亲留给他的念想,她一定尽力修复。 修染含笑点头。 忽然间,画面突然定格在这一处,坐在桃林中的’浅陌‘心口咚咚地跳,每一下都能牵出一阵锐痛,就如刀割般难受。 而眼前修染的身体,随风破碎成点点星子,广延十里的桃花林在这刻诡异的凋谢,花瓣纷纷扬扬而落,漫天飞舞。 而远处,有两仙踩着满地的桃花瓣,缓缓从虚影中走出。 他们齐齐看着痛苦不已的’浅陌’,不忍的问出口,“锦舒,你若此时喊停,我们就不再逼迫你。” 季玄羽和老者一致认为,现在好像不是浅陌上神苏醒的时机。?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反悔,封印消散 安锦舒仰面倒在虚土中,紧紧抿着薄唇,脸色苍白得难看,原本光洁的皓腕处交叠着深深浅浅的伤口,往外泛着血,蜿蜒而下,涌入倾泻而出花蚕丝中。 花蚕丝,是安锦舒自来到这个世上起,就长在她的体内,与生俱来,从来都割舍不断,而此时,随着过往的记忆被重新解封,花蚕丝的束缚竟也变得越来越松。 终于…… ‘铮’的一声,花蚕丝完全消失。 原来花蚕丝,是封印安锦舒体内的转世。 花蚕丝的消散,无论他们愿不愿意,安锦舒终将记起一切,从此刻起,她不再是侍花神女安锦舒,她是创始者的后代,上神浅陌。 所以,问她那句之后的事情,还要不要看,简直就是废话,无论她愿不愿意,过往终将被忆起,那段血淋淋的五界之争。 寸草不生的虚土中。 缓缓响起苍老的声音,回荡着卷成涟漪,犹如在安锦舒脑海里扎根一般,疯狂肆意的蔓延着,无法消散。 “我主阿陌,我真不知道让你记起,究竟是你的重生,还是你的孽障?” 此刻,就连瀛洲领袖,昆明老者的心中都产生了疑惑和动摇。 “浅陌?” “这个名字我有多久没有听过了,一千年,一万年,还是更遥远呢?” 安锦舒自嘲一笑,声音中透着抹虚弱,“久到那段历史都被谎言掩盖、散于沧海桑田中,所有仙都选择遗忘……甚至刻意去尘封。” 如果当初,她没有和修染达成这个合作,不做出这种选择……会不会结果不同。 安锦舒感觉到,眼前有金光乍现,她缓缓回头,看见虚土中,昆明老者佝偻着苍老的身体,高高举起手中权杖,布下金光屏障。 昆明老者一步步朝着她走来,眼神坚韧又充满怜惜,就如当初看向浅陌上神一般。 昆明老者对于浅陌,充当着长辈亚父的身份,更是在浅陌陨落后,率着瀛洲残部躲于樊魂谷,不惜变为被六界唾弃的异类,心中执念不消,等候我主阿陌转世归来。 一道刺目的寒光划过,轩辕剑横空出世,迸发出炙热的火焰,化为一道火墙,团团将金光屏障围住。 季玄羽语气平静的问道:“昆明老者,你这是何意?” 他没有更进一步破开屏障,显然,他不想和昆明老者起更大且无谓的冲突。 “羽殿,此乃瀛洲家事,况且就算天帝和天后来,都绝不能插手!”昆明老者掷地有声的说道。 他本意是想让浅陌记起所有。 当年的天帝也知道,创世神的后代不会被彻底消散在六界,他怕浅陌上神的转世苏醒,再来找他的麻烦,动用禁术封控,花蚕丝就是束缚灵魂所在。 花蚕丝的禁术昆明老者不会解,那么浅陌上神的转世就永远不会苏醒,他与厄疫魔达成交易,厄疫魔能解,他与羽殿达成共识,也是因为羽殿能解。 “昆明老者,我劝你莫要糊涂。” 季玄羽紧紧皱眉,“你以为解开安锦舒体内的束缚,浅陌就能苏醒,当真就这么简单么?” “只有我靠仙力守护,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哼,仙界都是道貌岸然之辈,我绝对不会再信你半分,若你再进一步,多加干涉的话,我拼死也要与你对抗到底!” 昆明老者声音冰冷彻骨,苍老的白发空中扬展,恍若神魔。 季玄羽不明白,为何昆明老者如此油盐不进,听不进去半分。 可若他真的知道过往事实,就会清楚瀛洲不可能相信仙界丝毫,浅陌上神真正是死在仙界手上,任何一个仙都沾着她的血,没有仙能逃脱干系。 昆明老者朝着季玄羽而来,掀开衣袖手腕翻转,泛着金光的太极轮盘赫然出现他手上。 太极轮盘,上古神器,季玄羽只在仙史册上看过它的样子,据说自从创世神泯灭后就消散无踪,原来是被创世神藏下留给了浅陌上神,随后交到了昆明老者的手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季玄羽此刻才恍然大悟,为何瀛洲子民都死于战场之上,还能在无数仙者魂缕中,抽丝剥茧招魂附于樊魂谷中,原来是靠着太极轮盘,这等子上古神器。 太极轮盘中折射出的金光屏障,坚不可摧,非轻易能动摇的,只见昆明老者熟练的转动着太极轮盘,无数道金光化作光圈,朝着季玄羽而去。 金色的光芒顷刻间卷起阵阵沙土,裹挟着云海沙浪,遮天蔽日,肃杀的气息喷涌而出,不留任何一丝余地。 季玄沉默的看着,昆明老者使出的招数,步步杀招,是想粉碎他的元丹。 “若轩辕剑一出,再无生还可能。”季玄羽还想再劝道。 他们之间,没必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昆明老者神情不惧,他之所以苟延残喘至今,一则是想亲眼看着浅陌上神苏醒,二则就是报仇! 现在,浅陌上神即将转醒,而他又能在这个虚空的维度里,完成杀天帝之子浅浅复个仇,真是好不痛快! 季玄羽见昆明老者,执意如此,他垂下鹰眸。 片刻之后,窒息的死寂中。 轩辕剑从光幕中划出,剑锋直指昆明老者。 ‘咔嚓’一声脆响! 金光屏障爆发出一丝裂纹,随即整个屏障都结上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昆明老者赶紧祭出太极轮盘,两件上古神器互相压制掣肘之下,轩辕剑再次发出清脆的鸣响,寒光骤然升腾,将太极轮盘狠狠逼开,直直朝着昆明老者的方向飞去。 昆明老者大惊失色,连忙倒退几步,他只得先收起罩在浅陌上神身上的金光屏障,将太极轮盘所有能量,都用来抗衡轩辕剑。 随着轩辕剑步步紧逼,太极轮盘也同样出现被剑锋劈过的痕迹。 昆明老者闷哼出声,额头青筋暴起,嘴角渐渐的渗出鲜血,大口喘着粗气,神情明灭不定,他已经是在勉力支撑了。 季玄羽眯起双眼,目光灼灼,神情泛着冰冷,“昆明老者,本殿说过,轩辕剑一出,就没有收回去的可能。”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决斗,不肯原谅 话音落定,轩辕剑升腾入空,电闪雷鸣间,陡然自上而降,冷冽的寒光晃得仙睁不开眼睛,夹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昆明老者劈下。 太极轮盘散发着金色的光晕,将昆明老者护紧紧护起。 属于安锦舒记忆中的维度空间,突然变了天色,一片黑暗中,只能看到轩辕剑迸发出的寒光,而太极轮盘到金光越来越淡。 仙力浅薄的昆明老者根本难以抵挡得住轩辕剑的惊天一击,更何况太极轮盘不为兵器,它能迸发出的能量多少,完全取决于操控他的仙,仙力如何。 眼见太极轮盘金光细细的碎纹缓缓蔓延,轩辕剑降下,生死就在一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安锦舒,勉力挣扎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到昆明老者身边,将他撞开。 季玄羽见安锦舒挡在那里,情急之下他只能操控轩辕剑,披在了她的脚边,这才没有伤她分毫,然而季玄羽也遭到轩辕剑剑气反噬,胸口涌上腥甜,他强行压了下去。 安锦舒耗尽所有力气,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昆明老者过来扶住她,眼眸中尽是疼惜之意,“我主阿陌,你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刚刚就差一寸,轩辕剑就劈在了她的身上。 安锦舒不答,眼睛死死盯着季玄羽,尽是不可置信之色,“季玄羽,你疯了!若是昆明老者死在你手上,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 季玄羽紧紧攥起拳,“是他先想杀了我,我警告过他。” 安锦舒没有听季玄羽的解释,她紧紧将昆明老者护在身后,或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她体内的浅陌,在下意识的传递着信息。 而安锦舒的警惕和失望,深深映在季玄羽的鹰眸中,他自嘲的勾起唇角,“浅陌上神不是早就死了吗?何德何能,我要为一个早就泯灭的上神备受掣肘?” 他没有参与过杀死浅陌上神,他何须有愧疚? 安锦舒脸色惨白,她看到季玄羽眼中的那抹凉薄之色,她脸庞划过难以置信的荒谬,“季玄羽,你知不知道说什么?明知道浅陌上神她就在我体内……” “她与魔族修染勾结,里通外合,挑起仙魔大战,早就被众仙绞杀。” 季玄羽神情淡漠,冷冷的打断了安锦舒的话。 “至于你。” 季玄羽嘴角泛起淡漠的嘲讽:“安锦舒,你只能是安锦舒,你甘愿让浅陌上神霸占你的身体和神识么,你要知道她的苏醒,就是你的泯灭。” “事情结束后,我会重新封印,帮你忘记这些记忆。” 安锦舒看着季玄羽,充满了陌生和寒意,她不敢想象眼前的他,竟然可以如此决绝。 她是安锦舒,也是浅陌啊。 季玄羽哪里是帮她遗忘,是想彻底抹除掉浅陌,他不想让浅陌出世,这势必会让六界动荡。 安锦舒苦笑出声,“你既然将我带进樊魂谷,又故意将我丢在这里,不就是想引诱出瀛洲残部,好让我体内的浅陌觉醒,为何事到如今,你又不肯了?” 季玄羽低低叹道:“我后悔了,若她醒来,你我就是对立面了。” 此刻,他心里承认了他对安锦舒特殊的情愫,他出于私心,不想让她变成陌生的仙,何况之前仙史记载,与真实的过往,差距甚大。 季玄羽下定决心,尽早结束带着安锦舒走出,由浅陌记忆而构造出的空间维度。 他缓缓抬手,催动着轩辕剑。 轩辕剑重新发出铮鸣之声,裹挟着剑气而来,在安锦舒和昆明老者的头顶悬挂,势如破竹。 安锦舒感受到浓浓的压迫之意,她额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她不死心的看向季玄羽,申请冰冷无波,却已是势在必得,她看了眼身后已萎靡不振的昆明老者,咬紧了牙关。 安锦舒不能退,否则昆明老者必死无疑。 凛冽的剑气寒光,遮住了安锦舒的双眼,她仰起头,恍惚之间,似是看到……瀛洲岛的万千桃花林中,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但气势却又完全不同。 “我主阿陌,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接下来的各种风雨都要你自己承受,无论如何你一定先保重自己,切记切记……” 昆明老者老泪纵横,看着安锦舒的脸,充满了浓浓的眷恋和不舍。 没有等安锦舒再说些什么,她就被季玄羽施展法术强行甩到旁边,随即轩辕剑从天劈下,昆明老者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尽是解脱笑意。 轩辕剑凛冽的寒光将太极轮盘劈成碎片,昆明老者用还没有彻底消散的元神,裹挟着太极轮盘的碎片,全部埋进安锦舒的体内。 轰鸣之声慢慢消散,随即陷入平静之中,虚土之上和之前别无二致。 安锦舒眼睁睁的看着,昆明老者死在她的眼前,惊惧之下她郁结于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随即昏死过去。 季玄羽快步跑出去,抱住安锦舒软绵绵的身躯,目光中满是忧虑,他随即带着她跳出这个维度。 一切都结束了。 数日后,荒山中。 安锦舒躺在屋中,昏昏沉沉的睡着。 而床榻边伯庸神官急得满头大汗,而身旁的仙界医馆仲诀也是眉头紧锁,把脉看着安锦舒,也是愁眉不展。 过了半响后,仲诀医官收回手,起身回禀道:“羽殿,这位仙子神识受到重创,非臣仙力可以转圜啊。” 季玄羽薄唇抿成一条线,自从离开焚魂谷到现在,安锦舒就这样睡着,丝毫不见转醒的迹象,就连仙界最出色的医官都没有办法。 “废物!” 仲诀见羽殿大发雷霆,他慌忙跪下,连声请罪道:“是臣无能,还望羽殿恕罪,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季玄羽听到有法子,急忙追问,“做甚吞吞吐吐的,直接说!” 仲诀硬着头皮开口,“为今之计只有九天瑶池,或许能洗涤掉仙子神识的杂念,稳固根基,再配以仙丹疗养,或许就能转醒。” 这已经算得上是是下下之策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疗伤,重回仙界 闻言,伯庸倒吸一口凉气,仲诀医官可真是有胆子说啊,九天瑶池是什么地方,只有天后和未来天后的专属,怎是说轻易用,便能用的? 可更令伯庸感到瞠目结舌的是,羽殿竟然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 “事不宜迟,我带着锦舒上仙界。” 伯庸和仲诀齐齐瞠目,仲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是他提出来九天瑶池沐浴不假,但是为了不被羽殿降罪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 若羽殿真带着仙子用九天瑶池,那天后娘娘得知后,不得第一个问罪与他。 仲诀只觉仙途无望。 季玄羽抱起安锦舒,看向还在愣神的伯庸和仲诀,“走啊,仲诀你要配以仙草药材辅助,加在汤泉中。” 仲诀只能称是。 创世神自造六界开启以来,仙界天宫便屹立在九重之巅,受人间万民朝圣,六界众生臣服。 天帝掌管三界数万年来,厚德载物,恩威并施,风调雨顺,与天后同御,其威望与至高无上的地位,早已超过了数万年前就已圆寂的四位创世神,天帝早已是六界主宰。 季玄羽脚步未有丝毫停滞,怀里抱着安锦舒驾着祥云,身后紧紧跟着,垂首盯着脚尖的伯庸和仲诀。 守护南天门的天兵,远远的看到似是羽殿身影,但揉了几回眼睛,都不确信那会是羽殿,他怀里抱着个紫衣女仙,正沉沉睡着。 有胆大的天兵,梗着脖子看了眼羽殿怀中女仙的相貌,清冷的眉眼间夹着淡淡的冷冽和疏离,远远观之便似风华万千。 而羽殿亦如往常般威仪清冷。 等季玄羽落在南天门时。 原本只是微微颔首的天兵们,手中长戟铿然向前,半膝跪地,面容肃朗,眼底含着浓浓的尊崇和叹服。 羽殿真的是好久都没有见到了。 “见过羽殿!” 整齐划一的声音锵然入耳,季玄羽垂眼扫过天兵们,脚步未停的走了进去。 季玄羽不顾来往神仙们请安时,探究好奇的目光,一路坦然的抱着安锦舒绕过九重渊阁,华贵宫殿,停在了一座古朴浑厚的殿宇之前。 宸宫门前守着的小童正在打盹,听到声响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到羽殿回来,顿时就清醒了,他不禁高兴的喊道:“殿下,你可算终于回来了。” 小童虎头虎脑的,笑容洋溢在脸上,但他视线下移看到羽殿怀中还有个女仙,眼珠子立刻瞪得溜圆,满是不敢置信,小嘴微张,呆愣在地。 “阿正,吩咐下去,让洒扫的侍女,将殿后的沉光院收拾出来。”季玄羽平静的开口。 此话出,所有仙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不好使了。 沉光院,乃是未来羽妃才能住的居所,如今羽殿竟然让安锦舒住了进去。 最先回过神的是阿正,他打了个趔趄,待回过神来才猛地站直,满是欢喜,兴高采烈的连声应着,“好咧好咧!” 阿正年纪尚小,心思单纯,可不懂其中弯弯绕绕的,他是真的替殿下感到高兴,找到心仪的女仙,这偌大的宸宫将来不久就会迎来女主人。 阿正连蹦带跳的进去传话了。 季玄羽先将安锦舒安顿在自己的寝宫之中,等稍些片刻,就去带着她去九天瑶池。 事已至此,伯庸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去和天后娘娘商议,借用瑶池的事?” 伯庸何等玲珑剔透,他已经看出羽殿行事如此高调,抱着锦舒仙子穿梭在仙界之中,就这个架势,不消片刻,怕是整个仙界都要传遍了。 可天后娘娘,嘱意的未来羽妃,可另有她仙啊…… 季玄羽冷笑出声,“你觉得本殿去哪,需要和天后回禀么?” 一句话,就堵得伯庸哑口无言,他与仲诀对视一眼随即齐齐垂首,心里都在想着,传言中羽殿与天后不和,看来所言非虚。 而正如伯庸所料想的。 不过片刻功夫,羽殿回仙界,还怀里抱着一个重伤的女仙,举止亲昵不说,还破许她住进沉光院,所有的流言汇聚起来,像是长了翅膀一般,迅速飞到每个仙的耳朵里。 很快让整个仙界所有仙,都如炸开锅了般,纷纷议论着,迅速霸占热闻,仙口相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千万年来孤身一仙的羽殿破了戒。 虽知羽殿脾气,但这几乎是爆炸性的消息,实在架不住众仙的好奇之心,一时间仙界沸腾,众仙络绎不绝的赶往宸宫,都想亲赴吃瓜现场。 这可苦了守门的阿正,对着一群跃跃欲试,想要靠近的仙者和仙娥们,张牙舞爪的拦着他们,若不是身板太过瘦小,还能颇有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寂静千万年的宸宫,从来没有这般热闹,如今仿佛变成了菜市场,群声鼎沸,仙流如织。 阿正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仙群,头都大了,他正准备去借调天兵们,维持秩序,但很快仙群分列两侧,让出了一条路。 天后娘娘座下侍女,茶糜仙子款款而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阿正在心底惊呼一声不好,天后娘娘竟然这么快得到消息,派来底下的茶糜仙子,过来问询了。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作揖,“茶糜仙子安好。” 茶糜仙子微微颔首,嘴角勾起刚好的弧度,轻声开口,“阿正,天后娘娘听闻羽殿回来,派我来探望。” 阿正迟疑的说道:“这……” 羽殿吩咐,任何仙都不许放进来,但来仙是天后娘娘座下,他实在是不敢得罪。 就当阿正左右为难,犹豫之际,茶糜仙子径直朝着宸宫里走去,阿正赶忙跑过去,挡住前路,他抱拳回禀道:“要不茶糜仙子稍等片刻,恕我先进去通传一声。” 茶糜仙子笑了,贴心的道:“你还是把功夫用在拦外面仙。” 她虽语气和缓,但也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意思。 阿正眼见茶糜仙子就要踏进宸宫,这时他们头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何仙竟敢擅闯?” 第一百五十九章 禁令,逆天而为 阿正抬头一看,发现是羽殿已经出来,见到能给他撑腰的殿下,他嘴一咧乐颠颠跑了过去,“殿下,茶糜仙子无视您的禁令,执意闯进打扰您的清静,都怪阿正无用,没能拦得住她。” 茶糜柔若无骨的行礼,“羽殿……” 季玄羽没有给她再说话的机会,薄唇轻启,毫不留情的道:“滚出去 !” 茶糜大惊,她是天后娘娘派来的,而羽殿竟然不给一份面子,眼下这个情景,这个宸宫的殿门她是进不去了,只得行礼先行告退。 茶糜脸色青白,灰溜溜的快速离开。 众仙们眼见茶糜仙子,都碰了一鼻子的灰,有些识趣的也赶紧闪了,还有些固执的仙娥们,在宸宫殿前徘徊,泪眼婆娑,黯然神伤中,迟迟不肯离去。 季玄羽见此情景,快步而出,凌厉的眼风扫过,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本殿离开仙界多月,竟不知现在仙界变化,诸仙不各司其职,都围在本殿的宸宫前,欲意何为!” 此话出,顿时鸟兽鱼散,顷刻间都撤了个干净。 仙界都有个众仙都公认的事实,羽殿只适合远观,他是六界第一美男子,但这脾气性格,却似昆仑山千万年来不化的雪般冰寒。 见众仙散去后,阿正松了口气,歪着脑袋问道:“殿下还需要值守么?” 季玄羽摆摆手,“不用了。” 他话还未说完,见阿正脸上浮现出一抹沮丧和羞愧,他哑然失笑,从袖中掏出个盒子扔给阿正。 “这是我从老君那拿来的丹药,对仙力修为大有助益,算是奖励你守门有功。” 一听这话,阿正喜不自胜,眼睛弯成一条线,万幸殿下没有怪他看护不力,还赏了他东西,他紧紧将盒攥在手心里,高兴的谢恩道:“多谢殿下。” 没有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季玄羽耳根子顿觉得清静不少,他转身回到沉光院。 沉光院院中也和宸宫般简朴清素,院中栽满竹林,葱翠欲滴,影影绰绰,仙气缭绕,是个静心清幽之地。此时已近黄昏,霞光满天。 仲诀医官还在屋中为安锦舒诊治,到现在没个动静,季玄羽也不敢贸然打扰,怕分了仲诀的心,他只得坐在院中石凳上,怔怔出神。 数万年前,瀛洲和仙界究竟有何血海深仇的过往,那段被篡改的仙史,到底在隐藏着什么秘密? 安锦舒是浅陌上神的转世,而浅陌是被仙界视为禁忌的存在,毕竟上神与魔相爱,妄图颠覆仙界的统治,这的确是仙界最大的污点,可事实真就如此么? 想到这里,季玄羽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痛的脑袋,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这时,季玄羽听到屋门被打开,紧接着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朝着他走来,他眉头紧锁,转过了头,对上仲诀面色凝重的脸,他不由得心底发慌,看来还是没有办法唤醒锦舒。 “羽殿。”仲诀看到羽殿失望的脸色,他感到有些愕然,他连忙疾走几步,回禀道:“不是羽殿想得那样,我找到办法了,只是有些……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用。” “哦?”季玄羽闻言怔了怔,舒了口气,眼底的冰冷也稍稍化了开来,“是什么法子?” 仲诀见羽殿面色稍有些缓和,他琢磨着话,缓缓开口。 “臣在医治的时候,发现仙子体内的元丹里,竟还藏着另一股仙气,势头越来越猛,大有蔓延之意,若那股仙气侵占了仙子的身体,也能醒来,但臣不能保证醒来之后的仙子,还时不时殿下眼里的仙子。” “若冒然让仙子用瑶池之水去修补的话,那臣实在是不知道,仙子体内的两股仙气,究竟哪一个会占了上乘。” 仲诀一鼓作气将情况道出,然后垂首不敢再去看羽殿。 季玄羽也未言语,只是如水的眸色骤然深了起来,如深渊般不可见底。 锦舒,浅陌,他不假思索的选了前者。 过了良久。 “你可有法子遏制那股仙气,最好直接消散。”季玄羽拿定主意,问道。 “那就找到那股仙气产生的原因,为什么会在仙子体内。”仲诀的声音飘然入耳,在季玄羽心头荡点涟漪。 季玄羽清楚,锦舒是因为想起了浅陌上神的记忆,所以才会体内元丹才会振动,他沉吟片刻,指尖轻点桌面,直接问出口,“不如直接封锁记忆?” 仲诀微愣,直直的抬起头,心中不由一惊。 起先他捉摸不定羽殿的态度,说话间也是遮遮掩掩,他为医者更为清楚,一个神仙体内有两股仙气的原因,要么被当成宿主供养,要么就是那位已经陨落上神的转世。 见羽殿已经把话摆在明面上,仲诀略一迟疑后,也索性直言,“殿下得先清楚那股仙气的记忆,才能进行封锁,如若不然就算仙子醒来,她会忘记所有。” 季玄羽点头,若有所思,随后他神色淡漠的转身朝里走去。 仲诀望着羽殿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他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不住的说道:“羽殿,天意如此,如果强行扭转……” 必遭天谴! 那四个字仲诀不敢说出口。 季玄羽凌厉的眼风刮在仲诀脸上,他快速低头作揖,额头滚下冷汗。 “本殿自有打算,管好你的嘴。”??说完季玄羽转身就走,玄色的长袍拂过地面,一地涟漪。 仲诀后脊发凉,他感受到了羽殿刚刚生出的那抹杀意,如果他不能管好自己的嘴,那么他也活不长了。 仲诀木木的走出宸宫,喃喃自语的道:“天意不可违,天意不可违啊……” 沉光院中 季玄羽坐在床榻边,看着沉沉睡着的安锦舒,他发觉到了她面容的变化,眉宇间变得美艳,可见浅陌上神正在逐渐占据着这具仙体。 季玄羽将手放在安锦舒额头,若不是靠着他的仙力压制,延缓浅陌上神仙气的蔓延,怕是这具身子早已易主,他能感受到,安锦舒的仙气越来越淡。 第一百六十章 涉险,寻找过往 房间里窒息的氛围缓缓蔓延,季玄羽嘴唇动了动,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锦舒,原谅我的自私,你本可无忧无虑,数万年的恩怨都过去了那么久,不应该是你去承受,都结束了,很快都会结束的。” 季玄羽抚摸着安锦舒的乌发,眸光中是难得的柔和。 出了院子,季玄羽想定后,命阿正去藏书阁,“找仙史册来。” 阿正领命,不敢耽搁的跑远了。 季玄羽想在仙史中找寻线索,虽然仙史过去发生的事情都被篡改了许多,可里面记载过参与的神仙却不会有差错的,或许他能找到哪位参与过那场大战的上神,从中窥探出过往。 与阿正一同回来的还有伯庸神官,他平时也负责藏书阁事宜,见羽殿来宣,急忙随小童阿正而来。 季玄羽坐在上位,翻看着仙史册,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面色凝重。 殿中寂静无声,站在下首的伯庸,站得腿都僵直了,但也不敢稍微挪动一下。 季玄羽的视线,停留在那行字上,仙册中记载,创世神两位后代,季君息上神为凝聚仙界众仙之心,自封天帝,浅陌上神携瀛洲子民归隐六界之外,瀛洲海上仙山之地,避世而居,不与外界联通。 后天帝对魔妖两界发动大清洗,一时间六界动荡不安。 而浅陌上神趁乱中,欲图谋天帝之位,与魔族修染暗自勾结,称霸仙魔两界。 等等……修染! 这个名字怎么好生耳熟,季玄羽想起厄疫魔曾自称名讳修染,难道他们之间有何关联? 季玄羽按下心中疑惑,继续往下看去,后天帝很快察觉到浅陌上神和魔族修染的阴谋,并亲自领天兵十万,与诸位上神一同围剿,此战历经七天七夜,最终以浅陌和修染魂飞魄散而结束。 此战,虽仙界胜但元气大伤,魔妖两界也遭重创,遂坐下商议议和,先后退兵,至此历经千年的六界动乱毕。 父神是知情者,但同样是将浅陌上神作为禁忌封锁,父神那里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那么那些围剿浅陌的上神们,季玄羽挨个看着他们的名字,大多已经陨落,或者已云游六界不知所踪,他很陌生。 季玄羽在纸上写下这些上神的名字,交给伯庸神官,问道:“你看看其中这些上神的名字,可否有能联络上的?” 伯庸仔细看着,眉头皱在一起,“这都是些已经淡于六界,只活在传闻中的上神,就连天帝都嫌少知道他们都踪迹,不知羽殿为何好端端的要问这些?” 季玄羽睨了伯庸一眼,伯庸立马垂首,自知失言。 季玄羽心里默默叹口气,这个法子不成,看来他得另想别的办法了。 “你先回去。”季玄羽将仙史册递给伯庸神官,转身欲走。 “羽殿!”伯庸拍了一下脑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才道:“宣崇殿,或许有殿下想要找的上神。” “宣崇殿?”季玄羽停住了脚步,回身看向伯庸,默念了一遍,道:“那是什么地方?” “宣崇殿在仙界高于九天之上,乃是上君白桦所居之地,但自从数万年前的六界之乱后,天下大定后,白桦功成隐退,闭殿不出,已经数万年了,再无仙目睹他的真容。” 伯庸的话,落在季玄羽的心里。 “上君白桦。”季玄羽自言自语的道。 上君这个名号,是父神独独赐予白桦的,比上神再高一阶,仙史册中记载,是为了嘉奖他在六界大战中,孤身深入,潜伏在敌首身边,引诱瀛洲一族入埋伏,悉数斩杀,天帝特下旨敕封。 可白桦再得了上君的名号,竟都没有谢恩,便淡出仙界,成为数万年来来最为神秘的一抹色彩。 伯庸小心窥探羽殿的脸色,小声问道:“羽殿,不会是想去找上君?可是宣崇殿进不去。” “为什么进不去?”季玄羽闻言,皱了皱眉。 “因为自从上君退隐,便在殿外生成结界,哪怕就算仙力再为高深的仙君,只要擅闯就会灰飞烟灭。”伯庸如实的说道。 “灰飞烟灭?”季玄羽面色微变,心底暗自讶异,为什么功成名就的上君,这么厌恶有仙踏足他的宫殿,不惜用这么厉害的结界抵御。 “那有没有办法,可以让上君露面?我有一事需要请教他。”季玄羽想着,哪怕是能书信互通也好,现在只有这一丝线索,他不想放弃。 “没有。”伯庸摇头,他不明白为何羽殿为何费劲方法,要见一个早就销声匿迹的上君,但这不是他能够置喙的。 但伯庸还是忍不住拧眉劝道:“羽殿,那里危险重重。” 季玄羽哑然失笑,“区区一个结界罢了。”? “我不想惊动旁的仙,这种事越少仙知道越好,伯庸你可去往宣崇殿的路?”季玄羽没有理会伯庸的劝阻,他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羽殿!”伯庸面色微变,见羽殿神情执着,言语中有了急色,“臣并非贪生怕死之徒,臣愿前往,可恕臣多嘴一句,殿下如此行事,可是为了锦舒仙子,她真的值得殿下涉险么?” 季玄羽点了点头,看向面色担忧的伯庸,郑重道:“放心。 伯庸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臣尽听殿下派遣。” 事不迟疑,季玄羽交代阿正将宸宫看好,不要放进任何一个仙,打扰到沉光院里的仙养病。 季玄羽还将能调动天兵的羽令交给阿正,“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上。” 阿正接过泛着冰色的羽令,一张小脸颇为严肃,重重点头,“遵命!” 伯庸和季玄羽隐秘身形,朝着宣崇殿而去。 宣崇殿位于仙界深处,薄薄的银蓝色结界将整个殿宇笼罩起来,隐隐约约间强大的仙气流动,里面的光景瞧不真切。 顶着混乱的灵力风暴,季玄羽停在结界不远处,负手而立,一言不发的观察着。 伯庸的意思是唐突而来,打算先自报家门,看看上君有没有回应,他刚打算开口,就看到羽殿念诀招来轩辕剑,他默默的退出三步远,以免被剑气所伤。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利用,布下圈套 轩辕剑气的寒光缓缓上升,到达结界上空时,寒光四散而开,轩辕剑化为一道凌厉的闪电划破苍穹,无穷的威严自剑身延伸,伫立在宣崇殿上空冷漠而凝重,似神灵般俯瞰世间。 比结界更浓郁的剑气将整个宣崇殿笼罩,万年不变的结界竟隐隐有破裂的态势,来自羽殿的威压更让在一旁伯庸难以站立,眯着眼看着风云变幻,豆大的汗珠自他额上滴落。 传闻中,轩辕剑气可破世间万物,果然不虚! 很快,坚不可摧的结界被迫开一道缝隙,季玄羽朝着伯庸点头,示意跟上,随即他抬脚朝银蓝色的结界而去。 伯庸见羽殿毫发无伤的走过那片混乱的灵力之处,眼底染上了几分感慨和佩服,然后快步跟上。 宣崇殿中。 一身玄服的季玄羽静静站立,墨黑的双瞳印照着眼前景物,身上散发出阵阵威压。 宣崇殿清冷的不像话,丝毫没有仙气存在过的痕迹,显得很是荒凉,季玄羽一度以为他要找到上君白桦,根本就不在这里。 季玄羽在殿中踱步,然而没过多久,有一股凌厉的仙气突然席卷而来,一身紫色长袍的年轻仙者沉着脸从殿中飞出。 在见到不速之客的时候,仙者落在地上,明显一愣,神情惊疑不定,他满身的怒气稍稍一缓,望向季玄羽上下打量片刻,沉声道:“天帝的的儿子?” 季玄羽微微颔首,“是,本殿要找上君,可否请仙者代为引路?” 年轻的仙者嗤笑出声,“我就是。” 这会子换季玄羽感到惊讶了,活了数万年的上君,怎么形态如此年轻。 白桦懒得和季玄羽废话,单刀直入的问道:“阁下擅闯宣崇殿欲意何为,别以为你是天帝的儿子,就可以如此横行霸道,蛮不讲理。” 白桦眼中划过一抹不快,但到底还是顾及着季玄羽的身份,没有直接将他撵出去。 他在闭关清修,感受到结界的震动,他一开始还没有当回事没有理会,不成想过了片刻,他的结界竟然破了,他不得不结束闭关,出来查看情况。 见白桦态度无理,伯庸眉头紧皱,正欲说话,季玄羽却摆了摆手,双眼微眯,淡淡道:“季玄羽神色一凛,语气严肃的道:本殿来此,是有不情之请,需要向上君请教。” “哦?”白桦被季玄羽挑起了兴致,自己数万年不出宣崇殿半步,不成想天帝的儿子还来求他事情,可真是稀奇了。 白桦摸了摸下巴,挑眉问道:“你说。” 季玄羽盯着白桦,一字一句道:“本殿想来打听一件事,关于六界大战,浅陌上神的过往。” 白桦闻言脸色大变,他背过身子,声音透出浓浓的冷意,“阁下,这是被天帝奉为禁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即便你是天帝的儿子,难道也要破例不成!” 季玄羽正欲说话,白桦看了眼伯庸,说道:“罢了罢了,你和我去到殿内说话。” 两仙前后走进殿内,伯庸识趣的站在外面等候。 说来白桦与浅陌上神的关系,也是极深的,白桦原神是只长在白桦林中的幼虎,当年浅陌游历的时候遇到,那时白桦还有化成形,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是浅陌救了他,将他养在身边,因着他原身通体发白,并且取名白桦。 季玄羽面无表情的听完后,一针见血的说道:“所以浅陌上神很信任你,你利用浅陌上神的信任,联合天帝杀了她。” 白桦情绪失控的喊道:“我没有!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当年六界大乱,就连早就淡出六界之外的瀛洲都涉牵连其中,他看到阿陌姐姐每日忙碌的身影,想替她分忧却做不到。 “直到魔界的修王常常来访瀛洲,引起仙界警觉,仙界的众仙骗了我,说阿陌姐姐受了魔族蛊惑,让我帮着他们杀修王。” 思及过往,白桦肝胆俱裂,痛不欲生,留下悔恨的泪水,可他等发现被仙界天帝彻底利用个干净后,他追悔莫及,而阿陌姐姐也陨落了。 事后,天帝道貌岸然的封他做上君,一个刚刚化形,连个散仙都算不上的虎仙被封为上君,所有仙都在背后耻笑,他的尊崇地位,是靠出卖而换来的。 白桦声音飘渺,带着淡淡的冷意,“从此我心灰意冷,不屑与你们这群仙打交道,画地为牢日日忏悔赎罪,也洗不清我一身孽债。” “浅陌上神的转世即将苏醒,而瀛洲残部未散干净,若她真的醒来,势必又要卷入一场纷争中,你愿意看到么?” 季玄羽的话,令白桦猛地抬头,他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阿陌姐姐回来了?” 数万年了,沧海桑田几经轮转,阿陌姐姐终于要回来了!白桦难掩心底激动,神情一会哭一会笑。 季玄羽却默默的打断了他,“你觉得浅陌上神该回来么?” 白桦愣在当场,眼底里尽是不知所措。 季玄羽跟白桦分析了一番,“浅陌上神就算回来,身负血海深仇,她活的会快乐么?如果她要给瀛洲子民报仇,势必掀起六界血雨腥风,介时更不知前路了。” 白桦警惕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季玄羽缓缓说着,“封印住浅陌上神的仙气,让她永远睡下去。” 白桦怔在原地,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先是被阿陌姐姐即将苏醒,巨大的喜悦而笼罩,现在又告诉他,阿陌姐姐不该醒来。 白桦掩面,深深叹气道:“你先出去,让我静静,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季玄羽依言离开。 不知等了多久,白桦款步而出,面色极为的沉重,他对着季玄羽说道:“阿陌姐姐现在在哪,带我去。” 季玄羽点点头,不确定的问道:“你想好了?” 白桦自嘲一笑,脸上苦涩之味尽显,“出于私心我当然想阿陌姐姐醒来,可现如今的仙界,就连我都不愿意踏足,更何况是她。” 白桦已经决议好。 季玄羽隐秘行踪,将白桦带回宸宫。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围堵,群仙不安 阿正见羽殿回来,一蹦一跳的跑过去,脸上绽放出笑容,“殿下,您走的这段时间太平着呢,没一个仙接近宸宫。” 季玄羽肯定道:“很好,你继续守好,没本殿的吩咐,不许来沉光院打搅。” 阿正弯腰作揖,称是。 季玄羽将白桦带进沉光院,安锦舒仍然沉沉的睡着。 白桦再看到安锦舒的那一刻,不由得呼吸一滞,他伸出掌心放在她的额上,缓缓闭目,他能强烈的感受到掌心之下,那股强烈跳动的仙气,熟悉而又陌生。 白桦缓缓落泪,喃喃哽咽着,“我主……阿陌。” 季玄羽抓住他的手,微微用力,声音中透着抹威严,“上君,别忘了你此行目的。” 他担心白桦到最后关头,反悔了。 白桦轻声道:“你放心。” 说完,他顿了顿,恍惚的朝着季玄羽一笑,“阁下,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你不要惊讶,这是我欠阿陌姐姐的。” 白桦催动着掌心的仙气,探进安锦舒的神识中,一开始安锦舒的身体还在排斥着外来的仙力,跟白桦做博弈,但很快,她体内另一股仙力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牵引着白桦进入体内。 两个时辰过后。 白桦一直保持着原有的动作,额头上的汗渍越来越密集,眉头越锁越深,季玄羽在旁边看着,一直紧紧盯着生怕有什么差池。 直到从白桦口中喷出一抹血,他直挺挺的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雪,几近气若游丝。 季玄羽眸光一冷,上前扶着他软绵绵的身体,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 白桦虚弱的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不在意的一笑,看向季玄羽的眼神中都是亮晶晶的,他真的很高兴。 “阿陌姐姐的神识已经被我封印住了,但是她好生厉害,拼尽了我数万年的仙力呢。” 季玄羽双手有些颤抖,他最是清楚不过,如果仙力全部消散,那么也该到白桦陨落的时候了。 “原来,你早就报了必死之心。” 白桦瞳孔渐渐消散,气息也越来越弱,他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细不可闻,“我这条命,是欠的阿陌姐姐,我早就该还了。” 在宸宫上空,无数流星洒落天际,这代表着有一个上神陨落羽化。 阿正抱胸坐在石阶上,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顿时瞪大了眼睛,骇然无比,他连忙往沉光院方向跑去,但没跑几步,就停在了原地。 “不行,我不能去,殿下叮嘱过,一定守好大门。” 宸宫有上神陨落羽化的痕迹,那么势必会惊动整个仙界,到时候众仙齐聚,前来探知情况,怕是要将宸宫的门槛都要踏平。 阿正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殿下给的羽令,立刻去调动天兵天将,将整个宸宫围得水泄不通。 很快,众仙匆匆赶到宸宫殿外,踮脚张望,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其中不乏有好几位上神,每个仙脸上都忧心忡忡的。 阿正身高矮小,他赶忙站在台阶上,高声安抚着众仙躁动的情绪,“大家都别着急,羽殿好着呢,但现在不方便见客,诸位还是请回。” “麻烦小童通传一声,让羽殿出来见见臣等,才能得以安心啊!”众仙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道。 阿正插着腰气呼呼的说道:“你们听不懂么,殿下现在不方便见客,能见你们的时候,自然就见了。” 更有甚者的仙,直接冲进围着的天兵天将们,激动的喊道:“羽殿要是没事,怎么不能出来见臣等,你这般拦着,到底欲意何为!” 阿正被气得仰头差点栽过去,他调来的这些天兵天将们,都是殿下私兵,同样也看到了漫天流星划落,他们也面露迟疑,不免担忧羽殿状况。 就当宸宫外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有仙扯了一嗓子高呼,“天后娘娘驾到!” 顿时众仙鸦雀无声,纷纷退后两侧,齐齐垂首,躬身作揖道:“臣请天后娘娘万安!” 只见群仙之中,分出一条宽阔的道,九头仙鹤领路,五彩金光拂照。? 天后娘娘身着鹅黄色的宫装,腰间凤凰锦缎,坠着上古时期的剔透碧玉,举手投足间皆是威严肃冷。 “本宫前来探望羽殿,尔等速速退下。”天后薄唇轻启,威严之音响彻在众仙耳中,带着极致的淡漠。 羽殿私兵虽是战战兢兢,但却寸步不让,他们只效忠羽殿。 天后娘娘对于羽殿私兵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的,她拂了拂挽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看来本宫的话,再宸宫这里是从来都不好使了。” 众仙齐齐匍匐在地,垂首不发一言。 羽殿私兵昂首挺立,神情肃然,为首将士铿锵有力的说道:“羽殿想见天后娘娘的时候,自然就会见到。” “呵。”天后微微挑眉,再开口时语气中带有怒气,“本后就要看看,今日这宸宫究竟是能不能进得。” 话音落,天兵天将们齐齐将长戟尖对向虚空,寸步不让。 天后不怒反笑,抬眼间便能藏尽世间沧华,回转之时袭上了几分冷意,她步履稳健的前进,眸色深沉而又浓烈。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 “天后娘娘,究竟何事能劳动您兴师动众,大驾光临?”季玄羽漫不经心的话语从虚空传来。 在场所有仙看到羽殿毫发无损的落在地上,脸色无虞,他们都不由得松了口气,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心里齐齐想着,殿下没事就好。 天后看向季玄羽,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探寻和猜忌,她眉色暗沉,话语间很是不善,“羽儿,我瞧见宸宫上空万千流星划落,似是有上神陨落羽化,我很是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天后娘娘,日理万机实在是多心了,我没有什么事。”季玄羽抿住唇,语气轻松的笑了笑。  ? 天后瞥了他一眼,眼底浮动着郁色,“哦,是么?” 天后此话着实嘲讽之意十足,季玄羽眉间闪过不悦,声音也冷了下来:“我的事用不着天后来指手画脚。” 第一百六十三章 苏醒,忘却所有 天后的冷声质问和怀疑,根本就不是一个身为母亲该有的态度,不见丝毫温情,只有试探和猜忌。 众仙心里闷清楚,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羽殿不是天后之子,是天帝在外的私生子,后来才被接入仙界将养,羽殿才华出众,战功显赫,众仙心之所向,风头直接盖过天后所出之子。 若不是羽殿生母名不正言不顺,又有天后压着,天帝早就将羽殿侧立为太子。 此时,天后也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些过激了,更何况是当着众仙的面,她按下心底的怒气,假惺惺的添了积分心疼之意,打起了感情牌。 “你啊自小仙力灵脉便弱,又喜欢安静,早早的搬进宸宫独住,你生母又下落不明,我照拂着你长大,转眼间万年光景,我怎么能不关心你呢。” 季玄羽眼底满是古怪之色,强迫自己别笑出声来。 “羽儿?”许是季玄羽的目光实在太过怪异,天后神情顿了顿,眼底划过一缕不耐之色:“我说的话可有听进去?” “天后娘娘关心,我收下了,在此谢过。”后池敛眉轻道,神色平缓,眼底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 天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攒了一肚子火气,竟拿季玄羽一点没有办法,也是,她在他身上,就从来没有讨好便宜过。 “天后既然见过我了,我也好端端的站在这,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留天后久坐了。”季玄羽撵她走的想法,跃然纸上。 “本宫说过,宸宫有上神陨落,你得给众仙一个说法。”天后朝后池看了一眼,笑容玩味。 “那……”季玄羽故意顿了顿,盯着天后保养得宜的面庞,他忽而嘴角勾起细小的弧度,“天后娘娘还记得上君白桦么?” 闻言,天后藏在衣袖下的手猛然握紧,眼底莫测一片。 白桦?! 天后心中警铃大作,季玄羽怎么好端端提起他来了,虽然白桦早就淡出六界,可数万年前,围绕在他身上历经的惨痛画面,就算时隔那么久,她也依旧记忆深刻。 有些上神听到白桦这个名讳的时候,神情一肃,很是凝重。 但更多数的仙者们则是一脸茫然,对于上君白桦是连听说过,都没听说过,他们纷纷感到好奇和惊讶,什么时候仙界居然有上君这个封号了。 天后抚了抚衣袖,镇定的开口,“上君白桦,数万年前六界大乱的功臣,本天后很是感念他的功绩,不过他早已云游四海,不知所踪了。” 她毫无感情的声线中,却多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厌恶。 季玄羽敛神看向天后,缓缓道:“刚刚陨落的正是上君白桦。” “什么?”天后眉心跳动,有些感到不可置信,白桦居然死了,还是死在宸宫。 天后压下眼底的慌张,沉吟片刻,问道:“你们是怎么相识的,他可有与你说了些什么?” 季玄羽笑了笑,声音淡淡,眼底乌黑一片,透着捉摸不透的意味,“我在凡界游历的时候遇见了他,发现已经到陨落弥留之际,于是将他带回宸宫,但很不幸,我也无济于事。” 天后朝着流星散落的方向,双手合十微微颔首,众仙也跟着天后默默祭奠。 天后怅然的叹口气道:“又是送别故仙了。” 她虽是这么说着,可凌厉的眼神还是直勾勾的看向季玄羽,她分明听别的仙来汇报,季玄羽带回来的是个女仙,现在又换成男仙,就连敷衍糊弄她,都这么不上心。 可季玄羽已经给出所谓的理由,天后当着众仙的面,实在不能继续闯宸宫,她想了想,转身先离开。 若其中真有猫腻,以后时间长着呢,定能露出马脚来。 翌日后,宸宫,沉光院。 安锦舒醒来已有两日了,她一觉醒来,身体昏昏沉沉,总没有什么精神,季玄羽便让她在床榻好生躺着,便四处走动,养好身子要紧。 对了,季玄羽已经不是她的小徒弟了,醒来之后,安锦舒在一个小仙童口中得知,他是仙界大名鼎鼎的羽殿。 她起先觉得不可置信,随后又很茫然,她之前不是没怀疑过季玄羽的来历,不会只是个修仙者那么简单,但可却从未想到他竟然是仙界传闻许久的羽殿。 这着实下了安锦舒好大一跳,身在宸宫的她不免惊惧,是季玄羽不厌其烦的一次次安慰着她,这才渐渐让她安定下心来,在宸宫住下养伤。 就在安锦舒静坐出神的时候,季玄羽抱着一堆书册来到沉光院,看到正闭眼沉思的身影,放轻了脚步,把书册放在桌子上后,一转身却看到安锦舒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季玄羽站定,温声问道:“可是我吵到你了?” 安锦舒的眼中流露出茫然之色,她轻声呢喃道:“羽殿。” 季玄羽伸手捏了捏她的粉颊,无奈的说道:“我都说多少遍了,你和以前一样叫我玄羽就好了。” 安锦舒垂下眸,眉眼间染上羞怯,她攥着手中的帕子,很是不好意思的道:“之前是我不懂事,不知道你是……” 季玄羽牵起安锦舒的手,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就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安锦舒犹豫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 季玄羽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压在心底的大石总算放了下来,只要锦舒没有因为他的身份疏远他就好。 他摸了摸鼻子,像是献宝似的说道:“你看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了。” 安锦舒闻言一愣,忙拿起桌子上的书册,每本都打开匆匆翻了遍,她眼睛亮晶晶的,神情中有掩不住的惊喜:“是凡界的戏本子。” 见安锦舒高兴,季玄羽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总算没有白忙活。 “是啊,想你在宸宫养病,肯定是闷得慌,所以我特意去凡界操持找来些这戏本子,之位给你解解闷。” 安锦舒很是欢喜,甜甜的笑着,“玄羽有心了。” 季玄羽在旁边看着她,见她时不时扶额皱眉,面露不适的样子,他有些忧心的问道:“头还痛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陪伴,温情一幕 安锦舒神情露出疲惫之色,缓缓吐出浊气,“嗯,也不知是怎么了,之前的那段记忆丢失,我只要一去想,脑子就快炸开了。” 季玄羽眸色暗沉,“那就别去想了。” 可安锦舒总觉得那段被遗忘的记忆很重要,可她越想记起,头痛就愈发愈演愈烈。 “就是我们又遇上了厄疫魔,经过一番苦战后,你重伤昏迷,醒后就丢失了部分记忆,原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你就别多想了。” 季玄羽温暖的安慰声,让安锦舒莫名的觉得心安,阳光之下,他的身上似是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淡光,强大而坚韧。 过了半月后,安锦舒已经修养得七七八八了,一扫之前的病态,整个仙散发出活力来。 等季玄羽处理完政务回到沉光院。 “你来了。”安锦舒抬头,见不远处的季玄羽正定定的望着她,眸光温情,她莞尔一笑,摆摆手道:“你真是赶巧了,我正好摆了棋局!” 季玄羽挑了挑眉,走上前,坐在她对面,见安锦舒两手执黑、白两子互相博弈,正玩得不亦乐乎,他不由轻笑道:“你倒是好闲情。” “宸宫寂静,就算地上落根针我都能听见,侍奉的那位小仙童,也不敢与我多说几句,我都快无聊死了,只盼着你来,说说话做点事请,好打发光景。” 安锦舒虽和季玄羽说话,但眼皮都未抬,盯着季玄羽落下的白子,皱起了眉,冥思苦想黑子该下载哪个地方。 见安锦舒落棋后,季玄羽紧跟而上,但落子都很随意,不过十几招之后,安锦舒的黑子攻城略地,在棋盘中大杀特杀,很快胜局已定。 安锦舒一拍手,眉开眼笑的说道:“我赢了,能赢你一回可真是不容易呢。” 她今天的运气真是不错。 季玄羽笑而不语,她的棋术差的还是一如既往,这次不过是他放水了,但让她赢一回又何妨。 阿正垂首站在不远处,羽殿和锦舒仙子恩爱的一幕尽收他眼底,他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勾起,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笑得乐不可支。 他从来没有见过羽殿充满温情的一面,由衷觉得宸宫是时候该赢来女主人了,锦舒仙子的到来将冰冷没有生息的宸宫和殿下都暖化了。 就连季玄羽都在心里暗暗想,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那得有多美好。 可惜,季玄羽还没来得及陪伴安锦舒多久,阿正急匆匆赶来,打断了这温情一幕。 阿正站在离他们五步远,喘着气回禀道:“殿下,北海仙君来仙界请奏出兵,似是涉及蛟妖祸乱,这会子天帝叫您过去一趟,商量调兵用度。” 蛟妖这几年兴起于北海,在此地作乱为害一方,又生性狡诈,北海仙君几次组织兵力围剿,然而却难以斩草除根,眼见蛟妖势力越来越大,只能求助仙界增兵,望彻底铲除。 “好。”季玄羽放下手中的棋子,朝着安锦舒淡淡一笑,“你等我回来。” 安锦舒颔首称是。 就在季玄羽离开后,宸宫迎来了一位陌生的仙子,她找到阿正说道:“羽殿抽不开身,命我过来传个话,让去老君那里取今日刚提炼好的丹药来。” 因是用在锦舒仙子身上,补仙气所用,季玄羽从不假以他手,平时都是他亲力亲为,显然今日是被公务绊住了脚,便让信得过阿正去。 阿正不疑有他,连忙答应下来,一路小跑往去老君丹药房方向而去,来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也耽误不了其他的事。 就当仙子看到阿正离开后,她笑容渐渐淡去,眼睛眯了起来散发出暗光,踱步进了宸宫,羽殿喜欢清静,偌大的宫中,平时只有阿正这么一个小仙童伺候。 更何况今日若不是奉了天后娘娘的令,谁敢擅闯宸宫呢,所以仙子没有任何阻碍的进了沉光院,见到了那位传闻中的锦舒仙子。 仙子恭敬行礼,“请锦舒仙子安。” 安锦舒思绪从棋盘中挪了出来,回眸看向来仙,谦逊的笑了笑,“这位仙子客气了,你我本是同级,用不着对我行此大礼。” 仙子笑容嫣然的道:“锦舒仙子是羽殿身边的,怎能与我同日而语呢。” 安锦舒歪着头,疑惑的说道:“仙子来,是有什么事么?” 她身子感到有些乏了,本想下完这局就回屋小憩一会,不成想来了客人。 “天后娘娘有请锦舒仙子去一趟,且羽殿也是知道的,但他公务缠身不能陪仙子一同去,你看仙子可否能立即动身,毕竟不能让天后娘娘久等不是。” 安锦舒咬了咬唇,垂下眼帘,心里不免的有些紧张,天后娘娘日理万机,为何要通传她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想来是因为她久居宸宫的缘故 她现在身处宸宫,虽能很好的疗伤,可实在是太招眼了,连天后娘娘都惊动了,等季玄羽回来,一定要好好的商量下,她打算移宫而居,不在这里久留。 “锦舒仙子?”仙子见她迟迟不说话,又唤出声。 安锦舒起身,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病容难看,又不加装饰,怕对天后娘娘不敬。” 仙子莞尔一笑,亲切的拉过安锦舒的手拍了拍,“锦舒仙子不必担心,天后娘娘知道你病着,特意叫你过去,送些好的补品。” 话音落,安锦舒只觉手腕一紧,仙子拉着她就往宸宫外走去,带着些强势的意味,她微微皱眉,虽然有些不适应,但还是跟上了仙子的步伐。 九重天上流动着绒毛的白云,干净剔透,微风吹过,朝凤宫百墙黛瓦隐藏在佛晓的金光尽头隐隐绰绰。 安锦舒随着仙子引路走上虹桥,却没有朝着朝凤宫方向而去,而是拐了个弯,沿着曲折的回廊往里行,却越行越生荒凉偏僻。 安锦舒心中升起疑惑,问出口,“仙子这是要带我去哪?” 仙子走在前面,脚步愈发加快了,她眼睛直直的看着前路,敷衍的说道:“自是带你去见天后娘娘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设局,天罗地网 安锦舒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却是说不上来,没有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在七拐八绕了好几个弯后,那仙侍在一扇榆木门前停了下来。 安锦舒瞧着那门十分的严实厚重,没有半分仙界该有的雅致。 仙子盯着安锦舒的脸,笑容别有深意,“锦舒仙子 ,到了。” 随即她就叩了叩门,停顿了一下,就将门退开,她退后两步,对安锦舒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锦舒扫了眼里面黑漆漆的房间,眉心微跳,她心中愈发的感到不安起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我紧张,想去更衣。” 仙子姣好的面容变得微微扭曲,她冷哼出声,“既然到了,还想跑!” 安锦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到后背一个狠戾的蛮力使劲一推,脚下不免踉跄,猝不及防的就跌入门中。 “咣当!” 门被重重从外面关上,安锦舒更加不安了。 她忍着脚腕扭伤的痛,使劲推开门,可那门像是被施了什么仙术,竟纹丝不动。 “锦舒仙子,可叫天后好等。” 身后,传来威严的声音。 安锦舒转身,殿中烛火昏暗,瞧得并不是很真切,只见一片精致的鎏金裙裾衣角,从暗处走了出来,天后端庄高傲的身影渐渐浮现在她的眼前。 天后居高临下打量着安锦舒,俯视时扬起高傲的下巴,脸上虽带着淡淡的笑意,带起眼尾一点波澜,但却是愈发的透着冷意。 “天后娘娘万安。”安锦舒掸了掸衣摆,忐忑不安的跪地请安。 她在看见天后的那一刻,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竟浮现出凡界的一句俗语,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天后娘娘在殿中缓缓踱步,华丽的裙摆葳蕤一地,安锦舒屏息凝神,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一动都不敢动。 “听说你是羽儿的救命恩仙,羽儿把你极为放在心上,竟送了你不少灵丹妙药补身。”天后的话冷冷的,不带一丝起伏的音调。 安锦舒不知天后突意思几何,只能顺着谦卑的回话,“小仙不敢居功,只是当初羽殿隐秘身份,在凡界的时候偶然和小仙相识,一同降妖除魔过。” 天后冷笑出声,“是么,好个大胆的小仙!” 天后突然拔高音调,安锦舒不明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她连忙低头,说道:“天后娘娘是不是误会小仙什么了?” “误会!好个狡猾善辩的祸仙,你先是勾引魅惑羽殿在先,后又假意称病,吃下无数仙丹,投机取巧补充仙力,光着两点就足够让你死千百回了。” 听着天后摞加的罪行,安锦舒都懵了,她总算知道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她与季玄羽清清白白,恪守男女之间的分寸,而那些丹药都是因为她受厄疫魔重创,仙力大失,他拿来给她医治的,却不想在天后口中,就完全变了一个味道。 “天后娘娘玩笑了,小仙深知身份卑微,从来不敢肖想羽殿,至于丹药小仙身子遭到魔物重创,您一探便知。”安锦舒辩解道。 天后轻蔑一嗤,看向跪着的安锦舒,凤眸里尽是杀意,“你原身是个朵花,可本后为何却瞧不真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安锦舒心里咯噔一跳,她的原身是个仙册上从未记载过的不知名黄色藤蔓小花,千年来她小心翼翼隐藏着,就怕生出什么事端,不成想还是被天后勘破了。 安锦舒故作镇定的回话,“不过是个野花罢了,上不了什么台面。” 天后鼻端哼出一声冷笑,“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本后难免好奇你的原身究竟是个什么妖花,竟能蛊惑了羽殿。” 她拖着曳地的裙摆,缓缓踱了两步,缓缓地说道:“不如趁着今日良辰,好好炼上一炼?也好叫本后开开眼界。” 天后话音刚落,霎那间,殿内灯火通明。 安锦舒这才看清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八卦轮盘之上,八卦阴阳通两极,而天后神情高傲的立于阳极之眼,嘴角衔着玩味的笑容。 安锦舒惊出一头汗来,她虽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阵法,但也明白天后定要炼出她的原身,怕是今日在劫难逃了,她之前从未见过天后,到底哪里得罪了她,竟无视仙规,对她动用私刑。 安锦舒下意识的往门边退去。 岂料,未至门边身体就碰到了被一道金光结界,被重重的弹了回来。 殿中夜明珠整齐的镶嵌在擎柱之上,照的亮如白昼。 天后拾白玉阶而上,缓缓坐在华丽尊贵的凤座之上,天后拿起手边的茶盏,飘散出一股青涩的茶气,姿态高雅的品茗着。 她缓缓抬起皓腕,腕上的八宝香珠衔接而起,稳稳落在了太极阵上的眼中,刹那间雷电大作,连绵不息,仿佛永无止境,迅猛的朝着阵中的安锦舒劈来。 安锦舒瞳孔骤缩,她认出来这雷是从扶凝台引来的,?传自上古之时,扶凝台就是犯错的神仙受罚之处,雷刑万钧劈在仙身上,极为损害仙力根基,轻则所有修炼仙力尽毁,重则元丹破碎,消散六界。 所以不是特别大的过错,从不轻易施加雷刑惩罚,更何况雷刑太过凶猛,十道天雷足以重创一位上仙,就算是修炼上神,也不过挨得十五下而已。 安锦舒自知逃跑已是痴心妄想,只能撑得一刻是一刻,希望都寄托于阿正发现她不在宸宫,去找季玄羽来救她,这这其中定要费不少时间功夫,她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等到。 安锦舒用仅剩的微薄仙力,护住身上所有的穴道,拼尽全力在周身驻起一道光罩,用来抵御落下的雷刑。 “天后娘娘,小仙是在不知到底哪里得罪了您,您这哪里是试探我的原身,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安锦舒咬着牙,眼底猩红一片,奋力的喊道。 天后饶有兴致的盯着在苦苦挣扎的安锦舒,凉凉开口,“杀你这么个小仙动用雷刑,一个是脏了本后的手,另一个是杀鸡实在用不上宰牛刀,可是……” 天后身体前倾,啧啧叹道:“谁让你是羽儿放在心尖上的仙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奔赴,天雷之刑 这千万年来,她还没见过季玄羽对哪个女仙青眼相待,只要是他季玄羽喜欢的,她都会除得一干二净! 殿内雷电大作,然而外面的天却已经大变,不知从何时起,无数支藤蔓从各个角落里肆意蔓延开来,连绵百里红色摇曳的花,铺满了整个仙界,缓缓向六界蔓延而去。 就连天庭里也没有意外。 正在议事的众仙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何事,就当一头雾水之际,仙群中不知道何仙指着花群,哆嗦着唇瓣惊恐的说道:“曼珠沙华,是曼珠沙华!” 天帝脸色大变,倏地从高位上站起,眉头紧紧锁起。 紧接着,凄惨的凤鸣声,刺破安宁平和的九重天幕,来自扶凝台的惊雷声,如晨钟暮鼓般从远处一道道传来。 轰!轰!轰! 传自扶凝台的雷声无休不止,永无止尽,整个仙界都哗然无比,待那雷声停下之时,足足七七四九之数。 众仙沸腾!激动不已。 自六界创立之起,无论是什么厉害的神仙,都没有扛过超过三十六道的,可这七七四九道之数,简直亘古未有! 天帝脸上流露出惊讶之色,他环顾群仙,都是议论纷纷之态,他连声问,“刚才扶凝台的雷声是怎么回事?” 有仙从队列中走出,作揖道:??“听着雷声是四九之数,有……神仙引动了玄雷,触发雷刑!” 他算说的很含蓄了,能开启扶凝台天雷的神仙,除了天帝之外,只有天后了。 而季玄羽听着这声势浩大的雷声,却没由来的感到心慌,在看到阿正急慌慌的穿过仙裙,疾步往他身边跑来的时候,他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在嘈杂的声音中,阿正不得不扯开了嗓门,“羽殿,您让我去老君那取仙丹,不过来回一炷香的功夫,等我再回来时候,锦舒仙子已经不在房中,不知何时消失了。” 阿正自知失责,羞愧欲死,整个脸颊都烧得通红。 季玄羽心底猛然一震,脸色变得苍白,瞬时闪身消失在天庭中。 在羽殿走后,天帝也坐不住了,带着众仙一同前往扶凝台,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生生扛了四十九道天雷,这可是从来都闻所未闻之事。 然而扶凝台却空无一仙,丝毫没有雷劈过的痕迹,季玄羽看着天际翻滚的乌云中还积蓄待发的雷霆之电,他想都没有想,急匆匆的奔向朝凤宫方向。 而殿中。 安锦舒就当自己感到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她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喝,“锦舒!” 季玄羽破开了封锁的结界,顶着冲天雷光一步步向安锦舒奔来,雷光大作中,铺天盖地而来,他却躲也不躲,任凭那雷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身上。 安锦舒痛得已经神识模糊起来,她费力的抬起头,睁开眼睛却只看到模糊的轮廓,不辨是谁,只觉着那声呼唤,倒像是丢了什么宝贝似的,惊骇失措。 季玄羽用拼尽仙力,生出一层结界,将整个大殿笼罩起来,结界和雷天碰撞时,发出刺眼的光芒。 他凛冽的身影对抗着天雷,脖颈间隐隐有青筋跳动,浑厚的仙力自他身上涌出,蔓延开来,与天雷奋力对坑。 可这惩治神仙的天雷一旦落下,就算季玄羽身上的仙力再浑厚,都有些感到吃力。 听闻动静的天帝和众仙姗姗来迟,就看到了看到站于太极阵中正在和天雷较量的羽殿,肃杀嗜血的样子,引得众仙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天帝也纳罕的露出惊慌神色,他不知道向来维持自重的羽儿,为什么会以身犯险。 天帝也同样看到了天后,他压住心头的猜忌,先对着季玄羽喊道:“羽儿已经太迟了,雷刑已经引下,现在除非那个女仙,能抗完四十九道天雷,否则她比遭天谴!” 可任谁心里都清,?四十九道天雷齐齐落下,怕是要落得个……挫骨扬灰! 天帝见季玄羽执意如此,他手腕翻转将捆仙锁束在他的身上,强行将他从太极阵中拖出,随着他从阵法中离开,建立起来的保护罩也随之消散。 天雷重新劈在安锦舒身上,她仅瞥了一眼便晃得双眼灼,本能阖上干涩的眼睛,蜷缩起痛得已经痛得麻木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天雷渐渐的停了下来。 万籁俱静下,众仙屏息凝神,蜷缩在地的削弱身影仿佛没了生息一般,令众仙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散仙,竟然在四十九道雷刑中活了下来。 但那气若游丝,没有半分仙力的女仙,所有仙都毫不怀疑,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天帝默默的撤下捆仙锁,季玄羽没了束缚,他脚步沉重的一点点挪了过去,心中生出胆怯,他害怕到不敢去面对安锦舒。 这时,躺在地上的身影突然动了动,在众仙不可思议的眼神下,她缓缓抬起颤抖的指尖,季玄羽飞快跑了过去,握紧安锦舒的手,努力睁大的双眼慢慢变得湿润。 “只要你活着,锦舒,只要你还活着!”季玄羽的声线都在跟着颤抖。 他半跪在地,如珍宝般小心翼翼抱起气息微弱的安锦舒,她是那么轻盈,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将她捏碎一般脆弱。 安锦舒浑身被冷汗浸湿,散乱的乌发黏在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的基础一抹微笑,微微动着唇瓣 ,轻声喃着,“玄羽” 季玄羽抬眸再次看向天后,眼底已是赤红一片,天后被他毫不掩饰的杀意一惊,她刚开口,“羽儿……” 然而话音未落,只见一道仙术直击天后而去,正击中尚未来得及避开的天后,她痛呼出声,捂住胸口猛地呕出血来。 良久,这个大殿都安静得诡异。 季玄羽缓缓站起身,语调起伏间没有任何情绪,“你要杀了锦舒。” 纵是这般平铺直叙,没有任何凌厉的气势,却带着渗骨的寒意,密密麻麻钻进众仙耳朵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反目,雷霆加身 天后低低咳嗽几声,不知是被伤的还是感到心虚,语调有些不稳,她勾起唇角,怒声斥道:“你竟为了这么个下贱女仙,敢与自己的母亲大打出手?!” 安锦舒动了动眼帘,季玄羽他竟然为了她,不惜伤了天后。 季玄羽闻言不禁嗤笑出声,他话语中不带任何尊重之意,却冷骇无比,“是,我是为了她,和你动了手,但是请问天后娘娘,你算哪门子母亲,我可曾亲口喊过一声母后?” “而天后,不知锦舒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你不惜动用私刑,置她于死地?” “你!”天后倒吸了一口气,像是气到了极至,脸色青白不定,“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竟敢以下犯上!” 天后说着,冷笑出声,“区区一个散仙,就算是死了又能如何,本后执掌仙界,难道连处置罪仙的权利都没有了么。” 季玄羽却不再作声,只是腾空而起,乌发纷扬,飞袍裾张立于太极阵上空,冷面垂眸双手拢于一处,聚精会神的念起仙咒,仅须臾,那咒语便携着刺目金光,如流星飒沓般飞射向天后。 天后大惊失色,她没有料到季玄羽竟当着众仙的面,真要与她一较高下,她连忙筑起结界抵御。 众仙瞠目结舌,站观羽殿和天后斗法,强大的仙力飞速闪过,让仙看得眼花缭乱。 在铿锵撞击声中突兀插入一个低沉的声线,带着不可置信,又夹杂着失望,“羽儿,天后,你们都住手!” 在这个情景下,敢插手的除了天帝,还能有谁。 然而,季玄羽和天后仿佛谁都不肯服输似的,就当没有听见,打得还是有来有回。 天帝心中焦急万分,他旋身扫过身后众仙,他们全都识趣的低下头,眼睛盯着脚尖不敢在东张西望。 到最后,分开季玄羽和天后的竟然又是一道天雷,倏地劈了下来,猝不及防的安锦舒又挨了一道,只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震碎了,已经痛得发不出声音。 季玄羽大惊失色,高呼,“锦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便安锦舒身边而去,却被天雷震慑飞了出去。 众仙抬头望去,太极阵中由雷电化成的界幕竟然还没有完全消失,季玄羽神情癫狂,“?怎么可能,四十九道雷刑明明已经全部降完了!” 众仙望着这一幕也面露不可思议,可这天雷怎么还不散开? 就连一向沉稳的天帝望着眼前这幅场景,都不由得暗自蹙眉,沉吟道:“天后,雷刑的处罚已毕,这怎么还会出现?” 天帝就差没明着直问天后,又在搞什么鬼? 天后摇了摇头,面容浮现出一抹疑惑,她也不清楚,但是她嘴角勾起讥诮之色,“看来是这个女仙罪孽深重,天谴而已。” 天帝不语,看了一眼季玄羽,眼底划过略微的不忍。 众仙看着失魂落魄的羽殿,面露叹息和惋惜,都转过了眼,不忍直视太极阵中被雷劈的几近扭曲的女仙。就连安锦舒都做好了灰飞烟灭的准备,她费力的睁开眸子,望向季玄羽的脸,始终明亮中透着温暖如昔,她唇瓣微微掀了掀,似是在想要告诉他,她没事。 她不想让他担心。 季玄羽嘴唇抿得死紧,面色被天雷映得苍白,双手都在发颤。 雷电之势又起,愈演愈烈,比之前那场更加可怖的雷电重新积聚,朝着安锦舒而来,她的身形几乎被一道道天雷覆盖。 安锦舒身体弯成虾米状,鲜红的血迹在她身下蔓延,单薄的血肉之躯,承载着雷霆之怒,鹅黄色的长袍被染成了浓烈的红。 季玄羽怔怔的往雷电之幕走去,却被一双手死死拉住,天帝缓缓叹息道,“羽儿,你帮不了他。” 季玄羽转过身,玄墨的鹰眸中沁出了血红之色,天帝穆然,随后松开了他的手。 季玄羽语气空洞,带着浓浓的伤情,?“我知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痛恨过自己的无能。” 他就算是战无不胜的上神,如今却连这帷幕都跨不进去半步,“而我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心爱的女子受尽天雷加身,父神,你让我情何以堪!” 天帝默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他不曾料万年铁树不开花的儿子,在真爱上一位女仙的时候,竟会如此深沉。 而在这时,更加诡异的一幕浮现。 在不断的雷霆之刑施加下,安锦舒身下开始延伸出无数,疯狂肆意的生长,将周围全部铺满,一朵朵曼珠沙华绽放,连绵成血红色的花海。 而更让众仙震惊的是,天雷再次劈下,曼珠沙华却能全部吸收天雷的力量,发出阵阵低鸣。 一道道天雷数着,加上之前的四十七道,竟是劈下了九九八十一道,轰鸣的雷声让众仙躁动不安,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来没有一个神仙,能召出八十一道天雷,集成九天玄雷。 除非…… 就连众仙中阅历最深的青吾上神,看到这一幕时瞳孔骤缩,满脸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除非创世神或其后代,历经千万年转世归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天后兀然转身,望向被曼珠沙华紧紧包裹住的安锦舒,华贵端庄的面容渐渐扭曲,陡然变了音调:“区区一个散仙,怎么能能引下九九之数的玄雷?这不可能!” 一向淡然的天帝,此刻也失了镇定,神情变得莫测起来。 或许众仙都不知,可他和天后却清楚不过,九九之数的九天玄雷,自混沌初开来不过才出现过四次,只有创世神后代诞生之际,才会有天雷引渡。 天帝望向成片的曼珠沙华,声线渐渐抖动,“这曼珠沙华本是她最钟爱的花,可自她死后,六界凋零再不见花种。” “你是说,她是……” 天后脑海里刚起了这个念头,又急忙摇头否认,眼底的精光明灭不定,她笃定道:“不可能,我们当时处理的很干净,连一丝仙魂都没有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察觉,绝无可能 天后看着曼珠沙华的红艳如血,她双目刺红,双手紧紧攥起,“若是当年浅陌真留有一缕仙魂在世,如今醒来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这个女仙实在奇怪,才修炼不过五千年,竟能硬生生的抗下八十一道天雷,我看……” 天后渐渐起了杀心,袭上些许暗沉:“趁着她刚承受完天雷,身体虚弱的时候,我们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她再次灰飞烟灭。” “你不要胡来!” 天帝骤然变了脸色,他厉声打断天后的想法,“不管她是不是浅陌转世,都是天意所为,若我们逆天而行,比遭天谴。” 天后冷笑出声,“你我联手做的事,还怕这一桩么。” 她虽是如此说,但到底心里还有有些发虚的,数万年前的六界大乱,光是回想起来,仍觉得心有余悸。 而远远站在后面的众仙,见天帝天后背影凝重,他们就算心底有千言万语,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得再全神贯注看看接下来的情况。 而这时的太极阵中,曼珠沙华花瓣将安锦舒紧紧包裹成团状,渐渐腾空升起,曼珠沙华吸收过九天玄雷,作为媒介将天雷全部引进她的体内。 季玄羽面色凝重,带着毫不掩饰的惊疑,“锦舒,不,浅陌,难道你要借九天玄雷劈开元丹的禁锢,重现世间,这简直太疯狂了!” 他手猛然握紧,解除元丹禁锢,看似简单,可即便是仙界极刑,剔除仙骨之痛都远不及此,更可况,稍有不慎,连带着这具仙体都会破散。 曼珠沙华散发出那股熟悉的仙气越来越浓郁,季玄羽知道没有任何办法,在能遏止住浅陌的苏醒。 天后和天帝也同时感知到了,他们面色同是一变,眉眼间顷刻变得阴沉,“这个区区散仙体内怎么会藏有浅陌的仙气?” 天后朝天帝望去,美目微扬,神情变得可怖起来。 “我也意想不到。” 天后扬起衣袖,一股强大的术法在她手心里团聚,却被天帝按住,他明显不赞同,“现在一切尚没有定论,先别急于动手。” “不管究竟如何,既然这个女仙的体内有浅陌的仙气,我宁可错杀,也绝可能放过。”天后眉色敛气,眼底尽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她不敢赌,否则日后定成仙界大患。 “你别忘了,数万年前的六界大乱,还有瀛洲……” 天帝似是被触动,他缓缓放下了手,默许了天后,他怎么会忘,当年他手段如此卑劣不堪,只为除掉浅陌,而如今他稳坐六界之主的位置,绝不允许动摇他统治的隐患出现。 术法天后手中抛出,划过天际,朝着太极阵而去,季玄羽似是有所感一般,猛然飞身过去,挡住了这势如破竹的一击。 看着突发状况,众仙俱是震惊不已,不过转瞬的功夫,天后又和羽殿对峙起来。 他们没有看错,天后竟然出了杀招,这…… “天后!”季玄羽浑身皆是肃杀之气。 “你让开!”天后现在懒得管那个女仙在季玄羽心中的地位,她一门心思只想除掉隐患。 看着不肯退让分毫的季玄羽,天后面色沉了下来,再这么耗下去,若真等浅陌苏醒,那就迟了! 季玄羽咬咬牙闭目,以体内元丹结出保护罩,将包裹在曼珠沙华花瓣中的安锦舒紧紧护住,面容竟隐隐带了玉石俱焚的魄力。 “天后,你要伤她,除非我死。”季玄羽凌厉的气息汹涌而出。 闻言,众仙暗自心惊,他们都知羽殿和天后不和,但不成想会公然为了个女仙撕破了脸皮。 看到季玄羽毫不相让,天后脸色更冷,数万年来,还未曾有人如此不将她放在眼中,她眯着眼,无尽的杀意自身上席卷而来。 天帝此时也开口说道:“天后,不要伤了羽儿。” 天后没有理会天帝的提醒。 “玄羽,今日我就好好磋磨磋磨,你无法无天的狂妄性子!”??天后语气冰冷,不顾面色愈黑的天帝,天后素手一挥,祭出一把玲珑凤骨扇,朝着季玄羽面门而去。 凤骨扇迎风发出兴奋的低鸣声,凌厉之风划过殿中,此乃天后神兵,数万年来都从未现世,听闻一扇惊九州,颇有破天下之气。 若真降在由季玄羽元丹凝结成的保护罩上,势必使他元丹震动,非死既伤。 季玄羽神情淡然,乌发散于身后,身上透着从容与大气,他不慌不忙的祭出轩辕剑,两大上古神器过招数个回合,竟不分伯仲。 众仙瞪大了眼睛,紧张的呼吸都跟着不由一窒。 而凤骨扇突然分化出无数幻影,无数细碎的术法在空中飞舞,轩辕剑挽出一朵朵凌冽的剑花。 天后凤眸微眯,勾起自负的笑容,见轩辕剑和风骨主扇博弈,她立刻分出扇支,趁季玄羽不备时,夹杂着夹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直直冲向保护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冷漠而又充斥着浑厚杀气的声音划破整个殿宇上方,响彻在众仙耳中。 “天后,你若敢伤曼珠沙华中的那个女仙分毫,本君便让你们整个仙界陪葬!” 凤骨扇被一个法器拖住,然后只听’撕拉’一声,上古神器凤骨扇竟就这么被轻易的一劈两半,随即一道玄光直击天后,她堪堪接下这一击,却被这强势的仙气逼得连退几步。 天帝连忙扶住天后,这才讲讲站稳,他们齐齐看向来仙,两双眸子中倒影着浓浓的震惊之色。 任众仙怎么都不可能想到,传闻中已经陨落雨落的创世神后代,清越上神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迎着众多活见鬼的目光,清越气定神闲的落在地上,抬手间顺便给曼珠沙华再加了一层保护罩,这下,怕是天帝和天后联手,都无法破开这道屏障。 因为清越上神的出现,太极阵终于得以恢复平静。 清越懒散的站在那,瞥了天后和天帝一眼,又看了眼季玄羽,不慌不忙的甩出一道仙力,降在脸色有些泛白的季玄羽身上,他顿时感到受创的仙体舒服了些。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归来,万年轮转 清越语气慵懒,却带着一丝丝威胁压迫,“我说天帝,你好歹也是六界之主,一个错总不能翻来覆去的犯,当年因为种种原因我没有管,可不代表我永远都是死的。” 听着清越上神淡淡的嘲讽声,天帝面色微变,还没等他说什么,天后忍不住率先开口,“你我都清楚,无论是不是她,她都不该回来,难道你想看重蹈覆辙么!” 清越只觉好笑,斜眼睨了天后一眼,凉凉的开口,“我和天帝说话,天后你一介妇道人家,插什么嘴!” 妇道人家? 神仙一贯冷静自持,很难说出这么一针见血的话语,众仙脸上写满了震惊,这传闻中的清越上神也太勇了,都在心里暗暗佩服,清越上神说出了在过去万千神仙们,都不敢说出的话。 他们都觉得,天后娘娘干预政务太多,就连天帝也时常听从她的意见。 众仙在面面相觑后,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天帝和天后,在看到气得发抖的天后背影,他们识相的垂下头,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天后受辱,自是在打天帝的脸,他往前走了几步,将天后护在身后,目光如炬,言语间隐隐含怒,?“清越,就算天后行为有失,你该循序渐进的劝谏,而不是以下犯上。 清越长叹一口气,似是再说谶语一般,一字一句的道:“天帝,六界都欠她的。” 顿时让天帝哑口无言,悄然无声。 “清越难不成你要让六界都欢欣鼓舞迎接她的回来?简直是可笑,想杀她的如过江之卿,就凭你能护得住她?” 天后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她的话如如刀锋般锐利冰冷,直击残酷的真相。 清越直起身,收起懒散的态度,神情明灭不定,他看向天后,眼微微眯起:“那就如天后所言,谁敢动她,我就杀谁,杀到最后我倒要看看鹿死谁手。” 清越一副大不了玉石俱焚,拼个你死我活,反正他活了数万年,也活够了的样子,着实把天后鼻子都气歪了。 清越则无所谓的耸耸肩。 天帝看着天后和清越剑拔弩张,他眉头紧锁,心中变得纷乱不堪,他能当着众仙的面杀了曼珠沙华里的女仙,虽然会激起非议,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能压得下去,但清越可是创世神后代…… 想到此,天帝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说道:“好了清越,有些事情不方便在这里说,不如各退一步等那名女仙受完雷刑,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谈。” 天后眉心微皱,刚要出声反对,却被天帝一记眼风扫过,她唇瓣动了动,拂袖转过身去。 刚才众仙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天帝天后和清越上神吸引住,经过天后这么一提,他们忙不迭的将眼神转向太极阵中的曼珠沙华。  ? 那里,血红色的花瓣流转着,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轮转间,天地变色,整个大殿所有灯火全部暗了下来,唯有血红的曼珠沙华肆意绽放。 众仙抬头齐齐看去,一时间静谧无声。 天帝和天后面色复杂,阴晴不定,而众仙望着这瑰丽的一幕,心底满满都是震撼。  ? 轰!轰! 最后两道天雷落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终算完结,别说整个仙界都感到了来自远古时期的颤动,连其余五界都有强烈的波动。 转瞬之间,山峦崩塌,万兽齐奔,四海归服。 太极阵中,曼珠沙华的花瓣渐渐散落,飘散于空中,犹如漫天而落的血雨。 阵阵红光晃过众仙的眼,他们纷纷抬起衣袖遮挡,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太极阵碎,废墟之上有道瑰红的身影背对着众仙,似飘渺中透着虚幻。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劫她居然挺了过来,且成功了!在场的众仙感叹之余中也透着难以置信。 季玄羽神情怔怔的看着,遥遥站在废墟之上的身影,他紧张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眼眶渐渐湿润。 那道身影缓缓转身,眉眼间已是另一幅皮囊,乌发散于空中,暗红的长袍随风而展,透着绝傲的孤尘。 清越嘴角一勾,低下头,对着她行了最古老悠久的礼节,“恭迎浅陌上神,历劫归来。” 空气中死一般的安静,直到有仙率先反应过来,也跟着行礼,随即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大殿,“恭迎浅陌上神,历劫归来” 上神齐聚,万仙叩首。 很多年后,凡是亲眼目睹了浅陌上神承受雷霆之刑八十一道,时隔数万年后浴火重生,任谁难以忘怀这一幕。 自天地混沌而来,创世神诞生,其后代开创仙界,到天帝位列六界至尊,昔日的上神陨落羽化,未曾想还有再见归来一日。 天帝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他面色难看的看着浅陌活生生的站在那,藏在衣袖中的手微微发抖,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惶恐。 浅陌不仅经受了雷霆之刑重生归来,而且已她刚才逸散出来的仙力,具有毁天灭地之力。 这才刚刚开始,却已是如此强大,能与他一决高下! 天后同样面色僵硬,她仍是不敢相信,都已经魂飞魄散的浅陌,为什么能重聚元丹,转世重生,她走到天帝身前,并肩站立,踟蹰道:“天帝,她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而天后的话还说完,一道清冷,夹着淡淡的漠然气息的声音落在大殿之中,“天帝,数万年不见,你可别来无恙?” 天帝和天后心怀鬼胎的看向浅陌。 只见浅陌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嘴角含着笑,却是那般冰冷不达眼底,抬手间她将漫天的红光驱散,六界重回光明。 浅陌气质尊贵古雅,她是六界神祗,余光扫过时,在下众仙皆为蝼蚁。 季玄羽看着浅陌的那张脸,熟悉而又陌生,他猛得攥起拳,面色浮现苍白,他的锦舒……已经回不来了。 天帝叹息道:“浅陌上神。” 天后心中大惊,她想起数万年前的过往,眼底划过一抹恐惧。 纵然他们都不愿意看到浅陌上神的归来,可她事已至此,天帝嘴唇动了动,不免神情有些恍惚。 第一百七十章 求婚,欣然应允 浅陌转了转眸,看向季玄羽,神情很是复杂,自她醒来之后,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从未消失过。 季玄羽与浅陌对视,刚想上前却被天帝拦住。 天帝沉声道:“羽儿,切勿轻举妄动。” 不等众仙有什么反应,那道清冷的声音又徐徐响起,“我借着这具身体,沉睡数万年,今日终于醒来,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不过有件事,还需要天帝你来解决。” 天帝和天后对视一眼,“你说。” “善待这具仙身的亲族。”浅陌声线散漫的说着。 天帝明白了个大概,浅陌上神这是要他恩赐花氏仙族,“浅陌之言,孤允了。” 浅陌朝着清越走来,微微俯身时,眼底的光变得柔和,她轻声细语的说,“清越,我们好久不见。” 这样的画面就像好久不见的老友叙旧般,静谧而美好。 清越看着眼前触手可及的她,这一切都是真的,浅陌回来了,有血有肉的回来了,他坚定的抬起头,目光中含着星河璀璨。 “清越愿以九州为聘,迎娶浅陌上神,还望天帝应允。”清越一连重复了三遍,掷地有声的语气中透着不容置喙的执着。 季玄羽闻言,顿时变得愤怒无比,他失态的想要冲上前去,被天帝紧紧拉住。 天帝厉声制止道:“我儿,不能冲动!” “求娶浅陌?真是可笑,清越上神可能不知道,是我与她相爱在先,你横刀夺爱,算什么正人君子?” 季玄羽情绪有些失控,脖颈间的青筋隐隐跳动。 众仙还未从浅陌上神历劫归来,就听到清越上神当着他们都面求娶浅陌上神,他们的身份地位还是极为相配,众仙刚想送上祝福,更具冲击性的一幕接连发生。 就连一向冷静自持,孤傲绝尘的羽殿,竟然也冲出来说爱慕浅陌上神!众仙全都躁了! 脸色相当精彩的天帝天后,微微愣神的清越上神,情绪失控的羽殿,还有面无表情的浅陌上神,空气中充斥着死寂,静谧无声中缓缓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众仙纷纷猜测,浅陌上神会选择谁。 清越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诡异的安静,他郑重行着上礼,看着浅陌的目光如烈焰般灼热。 “清越对着九重天立誓,只要我在一日,这六界八荒之内,神仙若敢伤她,我便诛神,魔若敢辱她,我便诛魔,违背此誓,他日必遭天雷加身,万劫不复!” 闻言,浅陌浅浅笑着,眼微微眯起,双手垂在腰间微微合拢,如此誓言,清越可真是下血本了。 清越上神态度如此坚决,众仙都感到十分的讶异。 天帝和天后脸色一时间变得极为难看,尤其是天帝,后糟牙都快被他咬碎了,清越话中的那句什么神仙敢伤她,明里暗里的都在敲打他是么。 “浅陌,你可愿嫁给我?”清越认真的问道。 浅陌轻轻叹气,只用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清越你不必为了我,得罪仙界。” “就当是我欠你的,数万年前我没有插手去管,间接导致你……”清越想起过往,他黯然垂下眸,“给我个补过的机会。” 当初,清越是真心爱过浅陌的,可性子从来孤傲,对情爱之事上从来没有心思,清越那时只觉来日方长,没想到最后竟是那样的结局。 求娶她这句话隔了数万年,清越终于能当着她的面说出口,可能他有些唐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就算她不愿,就算只是报恩,至少这次以后,他不会再后悔。 一段安静过后。 就当清越都感到一丝丝绝望的时候,淡淡的语调不带起伏的响起,“我愿意。” 清越大喜过望,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当即宣告六界,“三月之后,我与浅陌大婚,瀛洲岛中,六界宾客,皆可前来。” 话音未落,清越带着浅陌消失在了大殿之中,而曼珠沙华也随之淡淡散去。 而被留在殿中的众仙神色各异,面面相觑中,久久不能缓过神来,不由感叹不过短短半日的光景,他们亲眼见证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总归没有坏处。 而季玄羽神情沉郁,他站在阴影处,让众仙都看不清他的脸色,半响过后,他一言不发的离开。 天帝和天后也前后走出大殿,身影淡出霞光中。 仙界天宫,天后芳诞。 因着太极阵中,天后引来天雷之刑,竟因缘巧合的成全了浅陌上神历劫归来,然而自她醒后,就和清越上神隐居在瀛洲岛内,天帝几次想请,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天后诞辰将近,天帝正好以此作为理由,自半月前便广发请贴,甚至连一些不出世的上神也在受邀名单之中,自是没仙敢不卖天帝的面子,悉数相聚在九重天。 这场诞辰热闹非凡,盛大无比,众仙云集。 等清越和浅陌二位上神,身影出现在南天门的时候,天将们按住激动的心,连忙在前躬身做接引。 浅陌上神的事已经轰动了整个六界,走到哪里都成为焦点,只见她一身淡粉长袍,云鬓间斜斜插着根桃木簪子,容颜孤冷美艳,周身透着一股高贵的气息。 寿诞宴设在凌天殿中,悬浮于仙界正中。 浅陌一出现,便夺了仙界中所有男神仙的目光,无不是惊叹她的美丽,但谁都知道两月前那场惊天动地的求娶,顺便也纷纷向清越上神投来羡慕的眼神。 浅陌神情淡淡,迎着各色的目光,随着清越缓缓落座。 等季玄羽来时,就看到了他们神仙眷侣般的身影,他心里感到阵阵的刺痛,同时他也感觉到,浅陌身上散发出来的高贵气息,她已早非今昔可比,不过短短两月光景,就已经变了另一幅光景。 “浅陌。”季玄羽上前几步,越过众仙,走到浅陌身边,直直的站定。 浅陌看着季玄羽的眼神中无悲无喜,她微微颔首,语调间没有任何的起伏,“我与羽殿并不相熟,还请羽殿依着礼数,唤我一声上神罢。” 第一百七十一章 意外,取消寿宴 闻言,季玄羽脸色一僵,眼微微垂下,溢出淡淡伤情,良久之后,他才道:“浅陌上神。”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清越朝着羽殿拱拱手,打着圆场道:“寿宴即将开始,还请羽殿去自己位置上去。” 季玄羽离开。 清越漫不经心的看了看四周,随后在浅陌的耳边低语,“看来我们这次没有白来,这凌天殿中仙气满满,想必是那颗珠子的功劳。” 浅陌眼睛微眯,拿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装作无事闲聊的样子开口,“聚灵珠有镇守仙界的作用,就是不知道它要是不见了,仙界会不会乱。” 清越抬眸浅笑,“那不得一试才能知。” 浅陌轻舒了口气,心下已经拿定了主意。 然而此时已接近正午,寿宴按着预计的时辰,已经开始了,但却迟迟不见天帝和天后的影子,众仙中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细心的仙发现凌天殿的天兵天将们,都已经撤去了大半,他们走时行色匆匆,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没过多久,天后娘娘身边的仙娥走进殿中来传话,“诸位仙者们,今日宴会临时取消,请诸立刻离开。” 突然的取消宴会,强势的逐客令,令众仙哗然,感到很是不安。 但没有给众仙过多议论的机会,仙子们就带着天兵们开始疏散仙群,清越和浅陌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 他们刚想对聚灵珠下手,送上门的大好时机这就来了? 浅陌谨慎的问道:“其中是不是有诈?” 清越却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随即他们隐秘身形,藏在凌天殿中,那些仙子和天兵天将们的仙力有限,根本就发觉不到,只是匆匆检查了一圈,确保无仙之后,急忙将殿门封闭,很快脚步声就消失了。 浅陌走到大殿中央,头顶上方的繁华顶上镶嵌着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要是换做别的仙怕是只当成一颗普通的叶明珠了,但她状清楚这颗珠子,就是仙界立足之根本,聚灵珠。 浅陌飞身而上还未靠近,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充斥着,她怔了怔神色,抬手一道红光飞出,想要将她的仙气融入进聚灵珠中。 聚灵珠认主,只是不知时隔数万年,聚灵珠还能认出她的存在? 两股仙气发生碰撞一瞬间,红光仙气慢慢融合进聚灵珠中,它似是有感应般泛起淡淡的波动,并没有排斥浅陌的仙力融入。 见此情景,清越俊逸的眉峰挑起,不禁感叹道:“没想到这聚灵珠居然还认得你。” 与此同时,正在通凡井中,与天后商讨事情的天帝,突然神情一顿,望向凌天殿的方向,心中不安的情绪隐隐跳动。 “放肆,怎么通凡井中会有魔气出现,你们这些天兵天将都是干什么吃的,这点事情都看护不好!” 天后一身凤凰羽衣,七彩玲珑宝珠在身,衬托得十分雍容华贵,可配上那张生气的脸,就破坏了那几分美感。 天帝被天后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他强行压住心头怒火,说道:“你朝他们撒气有什么用,竟然有魔物闯入仙界,那就搜!抓到者,重重有赏。” 天兵天将领命,立刻带队去各个地方进行地毯式的搜查,务必不漏一处。 天后心里惴惴不安,今日本是她的寿诞,想欢欢喜喜热闹一场,顺便探探浅陌虚实,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直到通凡井中残留的魔气,打断了所有的部署。 一个魔,能通过通凡井上仙界,可见其庞大。 天帝见天后脸色仍是不好,他顿了顿,问道:“怎么,还在生孤的气呢?” “没有。”天后神情婉转,心中有再多苦楚,也不过悠悠叹口气,“我只是在想这样封锁,取消寿宴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我怕众仙会多想。” 天帝是从大局考虑,他又翻来覆去的解释了一遭,天后虽然还不是特别愿意,但也不再给天帝摆脸色了。 就当天帝苦思之际,突然仙界为之震动,他大惊之下,猛然朝着凌天殿的方向望去,他感觉到聚灵珠强烈的波动。 天后倏地站直身子,紧张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天帝面色一凛,似是不敢相信,“不知道是谁在在动聚灵珠。” 而此刻,凌天殿空中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无数道金光交错变换,天帝看着突如其来的变动,眼底的杀机渐渐弥漫开来。“ “聚灵珠乃仙界圣物,居然也敢觊觎!堂而皇之的闯进凌天殿,如入无仙之境,当真是胆大包天!?天帝眼中杀气腾腾,睥睨天下的龙气显现。 天后心下微凛,立即陪着天帝去凌天殿查看。 凌天殿内,已经有很多的天兵天将们倾巢涌入,然而他们却看到整个大殿里,只有浅陌和清越上神,还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感到一股强大的仙力逼近。 仙力威压之下,天兵天将们咬牙抵抗,但很快就招架不住,眼见就要被逼退殿外。 他们眼底除了惊惧之外,还带着浓浓的疑惑,浅陌和清越上神怎么会闯进凌天殿?然而等他们看到浅陌上神的竟想将天顶的珠子取下来时,陡然大惊。 天兵天将们虽然不知道这个珠子是什么个东西,但是天帝三令五申要他们看管好,想来是个极品的宝贝,但现在浅陌上神要取了去。 顶端处,充斥着金光的聚灵珠被镶嵌在其中。 天帝和天后姗姗来迟,刚站定就看到浅陌要取聚灵珠的这一幕,他心中大惊,慌忙呵斥道:“浅陌你给我住手,聚灵珠是维持仙界的其中一根支柱,你若如此做,仙界势必会倾塌!” 浅陌擎身而立,望着天帝急色的脸,唇角微微勾起,不带一丝感情,她毫不犹豫的破开包裹住聚灵珠的天顶,手触摸到聚灵珠的时候微微一颤,却被珠子本身的灵气给弹开。 浅陌眉心一跳,她加重了仙力,震碎天顶,将聚灵珠完整的取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追杀,派出天兵 刹那间,整个凌天殿化作飞灰,直接倾塌沦为废土,万丈灵光冲散出去,在仙界横冲直撞,众仙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先是看到白光骤现,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响,震动天际。 众仙眼睁睁的看着,屹立在仙界数万年的凌天殿轰然倒塌,化为废墟,感到唏嘘之余,不禁纷纷猜想,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动荡仙界不安宁? 取到聚灵珠的浅陌将其收好,和清越对视一眼,朝殿外的天门飞去。 “浅陌,清越,你胆敢偷取聚灵珠,导致仙界秩序崩塌,孤绝对不会轻饶你!” 冰冷而又充斥着滔天怒气的声音响彻仙界,明黄色的身影紧随着冲出凌天殿,在南天门的时候,正好追上浅陌和清越,挡住他们去路。 天帝负手而立,望向浅陌的眼神中是丝毫都不掩饰的杀意。 清越和浅陌对视,他们都没有料到,天帝竟然不管已经开始倾斜的仙界,而是来断他们去路。 众仙这才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望着南天门外对峙的三道身影,一时间都束手无措,他们实在想不出来,刚刚历劫归来的浅陌上神,为什么会做出窃取聚灵珠的事情来。 天帝祭出上古神器开天斧,相传是盘古开天辟地时用的那一把,汇聚了日月星辰之灵光,乃是六界中第一大杀器,只需一斧子,劈在六界众生身上,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而天帝催动着开天斧,朝着浅陌面门而去,排山倒海的戾刃席卷而来,清越心中一紧,连忙将凤骨扇祭出,与浅陌一起,和天帝博弈起来。 以他们如今的实力,联手要扛过开天斧的威力有些不可能,只当找到机会走为上计。 天帝自知胜券在握,他冷冷的嘲讽道:“不自量力!” 开天斧招招都找不出任何破绽,清越和浅陌不免心底凝重,眼前幻影重重叠叠的交织在一起,眼花缭乱中他们渐渐落了下风。 清越带着浅陌边战边退,他严肃的说道:“我掩护你,你先撤。” 浅陌想都有没有想的拒绝了,“不行,我们同进同退!” 清越拗不过浅陌,他们一边四两拨千斤,化解了一次次开天斧的攻击,边战边退到南天门边,身后就是浓云,跌出云层便是凡界。 天帝怒火中烧,他也看出来了清越和浅陌的小动作,可是他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就这么跑了,他没有耐心和他们耗下去,打算速战速决。 他将所有仙力倾注在开天斧上,开天斧化形成白虎虚影,急不可耐的发出阵阵嘶吼声,破开天际直冲着清越和浅陌而去。 天门就在三步远的地方,清越咬着牙做出决定,他抱起浅陌往下跳去,他倒是要看看,是他的动作快,还是白虎跑的快! 然而就在白虎爪牙落下之际,一条九爪金龙横空出世,生生的迎着开天斧戾气,冲天而上挡在清越和浅陌身前,与白虎虚影缠斗在了一起。 众仙看到金龙和白虎缠斗,只觉得匪夷所思,不可置信,六界中除了天帝之外,唯一一条九爪金龙,便是天帝之子,羽殿。 天帝见状,急急忙忙的将开天斧收回,生怕伤了季玄羽。 他怒气冲冲的吼道:“羽儿,你竟敢阻拦孤,难道你不知道聚灵珠对仙界至关重要么!” 闻言,本已逃出去的浅陌猛地回头,她才看到是九爪金龙悬浮在她身前,帮他抗下最致命的一击。 她眼角悄然落下一滴眼泪,心口觉得闷闷的发疼。 季玄羽没有理会天帝的盛怒,看向浅陌的眼中充满担忧与爱恋,他是坚定的对着浅陌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闯进凌天殿夺走聚灵珠,但是我绝不怪你,你别愣着了快走。” 浅陌神情复杂,沉声道:“今日之恩,我记下了。” 说罢,她回眸深深看了一眼季玄羽,不再犹豫跟着清越,跳下凡界。 季玄羽恢复成仙身的模样,落在南天门下,声音低落的垂首道:?“父神,请您手下留情,放过浅陌上神。” “你简直是被迷了心窍”天帝气急败坏,眼看着浅陌带着聚灵珠逃到凡界去,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天帝恨铁不成钢的训斥着,“羽儿,你为了一己之私,罔顾仙界稳定,终将酿成大祸啊!这数万年来,孤就是这般教导你的吗?” 季玄羽从来都是令他最省心的存在,而现在天帝心中,对他充满了失望。 天帝看着满天众仙,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于是,天帝闭目狠心道:“羽殿助浅陌上神私逃凡界,从今日起禁足于宸宫,非召不得出。” 天后一直在不远处坐观好戏,她听到天帝对季玄羽的处置,竟然就这么简单,纵然心里再不满,也只能咽下。 没事,来日方长,既然季玄羽能被天帝厌弃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 众仙能感觉到天帝和天后的震怒,心中唏嘘不已,一场好好的寿宴,却以聚灵珠被抢,凌天殿被毁,羽殿被禁足而收场。 真是不知道历经数万年的浅陌上神历劫归来,究竟是仙界的福,还是仙界的祸。 天帝声音威严,“四大天王出列!” 话音落,指掌风火雷电四大天王出列,齐齐单膝跪地,抱拳称,?“臣在。” “你们四仙点天兵三万,去五界寻找浅陌和清越上神踪迹 ,务必将聚灵珠寻回。”天帝神色凝重,顿了顿声后,再开口时已染上杀意,“若遭反抗,格杀勿论!” 片刻间四大天王点兵三万,昭告五界,“天帝圣旨,五界听令,捉拿浅陌和清越上神!” 肃杀之气开始蔓延五界。 乌云遮天蔽日,连绵数千里,仙界大军铠甲泛着玄铁的冷色,明晃晃的枪头延伸出浓郁的杀意,直奔五界而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联手,前往魔界 万年间,五界向来与仙界相安太平,很少再见仙界大军过境,而这回天帝为捉拿两位上神,竟然如此大的阵仗,不由引得五界议论不已。 清越带着浅陌,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厚实的云层中隐秘身形,他们一刻都不敢耽搁,身后的仙兵们可对他们一直紧追不舍。 浅陌飞行了一阵之后,才觉出有些不对来,她疑惑问道:“这里不是去凡界的地方。” 清越没有回答浅陌,反而是语气温和的问她,“你为什么想躲到凡界去呢?” 浅陌咬着唇瓣,想了想,“我对凡界比较熟。” 清越哑然失笑,直言,“那里并不适合躲藏,我带你去见位旧友,我们能在他那里寻求庇佑。” 旧友? 能跟浅陌能说得上话的仙屈指可数,更别说是以朋友相称,浅陌想了许久,都不知道除了清越以外,谁还能陪着她对抗天帝。 而清越带着浅陌落在了,凡魔交界处的地方,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牵起浅陌的手,带着她走向通往魔界的路。 浅陌顿住脚步,清澈的眼眸里盈满了不可思议,“你要带我去魔界寻求庇护?” 在浅陌的计划里,根本没有魔界的存在。 清越认真的看着她,语气坚定的说道:“魔尊修染将是我们最强大可靠的盟友。” 浅陌怔怔的停在原地,她思绪有些乱,清越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强行的将她带进魔族边境,阎罗城。 阎罗城自混沌之初,就是仙魔必争之地,数万年间,无数仙魔将士都命丧于此,怨气直冲九霄云外,千里之地,皆是焦土,终年昏暗,不见天日。 浅陌皱眉走在这片废土之上,鼻翼间还能闻到令她作呕的血腥之气。 清越和浅陌还没有走多久,迎面走来个红衣长袍的身影,亦如浅陌记忆中那般,玩世不恭的脸庞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修染看向浅陌朝着他走来,恍惚间似不真切,他收敛笑容,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缓缓道:“浅陌姐姐。” 浅陌呢喃出口,“修染。” 没想到天意难测,他们都本该在数万年前灰飞烟灭,都因种种因缘际会重新归来。 “阎罗层在黄昏之时魔气最盛,你们刚来到这里可能会感到不适,但待久一会就能好些了,不过魔气正好能遮掩住你们身上的仙气,这里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修染边说着,边带着清越和浅陌往城中走去。 一路行来,浅陌留意到城中无数严阵以待,正在操练的魔兵,想来修染都已经做好和仙界开战的准备,而这些都是清越和修染私下商量的,她竟毫不知情。 浅陌神情复杂,语气中透着一抹茫然,“你们倒是瞒我瞒得很严实。” 清越正欲辩解,却被修染拦住,抢先开了口,“你和清越想成事,光凭你们两个的能力还是不行的,数万年前的仇还有我一份,我只要报仇,至于之后仙界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 修染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数,万年前的那场六界大战,他至今刻骨铭心。 浅陌抬首看向清越看去,见他神色肃容,颇为肯定的宠着她点点头,浅陌垂眸,算是默许了修染加入计划之中。 修染怅然的开口,“阎罗殿六界大乱时,战死者不计其数,灰飞烟灭更是屡屡皆是,就算光阴流转至今,这里怨念仍然浓郁,到现在都没飘散半点。” 当晨曦的光淡淡洒在阎罗殿上,昏暗的世界仿若被打破。 浅陌迎着光影,将手伸到修染面前,笑容亦如他记忆中的明媚,“修染,我们该向仙界好好算这笔账了。” 瀛洲子民的灭族,魔界付出的惨痛代价,至今都在流血生脓,就算六界都刻意遗忘和回避,但并不代表着就能过去。 修染压下眼中流转的深意,他笑容粲然,握住浅陌的手:“好,待得胜归来。” 远处,刺耳的嘶鸣声,自魔兵将营中传出。 浅陌和清越感到一惊,而修染很快反应过来,眼中盈满浓浓的嗜血之意,“看来仙界这么快就追过来了,也罢,免得夜长梦多。” 抬头间,仙界四大天王率着众多天兵天将列阵而出,直奔着阎罗殿方向而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 浅陌和清越对视一眼,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但看着修染的排兵布置,显然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不过须臾的光景,仙魔两军便列兵两侧,在阎罗殿边境处持戟对峙,战争仿佛一触即发。 修染对着浅陌说道:“你先休整片刻,我去会会他们。” 还没等浅陌嘱咐他句小心,他已经飞至上空。 仙界四大天王还是忌惮于这里是魔界地盘,更何况现任魔尊性格软弱,与仙界交好,已经相安无事万年,若贸然开战的话,势必会引起两界纷争。 稳妥期间,四大天王先按兵不动,只是下达天帝的指令,“我等奉天帝之命,来捉拿浅陌和清越上神归案,还望魔界诸首若是见到二位上神,可不要要包庇,赶紧将他们交出来。” “若我就要保他们呢?” 修染的声音传来,魔界将士行下半礼,让出一条路,一袭紫色蟒纹长袍的男子缓缓行来,他嘴角含着戏谑的笑容,可皇者之气已渐渐显露。 四大天王看清来魔模样,愣在当场,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这不是早就在六界大战中泯灭的魔界修王么,怎么如今会好端端的站在这,还穿着象征魔尊身份的衣服。 “你……你怎会?莫非你也复活了?” 四大天王难以接受这震惊的事实,他们的顿时沉了下去,当年搅动六界大战的魔头修染不仅活了,还以重新控制魔界。 他们也终于明白,浅陌和清越上神为何直奔魔界而来,他们盗取聚灵珠,和修染里应外合,看来这次仙魔之争,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四大天王立马叫来亲信回天帝传话,然后继续和修染斡旋道。 “还未恭喜你重新归来成为新任魔尊,本天王有句话该劝劝你,能有如今之地位,已是庆幸无比,还望魔尊不要轻易挑动起纷争和矛盾,实在是得不偿失。”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开战,节节败退 “是么!” 修染不屑的勾唇一笑,眼中尽是腾腾的杀气,他负手而立,铿锵有力的说道:“这数万年间,本尊如孤魂野鬼般飘散在六界,日夜不休修补的魔魂,就是为了报数万年前的仇!” “我与你们仙界早已不共戴天,不死不休,四大天王,废话少说,今日可敢与本尊一战!” 修染展开双臂,铺天盖地的魔气瞬间蔓延,将整个阎罗殿笼罩,君临天下的威压自他身上散发,点燃了所有魔兵的气焰。 魔兵兴奋的振臂高呼,“杀!杀!杀!” 四大天王脸色十分难看,他们现在的处境,就像被架在架子上,烈火亨油般煎熬。 而他们身后的三万天兵,看到魔兵们杀气腾腾,皆神情惊恐,万年间仙界早就不兴战事,他们大多都没有上过战场,更何况现在面对比自己数量多上数倍的魔兵。 四大天王心知肚明,这仗怎么打,无论输赢都是错的,因为他们奉的是捉拿浅陌和清越上神的命,并不是要来和魔界开战。 然而修染没有给仙界天兵们更多的考虑时间,只见他升至半空,微微抬手,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杀!” 四周的魔兵们收到命令,冲着还没做好准备的天兵们杀去。 霎那间,阎罗殿上空,仙魔两兵混战在一起,兵戈铁马,刮起阵阵腥风血雨。 然而仙兵只不过三万,与魔兵数量上相比实在差距太大,更何况魔兵悍死以战,仙兵根本抵挡不住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的魔兵,在魔兵的围剿之下,仙兵不断战死,溃不成军。 眼见寡不敌众,四大天王下令,“撤!” 他们边战边退,拼尽全力咬牙杀出一条退路,带着仅剩的残兵灰溜溜逃离了阎罗殿。 厮杀声止。 修染站在尸骨成山的战场上,眼微微眯起,划过暗沉的光。 而浅陌也从驻扎的大帐中走出,白色的长袍划过殷红大地,溅点血色。 修染朝着浅陌微微一笑,“这一局,我们赢了。” 很快,六界都将传遍,他修染已经重生归来,手刃现任魔尊,在称霸魔界之后,立即与仙界开战,而维系万年太平的六界,终将是打破了。 九重天上。 仙界众仙在得知,数万年前六界大战的始作俑者,早已灰飞烟灭的魔头修染,不仅复活又卷土重来,如今竟与浅陌和清越上神勾结,已经向仙界开战。 众仙心中惶恐惊惧,特别是那些曾经亲身经历过那场巨变的上神,更是坐立不安,一时间齐聚天庭,与天帝天后相商,而天庭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伯庸神官步履匆匆的穿过漫长的回廊,紧赶慢赶的走到宸宫殿前。 远远的便有守门天将看到伯庸神官走来,他们尽职尽责的拦下,行礼道:“羽殿尚在禁足期间,还请无关仙等禁止探望。” 伯庸急得满头大汗,他将手中仙帝的御旨,赛到守门天将的怀里,急慌慌的就往宸宫里钻,边跑边喊道:“你们自己看,天帝已经解了羽殿禁足了!” 现在战事一触即发,前一天还被禁足的羽殿,今天就被天帝放出来了,谁让他是仙界战神,领兵万年来从无败绩。 伯庸走在偌大的宸宫,没有看到相熟的阿正身影,倒是瞧见了不少眼生,但姿容貌美的仙娥,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是天帝特意安排进宸宫的,让羽殿多亲近亲近女色。 伯庸当即随便找了一个仙娥,问道:“殿下呢?” 仙娥行礼,“殿下在汤泉院里沐浴,若是您需要见殿下的话,还需在等等。” 然而在汤泉院里,也有七八个在侍奉的仙娥,她们看到贸然闯进的伯庸神官先是一惊,但又连忙行礼。 十米玉阶,季玄羽正闭目坐在汤泉中养神,乌发披于肩上,雾气淡淡升起,身上不过披了件薄薄的里衣,时不时有水珠,自他脖颈间划落。 季玄羽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缓缓睁开眼,看到伯庸的身影,倒影在雾气弥漫的泉水上,他神色一凛,倏地回头,“你怎么来了?” 伯庸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将魔界和仙界已经开战的前后因果悉数道出。 季玄羽先是愣了愣,他从汤泉中起身,水珠溅落在地的声音格外清晰,仙娥们忙拿着长袍披在殿下身上,脸上带着娇羞的红晕。 季玄羽用仙术将头发丝上的水珠烘干,疾步汤泉院中走去,神色颇为凝重,“怎么会变成这样。” 伯庸垂头紧紧跟在羽殿身后。 凌天殿中,天帝和天后并肩坐在高位上,脸色很是难看,而众仙在下首分列两侧,心虚都格外沉重。 直到,羽殿跨进殿中,众仙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似的,纷纷将他围了起来,翻来覆去不过是那几句话,有没有办法能遏制住魔界的大举进攻。 而季玄羽却跟没有听见似的,而是直直望向天帝和天后,冷声开口。 “数万年前的那场仗看似打完了,却没有完全打完,父神你比在坐的任何仙都清楚,这次魔界再度卷土重来,所谓为何。” 天帝怔然,羽儿知道了什么,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当年,您打出非我族类,定当诛之的口号,向魔妖两族宣战,然而战争旷日持久,六界全部牵涉其中,仙界已经深陷战争泥潭,根本无法脱身。” 既然,那段仙史都被抹除或是被篡改,而亲历过那场战争的众仙都缄默不言,那么不如让他重新揭开那段过往真相。 “逐渐的群仙质疑您的统治策略,开始有了不臣之心,此时一直避世浅陌上神,现身力挽狂澜,仙界有仙支持起同为创世神后代的她,所以您忌惮,并借着战争,杀了她是么。” 天帝眼底惊惶,脸色泛白。 有些上神的神情也变了,他们羞愧的垂下头。 “玄羽,你这话什么意思,仙史册记载的明明白白,浅陌上神是仙界叛徒,她与魔头修染勾结,妄图让魔界称霸六界,后来是天帝率诸位上神,一同联手粉碎了他们都阴谋。” 天后率先反应过来,眉眼微冷,厉声斥道。 季玄羽眸色深沉,他满脸怒色,尽是浓浓的失望和愤怒,“仙史册是由胜利者所写,其中能有一分真,我都觉得珍贵。” “玄羽!” 天帝出言打断,他深吸了一口气,“数万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今日翻出来讲又有什么意义。” 季玄羽却不以为然,他冷笑出声,“父神,远远没有结束,如若不然为何今日会再起仙魔之战,你们又为何如此焦虑和烦躁。” 季玄羽话锋一转,对着众仙道出早就淹没篡改的真相。 “常年累月的战争,导致仙族分裂,蠢蠢欲动想要取天帝之位而代之,而浅陌上神为平衡仙界,不致使内忧外患,而分崩离析,她积极奔走仙魔妖三界,希望能促成和谈,退兵结束战争。” 然,仙魔妖都不肯退步妥协,和谈之事进展的很不是顺利,但浅陌仍力排万难,想尽办法,直到魔头修染找上门来。 修染欲和浅陌联手,助他登上魔尊之位,他便能以魔尊身份号令魔界撤兵,只要魔界一撤兵,战争就能渐渐的结束了。 现下是最好的办法,浅陌应允。 第一百七十五章 往事,揭开真相 然而却遭到多疑的天帝忌惮,他怕魔界和浅陌勾结,图谋完魔尊之位,再图他天帝之尊,同为创世神后代,浅陌在众仙心中地位,远比他高出许多。 于是,天帝表面假意支持浅陌扶持修染,但是背地里找到魔尊,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于是他与魔尊达成交易,除去浅陌和修染,以仙界割地赔款,而结束这场战争。 所以就有了之后,天帝与众多上神筑起灭世血阵,将浅陌和修染活生生的耗死在其中,灰飞烟灭,而瀛洲子民全部被骗入魔界,灭族。 后仙史册记载这场大乱,所有的真相都随着浅陌上神之色被淹没篡改,如今六界根本不知道,当年那场发动侵略战争,差点毁了六界始作俑者,其实是天帝。 只是,就算还真相摆在眼前,又能如何呢? 如果当年浅陌上神,没有死在天帝的手里,那么又怎会有今日卷土重来的复仇。 死寂的静默,整座大殿仿若窒息了一般,季玄羽看着齐齐沉默不语的众仙,闭上干涩的双眼,扪心自问,这数万年来,众仙真的没有怀疑过当初之事吗? 他们同样都选择了缄默不言。 天帝脸色青白,被气得浑身发抖,但他仍然嘴硬的狡辩道:“你胡说什么!” 季玄羽目光冰冷,语调中不带一丝情绪,“并且就在天后引来雷霆之刑,却意外让浅陌上神渡劫归来,你和天后第一时间做的事情,就是趁她虚弱的时候,再次让她魂飞魄散!” 众仙哗然,他们亲眼目睹过,但是一直不敢明说就是了,要不是因为清越上神及时赶到,拦住了天后娘娘的话,接下来发生的事,还真如羽殿所猜测那般。 此时,凌乱的脚步声从凌天殿外响起,仙将满身血污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喘着粗气单膝下跪,回禀道:“天帝,天后出事了!” 天后眼底划过一丝惊慌,厉声喝道:“怎么了!” “叶殿让属下回来传信,今晨叶殿已率十万天兵天将,攻打魔界阎罗殿,然却身陷囫囵,被困魔兵的阵法之中。” 天帝和众仙脸上皆露出讶异的神色,他们什么时候让叶殿领兵十万去魔界开战了? 天帝狐疑的目光落在天后脸上,天后闪闪躲躲的,心虚不敢直视,他一把攥住天后的手,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天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承认。 她想的是仙界一旦发起战争,又让季玄羽领兵的话,那战功都是他的,她的叶儿何时有出头之日,于是她就自作主张,拿着调兵符给叶儿,让他先去抢得头功。 但没想到的是,传回来的不是捷报…… 天帝眼下还没功夫和天后计较,他连忙问回来传信的天将,“那眼下战局如何了?” 天将悲痛欲绝的回话,“四大天王拼死突破重围,护送叶殿逃了出来,但叶殿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十万天兵如今也只剩……只剩不过一万之数。” “轰——” 天帝眼前的玉案顿时化成粉末,地面也列出了一道深深的缝隙,天帝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回过头,看向天后的目光里满是失望和怨恨。 “在还没有弄清楚魔界排兵部署,就妄自让叶儿出兵,一则莽撞轻敌,二则私自调兵遣将,天后你好大的能耐啊!” “九万多仙兵的命,因为你全部命丧阎罗殿,天后,这样的代价你受得起么!”天帝悲愤欲绝,后悔万分,可到如今的局面,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天后退后几步,眼底充斥着是不可置信,“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叶儿他就算资历浅薄……” 天帝懒得再去听天后说什么,直接怒吼着打断,“传孤朕御旨,羽殿率五万仙天兵天将,速速前往阎罗殿!” 季玄羽称是,抬步离开。 紧接着,天帝深深的看了一眼天后,下达了对她的处令,“天后私掉天兵,导致死亡无数,立刻禁足等候发落。” 阎罗殿上空,已是被血染透。 叶殿身受重伤,连连败退,剩余残兵被魔兵封住去路,插翅难逃。 就连修染都不免啧啧叹道,一个废物东西能扛到现在,还真是命大啊,修染不打算直接要了叶殿的命,毕竟他可是天帝与天后之子,留着他做俘虏,好用来挟制仙界。 修染居高临下,已经胜券在握,他漫不经心的开口,“我说叶殿,你也别做垂死挣扎了,乖乖的投降当俘虏,我放你身后残兵离开如何?” 叶殿狠狠咬着牙,他身上的仙力都快消耗殆尽,已成强弩之末,要不是身后仙兵保护,他也不能撑到现在,真是轻敌了。 可他不想束手就擒,否则就真的成了仙界笑柄了。 “浅陌上神,浅陌上神!”叶殿扯着嗓子喊着,声音中透着点点绝望。 “创世神曾有言,要将六界芸芸众生和平为己任,而浅陌上神如今与魔界勾连,发动对仙界的战争,你这么做,就是背弃了创世神!” 修染脸色倏地沉了下去,他凝聚着掌中的魔气,眼底中已是浓浓的杀意,既然如此找死,那么他就索性成全! 就当修染亲自动手,打算送叶殿上路的时候。 一道红光闪过,拦住了修染的魔气,浅陌伫立在他身后,一身暗红色的长袍,黑发随风舞动,眉眼间皆是孤傲的神采。 修染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的道:“为什么护着那个废物,他敢对你不敬,我就让他灰飞烟灭。” 浅陌凤眸一扬,语气淡淡,“和我们有仇的是天帝,与他又有何干,就是个活了不过万岁,乳臭未干的孩子罢了,留着当俘虏,总比直接杀了他更有意思。 修染明白了浅陌的意思,笑容愈发的深,直接杀了虽是痛快,不如关起来慢慢折腾。 而这时,阎罗殿上空远处,又有仙兵支援赶到,其中领头的是羽殿,那些残兵们看到羽殿的身影出现,脸上扬起希 冀的光。 羽殿是他们的信仰,只要有羽殿在,就没有打不赢的仗,本以为今日会命丧阎罗殿,好在羽殿来了! 修染眯起丹凤眼,看到季玄羽的身影定了定神,与浅陌对视一眼,收敛笑意,“我们终于等到了。” 和仙界鏖战到现在,季玄羽总算露头了。 修染飞身而上,掌心中的魔气开始凝聚,化成巨大的浑圆球形朝着季玄羽而去。 季玄羽祭出轩辕剑,迎着凌厉的魔气而上,刀光剑影间,一仙一魔不分伯仲,交缠在一起,而前来支援的仙兵们,也迅速涌入战场,解救被魔兵们困住的叶殿。 修染边战边调整站位身形,慢慢的将季玄羽引入战场中心,他一个不注意,被季玄羽一掌拍在胸膛,巨大的冲击力,逼得他连退几步,才站定。 修染看着战场上的局势,冲着季玄羽狠厉一笑,然后他飞身空中,袖中翻出一个充盈着魔气的小盒,随着爆裂的声音响起。 无数朵泛着紫黑色光泽的食神花破土而出,眨眼间就长有一丈高,它们靠吸食六恶而滋养长成,花蕊中长满尖锐的利齿,阴森恐怖,时不时还有腥臭的粘液渗出。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战起,黄粱一梦 “食神花!” 季玄羽脸色一变,大声喊道:“快!立刻撤!” 仙兵们闻言神情惊恐,纷纷往后逃去。 六界志物书中记载,传闻魔域鬼魅之底,长有一种专门吞噬仙力的花,在数万年前时,就被投放于战场上,被仙界所忌惮。 所以战争结束,议和之后,天帝特意命魔界永远封存销毁食神花,却不曾想,如今还能得以再见。 食神花对仙气捕捉特别敏感,只要嗅到仙气,就会追着法器进攻,不过顷刻间,就有千百名仙兵命丧食神花腹中。 龙鸣声响彻在阎罗殿上,穿透万物的九业域火,裹挟着耀眼的火光骤然降临在废土之上,从天上落下无数颗火球,直击食神花的口中。 食神花在烈火中灼烧,顿时整个大地都要被烤干了一样,魔兵们只要衣角稍稍沾上九业域火的一点火星,顿时全身都会被点燃,凄厉的惨嚎声此起彼伏。 待火光散尽时,万物都似静止。 此战,仙界胜了,然季玄羽并没有乘胜追击,似乎并不恋战,只是带着叶殿离开,很快鸣鼓收兵。 修染气急败坏,攥着拳狠狠道:“不成想季玄羽竟这般厉害,他是天帝亲生的么?” 修染实在是怀疑,天帝能生出来这么厉害的儿子? 此战后,仙魔两界保持了很长时间诡异的太平,双方谁都没有主动出击,仿佛都在默默积攒,隐忍不发。 浅陌抽空回了一趟瀛洲,这里被清越打理得很好,就算数万年来她都不在,但依旧桃花漫天,不见丝毫的荒芜。 桃林中,浅陌沿着小径缓缓走进,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桃花香气扑鼻,流水声潺潺,如诗如画。 回首曾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唯有瀛洲,一如当初,她站在小径尽头,看着嫣红的桃林下,执着棋子静坐的玄色身影,她伫立良久。 他微微垂首,长发如墨,眸光柔和,正定定的看着她。 浅陌眼眶微微湿润,他还是亦如在凡界的时候,模样没有任何变化,就算这漫天桃花,绮丽都风景,都不及他眉眼间的风华。 季玄羽在棋盘中落下一子,给浅陌倒了杯温茶,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坐。” 浅陌拂袖落座,看向他的瞳孔中,平淡又毫无起伏,她顺手端起茶,抿了一口才发觉,茶香微涩,带有回甘,还是那个醇正的味道。 季玄羽轻声开口,“是你一贯最喜欢喝的碧螺春。” 闻言,浅陌心跳漏了一拍,可她语气还是那般冰冷,“是安锦舒喜欢,不是浅陌。” 季玄羽握着茶杯的手轻顿,微微皱眉,神情中与这茶一样,泛着苦色的味道,“我还以为你成为浅陌之后,便忘了我们在凡界的朝夕相处。” 浅陌冷冷的看着季玄羽,没有回答,顾自沉默。 季玄羽却似看不见,眸光依然温和,“其实我还是叫你锦舒更顺口些,浅陌……实在是太陌生了。” 浅陌神情有些不耐,她屈身靠近,盯着季玄羽的脸,讥嘲一笑,“羽殿,您今日大驾光临,就是为了和我叙旧?” 季玄羽很诚实的道:“我生病了,想来看看你。” 浅陌冷笑出声,“生病找医官,我又不会看病。” 季玄羽厚着脸皮的说下去,“医官说我得了相思病,只有你能来医。” 浅陌:无话可说。 他们两个静静对峙,一个眉眼温和,一个面泛嘲弄。 桃花自树枝吹散,花瓣跌进茶杯中,荡点涟漪,这才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季玄羽无奈的轻轻叹气,“你该知道的,我是爱你的。” 浅陌把玩着茶杯,心绪就这么被他给拨乱了,“可你更该知道,数万年前我陨落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你放着仙界那么多貌美的仙娥不爱,爱我个老太婆,羽殿,你的口味有点重啊。” 这一次轮到季玄羽感到无语了。 浅陌用老太婆来贬低自己拒绝他,属实是大可不必,他知道他们之间横着许多误会,他没有立即想去解释什么,也没有幻想过,能立刻改变她的想法。 日后日子还长,不在朝夕。 可浅陌却是难得的清醒透彻。 “凡界你我须臾的数十载光景,不过是雁过留痕罢了,我们这些当神仙的,活了千万年,不知经历多少事,难不成羽殿还会在乎那点微不足道的时光么?” 浅陌语气淡淡,轻飘飘的用雁过留痕抹掉他们曾经相爱的一切。 隔着茶盏中散发出的缭绕雾气,季玄羽垂眸,掩住眼底伤情。 浅陌续续开导着季玄羽,“我是有安锦舒的记忆不假,可我毕竟不是她,我从来不将所谓情爱放在眼中,还望羽殿也尽早放下,就当黄粱一梦了。” 虽是这么说,浅陌心底还是莫名生出一抹发痛的涩意,她这次历劫归来,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拘束在所谓情爱之中。 所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季玄羽神色一僵,定定看了浅陌半响,才端起茶杯,掩住眼底失态,过了良久,才低声道:“是吗?原来是黄粱一梦。” 他在开口时声音低沉,透着一抹荒凉,“那你恨天帝。” “恨,当然恨。”浅陌肯定的说道,他这不是在明知故问么。 季玄羽正了正神色,和她说起了正事,“天帝的意思,是要承认修染魔尊的身份,并且会许魔界诸多好处,想以此让魔界停兵,而你就会失去外援,以你一己之力,仙界就好办许多。” 浅陌挑了挑眉,心下了然,怪不得这些日都不见仙界有什么动静,原来是打算从内部瓦解她和修染的联盟,这样就不再是固若金汤了。 “而且天帝已经说服了修染,现在正和仙界细细商议好处,他也清楚自己能重新归来,这数万年间遭遇的重重磨难,魔界与仙界开战,往好了说两败俱伤,往坏了说是一败涂地。” 季玄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浅陌。 浅陌倒是没有感到意外和愤怒,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她能理解修染的选择,这无疑是对他或是对魔界,都是最好的选择。 季玄羽有些惊讶,“你不生气么?” 浅陌淡淡一笑,“这有什么好气的,我与修染本来就因利益而聚,他的利益已经达成了。” 季玄羽此次前来,正是要说他的计划,“天帝年老已经不适合统治仙界了,我将以继任者的身份成为新天帝。” 浅陌眉眼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季玄羽。 “从此以后,六界之中你可以随意去任何一个地方,你不用再受通缉和追杀,我也会向六界为你正名,数万年前的六界大战真向。” 浅陌看季玄羽的神色并不是开玩笑,而是十分认真,她紧紧攥起衣袖一角,失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天帝是你的父亲!” “他不是。”季玄羽淡淡的陈述着事实,“我的生母是百花仙子,生父在六界大战中战死,天帝垂涎我生母美貌强行占有,但那个时候她的腹中已经有了我,天帝不知,当我是亲生子。” 浅陌震惊许久,没想到还真让修染给猜中了,还真不是天帝亲生。 “你其实完全不用这么做,待到天帝陨落的时候,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新任天帝,你这样做大多数是为了我。” 浅陌深深皱眉,为瀛洲子民复仇是她自己的事,她私心并不想让季玄羽背负这样的骂名。 而季玄羽不再多说什么,很快离开了瀛洲。? 第一百七十七章 劝降,以死明志 浅陌满腹心事的回了魔界,昏暗的天空中,阵阵寒鸦飞过,秃鹫盘桓在染满血腥的土地上,处处透着一股沉寂的气息。 沿路魔界众魔见到她的身影,无不恭敬的垂首见礼,在他们心中,浅陌上神已经是未来的魔后。 而此时,修染身边的侍从匆匆找到浅陌上神,低语来报。 “抓回来的那个仙帝儿子,在地牢里闹自杀,自毁陨丹,属下等发现时还是让他得逞了,眼下他奄奄一息,魔尊外出办事,不在魔界中,还请浅陌上神拿个主意。” 闻言,浅陌眉头微微一跳,淡淡的嘲讽出声,“哦?他还有这等子魄力?” 浅陌提起了兴趣,由着侍从带路,下了八十一层台阶,进了地牢深处。 这里位于魔界最底部,照不进一丝光,鼠蚁遍地,空气中透着浓浓的血腥气,耳边充斥着惨寰的叫声,从各个方向传来。 浅陌不适的皱了皱眉,深呼了一口气。 侍从将浅陌上神带到了地牢里的最里面,牢门是由九冰玄铁锻造而成,可见能关押在里面的,绝非等闲之辈。 侍从将牢门打开,浅陌踱步走进。 她抬手点燃了长明灯,才看清牢中情况,九冰玄铁的锁链从年轻男子的琵琶骨穿过,牢牢钉死在墙上,他就如断翅的蝴蝶般脆弱残破。 男子垂着头浑身血污,身上纵横交错着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是用刑过后的痕迹,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可见是吃了些苦头的。 他虽重伤,但尚且吊着一口气,垂着头不辨脸上神色。 浅陌仔细端量了一会男子,很快弄清了情况,她不由嗤笑出声,好整以暇的开口提醒道:“叶殿,苦肉计在魔界可是行不通的。” 季雾叶虚弱的抬起头,看到浅陌盈盈立在那,脸上尽是嘲讽之意,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却牵起身上无数伤口的痛,他是显得多么狼狈不堪。 他偏过头,咬着牙不堪的说道:“既是败军之将,定当以死明志。” 听着话语中的语气,倒是还有几分骨气可在,就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侍从搬来椅子后,就悄然退下。 浅陌坐着,理了理衣襟,淡淡的轻笑出声,“以死明志?还是以死要挟?你我都心知肚明,你看似自毁陨丹,而这种把戏,能骗得过魔界大多数的眼睛,可却骗不过我。” 浅陌看着季雾叶的情况,就了然于心了,若他真想自毁陨丹,以全名声,早就在她来的路上,他就灰飞烟灭了,还有现在她坐在这,和他谈话的机会么。 季雾叶是动了陨丹不假,陨丹蕴含着浓厚的仙气,稍微损害一点,可以令神仙在危境之中自救,显然季雾叶这么做,是身上的伤口太疼了,另一个原因是想吓唬魔界。 季雾叶被揭穿,脸上浮现出恼羞成怒的神色,他抬起眸子,眼底猩红一片,他厉声威胁,“天帝之子死于魔界,这必会让仙界震怒,难道魔界就不怕遭受灭世之灾么!” 浅陌闻言,笑得更是肆意,“笑话!魔界又何惧仙界之怒?” 堂堂天帝之子,竟能愚蠢如猪。 “季雾叶,你的父神已视你为弃子,知道你懦弱无用,早就下旨昭告六界,你傲慢轻敌被捕魔界,遂废除仙界殿下尊位,再与仙界不相干了。” 浅陌一字一句道出残忍的真相。 季雾叶还自诩叶殿,以为他天帝之子的身份能让魔界感到惧怕,将他放回去,简直是白日做梦。 “不可能,绝不可能!”季雾叶陷入癫狂,他疯狂的挣脱着锁链束缚,没有料到父神会如此心狠绝情,无疑是断了他的生路。 锁链在季雾叶的挣扎之下越嵌越深,他的伤口又崩裂开,浑身浴血,显然他没有发疯太久,生不如死的疼痛,使他找回理智,很快就安静下来。 他垂头丧气,宛若丧家之犬,再无半点傲慢之色。 浅陌悠悠的叹了口气,起身,留下最后一句话。 “仙界断了你的后路,是想让你自毁陨丹,日后仙册记载,必会成全了你忠勇的名声,但好死不如赖活着,要你想活,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罢,浅陌头也不回的走出地牢。 拐角处,她对着站在不远处的侍从,平静的说道:“你过半个时辰后再去,就能撬开他的嘴了。” 侍从欣喜应下。 浅陌给了季雾叶半个时辰的考虑时间,怎么选都由他了。 浅陌从地牢走出,黑压压的上空已经浓郁不见光彩,让她感到沉闷的窒息,魔界终年不见天日,万物不得生长。 这让她不由想起瀛洲的十里桃林,终年花开不败,若真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她只想回到瀛洲,这六界纷纷扰扰,她都不愿再涉及了。 仙界与魔界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心照不宣的停止了战争,仙界不再来犯,而魔界也不主动挑事,陷入了诡异的太平中。 而在这表面之下,却早已酝酿着汹汹之势,仙魔两界私下都在囤积兵力,锻造武器,纷纷游说笼络其余三界,隐忍不发。 浅陌上神,上古时期便诞生于六界,是创世神后裔,其尊贵身份可与天帝比肩,而她却在归来之后,叛于魔界,与仙界兵戈相向,震惊六界之余,惹来流言纷纷。 而天帝不免道貌岸然的发表了些言论,他本是满怀激动的喜悦之情,以为仙界将会因为浅陌上神的归来,而重新为仙界注入欣欣向上的峥嵘景象,哪里会知晓事与愿违,令他和仙界都倍感失望。 本来浅陌上神苏醒,会将从上古时期之后,便能将有所缺失混沌之力弥补,可当年六界大乱,几乎分崩离析,仙界也遭重创,但如今到底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况且众仙就算心里清楚,浅陌上神与天帝之间,横亘着已经道不明的仇恨,可数万载时光流转,众仙虽感念浅陌上神的殉世之举,但也默契的遗忘天帝犯下的过错。 如此,终是一笔说不明,道不清的陈年旧账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倒戈,叛入魔界 仙界 天庭,百官议事。 天帝坐在主端的位置上,俯瞰着底下垂首的众仙,心绪很是复杂。 眼下,仙界文官士气低迷,多以议和派为主,而武官多为主战派,振臂高呼直攻魔界,恨不得立马就整兵前往。 其根本原因在于六界太平数万年来,武官一身拳脚舒展不开,而天帝也有意打压武官,重文轻武,武官多为虚职不得重用,他们迫切需要一场战争,重新树立起威望和地位。 而武官做大,并不是天帝所愿看到的,他一直以来制衡着微妙的平稳关系,然而现下外患火烧眉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天帝纵然不愿,也开始着手准备战事。 待众仙都到齐之后,文官中有仙出列,作揖回禀着,“臣等从妖鬼灵三界之主带回消息,他们都不愿发兵相助仙界,但也不会和魔界勾连。” 想来,数万年前的六界大乱,还是在其余三界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那场大乱之后,六界都花费很长时间才得以调养生息过来。 如今参与其中的浅陌上神和修染相继归来,天帝继而再发难,眼见数万年前的战事再次上演,其余三界都选择了作壁上观,绝不参与其中,不想再重蹈覆辙。 天帝深深皱眉,怒斥道:“要你们有何用!若不能说动妖鬼灵三界,你们也别回仙界了。” 举仙力之力,能不能抗衡魔界,怕是连天帝都说不准,他现在迫切需要盟友,可其余三界不想蹚浑水也情有可原。 负责办这事的仙,很是为难的开口,“可……三界之主非常坚定,他们不会涉入其中。” 天帝怒而拍案,阴测测的说道:“他们不帮仙界,不代表不帮魔界!” 他已下定决心,“孤誓要踏平魔界,灭魔之物种,令其余三界之主好自为之。” 闻言,众仙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们起先以为天帝发兵魔界,只想将修染这个毒瘤祸患铲除,而未曾想到,天帝是抱着灭一界的心,发动这场战争。 那绝不是能令仙界众仙所能接受的,包括许多主战的将士都跟着动摇了。 一向不多插手政事的太上老君出列,捋着发白的胡须,眼眸混沌,缓缓劝道:“六界生灵皆有存世之必要,天帝万不可斩其根啊。” 天帝眼中的光忽明忽暗,有些犹豫。 而接下来,有天兵匆匆闯进天庭,带来一个震惊仙界的消息,“叶殿,叶殿他……” 在旁一言不发的天后按捺不住的站起身,急慌慌的问道:“叶殿怎么了?” 天兵垂下头,脸涨的通红,他难以启齿的道:“叶殿叛于魔界。” 短短六个字,落在众仙耳朵里,瞬间炸开了锅,都在议论纷纷,叶殿贵为天帝之子,受仙界众仙尊崇爱戴,却不料大敌当前,被俘虏之后却叛变了。 对于被俘的神仙,有不成文的规定,皆都已自爆陨丹保全名声,而贵为羽殿却苟且偷生,与魔界狼狈为奸,这属实让仙界丢尽颜面。 而天后却不留痕迹的松了口气,坐回凤位怔怔出神。 天兵又说出一个消息,“据探子来报,浅陌上神给了叶殿一个带着天帝玉玺的密令,上面写着天帝已废叶殿之位,不久后,叶殿便叛了。” 天帝大为不解,他拂袖而道:“我何时下过此令?” 众仙默不作声,心里却都想着,就算如此,也不能作为叶殿叛于魔界的借口。 天帝将怀疑的目光落在天后身上,天后故作镇定的回看着他,而藏在衣袖之下的手却紧紧攥起,是她做的不假。 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为她盘算谋划至今,就一朝算错而已,就要她的儿子去死,她万万难以做到,所有才有了她伪造的手令,想方设法让魔界知道。 她的叶儿她最了解不过,不会就敢去死,就算叶儿背负骂名也只是一时的,叶儿还活着,以后皆有转圜的可能。 此时,天帝就算怀疑天后,但也不能表露出来,众仙浮躁他得需以安慰。 “魔界对叶殿迫害,用魔术侵蚀他的仙体神识,才有叛之说,诸仙家可不能中了魔界的挑拨离间,如今魔界做出损害六界生灵之事,孤为天道化身,自当肃清殆尽,以正天纲。” 天帝威严的声音响彻众仙耳畔,他以将除魔界之心昭告六界。 而众仙却心思各异。 一时间天庭之上,分外压抑。 直到牡丹仙子出列,盈盈行礼说道:“六界开辟祭辰快到,不知盛宴所办,是否还和往常一样。” 牡丹仙子是众仙花之首,她口中所说的六界开辟祭辰,乃是为纪念创世神开辟六界都日子,每隔千年都会由她办一次。 此宴乃六界盛举,从未间断过,六界凡在受邀之列皆能参加,往常都是热闹非凡。 然此事临近出兵,牡丹仙子不知是否还要继续操办,她实在拿不出个主意,便只好硬着头皮问天带。 天帝摇了摇头,想都不想的给否定了。 牡丹仙子见天帝眉眼间藏着隐隐怒气,顿觉得此时提议不妥,遂道:“小仙知道了。” 她连忙推进仙群中,而众仙不心里免感到唏嘘,本是彰显六界太平的盛世之宴,而此情此景之下,却多出些讥讽的意味。 天帝神色泛起疲惫,看着满殿众仙,他心下说不出来的烦躁,他抬手揉了揉额头,道:“都退下。” 众神应声,正准备离去。 却见正阳上神出列,大跨步往前走了几步,笔直的跪下,道:“天帝,叶殿叛到魔界,应该派出探子,成全叶殿和仙界名声。” 众神一片默然,暗自竖着大拇指感叹起正阳上神的风骨来,这不是往天帝的伤口上撒盐么,敢公然说出这种话来,显然是不给天帝迂回的余地,真是有胆量,有骨气! 将他们憋屈在心里,不敢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这也是众仙所望。 叶殿知道太多关于仙界兵力调度部署,若是向魔界透露了干净的话,势必让魔界占据上风,那么无疑是将仙界将士置于危险境地。 第一百七十九章 对立,宛若疯妇 天帝眼眯了眯,眼底划过暗沉的光,见底下一众仙装模作样的面色不动,但全都竖起了而过,等着他点头示意。 天帝纵然不悦,但也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拖长了腔调道:“得派出怎样的探子,能够孤身闯入魔界不被发现,还能得以完成此次任务?” 显然,天帝话中多有包庇之意。 可正阳上神丝毫不怯,铿锵有力的道:“臣愿为天帝分忧。” 此话落,众仙哗然,无不向正阳上神投向敬佩的目光,更有仙者出列垂首附议。 天帝险些没崩住,他脸色阴沉难看,盯着正阳上神的眼眸迸发出强烈的怒意,他肃冷的声音响起,“此事再议。” 说罢,天帝甩袖离开。 天后狠狠的剜了一眼正阳上神,跟着仙帝背影,面色阴郁的也离开了。 众仙互看一眼,心领神会的相继退了出去。 不乏有仙者上前劝正阳上神,叶殿是天帝之子,一时不忍也是情有所原,先别逼得那么紧,日后还有大把机会劝说。 可正阳上神深知,叶殿所知的消息要是让魔界知道,会给仙界将士带来不可估计的不利影响。 正阳一直笔直的跪在原地,丝毫没有妥协之意。 众仙见劝不动,不免长叹一口气,陆陆续续走了,天庭恢复死寂。 内殿 天帝和天后爆发了激烈争吵,所有侍从仙娥都被撵出殿外,但透过厚厚的殿门,还能听到几句嘈嘈杂杂的声音,他们静静垂首,连呼吸间都变得小心翼翼。 天帝被气得不轻,随手拿起摆在按上的茶盏,摔在天后脚下,滚烫的茶水连带着茶叶子,都扑在了天后华贵的凤服上,天后面色扭曲,鬓发凌乱,声线却尤为的尖利。 “就算是我伪造的那又如何,叶儿是你唯一的骨肉,我保他难道有错么?还是你想筹谋半生所得的天帝之位,让那个野种继承不成?” 天后狠毒的笑着,残忍的让天帝认清现实。 季玄羽才能卓越,领兵有方,得众仙拥护,并非他的血脉,那个被他视为平庸,胆小怯懦的季雾叶,才是他的儿子。 “你给别人养儿子养到现在,却想把亲生的儿子置于死地,你的心可真是狠啊!” 天后猩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全是对天帝浓浓的不满。 天帝满脸颓丧,他浑身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仰面倒在椅子上,无可奈何的开口。 “叶儿与羽儿同样受梵音佛教诲,由仙界名将指点兵法,可一个卓越,一个庸碌,孤能怎么办,孤又能怎么办?” 当年,他为强占心爱的女仙,不顾她身怀六甲,就算不是他的孩子,这数万年来他仍视为所出。 可亲子如此,天帝费尽心血,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天后嗤笑出声,满面讥讽,“对,同样师承一门,季玄羽就卓越,叶儿就庸碌,那何必怪叶儿呢,难道不是你身体不行,生不出优秀的儿子。” “放肆!” 天帝最容许不了的就是别人质疑他不行,他盛怒之下,暴跳而起重重甩了天后一巴掌。 天后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对上天帝充满怒火的眸子,她丝毫不惧,甚至还挑衅的笑了笑。 天帝颤抖着右手,失望的喃喃道:“宛若疯妇。” 他看了一眼天后,重重摔门离开。 见天帝怒气冲冲的出来,侍从和仙娥们慌忙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天帝彻底走远后,他们才敢站了起来,无不心有余悸。 天帝和天后也时常吵架,但从来不会向现在这样猛烈。 殿内。 天后用手摸了摸红肿的脸颊,悲凉的笑出声来,她有些站不稳的撑着按桌,神色依然紧绷着,脑子依旧飞速运转。 就算她暂且保住了叶儿儿,但他还在魔界,上有众仙虎视眈眈,意图暗杀,群起攻之,下有魔界酷刑加身,可见叶儿得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成什么样子。 神仙在战时被俘,自爆陨丹是法则,若因只是天帝之子就将此规矩打破,她和天帝作为法则的制定者,更会招来无数质疑,难以服众。 天帝顾及众仙,而她不过是作为一个母亲,只想让孩子平安。 无论浅陌上神和天帝有什么难以化解的恩怨,然而在这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神仙眼中看来,并没有什么打不了的,过往如云烟,恩怨理当烟消云散。 更何况浅陌上神已是陨落又归来,在众仙心中绝大数认为,更不该揪着前尘过往不放,如果群仙心不能凝聚在一起,那这场仗还没有打,就已经落了下风。 天帝刚愎自用,他根本不会去理会别的仙会是怎样想的,想到这里,天后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往殿外而去。 殿外,侍从仙娥们又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天后昂首问道:“羽殿现下在何处?” 今日众仙齐聚,倒是没见得他来。 仙娥低声回禀道:“羽殿在观星台。” 观星台?天后眉头微微一跳,她随后飞去。 天后行至观星台,远远见到季玄羽一身暗黄古袍盘坐于正中心,双手合成半圆,源源不断的仙力从他双手间溢出,和头顶千里连绵,群星闪耀的星宿融为一体。 天后走到季玄羽身边,席地而坐。 季玄羽感知到有仙过来,一睁眼却看到了天后泛着冷意的面容,他微微感到吃惊,毕竟千万年来,天后单独主动的来找他次数,屈指可数。 “天后找我,有事?” 季玄羽清冷的声线响起,打破诡异的宁静。 天后微微点头。 季玄羽暂且收拢神力,表明愿意听的态度。 “你知道一个月能有多长么?”天后语气很柔软,带着浓浓的疲惫之色,这样的她是季玄羽头一次剑道,他不明所以,只是摇了摇头。 “叶儿他……”天后深吸一口气,似是难以启齿的开口,“被困魔界已有一月了。” 季玄羽不用想便知道,那些众仙口中,翻来覆去说的都是以死明志,若天后愿意,就不会纡尊降贵的来找他了。 他漫不经心的开口,“叶殿他已叛入魔界,木已成舟,不如顺水推舟。” 第一百八十章 交换,孤注一掷 以他对季雾叶的了解,很快就会将仙界所有用兵调度,向魔界出卖个干净,也不是不能解决,只能他再费心费力的重新部署便是。 天后扶额,她不愿意再听到相同的话。 身为一个母亲,天后第一次向季玄羽低头,她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已如今叶儿的情况,他已经和你争不了什么,我只想让他活着从魔界离开。” “此后我会给他找个地方,过闲云野鹤的生活,绝对不会出现在仙界,碍着你的眼。” 天后字字恳切,说得她都快信以为真。 季玄羽凉凉的抬眼,问道:“天后的意思是?” 天后按捺住眼底流露出的欣喜之色,连声将她的想法道出,“尽快对魔界出兵,将叶儿秘密接回来,我会将他藏起来,对外便说已然陨落了。” 季玄羽食指微屈,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膝盖,眼中的光暗沉一片,让天后琢磨不定。 季玄羽面无表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而问道:“魔界局势如何了?” 天后也是聪明的,自是知道季玄羽若问,便不只是想听众仙都知道的,而是藏起来,没有对外面说的那部分。 “烈火亨油,愈演愈烈罢了,修染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戾气深重,是要和天帝不死不罢休了。” 天后语气中充斥着嘲弄之意。 “当初魔界还不如现在,已让仙界很是吃力,如今魔界在掠夺妖鬼两界中,渐渐日益壮大,而仙界这数万年来不经战事,天帝心里很清楚,仙界不一定能战胜魔界。” 天后想起天帝刚愎自用,孤注一掷的样子,她就觉得可笑,眼底还透着几丝无可奈何,“天帝竟还想彻底铲平魔界,灭了所有魔物,别说其余五界了,就连仙界众仙都感到大为震惊与不满。” 天后说了这些话,季玄羽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天后思儿心切,不免有些心急,对着眼下情况道貌岸然的分析起来,“我倒是觉得,尽快出兵对你来说有莫大的好处。” 季玄羽眼中染气几分兴趣,微微挑眉,“哦?” “眼下出兵虽是劣势,但若是赢了,会让众仙更加的敬佩拥护你,若是输了,可以将所有的错推在叶儿泄露军机,和天帝急于求成,与你而言毫不相干。” “何况,无论输赢,只要将叶儿接回来,以后我会全心全意助你为未来天帝。” 天后别有深意的笑了笑,虽然明面上天帝只有季雾叶一个儿子,但和别的女仙亦有私生子,这是仙界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善妒是出了名的,天帝因着她的雷霆手腕,后宫形如虚设,就算那些个想获得妃位的女仙,生下了孩子都没有名分,随后都被她用了各种手段弄死。 就算叶儿失势,天帝尚有亲生子嗣继位,季玄羽不过是天帝心爱的女仙,和别人所生之子,他没有天帝血脉,废立都在天帝一念之间。 天后想用未来的天帝之位做筹码,和季玄羽做交换,将季雾叶从魔界救出来。 而在季玄羽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天后轻飘飘的几句话,根本就没有考虑到立即发动一场战争,会死伤多少仙兵天将,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季雾叶。 季玄羽从不争名夺利,为了个天帝之位,就使出这么卑劣的手段,更何况天后是真心相助么,季玄羽早就看透一切。 利用他先把季雾叶带回来,天后会把季雾叶藏起来暂避锋芒,她不会就此甘心,之后再做盘算,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季玄羽不禁冷笑,他勾起唇角,说道:“天后娘娘打得一手好算盘。” 天后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缓缓地阴沉下去,“看来你不愿意与我合作了。” 季玄羽冷冷的开口,“明知故问。” 天后咬着牙,她将心里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气急之下撂下一句,“季玄羽,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天后气冲冲的离开。 季玄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感到莫名的忧心忡忡,一丝不安涌上心头。 而魔界,歌舞升平。 在魔宫宫殿中,修染设宴款待惊魂不定的季雾叶,还包括着同样降服的仙界天兵。 在上次大战中,修染俘获活捉了数十天兵天将,但绝大多数都选择了以死明志,极少数的看到叶殿叛于魔界后,也主动招降了。 由于季雾叶向修染吐露出不少关于仙界的布阵术和兵力调动情况,让修染大有收获。 修染大悦之下,将季雾叶和其余降服的仙,从地牢里放出来,命魔医悉心医治季雾叶,将他们奉为上宾招待,不过几日下来,季雾叶伤势好的七七八八,苍白的脸上也添了几分血色。 此刻,大殿中。 女妖们扭动着妖娆的身躯,轻如薄纱的舞衣旋转间叮铃作响,妩媚脸庞上带着娇羞的笑意,频频对着高座主位上的魔尊暗送秋波。 她们出身妖界,但被掠夺而来,为在魔界活命,为歌舞姬,随时供魔消遣,也时时会抓住向上爬的机会。 待见到居于魔尊右下首一个台阶的浅陌上神无动于衷后,她们更加肆意大胆起来。 浅陌瞧不出女妖的小心思来,只是含笑看着舞蹈,眼底中流露出点点新奇,在仙界她从未见过如此热烈奔放的舞姿,虽然少了些柔美和矜持,但平添几分奇特。 季雾叶和天兵们,端坐在下方,他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的微微颤动,但很快从殿外又走进一批十分貌美的女妖们。 她们分散开,伺候着仙界的客人们。 季雾叶被四个女妖围在中间,左拥右抱两个,两膝之间又枕了两个,女魔们柔若无骨的攀附在他身上,时而投喂,时而斟酒,将他伺候的晕晕乎乎,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 季雾叶很快反客为主,沉溺在温柔乡中。 而那些天兵们,却比叶殿还有几分定力和骨气,对于女妖们的大献殷勤,他们要么闭目不看,要么推拒开,总之还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宴请,乐不思归 修染把玩着琉璃酒杯,看着被女妖们哄得不亦乐乎,玩闹成一团的季雾叶,嘴角冷冷的勾起一抹弧度,心里不禁嘲讽,堂堂天帝之子,竟是这种酒囊饭袋,好女色的废物。 说来这也不怪季雾叶,哥哥事事出色,处处压他一头,父神对他冷眼相看,并不倾注喜爱之情,母神又对他严苛管教,他就和个木头桩子似的,不敢越雷池一步。 季雾叶身边此后的全是侍从仙童,而母神却将貌美的仙娥拼了命往季玄羽身边塞,他别说平时和女仙说个话了,就连见上一面都难。 所以当美色在怀,从未经历过的季雾叶,难免一时情迷,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修染冷眼看了季雾叶一会,只觉得没趣,他丢下手中的酒杯,关心的问浅陌,“你吃饱了没有?饭菜可对你胃口。” 浅陌点点头,夸赞到:“很不错。” 修染满意的笑了笑,他生怕浅陌对魔界不适应,特意引了一条天河倾入魔宫中,盈盈仙气环绕其中,他为她搭建出适合仙居住的宫殿。 住的方面解决了,修染又特意从仙界掳了几个厨子回来,给她做饭吃。 虽然身处魔界,在修染的照顾下,浅陌很快适应了,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应。 想到这,浅陌道谢,“真是难为你为我费心了。” 闻言,修染皱了皱眉,他最不喜欢浅陌的一点就是,和他太过客套,这样总会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忽远忽近。 下首,传来女妖娇羞的低呼声,打断了修染和浅陌的谈话,他们齐齐看去。 只见本就穿着少的可怜女妖,此时衣衫半褪,化成一汪春水瘫软在季雾叶怀中,季雾叶的手毫不客气游走其中,眼看场面就不受控制了。 修染不想让这幅景象,污了浅陌的眼,他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季雾叶先是惊颤了一下身子,将身上女妖推开,面色发白的坐直身子,低头不敢看向上首,哆哆嗦嗦的样子,仿若惊弓之鸟。 女妖们整理好衣襟,跪在地上。 修染看到季雾叶胆小如鹌鹑的样子,不由得想要发笑,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叶殿,本尊对你的待客之道如何?” 季雾叶涨红了脸,磕磕巴巴的回话,“魔尊对在下盛礼招待,实在让在下忘乎所以,宾至如归。” 浅陌冷眼斜看着季雾叶,抿了抿唇,眼中尽是失望的神色,堂堂天帝之子,丝毫没有做神仙的骨气不说,还对着修染自称在下。 浅陌扶额,真是当神仙的脸面都让他给丢尽了。 那些天兵们亦是如此,他们攥紧拳头,脸色极为难堪。 但季雾叶的话,极大取悦了修染,他流露出点点笑意,随即好整以暇的问道:“叶殿啊,你说是仙界好,还是魔界好。” 季雾叶闻言,一时间惶恐不安,他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小心抬起眸子,对上魔尊似笑非笑的面容,他又连忙缩了回去,吓得满头大汗。 过了片刻,就当修染等的有些不耐烦时候,才听到季雾叶说出口。 “此间乐,乐不思……仙界。” 修染被极大的取悦到了,连连拍手高声叫好,他亮晶晶的眸子看向浅陌,直言道:“若众仙都如叶殿这般,本尊又何愁攻不下仙界!” 季雾叶缩着脑袋,高耸着肩膀,都快埋在地上了。 而天兵们已经都要趴在地上,羞愧欲死的到处找地缝,看看哪条地缝能让他们钻进去。 浅陌很是尴尬的附和修染,象征性的笑了笑,“瞧你喝了那么多,一会又该头疼了,赶紧先回去休息,让贴身伺候的别忘了给你准备醒酒汤。” 修染锤了锤有些发涨的脑袋,他酒力尚浅,平时也只是点到为止,然架不住今日高兴,连喝了不少酒,此刻倒是真有些醉了。 修染在浅陌面前,是难得的听话,他答应道:“好,你也早些歇息。” 浅陌笑着点点头。 随后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大殿。 而不用谁授意,今晚女妖们一定会好好此后季雾叶,让他在此间乐中不可自拔。 修染目送浅陌离开,他沉下脸色,阴狠的眸子转向大殿,冷声对身边侍从吩咐道:“找个画工出色的画师,进殿好好做幅画记录下来。” 杀仙诛心,虽然修染暂时还要不了天帝的命,但他要送天帝一份’大礼’。 修染会选个天兵放回去,让他向天帝和整个仙界透露出,堂堂叶殿竟然叛入魔界后,说出那句此间乐,乐不思仙界。 而画师所画,将会是最有力的证据。 天帝之子都已经臣服在魔尊脚下,而整个仙界,对于修染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 翌日,当被放回仙界的天兵,带回来魔尊送与天帝的‘礼物’后,整个仙界都沸腾躁动了,当众仙听闻叶殿在魔界发生的事情后,文官口诛笔伐,武官恨不得直接杀去魔界,将丢仙现眼的叶殿给抓回来。 一阵讨伐声中,天帝和天后的脸色尤为难堪,他们就如被架在架子上,遭遇烈火亨油煎熬,坐立不安的天帝一言不发离开,又将众仙都在天庭上。 但被激怒的众仙,这回没有就此散开,出奇的团结一致,围在内殿外面,齐齐下跪逼迫天帝要个说法。 叶殿在魔界此间乐的行为,也很快在六界中传开,一时间仙界沦为笑柄,妖鬼两界之主本都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但见此情景后,妖鬼两界之主已经有了打算动身前往魔界的念头,一是和魔尊这个老朋友叙叙旧,二是也见见此间乐的主角。 毕竟这般稀奇,能惊掉下巴的事,在这千万年漫漫无尽的岁月中,也难得遇见几回,妖鬼两界之主打着有热闹不看是傻子的旗号,打算前往魔界。 而置身于热议漩涡中的季雾叶,在魔界已经快乐到忘乎所以了,什么仙家规矩,伦理纲常他已经统统抛在脑后,日日和女妖们厮混在一处。 修染为了让季雾叶有能寻欢作乐的地方,特意赐了一座小宫殿给他住,陪着他搬进去的还有百多数女妖,夜夜笙歌,就没有停过的时候。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宴请,乐不思归 修染把玩着琉璃酒杯,看着被女妖们哄得不亦乐乎,玩闹成一团的季雾叶,嘴角冷冷的勾起一抹弧度,心里不禁嘲讽,堂堂天帝之子,竟是这种酒囊饭袋,好女色的废物。 说来这也不怪季雾叶,哥哥事事出色,处处压他一头,父神对他冷眼相看,并不倾注喜爱之情,母神又对他严苛管教,他就和个木头桩子似的,不敢越雷池一步。 季雾叶身边此后的全是侍从仙童,而母神却将貌美的仙娥拼了命往季玄羽身边塞,他别说平时和女仙说个话了,就连见上一面都难。 所以当美色在怀,从未经历过的季雾叶,难免一时情迷,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修染冷眼看了季雾叶一会,只觉得没趣,他丢下手中的酒杯,关心的问浅陌,“你吃饱了没有?饭菜可对你胃口。” 浅陌点点头,夸赞到:“很不错。” 修染满意的笑了笑,他生怕浅陌对魔界不适应,特意引了一条天河倾入魔宫中,盈盈仙气环绕其中,他为她搭建出适合仙居住的宫殿。 住的方面解决了,修染又特意从仙界掳了几个厨子回来,给她做饭吃。 虽然身处魔界,在修染的照顾下,浅陌很快适应了,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应。 想到这,浅陌道谢,“真是难为你为我费心了。” 闻言,修染皱了皱眉,他最不喜欢浅陌的一点就是,和他太过客套,这样总会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忽远忽近。 下首,传来女妖娇羞的低呼声,打断了修染和浅陌的谈话,他们齐齐看去。 只见本就穿着少的可怜女妖,此时衣衫半褪,化成一汪春水瘫软在季雾叶怀中,季雾叶的手毫不客气游走其中,眼看场面就不受控制了。 修染不想让这幅景象,污了浅陌的眼,他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季雾叶先是惊颤了一下身子,将身上女妖推开,面色发白的坐直身子,低头不敢看向上首,哆哆嗦嗦的样子,仿若惊弓之鸟。 女妖们整理好衣襟,跪在地上。 修染看到季雾叶胆小如鹌鹑的样子,不由得想要发笑,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叶殿,本尊对你的待客之道如何?” 季雾叶涨红了脸,磕磕巴巴的回话,“魔尊对在下盛礼招待,实在让在下忘乎所以,宾至如归。” 浅陌冷眼斜看着季雾叶,抿了抿唇,眼中尽是失望的神色,堂堂天帝之子,丝毫没有做神仙的骨气不说,还对着修染自称在下。 浅陌扶额,真是当神仙的脸面都让他给丢尽了。 那些天兵们亦是如此,他们攥紧拳头,脸色极为难堪。 但季雾叶的话,极大取悦了修染,他流露出点点笑意,随即好整以暇的问道:“叶殿啊,你说是仙界好,还是魔界好。” 季雾叶闻言,一时间惶恐不安,他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小心抬起眸子,对上魔尊似笑非笑的面容,他又连忙缩了回去,吓得满头大汗。 过了片刻,就当修染等的有些不耐烦时候,才听到季雾叶说出口。 “此间乐,乐不思……仙界。” 修染被极大的取悦到了,连连拍手高声叫好,他亮晶晶的眸子看向浅陌,直言道:“若众仙都如叶殿这般,本尊又何愁攻不下仙界!” 季雾叶缩着脑袋,高耸着肩膀,都快埋在地上了。 而天兵们已经都要趴在地上,羞愧欲死的到处找地缝,看看哪条地缝能让他们钻进去。 浅陌很是尴尬的附和修染,象征性的笑了笑,“瞧你喝了那么多,一会又该头疼了,赶紧先回去休息,让贴身伺候的别忘了给你准备醒酒汤。” 修染锤了锤有些发涨的脑袋,他酒力尚浅,平时也只是点到为止,然架不住今日高兴,连喝了不少酒,此刻倒是真有些醉了。 修染在浅陌面前,是难得的听话,他答应道:“好,你也早些歇息。” 浅陌笑着点点头。 随后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大殿。 而不用谁授意,今晚女妖们一定会好好此后季雾叶,让他在此间乐中不可自拔。 修染目送浅陌离开,他沉下脸色,阴狠的眸子转向大殿,冷声对身边侍从吩咐道:“找个画工出色的画师,进殿好好做幅画记录下来。” 杀仙诛心,虽然修染暂时还要不了天帝的命,但他要送天帝一份’大礼’。 修染会选个天兵放回去,让他向天帝和整个仙界透露出,堂堂叶殿竟然叛入魔界后,说出那句此间乐,乐不思仙界。 而画师所画,将会是最有力的证据。 天帝之子都已经臣服在魔尊脚下,而整个仙界,对于修染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 翌日,当被放回仙界的天兵,带回来魔尊送与天帝的‘礼物’后,整个仙界都沸腾躁动了,当众仙听闻叶殿在魔界发生的事情后,文官口诛笔伐,武官恨不得直接杀去魔界,将丢仙现眼的叶殿给抓回来。 一阵讨伐声中,天帝和天后的脸色尤为难堪,他们就如被架在架子上,遭遇烈火亨油煎熬,坐立不安的天帝一言不发离开,又将众仙都在天庭上。 但被激怒的众仙,这回没有就此散开,出奇的团结一致,围在内殿外面,齐齐下跪逼迫天帝要个说法。 叶殿在魔界此间乐的行为,也很快在六界中传开,一时间仙界沦为笑柄,妖鬼两界之主本都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但见此情景后,妖鬼两界之主已经有了打算动身前往魔界的念头,一是和魔尊这个老朋友叙叙旧,二是也见见此间乐的主角。 毕竟这般稀奇,能惊掉下巴的事,在这千万年漫漫无尽的岁月中,也难得遇见几回,妖鬼两界之主打着有热闹不看是傻子的旗号,打算前往魔界。 而置身于热议漩涡中的季雾叶,在魔界已经快乐到忘乎所以了,什么仙家规矩,伦理纲常他已经统统抛在脑后,日日和女妖们厮混在一处。 修染为了让季雾叶有能寻欢作乐的地方,特意赐了一座小宫殿给他住,陪着他搬进去的还有百多数女妖,夜夜笙歌,就没有停过的时候。 第一百八十二章 欢喜,旧友重逢 季雾叶在仙界被压抑了太久,活着的这数万年来,每日都是循环往复的枯燥,就如做有着肉身的泥菩萨似的,被束手束脚的供在那里。 长期下来,待到可以由心而活,能释放天性的时候,未免更放纵起来。 浅陌曾去看过季雾叶,只是刚进了殿门,就被浓郁的脂粉味扑了满身,莺莺燕燕间她也没心思待在那,便拂袖走了。 浅陌一脸郁闷的回到居所,正巧修染在殿里坐着等她,看她神情郁郁,关心的问道:“怎么不高兴,可是有谁惹着你了?” 浅陌沉吟片刻道:“我去看季雾叶了。” 修染唔了一声,嬉笑的开口,“怕是他忙着,没工夫搭理你了。” 浅陌沉默了一会,显然修染说的不假。 她嗔怪的说道:“你这般纵容他。” 修染却毫不在意的一笑,狭长的丹凤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暗光,“魔界民风开放向来如此,季雾叶可惜投身仙胎罢了。” 浅陌垂眸,神色有些黯然。 见状,修染才发觉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充道:“我呢,向来洁身自好,若是喜欢谁,就认准了谁,绝不在沾花惹草。” 修染灼热的目光停留在浅陌脸上,她微微侧身,抿嘴不再多言,她不是不晓得修染对她的心思,可是她却对他生不出半分喜欢来。 修染也不多再逼她,只是道:“我们先把大事办成,我会让你成为这六界中最尊贵的女子。” 他会用六界作为聘礼,让浅陌成为他此生唯一的魔后。 这时,门外有侍从来报,是有魔将来找魔尊商量军务,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 浅陌淡淡的笑了笑,“你先去忙。” 修染离开。 浅陌顿觉得浑身乏力,去榻上休息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是那么踏实,她梦见了在玉相城做主神的日子,阳光洒在连绵群山中,她站在山顶桃花树下,和季玄羽狸月他们一同喝酒玩闹的日子,竟是恍如隔世。 浅陌惊醒,迟疑的抬手扶向脸颊,擦去淡淡的湿意。 不久后,魔界向仙界递交战书,仙界派使团试图和谈,然被魔尊断然拒绝,仙界遂接下战书,仙魔两界战争箭在弦上,将一触即发。 魔界的气氛显然比前几天紧张多了,魔界在外的部族们先后都被召回,准备遂军迎战。 修染带着浅陌前往魔界结界处,他们站在高耸的城墙之上,狂风夹杂着黄沙冷冰冰的打在她身上,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密布的乌云压城,处处透着萧瑟和压抑。 结界处,魔兵们正紧锣密鼓的排兵布阵,亦有收到魔尊诏令刚返回魔界的部族们,在黑压压的魔群中,一张熟悉而又明媚的脸,映在了浅陌眼中。 浅陌想都没有想的飞身而下,稳稳落在地上,对上那惊讶无比的女子,浅陌眼眶微微一红,发自内心的笑着,哑着嗓音开口,“狸月,好久不见。” 狸月的狐狸眼一亮,她欣喜的喊道:“锦舒姐姐!” 狸月扑进浅陌的怀中,一仙一妖竟在魔界重聚,也是极为难得的。 狸月将下巴抵在浅陌的肩膀上,她哽咽的说着,“锦舒姐姐,我好想你。” 浅陌摸着她的头发,满心欢喜的迎道:“我也是。” 不远处,夜赫含笑,朝着浅陌颔首。 狸月抬起小脸,眼眶同样也湿润了,她似是带着埋怨又带着撒娇的口吻道:“锦舒姐姐说好了来参加我和夜赫的婚礼,到最后却也爽约了。” 浅陌当然记得,她也很想去,可那时正逢她苏醒,记起前尘往事,又有许多事耽搁了,原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想见,不成想还能再遇到。 浅陌看到狸月微微隆起的小腹,感到十分惊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你都怀上娃娃了。” 狸月拉过浅陌的手,让她摸了摸,眉眼中尽是慈爱的光,“是啊,已经五月有余了。” 浅陌看到狸月幸福满足的模样,也尤为替她高兴,“想来夜赫对你很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算是对得起你大姐狸风的嘱托了。” 夜赫正好走过来,听到这句话后,他笑着开口,“我哪敢对月儿不好,要不然羽殿可要活活把我削了。” 提起季玄羽,浅陌罕见的沉默下来。 狸月瞪了一眼夜赫,夜赫自知失言,便不再多言。 倒是浅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装作无意间的开口,“当时我刚醒来,许多事要忙,耽搁了喝你们的喜酒,但我为安锦舒时,为你们准备好了贺礼,不知道他有没有替我送去。” 夜赫点点头,“他去了,替你喝了我们的喜酒。” 浅陌浅浅勾唇,“也好。” 一时无言。 直到修染找了过来,他刚忙完四处找浅陌,却发现她已经下了城楼,正在和旧友说话。 修染很自来熟的凑了过来,将浅陌被风吹散的头发别在耳后,一举一动皆是亲昵之举,他温声问道:“浅陌,他们是你在凡界的朋友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浅陌介绍道:“妖族夜赫,狸月。” 说到这里,她疑惑的问,“你们不是妖族的么,怎么也来魔界了?” 夜赫看了眼魔尊,欲言又止。 修染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带过,“我和妖王商定好了,妖界会派兵增援。” 闻言,浅陌皱了皱眉,修染和妖界统一战线,这事她竟然不知道。 夜赫行礼见过魔尊,似是淡淡在解释着,“我是妖族中,一个部族分支头领夜赫,此次奉妖王之密令,率领族众悉听魔尊指挥,迎击仙界。” 修染拍了拍夜赫的肩膀,道:“去,会有专门的魔安顿你们。” 修染称是。 “等等。”浅陌出声,看向修染说道:“我在魔界整日闷得慌,难得有熟悉的,能陪我聊天解闷,就让狸月住在我那里,陪着我。” 修染想都没想的就同意了,“这点小事你做主就好,不用和我商量。” 夜赫向浅陌上神投去感激的目光。 很快修染就去忙别的事了,夜赫也被别的魔将带走了,狸月恋恋不舍的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鼻尖红了又红。 第一百八十二章 欢喜,旧友重逢 季雾叶在仙界被压抑了太久,活着的这数万年来,每日都是循环往复的枯燥,就如做有着肉身的泥菩萨似的,被束手束脚的供在那里。 长期下来,待到可以由心而活,能释放天性的时候,未免更放纵起来。 浅陌曾去看过季雾叶,只是刚进了殿门,就被浓郁的脂粉味扑了满身,莺莺燕燕间她也没心思待在那,便拂袖走了。 浅陌一脸郁闷的回到居所,正巧修染在殿里坐着等她,看她神情郁郁,关心的问道:“怎么不高兴,可是有谁惹着你了?” 浅陌沉吟片刻道:“我去看季雾叶了。” 修染唔了一声,嬉笑的开口,“怕是他忙着,没工夫搭理你了。” 浅陌沉默了一会,显然修染说的不假。 她嗔怪的说道:“你这般纵容他。” 修染却毫不在意的一笑,狭长的丹凤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暗光,“魔界民风开放向来如此,季雾叶可惜投身仙胎罢了。” 浅陌垂眸,神色有些黯然。 见状,修染才发觉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充道:“我呢,向来洁身自好,若是喜欢谁,就认准了谁,绝不在沾花惹草。” 修染灼热的目光停留在浅陌脸上,她微微侧身,抿嘴不再多言,她不是不晓得修染对她的心思,可是她却对他生不出半分喜欢来。 修染也不多再逼她,只是道:“我们先把大事办成,我会让你成为这六界中最尊贵的女子。” 他会用六界作为聘礼,让浅陌成为他此生唯一的魔后。 这时,门外有侍从来报,是有魔将来找魔尊商量军务,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 浅陌淡淡的笑了笑,“你先去忙。” 修染离开。 浅陌顿觉得浑身乏力,去榻上休息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是那么踏实,她梦见了在玉相城做主神的日子,阳光洒在连绵群山中,她站在山顶桃花树下,和季玄羽狸月他们一同喝酒玩闹的日子,竟是恍如隔世。 浅陌惊醒,迟疑的抬手扶向脸颊,擦去淡淡的湿意。 不久后,魔界向仙界递交战书,仙界派使团试图和谈,然被魔尊断然拒绝,仙界遂接下战书,仙魔两界战争箭在弦上,将一触即发。 魔界的气氛显然比前几天紧张多了,魔界在外的部族们先后都被召回,准备遂军迎战。 修染带着浅陌前往魔界结界处,他们站在高耸的城墙之上,狂风夹杂着黄沙冷冰冰的打在她身上,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密布的乌云压城,处处透着萧瑟和压抑。 结界处,魔兵们正紧锣密鼓的排兵布阵,亦有收到魔尊诏令刚返回魔界的部族们,在黑压压的魔群中,一张熟悉而又明媚的脸,映在了浅陌眼中。 浅陌想都没有想的飞身而下,稳稳落在地上,对上那惊讶无比的女子,浅陌眼眶微微一红,发自内心的笑着,哑着嗓音开口,“狸月,好久不见。” 狸月的狐狸眼一亮,她欣喜的喊道:“锦舒姐姐!” 狸月扑进浅陌的怀中,一仙一妖竟在魔界重聚,也是极为难得的。 狸月将下巴抵在浅陌的肩膀上,她哽咽的说着,“锦舒姐姐,我好想你。” 浅陌摸着她的头发,满心欢喜的迎道:“我也是。” 不远处,夜赫含笑,朝着浅陌颔首。 狸月抬起小脸,眼眶同样也湿润了,她似是带着埋怨又带着撒娇的口吻道:“锦舒姐姐说好了来参加我和夜赫的婚礼,到最后却也爽约了。” 浅陌当然记得,她也很想去,可那时正逢她苏醒,记起前尘往事,又有许多事耽搁了,原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想见,不成想还能再遇到。 浅陌看到狸月微微隆起的小腹,感到十分惊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你都怀上娃娃了。” 狸月拉过浅陌的手,让她摸了摸,眉眼中尽是慈爱的光,“是啊,已经五月有余了。” 浅陌看到狸月幸福满足的模样,也尤为替她高兴,“想来夜赫对你很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算是对得起你大姐狸风的嘱托了。” 夜赫正好走过来,听到这句话后,他笑着开口,“我哪敢对月儿不好,要不然羽殿可要活活把我削了。” 提起季玄羽,浅陌罕见的沉默下来。 狸月瞪了一眼夜赫,夜赫自知失言,便不再多言。 倒是浅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装作无意间的开口,“当时我刚醒来,许多事要忙,耽搁了喝你们的喜酒,但我为安锦舒时,为你们准备好了贺礼,不知道他有没有替我送去。” 夜赫点点头,“他去了,替你喝了我们的喜酒。” 浅陌浅浅勾唇,“也好。” 一时无言。 直到修染找了过来,他刚忙完四处找浅陌,却发现她已经下了城楼,正在和旧友说话。 修染很自来熟的凑了过来,将浅陌被风吹散的头发别在耳后,一举一动皆是亲昵之举,他温声问道:“浅陌,他们是你在凡界的朋友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浅陌介绍道:“妖族夜赫,狸月。” 说到这里,她疑惑的问,“你们不是妖族的么,怎么也来魔界了?” 夜赫看了眼魔尊,欲言又止。 修染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带过,“我和妖王商定好了,妖界会派兵增援。” 闻言,浅陌皱了皱眉,修染和妖界统一战线,这事她竟然不知道。 夜赫行礼见过魔尊,似是淡淡在解释着,“我是妖族中,一个部族分支头领夜赫,此次奉妖王之密令,率领族众悉听魔尊指挥,迎击仙界。” 修染拍了拍夜赫的肩膀,道:“去,会有专门的魔安顿你们。” 修染称是。 “等等。”浅陌出声,看向修染说道:“我在魔界整日闷得慌,难得有熟悉的,能陪我聊天解闷,就让狸月住在我那里,陪着我。” 修染想都没想的就同意了,“这点小事你做主就好,不用和我商量。” 夜赫向浅陌上神投去感激的目光。 很快修染就去忙别的事了,夜赫也被别的魔将带走了,狸月恋恋不舍的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鼻尖红了又红。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害喜,瀛洲相遇 浅陌轻声安慰着狸月,“没事,等过两日安顿好了之后,我会时常带你来见夜赫的。” 狸月看向浅陌的目光五味杂陈,眼前的她熟悉即又陌生,她一时很是纠结,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口,“锦舒姐姐,你真的是浅陌上神么?” 浅陌点点头,“我虽是浅陌,也还是你的姐姐。” 狸月神情怔怔,可浅陌上神地位尊崇,乃创世神的后裔,狸月哪里敢与她姐妹相称。 浅陌轻轻的叹了口气,拉过狸月的手,她们一起往城墙里走去,路上无数魔将见到她,全都颔首见礼,尽显对她的尊敬之意。 浅陌与狸月聊了许多以前在玉相城,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玩闹的日子,虽是有些平淡,但活得很开心很是充足,但昔年光景,却总归一去不复返。 “狸月你知道么,我历经两世,活了千万年,细细算下来,也只有在凡界须臾的那数十年,才是我最快乐的光景。” 浅陌笑容苦涩,惹得狸月一阵心疼,她连声安慰道:“浅陌姐姐,等战争结束后,我和夜赫再陪着你重返玉相城。” 可说来是那么多轻巧,可浅陌和狸月心里都清楚,那战事一旦起,不知到何年才能结束。 等她们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浅陌皱眉,低声问道:“修染倒是从未和我说过,他和妖王联手了,具体是怎么回事?” 狸月叹口气,语气中染上了浓浓的愁色,“妖王他既不想明面得罪了仙界,又想在魔界这分一杯羹,于是就在暗地里派兵增援魔界,夜赫就这么被选入其中。” 狸月扶向隆起的小腹,万般无奈的道:“夜赫原想将我留在玉相城养胎,由乐泽和姐姐们照顾我,但我哪里放心得下他,执意跟着来魔界了。” 浅陌拍了拍狸月的手,示意她放宽心,“你现在由我照顾,夜赫也会放心很多,等我休书一封,再派魔去凡界告诉你姐姐她们一声。” 狸月感激的点点头。 浅陌带着狸月回到所居的大殿后后,命侍奉的收拾出一间较远的偏殿,给狸月居住。 狸月站在廊下,看着那条流动的天河,殿内四处充盈着仙气,沿着河流两边还种满了各种花草,竞相绽放是难得所见的美景。 魔界土壤贫瘠,若没有这些仙气滋养,很难将花草种活,可见魔尊为了讨浅陌的欢心,也是废了许多心思的。 浅陌走到狸月身边,有些歉意的开口,“这仙气太盛,估计和你身上的妖气相冲,不过你住的偏殿离我这有个百米远,你平时少来这里,我多去找你,想来也不会影响到你什么。” 狸月很感激的说道:“浅陌姐姐能给我个清静舒适的地方养胎,我已经很知足了。” 浅陌拨又了两个手脚伶俐,贴身伺候狸月,这两个女魔都是她这些时日观察下来,感觉还算勤快,没有多少心眼的,给狸月用,她也算放心。 浅陌笑着叮嘱道:“瞧你也该累了,你先去歇息,晚些时候我去陪你用膳。” 狸月乖巧的点点头,由女魔领着去偏殿歇息了。 自狸月来了魔界之后,不知是什么缘故,前五个月什么事都没有,可偏偏现在害喜害得十分厉害,整日里吐的昏天暗地,躺在床榻上,小脸儿苍白的丝毫没有血色。 浅陌贪心连去看了好几回,无论是多精致可口的膳食,狸月都吃不下几口,转而吐了个干净,侍女们忙里忙外的伺候,可丝毫不见狸月舒服些。 浅陌请来的魔医,把脉瞧了半天后,也寻摸不出个原因来,只道:“想来夫人挪动了地方,水土不服,饮食倦怠也是常有的事,我先开个安胎的药,估摸着过几日就好了。” 浅陌心急如焚,只盼着能快快好起来,“她现在什么都吃不进去,更别说那苦药,在这么连续吐几日下去,这身子哪能经受得住啊。” 魔医捋着胡须想了想,说道:“不知妇人素日喜欢什么,酸的甜的辣的,或是什么气味?” 狸月半倚着床榻,虚弱的开口,“我倒是很喜欢吃桃子,也有些馋了,闻着桃花的气味也能安安神。” 桃子? 这让魔医犯了难,眼下这个时节,别说桃子了,就连桃花都凋零的七七八八了。 浅陌眼睛一亮,脸上终于露出欢喜的笑容。 “桃子?这有何难,瀛洲之内十里桃林,四季花开,永不凋败,我这就回去一趟,给你摘些桃子回来,你若喜欢桃花的气味,我折几枝回头找个瓶子,插在房中供你观赏。” 狸月咽了咽口水,连连应下。 浅陌立即动身前往瀛洲。 十里桃林,漫天樱粉落花,清澈的溪流流淌在林间。 浅陌刚刚回到瀛洲,就察觉到有另一股仙气的存在,她神色暗了暗,迟疑了片刻,凝住心神往桃林深处走去。 瀛洲的风温柔轻盈,不似魔界呼啸凛冽。 微风夹杂着桃花的香气拂过,带起书册被轻轻吹动,撩拨着他的碎发。 浅陌每一步都走得极轻,像是不愿打扰这幅静谧的画面,待离白衣身影只差几步之远时,连呼吸间都变得紧促起来。 白衣身影像是察觉到有仙过来,皱了皱眉,闭着眼,语气有些不耐的说道:“不用催了,本殿愿意回仙界的时候,自然会回去。” 半响没有听到回话,而那脚步声也未曾停,季玄羽终于察觉到不对,睁开了双眸,迎着光中,他睫毛微微颤动,瞳孔中掀起涌动的暗光。 一身红袍的浅陌,定定的打量着他,神情冷冽无波,淡然到没有一丝温度。 浅陌自然的走上前,坐在他对面,从容的整了整衣襟,道:“羽殿,别来无恙。” 季玄羽穆然,没有等他说什么,浅陌又似笑非笑的说着,“看来我该给瀛洲加一道结界了,别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来这里。” 季玄羽放下手中的书册,手一挥,石桌上出现两个茶盏,再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道:“没有谁敢不受我的指令随意出入这里。”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害喜,瀛洲相遇 浅陌轻声安慰着狸月,“没事,等过两日安顿好了之后,我会时常带你来见夜赫的。” 狸月看向浅陌的目光五味杂陈,眼前的她熟悉即又陌生,她一时很是纠结,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口,“锦舒姐姐,你真的是浅陌上神么?” 浅陌点点头,“我虽是浅陌,也还是你的姐姐。” 狸月神情怔怔,可浅陌上神地位尊崇,乃创世神的后裔,狸月哪里敢与她姐妹相称。 浅陌轻轻的叹了口气,拉过狸月的手,她们一起往城墙里走去,路上无数魔将见到她,全都颔首见礼,尽显对她的尊敬之意。 浅陌与狸月聊了许多以前在玉相城,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玩闹的日子,虽是有些平淡,但活得很开心很是充足,但昔年光景,却总归一去不复返。 “狸月你知道么,我历经两世,活了千万年,细细算下来,也只有在凡界须臾的那数十年,才是我最快乐的光景。” 浅陌笑容苦涩,惹得狸月一阵心疼,她连声安慰道:“浅陌姐姐,等战争结束后,我和夜赫再陪着你重返玉相城。” 可说来是那么多轻巧,可浅陌和狸月心里都清楚,那战事一旦起,不知到何年才能结束。 等她们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浅陌皱眉,低声问道:“修染倒是从未和我说过,他和妖王联手了,具体是怎么回事?” 狸月叹口气,语气中染上了浓浓的愁色,“妖王他既不想明面得罪了仙界,又想在魔界这分一杯羹,于是就在暗地里派兵增援魔界,夜赫就这么被选入其中。” 狸月扶向隆起的小腹,万般无奈的道:“夜赫原想将我留在玉相城养胎,由乐泽和姐姐们照顾我,但我哪里放心得下他,执意跟着来魔界了。” 浅陌拍了拍狸月的手,示意她放宽心,“你现在由我照顾,夜赫也会放心很多,等我休书一封,再派魔去凡界告诉你姐姐她们一声。” 狸月感激的点点头。 浅陌带着狸月回到所居的大殿后后,命侍奉的收拾出一间较远的偏殿,给狸月居住。 狸月站在廊下,看着那条流动的天河,殿内四处充盈着仙气,沿着河流两边还种满了各种花草,竞相绽放是难得所见的美景。 魔界土壤贫瘠,若没有这些仙气滋养,很难将花草种活,可见魔尊为了讨浅陌的欢心,也是废了许多心思的。 浅陌走到狸月身边,有些歉意的开口,“这仙气太盛,估计和你身上的妖气相冲,不过你住的偏殿离我这有个百米远,你平时少来这里,我多去找你,想来也不会影响到你什么。” 狸月很感激的说道:“浅陌姐姐能给我个清静舒适的地方养胎,我已经很知足了。” 浅陌拨又了两个手脚伶俐,贴身伺候狸月,这两个女魔都是她这些时日观察下来,感觉还算勤快,没有多少心眼的,给狸月用,她也算放心。 浅陌笑着叮嘱道:“瞧你也该累了,你先去歇息,晚些时候我去陪你用膳。” 狸月乖巧的点点头,由女魔领着去偏殿歇息了。 自狸月来了魔界之后,不知是什么缘故,前五个月什么事都没有,可偏偏现在害喜害得十分厉害,整日里吐的昏天暗地,躺在床榻上,小脸儿苍白的丝毫没有血色。 浅陌贪心连去看了好几回,无论是多精致可口的膳食,狸月都吃不下几口,转而吐了个干净,侍女们忙里忙外的伺候,可丝毫不见狸月舒服些。 浅陌请来的魔医,把脉瞧了半天后,也寻摸不出个原因来,只道:“想来夫人挪动了地方,水土不服,饮食倦怠也是常有的事,我先开个安胎的药,估摸着过几日就好了。” 浅陌心急如焚,只盼着能快快好起来,“她现在什么都吃不进去,更别说那苦药,在这么连续吐几日下去,这身子哪能经受得住啊。” 魔医捋着胡须想了想,说道:“不知妇人素日喜欢什么,酸的甜的辣的,或是什么气味?” 狸月半倚着床榻,虚弱的开口,“我倒是很喜欢吃桃子,也有些馋了,闻着桃花的气味也能安安神。” 桃子? 这让魔医犯了难,眼下这个时节,别说桃子了,就连桃花都凋零的七七八八了。 浅陌眼睛一亮,脸上终于露出欢喜的笑容。 “桃子?这有何难,瀛洲之内十里桃林,四季花开,永不凋败,我这就回去一趟,给你摘些桃子回来,你若喜欢桃花的气味,我折几枝回头找个瓶子,插在房中供你观赏。” 狸月咽了咽口水,连连应下。 浅陌立即动身前往瀛洲。 十里桃林,漫天樱粉落花,清澈的溪流流淌在林间。 浅陌刚刚回到瀛洲,就察觉到有另一股仙气的存在,她神色暗了暗,迟疑了片刻,凝住心神往桃林深处走去。 瀛洲的风温柔轻盈,不似魔界呼啸凛冽。 微风夹杂着桃花的香气拂过,带起书册被轻轻吹动,撩拨着他的碎发。 浅陌每一步都走得极轻,像是不愿打扰这幅静谧的画面,待离白衣身影只差几步之远时,连呼吸间都变得紧促起来。 白衣身影像是察觉到有仙过来,皱了皱眉,闭着眼,语气有些不耐的说道:“不用催了,本殿愿意回仙界的时候,自然会回去。” 半响没有听到回话,而那脚步声也未曾停,季玄羽终于察觉到不对,睁开了双眸,迎着光中,他睫毛微微颤动,瞳孔中掀起涌动的暗光。 一身红袍的浅陌,定定的打量着他,神情冷冽无波,淡然到没有一丝温度。 浅陌自然的走上前,坐在他对面,从容的整了整衣襟,道:“羽殿,别来无恙。” 季玄羽穆然,没有等他说什么,浅陌又似笑非笑的说着,“看来我该给瀛洲加一道结界了,别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来这里。” 季玄羽放下手中的书册,手一挥,石桌上出现两个茶盏,再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道:“没有谁敢不受我的指令随意出入这里。” 第一百八十四章 裂痕,亲手所杀 浅陌嗤笑出声,“瀛洲是我的,而羽殿,你才是那个不速之客。” 季玄羽认真的纠正道:“普天之下,凡是仙土之地,都属于仙界掌控。” 浅陌冷冷看着他,挑了挑眉,“季玄羽,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抬杠呢?” 季玄羽看着茶盏中散发出的渺渺茶香,雾气升腾间,他的言语中流露出点点苦涩,“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再叫我的名字了。” 浅陌先是怔了一下,她深吸口气,恢复冰冷高傲的姿态,“羽殿,这毕竟是我的地盘,瀛洲寒舍简漏,住不下您这尊大佛。” 季玄羽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一直在瀛洲等你,从上次你走后。” 闻言,浅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她等他做甚,堂堂仙界战神,仙魔两界战事一触即发,就在这紧要关头,他还有心思在瀛洲长住。 浅陌越来越猜不透他的心思了,索性直接问道:“你等我是想见我。” 季玄羽肯定道:“当然。” 浅陌撑着下巴,眼神中散发出漫不经心的微光,“我既已经来了,你见我想和我说什么,尽管说罢。” 一向果断的季玄羽,却踟蹰许久,才近乎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在凡界的那几十年,我们之间的情爱,你现在都当做什么?” 浅陌听到这句话,险些将石桌给翻了,又来! 她心烦意乱,脑子里嗡嗡的,乱成一团,为什么季玄羽有又要这么问,难道她之前说的表现的,难道还不够清楚么? “我当初沉睡在安锦舒的体内,我作为第三者,经历了她所经历的一切,有些事是知道的,自然还是认识你的。” 浅陌压抑住心底的情绪,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克制着声线没有波动,仿佛在她眼里,季玄羽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仙,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而落在季玄羽的耳中,却是彻底刺痛了他的心。 认识? 仅仅只是认识二字,就能一笔带过所有么。 他们不是仙侣,不是挚友,也不是师徒,不过是点头之交,互相认识罢了。 认清楚这一点的季玄羽,他不禁悲凉的笑出声。 “羽殿,千万年岁月光景流逝,那几十年对于我们来说,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你我既已为对立面,以后怕不会再这样能安静的坐在这,谈论风花雪月了。” 想比浅陌的坦然相对,没有半分扭捏,对着他时,眼中除了漠然,竟见不到一丝别的情绪,倒显得他扭扭捏捏放不下了。 “那好,浅陌上神,我只问你最后一件事。” “好。” 季玄羽看着浅陌,目光如炬,一字一句的问道:“安锦舒……在哪里?你把她还给我,自此之后,我就不再纠缠你。” 就算安锦舒只是浅陌上神觉醒前的容器躯壳,可是浅陌凭什么夺去他安锦舒存在,对季玄羽而言,安锦舒从来都是作为独立个体的存在。 浅陌心跳漏了一拍,她紧皱眉头,说道:“我归来后,安锦舒自然就消失了。” 季玄羽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到:“什么意思?你解释清楚。” “一具仙体只能有一个仙魂,我醒了,他消失,天经地义。”浅陌淡漠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雾气渐渐弥漫,遮住了她复杂的神色。 季玄羽应该比她更清楚,一个上神陨落又归来,那么作为容器的安锦舒,也不复存在了。 可季玄羽仍是固执的问道:“就算作为安锦舒的仙魂消失,那总该有个去处,安锦舒即便是作为容器的存在,可她的仙魂却是真实的,或许还能消散在六界中,你一定知道她在哪。” 浅陌只觉季玄羽想法可怕又荒唐,她漠然的看着他,冷冷的笑了笑,“你就算找了安锦舒的仙魂又能怎样,夺另一具仙体给她?” 季玄羽垂眸,嘴角勾起,声线低沉却带着一丝嗜血的味道,“未尝不可。” 浅陌愕然的看向季玄羽,他难不成……疯了? 可转念一想,浅陌又凉薄的笑出声,笑声肆意而又尖锐,字字句句直击季玄羽的心房。 “当初浅陌没有苏醒,是你做出的选择,带安锦舒去了樊魂谷,强行唤醒了浅陌,而如今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季玄羽怔住,他的血液骤然间像是被凝住了一般,冷到了骨头里。 “如果当初我知道,唤醒了你如今是这样的局面,如果再让我重新做一回选择,我绝对不会……”季玄羽紧紧握紧拳头,压抑住心中强烈的悲痛与懊悔。 “错便是错,羽殿,安锦舒已经消失了,你要是还想把她找回来,也不是没有办法。”浅陌似笑非笑的看着季玄羽,缓缓说着。 季玄羽精神一振,连忙问道:“还能有办法?” 浅陌拨弄着葱郁的指尖,声音透着股戏谑,“只要我死了,我的仙魂出窍,或许安锦舒的仙魂就能重新回到这具仙体里了呢。” 季玄羽像是嘴里被塞了棉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算是什么办法? “当然咯,这六界之中估计没有谁能杀得了我,看来这个法子行不通。”白玦摊开手,眼中流光微微划过,装作十分惋惜的样子。 看着浅陌丝毫不在乎的样子,季玄羽顿生怒气,眉宇间多了一抹凌厉之色,只是压抑着自己没有当场发作出来。 浅陌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端起茶杯没有出声。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一时间静谧无闻,他们心照不宣没有再开口,仿佛都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直到……一个女仙的出现。 她宛若活泼的精灵,在桃林中穿梭,捏着裙边欢脱的旋转着,清脆悦耳的笑声洒落在空气中,将这沉沉的桃林中,添上了抹灵动的色彩。 “啊,这里好美呢,简直是世外桃源,怪不得羽哥哥不愿回仙界,要我我也不想回。”女子嬉闹的声音而远处传来。 身后似是还跟着一串脚步声,和蔼的声音响起,“紫菱公主您慢些,小心这些树杈枝子不长眼,再划伤了你的身子。” 第一百八十四章 裂痕,亲手所杀 浅陌嗤笑出声,“瀛洲是我的,而羽殿,你才是那个不速之客。” 季玄羽认真的纠正道:“普天之下,凡是仙土之地,都属于仙界掌控。” 浅陌冷冷看着他,挑了挑眉,“季玄羽,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抬杠呢?” 季玄羽看着茶盏中散发出的渺渺茶香,雾气升腾间,他的言语中流露出点点苦涩,“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再叫我的名字了。” 浅陌先是怔了一下,她深吸口气,恢复冰冷高傲的姿态,“羽殿,这毕竟是我的地盘,瀛洲寒舍简漏,住不下您这尊大佛。” 季玄羽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一直在瀛洲等你,从上次你走后。” 闻言,浅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她等他做甚,堂堂仙界战神,仙魔两界战事一触即发,就在这紧要关头,他还有心思在瀛洲长住。 浅陌越来越猜不透他的心思了,索性直接问道:“你等我是想见我。” 季玄羽肯定道:“当然。” 浅陌撑着下巴,眼神中散发出漫不经心的微光,“我既已经来了,你见我想和我说什么,尽管说罢。” 一向果断的季玄羽,却踟蹰许久,才近乎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在凡界的那几十年,我们之间的情爱,你现在都当做什么?” 浅陌听到这句话,险些将石桌给翻了,又来! 她心烦意乱,脑子里嗡嗡的,乱成一团,为什么季玄羽有又要这么问,难道她之前说的表现的,难道还不够清楚么? “我当初沉睡在安锦舒的体内,我作为第三者,经历了她所经历的一切,有些事是知道的,自然还是认识你的。” 浅陌压抑住心底的情绪,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克制着声线没有波动,仿佛在她眼里,季玄羽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仙,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而落在季玄羽的耳中,却是彻底刺痛了他的心。 认识? 仅仅只是认识二字,就能一笔带过所有么。 他们不是仙侣,不是挚友,也不是师徒,不过是点头之交,互相认识罢了。 认清楚这一点的季玄羽,他不禁悲凉的笑出声。 “羽殿,千万年岁月光景流逝,那几十年对于我们来说,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你我既已为对立面,以后怕不会再这样能安静的坐在这,谈论风花雪月了。” 想比浅陌的坦然相对,没有半分扭捏,对着他时,眼中除了漠然,竟见不到一丝别的情绪,倒显得他扭扭捏捏放不下了。 “那好,浅陌上神,我只问你最后一件事。” “好。” 季玄羽看着浅陌,目光如炬,一字一句的问道:“安锦舒……在哪里?你把她还给我,自此之后,我就不再纠缠你。” 就算安锦舒只是浅陌上神觉醒前的容器躯壳,可是浅陌凭什么夺去他安锦舒存在,对季玄羽而言,安锦舒从来都是作为独立个体的存在。 浅陌心跳漏了一拍,她紧皱眉头,说道:“我归来后,安锦舒自然就消失了。” 季玄羽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到:“什么意思?你解释清楚。” “一具仙体只能有一个仙魂,我醒了,他消失,天经地义。”浅陌淡漠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雾气渐渐弥漫,遮住了她复杂的神色。 季玄羽应该比她更清楚,一个上神陨落又归来,那么作为容器的安锦舒,也不复存在了。 可季玄羽仍是固执的问道:“就算作为安锦舒的仙魂消失,那总该有个去处,安锦舒即便是作为容器的存在,可她的仙魂却是真实的,或许还能消散在六界中,你一定知道她在哪。” 浅陌只觉季玄羽想法可怕又荒唐,她漠然的看着他,冷冷的笑了笑,“你就算找了安锦舒的仙魂又能怎样,夺另一具仙体给她?” 季玄羽垂眸,嘴角勾起,声线低沉却带着一丝嗜血的味道,“未尝不可。” 浅陌愕然的看向季玄羽,他难不成……疯了? 可转念一想,浅陌又凉薄的笑出声,笑声肆意而又尖锐,字字句句直击季玄羽的心房。 “当初浅陌没有苏醒,是你做出的选择,带安锦舒去了樊魂谷,强行唤醒了浅陌,而如今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季玄羽怔住,他的血液骤然间像是被凝住了一般,冷到了骨头里。 “如果当初我知道,唤醒了你如今是这样的局面,如果再让我重新做一回选择,我绝对不会……”季玄羽紧紧握紧拳头,压抑住心中强烈的悲痛与懊悔。 “错便是错,羽殿,安锦舒已经消失了,你要是还想把她找回来,也不是没有办法。”浅陌似笑非笑的看着季玄羽,缓缓说着。 季玄羽精神一振,连忙问道:“还能有办法?” 浅陌拨弄着葱郁的指尖,声音透着股戏谑,“只要我死了,我的仙魂出窍,或许安锦舒的仙魂就能重新回到这具仙体里了呢。” 季玄羽像是嘴里被塞了棉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算是什么办法? “当然咯,这六界之中估计没有谁能杀得了我,看来这个法子行不通。”白玦摊开手,眼中流光微微划过,装作十分惋惜的样子。 看着浅陌丝毫不在乎的样子,季玄羽顿生怒气,眉宇间多了一抹凌厉之色,只是压抑着自己没有当场发作出来。 浅陌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端起茶杯没有出声。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一时间静谧无闻,他们心照不宣没有再开口,仿佛都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直到……一个女仙的出现。 她宛若活泼的精灵,在桃林中穿梭,捏着裙边欢脱的旋转着,清脆悦耳的笑声洒落在空气中,将这沉沉的桃林中,添上了抹灵动的色彩。 “啊,这里好美呢,简直是世外桃源,怪不得羽哥哥不愿回仙界,要我我也不想回。”女子嬉闹的声音而远处传来。 身后似是还跟着一串脚步声,和蔼的声音响起,“紫菱公主您慢些,小心这些树杈枝子不长眼,再划伤了你的身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 绿茶,不请自来 “嘻嘻,无妨等我到时候告诉羽哥哥,将这些枝子修剪了便是。”紫菱像是误入尘境中的小鹿,对这里充满了好奇和欢喜。 浅陌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她的眼神像刀子,狠狠刮在季玄羽脸上。 还没有给季玄羽解释的机会,就从桃林间钻出了一个身着粉衣的小姑娘,她灵巧的扑进季玄羽怀里,将他推倒在地上,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紫菱抬起亮晶晶的眼眸,眼睫忽闪忽闪的,发出灵动的光芒,她热烈而又真挚的问道:“羽哥哥,我好想你呀,你在这些天来,有没有想紫菱呀?” 季玄羽赶紧将紫菱从他身上拉起来,脸色黑得不像话,他阴沉着语气开口,“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紫菱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叙述着小女儿家的情愫和思念,“我想羽哥哥了嘛,就打听了你身边的侍从,找到这里了呀,不过羽哥哥你不用担心,是湘姑姑一路护送我过来的。” 季玄羽头痛的扶了扶额,他莫名的感到心虚,小心看向浅陌,而浅陌倒是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们,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袋瓜子,边嗑边嘴角嗜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 而紫菱像是完全看不到旁边还有一个女仙,可以说是忽略了浅陌的存在,她往后退了两步,脚尖踮起优美的转了一个圈,粉色衣袍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出琉璃五彩的光芒,煞是好看。 紫菱甜甜的笑着,她弯眉问道:“羽哥哥,你看我这身衣裳,好看嘛?我特意让裁缝赶制出来,就为了见你才穿上的呢。” 季玄羽僵硬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紫菱低头注意到了衣裳破了一个小口子,她撇了撇唇角,有些不开心,“对不起呀羽哥哥,我太想见你了,跑过来的时候着急了,竟没注意让树枝子划破了衣裳。” 季玄羽扶额,示意道:“没事。” 紫菱重新坐在季玄羽身边,紧紧的挨着他,她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皆是浓浓的欢喜,“羽哥哥我知道仙界很注重规矩,我这样活泼好动的性子,以后肯定该收敛了。” 季玄羽不着痕迹的拉开与紫菱之间的距离,“你随意。” 紫菱仿佛看不出季玄羽对他的冷淡,像只黄鹂般叽叽喳喳般闹着,她重新将视线放在桃林中,眼底满是惊艳的光彩。 “以前我只觉桃花粉嫩,香气甜腻倒是俗物,可这处十里桃林的景色,却是六界难得,可惜这桃树枝子都不曾修剪,倒显得野蛮荒芜了,回头我派灵界的工匠过来,好好休整一番。” 紫菱头头是道的点评着,她这是想和季玄羽找话题聊呢,都说羽殿是六界中最寡淡少言的上神,想要攻下这座冰山,就得十分主动些。 浅陌十分不悦有个陌生的女仙闯进瀛洲,她一直积攒着怒气隐忍不发,不想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就是了,但听到紫菱要动她的桃林。 浅陌眉心微动,掌心中的茶盏应声而裂,瞬间化为靡粉,直接看呆了紫菱。 她对向紫菱受惊的脸色,微微一笑,“抱歉,手滑。” 同为女仙浅陌自是清,楚紫菱想做什么,不过是想夺得季玄羽的注意就是了,他们想怎么谈情说爱她管不着,但是敢动她的桃林,就别怪她翻脸了。 就算这小妮子单纯无知,季玄羽也瞧得出,桃林若是损伤一分一毫,那么紫菱的下场就如她手中化为靡粉的茶盏一般。 季玄羽看着面色泛冷,隐隐流动着怒气的浅陌,他立即冷下脸,对紫菱说道:“这里一草一木,都容不得你指手画脚。” 紫菱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随即垂下脸,眼眶中蓄满了泪水,悄然欲泣的轻声说着,“羽哥哥我就是随口说说的,若是紫菱哪里说的不对,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季玄羽别不成想,就这么一句话,竟把她给说哭了,都说见不得美人落泪,可他却恰恰相反,越是哭闹他越是厌烦。 紫菱捏着帕子委屈的垂泪。 浅陌眼皮子未抬一下,放下手中的瓜子壳,淡淡说道:“你带着她出去,别在这碍了我的眼。” 季玄羽张了张口,想要为自己分辨几句,可是有紫菱在这,实在不是讲体己话的好时机,他打算先把紫菱送走,再回来找她。 却不成想,紫菱却先一步跪倒在地,还膝行往季玄羽的方向挪了两步,泪眼莹莹的瞧着我见犹怜,她将姿态放的极低,倒是把季玄羽和浅陌都整不会了。 浅陌轻轻的叹了口气,继续抓起瓜子磕了起来,看来今日她不想看戏,也得将这戏继续看下去了。 紫菱一脸柔弱的看向季玄羽,声音里透着抹可怜,“羽哥哥,你也觉得紫菱在这里碍眼么?” 季玄羽点点头,“诚然。” 紫菱的脸色一僵,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哭的更是凶了。 季玄羽也更加的头痛了。 浅陌淡淡的看着,提醒道:“总不能让她这么哭着,你哄哄啊。” 这话一出,倒是让紫菱把猫头对准了浅陌。 紫菱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之前她只顾着与羽哥哥说话,倒是忽略了他身边相伴的女仙,这一眼看下去,她不由得呼吸一滞。 紫菱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仙,光彩夺目,风华绝代,她的美丽,能让世间万物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紫菱很快将她列为头号情敌,原因也无他,她的确美丽摄人心魄,没有谁见了她无不动心的,更何况羽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仙界,去向无踪。 但在这个期间,很有可能都是她在作陪,显然她与羽殿的关系不简单,就是紫菱不清楚,这位女仙是什么出身,她似乎在仙界从未见过。 紫菱边想着,边展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容,她甜甜的夸赞道:“姐姐好美啊,我从未见过像姐姐这般漂亮的女仙。” 浅陌礼貌的笑了笑,说道:“你也很漂亮啊。” 紫菱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是灵界小公主紫菱,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第一百八十五章 绿茶,不请自来 “嘻嘻,无妨等我到时候告诉羽哥哥,将这些枝子修剪了便是。”紫菱像是误入尘境中的小鹿,对这里充满了好奇和欢喜。 浅陌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她的眼神像刀子,狠狠刮在季玄羽脸上。 还没有给季玄羽解释的机会,就从桃林间钻出了一个身着粉衣的小姑娘,她灵巧的扑进季玄羽怀里,将他推倒在地上,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紫菱抬起亮晶晶的眼眸,眼睫忽闪忽闪的,发出灵动的光芒,她热烈而又真挚的问道:“羽哥哥,我好想你呀,你在这些天来,有没有想紫菱呀?” 季玄羽赶紧将紫菱从他身上拉起来,脸色黑得不像话,他阴沉着语气开口,“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紫菱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叙述着小女儿家的情愫和思念,“我想羽哥哥了嘛,就打听了你身边的侍从,找到这里了呀,不过羽哥哥你不用担心,是湘姑姑一路护送我过来的。” 季玄羽头痛的扶了扶额,他莫名的感到心虚,小心看向浅陌,而浅陌倒是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们,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袋瓜子,边嗑边嘴角嗜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 而紫菱像是完全看不到旁边还有一个女仙,可以说是忽略了浅陌的存在,她往后退了两步,脚尖踮起优美的转了一个圈,粉色衣袍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出琉璃五彩的光芒,煞是好看。 紫菱甜甜的笑着,她弯眉问道:“羽哥哥,你看我这身衣裳,好看嘛?我特意让裁缝赶制出来,就为了见你才穿上的呢。” 季玄羽僵硬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紫菱低头注意到了衣裳破了一个小口子,她撇了撇唇角,有些不开心,“对不起呀羽哥哥,我太想见你了,跑过来的时候着急了,竟没注意让树枝子划破了衣裳。” 季玄羽扶额,示意道:“没事。” 紫菱重新坐在季玄羽身边,紧紧的挨着他,她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皆是浓浓的欢喜,“羽哥哥我知道仙界很注重规矩,我这样活泼好动的性子,以后肯定该收敛了。” 季玄羽不着痕迹的拉开与紫菱之间的距离,“你随意。” 紫菱仿佛看不出季玄羽对他的冷淡,像只黄鹂般叽叽喳喳般闹着,她重新将视线放在桃林中,眼底满是惊艳的光彩。 “以前我只觉桃花粉嫩,香气甜腻倒是俗物,可这处十里桃林的景色,却是六界难得,可惜这桃树枝子都不曾修剪,倒显得野蛮荒芜了,回头我派灵界的工匠过来,好好休整一番。” 紫菱头头是道的点评着,她这是想和季玄羽找话题聊呢,都说羽殿是六界中最寡淡少言的上神,想要攻下这座冰山,就得十分主动些。 浅陌十分不悦有个陌生的女仙闯进瀛洲,她一直积攒着怒气隐忍不发,不想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就是了,但听到紫菱要动她的桃林。 浅陌眉心微动,掌心中的茶盏应声而裂,瞬间化为靡粉,直接看呆了紫菱。 她对向紫菱受惊的脸色,微微一笑,“抱歉,手滑。” 同为女仙浅陌自是清,楚紫菱想做什么,不过是想夺得季玄羽的注意就是了,他们想怎么谈情说爱她管不着,但是敢动她的桃林,就别怪她翻脸了。 就算这小妮子单纯无知,季玄羽也瞧得出,桃林若是损伤一分一毫,那么紫菱的下场就如她手中化为靡粉的茶盏一般。 季玄羽看着面色泛冷,隐隐流动着怒气的浅陌,他立即冷下脸,对紫菱说道:“这里一草一木,都容不得你指手画脚。” 紫菱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随即垂下脸,眼眶中蓄满了泪水,悄然欲泣的轻声说着,“羽哥哥我就是随口说说的,若是紫菱哪里说的不对,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季玄羽别不成想,就这么一句话,竟把她给说哭了,都说见不得美人落泪,可他却恰恰相反,越是哭闹他越是厌烦。 紫菱捏着帕子委屈的垂泪。 浅陌眼皮子未抬一下,放下手中的瓜子壳,淡淡说道:“你带着她出去,别在这碍了我的眼。” 季玄羽张了张口,想要为自己分辨几句,可是有紫菱在这,实在不是讲体己话的好时机,他打算先把紫菱送走,再回来找她。 却不成想,紫菱却先一步跪倒在地,还膝行往季玄羽的方向挪了两步,泪眼莹莹的瞧着我见犹怜,她将姿态放的极低,倒是把季玄羽和浅陌都整不会了。 浅陌轻轻的叹了口气,继续抓起瓜子磕了起来,看来今日她不想看戏,也得将这戏继续看下去了。 紫菱一脸柔弱的看向季玄羽,声音里透着抹可怜,“羽哥哥,你也觉得紫菱在这里碍眼么?” 季玄羽点点头,“诚然。” 紫菱的脸色一僵,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哭的更是凶了。 季玄羽也更加的头痛了。 浅陌淡淡的看着,提醒道:“总不能让她这么哭着,你哄哄啊。” 这话一出,倒是让紫菱把猫头对准了浅陌。 紫菱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之前她只顾着与羽哥哥说话,倒是忽略了他身边相伴的女仙,这一眼看下去,她不由得呼吸一滞。 紫菱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仙,光彩夺目,风华绝代,她的美丽,能让世间万物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紫菱很快将她列为头号情敌,原因也无他,她的确美丽摄人心魄,没有谁见了她无不动心的,更何况羽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仙界,去向无踪。 但在这个期间,很有可能都是她在作陪,显然她与羽殿的关系不简单,就是紫菱不清楚,这位女仙是什么出身,她似乎在仙界从未见过。 紫菱边想着,边展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容,她甜甜的夸赞道:“姐姐好美啊,我从未见过像姐姐这般漂亮的女仙。” 浅陌礼貌的笑了笑,说道:“你也很漂亮啊。” 紫菱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是灵界小公主紫菱,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第一百八十六章 灵界,羽殿侧妃 灵界?浅陌提起了兴致。 灵界的公主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和仙界羽殿来往过密,其中原因可想而知了。 “哦?失礼,不成想是灵界公主,既然如此,羽殿好事将近啊。”浅陌冲着季玄羽别有深意的笑了笑,看来仙灵两界要靠一场联姻,而稳固关系了。 可是灵界的公主,配当仙界羽妃,未来天后么? 紫菱羞涩的垂下眸,小女儿家的心思尽显,她心中暗暗得意,无论如何她现在是羽殿第一个娶的妃嫔,更何况她背后还有灵界助力。 季玄羽眼神略带谴责的看着紫菱,满脸尴尬的不知如何开口,浅陌还是一脸似笑非笑,活脱脱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紫菱一脸好奇的看向浅陌,“那姐姐如何称呼?” 毕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仙都能嫁给羽殿呢,虽然正妃只有一个位置不假,但就她灵界公主还得屈居于侧妃之位,更何况是个徒有美丽皮囊,却并不知名号的女仙。 浅陌皱了皱眉,这小姑娘是把她当做假想敌了,没有等她开口,又从桃林中跑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仙。 浅陌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中年女仙先是看到紫菱公主,正欲松口气,又看到一脸阴郁的羽殿,和坐在旁边的…… 她立马跪在地上,一脸惶恐,声线都带着细微的抖动,“见过羽殿,见过浅陌上神。” 紫菱一听上神,立即打起了精神,这个女仙竟然是上神,这般厉害她之前怎么没见过,等等……浅陌上神?! 就是那位创世神后裔,刚刚归来又投身魔界的那位浅陌上神,紫菱想哭的心都有了,这回她是真哭,她害怕的低下头,匆匆行礼,“见过浅陌上神。” 浅陌抿了抿唇,瞧瞧这一个两个的,见着她就如洪水猛兽似的,她还没把她们怎么着,就先怕成这样。 紫菱小声的和湘姑姑求救,“你之前去哪了,怎么才跟过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湘姑姑也是冤枉的很,欲哭无泪的道:“公主你跑的太快了,我一时没跟上就迷路了,这才找了过来,谁成想羽殿会私下和浅陌上神在一处。” 那两凑在一起盘算着。 而浅陌也对上了季玄羽复杂难辨的眼眸,她摊开手,意思是,你招来的你赶快把他们处理了。 季玄羽神情缓了缓,目光变得柔和,安抚的朝着浅陌笑了笑,却换来她冷眼相看。 浅陌没心思和季玄羽眉来眼去的,这还杵着两个灵界的,还需要处理呢,她可不喜欢自己的家没事被这些个闲着无聊的,当后花园呢搁着闲逛。 季玄羽冷了神色,凝视着紫菱,手微微握紧,厉声说道:“这里是瀛洲,你们颤闯禁地,按着仙界律法理应当罚。” 紫菱和湘姑姑对视一眼,先是愣神了会,又满脸惊讶,不这里乃六界之外的瀛洲?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擅闯禁地是个重罪,只怪他们来之前轻信了流言,不成想是被陷害了。 紫菱激动的辩解道:“紫菱知道仙界律法森严,可不知者无罪,紫菱实在不知道这里是瀛洲,如若不然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啊。” 季玄羽没有吭声,神情变得愈发黯了。 湘姑姑紧接着为紫菱公主求情,她声泪俱下的说道:“都是我不好,听信了小人谗言,说是羽殿您在这里,我就想着让羽殿能和紫菱公主多接触接触,就自作主张的带着公主过来了。” 说着,湘姑姑还猛地一磕头,视死如归的喊道:“羽殿和浅陌上神要罚,就罚我,公主单纯无知,实在与她无干啊!” 紫菱又紧跟着帮湘姑姑求情,主仆两一唱一和,倒是将浅陌给高高架起,下不来台了。 说来擅闯瀛洲这件事可大可小,完全是看这的主人是怎么定义,羽殿不也在,说来他们也是为了找羽殿才来这里的,更何况紫菱还是未来羽殿侧妃,灵界公主。 浅陌实在是犯不着根后辈计较,若是她真一般见识,岂不是也打了羽殿的脸面。 浅陌看着主仆两相拥而泣的这一幕,觉得犹为刺眼,面色沉了下来。 他们凭什么道德绑架她? 横竖她要是计较紫菱的过错,那她更也有错了,想到这里,浅陌十分烦躁。 季玄羽见浅陌夹在中间很是为难,他也觉得这次自己做得很过分了,他来这里等浅陌,已经是不请自来了,又因为他跟来了两条尾巴。 而在这个时候,紫菱又抬起可怜兮兮的面容,看着羽殿满脸无辜的说道:“羽哥哥,你我即将大婚,我却迟迟见不到你,只是能见你一面,我们商讨下婚礼流程,不成想惊扰了浅陌上神。” 大婚? 这两个字在浅陌的耳边炸响,坠在心头犹如千斤重,季玄羽和紫菱要成婚了。 他为了出兵魔界,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和灵界联姻? 浅陌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出现在这里,横在他们中间就宛如一个笑话。 想到这里,浅陌自嘲的笑出声,连说两声,“很好,很好!我现在恭喜羽殿,应该也为时不晚。” 紫菱莞尔一笑,似是挑衅的道:“多谢浅陌上神的祝福。” 而紫菱的话还未说完,季玄羽站起了身,周身被冰冷的怒气笼罩,眉宇凛冽,“你恭喜我,实在是为时尚早。” 季玄羽看向浅陌的鹰眸中熠熠生光,然后又瞥向紫菱,语气冰冷毫不留情,“灵界公主如此不懂规矩,惹得本殿厌烦,看来我要禀明天帝,将这婚约作废了。” 话音落定,紫菱整个瘫倒在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竟惹得羽殿如此绝情,她想为自己辩解,可羽殿满是厌烦的模样,深深刺痛她的双眼。 湘姑姑使劲扯了扯紫菱的衣角,疯狂使眼色,“公主我们先回灵界。” 回灵界有灵主撑腰,和灵界的婚事怎是羽殿想退就退的,终是天帝和灵主说了算,现下应当速速离开瀛洲,别在羽殿心头添火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灵界,羽殿侧妃 灵界?浅陌提起了兴致。 灵界的公主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和仙界羽殿来往过密,其中原因可想而知了。 “哦?失礼,不成想是灵界公主,既然如此,羽殿好事将近啊。”浅陌冲着季玄羽别有深意的笑了笑,看来仙灵两界要靠一场联姻,而稳固关系了。 可是灵界的公主,配当仙界羽妃,未来天后么? 紫菱羞涩的垂下眸,小女儿家的心思尽显,她心中暗暗得意,无论如何她现在是羽殿第一个娶的妃嫔,更何况她背后还有灵界助力。 季玄羽眼神略带谴责的看着紫菱,满脸尴尬的不知如何开口,浅陌还是一脸似笑非笑,活脱脱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紫菱一脸好奇的看向浅陌,“那姐姐如何称呼?” 毕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仙都能嫁给羽殿呢,虽然正妃只有一个位置不假,但就她灵界公主还得屈居于侧妃之位,更何况是个徒有美丽皮囊,却并不知名号的女仙。 浅陌皱了皱眉,这小姑娘是把她当做假想敌了,没有等她开口,又从桃林中跑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仙。 浅陌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中年女仙先是看到紫菱公主,正欲松口气,又看到一脸阴郁的羽殿,和坐在旁边的…… 她立马跪在地上,一脸惶恐,声线都带着细微的抖动,“见过羽殿,见过浅陌上神。” 紫菱一听上神,立即打起了精神,这个女仙竟然是上神,这般厉害她之前怎么没见过,等等……浅陌上神?! 就是那位创世神后裔,刚刚归来又投身魔界的那位浅陌上神,紫菱想哭的心都有了,这回她是真哭,她害怕的低下头,匆匆行礼,“见过浅陌上神。” 浅陌抿了抿唇,瞧瞧这一个两个的,见着她就如洪水猛兽似的,她还没把她们怎么着,就先怕成这样。 紫菱小声的和湘姑姑求救,“你之前去哪了,怎么才跟过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湘姑姑也是冤枉的很,欲哭无泪的道:“公主你跑的太快了,我一时没跟上就迷路了,这才找了过来,谁成想羽殿会私下和浅陌上神在一处。” 那两凑在一起盘算着。 而浅陌也对上了季玄羽复杂难辨的眼眸,她摊开手,意思是,你招来的你赶快把他们处理了。 季玄羽神情缓了缓,目光变得柔和,安抚的朝着浅陌笑了笑,却换来她冷眼相看。 浅陌没心思和季玄羽眉来眼去的,这还杵着两个灵界的,还需要处理呢,她可不喜欢自己的家没事被这些个闲着无聊的,当后花园呢搁着闲逛。 季玄羽冷了神色,凝视着紫菱,手微微握紧,厉声说道:“这里是瀛洲,你们颤闯禁地,按着仙界律法理应当罚。” 紫菱和湘姑姑对视一眼,先是愣神了会,又满脸惊讶,不这里乃六界之外的瀛洲?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擅闯禁地是个重罪,只怪他们来之前轻信了流言,不成想是被陷害了。 紫菱激动的辩解道:“紫菱知道仙界律法森严,可不知者无罪,紫菱实在不知道这里是瀛洲,如若不然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啊。” 季玄羽没有吭声,神情变得愈发黯了。 湘姑姑紧接着为紫菱公主求情,她声泪俱下的说道:“都是我不好,听信了小人谗言,说是羽殿您在这里,我就想着让羽殿能和紫菱公主多接触接触,就自作主张的带着公主过来了。” 说着,湘姑姑还猛地一磕头,视死如归的喊道:“羽殿和浅陌上神要罚,就罚我,公主单纯无知,实在与她无干啊!” 紫菱又紧跟着帮湘姑姑求情,主仆两一唱一和,倒是将浅陌给高高架起,下不来台了。 说来擅闯瀛洲这件事可大可小,完全是看这的主人是怎么定义,羽殿不也在,说来他们也是为了找羽殿才来这里的,更何况紫菱还是未来羽殿侧妃,灵界公主。 浅陌实在是犯不着根后辈计较,若是她真一般见识,岂不是也打了羽殿的脸面。 浅陌看着主仆两相拥而泣的这一幕,觉得犹为刺眼,面色沉了下来。 他们凭什么道德绑架她? 横竖她要是计较紫菱的过错,那她更也有错了,想到这里,浅陌十分烦躁。 季玄羽见浅陌夹在中间很是为难,他也觉得这次自己做得很过分了,他来这里等浅陌,已经是不请自来了,又因为他跟来了两条尾巴。 而在这个时候,紫菱又抬起可怜兮兮的面容,看着羽殿满脸无辜的说道:“羽哥哥,你我即将大婚,我却迟迟见不到你,只是能见你一面,我们商讨下婚礼流程,不成想惊扰了浅陌上神。” 大婚? 这两个字在浅陌的耳边炸响,坠在心头犹如千斤重,季玄羽和紫菱要成婚了。 他为了出兵魔界,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和灵界联姻? 浅陌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出现在这里,横在他们中间就宛如一个笑话。 想到这里,浅陌自嘲的笑出声,连说两声,“很好,很好!我现在恭喜羽殿,应该也为时不晚。” 紫菱莞尔一笑,似是挑衅的道:“多谢浅陌上神的祝福。” 而紫菱的话还未说完,季玄羽站起了身,周身被冰冷的怒气笼罩,眉宇凛冽,“你恭喜我,实在是为时尚早。” 季玄羽看向浅陌的鹰眸中熠熠生光,然后又瞥向紫菱,语气冰冷毫不留情,“灵界公主如此不懂规矩,惹得本殿厌烦,看来我要禀明天帝,将这婚约作废了。” 话音落定,紫菱整个瘫倒在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竟惹得羽殿如此绝情,她想为自己辩解,可羽殿满是厌烦的模样,深深刺痛她的双眼。 湘姑姑使劲扯了扯紫菱的衣角,疯狂使眼色,“公主我们先回灵界。” 回灵界有灵主撑腰,和灵界的婚事怎是羽殿想退就退的,终是天帝和灵主说了算,现下应当速速离开瀛洲,别在羽殿心头添火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联手,联姻在即 紫菱泪眼婆娑的行礼退下,她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的痴痴凝望着羽殿冷冰冰的脸,可却换不来他一个眼神都驻足,湘姑姑连拖带拽,他们飞向天际,消失在了桃林中。 浅陌正好将瓜子都磕完了,她抖了抖衣裳,将瓜子壳落在地上,看向季玄羽的眼神仍是淡漠清冷,“他们都走了,你呢,什么时候走?” 季玄羽听到毫不留情的逐客令,他深深叹了口气,问道:“以后我可以常来找你么?” 浅陌给了他个可笑的眼神。 她冷冷的开口,“以后仙魔两界战事起,我哪还有功夫见你,更何况我要给瀛洲上结界,以防再有别的不长眼的进来。” 季玄羽似是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他还是不死心的追问,最后只不过是更徒增伤心罢了。 浅陌去了魔界之后,他时常都在想,若当初天帝没有为了巩固权利地位,杀尽瀛洲子民,逼得她陨落,那么她就不会对仙界抱有强烈的恨意,是否如今会有所不同。 可若不是她的陨落,又怎会安锦舒的出现,他们之间有那段凡界的交集,所有因果之间已成轮回,他无法挣脱, 他时常会来清池宫,但极少进去拜访,每次只是凤染出来的时候远远看一眼,以前凤染见到他还会点点头, “羽殿,请你以后不要来瀛洲了。”浅陌那双眼眸中夹杂着点点的恨意,冰冷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似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厌烦, 季玄羽指尖微紧,苦涩的问道:“你和天帝只之间就真的不能化解么?” 浅陌只觉季玄羽的这话十分可笑,转身便走,行了几步,又停下转身看向他,眉眼皆是化不开的冷意,神色清冷决绝。 “羽殿,何必如此?以你尊贵身份,这天上地下,九州八荒,要什么样的没有,而我就算是看上任何,也绝不会是,天帝之子!” 季玄羽瞳孔骤缩,他无力的背靠桃树,才勉强站住,过了半响,他突然笑了起来,哑着声线开口,“那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清修了” 浅陌挑了挑眉,没想到他态度竟转变如此之快,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去。” 季玄羽格外听话的点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浅陌,然后不再多言,朝桃林外走去。 他行了几步,转过头,浅陌眉眼间舒展开,带着淡淡的温柔,捡起他留下的书册,安静的看了起来,高贵而又淡漠,全无刚才面对他时的冷漠与嘲弄。 似乎在此刻,季玄羽才真的明白了,她是创世神后裔,浅陌上神,而不是那个陪伴他仅仅数十年的安锦舒,她永远灼灼风华,俯瞰世间,只能让他望而生畏。 他终于从自我欺骗中走了出来,是他亲手唤醒了浅陌上神,换句话来说,是他亲手杀死了安锦舒,他的心头挚爱。 想到这里,季玄羽心头就如被刀割般痛,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他撑着一口气,勉强走出了瀛洲,然后顿失去所有力气,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他眼角划过一道道泪痕,脑海中在凡界的画面,如走马观花般来回上演,他似哭似笑的喃喃自语着。 “她对我说别来无恙。” “她说是我亲手杀死了安锦舒。” 她告诉我安锦舒再也回不来,彻底……散于六界了。” 不久后,仙灵两界联姻,灵界小公主紫菱即将嫁入天宫,成为羽殿侧妃的消息不胫而走,令六界都感到震惊和哗然。 羽殿即将迎娶侧妃,让无数女仙一夜心碎,伤心寸断肠。 就当六界都在纷纷打探消息是否为真的时候,紧接着天帝下达旨意,明确将大婚之日定于七月之后,虽说有些匆忙,但也不能有丝毫的差池和怠慢,仙界开始紧锣密鼓的布置起来。 而天帝这道旨意中,无疑透露出了两点隐藏的消息,一则是仙灵两界在此节骨眼上联姻,无疑是宣告了灵界将加入仙魔之战中,成为仙界最大的助力。 而灵界小公主紫菱,在灵界向来地位尊崇,深得灵主喜爱,而灵主能忍痛割爱,让爱女嫁给羽殿为侧妃,可见日后未来天帝之位,将非羽殿莫属了。 羽殿婚期将近,是六界中千万年来难得一遇的盛况,六界有头有脸的皆被邀请其中,灵妖鬼三界忙活的热火朝天,四处搜罗上好的贺礼,准备前往观礼。 而魔界却格外沉默和平静,但仍然无法这场前所未有的盛事中置身度外,毕竟仙魔两界战事还没有真正的打响,无论是做戏还是如何,仙界的受邀名单中,也包括了魔尊和浅陌上神。 修染和浅陌虽然没有那个闲心想去,但奈何仙界既然主动给了请帖,如今五界的目光都盯紧了魔宫,他们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而浅陌自那日从瀛洲回来后,便一直殿内,甚少踏足别处,整日神情倦怠,郁郁寡欢,就连狸月接连几次探望,全都吃了闭门羹。 向来消息是传的快,就连住在偏殿甚少挪动步子的狸月都知晓了,她扶着隆起的肚子,飞快走向主殿,想要见上浅陌姐姐一面,可面对她的仍是殿门紧闭。 是的,这都是对狸月无声的惩罚,因为她利用了浅陌姐姐对她的信任,所谓害喜想吃桃子,都是她编出来的,为的是帮羽殿,见上浅陌姐姐一面。 浅陌姐姐何等聪慧,很快就想通是她帮助羽殿,推动他们的相见,所以自从瀛洲回来之后,浅陌姐姐再未见她一面。 侍女拦住想要强闯的狸月,微微扬起下巴,面无表情的开口,“还请夫人回去安心养胎。” 狸月心急如焚的说着,“我有急事面前浅陌上神,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侍女不闻所动,眼皮子都未抬一下,仍是重复着之前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若上神想见夫人了,自会通传。” 狸月不情愿的转过身,她走远了几步,迟疑的停在了原地,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回身跑到殿门前,在侍女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托着肚子深深的跪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联手,联姻在即 紫菱泪眼婆娑的行礼退下,她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的痴痴凝望着羽殿冷冰冰的脸,可却换不来他一个眼神都驻足,湘姑姑连拖带拽,他们飞向天际,消失在了桃林中。 浅陌正好将瓜子都磕完了,她抖了抖衣裳,将瓜子壳落在地上,看向季玄羽的眼神仍是淡漠清冷,“他们都走了,你呢,什么时候走?” 季玄羽听到毫不留情的逐客令,他深深叹了口气,问道:“以后我可以常来找你么?” 浅陌给了他个可笑的眼神。 她冷冷的开口,“以后仙魔两界战事起,我哪还有功夫见你,更何况我要给瀛洲上结界,以防再有别的不长眼的进来。” 季玄羽似是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他还是不死心的追问,最后只不过是更徒增伤心罢了。 浅陌去了魔界之后,他时常都在想,若当初天帝没有为了巩固权利地位,杀尽瀛洲子民,逼得她陨落,那么她就不会对仙界抱有强烈的恨意,是否如今会有所不同。 可若不是她的陨落,又怎会安锦舒的出现,他们之间有那段凡界的交集,所有因果之间已成轮回,他无法挣脱, 他时常会来清池宫,但极少进去拜访,每次只是凤染出来的时候远远看一眼,以前凤染见到他还会点点头, “羽殿,请你以后不要来瀛洲了。”浅陌那双眼眸中夹杂着点点的恨意,冰冷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似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厌烦, 季玄羽指尖微紧,苦涩的问道:“你和天帝只之间就真的不能化解么?” 浅陌只觉季玄羽的这话十分可笑,转身便走,行了几步,又停下转身看向他,眉眼皆是化不开的冷意,神色清冷决绝。 “羽殿,何必如此?以你尊贵身份,这天上地下,九州八荒,要什么样的没有,而我就算是看上任何,也绝不会是,天帝之子!” 季玄羽瞳孔骤缩,他无力的背靠桃树,才勉强站住,过了半响,他突然笑了起来,哑着声线开口,“那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清修了” 浅陌挑了挑眉,没想到他态度竟转变如此之快,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去。” 季玄羽格外听话的点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浅陌,然后不再多言,朝桃林外走去。 他行了几步,转过头,浅陌眉眼间舒展开,带着淡淡的温柔,捡起他留下的书册,安静的看了起来,高贵而又淡漠,全无刚才面对他时的冷漠与嘲弄。 似乎在此刻,季玄羽才真的明白了,她是创世神后裔,浅陌上神,而不是那个陪伴他仅仅数十年的安锦舒,她永远灼灼风华,俯瞰世间,只能让他望而生畏。 他终于从自我欺骗中走了出来,是他亲手唤醒了浅陌上神,换句话来说,是他亲手杀死了安锦舒,他的心头挚爱。 想到这里,季玄羽心头就如被刀割般痛,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他撑着一口气,勉强走出了瀛洲,然后顿失去所有力气,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他眼角划过一道道泪痕,脑海中在凡界的画面,如走马观花般来回上演,他似哭似笑的喃喃自语着。 “她对我说别来无恙。” “她说是我亲手杀死了安锦舒。” 她告诉我安锦舒再也回不来,彻底……散于六界了。” 不久后,仙灵两界联姻,灵界小公主紫菱即将嫁入天宫,成为羽殿侧妃的消息不胫而走,令六界都感到震惊和哗然。 羽殿即将迎娶侧妃,让无数女仙一夜心碎,伤心寸断肠。 就当六界都在纷纷打探消息是否为真的时候,紧接着天帝下达旨意,明确将大婚之日定于七月之后,虽说有些匆忙,但也不能有丝毫的差池和怠慢,仙界开始紧锣密鼓的布置起来。 而天帝这道旨意中,无疑透露出了两点隐藏的消息,一则是仙灵两界在此节骨眼上联姻,无疑是宣告了灵界将加入仙魔之战中,成为仙界最大的助力。 而灵界小公主紫菱,在灵界向来地位尊崇,深得灵主喜爱,而灵主能忍痛割爱,让爱女嫁给羽殿为侧妃,可见日后未来天帝之位,将非羽殿莫属了。 羽殿婚期将近,是六界中千万年来难得一遇的盛况,六界有头有脸的皆被邀请其中,灵妖鬼三界忙活的热火朝天,四处搜罗上好的贺礼,准备前往观礼。 而魔界却格外沉默和平静,但仍然无法这场前所未有的盛事中置身度外,毕竟仙魔两界战事还没有真正的打响,无论是做戏还是如何,仙界的受邀名单中,也包括了魔尊和浅陌上神。 修染和浅陌虽然没有那个闲心想去,但奈何仙界既然主动给了请帖,如今五界的目光都盯紧了魔宫,他们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而浅陌自那日从瀛洲回来后,便一直殿内,甚少踏足别处,整日神情倦怠,郁郁寡欢,就连狸月接连几次探望,全都吃了闭门羹。 向来消息是传的快,就连住在偏殿甚少挪动步子的狸月都知晓了,她扶着隆起的肚子,飞快走向主殿,想要见上浅陌姐姐一面,可面对她的仍是殿门紧闭。 是的,这都是对狸月无声的惩罚,因为她利用了浅陌姐姐对她的信任,所谓害喜想吃桃子,都是她编出来的,为的是帮羽殿,见上浅陌姐姐一面。 浅陌姐姐何等聪慧,很快就想通是她帮助羽殿,推动他们的相见,所以自从瀛洲回来之后,浅陌姐姐再未见她一面。 侍女拦住想要强闯的狸月,微微扬起下巴,面无表情的开口,“还请夫人回去安心养胎。” 狸月心急如焚的说着,“我有急事面前浅陌上神,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侍女不闻所动,眼皮子都未抬一下,仍是重复着之前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若上神想见夫人了,自会通传。” 狸月不情愿的转过身,她走远了几步,迟疑的停在了原地,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回身跑到殿门前,在侍女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托着肚子深深的跪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请帖,婚期已定 “浅陌姐姐,我并非有意欺骗,是他说想你,对你情根深种,想我让我帮忙,让你回趟瀛洲见他一面,想和你把话说开,而他会一直在那等你。” 狸月扬起声音,急切的解释着,声音中透着浓浓的自责,“在凡界的时候,他隐藏身份护你周全,我以为他对你是真心的,所以我才帮了他,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另娶。” 浅陌姐姐和羽殿在凡界的那段过往,狸月和夜赫经历其中,深深的看在眼里,但事与愿违,一对神仙眷侣,最后竟分崩离析,宛若仇敌。 殿门被从里面打开,浅陌一脸寒意的走了出来,她语气中带着颤抖的音调,问狸月,“你说什么?他娶妻了?” 狸月先是怔了一下,难道没人告诉浅陌姐姐,羽殿将迎娶侧妃的事么? “你们杵在那跟个木头似的做甚,还不赶紧将她带下去。”修染冷声呵斥道,他步履匆匆的赶到,脸色阴沉的难看。 侍女们这才忙不迭的将狸月架走。 浅陌和修染前后走进大殿,禀退了所有侍女。 浅陌给修染斟茶,茶香弥漫间,她的心神也定了定,才徐徐的说道:“天帝倒是挺急的,看来仙灵两界是要联手对付我们了。” 浅陌抬眸看向一脸担忧的修染,她不在意的笑了笑,“要不是狸月说漏了嘴,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修染眼神微黯,说道:“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你。” “七日之后季玄羽大婚,今早,仙界的请帖已经送来了。”修染犹豫了片刻,才磨磨蹭蹭的从衣袖中掏出请帖,递到浅陌面前。 金光闪闪的请帖充盈着浓厚的仙气,透着华贵的意味。 浅陌盯着那请帖,迟迟没有移开眼,最后她嘲弄的笑出声,之前在瀛洲十里桃林中,季玄羽信誓旦旦的与她说,绝不会娶那个叫紫菱的姑娘。 结果呢。 浅陌极快的收敛神色,道:“知道了。” 修染看着浅陌的脸色,试探性的问道:“那我们要不要出席,如果去,送什么贺礼比较好?” 他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我晓得你可能不想去,但仙界那些糟老头,向来将礼节看得极为重要,如今又处于关键的特殊时期,我们魔界最好出席,以免遭五界非议。” 虽然修染觉得和浅陌讨论这件事,有些别扭不说,更会引得她的不快,但出于私心来说,他还是想让他去,一则表明了她未来魔后的身份,二则也能彻底斩断她和季玄羽在凡界的那段过往。 浅陌沉默良久,久到就连修染都快觉得,这次会得不到她的答复时。 她却倏地开口。 “去。”浅陌神色淡淡,随即站起身朝后殿走去,“我累了先去歇息,至于礼物么,你准备好你的,我的那份我会准备好,不过是送过去应应景就行了。” 修染看着浅陌离去的背影,诧异的挑了挑眉,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比他预计的还要顺利许多。 仙界,宸宫 阿正虎头虎脑的在宫门前来回踱步,老远就看到了匆匆而来的伯庸神官,他作揖见礼,说道:“见过伯庸神官,眼下羽殿闭关,不见仙。” 不成想伯庸听后大喜过望,连忙将手中回帖扔到阿正的怀中,嘱咐道:“这是魔界送上来的回帖,你记得帮我转交给羽殿。” 阿正接住,原本想着先收起来,但他是个鬼机灵精,看到伯庸神官是这样的反应,他留了个心眼,特意看了眼回帖,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回帖就如烫手山芋般,阿正十分的眼疾手快,又重新扔回了伯庸神官的怀中,连忙摆手道:“这等重要物件,还是由伯庸神官亲自送给羽殿,我这就去通传一声。” 没等伯庸发出一个音节,阿正脚底抹油赶紧溜了,徒留伯庸在风中凌乱。 很快阿正回来,将伯庸神官引入宸宫,往东南方向而去,有座别致的凉亭,此时羽殿就在这个地方。 伯庸硬着头皮将回帖递给了羽殿。 而季玄羽默然许久,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伯庸退下。 伯庸松了好大的一口气,躬身离开。 阿正和伯庸走出了好远,阿正回过头看到那模糊的背影,有些丧气的垂下头,叹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锦舒仙子怎么还能沉得住气。” 伯庸立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四下乱看,确保无仙这才低声道:“慎言慎言。” 阿正郁闷的挠了挠头发,他实在是想不通,“可羽殿就要大婚了,他明明心中只有锦舒仙子,为何要娶灵界公主为侧妃?” 伯庸有些头痛的拍了拍额头,板着脸沉声道:“她如今是浅陌上神。” 阿正不过是个仙童,他又哪里真的懂那些其中是非曲直,他只是觉得,“她先是锦舒仙子,后是浅陌上神,同是一具仙体。” 伯庸苦思冥想许久,都得不出的道理,竟让小小仙童一语道破。 他捋着山羊须,眯了眯眼,语气有些飘忽,“是啊,就算是浅陌上神又如何,她早在数万年前就陨落了,认识的,相熟的,大多数都化做仙册中所记载的传记。” 伯庸再三缄口,没有再将说的太满,他耸耸肩对阿正说道:“若是羽殿有你一半悟力,或许就不会是现在的这幅局面了。” 阿正眼中放出亮光,他坚定的开口,“无论是锦舒仙子还是浅陌上神,羽殿终有一日一定会得偿所愿。” 伯庸神官听懂了阿正的意思,他附和的拍了拍阿正肩膀,一切化作不言中。 与此同时,仙界太极殿。 太后拖着华贵的凤服,气冲冲的走进大殿,看着神态安然自若,坐在高位上的天帝,她厉声质问道:“为何突然宣布羽儿和灵界公主的婚期,不提前与我知会一声?” 天帝慢吞吞的放下手中书册,半抬着眸子,说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若提前和你商量,以你的脾气自是不会容许的,所以我顾全大局,不得已为之。” 天后从天帝的语气中,听出其中似是出了变故,她收敛了怒气,“出了什么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请帖,婚期已定 “浅陌姐姐,我并非有意欺骗,是他说想你,对你情根深种,想我让我帮忙,让你回趟瀛洲见他一面,想和你把话说开,而他会一直在那等你。” 狸月扬起声音,急切的解释着,声音中透着浓浓的自责,“在凡界的时候,他隐藏身份护你周全,我以为他对你是真心的,所以我才帮了他,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另娶。” 浅陌姐姐和羽殿在凡界的那段过往,狸月和夜赫经历其中,深深的看在眼里,但事与愿违,一对神仙眷侣,最后竟分崩离析,宛若仇敌。 殿门被从里面打开,浅陌一脸寒意的走了出来,她语气中带着颤抖的音调,问狸月,“你说什么?他娶妻了?” 狸月先是怔了一下,难道没人告诉浅陌姐姐,羽殿将迎娶侧妃的事么? “你们杵在那跟个木头似的做甚,还不赶紧将她带下去。”修染冷声呵斥道,他步履匆匆的赶到,脸色阴沉的难看。 侍女们这才忙不迭的将狸月架走。 浅陌和修染前后走进大殿,禀退了所有侍女。 浅陌给修染斟茶,茶香弥漫间,她的心神也定了定,才徐徐的说道:“天帝倒是挺急的,看来仙灵两界是要联手对付我们了。” 浅陌抬眸看向一脸担忧的修染,她不在意的笑了笑,“要不是狸月说漏了嘴,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修染眼神微黯,说道:“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你。” “七日之后季玄羽大婚,今早,仙界的请帖已经送来了。”修染犹豫了片刻,才磨磨蹭蹭的从衣袖中掏出请帖,递到浅陌面前。 金光闪闪的请帖充盈着浓厚的仙气,透着华贵的意味。 浅陌盯着那请帖,迟迟没有移开眼,最后她嘲弄的笑出声,之前在瀛洲十里桃林中,季玄羽信誓旦旦的与她说,绝不会娶那个叫紫菱的姑娘。 结果呢。 浅陌极快的收敛神色,道:“知道了。” 修染看着浅陌的脸色,试探性的问道:“那我们要不要出席,如果去,送什么贺礼比较好?” 他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我晓得你可能不想去,但仙界那些糟老头,向来将礼节看得极为重要,如今又处于关键的特殊时期,我们魔界最好出席,以免遭五界非议。” 虽然修染觉得和浅陌讨论这件事,有些别扭不说,更会引得她的不快,但出于私心来说,他还是想让他去,一则表明了她未来魔后的身份,二则也能彻底斩断她和季玄羽在凡界的那段过往。 浅陌沉默良久,久到就连修染都快觉得,这次会得不到她的答复时。 她却倏地开口。 “去。”浅陌神色淡淡,随即站起身朝后殿走去,“我累了先去歇息,至于礼物么,你准备好你的,我的那份我会准备好,不过是送过去应应景就行了。” 修染看着浅陌离去的背影,诧异的挑了挑眉,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比他预计的还要顺利许多。 仙界,宸宫 阿正虎头虎脑的在宫门前来回踱步,老远就看到了匆匆而来的伯庸神官,他作揖见礼,说道:“见过伯庸神官,眼下羽殿闭关,不见仙。” 不成想伯庸听后大喜过望,连忙将手中回帖扔到阿正的怀中,嘱咐道:“这是魔界送上来的回帖,你记得帮我转交给羽殿。” 阿正接住,原本想着先收起来,但他是个鬼机灵精,看到伯庸神官是这样的反应,他留了个心眼,特意看了眼回帖,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回帖就如烫手山芋般,阿正十分的眼疾手快,又重新扔回了伯庸神官的怀中,连忙摆手道:“这等重要物件,还是由伯庸神官亲自送给羽殿,我这就去通传一声。” 没等伯庸发出一个音节,阿正脚底抹油赶紧溜了,徒留伯庸在风中凌乱。 很快阿正回来,将伯庸神官引入宸宫,往东南方向而去,有座别致的凉亭,此时羽殿就在这个地方。 伯庸硬着头皮将回帖递给了羽殿。 而季玄羽默然许久,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伯庸退下。 伯庸松了好大的一口气,躬身离开。 阿正和伯庸走出了好远,阿正回过头看到那模糊的背影,有些丧气的垂下头,叹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锦舒仙子怎么还能沉得住气。” 伯庸立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四下乱看,确保无仙这才低声道:“慎言慎言。” 阿正郁闷的挠了挠头发,他实在是想不通,“可羽殿就要大婚了,他明明心中只有锦舒仙子,为何要娶灵界公主为侧妃?” 伯庸有些头痛的拍了拍额头,板着脸沉声道:“她如今是浅陌上神。” 阿正不过是个仙童,他又哪里真的懂那些其中是非曲直,他只是觉得,“她先是锦舒仙子,后是浅陌上神,同是一具仙体。” 伯庸苦思冥想许久,都得不出的道理,竟让小小仙童一语道破。 他捋着山羊须,眯了眯眼,语气有些飘忽,“是啊,就算是浅陌上神又如何,她早在数万年前就陨落了,认识的,相熟的,大多数都化做仙册中所记载的传记。” 伯庸再三缄口,没有再将说的太满,他耸耸肩对阿正说道:“若是羽殿有你一半悟力,或许就不会是现在的这幅局面了。” 阿正眼中放出亮光,他坚定的开口,“无论是锦舒仙子还是浅陌上神,羽殿终有一日一定会得偿所愿。” 伯庸神官听懂了阿正的意思,他附和的拍了拍阿正肩膀,一切化作不言中。 与此同时,仙界太极殿。 太后拖着华贵的凤服,气冲冲的走进大殿,看着神态安然自若,坐在高位上的天帝,她厉声质问道:“为何突然宣布羽儿和灵界公主的婚期,不提前与我知会一声?” 天帝慢吞吞的放下手中书册,半抬着眸子,说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若提前和你商量,以你的脾气自是不会容许的,所以我顾全大局,不得已为之。” 天后从天帝的语气中,听出其中似是出了变故,她收敛了怒气,“出了什么事?” 第一百八十九章 顾虑,忧虑伤神 其实从婚约最开始,是灵界先向仙界传达出愿意相助的信息,天帝自然愿意多一个助力,但让灵界出兵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许诺灵界公主嫁给羽殿。 灵主最爱幺女,而幺女最爱羽殿,灵主自是想让幺女得偿所愿,天帝起先是不太同意的,灵界公主的身份还不够配上羽妃之位,但灵主很是识趣的提出,做侧妃便好。 如此,天帝也不好说什么了,在见过公主紫菱后,性格单纯活泼,是个安分的,就算羽儿不喜欢也无妨,不过是当个好看的花瓶摆在宸宫中,再添一双筷子的事。 “本来一切计划的很顺利,但前些日传出的那些流言并非空穴来风,知道此事内情的并不多,我首先怀疑灵界仙散播的,果然。” 天帝说到这里,气地锤了下案几。 “灵主告诉孤,是羽儿先斩后奏,私下当面和紫菱悔婚,灵主以其仙之道还治其仙之身,他也给我来了个先斩后奏,逼着孤将婚约提上日程。” 眼看已经捂不住了,灵主又咄咄相逼,他不是着急么,公主不是恨嫁么,天帝索性便大手一挥,定在七日之后,尽显对灵界公主嫁入宸宫的态度,透露出草率而又不重视。 天后知晓前因后果后,嗤笑出声,“什么蹄子上赶着嫁,要我觉得毁了这婚约也罢,仙界又并非得了灵界的助力才能胜。” 天后最恨被威胁掣肘,灵主算是踩了她的底线了。 “这样一来,只会显得仙灵两界生出嫌隙,给六界留下口实。”天帝叹口气,他都做过仔细的考量,这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随你。”天后纵然不悦,但为了连绵和仙界名声,也只能暂且如此了,更何况木已成舟,她再气也没什么用了,只得一拂袖摆,消失大殿中。 七日后,十一月初六,乃灵界公主嫁入仙界宸宫的日子,婚期已到,百鸟朝凤,霞光满天。 这一日才清晨,通往仙界的路就堵的水泄不通,宾客满至。 虽然下达给六界的请帖中言明婚期匆忙,一切从简,但送入宸宫的贺礼仍是延绵不绝,光是腾云就将仙界密密麻麻的笼罩起来。 很快引路仙疏通了路,这才将将能维持住近乎混乱的场面。 宾客已齐聚太极殿,六界之中但凡有身份的全都到了,一时间殿中皆是嘈杂的攀谈,叙旧的声音,觥筹交错间,即是热闹非凡。 但却迟迟不见天帝天后的身影,甚至连羽殿都没有到场。 而后殿中。 天帝和天后坐临窗口,还在悠然自得的对弈下棋,反而对隐隐传来的嘈杂声置若未闻。 天后一脸沉思,神情似是有所不安,这心思乱了,棋局便也乱了,只不过是下错了一颗棋,就让天帝找到了机会,一子吃掉棋局中的半壁江山。 天帝赢了天后一局,难得露出了笑脸。 天后没了心思再对弈一局,眉头皱起,转而担忧的问道:“你说浅陌会不会来?” 天帝的神色端正,语气中也透出一抹凝重,“无论她来不来,我们的礼数尽到了。” 天后若有所思,动起了别的心思,“若她来,不如让她有去无……” “不可,稍安勿躁,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天帝语气严肃的打断了,虽然隔了数万年之久的时间,他真怕天后已经忘了过去,反而轻敌,浅陌的威慑力和影响力不容小觑。 天后神情似是不服,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攥起,刚想说什么,只见仙娥进殿来禀,“前面太极殿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伯庸神官来问,天帝和天后何时移驾?” 天后眼睛微微眯起,问道:“羽殿可曾到场。” 仙娥躬身,恭敬的回话,“还没有。” 天后了然,摆摆手先让仙娥退下。 天后冷哼一声,对天帝说道:“正主还没来呢,我们也不着急。” 天帝想了想,也罢,不过是晚些时候再去,就纵容默许了天后的小性子。 “我近日耳朵里钻进了些秘闻,不知天帝可有兴趣一听?”天后别有深意的一笑,故意卖着关子。 天帝喝了口茶,示意天后说下去。 “浅陌苏醒前,一直借用着一个名叫安锦舒的侍花神女,用她仙体作为容器呈放浅陌的仙魂,后来安锦舒下凡做主神的时候,和羽儿在凡界共同生活了数十年。” 天后的话,宛若一道惊雷,炸响在天帝心间,他眉头紧紧皱起,怎么都想不到,羽儿会和浅陌产生这么深的瓜葛。 他最清楚不过羽儿的性子,淡漠孤傲,似乎六界所有事和物他都不会放在心上,更别说会和一个女仙朝夕相处数十年。 若真如此,难道羽儿对浅陌,产生了……感情? “此话当真,岂非儿戏?”天帝眼底流露出的忧心和顾虑,毫不掩饰。 天后理了理衣襟,凉凉开口,“是不是真的,抽丝剥茧的调查下去,总会知道真相的,更何况此事并非空穴来风,捕风捉影的话,也得先起风有影。” 天帝心烦意乱的揉了揉眉,叹道:“但愿不是如此。” 既然天帝将话说到这份上,天后不免提醒道:“此事定当彻查,我听说当年是那个叫安锦舒的侍花神女对羽儿有恩在先,所以才有了以后的事。” 天帝神情郑重,他最是清楚季玄羽性子孤傲到什么地步,几乎任何仙都不能近了他的身,从没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如今既已有了苗头,实在不得不让他担忧啊。 可是心里虽这么想着,可表面天帝暂且没有流露出来,很快稳住心神,说道:“孤从未听说,羽儿前段时间在凡界待过,想来也不要紧,等今日婚宴结束,孤再细细查问。” 天后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她明白天帝话中的意思,现在六界宾客尽到,眼下先将婚宴办完再说。 可她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天帝,如今浅陌都能陨落又归来,是不是。代表着那些陨落的上古上神,在以后都有可能,在一定的时机下醒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顾虑,忧虑伤神 其实从婚约最开始,是灵界先向仙界传达出愿意相助的信息,天帝自然愿意多一个助力,但让灵界出兵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许诺灵界公主嫁给羽殿。 灵主最爱幺女,而幺女最爱羽殿,灵主自是想让幺女得偿所愿,天帝起先是不太同意的,灵界公主的身份还不够配上羽妃之位,但灵主很是识趣的提出,做侧妃便好。 如此,天帝也不好说什么了,在见过公主紫菱后,性格单纯活泼,是个安分的,就算羽儿不喜欢也无妨,不过是当个好看的花瓶摆在宸宫中,再添一双筷子的事。 “本来一切计划的很顺利,但前些日传出的那些流言并非空穴来风,知道此事内情的并不多,我首先怀疑灵界仙散播的,果然。” 天帝说到这里,气地锤了下案几。 “灵主告诉孤,是羽儿先斩后奏,私下当面和紫菱悔婚,灵主以其仙之道还治其仙之身,他也给我来了个先斩后奏,逼着孤将婚约提上日程。” 眼看已经捂不住了,灵主又咄咄相逼,他不是着急么,公主不是恨嫁么,天帝索性便大手一挥,定在七日之后,尽显对灵界公主嫁入宸宫的态度,透露出草率而又不重视。 天后知晓前因后果后,嗤笑出声,“什么蹄子上赶着嫁,要我觉得毁了这婚约也罢,仙界又并非得了灵界的助力才能胜。” 天后最恨被威胁掣肘,灵主算是踩了她的底线了。 “这样一来,只会显得仙灵两界生出嫌隙,给六界留下口实。”天帝叹口气,他都做过仔细的考量,这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随你。”天后纵然不悦,但为了连绵和仙界名声,也只能暂且如此了,更何况木已成舟,她再气也没什么用了,只得一拂袖摆,消失大殿中。 七日后,十一月初六,乃灵界公主嫁入仙界宸宫的日子,婚期已到,百鸟朝凤,霞光满天。 这一日才清晨,通往仙界的路就堵的水泄不通,宾客满至。 虽然下达给六界的请帖中言明婚期匆忙,一切从简,但送入宸宫的贺礼仍是延绵不绝,光是腾云就将仙界密密麻麻的笼罩起来。 很快引路仙疏通了路,这才将将能维持住近乎混乱的场面。 宾客已齐聚太极殿,六界之中但凡有身份的全都到了,一时间殿中皆是嘈杂的攀谈,叙旧的声音,觥筹交错间,即是热闹非凡。 但却迟迟不见天帝天后的身影,甚至连羽殿都没有到场。 而后殿中。 天帝和天后坐临窗口,还在悠然自得的对弈下棋,反而对隐隐传来的嘈杂声置若未闻。 天后一脸沉思,神情似是有所不安,这心思乱了,棋局便也乱了,只不过是下错了一颗棋,就让天帝找到了机会,一子吃掉棋局中的半壁江山。 天帝赢了天后一局,难得露出了笑脸。 天后没了心思再对弈一局,眉头皱起,转而担忧的问道:“你说浅陌会不会来?” 天帝的神色端正,语气中也透出一抹凝重,“无论她来不来,我们的礼数尽到了。” 天后若有所思,动起了别的心思,“若她来,不如让她有去无……” “不可,稍安勿躁,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天帝语气严肃的打断了,虽然隔了数万年之久的时间,他真怕天后已经忘了过去,反而轻敌,浅陌的威慑力和影响力不容小觑。 天后神情似是不服,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攥起,刚想说什么,只见仙娥进殿来禀,“前面太极殿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伯庸神官来问,天帝和天后何时移驾?” 天后眼睛微微眯起,问道:“羽殿可曾到场。” 仙娥躬身,恭敬的回话,“还没有。” 天后了然,摆摆手先让仙娥退下。 天后冷哼一声,对天帝说道:“正主还没来呢,我们也不着急。” 天帝想了想,也罢,不过是晚些时候再去,就纵容默许了天后的小性子。 “我近日耳朵里钻进了些秘闻,不知天帝可有兴趣一听?”天后别有深意的一笑,故意卖着关子。 天帝喝了口茶,示意天后说下去。 “浅陌苏醒前,一直借用着一个名叫安锦舒的侍花神女,用她仙体作为容器呈放浅陌的仙魂,后来安锦舒下凡做主神的时候,和羽儿在凡界共同生活了数十年。” 天后的话,宛若一道惊雷,炸响在天帝心间,他眉头紧紧皱起,怎么都想不到,羽儿会和浅陌产生这么深的瓜葛。 他最清楚不过羽儿的性子,淡漠孤傲,似乎六界所有事和物他都不会放在心上,更别说会和一个女仙朝夕相处数十年。 若真如此,难道羽儿对浅陌,产生了……感情? “此话当真,岂非儿戏?”天帝眼底流露出的忧心和顾虑,毫不掩饰。 天后理了理衣襟,凉凉开口,“是不是真的,抽丝剥茧的调查下去,总会知道真相的,更何况此事并非空穴来风,捕风捉影的话,也得先起风有影。” 天帝心烦意乱的揉了揉眉,叹道:“但愿不是如此。” 既然天帝将话说到这份上,天后不免提醒道:“此事定当彻查,我听说当年是那个叫安锦舒的侍花神女对羽儿有恩在先,所以才有了以后的事。” 天帝神情郑重,他最是清楚季玄羽性子孤傲到什么地步,几乎任何仙都不能近了他的身,从没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如今既已有了苗头,实在不得不让他担忧啊。 可是心里虽这么想着,可表面天帝暂且没有流露出来,很快稳住心神,说道:“孤从未听说,羽儿前段时间在凡界待过,想来也不要紧,等今日婚宴结束,孤再细细查问。” 天后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她明白天帝话中的意思,现在六界宾客尽到,眼下先将婚宴办完再说。 可她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天帝,如今浅陌都能陨落又归来,是不是。代表着那些陨落的上古上神,在以后都有可能,在一定的时机下醒来。” 第一百九十章 赴宴,强者为尊 天帝微微怔神,手中握着的茶杯,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凝了凝神说道:“绝无可能。” 看到天帝如此笃定,天后也微微放下心来,但不免还是有些好奇,“哦?何出此言。” 天帝语气怅然,缓缓摇了摇头,虽不愿承认,可事实如此,“当初浅陌以身殉于六界,用创世神后裔才有的混沌之力,保六界安定。” “六界六道万物承蒙了她的恩德,自是倾尽所有办法,凝聚她早该消散的仙魂,这才有了如今的归来。” 第一次听天帝说起此事,他之前都是避而不谈的,天后瞳色骤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就连六界六道都要保住浅陌,他们就算机关算尽,手段百出,也是无济于事啊。 天帝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握着的杯盏,徐徐道:“无妨,她就算活了过来又如何,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累,不过,毕竟孤与你执掌仙界数万年,地位已无可撼动。” 天后良久没有言语,直到天帝握住她泛凉的指尖时,触碰到点点暖意,她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神色却不复以往高傲,眉宇间的忧色愈发深重起来。 她没有天帝这般乐观,她不敢忽视浅陌的强大,同为创世神后裔,浅陌相比天帝而言,在数万年前更得众仙信任和仰慕。 殊不知……这场仙魔之战,会不会是她与天帝最大的劫难! 天后和天帝齐齐朝窗外看去,他们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太极殿的热闹非凡。 无论如何,这场婚礼,一定要圆满完成,绝不能有任何纰漏! 此时,姗姗动身的修染和浅陌,正在前往仙界的路上。 浅陌时不时看向修染,那眼神充满了不可明说,修染冲着浅陌一笑,颠了颠手中篮子里的金条,呲牙咧嘴的说道:“还真是有些重咧。” 浅陌抽了抽嘴角,她从未见过有谁送贺礼,直接送整根金条的。 修染见浅陌的眉毛都快打成结了,不免打趣道:“哎呀,浅陌放宽心,咱是去吃婚宴的,又不是闹事,不要板着脸装凶,很容易被误会的。” 浅陌看着一篮子的金条,还是有些哭笑不得,她摸了摸鼻子,认真的问道:“你怎么这次送贺礼是金条,这么独具特点的主意,是谁帮你出谋划策的?” “是我自己。”修染耸了耸肩,“送别的首饰物件,或许羽殿侧妃还不喜欢呢,咱之间送金条,她喜欢什么样式的,找个工匠做就是了,咱多省心省力。” 浅陌噗嗤的笑出声,她是被修染的脑回路给折服了。 然而等他们行至一座仙山附近,都沉默了,多折山曾是从山谷时期就是仙家圣地,奇珍异草长于其中,可后来瀛洲子民的仙魂寄宿在这里,便诞生令六都胆寒的另一个名字,焚魂谷。 “修染,你还记得这里么?”浅陌语气凝重,透着抹淡淡的哀伤。 修染脸色暗沉,顿了顿才道:“知道,多折山。” 浅陌微微昂首,将眼泪生生逼了回去,后来她曾独自回去过,做法亲手超度了瀛洲子民的残魂,他们留在这里执念太深,只为尊崇她为信仰。 等真见到了我主阿陌归来,他们夙愿达成,心无留恋的进入往生轮回,多折山也终于恢复了宁静。 “我就算为了瀛洲枉死的子民,势必让仙界付出血的代价。”浅陌眼神一黯,透出浓浓杀意。 修染将手垂于腰侧,天他很,愧疚的道:“当年我实在不知,你我连手成事,竟将瀛洲推向深渊。” “当年败了,但现在还有机会。”浅陌转头,郑重的看向修染,眼神坚定,“无论如何,我们只有孤注一掷。” 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天帝有违纲常,早就德不配位。 “那是自然。”修染看向仙气缭绕,犹如当初的多折仙境,他紧紧攥起拳,和浅陌承诺,“定会。” “六界强者为尊,向来如此,天帝徒有自负,却没有得以匹配的实力,这六界万年如一日,实在是无趣的很,也是时候该变一变了。” “修染所愿,皆是我所愿。”浅陌缓缓收声,她与修染相视而笑,飞身往仙界的方向而去。 仙界天宫,满世乐土,歌舞升平。 修染和浅陌携手走进,看着琼瑶玉树,往来如织的景象,浅陌心底却陡然生出一抹苍凉与冷漠。 浅陌一身红衣,明媚风华,她前脚刚跨进仙界的大门,后脚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太极殿,六界之中一时间议论纷纷,甚至她的出现,都比得上参加羽殿与灵界公主的婚宴,都值得有看头些。 因为这位创世神后裔,重新归来后,只有一些神仙见过,五界虽有心想一睹风采,只可惜没有机会,而眼下他们得以能见一面,也属实万分激动了。 而仙界大门处。 修染将手中请帖递给仙兵,然后转过身,眼带柔情,牵起浅陌的手,说道:“我们来的好像有些迟了。” 浅陌唇角勾起,浅浅笑道:“无妨,总归婚宴未开,我们也不算失了礼数。” 他们迎着万丈霞光,携手踏进天宫。 太极殿中。 宴桌延绵百米,声势浩大,桌上碟具器皿散发中五彩斑斓的光,白玉无瑕润泽,而大殿正中央,无数流光行汇聚成烟火,徐徐绽放,百鸟空中飞舞盘旋。 这些宾客都在连声感慨,津津乐道,不愧是羽殿,就连娶个侧妃都这么大的排场,实在羡煞了所有女仙,无不眼冒红光,皆是带着倾羡和嫉妒。 侍奉的仙娥们穿梭在宴桌中,时不时添茶布菜,谨然有礼,大方谦和,就算场面再怎么热闹,也做到了尽然有序。 太极殿中嘈杂鼎沸,一片欢天喜地,欣欣向荣的景象,来自六界的宾客被安排得妥妥帖帖,丝毫挑不出错来。 然而等魔尊和浅陌上神携手踏进太极殿中,原本嘈杂的殿中,瞬间鸦雀无声,一时间诡异的静谧。 那袭火红的身影一步一步自殿外走进,不添任何繁琐花纹的衣饰,但在她身上,却偏偏衬得她尊贵到极致,周身气息淡雅飘渺,出尘绝世。 浅陌俯瞰众生,逶迤行来。 第一百九十章 赴宴,强者为尊 天帝微微怔神,手中握着的茶杯,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凝了凝神说道:“绝无可能。” 看到天帝如此笃定,天后也微微放下心来,但不免还是有些好奇,“哦?何出此言。” 天帝语气怅然,缓缓摇了摇头,虽不愿承认,可事实如此,“当初浅陌以身殉于六界,用创世神后裔才有的混沌之力,保六界安定。” “六界六道万物承蒙了她的恩德,自是倾尽所有办法,凝聚她早该消散的仙魂,这才有了如今的归来。” 第一次听天帝说起此事,他之前都是避而不谈的,天后瞳色骤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就连六界六道都要保住浅陌,他们就算机关算尽,手段百出,也是无济于事啊。 天帝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握着的杯盏,徐徐道:“无妨,她就算活了过来又如何,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累,不过,毕竟孤与你执掌仙界数万年,地位已无可撼动。” 天后良久没有言语,直到天帝握住她泛凉的指尖时,触碰到点点暖意,她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神色却不复以往高傲,眉宇间的忧色愈发深重起来。 她没有天帝这般乐观,她不敢忽视浅陌的强大,同为创世神后裔,浅陌相比天帝而言,在数万年前更得众仙信任和仰慕。 殊不知……这场仙魔之战,会不会是她与天帝最大的劫难! 天后和天帝齐齐朝窗外看去,他们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太极殿的热闹非凡。 无论如何,这场婚礼,一定要圆满完成,绝不能有任何纰漏! 此时,姗姗动身的修染和浅陌,正在前往仙界的路上。 浅陌时不时看向修染,那眼神充满了不可明说,修染冲着浅陌一笑,颠了颠手中篮子里的金条,呲牙咧嘴的说道:“还真是有些重咧。” 浅陌抽了抽嘴角,她从未见过有谁送贺礼,直接送整根金条的。 修染见浅陌的眉毛都快打成结了,不免打趣道:“哎呀,浅陌放宽心,咱是去吃婚宴的,又不是闹事,不要板着脸装凶,很容易被误会的。” 浅陌看着一篮子的金条,还是有些哭笑不得,她摸了摸鼻子,认真的问道:“你怎么这次送贺礼是金条,这么独具特点的主意,是谁帮你出谋划策的?” “是我自己。”修染耸了耸肩,“送别的首饰物件,或许羽殿侧妃还不喜欢呢,咱之间送金条,她喜欢什么样式的,找个工匠做就是了,咱多省心省力。” 浅陌噗嗤的笑出声,她是被修染的脑回路给折服了。 然而等他们行至一座仙山附近,都沉默了,多折山曾是从山谷时期就是仙家圣地,奇珍异草长于其中,可后来瀛洲子民的仙魂寄宿在这里,便诞生令六都胆寒的另一个名字,焚魂谷。 “修染,你还记得这里么?”浅陌语气凝重,透着抹淡淡的哀伤。 修染脸色暗沉,顿了顿才道:“知道,多折山。” 浅陌微微昂首,将眼泪生生逼了回去,后来她曾独自回去过,做法亲手超度了瀛洲子民的残魂,他们留在这里执念太深,只为尊崇她为信仰。 等真见到了我主阿陌归来,他们夙愿达成,心无留恋的进入往生轮回,多折山也终于恢复了宁静。 “我就算为了瀛洲枉死的子民,势必让仙界付出血的代价。”浅陌眼神一黯,透出浓浓杀意。 修染将手垂于腰侧,天他很,愧疚的道:“当年我实在不知,你我连手成事,竟将瀛洲推向深渊。” “当年败了,但现在还有机会。”浅陌转头,郑重的看向修染,眼神坚定,“无论如何,我们只有孤注一掷。” 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天帝有违纲常,早就德不配位。 “那是自然。”修染看向仙气缭绕,犹如当初的多折仙境,他紧紧攥起拳,和浅陌承诺,“定会。” “六界强者为尊,向来如此,天帝徒有自负,却没有得以匹配的实力,这六界万年如一日,实在是无趣的很,也是时候该变一变了。” “修染所愿,皆是我所愿。”浅陌缓缓收声,她与修染相视而笑,飞身往仙界的方向而去。 仙界天宫,满世乐土,歌舞升平。 修染和浅陌携手走进,看着琼瑶玉树,往来如织的景象,浅陌心底却陡然生出一抹苍凉与冷漠。 浅陌一身红衣,明媚风华,她前脚刚跨进仙界的大门,后脚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太极殿,六界之中一时间议论纷纷,甚至她的出现,都比得上参加羽殿与灵界公主的婚宴,都值得有看头些。 因为这位创世神后裔,重新归来后,只有一些神仙见过,五界虽有心想一睹风采,只可惜没有机会,而眼下他们得以能见一面,也属实万分激动了。 而仙界大门处。 修染将手中请帖递给仙兵,然后转过身,眼带柔情,牵起浅陌的手,说道:“我们来的好像有些迟了。” 浅陌唇角勾起,浅浅笑道:“无妨,总归婚宴未开,我们也不算失了礼数。” 他们迎着万丈霞光,携手踏进天宫。 太极殿中。 宴桌延绵百米,声势浩大,桌上碟具器皿散发中五彩斑斓的光,白玉无瑕润泽,而大殿正中央,无数流光行汇聚成烟火,徐徐绽放,百鸟空中飞舞盘旋。 这些宾客都在连声感慨,津津乐道,不愧是羽殿,就连娶个侧妃都这么大的排场,实在羡煞了所有女仙,无不眼冒红光,皆是带着倾羡和嫉妒。 侍奉的仙娥们穿梭在宴桌中,时不时添茶布菜,谨然有礼,大方谦和,就算场面再怎么热闹,也做到了尽然有序。 太极殿中嘈杂鼎沸,一片欢天喜地,欣欣向荣的景象,来自六界的宾客被安排得妥妥帖帖,丝毫挑不出错来。 然而等魔尊和浅陌上神携手踏进太极殿中,原本嘈杂的殿中,瞬间鸦雀无声,一时间诡异的静谧。 那袭火红的身影一步一步自殿外走进,不添任何繁琐花纹的衣饰,但在她身上,却偏偏衬得她尊贵到极致,周身气息淡雅飘渺,出尘绝世。 浅陌俯瞰众生,逶迤行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推迟,不见踪影 六界宾客神色各异,他们无不瞻仰着浅陌上神的容颜,总算能得见传闻中六界第一美人,对数万年前那段战事熟知的宾客,不乏向她投去敬畏的眼神,感到非常的激动。 浅陌上神归来六界皆知,可见过她模样的却少之又少,六界无不抱有好奇的态度,而如今她从容高贵的出现,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华绝代。 仙娥们将魔尊和浅陌上神引路到宴桌靠前的地方,直到修染和浅陌陆续落座,宾客们才回过神来。 而天帝和天后早已出现在太极殿的高位之上,但几乎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被浅陌上神给吸引了去,根本都没有察觉到他这个天地的存在。 等宾客们惊觉天帝的出现后,他们才齐齐起身,见礼道:“见过天帝,天后。” 众宾客声音恢弘,让天帝僵硬的脸色微微放缓,他点了点头,抬手道:“诸位勿需多礼,今日之宴,望诸位尽兴。” 众宾客闻言,纷纷落座。 修染面色冰冷的端起酒杯小酌一口,他目光迎向四周打探的眼神,虽是神情未变,眼角却微不可见的沉了下去。 他不想让那些乱七八糟的目光,停留在浅陌的身上。 浅陌也感到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对修染安慰一笑,半开玩笑的说道:“看就看,总归我身上又不能少块肉出去。” 她在来时路上也没想到,不过是一场婚礼,仙界竟然办的如此声势浩大,季玄羽不过是娶个侧妃都是这么个阵仗,那以后娶正妃岂不知如何再布置了。 修染没有言语,只是闷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缓缓将胸口憋着的气压了下去。 天帝坐在高位,将底下的暗潮涌动尽收眼底,他有些恍惚,无论这数万年来他稳坐天帝之位又如何,但也改变不了,浅陌在六界之中的受推崇程度。 而妖鬼两界的王,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颇为感慨的笑了笑,天帝天后慑服六界数万年,可现在看来,影响力竟比不过同为创世神后裔的浅陌上神。 恐怕如今就算羽殿娶了灵界公主,仙灵两界联姻,携手共进退,也难抵得上魔界,毕竟魔尊手里握着一张浅陌上神的王牌。 天帝见羽儿迟迟不来,这宴席也不能就这么开了,他低声吩咐一旁天兵,去宸宫催促,这这个六界云集的日子,可不能有什么差错。 而天后此时却突兀的开口,“魔尊和浅陌今日同时来,倒是令本后感到意料之外,浅陌你刚刚归来,眼下仙体可调养好了?” 天后的话虽是简短,但其中却包含无数深意。 天帝有些不满的看向天后,他不想多生枝节。 而六界宾客敏锐的嗅到了天后话中的火药味,他们立即打起了精神,一副坐观好戏的模样。 修染和浅陌对视一眼,一同起身微微俯身,见礼,“劳天后挂念,我一切安好。” 冠冕堂皇的话,浅陌也会说,天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虽是面色有些不好,但也不再多言,只是摆摆手让他们坐下。 随着时间推移和天帝天后的到来,大殿内渐渐的安静下来,六界宾客正襟危坐,静静等待今日婚礼。 唯有浅陌身体靠向椅子,望向远处,目光似是落在翻滚的云海中,神情淡然莫测。 太极殿后殿,紫菱一身绯红色的喜服,并蒂海棠的步摇,斜斜插入如墨的鬓发间,俏皮灵动间也显得出几分端庄整个端庄而华贵。 而吉时已到,她却还端坐在铜镜前,迟迟不得动身。 紫菱的心腹木荷,将打探来的消息悄声禀告给她听,“六界宾客都已经到齐,天帝天后也已经入座,只是宸宫那边迟迟没有传出动静来,实在不知羽殿现下情况。” 紫菱闭目,手中的帕子都被扭成了麻花,她心烦意乱,又不能表现出来,过了半响后,她才恢复理智,迎着木荷忐忑的目光,她淡淡开口,“知道了。” 木荷先是一愣,随即不再说话,安静的退到了一边。 这巍峨的天宫里,天帝和天后只需要一个足够顺从的羽殿侧妃,这点紫菱比谁都更清楚,不骄不躁才能成事。 眼见半个时辰过去。 殿门外终于响起仙娥的声音,带着几丝高兴的喊道:“紫菱公主,吉时已到,天帝请您出去成礼。” 紫菱握着帕子的手缓缓松开,眼底的阴暗驱散,整个人都像是是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明艳鲜活了起来,她站起身,扬起笑容,背挺得笔直,由着木荷扶着出了殿门。 由德高望重的伯庸神官引路,四十九名仙娥随身侍奉,往太极殿而去。 太极殿中。 “紫菱公主到!” 随即紫菱的身影摇曳,缓缓走过漫长的过道,喜服摇曳及地,古灵精怪中夹杂着明艳的气息,霞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薄薄的光晕,美得不可方物 而宾客们也终于等到了今日的主角之一,看着盛而来的紫菱公主,无不都赞叹一句,羽殿有福气,娶得佳人归。 而紫菱行至前后,竟有些茫然无措,因为他没有看到羽殿的身影,那么接下来成婚的礼仪,她就进行不下去了。 坐在上首的天后,露出柔和的笑意,起身主动迎接紫菱,然后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不使她挣脱,随即迎向众位宾客的目光。 此时,祥云漂浮空中,霞光映射漫天。 天后在紫菱耳边留下句冰冷没有温度的话,“羽儿不会来了,本后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闻言,紫菱不可置信,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婚礼之上,六界宾客云集,而此时羽殿竟然不来了? 可这个节骨眼上,紫菱只能努力维持住嘴角的笑容,勉力支撑下去,现在的她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就连有些宾客们也看出去其中的不对劲来,他们眼神复杂,但也再三缄口,只不动声色的继续观望下去。 天后面露慈爱的笑意,让整个肃穆的太极殿,平添了几分暖意,“羽殿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如期而来,但礼不可废,就由我这个做母神,替他将紫菱迎进宸宫。” 第一百九十一章 推迟,不见踪影 六界宾客神色各异,他们无不瞻仰着浅陌上神的容颜,总算能得见传闻中六界第一美人,对数万年前那段战事熟知的宾客,不乏向她投去敬畏的眼神,感到非常的激动。 浅陌上神归来六界皆知,可见过她模样的却少之又少,六界无不抱有好奇的态度,而如今她从容高贵的出现,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华绝代。 仙娥们将魔尊和浅陌上神引路到宴桌靠前的地方,直到修染和浅陌陆续落座,宾客们才回过神来。 而天帝和天后早已出现在太极殿的高位之上,但几乎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被浅陌上神给吸引了去,根本都没有察觉到他这个天地的存在。 等宾客们惊觉天帝的出现后,他们才齐齐起身,见礼道:“见过天帝,天后。” 众宾客声音恢弘,让天帝僵硬的脸色微微放缓,他点了点头,抬手道:“诸位勿需多礼,今日之宴,望诸位尽兴。” 众宾客闻言,纷纷落座。 修染面色冰冷的端起酒杯小酌一口,他目光迎向四周打探的眼神,虽是神情未变,眼角却微不可见的沉了下去。 他不想让那些乱七八糟的目光,停留在浅陌的身上。 浅陌也感到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对修染安慰一笑,半开玩笑的说道:“看就看,总归我身上又不能少块肉出去。” 她在来时路上也没想到,不过是一场婚礼,仙界竟然办的如此声势浩大,季玄羽不过是娶个侧妃都是这么个阵仗,那以后娶正妃岂不知如何再布置了。 修染没有言语,只是闷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缓缓将胸口憋着的气压了下去。 天帝坐在高位,将底下的暗潮涌动尽收眼底,他有些恍惚,无论这数万年来他稳坐天帝之位又如何,但也改变不了,浅陌在六界之中的受推崇程度。 而妖鬼两界的王,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颇为感慨的笑了笑,天帝天后慑服六界数万年,可现在看来,影响力竟比不过同为创世神后裔的浅陌上神。 恐怕如今就算羽殿娶了灵界公主,仙灵两界联姻,携手共进退,也难抵得上魔界,毕竟魔尊手里握着一张浅陌上神的王牌。 天帝见羽儿迟迟不来,这宴席也不能就这么开了,他低声吩咐一旁天兵,去宸宫催促,这这个六界云集的日子,可不能有什么差错。 而天后此时却突兀的开口,“魔尊和浅陌今日同时来,倒是令本后感到意料之外,浅陌你刚刚归来,眼下仙体可调养好了?” 天后的话虽是简短,但其中却包含无数深意。 天帝有些不满的看向天后,他不想多生枝节。 而六界宾客敏锐的嗅到了天后话中的火药味,他们立即打起了精神,一副坐观好戏的模样。 修染和浅陌对视一眼,一同起身微微俯身,见礼,“劳天后挂念,我一切安好。” 冠冕堂皇的话,浅陌也会说,天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虽是面色有些不好,但也不再多言,只是摆摆手让他们坐下。 随着时间推移和天帝天后的到来,大殿内渐渐的安静下来,六界宾客正襟危坐,静静等待今日婚礼。 唯有浅陌身体靠向椅子,望向远处,目光似是落在翻滚的云海中,神情淡然莫测。 太极殿后殿,紫菱一身绯红色的喜服,并蒂海棠的步摇,斜斜插入如墨的鬓发间,俏皮灵动间也显得出几分端庄整个端庄而华贵。 而吉时已到,她却还端坐在铜镜前,迟迟不得动身。 紫菱的心腹木荷,将打探来的消息悄声禀告给她听,“六界宾客都已经到齐,天帝天后也已经入座,只是宸宫那边迟迟没有传出动静来,实在不知羽殿现下情况。” 紫菱闭目,手中的帕子都被扭成了麻花,她心烦意乱,又不能表现出来,过了半响后,她才恢复理智,迎着木荷忐忑的目光,她淡淡开口,“知道了。” 木荷先是一愣,随即不再说话,安静的退到了一边。 这巍峨的天宫里,天帝和天后只需要一个足够顺从的羽殿侧妃,这点紫菱比谁都更清楚,不骄不躁才能成事。 眼见半个时辰过去。 殿门外终于响起仙娥的声音,带着几丝高兴的喊道:“紫菱公主,吉时已到,天帝请您出去成礼。” 紫菱握着帕子的手缓缓松开,眼底的阴暗驱散,整个人都像是是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明艳鲜活了起来,她站起身,扬起笑容,背挺得笔直,由着木荷扶着出了殿门。 由德高望重的伯庸神官引路,四十九名仙娥随身侍奉,往太极殿而去。 太极殿中。 “紫菱公主到!” 随即紫菱的身影摇曳,缓缓走过漫长的过道,喜服摇曳及地,古灵精怪中夹杂着明艳的气息,霞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薄薄的光晕,美得不可方物 而宾客们也终于等到了今日的主角之一,看着盛而来的紫菱公主,无不都赞叹一句,羽殿有福气,娶得佳人归。 而紫菱行至前后,竟有些茫然无措,因为他没有看到羽殿的身影,那么接下来成婚的礼仪,她就进行不下去了。 坐在上首的天后,露出柔和的笑意,起身主动迎接紫菱,然后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不使她挣脱,随即迎向众位宾客的目光。 此时,祥云漂浮空中,霞光映射漫天。 天后在紫菱耳边留下句冰冷没有温度的话,“羽儿不会来了,本后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闻言,紫菱不可置信,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婚礼之上,六界宾客云集,而此时羽殿竟然不来了? 可这个节骨眼上,紫菱只能努力维持住嘴角的笑容,勉力支撑下去,现在的她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就连有些宾客们也看出去其中的不对劲来,他们眼神复杂,但也再三缄口,只不动声色的继续观望下去。 天后面露慈爱的笑意,让整个肃穆的太极殿,平添了几分暖意,“羽殿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如期而来,但礼不可废,就由我这个做母神,替他将紫菱迎进宸宫。” 第一百九十二章 终章 尘埃落定 在座的所有宾客差点没能绷住失态了,他们连忙垂首,掩盖自己的情绪,就连修染都被逗笑了,还从未听说过老娘代替儿子娶亲的事,真是亘古奇闻,给六界都开了个大眼了。 更何况羽殿并非天后所出,他们向来不和,都是昭然若揭的事,如今天后自己往脸上贴金,自称什么母神,也真敢说的。 而天后心头的怒火更甚,宸宫之中季玄羽不知所踪,留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给她和天帝处理,他们又不仅不能得罪灵界,说退婚就退婚,还要为了安抚灵主,这才有了她代为娶亲。 为了调节这个诡异的气氛,天后脸上带着笑意,缓缓开口。 “本后听闻成亲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需获宾客祝福,才算礼成,今日本后便替羽殿讨个吉祥话,问问诸位,羽殿与灵界公主的婚事,在座可有异议?” 天后神情大方得体。 座下的宾客们给足了天后面子,俱都大笑起来。 “自然是极好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吉时已到,还是快些完礼!都无异议。” ……… 叫喊声此起彼伏,气氛重归热闹非凡,一时间其乐融融。 紫菱微笑着一一颔首,接受了来自六界的祝福,若不是因新郎没有出席的话,这场婚礼看似十分的圆满,但总归是要有些曲折的。 紫菱已经自我安慰想通了,婚礼不过是给外人看的,而接下来在宸宫过的日子,才是她该打气万分精神应对的,所以就算羽殿不来,她也已经是羽殿侧妃了。 然而如浪潮般的恭贺声中,一道清冷而又淡漠的声音划破太极殿上空。 “天帝天后,我不同意这场婚事。” 银白的流光自天际划落,勾勒出壮丽的银辉之色,一道身影稳稳落在太极殿中,季玄羽缓步走来,神情肃穆。 一时间六界宾客皆有哗然,他们瞠目结舌,完全都控制不了表情管理。 居然羽殿悔婚了,还是当着六界的面! 灵主暴跳如雷,这算怎么回事,他的女儿就这般被戏耍么?他想直接冲上前去,好好和羽殿理论一番,好在被被身边的侍从们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其余在座都抱着吃瓜的心态,目不转睛的盯着羽殿。 修染也被提起了兴致,玩味的勾起笑容,静观好戏。 天帝和天后的面色俱是一变,阴沉的实在难看,而紫菱小脸煞白,身体摇摇欲坠,如断翅的蝴蝶,随时都能支撑不住倒下去。 天帝稳住思绪,率先开口,“不同意?羽儿,孤亲自为你指的婚事,你为何反对反对?” 季玄羽神情淡淡,话语清冷透着彻骨的寒意,“我又不喜欢,强扭的瓜不甜,若是父神喜欢,大可收进后宫中。” 宾客们闻言,面容扭曲到极致,他们努力憋着使自己别笑得太大声。 天帝大怒,时间脸色青红交错,指着季玄羽,颤抖得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是天后拉着他的衣袖,才没让他彻底失态。 而那边的紫菱瘫软在地,秋水眸中尽数盈满破碎伤情的泪珠。 季玄羽大步走向浅陌,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他当着六界众生的面,缓缓且又郑重宣告道:“我心中唯有浅陌,此生绝不另娶。” 浅陌盈盈一笑,仍是保持端庄的模样,“羽殿,慎言。” 羽殿大手一挥,金光乍现,此时太极殿的大门被撞开,天兵天将们鱼贯涌入,将整个大殿都包围的水泄不通,泛着冰冷光芒的兵戟齐齐指向天帝和天后。 天帝和天后脸色大变。 天帝厉声质问道:“你带着天兵天将闯入太极殿,可知是什么罪名!难道你要谋反篡位不成!” 季玄羽丝毫不惧,周身以染上冷冽的杀气,他盯着无数惊骇的目光,说道:“正是,就如你所言。” 天帝气急攻心,两眼发黑差点一头栽倒过去,还是天后搀扶着,才维持住最后的体面。 季玄羽镇定自若的指挥道:“请诸位先行离开。” 天兵天将们瞬时围住了所有坐席,妖鬼两界毫不迟疑的起身,很是识趣的动身往外走去,他们就算再蠢也知道,留在这里的将会是支持天帝的,他们只需作壁上观,静等仙界动乱便是。 灵界所有目光都落在了灵主身上,现在正是他需要站队的时候,选天帝,还是羽殿…… 灵主迟疑片刻,羽殿下了灵界好大的连绵,理应该生出嫌隙,但识时务者为俊杰,灵主就做出了选择,他起身拉起紫菱,迅速离开。 现在大殿之中,只剩仙界众仙和魔尊,浅陌上神。 随着几位德高望重的上神和仙者们陆续走出太极殿,他们用自己的行动站队羽殿,很快大殿之内神仙们撤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些愚忠的还留在原地。 修染看向浅陌,沉得住气的坐在位置上,直到季玄羽找了过来。 他毫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会杀了天帝,然后为瀛洲和你正名,与魔尊签订万年不互犯的条约,浅陌,你收手,别让仇恨蒙蔽双眼。” 若天帝是一切症结所在,季玄羽会用他的死,结束属于他统治的时代。 浅陌沉默许久,她恨不得天帝立刻死,才能平息瀛洲和数万年前仙魔大战中,那些枉死的众生,可她更清楚一点。 “你弑父篡位,名不正言不顺,比遭天谴。”浅陌看向季玄羽的眼眸中,盈满了浓浓的担忧。 季玄羽却浑然不在意的一笑,“我曾说过的,天帝不是我生身父亲,他为霸占我母亲,杀死我父,母亲为了护我平安降生,这才委身于天帝。” 浅陌眉心微动,感到很是惊讶,没想到竟是如此。 修染也备受震撼,他起身拍了拍季玄羽的肩膀,他们本为宿敌,但在这一刻两个都桀骜的仙魔,却在此时生出一抹惺惺相惜的异样情感。 修染语气中流露出佩服的意味,“有什么能是本尊帮得上忙的吗?” 季玄羽果断的摇了摇头,“这是我们仙界的事。” 修染耸耸肩,也罢。 季玄羽将浅陌交付他照顾,他最后叮嘱道:“对你而言,我们在凡界的那段时间不过是过往云烟,可却是我数万年来最快乐的时光,我真的很爱你。” 浅陌不知不觉中落下一行清泪,在这个时候,她不在隐藏讶异自己心中的情感,“对我来说,同样也是。” 在漫长孤寂的时间长河中,季玄羽是唯一温暖了她岁月的光。 修染带着浅陌离开仙界。 此后仙界大乱,天际雷声阵阵,光芒交错,昏天暗地了许多日,五界无不受到波动。 浅陌并没有随着修染回魔界,而是去了瀛洲,修染已然懂了她的心思,黯然放手。 直到七日后,阴沉许久的天际终于放晴,五彩霞光折射进瀛洲十里桃林,镀上了层薄薄的光晕,驱散笼罩盘桓的阴霾。 浅陌站在桃林中,她紧张不安,心神不宁,她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怔怔出神中,浅陌仿佛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倏地回头,看着桃林中漫步走来的身影,浅陌掩在袍中的指尖,竟毫无自觉的颤抖起来。 季玄羽缓缓走进,眼眸中尽是倨傲的神采,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不用有再多的言语修饰,默契熟稔充斥在他们心头,紧紧而又浓烈的相拥着,如此,纵使日后百万载岁月沉浮,都有圆满的终局。 ——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终章 尘埃落定 在座的所有宾客差点没能绷住失态了,他们连忙垂首,掩盖自己的情绪,就连修染都被逗笑了,还从未听说过老娘代替儿子娶亲的事,真是亘古奇闻,给六界都开了个大眼了。 更何况羽殿并非天后所出,他们向来不和,都是昭然若揭的事,如今天后自己往脸上贴金,自称什么母神,也真敢说的。 而天后心头的怒火更甚,宸宫之中季玄羽不知所踪,留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给她和天帝处理,他们又不仅不能得罪灵界,说退婚就退婚,还要为了安抚灵主,这才有了她代为娶亲。 为了调节这个诡异的气氛,天后脸上带着笑意,缓缓开口。 “本后听闻成亲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需获宾客祝福,才算礼成,今日本后便替羽殿讨个吉祥话,问问诸位,羽殿与灵界公主的婚事,在座可有异议?” 天后神情大方得体。 座下的宾客们给足了天后面子,俱都大笑起来。 “自然是极好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吉时已到,还是快些完礼!都无异议。” ……… 叫喊声此起彼伏,气氛重归热闹非凡,一时间其乐融融。 紫菱微笑着一一颔首,接受了来自六界的祝福,若不是因新郎没有出席的话,这场婚礼看似十分的圆满,但总归是要有些曲折的。 紫菱已经自我安慰想通了,婚礼不过是给外人看的,而接下来在宸宫过的日子,才是她该打气万分精神应对的,所以就算羽殿不来,她也已经是羽殿侧妃了。 然而如浪潮般的恭贺声中,一道清冷而又淡漠的声音划破太极殿上空。 “天帝天后,我不同意这场婚事。” 银白的流光自天际划落,勾勒出壮丽的银辉之色,一道身影稳稳落在太极殿中,季玄羽缓步走来,神情肃穆。 一时间六界宾客皆有哗然,他们瞠目结舌,完全都控制不了表情管理。 居然羽殿悔婚了,还是当着六界的面! 灵主暴跳如雷,这算怎么回事,他的女儿就这般被戏耍么?他想直接冲上前去,好好和羽殿理论一番,好在被被身边的侍从们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其余在座都抱着吃瓜的心态,目不转睛的盯着羽殿。 修染也被提起了兴致,玩味的勾起笑容,静观好戏。 天帝和天后的面色俱是一变,阴沉的实在难看,而紫菱小脸煞白,身体摇摇欲坠,如断翅的蝴蝶,随时都能支撑不住倒下去。 天帝稳住思绪,率先开口,“不同意?羽儿,孤亲自为你指的婚事,你为何反对反对?” 季玄羽神情淡淡,话语清冷透着彻骨的寒意,“我又不喜欢,强扭的瓜不甜,若是父神喜欢,大可收进后宫中。” 宾客们闻言,面容扭曲到极致,他们努力憋着使自己别笑得太大声。 天帝大怒,时间脸色青红交错,指着季玄羽,颤抖得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是天后拉着他的衣袖,才没让他彻底失态。 而那边的紫菱瘫软在地,秋水眸中尽数盈满破碎伤情的泪珠。 季玄羽大步走向浅陌,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他当着六界众生的面,缓缓且又郑重宣告道:“我心中唯有浅陌,此生绝不另娶。” 浅陌盈盈一笑,仍是保持端庄的模样,“羽殿,慎言。” 羽殿大手一挥,金光乍现,此时太极殿的大门被撞开,天兵天将们鱼贯涌入,将整个大殿都包围的水泄不通,泛着冰冷光芒的兵戟齐齐指向天帝和天后。 天帝和天后脸色大变。 天帝厉声质问道:“你带着天兵天将闯入太极殿,可知是什么罪名!难道你要谋反篡位不成!” 季玄羽丝毫不惧,周身以染上冷冽的杀气,他盯着无数惊骇的目光,说道:“正是,就如你所言。” 天帝气急攻心,两眼发黑差点一头栽倒过去,还是天后搀扶着,才维持住最后的体面。 季玄羽镇定自若的指挥道:“请诸位先行离开。” 天兵天将们瞬时围住了所有坐席,妖鬼两界毫不迟疑的起身,很是识趣的动身往外走去,他们就算再蠢也知道,留在这里的将会是支持天帝的,他们只需作壁上观,静等仙界动乱便是。 灵界所有目光都落在了灵主身上,现在正是他需要站队的时候,选天帝,还是羽殿…… 灵主迟疑片刻,羽殿下了灵界好大的连绵,理应该生出嫌隙,但识时务者为俊杰,灵主就做出了选择,他起身拉起紫菱,迅速离开。 现在大殿之中,只剩仙界众仙和魔尊,浅陌上神。 随着几位德高望重的上神和仙者们陆续走出太极殿,他们用自己的行动站队羽殿,很快大殿之内神仙们撤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些愚忠的还留在原地。 修染看向浅陌,沉得住气的坐在位置上,直到季玄羽找了过来。 他毫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会杀了天帝,然后为瀛洲和你正名,与魔尊签订万年不互犯的条约,浅陌,你收手,别让仇恨蒙蔽双眼。” 若天帝是一切症结所在,季玄羽会用他的死,结束属于他统治的时代。 浅陌沉默许久,她恨不得天帝立刻死,才能平息瀛洲和数万年前仙魔大战中,那些枉死的众生,可她更清楚一点。 “你弑父篡位,名不正言不顺,比遭天谴。”浅陌看向季玄羽的眼眸中,盈满了浓浓的担忧。 季玄羽却浑然不在意的一笑,“我曾说过的,天帝不是我生身父亲,他为霸占我母亲,杀死我父,母亲为了护我平安降生,这才委身于天帝。” 浅陌眉心微动,感到很是惊讶,没想到竟是如此。 修染也备受震撼,他起身拍了拍季玄羽的肩膀,他们本为宿敌,但在这一刻两个都桀骜的仙魔,却在此时生出一抹惺惺相惜的异样情感。 修染语气中流露出佩服的意味,“有什么能是本尊帮得上忙的吗?” 季玄羽果断的摇了摇头,“这是我们仙界的事。” 修染耸耸肩,也罢。 季玄羽将浅陌交付他照顾,他最后叮嘱道:“对你而言,我们在凡界的那段时间不过是过往云烟,可却是我数万年来最快乐的时光,我真的很爱你。” 浅陌不知不觉中落下一行清泪,在这个时候,她不在隐藏讶异自己心中的情感,“对我来说,同样也是。” 在漫长孤寂的时间长河中,季玄羽是唯一温暖了她岁月的光。 修染带着浅陌离开仙界。 此后仙界大乱,天际雷声阵阵,光芒交错,昏天暗地了许多日,五界无不受到波动。 浅陌并没有随着修染回魔界,而是去了瀛洲,修染已然懂了她的心思,黯然放手。 直到七日后,阴沉许久的天际终于放晴,五彩霞光折射进瀛洲十里桃林,镀上了层薄薄的光晕,驱散笼罩盘桓的阴霾。 浅陌站在桃林中,她紧张不安,心神不宁,她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怔怔出神中,浅陌仿佛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倏地回头,看着桃林中漫步走来的身影,浅陌掩在袍中的指尖,竟毫无自觉的颤抖起来。 季玄羽缓缓走进,眼眸中尽是倨傲的神采,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不用有再多的言语修饰,默契熟稔充斥在他们心头,紧紧而又浓烈的相拥着,如此,纵使日后百万载岁月沉浮,都有圆满的终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