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掉自己的人们》 第1章 2003年2月15日,下午,在京海市政府大门,一些领导干部模样的人,仨一群俩一伙,表情严肃,匆匆走下宽大的台阶。铁路医院院长古铜神色凝重和铁路局长李诤并肩走着。 李诤问古铜:“古院长,刚才的会议,你有什么想法?” 古铜心情沉重地思忖着说:“不详之兆!” “哎!言重了?” 李诤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古铜停住脚步,转过身面对李诤这位满头花白的老领导,斩钉截铁地说:“至少问题严重,不然不会这么大阵势,你们各路局长大员到会不说,全市100多家医院院长都到会了……” “是呀,市委程书记亲自主持会议,王岭市长亲自通报情况,布置任务,好象真的要发生大瘟疫似的。你说这疫情真有这么厉害?如果真的爆发疫情,咱们铁路系统可是首当其冲啊。还是赶快回去布置任务。” “是得未雨绸缪,耽误不得。” 说着,两个人各自坐着自己的车往单位赶去。 此时,在中国北方铁路线上,随着一阵汽笛长鸣,一辆旅客列车呼啸着驶出崇山峻岭的隧道,风驰电掣般把重叠的山峦抛在身后。远处山上,刚刚吐绿的树木掩映着嶙峋的山岩似乎在传递着春天的消息,隐约可以看到长城的残垣在山峦中绵延,显得有些苍凉。 列车在开阔的平原挺进,染上新绿的田野和远处渐渐多起来的房屋不断的向后转去。列车兰色的车身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车身标牌上写着:“183次 广州——京海 特快” 在183次列车上,5号卧铺车厢里旅客不多,很多铺位是空的。在12号床铺前,京海市铁路卫生用品公司经理杨大奎凭窗而坐在看报,手里的报纸挡住了他的脸。 对面床铺上坐着一个身穿牛仔服的小伙子闲得无聊,把头伸到报纸前端详着,并念出声来:“广州萨斯疫情爆发,市民排队抢购口罩……”。 杨大奎要把报纸翻过来,被小伙子制止:“哎哎,等会儿,让我看完这段。” 杨大奎有些不耐烦,把报纸塞给小伙子:“给你看,不过别念出声来,影响大家。” “哎,这萨斯疫情可是传染病,人命关天,念念让大家听听有啥不好呀?” 旁边一位老者制止小伙子说:“你别跟着瞎咋呼,搅乱人心。依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离咱们远着呢……” 不一会儿,广播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旅客同志们,本次列车的终点站京海市就要到了。京海市是我国北方的一座海滨城市,它背靠燕山山脉、濒临渤海湾,有着美丽的风光、是我国的旅游胜地……” 旅客们纷纷行动起来,整理行李。 杨大奎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小王吗?我是杨大奎。我马上就要到京海了。你到了吗?好,咱们在出站口见。” 这个时候,一个小孩跑过来绊了一跤,摔倒在杨大奎脚下,刚要哭,被杨大奎一双大手抱了起来,顺手掏出一个橘子给他。 一位乡村打扮的妇女连忙从杨大奎怀里接过孩子,感激地说:“谢谢你啦!快谢谢伯伯。” 杨大奎摸了摸孩子的头,哄他说:“不用谢,孩子,不哭,小伙子要坚强。”孩子破涕而笑。 183次列车驶进站台,缓缓停下。乡村妇女抱着孩子,挎着一个包袱皮和其他旅客一起陆续走下5号车厢。杨大奎提着旅行箱,跟着走出车厢,一下车就和列车长方辉撞了个照面。 方辉见到他热情地说:“嗨,杨经理,怎么这么巧,坐我们这趟车?” “我刚从广州出差回来,联系点儿业务。” 杨大奎把行李放在地上,掏出香烟,递给方辉一支,然后自己点上:“你猜是什么业务?” “你是铁路卫生用品公司经理,除了卫生纸,还能有什么新鲜的?” 杨大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新鲜?这回的买卖新鲜的很!我遇到一个赚钱的好机会,哎,我说,你夫人龚颖不是在市卫生局监督处当处长吗?这回得求她帮点忙了……” 这时,一位列车员走过来,打断他们的谈话,说是站长让他马上去一趟,商量给列车消毒的事。方辉有些莫名其妙,但又觉得这事可能和广东发生疫情有关,赶紧走了。 杨大奎望着方辉匆匆的背影,提着箱子走进出站的人流。看得出来,他有些春风得意。他刚40岁出头,精明能干,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他走出车站,接他的司机小王带着口罩,已经等在出站口,见他出来,连忙接过他的箱子,放到黑色桑塔纳后备箱里。杨大奎奇怪地问小王:“你感冒啦?” “没有。” “那你戴口罩干嘛?” 小王不好意思地说:“听说广州闹传染病,您又是从广州回来,还是小心点好。” 王大奎闻听有些不高兴,但没发作出来,只是用手指了指他,让他先送自己回家。小王开车到铁路小区大门口,毕恭毕敬地问道:“杨经理,还有事吗?” 杨大奎挥了挥手:“没事了,明天一早7点半来接我到公司。” 小王见王大奎走了,连忙摘下口罩,开车刚一驶出小区,就接到女朋友贝贝打来的电话。他这才想起今天是情人节,说好的,上荷花餐厅赏荷吃火锅。一看时间,已经到饭点了,连忙说:“我马上就到。” 贝贝挂上电话之前补充了一句:“从现在起,关上手机。”今晚她要和小王过一个没人打扰的情人节。 第2章 杨大奎回到家,8岁的儿子航航正在做功课,妻子丽萍正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饭。 杨大奎撂下行李,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航航跑过去,扑到他身上,叫道:“爸爸,你给我买什么好玩意了?” 杨大奎忽然想起因为广州发生疫情,没有给儿子买玩具,只好抱歉地说:“儿子,爸爸累了,等明天带你去商场买一个最新的变形金刚好不好?” 航航有些扫兴,噘着嘴说:“我不嘛,就今天要。” 丽萍走过来,把航航拽起来,嗔怪地说:“航航,快起来,让你爸歇歇!” 航航不高兴地跑到自己屋里,关上了门。 丽萍沏了一杯茶放到茶几上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杨大奎好象很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说:“我抄上了一个大买卖——接了一个20万副口罩的大单!马上赶回来了。这回公司有救了。” “口罩?你别瞎扯了,这年头还有谁带口罩啊?除非神经病!” 丽萍有些惊讶。 “河里无鱼市上看,你到广州去看看就知道了,口罩,那可是目前广州街头最抢手的东西了。” 丽萍闻听忽然想起最近的传闻,担忧地问:“是不是广州疫情严重了,你没被传上?” “你就放心,我要是被传上,还能回来吗?” 丽萍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去收拾桌子,准备吃放。 铁路卫生用品公司总经理助理王跃干练而年轻有为。他下班走出单位,在报摊买了一份晚报,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回家。他坐到副驾驶座位上,说了一声:“到京海路铁路小区。” 出租车司机贾大明开着车在路上奔驰起来。王跃打开晚报看着,报纸挡住了后边的车窗。贾大明说:“先生,请您把报纸拿开点,看不见后视镜了。”王跃把报纸压低,继续看着。贾大明有些好奇地问:“有什么新消息,看得这么入神?” 王跃说:“我发现了一个商业机会。” “什么商业机会?” “消毒水啊!”王跃兴奋地说。 “那算什么呀?” 贾大明撇撇嘴,心里说真是想钱想疯了。 王跃说:“这报上说,广东现在流行一种叫萨斯的传染病,传染性极大,那里现在有三种东西供不应求,口罩、消毒水、板蓝根。而且这种病已经在向北方蔓延,我琢磨着,用不了多久,就可能抵达本市。所以,谁要是有这眼光,囤积点儿这玩意儿,到时候准能发一笔财!” “是吗?”贾大明有些不相信。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王跃接到经理杨大奎的电话。杨大奎对他说:“我跟你说啊,我拿到了一个生产20万个口罩的定单,利虽然小点儿,但是蚂蚱小也是肉啊!能解一下咱公司的燃眉之急了。你赶快安排一下转产的事。” 王跃一听,心里一阵激动,这说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得赶快行动。到了铁路小区大门口,王跃跳下出租车,匆匆跑了进去。 “先生,您的报纸!” 贾大明手里拿着报纸,从出租车下来叫道。 王跃头也不回扔下一句话:“送你了!” 贾大明站在出租车边不自觉的看了看报纸,惊出一身冷汗,心里说:“好家伙,这传染病可真够厉害的。” 在家里,杨大奎忽然感到一阵胸闷,干咳起来,浑身也阵阵发冷。 杨大奎妻子丽萍一听这声音,赶快走了过来,摸了摸杨大奎的额头,惊叫起来:“哎呀!你发烧了,头咋那么烫呢?” 杨大奎心里一惊,这才想起非典这回事儿。他下意识地躲开了妻子的手,说:“你离我远点儿。没什么,可能着凉感冒。” 妻子丽萍不高兴了,甩了一句话:“怎么了?这么烦我?是不是在广州有相好的了?好,我离你远点,你死了我都不管!” 杨大奎看着妻子转身进了厨房,感到越来越冷,有些支持不住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染上萨斯病毒了,但他不愿让妻子知道,只能故作镇静,拿起电话拨了司机小王的手机号码,想让他接自己去医院,可电话里传出的声音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没办法,杨大奎冲厨房叫道:“老婆,你到门口给我叫辆出租车,我要上医院。” “你不是让我离你远点吗?叫你的司机送一趟不就完了吗?”丽萍气哼哼地说,完全忘了广州闹萨斯这茬儿。 “这小子关机了!我要是找得到他,还麻烦你吗?” “等我给儿子盛上饭,陪你一起去。” “你侍候儿子吃饭,我自己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我可不想让人家说我不关心你。” “叫你别去就别去!” 杨大奎有些烦躁,发起脾气来。 丽萍听他这么一说,更不高兴了,但她知道杨大奎的脾气,在家里一向说一不二,所以索性就坡下驴说:“好好,我不去,好象我喜欢上医院似的!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叫出租车。” 杨大奎越来越觉得自己情况严重,闹不好可能会被隔离,他又不想让周围人知道,以免引起恐慌。他看着丽萍出门后,拨通助理王跃的电话,低声说:“王跃,我接了一个大单……转产口罩的事就交给你了,口罩样品在我行李箱里,你到我家找你嫂子要。我有点事儿,马上要到外地去,可能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有什么事,你就看着办。” 杨大奎撩下电话,挣扎着打开旅行箱,里面装着口罩样品,他拿出一只口罩戴上,照照镜子,从衣柜里拽出一件军大衣套在身上,走出屋门。 晚霞烧红了城市的天边。在铁路小区门口,贾大明坐在出租车里正在打电话,撺掇哥们儿一起倒腾消毒药水。 丽萍走过来问:“师傅,走吗?” “走,上车!” 这时,“全副武装”的杨大奎走了过来,丽萍看着他的样子皱了皱眉说:“你至于这样吗?我送你去。” 杨大奎在不远处站住说:“我自己去就行了,一会儿王跃来咱家拿口罩样品,就在我的行李箱里,你给他就是了。他要问我,你就说我上外地了,千万别说我上医院了。” 丽萍疑惑地看着他:“你这是咋了?” “我没事儿,你赶紧回去照顾儿子。”杨大奎头也不回地说。 “你注意点,看完病赶紧回来。”丽萍看着丈夫的背影,心里犯着嘀咕。 “啊呀,你就别啰嗦了。”杨大奎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想让妻子赶快离开。 丽萍嘟囔着转身走了,杨大奎拉开出租车后门,坐了进去。司机贾大明见他这样,吓了一跳,问道:“您这副打扮可够吓人的!上哪儿呀!” 杨大奎有气无力的说:“铁路医院。” 贾大明心里一愣,说:“不行,我得打听打听您得了什么病。要是传染病我可不拉!” 杨大奎只好实话实说:“不瞒你说,我刚从广州回来……” 贾大明听了,后背有些发凉,问道:“不会是您感染了那个什么萨斯病毒?!” “不好说。你要是不拉我就下去。” 杨大奎喘着气回了一句,胸口憋得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贾大明见他这样,动了恻隐之心,拦住他说:“您别界,我要是让您下车,传染给别的司机,我多损呀?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是倒霉我一个,幸福千万家,我也值了!” 杨大奎拉上杨大奎向铁路医院驶去,一路上气氛有些紧张。? 第3章 铁路医院传染科办公室正在交接班。 传染科主任龚宇一边换衣服,一边向接班的刘会医生交代:“刘会,刚刚院长传达了市委市政府精神,要求咱们密切注意萨斯疫情,发现疑似病人,要立即采取隔离措施,并向市里报告。这是市里文件和相关资料。有情况立即通知我。” “什么萨斯?不就是广州闹的春瘟吗?咳,没那么严重?哪儿那么巧就传到咱们市了?”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千万不能麻痹!” “龚主任您就放心。哎,您爱人,护士长刘海英做手术有一个月了?恢复得怎么样?” 刘会医生一边翻看着材料,一边关切地说。 龚宇穿上西服,用双手向后捋了捋花白的背头说:“她呀,在家都快憋出病来了,天天嚷着上班,我没让。” 刘会医生抬起头,看着老主任,内心充满尊敬:“就是,您就让她趁这个机会好好歇歇,反正咱们病房现在也没什么病人。” “你别美,现在是春季,正是流行病多发的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忙得让你喊娘!” 龚宇拿起公文包,表情有点严肃地看着刘会,嘱咐说。 龚宇快步走出医院。在大门口,院长古铜的轿车刚好开出来。古铜打开车门招呼龚宇说:“老龚,上车,捎你一段。” 龚宇上车后,古铜对司机说:“先送龚主任到铁路小区。” 龚宇和古铜是老同学,都是北大医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一同被分配到京海市铁路医院,后来古铜当了院长,龚宇成了京海市传染病首席专家。龚宇的妻子刘海英和他同在传染科,是护士长,两个人的大媒就是古铜。 龚宇一上车古铜就问:“海英做完手术,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就是还有点虚。我想让她多调养一段时间再上班。” 古铜点点头:“也好,现在萨斯疫情闹得挺紧张,万一传到咱们市,你肩上的担子就重了……” 龚宇连忙打断他的话:“我劝你还是别打海英的主意,对这种传染病我心里没底,不知道它的危险性有多大,我可不想让海英跟着我当牺牲品……” 贾大明开着出租车把杨大奎送到铁路医院门口,杨大奎掏出100块钱递给他:“不用找了!就当给你的传染费” “那哪儿成啊,别说还不知道您是不是得了传染病呢,就是得了,我也不能趁伙打劫呀!”贾大明把找的钱和发票一起塞给杨大奎。 杨大奎坐着半天没动。 “您怎么还不下车呀?是不是让我背您呀?” 杨大奎喘着粗气,摆了摆手说:“不用。你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萨斯,也不敢保证是不是传染给你了。” “嗨!这时候您就别说这话了!您也别打听我叫什么了!但愿您得的就是头疼脑热。要是真有什么情况,您照着发票上号码就能找着我。到时候麻烦您通知我一声就行了。” 贾大明看着杨大奎走进铁路医院,开车驶上了街道。路边有一位女士招手打车,贾大明停下车,习惯性地说了一声:“上车!” 此时,贾大明只想拉完这趟活,赶紧去和哥们儿打牌。但他忽然犯起了嘀咕,不知自己是不是被传染上了病毒,今天可不能拉活儿了,别连累打车的。刚才要是不拉那趟活就好了,谁让自己忽然大发善心呢,只能自认倒霉,今天的牌局也别去了,可也不能回家呀,这可咋办?想到这儿,贾大明连忙制止要上车的那位女士说:“等等!实在对不起,我还有事,您再打一辆别的车!”说完,贾大也不等对方回答,开着车走了。 女士望着开走的出租车,嘟囔着说:“神经病,我要告你拒载!” “真晦气!”贾大明开着车骂了一句,把红色的谢客标志放在挡风玻璃前。然后,他拨通手机说:“哥们儿,今天晚上的牌局你还是找别人。我没戏了。谁不想捞啊,昨天输了三百多,我还没法向我老婆交代呢。可是没法子,我摊上一件倒霉事儿,只能改日了。” 杨大奎走进候诊大厅,发现周围没人,就坐在候诊椅子上。值班护士安华手中端着准备给病人打针的托盘走过来问他:“你怎么啦?有转诊单吗?” 杨大奎仍然带着口罩,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说:“没有。” “你如果看急诊的话,先到急诊室检查、挂号。” 安华对他说。 杨大奎头也没抬,说:“我不能去。” “为什么?”安华疑惑地问他。 “我刚从广州出差回来,可能染上了萨斯,会传染的……” 杨大奎的话让安华吃了一惊,手中的托盘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龚宇住在铁路小区15号楼2单元1201房间。这是一个温馨而幸福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简朴而充满书卷气。客厅里除了沙发以外,一个占了一面墙的书柜十分显眼。在书柜一角,一个老式写字台上堆满了医学书籍和资料。 龚宇回到家,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一头扎到写字台的书堆里,翻起了关于传染病的医学资料。他要做好应对萨斯的准备。 刘海英走过来,关切地说:“都累了一天还忙活啥呀?发条拧得太紧留神绷喽!” 龚宇抬头看了看妻子说:“市里下任务了,预防‘萨斯’传染病。这是个新课题,责任太大了。” “咱市不是还没有发现吗?” 龚宇不想瞒着妻子,他知道在这时候,应该让妻子有心理准备,于是摆摆手说:“等发现就晚啦!不做好准备不行啊!咱们搞传染病的首当其冲!一旦发现病情,就得像到了战场一样往上冲!” 刘海英很理解丈夫此时的心情,安慰他说:“这我知道。到时候,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刘海英的母亲陈子是一位老军医。她正在沙发上看报纸,听了女儿和女婿的谈话,摘掉老花镜,对刘海英说:“海英,你就别打搅他啦。这传染病可不是闹着玩的,报纸上这两天净介绍萨斯了,你让他安心备战。” 刘海英的女儿龚北北从隔壁房间走出来说:“听说,这个病可厉害了,传染性特大。广东有一个病人被称作毒王,他一个人就毒倒了50个医护人员,太危险了,这可是网上的确切消息。” 龚宇从资料堆里抬起头,想转移女儿注意力,他不想让女儿关心这件事,影响学习:“北北,你们马上就要高考了,怎么还有工夫上网呢?功课复习的怎么样了?” “爸,您就别操心了,没问题!” “冲你这态度,我不信没问题。志愿选好了吗? “选好了,当然继承父业了,北京医科大学,传染病专业!这回您该高兴了?” “好,你考上医学院,我们全家一定去旅游。” 北北从来不相信老爸许愿,说:“我才不信呢,您都说了多少年了?” 听着父女俩的谈话,刘海英另有想法,她插话说:“行了,行了,告诉你,我可不同意北北学医,辛苦不说,待遇又低……” 龚宇不满地瞪了妻子一眼:“这不会是你的真实想法?” 刘海英嘟囔着说:“在医院里,我们已经把自己奉献了,你总得允许我对女儿保留点私心!” 这时候,陈子已经把饭桌摆好,对他们说:“好了,好了,停止战斗!准备吃饭!” 忽然,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打断了家里的气氛,刘海英拿起电话说:“喂!你好,是古院长啊?老龚他在。” “找你的!古院长打来的。” 刘海英把电话递给龚宇。 龚宇接过电话,表情越来越严肃:“我知道了,什么?你的车已经到我家楼下了?好我马上就来!” 龚宇放下电话,匆匆收拾好公文包,穿上外套。 “出什么事了?” 刘海英问。 “医院接收了一个萨斯疑似病人,还是咱铁路局的,就住在咱小区,刚从疫区广州回来的,等着我去会诊!” 屋里的空气顿时凝结起来。陈子默默拿出饭盒装了一盒饭,递给龚宇说:“快去!” “妈,今天晚上恐怕没时间吃了。” “那也带上!” 刘海英帮助龚宇系好外套扣子:“你要多注意,别传染上!” 龚宇十分理解妻子话的含义,嘱咐她说:“你们也得注意,先别出家门,注意消毒,等我电话!”说完,冲出屋门。 懂事的北北连忙说:“爸爸,外面下雨了,给你雨伞!” 说着,她拿起一把雨伞,跟着跑了出去。? 第4章 入夜的海滨大道,淅淅沥沥的春雨洗刷着街道,街道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和远处的万家灯火遥相辉映。 三三俩俩的人群在店铺穿梭。不时有一对对情侣打着伞依偎着走过。隐约可以听到海浪的喧嚣和不时传来的汽笛声。面对这一片安谧祥和的景象,有谁会想到,一场注定要发生的灾难,已经向这个城市袭来…… 身材高大的电视台记者虹光一身牛仔打扮,皮夹克外套着一件红色的记者背心,背心上印着“京海市电视台新闻部”。他打着一把鲜艳的蓝色小雨伞,显得有点滑稽。未婚妻郑晓晓身穿米黄色风衣紧紧依偎着他在街道上散步。 此时,古铜和龚宇表情严肃地坐在奥迪轿车里,司机在古铜的催促下,踩足了油门,汽车鸣着喇叭在马路上疾弛,从虹光和郑晓晓身边驶过,丝毫没有引起这对情侣的注意。 虹光亲切地对郑晓晓说:“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什么,好吗?” 郑晓晓充满幸福又有点撒娇说:“不,雨夜多好呀?咱们多走会儿。” 二人又走了一会儿,虹光忽然站住,转身面对郑晓晓说:“晓晓,我们结婚!” 郑晓晓深情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觉得他那样干练、潇洒,连忙点点头:“再过一个星期,我在铁路医院的实习就结束了,那时我在医学院就可以拿到硕士学位了。到时候,我就嫁给你,好吗?” 虹光不以为然地说:“拿到硕士学位又怎么样?我又不是跟硕士结婚。” “你怎么这么说话?” 郑晓晓有些不高兴了。 虹光又哄她说:“我和你闹着玩呢,别生气呀。” 郑晓晓笑了。 古铜和龚宇回到医院后就分头投入了紧张的工作。 古铜安排好院里的防疫安全工作,刚走进办公室,龚宇就急匆匆地走进来。 古铜特别希望他带来好消息,抱着一线希望问:“怎么样?” “毫无疑问,是萨斯型肺炎,高烧、白细胞减少、肺部大面积弥漫性阴影。有到广州疫区的流行病学史。需要马上采取紧急措施。” 看得出来龚宇心情很紧张。 “该来的还是来了,这种病传染性极强,一定要做好医护人员的防护。”古铜显得忧心忡忡。 龚宇心情也不轻松,他不知这场疫情将持续多久,医院的防护物资明显准备不足,但他没说出口,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昨天刚进的防护服,还能顶一阵儿。” 这句话让古铜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叫还能顶一阵?这分明是提醒自己,赶快想办法。防护服是医护人员的生命线,一定要马上解决! 古铜立刻拨通了铁路局局长李诤的电话,向他报告:“李局长,我院收治了一例萨斯病人,已经确诊。这种病毒传染速度很快,我院现有的防护服等防护用品不足以应付即将来临萨斯风暴,请局里尽快安排调拨一批给我们,这可关系到我院医护人员的生命安全。” 接到古铜的电话后,李诤马上拨通了市长王岭的电话,报告了这一消息。 市长王岭接到李诤的电话后,立即指示他说:“这是我市发现的首例非典病人,必须高度重视。要密切注意动向,马上写个书面材料报上来。防护物资问题,市里正在想办法筹集。” 放下电话后,王岭急冲冲来到市委书记程子华办公室,向他汇报了情况。程子华闻听,立即指示:“马上召开市委扩大会议,研究对策!通知卫生局、疾控中心尽快做好应对准备,拿出行动方案,向市委汇报!”他随后又对王岭说“另外,通知电视台,到铁路医院去采访,把这个消息报道出去,让老百姓有个心理准备。” 王岭担心地问:“这会不会引起市民的恐慌?” 程子华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沉吟着:“有这个问题,我们是该谨慎……”随即他又抬起头,看着窗外万家灯火,想了片刻,似乎下了决心,转身对王岭说:“人命关天啊,我们宁可做最坏的打算,也不能掉以轻心。对于疫情,广大市民有知情权。如果我们不及时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们,发动大家配合政府部门做好防疫准备,疫情就有可能蔓延,到那时,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不过一定要注意宣传口径和宣传范围,避免引起群众不必要的恐慌。另外,你通知卫生局长万良,立即派人去调查患者接触人员的情况,尽快报上来……” 此时,虹光和郑晓晓仍然在散步,他俩的谈话已经失去了刚才的甜蜜。 虹光对郑晓晓说:“晓晓,我想介绍你到我们电视台医务室去实习,离开医院。” “为什么?”郑晓晓感到很奇怪,她不知道红光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虹光刚要解释,他的手机铃声响了。新闻部主任让他马上回台里,有紧急采访任务。虹光这才知道,他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虹光收起手机对晓晓说:“你们医院接收了第一例非典病人,台里让我马上去采访,我不能送你了……” 郑晓晓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决定不回家了,让虹光先送自己回医院。 虹光面露难色,劝她说:“晓晓,这是个很危险的传染病,你千万别沾边,还是回家。” 郑晓晓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反问道:“那你呢?”此时她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又感到一阵悲凉。她明白了虹光为什么想让她离开医院。她不理解虹光这个人怎么遇到危险可以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又极力让自己远离危险,这难道就是爱吗?难道男人都是这样吗? 晚上10点30分,龚宇的妹妹龚颖急匆匆地赶到到铁路医院,走进院长办公室。她35岁,个子不高,身材微胖,一头齐耳短发,使她显得十分干练。 古铜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你哥龚宇现在正在传染病房抢救一个非典病人,你恐怕见不着他了。” 龚颖什么也没说,递给了他一封介绍信。 古铜看过介绍信,才知道龚颖的身份是京海市卫生局卫生检疫处处长,她是来对非典患者进行流行病学调查的。刚才古铜已经接到了市卫生局长万良亲自打来的电话,说马上派人来对非典病人做流行病学调查,让他做好准备。没想到竟是龚宇的妹妹,姐妹俩都在第一时间被推到了抗疫前沿。 龚颖看着这位自己尊敬的兄长有点可笑的样子,问道:“有什么问题吗,院长大人?” 古铜不禁哈哈大笑,然后充满歉意地说:“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问题呢?刚才是误会了,别往心里去啊,你什么时候升任处长了?不过,萨斯可是有严重的传染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没有心理准备我就不来了。” 龚颖觉得古铜有些小看自己。 “好,我带你到传染病区去见患者,一定要穿好防护服哦!” “放心,防护服我带来了,就在车上。”龚颖很感激古铜对自己的关心。 杨大奎已经住进传染病区隔离病房,打着吊瓶,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吸着氧气,呼吸有些急促。龚宇带着龚颖走进隔离病房。俩人都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捂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个头差异,绝对看不出谁是谁。 龚宇俯身对杨大奎说:“杨经理,现在感觉好点儿吗?” “感觉好点,就是还有些憋气。” 杨大奎吃力地说。 “别着急,我们一会儿还要给你会诊,你一定要放平心态,对自己有信心。” 杨大奎感激地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严重,能够得到龚宇这位大大夫的治疗,感到很幸运。此时他最担心的是包括家人在内,和他接触的人被感染。所以,一听到龚大夫说明龚颖来做流行病学调查,就立刻竹筒倒豆子,把自己能想到的密切接触者都说了出来。最后还嘱咐龚颖务必关照一下他的妻子和孩子。 走出病房,龚颖感到事情比她想像得严重,疫情恐怕已经扩散了,当务之急是和时间赛跑,她必须马上回卫生局,连夜向局长汇报,安排对密切接触者进行追踪。所以,她顾不上和哥哥说话,就匆匆离开了。望着妹妹的背影,龚宇长吁了一口气,心情十分沉重。? 第5章 龚颖来到院长办公室,向古铜汇报完调查结果,刚要走,秘书就走进办公室向古铜报告:“院长,市电视台记者来采访萨斯患者情况。” “他们来干什么?简直添乱!赶紧叫人拦住,让他们回去!” 古铜一听就急了。 秘书提醒说:“电视台记者说是市长王岭叫他们来采访的。” 古铜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市长办公室,表明自己的态度,说这个消息不能扩散,免得造成全市的恐慌。况且他也要对电视台记者的安全负责。可是,不管他说什么,都被市长驳回了,告诉他,必须向全市人民公布疫情情况,共同应对,这既是我们的责任,也是上级的要求。 古铜挂上电话,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叫他们进来,不过不许他们进传染病区。” 在龚宇家里,陈子戴着花镜在卧室的书桌前写着什么。她虽然已经离休多年,但还保持着学习的习惯。孙女北北在她的房间里还在温习功课。 刘海英坐在沙发上,一边织毛衣,一边看着电视新闻节目,惦记着医院的事,有些坐立不安。看到陈子的房间灯还亮着,走进去问:“妈,这么晚了,您还干什么呢?该歇着了。” “我琢磨着,‘防非典’这事儿和咱们社区关系不小啊!我不能袖手旁观,所以看看传染病的医学资料,做做准备。你是不是担心龚宇了?” “龚宇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电话,真让人着急。” 这时,屋外客厅电视里传出播音员的声音:“各位观众,现在是午夜新闻时间,请收看京海市重要新闻,本市发现第一例非典病人,正在铁路医院隔离治疗。市政府对此十分重视……” 龚北北跑到客厅,叫了起来:“妈,姥姥快来看,我爸上电视了。” 刘海英连忙搀着陈子走出房间,一家三口挤在沙发上摒住呼吸,紧张地盯着电视屏幕。 龚宇正在接受电视台记者虹光的采访。他虽然显得有些疲惫,但还像往常一样从容镇静,他说:“今天我院收治的是我市发现的第一例萨斯病毒感染病人,现在正在进行紧急治疗。据世界卫生组织报告,萨斯是一种新型的传染性疾病,已经发现其病原体是一种冠状病毒变种。目前我国科学家正在和世界各国科学家一起抓紧研究治疗方法。根据广州的临床经验,我们已经有了一套控制病情的办法。现在关键是要控制传染源,防止疫情在我市扩大……” 虹光拿着话筒说:“现在是北京时间23点,从铁路医院收治第一例非典病人到现在,已经过去5个小时了。在市委市政府的指挥下,我市各有关部门紧急动员,建立起了防治非典指挥部,各方面的专家也都到位,拉起了一道向群防群治扩展的防线。刚刚被任命的流行病学调查办公室主任龚颖已经先期赶到铁路医院对患者进行了流行病学调查……” 随后,龚颖出现在镜头前。 北北兴奋地说:“妈、姥姥,快看,是姑姑!” 刘海英轻声制止了她:“别吵,听着。” 电视里,龚颖详细地介绍了流行病调查对控制疫情发展的重要性,希望大家积极配合共同阻击疫情的蔓延。 电视新闻像一声惊雷,引爆了京海市平静的生活,家家户户将度过一个难眠的夜晚。 午夜时分,刚下完雨,路上湿漉漉的,反射着街上璀璨的灯光,显得十分静谧。司机小王送完女朋友,吹着口哨开着车驶上街道。显然他刚和女朋友度过一个愉快的情人节,心情格外舒畅。 这时,车上的收音机传来播音员的声音,打断了小王愉快的心情:“各位听众,现在播送重要新闻。本市今天发现首例“非典”患者。该患者是今天下午乘183次列车5号车厢到达本市的,他是本市铁路卫生用品公司经理杨大奎,凡是乘坐该次列车5号车厢的旅客,以及与患者有过接触的人,请到附近医院接受隔离检查,以免病毒扩散……” 小王一愣,连忙停下车,拨通女朋友贝贝的手机:“喂,贝贝,你到家了吗?在电梯里?太好了,你千万别回家,马上坐电梯下来,在小区门口等我!我马上去接你。我今天到火车站接的杨经理,染上非典了,我也有被传染的可能,你和我一起吃饭,也可能被我传染了,咱们得马上到医院隔离检查!”小王收起手机立即扭转方向盘,加大油门,向来的方向驶去。 虽然很晚了,但杨大奎妻子丽萍和儿子谁都没有睡,还在看电视。反复播放的重要新闻,让他们再也坐不住了。 丽萍焦急地说:“这可咋整!儿子,这个非典病人就是你爸爸。我说他走的时候怎么那么奇怪呢?真造孽呀!” “妈,你说,咱们会不会被传染上?”儿子懂事地问。 丽萍一把搂过儿子说:“我也担心呢,儿子,你可千万别被传染上啊。”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丽萍拿起电话,听到是街道居委会主任打来的电话,连忙说:“主任,大奎他真的得非典了吗?我们娘俩咋办?……好、好……听主任的,我和孩子都呆在家里不动,好!您放心!” 丽萍放下电话,抱着儿子哭起来:“刚才街道来电话,让咱们在家里呆着别动。咱们被隔离了。儿子,从现在起,你要听妈妈的话,不许出家门,好儿子,你要是有不舒服,一定赶快告诉妈妈,啊……” 此时,183次列车长方辉才从火车站下班回来。走进家门,见妻子龚颖没在家,拨打她的手机不在服务区,隐隐感到有些不安。这么晚了,她还不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联想到龚颖的工作性质,还有下班前站长让他安排对列车进行消毒,使他想起电影卡桑德拉大桥制止传染病蔓延的紧急救援故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连忙打开电视,看到电视里正在滚动播放新闻。妻子龚颖在发表谈话说:“非典患者是乘183次列车于今天下午到达广州的,他叫杨大奎,是本市铁路卫生材料公司经理,与他接触过的人可能被传染……” 方辉一下站了起来,自语道:“怎么会这样?!这个杨大奎害死人啦!”说着,他看看自己的手,担起心来。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方辉的思绪。他连忙拿起电话:“喂,是龚颖吗?我正要找你呢,急死我了。我刚才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不简单,我老婆上电视了,可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你上电视,又为什么偏偏发生在我的列车上?你不是耸人听闻?没有那么严重是?今天下午我在车站碰上杨大奎还好好的呢,我还抽了他一支烟呢。” 电话那边,龚颖听到这话如五雷轰顶,随口说道:“坏了!这回事儿可大了!” 方辉闻听,心里一沉:“什么就事儿大了?别吓唬我。你赶紧回来。你今晚回不来?那我咋办?……什么?你让我在家把自己隔离起来?这不可能!明天列车段还有会呢。” 龚颖不容他讨价还价,命令他必须执行她的命令,隔离!他要是不听就报警,把门封起来。方辉一听龚颖要来真的,意识的问题严重,连忙改口:“好、好,姑奶奶,你别发火,我听你的,保证不出家门一步!可我吃喝咋办?冰箱里啥也没有。”龚颖说:“你放心,会有人给你送吃的,保证饿不着你。” 方辉放下电话跑进卫生间,拼命地洗起手来。 住在铁路小区10号楼的孙奶奶家也不安生。女儿安华是铁路医院的护士,今晚她值夜班,3岁的外孙不知怎么了,显得格外兴奋,怎么哄也不睡觉。 “姥姥,我妈妈今天晚上怎么又不在家呀?” “你妈上夜班去了。” “上夜班干什么呀?” “看护病人呀!” “天黑了,她不怕大灰狼吗?” “不怕,你妈妈是专门打大灰狼的。” “她怎么打呀?” “给大灰狼打针呀!快睡觉……” 宝宝睡着了,孙奶奶轻手轻脚走出卧室。 看到放着静音的电视上播放的滚动新闻,赶紧开大声音,听到播音员说:“我市铁路医院发现第一例非典病人……” 孙奶奶担心地自语说:“这可怎么好。”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孙奶奶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女儿安华的声音:“妈,看电视新闻了吗?” “正看呢,非典是什么病啊?妈不懂,你可千万当心啊!” “我知道。” “下班赶紧回来,别让我担心。” “妈,我可能暂时回不去了。” 孙奶奶心里一惊:“怎么了?” “医院工作忙,人手少离不开,没事的,我们病房已经被隔离了。” 安华怕母亲担心,又不能不告诉她实情。 “得隔离多少天哪?” “不好说。这些日子家里全靠您了,宝宝他爸在国外,我又顾不了家,让您跟着受累……”安华说着,有些哽咽了。 “闺女,快别这么想,你安心工作,平安回来,妈就高兴了。你别惦记宝宝,有妈呢!” 孙奶奶连忙安慰女儿。? 第6章 夜很静。 电视机已经关了,刘海英在客厅等龚宇的电话,有些困倦。 突然,电话铃声把她惊醒,连忙拿起电话。 “是龚宇来的电话吗?” 陈子从卧室走出问。 “妈,是龚宇!”刘海英回答说。 陈子急忙说:“快,问问他情况。” 北北也从房间跑出来,凑到跟前。 刘海英按下免提键,对着电话埋怨道:“你怎么才来电话?这回可好,你和你妹妹第一时间冲上前线了,把我甩在家里,心里还真不是滋味!你那里还好吗?” 龚宇身穿防护服,坐在传染病去医生办公室的办公桌前,一边写着病案,一边拿着电话,听完妻子的埋怨,说:“我这里现在还好,一个病人总还好办。但是根据这个病的传染程度,恐怕已经引起连环传染。在近几天内,就有可能爆发。我估计很长时间不能回家了。” “这我都想到了,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刘海英尽量稳定自己的情绪,关心地说。 北北抢过电话,说:“老爸,我们在电视里看见你了,你真棒,我为你骄傲!” 陈子连忙提醒北北说。“问问你爸,需要什么?” 刘海英抢过电话说:“妈让我问你,需要什么。你缺什么就打电话跟我说,千万别扛着。” 妻子、女儿和老人的关心使龚宇内心感到一阵温暖,但他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结果说出一句让他后悔的话:“放心,我什么都不缺,就缺像你这样有经验的护士长。” “是不是需要我过去?” 龚宇连忙说:“唉,你刚动完手术,绝对不能冒这个险!我可以不要命,可我还要我老婆呢!” 刘海英放下电话,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沉思了良久,走进母亲的卧室,倚着门框问陈子:“妈,你在部队当了多少年军医?” 陈子坐在床上看报纸,她从老花镜上方尖锐地看了一眼女儿,说:“我从16岁参加革命,进部队卫生连,到离休,算起来有60年了。” “当年在战场上,如果有伤员需要救助,是不是得冲上去?” “当然啦,否则就是逃兵!”陈子知道女儿此刻是向她寻找精神力量。 “妈,现在疫情来得这么突然,龚宇晚饭都没吃,就冲上去了,您说,他现在是不是需要我帮助他一起去抢救病人?您说……” “孩子,别说了,妈知道你要说什么。这可是一场硬仗,你刚做完手术,身体吃得消吗?” 刘海英走到陈子床前,握住她的手,说:“妈,你放心,我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没有那么娇气,只是您可要保重身体,北北正在备考,都靠您照顾了。” 陈子紧紧握住女儿的手,郑重地说:“孩子,你放心去,家里有我呢!” “妈!”刘海英激动地搂住了母亲。 夜深了。 在铁路医院院长办公室,古铜在计算机前写着汇报材料。刘海英拉着一个旅行箱,一副出远门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古铜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说:“哟,你怎么来啦?” 刘海英一脸连严肃地说:“我怎么就不能来呢?” 古铜一听话茬不对,连忙转移话题:“嗬!把行李都带来了,看这意思你要出远门儿,是来向龚宇告别?” 刘海英看着这位相处多年的同事,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心里不禁充满敬意,而且有一种像面对兄长的感觉,于是她放缓了语气说:“老古,这大半夜的,你看我像出远门的吗?” 古铜知道刘海英的心思,但他不能让龚宇这时候增加一份担心,于是故意装傻说:“那你拿行李干嘛?” 刘海英干脆亮明心意说:“我是来上班的。” 古铜挠了挠头说:“我料定今天晚上你得来。可是我做不了主。” 刘海英不解地问:“你是院长,怎么做不了主?” 古铜给刘海英倒了一杯水,想缓和一下气氛,说:“你坐下先喝点水,听我讲。你是咱院里的老人了。从护校一毕业,就在咱们医院工作,有20多年了?” 刘海英:“25年了” 古院长:“25年如一日,四分之一世纪,不容易啊!你从一个小姑娘已经熬到快退休了。在咱们医院,论技术、论责任心、论贡献,你都是一流的……” “我说,院长大人,别给我戴高帽好不好?还是谈实际问题,我要上岗,你批不批!” 刘海英感到古铜在和自己绕弯子,故意不领他的情。 古铜欣赏刘海英的态度,但他不能接受她的请求,于是说:“我知道你是冲非典来的。但是,这回可是以命换命啊!你刚做完手术,免疫力弱,我怕你吃不消。再说,你来上班,龚宇知道吗?他已经站在最前线了,全市人民都看着他呢,我再把你调上去,万一……我可怎么交代呀?” 古铜的话让刘海英很感动,越是这样越让她心里不安,她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不管龚宇同意不同意,于是她说:“老古,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我不只是龚宇的妻子,更是传染科的护士长呀,在这关键时刻,我不上谁上?你比谁都清楚,在咱院我的护理经验最丰富,这次疫情咱们谁也没经历过,有我在,能为老龚多分担点危险,这对于抢救非典病人生命有什么不好呢?” 正说着,龚宇匆匆走了进来。此刻的他,已经脱掉防护服,从他来不及梳理的湿漉漉的头发,可以看出他刚经过仔细消毒。 龚宇一见古铜,就劈头盖脸地抱怨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刘海英:“老古,病人呼吸很困难,需要尽快上呼吸机,可是现在的护士没有插管经验,人手又紧张,你得赶紧想办法!” 刘海英闻听赶忙说:“不用想办法了,我来!” 龚宇扭头看到妻子感到很吃惊:“你?谁让你来的?” 刘海英说:“你呀!” 龚宇有些急了,吼道:“我?!我说海英,现在都火上房了,我可没心情和你开玩笑!你马上给我回家歇着去!” 刘海英走到他面前,深情地看着他说:“龚宇,我不开玩笑,我知道你心疼我,想把危险自己担下来,可这由不得你。是咱妈让我来的,让我来的还有需要我去救助的病人,还有我们曾经立下的希波克拉提斯的誓言:‘把我的一生献给人道主义服务,我凭着良心和尊严行使我的职业,我首先考虑的是我病人的健康,我将尽我的一切能力维护医务职业的荣誉和崇高传统。’这理由难道还不够吗?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支持我,有多大的危险咱们一起扛……” 龚宇听着这话,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着妻子说:“海英,你别说了,我知道,这个时候,你在家呆不住,有你在,我心里就有底了……” 古铜看着这一对献身医疗事业的夫妇,眼睛不禁湿润了,转身拉开窗帘,凭窗望去,这座海滨城市万家灯火的美丽夜景尽收眼底……? 第7章 夜幕笼罩着京海大道,昏黄的路灯映照着空空荡荡的街道。 一座立交桥下,出租司机贾大明坐在车里,他已经把车停在这里好久了,看来他打算在这里过夜了。 他不断吸着烟,看着窗外的夜景,又渴又饿,可是他既不敢回家,又不敢下车买吃的与人接触,挨到现在,已经夜里1点了。他实在挨不住了,从汽车工具箱里翻出半包不知什么日子的方便面,啃了几口,太干,难以下咽。又拿起水杯,喝干了剩下的茶根,无可奈何地把方便面扔到窗外。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儿,走出车厢,把方便面袋捡了起来,在车里翻出一个很脏的塑料袋,把吃剩的方便面装到塑料袋里,然后又撕下一截发票,在背面用原珠笔写上:“小心非典病毒”,塞进塑料袋。把塑料袋放在挡风玻璃前。 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和一个小姐喝得醉醺醺的挽着手走过来,敲敲窗户:“师傅,走吗?” 贾大明在车里摆摆手,指指挡风玻璃前的谢客牌子。 此人不明白:“什么意思?” 贾大明把车窗摇下一点,吼道:“滚蛋!不拉!” 二位吓了一跳,以为遇到了凶神,男的说:“你不拉就不拉,骂什么人呀?脑袋进水了?” 贾大明摆摆手:“少废话,您们赶快走!要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这二位一边回头看着他,一边溜走了。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贾大明坐在驾驶室里十分郁闷。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贾大明一看是家里的电话号码,连忙接通说:“喂,老婆!” “都半夜了,你咋还不回家呀?!”贾大明老婆吼叫声,震得贾大明耳朵发麻。 贾大明不知如何回答妻子,因为他实在害怕,万一自己被传染了非典病毒,再传染给家人可就麻烦了,先挨过今夜再说,只好撒谎道:“我在机场拉活呢,今天夜里就不回家了……” 贾大明妻子一听就恼了,跟他吵了起来:“不行!我还不知道你?八成又上哪个哥们家搓麻去了?你快给我回来!” 贾大明连忙解释说:“老婆,我真不能回去,你听我解释……喂!喂!” 电话突然断了,他一看手机,悻悻的骂了一句:“靠,没电了,也好,这回让你们找不着我,谁也别打算从我这儿传上‘非典’!”说完,贾大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闭上眼自语道:“先在这儿猫一夜再说……”,随后打起了呼噜,他经过这一折腾,实在太累了。 已经是凌晨2点了,京海市出租汽车公司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几位值班人员在打麻将。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峰子说:“这么晚了,谁来电话呀?” 李经理打出一张牌,说:“甭理它,八成又是投诉电话。” 他对面的大胡附和说:“李经理说得对,一般这时候打来的都是举报拒载的电话。”说着,又埋头打起了麻将。 电话铃仍然响个不停。 李经理感到不对劲儿:“不对,八成真出什么事了!”他转身抄起电话:“喂,我是京海出租汽车公司!什么?你要查找一辆出租车,车牌号是jh?你是哪里?市政府防治非典指挥部?你有什么事?你再说一遍,这位出租司机今天拉了一个非典病人,有被感染的危险?好!好!我们马上去找。怎么跟你联系?你的电话是: 手机号码是,你这手机号太酷了,好记。怎么称呼?流行病学调查办主任龚颖。好,我们马上去查!” 李经理挂上电话,室内一片沉寂。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李经理突然一拍桌子:“还不去找人?!” 峰子说:“刚听你说车牌号是jh,这车司机是贾大明。” “赶紧给他打电话!” 李经理着急地说。 峰子拨了贾大明的手机号码,电话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峰子收起手机说:“得,他关机了。这是诚心不让咱们找到他。找到他扣他的车份!” 大胡点了一支烟,不紧不慢地说:“他八成回家了,这会儿正搂着媳妇睡觉呢。” 峰子说:“不可能,这小子夜游神,不是拉夜活,就是打麻将。” 李经理抱出一摞档案:“赶快查他家住址和电话。” 哥几个开始翻找档案,查出了贾大明的家庭住址在湾子街道南巷8号。电话是。 李经理拨通了贾大明家电话,贾大明媳妇刚睡着就被吵醒了,以为是贾大明来的电话,没好气地吼了起来:“你神经病啊,大半夜的不回家,打什么电话呀!” 李经理连忙解释说:“您是嫂子?我是贾大明的同事,找他有急事,他没回家吗?” 贾大明媳妇没好气地说:“你找他能有什么急事,除了打牌还能干什么,他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李经理又问:“您知道他现在在哪一带拉活吗?” 贾大明媳妇一听更急了,怒吼起来:“你是他同事,问我他在哪儿?不知道!”啪,挂上了电话。 李经理恼怒地放下电话:“这回算完了,他根本没回家,还在外面拉活呢?这得传染多少人呀!”然后一拍桌子:“还不快去找!” 峰子:“怎么找啊?” 大胡:“请求民警支援!” 李经理:“好主意!给民警打电话。” 出租车公司李经理拨通了附近派出所的电话,说明原委后,布置一个人守着电话,其余的开上车去路上寻找贾大明。 此时,民警也已接到指示,紧急出动,在全市范围查找和萨斯病毒感染者密切接触的出租司机贾大明。一时间,全市各个路口连夜设立了检查岗,对来往的出租车进行检查。由于行动及时,很快有了结果。 天还没亮,龚颖坐在办公室电话机前打盹,显然她已经一夜没合眼了。电话铃声惊醒了她,她揉了揉眼睛,拿起电话:“什么?出租司机找到了?太好了!我马上就到!” 随即响起了救护车声…… 立交桥下,救护车声惊醒了正在出租车里酣睡的贾大明,他揉揉眼睛,发现车外已经被民警拉起了警戒线,所有人都带着口罩。 一辆救护车停在旁边,下来几名穿着防护服的消毒员。三辆出租车停在路边,李经理、峰子和大胡站在出租车边。 贾大明拉开车门,走下车来,手里举着写有纸条的装方便面的塑料袋,俨然一个胜利者,脸上挂着朴实的微笑着走向救护车。 峰子指着贾大明骂道:“贾大明!你丫的!”? 第8章 夜色悄无声息地褪去,朝霞染红了天边。 在京海市卫生局办公楼里。一间会议室门上贴着临时打印的白纸:“京海市防治非典指挥部”。市委书记程子华和市政府有关领导正在这里研究部署疫情防控方案,显然,他们也已经一夜没睡了。 程书记说:“从我市发现第一例非典病人到现在, 今天是第二天。从报上来的材料看,已经发现有大面积传染的迹象,形势严峻,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不使疫情扩大,确保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安全。” 市长王岭接着说:“根据专家意见,现在我宣布,除了查找183次列车旅客,进行隔离排查外,要立即对已发现患者居住的铁路小区进行隔离控制。紧急调动公安和卫生部门协助监控和卫生消毒,同时,由市政府出面调动商业部门做好后勤保障。宣传部门要做好宣传工作,要发挥区县局社区基层组织作用,进行群防群治……” 于是,一场紧张的非典防疫行动在京海市展开了。 天边飘着几朵火烧云显得十分耀眼。沐浴在晨光中的车流、人流,并没有因为“非典”突然造访而放慢节奏,人们似乎还没有脱离生活的惯性,早店铺门前照样充满烟火气。所不同的是,一些人带上了口罩。 电视台记者虹光开着白色捷达车在医学院宿舍大门前停下,接未婚妻郑晓晓去上班。等了一会儿。郑晓晓走了出来。她穿着驼色风衣,肩挎棕色皮包,飘逸的披肩长发随风甩动,给人一种十分阳光的感觉,只不过脸上多了一副口罩。 虹光看她走来,按了两声喇叭。郑晓晓连看都不看一眼,就从虹光车边走过去了,显然,她还因为昨天晚上虹光让自己远离非典的私心生气,害得她一夜没睡好觉。虹光知道晓晓还在生自己的气,只好开车慢慢跟着她,琢磨着怎么让她消气。 郑晓晓见虹光开车跟着她,停下脚步说:“讨厌,跟着我干嘛?” 虹光打开车窗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晓晓,我求求你,上车行吗?” 郑晓晓见他这样,早就心软了,她知道,只要她不上车,虹光会一直这样跟着她,于是赌气地拉开车门,坐进车里。虹光一脚油门,技术娴熟地开上了街道,汇入车流。 虹光开着车,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郑晓晓,问:“你是怎么了?打你手机也不接,找你也找不着。” “找我干嘛?你不是不喜欢医生吗?” 郑晓晓没好气地回答。 虹光连忙赔着笑脸说:“可我喜欢你呀!” “可我这辈子就是一名医生,浑身来苏水味!不怕熏着你?” 郑晓晓怼了他一句。 “我给你买香水行吗?” 虹光自知理亏,哄着郑晓晓。 “还是留着你用!” 郑晓晓心里乐了,嘴上还不依不饶。 虹光知道郑晓晓已经原谅他了,打开音乐,车厢里飘出浪漫的乐曲,伴随着窗外美丽的海滨风景,显得十分惬意。 虹光一边开车一边没话找话:“你戴口罩,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郑晓晓说:“你不习惯也得习惯,防止传染非典,人人都得戴口罩。”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副口罩:“给你,你也得戴。” “我不用那玩意。” 虹光故意逗她。 “不行,你必须戴!” 郑晓晓以十分认真的口气说。 “我身体棒着呢,百毒不侵!” 虹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郑晓晓气又不打一处来,大叫起来:“别吹牛,我命令你带上!” 虹光特别喜欢看郑晓晓生气的样子,但又怕她真生气,赶紧说:“好好好,我戴还不行吗?其实,我早就准备好口罩了,只不过在车里没戴,不信你看。” 郑晓晓这才发现在虹光的驾驶座位旁放着一盒已经开封的口罩,于是露出笑脸,嗔怪他说:“你坏,干嘛不早说?” 虹光开着车驶上海滨大道,关切地问郑晓晓:“晚上睡得好吗?” “还好,就是有点失眠。” 郑晓晓淡淡地回答。 虹光成故意问她:“想我了?” “臭美,让你气的!不过,你的非典报道挺棒的,我们医学院同学都炸了锅了!” 郑晓晓有些动容,连忙转移话题。她不想让虹光知道,她昨晚为他失眠了。 “是不是女同学都夸我帅?” 虹光有些得意。 “别自我感觉良好了!所有人都骂你!” “骂我?!”虹光听出郑晓晓有些吃醋,故意反问她。 “她们都说你是丧门星,报道什么不好,偏偏报道‘非典’,给广大人民群众添赌!” 虹光听了这话有些不快,他不希望郑晓晓对他的工作有什么误解,关上收音机,向郑晓晓解释说:“报道突发事件是记者的职责,我可是领了王岭市长圣旨的。依我看这是尊重广大市民的知情权,让大家提高警惕。这也恰恰说明市领导的亲民作风。你得支持我,可别受你的那些同学影响。” “瞧把你美的!那你为什么不支持我……” 郑晓晓的话还没说完,虹光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打断了俩人的谈话。 是电视台同事,虹光的搭档,摄像大刘打来的。他告诉虹光,铁路小区已经被封闭了,自己就在现场,让他赶紧过去。虹光马上说:“你先拍着,我正送我女朋友去铁路医院上班,铁路小区离那儿不远,顺路,你等我,很快就到!” 虹光加快了油门,向铁路医院驶去。 虹光把车开到铁路医院门口,看到医院大门前,一辆救护车疾驰而来,兰色的警灯闪烁着,身穿救护服的护士跑出来,往里抬病人。门前50米,已经拉起警戒线,有民警和保安守卫着。旁边树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隔离区。发烧门诊请走西门。一般门诊、医护人员请走东门。 虹光开车来到东门,郑晓晓走下车,虹光嘱咐说:“晓晓,一定要注意安全。随时给我发信息!” 郑晓晓深情地看了虹光一眼:“知道啦,你也小心!” 虹光目送着郑晓晓的身影消失在医院大门里,心里忽然有一种揪心的感觉,但他顾不上想太多,就开车向铁路小区驶去。 虹光开车来到铁路小区大门前,只见距离小区大门50米处也拉起了警戒线,民警一字排开在维持秩序,只不过警戒线外没有什么人,行人都离得远远的,恐怕被传上非典。大门里聚集着一些不理解的居民,民警和居委会干部正在向他们做工作。人声嘈杂,听不清说什么。 虹光停下车,亮出记者证,民警把他和其他记者拦在了警戒区外。大刘扛着摄像机在找拍摄位置。虹光四处观察了一下,把大刘拉到车边说:“大刘,站我车顶上拍全景。” “不行,把你的车踩坏了,我可赔不起。” 大刘摇摇头。 虹光命令说:“没事!这时候还管那个,上去拍!” 大刘爬上车顶拍起来,把车顶踩瘪了。 虹光站在车下,拿起话筒对大刘说:“大刘给我镜头。” 大刘把镜头对准了虹光,虹光进行现场报道:“各位观众,这里是京海电视台新闻前线记者虹光向您现场报道。自本市发现第一例非典病人后,为了防止病毒扩散,市委市政府做出果断决定,对患者居住的小区进行隔离监控。现在大家看到的场面是,部分被隔离的小区居民不理解,民警和居委会干部正在向他们做解释……” 这时,陈子挤进人群,拿过街道主任手里的喇叭,爬上一块大石头,说起来:“老街坊们,上级决定对我们的小区进行隔离监控,是为了全市人民和我们大家的生命安全。在这时,我们可不能添乱呀。咱们要团结一心,一起来战胜这场疫情。我是一名离休老军医,隔离期间,大家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到我家找我,我住在12号楼,4单元305号,我家的电话是……” “陈老,您怎么亲自来了,快下来,别摔着了。” 居委会主任把陈子从大石头上扶下来,埋怨她说。 陈子从石头上下来,把喇叭还给主任说:“主任,快别这么说,我心里着急呀,疫情不等人,不稳定大伙情绪怎么行?” 这时,北北也跑了过来。 她手里举着刚打印出来的一张a4纸,叫道:“姥姥,您让我打印的东西打印完了,贴在哪儿?” 陈子接过打印纸,看了一眼,连说:“好好,主任,你看这样行不行?” 居委会主任看了一下打印纸,只见上面写着:“防疫非典,人人有责,我是离休军医陈子,小区隔离期间,随时为您服务——铁路小区12号楼,4单元305号,服务电话:” 居委会主任看后,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我代表全小区的居民感谢您,有什么需要,您只管说,我们居委会全力支持您!” 陈子说:“主任,有你的支持,我这心里呀,就有底了。北北,快把这张纸贴到墙上,让大伙儿都看到!” 陈子的行动,感动了聚集的居民,纷纷为她鼓起掌来。 虹光和大刘把这场景都录了下来。? 第9章 司机小王开着车驶出京海市铁路卫生用品公司大门。 副总经理王跃坐在车里打了一个哈欠。 小王问他说:“王副总,您多长时间没回家了?” “我多长时间找不着你,就多长时间没回家。” 王跃回答说。 “这不能怨我,要怨得怨杨总,谁让他把萨斯病毒带回来呢?” 小王显得无可奈何。 “这倒好,他住医院,把全公司搁这儿了。” 王跃心里有点儿焦急。 小王随声附和说:“可不是,害得我拉着女朋友跑到医院呆了一夜,看着没事,才把我们放回来。咱们奔哪儿?” “先回家看看,要不老婆该急了。” 王跃说。 小王开车来到在铁路小区大门外,远远看到虹光拿着话筒,对着摄像机做着报道: “各位观众,刚才大家看到的一幕,是这个小区的一位离休老军医自觉为政府分忧、为群众解难。由于记者不能进入隔离区,因此无法对她进行采访。但是现在大家可以看到,在她的带动下,激动的人群已经散去,他们被这位老人感动了……” 小王开车来到大门前,被保安拦住。 王跃摇下车窗,探出头说:“我就住在这个小区,让我进去。” 保安立刻说:“这个小区已经被封闭了,你要进去也行,就别出来了!” “为什么?”王跃一愣,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疑惑地问。 “因为小区出现了感染非典的病人,所有住户都被隔离了,你没听说?已经抬走好几位了。” 保安说。 王跃感到有些恐怖,他没想到这么严重,立刻说:“小王快掉头。” 小王问他:“上哪儿?” “跟我跑生产口罩的材料去。”显然,王跃想到了生产口罩的事刻不容缓。 在铁路小区龚宇家,客厅里已经失去往日的整洁,桌上、地下摆满了消毒液、中药水等瓶瓶罐罐,还不断有人在陈子的指挥下往里搬东西。 一位老先生搬进一捆宣传材料,屋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了。陈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索性让搁在沙发上,说:“得!这回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就不让您坐了。” 老先生说:“咳!非常时期还客气啥呀?你都把家当防预站了,咱还不该帮把手?”老先生说完告辞走了。 北北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屋里这么乱,心里有点烦,对陈子说:“姥姥,这么多东西,怎么不放居委会,咱家都没地方呆了。” 陈子语重心长地说:“影响你复习功课了,是不是?非常时期,咱得克服着点。咱们小区是重灾区,还不知道隔离多少日子呢,这家家户户谁没点困难啊?有想不通的,有满不在乎的,有害怕的,还得每天检查每个人身体情况,有多少事要做呀,光靠居委会忙不过来。姥姥把东西放在家里,既方便院里的群众,能随时为大家服务,又能照顾你,姥姥也少跑好些路不是?” “姥姥,您玩命啊?” “这时候,有多少人在玩命啊?就说你妈和你爸,他们现在,那才叫玩命呢,姥姥干这点事不算什么!”说完,陈子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这时,电话铃就响了。 龚北北拿起电话一听,惊喜地叫了起来:“妈!我和姥姥刚才还说您和爸呢,您就来电话了。……我们没事儿,挺好的。姥姥她可忙了,把防疫物资都搬到家里来了……我是想帮她干点事,可她就是不让,老逼着我去复习功课。您和我爸好吗?我挺想你们的……。……姥姥!我妈来电话啦!……” 陈子在屋里忙着收拾药箱,提高声音说:“我都听见了,我就不接了,你告诉你妈,让她转告你爸,家里一切都好,别惦记家里,安心工作,注意身体!” 龚北北对着电话说:“妈!你听见了吗?……您就放心,我和姥姥等着你们胜利归来!” 北北挂上电话,跑回屋复习功课去了。 在铁路医院传染病区,写着“非典患者隔离区”的牌子油漆还没干透。医生护士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脚步沉重而快速穿梭着。 护士推着方辉的担架车急速走来。 龚宇穿着防护服赶来俯身查看,发现是妹夫方辉,有些吃惊,说:“赶快送急救室,我马上就来!” 龚宇走进办公室,摘下防护帽,头上冒着热汗,拨通妹妹龚颖的电话:“龚颖,方辉送到我这里来了,他高烧昏迷,很可能感染了非典,你知道不知道?什么?是你亲自送来的?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他可是你丈夫!!!……哭!哭!哭管什么用?” 刘海英走进来,摘下防护面具。她显得有些疲惫:“老龚,跟谁发火呢?” 龚宇:“龚颖!方辉都病成这样了,她把人扔下就走了,也太不近人情了!” 刘海英安慰龚宇说:“方辉已经输上氧了,现在正在进行检查。龚颖的流调工作那么忙,她哪有工夫啊?再说有你这个哥哥在,她有什么不放心的?至于发那么大火吗?对了,上午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你忙着抢救病人,没时间告诉你。北北接的,她和妈都挺好,虽说小区被隔离了,可更安全了。咱妈把家变成非典防疫站了。” “她们安全就好。可我还是担心妈。她老人家闲不住,哪儿有危险往哪儿跑,咱小区又是重灾区……” “护士长,3号病人呼吸困难,出现窒息。”一名护士急急忙忙走进来,打断了了龚宇的话。 龚宇马上穿好防护服,边穿边说:“立刻准备上呼吸机,注射皮质激素。” “呼吸机不够用了,药品也快接不上了。” 刘海英说。 “走,看看去!” 龚宇快步向门外走去。 刘海英带上防护帽跟着冲了出去。? 第10章 在流行病调查办公室,龚颖拨通了铁路局长李诤的电话:“李局长吗?我是市流行病调查办公室主任龚颖。现在向您通报一下情况。我丈夫方辉是铁路局第183次列车列车长,在车站接触了我市第一例萨斯病人,可能被传染了,现在已经送到铁路医院。我把他提供的密切接触过的铁路员工名单给您传真过去,请您务必通知他们到铁路医院集中检查,并告知我前去进行流行病学调查。要尽快!” 龚颖放下电话长出一口气,刚刚疲倦地闭上眼睛,办事员就推门进来说:“龚主任,市委书记和市长在指挥部,让您马上去汇报情况。” 龚颖揉了揉眼睛,立刻打起精神:“好,我马上就到!” 龚颖走进市卫生局防治非典指挥部会议室,开会的人围着长圆桌就坐,气氛十分紧张。 市委书记程子华、市长王岭都已经到了,是卫生局长万良、铁路医院院长古铜和龚宇也来了。龚颖坐到哥哥龚宇身边,向各位领导点头示意。随后铁路局长李诤也风风火火赶到了。 市卫生局长万良主持会议,他说:“今天我们简化会议程序。市委程书记和王市长主要听汇报,征求大家的意见。先请接收第一例非典病人的主治医生,铁路医院传染科主任,我市着名传染病专家龚宇教授谈谈收治病人的情况。” 龚宇神情严肃地说:“我市第一例非典病人是属于输入性病例。由于我们在事前已经有了精神准备,再加上吸取了广州同仁的救治经验,因此,及时控制住了病人病情的发展。但是由于这种病毒的传染性很强,因此,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收治了23名病人,其中7例已经确诊为非典型肺炎,其余16例疑似病人还在观察。根据传染病的流行趋势分析,预计近期被感染的病人还会有大幅度增加,形势十分严峻。目前,我院的医疗设备、药品和人员都处于紧张状态,急需政府采取措施支持……” 市长王岭听了龚宇的介绍说:“我表个态,首先对于战斗在抗击非典第一线的医护人员的负责精神表示敬意。其次,为了战胜非典,我们正在组织物资调拨,已经向兄弟省市求援了。目前,我们要组织全市医疗单位进行会战。市财政要全力支持,具体事情咱们会后研究。同时,我宣布,任命龚宇同志为我市防治非典首席专家,负责指导全市非典防治工作。” 卫生局长接着说:“下面请流行病学调查办公室主任龚颖介绍情况。” 龚颖尽量控制住情绪,心情沉重地说:“自我市发现第一例非典病人后,我受非典指挥部委派,立即投入了流行病学调查工作,直到现在为止,我们掌握的情况如下:我市首例萨斯感染者居住的铁路小区到今天为止,发现疑似被感染的有6人,确认被感染的有7人,共13人。呈现的流行病学特点,一般都是全家发病。 “183次列车所有涉嫌接触的旅客已经基本排查完毕,到目前为止,大部分没发现异常情况。只是一个曾经与首例患者有过密切接触的男青年被隔离观察,另外还有一个带着小孩的妇女还没找到,我们正在抓紧寻找。 “此外,183次列车长方辉由于近距离接触过病人,出现了感染非典的明显症状,现在铁路医院治疗。他提供了12名密切接触的铁路员工名单,已经被列入调查范围,有多少人被感染目前还未知。” 龚颖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由于我工作疏忽,这12人名单直到今天中午才拿到,导致没有及时对这些人隔离调查,有使萨斯病毒进一步扩散的可能。我知道这一过错产生的后果将是严重的,我请求组织上给我处分,但是,希望把我留在流行病学调查第一线。在这场生死悠关的战斗中,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扞卫京海市320万人民的生命尊严,以弥补我的过失……” 听了龚颖的汇报,会议室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市委书记程子华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精神可嘉,错误难恕”递给市长王岭。 王岭会意地点点头,在纸上写道:“同意”,递给市委书记。 市委书记程子华收起字条,神情严肃地说:“刚才龚颖同志的发言,让人感动,她这种勇于承担责任的精神震撼了我。如果心里不是装着全市人民的安危,不会有这样举动。我为抗击非典第一线有这样的干部而感到安心。刚才我递给市长王岭一张纸条,上面写了8个字,精神可嘉、过错难恕。什么意思呢?我想大家都清楚。我们这次面对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关系到广大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的严峻斗争!我们每个干部手里攥着的是千千万万人的生命。我们每一点疏忽都可能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在这场斗争中,我们决不允许有一点疏忽!我们要下对得起人民,上对得起国家,。龚颖同志的失误,给我们敲起了警钟。现在,我以防治非典总指挥的名义建议,免去龚颖同志流行病学办公室主任的职务,并尊重她的请求,下放到120急救中心做流行病学调查员。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每一个干部明白,我们的责任重于泰山,希望大家以此为鉴认真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龚颖流着眼泪站起来,深深鞠了个躬,连声说:“谢谢!谢谢!” 在座的人无不动容。 其实,市委书记程子华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他要给龚颖减压,让她从行政职务中解放出来,集中精力做流调。至于她空出的位置的人选嘛,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他要请出一位资深的传染病学专家来担任这个职务。? 第11章 在铁路小区,龚宇家里,龚北北在家复习功课。 电话铃响起。她跑到客厅接电话:“喂,您好!我姥姥不在,出去发药去了,您有什么事呀?您想问问头疼算不算非典呀?这我还真不清楚。您叫什么?住在几楼几单元?电话是多少,我给您记下来,等我姥姥回来打电话给您。”龚北北一边听电话,一边拿出笔记本记录着。记录完,她挂上电话,回到屋里继续复习功课。 又一阵电话铃声传来,龚北北又跑出来,拿起电话,又是一位居民求助。龚北北记录下求助信息,挂上电话,索性把复习资料抱到电话机旁,继续学习。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吵得她不得安宁,使她不能安下心来复习功课。她索性把电话摘了,撂在了一边。 陈子戴着口罩,背着一个大书包,手里提着一个药箱回来了。她把东西放下,揉揉腰捶捶腿,坐在凳子上直喘气。显然老人累得够戗。 陈子一眼看见撂着的电话,叫了起来:“谁把电话给我摘了?” “姥姥,是我。” 北北一边看书以便回答。 陈子疼爱地埋怨她说:“傻孩子,万一谁有重要事儿找我怎么办?” “姥姥,谁也没有重要的事儿,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都成接线员了,简直没法复习功课。”北北感到有些委屈。 北北随手翻开记录本给陈子看:“姥姥您瞧,这是我刚才记录的电话:3号楼504的王爷爷想吃糖醋鱼、2号楼901的王奶奶问头疼是不是非典先兆、5号楼302的葛先生和儿媳妇生气,要搬走、7号楼409家的小狗要吃鸭肝、4号楼的周先生问牙疼怎么办……您看这都是什么呀?不过也还有好些人问候您,向您致敬呢” 陈子疼爱地摸了摸北北的头,说:“傻孩子,现在是非典时期,人家有事求咱们,咱就得耐心帮人家,群众家里没小事。” 听了姥姥的话,北北担忧地说:“姥姥,我知道您心眼好,被隔离的日子不好受,您想尽量为大家多干点儿事儿,可您都这么大岁数了,也得注意点身体呀。我爸我妈在医院回不来,您要是累坏了我可怎么办呀?” 陈子安慰北北说:“姥姥累不坏, 在这紧要关头,不是只有你姥姥一个人在往前冲,在咱小区有十几号居民志愿者在忙前忙后呢,更别说外边每天给咱们送菜、送饭、送生活用品的志愿者和消毒员了。大家都图什么?还不是为了平平安安度过难关吗?” 说到这儿,陈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自责地说:“哎,你爸你妈在医院冒着危险救治病人,把你交给了姥姥,可是疫情中有那么些事需要姥姥去做,别怪姥姥顾不上你……”说着,老人有些哽咽。 北北连忙安慰姥姥说:“姥姥,您别说了,要不是赶上考大学,我真想和您一起为战胜非典做点儿事呢……”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陈子拿起电话。电话中传来龚宇的声音:“妈,您还好?” 陈子捂着话筒对北北说:“是你爸爸的电话。” 北北连忙凑过去,按下免提键,陈子说:“龚宇啊,北北也在电话旁听着呢,有什么话,你就说。” 电话中传来龚宇的声音:“妈,北北,现在正是非典高发期,我妹夫方辉都被传染了,你们娘俩可千万注意啊……” “你放心,我是老军医了,有的是经验。” 陈子连忙回答说。 龚宇接着问起北北备考的情况,北北让他放心,不管疫情怎么样,一定努力复习功课,争取考上理想的大学。龚宇听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嘱咐北北说:“姥姥岁数大了,你要让姥姥注意身体,别让她为你操心……” 陈子连忙接过话茬说:“你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了?北北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们娘俩好着呢,你就别为我们担心了。” 北北抢着说:“啊呀,爸。您就放心,我还想帮助姥姥为抗击非典出点力呢。” 龚宇听到北北的话,眼睛有些湿润,说:“北北,你有这样的想法,爸爸,很高兴,但是,学习也很重要,你可不能放松,考不上大学我可饶不了你!” 北北连忙说:“知道啦!不过,疫情当前,我也不能置身事外呀。要是因为这事耽误了学习,考不上好大学,我也不后悔,您和我妈可别怨我……” 龚宇鼓励女儿说:“爸爸不怨你,爸爸相信,什么困难也难不倒北北。好啦,爸爸要去看病人了,再见。” 龚宇放下电话,心情反而沉重起来,他知道,大疫当前,有些代价是必须付出的,他开始担心起女儿,不知她能不能闯过这次难关。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照耀着寂静的街道。 虹光开着被大刘踩瘪车顶的爱车,送郑晓晓回宿舍。郑晓晓有些闷闷不乐,虹光关心地问:“你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郑晓晓掩饰着沉重的心情。 “不对?”郑晓晓的神情没有逃过虹光的眼睛。 郑晓晓摇摇头说:“就是觉得没劲儿。” “是不是在医院谁挤兑你了?”虹光问。 “我又不招谁,不惹谁,挤兑我干什么?”郑晓晓觉得虹光的想法有些奇怪。 “要不就是有人嫉妒你?”虹光故意逗晓晓。 “是我嫉妒。”郑晓晓纠正他说。 “你嫉妒谁呀?” 郑晓晓的话让虹光疑惑起来。 “医院建起了隔离区、发热门诊,那里热火朝天的,就我们普通门诊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没人。” 郑晓晓发起了牢骚。 听了这话,虹光释然了,他不用为女朋友担心了,连忙说:“那多好啊。” “好什么呀,敢情你整天在一线采访,多充实呀。可我……今天我们科又有几个医护报名到一线去了……” 虹光警惕起来,他不希望郑晓晓在这个时候逞英雄,去冒险,赶紧说:“打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趁早打消那个念头。远离非典,这是我对你的起码要求。” “你怎么不远离非典呀?” 虹光的话让郑晓晓很反感,反问道。 “因为我是记者,前方报道是我的职责,必须面对,别无选择,再说,我是男人。” 虹光的话严重伤了郑晓晓的自尊心,她有些恼怒:“你歧视妇女!” 虹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好沉默,不想解释什么,也不想破坏这个夜晚的气氛,他打开了收音机,“让世界充满爱”的歌声在车厢里扩散开来。 汽车继续前行,歌声似乎缓和了他们的心情,使他们沉浸在爱的深情中。? 第12章 在铁路小区10号楼,哄睡了小孙子,孙奶奶翻看起陈子送来的防治非典手册,念叨着:“预防非典,多通风、勤洗手、少串门……” 这时,窗外起风了,刮得窗户发出砰砰的响声,吓哭了正在酣睡的宝宝。 孙奶奶赶紧关上窗户,抱起孩子,哄着他说:“呵 呵,胡噜胡噜毛、吓不着,小宝不哭啊……” 忽然,孙奶奶发现宝宝有些不对劲儿,惊叫起来:“呦,这孩子身上火烫火烫的,不好,宝宝发烧了。这可怎么好啊!” 孙奶奶急得团团转,连声呼唤:“宝宝 宝宝,你咋了?” 宝宝又睡着了,出气很粗,吓坏了孙奶奶:“孩子该不是传上非典了?” 孙奶奶赶紧把孩子放在床上,给女儿安华打电话,她拨了一半,又停下,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能告诉安华,她在医院抢救非典病人,不能给她添乱呀……我可怎么办呀?……” 孙奶奶忽然看见墙上贴着的“陈子热线电话”念叨着:“对,找陈姐!” 孙奶奶马上拨通了陈子家的电话。 在龚宇家,墙壁上的时钟指在10点半。 电视里在播送着新闻:“今天本市又新增非典病例30例,疑似病例150例,全市监控小区3处,医院的医务人员纷纷要求加入到抗击非典前线……” 陈子一边检查药品一边看电视,感到事情的严重超出了她的想象。 孙奶奶打来的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电话中传来孙奶奶的求救声:“陈姐,我的小孙子发高烧了,是不是非典呀?我可怎么办啊?” 陈子心头一紧,想到,在这个时候孩子千万不能有事,连忙安慰她说:“您别着急,我马上打电话叫120来,赶快把孩子送医院观察。” 陈子撩下电话,拨通了120。 很快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镝声,打破了小区夜的沉寂。 此时,被隔离的小区依然家家灯火。救护车呼啸着,通过守护隔离区的民警的检查,驶进小区,停在10号楼前。 陈子带着双层口罩,已经在楼前迎候。 穿着隔离服的三名医护人员走下车,在陈子引领下来到孙奶奶家门前。 随行来的龚颖身穿防护服,怕陈子被感染,劝说她离开:“大姨,我是龚颖,您赶紧回去,这里不安全。” 陈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你是龚颖啊,看我,你穿着防护服,我都没认出来。我不能回去。这个孩子的妈妈是安华,铁路医院的护士,现在和你哥哥、嫂子在一起救治病人呢,多少天没回家了。我们得照顾好她的孩子,不能出一点差错呀!听说方辉也得非典了?你也要当心,坚强点儿,没有过不去的河。” 龚颖被陈子的热心感动了,安慰她说:“大姨,这我知道。我会安排好的,您就放心。” “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陈子看着陈颖防护服里坚定的眼睛,感到很欣慰,转身走了。 龚颖望着陈子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一种崇敬之情涌上心头,默默念叨着:“多好的老人!” 陈子回到家,看到北北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心疼地自语道:“这孩子。” 她把北北床铺上的书本整理好放在书架上,掀开单人床上的被子,把睡眼朦胧的北北扶到床上,帮她脱去外衣和鞋袜,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关好窗户,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关好门。 夜显得那么静谧…… 电话铃声又响了,陈子拿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孙奶奶焦急的声音:“陈姐,他们要把我孙子带走,不让我跟着,这不是要我命吗?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俩短,我怎么向他爹妈交代呀!” 陈子镇静地安慰她说:“你让龚颖接电话。” 陈子对龚颖说:“小颖,为什么不让孙奶奶跟孩子一起去呀?这不近人情嘛!再说谁来看护孩子?” 龚颖耐心地解释说:“大姨,这是疫情时期的特别规定,发热病人是不允许家属陪床的。这样既能减少交叉感染机会,也减轻医院压力。孩子如果不是感染非典,我们就马上把他送回来。孙奶奶没有发烧,应该在家隔离观察,您就放心,一切都会安排好的!” 陈子深明大义,说:“明白了!你把电话交给孙奶奶,我来做她的工作……” 经过陈子的耐心说服,孙奶奶终于同意龚颖把孩子带走,千叮咛万嘱咐她照顾好她的宝贝孙子。 孩子被抱进救护车,救护车呼啸而去。 孙奶奶凭窗目送着消逝在夜幕中的救护车,不停地擦着眼泪。 陈子也披着衣服,站在窗前目送救护车离去。此时,窗外灯火闪烁、隐约可以听到海涛声,似乎在不停的诉说什么…… 陈子转身走到书桌前,拿出记事本,提笔写下:“明天怎样安慰、照顾孙奶奶?她的孙子情况怎样?” 夜已经很深了,市长王岭还在灯下批阅文件。 秘书推门走进来告诉他一个消息:“市长热线接到被隔离的铁路小区一位居民老奶奶打来的电话,说她的小孙子发高烧,被防疫人员抱走了,是死是活不知道,请求帮助。” 王岭一听就急了,立即拨打120,让他们查一下,铁路小区一个小孩发高烧,是谁去处理的?120值班人员回答说,是120急救中心的流调员龚颖亲自去的,已经把孩子送铁路医院了。 王岭拨通铁路医院古铜院长的电话了解情况后,又亲自给孙奶奶打去电话,让她放心。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市民们最需要的是设身处地的关心,不能因为冷漠而寒了他们的心。 此时,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午夜12点了。陈子老人伸伸懒腰刚要休息,就又接到孙奶奶的的电话。孙奶奶告诉她:“陈姐,我怎么也放心不下我的小孙子,刚才给市长热线打电话求助了,市长王岭亲自给我来电话了,告诉我,小孙子安排在铁路医院特护病房了,院里安排了专人照顾他,让我放心。我这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陈子听了很高兴,她拿着电话,久久没有放下,嘴里不停的念叨:“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是呀,有负责任的市长做后盾,有识大体、明事理、顾大局的群众作保证,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 第13章 夜深了,在铁路医院非典病区,经过一天的忙碌,渐渐安静下来。 透过重症监护室玻璃窗,可以看到有几个病情严重的病人插着呼吸机,护士安华在观察着监护仪。输液管悬挂在输液瓶下,一滴一滴的滴着药液。 医生办公室里,龚宇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胳膊肘旁放着还没写完的病案。 刘海英走进来,给丈夫轻轻披上外衣,把桌上的台灯关上。 这时,又响起电话铃声。刘海英赶紧拿起电话,轻声说:“喂,古院长,你好,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你找龚宇吗?他太累啦,趴在桌上睡着了,有事能跟我说吗?……” 古铜告诉她说:“安华的儿子发高烧,住进了咱们医院。” 刘海英听了心里一紧。在这个时候安华的儿子病了,可不是好兆头,安华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室护理病人,分不开身啊。 龚宇被惊醒了,问:“谁来的电话?” 刘海英心疼他,又不得不告诉他实情:“是古院长来电话,安华的儿子发高烧,被安排在楼下发热门诊特护病房观察呢!” 龚宇立刻睡意全无,急切地问:“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古院长说看症状不像非典,像是流感,得观察两天。” 刘海英告诉他说。 龚宇松了一口气,说:“先不要告诉安华,别再给她增加心理负担了,现在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她护理的都是非典病人,不能和孩子接触,防止孩子被传染。” “古院长也这么说,他还说,王岭市长都亲自过问这事了。他说,白衣战士冒死抗击非典,如果让他们的孩子再出问题就是我们领导的失职。” 刘海英告诉龚宇说,心里热乎乎的。 听了这话,龚宇的眼睛湿润了,他走到窗前让泪水流了下来。 刘海英走到龚宇身边,靠着他宽阔的肩膀忧伤地说:“妈一遇到事,总是爱说,人在,阵地在,可是,看着病人痛苦的样子,有时我们却无能为力,我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说着,刘海英也情不自禁地缀泣起来。 龚宇紧紧搂住妻子的肩膀,鼓励她说:“海英,我们既然选择这个职业,就义无返顾。我们既然站在这个阵地上,就没有退路了,全市人民都看着我们呢。我知道,你承受着比我更大的压力,你要像妈那样坚强、乐观,相信我们的政府、相信我们的人民,相信我们的科学,一定能战胜萨斯病毒!不过,你必须注意身体,保护好自己。等战胜非典那天,我们要好好享受、享受生活……” 宽大的玻璃窗在夜色中映出了这对相濡以沫的伴侣洁白的身影…… 新的一天,早晨,朝阳照耀着海滨大道,虹光开着瘪壳汽车,放着音乐,在路上奔驰。隔着车窗向大海望去,蔚蓝的海水在微风中荡漾,闪耀着微红的金光。 郑晓晓戴着口罩坐在虹光身旁,微风撩动着她的长发。 摄像大张抱着摄像机坐在他们身后。 虹光把车停在濒临海岸的路边,对郑晓晓说:“晓晓,今天让你上一次新闻,怎么样?” “你别逗了,我有什么新闻?” 郑晓晓以为他在开玩笑。 “你就当帮我个忙,你作为一名医学院的学生,通过这两天在医院实习,谈谈对非典的看法,不过分?”虹光恳求着晓晓。 “你什么意思?” 郑晓晓以为虹光拿她开涮,不解地问。 虹光如实相告:“我正在做一期节目,题目是:让我们共同面对非典。你是我的第一个被采访者。” “你是让我说真话呢,还是说假话?” 郑晓晓想到虹光让自己远离非典的态度,觉得他对自己的采访,有些不真实。 “当然说真话啦。” 虹光信誓旦旦。 郑晓晓不得不佩服虹光的聪明,在这非常时期,放着自己这现成的采访对象不用,岂不是傻冒?但想起虹光这两天对她的那副臭德行,又不想让他轻易近水楼台先得月。何不趁此机会,教训教训他? 想到这儿,郑晓晓答应说: “好,遵命不如从命,我就当一回你的靶子。不过我要说错了呢!” “面对生死,谁都有他的道理,没有对错……” 这确实是虹光的心里话,但从记者职业角度考虑,虹光更愿意相信,一个里非典很近,又被隔离在外的医学院女生的感受,一定会更真实。 可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郑晓晓打断了:“那我可就实话实说了”。 说着,郑晓晓推门下了车。 摄像师大张跟着下车,扛起摄像机,把镜头对准了郑晓晓。 虹光也下了车,让郑晓晓背对大海,站在瘪壳车旁。 郑晓晓看了一眼瘪壳车说:“算了,就这破车形象,还上镜头呢?” “这才真实呢。” 虹光看了一眼被大刘踩瘪的车顶,心里感到一丝骄傲,没想到自己的车也为抗击非典做出了贡献。 他站在郑晓晓身旁,拿着话筒,对着摄象机镜头开始播报: “各位观众,她叫郑晓晓,是医学院的硕士研究生,在本市最早接收非典感染者的铁路医院的门诊部实习。她虽然没有亲身参加抗击非典的医疗工作,但是亲眼目睹了这场突如起来的灾难,下面就请她来谈谈感想。” 虹光把话筒送到郑晓晓嘴边,示意她摘下口罩。 郑晓晓说:“不能摘口罩,要随时防止传染,戴着口罩才真实,也能给观众作出表率。” “好,不愧是学医的。接着说。” 虹光赞赏她的态度。 “我说什么呀?” 郑晓晓显得有些紧张,小声问虹光。 虹光鼓励她说:“照实说,说真话,说心里话。” “那我可实话实说了?你可别怪我!” 郑晓晓又跟了一句。 “我怎么会怪你呢?我要的就是实话!” 虹光肯定地点点头。 郑晓晓稳了稳情绪,对着镜头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非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心里的恐惧。非典不就是一种传染病吗?只要我们用科学态度对待就行了。可是有的人表面是英雄,内心是狗熊,好象自己什么都不在乎,可实际呢,他不但看不起医务工作者,还拉别人的后腿,天天打信息给他女朋友,就四个字:远离非典,你说烦不烦人……” 虹光觉得不对劲连忙喊停:“停!停!你说谁呢?” “你不是让我说心里话吗?” 郑晓晓瞥了虹光一眼,她就是要借这个机会给虹光点儿难堪,要不她快憋闷死了。 虹光把郑晓晓拉到一边,小声地说:“这是咱们的隐私,不能曝光。” “哼,我可知道你们这些记者的德行了。做报道时冠冕堂皇,说得比谁都好听。可一轮到自己,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郑晓晓似乎要把这两天对虹光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 “我说,你就别借题发挥了,我那不是爱你吗?” 虹光急不得恼不得,有点儿后悔对她进行采访,只得好言相劝。 郑晓晓转身面对大海,暗自神伤地说:“可我不喜欢没有良知的爱情……” 没想到大刘扛着摄像机也跟了过来,这一切都被他摄入了镜头,而且他边拍边乐,心里想:多好的八卦新闻! “停,停,不拍了!把刚才拍的镜头全删了。” 虹光连忙喊停,然后悻悻地拉开车门,对郑晓晓和大刘说:“上车!” 大刘和郑晓晓互相看了一眼,俩人都憋不住笑了。? 第14章 在市政府,王岭市长拨通了铁路医院院长古铜的电话,询问医院的情况。古铜急切地汇报说:“医院压力很大,护工都跑了,所有护工的活都压在护士身上了,医务人员在超负荷运转。有5名医护人员又被感染倒下了,我们正在动员普通门诊的医护人员补充一线。” 王岭市长听了心情十分沉重,对他说:“你们再坚持一下,我们正在研究把你们医院改成完全非典医院,在全市抽调精干的医护人员支援你们。一定要做好医护人员的防护安全。我们要对他们的生命健康负起责任。” 说完这话,市长王岭又想起安华的儿子,关切地询问他现在的情况。古铜告诉他,孩子是感冒,不是非典,已经退烧,很快就能出院了。 王岭市长听了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建议古院长,先别忙着让孩子出院,再观察两天,一定要确保不出问题。 王岭市长刚撂下电话,就接到了海滨医院的紧急求援电话,他们医院接收了一位外国非典病人,需要传染病方面的专家协助治疗,请市政府帮助协调一下。 王岭市长立即拨通了卫生局长万良的电话,和他商量调铁路医院传染病专家龚宇教授去滨海医院会诊。 紧接着,他又打电话给古铜院长,让他马上通知龚宇准备一下,市政府派专车去接他,到滨海医院。 此时,虹光开着瘪壳车来到铁路医院门前,看着郑晓晓头也不回地走进医院,不禁心中像压了一块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自己让她远离非典伤了她的心,自己的形象在她心中坍塌了,而最让他担心的是她可能会申请去参加救治非典病人,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虹光正想着,一辆120救护车开到医院门前,又一位病人被抬了进去。 虹光连忙拿着话筒,追上正要走进医院的穿着防护服的防疫人员。大张扛着摄像紧随其后。 虹光说:“对不起,我是市电视台新闻前线的记者,你能对观众谈谈对抗击非典的感受吗?” 防疫人员伸手示意虹光离远点儿,然后摘下防疫帽,原来她是龚颖。 虹光认出了龚颖,冲她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你好!”然后转身面对镜头说: “各位观众,今天又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可是在这里,却进行着非常紧张的救治非典感染者的战斗。这位是大家都熟悉的120急救中心流行病学调查员龚颖,她刚刚又送来了一位非典病人。下面请她谈谈感想。” 龚颖接过话筒语气急促地说:“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很残酷。每当我们又送来一位非典患者,心情就格外沉重。我们每个人,都对这座城市的兄弟姐妹承担着一份责任,人命关天,这责任太沉重了……” 龚颖正说着,她的哥哥龚宇走出医院大门,阳光晃得他眯缝起眼睛,多日在病房工作,使他已不习惯外面的光亮了。 随后,市政府的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他的身旁。 龚宇刚要上车,看到正在接受采访的龚颖,对司机说:“对不起,你先等等。” 龚宇快步走向龚颖,龚颖刚刚说完,看见龚宇,叫了声:“哥。” 龚宇向虹光打了个招呼,说:“对不起,我找她谈点事。” 说着,龚宇把妹妹拉到一边。 “哥?……”虹光刚才听到龚颖管龚宇叫哥,忽然象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对大张说:“赶紧拍呀!” 龚颖焦急地问龚宇:“方辉病情怎么样了?我正要上去看看。” “方辉已经撤了呼吸机,最关键的时刻他挺过来了。就是心情不好,这会影响他恢复健康,你去看看他也许好点儿。” 难得遇到老妹,龚宇有没功夫和她详谈,只是简要介绍了一下情况,让她趁这功夫去看看方辉。 龚颖点点头,戴上防护帽,快步向医院大门走去。 “唉,但愿他很快好起来。” 龚宇看着龚颖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时,虹光赶了过来,把话筒对准龚宇说:“龚主任,您作为我市非典防控专家,请您对观众说说疫情情况。” 龚宇皱了皱眉,他最怕面见记者,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婉言谢绝了虹光的采访要求,说:“对不起,我要马上去看一个病人,你要了解我市的非典情况,市政府会组织新闻发布会通报的。” 龚宇说完,转身上了市政府接他的专车,迅速向公路上驶去。 虹光看着远去的轿车,感到一阵愧疚,觉得比起公寓兄妹来,自己对晓晓的感情有点儿狭隘。 龚颖走进铁路医院,来到非典病区,去看丈夫方辉。 在一间有两张床位的非典病房里,张辉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他旁边的病床上躺着杨大奎,也打着点滴。从他们的精神看,这两个人显然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安华穿着防护服走进来,为他们换药,做护理。 安华问杨大奎:“今天感觉好点儿吗?” 杨大奎说:“感觉好多了,这些天我都不知怎么过来的。” “这些天你可把人吓死了,报了3次病危。要不是龚大夫处理果断,你早完了。听说你爱人和儿子也住进来了……” 说到这儿安华忽然感到自己语失,连忙住嘴。 “什么,他们也被传染了?” 杨大奎一听就急了。 安华连忙安慰他说:“放心,他们都没你严重。” “太可怕了,一人感染连累全家。安护士,我是怎么过来的?” 张辉插嘴问。 “你来的时候都昏迷了,龚医生一看见是你,就发起火来,差点儿没把人吓死。就仗着你身体棒,要不然……现在好了,看着你们脱离危险期,我们比什么都高兴。”说完,安华走了出去。 这两个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人听了安华的话,想着各自的心事。 杨大奎对张辉说:“没想到咱俩搭上同一辆死亡列车了。” “都是你闹的。” 张辉掐死他的心都有。 “唉,我真是非典罪人。” 杨大奎叹了口气,自怨自艾起来。 “我的罪过更大。” 张辉比杨大奎还沮丧。他心里惦记着密切接触的那12位同事和旅客,想起了妻子的话,有一种罪恶感,堵在了心口,喘起了粗气。 “你没事儿?要不要叫护士?” 杨大奎见他这样关切地问。 张辉摇摇头,眼角流下两滴眼泪。? 第15章 在非典病房,杨大奎和方辉继续着他们的谈话,与此同时,龚颖正在向他们的病房走来。 “唉,我老婆和儿子不知怎么样了,他们要是有个好歹,我没脸活了……”说着杨大奎哽咽了起来。 “别难过了,你老婆和儿子陪你一块住院了,你比我幸福啊。” 张辉安慰着他,顾影自怜起来。 “哼,你别扯了,我老婆儿子陪我得病还幸福?” 杨大奎怼了他一句,这比幸灾乐祸还让他难过。 “总比我老婆连个面都不照好!” 这时张辉真有些想龚颖了,想到她穿着防护服忙碌的身影,心里隐隐作痛。 “你有没有搞错,这是传染病房,不让家属探视。” 杨大奎觉得他对老婆的怨气有点儿过分。 “我老婆是流调员,完全有条件来看我。是我伤她心了,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张辉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他多希望龚颖能来看看他,原谅他的过失呀。哪怕一个微笑也好。 “你怎么就伤她的心了?跟我说说。” 杨大奎感到和他有些同病相怜。 “有什么好说的。” 张辉闭上了眼睛,摇摇头,他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这时,龚颖穿着防护服走进来,她的防护服上印着120急救中心流调员龚颖的字样。 龚颖走到张辉身边看了他良久。张辉睁开眼睛,不知是龚颖,没好气地问:“是要检查吗?” 龚颖轻声叫了一声:“张辉。” “龚颖,你终于来了!” 张辉这才意识到她是妻子龚颖,挣扎着欠起身子,激动地要握龚颖的带着胶皮手套的手,被龚颖躲开了。她只是透过防护帽俯视着他。 俩人相对无言,默默注视着。眼泪从张辉的眼角流下来,打湿了他的枕头。 龚颖含着泪看着方辉,心里特别难受,安慰他说:“方辉,别像孩子似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我真想看看你的脸……” 方辉的话让龚颖心里一热。 在这时候,她无法拒绝丈夫的这个要求,她咬咬牙,摘下了防护帽,摇摇头,头发湿漉漉的,冒着热气。 她强忍着眼泪,微笑着看着方辉虚弱的面孔,心里说,让我和你一起感染萨斯…… 此时,在张辉眼里她比任何时候都美丽,他多想再多看她一会儿,但他不能。他知道妻子为了让自己看到她的脸,冒着多大的风险,连忙说: “快,把防护帽戴上,别传染你……”说着,方辉冲龚颖笑了笑,就扭过头去,咬住着嘴唇,极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时,龚颖的手机响了,是120急救中心打来的,告诉她,在火车站,发现一对怀疑感染萨斯病毒的母子,让她马上过去。 龚颖顾连忙带上防护帽,对方辉说:“方辉,对不起,我又要去赶任务了,你好好的,别让我担心……” 说着,龚颖匆匆离去。方辉回过头,看着龚颖走出房门的背影,把头蒙在被子里抽噎起来。 在铁路局长办公室,局长李诤向两位干部布置任务说:“我市防治非典形势非常严峻,铁路首当其冲。市领导指示我们要严防死守,确保不再让一例萨斯感染者流入本市,不让一例非典病人流出本市。你们立即组织人员在车站采取有效措施,加强巡查……” 两位干部神情严肃地走出办公室。 秘书推门进来,李诤问秘书:“有什么新情况,快说!” 秘书汇报说:“临县老榆村村委会来电话,有一位村民的妹妹从外地带着儿子来探亲。前几天母子开始发烧,今天一早走了,可能到火车站坐火车回老家了。她们就是我们要找的,在183次列车上,与我市第一例萨斯感染者杨大奎密切接触的那母子俩。” 李诤局长一听,拧紧了眉头,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打电话联系市卫生局流调办公室,通知火车站、派出所和120,立即寻找这母子俩,务必拦住他们。 秘书说:“120救护车已经先期赶往火车站了,随车同行的是流调员龚颖。” 京海市火车站失去了往日的拥挤,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带着口罩在候车大厅等车。 墙上醒目地贴着预防非典的布告:旅客在进站之前请配合工作人员测量体温,填写健康表,接受防疫检查。 在183次列车上接触过杨大奎的那位抱小孩的农村妇女出现在后车大厅,她抱着孩子,发着高烧,虚弱地拖着脚步,来到空无一人的售票窗口,想买一张到临县的车票。她怎么也支持不住,瘫倒在墙角,附近的人避之不及,慌忙躲开。车站预防非典巡视员发现这一情况,连忙在周围拉起警戒线。 不一会儿,120救护车赶到,停在车站门口。龚颖穿着防护服,第一个冲下车,几个防疫人员抬着担架,紧随其后,迅速跑进大厅。龚颖和同事把母子抬上车,120风驰电掣疾地向铁路医院驶去。 救护车把这对母子送到铁路医院后,刘海英和护士们立即把二人推进了急救室。龚宇刚刚给老外会诊回来,来不及休息,立即穿上防护服,匆匆赶到。刘海英急忙向他介绍情况:“从状况看,这母子俩感染了非典,已经昏迷,出现严重呼吸困难,现在急救室,但是……” 龚宇有点儿急了,说:“但是什么?赶快抢救啊,还等什么?!” 刘海英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她们是贫困农民,支付不起医疗费,怎么办?” 龚宇一听这话,发起火来:“贫困农民也是人,付不起钱就不救啦?医学上没这个理!马上组织抢救,一切由我负责!” 这时候,古铜院长穿着防护服也赶到了。他听说这一情况,马上给市长王岭打电话说:“王市长,我院接收一对母子非典病人,是贫困农民,现在正在抢救,可是医疗费是个大问题,医院垫不起呀……” 市长王岭听了古铜的汇报,心情十分沉重,指示说:“先救人,钱我来想办法!”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让群众因为付不起医疗费,耽误治疗。于是,他拨通了财政局长的电话,指示说:“市财政一定要想办法,拨出专款救助贫困非典患者。赶快发一个通知,凡是这类患者一律治疗,费用由市财政出!” 财政局长表示说:“我们尽最大努力做好这方面的准备,等市里一声令下,拨款马上到位。”? 第16章 市长王岭放下电话,又匆匆赶到卫生局防治非典指挥部,和有关领导一起听取龚颖的汇报。 龚颖把那对母子送进铁路医院,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就匆匆赶到防治非典指挥部,向领导们汇报。 她一边擦着额头渗出的汗珠,一边说:“这对农村的母子俩是183次列车最后一对非典感染者,他们是来我市临县老榆村探亲的,昨天发病,由于对非典一无所知,今天一早匆匆赶到火车站,准备回老家……。” 市长王岭眉头紧锁,一拍桌子,走到地图前,找到临县的位置,用手点了点:“就怕这个,如果非典传到农村,疫情就很难控制了。老榆村的情况做了流调没有?” 卫生局长万良汇报说:“老榆树村是一个三面靠山,一面临海的小渔村,一共有10户人家53口人。我们正在组织流调员去调查。” 龚颖长继续汇报说:“患者是乘自家运货的三轮摩托从村里来火车站的。送她的哥哥,是密切接触者,我们已经安排他隔离观察了。” 市长王岭听完汇报,指示说:“必须马上派防疫队进驻老榆村,把这个村子封闭起来,防止疫情向周围扩散,要注意做好群众思想工作,另外,要把老乡封控期间的日常生活物资备好,安排专人送去。越在这时候,越要关心乡亲们的冷暖,不容许出任何差错!” 龚颖立刻请战说:“市长,我熟悉情况,让我去。” 王岭看了看她,有些担心,沉吟片刻说:“那个地方医疗条件很差,缺少必要的防护条件,任务艰巨,又很危险。” “市长,你就放心,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就让我去!” 龚颖看着王岭,语气坚定。 “你是龚宇的妹妹,他作为全市治疗非典的首席医学专家,担负着很重的任务,我听说你丈夫也被感染了,你可不能在再出事了……” 王岭市长摆摆手,仍然没有下决心。 市长的关心让龚颖很感动,但是她不能在这时候退缩,加重了语气说:“ 市长,我是咱市最早参加流行病学调查的,又做过多年卫生防疫工作,比较有经验,我又是渔村长大的,熟悉那里的环境,我去是最合适的。这个时候,我不上谁上?我再一次请领导考虑。” 王岭和卫生局长万良商量了一下,觉得榆树村的流调工作刻不容缓,需要派有经验的人去担纲,于是下了最后决心,对龚颖说:“好,我接受你的请求,卫生局派一名得力的干部配合你的工作。我再通知公安方面派人协助你们。有什么情况直接向我反映,决不能延误。同时,还要做好防护方面的后勤保障,你们防疫人员决不能有一个人感染,你要向我保证!” “是,坚决完成任务!” 龚颖市长向敬了个军礼。 龚颖是军医出身,她身上的军人作风深深地感染了在坐的每一个人。 龚颖赶回120急救中心,在她的办公室兼宿舍做出发前的准备。临走时,她给龚宇打电话说:“哥,我马上就要和防疫队进驻老榆村了。你告诉方辉,我盼着他早点康复,没有时间去看他了,等我回来再团聚。你也要多保重,也转告嫂子千万多保重。” 龚宇接完龚颖的电话,为妹妹担起心来,默默祈祷她平安归来。 正在这时,刘海英走了进来,摘下防护帽,疲惫地捋了捋汗湿的头发,坐在椅子上。 龚宇倒了一杯水,递给妻子说:“龚颖就要到渔村去搞防疫工作了,她让你多保重,当然,也包括我……“ 刘海英渴坏了,顾不上回答龚宇,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水,吐出了一句让龚宇心惊肉跳的话:“今天送进来的母女俩恐怕保不住了。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太晚了…………” “两条命,就这么完了,而且还有一个是孩子……“龚宇哽咽了,既而泣不成声。 此时,安华站在办公室门口,摘下防护帽,一副难以名状的绝望表情,只有亲眼看到死神的人才有这样的表情。她的脸上挂着的两滴眼泪说明了一切…… 刘海英捂着嘴跑到窗前,无声地抽泣着。 在铁路医院非典病区,龚宇和妻子、安华匆匆赶来。他们看到,穿着隔离服的医护人员,推着两个盖着白布单的担架车,从抢救室鱼贯而出。 在场的人目送着担架车推进昏暗的死亡通道…… 傍晚时分,残阳把天边染成血一样殷红,虹光开着瘪壳车来到铁路医院门前,接郑晓晓下班。郑晓晓出现在医院门口。虹光按了两下汽车喇叭,郑晓晓甩着长发跑过来,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虹光娴熟地把车开上了公路,汇入了车河。车厢里飘荡着浪漫的乐曲,这丝毫没有给郑晓晓带来好心情。 郑晓晓打破沉默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听音乐?” 虹光关上了收音机,仍然沉默着。 郑晓晓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虹光回答说:“我知道,城市正在流行非典,而不是流行音乐,但音乐可以疗伤,使我们心情好一点儿……” 郑晓晓难过地说:“可我的心情好不了,今天医院收治了两个被感染了非典的病人,一个母亲,一个孩子,都死了……”说到这儿,郑晓晓实在说不下去了,用手捂着嘴,极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虹光猛的把车开到在路边停下,趴在方向盘上哽咽起来。 看到虹光这样,郑晓晓被压抑得透不过气来,埋怨道:“虹光,你别这样好不好,人家心里不好受,你不说安慰我,怎么还哭了?像个男人吗?” 虹光抬起头来,擦了一把眼泪,看着郑晓晓说:“今天在海滨医院,有一个老外也感染了非典,没抢救过来,死了。我心里一直堵得慌,听你一说,实在忍不住了,真想痛哭一场。” “你怎么知道的?” 郑晓晓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虹光平复下心情,说:“我们获得特许进入病房采访。本来是想拍下中国人民的伟大友谊,看到奇迹发生,谁想到,你们医院的非典首席专家龚主任去会诊,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抢救过来。晓晓,这太凶险了,我感到死亡的气息随时都在向我们逼近……”? 第17章 “你害怕了?”看着痛哭流涕的虹光,郑晓晓低声问他。 红光摇摇头说:“我是担心你……” “你别说了!”郑晓晓打断了虹光的话,她不想听虹光再说下去。 一阵难堪的沉默,俩人的眼睛都直直地盯着窗外。 窗外天气晴朗,虹光打开了雨刷器,仿佛要赶走心中的阴霾。 “虹光,你别老是担心我行不行?我们都得面对现实,我也要和你一起勇敢地担起自己的责任,在这个问题上,我不想跟你开玩笑。” 郑晓晓轻声对虹光说。 “这我知道,相信我,在爱情上我从不开玩笑。” 虹光关上雨刷器,心里乱糟糟的。 郑晓晓看了这个自己深爱的大男孩一眼,被他的痴情所打动,微微笑了一下说:“你敢!” 郑晓晓笑容让虹光的心情灿烂多了,对郑晓晓说:“咱们到海边去坐会儿。” 郑晓晓点点头。 虹光发动了汽车,向海滨驶去。 夕阳即将沉没,晚霞把静静的海面染成一片金黄。 虹光和郑晓晓并肩坐在海滨的石阶上,看着大海沐浴在霞光里。 在他们的身旁,摊开的报纸上散落着汉堡包、火腿肠、啤酒、饮料。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海鸟还在海面飞翔,使人感到一种远离非典的寂寞。 虹光拿着一罐啤酒,默默喝着。 郑晓晓托着腮看着大海,问虹光:“生命真的这样脆弱吗?” 虹光回答说:“感情比生命更脆弱。” “我不相信。” 郑晓晓摇摇头,想把纷乱的思绪赶走。 虹光问她:“你相信什么?” “我相信感情的力量能使生命战胜脆弱。” 郑晓晓说这话时,心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虹光摇摇头说:“这种感情的力量,其实是一种恐惧。” 郑晓晓眼睛忽闪着,反驳说:“恐惧也能给人勇气。”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为了死里求生,这就是恐惧的力量。人们舍生忘死抗击非典,本质上都是出于对萨斯病毒的恐惧,因为它能毁灭生命。” 虹光一口喝干了啤酒,把啤酒罐捏瘪。 “……” 郑晓晓一时无语,她仿佛站在悬崖边上,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粉身碎骨,忽然感到虹光对她是多么重要,于是她深情地看着虹光,冒出一句:“我爱你。” 这句话像一根救命的稻草,被两个濒临溺水的人紧紧抓在手里。 虹光心中涌上一种无可名状的柔情,搂住郑晓晓,低声问:“爱是什么?” “爱是拯救灵魂的缆绳。”郑晓晓声音很轻,随着海风飘向了大海。 虹光极力拽着她的思绪,生怕她跑了,继续追问:“为什么?” 郑晓晓望向大海,坚定地说:“因为爱能给人战胜一切的勇气和力量。” 虹光哑然失笑,自嘲地说:“哈,还有害怕爱人陷于危险的恐惧,晓晓,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郑晓晓摇摇头,仿佛想从心中赶走什么,说:“不,你是真诚的,但这也是致命的毒药。人能为爱而生,也能为爱而死。当接近死亡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多么需要爱……” 虹光终于憋不住了,提高了声音说:“可是,眼看着我爱的人去接近死亡的威胁,我受不了!”说着,虹光又哽咽起来。 郑晓晓再也抑制不住潮水般的感情,靠在虹光怀里痛哭失声,惊起了一群水鸟,俩人相拥着坐了很久…… 郑晓晓仰头看着虹光闭上了眼睛,虹光低下头,深深地吻着她的嘴唇。郑晓晓热烈地回吻着他,她再也忍不住,完全向他敞开了自己,喃喃地说:虹光,快点儿给我,我要你……” 青春之火在两个人身体里燃烧起来,郑晓晓放平了身体,虹光俯身上去,两个人终于融合在一起,生命的欲望在此时发出耀眼的光芒,驱散了他们内心的恐惧……? 直到天黑了,虹光才开着瘪壳车把郑晓晓送到医学院宿舍。 郑晓晓下车时,虹光拉住她的手,安慰她说:“晓晓,别难过了,咱们都好好想想。” 郑晓晓点点头,恋恋不舍地问:“你不到我家坐会儿吗?” 她多么希望在这时虹光能够见见自己的家人,跟他们聊聊这个话题,也许老一辈人对生死会有更深的理解。 而虹光心里只有晓晓还有他的工作,没有看出晓晓的心思。 他看看手表,发现时间不早了,说:“不了,我得赶回台里做节目,午夜12点,新闻夜航,全市的人都等着我发消息呢。” 入夜,忙碌了一天的陈子,坐在书桌前,习惯性地在本子上记录着一天工作情况和明天的工作安排。 这时,孙奶奶给她打来电话,告诉她,医院传来一个好消息,她的小孙子得的不是非典,是化脓性扁桃腺炎,过两天就把孩子送回来。 陈子听了这消息比什么都高兴,对孙奶奶说:“这真是好消息。这回安华就安心了。对了,我刚才查看记录,发现你的降压药吃完了。这药不能断顿,我马上给你送过去,再给你带俩苹果。你们楼现在封闭了,进不去,就按咱俩商量的办法,暗号照旧。” 被隔离的铁路小区的夜是宁静的,月光照耀着楼群。 陈子拿着手电照着路,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走到10号楼前。 她站在2楼陈奶奶的窗下,拿出一个口哨嘟…嘟…嘟…吹了三下。孙奶奶推开窗子说:“陈姐,我把绳子放下去了。” 孙奶奶周围的十几扇窗子都打开了,探出了人头,看着陈子把塑料袋系在绳子上,一吹哨,朔料袋就升上去了。 有人趴在窗台上问:“陈大姐,你送的是什么呀?” 陈子高声说:“降压药和苹果。” 打开的窗子里,所有人都为她鼓起掌来。 陈奶奶高声说:“以后你们需要什么,就找我,保证随叫随到。咱们以三声哨为号,好不好?” 大家又热烈的鼓起掌来。 陈子回到家,已经是夜里11点了,她看见北北还在复习功课,催着她赶紧上床休息。北北合上复习资料,对陈子说:“姥姥,您忘了,咱们还得等着看午夜12点新闻夜航呢。” “看我这老糊涂,又把这事儿给忘了。”陈子抬头看了看表,觉得时间还早,就去整理第二天给邻居们送的药品。 北北来到客厅打开电视机,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等着看电视新闻。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电视机里不时传来综艺节目的欢声笑语,给这个非典之夜带来些许的欢乐。 这时,电视里传来虹光的声音:“各位观众,现在是新闻夜航时间。新闻前线记者虹光向您播报。”?? 第18章 郑晓晓回到家后,和姐姐郑晓华、妈妈王卉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着虹光新闻夜航的播报,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仍然沉浸在和虹光燃烧的情爱中。在这个非典肆虐的春天,她向自己心爱的人献出了第一次,完成了少女时代最后的洗礼,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女人。她要以此证明自己参加抗击非典的决心。即使献出生命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此时,市电视台新闻部直播间里灯火通明,虹光身后的荧屏映出滨海医院的大门。 镜头跟进,在医院更衣间,龚宇和虹光穿上隔离服,走进非典急救病房。 电视屏幕上滚动播出龚宇和其他医护人员抢救病人的镜头…… 虹光对着镜头说:“刚才大家看见的是今天在海滨医院抢救一位感染非典的外国人的情景,记者被获准进入了现场。我市首席非典专家龚宇教授亲自参加了抢救,但患者终因并发症医治无效,于今天下午2:30分死亡。事后,记者对龚教授进行了现场采访……” 郑晓晓的爸爸郑田野从书房走出来,他是已经离休的前市委书记,对虹光的播报十分不满,对郑晓晓说:“晓晓,你男朋友虹光怎么可以这么报道呢?” “爸,你已经不是市委书记了,就少管点闲事。” 郑晓晓不喜欢老爸这样说虹光,不耐烦地说。 “这怎么是闲事呢?这消息播出去,将造成不良的国际影响。” 虽然离休多年,郑田野的政治嗅觉更加无可救药地灵敏了。 郑晓晓的姐姐郑晓华立即提出反对意见说:“爸,我可不同意你的这个说法,非典是传染病,它可不分国人还是老外,生命都是平等的,怎么就不能播报呢?” “我也不同意爸这么说,就知道扣帽子,跟上点儿时代好不好?” 郑晓晓特别赞成姐姐的话,站在了老爸的对立面。 “你这孩子,袒护你男朋友,就对老爸这态度?” 郑田野听了十分不快,他忽然感到自己在女儿面前已经失去了权威,落伍了。 郑晓晓噘着嘴,翻了一下白眼儿:“本来嘛,我发现咱们的代沟越来越深了。” 母亲王卉见越说越没边了,制止郑晓晓说:“晓晓,别这么说话,再有代沟他也是你爸!” 这时,屏幕上出现龚宇被采访的镜头,打断他们的争论。 龚宇脱下防护帽,头上还冒着热气,沉痛地说:“对一个医生来说,最大的悲哀,是看到病魔吞噬着患者的生命,却无能为力……” 郑晓晓的妈妈王卉是医学院流行病学教授,还曾经是陈子的研究生。看着屏幕上的龚宇,欣赏地说:“这个龚宇还是那么直率。” 在龚宇家,陈子和北北看着电视。 荧屏里出现龚宇在铁路医院门前与龚颖谈话的镜头,同时传出虹光播报的声音: “今天上午,我们在铁路医院遇到了一对战斗在抗击非典第一线的兄妹,他们在抗击非典的战斗中,勇敢地站在第一线,为这座城市人民的健康和生命安全奉献着自己的勇气、智慧和力量……。” “姥姥,爸爸瘦多了……也不知道我妈什么样了。” 北北显得忧心忡忡。 陈子叹了口气说:“唉,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龚宇面对镜头,疲惫的面容显得格外坚毅,他说:“凶险的非典型肺炎选择了人类。但是,我们不选择死亡,不选择退缩,我们唯一的选择是胜利。现在,全世界科学家都在努力攻克这种萨斯病毒,我国军事医学科学院已经测出病毒的基因排序,研究出酶链检测方法,请大家放心,我们一定能战胜这次疫情……” 陈子听着龚宇的话,连连点头说:“说得好,说得好!不愧是我的女婿!” 北北也激动的鼓起掌来:“太棒了!老爸说得太棒了!” 北北忽然沉静下来,抱着陈子的胳膊说:“姥姥,我想我妈了……” 陈子叹了口气,坐下来,把北北拉到身边,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发,叹了口气说:“唉,我也担心你妈的身体,但愿她平平安安的。” 在电视台直播间,虹光手里拿着话筒,继续播报:“龚教授的话,深深打动着我们。离刚才播出的采访,又过了十几个小时。现在,虽然已经是午夜了,但是我们知道,他和他的同事们仍然坚守在救治非典病人的前沿。让我们接通铁路医院非典病区的电话,看看他们现在的情况。” 此时,在铁路医院非典病区,龚宇正在隔离病房抢救一个危重患者。接电话的是值班护士。 虹光说:“你好,我是京海市电视台新闻前线记者,在新闻夜航进行现场报道。我们想请龚宇教授介绍一下现在治疗非典病人的情况……” 值班护士说:“对不起,龚医生正在抢救一位重症患者,今夜恐怕没时间……”说完,挂断了电话,就匆匆走进重症病房。 虹光对着镜头说:“我想我们虽然没有听到龚医生的声音,但是我们知道,为了挽救生命,可敬的白衣天使们,正在夜以继日的工作,让我们向他们道一声辛苦了。” 这时,孙奶奶给新闻夜航打来了电话。 虹光说:“现在观众打来了热线电话,请把它接过来。” 电话里传阿里孙奶奶的声音:“你好。我是被隔离的铁路小区居民,我女儿是和龚医生一起工作的护士,她已经两个星期没回家了。龚医生的爱人刘海英是护士长,也和他们在一起抗击非典呢。你应该采访采访王岭市长,为了让我女儿安心工作,连我的小孙子病了这样的小事,他都亲自过问。我还要告诉你,龚医生的岳母陈子,在家里建立了抗非典热线电话,日夜为小区居民服务,辛苦着呢!你更应该报道报道。陈子家里的热线电话号码是……” 北北看着电视,说:“姥姥,孙奶奶把咱家曝光了。” 陈子埋怨地嘟囔着:“这个孙奶奶,真多嘴。” 电话铃随即响起。 陈子拿起电话听了一下,扭头对北北说:“是电视台打来的!” 陈子说:“……电视台的同志们你们好,你们辛苦了。我是一名老军医。我虽然离休了,但我还是一名战士。请告诉广大观众,陈子抗非典热线电话,从现在起向全市人民开放!”? 第19章 在郑晓晓家,郑田野看着电视,说:“这个陈子还是当年那股闯劲儿,抗美援朝时,她我们团卫生队队长,是看着我成长起来的老大姐,好多年没见她了。快给她打个电话!她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王卉翻出陈子家的电话号码,郑田野立即拨通电话说:“陈大姐,你好啊,我是郑田野!我刚看电视了,这回抗击非典你又冲到前面去啦?而且全家上阵,我得向你学习呀?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只管说……” 陈子接到郑田野的电话,心情十分激动,说:“郑田野,你这个小鬼,别给我戴高帽了。别看你当过市委书记,我还是要叫你小鬼。正好,我琢磨着,你们家王卉是研究流行病学的大教授了,她虽然退休了,也该发挥发挥余热,为抗击非典做点儿贡献不是?” 郑田野很赞成陈子的意见,回答说:“你说得对,有什么建议,只管说。”郑田野按下了免提按钮。 陈子说:“我琢磨着,让王卉开个讲座,给全市人民讲讲怎样预防非典这类传染病。” 郑田野对妻子说:“老伴儿,你老师给你派任务了。” 王卉对着电话说:“老师,您好。您的建议太好了,容我考虑考虑。不过,疫情期间,上哪儿去开这个讲座呀?” 陈子说:“找电视台呀,广播电台也行呀。郑田野当过咱市的市委书记,只要你愿意,他有的是办法!” 郑田野说:“我说大姐,你怎么又把球踢给我了?这是给我派任务呀?” 陈子说:“大疫当前,谁都应该出把力。王卉可是你老伴儿,这个忙你帮不帮。” 郑田野连忙说:“我帮我帮,你就放心。” “这还差不多,好了,不说了,老别占着电话,热线打不进来。”说完,陈子挂上了电话。 郑田野撂下电话,忽然发现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王卉心事重重,郑晓晓坐在一边托着腮发呆。老大郑晓华倒是没事人似的带着耳机在听音乐。 郑田野走到王卉和郑晓晓身边,坐在沙发上,问她俩:“我看你们俩情绪有点低落啊,怎么啦?” “全市都在抗非典,我在医学院是搞流行病学研究的,不能就这么观望啊。陈老师给我派的任务好是好,可这也得由市政府统一部署呀,怎么能擅自行动呢?” 王卉看了郑田野一眼说。 “哦,就为这事儿呀,你早该有这个觉悟。虽然咱们都老了,但还有一份责任心,在这关键时刻,没有作为就是失职!” 郑田野鼓励老伴儿说。 王卉瞪了郑田野一眼,说:“我什么时候没有觉悟了,还用你说!” 郑田野自知失言,嘿嘿一乐敷衍了过去,接着说:“别担心,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琢磨着,你很快会派上用场,到时候,你想闲都闲不下来。” “那敢情好,可我不能就这么等着,要不你跟市领导说说?”王卉希望丈夫为自己出一下头,又觉得他已经退下来了,本该前朝不问后朝事,担心他这样做影响不好。 郑田野安慰她说:“你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不用我说,很快就会有人请你出山的!天生你才必有用!” “妈,你就别纠结了,连我这年轻人还有劲儿使不上呢,您都退休了,还不甘心呀?不过,我觉得老爸的话有道理,在这关键时刻,没有作为就是失职!老爸,你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我得为你点个赞!” 郑晓晓从来没有这样夸过老爸,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脸上一扫阴霾,露出了笑容。 “跟老爸没有鸿沟啦?” 郑田野疼爱地看着女儿。 郑晓晓点点头,说:“嗯,不过你也别骄傲,我只是在这个问题上和你一致。” 郑田野知道女儿的心思,语重心长地说: “晓晓啊,我不求你和你老子完全一致,那样你就不是我女儿了。我只希望你明白事理,走好你的人生路。你不是在铁路医院实习吗?你龚叔叔他们在非典第一线夜以继日抢救病人,你怎么这么清闲?” “我是在普通门诊,没让我去。” 郑晓露心里酸酸的。 王卉见女儿这个样子,有些心疼,又有点儿担心,提醒她说:“晓晓,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可千万给我注意!别太冲动,让我和你爸担心。” 郑田野看出王卉有拉女儿后腿的意思,尖锐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走进书房,他不想在这时候,当着女儿的面批评老伴儿。 王卉从丈夫的眼神里看出他对自己的不满,觉得自己太情绪化了,不知最近怎么了,变得婆婆妈妈了,叹了口气,走进卧室。她要好好想想,不管怎么说,面对全市的抗疫形势,她都不能置身度外,她要在专业上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出山。 郑晓晓来到凉台上,看着城市明灭的灯火,听着大海不断涌来的涛声,不禁心潮起伏。 姐姐郑晓华走了过来,关心地问她:“晓晓,想什么呢?” 郑晓晓摇摇头说:“没想什么,就是心里有点乱,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郑晓华知道郑晓晓正在经历爱情的折磨,想开导开导她,又不知怎么说。 “我想进非典病区参加抗疫,可是又怕妈担心……还有……” 郑晓晓沉吟着。 “除了妈,还有谁担心你了?要不就是你害怕了?” 郑晓华故意问。 郑晓晓连忙解释说:“我倒不害怕,是虹光害怕,要把我调出医院,怕我染上非典……” “原来是这样?” 郑晓华恍然大悟,又追问了一句:“你怕失去他吗?” “姐!看你说的,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郑晓晓不好意思了,扭头跑进自己的房间,靠着门,暗暗下定了决心。她要申请到抗疫第一线去参加抢救生命的行动,不能当缩头乌龟,不管红光支持不支持,为大爱舍小爱也值得。? 第20章 在市卫生局抗击非典指挥部,铁路医院院长古铜匆匆赶来,见市长王岭和卫生局长万良、铁路局长李诤正在等他,意识到有什么重要事情跟他商量,心里有些忐忑。 没等他坐下,市长王岭就开门见山说:“老古,这么晚了叫你来,是和你商量一下,准备把龚宇调到指挥部来,统一指导全市的治疗非典工作,怎么样?” 古铜一听就急了,直截了当地说:“市长,如果从全市考虑,我应该服从这个决定。但是,铁路医院现在非典形势非常严峻,已经上去三个梯队了,有5名医护人员倒下了,龚宇是我们的顶梁柱,他把命都豁出来了,把他调走等于给我们釜底抽薪呀。全市的医院可都看着铁路医院呢,我请领导慎重考虑。” 市长王岭就知道古铜不会同意调龚宇到非典指挥部,但从全市抗疫大局考虑,在这个问题上不能让步,只能耐心但坚决地做他的工作。 他对古铜说:“在京海市,你们医院的医资力量最雄厚,因此我们才考虑调龚宇。现在京海市面临的严峻形势,不是你铁路医院一家能解决的,需要全市各大医院通力合作,度过难关。这可是市里和卫生局领导研究决定的。这不是,卫生局的局长也来了,让他把卫生系统的部署跟你交个底。” 卫生局长万良知道,此时没有缓冲的余地,作为卫生系统的领导,他必须做出明确的表态,打消古铜的顾虑。 他向古铜亮出了底牌说:“我们考虑在全市确定10家定点医院,集中收治非典病人,提高收治率、降低死亡率。这10家医院里,你们医院是主导单位。为了加强各医院之间的信息和技术交流,我们决定在这10家医院建立远程医疗网络系统,由龚宇教授担任专家系统负责人统一进行医疗指导。” 铁路局长李诤接着说:“对于市里的决定我没意见,我们铁路系统全力支持,为了全市的抗疫大局,老古服从,你回去一定要做通龚宇的工作。” 市长王岭接着补充说:“还有,今天,龚颖带着防疫队进驻了老榆村,已经发现一些村民出现感染迹象,他们正在抓紧调查,明天午夜12点第一批感染者就要送到非典定点医院。情况非常紧急,没有讨论时间了,老古,你马上回去安排,明天准备接收第一批病人。就这么定了!” 古铜回到铁路医院向龚宇传达了市里的决定。 龚宇闻听立刻火冒三丈,脸红脖子粗地问:“就这么定了?!” 古铜肯定地回答说:“就这么定了!市里是让你通过远程医疗系统坐镇指挥全市10所医院非典重症病人的治疗工作。你作为我市首席非典专家,已经被列入重点保护对象,这也是考虑避免你直接接触病人,保护你健康的一项措施。” 龚宇质问道:“远程医疗?连起码的程序都没建立,怎么指导治疗?这简直是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再说,咱们医院的非典治疗工作刚刚进入攻坚,有那么多课题已经展开,你怎么能同意叫我离开呢?咱们医院上上下下已经投入了百十号人,日夜奋战,一个人倒下了,一大批人抢着上,没有一个临阵逃脱,他们是在以命换命啊!在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考虑个人安危离开呢?” 说到这里,龚宇坚决地说:“我以一名医生的名义请求你,再一次向市里陈述我的理由。这个时候,一切官职和称谓对于我都没有意义。抢救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也请你转告王岭市长,我将坚守在第一线上,不管哪里有病人需要我,我都会随时贡献我的全部经验、甚至生命!” 这时,非典病房打来电话,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古铜放下电话,坐下来,揉揉头,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 龚宇焦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古铜心情沉重地说:“刘会大夫发高烧了,这已经是咱医院第六个被感染的了,你赶快去看看。” 龚宇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大声吼了起来:“看到了!这就是我不能离开的最好理由!”说完,匆匆离去。 在非典病区值班室,安华整理好注射用品,打开铝制的病案夹,记录完最后一个数据,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已经半夜3点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儿子的照片,端详着,对着照片说:“儿子,你好吗?妈妈可真想你啊!”说到这儿,不禁暗自落起泪来。 刘海英走了进来,见安华在流泪,拍拍她的肩膀,关心地问:“怎么?想儿子了?” “没事儿!”安华摇摇头收起儿子的照片,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情。 “安华,我知道,你是在毫无精神准备的情况下,第一个接诊非典病人的护士,连跟儿子告别的机会都没给你。难为你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除了使自己坚强起来以外,别无选择。因为我们的责任太重大了,将来,你的儿子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刘海英说着,递给她一张消毒纸巾。 安华擦了擦眼泪,忍不住对她倾诉起来:“护士长,这些我都明白,就是觉得对不起儿子。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可他却见不到妈妈。工作累点儿,甚至冒生命危险我都不怕,就是想儿子……” 刘海英十分理解安华此时的心情,不禁想到,孩子是妈的心头肉,可她还不知道儿子病了,就住楼下的病房里。但是在这时候,却不能告诉她,这确实有点儿残酷。 想到这儿,她实在不忍心让安华再值夜班了,对她说:“好啦,别太难过,相信疫情很快就会过去,你和儿子团聚的日子不会太远。这些天你太累了,去休息,我替你值会儿班。” 安华摇摇头说:“不用,护士长,你放心,我累不垮。你比谁都辛苦,你抓紧去休息,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接诊病人了。” 刘海英沉吟了一下,欲言又止,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再难,安华也不会离开岗位的。 而她也实在太累了,有些坚持不住了,现在离天亮还有2个小时,她需要补个觉,不等天亮她就要去查房,还有重症病人需要她去照顾。于是对安华说:“好,我就在隔壁眯会儿,有事叫我。” 俩人互相鼓励地举起拳头郑重地说:“消灭非典,胜利属于人民!” 这句话是阿尔巴尼亚电影的一句着名台词,不知是谁把消灭法西斯改成了消灭非典。于是这句口号就成了铁路医院这些可爱的医护人员互相激励的口号。? 第21章 第二天早晨,像往常一样,车流伴随着生活节奏在流动。唯一可以使人感到的变化是,街上人少了,戴口罩的多了。 虹光仍然开着瘪壳车,准时出现在车流里,车内仍然播放着那首浪漫的乐曲。郑晓晓仍然坐在虹光的旁边,仍然穿着白色的风衣,只不过她那飘逸的长发上多了一条蓝色的丝带。以表明自己上抗疫第一线的决心。可是虹光却视而不见,使她很不高兴。 虹光问她:“昨晚看了我的节目吗?” “看了,我爸说你破坏国家声誉。”郑晓晓故意气他说。 虹光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觉得呢?” “真应该让你去伊拉克,或者是美国去做战地记者。”郑晓晓露出嘲讽的表情。 虹光反问道:“你是不是想妖魔化我呀?” “我爸觉得你有妖魔化咱们京海市的抗非典工作之嫌。”郑晓晓像个在男朋友面前说小话的孩子,故意激起虹光的愤怒。 可虹光并没有因此生气,只说了一句:“你爸真可笑。” 他不能苛求当了一辈子领导的老人,像自己一样思想开放。 “不许你说我爸可笑!”郑晓晓霸气地回了一句。 尽管她也认为老爸对虹光的看法挺可笑的,但在她心里,老爸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她不能容忍虹光讥笑他。 “好,好,我错了,你真是个护爸使者!”虹光连忙道歉,调皮的样子让郑晓晓忍不住笑了起来。 虹光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刻,互相斗嘴,心照不宣,表面不说,心里较劲,谁也不让谁,正应了那句古诗,道是无情似有情。 郑晓晓下车,来到铁路医院门前,发现今天进出的人似乎多了起来,所有人都戴着口罩,一脸严肃。 一队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带着大口罩,扛着建筑材料,向东门走去。 郑晓晓看到和她一个科室的护士钟玉从东门走来,拦住她问道:“钟玉,出什么事了?医院这是要盖楼吗?” “晓晓,你老那么漂亮,让人嫉妒死了!”钟玉挽住晓晓的胳膊,所答非所问。可以看出俩人是好朋友。 郑晓晓撇了撇嘴,说:“瞎说,都带着口罩,漂亮什么呀?我怎么觉得今天医院有点儿不对劲儿?” 钟玉神秘地对郑晓晓说:“告诉你,咱们医院呀,要改全非典医院了,所有科室和病房都只接诊非典病人。这不,解放军施工队正在改造病房呢。” “咱们怎么办?”郑晓晓心里打起鼓来。 钟玉担忧地回答说:“还能怎么办?全都参战呗,今天就要对咱们进行治疗非典的培训,宿舍都给咱们准备好了。说实在的,我心里真有点儿怕。” “这倒是个好消息,总比被生活抛弃了好……”郑晓晓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消息让她感觉一下子轻松起来,不用自己写申请参战了。 可钟玉不这么想,她焦急地嘟囔着:“我怎么向我妈说呀?她有心脏病,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要是参加非典抗疫,就回不了家了,我妈就没人照顾了,愁死我了。” 郑晓晓不知道她这么困难,给她出主意说:“你可以向院长打报告,申请照顾,不用参加非典抗疫工作。” 钟玉打了郑晓晓一下,说:“馊主意,我可不想当逃兵,可我妈知道该担心了。” 郑晓晓看着她为难的样子,也想不出好办法,只好说:“那就不告诉你妈呗!可她怎么办呀?” 钟玉沮丧地说:“只好让她自己克服了。” “没关系,到时候有什么困难,我帮你想办法。”郑晓晓一边安慰钟玉,一边回头看了看,虹光开着瘪壳车已经跑远了。心里说,还是让他蒙在鼓里好,免得他担心。 在家里,郑田野野人闲心不闲,疫情当前,他更坐不住了。这不是,他给市委书记程子良打电话,对昨天电视台的新闻夜航节目,提出了意见:“非常时期,要注意宣传口径,不要引起恐慌嘛!……” 程书记连忙向他解释说:“信息透明是当前抗击疫情最需要的。隐瞒疫情只能增加人们的麻痹思想,一旦形势严峻,更容易引起恐慌,不利于疫情防控,虹光的报道是经过市委慎重考虑同意的。对了,市里准备让你老伴儿出山,担任流行病学调查办公室主任,你没意见?” 郑田野一听就乐了,说:“这是天大的好事,你算找对人了,这项工作非她莫属,我怎么能反对呢?你是不是也给我安排点儿活儿,让我也为抗疫工作出点儿力?” “你呀,级别太高,我还真没有合适的工作让你干,你还是在家监督我们的工作,多提些宝贵意见,这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支持。你要是没意见,就让王卉同志、马上到市非典指挥部来开会。” 郑田野放下电话,对正忙着翻阅资料的老伴儿王卉说:“市委书记让你马上去非典指挥部开会,我跟他说了,搞流行病学调查,非你莫属。” 王卉头也不抬地说:“你都离休了,就少给政府领导瞎出主意。市里开会不用你说,我已经接到通知了,收拾完资料,马上就走。以后关于我的事,你少插嘴,你又不懂专业,什么非我莫属,比我强的专家多了。我只能发挥发挥余热。” 说着,王卉从一大摞医学资料里抽出一本《流行病统计学》装进公文包里,穿上外套准备出发。 “你瞧瞧,就兴你发挥余热,不兴我发挥余热?我要是不同意,市里能起用你吗?”看到王卉又恢复了退休前充满生机的样子,心里挺高兴,不过他对老伴儿不把他当回事,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还用你说?我可不是靠你走后门被起用的。”王卉说完,来到门前换上鞋,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对郑田野说:“对了,我弟弟王跃他们铁路卫生用品公司在赶制一批口罩,搞不到医用纱布,你关系多,在家没事,帮着联系一下。” “你别把我当闲人,不用打我主意,这就不怕我走后门啦?”郑田野心里想,我一个堂堂的前市委书记,怎么就成闲人了呢?? 第22章 王卉知道郑田野的倔脾气,他廉洁一辈子,虽然是非常时期,但让他帮着小舅子跑关系,搞物资,这事儿他可能不会干。可又不能让他总闲着,怕他闲出病来。 于是她又给他出了个难题说:“你不帮这个忙,关照一下女儿总行了?想办法把晓晓调出来。她在铁路医院实习,离非典太近了,要是万一被传染了可怎么办?” 郑田野知道老伴心疼闺女,但在这当口,让闺女从前方撤下来,他是断然不会开这个口子的,警告她说:“女儿大了,路要靠她自己走,现在正是锻炼她的好时候,没什么可怕的,你不要拉她后腿!” 王卉明知这一招也不灵,还是自讨没趣地碰了一鼻子灰,不快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唉,真拿你这个老头子没办法。” 王卉拿起公文包一摔门走了。 郑田野看着空荡荡的家,无可奈何地自嘲起来:“呵,我倒成了被遗忘的角落了!” 他磨叽了一会儿,转念一想,大疫当前,全市人民需要口罩,防疫口罩生产不能没原料,老婆让他帮小舅子的这个忙,还真得帮。这正是自己为抗击非典出力的好机会。 想到这儿,郑田野不禁暗自得意起来,抓起电话,拨通了小舅子的手机,询问清楚情况后,动用自己的关系,满世界找起生产防疫口罩的无纺布来。 在市委办公室,市委书记程子华正在看疫情通报。秘书走进来告诉他说:“程书记,王卉教授到了。” 程书记连忙站起来说:“快请她进来!” 王卉走了进来,程书记迎上来握着王卉的手说:“你好!王卉,这回把你请出来,我可是征求了老书记郑田野意见的,他说搞流行病学调查非你莫属呀。” 王卉谦虚地笑着说:“别听他胡说,这回正好赶上专业对口,也算是对我多年研究的一个考验,要不我可不敢担此重任。” 程书记请王卉坐在沙发上,秘书送来茶水。 程书记对王卉说:“这次请你请出山,本来是想让你担任流行病学调查办公室主任工作,后来经过综合考虑,决定让你负责主持我市非典指挥部综合信息中心的工作,目的是开通全市非典疫情信息网络,配合流行病学调查,确保我市非典疫情快速、准确地采集上来,做出科学分析,及时向省里报告,并向社会公布,以便准确地做出决策。市里要求今天晚上8点正式启动非典信息网络系统,技术人员已经到位,做好了技术准备,有问题吗?” 王卉想了想,说:“时间太紧了,我还没有思想准备,如果技术上没问题,我还需要详细了解情况。” 程书记说:“所以,马上要召开这项工作的筹备会,大家正在会议室等着向你汇报情况呢,王市长已经到了。” “这么快?真是兵贵神速啊。”王卉有一种穆桂英即将披挂上阵的感觉。 市委书记提醒她说:“这项工作不只是技术问题,还是经济问题和政治问题,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现在是疫情如火,人命关天啊!” “请程书记放心,我会尽全力、负全责的。”王卉立下了军令状 程书记没想到王卉这么干脆,为了给她吃定心丸,又告诉她说:“我们还准备给你派一位流行病学调查的得力助手。” “谁呀?”王卉已经猜出八分。 “龚颖。她正在老榆村执行防疫任务,我们已经通知她了,让她火速赶回来,配合你工作。”程书记说。 “太好了,我就知道是她!”王卉大喜过望。 “走,开会去!”程书记和王卉走出了办公室。 在铁路小区龚宇家,陈子正忙着腾桌子。她把医疗用品放在柜子里,然后把桌子挪到屋门口,搬不动就拉,发出很难听的响声,把北北吵了出来。 北北看到这阵势,惊奇地问:“姥姥,您又在瞎折腾什么呢?” 陈子一边忙,一边说:“昨天一不留神,被电视台曝光了,我这个热线电话交给全市人民了。昨天夜里电话就不断,我琢磨着,怎么也得像点样,郑重其事地弄一个办公环境。我把这桌子挪到门口,当个咨询台。还看着干什么,你快帮我挪一下桌子。” 北北一听就乐了,她笑得差点儿喘不上气来,说:。“姥姥您真逗,谁有事都是打电话找您咨询,没人亲自上门来。再说,咱们小区都被隔离了,来也不让进呀?所以,您就是躺被窝里接电话,也没人管您。”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能躺在被窝接电话吗?”陈子嗔怪地看了北北一眼,心里想,孙女说的也是,自己真是老了,净瞎忙活。 这时有人敲门,陈子连忙说:“看看,真有人来了,请进!” 一位小区保安走了进来,他抱着一个电话盒子说:“大妈,这是您的录音电话。” 陈子接过电话有点莫名其妙,问道:“什么录音电话,我没叫人买呀!” “刚才在大门口,有一个女的让我交给您的。反正我完成任务了,得赶紧值班去。”保安说完推门走了。 北北好奇地打开电话盒子看到一封信,说:“姥姥,这儿还有一封信呢!” “快念念。”陈子喘了口气,坐下来。 北北念道:“敬爱的陈子大妈,昨天在新闻夜航看到您的事迹,我们很感动。你们小区虽然被隔离了,但是您开通的热线却接通了全市人民团结奋斗抗非典的心。我谨代表我们北华电信集团全体青年志愿者向您表示敬意,并送上一台录音电话,让它代表我们伴随着您,为全市人民服务。北华电信集团团委书记——郑晓华。” 陈子睁大了眼睛,想了想说:“郑晓华?好像是王卉的大女儿。好啊!看来这一家子要上阵了。孩子,姥姥不是孤军作战,你得好好向人家学习。” “学习,学习,我天天都在学习,准备考大学,您让我怎么向她们学习呀?总不能不考大学,去当志愿者?”北北听姥姥一说,犯起难来。 陈子听孙女这么一说,觉得自己难为孩子了,连忙改口说:“姥姥说错了,你抓紧复习功课,考上大学才是硬道理。” 陈子说着,看了看录音电话,又问起北北来:“说归说,你先帮姥姥装上这电话,再去复习功课去,这也叫帮着姥姥为抗疫做贡献了。” 姥姥的话让北北听了很受用,她按照说明书帮姥姥接上了电话,一按按钮,电话里传来清脆的女声:“您好,这里是陈子热线,首先让我们向舍生忘死抢救非典病人的白衣天使致敬。有事请留言,并留下您的电话号码,我会很快跟您联系。” 陈子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激动地说:“好,太好了。北北,快点儿帮姥姥写一封感谢信,给他们寄去。” 北北说:“姥姥,不用这么费事儿,在电脑上写封短信,通过电子邮箱就能发过去。” 说着,北北拉着陈子走到自己屋里,打开电脑,问:“姥姥,感谢信说什么呢?” 陈子想了想:“就说,我们全家对你们的支持表示感谢,让我们共同努力,战胜非典!” 北北很快写完信,按照信中留下的电子邮箱地址,给郑晓华发了过去。? 第23章 刚吃完午饭,虹光就开着瘪壳车又来到铁路医院采访。 摄像大刘拎着摄像机和虹光走下汽车,向医院大门走去。 市里给他们下达的采访任务是,铁路医院改成非典定点医院的改造情况,以及今晚接诊第一批非典感染者的准备情况。 虹光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又增加了一分对晓晓的担心。他本想给晓晓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但当着大刘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希望在医院能见到她。 在院长办公室,古铜正在和市长王岭通电话,他汇报说:“负责工程的部队战士连夜奋战,今天中午12点,所有病房改造工程全部按照传染病房要求改造完毕,临时病房也搭建好了。现在就差安装设备了,市里调拨的设备什么时候能到?” 王岭市长告诉古铜,市里调拨的设备正在路上,估计下午2点就能送到。古铜向市长保证,晚上8点以前设备一定安装完毕。 王岭叮嘱他,今夜12点老榆村第一批感染非典的患者就要送到你们医院,一定要做好接诊准备工作,做到万无一失! “请市长放心,我院医护人员已经全部到位,现在正进行岗前培训,保证今夜老榆村非典感染者顺利接诊!”古铜说完挂上电话。 秘书推门进来说:“院长,电视台记者来采访。” 古铜说:“他们来得真快,连喘气的工夫都不给。让他们进来。” 虹光和扛着摄像机的大刘走了进来,把镜头对准了古铜,准备采访。 “先等等,一会儿有好戏让你们拍。”古铜说着,拿起电话说:“马上让安华到院长办公室来。” 没多大工夫,安华敲门走进来,问:“院长,你找我?” “你看谁来了?”安华顺着古铜手指的方向,扭头一看,通往普通病房的门开了,孙奶奶拉着小孙子走了进来。 “妈,您怎么来了?”安华吃了一惊,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 这时,医生和护士也捧着鲜花走了进来。 安华愣了一下,看到儿子,心里一阵紧张,儿子怎么也来了? 她顾不上多想,叫了一声“儿子!”就张开手臂要跑过去抱儿子。 刹那间,安华又停了下来,惊恐地叫着:“儿子,别过来!妈妈刚从病房来,身上有病毒,小心传染!” 宝宝一下子吓哭了。孙奶奶连忙把孙子抱起来,宝宝哭喊起来:“妈妈,我要妈妈!” 孙奶奶哄着他说:“小宝,乖,咱不过去,在远处看看妈妈就行了。” “好儿子,想死妈妈了!你怎么来了?”安华含着眼泪望着儿子。 宝宝在孙奶奶怀里,抽噎着说:“我发烧了,住医院了,医生阿姨给我看病。” 安华大吃一惊,扭头问古院长:“院长,我儿子怎么了?” 古铜告诉她说:“你儿子感冒发烧,送到咱医院检查,排除了感染非典,是扁桃体发炎,经过治疗,已经痊愈,今天可以出院了。” 安华埋怨起来:“怎么不告诉我?我是孩子他妈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安华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转过身对儿子说:“宝宝,妈妈太忙了,对不起,不知道你病了,现在好了吗?” 宝宝止住了哭声,懂事地说:“妈妈不哭,宝宝好了,医生阿姨说我得的不是非典,一会儿就能跟奶奶回家了……” “好儿子……好儿子……”安华看着儿子,泣不成声。 今夜,铁路医院就要接诊第一批非典患者了,宝宝是普通病房最后一个离开的孩子。 他的妈妈安华,是医院第一个接诊萨斯感染者的护士,从那时起,在毫无精神准备的情况下,她一直冒着随时被感染的危险,奋战在抗击非典第一线,已经十几个日日夜夜了,她唯一想念的就是她的儿子。 大战在即,刘海英向院长提议,在宝宝离开医院前,让安华见见孩子。谁也不知道,在后面的日子里还会发生什么,万一有什么不测,别留下遗憾。 院长古铜接纳了刘海英的建议,亲自安排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把孙奶奶接到医院,让她们一家三口相聚,才有了这让人感动的一幕。 这时,龚宇、刘海英和几位医护人员走了进来。 刘海英捧着一个生日蛋糕,上面插着4支蜡烛。刘海英把蛋糕放在母子中间的地上说:“安华,今天是你儿子的4岁生日。我托人买了这个生日蛋糕,代表全体同事给你儿子过生日,祝宝宝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谢谢护士长!谢谢大家!”安华流着泪,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生日蛋糕上,点燃的蜡烛映照着人们的脸,大家一起唱起了“祝你平安”。 虹光看到人群里的郑晓晓,发现她已经剪成短发,美丽的大眼睛含着眼泪。 大刘扛着摄像机拍下了这感人的场面。 拍完新闻后,虹光和郑晓晓来到铁路医院后院。 这里绿草如茵,空地上已经搭起了一排排临时非典病房。鹅卵石铺的小路,蜿蜒穿过。静悄悄的,只有虹光和郑晓晓两个人,在小路上徜徉。 虹光问郑晓晓:“你的长发呢?” 郑晓晓说:“剪了。” “为什么剪了?”虹光喜欢郑晓晓的长发,对她剪了短发有些不习惯,心里酸酸的。他知道晓晓已经下定决心准备参加抗击非典的战斗了,他似乎嗅到了大战前的气息。 “为了需要。”郑晓晓觉得在这样的时刻,用不着过多解释,虹光也会明白。 “什么需要?”虹光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她就要去与萨斯病毒近距离接触,还这么平静,不禁对她肃然起敬,又陷入绝望,希望从她嘴里听到这不是真的。 “今晚我就要去参加救治非典病人了。”郑晓晓甩了一下短发,声音虽然不大,但话语坚定,她想让红光知道,面对夺人生命的萨斯病毒,不能回避,必须去勇敢地去面对。 郑晓晓没想到,虹光不但没有发火,反而显得出奇平静,只是淡淡地问:“是吗?从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夜里12点,有一批非典病人将被送来。”郑晓晓的声音很低,有些颤抖。虹光的冷静,让她有点儿害怕,怕他离她而去。? 第24章 铁路医院后院安静极了,虹光和郑晓晓踱着步,两个人的呼吸震动着空气,发出细微的声音,这是只有他们才能感觉到的心的律动。 虹光的沉默,让郑晓晓心里发慌,她想知道虹光对这件事的真实想法,试探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虹光感到心里特别堵得慌,怕自己控制不住,影响晓晓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脆弱,在晓晓面前让他无地自容。 虹光的态度让郑晓晓一下子没了主意,这时候,她多么希望虹光支持自己呀,她内心拼命地挣扎着,问虹光:“我该怎么办?”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去当英雄。”虹光的心像被一只手拉扯着,沉了下去。 “你怎么这么说话?”郑晓晓被激怒了,一股无名火终于爆发出来。 虹光知道郑晓晓需要他的安慰,可是他不能违背自己的心,假意支持她,又不想解释什么,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你是实习医生,没有人强迫你。” 郑晓晓听出了虹光这话背后的意思,索性把话挑明了,免得心里委屈,没处说去,和虹光争辩起来:“你让我临阵脱逃?你不怕丢人我怕!” 此刻,对于郑晓晓来说,尊严比爱情更重要,这是她发自灵魂深处的呼喊。 虹光的心灵受到震撼,对郑晓晓更加担心得要死,他低下头,深情地凝视着郑晓晓的眼睛,低声说:“不该你上的时候,你就别上,好吗?” “该谁上,不该谁上不是你说了算的!”虹光的话让郑晓晓更加恼火,心里想,他为了报道非典疫情,能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怎么能让我当胆小鬼? 虹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说了一句硬话:“对你,我有这个权利!” “你没这个权利!我也没这个权利在别人需要我的时候退缩!你知道吗?我们医院已经有6个同事倒下了,其中包括我的好朋友钟玉刚结婚不久的老公刘会医生,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他们留下的位置需要有人补上去!”郑晓晓失望极了,掩饰不住心中的愤懑。 虹光看着满眼悲凉的郑晓晓,沉默良久。 郑晓晓抬头望着蓝天,平复了一下心情,放低声音说:“看过美国电影《地球瘟疫》吗?有一句台词,至今我还记得:我们没有权力去抱怨,但我们有责任和其他人一起让这个世界恢复到正常的秩序。我们除了为了生存,还有什么呢?” “也许你是对的……”郑晓晓的话触动了虹光的心,他无言以对,觉得自己那么自私、可笑,羞愧地抬不起头来。 “你想通了?”郑晓晓深情地看着虹光。 虹光一下子搂住郑晓晓说:“晓晓,你是我的天使,去做你该做的事。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我们的生命还很长,我不希望它过早地夭折。” 郑晓晓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温暖,她终于打开了虹光的心结,依偎着虹光宽阔的胸膛,喃喃地说:“可我不敢告诉我妈妈,你能帮我吗?……” “放心,我会去做你妈妈工作的,可我还没想通呢,怎么办?”虹光被晓晓那颗纯洁的心深深感染了,他多想晓晓能理解他的苦心。 郑晓晓拿出自己剪下的一缕长发递给虹光,上面拴着一个兰色的丝带,对他说:“别说丧气话,这是我剪下的头发,送给你留个纪念,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我。”说着,她露出一抹微笑。 “多好的头发,你怎么舍得剪了呢……”虹光抚摩着这缕头发,心里有无限感慨。 “别说了,人世间没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了,为了拯救生命,我们必须学会舍弃一些我们自己认为宝贵的东西,你说对吗?”郑晓晓深情地望着虹光,轻声说。 “你说得对,拯救生命也是拯救自己的灵魂……”虹光把郑晓晓紧紧拥在怀里。 郑晓晓扬起头,深情地看着虹光说:“我马上就要去非典病区去报到了,给龚宇主任做助手,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祝福我!” 说着,郑晓晓闭上眼睛,虹光低下头,两个人的嘴唇隔着口罩贴在了一起…… 此时,铁路医院非典病区忙得不可开交。 龚宇刚接诊一个非典病人,处理完了后,走进办公室,摘掉防护帽,坐在椅子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郑晓晓小心翼翼地推门走进来,龚宇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问:“你是新来的?” 郑晓晓面对这位鼎鼎大名的非典专家,有些胆怯,这更多的来自崇敬。她回答说:“龚主任,我叫郑晓晓。是心脏科的实习医生,古院长叫我来给您当助手。” 龚宇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说:“我听院长说了,你是医学院的研究生,到我院来实习。我正需要一个有理论基础的人,不过,这可是一场生死搏斗,很残酷,你要有精神准备。” “这我知道。”郑晓晓连忙回答。 龚宇希望郑晓晓尽快进入角色,缓解病房人手短缺的状况,于是马上让她去值班室找护士长刘海英,熟悉防护要求。 龚宇叮嘱她说:“一定要严格遵守防护操作规程,绝对不能马虎,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救治非典病人。” 郑晓晓没想到,这位鼎鼎大名的专家,说起话来冷静得近乎冷酷,连句客套话都不说,就直奔主题,让她马上上岗,确实感到了几分压力,但是,她不是见困难就退缩的人,于是她像个整装待发的战士,说了声:“是!”一溜烟跑出办公室。 郑晓晓来到非典病区隔离线外,在走廊看到钟玉正在给妈妈打电话,她怕母亲担心,没敢说到非典病房上班,撒谎说:“妈,我们医院这两天忙,不能回家了。我在心脏门诊,心脏病人多,都是住院做手术的,病房护士不够,调我去顶班。您的病可千万注意,感觉不好,就打120,叫急救车。不过可千万别上我们医院。我们医院没床位,您就放心,和非典没关系。” 郑晓晓听了她向妈妈撒谎,不禁笑了起来,真是无独有偶,自己正不知怎么对妈妈说呢,这倒好,有了一个做伴的,于是对钟玉说:“钟玉,?给你妈打电话呢?撒谎,蒙你妈?对不对?” 钟玉连忙说:“你都听到了?你可得帮我保密啊。” 郑晓晓笑着说:“咱俩互相保密!”?? 第25章 听了郑晓晓让自己和她互相保密的话,钟玉也笑了,心想,不知有多少同事撒下弥天大谎,瞒着家里呢,可又一想,这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时间长了总会露馅儿。想到这儿,她的脸上又布满了愁云:“晓晓,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你问我?我还不知道问谁呢!不过也没什么不对,这是善意的谎言,我还觉得有点儿崇高呢!”郑晓晓自我安慰着。 “我可没觉得崇高。我就是不想让我妈担心。她守寡那么多年把我养大不容易,现在她又病得挺厉害,一人在家没人照顾……”钟玉更加忧心忡忡了。 “像你这种情况,领导应该照顾。我去给你说去。”郑晓晓对钟玉充满同情,心想院长也真是,一点儿也不关心群众疾苦。 钟玉连忙拦住郑晓晓说:“晓晓,求你了,你千万别找院长,也别把我的困难告诉任何人。这是我自愿的。我一想起那些病人,心里就受不了。再说我老公刘会也是非典病区的医生。当初院领导把我安排在普通病房,已经够照顾我了。现在疫情形势危急,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在这时候,如果我临阵脱逃,我妈会埋怨我的,我的良心也过不去。就是不知刘会怎么想,我想他会担心我的。” 郑晓晓被感动了,她忍不住拉住钟玉的手,问她:“钟玉,你爱人真的是刘会医生吗?” “是呀,刘会是我老公,他可是铁路医院最优秀的医生!”钟玉提起老公显出一种幸福的神情。 这让郑晓晓有些羡慕,不忍心打破钟玉此时的心境,但又不想瞒着她一个刚听说的消息,怕她在进入非典病区后,听到这个消息受不了,于是,郑晓晓沉吟了片刻,还是把这消息说了出来。 “钟玉,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听说你老公刘会医生,发高烧了,有可能感染了非典。”郑晓晓说着,下意识地紧紧搂住钟玉的肩膀,恐怕她承受不住倒下去。 “不会?他身体特棒!今天上午他还让安华向我报平安呢,他不会骗我的!”听了郑晓晓的话,钟玉的心咯噔一下,她宁可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是怕你担心。”郑晓晓不知怎样安慰她好。 “他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此时,钟玉有一种掉进冰窟窿的感觉,浑身发冷。 郑晓晓搂着钟玉说:“这还是得问护士长。走,咱们去找她领防护服去。” 说完这话,郑晓晓为自己的多嘴有些后悔,于是又安慰钟玉说:“钟玉,为了你妈妈和刘会,你一定要坚强,保护好自己,听到了吗?” 钟玉忍着泪水,点点头说:“晓晓,你也要注意。” 二人到护士长办公室找到了刘海英,刘海英立刻把她俩带到隔离区更衣室,帮助她们穿好防护服,反复强调:“进非典病区前,一定要按程序更换防护服、防护鞋子、防护袜子,戴好口罩、帽子、眼罩;出隔离病房要洗手、漱口,可千万马虎不得……” 郑晓晓穿上防护服,走了两步,说:“穿这么多层衣服,别说走路了,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钟玉站在一旁,摘掉防护帽。紧张地看着刘海英,想问她自己老公的事,又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张了半天嘴,才说出:“护士长,我老公还好?” “刘会医生在205特护病房,你去看看他……”刘海英默默地给钟玉戴上防护帽,只说了一句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在205特护病房,刘会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打着点滴,戴着氧气面罩,检测仪放在床头柜上,屏幕上显示着不规则的曲线。 钟玉穿着防护服悄悄走进病房,站在床边,看着呼吸急促的爱人,忍不住抽泣起来。 刘会听到钟玉的啜泣声,睁开眼睛,摘掉氧气面罩,挣扎着欠起身来,喘息着说:“是钟玉吗,你怎么来了?这儿危险。” 钟玉连忙扶住刘会,看到他烧得发白的嘴唇,已经泣不成声,哽咽着说“刘会,你病成这样,怎么不告诉我……” 刘会强打着精神说:“我是怕你和妈担心。你不应该来,你要是再被传染上怎么办?” “你都倒下了,我怎么能不来呢?疫情太严重了,咱院改非典医院了,所有人都要参加抢救非典病人……”看着丈夫的样子,钟玉心里特别难受,说不下去了。 刘会艰难地喘息着问:“妈怎么办?” “不知道!”钟玉神情黯然地说。 “我已经搭上了,不能再把你陪进去。快跟领导说,让你回去照顾妈!”刘会眼里闪着泪花,剧烈咳嗽起来。 钟玉连忙扶起他,轻拍着他的后背说:“我知道你疼我,可在咱们医院,面对非典疫情需要,没有一个人说不,让我怎么张得开口?就让我在这里陪着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刘会靠在钟玉的怀里,闭上了眼睛,隔着防护服,他能听到妻子的心跳,感到了一丝温暖。 刘海英安排好郑晓晓和钟玉的工作后,看着钟玉走进刘会医生的病房,就又匆匆地张罗给丈夫龚宇送饭。 此时,龚宇仍坚守在第一线,他争取到市领导的同意,把远程医疗信息系统接到了他的电脑上,在这里与全市非典第一线的医生进行交流,指导救治医疗。 刘海英走了进来,给他送来了刚热好的盒饭,心疼地说:“都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你午饭还没吃呢,这样下去,身体顶不住。快趁热吃了!” 龚宇边吃饭,边嘱咐刘海英说:“今天,被感染的6名医护,出现了不同症状的咳喘,要加强监护,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上呼吸机。要适当增加皮质激素和抗生素的用量。” 刘海英叹了口气回答说:“好在他们比较年轻,抵抗力好。你也要注意休息,别太劳累了。” 龚宇习惯性地摆摆手说:“今天晚上12点,要接诊第一批老榆shu村被感染的病人,听说有12个人,这一忙起来,今晚恐怕没时间休息了。你刚做过手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要抓紧时间休息。休息不好,这么大工作量你会吃不消的……” “放心,我能挺得住……”海英安慰龚宇说。 “你总是那么乐观。”龚宇摇摇头打断了妻子的话,他知道,在这样的时刻不是秀感情的时候,多说无益,只能自求多福了。 “乐观是我们唯一的武器了。这些天我们的眼泪流得太多了……”说到这儿,刘海英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越发沉重了。? 第26章 在市卫生局传染病控制中心,一间办公室门前玻璃窗上,贴着一张计算机打印的白纸,上面写着:“非典信息综合办公室。” 略嫌拥挤的办公室里,工作人员正在安装、调试一排计算机。 王卉来到这里,立即投入了工作,不时询问着网络连接情况。 这时,龚颖推门走了进来,向王卉报到。龚颖看着她崇敬的老师忙碌的身影,一种非典疫情发生以来从来没有过的踏实的感觉,在心中油然而生。能在王卉老师手下工作,让她感到十分高兴。 看到龚颖,王卉顾不上和她叙旧,马上向她了解疫情发生以来流行病学调查情况,让她尽快写成信息稿,传到网上,并建立每天更换疫情信息的发布流程。 龚颖立即按照王卉的指示投入了紧张的工作,时间随着她敲击键盘的声音飞快地流逝…… 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了,市卫生局防治非典指挥部里,市委书记程子华、市长王岭、卫生局长万良等领导,忙碌了一天还在开会,做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最后准备。 王卉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汇报说:“这是今天要发布的我市非典疫情的第一批信息和报告,请书记和市长过目、签字。” 书记和市长分头看了文件,程书记问王岭市长:“你看怎么样?” “不错,不愧是专家,信息详尽,分析客观。”王岭赞许地说,凭着对王卉的了解,他相信这份报告的真实性和准确性。 两位领导分头在报告上签了字。 王岭市长看了看手表说:“离网络开通时间还有30分钟,记者可能都到齐了。” “我们该去了。”程书记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想,终于尘埃落定了。经过十多天的奋战,抗击非典工作走上了正轨,使他绷了多日的心情,有了几分轻松。 各位领导走进京海市医控中心会议厅,只见讲台上挂着“京海市非典疫情信息网开通仪式”的红色横标。大屏幕上显示着“京海市非典疫情信息网”不断滚动的信息。 王岭市长宣布新闻发布会开始,王卉走到上讲台,打开笔记本电脑,向来宾介绍疫情信息。 台下,十几名记者做着记录。大刘扛着摄像机拍摄着。虹光拿着相机把镜头对准了讲台,他预感到一场大决战即将开始,这将是载入史册的高光时刻,它将照亮京海市抗击非典的前路,把所有迷茫,混乱抛在脑后,准备迎接更严峻的考验。 发布会开完后,几位领导和记者一行又驱车来到京海市铁路医院。 市委书记、市长、卫生局长等领导的汽车鱼贯地停在医院大门前,最后一辆是虹光的瘪壳车。 虹光和大刘迅速从车里下来,大刘扛着摄像机、虹光拿着话筒跑到前面,进行现场拍摄、录音。 市委书记、市长表情严肃地走下车,卫生局长、王卉等紧随其后。 院长古铜在门口迎接,互相握手后,引领众人匆匆走进医院大门。 市长王岭边走边问:“病房改建和接诊准备工作做好了吗?” 古铜说:“一切准备就绪” 市委书记程子华说:“走,去看看病房情况。” 众人来到铁路医院病房监视室,十几台电视组成一面墙,每台电视都显示着监护病房的情况。 三名工作人员,坐在操作台前,监视着。 古铜介绍说:“我们在每间病房安装了摄像头,可以随时观察病人情况。这里是新建成的隔离病区……这里是老病区……这些病人是被感染的医护人员……” 市委书记看着电视屏幕问:“能放大看看吗?” 屏幕上出现了刘海英的特写镜头,她在为一位病人翻身擦背……。 市委书记程子华又询问了被感染的医护人员情况,心情十分沉重地说:“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治好。如果我们连医护人员都不能保护好的话,怎么让老百姓相信,我们能战胜非典?” 临近午夜,在海滨大道,12辆120急救车一字排开在夜幕下疾行…… 为首的救护车副驾驶座的工作人员穿着防护服,拿着呼叫器,呼叫着:“铁路医院,我们已经到达海滨大道,请做好接诊准备” 铁路医院病房监视室里,市委书记程子华和市长王岭盯着电视屏幕。 院长古铜拿着对讲机发出命令:“各位医护人员请注意,送病人的120车队已到达海滨大道。请接诊的人员立即到达指定位置,准备接诊!” 电视屏幕里,穿好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迅速行动起来…… 程书记看到这个情形站起来,对市长王岭说:“走,看看去……” 夜色朦胧,铁路医院门口灯火通明。 24名身穿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在大门通道两边依次排开,等待120车队到来…… 主楼楼顶上,市委书记程子华和市长王岭一行穿着防护服,在院长古铜的陪同下,俯视着下边。 在楼下,医院大门前,大刘穿着防护服,扛着带着防护罩的摄像机拍摄着。虹光也穿着防护服,手持话筒走进镜头,进行现场直播:“各位观众,这里是京海电视台新闻前线,记者虹光在本市铁路医院向您进行现场报道。现在还差2分钟就到午夜12点了,一场接诊非典病人的战斗就要打响了,市委书记、市长等领导也来到现场督战……” 只见铁路医院门外的街道上,12辆救护车,车顶上的警灯闪着蓝光,由远而近驶来,依次停在了门口。医护人员紧急行动起来。一副副担架从车上抬下病人,医护人员俩人一组,迅速将病人转移进病房。 一切都在夜幕笼罩下,无声而有序地进行着。在这个不眠之夜,一场抢救生命的生死战打响了……? 第27章 早晨,在电视台单身宿舍,虹光的卧室内,凌乱的景象足以让人联想到主人是不是狼狈逃窜了。 虹光穿着背心、裤衩,半卧在单人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但是已经被他踹得惨不忍睹了。 床头柜上放着他与郑晓晓的合影。 闹钟铃声响了,半夜才回来的他,太困了,闭着眼睛把闹钟扔到地上。但是闹钟仍然响个不停。 虹光忽然惊醒过来,坐起身自言自语道:“赶紧起床,还得去接晓晓上班呢!” 他从地下捞起裤子就穿,刚要伸腿,忽然想起来,铁路医院改非典医院了,晓晓昨天就进入非典病区,不能回家了。 想到这儿,他的心情糟透了,沮丧地倒头躺下,眼睛望着天花板。 床头传来手机信息的响声。虹光拿过手机一看,立马坐起身来。 手机屏幕显示晓晓发来的信息:“虹光,昨天,我参加救治非典病人了,一夜未眠。我在你主持的新闻夜航里看到你和我妈了,可惜你们看不到我。勿念,保重,别忘了戴口罩。想你,晓晓。” 虹光连忙给晓晓发回信息:“咫尺天涯,想你想疯了。对不起,忘了向你妈撒谎,替你报平安了。处处小心,为了我千万珍重……” 很快郑晓晓发来回复信息:“别给我打电话,因为没时间。等我有空时给你打电话。拜托你去安慰我爸爸、妈妈,把实情告诉他们。我不敢亲自打电话,怕自己受不了。晓晓。” 虹光看着晓晓发来的信息,心情很不平静,他知道晓晓说的一夜未眠是什么意思,仿佛看到她和同事们抢救、护理非典病人的身影;仿佛看到她那天使般的笑容,还有她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像只企鹅的样子。 他被深深感染了,心里的雾霾渐渐散去,他要振作起来,和晓晓一起战斗,在各自的岗位上,为抗击非典贡献力量。 他幻想着,等战胜非典后再相聚,那该是多么美好啊。那时,他可以自豪地面对晓晓,对她说,我们没有辜负我们的青春。 在家里,郑田野穿着运动服,在跑步机上跑着步,不时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这是他离休后,每天早上必做的功课,以使自己保持旺盛的精力,他真怕自己在家里闲出病来。 其实,他满可以到海边去跑步,总比窝在家里空气新鲜。王卉跟他说了多少次,他就是不听。因为自从离休后,他就怕遇见熟人,从市委书记到离休老头,大忙人成了大闲人,这落差太大了,他一直适应不了。 王卉见他这样,也见怪不怪了,懒得管他了,生活的惯性已经把他们的性子磨平了。 要不是突如其来的非典,打乱了他们的生活,也许他们就这样背靠着背渐渐老去,一起走到人生尽头,挥挥手马,不带走一片云彩。 王卉一边收拾东西准备上班,一边对郑田野唠叨:“晓晓这孩子一夜没回来,你也不着急,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郑田野一边擦着汗,一边说:“你还不了解你女儿,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有事的……” 王卉背起挎包,有点不讲理地说:“我不管,你给我找闺女去!要不然……” 王卉忽然意识到什么,全身一震:“哎呀,铁路医院改全非典医院了,晓晓一定进非典病房了。看我,昨天忙的把这件事忽略了。不行,我得把晓晓找回来!” 王卉拔起腿就要走。郑田野停住跑步机,厉声说:“你站住!不能去!” 王卉转身看着他,问:“为什么?” 郑田野反问道:“你去医院说什么?” 王卉直截了当地说:“让晓晓跟我回家!” “理由呢?‘那里有非典,太危险。’就这么说?!全市人民都在抗击非典,你却要把你女儿拉回家,做逃兵,能说得出口吗?!”郑田野叉着腰,看着王卉,脸色铁青。他不知王卉在这时怎么这么糊涂。 王卉被问得理屈词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气呼呼地说:“我要对女儿的安危负责,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所有医护人员的安危呢?谁该对他们负责呢?他们该又对谁负责呢?如果所有的父母都像你这种想法,那些受着死亡威胁的非典患者,又该由谁去救助呢?”郑田野看着王卉激动地说。 他理解妻子作为母亲护犊子的心情,但她不能没有原则,忘掉自己的责任,连起码的道理都不讲。 “晓晓是咱家最小的女儿,从小没受过委屈,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王卉内心挣扎着。 郑田野知道王卉心疼女儿,他何尝不替晓晓担心呢,但他不能放弃原则。于是冷静下来,做起王卉的思想工作。 他说:“天下的父母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可当国家有难,人民有难的时候,咱们能退缩吗?远的不说,就说你的老师陈子一家。老人家的女儿,女婿都上第一线了,她自己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开辟了热线电话,冒着头地往上冲,他们为了什么?这报纸上天天都在刊登白衣天使的感人事迹,还有晓晓的男朋友主持的新闻夜航,你好好看看,别让亲情蒙住了眼睛。钟南山院士说得好,我们就是扫雷班的战士,关键时刻,我们不往前冲,谁往前冲?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也很为你们担心呀,你可是我市的预防传染病学专家,防治非典信息中心的负责人,得给全市人民作出表率。怎么昨天还在新闻发布会慷慨陈词,今天就成了护崽的企鹅了呢?” “你也知道为女儿担心呀?不用你教育我,这些道理我都懂。”王卉自知理亏,心里很不是滋味。 郑田野拉了把椅子,坐到王卉的对面,继续耐心地劝她说:“我说这些话,是担心你在这场考验面前退缩。因为这些年来,太养尊处优了,容易得富贵病,变得冷漠、麻木、自私,丧失社会责任感。现在好了,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你冲上去了,女儿也冲上去了。谁想到你又来这一出。你应该明白,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我劝你,别再拉晓晓的后腿了……” “你总是有理,好啦,我也得上班去了,你一人在家享清福。”王卉被郑田野说得心悦诚服,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有点羞愧,又不想承认,拿起公文包,走出了家门。 郑田野一脸错愕,心里说,怎么倒像我理亏似的?? 第28章 虹光打完电话,连忙起床,洗漱。然后泡了一碗方便面,一边吃,一边打开电脑开始上网,进入新浪网站,浏览信息。屏幕上显示伊拉克战事的新闻,虹光顾不上看,点开非典专题,进入京海网站。在bbs上,他看到一个帖子,写着: “本市非典恐怖传播。北华电信大厦发现非典感染者,15—20层楼紧急封闭,防疫特遣队全副武装进入,全线阻击非典,我市手机通信将陷入瘫痪。” 虹光立即关上电脑,穿上衣服,拨通大刘的电话说:“大刘,北华电信出事了,赶快起来,我去接你,到北华去采访。” 说着,虹光冲出房门,还没吃完的方便面扔在桌上,还冒着热气。 虹光开着瘪壳车在路上飞奔。车厢里仍然响着那首浪漫的乐曲。只不过虹光旁边坐着的不是郑晓晓,而是抱着摄像机的大刘。 “你的消息准吗?别是虚惊一场。”大刘问虹光。 虹光说:“遇到这种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要是真的,事儿可大了。你想想,全市通信瘫痪,那将是什么后果?反正我有点不信。”大刘擤了一下鼻子发出很大的响声。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咱们得亲自看看去。不管是真是假,都是新闻。就是有人捣乱,咱们也得辟辟谣,把这只苍蝇镊出来,省得它妖言惑众。”大刘的话提醒了虹光,他决心把这事调查清楚,以正视听。 来到北华电信集团大厦门前,虹光把车悄悄停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两个人没有马上下车,而是默默观察。他们发现门童都戴着口罩,手里拿着远红外线测体温的仪器,对所有进出的人测量体温。 “你别说,真是有点儿反常,这事八成是真的。”大刘摇下车窗,一阵凉风吹来,他又打了个喷嚏,自语道:“对不起,这两天鼻炎犯了。” “你可别拍新闻的时候打喷嚏,把声音录进去。”虹光看了他一眼,抽出两张抽纸递给他说:“把鼻子堵上。” “不管怎么着,先在车里拍几个镜头再说。”大刘用抽纸堵上鼻子,抱起摄像机,将镜头伸出车窗拍了起来。 忽然一只大白手套捂住了镜头,并听到一声大喝:“干什么的!” 原来是一位保安上前阻拦。 “下来!下来!你们是哪儿的?偷拍什么呢?”保安拉开车门,把大刘拽了下来。 “我们是市电视台的。我有记者证。”虹光一看这阵势,赶紧下车和保安交涉。他边说边掏记者证,可是掏了半天没掏出来,尴尬地说:“糟糕,我的记者证忘带了。大刘,把你的证件拿出来,给他看看。” “我的证件也没带。我寻思你带了,就把记者证放家了,怕丢。”大刘抱着摄像机,显得有些狼狈。 “这回咱俩真嘬瘪子了。”红光无奈地向保安摊开两手说:“对不起,我俩证件都忘带了,通融通融呗,要不你给电视台打个电话,证实一下?” “我看你俩是假的,跟我到保卫部走一趟。”保安真把俩人当成捣乱分子了。 听保安这么一说,正中虹光下怀,他灵机一动,说:“好呀,我们正要进去看看呢,就怕你不让我们进。” 保安押着二人走到大厦门前,发现二人都没戴口罩,提醒他们说:“请你们戴上口罩。” 二人立刻乖乖地从兜里拿出口罩戴上,门童用远红外线测量器对他们进行了例行的体温检查后,放他们跟着保安走进大厅。 来到电梯前,发现有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也在等电梯。电梯门开了,穿防护服的人和保安上了电梯,二人只好跟着挤了进去。 在电梯里,虹光发现大刘有点发抖,低声问他:“你哆嗦什么?” 大刘对他耳语道:“凶多吉少,我怕被传染上非典病毒。” 电梯上到20层停下,保安说:“请!” 穿防护服的人也和他们一起走出电梯,这更让大刘提心吊胆了。 穿防护服的人走进一间会议厅,没想到郑晓华也向会议厅走来。 郑晓华和虹光打了个照面,惊讶地停住脚步,和他打招呼:“虹大记者,你消息够灵的,来抢新闻也不打个招呼。” “郑晓华!你怎么在这儿呀?”虹光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晓晓的姐姐,感到很奇怪。 “原来你们认识?她是我们集团的团委书记。”保安看到这情景,连忙介绍说,想以此来弥补刚才自己对他们的不恭。 “没想到你是这儿的青年头儿!晓晓也不告诉我。”虹光更感到惊讶了,又好像遇到了救兵。 “这有什么啊?咱们真有缘分,在这儿碰上了。”晓华见到虹光很高兴。 “啥缘分呀,这都撞枪口上了。”虹光指着保安诉起苦来。 大刘跟着补充说:“让你们保安当坏人给抓了。” “你俩一定违反规定了,未经允许擅自拍摄,是不是?”郑晓华说着不禁笑了起来。 “你帮助通融通融呗。”虹光嬉皮笑脸地祈求他未来的大姨子。 晓华收起笑容,对保安说:“他是京海电视台鼎鼎大名的新闻前线记者虹光,我妹妹的男朋友。你把他们交给我。” “我说咋那么面熟呢?你俩早说早没事儿了。”保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在郑晓华办公室,虹光没顾上落座,就急着问:“听说,你们大厦发现萨斯感染者,被查封了?” “是不是网上看到的消息?”郑晓华呵呵一乐,一点也不吃惊。 “我们就是为这事来做新闻调查的,怎么不行吗?”虹光没想到郑晓华这态度,心里想,这么大的事儿,她还有心思乐,也太不着调了,晓晓的姐姐怎么这样? “你们上当了,那个帖子是我们一个员工的恶作剧,公安机关已经把他拘留了。”郑晓华见虹光认真的样子,也严肃起来,说出了真相。她希望虹光能够帮助澄清这个事实。 “那你们的门童如临大敌见人就量体温干什么?”大刘不太明白。 “是那个谣言提醒了我们,要加强防范,防止非典病毒侵入大厦,影响正常的工作生产秩序。所以我们采取了严格的防控措施。”郑晓华解释说。 虹光悄悄录下郑晓华的话,心里说,你可别隐瞒疫情,拿我们当吃素的,又接着问:“那些穿防护服的是干什么的?” “谣言止于智者,眼见为实,你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了。把你们的摄像机准备好,正好给我们报道一下。”晓华说着,带着虹光和大刘走进会议厅。 只见讲台上悬挂着“抗击非典青年志愿者行动誓师大会”大横幅。台下,北华电信集团的二十几位青年志愿者排列成整齐的方队。人虽然不多,但是却显得出奇的肃穆。几名身穿防护服的青年站在方队旁边。 这一幕一下把虹光和大刘震住了,大刘连忙扛起摄像机,对准会场拍起来……? 第29章 已经是傍晚时分,快要落山的太阳把天边染成一片橘红,照耀着宽大的玻璃窗。北华电信大厦咖啡厅里,显得很幽静。 系着黑色领结的服务生闲着无事在看书。一位身穿白色纱裙的女子弹着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曲调有些忧伤。 这里的一切,与这个正在流行非典的城市,形成鲜明对照。 虹光和郑晓华坐在临窗的角落里,服务生送来两杯咖啡。 刚才,誓师大会举行完毕后,虹光又对青年志愿者和郑晓华进行了现场采访。今晚他就要把这个消息播出去。真心希望晓晓能够看到这个新闻,让这对姊妹花在荧屏上相见。 采访完后,虹光让大刘赶回台里倒录像带,为今晚录制节目做准备。自己在郑晓华的邀请下留下来,他也想借这个机会和郑晓华说说心里话。 虹光搅动着泛着泡沫的卡布奇诺咖啡,说:“晓晓昨天进入非典病房了,你知道吗?” “她昨晚没回家,我就想到了。你是不是担心她?”郑晓华尖锐地看着虹光,她想从虹光脸上读出他的心思。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虹光受不了郑晓华的目光,低头掩饰着自己的心情,低声说,心里乱糟糟的。 “别担心,我们家人都坚强着呢。在这时候,我妹妹绝不会掉链子。她很爱你,怕你担心她,你知道吗?”郑晓华看出了虹光的心情不太好,劝慰起他来。 “这我知道,我也爱她。一想到她离非典那么近,就受不了。你说我是不是太狭隘了?”虹光抬起头,看着郑晓华,向她寻求答案。 虹光澄澈的目光显得那么真诚,深深打动了郑晓华,她矜持了一下,说: “我看你是犯了爱情忧虑症。这也许是爱情的深邃之处,尽管表面看来外延很小,你只想着晓晓一个人,但是,我知道,它的内涵很大,是深入到人的灵魂深处的一种人之常情。你要学会把它化作一种力量。有句成语叫:爱屋及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郑晓华托着腮,看着虹光。她的话充满哲理,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不过,虹光更喜欢直来直去,尽情地吐露起心声:“自从非典发生以来,我每天都在第一线采访,看到医护人员舍生忘死与病毒搏斗,救助非典病人,我经常被感动得泪流满面,从心里敬佩他们。可是我又害怕晓晓也跟他们一起去玩命,她还那么年轻,担心她被病毒感染,我又代替不了她……。” 郑晓华静静听着虹光的诉说,她没想到虹光有这么深沉的感情,让她产生一种莫名的感动。 虹光喝了一口咖啡,润了润发干的嘴唇,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生命的无常与无助。我真想冲上去,为那些非典病人解除痛苦,挽救他们的生命,哪怕自己被感染也在所不辞。可我只能履行一名记者的职责,向人们传递非典信息,不能阻挡病毒的蔓延。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苦恼……”说着,虹光的眼圈红了。 郑晓华第一次与虹光这么近的距离谈心,他的坦诚激起了她的头脑风暴,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郑晓华稳定了一下情绪,说出了心里话:“我们每个人都已经不知不觉地被卷入这场生死战了。我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不就冲上去,为了他人的生命,忘掉自己。要不就躲起来,当缩头乌龟,没人强迫你。其实你已经冲上去了,却不想让晓晓担这份危险,你很崇高。但是如果晓晓真如你所愿,装病回家躲起来,你还喜欢她吗?你的非典报道特别成功,感动了所有人,怎么就不能把这份勇气给你所爱的人呢?……” 郑晓华的话语中击中了红光的要害,透露出一个学哲学的高材生特有的知性,还有对虹光打心里的赞赏和关爱。就像一道光,照进了虹光的心坎。 虹光仿佛看到心中弥漫着很多尘埃,在这刺眼的光线之中,无处躲藏。 “可我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只有在灾难面前,才能显示出崇高的本性,无私而忘我?”虹光揉揉酸涩的眼睛,像要掸掉迷眼的沙粒。 “因为,在灾难面前,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只有抱起团来,才有力量抵御外力的打击。”郑晓华的回答一针见血,扎到了虹光的痛处。 在疫情发生的这些日子里,他时常感到自己的渺小,简直微不足道,以致常常为此而自卑,但是他不能因此而消沉,哪怕为了晓晓,也要使自己振作起来。 “所以我们必须团结在一起,共同面对灾难才不会毁灭。”虹光喝干杯里残留的咖啡,心情变得开朗起来,眼睛里放射出自信的光芒。 这时,郑晓华忽然发现虹光真诚得像个大男孩。他坦露出男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让人心动。她甚至有点羡慕妹妹有这样的男朋友…… 夜幕降临,虹光开着瘪壳车送郑晓华回家,再赶回电视台去做今晚的新闻夜航节目。 他刚才和郑晓华在咖啡厅谈了很长时间,直到大刘打来电话催他,才结束了两个人谈话。 郑晓华坐在虹光的车里,看着窗外散射的灯光,听着浪漫乐曲,心中产生一种从没有过的美好感觉,几乎把非典带来的烦恼都忘了。 “拜托你回家做做你妈妈的工作,别让她担心晓晓。”虹光边开车边对郑晓华说,心里面却更加惦记晓晓了。 “知母莫过女,我妈没事儿,不让她担心不可能,但她会面对这个事实的。”在郑晓华心中,妈妈是一位开明的母亲,从来没有溺爱过自己和妹妹。 “你爸呢?”虹光又问。 “我爸?你更别操心了。为了国家他什么都能献出去。”郑晓华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自豪,又有一些揶揄的味道,只不过虹光没听出来。 虹光开着瘪壳车来到医学院宿舍楼门前。 “谢谢你送我,等着看你的报道。”郑晓华下车后,深情地看了红光一眼,和他告别。 虹光目送着郑晓华走进大门,抬头看了看她家的窗户中透出的灯光,心里想,今天送的人要是晓晓该多好。? 第30章 郑晓华回到家时,王卉坐在客厅书案旁埋头翻阅资料,郑田野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王卉自言自语地说:“晓晓这孩子到现在也不来个电话,真让人着急。” 郑晓华一边脱下外衣,一边说:“妈,你就别担心了,我今天见到虹光了,他让我转告你,晓晓挺好的。” “你妈那是瞎着急。我知道晓晓为什么不来电话。”郑田野仍然看着报纸。 “为什么?”郑晓华问。 郑田野说:“怕你妈拖后腿呗!” “谁拖她后腿了?这话你说了多少遍了,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王卉不高兴地说,心里想,这老头子真小看人。 “哼,今天早上要不是我拦着你,说不定你就上医院找晓晓去了。”郑田野在女儿面前揭起老伴的短来,掩饰着自己的失落感。 “我就那么说说,你还当真?”王卉辩解道。 “没去就好啊。要不多给闺女丢人呀?”郑田野的幽默,让王卉很伤自尊,她反唇相讥说:“妈心疼闺女,怎么叫丢人呢?你除了说风凉话,还会做什么?” “我这可不是风凉话,是提醒你!对了,你发布疫情信息既要实事求是,又要掌握分寸,可千万马虎不得。这是政策性很强的工作,要不要我帮你把把关?”郑田野看王卉真急了,连忙转移话题,他可不想两口子拌嘴演变成吵架,伤了感情。 “哼,我就知道你心里痒痒了。别着急,到时候,你想闲着都不行!”王卉扑哧一声笑了,她了解丈夫,他一定因为自己无事可做而烦心呢。 “哈哈,这话我爱听。知夫莫如妻,这才是我老婆呢。”郑田野给个台阶赶紧下,哈哈大笑起来。 郑晓华饶有兴趣地在一旁听着爹妈吵嘴,见俩人又笑了起来,忍不住说:“爸,妈!看你俩,动不动就拌嘴,像老小孩似的,以后别吵了行不行?” “嘿,我还没说你呢,倒管起你爸妈来了。”郑田野见郑晓华搭茬儿,又说起她来。 “我有啥好说的,您不会又给我上政治课?”郑晓华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问你,今天怎么回来晚了?”郑田野最见不得女儿拿老爸不当回事儿,就审问起她来。 “有事儿呗!”郑晓华回了一句。在她看来,老爸纯粹是在家里呆出了毛病,什么都想管,还以为自己是市委书记呢。 王卉不喜欢郑晓华对她爸这种态度,又不想当着老伴的面说她,就提醒她说:“晓华,现在是非典时期,不要到处乱跑。洗手去!” “妈,您放心,我马上就去洗手。我还没吃晚饭呢,真饿了,有啥好吃的?”郑晓华搂着王卉撒起娇来。 王卉从郑晓华的搂抱中挣脱出来,嗔怪起她来:“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儿呢,你快点儿把自己嫁出去,我和你爸好省省心。饭在厨房里,自己热热吃!” “我才不着急呢,你和我爸还不是三十多岁才结婚?”郑晓华的话,让郑田野又想起了往事,对郑晓华说:“你能和我们比吗?我们那时候……” “爸,您别又说你们年轻时候了,我都快背下来了。” “你,这孩子!”郑田野在女儿面前讨了个没趣,只好不做声了。 郑晓晓见老爸不高兴了,又走过去哄他,神秘地说:“爸,一会儿别忘了看今天的新闻夜航!” “忘不了,今晚的电视上有你妈!”郑田野说着继续看他的报纸,好像要从里面挑出毛病来。? 第31章 临近午夜,在铁路医院非典病区,钟玉穿着沉重的隔离服,从病房费力地跑出来,来到过道窗户前,摘下防护帽和口罩,大口喘着气,汗水从脸上滴落下来。窗外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口罩的勒痕使她年轻的脸庞变了形,显得有些恐怖。 郑晓晓跟着走过来,关切地问她:“钟玉,是不是顶不住了?你已经连续工作18个小时了,我跟护士长说说,让我替你,你去休息会儿。” 钟玉拦住她说:“晓晓,不要,你还有你的工作,我没事,病人还等着我呢!” “所有的人都在拼命……” 郑晓晓眼睛里含着泪花,她捂着嘴,极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郑晓晓,龚主任叫你马上到5号病房,一位重症病人需要抢救!” 刘海英急匆匆地走过来,对她说。 “我马上就去!” 郑晓晓戴上口罩向快步走进病区。 “钟玉。你还能坚持吗? ”刘海英看到钟玉疲惫的样子,关心地问她。 “我能坚持!”钟玉咬咬牙,带好防护帽和口罩,准备回病房。 刘海英忽然一阵眩晕,险些倒下。钟玉连忙扶住她,焦急地问:“护士长,你怎么了?” 刘海英强撑着靠着墙,喘了口气,说:“我没事,喘口气就好了,你快去,病人还等着呢!” 夜色朦胧,铁路小区一片沉寂,龚宇家仍然亮着灯。 北北在紧张地复习功课。陈子端着一碗红枣莲子羹走进屋来,心疼地对她说:“北北,都快12点了,该歇会儿了。你这么熬鹰可不行啊!眼睛都熬红了。奶奶给你熬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把它喝了,上床睡觉!” 北北正在解一道数学题,随口说:“奶奶,我不想喝,人家现在正减肥呢?” 陈子心疼地嘟囔着:“小孩子家家的,减什么肥呀?营养跟不上,抵抗力下降,容易得非典,还怎么考大学呀?不吃不行,给我吃了赶紧睡觉!” “奶奶,我还等着看新闻夜航的非典报道呢!” 北北放下笔说。 “真拿你没办法!”北北的这个理由让陈子无法反驳,是呀,每天晚上北北都要和她看这个节目,她怎么忘了呢?看来真是岁数大了,记性不好了。 陈子把碗放在桌上走出了北北的房间,打了个哈欠,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每天午夜12点,虹光主持的新闻夜航非典报道已经成了家家户户必看的热门节目。由于反映抗击非典前线新闻及时而翔实,收视率不断飙升。今晚,在郑晓晓家,郑田野早早地就等在了电视机前。 电视里传出虹光的声音:“各位观众,现在是京海电视台新闻夜航时间,虹光向您做非典报道。我市全市总动员,众志成城抗击非典,已进入把热化攻坚阶段。为了及时掌握非典疫情,我市开通了非典疫情信息网。新上任的综合信息办公室负责人,流行病学专家王卉女士接受了本台记者的采访。”屏幕上出现了王卉接受虹光采访的镜头。 虹光问:“王老师,请您谈谈为什么要开通非典疫情信息网络?” 王卉说:“为了信息透明,让广大市民及时了解疫情的真相,可以防止谣言传播、避免恐慌,有效控制疫情……” 郑田野看到这儿,对坐在身旁的郑晓华说:“没想到你妈还有点儿水平。” 郑晓华对正在忙着整理资料的王卉说:“妈,您听到了吗?我爸破天荒地表扬您了。” “我不稀罕他表扬,我真希望那些死亡数字不是真的。” 王卉仍然埋头看着资料。 “我也希望那些死亡数字不是真的,可这就是现实啊。我倒觉的虹光提的问题有水平。” 郑晓华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荧屏上的虹光。她感到自己开始喜欢上这个未来的妹夫了,心里酸酸的。 郑田野摇摇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太尖锐了,还是应该注意新闻导向嘛。晓华,这就是你让我看的新闻?” “爸,你别着急,往后看。” 郑晓华对老爸的意见不想争论。 此时,电视屏幕里出现北华大厦青年志愿者集会镜头。虹光报道说:“今天网上传出北华电信大厦发现非典感染者,被封闭的信息。记者闻讯赶去采访,发现这是谣言。现在大家看到的是本台记者现场拍到的北华集团抗非典青年志愿者集会的实况……” 只见电视屏幕上,郑晓华走上讲台讲起话来:“今天,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庄严时刻。因为在京海市抗击非典的严峻日子,北华的青年员工自愿站在一起,组成了抗击非典青年志愿者突击队。我们这支队伍的使命是,发挥我集团信息技术优势,为京海市非典疫情信息网络提供技术支持,为京海市广大市民提供信息服务。开展向被隔离的小区居民、战斗在第一线的白衣战士献爱心活动。同时,我们还组成了防非典紧急处置小组,他们是由我集团青年保安组成的。他们现在已经穿上防护服,24小时待命,配合集团附近社区,随时准备参与处置突发的非典事件……” “这条新闻报得好!” 郑天野终于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在铁路小区,龚宇家,陈子和北北也在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北华集团抗非典青年志愿者集会的实况。 北北问陈子:“姥姥,这不是给咱们送录音电话的晓华姐吗?” 陈子说:“没错,就是她,一晃王卉的女儿都长大成人了,能担大事了!” “怎么没有我爸他们的消息?我还真想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北北有些失望。 “是呀,我这心里也不塌实,老惦记他们,怕他们扛不住。” 北北的话勾起了陈子的担心。 “姥姥,咱们给他们打个电话!” 北北提议。 陈子摇摇头,说:“不能打,影响他们工作。他们要是有空啊,早来电话了,一定是太忙了。” 北北有些不甘心,说:“真没劲。对了咱们给王卉阿姨打个电话,兴许他们知道我爸、妈的消息。” “是该给她打个电话,就是不知她睡觉了没有?” 陈子赞成这个提议。 “绝对没睡,她家也一定像咱家一样,看新闻夜航呢!”北北肯定地说。 陈子拨通了王卉家的电话。? 第32章 王卉一家人看着新闻夜航,讨论得正激烈。 “爸、妈有什么感想和建议?”郑晓华对自己在电视里的表现十分得意。 郑田野说:“这是好事。可是我不赞成你在电视里出风头,啥还没做呢,怎么能报道出去呢?太张扬了。是不是你安排虹光去采访的?” “爸!根本不是,是他碰巧赶上了。”郑晓华连忙澄清说。 “我提醒你,不要摆花架子,要真正解决问题,实实在在地为人民做点事儿。”郑田野关爱地提醒着郑晓华。 王卉接过话头说:“我看呀,你还是关心关心妹妹晓晓,她两天没消息了。” “你看、你看,又来了。晓晓都成你的心病了,你可别当护犊子的老太婆!”郑田野又批评起王卉来了。 “她可是你的亲女儿!”王卉对郑田野的这种态度十分不满。 “妈,您就别担心了,在非典第一线的,又不是她一个人。”郑晓华劝解老妈说。 “对喽,这话我爱听,人家的闺女行,咱们闺女怎么就不行呢?”女儿的话让郑田野好像找到了同党,腰杆也硬了起来。 这时陈子的电话打了进来,王卉拿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陈子的声音:“王卉啊,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和晓华了,你们是母子齐上阵了。好啊,非常时期,每一个人都要担起责任。” 王卉说:“老师,您过奖了。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可要注意身体啊。” 陈子问:“你大闺女晓华在吗?” “晓华就在我身边呢。您有什么事只管说。”王卉说着打开了电话免提。 电话里传出陈子的声音:“我收到晓华送的录音电话了,我要谢谢她……” 郑晓华连忙接过话头说:“陈妈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用谢。我们还想把您的热线连上互联网和电视网呢,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陈子听了非常高兴,连连说:“好啊!太好了!” 夜已经深了,两个家庭,两代人在电话里,说着抗击非典的事,似乎忘记了时间…… 虹光播完新闻夜航,回到宿舍,一天的奔波,使他感到格外疲劳,一头扎到床上,望着天花板想着心事。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郑晓晓的照片,呆呆地看着,思念之情涌上心头。 他拿起手机给晓晓发了一条信息:“晓晓,我很想念你,你现在在干什么?” 不一会儿,传来晓晓的回复信息:“我也挺想你的。现在我们每个人都在拼命。又要去抢救病人了。很累,但感觉很神圣。晓晓。” 看着晓晓回复的信息,虹光还没来得及回味,他的手机又出现一条信息显示:“有一封电子邮件请查收。” 虹光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计算机,收到郑晓华的一封信,信中说:“虹光,感谢你的报道。在你的非典报道里有一种真实的力量。看到白衣战士的英勇奉献,我总觉得应该多做点什么。我提议把陈子热线和我们青年志愿者的爱心网站与你们电视频道连通,把非典的重要信息通过你们电视台的新闻前线及时传播给广大市民……” 虹光看到这个信息,兴奋起来,马上回复郑晓华一封短信:“你的建议太棒了!开辟陈子爱心电视热线,让我们互动起来。连线的技术问题由我们解决,我立刻向台里汇报……”? 北北躺在床上也失眠了。 她悄悄爬起来,扭开台灯,拿出纸笔,给爸爸妈妈写起信来: “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好。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您们了,特别想你们。我和姥姥每天都等着看电视台的非典报道,渴望看到你们的身影。我知道,现在你们正在和非典病毒进行殊死搏斗,履行着白衣天使的神圣职责——治病救人。” 写到这儿,北北仿佛看到爸爸妈妈抢救病人的身影,她想了想又写道: “爸,您和妈妈平时总是早出晚归,从没有固定的休息日。记得我刚考上师大附中时,您说要领全家去旅游好好休息几天。可是六年过去了,我已经要高考了,您的这个承诺还没实现。每次都是因为要抢救危重病人。我已经习惯了你们的忙碌。” 此刻,北北有很多心里话要和爸爸说,把她的所有思念和担心都倾泻在了笔端: “现在对非典的报道越来越多,我开始担心您们的健康安全了。老爸,前天,我在电视上看到您了,您真的瘦了很多,看起来那样疲惫,声音也沙哑了。今天提笔给你们写信,就是请您和妈妈注意防护、加强营养,多保重自己。” 接下来她又写到了自己,她差点忘了向爸爸妈妈汇报自己的情况,这是他们最关心的: “另外,我的学习情况也都正常,第一次模拟考试和体育测试都已经结束,成绩还不错,只等最后的冲刺参加高考了。请你们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争取考上我理想的大学和专业。等你们忙完‘非典’,我忙完高考,别忘记全家一起去旅游……” 在这寂静的夜里,京海市并不平静,有两辆接送非典感染者的120救护车在滨海大道呼啸而过,驶向铁路医院,兰色的警灯闪烁着划破夜空。 在铁路医院,龚宇刚给一个危重病人做完插管手术,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打起盹来。 他梦见了女儿向他走来,心里一阵欣喜。 刘海英走进来,打破了他的梦境,说:“龚宇,海滨医院又送来两个危重非典病人。是一对夫妇,都是京海医院被萨斯感染的医生,需要马上抢救。” 龚宇立即站起来,戴上防护帽,和刘海英一起走了出去。 铁路小区的居民已进入梦乡,龚宇家的灯光也灭了。 陈子刚睡着不久,一阵电话铃声把她吵醒。陈子从床上爬起来去拿起电话说:“您好,这里是陈子抗非典热线,您有什么事,请讲……” 电话里传来一位妇女的声音,是钟玉母亲打来的。她说:“我的女儿是铁路医院护士,很多天没有她的消息了,我不敢打电话打搅她,因为她不告诉我我也知道,她在护理非典病人。但是我惦记她,睡不着觉,深夜给您打电话,对不起,打搅您休息啦。” 陈子和蔼地说:“您就别客气了。您的女儿叫什么?” 钟玉母亲说:“她叫钟玉。” 陈子安慰她说:“您别着急,我一定帮你联系你的女儿,让她给您打电话。” 钟玉母亲说:“我打的是公用电话,我就在这儿等着您的消息。电话号码是……”? 第33章 接到钟玉母亲的电话后,陈子连忙拨打铁路医院电话,可是铁路医院非典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 陈子拿着电话,焦急地听着芒音,不知如何是好。 北北从卧室走出来,揉着眼睛问:“姥姥,您怎么还不睡觉,给谁打电话?” 陈子挂上电话说:“给你爸妈打电话。看,把你吵醒了。” 北北问:“您不是不让给他们打电话,怕影响他们吗?” 陈子说:“这回不打不行。” 北北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陈子告诉北北说:“为一位母亲找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和你爸妈在一块儿工作,是铁路医院的护士。” 北北不解地问:“都几点了,明天再说不行吗?” 陈子叹了口气说:“娘想儿,着急呀!”说着,陈子又拨起了电话。 在铁路医院非典病区,龚宇和刘海英一起回到办公室。显然,他们刚刚进行了一场抢救非典患者的战斗,身心都很疲惫。 听到电话铃响起,龚宇拿起电话,听出是陈子的声音,连忙问:“妈,出什么事了?” 陈子告诉他说:“没出什么事儿,就是你们科的护士钟玉的妈妈担心女儿,打电话又怕干扰你们的工作。” 龚宇听了陈子的话,对她说:“钟玉正在值夜班看护病人,我马上去叫她给她妈妈打电话。海英也在旁边呢,让她和您说两句话。” 龚宇把电话递给刘海英,说:“是妈来的电话,我去叫钟玉。” 刘海英接过电话,打起精神,亲热地叫了一声妈,问起她和北北的情况。 陈子告诉她:“家里都好,北北想你们了,现在就在身边,让她跟您说两句。” 北北接过电话,叫了一声妈妈,刘海英心中涌上一股热流,眼眶湿润了,说:“北北,听说你想爸爸,妈妈啦?” “是,我每天都想你们,老想给你们打电话,又怕影响你们抢救病人,今天终于听到您的声音了,妈,您一定要注意身体,等着您和爸爸胜利回家!。”北北听到妈妈的声音,哽咽起来。 刘海英含着眼泪默默听着女儿的祝福。 在这个抗击非典之夜不知有多少人互相牵挂着,彻夜无眠…… 龚宇来到护士站,见钟玉刚从病房巡视出来,郑晓晓在忙着整理药品。 龚宇了解了一下病人的情况,问钟玉:“钟玉,你多长时间没跟家里联系了?” 钟玉一愣,以为母亲出什么事了,说:“我一直没跟我妈联系,怕她担心。我妈怎么了?” 龚宇说:“别紧张,你妈惦记你,电话打到我家了,快去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钟玉说:“可我家没电话,再说这么晚了,就是打公用电话,也没人送。” “你妈在电话里边上等着呢,你快去!”龚宇催促她说。 “可病房离不开人。”钟玉为难起来。 钟玉何尝不想和妈妈通话,可她怕打这个电话,实在不知怎么跟妈妈说。 “啊呀,给你妈打电话,有什么好为难的,你妈在公用电话等着你呢,快去呀!”郑晓晓见她这样,真替她着急,催促起她来了。 钟玉只好和龚宇主任一起去给妈妈打电话。 郑晓晓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禁想起自己的妈妈,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我妈知不知道我的情况。” 来到龚宇办公室,钟玉拨通电话,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说了一声:“妈!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 钟玉妈妈听到女儿的声音,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告诉她说:“我睡不着啊,担心你和你丈夫刘会,你们俩都好吗……” “妈,我们这里好着呐。就是心脏病人多。我天天值大夜班,没事就睡觉,刘会他是医生更忙了……”钟玉打断母亲的话,怕她追问,让自己无言以对。 “孩子,你别骗妈了,妈知道你们在干什么。我每天都在阳台上看着你们医院,就是不知道你在哪层楼上。”钟玉妈妈直接戳破了窗户纸。 “妈,我在四楼心脏科病房。我真没骗您。您别瞎想。”都露馅了,钟玉还一意孤行地隐瞒情况,就是不想让她妈担心。 钟玉妈妈听到女儿还向她隐瞒,心里感到一阵难过,她理解女儿的心情,反而开导起她来:“傻孩子,我知道你怕妈担心,才不跟妈说实话。电视新闻上都播了,你们医院改成非典医院了,哪还有心脏病人?你就当妈什么也不知道,安心工作,妈不担心……” 钟玉听到母亲的话忍不住哭着说:“妈,您别说了。女儿不孝,不能回家照顾您。您的心脏不好,千万要注意,别忘了按时吃药,不舒服就含几粒速效救心丸……” “闺女呀,别哭,你别惦记妈。现在是国家遭灾需要你,非典病人需要你。再危险咱也得扛着。这点道理妈懂,妈为你感到光荣!你一定保护好自己,妈等你平平安安回来……”钟玉母擦着眼泪,极力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放平了声调,鼓励着女儿。 听到母亲的话,钟玉泪水哗哗地往下流,深情地叫着:“妈!女儿想你……” 钟玉妈妈也忍不住哭出声来,说:“孩子,你要想妈了,有空就看看咱家住的楼,妈在那儿看着你……” 钟玉哭着叫着:“妈……” 刘海英被这母女深情深深地感染了,在一旁也默默地流着泪。 龚宇极力掩饰着自己,翻看起病人档案,泪水也模糊了他的眼睛。 钟玉放下电话,擦干了眼泪,不好意思地扭头要走。 刘海英叫住她说:“钟玉,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妈妈身体不好,不应该把你留在这里。” “护士长,这没什么,在这时候,大家都在往前冲,我没有理由退出。”钟玉望着刘海英,目光坚定。 龚宇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灯火,心中默默地想:“多好的同事,多好的家人,他们都惦记着别人,心中唯独没有自己……。” 这时候,安华跑了进来:“龚医生,不好了,滨海医院感染萨斯的男医生出现强烈的窒息、心脏停止跳动!” 龚宇闻听立即紧张起来,说:“马上准备做心脏电击和气管切开手术,强行输氧!” 安华转身跑了出去。 刘海英对钟玉说:“你还是留在病房值班,我们去抢救病人了。” 众人立即戴上防护帽涌出门外。 龚宇边走边对刘海英说:“这个病人症状很严重,插管时要格外小心。” 刘海英叹了口气说:“唉,他们夫妇俩都是我们同行,要不是病情严重,滨海医院不会紧急转送到我们医院的,但愿他们能挺过来……” “尽最大努力抢救……”龚宇语气里透露出无奈。? 第34章 北北在自己的房间已经睡着了。 陈子看到屋里台灯还亮着走进屋去,念叨着:“这孩子,睡觉也不关灯。” 她爱怜地看着熟睡的孙女,给她轻轻盖上被子。走到书桌前,正要关台灯,发现北北给爸爸、妈妈写的信。 陈子不禁读了起来:“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好。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您们了,特别想你们……现在小区隔离,这是一封不能寄出的信,只好藏在我心里,等你们胜利回家再给你们看……” 陈子看着孙女睡熟的面孔不禁擦起了眼泪,过了一会儿,她关上了台灯,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静谧的小屋里…… 夜已经很深了,郑田野家的书房里还开着灯,王卉还在查阅资料,做着案头工作。 郑田野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衣走了进来,说:“都半夜3点了,还不睡呀?” “刚开展工作,有大量数据要处理,明天还得提交报告,只好开夜车了。”王卉头都没抬,继续看着资料。 郑田野怕她累坏了,心疼地说:“我就知道,你一工作起来就拼命,还是悠着点,注意身体。” “疫情不等人啊!你怎么还不睡?”王卉抬起头来,看着郑田野,这么多年了,丈夫难得关心自己一回,让她的心暖了一下。 “睡不着啊。”郑田野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月色,似乎在想着什么。 “在想什么?”王卉忍不住关心起他来。 “在想孩子们。”郑田野沉思着。 “呵,奇怪了,你恨不能把女儿都推出去,还会想她们?”郑田野的回答让王卉感到有些奇怪,她看着丈夫高大的身躯,问道。 郑田野仍然沉思着说:“担心啊!” “我都不担心了,你担什么心啊?”王卉不无讥讽地说。 郑田野回过头来,纠正说:“我的担心和你的担心不一样。” 王卉没想到郑田野会这样说,她问道:“你又想什么鬼主意?” “晓晓娇生惯养,从幼儿园一直读到研究生,可以说一帆风顺,没受过委屈。这次和非典较量,对她是一次严峻的考验,我担心她承受不了……”郑田野继续沉思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郑田野话使王卉忽然对他抱一线希望,想让他利用自己的影响把晓晓调出来,于是试探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无为而治。”没想到郑田野回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就是说什么也不做?”王卉失望地问。 郑田野点点头说:“不兑热水、不泼冷水、不过问,让她自己去承受、去历练。” “好你个三不政策。你这是冷漠,冷血动物,还不如狼呢!”王卉听了气不打一处来。 “要让孩子适应社会,有出息,当父母的有时候真得学学狼,那才是大爱呢!”郑田野不打算和王卉争辩、妥协,说出了一句沉甸甸的话。 王卉掂量出了这句话的分量,里面蕴含着做父亲的大爱,相比之下,自己想保留一点儿当妈得私心,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她感到一时无语。 黎明将至,铁路医院非典病区静悄悄的,抢救室里还亮着灯。 抢救室的门打开了,穿着防护服的龚宇和刘海英、安华陆续走了出来。 刘海英防护面罩溅满了斑斑血迹,是插管时,病人从肺里喷出来的,可以想象,刚才的抢救是多么激烈和残酷。 郑晓晓给死者蒙上了白布,和众人一起目送着担架车推出抢救室,消失在死亡通道的尽头。 龚宇心情沉重,率先离开了。 刘海英、郑晓晓、安华来到换衣间。她们小心翼翼地脱下血迹斑斑的防护服,走进消毒间,仔细清洗着曾经抢救病人的双手,然后又走进浴室。 在浴室,她们站在水莲蓬下,闭着眼睛,任水流冲刷着止不住的眼泪…… 这一切都默默进行着,没有人说话,每一个人都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中。此时的她们是那样圣洁、美丽,像一个个悲悯的女神…… 从浴室出来,刘海英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进办公室。 已经卸了装,清洗消毒完毕的龚宇一言不发,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闻着。他凝重的目光透露出无奈的悲痛。 刘海英轻声地问他:“你,怎么想吸烟了?” “我太难过了……”龚宇回答着,他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 刘海英忍住悲痛,安慰丈夫说:“龚宇,越在这时候,我们越要坚强……”说到这儿,她也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龚宇悲伤地说:“他和我们一样,也是一名医生。还有他的妻子和你一样是名护士。他们俩都是在最前方救治非典病人倒下的。尽管我事先做过充分的思想准备和预案,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病毒居然这样快地夺走了他的生命。问题是我们眼看着,却无能为力,我觉得愧对死者。就像在战场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却看不到敌人,天下还有比这更悲哀的吗?” 刘海英哽咽地说:“他的妻子在昏迷中,还在向萨斯冲击,喊着‘加大激素用量。’她是那么年轻,如果她醒来,我们怎么告诉她,她的丈夫经抢救无效死亡……“ 龚宇站了起来一拳打在桌子上:“我们送走了一个,不能再送走两个,哪怕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走,跟我去重症监护室!” 刘海英心疼地说:“你不要命了?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龚宇说:“你不是和我一样吗?问题是你睡觉,萨斯不睡觉。” 此时,窗外东方已经发白,有些惨淡。 早霞浸染了天边,幽暗的卧室渐渐亮起来了。 虹光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在酣睡。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啵啵的信息声。此时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4点55分。 虹光揉揉眼睛,摸到了手机,打开信息一看,睡意全无。 手机显示的信息是:“我很想你,你在哪里?晓晓” 虹光立即回复:“我在宿舍。虹光。” 很快,手机电话铃响了,虹光一看,是晓晓要和他通话。 虹光意识到有什么大事发生,马上坐起来,按下手机接通键,问道:“晓晓,出什么事了?”? 第35章 郑晓晓站在医院的阳台上,早霞在她身上洒下一片嫣红…… 虹光从手机里听到郑晓晓的缀泣声。 虹光关切地问:“晓晓,你怎么哭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 郑晓晓哽咽着。 虹光虽然很心疼,但还是鼓励她说:“晓晓,别哭,我知道你很坚强,你姐姐告诉我,你们家人都很坚强……” “可我现在不想坚强,你就让我在你面前好好哭一回……” 说着郑晓晓晓放声哭了起来。 虹光心里像掉进冰洞一样悲凉,哄着她说:“晓晓,你哭,我陪你哭。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郑晓晓泣不成声地告诉他:“今天夜里,京海医院一名年轻的医生死在我们的手术台上了……我参加了抢救……他肺里的脓血喷了我们一身,再也没有醒过来。……龚医生和护士长轮流为他进行心脏按摩足有两个小时,希望能他醒过来……可是太晚了……这太残酷了……” 虹光无言地拿着手机,眼睛里闪着泪光,此时他简直要疯了,不知怎么安慰心爱的人,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越过医院的隔离红线…… 虹光忽然想起,要马上到电视台和郑晓华的青年志愿者爱心网站连线,进行第一次网上直播。他要赶快把晓晓他们舍生忘死抢救非典患者的事迹报道出去,于是和晓晓匆匆告别,跳下床,穿好衣服,简单地洗漱一下,跑出门外。 疫情仍然在肆虐,老天的心情好像也沉重起来,阴霾笼罩。 在北华大厦最顶层,一间会议室,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是计算机打印的几个大字:“北华电信青年志愿者抗非典爱心网站”。 会议室里,一个个兰色隔断,分割着空间。每一个隔断里都有一名青年志愿者坐在计算机前,输入着数据。 上午9点,郑晓华走进来,看看墙上的表,拍拍手说:“大家注意啦,我们抗非典爱心网站开通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准备工作做好了吗?” 有人回答说:“好了!” 郑晓华打开一台计算机,看着屏幕,说:“好,现在马上联通电视台、陈子热线电话和网民留言板。” 计算机屏幕上依次显现不同的页面。 郑晓华敲击一下键盘,计算机屏幕上出现:“北华电信集团青年志愿者抗非典爱心网站”字样。 郑晓华又敲击一下键盘,计算机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幕:“京海市电视台新闻前线,现场直播非典病房的一天。” 屏幕上,一辆电视转播车停在铁路医院大门对面。 虹光站在车旁,手拿话筒进行播报: “各位观众,今天我站在这里,在我的身后50米,就是一个战场。我就如同一名战地记者一样,将走进这里,拍摄非典病房的一天。有人对我说,这很危险。是的,这里有可怕的萨斯病毒,但这里更有最美的白衣天使和温暖的力量。这种力量让我义无反顾……” 说着,虹光和扛着摄象机的大刘迈着坚定的脚步走进医院大门。 虹光和大刘在刘海英帮助下,换上防护服。“全副武装”的虹光拿着话筒,大刘扛着摄象机,走进病房。 郑晓华又敲击一下键盘,计算机屏幕上出现字幕:“陈子热线电话现场解答问题。” 陈子家的客厅,录音电话机旁多了一台崭新的计算机,计算机身上贴着不干胶标语:“战胜非典,我们众志成城——京海电视台新闻前线——北华电信青年志愿者爱心网站。” 这是北华青年志愿者捐赠的,今天一早就送来了。由于不能进小区,郑晓华电话指导北北安装好计算机,连上网络,并进行了测试。 此刻,北北坐在计算机前,操作着计算机。计算机顶上放着一个电子眼,陈子坐在电话机前,对着一个黑色的麦克。 北北连上线,对陈子说:“姥姥快说话!” 陈子身穿军装,胸前挂着军功章,说:“市民朋友们,我是陈子,一名普通的离休军医。今天我以一名白衣战士的名义,向所有在抗击非典的日子里,团结奉献的你、我、他至以亲切的慰问。在铁路医院病房里,有我的亲人,也有你的亲人,让我们为他们加油!……” 郑晓华又敲击了一下计算机键盘,屏幕切换到铁路医院病房。大刘现场拍摄的镜头里,穿着防护服的医生、护士在查房,医生和患者亲切交谈着。 镜头里,护士安华在给一位患者大娘喂饭,每喂一口,老人就点头道一声谢。 安华说:“大妈,不用谢,这是我们的责任,只要您康复出院,我们就满足了。” 大娘说:“闺女,我早一天出院、晚一天出院没关系,我最大的心愿是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别被我传染上。” 安华声音哽咽地说:“大妈,谢谢您。” 虹光穿着防护服,拿着麦克报道说:“这位护士叫安华,她已经在这里坚守了十多个日夜。现在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分明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感激之情。这是衣患之间的真心感激。下面请安华和观众说两句。” 安华对着镜头说:“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妈妈了,可是就在刚才的这一刹那,我心头一颤,仿佛觉得眼前这位感染萨斯的大娘就像我的妈妈……” 大张的镜头又对准了穿着防护服的钟玉,她给一位患者擦脸、翻身。然后,她又来到感染非典的杨大奎儿子病床前,给他发药。 透过护目镜,隐约可以看到,汗水顺着钟玉的额头流到了她的眼睛里,她不能取下护目镜,更不能用手去揉眼睛,只得使劲地摇头眨眼。 杨大奎儿子问她:“阿姨,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钟玉鼻子酸酸的,说:“好孩子,阿姨没有哭,是汗迷了眼睛了。” 杨大奎儿子天真地说:“那你为什么不把眼睛和帽子摘了?我想看看你。” 钟玉说:“等你病好了,出院,阿姨一定让你看个够。” 虹光把话筒伸到钟玉面前,钟玉对着镜头说:“这里都是非典患者,在这里,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钟玉说完又去给另一个病人抽血。她的护目镜里尽是汗水,一时看不清血管位置。情急之下,她摘下了护目镜。 护士长刘海英连忙走过来,她急了,低声说:“你不要命了?马上把护目镜带上,回去消毒!这里让我来!” 钟玉低着头,忍着泪跑了出去。 刘海英一转身,自己的眼泪也掉下来了。镜头里是她抽咽的背影。 虹光把麦克递过来,刘海英哽咽着说:“我们每天接触的是传染性非常强的萨斯病毒,稍不注意就有被感染的危险。姑娘们有时实在是顾不上保护自己啊!” 此时北北正盯着计算机屏幕,满脸泪花地说:“姥姥,说话的是我妈!我听出她的声音了。” 陈子用手绢擦着眼睛说:“是!是,是你妈妈。” 此时,计算机屏幕上,一双年轻的手在键盘飞快的移动,一群年轻学生的脸聚在一起,盯着键盘。 一位女学生对着镜头说:“当祖国遭受非典灾害的突袭时,当人民惊恐于非典的阴霾时,你们——伟大的白衣天使、生命斗士,毅然抛开个人安危,战斗在抗击病毒狂潮的第一线。我们与你们同在,我们年轻的心也和着你们的节奏一起跳动。” 北北和陈子全神贯注地盯着计算机屏幕。 一位年轻的男军人流着泪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屏幕上显示出一行行字:“你们用生命扞卫着生命,你们用身躯护卫着长城,此时我的热泪已滴满键盘,默默地唱起了国歌为你们壮行。天使,我的兄弟姐妹,保重!请允许我向你们,最可爱的人致以军人崇高的敬礼!” 看着这一幕幕感人的场面,陈子一脸担忧和慈爱,忍不住对着电子眼和麦克说:“与凶恶的萨斯病毒搏斗的孩子们,在这里我除了向你们致敬外,还要提醒你们注意防护细节:不要将手表、戒指、钢笔等任何零碎物品带入隔离区。应该小心,眼睛可能是病毒侵入的途径之一,在近距离接触病人时,最好把护目镜四周封上宽胶带。注意用消毒液浸泡过的纱布仔细擦拭过面部、发梢后再沐浴,以防挂在脸上和发梢的病毒顺水流入眼睛引起感染。带眼镜的医生要常常消毒眼镜。记住,你们的健康就是病人的幸福……” 北北的手在键盘上飞快移动,屏幕显示出陈子的话语。 计算机屏幕上,镜头切换到重症病房,一位老人躺在病床上喘不上气来。龚宇走过来,给他做检查。他对身旁的刘海英说:“海英,马上给老人吸痰……来,我帮你。” 龚宇一手抱着老人,一手给他拍背,刘海英帮他吸痰。 老人缓上气来,拉住两个人的手,动情地痛哭起来,边哭边说:“我的亲人不在身边,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我的好儿女……” 郑晓华看到此景,飞快地敲击着计算机键盘,屏幕上显示出字幕:“人类良知体现在危机四伏的时刻。高尚品德体现在枪林弹雨的时刻!” 虹光拿着话筒、大刘扛着摄象机,身穿防护服,来到隔离病房的观察窗外,虹光对着镜头说:“鲁迅先生说:真的猛士,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我深深懂得了什么是‘白衣天使’,我爱你们,为我们的共和国,为我们的人民!,让我们继续追踪白衣天使们舍生忘死救助生命的脚步。” 镜头里出现穿着防护服的郑晓晓,她正在给重症患者,那位个刚刚去世医生的妻子,被萨斯击倒的女护士做着检查。 她抬头看到大刘把镜头对准了她,立刻向拿着麦克的虹光伸出代表胜利的两只手指,向他致意。 虹光也攥紧拳头举过头顶,给她鼓劲儿,他仿佛看到防护帽里,郑晓晓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含着热泪。? 第36章 北华电信青年志愿者抗非典爱心网站开通的第一天,现场直播,迅速传遍全市家家户户,引起很大反响。 在铁路小区龚宇家,陈子的热线电话不断有人打进来,她有些应接不暇。 她刚要偷空喝口水,就又接到小区老李打来的电话,告诉她说,自己有点发烧,只能在家隔离了,10号楼居民的采购计划要泡汤了。 陈子闻听,马上说:“那可不行!要不我去。可我这个热线电话把我拴住了,离不开呀!要不这样,你把单子给我念一遍,我记下来,再想办法。” 陈子拿着记录下老李的采购计划单子,在屋里转悠着,自言自语:“这可怎么办呢?” 忽然,她想到了北北,连忙叫道:“北北,你来,帮帮姥姥。” 北北从屋里走出来问:“姥姥什么事儿呀?” 陈子说:“你帮我打一个单子,传给青年志愿者爱心网站。” 北北说:“没问题!” 北北打开电脑。 陈子念着单子:“一瓶老干妈牌辣酱,一张全球通手机缴费卡,一份肯德基6号套餐,一张3组号码的体育彩票,两支口腔体温计,一桶色拉油,15公斤米,一只杀白鸭子……” 北北一边打字,一边说:“姥姥,您传这个单子干什么呀?” 陈子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打完了吗?” 北北说:“打完了。” 陈子说:“接着打。这是铁路小区被隔离的10号楼居民的采购计划。负责采购的老李病了,把自己隔离了。一时找不到合适采购人选,请你们帮助想想办法。” “姥姥,真聪明,您这回算找对门了。这叫电子商务啊!”北北称赞起姥姥。 在北华电信大厦青年志愿者抗非典爱心网站,计算机荧屏上显示出陈子发来的清单。打印机吐出清单纸样。 郑晓晓拿着纸样看了一遍,立刻把志愿者方燕叫来了。 方燕,一个长相机灵的女孩子,她应声跑过来问:“书记,你找我啥事?” 郑晓华嗔怪地说:“告诉你说,以后不许叫我书记!” 方燕调皮地敬了一个礼说:“是,郑书记,不对,郑晓华!” 郑晓华被她逗笑了,说:“再把郑字去掉,叫晓华多亲切呀!” “那好,晓华姐,有事快说。”方燕改口说。 郑晓华说:“给你个任务,跟我逛商场去。” 方燕惊得下巴差点儿没掉了,问:“我没听错?这时候逛商场?那不是往火坑里跳吗?我可不敢去。” “你是青年志愿者吗?”郑晓华正颜厉色地问她。 方燕回答说:“是呀。” “那好,”说着,郑晓华把采购清单递给了她,告诉她说:“这是被隔离的铁路小区10号楼居民的采购清单。需要我们帮助。要是你不敢去,我就安排别人去。” 方燕看着订单,知道责任重大,连忙说:“既然是这样,那就遵命不如从命。” 郑晓华和方燕戴着大口罩,一人手里提着一个编织袋,走出北华电信大厦。 方燕边走边问:“怎么不让集团派辆车啊?这么些东西咱俩拿不了。” 郑晓华说:“这是咱们的义务劳动,让集团派车就失去意义了。再说,现在是非典时期,尽量少用公家的车为好。咱们想办法借辆三轮车去。” 这时,虹光的瘪壳车突然停在她俩身旁。虹光在车上跟她们打招呼说:“嗨,郑晓华,上哪呀?” 郑晓华看了看抱着摄像机的大刘,说:“你们是不是又来偷袭呀?” 虹光说:“我是来拍摄青年志愿者行动的。” 郑晓华摆摆手,说:“免了。那天你报道了我们的誓师大会,我爸说我出风头,我可不敢了!” 虹光说:“你爸太正统了。现在都到包装的年代了,他还捂着老棉袄呢。” 方燕忽然灵机一动,说:“晓华姐,要不咱们借他的车用用。” 郑晓华顿时睁大了眼睛自语道:“对呀,放着现成的劳动力不用,更待何时?” 于是郑晓华对虹光说:“介绍一下,她叫方燕,青年志愿者。” 方燕很大方地说:“你好!我们去执行铁路小区10号楼被隔离居民的采购计划。想请大记者行个方便。” 虹光听了马上说:“没问题,上车。” 超市里挤满带口罩采购的人。收款台排起了长队。货架上的货快空了。 郑晓晓和方燕忙着照单采购。 虹光感到奇怪说:“今天有点不对劲儿啊!” 扛着摄像机的大刘说:“我看也是。” 虹光对大刘说:“不管怎么样先拍他几个镜头再说。” 大刘连忙拍起来,虹光拿着话筒拦住一位装满了一推车货的中年妇女问:“请问,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妇女说:“你不知道啊?非典流行,要封城了……” 虹光一听这话,感到问题严重,找到郑晓晓说:“我必须马上去市政府了解情况,对不起,不能奉陪了。” 芳燕问:“我们采购的东西怎么拿呀?” 虹光做了个嘴脸,说:“对不起,你们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虹光拉着大刘扬长而去。 芳燕噘着嘴说:“哎……哎……真扫兴……” 铁路医院病区一片寂静。刘海英扶着龚宇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办公室,腰都直不起来了。 刘海英帮他摘下被汗水浸透的防护帽,而她自己也站立不稳瘫坐在椅子上。 这时,窗外又响起了救护车声。 郑晓晓匆匆走进来,龚宇看着她问:“从哪里送来的病人?” 郑晓晓神情凝重地说:“京海医院。” 龚宇感到十分气恼,说:“怎么又是京海医院的?!” 这时市卫生局打来电话,让龚宇马上到卫生局去开会。? 第37章 龚宇和古铜院长匆匆赶到市卫生局防治非典指挥部。 市委书记程子华、市长王岭、卫生局长万良已经在等他们了。滨海医院院长也来了,他们都一脸严肃,预示着有重大事情发生。 古诤和龚宇刚一落座,市委书记程子华就说:“现在京海医院很危急,不断有医护人员被感染。怎么办?我想听听你们专家的意见。” 龚宇说:“我去京海医院抢救过一位外国萨斯病人。那个医院是一间普通医院,不具备传染病医院的隔离条件,虽然定为非典医院后,进行了临时改造,但从种种迹象看,可能还没达到标准,或者存在漏洞,如果再不采取紧急措施,恐怕问题会更严重。” 市长王岭说:“为了不继续扩大传染源,京海医院提出了封院请求。龚医生,你怎么看?” 龚宇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建议京海医院应该立即停止接收非典病人,把现有的非典病人疏散转移,对医院设施进行一次全面检查,找出漏洞,整改后再接收非典病人。” 市委书记程子华点点头,说:“龚教授的建议很重要,我建议立即成立专家组,对京海医院的设施进行封院检查,尽快堵塞漏洞。至于疏散转移病人,还是听听卫生局长的意见,统筹安排。” 卫生局长说:“问题是眼前我市的医疗资源不够,把京海医院的病人尽快转移还有困难。我建议病人还是暂时在原地治疗。这不妨碍对隔离设施进行检查、改造。” 京海医院院长扶了扶眼睛,说:“我们医院不仅存在设施不健全的问题,还有缺少传染病专业的医生,这也是我院非典病人病情恶化的多,预防感染措施不到位的根本原因。医护人员被感染和这种情况有很大关系。所以,我认为,必须尽快开通远程医疗系统,以解燃眉之急。” 龚宇皱了一下眉头说:“可是,这个系统还没连接呢,怎么远程医疗?” 市长王岭说:“这个你放心,北华电信集团已经决定赞助这个系统,他们的青年志愿者将担负安装调试工作,系统明天就连接到各医院。龚宇,你这个首席专家的责任不能推卸啊!” “灾难当头,义不容辞。不过……”龚宇点点头,声音不大,还有些犹豫。 市长王岭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古院长向我汇报了。经过研究,我们考虑尊重你的意见,决定你还留在铁路医院。把远程医疗系统的主系统放在你们院。再从医学院给你抽调几名研究生过去,加强你的力量。怎么样?还有什么说的吗?” “没了,我会尽最大努力完成任务的。”龚宇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爽快地作出了自己的保证。 散会后,市委书记程子华把市长王岭留下,商量下一步工作。 程子华望着窗外滨海大道,已经没有了往日车水马龙的景象,感到了阵阵寒意,说:“这场灾难来得凶猛啊。” “幸亏我们按照中央指示,事先作了准备,否则后果更严重,但是,从疫情发展情况来看,我们的准备还不充分,造成不小损失,很多医务人员倒下了,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王岭自责起来。 “虽然萨斯并不是人为的事故,它是天灾,但是我们如果处理不当,天灾也会带来人祸。”王岭的自责,引起了程子华思考。 “是呀,这场灾难我们谁也没经历过,毫无经验。说老实话,咱们市发现第一例疫情时,我没想到会发展这么快……”王岭想着疫情发生以来,经历的种种考验,他无法为自己开脱。 程子华转身看着这位比自己年轻,精明强干的市长,撂下了重话:“萨斯像一次没有任何先兆的摸底考试,考验着我们政府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是不是能够把人民的生命和健康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还有就是,考验着我们战胜疫情的必胜信心和科学态度,建立高效运转,迅速反应的工作机制。”王岭陷入了沉思。 “是啊,萨斯给我们的警示是很多的。正像一位社会学家所说,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全球化的开放社会,进入了一个充满危机的风险社会。放眼全球,金融危机、财政危机、战争危机、石油危机、自然灾害、重大事故,随时可能降临。如果处理不好,这场疫情还会给我们带来经济危机和政治危机,我们要做好应对准备啊。”程子华告诫王岭说,他的眼界已经超出了京海市的疫情本身,想得更深更远…… “想想就后怕。我深感肩上担子的沉重,不知自己能不能把它担起来,至少在自己这届,对得起京海市的父老乡亲,一定要迈过非典疫情这道坎儿。””王岭说着眉头紧缩起来。 程子华深知王岭的担忧,继续思考着说:“借用熊彼特的话,危机也是‘创造性的毁灭’,危机可以暴露出旧模式中的弊端,并渲染着改革的迫切性。我们要通过这次疫情,推动政府体制的改革。这次疫情过后,我们必须做好心理和制度准备,建立起有效的社会应急机制,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 “你放心,我对战胜这场灾难是有信心的。只要看看那些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医务人员,就会知道,在人民群众中蕴藏着多么巨大的能量,只要紧紧依靠群众,就没有我们战胜不了的……”王岭的决心,消除程子华的疑虑。 最后,程子华又一次嘱咐他说。“你记住,一个有效率、果断的政府会给人民带来非常强的信心。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特别要注意抓好民心的稳定工作。” 说完,二人走出了会议室,新一轮的抗疫战斗就要打响了。? 第38章 王岭刚回到市长办公室,虹光就赶来对他进行采访。 大刘支起了摄像机,王岭和虹光相对而坐。 虹光问:“非典疫情在我市是不是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王岭说:“我承认非典疫情在我市确实很严重,但没有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虹光又问:“现在百姓中流传着封城的说法。有没有这回事?” 王岭说:“没有,为了控制传染源,我们只是对个别区域采取了隔离措施。” 虹光继续追问:“市场上出现了抢购风潮。您怎么看?” 王岭说:“我们已经注意这个情况了,并且紧急组织调运商品,各省市的物资支援车队也已经起程。群众不了解情况,产生恐慌是可以理解的。一会儿,在每日疫情发布会上,我要就群众关心的问题,讲明真相,消除群众的恐慌情绪。” 王卉走进市长办公室,打断了虹光的采访。 她拿着信息资料,让王岭签字后,立即赶回信息组发布消息,一组组数字通过网络,被传输到家家户户。 王岭深知,当迷雾笼罩了社会,群众需要领导人站出来,站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看到政府的决心和远见,告诉他们,面对严峻的现实,政府怎样帮助他们克服眼前的困难,未来的道路该怎样走。为此,他做好了面对公众质询的准备。 上午10点半,王岭准时来到新闻发布会会场,他回答记者提问说: “我们根据中央的指示,做出了向市民每天通报疫情的决定,目的是让大家和我们共同对付的这一病毒的危害和我们的应对策略。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也希望我们所有的干部和市民以及所有关注、帮助我们的朋友们,在这场防治‘非典’的斗争中,树立起信心。只要我们万众一心,就一定能够取得这场斗争的胜利……” 疫情发布会后,午后的京海市街道上,忽然热闹起来。市民们纷纷走出来打扫卫生、擦拭街道护栏,喷洒消毒药水。 医护人员在便道上支起小桌,竖起宣传栏,分发宣传资料,宣传预防萨斯的知识,并做现场咨询。 郑晓华蹬着一辆不知从哪里借来的三轮车,拉着给铁路小区采购的物品,车上还有一束鲜花。 芳燕坐在车上说:“晓华姐,我大表哥就住在铁路小区10号楼,是183次列车长,叫方辉。” 郑晓华费劲儿地蹬着三轮,说:“是吗?咱们采购的东西,说不定还有他要的呢!” 方燕露出懊恼的表情,说:“哪儿呀!他也被感染非典了,在铁路医院治疗呢。” 郑晓华擦了擦头上的汗,说:“真不幸。” 方燕又问:“咱们明天去铁路医院安装远程医疗系统,能见到我大表哥吗?”、 郑晓华问:“你大表哥是谁呀?” 方燕骄傲地告诉郑晓华:“我大表哥是咱们京海市首席非典专家龚宇!” 郑晓华说:“他可是咱们市的大明星。我妹妹也在铁路医院当实习医生,我也挺想见她的。不知道让不让咱们见。” 方燕:“我估计呀,他们被隔离了,不会让咱们见。” 方燕看着郑晓华吃力地蹬着车,难过地嘟囔着:“我要会蹬三轮多好呀,就能替换你了,你也就不这么累了。” 说着,她们来到铁路小区大门前。 此时,陈子、北北、和几位社区志愿者已经等在大门临时装的隔离栅栏前了。 北北着急地问:“姥姥,她们怎么还不来呀?” 陈子说:“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买起来不容易。你赶紧回家温书去,不用跟着等了。” 北北说:“我不,我也要为抗击非典出点力,要不我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张阿姨对陈子说:“陈大姐,你家北北真懂事,不像我那孙子,整天嚷着要出去玩,根本不把非典当回事。” 李叔说:“可不是,我家的老闺女整天在家发牢骚,什么也不干。” 陈子说:“你也别怨这些孩子,依我看,真到节骨眼上,谁都不是孬种。” 北北高兴地说:“姥姥,你看,她们来了!” 郑晓华蹬着三轮车从马路对面骑了过来。来到警戒线前,戴着口罩的保安把她们拦住。 陈子在大门里喊道:“晓华,辛苦啦!你爸妈好吗?” 郑晓华回答说:“陈大妈,你好!我爸妈挺好的,就是天天吵架!” 陈子说:“吵架好,吵架才显得亲热呢!” 郑晓华和方燕在保安帮助下,把货物放在地下,几个保安往里传递。 最后,方燕拿起那束鲜花,给每个保安每人发了一支,嘴里不停地说:“你们辛苦了!向你们致敬!” 最后,郑晓华和方燕一人挥舞一束鲜花喊道:“小区的大妈、大爷们,这鲜花是送给你们的!你们多多保重……” 保安接过鲜花,递到陈子几个人的手上。 郑晓华骑上三轮车,方燕坐到后边,刚要走,陈子说:“晓华等等,还没结帐呢!” 郑晓华回头说:“不用了,这是我们青年志愿者的一点儿心意。” 陈子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里充满暖意,说:“这孩子!” 回到家后,陈子戴着老花镜,对着单子算起账来,一边算,一边念叨:“一瓶老干妈牌辣酱,7块;一份肯德基6号套餐,12块;一张全球通手机缴费卡……呗呗,全球通手机缴费卡一张多少钱啊?” 北北从里屋走出来说:“姥姥,我也不知道。晓华姐不是说不要钱了吗?您还算什么帐啊?” 陈子说:“傻孩子,人家说不要钱,咱们就不给了?咱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社区居委会已经准备了这笔开支。” 北北趴在桌子上,双手支着下巴,思索着问:“姥姥,怎么凡是和非典有关的事,大家都跟上了弦似的呀?我爸、我妈在医院冲锋陷阵、我姑姑到处奔波、晓华姐姐和她的伙伴无私奉献、还有你和小区的志愿者服务队、还有市长……大家都像一家人似的,都是为了什么呀?” 陈子摘下眼镜,看了看北北,想了想说:“北北,看过电影《英雄儿女》吗?” 北北点点头说:“看过。” 陈子问:“还记得王成吗?” 北北忽闪着大眼睛说:“记得。” 陈子又问:“他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北北回答说:“是在前沿阵地上,就剩他一个人了,对着步话机大声喊:‘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陈子继续问:“他为了什么?他不怕死吗?” “他为了守住阵地,好像没有时间想到死。”北北思索着回答。 陈子笑了,慈爱地摸摸北北的头,说:“傻孩子,那是在战场上,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舍生忘死的英雄。因为面对敌人的炮火,他们没有选择,只有冲上去。这是一个战士的神圣职责。” 北北抬起头来,看着姥姥慈祥的面容,问道:“那现在呢?” 陈子说:“现在是和平时期,每一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但是,当灾难来临的时候,人们又是一个整体,大家互相伸出援助之手,履行道义上的责任。” 北北点点头,补充说:“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有那种让人感动的人间真情。” 陈子看着北北,忽然感到她长大了,欣慰地说:“说得对,特别是在生死关头……”? 第39章 电话铃声响了,打断了陈子和北北的谈话。 陈子拿起电话,说:“你好,这里是陈子热线电话。你是谁?什么?你患上非典了?……你在哪里?……在北京西客站?……我劝你赶快到附近医院就地隔离……什么,你是从医院跑出来的?……你要干什么?……回家?……你家在哪里?……在京海市?……你为什么不直接和120联系?……因为你只信任我?……喂……喂……”对方电话断了。 “姥姥,出什么事了。”从姥姥的神情,北北感到一定出大事儿了。 陈子告诉北北说:“一个京海人,在北京打工得了非典想回家。” “赶快想办法,别让他回来!”北北紧张起来。 “是啊,可是他把电话挂了,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呀!”陈子真是着急了。 北北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提醒姥姥说:“录音电话上有记录,您别着急,我查查。” 北北立即在录音电话的显示信息上查来电,很快就找到了,说:“找到了,在这儿呢,刚才打来的号码是0。” 北北马上拿起电话拨通这个号码,电话里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暂停服务,您拨打的电话已暂停服务……已暂停服务、暂停服务……” 北北放下电话,脸都绿了,沮丧地说:“完了,他的手机欠费被停机了。”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现在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爆炸,伤及无辜。”陈子焦急地念叨着。 北北急得直跺脚,说:“那怎么办呀?” 陈子这时冷静得像一个指挥员,平复了一下心情,说:“越在这种时候,越要冷静,让我想想,办法总会有的……。” 陈子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连忙让北北打开计算机。 北北打开计算机,手指随着陈子的指令,飞快地敲击:“陈子抗非典热线紧急求援……” 信息立即传到北华大厦青年志愿者爱心网站。 郑晓华第一时间看到陈子发来的这条信息:“一名不明身份男子,从北京打来电话,自称是非典患者,从医院跑出来,在北京西客站,打算乘火车回京海市……” 此时,在京海市电视台新闻部,虹光也收到这条信息。 紧跟着,虹光手机铃声响起,虹光接到郑晓华打来的电话:“虹光看到信息了吗?” 虹光说:“看到了,陈子紧急求援。” 郑晓华焦急地问:“怎么办?他的手机被停机了,联系不上!” 虹光不愧是记者,当机立断说:“马上通知市政府防治非典指挥部,直接向市长汇报!我来打电话,你通知陈子等消息。” 说着虹光拿起了桌上的电话,迅速向防治非典指挥部报告。 与此同时郑晓华给陈子发来回复信息:“信息已收到,我们正在和王岭市长取得联系,采取紧急措施。请别离开,等待回音。” 在市防治非典指挥部,市长王岭正在听取王卉汇报。 王卉说:“从目前统计情况看,我市非典疫情呈现波浪形上升状态,已经出现几次高峰,确诊病人和疑似病人每天都有增加,仍需加强监控。特别是防止本市在外地的患者回流……” “要通知车站、港口、码头、机场,加强监控……”市长王岭立即作出指示。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电话是虹光打来的,。 秘书拿起电话说:“喂,防非指挥部,什么?请等一下。” 秘书立即向王岭报告说:“市长,京海电视台记者虹光有重要情况报告。” 市长王岭接过电话,一听虹光报告的情况,肺都要气炸了,说:“你反映的情况很重要,这件事非常严重,请你们电视台密切配合,我们要立即采取紧急措施!” 王岭放下电话,对秘书说:“一名非典患者,从医院逃出来了,在北京西客站准备乘火车回本市,他的手机停机,人已经失联。立即通知铁路局李诤局长,组织铁路公安在火车站采取紧急措施,把住出站口。流行病学调查人员也要随时做好出发准备。决不允许输入病毒事件发生。” 铁路局长李诤接到命令后,立即通知铁路公安局长,铁路公安警车紧急出动,停在车站门前。戴着口罩的民警迅速把守各个出口。 李局长赶到京海市火车站,立刻打电话向市长王岭报告:“市长,我已紧急调动铁路公安,对火车站进行了严密布控。我们估计最早一趟列车也要在今晚11点到达……” 在防治非典指挥部,气氛紧张得似乎空气都要凝结了。 王卉提出建议:“市长,在本市火车站堵截不是最佳方案,这会增加流行病学调查的难度。” 王岭问她:“依你看该怎么办?” 王卉不愧是专家,她提出:“最好把他截在西客站!” 市长王岭闻听,思索了片刻,立即和铁路局长王诤取得联系,指示他说:“你马上通知北京西客站协助盘查,最好把他堵到西客站,防止沿途传染旅客。” 王岭放下电话,又拨通北华电信总经理的电话说:“请你和北华电信青年志愿者商量一下,问他们有什么办法开通那个非典患者的手机,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使用黑客的手法!让陈子继续做他的工作!” 王岭又拨通了电视台台长的电话,让他们马上派人到京海火车站,拍摄阻截非典患者情况,随时准备发布消息。这个任务自然落在了虹光身上。 虹光和大刘匆匆坐进瘪壳车,驶上公路。 大刘说:“我有一种美国大片‘生死时速’的感觉,真够刺激。” 虹光说:“这种刺激还是少来,我宁可平平淡淡……” 大刘说:“这可不是你虹光的性格。” 虹光说:“有时人的性格是会改变的。” 大刘说:“但人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虹光问他:“你指什么?” 大刘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仗义。” 虹光很赞成大刘的观点,说:“没想到你还懂哲学。” 大刘说:“你别瞎给我戴高帽了,我没那么高深。” 虹光说:“真的。有时你觉得‘仗义’这个词挺俗,可是这要看用在什么地方。” 大刘明知故问:“比如现在?” 虹光说:“你说这全国人民要仗义起来,该有多大的范儿!”? 第40章 夕阳染红了天边。京海市火车站戒备森严。 铁路局长李诤不断打电话询问北京西客站的情况,电话里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我们已经把西客站搜索五遍了,没发现此人……” 李诤急得火上房,要是不把这位患者堵在他来京海之前,怎么向京海父老交代? 这时,虹光开着瘪壳车来到火车站,把停在路边,走下车,大刘扛着摄像机紧随其后。 虹光拿出话筒进行现场直播说:“各位观众,京海电视台新闻前线记者虹光向您报道。这里正在进行一场特殊的战斗,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为了一名可能流入本市的非典患者,铁路干警们已经严阵以待。有人说,这是不是小题大做?让我们听听已经赶到现场的流行病学调查员的看法。” 虹光来到一辆120救护车前,把话筒伸到一位凭窗而坐的女士面前。 这位女士一扭头,原来又是龚颖。 虹光惊讶地问:“怎么又是你?咱们真是有缘分,你已经是第三次接受本记者采访了!” 龚颖反唇相讥说:“你该不是跟踪追击?” 虹光点点头,说:“差不多。” 龚颖问他:“这回又是什么话题?” 虹光反问龚颖:“为了一个非典患者,值得这样大动干戈吗?” 龚颖说:“请注意,我要纠正你一个概念。我们的行动不是针对患者,而是针对他身上携带的无数传染性及强的萨斯病毒,把这个患者及时隔离起来,就是防止千百人继续被感染。这就是我们必须履行的责任……” 在火车站采访完后,虹光开着瘪壳车来到海滨大道,继续向下一个采访地点前进。 大刘抱着摄象机坐在旁边,说:“那哥们也太不仗义了,得了非典还哭着喊着要回来,也算咱们京海人?” 虹光说:“谁得了要命的病不想家啊?” 大刘说:“我看他是自己得了非典还不够,还想害他家人。” 虹光纠正他,说:“可能他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大刘说:“愚昧!” 虹光问:“你说谁愚昧?这可是从没发生过的事,你不能责备那位患者。谁能对这件事负责呢?” 大刘说:“总不该让咱们这些跟着瞎着急的人负责?” 虹光有些生气,在马路边停住车,对大刘说:“你这才叫愚昧。下去!” 大刘莫名其妙,问:“我说错什么了,你发这么大火,不拍了?” 虹光说:“你不该负这个责,还跟着我干什么?” 大刘一下子明白了虹光发火的原因,为自己说错的话道歉:“我错了,算我胡说八道,别下逐客令行吗?” 虹光也觉得自己把这股无名火发到大刘头上有些过分,道歉说:“对不起。” 大刘见虹光消了气,做了个鬼脸。虹光开着车又驶上了公路。 在北华大厦青年志愿者爱心网站,郑晓华敲击着键盘。 王岭市长神情严肃地站在一旁盯着屏幕。 虹光和大刘走了进来,大刘扛着摄象机拍摄。 屏幕上显示出电子邮件界面,显示出如下文字: “北京电信同仁,北华电信抗非典青年志愿者爱心网站紧急求援,请速查0手机为什么停机?” 屏幕上显示回复:“欠费” 郑晓华继续敲击键盘:“手机主人是一个非典患者,请立即协助开通他的手机,所欠费用一律由我们支付。我的长城信用卡号码是……请直接划拨……” 屏幕上显示回复:“0已开通。” 郑晓华停下手,说:“市长,手机开通了!” 王岭长出一口气,指示说:“马上接通陈子热线电话,我要跟陈子说话。” 郑晓华立即拨通陈子热线电话。 在龚宇家,陈子和北北在焦急的等待消息。 急促的电话铃响起,北北赶紧拿起电话,说:“喂,我是北北,晓华姐,人联系上了吗?手机开通了,太好了!……姥姥,市长要和您说话。” 陈子接过电话,说:“你好,我是陈子,哦,市长要在网上和我说话,还要现场直播?好的好的。”陈子撂下电话对北北说:“北北快上爱心网站!” 北北坐在计算机前,敲击键盘,市长王岭出现在屏幕上。 虹光手拿话筒开始播报:“各位观众,这里是新闻前线记者虹光现场报道……” 在屏幕上,王岭市长对陈子说:“陈子同志,你好!我代表全市人民感谢你。” 陈子坐在计算机前,说:“市长,有什么指示,你就说。” 王岭说:“现在情况很紧急,你立即给患者打电话,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稳住他,让他不要离京……” 陈子立即拨通非典患者电话,说:“喂,喂,我是陈子,小伙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手机里传出非典患者的声音:“我听到了。” 陈子说:“你的手机该交电话费了,所以被停机。京海市爱心网站的青年志愿者帮你交了话费,重新开通了你的手机。全市人民都在关心你。” 小伙子感动地说:“谢谢您。” 陈子关心地问:“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非典患者说:“我已经买了今晚6点30分的车票,晚上11点半到京海。您能帮我找到我姐姐到车站接我吗?我把她的电话丢了。” 陈子说:“我不能。” 非典患者很失望,问:“为什么?” 陈子说:“因为你会传染你姐姐。” 非典患者绝望地说:“我知道你也会这么说,没人肯帮我……” 此时,在北华大厦青年志愿者爱心网站,市长王岭、郑晓华、虹光、方燕和其他青年志愿者都在紧张地盯着屏幕。 屏幕中陈子手拿电话,耐心地做着非典患者的工作,她说:“小伙子,你听我说,现在我就是你的亲人,让我来帮助你。” 电话里传来小伙子的声音:“你怎么帮?” 陈子说:“我会想办法找到你姐姐。” 非典患者怀疑地问:“让她到火车站接我?” 陈子说:“不,我要告诉她你在北京治疗非典,等你病好了,让她接你回家。” 非典患者闻听哭了,说:“我的病真能好吗?大妈,我害怕,我想回家啊……” 陈子的眼眶也湿了,说:“好孩子,你一哭,大娘心里也难受。我告诉你,北京医疗条件好,你又年轻,抵抗力强,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就会好的,再说咱们也不能光想自己不是?不能把病毒传染给别人……” 王岭市长对郑晓华说:“让陈子问小伙子现在的具体位置。”? 第41章 郑晓晓把市长的指示发给了陈子:立即询问非典患者所在位置! 北北接到信息后,马上写了个纸条递给陈子。 陈子看着字条,心领神会,继续劝导着年轻人说:“你听大妈一句话好吗?为了你和你家人的健康,千万别乱跑了。你在北京好好治疗,大妈保证热线电话24小时为你开着,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大妈说,大妈一定帮你,还保证让你听到你姐姐的声音,好吗?” 非典患者哽咽着说:“好,大妈,我听您的。” 陈子说:“你在那里千万别动,我通知医院去接你……你告诉大妈,你现在的具体位置,还有你姐姐的情况……” 非典患者一听,忽然变了态度,他想,这是骗我回医院隔离啊,心一下子凉透了,说:“大妈,你别费心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陈子急忙说:“孩子,你听我说……”还没说完,对方就把电话挂断了。 陈子拿着电话,愣了神,对着屏幕说:“他把电话挂了,这可怎么办?” 陈子不断拨着电话,电话里出现的是接通的声音,但是始终没人接…… 北北不断向爱心网站发着信息:“手机挂断,没人接……没人接……已经拨了20遍了,怎么办?” 市长王岭说:“只要对方不关机就有希望,给他发信息!” 郑晓华在键盘上敲击着,记录着市长王岭的话,屏幕上显示着短信信息,传到了绝望的小伙子的手机上: “年轻的朋友,我们是你的兄弟姐妹,我们非常关心你的健康,更关心你家乡父老兄弟的健康。你不仅要对自己负责,而且对他人也负有一份责任,当你战胜自己负起这份责任的时候,你就是英雄。现在有一位老人在焦急等待着你的回答。” 计算机屏幕显示传来短信回复:“你是谁?” 市长王岭对郑晓华说:“赶快回答!是一群关心你和这个城市安危的普通人……” 郑晓华在键盘上敲击着,屏幕上出现发出的短信文字。 非典患者此时正坐在西客站附近的水泥台阶上,看着手机收到的短信,心里七上八下,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在龚宇家,陈子反复拨着电话,额头上渗出汗珠,终于对方手机接通了。 非典患者拿着手机泪流满面,说:“你们把我感动了,谢谢你们这些普通人。我告诉你们我在哪里和我姐姐是谁……” 陈子连忙打开电话监听,北北飞快的在计算机上记录,传到爱心网站。 市长王岭看着信息,一块石头终于落地,马上发出指示:“立即通知北京120,告诉他们患者位置,请他们尽快将患者送到医院救治!” 信息发出后,市长王岭、郑晓华、虹光、大刘、方燕,以及其他青年志愿者在焦急地等待北京方面的消息。 方燕说:“信息发出去已经20分钟了,北京120该来电话了。” 郑晓华盯着计算机屏幕,说:“别着急,再等等。” 市长王岭来回踱着步,不时看看手表。 急促的电话铃响了。 郑晓华连忙拿起电话,说:“喂,你好,这里是爱心网站。你是北京120?!病人已经安全送到医院!” 在场的人雀跃欢呼起来。 市长王岭长出了一口气,拨通电话发出指令:“通知铁路部门,可以撤离了……” 傍晚时分,陈子和北北劳累了一天,终于平静下来。 这一老一小简单地吃了晚饭,对面坐在餐桌前,又忙活起来。 在北北提议下,陈子编起了同心结,北北折起了千纸鹤,她们要送给抗击非典的白衣天使和非典患者。 两个人忙了一会儿,陈子怕耽误北北学习,对北北说:“北北,快温书去,离高考越来越近了,得抓点儿紧了。” 北北折着千纸鹤,说:“姥姥,您就让我把这些千纸鹤折完。” “为了那个要回家的患者,今天你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再不抓紧,考不上大学怎么办?”陈子理解孙女此时的心情,但又不能不提醒她。 “那根本不算耽误,那叫课外实践。我最大的收获是,懂得了什么叫互联网时代。您不觉得的吗?在这非常时期,互联网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您编同心结,我折千纸鹤不也是为了这些吗?”北北说着,眼睛里闪耀着憧憬的光芒。 陈子停下手中的活儿,念叨着说:“是呀。接到小伙子电话,市长一下子就知道了,我一下子在计算机上就看到市长了,市长一下子就通过计算机直接向我发指令,北京电信局一下子就把小伙子的手机开通了,通过电话一下子就把小伙子说服了,这有多麻利,要在过去,连想都不敢想。” “姥姥,这就叫高科技时代的效率。”北北给姥姥上起课来。 “这我懂,可惜我老了,学不会计算机了,只好让你当我的拐棍。”陈子说着,爱怜地戳了北北鼻子一下。 北北撒起娇来,说:“姥姥,人家鼻子本来就瘪,你还戳!” 陈子连忙哄她说:“好好好,姥姥给你揪揪!”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陈子又一次提起了心,说:“又出什么事了?” 北北抢着拿起电话说:“你好!这里是陈子热线。晓华姐?我姥姥在!” 北北按下免提按键,电话里传来郑晓华的声音:“陈大妈,您好,我是郑晓华。” 此时,在北华大厦青年志愿者网站,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正听着晓华打电话。今天他们被陈子深深感动了,商量好了,一起打电话问候老人家。 虹光和大刘还在拍摄着志愿者们的工作情况,他们也参与了这次不寻常的电话连线。 郑晓华说:“我们几个年轻人、很想知道现在您和北北在做什么?并向你们娘俩表示敬意!” 北北对着电话说:“我奶奶在编同心结,我在折千纸鹤,为了送给和我爸爸、妈妈一起舍生忘死抢救病人的白衣战士,还有那些正在与疾病搏斗的患者……” 陈子说:“是呀,他们在医院里,整天和病毒、死神打交道,不容易啊,想起来就为他们揪心。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可是呀,又使不上劲儿。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制止传染,减轻他们的压力。做这些小玩意,还是北北提议的呢。这不光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也互相勉励。” 青年志愿者们听了陈子的,又一次被感动,立即行动起来,也编起了同心结,折起了千纸鹤,放飞起他们年轻的心。? 第42章 天渐渐暗了下来,街灯照耀着这座城市,影影幢幢。 虹光和郑晓华、大刘和方燕走出电信大厦。 虹光对郑晓华说:“你猜,这个时候,我最想念谁?” 晓华说:“那还用说?当然是我妹妹晓晓了!” 虹光点点头说:“她是天使,也是英雄……” 郑晓华听了,讥讽起他来:“你没有这么爱的。真是情人眼里出英雄!” 虹光不服气,反问道:“那我问你,什么是英雄?” 郑晓华说:“英雄是平凡而伟大的人。” 虹光又问:“晓晓难道不是这样的人吗?她可是在抗疫前线,冒死救治病人呢?” “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医生、护士你怎么看不见呢?”郑晓华和他矫情起来,她并不是否定妹妹,而是对虹光眼里只有晓晓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嫉妒。 大刘见两个人争了起来,不明就里,劝解说:“你俩争啥呀!要我说,英雄不问出处。” 方燕看了大刘一眼,喜欢他的憨厚,赞成说:“大刘说得对,不管是谁,那些为救治非典病人舍生忘死的人,都是英雄。大刘,你说我说得对吗?” 大刘向方燕伸出大拇指,说:“说的好……” 虹光也赞成说:“你们说得都对,要我说,英雄就是好人!” 虹光的这个说法让郑晓华刮目相看,化解了她心中的纠结:“你这话我赞成,要说晓晓是好人英雄,我不反对。“ “那就让我们为全世界的好人英雄祝福!”虹光听了郑晓华这话,高兴地提议说。 于是几个人乘坐虹光的瘪壳车来到海滨。几个人走下车,望着大海,为好人英雄默默祝福,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大刘从车里拿出一支玫瑰花,趁人不注意,偷偷递给了方燕。方燕接过玫瑰羞红了脸。 虹光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吉他,弹奏着,唱起了他这两天写的歌《好人走过我的村庄》: 当你弹奏起了吉他 别忘了为好人歌唱 在千百年的岁月里 好人走过我的村庄 你以母亲般的心胸 承载着孩子的希望 你用父亲般的手臂 挽住了生活的风筝 当那灾难的阴影笼罩 当那心灵的呼唤回响 你把挚爱的种子播撒 你让美丽的鲜花开放 你用生命挽救生命 你用真情换回真情 你那天使般的目光 总是让我热泪盈眶 当你弹奏起了吉他 别忘了为好人歌唱 在千百年的岁月里 好人走过我的村庄 郑晓华坐在沙滩上,听着虹光弹唱的歌,被深深地吸引。 趁两个人没注意,大刘悄悄拉着方燕在海滩漫步。 大刘腼腆地说:“方燕,我喜欢你。” 方燕低着头问:“为什么?” 大刘说:“因为你也是好人。” 方燕反问:“可是好人不一定是英雄啊。” 大刘说:“我问你,人在什么时候才是好人呢?” 方燕想了想,说:“在为别人着想的时候。” 大刘望着大海,感慨地说:“你说得对。这些天,那些非典病房的医生、护士,老是在我脑子里翻腾,你说他们不害怕吗?” 方燕咬着嘴唇,思索着说:“谁不害怕啊?他们是顾不上想自己。” 大刘说:“所以他们才能勇敢面对。” 方燕叹了口气说:“生活给我们体验这种崇高的机会太少了……” “所以,我们还应该感谢这场疫情,让我们体验一次崇高!”大刘嬉皮笑脸地说。 方燕瞪了大刘一眼,说:“你讨厌,说这事儿你还笑?” “我不笑还哭呀?”大刘逗她说。 方燕一点不觉得可笑,担忧地问他:“你说,我们随时都会染上非典吗?” “别担心,感染非典还不如被汽车撞死的可能性大呢!”大刘乐呵呵地说。 “你胡说!那为什么人们不怕被车撞死,倒怕非典呢?”方燕扬起头看着大刘的娃娃脸。 “因为怕传染,这你都不知道?”大刘说着喜爱地弹了方燕脑门一下。 方燕打了大刘一下,说:“你弹我干嘛?别吓唬我。“ 大刘嘿嘿一笑,低头踢着海滩上的鹅卵石,低声说说:“你别怕,有我呢。”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方燕不自觉地抱住了大刘的胳膊,她喜欢大刘的诚实。 虹光唱完歌和郑晓华并肩坐在沙滩上。 郑晓华轻声说:“这首歌真好听。” 虹光问:“喜欢吗” 郑晓华点点头说:“喜欢,有点儿忧伤,谁做的?” 虹光说:“是我做的,准备做新闻夜航的主题曲。” “是写给抗疫天使的,还是写给晓晓的?”郑晓华低头在沙滩上乱画着,心里像打破了五味瓶。 虹光说:“写给所有人的,包括晓晓,也包括你……” 郑晓华听了,心暖了起来,想到,灾难能把人心拉近,也能把爱撒满人间…… 远处大海上,一声轮船汽笛的鸣响,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郑晓晓回到家时,王卉还在翻阅着资料,为第二天的发布会做准备。 客厅里传来郑田野的声音:“王卉,你快来看看,晓华和陈子联手千里堵截非典病人,连王岭市长都亲自上阵了,精彩!很精彩嘛!” 王卉走出来,看了一眼电视,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早知道了,就你孤陋寡闻!” 郑田野争辩说:“知道是一回事,看电视报道又是一回事,感觉不一样。我是说虹光这小子的报道很精彩。他让我悟出了一个曾经被我们忽略的道理。人民群众中蕴藏着极大的创造性,相信群众、依靠群众是我们制胜的法宝啊!” 郑晓华推门进来,问:“爸,你又高谈阔论什么呢?” 王卉说:“你爸在夸你呢!” 郑田野说:“晓华,你回来的正好。这回我看到互联网络发挥的作用了,你给我讲讲你们的网站是怎么建的?” 郑晓华说:“爸,这互联网不是一句半句能讲清楚的。你得扫盲。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互联网时代的本质特征是‘信息共享’。这是你们很难接受的。” “这丫头,你怎么教训起老子来了?”郑田野嘴上嗔怪女儿,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落伍了。 郑晓华没理会老爸的态度,扭头对老妈说:“对了,妈,明天我去铁路医院安装远程医疗系统,可能见到晓晓,你和爸有什么事让我转达吗?” 王卉说:“你爸爸对你们姐俩实行的是狼的三不政策,不闻、不问、不管。不用问他。” “你这老婆子,怎么老抓着我的小辫不放呢?”郑田野又发起牢骚了。? 第43章 夜深了,虹光半躺在床上兴奋地睡不着,痴痴地看着晓晓的照片。 他拿起手机给晓晓发了一条短信息: “今天,我们成功阻止了一起把萨斯病毒带入本市的事件。那时候我特别想你。虹光。” 晓晓回信说:“我也想你,今天,我们的一个非典病人病情好转,我们都特别高兴。” 清晨,床上的闹钟响了,郑晓华揉了揉眼睛。 她起床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发现书桌上放着一个包裹和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晓晓收。旁边有一张纸条。 郑晓华拿起纸条读着:“晓华,我上班去了,你把这封信和这个包裹给晓晓带去,让她千万保护好自己。早饭在微波炉里,自己热热吃。妈妈。” 郑晓华背着书包,抱着母亲给晓晓的大包裹,走出家门。 郑田野穿着运动衣刚运动回来。他叫住郑晓华:“晓华,你今天是到铁路医院吗?能见到你的妹妹吗?” 郑晓华说:“尽量争取。” 郑田野轻声说:“见到你的妹妹,替我问她好,让她抓住这个锻炼的机会,争取成为一名好医生!” 郑晓华皱了皱眉说:“爸,你和我妈是两个极端。一个是政治上无限关怀,一个是生活上无微不至。让我们夹在中间,实在太累了。给我们点人生自由好不好!” “政治上无限关怀不好吗?”郑田野对大闺女的反应感到奇怪。 “爸,我不跟您争论,我还赶紧上班呢!”郑晓华说着扭头要走。 “等等,你妈让你给晓晓带什么话了?”郑田野叫住她问道。 郑晓华拍拍包裹说:“让我给她带去这个大包袱,还有一封信。” “这包袱里是什么玩意?还软囊囊的?打开看看!”郑田野好奇地说。 “爸,这合适吗?”郑晓华对老爸的做法有些不满。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倒要看看你妈是怎么样无微不至关心我闺女的?”郑田野不由分说拿过包袱。 郑田野把包裹打开一看,傻了眼,问晓华:“这是什么东西?” 郑晓华看了一眼扑哧一笑,说:“这是成人尿裤。” “成人尿裤?!”郑田野更感到奇怪了,想不明白老伴搞什么鬼。 “就是成人穿的尿不湿!”郑晓华忍不住笑着。 郑田野面带怒色,说:“你妈给晓晓带这玩意干什么?穿着它给病人看病?不怕让人笑话!” “爸,您就甭管了好不好。反正我是奉命行事,保证把我妈的东西和您的政治嘱托全部带到。”郑晓华看着怒气冲冲的老爸,感到他就是一个老小孩,跟他说不清楚,系好包裹,匆匆走了。 郑田野看着她的背影一脸错愕。 郑晓华来到铁路医院,在计算机房,与方燕一起刚调试完远程医疗系统,院长古铜就走了进来,问:“晓华,系统调试得怎么样啦?” 郑晓华说:“调试好了,古院长,请你验收。” 随后,几名医学院的研究生走了进来,坐在计算机前操作着系统,查看数据。 一位研究生说:“10家医院全部连通,太棒了。” 方燕说:“院长,你该兑现我们的要求了?” 古铜说:“我已经安排好了,跟我来。” 郑晓华和方燕手捧鲜花跟着古铜来到隔离病区,一道醒目的黄线止住了她们的脚步。 古铜说:“黄线那边就是隔离区了,你们只能站在这里见面……” 古铜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郑晓晓穿着防护服,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方辉走过来,方辉穿着病号服,戴着口罩。 他们在离黄线两三米的距离停下,互相对望着。 方燕叫了一声:“表哥!” 郑晓华叫了一声:“晓晓!” “方燕,你怎么来了?”方辉还有些虚弱,他没想到表妹来看她,感到一阵惊喜。 “姐,你怎么来了?”感到惊喜的还有郑晓晓。 方燕问:“表哥,你好些了吗?” “多亏医生和护士,他们把我从死亡线上救回来了,很快就要出院了。”方辉说。 郑晓华关心地问:“晓晓,你好吗?” 郑晓晓说:“我好着呢,姐,爸、妈好吗?” 郑晓华说:“他们很惦记你,妈心疼你,爸总是担心你,我知道你很坚强,一定很出色。妈妈给你捎来一个包裹和一封信,我交给你们院长了。” 郑晓晓说:“姐,我希望爸妈像你一样理解我,告诉他们我在坚守我的阵地。我的朋友钟玉在这里护理非典病人,不能照顾病重的妈妈,你帮帮她好吗?她家就住在医院对面的宿舍楼里。” “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们青年志愿者包了!”郑晓华听了妹妹的嘱托,有些感动,告诉她说。 “谢谢姐姐。”郑晓晓双手合十,高兴地对郑晓华说。 郑晓华看着全副武装的妹妹,看不见她的面容,有一点心疼她,嘱咐她说:“晓晓,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是妈最担心的,千千万万。” 郑晓晓听了这话,鼻子一酸,连忙扭过头去。她的这个动作牵动了郑晓华的心,她的鼻子也酸酸的,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此时,钟玉站在四楼的走廊上,望着对面的楼房,想着自己的妈妈。她不知道,身体虚弱的妈妈也正站在窗口,望着街道对面铁路医院的大楼呢。 钟玉妈心里默默说:“钟玉,妈虽然看不到你,但是妈知道你很忙、很累,病人们需要你帮助,妈不怨你。妈只是盼着你和刘会平平安安。妈还等着抱小孙孙呢!” 钟玉也在心里说:“妈,我知道您惦记着我和刘会。您现在看到我了吗?我知道你的心脏病有多严重,您一定要坚持住,好好的,等我和刘会回来,送您去做心脏手术……” 这母女俩隔空传递着自己的心声,对亲人的惦念使她们坚强。 晚饭时分,郑田野在厨房忙着做饭、炒菜,准备犒劳一下在外为抗疫忙碌的老伴。 王卉走进屋门,脱掉外衣。她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准备做饭。看到郑田野在厨房忙活,有点吃惊,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劳你大驾下厨做饭?” 郑田野嘿嘿笑着说:“我是良心发现。你们都在外边抗非典,家里就剩我这么个大闲人,报国无门只好在家当好后勤部长了!” 王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还是歇着去,让我来!” 郑田野拦住她说:“不用,你就让我主一回勺,看看洒家的手艺。”? 第44章 夜色笼罩着京海市海滨大道,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公路上疾驰。 市长王岭和王卉坐在后排座上,市长秘书坐在前排座上。 王岭说:“这是一件涉外船员事件,我们刚刚接到海事局紧急报告,120已经出动,医生和流调人员可能已经到达现场,目前情况还不清楚。” 王卉问:“谁负责此次流调工作?” 王岭说:“龚颖。” 王卉点点头说:“她的能力很强,很负责任,这我就放心了。” 王岭说:“我希望你具体领导这个事件的流调和防控工作,因为这涉及港口安全,特别是要防止萨斯病毒从这里流入国外。” 此时,虹光也开着瘪壳车驶出电视台,驶上海滨大道。 虹光一边开车,一边拨打大刘的手机,手机里传来一个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虹光骂道:“这混蛋,上哪儿去了?” 在京海市海员俱乐部,霓虹灯闪烁着,灯箱上显示着:“昼夜服务”,与这座城市疫情防控形势很不协调。所不同的是,在进门处贴着一张白纸:“本俱乐部已消毒。” 幽暗的灯光下,俱乐部里空荡荡的,一个男青年在和女友掷色子。 大刘和方燕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咖啡,桌上红色的烛光映照着他俩的脸。摄像机放在桌旁,旁边一个白色的花瓶里插着一支玫瑰花。 大刘问方燕:“怎么样?这个地方还不错?” 方燕觉得有点意外,说:“没想到非典时期还有这样的地方。” 大刘说:“这是给涉外海员预备的,绝对安全。” 方燕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感到很新奇,说:“依我看,这里应该叫幸存者俱乐部。” 大刘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方燕开心地说:“远离非典的世外桃源。” 大刘反驳她说:“假如这个城市因非典而毁灭,你以为这里的人能逃此一劫吗?” “假如时间在这里定格,5000年后,我们的骨骸被发掘,还能够保守这个城市曾经流行萨斯的秘密吗?”方燕的想象着,一脸迷茫的样子煞是可爱。 “你知道吗,意大利有个庞贝古城遗址,据考证,它就毁灭于瘟疫。”大刘装作多知多懂,在方燕面前卖弄起学问来。 方燕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对大刘说:“这我知道,可我们不会让那悲剧重演,是吗?” “但愿如你所愿,不过至少我们还健康地活着,还是享受生活。”大刘喝了一口咖啡,品味着其中的苦涩,这几天的采访,使他看到了太多死亡,显得信心不足。 方燕有点不高兴,说:“别说丧气话!” 大刘看着天真的方燕,心中充满温情,他希望萨斯疫情快点儿过去,让这个城市恢复安宁。 “咱们别争了,还是看看有什么好消息。”大刘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发现手机没有信号,说:“奇怪,手机怎么没信号呢?” 方燕赶紧看自己的手机,发现也没信号。 “可能这里屏蔽信号,你等等,我到外边去给你发条信息。”大刘忽然感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担心虹光找不到自己,于是拿着手机走到门外,发现手机上有十多条虹光的来电显示。他立马拨通虹光的手机,听到虹光的骂声:“你没死呀?我都快急死了。一艘外轮发现非典感染船员,我正往港口集装箱码头赶,你也马上过去!” 大刘连忙说:“正好,我就在附近海员俱乐部,马上赶到。”? 第45章 大刘急忙回到俱乐部咖啡厅,对方燕说:“方燕,对不起,有紧急拍摄任务,我得赶紧走,不能送你回去了,你自己打车走。” 方燕问他什么情况,大刘告诉她一艘外轮发现了非典患者,方燕也要跟他一起去。大刘怕她被传染,不让她去,让她马上回家。 方燕见大刘态度坚决,只好悻悻地说:“那好,你也注意安全。” 大刘结完账,提着摄像机匆匆离开海员俱乐部,在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这时,方燕追了出来,看到大刘打车走了,也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是抓特务的,问了一句:“你是安全部的侦查员?” “保密!”方燕偷着乐了。 其实这是方燕耍的一个小伎俩,她知道大刘不会让她去,但又止不住好奇心,所以玩了这么一出跟踪追击。 大刘赶到京海市港口货运码头,只见一艘外国集装箱货轮巨大的船身紧靠在岸边,船上灯光明灭。 两辆120救护车停在轮船旁,蓝灯闪烁。防疫人员身穿防护服,在向船身喷洒消毒药水。 市长王岭的黑色轿车驶来停在路边。 秘书担心王岭市长被传染,劝他先别下车,看看情况再说。 王岭市长不同意,他整了一下口罩,对秘书说:“萨斯病毒只是近距离接触传染,小心点就是了。” 说着,他和王卉一起下了车,向货轮走去,秘书也紧着下了车,三个人一起走到停船的码头,仰头望着巨大的船身,视察情况。 这时,虹光也开车赶到了,他从车里下来,向货轮跑去。 大刘扛着摄像机,准备追过去。这时,他忽然发现方燕也跟了过来,问道:“你来干什么?” 方燕调皮地看了他一眼,说:“好奇!”心里说,让你不带我来,我自己会来! 看到各方面人员迅速汇集过来,大刘顾不上和方燕多说,扛起摄像机随着虹光挤入人群,方燕也跟着跑了过去。 在大刘的镜头下,防疫人员从船上抬下2名船员。龚颖和医务人员随后走下舷梯。 龚颖看见市长王岭和王卉,在距离他们1米处停下,摘掉防护帽,大声说:“市长、老师,你们怎么来啦?” 王岭几乎喊了起来:“这么重大的事情,我当市长的不来,就是失职。赶快介绍一下情况。” 虹光连忙将话筒伸到他们中间,大刘的摄像机对准了他们。 “这条船是一个星期前停靠的。两位患者4天前曾到海员俱乐部喝酒,昨天开始发烧,看症状,像是感染了萨斯,但还不能确定,要等到胸透和血样结果出来。”由于离货轮很近,现场很嘈杂,龚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大声说着,她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王卉听了龚颖的话,凭着她的经验,作出了判断,对王岭市长说:“从迹象看,这两个船员感染非典的可能性很大,很可能是在附近的海员俱乐部感染的。如果是四天前,那么这个感染源很可能会形成多条传染链,给我们进行流行病学调查和防控工作带来相当大的困难。当务之急是封船和封闭海员俱乐部,立即组织力量调查。” 王岭当即作出指示:先把船员送到铁路医院,通知龚宇亲自接诊,迅速把检查结果报非典指挥部。同时做好封船和海员俱乐部的准备,抽调精干力量组成流行病学专项调查组。 接到指示后,各路人马迅速散开,投入了紧张工作。? 第46章 救护车和市长的车离开后,大刘把摄像机放到虹光汽车的后备箱,对虹光说:“虹光,你先回台里,我去送方燕,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虹光顾不上说什么,开着瘪壳车向台里赶去。 方燕和大刘站在轮船巨大的阴影里,此时,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方燕担心地问:“咱们刚才到过海员俱乐部,会不会被传染上?” “不好说。”大刘想到他和方燕可能中招了,揪起心来。 “都怪你,带我到那个鬼地方去。”方燕埋怨起大刘。 “刚才你还说是伊甸园呢。”大刘低着头不敢看方燕,不知如何是好。 方燕感到一阵恐惧,说:“这回好了,咱们真成幸存者了。我害怕被感染了,再传染别人。” “没那么严重。咱们戴着口罩,没和任何人近距离接触。刚才我也没和虹光一起回台里。再说,萨斯病毒在空气中也不会存活4天呀?”大刘心里也没底,像闯了大祸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别存侥幸心理。”方燕慌了神,不知怎么办了。 突然,大刘像想起了什么,说:“坏了,忘了给摄象机消毒了!” 大刘连忙拨通虹光的手机,对他说:“虹光,我今天不能去台里做节目了,你找别人帮忙。别忘了给我的摄象机消毒!” “你没事儿?你小子,拍完就什么都不管了,自己去谈情说爱,还让我替你管这种闲事?”虹光已经到了电视台门口,边接电话,边回到瘪壳车旁,按动遥控器打开车的后备箱,拿出消毒液,对着车厢里的摄象机狂喷起来。 大刘听了虹光的话,急出一身冷汗,说:“这可不是闲事儿,机器上没准沾上萨斯病毒了,要是传染别人,麻烦可就大了!” 虹光故意逗他说:“谁的事儿,谁负责,凭啥让我管?” 大刘听了这话,声调都变了,说:“哥们儿,我要是能回去,还用求你吗?都啥时候了,你说这种话,也太不仗义了?” 虹光仍然不慌不忙地说:“就冲你现在这种重色轻友的态度,你赶紧回来,自己消毒。” 大刘都快哭出来了,说:“我现在真的不能去,我求求你了行吗?” 虹光一口回绝说:“不行!” 大刘真急了,对着手机吼了起来:“你不管,是不是?我告诉你,要是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虹光见大刘真上火了,哈哈一笑,说:“哈哈,看你急的,跟你逗着玩呢。告诉你,我正在给你的机器狂喷消毒水呢!” 大刘长出了一口气,骂了一声:“你小子!” 虹光主持的新闻节目很快播出了。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虹光的身影,他站在夜幕下的港口,拿着麦克说:“各位观众,大家刚才看到的一幕是今晚发生在我市港口码头的现场实况,两名外籍船员,疑似感染非典,正在送往铁路医院……” “姥姥,听到了吗?又有两名外国船员感染了,太可怕了!”北北看着电视感到有些恐怖。 陈子正在翻阅报纸,抬起头,从老花镜上面看着电视,叹了口气:“唉,你爸、你妈今天晚上又不能睡觉了。” 北北嘟囔着说:“他们多累呀?该死的非典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呀?这样下去,我们高考怎么办呀?” 陈子拍拍北北的手,说:“傻孩子,这你不用操心,国家自然会想办法。”? 第47章 市长王岭刚从港口赶回来,就接到了龚宇打来的电话。 龚宇汇报说:“两名船员不仅高烧,而且肺部有大面积阴影,白细胞和血氧浓度都很低,具有明显的非典症状,初步诊断是萨斯病毒感染。” 王岭的眉头紧锁,对龚宇说:“初步诊断不行,要进一步检查,拿出明确的诊断意见,迅速报上来!” 龚宇放下电话,刘海英走了进来,说:“老龚,京海医院的许医生病情恶化,出现心脏衰竭,人已经不行了。她丈夫去世后,我们对她进行特别监护已经8天了,所有手段都用上了……” 龚宇坐下来沉默了半天,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通知家属……” “她家里只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带着他俩8岁的儿子。你忘了?他丈夫去世我们就没敢通知家属,现在,夫妻俩个都走了,老人怎么受得了?她的儿子成了孤儿,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刘海英说不下去了,扭头捂住嘴哭了起来。 龚宇说:“还是先通知京海医院,让他们准备后事。” 刘海英说:“京海医院情况更严重,最好先别惊动他们。” “还是给妈打个电话,让她老人家帮着想想办法。我得马上去对那两个船员做进一步检查,市长等着汇报呢。”龚宇说完,心情沉重地走出办公室。 看完新闻夜航后,陈子睡不着觉,还在看报纸,翻阅当天的萨斯新闻。 她发现有人打着防治非典的名义,做虚假广告,十分气愤,自言自语道:“这些广告简直是太不负责了!这不是趁火打劫,骗人吗?不行,这个事得管!” 想到这儿,陈子叫醒了已经睡着的北北。 北北打着哈欠说:“姥姥,有事明天再说不行呀?” “不行,快起来,给我接通爱心网站。”陈子催促着她,一刻也不能等。 北北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计算机,问:“姥姥,您又要发什么信息呀,这么急?” 陈子说:“这事儿很重要,我说,你记:重要启事,陈子热线请消费者注意,近日,有人打着预防非典的名义,做虚假药品广告,大家千万不要上当。这些药品名单如下……” 陈子拿过一张报纸,递给北北说:“照着这张报纸上,我画红线的文字打。” 北北看着报纸说:“姥姥,您管这闲事干什么呀?万一您冤枉了人家,把您告了怎办?” 陈子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瞧瞧这广告,连钙片、白醋都成了预防非典良药了,就差酱油、臭豆腐了!姥姥能冤枉他们吗?最后你给我打上:本热线愿对此事承担法律责任。” 北北飞快地记着,很快就打好了,让陈子审核了一下,觉得没问题了,迅速发到爱心网站上。 此时,大刘和方燕还在港口码头徘徊。两个人担心感染了萨斯病毒,不敢回去。 方燕提议赶紧上医院去检查,被大刘否定了,他说:“让我想想,除了上医院,还有什么办法……” 方燕不解地问他:“上医院怎么了?” 大刘说:“第一,我不相信咱们感染了非典;第二,上医院就得被隔离,什么事也干不成了;第三,在医院没病也会憋出病来。” “那怎么办呀?”方燕也没了主意。 “我要知道怎么办就好了。唉,千不该万不该,在疫情这么严重的时候,带你去海员俱乐部去喝什么咖啡,假浪漫,把你给连累了,实在对不起。你怨我吗?”大刘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方燕没有心思想这种问题,跺着脚说:“哎呀,都这时候了,还什么怨不怨的!” “你说怎么办?”大刘没了主意,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方燕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陈子热线,立刻给陈子打过去了电话,问陈子,怎么才能知道感染没感染非典? 陈子接到方燕的电话,没听出是方燕,告诉她,观察10到14天,没有任何症状,就没事儿。 方燕一听就被吓住了,她不知道和大刘到什么地方去观察10到14天,又不影响别人。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陈子告诉她,多洗手,戴口罩,不与人近距离接触,马上到医院检查、隔离。 说到这儿,陈子忽然警惕起来,问她:“你是不是出问题了?” 方燕连忙否认说:“没有,没有,就是有点担心。” 陈子又追问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方燕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和男朋友在港口码头。” 陈子继续问:“是从那艘外轮上下来的吗?” 方燕连忙说:“不是,我们在海员俱乐部喝咖啡来着。” 陈子感到这事严重了,叮嘱说:“孩子,我看电视了,这两个地方都不保险,你们还是赶快上医院去检查……” 大刘听到这儿,抢过手机关了机,拉着方燕就走。 方燕问:“怎么啦?” 大刘说:“赶快离开这里,万一陈老太太一激动,给120报了信,咱俩就惨了。” “咱们上哪儿?不会逃亡?”方燕茫然了。 大刘说:“上海员俱乐部。” 方燕甩开大刘的手,说:“你疯了?刚才你没听市长说吗,那里要被封了。” 大刘说:“现在可能还来得及,咱们在被封之前赶到那里,找到那个携带病毒,传染了两个船员的人。” “原来你是这么想呀,太好了。当一把福尔摩斯,把病毒传播者找出来,扭送120,太刺激了!”方燕听了这话,兴奋起来。 说着,两个人在夜色里跑了起来。 陈子这边,大刘挂了她的电话以后,好一通着急。不管她按照录音电话记录的号码怎样回拨,再也接不通了。陈子无奈地挂了电话,电话铃就响起来了。 陈子连忙拿起电话,不等对方说话,就着急地说:“喂,孩子,你们可别犯傻,一定要马上去医院检查!” 让陈子没想到的是,电话是刘海英打来的,刘海英莫名其妙地问:“妈,我是海英,您在跟谁说话呢?” 陈子一愣,又转忧为喜,能听到海英的声音,证明她没有倒下,这让陈子很高兴,说:“你是海英?妈没听错?北北,快来,你妈来电话了!”? 第48章 北北听到妈妈来电话了,马上跳下床,从卧室跑了出来。她趴在电话旁,按下免提键,听着电话。 刘海英说:“妈,北北,你们都好?我现在有个紧急情况,想求妈帮忙。” 陈子心里咯噔一下,说:“什么事,快点说。” 刘海英把京海医院一对医生夫妇感染非典去世的事说了一遍,让陈子出面设法联系死者的老父亲,安慰安慰他。 陈子听着,表情越来越严肃,说:“这太惨了!你们别太难过了,这事交给我办……” 北北抢过电话说:“妈,你好吗,你和爸爸千万注意,可别传染上非典,我还等着你们回来,带我去旅游呢……” 刘海英听着女儿的话,一时说不出话来,眼圈红了。 陈子挂上电话,心情十分沉痛,还有刚才那两个没有留下姓名的年轻人,更让她放心不下,她该怎么办?这时,她忽然想起郑晓华和她的爱心网站,于是拨通了她家的电话。 郑田野听到客厅电话的铃声,从卧室出来拿起电话,听出了陈子的声音,吃了一惊,说:“老姐姐,你好啊!半夜来电,必有要事,王卉去处理海员事件了,没在家,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喔,你找晓华啊?她在。晓华!电话!” 郑晓华从卧室出来问:“这么晚了,谁来的电话?” 郑田野说:“是陈子。” 郑晓华知道,陈子这么晚了给自己打电话,一定有急事,连忙接过电话,说:“陈大妈,我是晓华,有什么事,您说。” 陈子告诉她刘海英打电话托办的事,和她商量联系去世的医生夫妇的老父亲,设法安慰他,并向他提供帮助。 陈子说:“我们小区还在隔离,我出不去,只好托付你们青年志愿者了。另外,刚才我还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是一个年轻姑娘和他的男朋友打来的,我很担心啊……” 郑晓华听了以后,对陈子说:“我知道了,您放心,这两件事就交给我办!” 在一旁的郑田野问:“出什么事了?” 郑晓华放下电话,对郑田野讲了陈子托付的事,说:“爸,这件事得请你出面,陪我走一趟,去慰问死者的老父亲。我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人,特别是那个孩子。这可是发挥你擅长做思想工作的时候了。” 郑田野想了想,说:“按理说,这应该通过组织……” 郑晓华不等郑田野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说:“又是组织,您就不能个性化一点儿?组织是组织、个人是个人!” 郑田野想了想也对,心理安慰这种事还是个人出面比较好。善后的事组织再出面。 “好,我就跟你跑一趟!是现在吗?”郑田野爽快地答应了郑晓华的请求。 “现在?您真逗,大半夜的,还不把人家吓着?”郑晓华被老爸逗乐了。 郑田野挠了挠头,说:“也是,那就明天,一早咱就出发。” “一言为定!”郑晓华郑重地说。 这是她第一次依靠老爸,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这时,她又想到了虹光…… 虹光正在酣睡,郑晓华的电话把他吵醒了。 郑晓华在电话里说:“你马上起来,开车到我家,有急事!” 虹光立刻睡意全无,说:“我马上来!” 夜深人静,海员俱乐部里没有客人了。服务生依着台在打盹。 大刘和方燕戴着口罩走进来。他们径直走进洗手间拼命地洗着手,然后用烘干器烘干。 大刘走到台前,敲了敲台面。服务生被吵醒,说:“先生,这里马上就要封门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大刘假装不知情,说:“什么封门?我记得你们是24小时营业。再说,你们也没锁门啊。” 服务生说:“这不是非常时期吗,对不起,刚才听说要封门,我正犯愁呢,忘了锁门了。” 大刘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拍在台上,说:“少废话,给我来两杯可乐。” 服务生忽然认出了他:“噢,我想起来了,您是电视台的摄象记者,傍晚的时候你俩才在这儿喝完咖啡,怎么又来了?你是来采访疫情的?” 大刘顺水推舟,说:“你说对了,我就来采访的,你们这儿为什么封门呀?” 服务生悄悄对大刘说:“你没听说,一艘外籍货轮有两名船员感染非典了,说我们这儿嫌疑最大,马上就要来人调查……” 大刘假装不知道,说:“哦,原来这么回事儿,这么说,我俩是这里封门前最后的顾客了?这个新闻好,你可别把我们轰出去。” 服务生赶紧说:“你要是不怕被传染,我就破一下例,为你俩提供服务。” 大刘哈哈一笑说:“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服务生说:“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等着被隔离呢。你俩喝什么?” 大刘说:“咖啡。” 服务生说:“对不起,咖啡没有了,只有可乐。” 大刘说:“那你还废什么话,就可乐。” 说着,大刘和燕在一个桌前坐下。不一会儿,服务生端着一个托盘,拿来两杯可乐,放在桌上。 大刘问:“你们这里经常有外国海员来吗?” 服务生说:“一闹非典,老外连影子都没有了,他们比谁都怕死。这里几乎没什么生意了,服务员都放假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儿看堆儿。你说这儿怎么会有萨斯病毒呢?” 大刘又问:“前几天就没见个别老外来过?” 服务生有点警觉,问:“你问这干吗?” 大刘又掏出200元钱放在桌上,服务生拿起来装到兜里,说:“前两天?……想起来了,大概在四天前,是有两个老外来喝酒。对了,就坐的这张桌子。” 方燕听这话赶紧把放在桌上的手拿开。 虹光开着瘪壳车悄没声息的停晓华家住宅楼门口,拿出手机和郑晓华取得联系,告诉她说:“晓华,我到了。” 郑晓华赶紧从卧室出来,从衣架上拿下外衣穿上。 “这么晚了,到哪里去呀?”郑田野不知什么时候从卧室走出来了,问她。 郑晓华说:“爸,单位有点急事,我必须马上去。”? 第49章 郑晓华从宿舍区大门跑出来,跑到虹光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说:“快开车!” 虹光问:“去哪里?” 郑晓华说:“港口码头。” 虹光一踩油门,车开了出去。 郑田野撩开窗帘,满腹狐疑地把这情景看在眼里,心里画了个?号 虹光开着车在海滨大道飞驰,一边开车一边问:“出什么事了?” 郑晓华说:“刚才接陈子电话,有人可能接触过萨斯病毒。” 虹光浑身一激灵,问:“在哪里?” 郑晓华说:“在港口码头。” 虹光不信,说:“不可能,那里已经被封闭了。” 郑晓华认真地说:“真的,还是一对青年男女。是那个女的打的电话。” 虹光说:“他们叫什么?” 郑晓华:“不知道,听陈子说,话刚说半截就挂掉了。” 虹光开着瘪壳车,来到港口码头。远远看去,只见轮船旁边站着穿防护服的防疫人员。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 虹光在远处停下了车,郑晓华说:“他们会上哪儿去呢?” 虹光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一定是他们俩!” 郑晓华不知虹光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他俩?是谁?” 虹光说:“你就别问了,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虹光掉转车头,驶进苍茫夜色中。 在海员俱乐部,大刘仍然在盘问服务生:“当时这里人多吗?” 服务生回忆说:“那天这里没有别的客人。” 大刘接着问:“没看见别人跟他们接触过?” 服务生想了想,说:“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小姐叫黑妹,和他们玩了一会掷色子。” 大刘问:“你认识这个小姐吗?” 服务生说:“认识,她经常到这儿来陪客人喝酒。” 方燕插嘴问道:“那天她有什么异常吗?” 服务生想了想,说:“那天她有点小咳嗽,说自己可能感冒了。” 方燕继续问:“在哪儿能找到她?” 服务生警惕起来,问方燕:“你不会是公安局的?” 大刘说:“我们找她有点私事,兄弟帮帮忙。” 服务生说:“我这儿有她的名片,有客人需要陪酒就给她打电话。” 方燕又问:“这两天她又来过吗?” 服务生说:“从那天走后,再也没见她来过。” 服务生说着找到名片递给大刘,说:“巧了,名片就剩最后一张了。” “谢谢你!”大刘接过名片马上站起来,拉着方燕匆匆离开了。 两个人走出俱乐部,方燕忽然想起美国电视剧的大侦探亨特来,佩服地称赞起大刘来:“我赛,大刘你真棒!你不觉得你是亨特,我是亨特儿的搭档玛考吗?” 大刘得意地说:“你呀,还得跟我学两年。” 说着,两人拉着手跑起来,消失在夜幕中。 俩人刚走,虹光就开着瘪壳车来到海员俱乐部。 服务生正在收拾两杯没有喝的可乐,虹光和晓华走进来。 服务生自语道:“今天是怎么了?又来了两位。” 他托着两杯可乐迎了上来:“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要封门了,二位还不赶快走?一会儿防疫人员来了,你俩就走不了了!” 虹光环顾四周,一个人没有,奇怪地问:“这两杯可乐是招待谁的?” 服务生说:“刚才来了两位,打听点事就走了,这可乐一口没动。” 郑晓华问:“他们什么样?” 服务生说:“像你们二位一样,一男一女。男的是这里的常客,好像是电视台的摄象记者。” 虹光立刻说:“就是他们!” 这时,120救护车的兰色灯光透过窗户,旋转着映进房间。消毒员鱼贯地走进来,喷洒药水。 龚颖穿着防护服,跟着走进来,看见虹光和郑晓华,奇怪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虹光听出是龚颖的声音,说:“龚颖,你怎么也来了,封门消毒你也管?” 龚颖说:“我怎么就不能来,我是来做流行病学调查的。你们在这儿干嘛,找隔离呢?” 虹光说:“隔离事小,找到带毒者事大,我们是来找人的。” 龚颖问:“找到了吗?” 虹光:“有谱了,我们正在向服务生了解情况。不信你问他。”郑晓华指指服务生说。 龚颖问服务生:“什么情况?” 服务生向龚颖说说了黑妹的情况,说:“她的名片我刚才给了那两个人,他们拿了名片就走了。” “这么说,你说的黑妹四天前曾经陪那两个海员喝酒……她很可能是萨斯病毒感染者,传染给了那两个海员。你有黑妹的其他联系方式吗?”龚颖又向服务生确认了一下情况。 服务生说:“没有了。” 虹光问:“你记得她的手机号吗?” 服务生说:“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记她电话干什么,我又不是拉皮条的。” 龚颖皱起了眉头,说:“糟糕!” 虹光想了想,说:“我有大刘的手机号。” 郑晓华说:“我也有方燕的手机号。” 虹光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发现没有信号,走到门外。 大刘和方燕坐在路灯下的石阶上。 大刘按照名片拨通黑妹的手机,问:“喂,你是黑妹吗?” 手机里传出嘶哑的声音:“救救我……” 大刘说:“你住在哪里?……好,我马上就来。” 大刘对方燕说:“黑妹就住在附近,可能发病了,咱得快去救她!” 大刘拉起方燕跑了起来。 不一会儿,二人找到了黑妹的住处,一间低矮的小平房,门锁着。 大刘拍拍门说:“有人吗?” 屋里传来黑妹微弱的声音:“救救我……” 大刘问:“你家的门怎么锁着呢,有钥匙吗?” 黑妹说:“屋檐下面有一把。” 大刘在屋檐下找到了钥匙,打开了门。 看到屋里的景象,他们惊呆了。 黑妹蓬头垢面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方燕吓得躲在大刘身后。 大刘站在门口,在兜里又掏出两副口罩,递给方燕一副,说:“再把这口罩戴上,两层口罩保险。” 大刘和方燕戴上口罩,远远地看着黑妹,大刘问:“你怎么了?” 黑妹说:“我发高烧了。” 大刘问:“怎么不上医院?” 黑妹说:“我男朋友不让。” 大刘意识到问题严重了,问:“你男朋友真够混蛋的,怎么把你锁屋里,他在哪儿?” 黑妹说:“他去买药。他也发高烧。” “我在这儿……”大刘和黑妹身后传来一声阴沉的声音吓了他们一跳。 在门外,一个黑影蜷缩着身体倒在墙根。 大刘和方燕俩人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心里有些发毛。 正在这时,大刘的手机响了,大刘一看,是虹光打来的,顿时像遇到了救星,急忙说:“虹光,我是大刘,快叫120来,这里发现两个非典患者。地址是……” 大刘合上手机,拉着方燕说:“咱们快走!” 方燕问:“上哪儿?” 大刘说:“附近药房!” 大刘和方燕消失在街道阴影里。 不一会儿,救护车就到了。? 第50章 在黑妹住处附近的小象药房里,两个值夜班的女营业员一个叫李思美,另一个叫吴媛,她们在聊天: “刚才买药的那个男的准不是好人,瞧他那样!” “其实咱们不应该卖他退烧药。政府有规定,遇到买感冒退烧药的,一定要马上报告,让他去医院检查。” “什么规定不规定,他的样子那么凶,你敢不卖他吗?” 这时,电话响了,营业员李思美拿起电话问:“喂,哪位?”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吴媛的老公。” 李思美一听,心想,八成又来查的岗,吴媛遇到这么个老公真够烦人的,于是没好气地说:“她在上夜班,你深更半夜的不睡觉,找她什么事呀?” 吴媛一把抢过电话,说:“我的电话,你瞎问什么?喂,老公,大半夜的,啥事儿?什么,咱儿子发烧了,好,我马上回去。” 吴媛放下电话,对李思美说:“我孩子病了,我得马上回去。你替我盯会儿。” 李思美一看这情况,立马变得和气起来,说:“孩子要紧,拿点儿药,你赶快回去!我一会儿就关门,睡觉。” 吴媛前脚走,大刘和方燕后脚就赶到了。 李思美说:“你们晚来一会儿,我就关门了。买什么药?” 方燕说:“我们不买药。” 李思美以为他俩是野鸳鸯,没好气地说:“不买药?这儿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大刘顾不上这许多,连忙问:“刚才是不是有一个男的在这儿买的药?” “你们问这干什么?”李思美警惕起来,心想,这俩人该不是夜查? 方燕解释道:“他可能染上非典了!” “不会?你怎么知道的?你可别吓唬我,我胆小!”李思美听了这话一惊,暗想,怕什么来什么,哼,从我这儿套话呢。 大刘见李思美油盐不进,真吓唬起她来了,十分严肃地对她说:“如果他是非典患者,你很有可能也被他传染了,现在必须隔离,哪儿都别去!” 李思美不相信,又有点胆怯,轻声说:“有这么严重?” “真的,我不吓唬你,非常严重!”方燕见这招管用,也正言厉色起来。 李思美将信将疑地问道:“你们是谁?” 大刘为了让她相信,故意说:“我们是流行病学调查人员,追踪到这儿的。” 李思美听了大惊失色,说:“坏了,刚才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同事刚走,她家小孩病了。” 大刘连忙问:“她往哪方向去了?她不能回家!” 李思美说:“她家离这儿不远,往东走了,你们现在还追得上。” 大刘神色紧张起来,对刘思美说:“你赶紧关门,别让人进来了。在这儿等着,千万别动!” 刘思美连连点头说:“好,我不动!你们快去!” 大刘和方燕追了出去。 此时,虹光开着瘪壳车,与两辆救护车相继赶到黑妹家。 全副武装的龚颖与防疫人员把黑妹和她的男朋友抬上救护车。其余防疫人员马上对房屋进行消毒。 晓华自语道:“方燕和你那搭档又上哪儿去了?” 虹光说:“奇怪!大刘在搞什么鬼,跟咱们玩捉迷藏。” 随后,虹光拨通了大刘的手机。 这时,大刘和方燕正在大街上奔跑,追赶着药房女服务员吴媛。 大刘边跑边拿出手机和虹光通话。 虹光说:“你小子涮谁呢?” 大刘气喘吁吁地说:“我哪敢呀?” 虹光质问他说:“那你躲着我们干什么?” 大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向你报告一个情况。黑妹家往北一站地有一家小药房,黑妹的男朋友刚在那里买过药。里面有一位服务员是密切接触者,已经被我稳住了,你快点通知120过去。我和方燕正在去追另一位服务员,她刚离开药房回家,我必须在她到家前,把她截住。” 大刘和方燕眼看就要追上药房服务员吴媛了,吴媛发现后面有人追她,十分害怕,加快了脚步。 大刘、方燕越追越近。吴媛越发害怕,终于走不动了,停在墙边,顺手抄起一块砖头。 大刘和方燕走到她跟前收住了脚步。 吴媛拿着砖头打在大刘头上,惊恐地叫道:“你们要干什么?不许过来,我可喊人了!” 大刘捂着流血的头说:“大姐,你手够黑的!我们不是坏人,是来告诉你,你不能回家!” “为啥?你们是要打劫吗?我身上没带钱,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家还有一个孩子发烧了,等着我回去呢。”吴媛此刻就像一只急了眼的母狼。 方燕连忙说:“大姐,你别害怕,我们不是打劫的,我们是来告诉你,你可能被感染非典了,不能回家。” 吴媛松了一口气,说:“瞎说,你们要想骗人钱财就直说,别编瞎话唬人!” 大刘捂着还在流血的头,以十二万分的耐心解释说:“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刚才上你们药房买药的那个人真的是非典患者。” “我不信!你们给我躲开,这砖头可没长眼睛!”吴媛惦记着儿子,又强硬起来。 方燕连忙护住大张,说:“大姐,为了你和你孩子的生命安全,我们不能躲开!” 吴媛说:“你们别吓唬人,我儿子发烧了,我要回家看我孩子!” 说着,吴媛往前冲了过来,方燕躲闪不及,被撞了个跟头,吴媛拼命往家跑去。 大刘顾不上自己的额头在流血,扶起方燕,不禁怒从心头起,骂道:“我操……” 方燕紧紧拉住他,说:“大刘,你冷静点儿,千万别做傻事儿。” 大刘甩开方燕的手,追了上去,拦住了吴媛,说:“你跟不跟我们走?你要是不跟我们走,我可不客气了!” 吴媛突然喊了起来:“来人呀!抓流氓啊!打劫了!” 大刘情急之下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嘴。 恰巧两位民警骑着自行车路过这里。他们大喝一声:“住手!” 民警跳下自行车,厉声说:“你半夜拦截妇女,跟我们走一趟。” 这回大刘真急了,要是跟民警走,民警也传染了怎么办,于是抗命不服,说:“人命关天,我不能跟你走。” 民警见状,上去就把大刘的手背到背后,从腰里掏出手铐,把大刘铐上了。 方燕这时也急了,大叫道:“你们不能抓他,放开他,放开他!” 另一位民警上前攥住了方燕的胳膊,说:“你也老实点儿,不然把你也铐上!”? 第51章 吴媛见大刘和方燕被警察铐上了,一心想赶快脱身,对民警说起了小话:“民警同志,刚才您都看见了,是他对我非礼。我家里孩子病了,我从药房赶回去看孩子。我就住那座楼1单元203号。这是我们药房的名片。您让我回去。” 大刘气急败坏地大叫:“不能让她回家!” 民警呵斥大刘说:“你住嘴!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份!” 方燕连忙帮腔说:“民警同志,她真的不能回家,她接触过非典病人!” 吴媛立刻反驳说:“民警同志,您千万别听他们瞎说。这大半夜的,我一个孤身女子和他们素不相识,被他们截住,明明是不怀好意,哪来的非典病人?明明是为他们的不法行为开脱,除非他俩是非典病人。” 大刘急得两眼冒金星,大声叫着:“民警同志,您可不能听她的!” 民警制止大刘说:“你们这样的我见过多了,你要是再说话,我告你利用非典扰乱社会治安!” 吴媛连忙问:“那我呢?” 民警看了看她,说:“你可以走了,以后半夜回家最好找个伴儿,多加小心。今天幸亏碰上我们俩刚执行任务回来,要不你就吃大亏了!” 吴媛连忙向民警道谢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民警说:“不用谢,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的责任。快回去看孩子。” 吴媛扭头就走。 大刘声嘶力竭地大喊:“回来!你不能走!“ 方燕更加焦急地说:“民警同志,求求你们了,千万不能放她走啊!” 吴媛闻听又走了回来,得了便宜还卖乖说:“民警同志,其实他们也没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你们对他们批评教育教育就行了。” 吴媛说完,冲他俩笑了笑,转身走了。 大刘和方燕气得七窍生烟,又毫无办法。 民警教育大刘和方燕说:“瞧瞧人家,多通情达理,再瞧瞧你们?” 大刘一看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另外想辙,说:“要不然这样,你们让我打个电话,再放她走怎么样?” 民警根本不听他的话,认定大刘不是好人,对他说:“你就别耍花招了,你的行为我都看见了,有什么话,到派出所再说。” 民警从他们俩人身上搜出手机,关了机,把二人带走了。 虹光开着瘪壳车悄没声息地停在小象药房门外的马路上。 虹光对郑晓华说:“大概就是这家药店。” 郑晓华刚要下去,被虹光拦住说:“别下车,等防疫人员来。” 郑晓华问:“为什么?” 虹光说:“咱们除了口罩外,没有任何特别防护,还是在车里守着安全。” 李思美开门伸头看看门外停的车子,大声说:“现在停业,不卖药,你们还是走!” 120救护车很快赶来了,消毒人员对小象药店进行了消毒。 龚颖向李思美了解情况,李思美把大刘和方燕追同事的事告诉了她。龚颖听后,走到虹光车旁,把这事告诉了虹光。一位防疫人员同时对虹光的车喷洒药水消了毒。 虹光听后,立即开车去追大刘和方燕。 街上一片寂静,一个人也没有。 虹光的车停在大刘和方燕被抓走的地方,因为前边就是居民区,过不去了。 虹光拿出手机给大刘拨电话,手机中传出的声音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虹光气愤地骂了一句:“这混蛋,玩什么把戏,关机干什么?” 郑晓华闻听,连忙说:“我给方燕打。” 郑晓华的手机里也传出同样的声音,有一种不祥之兆笼罩在两人头上。 郑晓华说:“奇怪,他们两个到哪儿去了呢?” 大刘和方燕被带到派出所,两位民警对他们进行了询问。 民警问:“说说,半夜拦截妇女,什么动机。” 大刘辩解说:“民警同志,实话告诉你们,我是电视台的,在追踪非典患者,你们这样做,铸成大错了!” 民警问:“怎么证明你说的是实话?” 大刘说:“我有记者证。” 民警说:“拿来看看。” 大刘说:“没带!” 民警对这样的人见得多了,厉声说:“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儿,我们亲眼看到你搂住了受害者的脖子,实施侵害行为,你还有什么说的?” 大刘一时被问住了,张嘴结舌。本来他是情急之下才搂住女营业员脖子,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怕惊动行人,再感染了别人,没想到把民警招来了。平白无故挨了一板砖,还进了局子,真是太倒霉了。 在铁路医院,龚宇坐在办公桌前看病案。刘海英走进来,摘下防护帽说:“又送来两个重症病人。” 这两位病人就是黑妹和她的男朋友。 刚诊断完两名外国海员,屁股还没坐热,这么快又送来俩感染者,真是祸不单行,多事之夜。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会经历这样的情况,龚宇已经见惯不怪了。 他抬起头问:“病人情况怎样?” 刘海英说:“比较严重,非典症状非常明显。” 这时,龚颖走进来,她摘下防护帽说:“哥,嫂子!” 龚颖的到来使龚宇、刘海英的心情更加沉重,因为只要有急重病人,就有她的身影。 龚颖来不及和哥哥嫂子寒暄,就说起了来的目的,她说:“两名外国海员和刚刚送来的两名病人,是一条传染链的两端。我要对这两组病人继续进行流行病学调查。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刘海英告诉龚颖说:“现在,两个船员的病情稳定下来了,刚来的两个病人出现昏迷,调查起来恐怕有困难。” 龚颖听了,急躁起来,说:“关键是这两个人,我们还不清楚,他们还接触过哪些人,不迅速搞清楚,我市疫情更有可能失控。” 龚宇比较冷静,但他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说:“这样,我们想尽一切办法,让病人尽快醒过来,你就在这里等。” 龚宇和刘海英立即戴好防护帽去病房,龚宇走到屋门口,忽然想起了应该让龚颖见见方辉,他转身对龚颖说:“对了,方辉恢复的不错,再有个把星期就可以出院了。你要不要趁现在去看看他?” 没想到,这个建议被龚颖回绝了,她说:“再找机会……” 龚宇对妹妹这种冷漠有些反感,他觉得,他这个当哥哥的应该说她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在这非常时期,龚颖也不容易,只说了一句:“他可是你丈夫……”? 第52章 龚宇想让龚颖,去看看她丈夫方辉,被龚颖回绝了,她看出哥哥有些不高兴。 龚颖知道龚宇要说什么,他对自己与方辉的感情有误解,担心是可以理解的,但没有时间过多解释,直接就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见方辉不方便,也不安全。再说我的流调工作忙得脚丫子都朝天了,实在没精力去安慰他,我怕见到他会影响他的情绪,心里更难过。方辉就拜托你们了。” 等龚宇和刘海英离去后,龚颖立刻拨通了虹光的电话。 此时,虹光和郑晓华坐在瘪壳车里,为找不到大刘和方燕而焦急,等待着龚颖的消息。 郑晓华有些困倦,不自觉地把头靠在虹光的肩膀上,感到说不出的安宁。 郑晓华温馨的气息,使虹光想起了晓晓。姐妹俩的气息那么一样,让他产生了幻觉,忍不住伸出胳膊搂住郑晓华的肩膀。 在这个不眠之夜,这对青年男女互相温暖的慰籍,驱赶着料峭的春寒。 这时龚颖打来电话,虹光连忙腾出手臂,接通了手机,惊醒了郑晓晓。她不好意思地离开了虹光坚实的肩膀,理了理凌乱过的头发,听着虹光富有磁性的声音,恍如隔世。 “龚颖姐,你怎么才来电话,都快急死我了。大刘他们两个连影都没有,更别提找药店的那位服务员了,怎么办?”虹光好像遇到了救星,向龚颖求助。 龚颖说:“我们已经了解到药房售货员的住址,我马上通知防疫人员到她家去。问题是大刘和方燕他们两个人今天晚上已经把被病毒污染的地方跑遍了,什么防护也没有,所以他们俩也可能是病毒携带者,这简直是添乱!必须尽快找到他们!我马上向市领导汇报,请公安局协助查找。你们俩先回去休息,有了结果通知你们。” 红光点点头,发动了车,郑晓晓向龚颖挥了挥手,她被龚颖的敬业精神深深感动,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在志愿者网站说说这位可敬的大姐,让更多的人知道流调工作的辛苦和重要性…… 此时,大刘在派出所里正在向民警大喊大叫:“我那是制止她喊叫,怎么是侵害呢?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们呢?” 方燕见这种情况,知道和两位民警说没用,十分气愤地说:“大刘,咱们不跟他们说了,把你们领导找来,立刻把我们放了!” 一位民警说:“在事情没搞清楚前,我们不能放你们,要放也得等36小时以后。” 大刘听了头都大了,这人命关天,怎么能等这么长时间呢,又大叫起来:“36小时?你们有没有搞错?到那时黄瓜菜都凉了!”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是派出所所长打来的电话。 询问大刘的民警拿起电话说:“喂,我是派出所小李,什么事,所长?……” 听到是所长打来的电话,小李立刻拿起笔记录,嘴里念叨着:“市局紧急通知,寻找两名疑似非典病毒携带者?他们叫什么?……” 听到所长说出的姓名,民警惊得下巴差点掉了,扔下笔说:“所长,别找了,人在我这儿呢!他们涉嫌利用非典扰乱社会治安。……什么,搞错了?好,我马上把他们放了。” 可没想到所长说不能放,更让他晕菜了:“……什么?不能放?那怎么办?继续关着就违法了。……什么,就地隔离?连我们俩也一块隔离?还得写检查?!” 这位负责任的民警小李这才知道,自己抓错人了,把自己也搁进去了。不过也是歪打正着,碰上了这两位疑似非典病毒感染者,要不还真得在全市大海捞针。二位所到之处,不知感染多少人呢,即使落得一起被隔离的下场也值了。所长也真是,我们这叫立功,怎么让写检查呢? 想到这儿,小李放下电话对大刘说:“得,这回咱们成难兄难弟了。” 大刘听到了电话的内容,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对方燕说:“事情搞清楚了,咱俩也别想走了。不过,这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方燕觉得很委屈,嘟囔着说:“好什么呀?咱们倒成了病毒携带者了。真倒霉!” 可大刘却不着急了,他想到在这儿隔离能和方燕天天在一起,心里可乐了,哄着她说:“嘿嘿,认命,还能和你多待几天,多好啊。” 方燕瞪了他一眼,说:“美死你!” 虹光开着瘪壳车,送郑晓华回到家,已经是清晨了。两个人经过一夜的折腾,十分疲惫。 刚才他接到龚颖的电话,得知大刘和方燕找到了,要在派出所就地隔离,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打了个哈欠,说:“大刘这个混蛋,折腾咱们俩一夜。等见到他,我饶不了他!” 晓华却称赞说:“我看他们俩还挺有见义勇为精神的。” “他们是多事!没有他们掺和,事情简单多了,搞恋爱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虹光想起这俩人的种种表现就来气,甩出了这句话,让郑晓华有点吃心。 今晚,她差点儿把对虹光的暗恋变成行动,这要是让晓晓知道,还有什么脸见她。 想到这儿,郑晓华偷偷看了虹光一眼,发现他根本没在意自己的感受,感到有些失望,忍不住说:“得了,少埋怨几句,我最看不上事后说风凉话的人了。” “嘿,我倒落一身不是。谁让你是晓晓姐姐呢?我认怂。”虹光听出郑晓华心里不爽,总觉得今晚她有些怪怪的,又揣摩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只好领受她对自己的冤枉了。 “这还差不多,以后有事还得找你!”晓华笑了一下说,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愿意效劳,有事您说话,我未来的大姨子!”虹光为了缓和气氛,逗起了闷子,让郑晓华心里更不舒服了。 她半开玩笑地回了虹光一句,说:“以后不许叫我大姨子,我听着别扭。” 虹光听了这话,虽然心里想,这是不想认我这妹夫的节奏啊,我哪得罪你了?但是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在她身上看到了晓晓的影子,姐俩连脾气都一样,让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不禁暗笑着问:“那让我管你叫什么?” “叫姐姐!”晓华回了一句,就推开车门下了车,心里像打翻了醋瓶子,别提多酸了。 也许这就是爱情?郑晓华有些慌了,她长这么大,一直是乖乖女,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心里想,有人说,女人遇到爱情,智商等于零,这可能是真的。? 第53章 在医学院住宅小区门口,晓华从瘪壳汽车上下来。她趴在车门上,对虹光说:“忘告诉你了,京海医院有一对医生夫妇染上了非典,在铁路医院相继去世了,留下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和一个8岁的孩子,挺惨的,你得好好报道一下,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帮他们一把。” 虹光觉得这种事情义不容辞,又有些担心地说:“可是,大刘一被隔离,我没摄象师了,台里人手紧张,如果一时半会儿配不上人,台里会把活儿派给别的组,那我就有可能失业了。” 郑晓华一听,也替他着起急来,说:“那怎么办?” 虹光想了想,说:“除非自己想办法。有了,我也会摄象,你跟单位请个假,代替我做现场采访怎么样?” 郑晓华没干过这差事,有些不自信,问虹光:“我行吗?” 虹光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恐怕她打退堂鼓,连忙给她打气说:“行吗?!你把吗字去掉。就凭你的素质,你是最好的人选。不过可说好了,没有报酬。” 郑晓华不爱听虹光这句话,没好气地说:“你说什么呢?这时候还提钱?我可是团委书记,这点儿觉悟都没有,还当什么青年志愿者!” 虹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恐怕她一生气不干了,连忙跟她确认说:“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就是说你同意了。” 郑晓华见虹光急切的样,有点儿不忍心让他着急,点点头说:“那当然,今天上午我就把我爸搬出来,去死者家慰问,你赶快去拿摄象机。这是我采访的第一条新闻。” 虹光说:“摄象机就在我后备厢里,你不睡觉了?” 晓华说:“这么大的事儿,没工夫睡觉了,你先在车里眯一会儿,等我回家搬老头子。”说着,晓华跑进了宿舍楼。 虹光把座椅放倒,闭上了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 郑晓华回到家里,见妈妈没在家,做好的早餐摆在了桌上,她这才感到有些饿了,拿起一片面包。叫了一声:“爸,吃饭了!”然后把面包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过了一会儿,见没动静,她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回答,有些奇怪:“人呢?” 郑晓华走到父亲卧室门前,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音。她发现门虚掩着,推门进去,发现卧室空无一人。写字台上摊着稿纸和一些书籍。 郑晓华出于好奇,拿起父亲写的东西读起来:“关于改革政府医疗体制,建立公共卫生突发事件应急机制的建议——我市防治非典斗争引发的思考……&”郑晓华不禁被老爸的文章吸引了,心里说,不愧是老爸,考虑问题就是高屋建瓴。 这时身后传来郑田野的声音:“好啊,你未经允许擅闯书房,偷看老父文章……” 郑晓华连忙放下文章,埋怨他说:“爸,吓人家一跳!我妈把早餐准备好了,人不见了,可能去上班了,我是进来叫你吃饭的。” 郑田野说:“我刚在小区晨练回来,那早餐是我做的,你妈昨晚没回来,你也一夜未归,上哪儿去了?” 郑晓华说:“昨晚,我和虹光在追踪非典感染者,一夜没睡。” 郑田野看着她一眼说:“晚上不回来怎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郑晓华见老爸有些不高兴,只好顺着他说:“对不起,我以后注意。” 郑晓华和爸爸一边吃早餐,一边说着话。 郑晓华说:“爸,你做的皮蛋粥,真好吃,就是盐放多了。” 郑田野喝了一口说:“是咸了,你别糊弄我,不好吃就是不好吃,要实事求是,以后别学官场上的那一套,说什么都拐弯抹角。” 郑晓华解释说:“人家不是怕伤你自尊嘛。” 郑田野说:“你以为这就不伤老爸自尊心啦?我的心胸就这么狭窄?” 郑晓华连忙承认错误说:“对不起,老爸,我错了。” 郑田野意味深长地看了郑晓晓一眼,说:“今天你怎么这么殷勤呀?” “我殷勤了吗?”郑晓华掩饰说。 郑田野问道:“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郑晓华连忙说:“爸,您说什么哪?我才不会像晓晓似的把自己搞得神魂颠倒,轻易把自己嫁出去呢!” “晓晓正在医院和非典作斗争,你怎么能背后你说她这种话呢?她可是你的妹妹,你要多关心她。”郑晓华的话引起了郑田野的不满。 “我做错什么了?招你不高兴?”郑晓华不知今天老爸哪根筋搭错了,竟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郑田野严肃地说:“我问你,昨天出去一夜,到底干什么去了?” 郑晓华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郑田野又继续追问:“你是跟谁出去的?” 郑晓华说:“虹光啊。” 郑田野继续问:“你知道虹光是谁吗?” 郑晓华说:“虹光是市电视台新闻前线记者呀。” 郑田野又问:“还有呢?” 老爸的追问让郑晓华莫名其妙,回答说:“没了。” 郑田野提醒她说:“他还是晓晓的男朋友,你怎么连这都忘了呢?” 郑晓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爸怀疑自己和虹光搞上了对象,忍不住笑喷了,她边笑边说:“老爸,你可真逗,竟然怀疑我和未来的妹夫搞对象,别说没有这回事,就是有这回事儿,有什么呢?我们有追求爱情的自由,你怎么还这么封建。” 郑田野被郑晓华噎得哑口无言,但他还是提醒她说:“你和虹光半夜三更出去,晓晓会怎么想?” “爸,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俗气了?”郑晓华听了这话,如同戳了自己的肺管子,怼了老爸一句。 这句话激怒了郑田野,他忍住气,严肃地说:“这怎么叫俗气呢?我只是提醒你注意!你的妹妹在前方打仗,你不能在背后做对不住她的事啊。” 郑晓华感觉自己受了侮辱,一下子站了起来,说:“爸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的人格!”? 第54章 在市卫生局非典指挥部,坐下来翻阅资料,王卉还在看资料,显然,他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但想到全市正处于非典大面积传播的危险中,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全无睡意。资料上那一组组数据就像一排排浪花扑面而来,冲击着她的心。 这时,市长王岭打来电话,询问疫情情况。王卉汇报说:“传染链的另一头已经找到,是两个青年男女,被送到铁路医院,龚颖已经去调查了,我正在等她的消息……” 放下电话后,王卉继续翻阅资料,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说:“看我这记性,《海事疾病预防》怎么没拿来?” 王卉刚要打电话,转念一想:“算了,还是自己跑一趟!” 王卉站起来穿上衣服,对秘书说:“小王,我回家取资料,有消息直接打我手机。” 王卉回到家时,正遇上郑晓华和老爸郑田野在拌嘴。 “你们俩吵什么呢?”王卉一边换拖鞋,一边问。 郑田野生气地说:“你一夜没回来,你闺女长行市了!”: 郑晓华争辩说:“谁长行市了?明明是你官僚主义,不了解情况埋汰人!” 王卉制止道:“晓华,不许这样跟你爸爸讲话,告诉我,你爸爸怎么官僚主义了?” 郑田野没好气地说:“你问问你的宝贝闺女,昨天和虹光出去了一夜。” 王卉听了这话也有些疑惑,问道:“和虹光?晓华,这是怎么回事?” 郑晓华急得差点哭出来,说:“哎呀,妈!您也跟着瞎掺和!虹光是我约出去的……” 郑田野打断她的话,说:“听见了,大半夜的,一个大姑娘约自己妹妹的男朋友出去,这成何体统?” 郑晓华反驳说:“关于体统问题,我们就不必争论了,因为你们在这个问题上,永远不会理解我们。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干什么去了。你们问问陈子大妈就知道了,我们是在执行一项任务……” 王卉问:“出什么事了?” 郑晓华说:“妈,就在昨天夜里,这个城市在人们的睡梦中,经历了一场战斗,您也是其中的亲历者,是吗?” 王卉说:“你是指外国海员感染萨斯事件?” 郑晓华说:“正是。为了救助那两个海员,为了追踪被感染者,有多少人为此度过了不眠之夜?我的同事方燕和虹光的摄象师大刘,冒着自己被感染的危险,帮你们找到了线索,结果自己也成了病毒携带者嫌疑犯,被民警抓进在派出所了。您说,在这种时刻,我们除了去找他们,还能干什么?难道我们年轻人在你们的眼里真的就那么不争气?连爱情都那么廉价?” 王卉知道郑晓华说的是事实,但她不同意年轻人擅自参加行动,认为这样只会添乱,说道:“不过这种事情自有政府统一安排,像你们这样冒冒失失的容易把事情搞坏。” 郑晓华不服气地说:“可是,你们不觉得在突发事件面前显得很被动吗?为什么不能行动再快一点儿呢?” 王卉说:“政府工作是一个系统,牵一发动全身,不是想快就快得了的。” 为了证明自己做的没错,郑晓华说:“妈,我建议你看看我爸昨天晚上写的一篇文章,他已经开始反思了,只不过我希望他少一点官僚主义,多一点人情味!” 郑田野同意王卉的立场,一看女儿又把矛头对准了自己,插话说:“你不要以为给我戴高帽,我就会站在你的立场上。半夜有事出去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再说,你们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是要多帮忙少添乱,不要到处乱闯!好了,这件事,以后再谈。王卉,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王卉说:“调查还在进行,不太顺利。我取点资料得马上走!” 郑田野关心地说:“一夜没睡了?还是睡一会儿。” 王卉说:“一大堆事等着我处理呢,哪有时间啊?” 郑田野说:“那就吃点东西再走,晓华,给你妈热粥!” 郑晓华忽然想起虹光还在外边呢,说:“爸,还是你给妈热粥,虹光还在小区门外等着我和你一起去慰问死者家属呢?我先给他送点儿吃的去。” 郑田野听了晓华的话,一拍脑门,说:“看我,差点把这件大事忘了,你怎么不叫虹光进来呢?” 郑晓华撅着嘴说:“就你们这样,我哪敢呀?” 王卉说:“快让他进来一起吃早饭!” 郑晓华得到允许,高兴地跑到门外,把还在车里酣睡的虹光叫醒,拉着他跑进家里,和父母一起吃了一顿愉快的早餐。 吃完早餐后,王卉拿了资料,匆匆走了。虹光也提前离去,发动车。 郑田野穿上外衣,催促着郑晓华别磨蹭。 郑晓华看着可爱的老爸,说:“爸,还得借你一样东西。” 郑田野问:“什么东西?” 郑晓华说:“你的那架天文望远镜。” 郑田野听说晓华要借他的这件宝贝,有点舍不得,说:“你又不看星星,用它干什么?” 郑晓华不由分说地说:“当然和非典有关了!您借不借?” 郑田野面对闺女的强势,只好举手投降说:“我哪敢不借呀?拿去!” 郑晓华抱着天文望远镜和老爸一起坐上虹光的瘪壳车,向那位失去亲人的老人的家驶去。 大刘和方燕折腾了一夜,在派出所里等着发配,一直等到天亮,防疫消毒人员来到派出所,把里里外外消毒了一遍,才算有了着落。 大刘、方燕和两位民警被安排在一个套间隔离。这个套间是所长办公室,临时腾出来给他们用的。 大刘和两位民警住在外间,方燕住在里间。外间摆了两张从看守所搬来的犯人用的双层床。里间原来是审讯室,所长把他休息的单人床让给方燕用了。又给他们置办了被褥和洗漱用具。还派专人为他们烧水,送饭,严令他们足不出户。这和进监狱也差不多了。? 第55章 方燕家境很好,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在派出所隔离,她最关心自己接手和洗澡怎么办,又不好意思问,于是就四处观察起来。 她看到在外间有一个卫生间,里面有马桶、洗漱池和淋浴喷头,还算干净,心里才踏实。对方燕来说,虽说不太方便,但也能凑合了。这三个大男人都是正人君子,她接手、洗漱时,闹出声音,虽说有些尴尬,但想必他们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况且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一人在里间呆着,闷得慌,没事儿就在外间和他们侃大山,也能排遣被隔离的寂寞。 房间安排好后,四个人面面相觑,就像警察和小偷关在一起似的,总觉得有点儿别扭。 大刘一想到至少要在这里隔离一个星期,也不能单独和方燕在一起,就像猫闻着鱼腥,到不了口一样,很受煎熬,但能看到方燕在自己身边,也算不错了,总比单独隔离强。 大刘看着在上下铺躺着的两位民警,问道:“咱们这么着,就算隔离了?” 民警小李看了他一眼说:“那还能怎么着?” 大刘靠着床架说:“这符合法律程序吗?” 民警老王也是一肚子怨气,说:“你小子别不知足了,我们都成你垫背的了,你还要怎么着?” 方燕坐在窗前一张小桌旁,百无聊赖地看着桌上放着的一本几乎被翻烂的民警手册。她听着大刘和民警拌嘴,觉得挺好玩,调侃说:“大刘,别吵了,咱们都成难友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是不是民警大哥?” “这话我爱听,平时找这样的机会休息还没有呢!”民警小李躺在床上自嘲说。 民警老王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听着他们说话,打起了呼噜。 就这样,大刘和方燕与两位八竿子打不着的民警,在一个非典之夜,阴错阳差地撞到一起,在派出所吃起了被隔离的“牢饭”…… 天已经大亮了,龚颖还在铁路医院龚宇的办公室等着对黑妹和她的男朋友进行流调,伏在桌上睡着了。 郑晓晓走进来,看见龚颖睡着了,不知叫不叫她。她犹豫着不小心碰到了桌子,弄出了响动,龚颖被惊醒了。 郑晓晓见龚颖醒了,连忙说:“龚阿姨,你们昨夜送来的两名非典患者已经苏醒了。龚医生让我带你过去搞流调。” 龚颖问:“龚宇呢?” 郑晓晓说:“他和护士长去查房了。” 龚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好,咱们走。” 龚颖来到非典病区重症监护室,询问黑妹说:“那天从海员俱乐部出来,你还和谁接触过?” 黑妹喘息着说:“那天我觉得不舒服,就直接回家了。除了我的男朋友,再没有和别人接触过。” 龚颖继续问:“在那之前你和谁接触过?” 黑妹想了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在那之前我一直在家里,和我男朋友在一起,他是一个星期前从山西回来的。” 龚颖又问:“你再没到别的地方去过?” 黑妹摇摇头:“没有。” 龚颖沉思起来:“是这样……” 龚颖询问完黑妹,又去询问黑妹的男友。 龚颖问:“你是从山西什么地方回来的?” “你问这干啥?”黑妹的男友躺在病床上,身体十分虚弱,不愿意回答。 龚颖说:“为了别人的健康。” “这我管不着。”黑妹的男友十分焦躁,不配合龚颖的问话。 龚颖靠近他,低声但严厉地对他说:“你有责任也有义务告诉我们。” 黑妹男朋友有些激动,摇摇头,说:“你别问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忽然剧烈的喘息起来,龚颖赶紧按响了呼叫按钮。刘海英和钟玉跑了进来,给他安上氧气面罩。 刘海英说:“钟玉,你马上叫龚医生来。” 在龚宇家,陈子正在整理着小区居民报上来的购物单。她一边登记,一边念叨着:“大米20斤,分成一斤一袋。酱油共10斤,要塑料袋装的,拿着方便。火腿肠、牛奶、面包、黄瓜、圆白菜、鸡、鸭、鱼、肉……嘿,都全了。” 北北从屋里出来问:“姥姥,早点吃什么呀?人家都饿了。” 陈子这才想起,还没做早餐呢,连忙说:“看我,净顾得统计小区居民今天要买的东西了,忘了做早点了。不过大伙的事总比咱家吃饭的事重要,你先把这个清单给爱心网站传过去。姥姥这就给你做早点去。” “姥姥。您可真会抓紧时间。这些琐事多累呀,您不会让居委会的人做呀?”北北对姥姥雷厉风行的作风十分佩服,但又怕她累坏了。 陈子说:“居委会人手不够,我这不是与爱心网站联网,方便吗?你就别操心了,快打开计算机。” 北北打开计算机,进入爱心网站,浏览了一会儿,忽然像发现新大陆,叫道:“姥姥,快来看,您发的虚假广告那个帖子,有回音了。” 陈子穿着围裙,一边擦手,一边跑出来问:“都说什么,给我念念。” 北北说:“有说好的、有说坏的。坏的我就不念了。” 陈子说:“你怎么也学着报喜不报忧啊?念,特别是说坏的。” 北北说:“那您可别生气?” 北北在给陈子念起爱心网站的帖子: “全国人民抗非典,卖假药的黑心狼,该杀!” “向陈子致敬,谁敢以非典的名义坑害老百姓,该出手时就出手!” “工商管理局的哥们站出来,维护正义!” “我们工商管理局的来了,一定严厉查处,决不手软!” 陈子说:“念念说坏的。” 北北为难地说:“姥姥,就别念了!” 陈子命令说:“念!” 北北只好念道:“还是少管点闲事,挡别人的财路,与你有什么好处?” “非典时期,大家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堵了别人的路,小心你自己。” “向好事者进一言:谁有本事谁挣钱,管他非典不非典!” 陈子听不下去了,说:“好了,别念了!简直胡说八道!一点道德底线都没有。” 北北看了姥姥一眼,笑着说:“还说不生气呢?刚念几句就受不了了?”? 第56章 龚宇打来电话,问陈子:“妈,去世医生夫妇的家属您通知了吗?我们准备给他们和倒在抗疫第一线的医护人员开个追悼会,为了防止非典传染,不能请他们家人参加,你得想办法告诉她们,替我们解释解释……” 陈子刚要回答,听到电话里传来钟玉的声音:“龚医生,夜里送来的病人出现呼吸衰竭,护士长让您马上过去!” 龚宇连忙说:“妈,病人有情况,我一会儿再给您打电话!” “唉,这疫情越来越严重啊。”陈子拿着电话,叹了口气。 北北说:“姥姥。采购单给爱心网站传过去了,我完成任务了?” “完成了……完成了……”陈子心情沉重地说。 北北问:“姥姥,您怎么啦?刚才谁来的电话?” 陈子说:“你爸爸!” 北北有些奇怪地问:“真的?您怎么没让我跟他说说话呀?” 陈子说:“他话刚说了一半,就又去看病人了,忙啊!” 北北见姥姥一脸悲戚的样子,问:“姥姥,您怎么啦?” 陈子感叹地说:“我感到心里难受。前方将士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不能还家,老父、孤儿空悲戚,非典肆虐何其猖狂,我辈怎能等闲视之?”陈子说到这里,不禁抹起眼泪来。 北北安慰她说:“姥姥,您别难过了,刚才您说的真好,都成诗人了。” 北北说完,迅速把陈子的话语敲进计算机,结尾处写到:“——陈子怒向非典悼亡人。” 龚颖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焦急地等候着。此时监护室里正在对黑妹男朋友进行紧张的抢救,情景十分惨烈。 钟玉推门走了出来。龚颖迎上去问:“人怎么样了?”钟玉说:“护士长已经给他吸痰一个多小时了,病人开始出现好转。” 龚颖长出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应该找人替替护士长,别把她累垮了。” 钟玉说:“我们都要替她,可她就是不干。她说,这活儿容易被传染,我比你们有经验,还是我来!她总是这样。”钟玉说着,不禁哽咽起来。 “大姐,这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我都有点受不了了!”钟玉抽泣着问。 龚颖安慰她说:“快了,现在只是黎明前的黑暗……坚强点儿,不怕!” 钟玉点点头匆忙跑进卫生间呕吐起来。 龚颖在走廊尽头,看到丈夫方辉的背影,他穿着病号服凭窗而立,显得很孤独,而方辉却不知妻子正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这时,重症监护室的门开了,刘海英走了出来,沉重的步履使人感到她已极度疲劳。 龚颖迎上去扶住她说:“嫂子!” 刘海英说:“你可以进去继续询问了。” 龚颖走进重症监护室,坐在病床边,关切地问黑妹的男友:“感觉好点儿了吗?” “你咋又来了?”黑妹的男友喘息着,嗓音嘶哑,气管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龚颖耐心地说:“我是履行我的责任,希望你理解。” “你的责任和我有关系吗?”黑妹男友心存戒备,仍然不肯配合。 “我的责任和你有直接关系!”龚颖加重了语气。 “我知道,你要审问我。”黑妹男友的情绪十分抵触。 龚颖告诉他:“我不是审问你,而是进行流行病学调查,为了找到和你有过接触的人,防止更多人被感染非典,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黑妹怎么样了?”黑妹男朋友好像被触动了,问起女友的情况。 龚颖告诉他:“你放心,她已经脱离危险了。” 黑妹男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终于肯和龚颖交流了,他说:“我这人没文化,就黑妹这一个亲人,我还把这病传染她了,是我害了她。” 龚颖告诉他说:“你不仅传染给她了,还有可能传染给别人了。” 黑妹男友摇摇头说:“别人我不管!” “你这是自私!”龚颖感到很愤怒,强压着怒火,差点儿发作出来。 黑妹男友回答说:“所有人都自私。” “你说这话,不但在侮辱你自己,而且侮辱了那些为了救你而忘掉自己的人们,我为你感到羞耻!”龚颖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她不能容忍在疫情面前的冷漠。 黑妹男友不以为然地说:“羞耻怎么写?” 龚颖听了这话,更愤怒了,真想抽他,但她想起自己的职责,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于是平复了一下自己,耐心地和他讲道理: “如果所有人都象你一样不管别人,你现在还能躺在这接受最好的照顾和治疗吗?恐怕你早就客死街头了!你知道,治好你的病,需要花多少钱吗?15万到20万。而以你的情况是负担不起的,国家要拿出钱来救助你!刚才,护士长冒着被你传染的危险,亲自给你吸痰,吸了1个多小时,1个小时!出来时,累得人都站不稳了!他们这些医护人员与你素不相识啊,这是自私吗?而你,除了关心你的黑妹以外,其他有可能被你传染的人你一概不关心,有多少人会因为你的这种态度生命健康受到威胁?这些你都想过吗?我看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龚颖的这番话,让黑妹男友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震动,他流着泪说:“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我求求你了!……我是个罪犯,我要赎罪……” 他是罪犯?黑妹男友的话让龚颖震惊了,好在他终于吐露了真相。 龚颖立即赶回非典指挥部,向市长王岭和王卉做了汇报。 龚颖说:“这个患者是从山西阳玉市流窜回本市的,据他交代,是搭乘当地一辆运煤卡车直接过来的。下车后徒步走到女友黑妹住处,没有接触任何人,但是,在黑妹处住,曾经到附近一家副食商店去买香烟,遇到一个售货员老乡,一起到一家饭馆吃了一顿饭。后来就发烧了。另外他还交代自己是从山西监狱逃出来的犯人,曾潜入玉阳市医院盗窃了病房和财务室。估计他是在那家医院被传染的……” 市长王岭神情严肃地说:“立即通知公安局把这个病人监控起来,并和山西警方取得联系。要对那家副食店和饭馆进行监控,找到和患者接触过的人,对他们采取隔离措施。具体工作由王卉统一指挥。龚颖啊,你的流调任务不轻啊!”? 第57章 在赶往去世医生老父亲家的路上,郑田野对虹光说:“虹光啊,你的非典报道搞得不错,就是有时候有点儿过头,要注意社会影响。” 虹光说:“我会注意的,我只是如实报道,没想那么多,可不知不觉的老是被感动。” 郑田野赞赏地点点头,说:“好啊,在这些非典肆虐的日子里,你和晓晓一个在医疗第一线,一个在新闻第一线,这才叫比翼双飞呢!” 郑晓华听了郑田野的话,心里觉得别扭,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又不好说什么,索性闭上眼睛补起觉来。 郑田野看着被踩瘪的车顶问虹光:“你这车顶棚是怎么回事呀?” 虹光告诉郑田野说:“铁路小区被封控那天,我去采访,站在车顶上拍摄时踩的,一直抽不出时间去修。” 郑田野说:“我看这样挺好,等非典过后,我们建一座非典博物馆,这辆车也可以做一件文物了!” 虹光赞成地说:“伯父,您的想法太棒了,我支持您,把这辆车捐了!” 从去世医生的老父亲家里出来,三个人心情很沉重,郑田野没让虹光送,打了辆出租车自己回家了。 虹光开着瘪壳车送郑晓华去单位。一路上,说起刚才的采访,两个人都很感动。 虹光问晓华:“你怎么想起搬出你老爸执行这么艰巨的任务?这种事找你妈出面才对。” 晓华反问道:“怎么,我爸表现不好吗?” 虹光连忙说:“正相反,棒极了!” 郑晓华说:“我真见不得那种场面,让人受不了。” 虹光接过她的话说:“谁说不是呢?我要不是扛着摄像机,真想给老人跪下当儿子。” “我爸也陪着老人流了不少眼泪。”郑晓华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她这是第一次看见老爸流泪,没想到他还这么有感情,她还一直以为老爸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官僚呢。 虹光感慨地说:“最可怜的是老人的孙子,刚8岁,才上小学。” “他爸、妈走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郑晓华忧心忡忡,叹了口气。 “特别是老人最后说那句话,更让人难过……”虹光回想起老人说的话。也有同感。 “老人说,我只盼着老天爷再让我活10年,把孩子拉扯成人,好对他父母有个交代……”郑晓华重复着老人的话,几乎说不下去了。 “可是老人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也不好,又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虹光含着眼泪,也说不下去了。 “别说了!”郑晓华泪流满面哭泣起来。 虹光强忍着眼泪,把车停在路边,两个人流着泪久久地沉默着,老人的话在他们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这场灾难面前,人心变得柔软了,陌生人成了亲人,情感的力量爆发出强大的冲击波,冲击着他们的灵魂,忘掉了自己个人的安危,变得心胸宽广起来,坚强而无畏。 这时,虹光的手机响起,收到了晓晓发来的信息:“昨天,又一位感染萨斯的女医生去世了,她的丈夫也在8天前去世了。今天下午我们要在病房走廊上,给他们举行一次追悼会,因为,那里临街朝北,让他们再看看这座城市。我正在为他们折纸鹤,送他们走好,不仅用眼泪,而且用我们的心……晓晓” 虹光念着晓晓发来的信息,立即给她回复了一条信息:“我马上去采访拍摄。” 晓晓回复了一条信息:“不行,这里是封闭隔离区,我们医院安排了宣传部门拍摄。” 虹光不禁懊丧地说:“不能亲自去采访,太遗憾了!” 虹光说完,又发了一条信息:“追悼会开完,马上把录像带给我,我在医院门口等,今晚就要报道出去。” 郑晓华忽然想起钟玉妈妈家里的阳台正对着医院病房的走廊,产生一个想法,擦干眼泪说:“我们应该马上行动。” 虹光问:“上哪儿?” 晓华说:“铁路医院女护士钟玉家……” 虹光不解地问:“去干嘛呢?” 晓华说:“我把我爸的天文望远镜带来了,就是为了让钟玉妈妈能够通过镜头看到女儿钟玉。咱们何不趁这个机会做隔空报道,这不是更有意义吗?” 郑晓华的突发奇想,让虹光佩服得五体投地,郑重地点点头,说:“好!今天,你是领导。” 虹光和晓华来到钟玉家,郑晓华让钟玉妈妈坐在轮椅上,把她推到阳台窗前。 虹光在窗前安装好天文望远镜、对好焦距。又架起摄象机,安上长焦镜头,等待对面医院召开追悼会的庄严时刻。 钟玉妈妈心里充满感激,握着红光和晓华的手,说:“孩子,我知道,你们是替钟玉来照顾我的,大家都那么忙,又闹非典,让我不落忍啊!” “大妈快别这样说,我们也是替钟玉护理的那些患者来照顾您的,这叫换工。”郑晓华俯下身子,对钟玉妈妈说。 钟玉妈妈说:“医院已经派人来照顾我了,我没要,让他们回去了,那里更需要他们。” 虹光又看了一下天文望远镜说:“大妈,望远镜调好了,您看看,清楚不清楚?” 郑晓华推着轮椅,走近阳台,帮助钟玉母亲把眼睛对准望远镜。 钟玉母亲看着望远镜中对面医院的影像,高兴地说:“哎呀,看得真清楚。这回可好了,我能看见钟玉了!” 钟玉母亲通过望远镜看到,铁路医院走廊的落地大玻璃窗里,医护人员正在摆放去世的医生夫妇的遗像,遗像冲着外边的街道。黑纱、挽联、纸鹤挂满了墙壁。医护人员陆续走来,在遗像两边一字排开,每人手里捧着一支蜡烛。钟玉和郑晓晓抬着一个精致的有个“奠”字的花圈走了过来,摆在遗像下面。 钟玉母激动地说:“看见了,那是钟玉。” 虹光透过摄象机镜头看到了晓晓,也跟着说:“还有晓晓,她憔悴多了。” 钟玉母问:“他们在追悼谁?” 郑晓华说:“在追悼一对医生夫妇,他们在救助病人时,感染了非典,去世了……” 钟玉母叹了口气说:“可怜啊,他们一定还很年轻。” 郑晓华说:“他们留下了一个8岁的孩子和80岁的老父亲。” 钟玉母擦着眼泪,叹了口气说:“唉,白发人送黑发人,孩子没了爹娘,让人心碎啊……” 这样的隔空拍摄,虹光还是第一次,尽管镜头有些模糊,但是在这样的时候,哪怕留下一个可用的镜头也是珍贵的。? 第58章 午夜时分,在龚宇家,电视屏幕上,新闻夜航播放着追悼会情景,镜头中,走廊里站满了抗击非典的白衣天使。 遗像下、花圈旁、医护人员手里捧着点燃的蜡烛,眼睛里饱含着泪水。 龚宇、刘海英、郑晓晓、钟玉等医护人员向遗像默默鞠躬,然后转过身来,一个个我们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挂着泪珠…… 镜头转向铁路医院门前,郑晓华手拿话筒对着镜头说:“各位观众,青年志愿者郑晓华向您报道。这是一次特别的追悼会。在铁路医院的走廊上,抗击非典的医护人员在这里送别她们的战友,一对在这场斗争中倒下的夫妇,他们是京海医院的医生,也是这个城市忠诚的儿女,让我们永远记住他们,和那些在这场抗疫战斗中倒下的医护人员……” 北北流着眼泪看着电视,陈子也不停地用手绢擦着眼睛。 北北边哭边说:“姥姥,他们怎么会死呢?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陈子说:“是呀,他们没有死,他们就在你爸、你妈中间。” 在派出所办公室,被隔离的大刘、民警和方燕看着新闻夜航的非典报道。 方燕看着荧屏里郑晓华现场的播报,感慨地说:“大刘,郑晓华当主持人了,虹光真会用人!” 民警小李说:“这个主持人以前没讲过,原来的主持人虹光干啥去了?” 民警老王说:“他八成也被隔离了。” 大刘看着电视,有些失落,说:“别瞎说,虹光肯定自己当摄象了。哼,要不是你们不问清红皂白,把我们弄到这儿,这条新闻应该是我拍的。” “拉倒,咱俩不在这儿,也得让人拉医院去。”方燕怕民警脸上挂不住,打圆场说。 大刘有些沮丧,说:“算我没说,唉,有几个镜头拍模糊了,拍摄技术比我差远了。” 方燕看大刘的心情不好,连忙转移话题,说:“民警同志,手机该还给我们了?” “你不说,差点把这茬忘了。”民警小李说着,看了一眼老王。 民警老王拿出手机还给了他们俩。 大刘和方燕赶紧打开手机,拨打起电话。 在宿舍,虹光正要睡觉,接到大刘打来的电话,感动很高兴,但想起他擅自行动,就没好气,敲打起他来。 “大刘,你小子跑哪去了?”虹光明知故问。 “我被抓进派出所了!你不知道吗?”大刘心里也有一股怨气没处发泄,就质问起虹光来。 “你跟我玩失踪,还问我?”虹光回答说。 “你太不仗义了,我失踪两天了,你不找我,就把我撂了。”大刘更来气了。 洪光明装起傻来,问:“你犯什么罪了,派出所抓你?” “涉嫌感染非典。”大刘气不打一处来,自嘲说。 虹光幸灾乐祸,说:“那你就安心隔离。” 大刘追问他说:“你别幸灾乐祸,那条新闻是谁拍的?” “鄙人!怎么样?还不错?”虹光得意地说。 大刘见自己的功劳让虹光给抢了,还得便宜卖乖,悻悻地说:“你的拍摄技术比我差点儿。有几个镜头都拍模糊了,太不专业了。你小子别想把我一脚踢开。” “不敢,你可千万别得非典,你要真得了非典,我找谁给我当摄象啊?”虹光听出大刘真生气了,连忙找个台阶下。 “狗屁,我就不信我能得非典!”大刘骂完,哈哈大笑起来。 虹光也跟着他笑了起来,说:“祝你平安无事,我等着你!” “这还差不多!”大刘一下子气就消了,盼着自己早日解除隔离,扛起他的摄象机,跟虹光一起奔向抗击非典第一线。? 第59章 在郑晓华家,电视在反复播放着追悼会的镜头。 郑田野、王卉和晓华在看电视。 电视屏幕上,镜头摇回钟玉家,晓华手拿话筒进行播报:“追悼会有些镜头是在铁路医院对面的居民区3楼302房间的窗口拍摄的,虽然不够清晰,但却有着不一般的意义。这位老人的女儿叫钟玉,就在铁路医院夜以继日地护理病人,她是第一个接诊非典患者的护士,一直坚持到现在……” 镜头又摇回铁路医院,电视屏幕上映出烈士遗像、龚宇、刘海英、郑晓晓、钟玉,那一个个疲惫但坚强而圣洁的面孔…… 郑晓华指着电视屏幕告诉老爸老妈说:“妈、爸你们快看,那是晓晓!” 王卉心疼地说:“真是晓晓,这孩子瘦多了……” 郑田野鼻子有点发酸,仰头感叹道:“悲壮,悲壮,悲壮啊!” 王卉掩饰着自己对晓晓的牵挂,问郑晓华:“晓华,你什么时候成电视台记者了?” 郑晓华说:“我这是应虹光邀请临时补缺。我反串的还不错?” 郑田野打断她们的话,说:“你们别说话,往下看。” 电视屏幕上出现郑田野拥抱着去世医生的父亲,两个人都老泪纵横、郑晓华把抹着眼泪痛哭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郑晓华含着眼泪,对着镜头说:“这对医生夫妇牺牲了,他们的老父亲和8岁的儿子闻讯后悲痛欲绝,此刻,老人只有一个心愿,乞求老天爷再让他多活十年,把孩子抚养成人,可是老人已经八十多岁了,他知道,自己和孩子相依为命的日子也不多了。孩子啊,你要坚强,你父母为了这个城市的人民的健康,献出了生命,这个城市的人民不会忘记他们,更不会抛弃你们……” 北北看着电视已经哭成泪人,说:“姥姥,咱们得帮帮那个老人和孩子!” 陈子慈爱地看着孙女,问:“北北,你说他们现在最需要什么呢?” 北北说:“出现奇迹,孩子的爸爸、妈妈没死。” 陈子擦擦眼泪,说:“傻孩子,人不能死而复生啊。” 这时,电话铃响了,陈子接到了郑晓华的电话。 郑晓华说:“陈子大妈,我是晓华,看到我的电视报道了吗?” 陈子说:“看到了,看到了,你帮了大妈一个大忙。还得谢谢你爸爸……” 郑晓华说:“才不用谢他呢,他应该谢谢您才对呢!” 陈子问道:“谢我什么呀?” 郑晓华说:“我爸这个人铁石心肠,我从来没见过他掉眼泪。这回他真的哭了,把我给感动了……” 郑田野在一旁问:“晓华,你跟陈子说我什么坏话呢?” 郑晓华说:“没说你坏话,说你特有阶级感情。陈大妈,咱们发起向天使遗孤献爱心活动怎么样?” 陈子闻听,连忙说:“好啊,刚才北北还说要帮帮他们呢!” 郑晓华说:“您看发一条这样的消息好不好?陈子热线、爱心网站和电视台新闻前线联合倡议,全社会伸出援助之手,洒泪祭天使,爱心献遗孤。 陈子点头称赞说:“好、好,就这么办,我马上让北北发帖子!” 郑晓华挂上电话后,郑田野说:“晓华,你这个想法好!献爱心活动也算我一份!” 郑晓华问道:“您怎么献啊?” 郑田野说:“我跟你妈商量商量,把我当年那几万块钱部队转业费捐出去,先解决一下他们的生活困难。不过咱们说好,不许宣传。” 王卉连忙说:“不用跟我商量,也算我一份,我把给晓晓预备的嫁妆钱也捐出来。” 郑田野马上否决王卉的这个提议,说:“唉,不妥、不妥,怎么能动晓晓结婚的钱呢?她现在可是在前方出生入死呢,不能让孩子回来,连嫁妆钱都没有了。我们当父母的怎么说啊?” 王卉奇怪地看着这个跟她相濡以沫的男人,说:“你怎么忽然变得儿女情长了?” 郑田野反唇相讥说:“你倒是变得铁石心肠了。” 郑晓华听着老爸老妈拌嘴,特别感动,说:“妈,我爸是非常时期的非常感情,这是今天着着实实的把我爸感动了一把的结果,无情未必真豪杰。而你呢?是非常时期的非常境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王卉打断了她的话,说:“你别跟你爸学这些拽文,咱们还是实际点儿好!其实把晓晓嫁妆钱捐给她同行的遗孤,对她更有意义。” 郑田野仍然感到不妥,说:“我看还是征求一下晓晓意见再说。” 郑晓华说:“不用征求她的意见,她绝对没意见!” 郑田野对郑晓华这种对妹妹的事擅自做主的态度有些不满,说:“征求晓晓的意见,是对她起码的尊重,你这当姐姐的可不能什么事都不顾你的妹妹的感受!” 郑晓华吐了一下舌头,卡壳了,她知道老爸话里有话…… 郑晓晓和钟玉劳累了一天,回到宿舍,躺在各自的床上休息,她们虽然很疲劳,但是想着各自的心事,睡意全无。 晓晓说:“今天我给你老公刘会医生做检查,发现他的病情有好转了,他还问你来着。” 钟玉听郑晓晓一说,连忙坐起来问:“他问我什么?” 晓晓说:“他挺想你的,你这两天怎么没去看他?” 钟玉有些哽咽,说:“他不让我靠近他,怕传染我,可我一看见他又忍不住……” 晓晓感动地说:“是呀,感情和现实有时是那么残酷的矛盾,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涯。” 说完自己的事,钟玉问起晓晓:“晓晓,你有多长时间没和家里联系了?” 郑晓晓说:“我从进非典病房,就没有和家里通过话。” 钟玉问:“为啥?和家里闹翻了?” 郑晓晓说:“没有,我怕给他们打电话,我会忍不住哭,让他们担心。在我们家,数我最不坚强了……” 钟玉关切地问:“你想他们吗?” 郑晓晓望着天花板说:“想,可是看着那些病人,就顾不上想了,只是希望他们平安。”? 第60章 夜深了,郑晓晓和钟玉虽然很累,但她们还在聊天。想起白天举行的追悼会,两个人都很兴奋,心里有很多话要说。 钟玉说:“今天在病房里,我偷眼看了一下电视,发现咱们的追悼会上新闻夜航了,有的镜头是在对面楼上我家拍的,我还看见我妈了呢!不知道是谁给她架了一个天文望远镜,这下她就能看见我了。当时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虽然我们在这里受点苦,但是,当你知道外边有那么些人在关心你,支持你,心里就感到特别温暖,你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幸福?” 郑晓晓思索着,说:“这是只有在非常时期才有的非常幸福。这一定是虹光报道的……” 钟玉说:“不对,今天主持报道的是一个女的,不是你的那位!” 郑晓晓闻听坐了起来,心里有一丝不安,怕虹光感染了萨斯,又自我安慰说:“不会?” “真的,那个女主持人叫郑晓华是个青年志愿者。”钟玉故意装作不认识郑晓华,想给张晓晓一个惊喜。 “她是我姐姐,虹光怎么没露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郑晓晓惊讶了,但没有惊喜,这更让她担心起虹光了。 郑晓晓立刻拿出手机给虹光打电话。 虹光正在网上打游戏,以缓解对晓晓的思念。接到郑晓晓电话高兴地说:“喂,晓晓!亲爱的,可听到你的声音了!” 郑晓晓问:“虹光,你怎么了?” 虹光说:“我没怎么啊?” 郑晓晓说:“你别骗我,是不是传染非典,被隔离了?” 虹光连忙说:“你听谁说的?晓晓,我真没事,现在正在宿舍打游戏呢!” 郑晓晓追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今天的新闻报道你怎么没露面?” 虹光这才明白晓晓为什么担心他,急忙说:“嗨!原来你是为这个着急呀?净自己吓唬自己,告诉你,我现在临时改摄象了,临时拉你姐姐替我做新闻主播了。” 郑晓晓不相信,说:“你胡说!摄象跑哪儿去了?” 虹光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真笑死我了,摄象大刘才真的被隔离了呢。” 郑晓晓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说:“那你离隔离也不远了!给我注意点儿!” 虹光急忙安慰晓晓,说:“遵命,我一定注意,让你放心还不行吗?晓晓,我真的没事,不信你问你姐姐。” “真的吗?你没事就好,你和我姐出去采访可千万注意安全,我不希望我的亲人得非典!”郑晓晓还是不能打消顾虑。 听了晓晓的话,虹光担心起她来,忧虑地说:“今天在镜头里我看见你了,你那么憔悴,而且是在那样的场合,两位死者都是你们同行。你说,这萨斯病毒这么厉害,还有治吗?这是不是无谓的牺牲?你万一被传染怎么办?我特别想让你赶快离开那个地方……” 虹光的话又让郑晓晓不高兴了,她生气地说:“虹光,你又说这话,我不跟你说了!” 郑晓晓赌气地关上手机。 钟玉问:“吵嘴了?” 郑晓晓躺在床上,说:“钟玉,你说,人在最困难的时候,最需要爱人给她什么?” 钟玉说:“关心!” 郑晓晓说:“可我最需要的是鼓励……” 钟玉问:“他又拉你后腿了?” 郑晓晓说:“他让我离开这儿。” 钟玉羡慕地说:“你真幸福,有这么一个傻傻地关心你的人,还有啥想不开的?” 郑晓晓说:“可我希望他比我坚强,帮助我克服软弱……” 这时晓晓的手机又收到了虹光的一条信息: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不论为什么,二者不可抛。永远爱你,虹光。” 晓晓看着手机,破涕而笑:“这家伙,真坏!”? 第61章 虹光刚给晓晓发完信息,就收到一条信息:“陈子热线、爱心网站和电视台新闻前线联合倡议,全社会伸出援助之手,洒泪祭天使,爱心献遗孤。晓华倡议速回复。” 虹光读罢回复:“甚好,我马上回台安排此事。” 虹光穿上衣服飞也似地跑出屋门,消失在夜色里。屋里计算机上的游戏仍在噼啪的打着枪战。 黎明时分,铁路医院非典病区值班室里静悄悄的,郑晓晓接完班,翻看着病案,她时而用铅笔敲着桌子,时而敲着脑袋,仔细分析着非典病人的病情,她绞尽脑汁把在医学院学到知识全用上了,还是感到不够用。 她又翻阅了手头的医学资料,更加印证了萨斯病毒确实是一种全新的病毒,完全找不到治疗的线索和特效药。 正在她苦思冥想之时,龚宇走了进来问她:“晓晓,咱们院几个感染萨斯的医护人员情况怎么样了?” 郑晓晓汇报说:“大部分人病情基本控制住了,刘会医生病情前几天有好转,可是今天又开始高烧,我怎么也搞不懂,问题出在哪儿?” 龚宇闻听,马上说:“走,看看去。” 龚宇和郑晓晓来到刘会病床前。 刘会戴着呼吸面罩,见他们来了,摘下呼吸面罩。 龚宇问道:“感觉怎么样?” 刘会喘着气,费力地说:“龚主任,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就是有些胸闷……” 龚宇问道:“血象怎么样?” 郑晓晓回答说:“血氧饱和度偏低。” 龚宇思考了片刻,说:“再给他照个胸片,做个全面化验。” 郑晓晓点点头,马上去做准备。 龚宇一边给刘大夫做着检查,一边安慰刘会说:“刘大夫,你要有信心,我相信,你一定会好的。” 刘会点点头说:“我是医生,我最清楚我的病情,这次,我亲自当了一次病人,对病人的心理、需求和渴望理解了许多,……康复后,我还要回到一线去……” 正说着,郑晓晓和钟玉走了进来,推着刘会的病床,去照了胸片。 刘会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龚宇仔细看完胸片和化验单对郑晓晓说:“刘大夫已经度过病毒复制阶段,进入了关键时期,肺部有可能二次感染,要随时注意病情变化,对症下药。他们是我们一个战壕的战友,要想尽一切办法恢复他们的健康,不能再出问题了。你是他们的监护医生,一定不能大意,有事要随时通知我,同时要加强护理工作,我考虑让钟玉配合你工作。刘会是钟玉的爱人,你要多关心她,还有她的妈妈,一定要让她每天给老人家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郑晓晓回答说:“可是她的经济条件不好,又不能使用病房电话打私人电话,手机费又太贵,我担心增加她的经济负担。算了说这干什么,还是让她用我的手机。” 龚宇听了心情很沉重,说:“现在全院一百多号医务人员都陷进来了,有很多实际困难,但是病情不等人,只好靠大家互相帮助,共同克服了。” 郑晓晓点点头说:“主任,您说得很对,可是我老是感觉自己的知识不够,经验不足,有些力不从心。” 龚宇看着郑晓晓,知道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是鼓励,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对一个医生来说,现在正是提高医术的好机会,千载难逢,你应该感到幸运,要珍惜!” “主任,我能做您的研究生吗?”郑晓晓忽然抬起头,渴望地看着龚宇,终于鼓起勇气,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龚宇高兴地说:“好啊,你是个好苗子,我欢迎。” 听了这话,郑晓晓感到非常激动,面对眼前的这位令她尊敬的师长,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她要把藏在心里的话向他倾诉,希望得到人生的指点,于是,她试探地说:“还能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吗?” 龚宇一边翻看病案,一边说:“什么问题?” 郑晓晓问道:“您爱您的爱人吗?” 龚宇抬起头,看了郑晓晓一眼,说:“这叫什么问题?不爱她我们能结婚吗?对这点我从来没怀疑过。” 郑晓晓觉得和现实还是对不上,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看法:“可我觉得你们之间除了工作,缺少温情。” 龚宇对郑晓晓的话丝毫不感兴趣,仍然看着病案,纠正她说:“我们现在没有时间秀恩爱,但是不意味着我们不互相担心呀。” 郑晓晓还是不明白,问道:“担心什么呀?” 龚宇抬起头,看着窗外,说:“担心累垮了,掉进死亡陷阱……” 郑晓晓极力想闹明白,继续追问:“可是结果是什么呢?” 龚宇回答说:“更加拼命的工作……” 郑晓晓忽然有点明白了,感动地说:“甚至忘掉了自己……” 龚宇又纠正她说:“你只说对了一半,但是绝对没有忘了对方……” 郑晓晓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问:“仅仅是担心吗?” 龚宇继续纠正她说:“不,还有互相支持,我不能想象没有她的支持,我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郑晓晓被龚宇的话深深打动了,他感觉到龚宇和护士长之间的爱情,是深藏内心深处的,他们全身心投入到抗疫工作中,甚至忘了自己。在这时候,更需要我们年轻人冲上前去,为他们多分担点责任。想到这儿,郑晓晓不自觉地走到龚宇面前,充满敬意地说:“你们要爱惜自己,不必亲历亲为,还有我们年轻人呢!” 龚宇回过头去,慈爱地看着这位老市委书记的女儿说:“可是,你们还缺少经验,更需要我们为你们创造成长条件,我们怎么能躲在你们身后呢?对了,有机会替我问你妈、你爸好。他们还是我和海英的大媒人呢!好啦,我得赶紧去查房了。记住,守好你那块阵地!” 郑晓晓目送着龚宇的背影,被他深深打动了,不自觉地拿出手机,在上面打出一行字:“虹光,在龚主任身上我看到医生职业的神圣和爱的力量,我多么希望你能理解吗?”? 第62章 在304号病房,杨大奎和方辉显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能闯过来,除了抢救及时,精心护理,全靠他们自身强大的免疫力,可以说是万幸。 此时,阳光从窗子照进来,给房间带来了温暖。 杨大奎边削苹果边说:“刚才听护士说,咱俩快出院了。” 方辉看着报纸,头也不抬地说:“我早该出院了。” 杨大奎咬了一口苹果,问他:“那你怎么不走?” 其实方辉何尝不想快点出院,马上去上班,但一想到回家也得隔离,龚颖又在外面搞流调不能回家,自己一个人清锅冷灶,还不如在医院呢,于是说:“没地方去。又不让马上去上班。” “怎么不回家啊?”杨大奎觉得方辉有点怪,放着家不会要干嘛。 方辉摇摇头说:“咱们小区被隔离还没解封呢,你也不是不知道,回去也没自由。” 方辉提醒了杨大奎,他忽然发现这真是个问题,想着自己该咋办呢。在小区没解封之前,绝不能回家。可是对他来说,这不是什么难题,他还有已出库房子,一直没住呢,于是邀请方辉说:“我还有一处房子空着呢,要不咱俩住那儿去?” 方辉摆摆手,说:“算了,你媳妇和儿子出院住哪儿?” “可也是,确实不太方便。那你打算怎么办?”杨大奎觉得方辉的话有道理,也就不勉强他了,倒是对他有些担心。 其实方辉早就想好了。他合上报纸说:“我过两天申请在医院当义工了。” 杨大奎对方辉的想法有些吃惊,问他:“当义工?你会干什么?” 这件事方辉已经考虑好长时间了,对此充满信心,回答说:“打扫卫生、倒垃圾,脏活、累活总能干?反正我有抵抗力了,不怕传染。” 杨大奎好奇地问他:“你怎么想起干这个?” 方辉告诉他说:“这些天,我看医生、护士太辛苦了,反正回家什么也不能做,不如留在医院做个义工,也算是我对他们的报答,为抗非典出点力,要不然,连我老婆都对不起!” “你说得对,我出去也要为抗非典出点力,要不连我祖宗都对不起!”杨大奎表示赞成方辉的想法,但他想赶快把老婆孩子接回家团聚,出去以后,赶快把口罩生产线搞起来,再生产一些防疫物资,为抗击非典出把大力。 正说着,杨大奎手机收到一条信息,他一看,对方辉说:“快看,手机短信。请转告你的朋友,陈子热线、爱心网站和电视台新闻前线联合倡议,全社会伸出援助之手,洒泪祭天使,爱心献遗孤……” 方辉拿起自己的手机一看,发现也收到了这条信息,感慨地说:“这互联网真厉害,不仅传播速度快,而且传播面广,我想现在全市人人都行动起来了。” “你怎么见得?”杨大奎问。 方辉说:“同情之心人皆有之,这就是人性的善良。” 此时,虹光正开着瘪壳车和郑晓华一起赶路。车里仍然放着那首浪漫的乐曲。 虹光兴奋地说:“昨天咱们的报道反响挺大,晨报头版转载了。” 郑晓华:“我们爱心网站也发出了救助遗孤的消息,还登出陈子大妈随口吟出的诗呢,特有豪气!” 郑晓华忍不住朗诵起来:“前方将士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不能还家,老父、孤儿空悲戚,非典肆虐何其猖狂,我辈怎能等闲视之?” 虹光听着,被晓华的孩子气逗笑了,他已经看过这首诗了,被陈子老人的精神着实感动了一把,说:“这不叫诗,不过挺悲壮的,催人泪下。” 郑晓华感到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非常激动,说:“现在,陈子热线和爱心网站一定火爆极了!” 在龚宇家,北北坐在计算机前收集着信息。 陈子挎着药箱给小区居民送药回来了,她一进家门没顾得歇歇脚,就问:“北北,刚才有电话吗?” 北北说:“有,太多了,我都接不过来了!现在刚消停会儿。” 陈子拿起暖壶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问:“都是问什么的?” 北北说:“都是慰问孤儿、询问捐献的事儿,我都记在本上了,您自己看。” 陈子放下杯子,拿起记录本看了起来,说:“呦,这么多呀!快,给爱心网站传过去!” 北北回头看着陈子说:“姥姥,我已经传过去了。” 陈子对北北挺满意,慈爱地说:“那你就赶紧复习功课去,眼看高考了,不能再耽误你的时间了。” 北北说:“这回您说了可不算了,我现在是咱们爱心热线的首席网上联络官,我忽然觉得自己成了有用的人,感觉特别好!” 陈子担心地提醒她说:“那也不能耽误你考大学,要不然我没法向你爹妈交代。” “姥姥,这您就别操心了,我保证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北北向姥姥保证说。 “你就那么自信?”陈子以为北北在安慰她。 北北神秘地对姥姥说:“我告诉您,刚才我在网上看到一条好消息。” 陈子问:“是不是抗击非典医护人员的子女上大学享受优惠政策?” 北北有些扫兴,原来姥姥都知道啦,一点儿也不惊喜,只好低声说:“姥姥,您怎么都知道了?” 陈子说:“我刚才去给邻居送药的时候,他们都向我道喜呢!” “那您还不放心?”北北高兴起来,她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关心着她。 “那是国家对医护人员的关心,可不是你的特权……”陈子担心北北骄傲自满,给她打起了预防针。 这时,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陈子拿起电话,一边听,一边记录说:“我替孩子去世的父母谢谢你。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替你转达……” 陈子听了对方的要求,立即沉下脸来,说:“是这样?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太过分了吗?” 对方的回答,更加让陈子气不打一处来,说:“你的这种顾虑是不科学的,你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方式提这种要求呢?” 可是对方似乎不买陈子的帐,陈子只好说:“好,我可以代你转达,但是我们无法接受您的这笔捐款,因为我们不能让孩子再受到伤害!” 陈子挂上电话,十分生气的一拍桌子:“真是可恶!以为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 第63章 在郑晓晓家,郑田野一个人在屋里整理写好的材料,露出满意的神情。他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表,把材料装进公文包,站起来,穿上外衣,刚准备出去就接到陈子的电话。 郑田野听出是陈子,连忙称赞说:“大姐,你的热线电话热得烫手啊!报纸上天天有你的消息,可惜现在只能闻声,不能见人……” 陈子没工夫跟他寒暄,打断了他的话说:“我不听恭维话,我要向你反映情况。” “咋啦?你想向我反映什么情况?你说……”郑田野有些惊讶,心想,他已经不是市委书记了,陈子怎么还把想自己反映情况,这实在不正常,老大姐一定遇到什么难题了。 陈子向田野反映了刚才接到的电话情况,郑田野闻听,也很气愤,说:“这太不像话了!我正要去市委呢,顺便反映一下这个情况。” 陈子又问他晓华在不在,郑田野告诉她晓华出去采访了,把她的手机号码告诉了陈子。 在派出所隔离房间内,两位民警在下象棋、大刘闲得无聊在屋里转悠。 民警老王说:“我说你能不能老老实实坐会儿,晃得人怪闹心的。” 大刘说:“我还闹心呢?再不让我出门,我都快憋死了。咱们的刑期还有几天啊?” 民警小李说:“大概还有4天,像咱们这种情况,至少要隔离7天,没有感染症状,才能释放。你再忍忍。” 大刘说:“还有4天呀?这不是要人命吗?” 方燕正在看手机,忽然说:“大刘,我接到一条我们爱心网的信息。” “给我看看!”大刘从方燕手里抢过手机看起来。他一边看,一边念:“请转告你的朋友,陈子热线、爱心网站和电视台新闻前线联合倡议,全社会伸出援助之手,洒泪祭天使,爱心献遗孤。” 大刘念到这儿,心里别提多郁闷了,说:“好啊,虹光你小子,玩得够火的,把哥们晒这儿不管了!” 方燕见大刘这样,心里也不痛快,埋怨他说:“都怪你,害得我远离外面的火热生活,精彩世界。” 大刘纠正她说:“应该是非典世界。” 民警老王听了有些不耐烦,说:“你们要吵,里屋吵去,你俩有我们的损失大吗,隔离这些天,少抓多少坏人呀?” 大刘怼他说:“算了,要不是你俩把我俩当坏人抓,也不至于在这儿关禁闭呀。” “我劝你们出去以后还是参加咱市新成立的非典别动队!那多过瘾呀。”方燕为了缓和气氛,开起了玩笑。 “还用你说?我们早报名了。就是让你给耽误了!”民警小李也跟着起哄,埋怨起方燕来。 “咱们现在怎么办呀?”方燕平没理他,又发起愁来。 大刘想了想,一拍大腿说:“快给郑晓华发信息,参加募捐!” “也算我们俩一份!小李,你没意见?”民警老王看了小李一眼,替他做了主。 小李点点头,说:“你都代表我了,我还有啥意见?反正我光棍一个,一人吃饱了一家子不饿,我把这个月工资都捐了!” 大刘向他伸出大拇指说:“好,有豪气,我也把这月工资捐了!方燕,你呢,要不我替你捐。” 方燕瞪了大刘一眼,说:“你是我啥人呀?我才不用你踢我呢,我把我妈给我的嫁妆都捐了!” 大刘被噎得干瞪眼,不过他对方燕又增加了特别的好感。 可是,方燕有发起愁来,说:“咱们在关禁闭,出不去,捐款怎么叫啊?” 这事儿可把大刘难住了,不能出去到银行取钱,也没办法转账,嘟囔起来:“要是能手机直接转账就好了,我出去一定想办法开发一款软件。” “你做梦,现在是2003年,我估计,等你这梦想实现,得十年以后,估计得到2013年。”方燕给大刘泼了一瓢凉水,让大刘哑口无言。 民警小李说:“你俩别发愁了,一会儿我给我们所长打个电话,让他想办法,把咱们的捐款先给垫上?” 民警老王说:“你以为咱所长是富翁啊?咱四个的捐款怎么也得万八千的,这不是给所长出难题吗?” “那咋办?”民警小李也发起了愁。 方燕说:“好啦,你们都别发愁了,我给郑晓华打电话,让她先给咱们记上帐,反正也不差这几天。” 方燕的提议受到了一致赞同,隔离室里的气氛一下热乎起来。四个人的距离也被拉近了,真是难中见真情。 虹光开着瘪壳车,赶往采访的路上。放在仪表盘上的手机响起了接收信息的声音。 虹光拿起手机交给郑晓华说:“准是晓晓的信息,帮我打开看看。” 郑晓华接过手机,瞄了一眼,又递给虹光,说:“算了,你的爱情快餐还是留着你自己享用!” 虹光没有接,说:“怕什么?你是她姐姐,又不是外人。” 郑晓华不愿看妹妹的情言蜜语,又架不住虹光的请求,只好打开手机,像做什么坏事似的,对虹光说:“那我可看了?” 虹光满不在乎地说:“念念我听听。” 郑晓华念道:“虹光,我给你发信息,你怎么不回我呀?在龚主任身上我看到医生职业的神圣和爱的力量,我多么希望你能理解我啊?我说得不对吗?” 虹光忽然想起,今天从一睁眼就忙,竟忘了看手机信息了,觉得怪对不住晓晓的,可是他对晓晓没头没脑的话,又不理解,说:“奇怪,晓晓这条信息是什么意思啊?” 郑晓华也有点摸不着头脑,猜测说:“她一定被龚主任感动了,悟出了人生道理。” 虹光忽然警觉起来,说:“龚主任是让人钦佩,不过晓晓也不至于让我去理解她?神圣就得了,还说啥爱?晓晓该不会爱上龚大主任了?” 虹光的话让郑晓华有点恼怒,合上手机说:“你庸俗不庸俗啊?你可别乱想啊!” 让郑晓华这样一刺激,虹光对自己的想法有些羞愧,连忙自我安慰,说:“我知道晓晓什么意思。她不满意我……” “你们闹别扭了?”郑晓晓对他们俩的关系特别敏感。 虹光摇摇头,说:“没有,我一想到她离非典那么近,就打心里害怕。” “没想到你这么胆小。”郑晓晓撇撇嘴,讥笑起虹光。 “那要看对谁。”虹光辩解说。 郑晓华知道虹光的心思,她明显意识到,在这点上,两个人出了问题,于是问虹光:“你知道我妹妹现在最需要什么吗?” 虹光有些懵懂,反问道:“需要什么?” 郑晓华希望虹光能够真心理解自己的妹妹,改变自己的狭隘想法,非常肯定地说:“勇气、战胜一切的勇气!可你却告诉她,你为她感到害怕?” 这话说得有点儿重,虹光矢口否认说:“我可没跟她那么说。” 郑晓华毫不理会虹光的感受,不客气地说:“但是你不支持她,我看你悬了。我警告你,在这个时候不要让她失望,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你再也找不到像她那样出色的女孩子了。” 虹光听了晓华的话,像被雷劈了一样,脑袋嗡的一下,茫然不知所措,问晓华:“你说,我该怎么做?” 郑晓华只是摇了摇头,说:“忘掉你自己。” 虹光说:“我可以忘掉我自己,可我忘不掉晓晓。” 郑晓华不知怎样劝说这个大男孩,没有回答,还是让他自己去悟。虽然郑晓华的话有些言不由衷,但她这样做,也是极力使自己忘掉对虹光的感情冲动。? 第64章 虹光和郑晓华在车上讨论着感情问题,两个人各怀心事。郑晓华把虹光奚落了一番,对他对晓晓的爱情提出了质疑,自己反而沉默了起来。 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虹光转移了话题,问郑晓华:“唉,你出来做新闻夜航节目主持人,跟你们单位说了吗?” 谈到工作,郑晓华像变了一个人,回答说:“要说也得你们电视台发邀请函,可你除了对我说了,跟我们单位联系了吗?我真够傻的,遇到你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怎么就轻易答应你了呢?害得我都没脸见单位领导了。” 虹光也觉得自己忽略了这件事,挺对不起郑晓华的,连忙说:“对不起,我把这事儿忘了,回单位我就给你单位发邀请函。” “哼,马后炮!”郑晓华嘟囔了一句,又安慰起虹光来,说:“放心,特殊时期特殊处理,我已经和我们单位老总打招呼了,他特别支持!昨天还给我发了短信鼓励我呢。再说这也是爱心网站的一部分工作。” 郑晓华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总想和红光撒娇,发脾气,她跟自己的父母都从来没有这样过。这也许就是爱情的心理在作祟。想到这儿,郑晓晓有些后怕,她不知道怎样控制自己,有点儿想哭。 虹光对郑晓华并没有这种感觉,在他心里,郑晓华只是晓晓的姐姐,从心里把她当亲人,又当成一起共事的知心朋友,所以无所顾忌,对郑晓华忽冷忽热的情绪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温水里跳进了一只蛤蟆。 虹光问她说:“你们电信集团那么大的公司,是不是该有什么动作了?” 郑晓华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反问道:“你指什么?” 虹光回答:“赞助非典呀。” “你为什么关心这件事呀?”郑晓华觉得虹光问这个问题有点儿奇怪,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 虹光回答说:“因为非典时期最发财的就是你们电信了。” “何以见得?”郑晓华不爱听这句话,想问个明白。 虹光分析起来:“你想啊?现在人们都不敢出门了,打电话的、发手机短信的、上互联网的必然就多了。你没看到网上的顺口溜?非典改变人们生活了,很多单位放假了,大家没事呆在家里不来往了,憋在屋里发短信了,上网的人数增多了,通讯企业发财了。你们发了国难财,还不该出点血,回报社会呀?” 郑晓华对这种说法很反感,辩解说:“什么叫发国难财呀?这叫非常时期非常服务收入!” “反正有亏本的,就有发财的。”虹光对郑晓华的辩解不置可否,认为她强词夺理,只是不便说出来。 “现在大家都在齐心协力抗非典,什么亏本发财的,你这叫奇谈怪论,还记者呢,就这点觉悟,怪不得我妹妹跟你合不来呢?”郑晓华讥讽起虹光来,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人就是一个庸俗不堪的小人,我才看不起你呢,极力想在自己心中打碎虹光的形象,所以拿晓晓说事,故意恶心他。 郑晓华的话让虹光无语了。 这让郑晓华又可怜起虹光,于是补充了一句话,说:“不过,让你猜着了,最近我们集团正在酝酿赞助一线白衣天使的活动呢。” 这并没有改变虹光的看法,他只是点点头,说:“你们青年志愿者又有事可干了。” “那当然。这件事儿还需要你报道呢,你也跑不了。”郑晓华却因此得意起来,她不能让虹光置身事外。 这时,虹光的手机又响起了信息声。 虹光拿起手机递给晓华,说:“劳你大驾,再帮我看看,谁来的信息,不会又是晓晓?” 郑晓华接过手机看了看,说:“是个奇怪的信息。” 虹光说:“念。” 郑晓华念道:“我们再有4天就刑满释放了,出来再找你算账,给我们记上4笔捐赠款,你先给垫上……” 虹光听了,不禁笑了起来,说:“一定是大刘这小子!” 这时,郑晓华接到陈子打来的电话。 陈子对她讲了无良赞助的事,郑晓华听了,也十分气愤,说:“这太不像话了!他不能光想自己的孩子呀,我们一定伸张正义,教育教育这种人。” 郑晓华关上手机,在那里运着气,虹光问道:“出什么事了?” 郑晓华说:“一个混账家长,想以赞助的名义阻止失去爹娘的孩子上学,怕自己的孩子被传染上非典。” 虹光问:“他出多少钱?” 郑晓华说:“10万。” 虹光说:“值了。” “值什么呀?这是一种歧视行为。”郑晓华没想到虹光这么说,直接把话怼了回去 “这有什么?要是我,也可能这样做。”虹光的这句话好像诚心和郑晓华作对似的。 郑晓华没想到虹光居然向着那人说话,感到特别生气,指责他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想过孩子的感受吗?” “倒不如说是大人的感受。”虹光的话一针见血,让郑晓华一时转不过弯来。 “你什么意思?”郑晓华一脸迷茫地问。 虹光解释道:“有时候,我们总是容易用道义的标准简单衡量是非,忽略了人之常情。” 郑晓华还是不明白,激动地说:“什么人之常情?用金钱去剥夺一个孤儿上学的权利?他的父母可是为了救助非典病人而献身的医生!” 虹光一点也不急,继续讲他的道理,仿佛一个老师在给学生上课,他说:“你想过没有,那位家长为什么这样做?因为他不知情,或者以为萨斯病毒可以遗传呢。其实这是一种可以避免的恐慌,问题在于我们知情者没有把事情说清楚。” “那他就可以用钱买一个孩子上学的权力?!”郑晓华激愤地质问虹光。 虹光说:“我更看重他赞助的10万元钱,这实质上也是一种交换,只不过这种交换对孩子来说,代价大了点儿。” 郑晓华没想到虹光这么无聊,愤怒地批驳他说:“你太功利了,对孩子来说,不是代价大了点儿,而是太残酷了,这不公平!” 虹光反问道:“依你说,该怎么办?” 郑晓华气愤地说:“谴责这种行为。” “那你就是在谴责天下父母心!”虹光的逆向思维,让郑晓华这个学马克思哲学的,一时难以适应,卡壳了。 “那也叫父母心?!那你说,该怎么办?”郑晓华说。 虹光借用郑晓华对他说的话,说:“忘掉你自己的主观意识,站在客观的立场思考问题,为了所有的孩子。” “这只是你个人的想法。”郑晓华没想到虹光居然这么哲学,让自己相形见绌,只得用否定他想法的普遍性来对付他,但是显得理屈词穷。 虹光不管郑晓华怎么想,继续他的说教:“这是新闻的游戏规则,可能超出了你的认知范围。咱们别争了。我誓死扞卫你保留不同意见的权力。” 虹光的话貌似高深,更让郑晓华听不懂了。越是这样,虹光在郑晓华心里的神秘感越是有增无减。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雾里看花反而更有吸引力,这让郑晓华感到如鱼临渊。? 第65章 郑田野来到市委书记办公室,把自己写的材料递给了他。 市委书记程子华拿着郑田野写的材料,一边看一边说:“你提的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我们必须从机制上提高政府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这正是我们急需解决的。” 郑田野说:“还有一件事,我接到陈子电话,反映一位学生家长赞助在铁路医院去世的医生夫妇的遗孤10万块钱。” 程子华说:“这是好事嘛!” 郑田业解释说:“可是出发点如果不对,就不是好事了。他开出的条件是,那个孩子不能上学,怕传染给他的孩子,这反映了一种不好的倾向。” 程子华想了想,说:“问题恐怕出在人们不了解情况上,我们应该加大信息披露的力度,对市民进行非典疫情的科普,消除群众不必要的恐慌。” 郑田野有不同意见,说:“可我倒是觉得有时候人们了解情况太多,反而更容易造成恐慌,还是谨慎一点儿好。我还要提个建议,市委市政府要关心在抗击非典中牺牲的医务人员家属的安抚工作。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程子华赞成说说:“我们不仅要关心牺牲医务人员家属,还要关心那些正在第一线的医护人员和他们的家属,有大量工作要做,现在人手紧张啊?不过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孩子,我们已经派人去慰问了。” 郑田野趁机说:“你人手紧张,发挥发挥我的余热嘛,我都快憋死了。” 程子华看着这位过去的老上级,高兴地说:“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你经验多,帮我抓一下这方面的工作怎么样?” 郑田野闻听差点没蹦起来,拍着胸脯说:“这还用说?这回你算救了我的驾了!” 程子华不解地问:“救了你的什么驾呀?” 郑田野诉苦说:“你不知道,我老婆和闺女都冲上抗非典第一线了,我就像被人抛弃了一样,没事儿干!你说我在家抬得起头来吗?总觉得人家在说,国难当头,你怎么连余热都发不出来啦?你说窝囊不窝囊?” 程子华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在铁路医院非典病区,龚宇和刘海英全副武装走出黑妹男朋友的重症监护病房。门外有两个戴着口罩的民警坐在那里守卫。 龚宇边走边对刘海英说:“这个小伙子肺部阴影挺严重,呼吸机不能摘,他的病情有恶化的可能。你要随时准备给他做插管手术……。” 说到这里,龚宇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回头看了看那两位民警,问:“那俩民警是干什么的?” 刘海英告诉他说:“忘了告诉你了,这个小伙子是逃犯,公安局派人来看管的。” 龚宇皱了皱眉头,说:“人都快不行了,还怕他跑了?他们怎么没穿防护服?” 刘海英说:“人家是例行公事,咱们的防护服都用完了,口罩也快接不上了。没办法。” 龚宇急眼了,说:“没办法?为了一个逃犯,再搭上两个民警?!怎么搞得?这是严重违反防护规程的!民警也是人,不是铁打金刚!” 刘海英有些不高兴了,赌气说:“这你也怪我?忙得顾不上。” “这可不是你的借口,你是护士长,要对每一个人负责!防护用品接不上了怎么不找院长?”龚宇发起火来。 “你冲我发什么火?这些天来,我带着姑娘们舍着性命救治患者,人手不够,一个人一天顶两个班,哪点儿照顾不到都不行,我这一肚委屈向谁诉去?”刘海英发起牢骚,这是疫情以来她第一次感到委屈,向龚宇诉起苦来。 “现在不是诉委屈的时候,人命关天!”龚宇心疼妻子,可是在这时候,他实在无法使自己冷静,他不愿意看到再有人感染萨斯倒下。 刘海英委屈地哭了起来。 龚宇顾不上安慰她,立刻给古铜院长打电话,找他解决问题。可是十分不凑巧,秘书告诉他,古院长到市里汇报工作去了。 龚宇挂掉电话,继续拨通古铜的手机,质问他说:“防护用品用完了,你知道不知道?” 古铜坐在汽车里正在赶回医院。接到龚宇的电话,安慰他说:“老龚,你别着急,我刚才已经向市里汇报这个问题了。市里这方面的物资也非常紧张,王岭市长已经向外省市求援,紧急调拨防护物资了。第一批防护服很快就到。我也和铁路局卫生用品厂联系了,他们正在抓紧生产口罩,能解决咱们的燃眉之急,你再坚持一下。” 龚宇生气地冲着话筒喊道:“你早干什么去了!” 龚宇放下电话,看到刘海英还在抹眼泪,很心疼,安慰她说:“海英,原谅我向你发脾气,咱们都忙昏了头了。我有时候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那两位民警,我们要保护好他们的健康。这样,我还有一套替换的防护服,你先拿去给他们穿上,让另一个同志到隔离室休息,两个人倒换着班值勤就可以了。” 刘海英闻听,急了,说:“那怎么行?!你不能没有替换消毒的防护服!” 龚宇摆摆手说:“先凑合两天,没问题。” 刘海英坚决不同意,但又没办法,于是说:“用我的,也不能用你的!” 龚宇闻听,更急了,说:“不行!你在病房的工作量比我大,而且你的身体也不行,再说,你的防护服号小,民警穿不得。” 刘海英和龚宇争起来,说:“老龚!……” 龚宇一口回绝她说:“好啦,海英,别争了,你可绝对不能胡来,你要倒下,让我怎么办?!” 这时郑晓晓走进来,说:“龚主任,海滨医院非典病例远程医疗会诊培训就等您了。” 龚宇急忙跟郑晓晓走出办公室,临出门又叮嘱了妻子一句:“不许用你的防护服!” 走出办公室,郑晓晓问龚宇:“刚才你和嫂子说什么防护服?” 龚宇说:“没什么,看守黑妹男朋友的民警没有防护服,你嫂子要把她替换的腾出一套,给他们穿。” 郑晓晓听了很着急,说:“这怎么行?还是用我的,我个子大,防护服号大,民警穿着合适。” 龚宇停住脚步,看着自己的学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也好,不过我提醒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这几天你先别和患者接触了。” 郑晓晓知道龚老师关心自己的安危,但越在这时候,她越不能退缩,于是点点头说:“您就放心。”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你的防护服,去找护士长!” 龚宇来到会议室,发现墙壁上悬挂着宽大的荧屏,已经连上网了。 这是自远程医疗系统开通以后,龚宇为全市战斗在抗击非典第一线的工作人员上的第一堂培训课。为此,他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 第66章 龚宇在远程医疗系统的第一次培训结束后,郑晓晓在走廊看到钟玉正站在大玻璃窗前向外了望。 郑晓晓走过去问:“钟玉,看到你妈妈了吗?” 钟玉说:“我想,她现在一定在看着咱们呢!” 龚宇从走廊穿过,停住脚步,他看见两个姑娘向窗外挥动双手,打着代表胜利的手势,会心的笑了。 窗外,对面钟玉家的窗口,一条用红花被面做的条幅,像瀑布一样徐徐落下、展开,上面绣着几个大字:“天使,妈妈祝福你们!” 最近钟玉妈妈的身体特别不好,预感到自己不久于人世,所以才忍着病痛,连夜赶绣了这个条幅。此刻她苍老的面容挂着慈祥的微笑,通过望远镜遥望着对面,她看到了钟玉的身影,心里默默说:“钟玉,我知道我的病熬不过去了。不能等你战胜非典一起团聚了,妈知道你的心,你和刘会一心一意的照顾病人,不用牵挂妈了……”忽然胸口一阵疼痛,钟玉妈妈扶着天文望远镜缓缓倒下了。 她倒在了为女儿和白衣天使祝福的阳台上,没有任何遗憾地走了。她连夜绣的条幅,挂在窗口,随风飘着,上面绣的大字:“天使,妈妈祝福你们!”是她最后的遗言。 而医院走廊上,钟玉和晓晓看着对面楼上的条幅,互相搂抱着,流下感动的眼泪。谁也没看到钟玉的妈妈突发心脏病倒在了窗前…… 郑晓晓拿出手机,递给钟玉,说:“快,给你妈妈打电话!给她报个平安,说我们都感谢她!” 钟玉拨通了手机,但是没有人接听,钟玉脸上露出茫然而恐惧的神色,她想到,妈妈一定出事了! 郑晓晓连忙把这个情况通知了古铜院长。古铜闻听连忙派人赶到钟玉家里去探望情况。 很快,郑晓晓接到了院长发来的信息:“钟玉母亲突发心肌梗塞去世了,先不要告诉钟玉,她妈妈的后事由院里负责安排。” 郑晓晓走到钟玉身边,心情沉重地搂着钟玉说:“又想你妈妈了?” 钟玉点点头,一种不祥之兆笼罩心头,问郑晓晓:“刚才你接了什么信息,是不是我妈妈……” “钟玉你要坚强……”郑晓晓本想瞒着钟玉,但却忍不住哭了。 钟玉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了,含着眼泪说:“我知道,我妈去世了……” 说着钟玉和郑晓晓抱头痛哭起来。 忽然钟玉放开郑晓晓,摘掉防护帽和防护镜,双膝跪下,冲着自己的家缓缓磕了三个头。她直起腰来哭诉着:“妈呀,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就走了呢?女儿不孝,不能给您送终,对不起您呀,女儿在这儿给您跪下了……” 钟玉泪流满面的跪在那里,她的同事闻讯赶来,站到她的身后,默默流着泪。 在同事们的安慰下,钟玉坚强地站起身来,擦干眼泪,穿戴好防护服,又去照顾非典患者了。 在病房里,钟玉丈夫刘会医生戴着呼吸面罩,躺在病床上。 钟玉在郑晓晓陪同下,来到病床前,她拉住刘会的手,无声地缀泣着。 刘会摘下呼吸面罩问:“钟玉,是你吗?你怎么了?” 钟玉摘下防护镜,说:“妈去世了……” 刘会喘着气说:“她怎么走得这样快?” 钟玉说:“她是挂完自己做的横幅走的。想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字吗?” 刘会点点头说:“告诉我。” 钟玉说:“上面写着:天使,妈妈祝福你们。” “她惦记着咱们医院所有的人。”刘会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郑晓晓哽咽地说:“我们都是她的孩子。” 钟玉已经泣不成声,说:“同事都劝我,先不要告诉你,怕加重你的病情。可是我不能瞒你,我相信你能和我一起承受,是吗?……” 刘会握紧了钟玉的手,说:“钟玉,我也相信你,咱们一定能战胜非典,告慰妈的在天之灵。” 晚间,铁路小区一片寂静。 陈子戴着花镜,在灯下统计着一天来捐助咨询电话记录。北北从厨房出来,戴着围裙,端着两碗炒米饭走出来。 北北说:“姥姥,开饭了!” 陈子吃了一惊,说:“看我,忙得都忘了做饭了。呦,你怎么去做饭了?” 北北说:“我看您聚精会神的,没告诉您,想给您一个惊喜!” 陈子疼爱地说:“这孩子!好,今天我就尝尝我们北北做的饭。” 北北说:“姥姥。我不会做别的,您就尝尝我第一次做的鸡蛋炒饭,还有鸡蛋西红柿汤呢!” 陈子端起饭碗,尝了一口:“还不错,怎么是甜的?” 北北疑惑地问:“是吗?我没搁糖啊!”说着,她也尝了一口,皱着眉说:“真的,真是甜的!” 陈子笑着说:“傻孩子,一定是你把盐当糖了!” 北北很扫兴,噘着嘴说:“那怎么办啊?” 陈子连忙说:“不过也不难吃,姥姥喜欢吃甜的。” 北北看着姥姥装出来的样子,差点没哭了,说:“姥姥你骗我。那咱们就凑合吃!” 陈子说:“咱们说好,就这一回,在你高考之前,不许你再做饭、干家务,要安心复习。” 北北点点头,岔开话题,问:“姥姥,今天的统计数字出来了吗?” 陈子顺手拿过本子说:“今天一共接到热线电话138个,其中98个是捐赠电话,大部分是个人捐赠,计划捐赠金额共计元。其中晓华他们青年志愿者捐款元,铁路医院非典病房患者杨大奎一人就要捐了5万元。你姑父方辉也要捐5000元。这还不包括6位医护人员组成的一个妈妈团,每人每月给孩子50元钱生活费,直到孩子18岁长大成人。另外,你郑伯伯把他的元转业费也捐出来了。你吃完饭把这些数据赶紧发给爱心网站。” 北北边吃边说:“姥姥,我觉的光有捐款还不够,还缺点什么。” 陈子停下筷子问:“还缺什么?” 北北说:“您想啊,他刚8岁,钱对他本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有了爸爸、妈妈……”北北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放下碗筷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的星星暗自掉起眼泪来。 陈子走过去抚摩着北北的头发爱怜地说:“北北,我知道,你又想爸爸、妈妈了。其实他们也想你啊。可那个孩子只有和爷爷相依为命了,可怜啊!” 北北哭着依偎在陈子的怀里说:“姥姥,您别说了……”? 第67章 在郑晓晓家,郑田野坐在沙发上喝着茶,读着报。电视上的报道引起他的注意,冲着正在翻阅材料的王卉叫道:“王卉,你快来看电视,晓华的非典新闻报道……” 电视荧屏上,一座居民楼前,郑晓华拿着话筒,电视里传出她的声音: “各位观众,这里是在抗击非典中献出生命的医生夫妇的家,今天我们又一次来到这里,代表青年志愿者和千千万万京海市民来看望他们的遗孤小海风和他的爷爷……” 王卉看了一眼,极力抑制自己难过的心情,说:“你看,我都知道了……”然后又去忙着整理资料了,她要抓紧工作,和疫情赛跑,为早日战胜疫情,尽最大努力,让千千万万孩子不再因疫情失去父母。 这时,电视荧屏上出现海风爷爷的影像,他悲伤地说:“自从孩子的爹妈走后,我不仅伤心,还担心孩子的前途,今天我们收到很多好心人的慰问,政府也派人来了,我心里踏实了,不担心孩子没有依靠了,我替他爹妈谢谢大家……” 小海风对着镜头说:“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夜,但是哭有什么用呢?他们是不会回来了。今天,我去上学,班里很多同学都请假了,他们怕我传染,阿姨,你说我传染吗?我该怎么办啊?”小海风泪流满面的特写镜头充满了屏幕。 在龚宇家,北北看着电视哭成了泪人,陈子也不住的抹眼泪。 北北说:“姥姥,怎么会这样呀?大家应该亲近他,不应该躲着他,我太为小海风难过了。” 陈子叹了口气说:“灾难能使人坚强,它的恶果却让人恐慌。特别是孩子,最让人担心了。这不是小海风一个人的问题……” 在郑晓晓家,电视里郑晓晓搂着伤心的小海风说:“这对于失去了爸爸、妈妈的小海风来说是残酷的。对于他同学的父母来说也是残酷的,我们应该怎样面对才能走出这场风暴的阴影?什么时候,我们每个人才能自信地对萨斯说不?……” 郑田野看着电视,大声对王卉说:“王卉,你脑子里除了冰冷的数字还有别的吗?怎么变得这么冷漠了?这样的新闻你都不看,你的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王卉摘下眼镜,揉着眼睛走过来,说:“你别诋毁我好不好?其实,数字是最有感情、最有说服力的。光靠眼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不仅要救助小海风,还要关心所有的孩子。我已经就这件事向市政府提出建议了,市长王岭非常重视。” 郑田野听了,充满好奇,问:“噢?你提的什么建议?” 王卉说:“中小学停课。” 郑田野一听,就急了,说:“停课?简直乱弹琴!就因为小海风他父母死于非典?你是搞流行病学的,你不是不知道,小海风跟他父母根本没有非典接触史,怎么会传染呢?这将造成社会不必要的混乱!” 王卉说:“可是你不能保证其他孩子不接触非典。如果有一个孩子或老师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感染了非典病毒,并把它带到学校,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郑田野和王卉辩论起来,说:“请你不要耸人听闻,我们不能把没有发生的事当作现实,别像唐吉珂德似的去和大风车战斗。” 王卉毫不退让,和他吵了起来,说:“你应该尊重科学,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病毒可不管你是谁,一律平等对待。” 郑田野质问她说:“难道就没有更稳妥的办法可想,非得闹得人心惶惶?” 王卉争辩说:“人们在不明白真相的情况下才会人心惶惶,我们必须告诉人们真相,才能最大限度避免牺牲。这两天,我们对两个外籍海员感染萨斯事件进行了流行病学调查,发现传染源是一个山西来的流窜犯,我们顺藤摸瓜,一下子就隔离了一百六十多个有接触史的人,这是一种可怕的连锁反应,可以导致一座城市的毁灭。” 郑田野心里一惊,有点不相信地问:“这么多人都感染了吗?” 王卉说:“谁也不敢肯定。我们能做的只有隔离观察。” 郑田野听了,警告王卉说:“我提醒你,发布这些消息要谨慎。该发的发,不该发的别发。” 王卉辩驳说:“你这是不相信群众。你以为仅仅靠政府和卫生部门就能解决问题?没有千百万群众的理解和自觉参与,我们是战胜不了非典的!我们首先要给他们的就是知情权,其次是每一个人的责任和信心……” 从电视台出来,虹光开着瘪壳车趁着夜色中送郑晓晓回家。在车里,郑晓华看到爱心网站发布的信息,得知了钟玉妈妈的死讯,心里十分难过,她不断用手绢擦着眼泪说:“我没想到钟玉的妈妈走得这么匆忙,都怪我们没有照顾好她!” 虹光说:“你们不是派人轮流值班吗,怎么还出这样的事?” “可是谁知道,人还没赶到,她妈妈就突发心肌梗死……。”郑晓华说不下去了。 虹光叹了口气说:“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只有祈祷了。” 说着,虹光掉转车头向钟玉家驶去,郑晓华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虹光是要到钟玉家,替钟玉为她妈妈送行,这也是她最想做的。这些天,在关键时刻,两个人总是能想到一块儿,这更增加了她对虹光的好感。 从钟玉家出来,郑晓华回到家,已经半夜了。她身心疲惫,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王卉还在挑灯夜战,她走出书房关切地问:“晓华,怎么回来这么晚?吃饭了吗?” 郑晓华说:“我不想吃。” 王卉说:“我给你热饭去。” 郑晓华说:“妈,不用了,我不饿。” 王卉关切地摸摸晓华的头,说:“是不是不舒服了?” 郑晓华摇摇头说:“没有不舒服,是心里难过。” 王卉问:“怎么了?” 郑晓华忍着眼泪说:“钟玉的妈妈去世了。” 王卉听了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说:“是吗?” 郑晓华任眼泪流下脸颊,自责地说:“晓晓托付我的任务没完成好。” 王卉关切地问:“告诉晓晓了吗?” 郑晓华点点头说:“她哭了……” 王卉心疼地说:“这孩子,从小就爱哭!” 郑晓华拿出手绢擦着眼泪说:“可我觉得她比我坚强。”? 第68章 送郑晓华回家后,虹光来到海滨,坐在沙滩附近的石级上,听着涛声。 在他面前铺着报纸,报纸上散落着花生米和火腿肠,以及许多啤酒罐。 他手里拿着一听啤酒在喝着。这一天经历的事情,使他心情非常沉重,拿起手机,心里默默念叨着,给晓晓发着信息: “晓晓,现在我在海边听着涛声,想着你,身边没有你,特别孤独。钟玉妈妈去世了,她做的条幅还挂在窗前。我和你姐姐给老人穿了一身新衣服,和医院送行的人一起把老人家的遗体送到医院太平间。我又一次感到生命的脆弱,我们每时每刻都在面对死亡,不光是非典,只不过非典让我们更直接地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使我忽然觉得死亡离我们这样近,近得让人恐怖。也许,只有爱情才能抵御它那弥漫恐怖,城门失火,殃及鱼池……” 郑晓晓收到虹光的信息,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要让虹光鼓起勇气,而不是让他陪自己哭,给他回了一条信息:“别死亡、死亡地挂在嘴边,你是男子汉,更应该有战胜死亡的勇气。你要是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虹光看着晓晓回复的信息,笑了。这才是他心中的女神,他决心是自己振作起来,不能再做心灵的懦夫了。 在铁路医院非典病区办公室,龚宇坐在办公桌前,疲惫地托着腮睡着了。写了一半的病案摊在桌上。 郑晓晓轻手轻脚走进来,轻轻地拿过一件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她走到门口,又回转身来,深情地凝望着眼前这个刚毅的男人。在心里说:“虹光,我眼前坐着一位英雄,像世界着名的‘思想者’雕像。他虽然已经两鬓斑白,但是却那么坚毅。在抗击非典的日日夜夜里,他像一位叱咤风云的统帅、又像一位仁慈淳厚的师长,哪里有危重病人,那里就有他的身影。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之泉浇灌生命,每天我都被他感动着,他已经成了我心中的偶像……” 司机小王开着车在京海大道奔驰,王跃坐在他身旁显的很疲惫。 司机小王问:“经理,今天咱们跑了多少地方?怎么就是找不到做口罩的无纺布呢,是不是脱销了?” 王跃叹了口气,说:“不是脱销,是太贵,一布难求,水涨船高!” 司机小王说:“我看算了,咱们别做口罩了。” 王跃说:“现在想罢手都晚了。南方催货催的紧,咱市医院防护口罩也缺货……” 这时王跃手机响了,接到铁路医院古铜院长的电话,告诉他,医院需要防护口罩,让他尽快组织货源,王跃拍着胸脯说:“古院长啊,没问题,明天一早我保证先给你们送500副口罩。这时候还提什么钱呀,算我们赞助的。我们的杨经理怎么样了?快出院了?太感谢你们了。” 司机小王问:“头儿,500副口罩你上哪儿弄去呀?” 王跃说:“你不知道,咱们还有点口罩布的库存,我让工人连夜赶制!” 司机小王点点头说:“那就好。头儿,跟您商量点儿事儿。” 王跃问:“什么事?” 司机小王说:“我想调到120去开救护车。” 王跃问:“怎么,你对现在工作不满意?” 司机小王说:“不是,是想换一种活法。” “120天天接触非典病人可危险!”王跃提醒他说。 司机小王说:“要不是危险,我还不去呢!” 王跃问:“跟你家里说了吗?” 司机小王说:“我家不支持,也不反对。” 王跃又问:“你女朋友呢?” 司机小王说:“她要敢不支持我,我就跟她吹!” “你还挺厉害。这样,你就算临时借调120的,工资还是公司开,也算咱公司为抗非典做一点贡献。除你以外,公司还可以支援120几个司机。”王跃对小王的想法表示大力支持。 汽车开到海滨,夜色中可以看到独自坐在那里的虹光。 王跃说:“这么晚了,谁还在海滨坐着?” 司机小王担心地说:“别不是想不开,要自杀?” 王跃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连忙说:“停车。看看去。” 虹光还在喝着啤酒,想着心事。 王跃和司机小王走了过来,看到虹光,王跃十分惊讶,说:“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呀?” 虹光坐在那儿看了他一眼,说:“你怎么来了?” 王跃告诉司机小王说:“他叫虹光,是我外甥女的男朋友,我还是红娘呢?” 司机小王说:“我认识你,鼎鼎大名的新闻夜航记者。” 虹光举起啤酒罐说:“来,一起喝酒!” 王跃和司机小王坐下,王跃开了一听啤酒,递过去。 小王说:“我开车,不能喝酒。” 王跃接过啤酒问:“你是在借酒浇愁呢?还是在思念情人?” 虹光说:“都有。” 王跃关心地问:“我听说,晓晓在铁路医院进非典病房了?” 虹光说:“是呀,偏偏让她赶上了。” 王跃喝了一口啤酒,说:“咱们谁也跑不了。” “那可不见得,想跑就能跑。”司机小王开起玩笑。 王跃说:“你怎么不跑?不上120还觉得不过瘾。” 虹光说:“可以理解,百年不遇一场灾难,是该好好过把瘾……” 司机小王乐观地说:“说得对,怎么也得潇洒走一回!” 王跃说:“到时候你别哭就行。” “人生需要眼泪,就像吃螃蟹需要蘸醋一样。”虹光感到自己相形见绌,自嘲起来。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这样消沉了。 在铁路医院,龚宇仍在酣睡。 郑晓晓仍然依着门框看着龚宇想着心事。 刘海英走过来问:“晓晓?想什么呢?” 郑晓晓回过神来,说:“啊,护士长。龚主任睡着了,我不敢打搅他。” 刘海英看着丈夫,心疼地说:“是呀,他太累了,让他多歇会儿。” 郑晓晓说:“护士长,您也熬得够苦了。” 刘海英说:“大家都一样在超负荷工作。” 这时,安华跑过来说:“护士长,一个病人跑了!”? 第69章 龚宇被惊醒,使劲儿摇摇头,极力使自己从梦境中醒来,但他宁愿自己在做梦,可无奈又回到现实,看见海英和安华、晓晓急切的样子,问道:“什么?一个病人跑了?!怎么搞的?这个病人是谁?” 安华说:“是今天下午刚刚送来的一个小伙子,叫周六一。住在2楼病房。” 龚宇凭着医生的职业敏感立刻问道:“他的病情怎样?” 安华说:“已经排除疑似,确诊是非典,但是除了发烧,病情还没出现恶化迹象。” 刘海英听了吸了一口气,问道:“他是怎么跑的?” 安华说:“他去上厕所,后来就不见了!” 龚宇想到,这个病人如果跑出医院,不知有多少人被感染,谁也承受不起,焦急地说:“马上去找!” 刘海英对安华说:“安华,你去通知所有医护到每个房间、楼道去找。” 龚宇嘱咐郑晓晓说说:“晓晓,你和值班护士监守病房,注意别惊动病人。”几个人纷纷跑出办公室。 龚宇拿起电话向院长和保卫处报告了情况,也跑了出去。 在病房,杨大奎正要睡觉,方辉还在看电视。 刘海英推门闯进,看了一眼又匆匆离去。 方辉疑惑地问杨大奎:“护士长怎么了?” 杨大奎打了个哈欠,说:“八成是找错门了,睡觉。” 一位护士走进来送药,对方辉说:“该休息了,这是你们明天早晨的药。” 方辉问护士:“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护士说:“一个病人不见了,正在全楼紧急搜查哪!” 方辉闻听,一下子坐起来对杨大奎说:“大奎,别睡了。” 杨大奎问:“干什么?” 方辉说:“帮着找人啊!” 二人戴好口罩迅速下地,要往外走,被护士拦住,说:“你们是病人,不能去!” 方辉说:“我们没事,有抗体了!” 护士没拦住他们,也跟着方辉和杨大奎跑了出去。 在楼梯口,龚宇和刘海英急速地从楼上走下来,刘海英分析说:“四楼是重症区,出入控制严格,他不会到那里去。三楼也没有,一楼有保安,他不可能从那里出去,还是从二楼跑的可能性比较大。” 方辉和杨大奎刚爬上楼梯,正好和龚宇、刘海英打了个照面。 龚宇一见他俩,顿时就急了,说:“谁让你们到处乱跑的?!” 方辉说:“我们听说跑了一个病人,出来帮助找找。” 杨大奎跟着说:“就是,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 刘海英耐心地劝他们说:“你们的病还没好,你们的任务是养病。” 龚宇对他的妹夫说:“方辉,你们马上给我回去,上床休息!” 方辉说哀求着说:“姐夫,我们没事儿,现在已经好了,就让我们帮帮你们。” 杨大奎也说:“龚医生,护士长,你们太辛苦了,就让我们出把力!” 龚宇没有时间跟他们理论,一边急匆匆地走,一边说:“不行,你们马上给我回去。” 二人只好回到病房。 龚宇和刘海英来到203病房。病房里住着6个病人,其中一张床空着。 刘海英说:“周六一就是住这个病房。” 龚宇马上说:“上厕所看看去。” 龚宇和海英走进男厕所,看见厕所窗子开着,龚宇问:“厕所的窗户怎么开着?” 刘海英说:“为了通风。” 龚宇问:“病人会不会从窗户逃跑?” 刘海英说:“这是二楼,他不可能跳下去。” 方辉把头探出窗外,只见窗外一根下水管子通到地下,旁边还有一个绳子拴在窗子上。窗外就是大街。 龚宇对刘海英说说:“你看,他是从这儿逃跑的……” 刘海英探出头去一看,说:“糟糕!” 龚宇说:“得马上向院长报告!” 病人逃跑的消息很快传到防治非典指挥部。市长王岭、市公安局长、市铁路局长都来了,他们和王卉在会议室,听取龚颖汇报。 龚颖匆匆赶来,还没落座,就汇报说:“逃跑的病人叫周六一,男,23岁,山西运城人,是1名厨师。他是乘321次列车于今天下午1点零5分进入本市的,在火车站被查出正在发高烧,体温37度9,被我们送到铁路医院流观、检查,初步确认是非典感染者,现在正是病毒传播的时间窗口。我们对他进行了流行病学调查,除了列车上的人和医院医护人员外,他在本市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 市长王岭问道:“他到本市的目的是什么?” 龚颖回答说:“据他说是来看女朋友。” 公安局长以他的职业习惯提问道:“她女朋友叫什么?是干什么的?住在什么地方?”听那口气像是在审犯人。 龚颖回答道:“他不肯告诉我们,考虑他们之间没有接触史,为了尊重他的隐私权,我们没有再追问。” 王卉敏感地判断说:“他逃跑的目的有可能是去看女朋友,我们必须迅速找到她女朋友。” 公安局长放下手里的铅笔,拍着胸脯说:“我们可以同运城联系,查到他女朋友的下落……” 王卉摇摇头,说:“恐怕来不及了。”以她的计算,等找到他女朋友,这个周六一路上不知已经接触多少人,如果不能马上找到他,后果不堪设想。 市长王岭紧锁眉头,出了一身冷汗,立即拍板说:“公安、铁路立即行动,全市查找,堵住所有出口!” 王卉接过市长王岭的话,说:“同时马上在电视台、广播电台和互联网发布消息,提请全市人民注意,及时提供线索。” 市长王岭又发出指示说:“120紧急待命!” 随着这声令下,全市立即行动起来,急促的警车出动的声音在城市上空回响。 此时,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周六一穿着医院的病号服,戴着口罩,贴着墙根,在路灯的阴影中,迅速潜行。 街上店铺已经关门。他路过一个小铺,小铺开着窗户,店主人是一个老头,他戴着老花镜正在看报纸。周六一走过去操着山西口音问道:“大爷,请问京海市艺术学校咋走?” 老者摘下眼镜,疑惑地探出头看了看他,心想,这大半夜的,一定不是好人,于是摇摇头,恐慌地关上了窗户。 这时,电视里传出播音员的声音:“现在播送重要通知:一名来自山西运城的非典患者于今晚从我市铁路医院走失,该患者叫周六一,男、23岁,平头,穿着医院的病号服……” 老人看着电视,想起来刚才看见的那个可疑的人,连忙跑出门外,向街道上了望。街道上夜雾弥漫,在路灯照耀下显得十分寂静,看不到一个人影。老人赶紧回到屋里,拿起电话拨打陈子热线。? 第70章 此时,陈子正在整理电话记录,嘴里念叨着:“今天又有11笔赞助,算起来,小海风的赞助基金也有十五、六万了,至少够孩子上学用了……” 北北走过来,说:“姥姥,刚才电视说,有一名非典患者从铁路医院跑出来了,正发动群众找呢。” 陈子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说:“是吗?太大意了,这还得了?” 北北着急地问:“他不会跑咱小区来?” 陈子说:“傻孩子,咱们这是隔离小区,他进得来吗?” 这时,电话铃响了。陈子拿起电话说:“喂,你好,这里是陈子热线……” 店主老头在电话里说:“我呀,有件事儿,得跟你说说。刚才有一个小伙子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向我问路,现在不是闹非典吗?我没敢搭理他。后来看到电视上说,一个非典病号从医院跑了,我估摸是他。” 陈子连忙问:“他跟你说要到哪儿去吗?” 店主老头回答说:“我这人耳聋眼花,记性不好,光顾害怕了,没听清他说要上哪儿去。” 陈子又问了老人的地址,撂下电话说:“这下可麻烦了!” 周六一遭到小铺店主的拒绝,又来到一个刀削面铺前,见里面亮着灯光,就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一个小伙计在打瞌睡。周六一站在一边不知是不是叫醒他,最后还是下决心敲了敲桌子。 小伙计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操着山西口音:“关门了,不卖了,你走!” 周六一说:“俺不是吃东西的,是问路的。” 伙计睁开眼睛,看着他,好像他乡遇故知,顿时来了热情,说:“呀,听你口音是山西的,啥地方的?” 周六一回答说:“山西运城的。” 伙计听了很高兴,连忙让座说:“呀,咱还是老乡呢!你快坐!你是干啥的?” 伙计的热情劲儿让周六一暂时忘了自己的处境,连忙坐下说:“俺是厨师。” 伙计上下打量着他,感到很奇怪,问他说:“你咋穿着医院衣服呢?” 周六一连忙掩饰说:“俺是医院的厨师。” 伙计疑惑地问:“你半夜出来做啥?” 周六一说:“去看俺女朋友。” 此时,店铺里还开着的电视机里传来滚动播出的新闻查找周六一。伙计看了一眼电视,没理会播音员说的内容,看着屏幕上的照片,说:“咿,电视说的那人有点像你。” 周六一连忙低下头,怕他认出来,说:“你别瞎说!俺长得没那么磕碜。” 伙计被他逗笑了,连忙安慰他说:“开个玩笑嘛,俺在这孤独的夜里遇到老乡,特别亲切。你有啥事,就说嘛!” 周六一问道:“京海市艺术学校咋走?” 伙计连忙告诉他说:“你算问着了,就在对面那个巷子里。你女朋友在艺校是做嘛的?” 周六一说:“是学舞蹈的。” 伙计听了羡慕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说:“呀,你好福气,跳舞女孩都好看哪!” 周六一沮丧地告诉这位老乡说:“好啥呀,都要跟我吹了!” 伙计听了,装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说:“女陈世美呀?” 周六一听了这句扎心窝子话,感到自己特窝囊,下决心一定要来一个了断,说:“俺这次来,就是要和她说说清楚。你这儿有电话吗?” 伙计感到他这话挺没劲,失去了刚才的热情,说:“没有。马路边上有投币电话。” 周六一摸摸兜,说:“呀,俺咋把钱忘了带了?” 伙计看了看这个可怜人,从钱箱里掏出一把硬币扔给了他。 周六一说了声谢谢,抓起钱,跑了出去。伙计打了个哈欠,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周六一从刀削面铺出来,来到路边树荫下的投币电话罩下。一辆警车从对面路上徐徐驶来。周六一连忙隐藏在电话罩的阴影里,看着警车走远,赶紧掏出硬币投进电话,掏出一个小本,就着月光拨起电话来。 京海市艺术学校女生宿舍里,胡桃带着耳机听着随身听;白杏在弹着吉他,唱着流行歌曲。王芙蓉穿着紧身练功服拿着脸盆跳着芭蕾舞步,旋转着走进宿舍。 胡桃摘掉耳机从上铺探下头来说:“喂,你咋这么高兴呀?是不是男朋友又给你ks了?” 王芙蓉放下脸盆,假装生气说:“讨厌,你再胡说,我可揭你老底了!” 胡桃连忙说:“好好,我不敢胡说,我投降还不行吗?” 白杏心情糟糕透了,啪的一声拨断了琴弦,把吉他往床上一扔:“行了,你俩烦不烦呀?” 胡桃和王芙蓉一瞧白杏不高兴了,都不再说话。胡桃继续听她的随身听,王芙蓉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哄着白杏说:“白杏,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烦,想你男朋友。” 白杏就是周六一的女朋友,她噘着嘴说:“我可不想他。像个幽灵,老缠着我,躲还躲不过来呢。” 胡桃摘下耳机说:“想开点儿,没啥了不起的!” 这时,宿舍的电话铃声响了。王芙蓉顺手拿起电话说:“喂,找哪位?……” 电话是周六一打来的,王芙蓉捂住电话对银杏说:“找你的,是男的,你们老家口音。” 白杏生气地说:“真烦人!又是他,就说我不在!” 王芙蓉马上相告说:“喂,她不在……我没骗你……” 周六一不信,对着电话大声说:“俺告诉你,俺得了非典,刚从非典病房跑出来,俺只想见她一面……” 王芙蓉听了一惊,感到事情严重,说:“你等等,千万别挂电话,我给你找她去……” 这时,又一辆警车从对面路上徐徐驶来。周六一赶紧挂上电话,躲到阴影里。 王芙蓉听到电话里出现芒音,只好挂上电话,对白杏说:“白杏,不好了,他说他得了非典,是从医院跑出来的。” 白杏根本不信这套鬼话,说:“别听他瞎说,他是吓唬你!他要是得了非典,我就是爱滋!” 胡桃摘掉耳机问:“他是不是你的前男友啊?” 白杏不太情愿地说:“就算是。” 胡桃好奇地问:“他叫什么?” 白杏随口回答说:“叫周六一。” 胡桃听了这个名字,吸了一口凉气,追问道:“是不是运城人?” 白杏点点头说:“是呀!” 胡桃一下子坐了起来,惊叫道:“我的妈呀!刚才我听广播了,确实有一个非典病人逃跑了,就是他!” 王芙蓉惊恐地对白杏说:“你要不接电话,他来找你,把我们都传染了咋办?”? 第71章 胡桃从上铺探出头,看着一副无所谓样子的白杏,吓唬她说:“白杏,你可不能不接电话,咱们的小命都攥在你的手里了!” 王芙蓉说:“咱们报警……” 这时,电话铃又响起来了,三个姑娘面面相觑…… 胡桃催促白杏说:“你快接呀!” 白杏十分不情愿地说:“我说什么呀?” 王芙蓉给她出主意,说:“想办法稳住他!” 胡桃应和着说:“千万别让他来学校找你!” 白杏战战兢兢地拿起电话,声音有些颤抖:“喂!我是白杏……” 周六一听到白杏的声音,恳求她说:“白杏,可找到你了。我就在你们学校附近,我不想伤害你,只想见你一面。” 白杏说:“今天太晚了,明天行不行?” 周六一一口回绝她说:“不行!”因为他知道,如果不马上见到白杏,恐怕就没机会了。 白杏沉吟了片刻,看着同室的同学胡桃和王芙蓉恳切的目光,只好捏着鼻子说:“好,我去,你在哪里?” 周六一赶快告诉她说:“我到你们学校对面的海边等你,你要是相信我,就看在我们的情分上别报警,要不,你就是诚心害我……” 周六一的话让白杏很害怕,但又不能不去,只好点点头说:“好,我相信你。” 白杏慢慢放下电话,擦擦汗津津的额头,跌坐在床上,伤心地哭起来。 胡桃关切地问她:“他怎么说的?” 白杏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他约我到海边见面。” 王芙蓉担起心来,惊恐地说:“这月黑风高的,他要杀了你怎么办?不行,你不能去!” 胡桃则是另一番心思,说:“你如果不去,他要是闯进来找你怎么办?咱们全学校都可能遭殃!” 白杏正在犹豫,听了这话一咬牙说:“我豁出去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不能把我咋样,我了解他,他不是坏人。” 王芙蓉摇摇头说:“失恋的男人就不好说了。” 胡桃为了打消白杏的顾虑,鼓励她说:“白杏,你就大胆去,我们马上报警,找民警保护你!” 白杏说:“你们千万别报警,我不想再伤他一次,你们放心,我会没事儿的。” 王芙蓉说:“要不我们陪你去!” 白杏拒绝了她俩的好意,她不能让她俩为了自己担风险,说道:“还是我自己去。我可不想让你们因为我染上非典……” “等等,拿上这个防身!”王芙蓉从桌上拿起一把水果刀,递给白杏。 “我可不敢拿刀杀人,我晕血!”白杏把刀子放到桌上,穿上外衣走出了宿舍。 王芙蓉和胡桃见白杏走了出去,俩人对看了一眼,说:“咱们咋办?” 王芙蓉说:“还能咋办,跟着她,万一有危险,咱就喊警察!” 此时,在京海市公安局会议室,公安局长正和几个干警在铺开的地图上研究在全市布控找人。 公安局长分析说:“问题是,这个周六一是孤身潜逃,容易隐蔽,还要加强巡逻。运城市公安局有消息吗?” 干警回答说:“还没有。” 这时,进来一个干警报告说:“报告局长,指挥部来电话,陈子热线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在京海市艺校附近发现患者!” 局长一听,赶紧看着地图,找到患者出现的地点,说:“看来,他没走远,马上通知非典别动队,加强对京海市艺校附近的排查。” 在铁路医院,院长古铜在办公室焦急地等着电话。 龚宇走进来问:“老古啊,逃跑的病人还没消息吗?” 古铜摇摇头说:“没有。” 龚宇递过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说:“这是明天你去市政府开会的汇报材料,我院收治非典病人的详细情况都在这里。” 古铜接过文件夹掂了掂,说:“这么厚,辛苦你了。” 龚宇说:“多亏你派了郑晓晓给我当助手,要是没有她帮助整理,我恐怕完不成你交给我的这份差事。” 古铜心情沉重,没有心思看这些材料,叹了口气,说:“唉,出了这么大漏子,明天我肯定得挨批。你们是怎么搞的嘛,怎么让病人跑了呢?” 龚宇满腹委屈,说:“这不仅仅是我们医生、护士的责任?我的院长大人,你也知道,现在每个人都在超负荷工作,人手越来越不够,所有人体质都在下降,这样下去,我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请你不要再指责他们了,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古铜看着龚宇疲惫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叹了口气说:“我也是没办法,这场非典疫情突如其来,打得我们措手不及,这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啊!” “我希望你不要说丧气话。”龚宇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在海滨沙滩上,虹光、王跃、还在喝着啤酒,谈着心事,司机小王喝着矿泉水,在一边听着,不断插着话。 虹光望着夜色中的海水,说:“这非典呀,真他妈厉害,外国管它叫萨斯,听说香港已经发现6个病毒变种了。” 王跃接过话茬说:“我还听说香港有个淘大花园,有一个毒王一下子传染了300多人!” 司机小王补充说:“还有呢,山西有个珠宝商,把一家子都传染了……” 正当三个人百无聊赖摆着龙门阵,一辆警车停在了路边。 两名民警走过来,其中一名民警说:“我们在查找一个非典病人,请把你们身份证拿出来。” 警察核实了三人的身份,见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把身份证还给了他们说:“对不起,打搅了。” “唉,今晚这个城市又不能睡觉了。”看着警车走远了,虹光叹息起来。 王跃看了看手表,说:“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跑口罩布料。虹光,再见!” 看着司机小王和王跃开车远去,虹光爬上一块礁岩,拿出手机给郑晓华发了一条信息:“晓华,睡了吗?刚刚发生一起非典病人逃跑事件,警察正在全城查找,我打算跟踪报道,你能出来吗?我去接你。” 刚发完信息,虹光突然看见礁石下边的沙滩上周六一和白杏的身影,两个人相距一米多远,相对而立。立即伏下身子又发了一条信息:“我不能去接你了,你马上打车到市艺校对面的海边来找我,这里有情况,一男一女,沙滩约会,非典浪漫之夜……” 郑晓华接到虹光发来的信息,立即回复说:“我对你的那个非典浪漫之夜不感兴趣,你怎么有这爱好?这不是窥探别人隐私吗?不过,也许和逃跑的非典病人有关,我马上来。”? 第72章 虹光快速爬下礁石,跑到路边,从瘪壳车里拿出摄像机,又悄悄地爬上了礁石,打开夜视模式,把镜头对准了礁石下的两个人。 周六一站在沙滩上,白杏缓缓向他走来,海风吹拂着她白色的连衣裙。 白杏越走越近,月光下,周六一已经能看清她美丽的面孔,一股怜爱之情涌上心头,连忙制止她说:“停下,别靠近俺。俺得了非典,会传染你……” 他的声音合着海风在夜空中飘荡,虹光听见心里一惊,乖乖,果然是非典病人,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只见白杏远远看着周六一,说:“你咋来了?” 周六一回答说:“俺想你!” 白杏恳求他说:“我求求你,别折磨自己了,好吗?” 周六一心里一阵悲凉,迎着海风问她:“你来这里上学多久了?” 白杏低着头,回答说:“一年多了……” 周六一心里别提多难过了,大声说:“才一年多,你咋就不跟俺好了呢?” 白杏不想瞒他,也大声说:“我认识了一位医生……” 在海风中,为了让对方听清楚自己说的话,两个人越来声音越大,声嘶力竭,撕心裂肺,传进了虹光的耳朵。 周六一心里像针扎一样,问道:“他比俺好吗?” “我爱上他了,他也爱我!”白杏不想伤周六一的心伤得太狠,但又不想骗他,只能实话实说,想以此打消他对自己的念头。 周六一流着眼泪,绝望地问道:“俺呢?” 白杏安慰他说:“回家去,找个好姑娘结婚过日子。” 周六一擦着眼泪,望着扑面而来的潮水,说:“俺真后悔,不该让你来上学,学啥跳舞嘛?” 周六一悲苦地说:“杏,你咋这样绝情呢?” 白杏流着泪,拼命抑制着自己,说:“六一哥,你对俺好俺知道,可是俺不可能跟你回去了。” 周六一问:“为啥?” 白杏流着泪说:“因为……他……” 周六一追问:“他咋啦?” 白杏说:“他是医生,已经在非典病房抢救病人好多天了,你知道吗,他随时可能感染非典。” 周六一心里一惊,问:“像俺一样感染非典?” 白杏点点头说:“临走时,他对我说,我是去救助非典病人,那里虽然危险,但是我不能当逃兵,因为我是医生。如果我倒下了,你千万别哭,你应该为我感到骄傲……” 周六一听着白杏的诉说,知道已经无可挽回了,他蹲下身,捂着脸,哭着说:“俺恨他!” 白杏任海风吹乱自己的长发,坦然地说:“作为你的情敌,你有理由恨他,但是你没理由恨一位医生,他正在冒着生命危险抢救感染了非典的病人。” 周六一坐到沙滩上,扬起脸,看着白杏,说:“你说,俺咋办?” 白杏此时不知哪来的勇气,坚定地说:“回医院去,他就在铁路医院,他叫任新,他会治好你的病,没准你们还能成为朋友。” 白杏的要求让周六一烧心烧肺,他没有理由拒绝,望着天空,吐出最后一口怨气,大叫到:“老天,这对俺不公平!” 此时,在公安局,公安局长焦急地等待着消息。一名干警推门走进来,报告说:“报告局长,运城公安局传来消息。” 公安局长连忙问道:“怎么说?” 干警说:“周六一的女朋友叫白杏,去年考入了我市艺术学校舞蹈班学习。” 公安局长立刻说:“马上:和艺校校长联系,通知非典别动队,对艺校进行监控!” 说完公安局长立即拿起电话向市长王岭汇报。 此时,郑晓华匆匆走出小区,叫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正好是贾大明,他问道:“您上哪?” 郑晓华说:“艺校对面的海边。”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贾大明怀疑起来。 郑晓华回答说:“去当目击证人。” “我怎么听着象侦探小说啊?”司机贾大明心里想,这非典一出,咋啥事都让我赶上了? “刺激?”晓华微微一笑,不知是回答司机,还是问自己。不过一想到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够和虹光一起在海边追踪非典病人,心里感到一阵兴奋。 这时,一辆警车超过他们,示意停车。 贾大明停下车后,一位民警走过来说:“对不起,请出示证件!” 检查过贾大明证件后,郑晓华把身份证递出来问:“请问,逃跑的非典病人找到了吗?” 民警回答说:“还没有。你消息够灵通的!” 民警把证件还给晓华,看了她一眼,说:“我见过你,在电视上,你是新闻前线记者?” 郑晓华回答说:“业余的。” 民警向她敬了个礼,一挥手,贾大明开车走了。 在路上,贾大明有一搭无一搭地和郑晓华聊起天来,他说:“我说你怎么有点儿眼熟呢?我看过你的报道,那个孤儿也真够可怜的。我还捐了500块呢。不过我没敢告诉我老婆,跟她撒了个谎,说是玩牌输了,结果让我老婆臭骂了一顿。” 郑晓华被他逗乐了,说:“你老婆够厉害的。” 贾大明自嘲说:“可不是?现在不是时兴野蛮女友吗?其实我的野蛮老婆那才叫野蛮呢!” 郑晓华挺欣赏贾大明的这种心态,说:“你还挺得意?” 贾大明立马吹嘘起来,说:“那当然,其实我老婆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要是三天不挨她骂,心里还痒痒呢!” 郑晓华跟他开起玩笑说:“这样的老婆应该让她遇到非典男人。” 让晓华没想到的是贾大明说:“其实,我就是她的非典男人。” 郑晓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问道:“你?!” 贾大明告诉她说:“不瞒你说,咱们市第一个非典病人是我送的医院,害得我在立交桥底下呆了一夜,哪儿也不敢去。还最早享受了隔离观察待遇。” 郑晓华忽然想起来了,惊讶地问:“你就是那个为了不传染别人夜不归宿,自投罗网的出租司机吗?” 贾大明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他最怕人们提起这事儿,让他无地自容,就装起傻来:“那不是我,没这事儿。” 郑晓华说:“你别不承认,我都在报纸上看见你的照片了,你是我市第一个非典名人!”? 第73章 来到海滨,郑晓华走下出租车,爬上礁岩,来到虹光身边,见虹光正在拍摄,小声问道:“光线这么暗,拍得到吗?” 虹光把手指放在嘴上说:“小声点儿,机器装了夜视镜。” 郑晓华探头看去,只见周六一和白杏依然相距一米,在对峙。 白杏哭着哀求说:“六一,我求求你,把我忘了。” 周六一坐在沙滩上,望着大海,说:“杏,俺忘不了啊!” 白杏哭泣着提高了声音:“你别折磨自己了,我要你把我忘了,你听到了吗?” 周六一站起来,看着白杏说:“俺俩的情分就这样完了吗?这到底是为啥哩?” 白杏毫不讳言,极力打消周六一对自己幻想,说:“因为人是会变的,强扭的瓜不甜!” 周六一执拗地说:“要让俺忘掉你也行,答应俺一个条件。” 白杏泪眼蒙眬,问:“啥条件?” 周六一说:“让我抱抱你,我可染了非典,你肯吗?你肯吗?!” 白杏一咬牙,说:“……好……好……我让你抱抱,只要能抚平你那颗受伤的心……” 周六一又追问了一句:“俺可是非典病人!你真的肯吗?” 白杏擦着眼泪,说:“只要你能好受些,只要你不去伤害别人,只要你答应我回医院去治病,我不但让你抱我,我还要吻你,作为我对你的报答,好吗?……六一哥……来……” 白杏摘下口罩,闭上眼睛,扬起了头…… 周六一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白杏睁开眼睛,问:“你咋了?怕啥?来,我数一、二,我们一起走。一、二,你倒是走啊!” 周六一和白杏在月光下,踏着不断涌动的海浪花,同时迈开脚步,缓缓向对方走近。 虹光和郑晓华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忽然周六一停下了脚步,见白杏仍然向前走,他倒退起来,恐怖地大声喊着:“杏。你别过来,俺答应你,你千万别过来!” 周六一转身冲着大海跪下了…… 白杏停住了脚步看着他,问:“六一,你咋了?” 周六一说:“俺不能传染你,俺答应你把你忘掉。你……走……” 白杏也跪下了,说:“六一,让我们今生今世做好朋友好吗?” 周六一望着大海说:“你走,你走!别再折磨俺了……” 白杏没有动。 周六一急了,说:“你倒是走啊!” 白杏无言地站起来说:“答应我,回医院去。”然后她哭着飞跑而去。 这一幕被远远地躲在黑暗中的胡桃和王芙蓉看在眼里,被感动得抽噎起来,见白杏跑过来,两个人和她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周六一看着白杏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绝望地笑了起来,说:“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周六一沿着沙滩跑了起来,然后,向大海走去…… 虹光看到此景不禁叫出声来:“不好!他要自杀!” 此时,公安局长接到干警报告:“报告局长,我们已经对艺校进行了布控和了解,患者周六一的前女友白杏已经被他约到学校对面海边会面去了。” 公安局长闻听,马上指示说:“你们马上赶到那里,防止意外发生。” 公安局长又拨通了120。 虹光把摄像机交给晓华,站在礁岩上用手圈住嘴大声喊道:“朋友,请你等等!”然后窜下礁岩,向周六一跑去。 晓华也抱着摄像机滑下礁岩,追了过去。 周六一停住脚步仍然面对大海,问:“你是谁?” 虹光慢慢地向他走去,说:“我是你的朋友。” 周六一说:“我不认识你。” 虹光慢慢走着,说:“相逢何必曾相识?” 周六一说:“你救不了俺!” 虹光劝解他说:“你不能就这样毁了自己。” 周六一绝望地说:“俺的心已经死了。” 虹光质问他说:“你还是个男人吗?” 周六一决绝地说:“俺是不是男人已经没关系了。眼看自己爱的女人跟人家了,是什么滋味,你不知道……” 虹光说:“可是我知道,眼看着女朋友每天面临死亡杀手威胁,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滋味,并不比你差!” 周六一转头看着他说:“那是你的事,和俺有啥关系?你的女朋友也是非典医生?” 虹光点点头说:“正是。” 周六一被感动了,他转身面对着大海,说:“你们都是好人,还有白杏和他的男朋友,我不恨她们,只怨自己命薄,俺不配她。” 虹光忽然对眼前的这个大男孩产生了好感,鼓励他说:“你很善良,能想开就好。” 周六一又执拗起来,说:“俺想不开!俺活着已经没啥意思了!你走!” 郑晓华走过来,说:“你没权利放弃自己的生命。” 周六一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抱着摄像机的郑晓华,问:“你是谁?” 郑晓华说:“我也是你不相识的朋友。” 周六一说:“不相识就不是朋友,你们都是好心人,但是你们救不了我。” 周六一说完,又向大海走去,虹光紧跟着,想靠近他。 周六一忽然站住说:“不要靠近俺,俺可是非典病人!” 虹光说:“你在威胁我?” 周六一说:“不是威胁,俺是为你好。” 虹光闻听此言,已经把个人安危抛在脑后,他一心要救这个人,于是大声说:“如果你再向海里走一步,我就扑上去!” 周六一站住,绝望地捶胸顿足说:“咳!今天的人都是咋了嘛!” 这时,警车、救护车驶来,警察、防疫队员走下车来…… 虹光说:“你看,这么多人来救你了……“ 周六一扑到海面上,号啕痛哭起来。 穿着防护服的民警和救护人员趟着海水冲过去,把他架起来,向救护车走去。 虹光长出一口气对郑晓华说:“我们走!” 这时,在他们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们被隔离了!” 虹光回头看到一个穿防护服的人,说:“你不能隔离我们!” 穿防护服的龚颖摘下防护镜问:“为什么?” 虹光见是龚颖,沮丧地说:“怎么又是你?” 郑晓华连忙解释,说:“我们根本就没靠近患者!” 龚颖毫不相让,问道:“谁能证明?” 这时,传来一个声音说:“我!” 众人一看,原来是出租司机贾大明。 贾大明指着郑晓华说:“我是送她来的出租车司机,我怕他俩出事,就没走,我全看到了,我保证他俩没挨近患者,那个患者也好像怕传染他们,始终就没转过脸来!” 此时,白杏和胡桃、王芙蓉远远地看着周六一被抬上救护车。 白杏眼中充满了泪水……? 第74章 夜深了,在铁路医院非典病区郑晓晓疲惫地走进值班室。她坐在床上,忽然想起了钟玉妈妈挂在窗前的横幅:“天使,妈妈祝福你们!” 她不禁自言自语道:“妈妈!”忍不住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因为她知道,妈妈有夜里看书的习惯,现在,她又担负着全市发布非典信息的重要任务,在这时一定还没睡。 王卉确实还没睡,仍然在伏案工作。 郑田野端着茶杯走过来,说:“还没睡呀?” 王卉抬头看了看他,说:“你不是也没睡吗?” 郑田野说:“城市不安宁,睡不着啊。” 王卉说:“是呀,接二连三的出事,为了一个患者,惊动了市长不说,还要全城动员找人,这是从来没遇到过的事。” 郑田野说:“非常时期嘛。晓华又半夜出去干什么了?” “是吗?她什么时候出去了?”王卉忙着工作,对晓华出去毫不知情。 郑田野责备他说:“你呀,一忙起来比我还要命!连闺女出去都不知道。”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王卉以为是龚颖来的电话,连忙拿起电话问道:“怎么样?病人找到了吗?” 让王卉没想到的是,电话里传来晓晓的声音:“妈,是我,晓晓。” 王卉听说是女儿晓晓的电话,高兴地对郑田野说:“是晓晓!” 她按下了电话免提键,关心地问道:“晓晓,你还好吗?妈担心死你了!” 郑晓晓说:“妈,我挺好的,我爸、我姐好吗?” 郑田野连忙说:“好,我们都好!就是惦记你。” 郑晓晓哽咽地说:“原谅我,没跟你们打招呼就去非典病区了,我是怕你们担心。” 王卉听到晓晓哽咽的声音,自己也哽咽起来,说:“晓晓,我们不怪你,妈每天都想你。” 郑田野说:“晓晓,你要坚强,保护好自己” 郑晓晓说:“爸,你放心。刚来的时候,我天天想哭,现在坚强多了。妈,在这里我特有成就感。刚才我们病房有一个病人度过了危险期,我心里特高兴,这是对我们所有付出最好的回报……” 王卉和郑田野连声说:“好,好!” 打完电话,王卉欣慰地对郑田野说:“晓晓长大了……” 一夜未眠,霞光照耀着大海,波光粼粼。沙滩上只剩下虹光、郑晓华和出租司机贾大明。 虹光庆幸没有被隔离,拍着贾大明的肩膀说:“行,够哥们,多亏你给我们作证!” 郑晓华说:“要不然,我们俩非被隔离不可,那得耽误多少事儿呀?” 虹光说:“是呀,全市人民每天都等着看我们报道非典新闻呢,还有青年志愿者网站,有太多的事等着我们去做。这要像大刘似的被隔离了可怎么办?想起来就有点儿后怕。” 郑晓华:“看来,咱们真得注意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保证不耽误工作。以后不许你像刚才似的冒险了。” 虹光说:“我要是不冒险,那个叫周六一的非典感染者可能就没命了,我怎能见死不救呢?” 贾大明点点头说:“那是,不能见死不救。可老百姓每天都等着看你们的报道,你们要被隔离了,非典前线新闻损失就大了!” 正说着,贾大明的手机响了。 贾大明露出恐惧的神色,说:“坏了,我野蛮老婆的电话,回去准得挨一顿臭骂!回见,我得赶紧走了!” 贾大明向他的出租车跑去! 郑晓华看着贾大明的背影,感慨地说:“好人!” 虹光冲着贾大明高声喊:“哥们儿,改天我请你喝酒!” 郑晓华看看天色,太阳正在海面冉冉升起,说:“天快亮了。咱们也该回去了,今天还有好些事要做呢。” 虹光开着瘪壳车送郑晓华回家,在路上,郑晓华脑海里总是想着虹光舍命救人的英勇行为,忍不住说:“没看出来,你还有见义勇为的基因。” “你指什么?”虹光有点懵圈,不知她是夸人,还是损人。 郑晓华问道:“要是那个非典失恋青年不听你的,一猛子扎到海里,你怎么办?” 虹光不假思索地说:“我也只好跟着扎到海里去,就看我俩谁的水性好了。” “你就不怕被传染上非典?”郑晓华又问。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从非典大驾光临那天起,我就没怕过。”虹光觉得郑晓华根本不用怀疑他。 “瞎说,那你为什么那么担心晓晓?” “我求你,别揭我的短了,我那不是……”虹光有点儿惭愧。 “那不是什么?别跟我说那是因为……” 郑晓华说到这儿,突然打住了,“爱”字没说出口。 虹光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他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免得成为晓华的笑柄,解释说:“这就像一间房子着火了,眼看着你心爱的人冲进火里去救人,你又没法子代替她,你说是什么滋味?难道不害怕吗?所以我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每天都为她提心吊胆,有时都不敢看她发来的信息。你不要以为我软弱。” “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嫉妒了……”郑晓华心里一热,脱口说出了最不想说的话。 “这有什么,你嫉妒啥呀?”幸好虹光没搞明白郑晓华这话的意思。 “我这,只不过是口误,你别误会……”郑晓华极力想掩饰突然冒出来的醋意。 虹光对晓华的话没有丝毫反应,打了个大哈欠,说:“这一宿折腾的,困死了!赶紧回去睡觉。” 说着,虹光加快了油门。 郑晓华望着车窗外,有些失落。对她来说,这是一种折磨。看着她心仪的这个男人的心在自己妹妹身上,好像自己是空气似的,实在是太尴尬了,她不禁感到一阵悲凉,下意识地裹紧了自己的外衣。 她除了默默祝福他们,什么也不能做,甚至不能有非分之想,因此,她更加珍惜和这个男人相处的每一分钟,希望把这种美好永远留在心中。 有时候,爱一个人比恨一个人更难。? 第75章 虹光在医学院宿舍门前停下车,对郑晓华说:“抓紧时间睡个觉,下午跟我到台里去配音!” 郑晓华回过头狠狠看了虹光一眼,说:“别净说我,照顾好你自己。” 郑晓华推开车门,跳下车,向大门走去,在大门口站住脚步,不禁回过头,发现虹光还在车里看着她,她的心里一热,扭头跑进了大门。 虹光在车里看着晓华的背影,心里想:“她要是晓晓多好啊!” 虹光眼前出现了郑晓晓走进医院那洁白的身影,她那长长的头发扰乱了他的心绪,揉了揉眼睛,踩下油门,把车猛的掉了个头,冲上了公路,飞驰而去。 在龚宇家,早霞染红了窗棂,陈子穿着睡衣走出卧室,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拨起台来。 被吵醒的北北打着哈欠,从房间走出来,问:“姥姥,刚几点呀?您就看电视?“ 陈子说:“我不放心,惦记着那位逃跑的非典病人,不知道找到没有……” 北北说:“姥姥,您就放心,半夜就找到了。” “你怎么知道的?别骗我。”陈子不大相信。 北北说:“我在被窝里第一时间看到爱心网站发布的信息了。” 陈子埋怨起北北来:“你看到信息,怎么不告诉我?” “你睡觉了,我怕吵醒你。”北北回答说。 陈子心里敞亮起来,连声说:“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司机小王开着车驶出京海市铁路卫生材料厂大门,在他身旁坐着王跃。一辆货车紧随其后驶上公路。 王跃拿出手机,拨通铁路医院院长古铜的电话,说:“喂,古院长吗?5000个口罩,外加1000副胶皮手套,我马上给你送到。这是我们厂残疾职工连夜赶制的,是我厂全体职工对非典第一线白衣战士的一点心意。“ 古铜接到电话后,心里一阵激动。此刻他知道,他们不是在孤军奋战,全市人民都在支持着他们,使他充满了战胜这场疫情的信心。 在铁路医院非典病区办公室,龚宇在准备查房记录。 刘海英走进来,龚宇头也没抬,说:“周六一的情况怎么样?” 刘海英说:“这个病人很奇怪,折腾了一夜,除了高烧外,病情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 龚宇说:“这可能和他身体免疫力强有关系。你把郑晓晓叫来。” 郑晓晓应声走进来说:“龚医生,有事吗?” 龚宇说:“被找回来的病人周六一身体免疫系统很强,很有研究价值,你要和护士长密切配合,重点观察这个病人的病情变化,以便找出规律性的东西。” 郑晓晓像个战士接到任务一样,敬了个礼,说:“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龚宇站起来一摆手,说:“走,查房去!” 他们走到非典病区走廊,看到一位后勤正在清点、分发刚送来的口罩和胶皮手套。 龚宇站住,看着这些物品,拿起一副口罩,眉头顿时紧锁起来,厉声问:“这是从哪里搞来的?” 后勤说:“是铁路卫生制品厂刚送来的。” 龚宇说:“这些口罩完全不合格,夹层是卫生纸!马上把它封存起来!” 刘海英也紧张了,问:“已经发了多少?” 后勤说:“大概有100副了。” 龚宇急了,大吼道:“还等什么?马上追回呀!” 古铜接到市长王岭从非典指挥部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从外省紧急调运的防护用品已经运到本市,还有呼吸机。 古铜一听,顿时兴奋起来,说:“市长,你一定照顾照顾我们医院啊,多给我们分配一些,我马上找车到车站去拉。” 说着,没等市长王岭回答,古铜就挂上电话,着急忙慌地拨通了搬家公司的电话,请他们去火车站拉防控物资。 可是没想到,古铜得到的回答是:“我们的车都出去了。” “什么态度?莫名其妙!”听到对方的电话啪的一声挂断,古铜骂了一声。 他怎么也不相信,这刚早晨8点,搬家公司的车就都拉活去了? 恰巧这时王跃走了进来,他听到古铜发火,问:“古院长,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火啊?” 古院长一看是王跃,像见到了救星,说:“王跃!你来得正好!” 王跃以为表扬他送来的抗疫物资及时,得意地说:“5000个口罩、1000副胶皮手套,是我们厂职工连夜赶出来的,他们一听说是非典医院用,没二话,连加班费都不要。话又说回来了,公司也没有加班费给他们。” “实在太感谢了!你们的职工太好了,不像有的单位,能把人气死!”古铜发现王跃没听懂他说的意思,又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好顺着他说,再把话题掰过来。 王跃赶忙问:“咋回事?”听这口气,像是想为古院长打抱不平。 于是古铜把找不着车拉防疫物资的事告诉了王跃,想请他帮忙。 王跃听了说:“这种事儿我见多了,有一天我坐公交车,还戴着口罩,无意中咳嗽了两声,我周围的人都挤到一边去了,我跟前的一个老太太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我说,大娘,您不用给我让座。你猜她说什么?我不是给你让座,是怕你传染我!所以,以后我再也不坐公交车了。” “我说呢,原来搬家公司是害怕我们医院传染呀?这不是草木皆兵吗?可我们医院耽误不起呀。”古铜这才明白搬家公司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想想也不能怪人家,万一他们的员工传染上非典,全公司都得隔离,上哪挣钱养活职工呀? 王跃多聪明的人,他立马听出了古院长的意思,马上拍着胸脯说:“不就是运东西这点儿小事吗?交给我了。” 王跃立刻拨通了厂里的电话,说:“喂,运输班吗?我是王跃,马上派两辆卡车到铁路医院来……” 王跃刚撂下电话,龚宇就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叠口罩摔在办公桌上,气哼哼地说:“我说老古,你是怎么搞的?” 古铜被龚宇质问得一下卡了壳,心里说:“又怎么了?” 龚宇指指摊在桌上的口罩,说:“你自己看看!这不是糊弄鬼吗?”? 第76章 古铜拿起口罩看了看,说:“有问题吗?” 龚宇一把抢过来,哧啦一声把口罩撕开,说:“有问题吗?!这里面都是卫生纸和脱脂棉!” 古铜一看,脸色立刻变了,质问王跃说:“王经理,这是怎么回事?” 王跃看着被撕开的口罩,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说:“这不可能……” 龚宇气得满脸通红,厉声说:“不可能?你自己看看,你胆子不小啊?拿我们医生护士生命开玩笑啊?!” 王跃苦笑着,说:“我们明明拿出库存的纱布连夜赶制的12层口罩,绝对符合医用标准,怎么变成这样啦?” 古铜感到事情十分严重,警告王跃说:“王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定要搞清楚!” 这时王跃的手机铃声响了。王跃打开手机,发现是厂里管库的打来的,他刚要质问,听到库管员的话,气更不打一处来,吼道:“什么?你们刚刚发现把箱装错了?发给铁路医院的口罩是准备发往外地的?你们怎么搞?谁装的箱?” 王跃合上手机,古铜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跃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是工人装箱装错了,我又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都是残疾人,有的还是盲人。给你们的这些口罩和手套,还是他们凑钱捐献的呢。我说由公司出钱赞助,他们说什么都不干,他们说,平时铁路医院的医生没少给咱看病,现在咱还不应该出点血表表心意?可是谁想到会出这漏子?” 王跃的解释,让古铜无话所说,他从内心里感谢厂里的残疾职工,好在错误及时挽回还来得及,于是他问龚宇:“口罩发了没有?” 龚宇听了王跃的话,心里的火也没了,是呀,在这非常时期,大家都不容易,于是告诉古铜说:“你放心,都已经追回,封存起来了。” 古铜掏出手绢,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说:“还好,没造成大错。” 虽然古铜这样说,但龚宇还是要提醒他,说:“你别高兴太早,今天下午口罩就没的用了,包括防护服。” 古铜看着快火上房的龚宇,拍拍他肩膀说:“把心放在肚子里,市里从外省调拨的防护物资已经到了,还有呼吸机,就是找不着车运,多亏王经理来得及时。” 王跃马上说:“我已经派人给你们拉货去了,对了,回来时顺便把你们封存的口罩拉走。” 龚宇看了他一眼,有点儿不放心,问:“这些口罩你还要给谁呀?” 王跃连忙说:“发给外地零售商,普通百姓戴还是没问题的。” 龚宇拍了一下桌子,他最不能容忍这种把老百姓不当回事的人,不客气地说:“谁说没问题?老百姓就不是人啦?!我劝你,这些货不要卖了!!你这是草菅人命,发国难财呀!” 王跃一听就急了,说:“不卖?我们公司300多职工等着这笔货款发工资呢!” 古铜十分理解王跃的苦衷,只好从中和稀泥,说:“老龚,他们公司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 龚宇说:“不行,这批货必须马上销毁,不能流出去害人!” 王跃自知夜长梦多,他在这儿多呆一分钟,就可能使他那些不合格口罩泡汤,马上说:“我得赶紧走了,我保证,中午前把市里调拨你们的货全部送到,当然了,还包括我们的合格产品,口罩!” 王跃说完匆匆走了。 龚宇看着王跃的背影,问:“他是哪个单位的?” 古铜对于龚宇的孤陋寡闻感到很惊讶,说:“这你都不知道?他和你一个小区,杨大奎你知道?” 龚宇似乎有些明白了,说:“这小子是铁路卫生用品公司的?” “没错,他是杨大奎的副总,现在全权负责生产经营。”古铜告诉他说。 “杨大奎的医疗费他们公司还欠着呢。”龚宇赌气地说,他不能容忍王跃这种奸商行为。 “没法子,现在他们公司连工人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古铜为王跃辩解说,想消除龚宇的怨气。 龚宇听了这话,又被拱起了火,瞪着眼睛,说:“那也不能眼看着那些伪劣口罩害人哪!” 古铜心想,现在医院的事还顾不过来呢,哪还有心思管那些事,于是劝慰龚宇说:“我说龚宇,你就少操点儿心好不好?这是该咱们管的事吗?再说,你知道这个王跃是谁吗?” 龚宇抬起头来,问:“是谁?”心里说,我管他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凭良心办事! 古铜说:“他是咱们的老市委书记郑田野的小舅子!还是要给人家留点面子嘛!” 龚宇一听,眉头拧在了一起,说:“王卉的弟弟?他怎么能这么干!” 这时,郑晓晓推门进来,说:“龚医生,重症监护病房叫您马上去,一个患者病情发生变化!” 龚宇立刻戴上防护帽,说:“我马上去!” 在铁路医院门口,司机小王坐在车里给女朋友打电话:“喂,晶晶,我已经决定到120去开救护车了。你不同意也晚了,我已经报名了!你不是说让我做点儿大事儿吗?救助非典病人,这事还不大?你该高兴啊。” 听了这话,小王的女朋友晶晶差点没背过气去,她不想让男朋友冒这个险,又不好明确拒绝,就吓唬他说非典病毒如何如何厉害,人只要一接触就得死。 小王听了,后背冒出一股冷气,胆怵地说:“晶晶,你别吓唬我好不好?我胆小!” 晶晶继续吓唬他说:“怎么样,怕了?你要害怕就别去!” 小王其实早就下定决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爷们呢,不能让女朋友两句话把自己吓回去,要是那样,在女朋友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于是说:“我要是偏去呢?” 晶晶气急败坏地说:“你要去我就跟你吹!”说完,晶晶啪的一声挂了机。 司机小王心想,既然这样,就随她去,反正去120这事已经定了,说啥也不能打退堂鼓。于是冲着手机说了一声:“头发长,见识短!”? 第77章 在龚宇家,陈子家的电话铃又响了,陈子拿起电话说:“喂,你好,这里是陈子热线,什么,你有些发烧,鼻子不通气?试表了吗?多少度?37度2?……你害怕是得了非典?别怕,听你这症状还不能像是非典,再观察两天……” 这两天,陈子接到这样的恐慌求助电话已经数不过来了,她放下电话,心想:“这是怎么了?神经过敏的电话这么多?不行,我得找王卉说说!” 北北从卧室走出来,自小区被封以来,她憋在家里,感到越来越心烦意乱,问:“姥姥,咱们小区什么时候解除隔离呀?” 陈子忙着查阅电话记录,头也没抬,说:“咱们小区已经连续10天没有发现疫情了,我看快了!” 北北听了,搂着陈子说:“姥姥,咱们小区解禁后,您最想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这一下可把陈子问住了,她一门心思扑在抗击疫情上,没想那么多,这也许就是老年人和年轻人的区别,年轻人有梦想,老年人更务实。 陈子拍拍北北的手说:“呦,这事我还没想过,到时候,向你妈你爸报个喜信儿,然后上街看看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然后……” 北北不让陈子说下去,纠正她说:“姥姥,人家问您第一件事,说那么些干什么呀?” 陈子笑了,说:“因为想做的事太多了。那你呢?” 北北幻想着说:“我呀,第一件事就是和同学一起去k歌,好好放松一下,这些天把我憋死了!” 陈子点着北北的鼻子说:“傻丫头,不想你爸、你妈了?” 北北说:“想有啥用,还不是见不到他们。再说,不是有您报信吗?我沾沾光就得了。姥姥,我真有点儿馋了,解禁那天我还想和同学撮一顿呢,您不反对?” 陈子点点头,说:“不反对,不反对。别说,这是对姥姥有意见了。想吃什么,姥姥给你做!” 北北说:“得了,姥姥!每天外面送东西,您总是紧着邻居,剩什么要什么,还有什么好吃的呀?反正我是不抱希望……” 陈子知道北北是个懂事的孩子,打心里疼爱她,嘴上却说:“这孩子!” 在郑家,郑田野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报。 郑晓华满面春风地走进来,说:“爸,我回来了!” 她把书包扔到沙发上,然后各处看了看,问:“我妈呢?” 郑田野说:“到指挥部去了。” 郑晓华说:“有什么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郑田野说:“都在厨房柜子里。” 郑晓华从厨房端出一个盘子,上面有牛奶、面包、煎蛋、果珍。 郑晓华把盘子放在桌子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郑田野放下报纸,走到桌前坐下问道:“大半夜的又到哪里去了?不会又是追踪患者?” 郑晓华一边吃,一边说:“比那天夜里收获还大!” 郑田野感兴趣地问:“噢,什么收获?” “非典之夜,沙滩约会,一段宜真宜幻的生死恋情!”郑晓华故作神秘地对老爸说,想跟他调侃一把,看看他什么反应。 “什么乱七八糟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又是跟那个虹光在一起?”没想到,郑田野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又提起虹光。 郑晓华停住了吃东西,沉默片刻,点点头说:“对……” 郑田野没让她说完,立马警告她说:“我提醒你,和虹光要注意保持距离,别忘了晓晓是你的妹妹!” 郑晓华自知和老爸说不清楚,索性不解释,只是迟疑地点点头,说:“……我知道……”说完,又埋头吃起东西。 此刻,郑晓华不敢看父亲的眼睛,也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可她又觉得委屈,她和虹光半夜出去明明是去追踪非典患者,却遭到老爸这样的误解。不过,也不是事出无因,怎么说她都无法摆脱对虹光的感情,这样发展下去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晓晓。 好在虹光还没有察觉,一心都想着晓晓。即使她想横刀夺爱也没有这个机会,这倒让她有了一些安全感,使她能够度过这次感情危机。 只不过自己要承受单相思的痛苦,每天还要和虹光一起去做非典报道,想退都退不出来。其实,在她内心深处也不希望退出,觉得这样捉迷藏也是一种感情寄托,只要不越线,何乐而不为呢? 爱情有时并不一定两情相悦,个人有个人爱的方式,对郑晓华来说,初涉爱海还真得需要点儿勇气,她要忠实自己的感情,好好珍惜它,享受它带来的快乐,不管结果如何,都不退缩。只要不伤害别人,爱不爱都是自己的事,何必强求呢…… 在铁路医院非典病区,郑晓晓从病房出来,来到走廊的窗前不禁站住,她看到对面钟玉家的窗前,那幅条幅还在风中飘舞,又忍不住要哭。 她摘下护目镜,想擦眼泪,戴着胶皮手套的手在半空停下了。这时,有人递给她一张消毒纸巾,她接过来抬头一看,是龚宇,虽然他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但是她认得他那熟悉的身影。 龚宇关心地问:“晓晓,怎么了?又触景伤情了?别难过,等我们战胜萨斯那天,一定要隆重举行一个仪式,告慰那些死去的人们!” 郑晓晓接过纸巾,看着眼前的老师,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说:“龚老师!我……” 没等郑晓晓说完,龚宇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开,关切但严厉地说:“别碰我,这样很危险,容易交叉感传染!” 其实,郑晓晓在扑进龚宇怀里的一刹那,突然想说“我爱你。”但被龚宇不知所以地打断了,使她猛然惊醒,理智让她冷静下来,羞愧地低下了头。 她不知道如果爱字说出口将会发生什么后果,她将怎样面对虹光,想到这儿,心里一阵恐慌。 她忽然发现,爱情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不一定只能爱一个人。当爱情突然来袭的时候,如果不理智,就可能突破道德的界限,做出傻事。但这又有什么可自责的呢? 从医学角度看,道德是社会学范畴,爱情是心理学范畴。人的欲望往往是人性的应激反应。爱情更是如此,男人和女人相处久了,难免互相产生好感,所谓日久生情就是这个道理。 爱欲就像潮水一样,一旦来临,很容易泛滥,淹没一切。道德就像防波堤,为规范人的欲望筑起的一道堤坝。然而它可以阻挡潮水,却阻挡不了来自大海深处的强烈冲动…… 想到这儿,郑晓晓迷茫了。她爱着虹光,不知道为什么又爱上了自己的老师。在两个人的身上,她看到了不同的光芒,这光芒就像两支丘比特之箭同时击中了她,使她难以自拔…… 正在此时,虹光开着瘪壳车来到铁路医院楼下,抬头看着走廊的落地玻璃窗,郑晓晓和龚宇的身影映进他的眼帘,但是他看不出是谁,按响了汽车喇叭。 郑晓晓连忙转身,看到楼下虹光的车,心头一热,伸出了代表v字的两只手指,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虹光看到,不禁惊喜地叫道:“晓晓?!……”? 第78章 在铁路医院非典病房,杨大奎坐在床上吃早餐。 方辉从外面进来,坐到床边说:“我刚才上厕所,听说医护们正在收缴刚发的口罩。” 杨大奎问:“为什么?” 方辉神秘地说:“那口罩是伪劣口罩,里面是卫生纸和脱脂棉!” 杨大奎听了心里一惊,问:“哪个厂家这么缺德?” 方辉非常肯定地说:“就是你们公司!” 杨大奎立即反驳说:“不可能,你别瞎说了!” 方辉争辩道:“怎么是瞎说呢?咱们市就你们一家生产卫生用品,不是你们公司才怪呢。我听到护士的议论了。哼,还打着残疾人赞助的旗号呢!” 杨大奎感到事情很严重,放下吃半截的早餐,说:“我马上核实,马上核实!要是没这么回事,我告你诽谤罪!” 杨大奎拿出手机,给王跃打电话。 司机小王开着车,王跃坐在旁边,在他们身后是两辆卡车,拉着防护用品正向铁路医院赶来。 王跃接到杨大奎打来的电话,高兴地说:“杨总,你好!我正在带车去给铁路医院送防护物资。你怎么样?病养好了吗?……” 电话里传来杨大奎的声音:“你别问我,我先问问你,给铁路医院送伪劣口罩,有这事吗?“ 王跃连忙解释说:“那是误会,搞错了!” 杨大奎听了,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捂住手机对方辉说:“听见没有?那是误会!是误会,就和无中生有差不多!” 方辉不依不饶,说:“你问问是怎么误会的?” 杨大奎对着手机问道:“喂,是怎么误会的?” 王跃说:“报告杨总,情况是这样的……” 杨大奎听了王跃介绍的情况,觉得事态严重了,批评他说:“这怎么行呢?原料不足也不能这样干!我命令你,那批货立即封存,一件也不能流出!” 杨大奎关上手机,气哼哼地说:“简直是瞎胡闹!不行,我今天就得出院!” 方辉制止他说:“你出不了院。” 杨大奎问:“为啥?” 方辉奚落他说:“你以为医院是你们家开的?特别是在非典时期,更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杨大奎气哼哼地说:“我不管!我再不出院,公司要出大漏子了!护士!医生!我要出院!” 此时,龚宇和郑晓晓正在办公室分析病案。 郑晓晓已经平静下自己的心情,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了,她想以此转移她对龚宇的感情。 而龚宇对此毫不知情,就像医院大厅的那个巨型根雕,栩栩如生,但永远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对欣赏它的人,毫无感觉。 龚宇的话打断了郑晓晓的思绪,他说:“这个周六一身体素质极好,对非典病毒有极强的抵抗力,所以他身上产生的抗体可能具有较高的医学价值。” 郑晓晓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医学问题上来,思索着。 周六一的情况她已经注意到了。以她在医学院学到的知识,还不能完全理解龚宇所说的话,努力在病理上,作出自己的判断。 她说:“可是,我怀疑他的病情发展过程只是比一般人长,也许能阻止多种细菌趁虚而入,但是不能阻止萨斯病毒复制,因此,这个过程越长,他体内的萨斯病毒会越多,传染性可能会越强。” 龚宇非常赞赏晓晓的这个判断,说:“你的这个想法很有创见,不过还需要事实检验,要继续密切观察和详细记录,并且注意保护好自己。” 郑晓晓点点头说:“我想请新调来的任新医生和我一起做这个研究,因为他是学病毒专业的,在这方面的知识,比我丰富。” 龚宇赞成说:“好,我同意。” 这时,刘海英走进来说:“老龚,杨大奎嚷着要出院!” 龚宇觉得这个杨大奎简直在添乱,看来非典病人病好了,还得进行心理干预,于是站起来说:“走,看看他去!” 龚宇和刘海英来到杨大奎病房。 杨大奎激动地来回走着,说:“我的病已经好了,你们不能不让我出院!” 龚宇劝他说:“你的病情那么严重,能够挺过来已经万幸了,现在还在恢复阶段,还没彻底康复,再说,我们还不能确定,你是不是过了传染期。” 杨大奎根本不听龚宇的话,一根筋地说:“我不管,反正我要出院,再不出院,我就要成千古罪人了!” 刘海英苦口婆心地提醒他说:“你在入院前已经传染了12个人,如果你现在出院再传染别人,你的良心就过的去?” 龚宇担心海英的话伤了杨大奎的自尊心,低声提醒她说:“海英,不要和病人这样说话!” 刘海英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火,对杨大奎检讨说:“对不起,我有点激动!” 杨大奎极力想说服眼前这二位他尊敬的白衣天使,解释说:“可我要是不出院,我们公司就要出大漏子,全厂300多人,其中还有100多残疾职工,他们的饭碗就都砸了!我可怎么办啊?你们说,我可怎么办?!” 方辉不客气地对他说:“地球缺谁都转,你出去就能扭转乾坤了?” 方辉的话让杨大奎十分恼火,说:“你不要说风凉话,我知道我传染你,你记恨我。” 方辉和他争辩起来,说:“我要是记恨你,早把你掐死了,还等今天?我是为你好!” 龚宇一看二位吵起来了,连忙制止自己的妹夫方辉说:“方辉,你过分了!” 然后,龚宇又对杨大奎说:“大奎,我知道你公司的困境和危机,你是担心那些口罩一旦流入社会,将产生恶劣后果,你们公司将因此破产,还要追究法律责任,你们全厂职工又等着这笔货款发工资,你是两难啊!” 杨大奎点点头说:“龚大夫,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龚宇说:“我还知道,你担心你的副总王跃太年轻,鲁莽行事?” 杨大奎一拍大腿,说:“对呀!你咋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连我想什么都知道?” 方辉提醒杨大奎说:“嗨,说话卫生点儿啊!” 龚宇想了想,说:“这样,你先安心养病,这件事交给我,我想办法给你搬救兵,争取圆满解决怎么样?” 杨大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你真的有办法?没骗我?” 龚宇郑重地点点头:“我以医生的名义担保。” 杨大奎被说服了,再也不吵着要出院了。? 第79章 郑晓华一夜没睡,回到家里吃过早餐,想补个觉,然后去公司爱心网站发布消息,下午再和虹光一起到电视台配音,然后去采访,一想到这些就特别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不觉脑子里全是虹光,挥之不去。 虹光拿着话筒报道的镜头、虹光扛着摄像机的镜头、虹光站在礁岩上、沙滩上劝慰周六一的镜头、虹光开着瘪壳车、在车里看着晓华离去的镜头、不断在郑晓华的眼前闪过,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只好任感情的潮水在心里翻腾,渐渐进入梦乡…… 郑晓华梦见,和虹光并肩坐在礁岩上,沐浴在渐渐消失的晚霞中,看着起伏的海浪,听着涛声。 郑晓华说:“昨天那个浪漫的非典之夜真让人感动。” 虹光说:“也很恐怖,我忘不了那个失恋的小伙子和她女朋友分手时的绝望。都这样了,他还怕把把病毒传染别人。” 郑晓华说:“真应该把它写成小说。” 虹光说:“现实就是一部最好的小说,我们都扮演了不同角色。” 郑晓华靠着虹光的肩膀说:“你和他都是英雄。” 虹光说:“不,我们都是弱者,不过猩猩惜猩猩罢了。” 郑晓华抬起头来,看着虹光,问:“你太自卑了。” 虹光说:“这不是自卑,是自知。人有时总是过高估计自己,以为靠精神力量能战胜一切,忘了在大自然面前人的渺小。我们只能不断认识大自然的规律,适应它的规律,要想改变它往往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在现实面前,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这就是我自卑的原因。” 郑晓华感到一阵恍惚,仿佛自己变成了一粒沙子,被卷入大海,陷入黑暗,耳边响着虹光的声音: “那个周六一他是对的,他失恋了,又感染上非典,遭到命运和大自然的双重打击,他无法改变现实,也不想让病毒伤害别人,只好以自杀来做无谓的抗争,我不该救他……” 郑晓华挣扎着,说:“你不该这么想。” 虹光绝望的声音震荡着她的耳膜:“他是我的影子。” 她仿佛看到虹光站在大海边,向大海走去,惊恐地说:“你也想自杀?” 虹光绝望地看着天空,说:“如果我失去晓晓,我就……” 郑晓华搂住虹光说:“你失去晓晓,还有我呢,我爱你。” 虹光挣脱她的怀抱,说:“爱,能拯救一切吗?” 虹光跑向大海,消失在黑暗中。 郑晓华泪流满面,看着虹光的背影,向他伸出手臂,叫道:“虹光!” 郑晓华从睡梦中惊醒,泪水打湿了她的枕头。 她坐起来,为刚才的梦感到羞愧,把双手插到头发里。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啦?……晓晓,原谅我……” 郑晓华拿出手机,给妹妹发了一条信息:“晓晓,虹光是个非常出色的人,他非常爱你,你要珍惜……” 此时,周六一正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面罩。 郑晓华和另一名医生走进来,两个人都穿着防护服。 郑晓华走到周六一床前,轻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周六一点点头。 郑晓华说:“介绍一下,这是任新医生,今后,我们俩负责你的监护和治疗。” 周六一似乎没听清,拿下面罩问任新:“你叫什么?” 任新和善地说:“我叫任新,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 周六一闭上眼睛,强忍着自己的悲哀,说:“你别管俺,看见你俺心里不舒服。” 任新莫名其妙地看着郑晓晓,问:“他怎么了?” 郑晓晓摇摇头。 刘海英和龚宇回到办公室。俩人摘下护目镜和防护帽。 刘海英对龚宇有些不满,说:“你不该向杨大奎许愿,他们公司的事你管的了吗?” 龚宇一边翻看病案,一边说:“要不然怎么办?你要想让他安心养病,这是唯一办法。” 刘海英焦急地说:“可是这事明摆着你管不了嘛,你不会是骗他?” 龚宇十分冷静地说:“我管不了,有人管得了。” 刘海英问:“谁?” 这时,安华走进来说:“护士长,特护病房又有一名护士发烧了。” 刘海英听了心里十分郁闷,说:“怎么搞的,走,看看去!” 龚宇仍然翻着病案,说:“你们先把她送到隔离病房进行常规检查,我一会儿就到。” 在非典指挥部办公室,王卉接到陈子的电话。听口气挺着急。 陈子说:“王卉啊,这两天我一共接了126个电话,大部分人因为对非典这个病不了解表现出恐慌情绪。” “都是什么情况?”王卉问道,这些天她正在做人们对传染病疫情反应的研究,寻找对策。这正是了解情况的好机会。 陈子一口气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像机关枪似地说了出来:“现在很多人都草木皆兵了。有的人连饭都不敢吃了,还有的人看到有关‘非典’的报道就感到浑身无力,自己不敢出门,也不让家人出门,所有生活用品和食品让朋友代买。朋友将物品放在门口,等朋友走后,用酒精消完毒才敢把东西拿进屋。我已经接到好几起不堪忍受家人的这种行为而求援、举报的了……” 王卉默默听着。陈子继续说:“我看你们除了信息发布外,还应该多搞些非典预防知识的宣传,消除人们的恐惧。我也马上在爱心网站开辟非典知识问答,你还真得亲自出马,解答呢!你比我有权威性!” 陈子的话,让王卉感到,对群众进行科学普及,消除恐慌情绪,科学对待疫情确实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自己有责任为此出把力,同时,她又为陈子的热心所打动,于是就爽快地答应了陈子。 与此同时,郑田野也接到龚宇打来的电话,向他反映铁路卫生制品厂生产劣质口罩的问题。郑田野听了情况,感到事情十分严重,是自己出马的时候了,他为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派上用场,感到一阵兴奋。 郑田野说:“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要管,不能让劣质口罩流出去,破坏疫情防御,损害消费者利益。如果我们不管,就是犯罪!当然,我也会想办法,帮助他们公司自救。你就安心治病救人。” 听了郑田野的话,龚宇放心了,说:“那就好,那就好。” 郑田野又问起女儿的情况,说:“晓晓还好?”? 第80章 在电话里,龚宇告诉郑田野,说:“晓晓非常能干,他现在是我的得力助手,能独当一面了!” 郑田野听说晓晓已经成骨干了,十分欣慰,但还是提醒龚宇说:“这孩子娇气,从小让她妈惯的,你不要捧她,要严格要求……” 龚宇放下电话,心里对郑田野充满敬意,他没有因为自己前市委书记的身份,要求他关照郑晓晓,而是以父亲名义,让他严格要求自己的女儿,这让他感动。由此,他不禁想起北北,打心底祝愿她在这场疫情中成长起来。 想到这儿,他忽然想起病房还有一名危重病人,需要他去检查。于是,他戴上防护帽和防护镜,匆匆走出办公室,把对女儿的思念埋进心底。 在非典病房监护室,郑晓晓和任新对周六一进行了例行检查,郑晓晓详细记录了他的各项指标,没有发现病情继续恶化的现象。 周六一摘下呼吸面罩,对郑晓晓说:“俺想和任新大夫单独谈谈,行吗?” 郑晓晓和任新对看了一眼。任新点点头。郑晓晓转身离去。 周六一问:“你认识白杏吗?” 任新说:“她是我的未婚妻。你怎么认识她?” 周六一说:“不对!她原来是俺的女朋友!” 任新说:“我知道,她和我提起过你。没想到是你。” 周六一问:“她咋就是你的未婚妻了呢?” 任新说:“因为我要上非典第一线……” 说到这儿,任新想起了海滨沙滩礁岩下的那个傍晚。 任新和白杏在沙滩上散步,身后留下长长的两对脚印。 任新和白杏提着鞋,并肩走着。 白杏问:“你真的要去非典第一线吗?” 任新点点头说:“我已经报了名。” 白杏有些担忧,问:“不去不行吗?” 任新十分肯定地说:“不行。” 白杏站住,又问:“为啥?” 任新坚定地说:“因为我是医生。” 白杏问:“有危险吗?” 任新点点头说:“有,也可能被感染,回不来了。” 白杏听了这话,一时无语。 任新沉吟了一会儿,仿佛下了决心,说:“白杏,我们还是分手……” 白杏用手捂住他的嘴说:“不,我不许你说这话,我要嫁给你!” 任新为难地拉开她的手,说:“可是,我不能给你什么保证……” 白杏坚定地看着他说:“没有可是,你什么时候去?” 任新说:“后天。” 白杏拉着任新的手,说了一句让任新没想到的话:“今天我们就去领结婚证!” “为什么?”任新脑海里有无数疑问。 白杏低下头,羞涩地说:“我要让你带着我的祝福去与非典战斗,等你回来再举行婚礼……” 任新不忍地说:“如果我回不来,你守了寡怎么办?” 白杏抬起头,望着任新,说:“这一去,如果你把命搭上了,你后悔吗?” 任新没有任何犹豫,说:“我是医生,职责所在,义无反顾。” 白杏:“那我就是医生的妻子,我也不后悔……” 任新一把搂住白杏说:“白杏,谢谢你!” 白杏扬起美丽的脸问他:“为什么不说,你爱我?” …… “你知道俺恨你吗?”周六一的话,把任新拉回了现实。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可以理解。”任新看着眼前这个痛苦的非典感染者,心里五味杂陈。 周六一问:“你恨俺吗?” 任新说:“不恨。” 周六一又问“咱们是情敌,你咋就不恨俺呢?” 任新说:“因为你是我的病人,我要尽我的职责。” 周六一难以理解,又问:“就因为这?” 任新说:“还有,我应该谢谢你?” 周六一有些意外,问道:“谢俺啥?” 任新说:“白杏打电话都告诉我了,昨天夜里,你没有伤害她。” 周六一流出了忍了半天的眼泪,说:“可是俺伤害了自己啊!” 任新不知怎样安慰他,他知道,肉体的病好治,心里受伤不好治,只能说:“我知道你心里苦。白杏让我好好照顾你,如果我不治好你的病,就不让我回去见她……” 周六一任眼泪倾泻下来,说:“您们咋就不让俺恨你们呢?” 任新也不禁热泪盈眶,说:“因为,人间应该充满爱,而不应该有恨。” 郑田野和龚宇通完话,想着伪劣口罩的事,心情始终不能平静。他坐在沙发上,用手指敲着沙发扶手,十分担心小舅子犯下大错。 多年的领导工作使他养成了做事缜密的习惯。他必须慎重处理这件事,既要防止事态扩大,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又要帮助王跃解决困难。在事情了解清楚之前,不能贸然行动。 他犹豫着,没给王跃打电话,担心王跃不跟他说实话,影响他的判断,把事情搞砸了。他隐隐感到责任重大,连早饭都忘了做了。 他随手打开电视,电视早间新闻正在重播昨天的抗疫报道。郑晓华在街头采访行人,在现场报道:“各位观众,我市抗击非典取得阶段性成效……” 郑田野看着电视,忽然脑袋灵光一闪,一拍大腿说:“有了!” 郑田野走到郑晓华卧室门前,敲敲门,见里边没动静,推门走了进去。只见晓华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在想心事。 郑田野说:“晓华,快起来,我有重要事情要你办!” 郑晓华没有动,说:“爸,你没事儿?求我办事?” 郑田野反问,说:“怎么?不行啊?” 郑晓华一下子驱赶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跳下床说:“老爸您百年不遇求女儿一回,女儿哪敢不从?” 正当郑田野向郑晓华面授机宜时,这时王卉回来了。她走进门厅,见没人,叫道:“老郑,老郑……这人呢?” 郑田野对晓华说:“你妈回来了,这事要暂时对她保密。你先给我新闻探路,务必把详细情况了解清楚,然后我再对症下药。” “您这是把我当药引子啊?但愿您下的药不是砒霜!”郑晓华笑着说,能让老爸求自己办事,心里感到几分得意。 郑田野也笑了,说:“你放心,我会把握好政策的,治这种病我有经验。药方是,先清火,再进补。” 说着,郑田野从郑晓华屋里走出来,大声说:“我在这儿呢!”? 第81章 王卉见郑田野没做早饭,顾不上埋怨他,就在厨房忙起来。她一边打鸡蛋,一边说:“老郑,快帮我剥棵葱!” 郑田野说:“你昨晚忙了一夜,快歇歇,早餐我来做。” 王卉说:“指着你,全世界的人都得饿死!” 郑田野自知今天忘了做早餐罪不可恕,对老婆的指责只能听着。他忽然心疼起她来,叹了口气:“唉,都这岁数了,还这么拼,先去睡会儿,早餐做好了,我叫你。” 王卉说:“没时间睡了,我吃完饭得赶快走,一会儿还要参加陈子防治非典知识科普开通仪式,在网上现场答疑呢。现在疫情越来越严重,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忙起来午饭可能都顾不上吃,所以我早餐得吃饱点儿,防止低血糖。” 郑田野一边剥葱,一边说:“那你就别回来吃了,早饭在单位解决嘛。” 王卉拿着炒菜铲子说:“我回来拿资料,本来以为你已经把饭做好了,没想到,还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看,你当家掌勺是三天半新鲜。” 郑田野把剥好的葱递给王卉,说:“我知道,我当不了家庭妇男,有什么事,你就多担待。” 老爸出去后和老妈在厨房磨叨的工夫,郑晓华给单位同事打了个电话,安排好爱心网站的工作,又拨通了虹光的手机,叫他赶快来接自己,有重要事情,然后就忙着洗漱,收拾东西。 不一会儿,虹光就开车赶来了。 郑晓华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急忙穿好外衣,对着厨房说了一句:“爸、妈,我走了。” 王卉一边忙着掌勺,一边叫郑晓华吃完早饭再走。再怎么忙,她也想让女儿吃上自己亲手做的饭,以弥补这些天顾不上家的缺憾。 郑晓华并不知道老妈的心思,说了声:“你们吃!”就跑出了家门。 王卉从窗户往外看,只见楼下大门口,虹光坐在瘪壳车里,把头探出车外。郑晓华从楼门口跑出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和虹光又干什么去?你也不管管!”王卉明显对晓华没吃自己做的饭就跑有些不快,又见虹光来接她,更觉得不对劲儿了,回头对郑田野发起牢骚。 “咱们老了,还是少管年轻人的闲事。”郑田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敷衍了过去,因为他知道晓华是去忙自己交代她的事去了。 吃饭时,王卉对郑田野说:“我看晓华这些天心有点浮,都是跟虹光跑的。放着单位的团委书记工作不干,跑什么非典新闻啊?这不是不务正业吗?” “非典时期的非常需要嘛,只要是正事,咱们还是应该支持的,至少不要泼冷水。”郑田野说。 郑田野的话让王卉很郁闷,用筷子指着他,说:“你前天还神经兮兮地担心晓华出轨呢,今天怎么就变了?” 郑田野漫不经心地说:“情况是在不断变化嘛!” “你这么说,我倒担心了。”王卉感到一丝不安,她真怕郑晓华和晓晓陷入三角恋爱的漩涡。 可谁想郑田野不但不理解她,还反问道:“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什么你应该知道。”王卉对郑田野明知故问很不满意。 “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咱们就别瞎掺和了,你要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做出出格的事的。”郑田野见王卉当真担心了,为了缓解她的忧虑开导她说。 王卉叹了口气说:“唉,女大不由娘呀。你可别不当回事儿,出了事就晚了。” 郑田野点点头说:“你放心,晓华的事情我比你清楚。对了,你弟弟王跃最近没有给你打电话吗?”郑田野说着,转移了话题,他要趁机探探王卉的口风,看她知不知道伪劣口罩的事。 “他打过几次电话,求你帮助解决一些医用纱布,做医用口罩,你就是不理,他还好意思再打电话啊?”提到这事,王卉没好气地说,看来她真不知道郑田野担心什么。 “是呀,这事怪我,是该管管了。”郑田野见王卉毫不知情,也就顺水推舟承认自己的不是,不告诉她实情,免得她担心,影响工作。 王卉见郑田野承认了自己的不是,把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赌气地说:“你现在想管了?晚啦!” 虹光开着车在道路上行驶,问郑晓华:“想好了没有?咱们上哪儿?” 郑晓华所答非所问:“你吃早饭了吗?” 虹光说:“忘了吃了,你这一提醒,我倒感觉饿了。” “都这时候了,连早点还没吃,别跟我说你睡过头了。”郑晓华嗔怪地说。 虹光告诉她说:“我到铁路医院楼下转了一圈,看见晓晓了,刚巧她站在走廊的窗前,好像等着我呢。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我妹妹秀色可餐是不是?你真是废寝忘食呀,情种大人。”郑晓华听了心里有些发酸,讥讽说。 “废寝忘食也是你闹的。回宿舍后,刚要躺下,就被你老人家给叫来了,既没工夫睡觉,也没吃早餐。”虹光回了她一句。 郑晓华极力掩饰自己的酸楚心情,说:“别耍贫嘴了,还是找地方吃早茶,把你饿坏了,我可担待不起!” “这日子口,差不多所有饭馆都关门儿了,上哪儿吃去呀?还是先办你要办的事。”虹光想抓紧时间,已经没有吃东西的想法了。 没想到郑晓华却说:“我们北华大厦茶餐厅还开着,现在基本不对外,不过像你这样的外来人要忍受量体温、填健康表之苦。” “没关系,只要有的吃就行。今天我请客!”虹光感到肚子真的咕咕叫了。 “就应该你请客!不过,我还准备请一个人。”郑晓华神秘地说。 “谁?是你男朋友?”虹光坏笑着。 “去你的,别瞎说,我可不像你那么滥情“郑晓华嗔怪地说。 虹光又问:“不是你男朋友,那是谁?我认识吗?“ 郑晓华说:“这个人你可能认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会和你爸的任务有关,是不是让我帮你相对象?”虹光诚心哪壶不开提哪壶,想活跃活跃沉闷的气氛。 可郑晓华气得脸都红了,说:“你再这样说,我可真急了!” 虹光连忙住嘴,开着车向北华大厦驶去。 趁这会儿,郑晓华平复了一下心情,用手机联络上了王跃,约他到北华大厦茶餐厅一起来吃早茶。?? 第82章 郑晓华和虹光走进北华大厦茶餐厅,在临窗的餐桌旁相对而坐。 大厅里冷冷清清,萦绕着广东音乐乐曲。 郑晓华拿着盖碗茶的碗盖,撇着茶碗里的浮沫,想着心事。 虹光咬了一口小笼包,问郑晓华:“今天你是怎么了?有点儿不对劲儿。” 郑晓华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复杂心情,说:“我没怎么,就是心烦。” 在虹光面前,郑晓华一点儿不像团委书记,倒像个大女孩儿。最近,在和虹光独处时,她越来越感到不自然,心跳加速,脸发热,而且老想撒娇闹脾气,这也许是所有女孩爱上一个人的心理反应。可是碍于她的身份,她又不能太放肆,恐怕露出端倪。所以她有满肚子话,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着,把注意力放在盖碗茶上,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正在这时,王跃走进餐厅,来到餐桌前,和郑晓华打过招呼后,看到虹光,有些奇怪地问:“虹光?你怎么也在这儿?” 虹光看到王跃也感到很惊讶,原来郑晓华约的人竟是他,真不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看了郑晓华一眼,怕引起王跃的误会,回答说:“我们俩是搭档。” “这我知道。自从大刘被隔离后,你就找了晓华给你做新闻主持。你还不知道,晓华她妈是我姐。听说晓晓是你的未婚妻,论辈分我还是你舅呢。”王跃说着,坐下来,看着他俩,预感到有什么事要跟他谈。 虹光想起昨天夜里在沙滩上王跃在一起喝啤酒聊天的情景,觉得恍如隔世,他怎么也没想到王跃是晓华和晓晓的小舅,觉得太奇怪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跃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虹光说:“我笑你人不大辈儿大。刚才晓华叫你小舅,还以为她开玩笑呢,原来是真的,你让我管你叫小舅,还真叫不出口。” 王跃也笑了,忍不住说:“没法子,这辈分是老天给的,你有意见也白搭。” 虹光忽然想起司机小王,以为王跃把他留在车里等着呢。虹光一向对这种官僚作风很反感,于是问王跃:“喂,你的司机小王呢,你进来吃饭,别把他晾在外边,叫他进来一起吃,今天我请客!” “他呀?报名上120开救护车去了,所以我只好打车来了。没想到就在这大门口,填了两张健康表,测了体温才让我进来。这真是大企业的门难进呀。不知这儿的饭好吃不。”说着王跃拿起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连声说好吃。 王跃的到来让郑晓华轻松起来,说:“小舅,好吃就多吃点儿,还想吃啥,尽情点,今天咱们吃大户” 说着,郑晓华意味深长地看了虹光一眼,虹光假装没听见,自顾自地喝起茶来,心里说,瞧把你得意的,占了便宜还卖乖。 王跃喝了一口茶,问道:“晓华,你今天找我来,不是就为了请我吃饭?” 郑晓华正不知怎样开口呢,见王跃主动提出来,就直说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想采访你一下。” 王跃闻听警惕起来,想起伪劣口罩的事,有一种不祥之感,说:“你们不是想曝我的光?” 虹光看了郑晓华一眼,对她擅自做主采访王跃,还让自己蒙在鼓里十分不满,又不便发作,只好在一旁听着。 在郑晓华的追问下,王跃讲了口罩事件的经过,说:“事情就是这样,你们不用瞒我,曝光也好,告我也好,反正我是问心无愧。只要能救活公司,别砸了这三百多号职工的饭碗,就是坐牢,我也心甘情愿!”王跃说着哭了起来。 虹光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可是件大事,要是报道出去,一定是爆炸性新闻,王跃可就惨了。 虹光明白了,怪不得郑家老爷子亲自出马了,给郑晓华安排这个任务。原来是想让郑晓华借采访的名义了解真相,以此来避嫌。 郑晓华这是给她小舅摆了个鸿门宴,约虹光来,也只是让他给做个见证,不让人落下口实。 虹光心想,怪不得郑晓华事先不跟自己打招呼呢,原来怕提前露馅,把事情搞砸了。这一定是郑老爷子的主意,姜还是老的辣。这一招不得不让虹光佩服。 郑晓华看着痛哭流涕的小舅,为他感到难过,但没有劝慰他,因为她知道,在全民抗疫的时候,生产伪劣口罩是不可原谅的。当着虹光的面她更不能感情用事,让虹光觉得自己徇私情。 王跃走了以后,虹光和郑晓华的心情都很沉重。 郑晓华没了主意,问虹光:“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不知道,还是问你爸。”虹光摇摇头,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事情没结果之前,他不便表态。既然这件事是郑老爷交代的,还是看他怎么办。因为他相信,这老爷子原则性极强,一定会秉公办事的。 郑晓华见虹光不表态,担心他有什么想法,贸然把这件事捅出去,试探地问:“你学过经济吗?” “没有。”虹光不知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郑晓华叹了一口气说:“唉,学校应该开一门课,叫‘危机经济学’。” 虹光跟着说:“我记得有一门学问,叫‘风险管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和口罩事件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挺大的,就这个事件来说,我们应该更多地关心弱势群体。”郑晓华想以此打消虹光的顾虑,和她取得共识。 虹光心照不宣,赞成地说:“其实弱势群体才是社会稳定的基本要素,在这件事上,我们首先应该注意保护残疾人职工的合法权益。放心,我这点儿新闻操守还是有的。” 听了虹光的话,郑晓华放心了。她知道虹光一定会本着与人为善的态度对待这件事,而不会为了博取人们的眼球,把这事闹大,让小舅蒙受不白之冤。 在龚宇家,陈子和北北坐在电脑前,准备好了做宣讲疫情知识的网上直播。 北北说:“姥姥,和王卉阿姨的网站接通了,王卉阿姨也准备好了。您开始。” 陈子对着麦克风说:“网友们,市民们,面对非典疫情,我们只有以科学的态度应对,才能战胜恐慌,赢得胜利。下面请我市非典信息首席发言人,流行病学专家,王卉女士给大家讲讲这方面的知识。”? 第83章 计算机屏幕上出现王卉的镜头,她对着麦克风说道: “古希腊伟大的历史学家修西底德在他的一份记录中,曾经揭开了人类人性中深埋着的脆弱。据记载,公元前430年,古希腊文明城邦雅典爆发大规模恐怖的瘟疫,因看护病人而染病的人像羊群一样成群死去,流动在城里的乡下人在炎热的初夏,拥挤在空气不流通的茅屋里,像苍蝇一样地死去。在这场灾变之中,人们害怕去看护病人,接近死者。有的人在埋葬亲人时,发现另一个火葬堆正在燃烧,就把他们亲人的尸体扔在别人的尸体上,然后匆匆跑开……“ “但是,时代在进步,相隔2400余年之后,我们面对突如其来的非典疫情,看到了人类呈现出的坚忍、刚毅、无私、同情、互助、奉献等人性的光辉。在萨斯的阴影之下,白衣战士的勇敢与坚强、医护人员亲属的无私支持、志愿者的积极参与、捐献者的付出、记者冒险的现场报道、大部分患者、疑似患者或接触者的主动隔离,以及一串串红色‘中国结’展示的民心,无一不昭示和弘扬着人性中的美与善。” ”只是,既然人性之脆弱不可根除地深植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那么,我们除了在道义上颂扬美善之德、接受其对我们心灵的净化和提升、尽可能帮助每个人克服软弱以外,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这就是我今天要告诉你们的:“以科学精神去面对灾难的挑战,战胜恐慌、重筑信心与坚强……” 王卉的声音迅速传遍这座城市,在市民中引起很大反响。 晚上,郑田野和王卉正在准备吃饭。 郑田野坐立不安,等着郑晓华给自己带来好消息。他看看表,说:“晓华怎么还不回来?” 王卉一边盛饭,一边说:“她一天到晚不着家,这样下去,可真要出问题了。” “不等她,咱们先吃。”郑田野也不耐烦了,他不想说这个话题。 王卉夹了一箸菜,送到嘴边,停下来,说:“今天在网上我大放了一通厥词,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你看了没有?” 郑田野挤兑她说:“你的高论电台直播了,你的学问不浅啊?研究了这么些年,可找着一个施展的机会了。” 王卉反唇相讥说:“还不是要托你的福吗?因为你举贤不避亲,才让我有了露脸的机会……” 郑田野打断她的话,纠正说:“别给我戴高帽,你应该托非典的福!” 俩人正说着,郑晓华回来了。 王卉问她:“你怎么才回来?” 郑晓华说:“上电视台录音去了。” “没到处乱跑就好!小心感染上非典。我给你热疙瘩汤去。”王卉对郑晓华的话将信将疑,提醒她一句,站起来去了厨房。晓华能赶上一起吃饭,让她的心情好了起来。 郑田野见王卉走进厨房,低声说:“晓华,快告诉我,情况了解怎样?” 郑晓华说:“爸,告诉你,情况基本属实!” “什么情况属实?”这时背后传来王卉的声音,吓了俩人一跳,立即默不作声了。 郑晓华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盛了一碗热乎乎的疙瘩汤,一边喝着,一边称赞老妈的手艺。 王卉听了心里很舒坦,但又觉得这父女俩有事在瞒着自己,继续追问:“刚才你俩说什么情况属实?” 郑田野见王卉不依不饶,恐怕捅了马蜂窝,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啊,没什么。对了,你给王跃打个电话,约他到家来一趟。” 王卉看着郑田野装模作样的样子,感到事情不对。这么多年,郑田野什么样子,她了如指掌,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王卉索性坐下来,盯着郑田野,问:“你今天是怎么了,对王跃这么关心?” 郑晓华忙插话说:“关心总比不关心好。” 王卉并没有被蒙蔽,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依不饶地追问:“不对,你们俩阴阳怪气的,一定有事瞒着我。我弟弟出什么事了?” 郑晓华低下头喝着疙瘩汤,掩饰着说:“妈,你别紧张,没什么事。” “你们不说是不是?老郑,你说!”王卉急了,摆出了不问出个子午寅卯,誓不罢休的架势。 郑田野知道这事瞒不住了,只好如实相告,说:“既然这样,我看瞒也瞒不住了,我就实话实说。” 王卉听了郑田野谈的情况,意识到自己的弟弟捅了大篓子,埋怨起郑田野来:“老郑,都怪你,见死不救,把他逼上梁山,你就踏实了?” 郑田野反驳说:“我看是他的脑袋有问题,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找政府解决?” 王卉说:“你老人家别忘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全市都在集中精力抗非典,你让他怎么找政府?这不是给政府添乱吗?” 郑晓华也不赞成老爸的话,帮腔说:“爸,都市场经济了,您怎么还动不动就找政府啊?小舅搞的是公司,不是机关!况且他也是为了满足抗非典的需要才生产口罩的,他们是在一没设备,二没原料情况下进行口罩生产的……” 郑田野不能同意这样的说法,和她们争辩起来,说:“照你这么说,那还要政府干什么?企业有困难,政府不管谁管?靠我走后门,找关系?这就是市场经济?原材料短缺就偷工减料?这也叫市场经济?” 郑田野的话让王卉更生气了,敲着桌子说:“好了,别说了,出了这事,你说怎么办?还想大义灭亲是怎么着?” 郑田野觉得王卉把事情想得过分了,极力压着火,尽量使语气缓和下来,说:“王跃是有错误,但是好在龚宇发现得及时,还没造成严重后果,错不容诛嘛,你怎么扯上大义灭亲了?” 郑晓华认为老爸说得有理,又转变了立场,说:“我看呀,小舅也不容易,他完全是为了公司,咱们还是私了。” 可没想到,这话又让老爸抓住了小辫,他问道:“怎么私了?”? 第84章 郑晓华知道自己说走嘴了,在老爸的词典里没有“私了”这个词,连忙解释说:“我是说,像您说的,先清火、后进补。这清火呢,就是帮着他把那些不合格口罩清理了。这进补呢,就是帮着他们搞点贷款什么的,组织原材料,搞生产自救。反正别下猛药,把人治死就行了!” “我看晓华说的办法,可以考虑。”晓华的话打消了王卉的顾虑,从亲情角度,她也觉得尽量别把事情闹大,否则让她这个当姐姐的怎么面对弟弟。 郑田野见母女俩站在了同一个立场上,他也不反对,可得有个底线,于是提醒说:“但是,这样做必须有一个前提,不违反组织原则和法律原则。” 王卉听了这话有些不耐烦,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郑田野说:“怎么办?驴走驴道,马走马道,我看还是走官道比较稳妥。” 王卉说:“你别驴道、马道的,我看你有什么好主意。”王卉和郑田野争起来,逼他拿主意。 郑田野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不紧不慢地说:“还有什么新鲜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呗。这惩前的关键在毖后,治病的关键在救人。毖后,就要抓典型,警醒大家。救人就要救到底,因此,我采取的策略是……” 王卉打断他的话说:“我看你还是救人要紧,就别想着抓典型了。特别是你晓华,这件事,别跟着虹光瞎起哄,搞什么新闻热点。” “妈,您怎么也干涉起新闻报道来了?这事您说了不算,这是其一,其二嘛,就看怎么报道了。”郑晓华也和她妈争辩起来说。 正在这时,王跃来了。他拎着两瓶五粮液,想向老姐诉诉苦衷,让姐夫帮着疏通疏通关系,解决口罩事件问题。可是当他来到小区门外,却迟疑起来,不断抬头看着郑家的窗子。显然,他不知道怎样面见他严厉的姐夫郑田野。 最后,他终于下了决心,走进小区,来到老姐的家门口,鼓起勇气敲了敲屋门,开门的是郑晓华。 “小舅,您怎么来啦?”郑晓华看见他吃了一惊,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王跃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说:“心里闷,想跟你爸喝两盅。” “哼,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郑晓华当即揭穿了他的心思,心里说你这是搬救兵来了,小心撞我爸枪口上。 “哪那么多说辞。”晓华的话给了王跃一个下马威,王跃怼了她一句,走进门厅,见到王卉,叫了一声:“姐!” 王卉见王跃来了,停止了和郑田野争论,连忙招呼说:“你来了?快坐下。” 王跃又心虚地叫了声:“姐夫!”然后才坐下,把五粮液放到餐桌上。 郑田野不客气地对王跃说:“我们正说你的事呢,你就不请自来了,怎么,还带着五粮液,想和我喝两盅?” “这不是,有日子没和姐夫喝酒了嘛。”王跃嗫嘘着,不安地说。 “不瞒你说,还真有日子没人找我喝酒了。今天咱俩就喝个痛快。王卉你给我们弄俩下酒菜。”郑田野倒挺爽快,他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和王跃聊聊,一家人,在酒桌上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王跃连忙制止王卉说:“姐,你别忙了,下酒菜我都带来了,现成的!” 说着,王跃从书包里掏出几大包小菜,摆在桌上。 王跃和郑田野喝起酒来,酒过三巡,俩人喝得酒酣耳热,谈起口罩事件。 郑田野苦口婆心地对王跃说:“你想过没有,这样做的后果吗?” “姐夫,我是不得已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王跃为自己辩解说。 “知其不可为可以不为嘛,为什么还要那样做呢?”郑田野跟他掰吃起来。 王跃喝了一口酒,诉苦说:“因为全公司三百多职工等着开工资,因为抗非典需要口罩。” “其实这次闹非典对你们企业本来是一次很好的做贡献的机会,怎么会搞成这样呢?”郑田野指着王跃的鼻子质问他说。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机会了,而是噩梦!”王跃看起来十分沮丧。 “明明是机会嘛,怎么到你这儿成噩梦了呢?”郑田野继续追问,丝毫不给他留面子,他想狠狠地敲打敲打他,给他点教训。 “你想啊,萨斯风暴是在人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如其来,几乎一夜之间口罩就从冷宫里被拎出来,成了紧俏货。杨大奎,杨经理从广州回来,就给我下了转产口罩的任务,他自己却感染了萨斯住进了医院。为满足抗疫的需要,我们厂立即行动起来,虽说大家积极性空前高涨,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搞不到原材料,你让我们么办?”王跃倾诉着。 郑田野听了王跃的诉苦,为他错失良机难过,算了一笔账,说:“是呀,全国12亿人,一人一只口罩,就是12亿只,就算一只只赚1分钱,就是1200万,这是多大的市场需要,你怎么就没抓住呢?” 王跃反问道:“可是医用纱布呢?成了市场上的抢手货,造成了原料和资源的恶性竞争,我们厂没有库存,又找不到货源,我真是干瞪眼,没辙……” “于是就用卫生纸代替?亏你想得出来。”尽管王跃有他的道理,可让郑田野不能容忍的是他的投机取巧行为,对此,他无法姑息。 王跃辩解说:“这不是我的发明,我了解过了,外地就有人这么做了,我还有样品呢。” 郑田野听了这话,非常生气,他指着王跃的鼻子说:“你还跟我振振有词?我告诉你,如果这种伪劣口罩侥幸流入市场,也会被查处,造成严重后果,你要负法律责任的!这种黑心钱不能赚!” 王卉见俩人吵起来了,走过来劝道:“你们别吵了,还是商量、商量怎么解决问题!” 郑田野这才想起,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要马上采取措施,于是对王跃说:“你立即回厂,把这些口罩封存起来等候处理!我马上找市委书记汇报。” 郑田野站起身穿外衣准备出门,王卉拦住他说:“你真要报官呀?”? 第85章 王卉和郑田野拉扯着,她不能让他现在就把这事捅给市领导,影响全市的抗疫大局,还是应该再商量商量,别把王跃的前程毁了。 “姐,你就让姐夫去,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我捅的娄子,我承担。姐夫,我今天来就没打算回去,要付法律责任,我也认。可是,你一定要跟市领导说说,救救我们公司,300多职工啊,别让他们下岗,他们还有一家老小呢……”王跃干了一盅酒,有些醉了,说着哭了起来。 王卉对弟弟又心疼,又恨,抢过他手中的酒杯,说:“小弟,你醉了,别喝了。” 王跃搂住王卉的胳膊,哭着说:“姐,你就让我喝,喝醉了,就什么也不想了。什么企业呀、非典呀、生命呀、社会责任呀,通通让它见鬼去!我受够了!你知道我这些日子跑得多苦啊。我知道,我是拜错庙门了,可是我没辙啊,抗疫急需口罩,职工等着开工资,我既要满足抗疫需要,又不忍心看着企业就这么垮了,我太难啦!个人算什么?姐,你说我怎么不得非典呢?像杨大奎经理一样得了非典就省心了……” 王跃说着又拿起了酒瓶。郑田野走过去把王跃手里的酒瓶夺过来,厉声喝道:“别喝了,站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挫折就受不了啦?走,我送你回公司!” 二人走后,王卉收拾着一片狼藉的餐桌。 郑晓华从卧室走出来,问:“妈,他们走啦?” 王卉说:“走了。” 郑晓华一边帮助王卉收拾一边问:“怎么解决的?” 王卉说:“你爸那人,你还不知道,铁面无私,一点儿情商都没有!” 郑晓华好奇地问:“那您当初怎么爱上他的?” 王卉停住手,回忆说:“当年我在军区医院实习,他是住院的军官,虽然岁数比我大点,但是人长得帅,挺健谈的,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在那个年代,要不是领导做媒,谈恋爱连想都不敢想。” 郑晓华羡慕地问:“妈,您和我爸年轻时,还挺浪漫的?” 王卉让女儿问得有点不好意思,说:“你问这干吗?” 郑晓华若有所思地说:“我就是想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 “其实,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一个字:想!”王卉没有看出晓华的心思,说出了自己的经验。 郑晓华停住擦桌子的手,自言自语道:“想?” 王卉忽然觉得晓华有些不对劲儿,看了她一眼,警惕地问:“你爱上谁了?” 郑晓华连忙掩饰说:“没,没有。我就是有点儿好奇,这爱到您嘴里,怎么这么简单,跟医生的诊断证明似的!” 王卉有点儿小得意,说:“可能是职业病?” 郑晓华怕老妈看出自己的心思,趁机转移了话题,问道:“妈,最近疫情怎么样了?” 王卉说:“我市疫情基本控制住了,不过,最近几天还可能有一个发病高峰,” 郑晓华惊讶地问:“怎么还有一个高峰?” 王卉说:“只要平安度过这个高峰,就会趋于平缓,逐步好转。” 郑晓华说:“这么说是有希望了?” 王卉说:“但是还不能掉以轻心呀。我们还面临两大难题。” “什么难题?”王卉的话勾起了郑晓华的好奇心,她要问个明白,为自己的新闻报道寻找思路。 王卉回答说:“恐慌和麻痹。你们爱心网站还要多帮助宣传、宣传!” 郑晓华点点头,说:“妈,那还得靠您多提供信息。” 王卉看了一眼晓华,嗔怪地说:“又抓我公差是不是?一会儿我还得赶紧去指挥部汇报,今天晚上不知道忙到几点呢。哪有工夫啊?我看,你们干脆和我们的政府非典网站联网算了。” 郑晓华眼前一亮,连忙说:“这倒是个好主意!” 大刘和方燕隔离期满,经过检查,没有感染萨斯,两个人一听这消息,等不到明天,就连夜从派出所走了出来,来到灯光璀璨的街上。 方燕望着满天繁星和一轮弯月,深深吸了一口海风吹来的新鲜空气,说:“外边的空气真好啊!我觉得跟做梦似的,都有点儿不敢相信,咱们就这样解除隔离了?” 大刘开怀大笑着说:“哈哈,真是恍如隔世,再不无罪释放,我就快憋死了。” “可是,我还有点儿舍不得离开了。”方燕回想起与大刘在一起隔离的日子,想起与两位民警的朝夕相处,和他们一起打扑克,聊疫情,谈人生,让人难忘,回味无穷。 大刘讥笑她说:“你住出惯性来了?” 方燕开心地说:“你想啊,在这儿住着,茶来张手,饭来张口,好吃好喝,好优待,多美呀。就是每天量3次体温有点烦人,真有一种得了非典的感觉。” “你真让我失望,原来让你留恋的就是吃喝,不是舍不得离开我呀?”大刘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 “你讨厌,我恨不得马上离开你,省得烦人。”方燕噘着嘴,攥着拳头,追打起大刘。 大刘一边躲避方燕的小拳头,一边故意气她说:“那咱们就在这儿分手!” “你想分手,想得美!现在我还不想回家呢,你得陪我。”方燕望着天,磨叽起来。经过这几天的隔离生活,她还真感觉离不开大刘了。 “那你要干嘛?”大刘明知故问。 方燕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刘一眼,说:“我想好好享受享受这美丽的夜色。”说完,方燕不禁轻声唱起歌来:“美丽夜色多沉静……年轻的朋友,让我们来干一杯……” 好在街上没人,两个人可以尽情撒欢,大刘也情不自禁跟着唱起来。 唱着唱着,大刘笑得直不起腰来。 方燕莫名其妙地问:“你笑什么?” 大刘笑得更厉害了,一边笑,一边说:“我看咱俩是给圈出病来了,幸亏街上没人,要不非以为咱是俩神经病呢。” 方燕白了他一眼,说:“你以为你没病呀?” 大刘停住了笑,看着方燕,忽然说:“干脆,咱们把虹光约出来庆祝庆祝怎么样?” 方燕拍手叫好,说:“好主意呀,还有郑晓华,我想他们了。” 两个人手拉着手在街上大喊着跑了起来:“噢!我——们——自——由——啦……” 说来也巧,郑田野和王跃乘坐的出租车正好从他们俩人身旁驶过。虽然郑田野和王跃不认识他们,但还是被俩人毫无顾忌的欢乐吸引了。? 第86章 郑田野听着出租车外大刘和方燕的欢笑声,感慨地说:“这两个小年轻,八成是刚解除隔离,看他们高兴的样子!” 王跃撇撇嘴说:“要我说,像是逃婚逃出来的。” 郑田野数落王跃说:“你呀,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是不是?” “唉,我就是因为看什么都顺眼,总觉得自己行,做事不考虑后果,才闹成这样。”王跃叹了口气,自我反省起来。 “你呀,就是脑袋里缺根弦,该找政府时你不找,预防非典急需口罩,你们又是卫生用品生产厂家,你说政府能不支持吗?”郑田野继续给他讲着道理。 “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王跃像泄了气的皮球。 “现在亡羊补牢还不晚。”郑田野鼓励着王跃,同时想着趁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要及时止损。 到了铁路卫生用品公司,王跃下了车,心情好了许多。郑田野在车上已经向他交了底,他要到公司把那批货立即封存起来,等待政府的处理。 郑田野看着王跃走进工厂大门,又让出租车司机向市委书记程子华家驶去。 郑田野来到市委书记程子华家,他正在书房看文件。 夫人方菲走进来对他说:“老程,老郑来了,他在客厅等着你呢。” 程子华知道,这个时候老书记登门拜访,必有要事。他不敢怠慢,马上说:“我这就过去,你给我们沏一壶乌龙茶。对了再把二锅头拿出来,给我们预备两个小菜。” 方菲告诫说:“你血压高,医生让你少喝酒。” “少喝酒,不代表不许喝,老书记难得来咱家,我得和他好好唠唠。快去呀!”程子华催促着,芳菲只好照办。 程子华见到郑田野分外亲热,说:“老书记,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劳大驾光临,我这个学生担待不起呀!” 郑田野坐在沙发上,说:“你别跟我客套,你现在掌握着这个城市的舵把子,我一介子民能迈进你的门槛就不错了!” “看你说的,你是我的老上级,还要多多向你请教呢。”程子华恭敬地说。 “这话不对,咱们应该是战友,共同为这个城市奋斗。现在遇上非典,你在第一线,我却猫在家里,不说给我派点儿任务,向我请教个啥?”郑田野跟他不客气,发起了牢骚。 方菲给他们泡好了茶,就去屋里看电视了。她想让他们好好聊聊,希望郑田野能够带来好消息,而不是什么噩耗,助丈夫一臂之力。 程子华给郑田野倒了一杯茶,高兴地说:“来,先喝点乌龙茶,一会儿咱们喝两盅,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咱俩得好好唠唠。” “这茶不错,酒我就不喝了,我刚喝完小舅子的酒,是赶来跟你谈事的,不是跟你喝酒的,我又不是酒篓子,走到哪儿,喝到哪儿。”郑田野摆摆手,回绝了程子华的好意。 程子华喝着茶,冷静地听完郑田野的汇报,说:“你反映的问题很严重。这不是一个公司的事,现在全市防护物资缺口很大,特别是老百姓急需的口罩问题,也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这关系到我们防控非典的全局。” 郑田野接着说:“铁卫公司转产口罩毁掉了他们多年经营积累下来的客户关系,还有上百万的应收款滞留在客户手中,这回更收不上来了。他们公司本来就不景气,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程子华严肃地说:“铁卫公司的问题市委已经注意到了,没想到他们搞起伪劣口罩来。这件事一定要严肃处理。” 在这个问题上,郑田野和程子华是一致的,他们必定是主政一方的官员,在原则问题上都有着近似的看法。 谈到解决防控物资问题,程子华告诉郑田野说:“王岭市长到省里开非典物资紧急调配会议去了,刚才来电话,他说省里已经成立了一个跨地区的非典物资协调小组。指示我市圈定两家企业做口罩生产定点厂家,在政策和资金上给予支持。我们正在考虑铁卫公司作为定点厂家,可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儿。” 郑田野赶紧说:“正好借这个契机解决问题嘛!” 程子华思忖着,说:“不过,在这之前一定要做好整顿工作,通过市里验收。而且只有明天一天时间。我看你亲自挂帅带个工作组办这件事怎么样?” “你就不怕我徇私情?王跃可是我小舅子!”郑田野听了程子华的建议,正中下怀,可他还是把丑话说在前头,提醒他慎重,免得造成不好的影响。 程子华摆摆手说:“你铁面无私在咱市是出了名的。你要是徇私就不会找我来了。产品又没出厂,你知情不举不就完了,何必向我汇报呢?” “你呀,越来越厉害了!”郑田野对程子华的判断能力十分佩服,破天荒第恭维起他来。 方菲见俩人谈得入港,把酒菜端上来了。 程子华说:“咱们还是喝两杯。” 郑田野连忙站起来,说:“谢谢啦,我得赶紧到铁卫公司去,监督他们封货,可不敢出半点差错,这关系到300职工的饭碗和全市抗疫的大局。” 此时,在铁路医院非典病区办公室,龚宇和郑晓晓、仁新在一起研究周六一的病情,他们注定又要度过一个紧张和忙碌的夜晚。 郑晓晓汇报说:“周六一自从戴上氧气面罩,加上激素用药,病情基本稳定了。” 龚宇点点头,他觉得治疗方向是对的,但还是有点担心,提醒说:“要注意控制激素用量,防止破坏他的免疫系统。” 任新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说:“可以不可以考虑暂停激素用药,辅以提高免疫力的中药治疗?” 龚宇认为任新的想法非常好,但是又有些犹豫,必定他是搞西医的,对中医疗法虽然略知一二,但没有深入研究,特别是对萨斯这个新病毒,中医和西医的治疗路线不同,具体怎么做心里没数,于是问任新,说:“你有这个把握吗?” 任新说:“我参加过中西医结合的学习,有过一些经验,现在广州那边已经开始做中医治疗的尝试了,据听说有一定的疗效。” 龚宇点点头,说:“你说的情况我也注意到了,现在疫情严重,我还没抽出时间考虑这个问题,正好,可以和中医院联系一下,请他们的专家协助,尽快拿出治疗方案。任医生你牵头做这件事,让晓晓协助一下。” 任新回答说:“好,我尽快去办。” 郑晓晓对这个新任务很兴奋,恨不得马上就跟着任新去干这件事,可现在已经快半夜了,要联系中医院也得等白天了。? 第87章 对周六一病情的讨论在继续进行,龚宇详细了解了患者的病情变化,各项指标检查结果,并做了深入的病理分析。郑晓晓从中学到了很多知识,也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见解。任新医生也就中医介入治疗,提出了一些参考意见。于是,一个新的非典治疗方案在龚宇心中形成了,那就是根据不同患者的病理情况,对症下药。 “听说这个患者失恋啦?他现在情绪怎么样?”龚宇又问起周六一的个人情况,提醒他们要注意对他进行心理治疗。 任新说:“他因为失恋很痛苦,我正在设法解开他的心结!” 龚宇觉得不妥,说:“你做他的工作不合适,我看还是晓晓对他进行心理疏导。” “龚老师,你不知道,这里面有一段隐情。”郑晓晓告诉龚宇说。 “什么隐情?”龚宇问道。 任新不得不说出实情,说:“我的未婚妻以前和周六一交过朋友,他这次来就是找我未婚妻的……” “我说呢,晓晓为什么要约你一起治疗这个病人,解铃还须系铃人,原来你能治他的心病?可你是他的情敌,他看到你不会火上浇油吗?他还能配合治疗吗?”龚宇摇摇头说。以他的人生经验理解不了现在的年轻人对待爱情的态度。 任新说:“开始时,他确实对我有抵触情绪,可他还是被我们冒死抢救他感动了。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郑晓晓也解释说:“任新医生在治疗呼吸疾病上确实比我强,而且他懂中医。这才是我约任医生和我一起治疗这个病人的主要原因。早知道任医生是周六一的情敌,我可能不会邀请他了。” “如果那样他也许会更痛苦,不如我直接面对他更好,只有用爱心去感化他,才能治疗他的伤痛。”任新感慨地说。 “是呀,感情这东西,让人捉摸不透。它可以挽救一个人,也可以害了一个人。身体的伤痛好治,心理的伤痛难愈。如果人人都能以爱心相待,那么人世间就会减少很多悲剧。”龚宇沉思着,说出了自己的感悟。 听着他们的话,郑晓晓心中激起阵阵波澜。这些天她在非典病房的所见所闻让她深切地感受到一种力量,不可遏制地在内心涌动。 在这些令她尊敬的师长和同事的身上,她看到了医者仁心的崇高,使她在抗击非典的日日夜夜里,每时每刻都受到灵魂的洗礼。 这时,龚宇又似乎想起什么,问道:“今天吃晚饭怎么没见护士长?” 他因为忙着救治病人,忽略了妻子的存在,隐隐感到不安。 :“……护士长她,有些不舒服,回房间休息了。”郑晓晓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她不想让她亲爱的老师为此担心。 “她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龚宇果然担心起来。 “护士长不让告诉你。不过,这两天我老是看护士长流眼泪,她可能太难过了。”郑晓晓不得已,还是说出了实情。 龚宇听了,更加不放心,恐怕妻子有什么闪失,说:“不行,我得看看她去!” 龚宇匆匆来到刘海英住的宿舍门前,门上有一个白地红字的牌子,上面写着:护士长室。旁边还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非典重地,请留步。” 龚宇轻轻敲了敲门,一拧把手,发现门开了。他轻手轻脚闪进去,又轻轻把门关上。 这个房间不大,房里的东西也很简单。一张白色的两屉桌,一个装药品的柜子。一张单人床。刘海英躺在床上休息,她闭着眼睛,头上出着虚汗,嘴唇有些发白。 刘海英发现龚宇走进来,连忙坐起身来,一边梳理弄乱的头发一边说:“你怎么来啦?” 龚宇心疼地看着她说:“你怎么没去吃晚饭?” 刘海英说:“我有点累,吃不下,后半夜还要值夜班,想多歇会儿。” 龚宇看着劳累不堪的妻子,心疼地说:“那也不能不吃饭,这样下去你会顶不住的。” 刘海英为了不让丈夫担心,硬撑着说:“我没事儿,一会儿泡碗方便面就行了。” “我给你泡!”这些天来,龚宇对妻子有很多愧疚,总想为她做点什么,又忙得顾不上她。现在,只能给她泡点面,来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 刘海英执意不让,她更心疼丈夫,劝他说:“老龚,不用,你还是抓紧休息会儿。” 龚宇怕妻子着急,只好作罢,关切地摸摸她的额头,问:“没发烧?” 刘海英说:“没有,一天量3次体温,还正常。怎么,你担心了?” 龚宇忧虑地点点头,嘱咐说:“我担心你这身体吃不消……有不舒服千万别瞒我。” 丈夫的关心让刘海英心里很温暖,眼眶里含着泪水说:“你就放心,你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龚宇看着日渐憔悴的妻子,爱怜地问:“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压力太大?我听说你经常掉眼泪?” 刘海英强颜欢笑地说:“你听谁说的,我有那么脆弱?这是让消毒水熏的。” 龚宇抓住刘海英的手说:“海英,我顾不上你,你还是要自己多注意。” 刘海英用另一只手拍拍龚宇的手,说:“老龚,这话应该我对你说。” 龚宇忽然拿起刘海英的手看着,发现这双手又红又肿,都已经脱皮了,心疼地问:“你手怎么搞成这样了?” 刘海英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是消毒水泡的,胶皮手套捂的。” 龚宇又撸起刘海英的袖子,发现她的胳膊上起满了红红的湿疹,问道:“怎么起了这么些湿疹?” 刘海英淡淡一笑,娇嗔地说:“看你,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是让防护服捂的!不光我,姑娘们都这样!” 龚宇听了,心里十分难受,自责地说:“我怎么早没发现?” 刘海英深情地看着龚宇,笑着说:“别看咱们在一起忙了这么些日子,你哪次看见我不是戴着胶皮手套?除了眼睛以外,你什么也看不见!” “奇怪,我身上怎么没起疹子呢?”龚宇虽然是医生,但还是一时想不明白,男人和女人的体质为什么有这么大差异?他恨这些疹子,多么希望它们起在自己身上,而不是起在妻子身上! 刘海英笑着说:“就你这皮糙肉厚的,天然免疫的皮肤,百毒不侵,当然没事了。”? 第88章 龚宇这些天忙着治病救人,很少和刘海英坐下来唠嗑,今天好容易有点时间,于是两个人说起了贴心话。 他嘱咐妻子搞些药,给她和护士姑娘们治疗湿疹,又和她谈起了家里的事,说:“这两天忙的也没顾上给家打电话,不知道妈和北北怎么样了?” 刘海英说:“咱妈你还不知道,一辈子要强,从来不考虑自己,天塌下来都自己扛着,别说没事,就是有事,也不会说的。就是北北,像没娘的孩子似的……” 提起女儿,龚宇还真有些担心,他说:“是呀,本来我打算抽时间帮助她准备高考,可是这一下子都泡汤了,她要是考不好,真对不起她。今天务必得给家里打个电话。你打还是我打?” 刘海英说:“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龚宇说:“这还分你我呀?” 刘海英说:“当然!” 刘海英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递给龚宇说:“这是国外最新的提高免疫力保健药。是一个去世患者的亲戚特地从国外给他寄来的,可是已经晚了。这位患者临终时,把这瓶药送给了我。他说,我知道自己不行了,你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我就是在九泉之下,都要感谢你们,为你们祝福。这瓶药我用不着了,就把它送给你,你在最需要的时候用。如果能够使你保持健康,也算是我为战胜非典出了一点力。”说着,刘海英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龚宇一把拉过妻子,搂着她,给她擦着眼泪说:“你感觉到没有,患者和我们的关系好像忽然拉近了?” 刘海英点点头,说:“是呀,大家都像亲人似的,互相关照。” 想起这些,龚宇心里一阵黯然,说:“可是我们有时却不能挽救他们的生命……” 刘海英心里何尝不是这样,但她更担心龚宇的健康,于是说:“老龚,你把这药拿去吃。你日夜操劳,瘦了很多,给自己补充些能量。你可不能倒下。” 龚宇制止她说:“这么好的保健药,应该你用。” “我用有点糟蹋,医院给咱们的预防药已经够用了。”刘海英说。 龚宇知道,这是妻子对自己的关心,唯独忘掉了自己,他急切地说:“你用怎么会糟蹋呢?你的身体刚做完手术,还没恢复好,你比我更需要。” 刘海英把药瓶塞到龚宇手里,恳切地说:“老龚,别争了,这是我为你保留的仅有的一点私心,你别辜负我好吗?” 龚宇听了这话,特别感动,妻子的这份心让他难以拒绝,只好说:“海英,你的心我知道,但是我希望你也留一点私心给自己好不好?” “可惜,这点私心不够分的!”刘海英满足地笑了。 这对相濡以沫的夫妻,在这个寂静的非典之夜,相拥着,互相鼓励着,享受着难得单独一聚的温情。 虹光做完新闻夜航节目,回到宿舍,一边在计算机前打游戏,一边吃着方便面。 这时有人敲门,虹光想,这大半夜的谁会来拜访,真够诡异的,但他正沉浸在游戏中,头都没抬,说:“进来,门没锁!” 大刘和方燕悄悄走进来,来到虹光身后。 虹光仍然聚精会神地打游戏。 方燕蒙住虹光的眼睛,大刘装出很粗的嗓音说:“你猜我是谁?” 虹光一下子猜出是大刘,喜出望外,和他俩寒暄起来,格外亲热。 大刘也不客气,坐在计算机前打开自己的邮箱,看着邮件说:“这些天快把老子憋疯了,嚯,我的信箱里一共108封未读邮件!” 虹光对他只顾看邮件,把久别重逢的哥们晾在一边,很不爽,阻止说:“行了,行了,你还是回家看去。” 方燕也在一旁帮腔说:“就是,还是打开我的icq让我聊会儿天!” 大刘也觉得不合适,把来的目的都忘了,怼了方燕一句,说:“你得了,赶快讨论上哪儿撮去。” 方燕调侃他说:“你就知道吃,非典时期,饭店差不多都关了。我看,咱们别冒这个险了,还是逛车河。” 虹光没听过这个词,问:“啥叫逛车河?” 方燕说:“就是开车兜风,我要看看这个经受非典折磨的城市,有什么变化,是不是还是那样美丽而从容。” 虹光非常赞成,说:“好主意!走!” 大刘说:“等等,你有啥吃的,先垫巴、垫巴。” 虹光翻了翻凌乱的桌子,说:“正好,我这儿还有两包干吃面,你俩一人一包。” 说着,虹光把干吃面扔给他俩,又递过一瓶矿泉水,说:“就剩一瓶矿泉水了,你俩凑合喝。” 大刘吃了一口干吃面,打开矿泉水瓶盖,刚想喝,看了一眼方燕,递给了她,说:“你先喝。” 方燕也没客气,喝了几口,递给大刘,说:“给,你喝,放心,我没病。” 大刘接过瓶子,仰起脖子,灌了好几口,说:“你有病我也不怕,咱俩都那样了……” 方燕闻听,脸立马跟红布似的,攥着拳头捶起大刘,叫着:“咱俩哪样了?叫你胡吣!” 虹光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在这非典肆虐的时候,他们又凑到了一起,难得这样开心。 郑晓华在电视台做完新闻夜航回到家里,发现屋里没人,从冰箱里翻出速食食品,胡乱吃了一口,准备睡觉。 这时,她想起老妈关于和政府网站联网的建议,睡意全无,打开计算机发了一个邮件:“爱心网站青年志愿者们,请赶快做个计划,与市政府非典网联网,加强非典知识信息传播,制止恐惧和麻痹。郑晓华。” 发完这个邮件后,郑晓华又想虹光了,打算给他写个邮件,说说悄悄话。可刚写了虹光两个字,就卡壳了。她不知该不该向他袒露心扉,把这两个字又删掉了。 她心里越来越乱,使劲摇了摇头,索性把计算机关掉。然后扑到床上,更加焦躁不安。 躺了一会儿,她又拿起手机,犹豫着,想给虹光发个短信,问个晚安。发现老爸发来的一条短信:“晓华,我今夜在铁卫公司处理口罩的事,不回家。你妈也在非典指挥部加班。你回来自己弄点儿吃的,别饿着肚子睡觉。老爸。” 郑晓华看着老爸的短信,笑了,心想:“老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情了?这非典真能改变人!”? 第89章 郑晓华趴在床上正胡思乱想,手机铃声响了。她一看是虹光的号码,顿时喜上眉梢,说:“喂,虹光,我是晓华,正想给你发短信,跟你道晚安呢。” 手机里传出虹光的声音:“你猜谁在我这儿?” 郑晓华心里一惊,想到,不会是晓晓,她大半夜的从医院跑出来了?转念一想,这不可能,那会是谁呢? 她摇摇头,极力赶走脑袋里的胡思乱想,说:“猜不着。” 虹光告诉她说:“大刘和方燕!” 郑晓华听了转忧为喜,说:“真的?他们解除隔离了?” 虹光说:“你说该不该庆祝?” 郑晓华跳下床,激动地说:“该庆祝、该庆祝!” “那还不快点出来,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咱们逛车河去!”虹光说完撂下了电话。 郑晓华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换上衣服,冲出家门。 虹光开着瘪壳车在这个城市灯光璀璨的街道上奔驰。车厢里传出那首浪漫的乐曲。 虹光旁边坐着郑晓华,后面坐着大刘和方燕。 他们一路歌声、一路笑语的在滨海大道驶过。 方燕望着海滨的夜色说:“多美的大海呀,看月亮多圆!” 虹光说:“我想起一位诗人形容月亮的诗句:黑女人脸上的一滴眼泪。” 方燕说:“这比喻太凄凉了,这说明诗人当时的心境有点儿颓。” “我倒觉得这诗比喻得绝妙。”郑晓华说着,又陷入沉默。这正符合她此时的心境,她仿佛感到那隐藏在夜色中的黑女人的眼泪滴在自己心中。 大刘不太懂诗,看着窗外的沙滩,想起那天虹光采访晓晓的事,不禁笑了起来。 虹光问他,说:“你笑什么?” 大刘煞有介事地回忆说:“我记得在这片海滩上,有一位美女医生,对一位电视台记者说,其实,非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心里的恐惧。这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不知她说谁呢,好像这涉及某人的隐私?” 大刘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大刘揭我的短儿!不过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晓晓了,她现在可能还在非典病房抢救病人呢,”虹光说着,心情不禁黯然。 大刘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 “以后扎心窝子的话别说!”虹光说了大刘一句,怪他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没想到,虹光这话扎到了郑晓华的心窝上,脸上掠过一丝忧伤。 虹光开着车来到港口。港口照样灯火通明。巨大的货轮停靠在岸边。 大刘说:“我们就是从这里走向隔离的倒霉之旅的。” 方燕说:“是呀,这儿是我俩的伤心之地。” “不对,应该说这儿是我俩的定情之处!”大刘嬉笑起来。 “谁跟你定情了,就是伤心之地!”方燕撅着嘴,假装生气,矢口否认。 大刘故意逗她说:“好,好,咱俩没订情,订婚行吗?” 方燕听着这话,扑哧一声笑了,不好意思地扭过头,看着窗外,一脸幸福。 “好啦,你俩别逗嘴了,秀爱情也不挑个地方?”说着虹光踩下油门,汽车加快了速度。虹光感到一阵孤独,有些羡慕他俩了。 虹光的情绪感染了郑晓华,她一直沉默不语。虹光感到奇怪,问道:“晓华,你怎么不说话?” 郑晓华冷冷地说:“我可没你们浪漫。” 方燕没听出郑晓华话里有话,没心没肺地说:“才不是呢!晓华姐的浪漫激情在我们北华是有名的,要不怎么选你当团委书记呢!我看你呀,不是累了,就是有心事!” “瞎说,我有什么心事?”郑晓华掩饰着自己,脸上感到一阵发热。 虹光开着瘪壳车来到海员俱乐部门前。 俱乐部一片漆黑,门口灯光下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非典时期,暂停营业。” 大刘说:“没想到,这儿也关门了。方燕,你还说这儿是最后的伊甸园呢……” 方燕回了他一句,说:“都是你咒的!” 大刘纠正她说:“你瞎说,应该怨非典,怎么赖上我了?”“大刘,这事还真得赖你,非典闹得这么厉害,那天你还敢带方燕到这儿来,不是找隔离吗?”虹光说起大刘来。 “我俩可是为了调查传染源,和警察闹误会了,才被隔离的啊!”大刘辩解说,他不能容忍虹光把他和方燕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方燕也为大刘打抱不平,说:“就是,我们那可是义举!你别贬低我们!” 虹光笑着说:“方燕,你到底和谁一头啊?” 郑晓华终于被逗笑了,说:“她呀,当然和大刘一头了,你没看见,俩人好得都穿一条裤子了!” “晓华姐,咱们青年志愿者可不能互相攻击啊!”方燕连忙和晓华套近乎,不让她继续说了。 几个年轻人,在这个城市的夜色下兜着风。因为非典,路上静悄悄,没有车河,只有他们一路笑语,笼罩人们心头的疫情的阴霾,被冲得烟消云散。 此时,在龚宇家,北北伏在阳台上,望着万家灯火,想着心事。 陈子走过来关心地问:“北北,晚饭怎么吃得这么少?” 北北说:“姥姥,我吃不下。” 陈子听北北这么说,心里很难过,问她说:“是不是姥姥做的饭不好吃呀?” 北北摇摇头,说:“哎呀,姥姥,不是。” 陈子又问:“那是为什么?” 北北情绪低落地说:“我可知道软禁是什么滋味了。” 陈子搂着北北的肩膀,给她打气说:“怎么?想出去了?再坚持几天,咱们就能解禁了。” 北北望着远处的灯光,说:“姥姥,您说,我爸、我妈他们现在干嘛呢?” 陈子知道北北想爸爸、妈妈了,自己何尝不是呢?担心地说:“是呀,他们有好几天没来电话了。” “他们不会出事?”北北脸上露出了愁云。 陈子安慰北北说:“放心,他们都是医疗专家,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不会有事的。” 北北回头望着姥姥慈祥的面容,问:“姥姥,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给他们打电话呢?” 陈子说:“为了不让他们惦记家。” 北北又问:“咱们什么时候能战胜非典呀?” “这个日子不会太遥远。现在全世界的科学家都向非典发起了冲锋。”陈子鼓励着北北,心里想,这孩子心太重。? 第90章 虹光开着车路过铁路小区,停下来,按了两声喇叭,向小区里的居民致意。 北北听到了窗外的汽车喇叭声,羡慕地看到窗外,向路上虹光的瘪壳车挥着手,大声喊道:“喂,晚上好!” 可惜。虹光他们在车里听不到北北的声音,只看到她的身影。 眼尖的方燕望着小区的楼房,说:“看,那楼上好像有人在向咱们招手呢!” 郑晓华感叹说:“这么晚了,还有人没睡觉,被隔离的人真不容易。方燕,你和大刘最有体会?” “是呀,被隔离才知道自由的宝贵!”方燕点点头。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大刘,你是不是最有发言权了?”虹光故意问大刘。 大刘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说:“要我说,三样都宝贵,哪样我都不抛!” “这话我爱听!”方燕赞成大刘这种对生活的态度,使劲儿掐了他一把。 大刘忍着疼,没敢叫出声来,得意地笑了。 郑晓华又被勾起了心事,没有爱情和生命,哪来的自由?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看了虹光一眼,脸红了起来。 虹光没注意郑晓华的变化,对大刘说:“大刘,还记得吗?这是我市第一个被隔离的小区。” 大刘说:“记得,小区被封的那天,咱们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你的车顶就是让我踩坏的。” 虹光笑着说:“到时候你得赔啊!” 大刘不服,说:“哎,是你让我踩的啊!” 说完,俩人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虹光忍住笑,问:“咱们还上哪儿?” 方燕大大咧咧地说:“随便你!” 虹光想了想,说:“要不咱们上铁路医院转一圈?” 郑晓华知道虹光想见晓晓,言不由衷地说:“那可是本市最有非典型意义的地方。” 方燕有点害怕再被隔离,说:“咱们还是别去了,那地方我想起来就恐怖。” 大刘表示赞成,说:“我看也是,咱们还是找地方吃宵夜,我肚子早饿了。” 虹光说:“就是这个愿望不好满足,现在,除了肯德鸡,所有饭店恐怕都停止营业了。” 大刘失望地说:“我最不爱吃肯德鸡了。” 方燕说:“我爱吃。” 大刘瞪了她一眼,说:“你爱吃你自己吃去!” 方燕没了主意,问:“那咱们上哪里去呀?” 郑晓华忽发奇想,说:“上我们家怎么样?我爸妈今晚都没在家!” 大刘问:“你们家有吃的吗?” “有,吃的、喝的都有!不过得自己动手。”郑晓华一改刚才的沉默,兴奋起来。 虹光打了个响指,说:“太好了!走,反正没几个小时就天亮了,咱们就熬个通宵,一醉方休!” 晓晓看着虹光的瘪壳车开走后,关上窗子,姥姥催促着她赶紧睡觉。 正在这时,北北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她已经很多天没见到妈妈了,特别想念妈妈,担心妈妈的安危。这两天,她老是做噩梦,梦见妈妈被萨斯病毒夺走了生命。 她知道,妈妈忙着救治生命一定很劳累,不能让妈妈再为自己担心,所以,她在电话里对妈妈说:“妈,你放心,我一定听姥姥的话,好好复习、注意身体。你和我爸也要注意身体,姥姥也特别担心你们,她就是不说,我也看得出来。姥姥,给您电话,跟我妈说两句。” “该说的你都说了,告诉你妈,向他们的同事问好,要学会抓紧一切可利用的时间多休息。”陈子没有接电话,只让北北转达了一句她的嘱咐,就回屋睡觉去了。她怕接了女儿的电话,控制不住自己,说个没完,耽误她休息。 北北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又响了。 北北拿起电话,听出是爸爸的声音,感到奇怪,说:“爸爸!我妈刚来过电话,你怎么又打来了?” 龚宇说:“我说家里的电话老占线呢,原来你妈在和你们通话。北北,你和姥姥都好吗?” 北北说:“我和姥姥都好!” 龚宇问:“小区快解禁了?” 北北说:“听姥姥说,还有几天。” 龚宇问:“你高考准备的怎么样了?” 爸爸这一连串的问话,让北北喘不上气来,她知道爸爸是关心自己和姥姥,但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小孩了,不应该让大人操心了,于是说:“爸,你还是别问了,问也帮不了我。” 龚宇听了这话,感到有点对不起女儿,只好说:“北北,爸爸确实没时间帮你,很对不起你!” “爸,看您说的,你累的嗓子都哑了还说这话……”北北心疼爸爸,话语中有些哽咽。 龚宇听着北北发颤的声音,心疼地问:“北北,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就是担心你和我妈。”北北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龚宇连忙说:“北北,不难过,我和你妈都好着呢。都怪爸爸,这么晚了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还没睡,还在复习功课呀?” “没有,这么晚了你不是也没睡吗?”北北擦着眼泪说。 “北北,爸爸因为疫情,责任在身,不能陪你完成一生中最重要的高考,你要好好安排学习时间,注意休息,沉着应对考试。爸爸祝福你。”龚宇语重心长地说。 “爸,听姥姥说,离战胜非典那天不会太远了,是吗?”爸爸的祝福,让北北很难过,她因为不能见到爸爸,很不开心,希望非典早早过去。 龚宇鼓励女儿说:“你姥姥说得对,这一天一定不会太远了!” 北北抑制着眼泪,说:“爸,等到那天,您和我妈一定平安回来啊……” 龚宇放下电话,心情有些沉重。 郑晓晓拿着病案夹走进来,说:“龚老师,这是被感染的医护人员今天的病情记录。” 龚宇一边翻看,一边说:“看来,病情都控制住了?” 郑晓晓说:“每个人都不同程度的有好转。” “什么原因?”龚宇思考着问道。他想从中找到有效治疗非典的蛛丝马迹。 郑晓晓说:“我认为,主要有两点,身体抵抗力和心理抵抗力。” “噢?说说看。”龚宇听了,感到很有道理,追问道。 “第一,他们都年轻,身体素质好,第二,他们有战胜这个疾病的勇气和信心。”郑晓晓总结说。 龚宇赞赏地连连点头,他对这位火线吸收的学生感到很满意。? 第91章 “都怪我,没保护好他们。他们是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和非典肉搏时倒下的,一定要尽最大努力挽救他们的生命!”听了郑晓晓的汇报,龚宇怀着深深的自责,担忧被感染的同事的安危,恨不得马上把他们治好。 龚宇强烈的责任感,深深打动了郑晓晓,她说:“老师,我记住您的话了,我一定尽最大努力让他们早日恢复健康。正像您说的,每当我走进被感染的同事的病房,都感到他们不是病人,而是战士。他们虽然很痛苦,但是总是能看到他们的微笑和鼓励。其实他们是让我们在他们身上做攻克非典病毒的实验,我真想自己去代替他们。” 龚宇对于晓晓能有这样的感悟,十分赞赏,称赞她说:“晓晓,这些日子你进步很大。我发现你开始成熟了。” 能够得到老师的称赞,郑晓晓脸有点发烧,弱弱地说:“是吗?” “你爸爸、妈妈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他们都给我来过电话,询问你的情况。”龚宇鼓励着她。 “他们说什么了?”郑晓晓非常想知道老爸老妈对自己的看法。 龚宇回忆说:“你爸爸说你娇气、爱哭鼻子,让我严格要求,好好锻炼锻炼你。你妈妈说,你没吃过苦,不知道深浅,让我多照顾你。” “其实他们都不了解我!”郑晓晓听了并没感到高兴,相反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渴望被人理解,对她来说理解比疼爱更重要。 “瞎说,哪有爹妈不了解女儿的?”龚宇纠正她说。 “难道,在您眼里,我也是这样的?”郑晓晓有些失望。 “你在家里任性,在这里坚强。”对郑晓晓的追问,龚宇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郑晓晓是个独立性很强的人,她不喜欢龚宇这样一分为二地看她,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说:“大家都很坚强。” “看来,我没完成好你爸爸、妈妈的任务,严格要求不足、照顾不够,到时候可别告我的状噢!”龚宇见郑晓晓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自我检讨说。 郑晓晓想看着窗外的夜空,说:“我不喜欢我妈我爸管我,也不希望你这样为我操心……。” “你是我的学生,大疫当前,我怎么能不操心呢。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龚宇不解地问。 “因为任性和顽强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爸妈老把我当小孩儿,其实我已经是大人了。龚老师,我不但是你的学生,更是你的同事,而不是小孩儿,不用对我特殊照顾,好吗?”郑晓晓的话,让龚宇有些吃惊,心里想,真不能小看现在的年轻人,应该多给他们些尊重,而不是简单的关心。 在郑晓晓家,多半瓶五粮液差不多让虹光和大刘快喝完了,二人都有些醉意。 郑晓华和方燕没有喝酒,她们喝着可乐,互相碰着杯。 大刘举起酒杯说:“今天高兴,为我和方燕获得自由干杯!” 这让虹光又想起了晓晓,心情黯淡地说:“可是还有一个人没获得自由,这杯酒我不能喝!” 大刘醉得已经意识不清了,对虹光说:“我不管这人是谁,你不喝这杯酒,就不够意思!” 郑晓华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看着玻璃杯里可口可乐的黑色液体,说:“我知道这人是谁。” 方燕傻了唧地问:“谁呀?” “是我妹妹,郑晓晓。”郑晓华说完这话,把可乐一饮而尽。 虹光醉眼蒙眬地看着郑晓华说:“还是你理解我。现在晓晓还在非典病房出生入死,我们却在这里大吃大喝,我这心里难过,你们知道吗?” 郑晓华见虹光伤心的样子,有点心疼他,为了给他宽心,又倒了一杯可乐,举起玻璃杯,豪爽地说:“虹光,我们大家都在牵挂晓晓和在第一线的白衣天使,让我们为她们的平安干杯!” 虹光心中的阴云被驱散了许多,他举起酒杯,说:“这酒我得喝,为了晓晓……” 虹光的态度让大刘很不爽,他醉哼哼地指着虹光说:“我看你小子是重色轻友……” 郑晓华担心大刘说出过分的话,连忙抢着说:“虹光,我替晓晓和你碰杯,不过不许都干了,晓晓不喜欢你喝醉了。” 郑晓华的话,让虹光心碎,他举起酒杯说:“晓华,我听你的。今天我接到晓晓转发的一条信息,说虹光是一个出色的人,你要珍惜。是你发给晓晓的?你这话让我挺惭愧的,谢谢你……”说着,虹光一口喝干杯中酒,又要去拿酒瓶。 虹光的话仿佛一个热烙铁烙在晓华心上,她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感情,怕虹光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当着大刘和方燕的面,把持不住自己,一把抢过虹光手里的酒瓶,说:“时间不早了,咱们该散了。” 郑晓华送几个人出来,大刘和方燕打了一辆出租车先走了。 郑晓华对虹光说:“虹光,你喝了那么多酒,不能开车回去。” 虹光醉得稀里糊涂地说:“我让大刘开车送我。” 郑晓华看虹光真是喝大了,神志有些不清,告诉他说:“大刘也喝了不少,他和方燕打车先走了。” 虹光靠着车门问:“那怎么办?” 郑晓华说:“我开车送你。” 虹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你?会开车吗?” 郑晓华说:“我早就有车本。” 虹光摆摆手,说:“我不让你送。” 郑晓华问:“为什么?” 虹光说:“怕你开车掉沟里。” 郑晓华瞪了虹光一眼,说:“我没那么笨,上车!” 郑晓华不由分说,抢过虹光手里的车钥匙,把虹光推上副驾驶座位,自己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平稳地开上了公路。 虹光看着郑晓华开车的样子,风度翩翩,又想起晓晓,半清醒半醉地问她:“你给晓晓发信息,怎么想起说我了?是不是觉得我做你的妹夫特别有富裕?” 这话问的,让郑晓华没法回答他。 虹光对妹妹的痴情,让郑晓华心里很难受,以不冷不热的口吻问:“我想知道,晓晓给你发短信转达我的话时,还说了什么?” 虹光自嘲地说:“她说我没那么好。” 郑晓华知道妹妹说这话的心思,冷笑着,说:“哼,言不由衷,她说的是反话,成心气你的。” “晓晓说得没错,她为什么要说反话呀?”虹光真的有些醉了……。? 第92章 “女人的心,你不会理解。”郑晓华一边开着车,一边对虹光说,她觉得虹光在这方面有点儿傻,心里想,哼,还说恋爱的女人智商等于零呢,恋爱的男人智商就是负数! “男人的心你们女人理解吗?”虹光不承认自己不理解女人的心,和郑晓华争辩起来。 “你跟我说没用,问晓晓去!”郑晓华不想跟他争辩,冷冷地回答。 “晓晓不在,我上哪儿问去?你是怎么想的?”虹光觉得郑晓华回答不出来,想转移视线,不禁笑了起来。 “因为你不是我的男朋友。”郑晓华没见过虹光这么不识趣,想回避都回避不了,咬牙切齿地回了他一句。 虹光差点没接住这话,酒醒了很多,连忙把话头拽了回来说:“但你是晓晓的姐姐,也算是我的红颜知己,不是吗?” 听了这话,郑晓华一阵沉默,红颜知己这个词,让她陷入尴尬中。她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她要离开虹光,免得痛苦。 郑晓华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差点儿咽回去的话:“虹光,明天我要回单位了。” 虹光一愣,问:“不跟我搞非典报道了?” “大刘回来了。”郑晓华决意要结束和虹光的关系,大刘的归来是一个最好的借口。 “可是大刘代替不了你!”虹光执意要挽留晓华,他不想在疫情报道期间失去晓华这个已经被大家熟悉了的主持人。 郑晓华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些天主持新闻节目效果有多好,对防控疫情有多重要。她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岗位,但她必须对自己的感情做个决断,把这件兼职工作推了,于是说:“不是还有你吗?大刘回来了,你可以继续当你的主持人。” “我还是节目的编导,咱们三个正好是一组黄金搭档。”虹光认为节目需要晓华,不能临时换主持人,仍然坚持挽留她。 郑晓华去意已定,摇摇头,坚决地说:“我还是离开的好。” “为什么?”虹光不解,又一次追问,把她逼到了墙角。 郑晓华不得不郑重地说:“为你好!” “为我好?你不是开玩笑?”虹光没听出晓华话里的意思。 晓华眼圈有点发红,她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谈话,再说下去她真的要发疯了,于是甩出一句:“我真想和你打一架!”说着,郑晓华猛踩油门,车飞驰起来。 虹光猝不及防,脑门差点儿撞到挡风玻璃,说:“你慢点儿!” 郑晓华和虹光他们刚离开不久,郑田野和王卉就回来了,俩人下了出租车,并肩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夜色中桂花飘香,静谧极了。 王卉忽然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年轻时代,有一种温馨涌上心头,她对郑田野这些年来相濡以沫,心存感激,说:“真没想到,你还去指挥部接我。” 郑田野是个表面冷,心里热的男人,多年来从政的经历,使他已经不习惯儿女情长了,对于王卉难得有这样的温情表示,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不过是从铁卫公司出来,正好赶上你也要回家,大半夜的,一起走安全。” “你呀,就别解释了,接老婆回家有什么丢人的?”王卉看出郑田野死要面子,埋怨说。 “咱们老夫老妻了,别来浪漫好不好?”郑田野装出一副不买账的样子,让王卉偷着乐起来。 她已经习惯了郑田野公事公办的做派,于是转移了话题,问起弟弟的事:“王跃的事怎么办了?” 郑田野沉吟了片刻,说:“王跃停职检查,我带工作组进他们厂整顿。” 王卉一下站住了,心里十分不快,说:“你真大义灭亲呀?我说你怎么发善心接我呢,原来为这事,哄我高兴?” 郑田野连忙解释说:“这你可是冤枉我。现在是非典时期,一切为抗击非典开路。不采取非常措施不行啊!” 王卉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说:“你这样做我接受不了!” 王卉的话,拱起了郑田野的火,在原则问题上他不能徇私情,毫不客气地指出:“你现在好歹也是非典防控指挥部的一名负责人,就这点儿觉悟?!” 郑田野的话让王卉哑口无言。她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于公于私,郑田野都是对的。 郑晓华开车送虹光来到电视台宿舍门前,停下车。 虹光坐着没动,他看着车窗外寂静的街道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凄凉。他感觉z郑晓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显得有点冷,想问个究竟,说:“晓华,你今天怎么了?” 郑晓华双手扶着方向盘,纠结地说:“你不觉得,我是多余的人吗?” 虹光不知道郑晓华的言外之意,还以为她在说新闻主持的事,心里有点起急,说:“你还让我说多少遍,新闻主持人的角色,谁也代替不了你。你实际上已经是我市抗非典新闻形象代言人了。” 郑晓华辩解说:“这个角色应该是你,我只不过是你的临时替补。现在大刘回来了,我真的该下岗了。” “你这是临阵逃脱,现在人们多么需要我们深入第一线告诉他们新闻真相?你知道你的话在人们心中有多大分量吗?”虹光和她争辩起来。 “虹光,别争了,单位的青年志愿者还等着我,爱心网站还等着我。你不知道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吗?”郑晓华决心已下,在新闻主持和私情之间她很难作出选择,长痛不如短痛,只得两个都放弃。 “这些天的事实充分证明,以你的能力,你完全可以兼得。你不觉得这种借口太拙劣了吗?”对于虹光来说,他已经习惯了和郑晓华做搭档,如果失去她,就会使他的新闻节目失去灵魂,所以不管晓华怎么说,他都不能放弃挽留她的努力。 郑晓华见说不动虹光,更加决绝地说:“虹光,我太累了,不管你怎么看我,都没关系,也许你永远不会理解……” 话没说完,郑晓华就打开车门下了车,因为,她实在忍不住要哭出来了,正好有一辆出租车驶来,郑晓华招手上车,飞驰而去。 虹光大为光火,冲着开走的出租车大喊:“郑晓华,你太不仗义了!”? 第93章 已经是后半夜了,王卉和郑田野回来后,看到客厅杯盘狼藉,内心充满疑惑,说:“这是怎么了?” 郑田野回答说:“这还用说,一定是晓华干的。” 王卉说:“晓华以前不这样啊,怎么一遇上非典,就变了?” 郑田野实在太困了,打了个哈欠说:“有什么话,睡醒觉再说。” 王卉不说话了,两个人没顾上收拾,就上床休息了。 没过一会儿,郑晓华就回来了。她连忙把搞乱的客厅收拾干净,然后也回屋睡觉了。 她虽然轻手轻脚,还是把王卉吵醒了。王卉一看,天快亮了,又眯了一会儿,就爬起来到厨房去做早餐。 王卉做完早餐,从厨房出来,听到郑田野在书房打电话。 郑田野说:“报告程书记,伪劣口罩已经封存,详细的整顿报告今天就能出来,我一会去铁卫公司召开整顿工作会议。现在要投产,需要解决两大难题,第一,是原材料,第二,是资金问题……” 市委程书记告诉郑田野:“经过市委市政府研究,已经作出决定,银行方面对抗非典贷款特事特办,全面开绿灯,原材料问题,市政府出面解决,你就放心。” 郑田野闻听,非常高兴,对着电话说:“这太好了!程书记,我代表铁路卫生用品公司全体职工感谢你!” 郑田野挂上电话,走出书房,看着玻璃窗外的景色,伸展着腰身。见王卉把早餐摆上了餐桌,关心地说:“你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起来做早餐?” 王卉催促说:“你不是也起来了吗?咱俩今天都有重要的事,哪有时间多睡,吃完我还得去开会呢,不能迟到。” “你先吃”郑田野仍然做着运动,不慌不忙地说。 王卉给郑田野盛了一碗粥,提醒他说:“你也不是闲人了,我怕你晚了,让工人等着。” 郑田野走到餐桌前,坐下说:“你以为我是谁?是救世主?” 王卉喝了一口粥说:“那你是什么?” “办事员。”这是郑田野的真心话,自从退休后,他就不再以领导自居了。 可王卉却不以为然,心里说,你别跟我来这一套,嘴上说:“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大权力的办事员?通天了!” 郑田野感觉王卉话里有话,提醒她说:“我走的可完全是正当途径。” 王卉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用命令的口气说:“我不管你走什么途径,王跃停职检查差不多就行了,快点让他解脱!” 郑田野看了王卉一眼,说:“这要通过组织程序,我不能干预。” 王卉见郑田野跟自己打官腔,索性说:“你要不管,我就找程书记说去。” 郑田野把碗放到桌上,严厉地说:“你敢!你要相信组织,对王跃要有信心嘛!” “真拿你没办法!”王卉叹了口气。 郑田野忽然想起郑晓华,问王卉说:“晓华回来了?怎么还不起床吃饭?” 王卉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她天快亮了才回来,让她多睡会儿。” 郑田野说:“昨天回来我看客厅乱七八糟的,晓华趁咱们不在家,一定请朋友来家聚会了,不收拾就走了。天亮才回来,忙什么呢?你就不问问她?” “问有什么用,女大不由人,我也想开了,随她去,子女的事儿,过多干预不好。”王卉说。 “好,不问,咱俩就装没看见,观察观察再说,不过,我找她还有别的事儿呢,得叫她起来。”郑田野见老伴忽然开通了,瞪大了惊讶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终于和自己高度一致了。 郑田野走到郑晓华卧室门前,敲敲门,没有声音,推开门一看,房间里没人。 原来,郑晓华迷迷瞪瞪躺了一会儿,怎么也睡不着,就索性起来趁早向单位赶去。她要把这些天采访的经历好好梳理一下,写篇通讯,反映全市人民面对疫情表现出的忘我精神,发到志愿者爱心网站,增强人们战胜疫情的信心。她还和同事们一起把志愿者爱心网站和政府抗非典网站联网,搭建市民和政府及时沟通信息的桥梁。她要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忘掉对虹光的感情。 郑晓华穿着风衣,背着书包,带着口罩匆匆来到349路公共汽车站等公交车。 不一会儿车来了,这是一辆无人售票的公交车,她从前门上了车。 由于是早班车,车上的人不多,郑晓华在后排找了个座位坐下。在她座位对面,一个姑娘引起她的注意。 这位姑娘满脸通红,不断的擤鼻涕、还伴随着剧烈咳嗽。后边的乘客纷纷对她侧目而视,躲到前面。 郑晓华问她:“你怎么啦?” 姑娘说:“我有点不舒服。” 郑晓华问:“发烧吗?” 姑娘说:“可能发烧?” 郑晓华意识到这姑娘有可能被感染萨斯,提醒她说:“你应该马上去医院隔离检查,怎么还坐公交车?” 姑娘不以为然地说:“我这是重感冒,每年春天我都得一次,不会传染。” 郑晓华感到问题比较严重,不能不管,于是她说:“这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千万别动,听我的。” 姑娘警觉起来,问:“你要干什么?” 郑晓华口气强硬地说:“送你去医院检查!司机,请你把车开到没人的地方停车!” 姑娘站了起来,急着说:“我不去!司机马上停车!让我下去!” 郑晓华说:“司机同志,不能停车,她在发烧,不能让她下去!” 众乘客纷纷说:“就是,千万不能让她下去!” “送她去医院!” “给120打电话!” 司机十分镇静,他在上岗前,接受了防控疫情的培训,知道出现紧急情况该采取什么措施,对激动的乘客说:“大家坐好了,任何人都不要动,为了防止病毒扩散,现在我们要把车开到海边,那里空旷,离市区远,等待120来处置。” “真倒霉!”姑娘一看犯了众怒,无可奈何地坐下了。 一位乘客说:“你还倒霉?我们才倒霉呢!” 随着骚动的乘客安静下来,公交车向海边开去。? 第94章 在市卫生局120大院,虹光和大刘正在120电话机房进行拍摄、采访。一名接线员接到公交车的求救电话,迅速把信息传达给值班医生,值班医生立即把消息传到流调办公室,正赶上龚颖值班。 龚颖接到消息立刻冲出办公室,边走边对着虹光伸出的话筒说:“一辆349路公共汽车上发现一名发烧病人……” 在大刘的镜头追踪下,龚颖和另外几个人迅速穿上防护服,冲向救护车。 一位整装待发的司机站立在救护车旁,向虹光打招呼说:“嘿,虹光,还认识我吗?我是铁卫公司的司机小王!” 虹光拿着话筒追过去说:“你真的来了?怎么样,什么感受?” “我该出车了!没时间回答你……”司机小王不等把话说完,就跨进驾驶室,关上车门,冲虹光伸出表示胜利的两只手指,发动了救护车。 龚颖几个人快速钻进救护车,救护车拉响了蓝色的鸣笛,飞快驶出大院。 虹光见状,对大刘说:“快上车,追!” 虹光和大刘迅速上了瘪壳车,尾随救护车而去。 虹光一边开车一边感叹说:“今天要是郑晓华在就好了,她准能发出精彩的现场报道。” “她主持的新闻,特出彩儿!能得普利策大奖了,你怎么放她走了?”大刘抱着摄像机问。 虹光听了有点窝心,埋怨大刘说:“谁让你回来的?” “这么说怨我了?”大刘觉得挺冤枉,说:“我回来也没呛她的行,倒是你成闲人了,还是得怪你,怎么没拦着她呀?” 虹光诉苦说:“我也得拦得住呀?” “不行,得想办法把她找回来。我不能背这个黑锅。”大刘不想因为自己归来,挤走郑晓华,落下骂名。 由于疫情的缘故,海滨沙滩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只有几个人在海边岩石上挖海蛎子,显得十分冷清。海浪依旧拍打着海岸。 公交车停在附近一块空旷的地方。 120救护车鸣着笛迅速赶来,防疫员冲下救护车。 虹光也开着瘪壳车赶来了。没等车停稳,大刘冲下车,扛起摄像机就拍,虹光拿着话筒跑上前去。 防疫人员把姑娘从车里带下来,塞进救护车。消毒员立即向公交车喷洒消毒水。 大刘把镜头对准公交车窗,发现郑晓华正在打手机,大声叫着:“虹光,快看,郑晓华在这儿呢!” “在哪儿?”虹光连忙跑过来,目光扫过公交车的窗子,发现了郑晓华,让他喜出望外。 郑晓华没看见虹光,正在和方燕通话,说:“方燕,我可能会被隔离,爱心网站就拜托你了。别忘了去看去世医生的老父亲和孩子。还有,为第一线医护人员安装可视电话的事,赶紧提交董事长批准……” 这时,龚颖已登上公交车,对乘客说:“大家请镇静,我们必须把你们隔离起来,等待检查结果出来。如果和你们接触的那位患者不是萨斯,大家就自由了。如果确实感染了萨斯,为了防止病毒扩散,也对你们和你们的家人负责,我们要对你们每个人进行检查,并需要集中隔离14天,请大家理解。” 龚颖说完,车里一片寂静,继而众人又一次骚动起来,他们除了抱怨,没有一个人要求下车回家,这让龚颖感到些许安慰。 龚颖对司机说:“司机师傅,请开车,跟着120救护车,一起到急救中心。” 公交车跟着120徐徐启动了,虹光追着公交车喊道:“郑晓华!你怎么在这儿?我正在找你。” 郑晓华看见了虹光和大刘,有一种隔世的感觉,昨天她还和虹光一起做疫情报道,今天自己倒成了被隔离的人,真是世事难料。 此刻,她知道虹光还想说服她一起做报道,但已经不可能了,她大声说:“虹光,你就死了这条心!我不幸被隔离了!” 虹光追着车,拼命喊道:“郑晓华,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公交车跟随120救护车驶上公路,虹光和大刘开上瘪壳车跟踪而去。 司机小王开着120救护车停在急救中心门口。 虹光把瘪壳车停在不远的地方,和大刘走下车。 大刘扛着机器对着刚下车的司机小王拍摄,虹光拿着话筒走到小王跟前说:“哥们儿说两句!” 司机小王穿着防护服,看不到他的真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他不好意思地说:“咳!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忙、累!” 虹光继续追问:“你放弃小车司机的工作,来开120,有什么感想,最大的感受!害怕吗?” 司机小王:“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虹光有点失望,继续追问:“不会就这感受?” 司机小王更加不好意思地说:“还有,就是我女朋友没跟我分手,还说喜欢我这样的男子汉!” 穿着防护服的龚颖和公车上发烧的姑娘从急救室走出来,把她送到大门口,嘱咐她回去多喝水,别到处乱跑。 虹光看到此景,又拿着话筒追着问龚颍:“怎么让她走了?” 龚颖说:“虚惊一场,她是重感冒,没有感染非典。” 虹光继续追问说:“就这么简单?这样兴师动众,是不是多此一举?” 龚颖纠正说:“不!非常必要,虚惊一场总比非典扩散好!” 说着,龚颖走到急救车前门,拿起步话机说:“喂,我是龚颖,通知公交车乘客,可以解除隔离回家了!” 说完后,龚颖和司机小王坐上120走了。 虹光对大刘说:“走,上车!” 大刘问:“上哪儿” 虹光说:“继续追踪,上铁路宾馆。” 铁路宾馆门前拦着绳子,绳子外面可以看到穿迷彩服戴着口罩的保安。349路公共汽车停在马路旁边。 虹光和大刘开着瘪壳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对面马路边。二人坐在车里,大刘把录像机支在车窗上,等待着。 公交车的乘客从大门走出来。郑晓华随着人群走出了大门,乘客们纷纷上了公交车。 郑晓华没有上公交车,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虹光开着车在马路对面悄悄跟着她。? 第95章 郑晓华走到街道拐角处,虹光开车拐过来了,停在了她的身旁。 虹光打开车窗说:“上车!” 郑晓华见是虹光,面露喜色,嘴上却说:“好啊!你跟踪我!” 大刘知趣地从副驾驶座位上下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对郑晓华说:“郑姐,请上车。” 郑晓华看了大刘一眼,说了一声:“这么客气干嘛?”然后就上了车,大刘抱着摄像机,坐到了汽车后座上。 郑晓华上车后,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你们不是绑架我?” 大刘调试着摄像机镜头,说:“别说得那么恐怖,我们请还请不到你呢。” 虹光恭维说:“大刘特崇拜你。” “崇拜我什么?”郑晓华不以为然。 “他想给你颁发普利策新闻奖。”虹光卖起了关子。 “普利策是谁呀?”郑晓华看出虹光不怀好意,故意装傻。 “这你都不知道?太孤陋寡闻了!”大刘讥笑起她来。 “普利策是美国人,一位世界着名的新闻记者,他死后,人们为了纪念他,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一个新闻大奖,奖给那些对新闻事业作出卓越贡献的记者。”虹光讨好地告诉郑晓华。 “咱们是在中国,两国的新闻距离太遥远了,从这点来说,你们把这个奖颁给我是荒谬的。”郑晓华不买他们的帐。 虹光纠正她说:“人类至少在关注生命这一点上是相同的。” “就是!”大刘赞同说。 “我看你们俩是吃错了药了!”郑晓华听着二人一唱一和,直接把他们怼了回去。 虹光见郑晓华不上套,只好转移话题,问:“上哪儿?” “问我哪?”郑晓华不知道虹光什么意思。 “当然是问你了。”虹光语气十分肯定。 “你们跟踪追击不是为了送我去单位?”郑晓华直截了当揭穿他们的图谋。 虹光只好说:“如果我们邀请你参加一次重要的新闻报道,你会拒绝吗?” “现在?”郑晓华虽然对虹光的居心了如指掌,又不知虹光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引起了她的好奇、 虹光说:“不,明天。” “什么内容?”郑晓华问道。对于虹光的盛情邀请,她不想再拒绝。 虹光说:“战胜非典的第一缕曙光。” 郑晓华点点头说:“这个题目不错,有意义,我答应你。不过就这一回。” 虹光见郑晓华答应了,也就不纠结郑晓华说的什么一次了,反正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在铁路医院非典病房,方辉和杨大奎在吃早餐。 护士安华进来送药,杨大奎问她:“护士,我们什么时候出院啊?” 安华说:“你们已经连续7天体温正常了。估计明天就能出院了。” 杨大奎长出了一口气,说:“总算熬到头了。” 方辉听说就要出院了,高兴之余,想到连日夜护理自己的护士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感到挺遗憾,说:“护士同志,你能摘下帽子让我们看看你吗?” “就是,你照顾我们这么多日子,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呢!”杨大奎也想看看这位日夜照料他的白衣天使是谁。 安华不好意思地说:“我有啥好看的。” 方辉赶忙说:“你在我们心中是最美丽的!” 安华想了想,说:“好,等明天你们出院时,我一定让你们看到我的脸。” 方辉拿出一封信,递给安华说:“护士同志,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龚医生。” 安华拿着信走了出去。 杨大奎问方辉:“你信里写的什么?” “保密。”方辉说着就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这让杨大奎挺郁闷,心里想,都是从死亡线上活过来的病友,有啥可瞒的。 龚宇、刘海英和郑晓晓陆续走进非典病区办公室,他们刚给被感染的医护人员会诊回来。 刚才看到他们病情好转,龚宇感到一阵轻松,对郑晓晓说:“晓晓,咱们被感染的同事病情好转,该给你记一功。” 郑晓晓不好意思地说:“我应该感谢您!” 龚宇莫名其妙地问:“谢我干什么?” 郑晓晓说:“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和指教!” 龚宇摆摆手说:“你别捧我,也别谦虚,这几位病情好转,说明你的医疗方案是成功的,需要好好总结,特别是中医治疗的经验,这还得表扬任新。” 刘海英看到这俩人互相吹捧,感到很有趣,但心情丝毫没有放松,提醒说:“你俩别高兴太早,重症病房情况还不容乐观。” 刘海英的话把龚宇拉回到了现实,忧心忡忡地说:“是呀,特别是逃犯周六一的病情让人担心。” 郑晓晓焦急地说:“昨天还说他免疫力强呢,谁想到今天突然病情就发生了逆转。” “他的肺部纤维化速度很快,还伴有严重感染。”刘海英感到心情沉重。 “他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准备切管。”龚宇以一名医生的专业口吻说出这句话,透出了他的无奈。 这时,安华走进来。龚宇连忙说:“安华,你来得正好,刘大奎一家和方辉今天情况怎么样?” 安华回答说:“一切正常,包括体温。不过刘大奎的妻子病情有反复。” 龚宇想了想,说:“观察时间够长了,除了刘大奎的妻子,其他人可以考虑出院了。海英你办一下这件事,再向院长汇报一下,这可是咱们第一批出院病人,不管怎样,也值得庆贺。” 刘海英也感到很高兴,说:“终于见到曙光了!” “龚主任,方辉让我给你带来一封信。”安华把信递给了龚宇。 刘海英凑过来说:“快看看,是不是让你转给龚颖的信?” 龚宇打开信,看了看,说:“不是给龚颖的,是给我的。” 郑晓晓也好奇地凑过来说:“他今天还没出院,怎么不当面跟你说,信里写的什么,念念让我们听听?” 刘海英插话说:“郑晓晓,这是给主任的私信,怎么能念呢?” 龚宇迅速浏览了一下信的内容,说:“这封信既是写给我的,也是写给我们大家的,我就念给你们听听。”? 第96章 随后龚宇念起了这封信,他的声音在充满消毒水味的办公室里回响: “姐夫:在我不幸感染非典的日日夜夜,你们舍生忘死与非典病魔搏斗的高贵行为时时感动着我。是你们给了我人间最具真情的温暖,给了我战胜病痛的勇气。你们虽然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但是你们走进病房那坚定而轻轻的脚步,使我的眼里经常充满泪水。我曾多次看到因为洒满消毒水,地面很滑,护士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而她们很快又爬起来走进病房。她们摔倒的声音,就像砸到我心上一样。我还看到护士们每天推着沉重的氧气罐走进走出,不论白天还是夜晚。而为了让我们吃上可口的饭菜,得到最好的照顾与治疗,你们又付出多少辛劳。听说你们还有几个战友感染了非典,有人献出了宝贵生命。你们这些白衣战士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可爱的人。明天我就要痊愈出院了。我是个得过非典的人,身体里已经有了抗体。因此,我申请在这里做义工,把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交给我做,哪怕为你们减少一点负担、减少一点危险我也感到欣慰……” 龚宇读完,所有人的眼睛都湿润了,半晌没有声音。 “人心可感啊!不过,得过非典的人不会再感染非典,目前还没有这样的证据。不能让他再冒这个险……”龚宇拿着信,激动起来。 “我去看看杨大奎和方辉。”说着,龚宇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龚宇来到病房探望方辉和杨大奎。他对方辉说:“方辉啊,你的信给我们很大鼓励,但是,我不能同意你留在医院做义工的申请。” “为什么?”龚宇的话让方辉感到意外。 龚宇对方辉说:“我既是你姐夫,更是一名医生,我希望看到的是患者病愈出院,而不是感恩。” 方辉解释说:“这不是感恩!是我发自内心的!” 龚宇好言相劝说:“好了,你的心意我们都领了,但是,医院有医院的规矩。” “我看是你的规矩!”方辉认为龚宇在这个问题上所持的立场是不对的,一定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小舅子,特殊照顾自己。 “你就别争了,铁路上还等着你,龚颖还等着你,医院不需要你!”龚宇没有一丝一毫让步,不由分说地挥挥手。 杨大奎在一旁劝方辉说:“你呀,就别给医生添麻烦了。咱病好了,还留在医院占着床位干嘛。” 龚宇瞪了杨大奎一眼,怼了他一句说:“杨大奎,你别说风凉话啊!” 龚宇对杨大奎说:“大奎,你明天就能和孩子回家团聚了,我得祝贺你啊!” 杨大奎并没有因为就要出院而心情好转,他还没有听到妻子的消息,放心不下,问道:“我老婆呢?” 龚宇为难地说:“她的病情最近有反复,还得留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杨大奎听了龚宇的话,沉默良久,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哭了起来。 龚宇默默站在床前,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任何劝慰的话都是多余的,这些天,他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在心里默默祈祷,他要尽最大努力,使杨大奎的妻子快点好起来。 龚宇走后,方辉就忙活起来,他到水房打了一桶水,拿着墩布拖起地来。 杨大奎躺在床上,正郁闷地想着心事,见方辉擦地,说:“你消停会儿行不行?” 方辉说:“明天就要出院了,不干点活心里不踏实。” 杨大奎听了这话,有些呆不住了,坐起来说:“我也帮你干!” 方辉头也没抬,说:“你歇着,就一把墩布。” 杨大奎又问他:“你哪儿找的消毒水?” 方辉直起腰来,用手擦了擦汗,说:“这你就别管了!” 杨大奎沉默了一会儿,问方辉:“出去后,你打算上哪住啊?咱们小区还封着呢,暂时是回不去了。” 方辉说:“我们单位有单身职工宿舍。” 杨大奎有些感同身受,说:“那就不能和嫂子团聚了?” 方辉停下手,拄着墩布说:“就是能回家也团聚不了。你想啊,她在120搞流行病学调查,24小时待命,哪有时间呀?” 杨大奎露出心情忧虑的神色,说:“只可惜我老婆还没好。你说,我都挺过来了,她怎么还不好呢?“ 方辉继续撴着地说:“我听说,这和人的体质有很大关系。” 杨大奎拿出手机,拨通司机小王的电话,说:“小王啊,我是杨大奎,明天一早我们全家就要出院了,你来接我一下。……什么?你到120开车去了?” 杨大奎听了这话,露出一脸惊愕。他怎么也没想到,跟了他这么些年的司机小王,居然到120开车去了。这场疫情把一切都打乱了。 郑晓华回到家,郑田野正在厨房做饭,她打了一声招呼,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上网查这两天的疫情信息,为明天的报道做准备。 没多大会儿,王卉也回来了。郑田野从厨房走出来,跟她打了声招呼:“你回来了?” 王卉放下书包,换上拖鞋,说:“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郑田野讨好地说:“今天我要给你一个惊喜,你听了准高兴,我做了俩好菜庆贺、庆贺!” “我也有喜事,要告诉你。”王卉抢着说。 郑田野连忙制止说:“现在先别说,咱们饭桌上说!” 郑晓华听到他们的谈话,从卧室走出来问:“爸,妈你俩有什么喜事,这么神秘?” 郑田野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说:“待会儿再说,准备开饭!” 说着,郑田野跑到厨房端出了一盘红烧鱼,让郑晓晓和王卉大开眼界,她们没想到郑天野还有这手艺,居然隐瞒了几十年,谁也不知道。 郑田野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三杯酒,三人入坐。 王卉正襟危坐,说:“开始。” 郑田野又拿了一个酒杯,满上,故意卖关子说:“别忙,咱们还得等一个人。” 郑晓华好奇地问:“谁呀?” 话音刚落,王跃敲门,走了进来说:“姐,姐夫,晓华,我来啦。” 王卉见到弟弟一点不惊讶,说:“我一猜就是你。” 郑晓华倒是有些没想到,说:“小舅,你没隔离反省呀?” 王跃哈哈一笑,说:“我隔离反省就不能来吃鱼喝酒了。”说着,不客气坐下了。? 第97章 郑田野举起酒杯说:“我现在宣布第一件喜事,王跃今天结束了停职检查,解脱了,回公司组织口罩生产!怎么样?王卉这回你该高兴了?” 王卉看了郑田野一眼,说:“这倒是一件喜事,我这当姐的心可放下了,这杯酒我得喝,不过我可不感谢你。” 郑晓华举起酒杯说:“小舅祝贺你!” 王跃说:“可是,我可高兴不起来!” 郑田野问:“为什么?” 王跃说:“我这回是戴罪立功。市里给我下达了每天生产5万只口罩的死任务,可是厂里要什么没什么,我哭都哭不出来,还不如停职检查呢!” 王卉和晓华听了,把酒杯放下了。 郑田野仍然举着酒杯说:“都别放下酒杯呀,端起来。我再宣布第二件事。市银行设立了非典贷款专项基金,批给铁卫公司1000万无息贷款,用来生产口罩。” “有钱当然是好事,可是我最头疼的是原料,没有原料还是完不成任务。”王跃把酒杯拿起又放下,心情仍然沉重。 郑田野端着酒杯,说:“看来这杯酒我得自己喝了。我说王跃,你咋这么沉不住气呢,告诉你,这你不用着急,原料由省里负责调拨,明天就到货!” 王跃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拿起酒杯,说:“真的?这太好了,这杯酒我得喝!” 王卉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也拿起酒杯,站起来说:“等等,你姐夫宣布完了,该我宣布了!我市第一个被隔离的铁路小区明天就要解禁了!” 郑田野高兴地说:“是吗?这可是大喜事,我们又驱散了一片非典阴云!” “这么说,我明天就能回家了?这杯酒更得干了!”王跃更加激动了。 这时,郑晓华也站起来,拿起酒杯说:“先别急,我也有一个好消息!” 郑田野更开心了,问:“你有什么好消息?” 郑晓华说:“我市第一例非典患者杨大奎和他的儿子明天痊愈出院,还有龚颖阿姨的老公张辉!” 郑田野心里一阵惊喜说:“你的消息比我还灵通?这更是利好消息了!” 王卉举起酒杯说:“今天是四喜临门了!” 王跃乐得合不拢嘴,说:“这杯酒现在该干了?” 郑晓华说:“我胳膊都举酸了!” 郑田野高举酒杯,说:“来,干杯,为我市战胜非典,初战告捷!” 四个人干杯后,郑田野说:“晓晓,打开电视,看看还有什么好消息?” 郑晓华打开了电视机。电视机里传出虹光的声音:“各位观众,新闻前线记者虹光向您报道,最近本市铁路卫生制品公司生产伪劣口罩被查处……” 听了这话,众人愕然。 郑田野生气地说:“这个虹光,怎么搞的?这条新闻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在这时候发。” 王卉放下酒杯,说:“这不是新闻,这是丑闻!” 王跃沮丧起来,说:“这势必影响我们公司的信誉,对口罩销售极为不利!” 郑晓华站起来,穿上风衣就要出去。 王卉问:“晓华,你到哪儿去?” “我去找虹光说理去,让他马上消除影响!”郑晓华说完就出了家门。 郑晓华打了一辆出租车,巧了,开车的司机又是贾大明。 郑晓华上车后,贾大明说:“咱俩真有缘,又碰上你了!” 郑晓华也感到挺意外,调侃了一句:“你的车快成我的专车了。” 这句话让贾大明觉得心里挺舒坦,说:“那敢情好,在这非典时期,坐车的人少,干脆你包了算了。” 郑晓华连忙说:“我可包不起!” 贾大明没再多说,怕引起误会,问道:“上哪儿?” 郑晓华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这会儿上哪儿去找虹光,随口说了一句:“还不知道。” 贾大明:“不会又是海滩?” 郑晓华:“等我打一个电话。” 虹光刚走出电视台大门就接到晓华的电话,他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和晓华通着话:“晓华,我现在电视台门口,你在哪里?有什么事?好,我在这儿等你。” 郑晓华合上手机,对贾大明说:“去电视台!” 贾大明开车上了公路,向电视台方向驶去。 郑晓华坐在车里,想着心事,为了驱散心中的阴霾,问起贾大明的家事,说:“那天你回去挨老婆骂了吗?” “特别奇怪,那天她居然没骂我。”贾大明搭起话来。 “是吗,你一夜没回家,她没骂你,也不会给你好脸?”郑晓华有点好奇。 贾大明说:“哪儿呀,她搂着我哭了。” “这可真怪了,为什么呀?”郑晓华问道。 贾大明有点小得意,说:“她担心我染上非典出事!” 郑晓华夸赞说:“你老婆多好,你还说她野蛮?” 贾大明说:“还不如骂我一顿呢,她这一温柔,闹得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郑晓华不太相信,说:“你说的是心里话吗?” 贾大明信誓旦旦地说:“你不相信?我说的真是心里话。” 这让郑晓华觉得贾大明有点不识好歹,说:“你要真这样想,你老婆该跟你离婚。” 郑晓华的话让贾大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你啥意思呀?” “没啥意思。”郑晓华不想再说下去,又想起了自己的心事,直到来到电视台门口,一句话没说。 郑晓华见到虹光,没等他说话,就直截了当质问起虹光:“你为什么搞铁卫厂生产伪劣口罩的报道?” 虹光回答说:“这是新闻。” “你知道这个报道将产生什么影响吗?”郑晓华对虹光的态度很不满意,她要让虹光知道他捅了一个多么大的娄子。 “我只尊重新闻事实。”虹光不知道郑晓华为什么这么生气,仍然振振有词。 郑晓华严肃地指出:“如果你的报道是片面的,那么将会产生负面影响。” 虹光反驳说:“有时负面影响更能警醒社会。” 郑晓华不能否认虹光的话有一定道理,但在这件事上,她认为是由于信息不对称,在错误的时间,发布这个新闻,导致了错误的结果,于是指出“你这个报道已经是过时新闻了。” “但是它仍然有新闻意义。”虹光坚持说。 虹光死不认错的态度,让郑晓华很恼火,讥讽他说:“我看你是没的报了,这是不负责任!” 这时远处传来隆隆雷声,两个人争论像这天气一样,预示着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98章 对于郑晓华的质问,虹光争辩说:“我这是为了配合政府打击制售伪劣非典用品!” “但是,你这个报道和事实不符!”郑晓华指责说。 “我知道你为什么反对这个报道。”虹光看着郑晓华激动的样子,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 郑晓华问:“你知道什么?” 虹光不冷不热地说:“没想到连你也徇私!” 对于虹光的话郑晓华没有反驳,而是说:“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要告诉你,你必须进行补充报道,消除影响!” 虹光对郑晓华命令的口吻很不习惯,把话挑明了说:“为什么?就因为铁卫厂的经理王跃是你们家亲戚?” “没想到你这么看我!”虹光的话戳痛了郑晓华的心窝,伤心地流下了眼泪。这时,下起了雨,郑晓华冒雨跑起来。 虹光自知自己的话说过头了,连忙说:“晓华!等等,下雨了,我开车送你!” “见你的鬼!”郑晓华头也不回地跑着,雨水和泪水在她的脸上流着。 虹光开着车追上来,摇下车窗,探出头说:“晓华,上车!” 郑晓华一边跑着,一边擦着泪水,说:“你别管我!” 虹光见郑晓华伤心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大声说:“我承认我错怪你了,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郑晓华停下脚步,看着虹光,内心的委屈尽在目光中显露出来,深深地扎进虹光的心。 虹光掩饰着心中的愧疚,大声说:“还等什么,快上车!你要是淋雨着凉了我没法向你爸交代。明天你还有报道任务呢。” 郑晓华上了车,虹光拿出一条毛巾递给她擦脸,说:“没想到你这么大脾气。” “你刚知道啊?”郑晓华擦着脸,心里好受点儿了。 虹光感到郑晓华发这么大火,一定有她的理由,诚恳地说:“有什么话,你就说。” 郑晓华平息了一下心情,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我小舅王跃解除审查,复职了,铁卫公司作为我市口罩定点生产厂家,已经获得银行非典专项贷款,马上就要投入生产,以缓解我市口罩短缺的现状。这些你都知道吗?” 虹光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他感觉问题有点严重,但仍然没打消心中的疑惑,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真的吗?没走你爸的后门?” 郑晓华十分肯定地说:“绝对没有!”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们应该庆贺。”虹光自知没理,不知说什么好。 “光庆贺就完了?”郑晓华依然不依不饶。 虹光知道,必须立即消除影响,说:“咱们马上就去采访。” 郑晓华就等虹光这句话,这比承认一百遍错误都来得实在,郑晓华就喜欢他这点,嘴上却说:“你不怕我徇私啊?” 虹光沉默了一会儿,说:“想想晓晓她们,我们谁也没有理由徇私……” 虹光这话让郑晓华心里又堵了一下,怎么一到关键时刻他就想起了晓晓,她又一次感到失落,打断虹光的话嘟囔着说:“你还是那样看我?” 虹光连忙解释说:“我还没说完,我是想说,我错怪你了,千万别生气。” 郑晓华噗嗤一声笑了,嘟囔说:“谁生你气了。还不快去接大刘!” 虹光开着瘪壳车去接大刘,车窗外,街灯在雨幕中朦朦胧胧的,就像虹光和郑晓晓此时的心情。虹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郑晓华内心充满了情感的波澜,让她陷入一种不能自拔的迷茫。 虹光欲言又止,沉吟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说:“最近我觉得你有些不正常!” 郑晓华淡淡地说:“是吗,这也许是你的错觉。” 虹光知道晓华在极力回避什么,回了一句:“但愿是我的错觉,不过我还是感觉怪怪的。” 郑晓华知道这几天自己的情绪有点失控,确实有些怪怪的,不过她不敢承认,只好转移注意力,把球踢了回去,说:“你以为你不怪怪的?” “我怎么啦?”虹光有些莫名其妙。 郑晓华脱口而出,说:“相思病。” 其实这话是郑晓华最纠结的地方,她既敬重虹光对妹妹的感情,又心有不甘,一不小心掉进了醋缸里。 而虹光对此一无所知,因为他的全部感情都在晓晓身上,对晓华的情感熟视无睹。这正是最让女人痛心又心动的地方。 “说真的,一提起晓晓我就心疼。”郑晓华的话让虹光又想起了晓晓,一点也想不到郑晓华的感受。 郑晓华为了使自己赶快逃出情感的陷阱,转移了话题,说:“所以,你是不是特恨非典?” 虹光点点头,说:“我既恨它,又怕它。” “你怕什么?”郑晓华觉得“怕”字不应该从虹光嘴里说出来,想激他一下,没想到又把虹光拉回到现实,说出了她最不愿意听的话:“我怕它夺走晓晓!” 郑晓华绝望地看着车窗外的雨幕,说:“原来你把非典当情敌了?” “它霸占了晓晓!”虹光又说出一句扎晓华心窝的话,使她更加心绪混乱,沉默了良久,才从情感漩涡中挣扎出来,把话题拉回到正常轨道。 郑晓华说:“虹光,你相信我们能战胜非典吗?” 虹光说:“我相信。我们人类战胜了多少传染病?什么时候失败过?要不然人早没了。” 郑晓华说:“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铁路小区明天就要解除隔离了。” 虹光说:“我也听说了,台里把采访任务派给别的组了。” 郑晓华问:“怎么不派你去呀?” 虹光告诉她说:“咱们明天去报道出院病人。” 郑晓华听了感到有些遗憾。 在龚宇家,这一天又是异常忙碌,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 一大早,北北就忙着打扫卫生,在屋里洒消毒水。 陈子把窗子全部打开说:“外面的天气真好!” 北北看着窗外说:“真的,天空真蓝!” 陈子收拾起药箱,准备出去给小区病号送药。忽然按住左边的胃部,闭上眼睛,额头渗出了汗珠。 北北看到这情况,十分着急,问她:“姥姥,您怎么了?” 陈子不想让北北为自己担心,忍着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什么,是老毛病,你把那瓶药给我拿来。” 北北把药递给陈子。陈子接过药瓶,倒出一粒药,放到嘴里,北北赶紧递过水杯,看着陈子把药服下,说:“姥姥,您不舒服,就别出去了。” 陈子说:“不行,今天社区要开会,还要进行小区卫生检查,我估计可能有好消息。” 北北高兴起来,问:“是不是咱们小区要解禁了?” 陈子背起药箱,疼爱地说:“鬼丫头!我走了,看着点电话。”? 第99章 陈子刚走,电话铃就响了。 北北拿起电话说:“喂,你好!这里是陈子热线电话……”姥姥不在,北北就成了陈子热线的代言人,把咨询电话内容详细记在本上,等姥姥回来在处理。 快到中午,陈子回来后,把药箱放在桌上,坐在沙发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叫了一声:“北北。” 北北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问道:“姥姥,您怎么才回来呀?” 陈子看见北北的样子,心疼地埋怨说:“这孩子,不好好复习功课,谁让你下厨房了?” 其实,这些日子,北北已经学会了做饭,回答说:“姥姥。我不想让您太劳累了,我已经把午餐做好了,让您吃点现成的。“ 陈子看着懂事的孙女,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说:“北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咱们小区就该解除隔离了!” “真的?”北北高兴地抱着陈子跳了起来。 陈子皱了一下眉头,说:“好啦,好啦,姥姥可跳不动了。” 北北连忙放开手,关切地问:“姥姥,您没事?” 陈子坐在沙发上,喘着气,说:“没事,姥姥就是有点累。歇一会,你帮姥姥准备一下明天小区解禁的庆祝活动。” 北北说:“姥姥,您只管吩咐,把要做的事都交给我。” 可陈子哪里是闲得住的人,吃完饭就跟北北忙活起来,一直到晚上,还没忙完。 北北抱着一卷做横标的红布放到桌上说:“姥姥,我和十一楼的关叔叔把横幅做好了,就等明天庆祝小区解除隔离了。” 陈子说:“好啊,横幅写的什么?” 北北说:“庆祝解除隔离,战胜非典,我们众志成城!” 陈子听了连说:“好好!” 北北说:“姥姥,今天呀,咱们小区一定好些人睡不着觉。” 陈子慈爱地看着孙女,说:“我看第一个睡不着的人就是你!不过姥姥可真累了,得早点睡了,要不明天该起不来了。” 陈子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感觉有些发烧,试了体温表,发现38度,再也坐不住了。这是一个危险信号,一种不祥之兆笼罩心头。明天小区就要解除隔离了,偏偏在这个脊骨眼上,自己发烧了,这不仅将影响小区解禁,而且万一自己染上了萨斯,北北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挣扎着走到卧室门口,发现北北趴在窗口看星星。知道她又在想爸爸、妈妈了,心里很不好受,说了一声:“北北,你怎么还不抓紧去复习功课?复习完功课早点睡觉,留点儿精力,准备迎接明天小区就解禁!” 北北回过头,说:“姥姥,外面又下雨了,明天要是还下雨怎么办啊?”说着,北北走向陈子。 陈子连忙说:“北北,别靠近我,坐在那张椅子上。” 北北感到很奇怪,站在原地问:“姥姥,您没事儿?” 陈子缓慢地说:“北北,姥姥发烧了。” 北北吃了一惊,连忙说:“姥姥您骗我,您不会发烧!” “真的,姥姥真发烧了,我刚试的表,38度。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可能是胰腺炎犯了。但是非典时期,也不能大意。”陈子十分镇静,极力不让自己的话吓住北北。 北北说:“您不是没接触过非典病人吗?” 陈子冷静地说:“不好说,我听说有的非典病人查不出传染源。” 北北着急了,她不相信这是真的,说:“您不是,一定不是!” 陈子非常冷静地说:“北北,你马上给120打电话,通知他们来人。” 北北哭起来:“姥姥,您没得非典,我不打电话,我不让您走!” 陈子爱怜地说:“傻孩子,咱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全小区的人着想?万一姥姥得了非典,不隔离怎么行啊?北北,你听姥姥说,姥姥病了的事,先不要告诉你爸、你妈。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坚强。姥姥走后,你要学会自立,不要麻烦别人,姥姥像你这么大就参加革命了。另外,别让热线电话断了,请晓华他们帮你一下。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邻居们,咱们小区明天可能不能解除隔离了,你要替姥姥向大伙儿道声歉。去,打电话去!” 北北流着泪拨通了120。 在市卫生局120值班室,龚颍换下防护服,刚洗完澡,还没擦干头发,值班员就接到了北北打来的电话。 看电话的值班员说:“龚老师,刚接到电话,铁路小区有人发烧了。” 龚颖停住手:“知道是谁吗?” 值班员:“是咱们市有名的非典热线老人陈子。” “陈子?!”龚颖一惊,手里大毛巾掉在了地上。她顾不上捡毛巾,抄起电话,拨通了王卉的手机。 王卉正在厨房刷锅洗碗,郑田野把她的手机递给她。王卉接过手机,问:“这么晚了,谁来的电话?” 手机里传来龚颖急促的声音:“王老师,铁路小区的陈子发烧了!” 王卉一听就急了,说:“你赶快跟救护车亲自去接她,做好小区防护,我马上向市长汇报!” 郑田野问:“出什么事了?” 王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陈子发高烧了!我得马上去向市长汇报!铁路小区解除隔离可能要推迟!” 王卉迅速穿上外衣,走出家门。郑田野也穿上风衣,拿起雨伞,跟着跑出来,说:“王卉,外面下雨了,你没带伞,等等我,一起去……” 龚颖放下电话冲出值班室,和防疫人员一起迅速穿上防护服,冲出办公楼。救护车闪着兰色的灯光,驶出卫生局大门,消失在雨幕中。 雨还在下着。120救护车赶到铁路小区,龚颖和救护人员来到陈子家,救护人员用担架把陈子抬下楼。 龚颖和防疫员对房间进行消毒后,嘱咐自己的侄女北北说:“北北,你在家隔离,千万别出去,我已通知居委会,他们会派人给你送饭。等姥姥检查后,如果不是感染了萨斯,就没事儿了,很快会把姥姥送回来。如果感染了sar,你要继续隔离。” 北北懂事地点点头说:“小姑,你放心,求你把姥姥照顾好,千万别告诉我爸和我妈,不能让他们担心。” 说着,北北流下眼泪,龚颖鼻子一酸,眼泪也差点儿掉下来,赶紧转身走了出去。 陈子被防疫人员抬进救护车,龚颖坐到驾驶员的旁边,说:“去铁路医院。” 北北扒着窗户,满脸泪水,望着救护车在雨幕中驶出大门。? 第100章 虹光、郑晓华和大刘一起从铁卫公司采访出来,大刘打了辆出租车先回去了。 虹光开着瘪壳车送郑晓华,路过铁路小区,透过雨幕,看到一辆120救护车驶出小区大门,说:“铁路小区不是明天解除隔离吗?” “是呀,120干什么来了?”郑晓华也感到奇怪。 “一定出事啦,走,看看去!”虹光说着,猛踩油门追了上去…… 郑田野和王卉打着伞冒雨走在通往市政府的道路便道上,风雨交加,打湿了他们的外衣,脸上也淌着雨水。 王卉埋怨说:“你说,这么大雨你来干什么?再淋坏了!” 郑田野说:“陈子老姐姐发烧了,我在家呆得住吗?” 王卉担心地说:“是呀,但愿她不是感染了萨斯。” 郑田野说:“这么晚了,又下这么大雨,打不上车啊!好在不远,咱们只好走着去了!” “都怪你,市长给你派车,你怎么不要?”王卉埋怨起他来。 郑田野说:“市里车也紧张,这我知道,再说,我已经不在职了,怎么好意思……” 王卉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心里对他这点十分敬重,嘴上却说:“我跟你算倒霉了!” 这时,120救护车从他们身旁驶过,虹光开着车跟着驶过了去,看到王卉和郑田野,在不远处停下,又倒了回来。 郑晓华探出头来说:“爸!妈!你们上哪里去?” “晓华?”王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听到消息,陈子发烧了,我们去市政府向市长汇报。” 晓华说:“快上车,我们送你俩去!雨太大了,你俩别再着凉。” 二人上了车,坐在后排座上。郑田野问:“深更半夜,这么大雨,你俩干什么去了?” 郑晓华说:“我们到铁卫公司去补充采访刚回来,尽快挽回影响!” 虹光说:“我们路过铁路小区,发现120救护车从那里开出来,就追下来了。” 王卉说:“准是接陈子的车。” “陈子她老人家怎么了?”郑晓华听了着急地问。 郑田野没等王卉回答,就催促道:“还等什么?快追呀!” 陈子被送进铁路医院发热诊室,进行检查。虹光、郑晓华、郑田野、王卉在外边焦急地等待检查结果。当他们看到陈子从发热诊室推出,推进特护病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众人焦急地在黄线外面观望,虹光扛着摄像机等着拍摄。 古院长穿着防护服从诊室走出来,吩咐一名护士说:“你打电话,叫值班员把黄线外的人带到我的办公室。” 值班员把等待结果的众人带到院长办公室,大家心情都很沉重,谁都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古院长推门走进来说:“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进出隔离病区很麻烦。”虹光扛着摄像机拍摄,郑晓华拿着话筒走到古铜面前准备进行采访。 王卉着急地问:“老古,陈子怎么样了?” 古铜不紧不慢地说:“初步检查结果,是胰腺炎急性发作,是累的。” 郑田野担心地问:“严重吗?” 古铜点点头说:“很严重。” “可以排除非典吗?”王卉紧跟着问,这是她最关心的。 古铜说:“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才能确定。大概需要两、三天才能出结果。” 王卉心情沉重地说:“看来明天铁路小区解禁要推迟了!” 古铜说:“肯定要推迟,刚才铁路小区又送来老两口,老头发烧一个星期了,猫在家里吃感冒药,没敢出家门,也没及时报告,今晚实在扛不住了才报告。已经确诊老头感染了萨斯,现在正在抢救。他老伴也出现了发烧症状,看来也被传染了。” “糟糕!”王卉皱起了眉头。 “陈子住院这件事,龚宇和海英知道吗?”郑田野把古铜拉到一边,关心地问。 古铜回答说:“还没告诉他们,他们正在第一线抢救非典病人,已经身心疲惫了,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 郑田野斩钉截铁地说:“你就直说,要相信他们的承受力,因为他们是医生……” 王卉在一旁打断郑田野的话,插嘴说:“要尽一切努力保证老人的生命安全,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对郑田野总是公事公办的冷酷很不满,这时候怎么能只相信人的觉悟,而忽略人的感情呢,这将对他们产生多大压力,难道他不知道吗?也许这就是知识分子和领导干部思考问题的差别。 古铜听出王卉话的意思,他十分敬重这位老大姐,她做什么总是那么有温度,于是安慰她说:“你放心,我正在想办法,一定尽全力对陈老进行救治,我已经安排我院这方面专家组成了抢救小组。” 正说着,龚宇推门走进来,显得十分兴奋,直接冲古铜说:“老古,我们对感染的医护人员进行了中西医结合治疗萨斯实验,效果十分明显,这是医学报告,你看看……” 话说到半截,龚宇才发现办公室里气氛不对,都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大疫当前,怎么能让这些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聚集呢?一定出了什么大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但他又不希望有什么大事儿,疑惑地问:“老郑?王卉?晓华?虹光?你们怎么来了?是来看晓晓?她很好,成熟多了,现在已经是治疗非典的半个专家了。” 龚宇自问自答,让众人无言以对,一时沉默起来。这让龚宇加重了担心,问:“唉?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郑田野首先开了口,对龚宇说:“老龚,你可要挺住,陈子胰腺炎发作住进了医院。” 龚宇一听,脑袋嗡的一下,一阵眩晕,但他迅速稳住了情绪,问:“没感染萨斯?” 古铜说:“现在还没确定,结果还要等两天才能出来。” 龚宇点点头,说:“我应该去看看她,但我怕萨斯病毒感染她。老古,我妈全托付你了,谢谢你们大家。铁路小区刚送来两位感染非典的老人,情况也不太好,我得去看看。”龚宇说着,忍住眼泪,转身走了出去。 王卉要跟去安慰他,被郑田野拦住了,说:“别去,他不需要安慰。” 王卉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心里感到很不舒服,当着众人的面儿,没有发作出来。? 第101章 龚宇回到非典病区办公室,心情很沉重。他坐下来,沉思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这时,北北仍然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雨夜,想着姥姥。听到电话铃响,连忙跑过去拿起电话:“你好,这里是陈子热线……爸爸?” 北北没想到是老爸打来的电话,为了不让他知道姥姥病了,含着泪,极力抑制着自己不哭出来,抢着说:“爸爸,我和姥姥都挺好的,您和我妈放心!” 龚宇听到北北这样说,知道女儿是怕爸爸妈妈分心,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说:“孩子,你别骗爸爸了,我都知道了。你姥姥就在我们医院。我在非典病房,是重要隔离对象,还不能去看她……” 这时,正好刘海英走进来,听到龚宇的话,惊愕地站住了,问:“咱妈怎么了?” 龚宇没想到刘海英这时进来,不禁一愣,想到瞒不住了,也不应该瞒着她,只好直言相告:“咱妈胰腺炎犯了,已经住进楼下的特护病房……” 刘海英听了心里一阵刺痛,她紧锁眉头,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你在给谁打电话?” 龚宇没敢看她,低头说:“北北。”随后按下了电话免提键。 电话中传出北北的声音:“爸,你在和谁说话?” 龚宇说:“北北,我是在和你妈说话!” “北北,我是妈妈。姥姥怎么啦?”刘海英焦急地问。 “妈,姥姥发烧了,让我打120把她送走了……”北北稚嫩的声音有些颤抖。 “现在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了,是吗?”此刻,刘海英特别关心女儿的安危。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小小年纪要承受大人都难以承受的苦难,让她这当妈的怎么能放得下心! 听了妈妈的话,北北假装坚强的防线被击溃了,她声音哽咽着说:“妈妈,我正在家里隔离呢……” 刘海英揪心地问:“北北,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北北擦了擦眼泪说:“你们放心,我行……” “晓晓,你要坚强些!”龚宇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作为父亲,此刻只有给女儿鼓励。 北北懂事地点点头说:“姥姥也这么说!你们看到姥姥了吗?她好吗?” 刘海英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不知怎么对女儿说,他们不能去看姥姥的苦衷,只好让眼泪洗刷内心的愧疚,安慰女儿说:“北北,姥姥一定会没事的,你能照顾自己吗?有什么困难跟妈说,千万别瞒着,啊……” 龚宇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水敲打着玻璃,流下一道道水痕,好像眼泪…… “北北,外面下雨了,天凉,你要多穿点衣服、想着关窗户……”刘海英嘱咐着女儿,自己的心里冰凉冰凉的。 这时,护士安华跑了进来,急切地说:“龚医生,杨大奎的妻子病情突然恶化,没有呼吸了!” 龚宇马上说:“快去看看!海英,你马上做好切开气管准备!晓晓在抢救咱们小区刚送来的两位老人,我去看看,马上就过去。” 刘海英连忙对女儿说:“北北,有病人需要抢救,不多说了,你要保护好自己!” 郑田野、王卉和郑晓华走出铁路医院大门,虹光开着瘪壳车来到他们面前,打开车门,几个人陆续上了车。 此时,在医院楼上,郑晓晓正站在窗前看着他们,心里在默默祝福他们平安。 虹光开着瘪壳车驶上公路,雨越下越大,雨刷器不停地刷着风挡玻璃。 王卉忽然想起了女儿晓晓,嘟囔着说:“真是,今天没见到晓晓!” “盼着她平安回来!”郑田野安慰着妻子。 “我真担心陈子老师的病……”王卉心情沉重极了。 郑田野说:“是啊,七十多岁的人了,非典一来,就没黑天没白天地操劳,还有不累坏的?” “她完全可以在家享清福。”王卉感慨着。 一直没说话的郑晓华,对于爸妈的担心有着自己的看法,认为在疫情面前,任何人都不能逃避,对陈子老人怀着万分敬意,说:“我倒觉得这是她的觉悟,每到关键时刻,社会就需要有这样一批人站出来,自觉担当起责任。也许人的优秀就表现在这里。” 虹光十分赞同晓华的话,接着说:“我认为,人的社会存在决定人的意识。并不是每一个医生都天生高尚,而是他们的职业要求他们那样做。而大多数人,则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许当需要的时候,他们当中有人并不比别人差。可惜这种机会对大多数人来说,太少了。” “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是谬论!”郑田野并不赞成虹光的说法,直接不客气地指出。 “我同意老爸的话,高尚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高尚,卑下的人永远成不了圣人。”郑晓华的话里透露出一种优越感,让虹光心里很不爽。 “你看过悲惨世界吗?冉阿让是卑下的人还是圣人?”虹光反驳说。 “这是两码事。”郑晓华回答说。 “一个人的位置是个人努力争取的。这个位置代表这个人的全部才智、人格和贡献。就拿王卉来说,如果没有她多年流行病学研究的成就,就不能临危受命坐到非典首席信息官的位置……”郑田野觉得虹光有些偏激,他想用事实教育这个年轻人,自己未来的女婿。 “王卉阿姨能坐到这个位置,难道就没有您一点儿功劳?”虹光对此不以为然。 这话激怒了郑晓华,她反驳说:“我妈当信息官除了责任,可没有一点个人私利,你别往歪了想啊!” 王卉见他们把话题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她可不愿意让他们对自己妄加评判,制止说:“行了,你们今晚怎么都成哲学家了?说点实际的好不好?” 这时,郑晓华的手机传来了信息,她打开一看,说:“是晓晓来的信息!” 虹光连忙说,快把手机给我看看。 郑晓华瞪了他一眼说:“你开车呢,怎么看,再说又不是写给你的。” “快念念!”王卉一听是晓晓的信息,急不可待地想知道她说什么。 郑晓华念道:“姐,我知道你和爸、妈还有虹光到医院来了。但是由于我在抢救两位老人,所以不能去见你们。希望你们原谅,我很想念你们。明天,我院第一批非典病人就要出院了,我们都高兴得哭了,因为我们全部的付出,都是为了这一时刻。” 车里人都被这条信息感动了,谁都没说话,有时沉默比语言更有分量。 雨还在下着,车在疾驰……? 第102章 第二天早晨,阳光明媚,一夜的大雨把城市洗刷得格外干净。 虹光开着瘪壳车又走上了采访的旅途,当然,同车的还有郑晓华和大刘。 大刘抱着摄像机,坐在后座上,闲极无聊,问道:“昨天晚上下大雨,你们都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虹光没回答,反问他。 大刘说:“我在网上聊天。” “和谁聊天,你这么有雅兴?”虹光明知故问。 大刘一点不想隐瞒,还有些小得意,说:“和方燕。” 郑晓华笑了一声,说:“一猜就是。” “还用猜呀?”虹光随声附和,故意讥笑大刘。 “你们在干啥呢?”大刘反过来问他俩。 虹光回答说:“我们?昨天雨夜出击。” “又出啥事了?”大刘听了心里一惊。 “陈子老人家住院了!”郑晓华心情沉重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真的?!完了完了,铁路小区解禁泡汤了!北北怎么办?”大刘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郑晓华说:“北北在家隔离呗。” 大刘焦急地问:“陈子热线怎么办?” 郑晓华告诉他说:“我已经安排方燕去想办法了。” “这个方燕,怎么没告诉我呀?”大刘显得有些失落。 经过一夜的抢救,杨大奎的妻子还是走了,护士推着蒙着白布单的车走出抢救室,走向死亡通道,送进停尸房。 龚宇和刘海英拖着沉重的步履从抢救室走出来,来到消毒室,互相喷洒过消毒水,默默相对。 刘海英摘下防护帽,脸上印着口罩留下的痕迹,一片殷红。她捋了一下汗水打湿了的头发,担忧地说:“今天是刘大奎出院的日子,他的妻子却走了,我们怎么跟他说呀?” 龚宇叹了口气,说:“我们已经做了最大努力。” “这让人怎么受得了?……”刘海英哽咽地说了一句,突然晕倒,龚宇一把抱住她,叫着:“海英!海英!快来人!” 护士们闻讯拥了进来…… 铁路小区大门外,方燕戴着猪嘴口罩,在和保安软磨硬泡:“保安同志,你就让我进去!” “不行!禁令没解除之前,任何人不准进!”保安十分坚决地一口回绝了方燕。 方燕仍然不甘心,说:“不是马上就要解除禁令了吗?” 保安说:“刚接到通知,又推迟了!” “你这人怎么死心眼啊?我是青年志愿者!”方燕亮出自己的身份。 保安仍然不买账,说:“那也不行!”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方燕和保安套起近乎,语气软软地说:“那天我还给你献过花呢!你忘了?行行好!” 可是保安仍然不买账,说:“你以为这样我就能放你进去?我可没那么傻!” 方燕仍然追着保安纠缠。 遇到这个油盐不进的保安,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方燕恼羞成怒,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保安毫不示弱,说:“我让你进去,是害你!” “如果在这小区有你的妹妹,等我去帮助,你也不让我进?”方燕转而嬉皮笑脸继续蘑菇着。 “不让!”保安仍然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 方燕简直黔驴技穷了,说:“真的没商量啦?” “没有!”保安已经懒得理她了。 方燕只好吓唬他说:“我告诉你,陈子非典热线可是连接着全市人民的生命热线,这条热线如果断了,你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保安更绝,说:“我让你进去,就是失职,更负不起这个责任!” 方燕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轻声对保安说:“现在没有别人,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保证替你保密。你帮了这个忙,就是帮了全市人民的忙!你就让我进去!” 保安被方燕缠得无可奈何,终于松了口,说:“咱们可说好了,你进去就不能出来了,如果感染非典可别赖我!” 方燕一见有戏,先进去再说,出不来就出不来,管他呢,连忙说:“瞧你说的,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哪能赖你呢?实话告诉你,我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保安还是觉得不放心,说:“不行,在进去之前,你得量量体温!谁知道你有没有非典呀?” 方燕哭笑不得,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呀?我有非典就不在这儿了!” “那好,你得写个字据,写上你的姓名,身份证号和手机号,签上你的名字。”保安拿出纸和笔,方燕立马签了字,走了进去。 此时,北北坐在电话机前,桌上摆满了课本。计算机桌已经横过来摆在她的身旁,可以看出,她一转身就能在计算机上打字。 北北一边埋头复习功课,一边履行着姥姥的职责。 电话铃响了,北北拿起电话说:“喂,这里是陈子热线电话……好,您的问题对抗非典挺重要的,我马上在爱心网站发布,请问您的姓名、电话……” 北北放下电话,转身在旁边的计算机上熟练地敲起字来。 电话铃又响了,北北又拿起电话说:“喂,你好,这里是陈子热线电话……”她一听,是孙奶奶打来的电话,关心地问家里情况,北北连忙说:“我姥姥送到铁路医院了。咱们小区解除隔离被推迟了,我姥姥让我替她向你们道歉。我没有困难,您就放心!居委会刚刚给我送过吃的……” 孙奶奶听说北北有居委会照顾,心里踏实了许多,但一想起陈子老姐姐住进医院,又担心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小孙子,想起他妈妈安华,还在救治非典病人第一线,又不禁担起心来,心里默默为她和陈子祝福,希望她们能早日归来。 小区的一位女居民打来电话,问北北:“你姥姥是不是发烧住院啦?” 北北回答说:“是呀……” 女居民发牢骚说:“这个老人家早不发烧,晚不发烧,偏在这时候发烧!小区眼看要解除隔离了,这下希望破灭了。” 北北连忙道歉说:“阿姨,对不起!我替我姥姥向大伙道歉!” 听了北北的道歉,那位女居民反而不好意思了,连忙安慰她说:“孩子,不用道歉,我就是问问,这些日子她没少为我们操劳,我们不怨她,只要她得的不是非典,平安无事,我就阿弥陀佛了!” 北北哭着说:“阿姨,我姥姥一发烧,连累大家不能自由了,真的对不起!” “孩子,别哭,你这一哭,阿姨心里怪难受的!”女居民一听北北哭了,不知如何是好了,连连说好话,心里不住埋怨自己,不应该这时候给孩子添堵。 北北怕阿姨难过,连忙控制住自己,说:“阿姨,我不哭……” 北北放下电话,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尽情宣泄着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痛楚心情。? 第103章 北北正在无助地哭着,有人敲门,她擦着眼泪,走过去开门。 方燕走进来,亲热地说:“北北!” 方燕的意外到来,让北北转悲为喜,擦着眼泪说:“小阿姨!你怎么来啦?” 方燕看着北北,爱怜地说:“我怎么就不能来呢?” “这里是隔离禁区。”北北不希望在这时候,见到小阿姨,担心她感染上非典。 方燕不以为然,她一边巡视房间一边说:“我不怕!你怎么哭了?” 北北低着头说:“没事儿,就是心里难受。” 方燕把北北搂在怀里,说:“北北,别难过了,小阿姨不是来了吗?” 北北问:“你来干什么?” 方燕说:“我是以青年志愿者名义,来帮助你的!好家伙,这屋真成医务所了!” 北北挣脱方燕的手臂,和她拉开距离,认真地说:“你不能呆在这里!” 方燕问:“为什么?” “因为,这里很可能有非典病毒!你快走!”北北心里十分焦急,对方燕下了逐客令。 “哈哈,你傻不傻呀?这屋要是有非典病毒,我一跨进这个门,就走不了啦!”方燕看北北认真的样子,不禁大笑起来。 “那怎么办啊?”北北一下子没了主意,她不知怎样保护小阿姨,不受非典病毒的伤害,全然没想到自己。 “和你共存亡啊!”方燕的回答那么坚决,让北北不禁肃然起敬,问道:“你就不怕得非典?” 方燕拉着北北的手,深情地说:“那你呢?咱们俩要得非典一块儿得,非典一天不消灭,咱们就要把陈子热线办下去,好吗?” 北北高兴地跳了起来,说:“那当然好啦,可是你何苦自投罗网呢?我自己能行!” 方燕郑重地对北北说:“这是晓华姐交给我的任务,何况我还是你小阿姨呢,我不来谁来?” 北北撅着嘴说:“你是姑姑的小妹,要是万一的了非典,姑姑和姑父该怨我了。” 方燕亲切地对北北说:“放心,小阿姨不会得非典的。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姑父方辉的非典治好了,今天就要出院了……” 北北高兴地拍起手来,说:“太好啦,这我是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方燕拿起电话说:“您好,陈子热线为您服务……大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大刘突然打来电话,让方燕惊讶得合不上嘴。 这时,大刘还在铁路医院门前,他在虹光的瘪壳车旁,对着手机说:“我就知道你在那儿!你是咋闯进去的,咋不跟我说一声?你咋……” 方燕知道大刘生气了,小声说:“大刘,你别生气,好吗?” 大刘气愤地说:“我让你气糊涂了!你这可是二进宫了,而且是自己送上门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要去,你叫着我一块去呀!我也好保护你,咱俩要死也在一起死!” 方燕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大刘,我真的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 “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好自为之,别让我在医院看到你!”听了方燕的话,大刘的气消了一半,但还是说了句狠话,让方燕感到十分温暖,心想这大刘,好话都不得好说。 这时,郑晓华走过来,问:“大刘,你跟谁发火哪?” 大刘火正没处撒,于是冲她嚷了起来,说:“郑晓华,你太没意思了,你怎么能把方燕往火坑里推啊?” 郑晓华莫名其妙,问:“她怎么啦?” 大刘气哼哼地说:“她现在和北北在一起!” 郑晓华一听,也急了,说:“糟糕!谁让她进去了?我是让她想办法把陈子热线呼叫转移到爱心网站!” 虹光见郑晓华和大刘在争辩什么,也走过来问:“你们讨论什么呢?” 郑晓华说:“方燕跑到陈子家去了!” “她勇闯禁区了?”虹光听了也有些吃惊。 郑晓华告状说:“可不是,大刘找我要人呢!” “得,又一个殉难者!大刘,咱俩这回成难兄难弟了!”虹光看了大刘一眼,开起玩笑。 大刘一听这话,气更不打一处来了,说:“谁和你一样啊?我可是坚决支持方燕的革命行动,遗憾的是她没叫我一块儿去!” 虹光说:“你去就不怕添乱?多一张吃饭的嘴,你又那么能吃。” “行了,别吵了,她去了也好,北北就不孤单了。”郑晓华听说方燕成功进入小区禁区,心中大喜,这下就不用担心北北一个人搞不定爱心网站了。 杨大奎准备出院,听到妻子去世的噩耗,欲哭无泪。他从护士站回到病房,坐在床上,面无表情,低着头,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悲痛。 方辉正在收拾东西,见杨大奎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奇怪,问他:“护士叫你去干什么?” 杨大奎用手捂住脸,哽咽着说:“没了,我媳妇没了!” 方辉停住手中的事,惊问:“谁没了?” 杨大奎说:“孩子他妈,一夜之间就没了……” 方辉闻听,不觉心中一震,他不敢看杨大奎,红着眼圈扭头看着窗外,说:“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得好好活着,你可得想开点儿。” 杨大奎垂头丧气,痛苦万分,对方辉说:“她的病情是突然恶化的,我知道医生尽力了,可我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护士安华走了进来,说:“咱们快走,医院为你们准备了欢送仪式,大伙都在外面等着呢。” 虹光开着瘪壳车来到铁路医院门前停下,大刘扛着摄像机向大门跑去,虹光和郑晓华紧随其后。 此时,在铁路医院大楼前,医生护士都来欢送第一批治愈出院的非典病人。半个月来,他们经历的所有辛苦和风险,在这时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因为挽救生命是他们的天职,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这样的时刻。 方辉和杨大奎走出医院大楼,大楼前医护人员列队热烈鼓起掌来。 “爸爸!”护士领着杨大奎的儿子走了过来。 杨大奎忍着眼泪拉过儿子,紧紧搂着他,说:“儿子!咱们回家!” 儿子问:“我妈呢?” 杨大奎强忍着泪水说:“你妈她出远门了……” 杨大奎神色黯然拉着孩子,丧妻之痛,让他打不起精神来。? 第104章 杨大奎和方辉是京海市自非典暴发以来第一批治愈出院的非典患者,因此,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激动。 钟玉和郑晓晓走上前来向杨大奎和方辉献上鲜花。 安华摘下口罩对他们说:“现在你们看到我的真面貌了?” 方辉惊讶地说:“我见过你。” 安华点点头说:“咱们还是一个楼的邻居呢。” 方辉和杨大奎怎么也没想到,日夜照料他的这位护士原来是和他们住在一个小区的邻居。平时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情,虽然住得很近,却素不相识,非典一下子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看着这样的场面,杨大奎丧妻之痛似乎冲淡了许多,他对安华说:“我看病那天是你接的诊,当时把你吓得不轻。” 安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第一次接触非典,吓死了。” 方辉似乎感到缺了点什么,问安华:“怎么没见龚宇主任和护士长?” 安华说:“他们昨天抢救大奎的妻子忙了一夜,护士长晕倒了。看,在哪儿呢!” 顺着安华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全副武装的龚宇在四楼的窗口向他们招手。 杨大奎拉着儿子向医护人员和楼上的龚宇深深鞠着躬,流着泪说:“谢谢,谢谢。” 这一切都被摄进了大刘的镜头…… 此时,陈子正躺在铁路医院特护病房,打着点滴。 院长古铜没有顾上欢送杨大奎、方辉出院,就赶去给陈子会诊。他看了陈子的检查结果,意识到老人的病情随时都可能恶化。 会诊完,他和护士一起来到特护病房,看望陈子。 陈子睁开眼睛,问:“我这是在哪儿?” 古铜说:“大妈,您是在铁路医院特护病房。” 陈子问:“你是谁?” 古铜俯身告诉她说:“我是院长,古铜。” 陈子轻声说:“古院长,你好!常听龚宇和海英提起你,就是没见过面,我是不是染上非典了?” 古铜说:“经初步诊断,您没染上非典,不过还要等待最后检查结果。” 陈子说:“我的病我知道,是胰腺炎复发,如果确诊不是非典,我就回去,家还有孙女和热线电话等着我呢!先别告诉龚宇和海英……” 古铜连忙安慰她说:“大妈,您安心养病,家里的事我们会安排好的!” 陈子一阵疼痛,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古铜见状,急呼:“大妈!大妈!赶快组织抢救!” 一时间,在场的医护人员忙碌起来,病房里充斥着抢救生命的紧张气氛。 抢救完陈子后,古铜立即把龚宇叫到医院后院,他要马上把陈子的病情告诉龚宇,一刻都不能耽搁。 在铁路医院后院,松柏掩映着小路,周围的草坪露出嫩芽,在黄白色的败草中现出星星点点的嫩绿,在向人们报告春天的信息。料峭的春寒中挺立的医院灰色的大楼,显出些许生机。 眼前的景色,并没有缓解龚宇心中的压抑。自发现第一例非典病例以来,他已经在这里不分昼夜地奋战了半个月了,感到身心十分疲惫。此时,他和古铜院长在小路上散着步,谈着话。 古铜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压低了声音,向龚宇透露了一个他最不愿意听到,又在意料之中的消息,说:“你岳母的病很严重,初步诊断是胰腺癌……” 尽管龚宇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还是一惊,沉默了片刻,问:“已经排除非典了?” “世事难料,还要等待最后检查结果。”古铜摇摇头,叹了口气。 龚宇抑制着内心的痛楚,说:“如果她仅仅是感染非典我还有一线希望救她,可她偏偏是癌!你是癌症专家,实话告诉我,还有救吗?” “已经晚期了,时日不多了。老龚,你和海英可要做好心理准备……”面对自己多年的老友,古铜很想为他分担一些痛苦,然而,他无能为力。这让他又一次感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常。 龚宇忍住眼泪,愧疚地说:“她是累的,我和海英很对不起她,我要去看看她……” 龚宇来到陈子的特护病房,只见她瘦弱的身体陷在病床的被子里,除了苍苍白发,几乎看不到人。 她打着点滴,输着氧气,闭着眼睛。龚宇站在病床旁,无声地看着她,内心充满痛惜和歉意。这是一名医生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步步走向死亡,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无奈而痛苦。 站在一旁的护士轻声说:“刚打完缓解疼痛的针,可能睡着了……” 龚宇点点头说:“你去,让我陪她呆一会儿。” 护士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龚宇在距离病床一米远的地方坐下来,这是防止萨斯病毒传染的安全距离。他远远地看着陈子憔悴、清瘦的面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为了不吵醒老人,他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陈子睁开了眼睛,看见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的龚宇,问:“谁呀?” 龚宇连忙摘下口罩,说:“妈,是我,我是龚宇……” “你怎么把口罩摘了?快戴上!”陈子连忙把头扭过去,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染了萨斯病毒,为龚宇的安全担心。在她心目中,龚宇是最让她骄傲的亲人,不想让他因为自己分心,或者有任何闪失。还有很多感染了萨斯的病人等他救治呢,在这节骨眼上,他可不能倒下。 “妈,我听您的,戴上!”龚宇赶紧把口罩戴上,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老人的这份心思,他们必定都是医生,医者仁心在这时候比什么都大,不用任何语言去解释。 陈子转过头来看着龚宇戴上口罩,长舒了一口气,强打着精神,喘息着嘱咐他,说:“不要告诉海英我病了,你们要保护好自己。你别怪妈不让你接近,这次萨斯病毒太凶险了,以前没遇到过,传染性极强。你救治病人,冒的是生命危险,任何一点小的失误,都可能是致命的。你如果感染了病毒,就是对北北和你的病人不负责任。我说的话你明白吗?” “妈,您说的我知道,可是您……”龚宇轻声说。 陈子摇摇头说:“我不是你的病人,不用你操心……” 第105章 陈子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外孙女,小小年纪就一个人被隔离在家,怎么让她不惦念。 她虚弱地喘着气对龚宇说:“北北一人在家,我不放心,但是没法子,让她锻炼锻炼也好!” “妈,您别担心,北北的小阿姨方燕去陪她了。”龚宇安慰陈子说。 “方燕?这孩子!如果我真染上了非典,北北也可能被染上,怎么能再连累她呢?”这个消息让陈子又多了一份担忧。 “妈,虽然最终结果还没出来,但古院长初步判断,您得的不是非典,您就踏踏实实地养病,什么也别想。”龚宇劝慰着陈子,心情格外沉重。 “不是就好……”陈子揪着的心轻松了许多,其实她凭着多年从医的经验,也知道自己的症状不是非典,但大疫当前,她不敢存侥幸心理。正想着,又一阵疼痛袭来,陈子额头上渗出汗珠。 “妈,您怎么了?”龚宇看到陈子痛楚的样子,忍不住向前靠近,焦急地问。 陈子摆摆手,不让龚宇靠近,说:“我没事,你……回去照顾病人……” 主治医生和护士赶来,对陈子进行救治,龚宇默默地离开了病房,向非典病区走去。 欢送仪式举行完毕,杨大奎拉着儿子和方辉走出铁路医院,茫然四顾,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们并没有因为逃过鬼门关而感到轻松,相反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失落。 杨大奎对方辉说:“听说咱们小区推迟解除隔离了,你打算上哪儿住去?” 刚从死神威胁中挣脱出来,方辉也感到迷茫,望着很长时间没看到的蓝天白云,说:“还不知道。” 杨大奎说:“刚才我接到了铁路局发来的信息,安排我暂时住在铁路宾馆,我不想再给局里添麻烦了,还是住我的老宅去。这样,照顾儿子、做饭也方便。你没接到通知吗?” 方辉摇摇头说:“还没人通知我。” “怎么可能呢?要不就是你媳妇龚颖给你安排住处了?”杨大奎说着,心里有些奇怪,方辉的妻子怎么没来接他呢? 杨大奎小心翼翼地问:“弟妹怎么没来接你?” “她可能忙?”妻子没来接他出院,方辉也感到有点失落,但仍然为她开脱着,因为他了解妻子,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她一定冲在最前线,把生死置之度外,顾不上他也是正常的。 他极力想理解妻子,她平时为了工作,顾不上家,也是家常便饭,在这非常时期,他更见怪不怪了。况且以方辉列车长的工作性质,即使没有非典,两个人也总是见多聚少,都习惯了。 正想着,方辉接到了妻子打来的电话。此时,龚颖刚交代完工作,从卫生局出来。 为迎接丈夫方辉出院,她特意身穿一身西服裙,齐耳短发梳得很整齐,显然经过精心打扮。 她对着手机说:“方辉,我是龚颖,对不起,刚才紧急接送一个非典病人,所以耽搁了,没赶上接你出院。你就在医院外面等着,我马上就到。” 方辉接到妻子的电话,心头的孤独感一扫而光,对杨大奎说:“看,老婆打电话来了,我说她不会不来嘛。” “恭喜你,你们夫妻团聚了,可我……”杨大奎很为方辉高兴,同时又顾影自怜起来。 为了掩饰内心的伤感,杨大奎站在路边招手打起车来,想赶快离开,免得触景生情,受丧妻之痛的煎熬。奇怪的是,出租车一辆辆疾驰而过,没有一辆停的。 杨大奎自语道:“今天出租车都怎么了?把咱们当瘟神了!” 此时,龚颖也站在卫生局门前的路边招手打车。 一辆出租车停下,司机问:“您上哪儿?” 龚颖说:“铁路医院。” 出租司机面有难色,说:“哎哟,您还是打别的车,我不往那边走,对不起!” 不等龚颖说话,出租车就开走了,龚颖冲着远去的出租车叫道:“哎……什么态度!” 又一辆出租车驶来,龚颖拦住车,担心再遭到拒载,拉开车门就上了车。 碰巧司机是贾大明,他问龚颖:“您上哪儿?” 龚颖说:“铁路医院!” 贾大明二话没说,开车驶上公路。 龚颖说:“你还挺痛快!刚才那辆出租车司机一听铁路医院就满脸惧色,不拉!” 贾大明笑着说:“呵呵,情有可原。” “你也可以不拉我。”龚颖看了他一眼,心说怎么都这样,露出不快的神色。 贾大明爽快地地说:“现在街上都没人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活,不拉你,不是缺心眼吗?我要钱不要命。” 龚颖忽然看着他有点儿眼熟,说:“我好像见过你。” “我可没见过您。”贾大明连忙撇清,恐怕被人认出来,让他下不来台。 龚颖到底还是认出他来,说:“想起来了,我市第一个非典患者就是你送到医院的,还在桥底下呆了一夜,怕别人被你传染,自动隔离,你是个好司机。” “过奖,我纯粹是混碗饭吃。”贾大明自嘲说。 杨大奎拦了好几辆出租车都不停,心里正在窝火,方辉劝他说:“算啦,还是坐公交去。” 杨大奎沮丧地说:“说得轻巧,这么半天了,你看到这路上有公交车吗?唉,只好坐‘11路’,走着了。” 两人正说着,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身旁,龚颖从车里走了下来。 杨大奎向龚颖打了招呼,赶紧上前问司机说:“师傅走吗?” 贾大明说:“上车!” 杨大奎顾不上道别,拉着儿子上了出租车,把头伸出窗外说了声:“再见!” 出租车一溜烟地开走了,剩下龚颖和方辉互相看着。这两口子,自疫情发生以来,几乎没有这样素颜相对,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龚颖抑制着自己的感情说:“你好了?” 方辉点点头,说:“我活过来了。” 龚颖拉住他的手说:“咱们走!” 方辉问:“上哪儿?” 龚颖说:“本来今天可以回家,但是这萨斯病毒阴魂不散。昨天晚上,北北的姥姥发烧住院了,是我接的人。后来,又有两位老人出现症状,连夜被送到铁路医院,被确诊得了萨斯,这下完了,小区解禁泡汤了。”? 第106章 “陈子的病情要紧吗?”方辉问龚颖。 “还不知道。”龚颖不想把陈子病情严重的消息告诉方辉,至于担心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总之是想让方辉好好调养身体,不要再增加精神负担了。 “这么说咱们有家不能回了?”方辉想到不能回家,有些沮丧。 龚颖告诉他说:“铁路局已经在铁路宾馆给你安排住处了,是我找的你们局长给安排的。和你一起安排的还有杨大奎,他怎么走了?” “人家有房子住,不像咱们……”方辉说着,心里有些失落。 “好啦,别难过了,住宾馆不是挺好吗?本来你们局长要派车来接你,让我拒绝了。” “为什么?”方辉有些不解。他认为这是局领导对自己的关心,龚颖怎么能拒绝呢? 见方辉有些不快,龚颖握住了方辉的手,头靠着他的肩膀,亲昵地说:“非常时期,简单点儿好,减少不必要的接触,再说我也想单独陪陪你。” 对于龚颖这一少有的举动方辉有些不习惯了,但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却没表现出来,只是轻声问了一句:“咱们现在上哪儿?” 龚颖抬头看着方辉说:“今天单位放我一天假,咱们好好放松放松。” “我想看看大海。”方辉点点头说,这些年来,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已经很久没有享受两人世界了。 海滨沙滩,失去了往日的喧哗,一波又一波的潮水冲刷着海岸,发出哗哗的响声,阳光照耀着海水,磷光闪闪。 龚颖和方辉并肩坐在礁岩上,望着大海。 “杨大奎的妻子没了。我本来想留在铁路医院当义工,被拒绝了……”方辉心里挺难过,说不下去了。 “我听我哥说了。我还听说你给他写了一封信,把他们感动得热泪盈眶,你可真会煽情。”龚颖依偎着方辉,轻声说,心里感到一阵小激动。 “我写信说的都是心里话,人在生命最脆弱的时候,才容易流泪。不知道在战场上是不是这样?”方辉搂着龚颖,思索着。 龚颖闭上眼睛,闻着方辉身上夹杂着医院味道的男人气味,说:“我想,在战场上人们只有两种感觉,恐惧和愤怒。” “我们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是这次,我经历了死亡,感到活着真好。不过面对死亡恐怕谁也笑不出来。”方辉仍然沉浸在思绪中,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生命意识。 龚颖睁开眼睛,看着大海,想起了这些天来,周围那些为抗疫奔波的人们,说:“可是,当灾难来临以后,总会有人为了别人的生命舍生取义,正因为这样,人类才一次又一次成为胜者,但不能保证不犯错误,因此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龚颖的话,说到了方辉的心坎,深入了他的脊髓,条件反射般迅速在全身扩散开来。 他心情沉重地说:“这些见义勇为者就像那些医生和护士,还有你,明知危险越向前?而我却是一个被你们挽救的病人,证明了医学的胜利。不过我和大奎只是特例,并不是每个非典患者都像我们这样幸运。更多的人没有躲过死亡,即使是医生、护士,拼着性命挽救非典病人的生命,自己却被传染送了命。我每天都看到有人被送进死亡通道。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夜以继日的拼命,我却帮不了你们,还成了你们的负担。就像一场战争,一炮下来,血肉横飞,生还者能有几个?被救的人活了,救人的人却死了,这不公平,太让人痛苦了。” 他仿佛看到在医院每天都目睹的景象——医生和护士们身穿防护服,推着氧气、端着药,在楼道奔波着;近距离给病人插管、注射,甚至都分不清谁是医生,谁是护士,所有人都在为抢救生命而拼命…… 方辉望着大海不断涌来的潮水,回忆着,他要让龚颖知道自己内心的感受,讲述起他在医院的所见所闻: “有一天,我听说一位照顾我的护士得了非典,没抢救过来去世了。她是被我传染的,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她。她救了我们的命,自己却被我们拉倒了……那天,我看着包裹在防护服里的女护士们的身影,就想,男人们都在哪儿?在最危难的时刻,男人们应该站在前面。而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你哥。他对病人那么和蔼、亲切。可在抢救病人时,他对护士又很严厉,包括对嫂子海英,有时简直就是粗暴,整个楼道都能听到他的吼声。我真想对他说,你就不能把对我们患者的关爱,分一点儿给她们吗?” 龚颖听到这里,眼睛模糊了,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哽咽着说:“你知道吗,护理生命最恰当的人选就是女人,因为她们是养育生命的母亲,这是男人代替不了的。因此,当生命需要呵护的时候,她们注定要冲到前面,不论是面对萨斯还是面对战争中的伤员。而我哥作为一名医生,在病房里,他唯一要负责的就是挽救患者的生命,人命关天,容不得半点儿疏忽。在这场疫情中,他作为我市首席传染病专家,你知道他的压力有多大吗?你如果理解这一点,也许就会理解他的粗暴了。” 说到这儿,方辉把龚颖用力搂在怀里,好像怕一不小心她会被海水冲走似的,问她:“出院了,我能为战胜非典做点什么?” 在丈夫的怀里,龚颖感到一阵久违的温暖,喃喃地说:“好好休养。” “那你呢?”方辉最不愿听这句话,反问道。 龚颖闭着眼睛,轻声说:“我要履行职责。” “让我当旁观者?”方辉不禁提高了声音。 龚颖从方辉怀里挣脱出来,又回到了现实,激动地说:“你已经不是旁观者了,你能战胜非典,走出医院,这本身就是对抗疫的最大贡献。你知道这为我们战胜非典带来多大信心吗?你们的痊愈告诉人们,非典并不是不可治愈的!养好身体去当你的列车长去。” 龚颖的话消除了方辉的自卑,放低了声音,温情地说:“颖,你要多保重,我可不希望看到你成为非典病人!” “方辉,这是我最爱听的。”龚颖握住方辉的手深情地说。? 第107章 龚宇看望陈子回来,心情沉重,翻看起病历来。他刚翻了几页,就把病历推到一边,揪着自己的头发,陷入极度烦躁中。他知道,岳母的病情很严重,即使没有传染上非典,也无力回天了。 自从和刘海英结婚以后,多年的朝夕相处,让他早已把陈子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她在战争时期铸就了钢铁般的意志,积极达观的人生态度,还有对家庭、对国家的那份深沉的爱,深深地影响了龚宇,给了他极大的人生动力,让他难以忘怀。 他想到,在非典袭来的时候,岳母毅然冲到第一线,完全忘了自己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自觉担负起她的责任。她完全可以不这样做,在家颐养天年。可是,她没有,最后,终于累倒了。而他作为老人的女婿,只能干看着,直到最后时刻也不能陪伴在她身边。她在痛楚中还惦记着他和海英的安危,挂念着北北…… 作为一名医生,龚宇面对危在旦夕的岳母,无能为力,这怎么不让他撕心裂肺?他不知道见了妻子该怎么说,特别担心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同时他又担心起女儿北北。由于他们两人忙于工作,北北是岳母从小带大的,她跟姥姥的感情很深,如果姥姥有个三长两短,北北她怎么受得了?现在她被隔离在家,不知有多想姥姥呢…… 龚宇正想着,郑晓晓走进来,给他送来患者的病情报告。她见龚宇神情凝重,小心翼翼地说:“老师,护士长找您呢。” 龚宇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了一句:“她在哪儿?” “在监控病房,给患者吸痰呢。”郑晓晓看着龚宇,心中平添了一层阴影,她特别担心,她最尊敬的老师扛不住疫情巨大的压力而倒下。 为了掩饰内心的忧伤,龚宇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问:“她找我有什么事吗?” “可能是向您汇报新来患者的病情。”郑晓晓回答说。 龚宇问:“是上午送来的两名患者吗?” “刚才又送来两名危重病人,是别的医院转过来的。”郑晓晓补充说。 “哦?怎么没告诉我?”龚宇说着,站了起来。迅速戴好防护帽,边往外走,边问。 郑晓晓说:“当时您被院长叫去了。护士长接的诊,我和任新医生负责检查处置的。” “走,看看去。”龚宇推开门,一股苏打水味涌了进来,龚宇一阵头晕,扶住了门框。 郑晓晓担心地问:“龚老师,您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啊?……没有,可能这两天太累了。”龚宇掩饰说。 “昨天夜里,我在窗口看到我爸、我妈和我姐,还有虹光冒着大雨来医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郑晓晓想从龚宇嘴里找到困扰了她一天的答案。 让她失望的是,龚宇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们可能路过,不会发生什么事?” 郑晓晓知道龚宇在说谎,她不明白有什么事要瞒着自己,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疑虑:“不对,我听说昨天楼下送来一位特护病人,是一位老人。” “这很正常。”龚宇说了一句,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郑晓晓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地追问:“您在搞信息封锁。如果这个老人和您有什么关系,说出来,让我们和您一起分担痛苦!” 龚宇停住脚步,他背对着郑晓晓,说:“晓晓,别老想着痛苦,高兴点儿。” 龚宇的话更让郑晓晓难过了,关切地劝他说:“老师,您太累了,下午送来的那两名患者病情现在稳定了,在重症监护室,病案给您放办公桌上了。有我们盯着呢,您就放心回去歇会儿。” “也好,你去,看见护士长,就告诉她,我在办公室等她。”听了郑晓晓的话,龚宇转身走回办公室,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影响郑晓晓。 郑晓晓怏怏地回到监护病房,刘海英刚给患者吸完痰,溅得满身带血的痰液。 郑晓晓连忙接过刘海英的工作,对她说:“护士长,我来替你照顾患者,你快去消毒换衣服,龚主任在办公室等你呢。他好像心情不好……” 刘海英闻听,想起龚宇还没吃午饭,顾不上疲劳,立即匆匆离开,赶去消毒换衣服,她还要去照顾龚宇。 回到办公室,龚宇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到了工作状态,埋头看起郑晓晓送来的病案,他要尽快找到治疗非典的方法,早点儿结束这场讨厌的疫情。 这时,刘海英走了进来,看样子,十分疲惫。她把刚在微波炉里热好的盒饭递给龚宇,埋怨说:“你上哪儿去了?连中午饭都没吃?” 龚宇接过盒饭,埋头吃起来,边吃边说:“我去看妈了。” “妈怎么了?”刘海英焦急地问,她还不知道陈子住院的事儿,大吃一惊。 “妈,发烧住院了,就住在楼下监护病房。”龚宇轻描淡写地说。 “妈不会得非典?”刘海英不安起来。 “是老毛病发作,得非典的可能性很小。”龚宇仍然埋头吃着饭,掩饰着纷乱的心情。 “胰腺炎?”刘海英疑惑地问龚宇。 龚宇点点头,仍然没敢抬头看妻子。 刘海英又追问:“严重吗?” “急性发作,古铜院长亲自给她会诊了。”龚宇极力掩盖着老人癌症晚期的真相。 刘海英长舒了一口气,说:“不是非典就好。妈能挺过去。” “可是,妈必定年岁大了。”龚宇想让妻子有个心理准备,但又不能实话实说,只是抬起头来提醒了一句。 “妈的病我知道,她一定是累的。在医院好好调理调理就会好的。” 看着妻子如释重负的样子,更增加了龚宇的忧虑,说:“你别太乐观,要有精神准备。” “你也别太担心了。可惜,我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看她。”听了这话刘海英反而劝慰起龚宇。 龚宇再也吃不下去饭了,站起来看着窗外,极力掩饰悲哀的心情,说:“我一定让你抽时间见她一面……” 刘海英看着丈夫的背影,知道他心里的压力已经到极限了,不想再给他增加负担了。而她又何尝不知道,以母亲的脾气,她的病情不到严重的时刻,是不会住进医院的。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的心头。? 第108章 方辉和龚颖走进铁路宾馆大堂门口。只见迎面摆着一个桌子,一位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的女服务员坐在那里,见他们进来,连忙站起来,拦住他们说:“对不起,这里已经被政府租用了,只接待从非典前线撤下来的医护人员,在这里隔离,休息。” 方辉一听此话,拉起龚颖就走,小声对她说:“你一定记错了,局里不可能把我安排在这儿!” 龚颖甩开他的手说:“我没记错,不信你看,这儿还有介绍信呢!” 方辉接过介绍信看了一眼,上面写道:“铁路宾馆,兹介绍我局干部方辉,患非典治愈出院,暂住你处,请予安排。” “没错啊!”龚宇疑惑起来,难道也把自己隔离了? 龚颖拿过介绍信说:“咱们还是问问!” 方辉害怕自己被隔离,拉着龚颖说:“还是别问了,如果在这里被隔离,我还不如回医院呢。” “不会的,你都已经痊愈了,通过医院全面检查了,证明你身体里没有病毒了,才放你出来,还隔离什么呀?”龚颖向方辉解释说,极力打消他的顾虑。 方辉还是将信将疑,说:“那这些医护人员为啥在这儿隔离?” “因为他们长时间跟非典病人近距离接触过,防护稍微没做好,就有可能被感染,在病毒潜伏期时间内,让他们在这里隔离观察一段时间,这是为了确保安全,你就别瞎想了。”龚颖说着,把介绍信摆在了服务员面前的桌上。 龚颖对服务员说:“对不起,我这里有介绍信。” 服务员俯下身去看了看介绍信,抬起头对方辉说:“你就是方辉?局长亲自来电话关照过了。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而且进行了仔细消毒,可以放心入住了。不过,你……,不会传染?” “怎么会呢,我要是还传染,医院能让我出院吗?你们这里不会只接待隔离人员?”方辉听了服务员的话,很不高兴,生怕也把自己隔离了。 服务员连忙说:“不会传染就好,我们没接到隔离你的通知。所以给你特殊安排了一个安全的房间。” 龚颖揪着的心放下了,说:“那就好!” 方辉挠挠头,还是有点儿不放心,问:“我可以自由出入吗?” 服务员告诉他说:“你可以出入,但不能自由出入。你得走旁门,不能走大堂,更不能上楼,在宾馆自由走动。” 服务员说着,拿出体温表。 方辉疑惑地问:“干嘛?” 服务员递过体温表,说:“在入住之前得量体温,包括这位女士。” 方辉接过体温表问道:“她是我老婆,又没得过非典,也要试表吗?” “当然,这是规定。”服务员说着,不由分说,把另一支体温表递给了龚颖。 两个人测完体温后,被服务员带到走道尽头的一间客房。 这是一个普通的标准间,服务员站在门口对他们说:“你们要出去,就走旁边的这个门。订饭请打个电话。” 服务员说完转身就走,方辉喊住她,问:“服务员,有热水吗?” 服务员一边走一边紧张地回头说:“我一会儿把热水瓶放在门口,麻烦您自己拿一下。”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进屋后,方辉关上房门,对龚颖说:“奇怪,这人都是怎么了?像遇到鬼似的。” 龚颖躺在床上,伸展着身体,说:“你凑合点儿,听说你是从医院出来的得过非典的病人,人家害怕也是难免的。” 方辉坐在床边,看着龚颖有些憔悴,但仍然美丽的面容,问:“你今晚不走了?” 龚颖坐起身来说:“不行啊,我还得值夜班。” “你是不是也害怕我?”方辉听了这话很失望。 “你怎么这样想?我可是你老婆!”龚颖看着心情沮丧的丈夫,感觉他变得疑神疑鬼了。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方辉沉吟了一会儿说:“……咱们出去一起吃顿饭。” “唉。算了,疫情闹的,几乎所有饭馆都不开门。”龚颖回答说。 “这么严重?”龚颖的话彻底打消了方辉想浪漫一下的念头。 这时方辉的手机响了,原来是虹光打来的电话。 虹光说:“今天晚上想和你共进晚餐,并对你进行专访,你同意吗?” 方辉仿佛捞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问:“在哪里?现在还有饭馆营业吗?” 红光告诉他说,只有北华大厦西餐厅还营业,那里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小环境,安全措施很严格,是为大厦内部员工服务的。 “这么奢侈?”方辉一下子高兴起来,说:“我和老婆龚颖一起去。我们现在铁路宾馆。……你还开车接我们?……这么高待遇?……好,遵命不如从命!” 方辉合上手机对龚颖说:“有福之人不用忙,谁说餐馆都关门了?咱俩今晚有大餐吃了。虹光在北华大厦西餐厅,约我一起吃饭,采访我。” “你倒不客气。我就不去了。”龚颖看了他一眼,她不想为了一顿饭,去面对镜头。 方辉坚持说:“那不行,你得陪我去!” 这时,有人敲门,方辉打开门,进来一位穿防护服的人,在房间里喷洒起消毒药水。 方辉问:“这是怎么回事?” 消毒员说:“消毒!要不要给你衣服上喷点儿?” 方辉连忙说:“免了!” 消毒员对方辉晃了晃喷枪出去了。 方辉仗二和尚摸不着头,问龚颖:“他是谁呀?” 龚颖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不知道……哈哈……” 方辉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哈哈……哈哈……太浪费了,这得消耗多少消毒液?” 笑着笑着,俩人竟相拥着哭了起来。在这样的时候,遇到这样搞笑的事情,俩人笑着笑着就梨花带雨了。疫情以来两个人所经受的所有悲苦,都在此刻宣泄出来了。 虹光开着瘪壳车在铁路宾馆对面停下,他接通了方辉的手机说:“喂!我是虹光,我到了,车就停在铁路宾馆对面。” 虹光看着宾馆门前警戒绳内,被隔离的医护人员们在打羽毛球、锻炼身体,显出一派生命活力,感到生活仍然充满希望。 不一会儿,方辉和龚颖从宾馆旁边的街道走了出来。 虹光按了按汽车喇叭,方辉和龚颖走过来,拉开后门钻进车里。 虹光指了指宾馆门前打羽毛球的人问:“他们是谁呀?” 龚颖说:“可能是非典病区撤下来的医护人员,在这里隔离。” “不会是铁路医院的?”虹光问。 方辉说:“好像不是。”? 第109章 北北在家里,坐在计算机前浏览着网上信息。 方燕打开房门,从门外提进一个塑料口袋,说:“晓晓,居委会送饭来了,快来吃!” 北北聚精会神地看着计算机屏幕,说:“小阿姨,快来看,这儿有一条电子信息,叫萨斯的十种死法,太逗啦。” 方燕连忙跑过去,说:“我看看!” 二人念了起来:“1戴口罩时间过长闷死;2在家薰醋熏死;3喝多了预防中药毒死;4听说有人染病吓死;5从疫区回来被朋友家人躲避郁闷死;6被误诊为萨斯被治死;7在网上散布谣言被骂死;8在公共场合打喷嚏被扁死;9不敢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每天步行上下班累死;10得了萨斯不治身亡,冤死。” 方燕看了差点没笑喷了,说:“应该还有一条,打败萨斯乐死!” 可北北却没这样的心情,说:“怎么跟死干上了,真恐怖!” “快来吃饭,一会儿凉了。”方燕止住笑,打开饭盒。 北北看着盒饭说:“怎么就一份啊?” 方燕说:“可能居委会不知道这屋里还有我这个偷渡客。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要不他们该把我遣返了。你先吃,一会儿我泡方便面。” “那不行,这饭咱俩一人一半,反正我也没胃口。”北北从橱柜里拿出碗筷,把饭菜拨出一半给了方燕。 北北端着饭盒,走到另一边说:“对了,我还是离你远点儿。” 方燕疑惑地问:“怎么了?” “还是注意点好。万一我姥姥得的是非典,我也跑不了,不能再把你也传上。”北北说。 方燕看着北北认真的样子,感到一阵心疼,疫情让北北小小年纪就承受了这么大压力,让她于心不忍,安慰她说:“现在注意什么都晚了。我还想体会体会得非典的滋味呢!来,吃饭!” 又是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房间的沉寂。 方燕拿起电话,说:“您好,陈子热线电话为您服务,有什么事需要帮您的吗?什么,您发烧了?您应该马上到发热门诊去检查,您行动不方便?好我马上给您接通120,请告诉我您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北北在计算机上记下了求助信息,方燕很快为求助者接通了120电话。 方燕撂下电话,北北说:“好在不是咱们小区的,要不又得延长隔离时间,我都快憋死了。呸呸呸,我怎么也说死呀。” 北北话音刚落,电话铃又响了,有人打来电话,要了解京海市的疫情情况。方燕让北北马上通过爱心网站,接通市政府非典网站,调出了当天全市疫情情况,发给了对方。然后北北就去厨房洗碗。 方燕刚要喘口气,电话铃又响了,打来电话的是方辉。 电话是从虹光的汽车里打来的。方辉听虹光说妹妹方燕住进陈子家照顾北北去了,有些不放心,立即打来电话,详细问了问情况,嘱咐方燕照顾好北北,注意身体,有什么困难告诉他。 杨大奎实在闲得无聊,也给陈子热线打来电话,询问小区何时解禁,别让他有家不能回。 方燕告诉他说,因为小区又发现两例非典确诊病例,所以小区还要封闭十四天。 杨大奎听着声音有些陌生,问她是谁,方燕告诉他说:“我是青年志愿者,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您。请问您的姓名和电话。” 当杨大奎报出他的姓名,刚好北北从厨房出来,隐约听到了电话里杨大奎的声音,抢过电话,高兴地说:“您是杨叔叔,我是北北,您是从哪里打来的电话?” 杨大奎回答说:“我是在家里给你打的电话。” 北北听了有些失望,说:“听说您是我市第一个得了非典痊愈出院的患者,已经离开铁路医院了吗?” 杨大奎说:“连这你都知道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北北不明白,说:“您痊愈出院是好事呀,不是坏事。” 杨大奎说:“你不明白,得了非典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就是痊愈也背着黑锅。” 北北安慰他说:“不会的,我们陈子网站帮你甩锅!” 杨大奎听了北北的话,眼泪都笑出来了,在一旁的儿子也傻乎乎地跟着笑了起来,问杨大奎:“爸爸,什么是甩锅呀?” 杨大奎拿着电话对儿子说:“你真是个傻孩子!” 北北在电话中听到这话莫名其妙,问:“您是在说我吗?杨叔叔,您别笑我,我真的为您痊愈出院高兴。在医院您见到我姥姥和我爸爸妈妈了吗?他们都好吗?” 北北一连串的问题,让杨大奎有点招架不住,他听出北北多么想念她的亲人,和她有一种他乡遇故知,同病相怜的感觉。 可惜,现在只能在电话里安慰她了。于是他告诉北北,自己和方辉叔叔已经治愈出院了,让她相信一定会战胜疫情的,很快就能见到她的姥姥和爸爸妈妈了。 北北听了一撂下电话就紧紧抱着方燕,高兴地说:“小阿姨,杨叔叔和方辉叔叔都治愈出院了,我也很快就能见到姥姥和爸爸妈妈了。” 这时,门铃响了,北北跑过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位戴口罩的民警。 北北惊讶地问:“你找谁呀?” 民警说:“有人举报,你家来了一个陌生女子。” “我家没有陌生女子。”北北回答说。 民警指着方燕问:“她是谁?” 北北说:“她是我小阿姨。” “她怎么进来的?”民警追问。 方燕走过来,说:“我进来有问题吗?” “太有问题了,你是违规闯入……”民警说到这儿,忽然认出方燕:“你不是方燕吗?你还想进派出所去隔离呀?” 方燕也认出了这位民警就是与她和大刘一起被隔离的民警小李,惊喜地说:“原来是你呀?这回我可是自动参加隔离的。” “我看你是捣乱鬼。跟我走!”谁想,小李不买她的帐。 “我不能离开。”方燕一听就急了。 小李说:“你能告诉我理由吗?” “因为这间屋子也被隔离了,只能进,不能出。”方燕不容分说地说出了她认为不容置疑的理由。 “你干什么来了?”小李根本不吃这套,像审犯人似的质问方燕。 “小女子是青年志愿者,奉命前来主持陈子热线。”方燕毫不示弱,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那你也得跟我走一趟,要不,我交不了差!”小李为难地说。 “等解除隔离,我跟你走。”方燕坚决地说。 “你要是感染非典怎么办?”小李又问。 “那你就到医院找我!”方燕说完就关上了门,把小李晾在了门外。 “你等着,我回去汇报再说。”小李无可奈何地冲门吼了一句,悻悻地走了。? 第110章 已经是傍晚时分,晚霞照耀着北华大厦西餐厅的玻璃窗,留下一抹金黄。 为了这次采访,郑晓华和大刘先行赶到,架设摄像机、摆放灯光。 大刘问:“怎么想起在这儿拍摄?” 郑晓华说:“这里方便、人少、安全。” 大刘又问:“今天的话题是什么?” 郑晓华说:“拒绝非典,快乐生活。” “这个题目有点意思。”大刘赞赏地说,他已经厌倦了对非典疫情的苦情报道。 虹光和方辉、龚颖赶来后,几个人围坐在餐桌前。餐桌上摆着刀叉、每人盘子里有一份蛋炒饭和一份奶油蘑菇汤,外加一份蔬菜沙拉。在疫情期间能吃到这样的大餐已经算是奢侈了。要不是郑晓华出面订餐,餐厅根本不会伺候这几个人,况且还是内部价。只有北化电信内部员工才能享受这样的特权。 也算是方辉有口福了,他刚痊愈出院就能和妻子龚颖一起吃一顿这样的饭,而且还有钢琴伴奏这样的高雅的环境,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置身这样的环境里,让人暂时忘了窗外疫情还在肆虐。这似乎预示着不管疫情多么严重,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都是不会停止的,这也许就是虹光把采访放在这里的用意所在。 能达到这个目的,多亏了郑晓华,但虹光心里还是暗暗感激晓晓,他觉得因为这层关系,郑晓华才鼎力相助的。他不知道,他的这个想法会让郑晓华多伤心! 虹光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倒上饮料,对调整摄像机镜头的大刘说:“大刘,你好了没有?快点入座。” 大刘把镜头对准了方辉,然后跑到座位上坐下。 虹光端起杯子站起来说:“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市第一位非典病人出院了,这对全市人民都是大喜事。在我们开始专访之前,就以饮料代酒以示庆贺,来干杯!” 几个人碰完杯后,郑晓华说:“可惜咱们市第一例非典患者,杨大奎不愿露面,没有来。” 方辉说:“他有顾虑,怕受歧视,情有可原。” “我来啦!”方辉的话音刚落,杨大奎应声而至。 虹光看到杨大奎走进来,喜出望外,立即站起来伸出手,说:“杨总,你还是来了,太好了!” “还是别握手?”杨大奎摆摆手,拒绝了虹光伸出的手。 “不行,这手一定得握。”虹光不管杨大奎愿不愿意,用双手紧紧拉住杨大奎的手,说道:“大刘,上镜头!” 趁着时候,郑晓华连忙关照服务生给杨大奎端上一份套餐。 大刘跑到摄像机旁,拍摄起来。 杨大奎有些尴尬地说:“你真的不怕我手上有病毒呀?” “你都痊愈出院了,我还怕你传染,也太不科学了。”虹光亲热地搂住杨大奎的肩膀,想要打消杨大奎疑虑。他这是要以实际行动打消人们对非典的过度恐惧。 可杨大奎还是心有余悸:“你不怕,可是有人怕,我连个保姆都找不到。” 一通寒暄之后,采访正式开始。 郑晓华拿着话筒,对着镜头说:“各位观众,今天我们对我市最早康复的,我市第一例非典病人进行专访……” 大刘的镜头对准了杨大奎,郑晓华拿着话筒递到杨大奎嘴边。 杨大奎说:“朋友们,我虽然治愈出院了,但是我们小区还没解除隔离,都是因为我在广州感染了萨斯,害了全市人民,我心里特别难过。最让我难受的是,亲戚、朋友不敢接近我,连出租司机都不愿拉我……其实,我也不怪别人,人家害怕也是有情可原。我的妻子,孩子他妈就是让我传染去世的,我侥幸活了下来。你说这好好的三口人,一下子就少了一个,还真让人接受不了。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啥都不怕,就是不能连累孩子,其实,我真的不愿意出头露面,给孩子增加精神负担,让同学知道他爸爸曾是非典患者,都躲着他。” 郑晓华说:“但是你终于还是来接受采访了。” 杨大奎说:“拒绝你们后,我思来想去,终于想通了,我是医生护士从死亡线上抢救过来的,我的命已经不完全属于我了,我对社会有一份责任,所以我就来了,用亲身经历告诉大家,非典疫情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你的儿子在哪儿呢?”郑晓华关心地问。 “我把他锁屋里了。”杨大奎说。 郑晓华问:“为什么不把他带来?” “我不想让孩子听到我们的谈话,这对他来说太沉重了。我今天来,就是想通过电视台告诉广大市民,得非典的人有救,证明我现在是健康人。” “你从医院出来有什么打算?”郑晓华继续问。 杨大奎说:“还没想好。但是,我想为医护人员和医院做点儿什么。这是我今天出院后刚刚想明白的。” 方辉接过杨大奎的话,说:“我听说得过非典的人血清里有抗体,可以挽救非典患者,我准备捐献血清给医护人员,他们的命比我的命值钱,他们可以挽救更多生命。” 杨大奎说:“这个主意好,算我一个。” “龚颖大姐,你丈夫出院了,有什么感想。”郑晓华把目光转向龚颖,问她。大刘的镜头立即对准了她。 “我只希望他健康、快乐地工作、生活……”龚颖对着话筒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在此刻,她想远离非典这个沉重的话题,方辉痊愈出院后,她才深切地感到是多么需要美好的生活。而这正是虹光所想要的。 正在这时,龚颖的手机铃声响了,龚颖说:“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 龚颖走到一边接过电话回来说:“对不起,市非典指挥部召开紧急会议,我要马上去。” 说着,龚颖起身离开,方辉追过去说:“等等,我送送你。” 方辉送龚颖走出大门,龚颖转过身看着方辉,深情地说:“现在正是疫情最紧张的时候,有大量流行病调查工作要做,这些天不能陪你了,你刚出院,身体还很虚弱,要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等我回来。” “你去,别惦记我!”方辉说着和龚颖拥抱了一会儿,两个人就像久别重逢,又要离别的恋人。 龚颖挣脱了方辉的怀抱,打了一辆出租车匆匆走了。? 第111章 方辉站在路边,看着满天的星星,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情舒畅极了。 “方辉,想什么呢?”杨大奎来到他身旁。 “这夜色多好啊!”方辉感叹着。 虹光、郑晓晓和大刘也走了过来。 临分手时,虹光对杨大奎说:“杨总,谢谢你买单!” 杨大奎说:“不是我买的单,我兜里没钱。” 虹光扭头又问方辉:“方辉,是你买的?” 方辉说:“是龚颖接电话时买的,临走时,她跟我说了。” “替我们谢谢她,发票可以报销。”虹光说。 方辉开心地笑了起来,说:“哈哈,龚颖买单是请我,我是她老公,你们都是陪客!” 众人都被逗笑了。虹光忍住笑,问方辉和杨大奎说:“你俩回哪儿?要不要开车送你们?” “不用了,我想散散步。大奎,让他们捎你一段。”方辉说。 杨大奎说:“我也想和你散散步。你们走!” 郑晓华说:“那就再见了,多保重!” “你们上哪儿?”杨大奎问。 虹光说:“回电视台,编节目!” 方辉问:“今晚播出吗?” 虹光说:“播出,午夜新闻夜航。” 方辉和杨大奎在街上漫步,街两旁的店铺都关着门。 “天上的星星真亮!”方辉仰望夜空,感叹着。 “我可没有你那闲情。我就知道我还活着。”杨大奎说。 方辉转身看着杨大奎说:“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杨大奎问:“干什么?” 方辉狡黠地说:“喝酒!” 杨大奎一听就来神儿了,说:“到我那儿去喝!我那儿有二锅头、花生米,还有火腿肠和熏鸡蛋!”我出来前在小卖部买的。 方辉说:“好啊!你住在哪儿?” “离这里不远。”杨大奎指了指东边说。 “咱们跑一段,怎么样?”方辉突然想活动活动筋骨。 “算了,我现在走着还有点儿喘呢。”杨大奎摆摆手,想打消方辉的念头。 “试试,看看咱们还有多少活力。”方辉仍然坚持要跑一跑,活动着身体,跃跃欲试。 杨大奎一看方辉这架势,觉得不能示弱,说:“试试就试试!” 于是,两个大男人,在这看不见一个行人的夜晚,在街上疯跑起来。 他们虽然拼命地跑,但是却像踩了棉花一样,没跑多远就弯着腰,大口喘起气来。最后,俩人索性坐在了地上歇了半天,才站起来,勾肩搭背向杨大奎住处走去。 方辉跟着杨大奎走进他的住处。这是杨大奎家的老宅,一个有围墙的院子,正北边是一座三间屋的灰砖瓦房,中间是客厅,两边各有一间卧室,由于长时间没人住,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还有一股消毒水和空气清新剂混合的味道,显然是杨大奎喷洒的,搞得这屋五味俱全。 方辉连忙打开门窗放味,对杨大奎说:“你搞得这屋什么味,这么呛人,也不怕熏着!” 杨大奎顾不上回答方辉,就走进里屋去看儿子,其实他也有点后悔把儿子一人撂在家里,担心出什么事儿。 进屋后,他发现儿子趴在床上睡着了,松了一口气,为儿子脱下鞋,顾不上给他脱衣服,就给他盖上了被子。 “你可真行,孩子病刚好,就把儿子一人搁家里,太不负责任了。”方辉依着门框,看着这景象,数落起杨大奎来。 杨大奎为自己开脱说:“你不知道,我这儿子可听话了,我伺候他吃过晚饭才走。这儿子呀,就得野养,让他从小锻炼独立。别看把他一人锁在屋里,他自己打游戏玩得欢着呢。他妈在时,出去买菜什么的,也经常把他一人锁家里,习惯了。” 杨大奎说到这儿,又想起了去世的妻子,叹了口气。 二人来到外屋,杨大奎拿出一瓶二锅头,两个酒杯,从冰箱里拿出花生米、火腿肠和熏鸡蛋,放在茶几上,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喝了起来。 杨大奎一边倒酒一边难过地说:“孩子他妈没了,这没娘的孩子苦啊!” 方辉喝了一口酒,说:“有你这样的爹,孩子更苦了。唉,这人哪,从生下那天起,就和死神结了伴,只不过早一天、晚一天而已,得想开点儿,别太伤感了。” “这不是伤感,是现实,是我杀了我老婆,还连累了全小区的人,被封了这么多天。”杨大奎喝了一口酒,落下了眼泪。 方辉说:“我听说,在咱们小区有十多个人感染了萨斯,都住进了铁路医院,我也是你传染的,你坐的那趟列车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你接触过,被传染了。你呀,真是罪大恶极。” 杨大奎放声大哭起来,说:“但愿他们都像咱俩一样能挺过去。” 方辉摇摇头说:“都像咱俩一样这样幸运,那是不可能的。你也别太自责了,是萨斯病毒杀死了你老婆,和那些死去的人,咱们要向它宣战,找它报仇。” “你真能想,那是病毒,咱们怎么报仇啊?”杨大奎又喝了一口酒说。 “我问你。是谁救了咱们?是医生和护士救了咱们,对不对?”方辉对杨大奎讲起了道理。 “是!”杨大奎点点头说。 “咱们要回报他们,他们会替咱报仇的,你说是不是?”方辉说。 “是!所以你就想起捐献血清了?可是,咱们上哪儿捐去呀?有这样的机构吗?”杨大奎问道。 方辉说:“这你别管,一切由我来办!” “你怎么办啊?”杨大奎有点不相信。 “我有一个计划。咱们不但自己捐献血清,还要动员所有痊愈的非典患者捐献血清,然后做一个库!”方辉靠近杨大奎,神情激动地说。 “库?”杨大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方辉接着说:“对,非典患者血清库。到时候,谁得非典了,就到库里按血型提取血清治病!” 杨大奎一拍大腿,说:“好想法,这能赚大钱!” 方辉一看杨大奎的商人脾气又来了,连忙打消他这个念头说:“你别做梦,这完全是公益的,一分钱都不能要!” “对,坚决不能要钱!今天你就别走了。住我这儿!咱俩好好聊聊。”杨大奎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连忙更正说,挽留方辉住下。 方辉也不想走了,看看表,说:“开开电视,看新闻夜航!” 第112章 杨大奎打开电视。电视传出郑晓华的声音:“各位观众,这是我市最早康复的非典病人,现在我们对他们进行专访,我们今天报道主题是:拒绝非典,快乐生活……” 北北和方燕在家里也在看电视。 郑晓华在电视里说:“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恢复正常生活是广大市民的愿望。但是,由于非典病毒的传染性和可能导致死亡的情况,人们还没有从恐慌的阴影里走出来。因此,在这场抗击非典的斗争中,我们还面临一个任务,就是心理救灾。我们呼吁,给非典康复者更多的关爱,让他们尽快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北北看着电视若有所思,对方燕说:“小阿姨,咱们能为心理救灾做点儿什么吗?” 北北的话激起了方燕的兴趣,她思索着说“你让我想想……人在害怕时就紧张,紧张时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这还用说?紧张最需要的是放松!”北北不假思索地插话说。 “对,是放松。放松最好的方法是……”北北的话让方燕脑洞大开。 “是旅游!”北北紧跟着说。 “对,是旅游,可是现在不能旅游,只能呆在家里,多烦哪!”方燕赞同北北的说法,但又觉得不妥。 “咱们那就想办法给大家解闷!”北北兴奋地跳了起来。 方燕忽然灵光一闪,说:“有了,咱们用刚才电视上专访的题目,在网上发起一个‘拒绝非典,快乐生活’的活动,开辟非典幽默栏目,广泛征集非典幽默段子,怎么样?” 北北兴奋了,她拍着手说:“这个主意好!那就赶快干!” 北北的话音刚落,电话铃响了,北北拿起电话,说:“喂,这里是陈子热线……” 点了让北北没想到的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她惊喜地叫了起来“妈妈!……姥姥她好吗?” 刘海英听到女儿的声音,心里热乎乎的,说:“你姥姥她已经排除非典了。你在家,还好吗?吃饭怎么办?” 北北说:“妈,我好着哪,方燕小阿姨和我在一块儿呢,您就放心,我就是想您和我爸爸,还想姥姥……”说着,北北哽咽起来。 刘海英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连忙安慰女儿说:“北北,不哭,很快都会好起来,等非典一结束,我和爸爸,还有姥姥就回家了。有你小阿姨和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你们早点儿休息,可千万注意身体……” 龚宇一边看着病案,一边听着妻子给女儿打电话,有很多话想对女儿说,又不想打断她们母女的通话,只插了一句说:“告诉她抓紧复习功课,争取考个好大学!” 刘海英拿着电话对北北说:“听到了吗?你爸爸让你抓紧复习功课。不过现在别听他的,赶快休息!” “小阿姨,姥姥排除非典了,我妈让我问你好呢!”北北放下电话,抱着方燕高兴地跳了起来。 方燕也被北北感染了,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虹光和郑晓华播完新闻夜航节目走出电视台,坐上瘪壳汽车。 虹光一边开车,一边回味说:“今天的新闻做得真棒!” 郑晓华也感到十分惬意,说:“是你的创意好。在这样一个时刻,选择那样温馨的环境,传达了一种浓厚的生活气息,很好表达了‘拒绝非典,快乐生活’的主题,一定会产生很大反响。” “不过还缺少一种映衬,应该加一些医护人员抗击非典的镜头。告诉人们,在这样的时刻,还有很多人在出生入死……”虹光意犹未尽,思考着。 郑晓华心情一下子暗淡下来,说:“又想晓晓了?” “没办法,我也不怕你笑话。”虹光的心思被郑晓华看破,有点儿不好意思,只好点头承认。 郑晓华摇摇头,极力想甩掉心中的醋意,反问说:“这有什么可笑的?” 虹光沉默了一会儿,说:“晓华,我想和晓晓结婚。” “现在?”郑晓华心里又是一沉。 “越快越好。”虹光点点头,他不想再这样受煎熬了。 “可是,她还在非典病房抢救患者呢,怎么可能?”郑晓华沉吟着,看着好像在替虹光着急,实则下意识地为拖延他们结婚找借口。 虹光已经等不及了,说:“我不在乎,我怕错过这个机会,我会后悔。” “没听懂。”郑晓华茫然地看着车窗外,昏黄的街灯照耀着空荡荡的街道,她的心情也像这街道一样,空落落的。 “我担心她会染上非典,我想抢在这之前圆了这个心愿,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没有遗憾了。”对于郑晓华的心情虹光浑然不知,说出了他的担心。 见虹光如此痴情,郑晓华于心不忍,咬咬牙说:“我一定帮助你实现这个愿望。” …… 铁路小区的第二个十四天隔离期很快就要过去了,解封的前一天晚上,北北接到了居委会的通知,铁路小区明天解封,让她做好庆祝解封的准备。 北北激动地热泪盈眶,对方燕说:“咱们得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于是,北北找出姥姥的电喇叭,打开窗户广播起来:“居民朋友们,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小区明天终于要解封啦……” 这声音在小区上空回荡着,已经黑灯的楼房窗户,一个个亮起了灯光……。 此时,刘海英刚为一位患者插完管走进办公室。龚宇看见她疲惫的样子,实在有些心疼,对她说:“海英,今天夜班找人你替一下。” 刘海英打了个哈欠,摇摇头,很干脆地说:“不行。” “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龚宇心疼地说。 “我还能坚持,有点低血糖,喝点糖水就好了。大家还不是一样?谁也没闲着。我都不劝你了,你还劝我?”刘海英打断了龚宇的话,在这关键时刻,她不能打退堂鼓,一定要坚守住自己的阵地,这也是作为妻子为丈夫分忧。 妻子的话让龚宇不再坚持,无可奈何地说:“是呀,今天一下子就送来4个病人,有3个是重症,人手不够,所有人都在超负荷工作,年轻的医生都做起了护士的工作。这样下去,大家会被拖垮的。我已经向院长作了汇报,得赶紧想办法。”? 第113章 刘海英看着窗外繁星点点的夜空,说:“从接诊第一个非典患者到今天,已经28天了,我有一种预感,这可能是最后一搏了。” “我替你值会儿班,你先睡一会儿。明天你一定抽空去看看妈,她病得很重……”龚宇心情沉重地对妻子说,他害怕老人挺不过来,留下遗憾。 这时,郑晓晓走进来,说:“龚老师,钟玉的老公刘会医生从病床上下来,要求上岗。” 龚宇忙问:“他现在在哪儿?” “我在这儿!”刘会穿着防护服走了进来。 “谁让你穿这身衣服的?你的身体还需要恢复一段。”龚宇眉头紧锁,表现出少有的严厉。 刘会说:“龚主任,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场仗,大家打得太苦啦!我真的已经好了,我的血液里有了抗体,比别人更适合接近病人。” “那也不行!”龚宇一口回绝了刘会的请求,他怎能让一个刚从死亡线上活过来的医生,再次置身险地呢,就是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行。 刘会争辩说:“龚主任,这些日子,我亲身体验了非典患者的痛苦,我已经躺不住了。我曾经是一名军人,现在我以战士的名义向你请战。” “刘会,作为同事,我不能无视你的请求。但是,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不能同意的你请求。我希望看到你彻底恢复健康,而不是跟我们去玩命!”刘会的请战让龚宇十分感动,尽管病房现在亟需像刘会这样有经验的医生,但钟玉的母亲刚去世不久,他们两口子都在抗击非典一线,再有什么闪失,他又于心何忍呢。 “你不能再把我当病人,我首先是一名医生,是医生就要尽他的责任!”见龚宇态度坚决,刘会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但作为一名医生,抢救生命是自己的天职,又怎么能临阵脱逃呢?于是,他更加理直气壮地申诉着自己的理由。 “现在,你最大的责任是养病!”在这个问题上,龚宇认为没有讨论的余地。 这时,钟玉跑进来,急切地说:“龚主任,两个新来的病人出现呼吸急迫!” 安华也跑进来,说:“黑妹的男友出现衰竭!黑妹的情绪不稳定。” 龚宇问:“任新医生呢?” 安华说:“他正在监护病房给周六一会诊。” “他还拒绝治疗吗?”龚宇又问。 郑晓晓说:“经过任新医生的心理辅导,他已经配合治疗了,但谁知道他的病情经过初期的好转,又出现了恶化趋势,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们正在查找原因,调整治疗方式。现在,任新医生实在脱不开身。” “怎么搞的?”龚宇吼叫起来。 刘会见情况紧急,走到龚宇面前,恳切地说:“龚主任,让我上!” 龚宇沉看到实在抽不出人来,只好同意刘会医生的上岗请求,说:“只有这样了。刘会,你和郑晓晓分别去抢救新来的病人,我去抢救黑妹的男友,那个逃犯!” “等等,我也去!”刘海英迅速穿戴好防护服,跟着龚宇走了出去。 钟玉拉住丈夫刘会,关切地问:“刘会,你的身体行吗?” 刘会拍拍妻子的肩膀,温存地说:“钟玉,你放心!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两只戴着胶皮手套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此时,在京海市非典指挥部,正在召开会议。 市委书记、市长、市卫生局长、市铁路局长、市公安局长、王卉、龚颖出席了会议。 市委书记程子华说:“要取得抗击非典的胜利,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我市医护人员在第一线已经坚持快28天了,所有人都在超负荷运转,急需补充,轮换。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部队决定派医疗队支援我们。老书记郑田野已经到机场去接先遣人员了。” 市长王岭说:“我们要做好对部队的接待工作。信息统计、发布工作还要继续加强,特别是流行病学调查,一刻也不能松懈,要确保不漏掉一个!铁路、公安和有关部门要密切配合。每个部门都要立军令状,确保万无一失!” 在机场,一架飞机掠过星空,降落跑道,缓缓停了下来。 一位女少将提着公文箱,后边跟着一名女中尉,走下飞机。 正在等待的郑田野迎了上去,说:“方岚!” “老郑?怎么是你?”女少将方岚见到郑田野,有些惊讶。 郑田野说:“实力正在召开抗非典紧急会议,我是奉市委之命来接你!” 方岚对郑田野说:“看来形势严重啊。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文珊,这是郑伯伯!” 文珊向郑田野点点头,说:“郑伯伯好!” 郑田野看着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的文珊说:“你女儿都这么大了?当年她还是小姑娘呢?” “你离开部队都快30年了,她还不长大?”方岚笑着对郑田野说。 一辆黑色奥迪开过来,停到他们身边。方岚和她女儿,还有郑田野上了车,汽车驶出机场,开上公路,在夜色苍茫中向市里驶去。 一场决胜非典战役即将打响。 夜色中,奥迪车在海滨大道上疾驰。 郑田野坐在汽车前座,方岚和女儿坐在后座。 方岚说:“这次我们来是打前站,医疗队3天以后就到。” “看样子,你们是母女齐上阵了?”郑田野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一对母女,赞赏地说。 方岚说:“我是医生、她是护士。” “我记得你们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你们两口子怎么就舍得让她来,不怕被感染?”郑田野有点儿担忧地说。 方岚说:“老郑你怎么也婆婆妈妈的了?这可是文珊她自己主动请战的,她爱人也是医生,跟医疗队随后就到。” “这么说你是全家总动员了?”郑田野说。 方岚回答:“军人就是这样,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我们是从疫情最严重的地方调过来的,已经有经验了。这次来,我最想见一个人。” “谁?”郑田野问。 方岚说:“我的老师。” 郑田野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陈子?” 方岚点点头说:“对。” 第114章 “陈子住院了……”郑田野告诉方岚说。 方岚连忙问:“得的什么病?” 郑田野心情沉重地说:“胰腺癌,已经晚期了。” 方岚急切地问:“住在哪个医院?” 郑田野说:“铁路医院。” 方岚说:“正是我要去的医院。咱们现在去哪儿?” 郑田野说:“市政府。” “还是直接到铁路医院。”方岚急着想见她的恩师陈子。 郑田野说:“市政府已经安排好了,还是先吃完晚餐再过去。” “这种时候,我吃不下。司机同志,先送我们到铁路医院!”方岚不由分说,吩咐司机道。 郑田野和方岚、文珊来到铁路医院,在院长办公室见到了院长古铜,方岚急切地询问陈子的病情。 古铜十分难过地介绍说:“陈子的癌症已经扩散,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减少她的疼痛。” 方岚闻听再也坐不住了,马上提出要见陈子。 古铜看看手表,说:“刚给她注射了镇静剂,现在可能已经睡了,还是等明天。” “明天恐怕没时间了。”方岚知道,如果不趁这会儿见老师一面,明天一旦进入抗疫工作,就抽不出空去看她了,她不想留这个遗憾。 古铜想了想,说:“好,我们已经把她转出隔离区了,就在我的隔壁,我带你去。” 陈子躺在病床上,输着液、输着氧。 在她身旁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没有编织完的中华结。 方岚、古院长、郑田野、文珊轻轻走进陈子病房。 陈子慢慢睁开眼,方岚的军人形象在她眼中渐渐清晰起来。 陈子欠了欠身说:“首长……” 方岚连忙把她扶住,让她躺下,说:“老师,我是方岚!” “方岚?你怎么来了?”陈子吃力地睁开眼睛,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她这位学生了,没想到在这里相见。 “我是奉命来参加抗疫的。”方岚伏在陈子耳边,轻声对她说。 陈子听到这个消息,欣慰地点点头,说:“好啊,这是一场非常战斗,保卫人民、保卫健康、保卫城市,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我老了,不行了,这场仗靠你们打了。我的女儿和女婿都在医院参加抗疫,快去支援他们……” 方岚眼里含着泪水,叫了一声:“老师……”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时,市长王岭给郑田野打来电话,询问他:“军队医生接到没有?” 当他听说他们已经到了铁路医院后,立即给龚宇打电话,通知他做好疫情通报准备。 方岚和文珊穿好防护服,跟着刘海英来到非典病区办公室。 龚宇正在埋头准备着疫情通报材料。 刘海英告诉他:“老龚,军队的援兵到了!” 方岚向他敬了个军礼说:“报告,军医方岚前来报到!” 文珊跟着敬了个军礼:“报告,军护文珊前来报到!” 龚宇立即站起来,像见到救星热情地说:“太好了!欢迎啊!怎么,就你们两位?“ 方岚说:“医疗队三天后赶到。我们是提前来熟悉情况的!” “好!我刚接到市长的电话,你就到了,我正在准备向你们通报情况的材料呢。”龚宇兴奋地说。 这时,市委书记程子华打来了电话,让他一定要确保两位军医的安全。 龚宇觉得有些蹊跷,市委书记专门打这个电话一定有什么原因,于是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给我记住,他们当中有一个少将!不能出半点儿差错!”程子华加重了语气,又强调了一句 龚宇听了心里有些不快,觉得程书记小题大做。在疫情期间,医生的责任是抢救生命,这和军衔有什么关系?他皱紧眉头,轻描淡写地回答说:“知道了。” 龚宇放下电话问道:“你们哪位是少将首长?” 方岚感到龚宇的话有些刺耳,随口说道:“这里没有首长!” 龚宇上下打量着包在防护服里的方岚,心里说,怎么给我派个当官的来,还是个女的,这不是添乱吗?我可担待不起,于是不客气地对方岚说:“对不起,您的岗位不应该在这里,而应该在防疫指挥部。” “为什么?”方岚感到龚宇明显不欢迎自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听说您是将军,可我这里只需要医生。”龚宇冷冷地说。 方岚恍然大悟,对龚宇的态度表示理解,爽快地说:“我穿上这身防护服,就不是将军,而是医生,我来是打前站的。” “那么我问您,到这儿来的任务是什么?”龚宇心里犯着嘀咕,追问起来。 对龚宇的较真,方岚以一名医生的职业态度回答说:“熟悉医疗环境和非典病人治疗程序,为医疗队到来做准备。” 方岚的回答逻辑清晰,表述准确,打消了龚宇的疑虑。 龚宇郑重地说:“明白了,有什么需要,请吩咐!” “带我去病房,看看重症病人!”方岚雷厉风行的军人作风,扫除了龚宇心中的疑虑。 “嗯,不错,这才是我们需要的。请,让护士长给你带路!”龚宇露出了笑容,这些天来,他第一次感到这么轻松。 夜深了,在铁路小区龚宇家,桌子上摆满了中华结和千纸鹤。庆祝解除隔离的红布横幅摊开在地上。 北北站在凉台上看着天空的星星。方燕走了过来,给北北披上一件衣服,关切地说:“该睡觉了。” 北北说:“睡不着。” “想什么呢?”方燕问。 “明天就要解除隔离了,可我不知怎么了,心情反而不好了。” 北北的话让方燕感到一阵难过,她心疼地哄着她说:“小区解除隔离是好事,你该高兴才是。” “可是姥姥却住进了医院,我爸、我妈还不能回来……”北北摇摇头,仍然仰望着星空,仿佛她的亲人就在那些星星里,遥不可及,但又光芒四射。 方燕搂住北北的肩膀,劝慰她说:“北北,别难过,他们很快会回来的。” 北北回过头来,看着方燕说:“明天解除隔离后,你走吗?” “我不走,咱们还有好些事没做呢?”方燕知道北北这时候最需要有人在她的身边,安慰她说。 北北点点头,说:“明天,你替我把这些中华结、千纸鹤和标语交给居委会,庆祝活动我不参加了,还有,你帮我看着热线电话好吗?” 方燕问:“你干什么去呀?” 北北说:“我想到医院去看姥姥和爸爸妈妈。” 北北这句话让方燕忍不住泪奔起来,两个人搂抱着,哭作一团。? 第115章 天一亮北北就起来了。今天小区解除隔离了,她的心早已飞向铁路医院。梳洗完毕,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匆匆离开了家。 她戴着口罩,背着一个书包,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匆匆来到铁路医院大门外,只见门前拉着一道黄线。 北北在黄线前被保安拦住,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北北急得不得了,可是不管她怎样哀求都不行,急得她哭了起来。 盼了这么多天,她终于获得了自由,来看姥姥和爸爸、妈妈,却遇到这么一位不通情达理的保安,她简直快急疯了。 保安见北北哭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安慰她说:“好好,你别哭了,我向院长请示一下。”说着,保安拿着步话机向保安队长通报了情况。 消息很快传到院长办公室,古铜闻听北北在门口,连忙来到医院门口。 第116章 “你刚出院,需要营养,可不能老吃方便面啊!”龚颖嘱咐方辉说。 妻子的话让方辉心里感到一阵温暖,爽快地说:“你就放心!” 其实,吃饭问题怎么解决,他心里还真没底。 这时,救护车出车的铃声响了,龚颖连忙说:“我该出车了,你自己多注意!” 说完,龚颖挂上电话跑出了值班室。 北北忍住悲痛,把全部心思放到陈子热线上,她一边接听电话,回答问题,一边在本上记录着,额头上渗出汗珠。 方燕在一边操作着计算机,一边兴奋地说:“北北,咱们‘拒绝非典,快乐生活’通知发出后,还真收到不少段子。我念给你听啊。” 北北凑过来看着计算机屏幕,方燕念道:“非典让我又把生活当回事了。以前整天和一大群人吃吃喝喝,都是在饭馆、酒馆,还有一屁股的小烂事儿追着我,我得读我不那么愿意读的一些书,写一些我不那么愿意写的应景文章。现在我把它们全咔嚓咔嚓推干净了!那些花天酒地的罪不用受了,那些不正常的日常生活不用过了。我可以用最轻松的心境读我喜欢的!还有,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兴致盎然地做饭、做家务了,这才是日子呀!” 北北接着念道:“本来我就是一个好丈夫、好爹,这些天的表现要加上更字。格外听我的直接上层领导——老婆的话,比如,她让我洗手我就洗,直到老婆满意为止。她说上班你别走那条路,我就不走,我走让她放心的路,不让她在家替我担心。” 两个人轮流念着,感到生活仍在继续,疫情不仅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也在改变着人们的观念,未来仍然充满希望。 两个人正在念得热火朝天,有人敲门,她们短暂的快乐被打断了。 北北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大刘,他扛着摄像机走进来,边走边拍。 北北连忙拦住他问:“哎、哎,你是谁呀?” 大刘小声说:“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是北北!” “你怎么知道的?”北北看着他,极力想着他是谁。 大刘边拍边煞有介事地说:“我还知道这屋里还有一个人。” “消息够灵通的!”北北看着他,猜出了他是电视台的记者,夸了他一句。 大刘连忙纠正说:“不是我消息灵通,是你们家太有知名度了。“ 大刘看到方燕在聚精会神的看着计算机,示意北北别出声,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对着方燕拍起来。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方燕顺手拿起电话,眼睛仍然盯着计算机:“喂,你好,陈子热线为您服务。……好……我知道了,我一定把您的意见转达给非典指挥部……” 方燕放下电话,一抬头,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大刘!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刘:“我都拍你半天了!” 方燕站起来,打了他一拳,嗔怪地说:“你坏死了,也不提前来个电话!” 大刘乐着说:“呵呵,你呢?小区解除隔离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不是忙忘了吗?嗨,你瞎拍什么呢?”方燕解释了一句,又质问他说。 “这刚几天没见,你就把我忘了?”大刘故意不接她话茬,埋怨起她来。 方燕反唇相讥说:“我看你才把我忘了呢,这么些天也不来个电话。” 大刘被噎得哑口无言,解释说:“我不是忙吗,再说,你猫到这里也没跟我说呀?” 北北见他们斗起嘴来,连忙劝架说:“好啦,你俩就别吵了。我猜你是电视台记者,怎么就你一人来了?” “他们在后边呢!”大刘话音还没落地,虹光和郑晓华就推门进来了。 “晓华姐!”北北像见到亲人一样,惊喜地跳了起来。 方燕也感到十分高兴,说:“你们都来了?这太好了!” 北北拉着郑晓华的手不舍得松开,对方燕说:“小阿姨,把折叠椅拿过来,让他们坐。” 大刘闻听,指着方燕问北北:“等等,你管她叫什么?” “小阿姨呀!”北北被大刘问糊涂了。 大刘又指着郑晓华问:“她呢?你叫她什么?” “叫晓华姐呀!”北北不明白大刘什么意思,更糊涂了。 大刘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方燕,你以后不能再叫晓华姐了。” 方燕疑惑地问:“那叫什么?” 大刘哈哈笑着说:“辈儿闹差了,晓华该叫你姨!虹光,以后你还该叫我姨夫呢!” 方燕也觉得叫乱了,但又不好意思承认,怼了他一句:“大刘,你真讨厌,什么辈不辈的,咱们之间不讲这个。” 北北有点儿不明白,问:“辈儿怎么叫错了呢?” 郑晓华也笑了起来,说:“北北爸爸的妹夫方辉是方燕哥,方燕可不是北北的姨吗?可是北北又管我叫姐,咱们可不是都随了北北的辈了吗,都得叫方燕姨了,大刘你也让我们叫你姨父。便宜没这么占的。北北叫我姐那是官称,不是辈分。” 方燕跟着说:“就是,我还叫晓华姐呢,大刘你想当姨父,也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虹光此时正在计算机上看网页,没工夫搭理大刘,说了一句:“你们把我都搞糊涂了,大刘,你少在我们面前充大辈的,赶紧干你的活儿!” 大刘扛起摄像机又拍了起来。 大家也都安静下来,进入了正题。 北北看着几位不速之客,对虹光说:“你叫虹光,我认识你,你是新闻夜航的大记者,我天天看你报道非典的节目,你们是来采访的?” 虹光说:“要不是你们小区被封,我们早该来了。” 郑晓华关切地问北北:“听说你姥姥住院了,我们都很惦记她,她好些了吗?” 北北听了这话不禁悲从心来,又流出了眼泪,说:“姥姥她去世了……” 众人闻听都愣住了。 郑晓华走到陈子的照片前,所有人都跟了过去,深深地鞠着躬,他们的泪水滴落在地面…… 第117章 屋里的所有人都随着郑晓华在陈子遗像前默哀着。 大刘扛着摄像机对准了郑晓华。 虹光把话筒递给郑晓华,郑晓华对着镜头说:“各位观众,我们现在陈子热线进行现场报道,刚刚我们听到一个噩耗,陈子她老人家去世了……” “停!”虹光话没说完,就被北北打断了,众人惊讶地看着北北。 北北抢过虹光手里的话筒,对着镜头说:“我姥姥没死,陈子热线在,她就在!” 北北的话让所有人震惊了,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夜晚,在铁路医院龚宇办公室,刘海英用手绢不断擦着眼泪,呜咽着对龚宇说:“妈癌症晚期,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妈临死前,我都没见她一面。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龚宇望着窗外说:“对不起,原谅我没有把妈的病情告诉你,我是 第118章 “今天的夜真安静啊!”郑晓华望着星空,心里空落落的。 虹光也望着星空,感叹道:“今夜的星星特别明亮,北北说得对,陈子还活着,她正在天上望着我们呢。” “是呀,我也和你有同样的感觉。你看见牛郎星和织女星了吗?”郑晓华若有所思。 “他们要等到七月七才能相会。”虹光想起了晓晓。 郑晓华心里涌出一丝伤感,随口吟起苏轼的诗句:“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月亮快圆了。”虹光叹了一口气,极力给自己一丝希望。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这诗句像针扎一样,刺痛着郑晓华的心,她无法释怀对虹光的感情。 虹光随口跟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只是但愿吗?现实呢?”郑晓华看着虹光说。 第119章 虹光开车来到十字路口,停下车等红灯,问酒鬼:“你都喝大了,还喝呀?” 酒鬼晃晃还剩一半酒的二锅头酒瓶:“不瞒你说,我有2斤的量,这才哪儿到哪呀?” 虹光说:“你知道不知道,你在造孽?” 酒鬼不服气,说:“我不知道啥是造孽?我的人生哲学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酒鬼说着,向虹光诉起苦来。原来他老婆出去跟几个姐妹儿打了一天一宿麻将,回来睡了一夜,第二天就发烧了。可巧这事儿让居委会知道了,叫来120,把他老婆拉走了。 酒鬼住的是独门独院,到了晚上,居委会又带着消毒人员来了,把院子又整个消毒一遍,还告诉酒鬼,他老婆已经确诊得了非典,把他家的院子封了,让他在家隔离。 酒鬼说到这儿就来气,说:“哼,想关我? 第120章 郑晓晓、仁新、刘会、刘海英陆续走了进来。 龚宇对他们说:“现在叫你们来,是要碰碰情况。刚才又一个重症患者去世了,是黑妹的男朋友,那个逃犯。” “他的女朋友黑妹由于精神受刺激,病情也加重了。”郑晓晓汇报说。 任新也汇报说:“周六一虽然配合治疗了,但病情出现反复,今天体温又升高了。” 刘海英说:“除了他们以外,还有8个重症病人需要特别护理。” 龚宇听了几个人的汇报,心情格外沉重,说:“我们不能再死人了。刚才我看见120又送来了患者。虽然过两天军队医疗队就要来支援了,但是我们要对眼下的重症病人负责到底。经过和院长商量,决定由咱们几个人成立重症病人救治小组。我知道大家都累得够呛了,可是,我们几个暂时还 第121章 王卉看了丈夫一眼,说:“我怎么能不明白?虹光在这时候提出和晓晓结婚,和我那时候的想法一样。可我担心的是,万一晓晓有什么三长两短,对不住虹光。” “可是,你就没想想,这对晓晓是多大的安慰!”关键时刻郑田野总是站在女儿一边考虑问题。 “这我能不知道吗?但我们不能只想自己的女儿,不为别人着想是不是?”王卉知道郑田野的心思,他是心疼女儿,自己何尝不是呢,但是疫情让她无私起来。 郑田野赞赏地说:“你这话我爱听。这样,我们大人不参加意见了,大主意让孩子们自己拿!” 王卉点点头,说:“也好。” 郑田野关上床头灯。 虹光躺在病床上对站在床头的郑晓晓说:“刚才给我包扎的护士还以为我是打架斗殴受的伤呢!” 郑 第122章 郑晓晓猛地坐了起来,梦醒了。 在旁边床上睡觉的钟玉被惊醒,问她:“晓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咋了?” 郑晓晓双手抱着膝盖,说:“钟玉,虹光受伤住院了,他要现在跟我结婚,我该怎么办?” 钟玉坐起来,关切地问:“你爱他吗?” 郑晓晓点点头,说:“我们已经交了三年了。非典把一切都打乱了,他都等不及了。” 钟玉问:“你呢?” 郑晓晓摇摇头,说:“我看着他受煎熬,心里难受。” 钟玉鼓励她说:“那就答应他,还犹豫啥?” 郑晓晓说:“可是,为这事儿龚主任向我发火了。” 钟玉叹了口气说:“龚主任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不近人情。” 郑晓晓摇摇头,说:“他心里只有患者,我们不该责怪他。” “你打算咋办?”钟玉问她。 郑晓晓擦了一把眼泪,说:“只好委屈虹光了……” 此刻,在她心里,抗疫高于一切,爱情被挤到角落里偷偷哭泣着。 天亮了,大刘骑着自行车在晨光中快速前行,他胸前挂着的手机铃声响了。 大刘单手扶把,拿起手机接听。手机里传来方燕的声音:“大刘,早上好!” 大刘高兴地回答:“早上好,有什么新闻?陈子热线主持人方燕小姐?” 方燕说:“你别犯酸好不好?不过,本小姐对你们昨天的报道十分不满,害得我和北北一夜不能合眼,慰问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电话都快打爆了!你们快来看看,别忘了带摄像机!” 接完方燕的电话,大刘停住自行车,一只脚踩着马路沿,给郑晓华打电话说:“晓华,你知道虹光在什么地方吗?我有重要情况,需要去采访。” 郑晓华说:“从昨天晚间在电视台做完节目,他送我回家,在现在,他都没跟我联系,你没给他打电话吗?” 大刘说:“我打了,他一直关机,不会出什么事?” 郑晓华说:“他能出什么事?一定还在睡懒觉呢……” 郑晓华边说边走到大刘身旁,俩人一抬头,都看见了对方。 大刘说:“嗨!咱俩傻打什么电话呀?这真是近在咫尺不识人。” “谁知道你就在这儿呀?”郑晓华也感到挺巧。 大刘问:“咱们怎么办?” 郑晓华说:“咱们上他宿舍去找他!” 大刘一挥手,说:“上车,我带着你!” 郑晓华坐到大刘自行车后架上,大刘蹬起车飞快的向前驶去。 一夜没睡,北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让方燕一吵,醒了过来,打着哈欠问:“小阿姨,几点了?” 方燕说:“刚八点,你上床去睡!” 北北揉了揉眼睛,说:“不行,我还要替姥姥接热线电话呢!” 方燕听了这话有些伤感,说:“北北,你先去睡会儿,热线电话有我呢。” 北北又打了一个哈欠,说:“你也一夜没睡了,还是你去睡。” “哎呀,看你,都睁不开眼睛了。你先睡会儿,一会儿我再睡!”方燕推着北北走进她的卧室,催促她上床。 虹光从病床上下来,走出楼道,仿佛在寻找什么。 迎面走来的护士说:“你到哪里去?这里不许乱串。” 虹光解释说:“我没乱串,我想打个电话。” 护士看了看他,说:“跟我来。” 虹光跟随护士来到值班室,虹光拨通了郑晓华的手机。 郑晓华坐在大刘的自行车后边,接到了虹光的电话,说:“喂,虹光,你在哪里?大刘给你打手机,你一直关机,还睡懒觉呢,快起来,我们快到你那儿了。什么,你在医院?” 大刘闻听此言停住车,站在路边,听着郑晓华和虹光的通话。 虹光连忙把昨天发生的事,如实相告,免得他俩着急。 郑晓华听到虹光出事了,心急如焚,埋怨他说:“你是怎么搞的?伤得重吗?” 红光轻描淡写地说:“伤得不重,就蹭破了点皮,你别担心,医院让我隔离观察,怕我被传染上非典。不过,以我的感觉,肯定没事儿。医院很快就会放我走。” “没事儿就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结婚的事,我爸我妈不干涉,下边就看你的了!你就踏踏实实在医院呆着,还不趁这机会,和晓晓把婚事儿办了?”郑晓华极力掩饰自己难受的心情,表现出过分的热情,连她自己都感到不真实。 这个消息让虹光感到特别高兴,催促着郑晓华说:“你赶紧想办法,帮我把结婚证办了呗!” 虹光的这个要求,对郑晓华来说,真是有点儿腾鼻子上脸,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使她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下来,有气无力地说:“好,我想办法试试!” 大刘在一旁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问郑晓华:“虹光出什么事了?” 郑晓华为了排解内心的不快,故意添油加醋说:“虹光挨了一个酒鬼一酒瓶子,脑袋开了瓢。要命的是,那酒鬼是非典逃亡者!医院怀疑他被感染了,把他给隔了。” 大刘愤愤地说:“我靠!他撞上鬼了!那咱们怎么办?” 郑晓华说:“虹光让你跟台里汇报一下。咱们继续跟踪、采访报道非典。” 大刘摇摇头,说:“还是让他自己去和台里说。” 郑晓华把大刘的意见转达给了虹光,虹光只好又给台领导打了电话,征得领导同意,虹光又给大刘打了电话,告诉他,现在台里抽不出人来,让他配合郑晓华继续对非典疫情进行采访报道。有问题随时打电话和自己联系。 大刘接完虹光的电话,调转自行车带着郑晓晓向电视台赶去拿摄像机,一路上,大刘心里直打鼓。没有虹光坐镇,和郑晓华去采访,他心里没底。 而郑晓华倒是胸有成竹,以她的才情和知识,这些日子,在电视台客串主持人,使她如鱼得水,而且很快掌握了其中的要领,轻车熟路了,并没有因为虹光不在而发慌,只是在感情上空落落的,每时每刻都思念着虹光。这反而给了她力量,决心把非典疫情报道进行到底。 想到这儿,郑晓华忽然感到,爱上了电视主持这行,想着疫情过后,争取调到电视台,和红光并肩战斗,管他结婚不结婚。只要和自己喜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的。 第123章 虹光跟大刘通完话,又拨打晓晓的手机,谁知电话里传出:“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虹光自语道:“这个晓晓,平常不关机啊,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虹光又拨打非典病区护士值班室的电话,也没人接。 刘海英听到了电话铃疯响,走进去,拿起电话,得知虹光找郑晓晓,告诉他,郑晓晓正在查房,让他过会儿再来电话。 这时,龚宇走进来问:“谁来的电话?” 刘海英说:“电视台记者虹光找晓晓。” 龚宇一听就急了,说:“虹光?他又要扰乱军心。” 刘海英不赞成龚宇的话,反驳说:“什么扰乱军心?年轻人谈恋爱,打个电话很正常。” 龚宇争辩说:“那也要分时间、地点。这里是医院,不是恋爱酒。” “这里也不是监狱 第124章 虹光来到护士值班室,兴冲冲地拿起电话说:“喂,我是虹光,晓晓吗?” 可是,当他听到是护士长,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了精神。 刘海英是在非典病区办公室给虹光打的电话,她想和虹光沟通一下,促成他和晓晓的婚事,她说:“虹光,听说你要马上和郑晓晓结婚,跟我说,我来帮助你们。” 虹光闻听有戏,连忙说:“护士长,我可能是有点荒唐,但是我说的是真心话,希望您帮助我和晓晓了却结婚的心愿,这对于我们有一种非常意义。” 刘海英问:“你征求晓晓意见了吗?” 虹光说:“我跟她说了,她还没有表态,今天不知为什么,她把手机关了。” 刘海英笑了笑,说:“你放心养伤观察,我来和晓晓谈。” 虹光听了差点没蹦起来,连忙说:“谢 第125章 白杏看到周六一的样子,哭了起来,说:“六一,看到你这样子,俺心里难过。” 周六一扭过头去说:“你难过啥,俺已经是个死人了。” 白杏心中一阵绞痛,说:“六一,你别这样,让俺咋办,你才不想死了?” 周六一回过头,此时,他不想让白杏难过,安慰她说:“今天你能来看俺,俺已经知足了。” 白杏忍着眼泪说:“你光说这话,俺还是不放心!你得答应俺……” 周六一知道白杏想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说:“俺一定好好活着,为了你,更为了这些大夫们,他们为了俺,费尽了心机,俺要这样死了,谁都对不起,这俺知道。” 白杏不敢相信这是周六一的真实想法,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周六一看着白杏说:“俺什么时候骗过你?” 尽管白杏穿着防护服,看不到她的脸,但周六一知道,她也在流泪。 白杏听到这话,心情轻松了许多,说:“这俺就放心了。” 此时,周六一尽管内心十分痛苦,但他不忍伤害白杏,更希望她能得到他不能给她的幸福,沉吟了良久,说:“不过,你得答应俺一个要求。” 白杏的心又忐忑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啥?” 周六一诚恳地说:“和任新大夫好一辈子,他是个好人,不许再变心了。” 周六一的话让白杏大为感动,他在她心中一下子高大起来,但是,凡事不能两全,她要用一生的回报他,深情地说:“六一,我特别感激你说这话,你永远是俺最好的好朋友,我希望你早点出院,更希望你也能幸福。记住,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一定要珍惜它。” 听了这话,周六一眼泪又禁不住流了下来,哽咽着说:“你站远点儿,让俺看看你好吗?” 白杏摘下护目镜,美丽的大眼睛饱含着泪水,白杏又要摘口罩,周六一连忙制止她说:“不,别摘!” 白杏再也忍不住了,依然摘下口罩,任眼泪流了下来。 周六一擦了擦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深情看着白杏,说:“杏儿,你真好看……” 白杏的到来,让周六一的心情好起来,也积极配合治疗了,这让郑晓晓很高兴,她非常感激自己的师哥仁新大夫和他的未婚妻白杏,十分羡慕他俩的珠联璧合。 回到值班室,郑晓晓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护士长刘海英,她把她视为大姐和师长,有什么心里话都愿意和她说说。她总是能给她人生的指导。 刘海英听了郑晓晓的话,知道她的心思,于是关切地问道:“结婚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郑晓晓露出茫然的神色说:“我担心影响咱们的抗疫工作。” 刘海英握住郑晓晓的手说:“有时候,工作和生活是分不开的。特别是在非典时期,更加需要精神力量,结婚会使你在艰难困苦中获得幸福感,找到战胜困难的勇气。” 护士长的话似乎打开了郑晓晓的心扉,但她还是有些担心,说:“我还是担心,这会影响我们救治病人,龚主任不会同意的。” 刘海英笑了笑说:“我们为什么要在痛苦的时候,拒绝美好呢?你放心,老龚的工作我来做,他是通情达理的。” 郑晓晓回答说:“我觉得,在非常时期,为了抢救生命,拒绝美好,也是我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这并不矛盾,美好的事物也能疗伤,你想过吗?”刘海英的话富有哲理,又有说服力,解开了郑晓晓的心结。 她想,是呀,非典带给人们的心理创伤,是多么需要美好的事物来抚慰呀。如果能在病房举行婚礼,可以给患者带来生命的希望,给奋战在第一线的同事们带来欢乐,何乐而不为呢。 正在这时,刘海英突然一阵晕厥,脸色苍白,喘不上气来。郑晓晓连忙扶住她,惊呼:“护士长,你怎么了?” 刘海英靠在郑晓晓怀里,睁开眼睛说:“呵,我没事儿,可能太疲劳了,歇一会儿就好。” 郑晓晓连忙说:“我扶您到宿舍休息!” 刘海英摇摇头说:“不用,病房还有好些事呢。扶我坐在椅子上呆会儿,抽屉里有糖,拿出一块给我。” 郑晓晓从抽屉里找出一块香妃奶糖递给护士长,让她含在嘴里。 刘海英闭上眼睛,喘息了一会儿,等缓过来,睁开眼睛,看见郑晓晓在她身边,焦急地看着她,说:“你还看着我做什么,快去干你的事去。” “那您……”郑晓晓迟疑着。 刘海英挥挥手,说:“我没事儿了,快走。这事不许跟龚主任说,明白吗?” 郑晓晓点点头,转身离去。 刘海英也站起来,稳定了一下自己,穿好防护服,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值班室,去病房巡视。 在滨海大道,郑晓华开着虹光的瘪壳车向铁路小区赶去,大刘抱着摄像机坐在旁边。应方燕的要求,他们要到陈子家去采访。 大刘说:“台里听说虹光住进铁路医院,差点儿把我也隔离了。” 郑晓华说:“还记得你和方燕被隔离时,这辆车在交通队,警察用消毒水一通狂喷吗?” 大刘说:“怎么不记得?这还是我告诉你的呢?简直是草木皆兵。” 郑晓华感慨地说:“在疫情面前生命是那么脆弱,为了防止疫情蔓延,不草木皆兵,严防死守不行啊,我们每个人都不能置身其外。” 大刘叹了口气说:“虹光在医院不让大夫里里外外折腾一够,不算完事儿。” 郑晓华叹了口气,祈祷说:“但愿他平安无事。” 大刘安慰她说:“我看虹光那样,不像被传染了,没事儿!我敢保证,他在医院呆得特滋润。” 郑晓华笑了笑,问:“何以见得?” 大刘说:“你想啊?他就脑袋受了点儿外伤,不影响吃,不影响喝,还有人侍候着。再说,可以天天见心上人了,还能不滋润?” 大刘的话让郑晓华想起虹光托她办的事,尽管这对她来说有些残酷,但是为了妹妹的幸福,她还是要完成她的承诺,于是说:“说真的,大刘,你得跟我去一趟结婚登记处。” 大刘听了这话,惊得眼珠差点儿没掉下来:“你再说一遍,我是不是听错了?” 郑晓华又重复了一遍说:“你没听错,跟我去领结婚证。” 第126章 “咱们俩去领结婚证?你不是开玩笑?”大刘一下子懵了,虽然在医院虹光对郑晓华说了一嘴结婚证的事,但大刘正想着女友方燕,走神了,没在意,所以郑晓华邀他一起去领结婚证,惊得下巴快掉下来了。 郑晓华这才发现大刘误会了她的意思,笑了起来,说:“呵呵,你误会了,是去给虹光和我妹妹领结婚证,只不过咱俩代劳一下。” 大刘恍然大悟,摸着脑袋说:“你的意思是说,咱俩冒名顶替啊?” 郑晓华解释说:“没法子,他俩都在医院出不来,要不咋办?” 大刘回答说:“还能咋办?我最喜欢干成人之美的事了,啥时候去?” “现在!”郑晓华说着,掉转车头,加大了油门,向民政局婚姻登记处驶去。 郑晓华和大刘来到婚姻登记处门前,大刘手里提 第127章 从婚姻登记处出来,郑晓华沮丧地说:“真倒霉!” 大刘说:“今天运气不好,遇上了一个老原则。明天再来,换了别人可能就好了。” 郑晓华摘下口罩说:“算了,我可不想再碰钉子了,真丢人。算了,咱们去采访。” 在陈子家,北北坐在计算机前,浏览着爱心网站,对正在拖地的方燕说:“小阿姨,咱们在爱心网站开的‘快乐生活’栏目还真火唉,今天又有不少段子。” 方燕继续拖着地,说:“是吗?念两段儿听听。” 北北念了起来:“你听这段:把自己放在沉默里过日子,抓住寂寞,再来准备新的迈步,这是‘非典’带给咱们的机会。我在寂寞里发现,寂寞其实是如此美丽!……还有,萨斯是检查帮助咱们来了,让咱养成健康好习惯。这不是来完善咱的人性吗,给咱们一个苦心志、劳体肤的素质培养……” “说得真好,要不是非典,我什么时候擦过桌子,拖过地?”方燕拄着墩布,感叹着。 北北内心也充满感慨,说:“就是,我都学会做饭了。哎,你说,这两天,热线电话怎么少了?是不是咱们服务的不好啊?” 方燕想了想,说:“我觉得这很正常。这两天非典新增病例减少了,每天还有非典病人治愈出院的消息,人们的恐慌少了,问题不多了,生活也开始恢复正常了,咱们的热线电话也快完成历史使命了。” “那多没劲啊?”北北听了有些失落,噘着嘴说。 方燕看着北北可爱的样子,笑着说:“我看你是上瘾了。” 北北连忙否认说:“不是,我是对姥姥开的热线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割舍不下。” “我知道,这个电话凝聚着你姥姥的心血。”方燕说出了北北的心里话。 北北激动地说:“是姥姥教会了我怎样做人。我觉得,这些日子过得特别充实。当别人需要你帮助的时候,是件特别愉快的事!” 方燕接着发挥说:“因为我们得到的绝不仅仅是一点点自私而可怜的欢乐。知道是谁说的吗?” 北北想了想,说:“马克思!”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方燕拿起电话,按下免提,说:“你好,陈子热线为您服务。” “我是方辉。”电话里传出方辉的声音。 方燕惊喜地说:“哥?你怎么想起打电话给我,一定有什么事?” 方辉说:“你说对了,我不但有事,而且事儿还不小。这么跟你说,我是得过非典的人,血液里有了抗体,我想发起捐献血清活动,为感染者提供帮助。” 方燕十分激动,说:“这可是天大的大好事儿,我坚决支持你的想法!我们能帮你做什么呢?” 方辉说:“我想让你帮我在爱心网站宣传宣传。” 方言干脆地说:“这没问题!我还可以发动青年志愿者向社会募集,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方燕放下电话对北北说:“北北,我哥要为非典感染者捐献血清抗体,我到单位去一趟,商量这事,回来顺便买点儿菜。热线电话你一个人盯着没问题?” 方燕:“没问题!我这就写个帖子发到爱心网站上。你去。菜就别买了,昨天孙奶奶送的菜还没吃完呢。” 方辉撂下电话,又拨通了铁路局长的电话,请示什么时候上班。可谁知局长让他先在家里静养,等通知。实际上是局长担心他的病复发,再传染给旅客,担不起这责任。 方辉闻听,有些着急:“什么?还让我等啊?局长,我已经完全恢复了,我要上班!我不但不传染,而且身上有抗体了,不怕传染,在这个时候不发挥我的优势,什么时候发挥啊?我可以不当列车长,你有没有堵截非典病人的活儿?派我去,都不用穿防护服!……好、好,我等你们研究、研究再说。” 方辉生气地扔下电话,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拿起一支烟,刚点着,又把烟揉了,扔在烟灰缸里。 这时门铃响了,方辉打开门,杨大奎提着一瓶二锅头和一个塑料袋走进来。 方辉问:“你怎么来了?” 杨大奎说:“闲得难受,想和你聊聊,总比在家闷坐西游好!” 方辉看着杨大奎带的酒,有些见外,说:“嗨!你还带酒干啥?我这儿有酒。” 杨大奎说:“你那酒我喝不惯,还是二锅头来劲儿。” 方辉拿来两个杯子和两双筷子,杨大奎把下酒菜摊在沙发茶几上,用牙咬开瓶盖,斟上酒,两个人喝了起来。 杨大奎问:“弟妹没回来?” 方辉说:“她呀,重任在身,没时间回家。现在我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了,连单位都不给我安排工作。” 杨大奎深有感触地说:“这不叫重点保护对象,叫被遗弃的人。唉,谁让咱感染上非典呢,让人避之不及,我看这非典的帽子一时半会儿摘不下来。” 方辉喝了一口酒,问:“你也没上班?” 杨大奎说:“别提了,单位连门都不让我进。现在是萨斯比总经理厉害。” 方辉说:“咱们总不能闲着,得干点什么。” 杨大奎问:“干啥呀?” 方辉说:“我琢磨着,在医院门口摆个桌子。” 杨大奎好奇地问:“不是卖药?” 方辉说:“你呀,三句话不离本行,咱们不提买卖行不?” 这时电话铃响了,方辉拿起电话,听到方燕的声音,有点激动,问:“方燕!事情办的咋样了?” 此时方燕刚从单位出来,带着墨镜,口罩挂在脖子上,拿着手机对方辉说:“表哥,事情办妥了。我们决定立即发起倡议,是以你和杨大奎的名义。是这样写的:曾是非典患者,今天痊愈出院倡议捐献血清,回报社会!” 方辉说:“太好了,什么时候行动?” 明天就开始行动。一会儿我会去找你。”方燕说完,打了一辆出租车,发现开车的司机又是贾大明,问:“怎么又是你?” 第128章 “你来得真及时,现在出租车特不好打。”方燕坐上出租车,看着贾大明说。 贾大明说:“现在出租司机都不敢出来了,我再不出来,你们有公事的上哪儿打车去?我就在两个地方等客人,一个是铁路医院,一个是电信大厦。看病为救急,通信不能断不是。” 方燕向他竖起大拇指,说:“您觉悟真高。您就不怕被传染?” 贾大明连忙说:“其实,我这也是为养家糊口,还不冒点儿风险?再说,我已经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了,我相信,只要防护好,准没事儿!上哪儿?” 方燕说:“四处转转,然后奔铁路小区。” 贾大明问:“四处转转是什么概念?是想多花钱呢?还是少花钱?” 方燕说:“就是说,不拘路线,随便走走,散散心,你别见外。” 贾大明像想起什么,说:“咱们是老熟人了,见啥外啊。” 方燕说:“套磁?” 贾大明说:“我跟你套磁干嘛呀?那天晚上,海员俱乐部门口,你让我跟着前面那辆车,我还以为你是安全局的呢!” 方燕:“想起来了,那天我坐的是你的车啊?我说怎么眼熟呢。” 方燕坐着出租车路过婚姻介绍所,正好遇上郑晓华和大刘走出来。 “快看,那女的不是电视台新闻主持人郑晓华吗?”贾大明看到郑晓华,感到很新奇。 方燕坐在后排座正在想心事,听贾大明一说,连忙向窗外看去:“哪儿呢?” 贾大明用手指了指便道,说:“在那儿,你右边,还跟着一个男的,刚从婚姻登记处出来,这可真新鲜。” 方燕心里顿时一阵冰凉,连忙叫道:“停车!” 贾大明停下车,已经开过去很远了。 方燕回头看着郑晓华和大刘的背影,疑惑地问:“你说他们俩到婚姻登记处干什么去啊?” 贾大明随口回答:“不是登记结婚,还能干啥?” 方燕顿时柳眉倒竖,醋意大发,大叫:“哼!开车!” 贾大明一脚油门,汽车开走了,方燕坐在后座生着闷气,心里说,好你个大刘,敢瞒着我和郑晓华去登记结婚,我再也不理你了!等见到你,有你好看!想到这里,她不禁偷偷乐起来。她怎么都觉得大刘不是这样的人,感到自己的想法很搞笑,又不想给他打电话质问他落下话柄,让自己下不来台。还是该干嘛干嘛,别自找没趣儿。 回来以后,方燕见北北正在复习功课,为了不打搅她,方燕悄悄进了厨房,做起了晚饭。不一会儿,方燕端着一盘鸡蛋炒西红柿走了出来,放在餐桌上,说:“北北,该吃晚饭了。” 北北这才发现方燕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自己都不知道,但她正在为一道数学题头疼,没工夫问方燕出去有什么收获,随口说:“先等会儿,这道题我怎么答不上来呀?” 方燕走进北北的卧室说:“什么题难住了我们的北北呀?我来看看。” 方燕拿起卷子一看,说:“这道题是有点儿难,吃完饭再说。” 二人坐下来吃饭。 方燕忽然意识到,北北该高考了,这些日子净忙着陈子热线咨询的事,怎么把这件比非典更重要的事忘了呢?人就是这样,个人空间总是在不经意中被公共空间挤压。在疫情面前,在生死面前,个人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连北北这样的孩子也被卷入其中,置个人前途于不顾,跟着大人冲上救灾前线,奋力拼出一条血路。如果因此耽误了北北的学业,该怎样向已经去世的陈子老人交代,怎么向北北的爸妈交代?想到这儿,方燕感到内心一阵自责,关切地问北北:“北北,你们什么时候高考?” 北北一边吃着饭一边说:“不到一个月了。” 北北说这话时,好像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一样,是那么淡漠。难道她一点也不着急,还是已经将这次高考置之度外? 想到这儿,方燕真的为北北着急了,想知道她对这次高考把握究竟有多大,尽可能地帮她渡过这关,又怕给她带来压力,只好试探地问:“你对高考有信心吗?” “没有。”北北摇摇头,显得情绪不高。 “为什么?”方燕心里一紧,她想知道北北的真实想法,担当起做小阿姨的责任。 北北放下筷子,看着方燕,大大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芒,说出了一句拨动方燕心弦的话:“因为……现在我不仅是一名高考生,还担负着一份更重要的责任。” “你说的责任,是指热线电话吗?”方燕明白了。 北北点点头说:“这是姥姥交给我的任务……”此时,她的心里充满超出她这年龄的一种使命感,相比之下,高考对她来说,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方燕感动得眼睛有点湿润,她感到北北过早地承担起应该大人承担的责任,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她,鼓励她说:“北北,你可不能丧失高考的信心啊,不能辜负姥姥和你爸妈对你的希望啊。你就安心备考,有什么难题小姨帮助你,热线电话还有我呢!” “不,你还有你的工作。”北北坚决地说,她想亲自完成姥姥未完成的这件事,不想为了自己考大学而临阵逃脱,因为疫情还没结束,爸爸妈妈还没回来,为了他们,她也要坚持下去。 方燕感到了北北这句话的分量,为了让北北把心思转移到复习功课上,劝她说:“你放心,我已经向单位请了假,再说,这也是我们青年志愿者的一部分工作。” 北北摇摇头,动情地说“我离不开热线电话,离不开需要帮助的人们,我要完成姥姥的遗愿。”说着,北北哭了起来。 方燕站起身来,把北北搂在怀里,安慰她说:“北北,不难过了,考大学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呀!” 北北靠在方燕的怀里,呜咽着说:“今年考不上明年还可以再考,可非典不会等你……” 第129章 “北北,咱们能不能双管齐下?”方燕她决心帮助北北,一定要让她考上大学。 北北擦了擦眼泪,望着方燕,说:“小阿姨,你别操心了,今年高考我真的没有把握,因为我一定要考上医科大学,将来像姥姥和爸爸那样,当一名医生!” “那可是高分大学。”方燕没想到北北有这么高的期望值,她难以违背北北的意愿,为她担心起来。 北北回答说。“如果今年考不上,宁可明年再考。你说,为了这一理想,耽误一年值得吗?”北北陷入了沉思,她想得到答案,其实这答案就在她的心中。 凡事不能两全,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的,就看你是不是做好了准备,承担起这一代价,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向着理想奔跑。这需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勇气,相信未来,有付出,必有回报,有梦想必有结果,只有相信未来,才有希望。 方燕握住北北的手,鼓励她说:“北北,只要你努力了,不轻言放弃,不管今年考得上考不上,都无愧无悔,小阿姨支持你。有时成功与失败只有一步之差,让我和你一起努力,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别泄气。” 北北点点头,方燕说:“快吃饭,都凉了。” 这时,随着一阵敲门声,大刘和郑晓华旋风般地走了进来:“嗨!你们好!” 北北放下碗筷,跑过去热情地迎接他们,像遇到亲人一样,把这两天的烦恼丢在了脑后,因为她太寂寞了,总是希望有人来,打破沉闷的空气。 而方燕看到大刘和郑晓华一起走进来,又是那么兴致勃勃,不免有些醋意,尽管她不相信两个人到婚姻登记处去是为了登记结婚,但是心里还是不痛快,所以神情十分冷淡,甩了大刘一句说:“你俩干什么来了?” 大刘没有理会方燕的态度,回答说:“不是你打电话说你们的热线电话快打爆了,让我们来采访吗?最主要的是我想你了,你该不是也想我了,编出这个理由?” “哼,美死你,我一辈子也不会想你!”方燕撅着嘴生气地说。 “为什么?”大刘不知又怎么惹她生气了,眨着眼睛问道。 “你俩不是到婚姻登记处去了吗?别跟我说是去采访!”方燕明知故问,话里有话。 “那地方没新闻,我们去采访啥?”大刘不知道真没听出来,还是装傻,让方燕很不爽。 “那你俩干什么去了?”方燕绷着脸,像吃了柠檬一样酸得不行。 “你怎么知道?”大刘仍然没注意到方燕的情绪,这让方燕更加生气了。 “我打的路过那儿,看见你们俩了!”方燕憋红了脸,两眼直冒火。 “噢,原来为这呀,我说你身上这么大醋味呢?”大刘这才醒过梦来,呵呵乐起来。 “你欺负人!”方燕气得要哭了。 郑晓华正在和北北聊天,发现气氛不对,连忙走过来问:“方燕,怎么了?” 大刘快笑喷了,对晓华说:“你快向她解释解释。她以为咱俩登记结婚去了。” “谁要登记结婚啊?你俩?”北北也凑过来,好奇地问,丝毫没注意方燕的表情。 郑晓华也笑得不行了,对方燕说:“我当是什么事呢,招得咱们的方大小姐生气,原来吃醋了。方燕,你也太搞笑了,误会到我头上了?虹光受伤住进医院隔离了,只好由我和大刘采访非典新闻,所以我俩在一起……” 方燕自知自己出了丑,还不是因为对大刘的感情太深?不怨他怨谁?虽然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服气,说:“那你们去婚姻介绍所干嘛?” 郑晓华止住笑,感到问题的严重,必须赶紧解释清楚,消除误会,如果这个八卦传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在这个社会里没有比男女之间的关系更敏感的了。于是她拉住方燕的手,解释说:“方燕,别生气,你真的误会了。我和大刘是到婚姻登记处去了,不过不是我俩登记,是替虹光和我妹妹郑晓晓登记!” 方燕半信半疑,问:“结果呢?” 晓华说:“结果没登记成。” “为什么?”方燕继续追问,想给自己找台阶。 大刘有些不耐烦了,说:“哎呀,你哪儿那么些为什么,其实原因很简单,结婚登记需要两个当事人亲自到场,他俩来不了,受虹光委托,我俩冒名顶替,想把结婚证领出来,没想到还要两个人婚前身体检查证明,结果漏了陷,我俩死说活说都不行,闹得特没面子。” 方燕听到这儿,破涕为笑,用拳头追打大刘说:“你真坏,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北北有些扫兴,说:“可惜,你们的努力流产了,虹光和晓晓结不成婚了。” 方燕对北北说:“北北,你就别为他们操心了,那是大人的事,还是说说你的事。” 郑晓华拉住北北的手关切地问她:“北北,想你爸爸、妈妈吗?” 北北摇摇头:“不想了。” 郑晓华问:“为什么?” 北北说:“习惯了。我知道他们快回来了。” 方燕:“对了,我给你们提供一个新闻线索——一个非常倡议!” 虹光躺在病床上看报。 穿着防护服的护士走进来,把一个纸盒递给他:“这是你的同事让转交你的。” 虹光打开一看,是一台数字摄象机,里面有一张纸条,是大刘写的,上面写着:“虹光,台里的摄像机我拿不出来。这是我自用的数字摄像机,近距离拍新闻够用了。你拿去拍,拍下白衣天使的优美形象,给2003年的春天,留下一道美好的风景。我和晓华不在荧屏上,就在采集抗击非典新闻的路上。我们等你健康归来……” 虹光看着字条,眼睛湿润了,心里说,这才是真朋友,不但在危难时鼓励你,而且心里装着更多的人。他拿出摄像机,调准了光圈,对准了护士,没想到镜头里又出现了一个穿防护服的身影。 虹光放下摄像机,疑惑地看着那个人,他多希望她是晓晓啊。可是,事与愿违,刚刚走进来的不是晓晓,是护士长刘海英。 第129章 “北北,咱们能不能双管齐下?”方燕她决心帮助北北,一定要让她考上大学。 北北擦了擦眼泪,望着方燕,说:“小阿姨,你别操心了,今年高考我真的没有把握,因为我一定要考上医科大学,将来像姥姥和爸爸那样,当一名医生!” “那可是高分大学。”方燕没想到北北有这么高的期望值,她难以违背北北的意愿,为她担心起来。 北北回答说。“如果今年考不上,宁可明年再考。你说,为了这一理想,耽误一年值得吗?”北北陷入了沉思,她想得到答案,其实这答案就在她的心中。 凡事不能两全,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的,就看你是不是做好了准备,承担起这一代价,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向着理想奔跑。这需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勇气,相信未来,有付出,必有回报,有梦想必有结果,只有相信未来,才有希望。 方燕握住北北的手,鼓励她说:“北北,只要你努力了,不轻言放弃,不管今年考得上考不上,都无愧无悔,小阿姨支持你。有时成功与失败只有一步之差,让我和你一起努力,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别泄气。” 北北点点头,方燕说:“快吃饭,都凉了。” 这时,随着一阵敲门声,大刘和郑晓华旋风般地走了进来:“嗨!你们好!” 北北放下碗筷,跑过去热情地迎接他们,像遇到亲人一样,把这两天的烦恼丢在了脑后,因为她太寂寞了,总是希望有人来,打破沉闷的空气。 而方燕看到大刘和郑晓华一起走进来,又是那么兴致勃勃,不免有些醋意,尽管她不相信两个人到婚姻登记处去是为了登记结婚,但是心里还是不痛快,所以神情十分冷淡,甩了大刘一句说:“你俩干什么来了?” 大刘没有理会方燕的态度,回答说:“不是你打电话说你们的热线电话快打爆了,让我们来采访吗?最主要的是我想你了,你该不是也想我了,编出这个理由?” “哼,美死你,我一辈子也不会想你!”方燕撅着嘴生气地说。 “为什么?”大刘不知又怎么惹她生气了,眨着眼睛问道。 “你俩不是到婚姻登记处去了吗?别跟我说是去采访!”方燕明知故问,话里有话。 “那地方没新闻,我们去采访啥?”大刘不知道真没听出来,还是装傻,让方燕很不爽。 “那你俩干什么去了?”方燕绷着脸,像吃了柠檬一样酸得不行。 “你怎么知道?”大刘仍然没注意到方燕的情绪,这让方燕更加生气了。 “我打的路过那儿,看见你们俩了!”方燕憋红了脸,两眼直冒火。 “噢,原来为这呀,我说你身上这么大醋味呢?”大刘这才醒过梦来,呵呵乐起来。 “你欺负人!”方燕气得要哭了。 郑晓华正在和北北聊天,发现气氛不对,连忙走过来问:“方燕,怎么了?” 大刘快笑喷了,对晓华说:“你快向她解释解释。她以为咱俩登记结婚去了。” “谁要登记结婚啊?你俩?”北北也凑过来,好奇地问,丝毫没注意方燕的表情。 郑晓华也笑得不行了,对方燕说:“我当是什么事呢,招得咱们的方大小姐生气,原来吃醋了。方燕,你也太搞笑了,误会到我头上了?虹光受伤住进医院隔离了,只好由我和大刘采访非典新闻,所以我俩在一起……” 方燕自知自己出了丑,还不是因为对大刘的感情太深?不怨他怨谁?虽然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服气,说:“那你们去婚姻介绍所干嘛?” 郑晓华止住笑,感到问题的严重,必须赶紧解释清楚,消除误会,如果这个八卦传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在这个社会里没有比男女之间的关系更敏感的了。于是她拉住方燕的手,解释说:“方燕,别生气,你真的误会了。我和大刘是到婚姻登记处去了,不过不是我俩登记,是替虹光和我妹妹郑晓晓登记!” 方燕半信半疑,问:“结果呢?” 晓华说:“结果没登记成。” “为什么?”方燕继续追问,想给自己找台阶。 大刘有些不耐烦了,说:“哎呀,你哪儿那么些为什么,其实原因很简单,结婚登记需要两个当事人亲自到场,他俩来不了,受虹光委托,我俩冒名顶替,想把结婚证领出来,没想到还要两个人婚前身体检查证明,结果漏了陷,我俩死说活说都不行,闹得特没面子。” 方燕听到这儿,破涕为笑,用拳头追打大刘说:“你真坏,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北北有些扫兴,说:“可惜,你们的努力流产了,虹光和晓晓结不成婚了。” 方燕对北北说:“北北,你就别为他们操心了,那是大人的事,还是说说你的事。” 郑晓华拉住北北的手关切地问她:“北北,想你爸爸、妈妈吗?” 北北摇摇头:“不想了。” 郑晓华问:“为什么?” 北北说:“习惯了。我知道他们快回来了。” 方燕:“对了,我给你们提供一个新闻线索——一个非常倡议!” 虹光躺在病床上看报。 穿着防护服的护士走进来,把一个纸盒递给他:“这是你的同事让转交你的。” 虹光打开一看,是一台数字摄象机,里面有一张纸条,是大刘写的,上面写着:“虹光,台里的摄像机我拿不出来。这是我自用的数字摄像机,近距离拍新闻够用了。你拿去拍,拍下白衣天使的优美形象,给2003年的春天,留下一道美好的风景。我和晓华不在荧屏上,就在采集抗击非典新闻的路上。我们等你健康归来……” 虹光看着字条,眼睛湿润了,心里说,这才是真朋友,不但在危难时鼓励你,而且心里装着更多的人。他拿出摄像机,调准了光圈,对准了护士,没想到镜头里又出现了一个穿防护服的身影。 虹光放下摄像机,疑惑地看着那个人,他多希望她是晓晓啊。可是,事与愿违,刚刚走进来的不是晓晓,是护士长刘海英。 第130章 刘海英走到虹光跟前,对他说:“虹光,郑晓晓让我来看看你。” 虹光心情黯然下来,失望地问:“她怎么不来?” 刘海英理解虹光的心情,热恋中的年轻人都这样,心里装的都是恋人。她笑了笑,说:“晓晓在监护危重病人,抽不开身,所以……” 虹光打断刘海英的话,问道:“她有什么话带给我吗?” 他希望听到晓晓对他的承诺,对这句话,他已经期盼很久了,可以说这期盼从晓晓走上抗击非典第一线那天起,越来越强烈。 刘海英看着虹光着急的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要帮助他实现他并不过分的愿望,对他说:“你的愿望我都知道了,你想和晓晓结婚是吗?” 虹光点点头,说:“是,越快越好,你能帮助我们吗?” 刘海英回答说:“郑晓晓怕影响工作,因为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不过你放心,我支持你,我会尽力帮助你尽快实现你的愿望的。” 虹光听了这话,感到有些激动,他终于有了支持他的同盟军,有些急不可待地说:“谢谢!不是尽快,而是马上!你能帮我劝劝晓晓吗?” 刘海英问道:“你怎么这样着急呢?” “不怕你笑话,现在疫情这么严重,晓晓又在第一线,离病毒那么近,我害怕她万一……,我后悔都来不及。”虹光不好意思地说出自己的担心。 刘海英被感动了,说:“我理解你的心情,结婚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你们这个时候结婚挺有意义。放心,我会尽力保护好晓晓的生命安全,尽力促成这件事,一定不会让你后悔。” 虹光高兴地说:“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好好养伤,等我的好消息。”刘海英说完扭头要走,又被虹光叫住。 刘海英问他什么事,虹光说:“这回是工作的事,听说来了两位军队医疗队的女军人?我想采访她们,拍摄她们的工作情况。” 一旁的护士闻听连忙说:“你不能随便走动,今天你的体温已经升高了。” 刘海英警觉起来,担心地问:“多少度?” 护士说:“还不到38度。” 刘海英略松了一口气,说:“注意观察,3小时测量一次体温,如果体温继续升高,马上通知我们。” 护士点点头说:“知道。” 虹光故作轻松地对刘海英说:“护士长,我没事,别紧张,不过我发烧的事千万别告诉晓晓。” 刘海英回答说:“我也希望你没事,不过在病毒面前,谁也不能夸海口,只能自求多福了,我可不想让你进我们非典病区和晓晓相会。” 说着,刘海英头也不回地走了。虹光赶紧拿起摄像机拍摄起来,镜头里留下了一个让他寄予希望的背影。 随后,虹光拿着摄像机,悄悄下了床,向门外走去,想拍点儿新闻素材。 他一开门,发现护士像一堵墙似的挡在门口。 护士问:“你要干嘛?” 虹光撒谎说:“上厕所。” 护士不相信,指着他手里的摄像机说:“上厕所,拿摄像机干什么?回去,该测量体温了。” 虹光只好乖乖回到床上,护士递给他一支体温表,虹光接过来,夹在腋下,心里忐忑不安。 不一会儿,护士走进来,走到虹光床边,伸出手。虹光把温度表递给护士。护士看看体温表说:“你的体温已经升到38度3了。” 虹光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继而又自嘲地问:“我真成发烧友了?” 护士说:“还耍贫嘴呢,你的各项指标证明,你真的感染了非典,准备转到非典病区。” 虹光仍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不会?我这么快就中标了?” 不过他听说要把他转到非典病区,心里倒是一阵高兴,这样他就能看到晓晓了。 在铁路医院院长办公室,院长古铜接到市长的电话,告诉他,市里决定转移一批非典病人到铁路医院,集中治疗,让他马上组织力量做好准备。 古铜说:“放心,市长,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放下电话,古铜拨通了非典病区值班室的电话,通知龚宇到院长办公室来商谈此事。 这时,方岚走进来,她身穿少将军服,英姿勃勃,向古铜行了一个军礼。 古铜有些不习惯,打量着方岚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叫你医生,还是叫你将军?” 方岚说:“在你面前我就是一名医生,你别把我的军衔当回事。我要到市指挥部去为部队医疗队的到来做准备,特向你来告别,感谢你的支持。” 古铜点点头,问:“你的女儿呢?” 方岚说:“她留在这儿,等医疗队。” 古铜接着说:“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女儿照顾好。” “你不用特殊照顾她。”说着,方岚又向古铜敬了个军礼,然后转身离开。 方岚走出院长办公室,在楼道遇到龚宇。 龚宇见方岚穿着军装,问道:“方医生,怎么,你要走?” “你们非典病区的情况我已经基本摸清了,现在到市指挥部做迎接医疗队的准备。我看你太忙了,所以没有跟你打招呼。” “对我们这里印象怎么样?”龚宇想趁机了解方岚对医院的看法,恐怕有什么漏洞,给部队医疗队添麻烦。 “我很钦佩你们的勇气和拼搏精神,就是医护人员太疲劳了,需要休整。” 龚宇点点头,说:“部队医疗队来了就好了。” 方岚沉吟了一下,关照说:“陈子老师去世我很难过。你爱人很优秀,是个称职的护士长,不过我担心她的身体,尽快让她撤下来……” 龚宇很感激方岚的关心,目送她离去,然后走进院长办公室。 “老古,你找我来有什么重要事吗?快说,病人还等着我呢!”龚宇着急忙慌地问。 古铜告诉他说:“市里决定把非典病人集中到两家条件较好的医院。其中有咱们医院。” 龚宇听了,皱紧了眉头,问:“一共有多少病人?” “一共63位,给咱们医院40位。还有床位吗?”古铜看龚宇面有难色,担心地问。? 第130章 刘海英走到虹光跟前,对他说:“虹光,郑晓晓让我来看看你。” 虹光心情黯然下来,失望地问:“她怎么不来?” 刘海英理解虹光的心情,热恋中的年轻人都这样,心里装的都是恋人。她笑了笑,说:“晓晓在监护危重病人,抽不开身,所以……” 虹光打断刘海英的话,问道:“她有什么话带给我吗?” 他希望听到晓晓对他的承诺,对这句话,他已经期盼很久了,可以说这期盼从晓晓走上抗击非典第一线那天起,越来越强烈。 刘海英看着虹光着急的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要帮助他实现他并不过分的愿望,对他说:“你的愿望我都知道了,你想和晓晓结婚是吗?” 虹光点点头,说:“是,越快越好,你能帮助我们吗?” 刘海英回答说:“郑晓晓怕影响工作,因为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不过你放心,我支持你,我会尽力帮助你尽快实现你的愿望的。” 虹光听了这话,感到有些激动,他终于有了支持他的同盟军,有些急不可待地说:“谢谢!不是尽快,而是马上!你能帮我劝劝晓晓吗?” 刘海英问道:“你怎么这样着急呢?” “不怕你笑话,现在疫情这么严重,晓晓又在第一线,离病毒那么近,我害怕她万一……,我后悔都来不及。”虹光不好意思地说出自己的担心。 刘海英被感动了,说:“我理解你的心情,结婚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你们这个时候结婚挺有意义。放心,我会尽力保护好晓晓的生命安全,尽力促成这件事,一定不会让你后悔。” 虹光高兴地说:“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好好养伤,等我的好消息。”刘海英说完扭头要走,又被虹光叫住。 刘海英问他什么事,虹光说:“这回是工作的事,听说来了两位军队医疗队的女军人?我想采访她们,拍摄她们的工作情况。” 一旁的护士闻听连忙说:“你不能随便走动,今天你的体温已经升高了。” 刘海英警觉起来,担心地问:“多少度?” 护士说:“还不到38度。” 刘海英略松了一口气,说:“注意观察,3小时测量一次体温,如果体温继续升高,马上通知我们。” 护士点点头说:“知道。” 虹光故作轻松地对刘海英说:“护士长,我没事,别紧张,不过我发烧的事千万别告诉晓晓。” 刘海英回答说:“我也希望你没事,不过在病毒面前,谁也不能夸海口,只能自求多福了,我可不想让你进我们非典病区和晓晓相会。” 说着,刘海英头也不回地走了。虹光赶紧拿起摄像机拍摄起来,镜头里留下了一个让他寄予希望的背影。 随后,虹光拿着摄像机,悄悄下了床,向门外走去,想拍点儿新闻素材。 他一开门,发现护士像一堵墙似的挡在门口。 护士问:“你要干嘛?” 虹光撒谎说:“上厕所。” 护士不相信,指着他手里的摄像机说:“上厕所,拿摄像机干什么?回去,该测量体温了。” 虹光只好乖乖回到床上,护士递给他一支体温表,虹光接过来,夹在腋下,心里忐忑不安。 不一会儿,护士走进来,走到虹光床边,伸出手。虹光把温度表递给护士。护士看看体温表说:“你的体温已经升到38度3了。” 虹光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继而又自嘲地问:“我真成发烧友了?” 护士说:“还耍贫嘴呢,你的各项指标证明,你真的感染了非典,准备转到非典病区。” 虹光仍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不会?我这么快就中标了?” 不过他听说要把他转到非典病区,心里倒是一阵高兴,这样他就能看到晓晓了。 在铁路医院院长办公室,院长古铜接到市长的电话,告诉他,市里决定转移一批非典病人到铁路医院,集中治疗,让他马上组织力量做好准备。 古铜说:“放心,市长,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放下电话,古铜拨通了非典病区值班室的电话,通知龚宇到院长办公室来商谈此事。 这时,方岚走进来,她身穿少将军服,英姿勃勃,向古铜行了一个军礼。 古铜有些不习惯,打量着方岚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叫你医生,还是叫你将军?” 方岚说:“在你面前我就是一名医生,你别把我的军衔当回事。我要到市指挥部去为部队医疗队的到来做准备,特向你来告别,感谢你的支持。” 古铜点点头,问:“你的女儿呢?” 方岚说:“她留在这儿,等医疗队。” 古铜接着说:“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女儿照顾好。” “你不用特殊照顾她。”说着,方岚又向古铜敬了个军礼,然后转身离开。 方岚走出院长办公室,在楼道遇到龚宇。 龚宇见方岚穿着军装,问道:“方医生,怎么,你要走?” “你们非典病区的情况我已经基本摸清了,现在到市指挥部做迎接医疗队的准备。我看你太忙了,所以没有跟你打招呼。” “对我们这里印象怎么样?”龚宇想趁机了解方岚对医院的看法,恐怕有什么漏洞,给部队医疗队添麻烦。 “我很钦佩你们的勇气和拼搏精神,就是医护人员太疲劳了,需要休整。” 龚宇点点头,说:“部队医疗队来了就好了。” 方岚沉吟了一下,关照说:“陈子老师去世我很难过。你爱人很优秀,是个称职的护士长,不过我担心她的身体,尽快让她撤下来……” 龚宇很感激方岚的关心,目送她离去,然后走进院长办公室。 “老古,你找我来有什么重要事吗?快说,病人还等着我呢!”龚宇着急忙慌地问。 古铜告诉他说:“市里决定把非典病人集中到两家条件较好的医院。其中有咱们医院。” 龚宇听了,皱紧了眉头,问:“一共有多少病人?” “一共63位,给咱们医院40位。还有床位吗?”古铜看龚宇面有难色,担心地问。? 第131章 龚宇觉得驰援的解放军医疗队就要到了,这个数字还可以承受,于是对古铜说:“算上今天出院的。床位空出50张。病人什么时候送来?” “明天晚上!”古铜说。 龚宇挠着头说:“时间太紧了,军队医疗队还没到,大家都在超负荷工作,接诊压力很大!” “这我知道,但这是市里交给我们的任务,关系到全市抗击非典的成败,我们再难也要把任务接下来!”古铜给龚宇下了死命令,他要龚宇再坚持几天,等部队医疗队来了就把他们撤下来。 “但愿这是最后的战役,全看市里的支持力度了。”龚宇说着走出了办公室,匆匆赶回病区,他要赶快安排接收非典病人的事,让大家做好准备。而最让他担心的是,大家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晚上,郑晓华回到家里,郑田野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 郑晓华环视了一遭,问:“爸,我妈还没回来?” “你妈刚来电话,今天可能不回来了。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 郑田野放下报纸,看了看表,说:“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懒得做饭,咱们干脆去吃肯德鸡。” “好主意!” 俩人来到楼下肯德基餐厅,由于疫情,餐厅很冷清,只有一对情侣在吃汉堡。 郑田野和郑晓华凭窗而坐,一边吃鸡,一边聊天。 郑田野关切地问:“晓晓的婚姻大事操持得怎么样了?” “出师不利!” “怎么了?” “结婚证没领来,没有婚前健康检查不给办。” 听了郑晓华的话,郑田野挥了挥鸡腿说:“这好办,先举行婚礼,后登记。”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姜还是老的辣,郑晓华不得不佩服老爸的英明决策。 郑田野神秘地笑着说:“我和你妈当年就是这么办的。我跟你说,那个感觉可好了!刻骨铭心!” “是吗?没想到您和我妈还挺浪漫。”郑晓华瞪大了眼睛,不禁对他们那代人羡慕地起来。 “谁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岁月如水,逝者如斯呀!”对于女儿的称赞郑田野有点儿得意,又有些失落。到了这个年岁,年轻时的浪漫,在他心里已经淡漠了,但回忆起来,还是那么新鲜。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们的经历居然还能让女儿羡慕。 说到这儿,郑田野又想起至今没见到虹光的面,心里有些不得劲儿,于是说:“虹光现在什么情况?他要结婚也不拜见我这个老丈人,可还没征得我和你妈同意呢,你得跟他说,这道关他是躲不过去的。” “瞧您,挑理儿也不看什么时候,虹光住医院了,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郑晓华回答说。 郑田野一听,关心地问:“他不会是感染非典了?” 郑晓华说:“他是见义勇为,让一个非典患者拿啤酒瓶砸脑袋了,受了点伤,现在铁路医院观察呢。是不是感染非典不好说。” 郑田野露出担忧的神情,叮嘱起晓华来:“这事儿要让你妈知道了,她更得反对了,千万别告诉她。” “我看这事咱们在外边帮不上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郑晓华有些不耐烦了,她虽然表面上装出没事人似的,可一想到虹光要和晓晓结婚,心里就不是滋味。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虹光,千万别染上非典。 “唉,晓晓的婚事哪能不管呢,明天我给古院长打个电话,让他关心一下这事,帮着操办操办,多大的事呀。对了,你再去买一份肯德基。” “您还没吃够啊?”郑晓华对老爸的胃口产生了怀疑。 郑田野解释说:“不是我吃,我想到陈子家去看看,给北北送去,姥姥去世了,爸妈又不能回来,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家不容易。” “我今天还去看她呢,她现在不是一个人,方燕陪着她呢。”郑晓华告诉老爸说。 郑田野闻听,心放下一大半,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肯德基你得买两份了。” 郑晓华一听,高兴起来,她觉得老爸忽然有人情味了,于是说:“再多买两份,别那么抠,我陪你一块去。” 这父女俩终于取得了一致,看来,灾难是消除代沟的一剂良药。因为人在灾难面前,是可以找到共同点的,所谓多难兴邦,也是同一个道理。 龚宇回到病区值班室,把刘海英叫了过来,向她了解情况,问道:“重症病人情况怎么样?” “病情都比较稳定。”刘海英告诉他说。 “那就好,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留一个护士和一个医生值班,其余人都回去休息,包括你!”龚宇对刘海英下了命令。他知道,还有一场大战等着他们,接收40个患者,有太大的工作量。他要让他的这些医护人员,养足精神,挑起这个担子,绝不能掉链子。 “你今天怎么开恩了?”刘海英有点疑惑,本能地预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龚宇告诉她:“市里决定,明天把我市最后一批非典病人转到咱们院,有40人。这可能是最后一场恶战。在解放军医疗队到来之前,恐怕谁也不能休息了。今天让大家好好休息一夜,最后时刻,我不希望再有人累垮、倒下。” 龚宇向刘海英说明了情况,虽然他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了这些话,但刘海英还是听出他内心深处的担忧,隐隐感觉到他轻易不显露的对自己的关心,这让她感到温暖。 确实,刘海英实在感到累了,太需要休息一下,否则,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住。而此刻,她更担心的是龚宇,害怕他累倒,关切地说:“今天晚上,你也必须休息!” 这时安华走进来说:“龚主任,护士长,电视台记者虹光可能感染了非典,被转到咱们非典病区来了。” 龚宇立即站起身来,说:“走,看看去!” 护士推着担架车向隔离病房走去,虹光半躺在担架车上,手拿摄像机一路拍着。镜头掠过每一位穿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掠过每一个隔离病房,掠过护士台…… 突然,在摄像机镜头里,虹光看到一双熟悉而惊恐的眼睛,这双眼睛尽管隐藏在护目镜后,但还是让虹光认出来了,因为对这双眼睛虹光是那样熟悉,无数个夜晚他都梦到了这双眼睛。这双眼睛是那样美丽,让他朝思暮想、寝食难安。? 第131章 龚宇觉得驰援的解放军医疗队就要到了,这个数字还可以承受,于是对古铜说:“算上今天出院的。床位空出50张。病人什么时候送来?” “明天晚上!”古铜说。 龚宇挠着头说:“时间太紧了,军队医疗队还没到,大家都在超负荷工作,接诊压力很大!” “这我知道,但这是市里交给我们的任务,关系到全市抗击非典的成败,我们再难也要把任务接下来!”古铜给龚宇下了死命令,他要龚宇再坚持几天,等部队医疗队来了就把他们撤下来。 “但愿这是最后的战役,全看市里的支持力度了。”龚宇说着走出了办公室,匆匆赶回病区,他要赶快安排接收非典病人的事,让大家做好准备。而最让他担心的是,大家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晚上,郑晓华回到家里,郑田野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 郑晓华环视了一遭,问:“爸,我妈还没回来?” “你妈刚来电话,今天可能不回来了。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 郑田野放下报纸,看了看表,说:“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懒得做饭,咱们干脆去吃肯德鸡。” “好主意!” 俩人来到楼下肯德基餐厅,由于疫情,餐厅很冷清,只有一对情侣在吃汉堡。 郑田野和郑晓华凭窗而坐,一边吃鸡,一边聊天。 郑田野关切地问:“晓晓的婚姻大事操持得怎么样了?” “出师不利!” “怎么了?” “结婚证没领来,没有婚前健康检查不给办。” 听了郑晓华的话,郑田野挥了挥鸡腿说:“这好办,先举行婚礼,后登记。”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姜还是老的辣,郑晓华不得不佩服老爸的英明决策。 郑田野神秘地笑着说:“我和你妈当年就是这么办的。我跟你说,那个感觉可好了!刻骨铭心!” “是吗?没想到您和我妈还挺浪漫。”郑晓华瞪大了眼睛,不禁对他们那代人羡慕地起来。 “谁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岁月如水,逝者如斯呀!”对于女儿的称赞郑田野有点儿得意,又有些失落。到了这个年岁,年轻时的浪漫,在他心里已经淡漠了,但回忆起来,还是那么新鲜。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们的经历居然还能让女儿羡慕。 说到这儿,郑田野又想起至今没见到虹光的面,心里有些不得劲儿,于是说:“虹光现在什么情况?他要结婚也不拜见我这个老丈人,可还没征得我和你妈同意呢,你得跟他说,这道关他是躲不过去的。” “瞧您,挑理儿也不看什么时候,虹光住医院了,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郑晓华回答说。 郑田野一听,关心地问:“他不会是感染非典了?” 郑晓华说:“他是见义勇为,让一个非典患者拿啤酒瓶砸脑袋了,受了点伤,现在铁路医院观察呢。是不是感染非典不好说。” 郑田野露出担忧的神情,叮嘱起晓华来:“这事儿要让你妈知道了,她更得反对了,千万别告诉她。” “我看这事咱们在外边帮不上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郑晓华有些不耐烦了,她虽然表面上装出没事人似的,可一想到虹光要和晓晓结婚,心里就不是滋味。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虹光,千万别染上非典。 “唉,晓晓的婚事哪能不管呢,明天我给古院长打个电话,让他关心一下这事,帮着操办操办,多大的事呀。对了,你再去买一份肯德基。” “您还没吃够啊?”郑晓华对老爸的胃口产生了怀疑。 郑田野解释说:“不是我吃,我想到陈子家去看看,给北北送去,姥姥去世了,爸妈又不能回来,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家不容易。” “我今天还去看她呢,她现在不是一个人,方燕陪着她呢。”郑晓华告诉老爸说。 郑田野闻听,心放下一大半,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肯德基你得买两份了。” 郑晓华一听,高兴起来,她觉得老爸忽然有人情味了,于是说:“再多买两份,别那么抠,我陪你一块去。” 这父女俩终于取得了一致,看来,灾难是消除代沟的一剂良药。因为人在灾难面前,是可以找到共同点的,所谓多难兴邦,也是同一个道理。 龚宇回到病区值班室,把刘海英叫了过来,向她了解情况,问道:“重症病人情况怎么样?” “病情都比较稳定。”刘海英告诉他说。 “那就好,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留一个护士和一个医生值班,其余人都回去休息,包括你!”龚宇对刘海英下了命令。他知道,还有一场大战等着他们,接收40个患者,有太大的工作量。他要让他的这些医护人员,养足精神,挑起这个担子,绝不能掉链子。 “你今天怎么开恩了?”刘海英有点疑惑,本能地预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龚宇告诉她:“市里决定,明天把我市最后一批非典病人转到咱们院,有40人。这可能是最后一场恶战。在解放军医疗队到来之前,恐怕谁也不能休息了。今天让大家好好休息一夜,最后时刻,我不希望再有人累垮、倒下。” 龚宇向刘海英说明了情况,虽然他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了这些话,但刘海英还是听出他内心深处的担忧,隐隐感觉到他轻易不显露的对自己的关心,这让她感到温暖。 确实,刘海英实在感到累了,太需要休息一下,否则,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住。而此刻,她更担心的是龚宇,害怕他累倒,关切地说:“今天晚上,你也必须休息!” 这时安华走进来说:“龚主任,护士长,电视台记者虹光可能感染了非典,被转到咱们非典病区来了。” 龚宇立即站起身来,说:“走,看看去!” 护士推着担架车向隔离病房走去,虹光半躺在担架车上,手拿摄像机一路拍着。镜头掠过每一位穿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掠过每一个隔离病房,掠过护士台…… 突然,在摄像机镜头里,虹光看到一双熟悉而惊恐的眼睛,这双眼睛尽管隐藏在护目镜后,但还是让虹光认出来了,因为对这双眼睛虹光是那样熟悉,无数个夜晚他都梦到了这双眼睛。这双眼睛是那样美丽,让他朝思暮想、寝食难安。? 第132章 虹光在摄像机镜头里看见了郑晓晓防护镜后面的眼睛,惊喜地叫道:“晓晓!” 郑晓晓跑过来,焦急地问:“虹光,你怎么转到非典病房来了?” 虹光冲她笑了笑,说:“我没事,因为体温升高,所以人也升级了,荣幸地成为你们病区的一员了,正好给我提供了一个拍摄抗疫的好机会,还能每天看到你……“ 郑晓晓忍不住哽咽起来:“虹光,快别说了,看你,气都接不上了,还嘴硬!” 龚宇和刘海英走了过来。龚宇关切询问虹光的病情后,对郑晓晓说:“晓晓,别担心,虹光身体很棒,而且坚强、乐观,只要他配合治疗,很快就能出院,你可要照顾好他哟。” 郑晓晓点点头说:“老师,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 龚宇接着说:“虹光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问题,都回去休息!” “今天让我值班,我要陪陪虹光。” 郑晓晓还不知道接收伤员的事,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没想到被龚宇拒绝了。 “不行!明天你还要接诊病人!”龚宇命令道。 “我不会影响明天的工作。”郑晓晓争辩说。 “那也不行!虹光的治疗我亲自负责,你还不放心吗?”龚宇故意严厉地说,极力让晓晓打消陪虹光的念头。他不希望在这关键时刻,晓晓透支自己,影响明天的工作。 刘海英见龚宇剑拔弩张的样子,上前劝解说:“晓晓,听话,咱们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老龚,你也悠着点儿。” 虹光听到他们的谈话,也怕晓晓为了陪自己累坏了,对她说:“晓晓,你赶紧去休息,我也想早点儿歇着,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好,我送你进病房就走,明天早上来看你。”郑晓晓恋恋不舍地看着虹光说。 郑晓晓把虹光送进病房,安排好后不忍离去,被刘海英强拉回了宿舍。 虹光躺在病床上,打着吊瓶,久久不能入睡,高烧并没有烧断他的意识,这时他多么想晓晓陪在身边啊,他只有耐心等待,那即将到来又遥遥无期的幸福时刻。 今晚难得放假休息,医护们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从消毒间陆续走出,每个人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她们三三两两走进黄线外的休息室。龚宇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刘海英和郑晓晓最后从消毒间走出来,她们边走边谈。 刘海英问:“虹光可能已经感染非典了,要不就不会转到这里,你们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办?” “本来我还想等撤下来再考虑这个问题,现在,我恨不得马上和他结婚。” “如果万一……”刘海英担心地问。 “就是万一,我也要圆了虹光和我结婚的梦,不能让他留下遗憾!”说着,郑晓晓好像感觉虹光危在旦夕似地,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刘海英听了这话,安心了。她知道,爱情的力量已经把这两个年轻人紧紧绑在一起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分开了。 于是她说:“我祝福你们,你们的婚礼交给我,日子就定在解放军医疗队进驻那天怎么样?” 郑晓晓含着眼泪,高兴地抱着刘海英跳了起来:“护士长,您想得真周到,我替虹光谢谢您!” 突然,隔离区楼道里传来一声尖叫:“快来人呀,病人跑出来了!” 刘海英和郑晓晓一愣。只见黄线后面的楼道里,黑妹披头散发手舞足蹈地跑过来,大叫着:“不行,我不能住在这里,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在她身后,穿着沉重的防护服的值班护士,从后面追上她,但由于力量太小,拽不住她,情况非常危急。 刘海英一把把郑晓晓推到身后说:“你不要过去!” 这时黑妹已经快冲到黄线,回到宿舍准备休息的医护人员都跑出来了,他们毫无准备,都没穿防护服。 刘海英见状,大喝一声:“你们谁也不许过来!”说着,她冲过了黄线。没穿防护服的刘海英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了,她一边慢慢向病人靠近,一边对后面的医护人员说:“你们没穿防护服,谁也不许越过隔离线!” 刘海英挡住了病人的去路,对穿着防护服,吓傻了的小护士说:“你赶快拿镇静针剂来,准备给她注射,让她安静下来!” 黑妹一步步逼近,刘海英一步步后退,退到离黄线不远了,稳稳地站住。她已经下定决心,以命相拼了,她在做最后努力,对黑妹说:“你听我说,黑妹,你不会死,你的病一定能治好……” 黑妹已经失去了理智,她歇斯底里地叫着:“我不听……我不信……别拦着我……我要出去!” 在刘海英身后,医护人员在黄线外紧紧挨在一起,站成了一堵墙。 黑妹被这阵势震住了,停住了脚步,但是仍然手舞足蹈,使人无法靠近。 在她身后,穿着防护服的小护士拿来针剂,一筹莫展。 闻讯赶来的龚宇,大惊失色,大叫:“海英,你躲开,让我来!”他也没穿防护服,但已经顾不上了,他不能让海英冒这样的风险,拼命地扒开人群往前挤。 刘海英盯着病人,镇静地说:“龚宇,你不能过来,你的命不属于你,那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非典患者需要你,你懂吗?!也包括你们所有的人,我请求你们把龚主任拉住!” 说完,她突然冲过去使出全身力量拼死把黑妹紧紧抱住,挤在墙边,大叫:“谁也不许过来!快给她注射!” 但是,刘海英怎么也制不住她,两个人滚在地上。这时,虹光从病房冲了出来,帮助刘海英按住了黑妹。穿着防护服的值班护士冲过去,给黑妹注射了镇静剂,黑妹渐渐安静下来了。 在黄线外,医护人员紧紧拉住疯了似的龚宇。 郑晓晓惊恐地目睹着这一幕,心都快碎了,她对虹光没有感染非典的一线希望破灭了,还有护士长,他们都难逃厄运…… 虹光强忍着高烧带来的痛楚,帮着刘海英和值班护士把黑妹抬回隔离监护间。 刘海英瘫倒在墙边,对值班护士说:“我可能已经被感染,告诉龚宇,我要求把我隔离……”话没说完,她就昏了过去。 虹光也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也在劫难逃了。 在黄线外,紧挨在一起的医护人员含着眼泪看着静静的楼道。 龚宇忍不住捂住眼睛蹲下去哭喊着:“海英!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北北交代呀?”? 第132章 虹光在摄像机镜头里看见了郑晓晓防护镜后面的眼睛,惊喜地叫道:“晓晓!” 郑晓晓跑过来,焦急地问:“虹光,你怎么转到非典病房来了?” 虹光冲她笑了笑,说:“我没事,因为体温升高,所以人也升级了,荣幸地成为你们病区的一员了,正好给我提供了一个拍摄抗疫的好机会,还能每天看到你……“ 郑晓晓忍不住哽咽起来:“虹光,快别说了,看你,气都接不上了,还嘴硬!” 龚宇和刘海英走了过来。龚宇关切询问虹光的病情后,对郑晓晓说:“晓晓,别担心,虹光身体很棒,而且坚强、乐观,只要他配合治疗,很快就能出院,你可要照顾好他哟。” 郑晓晓点点头说:“老师,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 龚宇接着说:“虹光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问题,都回去休息!” “今天让我值班,我要陪陪虹光。” 郑晓晓还不知道接收伤员的事,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没想到被龚宇拒绝了。 “不行!明天你还要接诊病人!”龚宇命令道。 “我不会影响明天的工作。”郑晓晓争辩说。 “那也不行!虹光的治疗我亲自负责,你还不放心吗?”龚宇故意严厉地说,极力让晓晓打消陪虹光的念头。他不希望在这关键时刻,晓晓透支自己,影响明天的工作。 刘海英见龚宇剑拔弩张的样子,上前劝解说:“晓晓,听话,咱们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老龚,你也悠着点儿。” 虹光听到他们的谈话,也怕晓晓为了陪自己累坏了,对她说:“晓晓,你赶紧去休息,我也想早点儿歇着,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好,我送你进病房就走,明天早上来看你。”郑晓晓恋恋不舍地看着虹光说。 郑晓晓把虹光送进病房,安排好后不忍离去,被刘海英强拉回了宿舍。 虹光躺在病床上,打着吊瓶,久久不能入睡,高烧并没有烧断他的意识,这时他多么想晓晓陪在身边啊,他只有耐心等待,那即将到来又遥遥无期的幸福时刻。 今晚难得放假休息,医护们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从消毒间陆续走出,每个人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她们三三两两走进黄线外的休息室。龚宇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刘海英和郑晓晓最后从消毒间走出来,她们边走边谈。 刘海英问:“虹光可能已经感染非典了,要不就不会转到这里,你们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办?” “本来我还想等撤下来再考虑这个问题,现在,我恨不得马上和他结婚。” “如果万一……”刘海英担心地问。 “就是万一,我也要圆了虹光和我结婚的梦,不能让他留下遗憾!”说着,郑晓晓好像感觉虹光危在旦夕似地,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刘海英听了这话,安心了。她知道,爱情的力量已经把这两个年轻人紧紧绑在一起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分开了。 于是她说:“我祝福你们,你们的婚礼交给我,日子就定在解放军医疗队进驻那天怎么样?” 郑晓晓含着眼泪,高兴地抱着刘海英跳了起来:“护士长,您想得真周到,我替虹光谢谢您!” 突然,隔离区楼道里传来一声尖叫:“快来人呀,病人跑出来了!” 刘海英和郑晓晓一愣。只见黄线后面的楼道里,黑妹披头散发手舞足蹈地跑过来,大叫着:“不行,我不能住在这里,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在她身后,穿着沉重的防护服的值班护士,从后面追上她,但由于力量太小,拽不住她,情况非常危急。 刘海英一把把郑晓晓推到身后说:“你不要过去!” 这时黑妹已经快冲到黄线,回到宿舍准备休息的医护人员都跑出来了,他们毫无准备,都没穿防护服。 刘海英见状,大喝一声:“你们谁也不许过来!”说着,她冲过了黄线。没穿防护服的刘海英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了,她一边慢慢向病人靠近,一边对后面的医护人员说:“你们没穿防护服,谁也不许越过隔离线!” 刘海英挡住了病人的去路,对穿着防护服,吓傻了的小护士说:“你赶快拿镇静针剂来,准备给她注射,让她安静下来!” 黑妹一步步逼近,刘海英一步步后退,退到离黄线不远了,稳稳地站住。她已经下定决心,以命相拼了,她在做最后努力,对黑妹说:“你听我说,黑妹,你不会死,你的病一定能治好……” 黑妹已经失去了理智,她歇斯底里地叫着:“我不听……我不信……别拦着我……我要出去!” 在刘海英身后,医护人员在黄线外紧紧挨在一起,站成了一堵墙。 黑妹被这阵势震住了,停住了脚步,但是仍然手舞足蹈,使人无法靠近。 在她身后,穿着防护服的小护士拿来针剂,一筹莫展。 闻讯赶来的龚宇,大惊失色,大叫:“海英,你躲开,让我来!”他也没穿防护服,但已经顾不上了,他不能让海英冒这样的风险,拼命地扒开人群往前挤。 刘海英盯着病人,镇静地说:“龚宇,你不能过来,你的命不属于你,那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非典患者需要你,你懂吗?!也包括你们所有的人,我请求你们把龚主任拉住!” 说完,她突然冲过去使出全身力量拼死把黑妹紧紧抱住,挤在墙边,大叫:“谁也不许过来!快给她注射!” 但是,刘海英怎么也制不住她,两个人滚在地上。这时,虹光从病房冲了出来,帮助刘海英按住了黑妹。穿着防护服的值班护士冲过去,给黑妹注射了镇静剂,黑妹渐渐安静下来了。 在黄线外,医护人员紧紧拉住疯了似的龚宇。 郑晓晓惊恐地目睹着这一幕,心都快碎了,她对虹光没有感染非典的一线希望破灭了,还有护士长,他们都难逃厄运…… 虹光强忍着高烧带来的痛楚,帮着刘海英和值班护士把黑妹抬回隔离监护间。 刘海英瘫倒在墙边,对值班护士说:“我可能已经被感染,告诉龚宇,我要求把我隔离……”话没说完,她就昏了过去。 虹光也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也在劫难逃了。 在黄线外,紧挨在一起的医护人员含着眼泪看着静静的楼道。 龚宇忍不住捂住眼睛蹲下去哭喊着:“海英!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北北交代呀?”? 第133章 郑田野和郑晓华带着肯德基来看望北北。他们的到来让方燕和北北感到一阵惊喜。方燕不知拿什么招待他们,只好给每人倒了一杯白开水。 其实,两个人的生活很清苦,真拿不出什么招待他们。方燕有些意思,不知说什么好。这时,陈子热线电话铃响了,她连忙去接电话。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北北拉着郑晓华到阳台上看星光灿烂的夜空。 郑田野也走过去搂着北北的肩膀慈爱地问她:“想什么呢?孩子?” “我在想姥姥,她正在逛星河。” 站在一旁的郑晓华说:“是啊,她正在看着咱们、看着这座城市、看着你爸爸、妈妈呢!” “我爸、我妈是不是快回来了?”北北天真地问。 “快了!”郑田野充满信心地说,他要给北北希望,哪怕这希望还很渺茫。 “北北,你猜,我们给你带什么来了?”郑晓华说,她想给北北一点儿惊喜。 北北好奇地问:“你给我带来什么好东西?” “肯德鸡!”郑晓华从书包里拿出肯德鸡套餐,捧到北北面前。 北北高兴地跳了起来:“真的?我最爱吃肯德鸡了,已经好长时间没吃了。” 北北没有打开肯德鸡餐盒,只是闻了闻,说:“应该给我妈送去,她也爱吃肯德鸡!” 郑晓华说:“别着急,明天我跟你一起给你妈妈买肯德基送去。你看,我老爸给你们买了四份呢,还热着呢。” 北北说:“咱们一起吃。” 郑晓华说:”我们已经吃过了,快去叫方燕和你一起吃!” “小阿姨在接热线电话呢,我给她送去!”北北说着,捧着肯德鸡快步走向方燕。 郑田野看着这个情景,对郑晓华说:“多好的孩子!” 郑晓华点点头,也被深深打动了。他们看着北北和方燕狼吞虎咽地吃着肯德鸡,心里感到十分欣慰。 北北和方燕转眼之间就把四份肯德基套餐一扫而光,看得出来她们馋坏了。 郑田野又和她们聊了一会儿,询问两个人有什么困难。 两个人抹着吃得油吃麻花的嘴,异口同声地说:“有这肯德鸡垫底,什么困难我们都能克服!” 逗得郑田野、郑晓华和她们一起开怀大笑。谁也不知道,北北的妈妈刘海英刚刚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已经住进隔离病房了。 早晨,阳光照进隔离病房,度过惊心动魄的一夜,刘海英太累了。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穿着防护衣,捂得严严实实的同事们在她周围站了一圈,像一群太空人守卫着她。 刘海英轻轻说了一声:“大家都没事儿?”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说:“放心,护士长,我们都没事儿。” 由于大家都穿着防护服,刘海英不知道谁是龚宇,问道:“龚宇呢?” 离她最近的龚宇俯下身来,用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握住她的手。刘海英脸上露出笑容,问:“老龚,让你担心了,黑妹怎么样了?” 龚宇哽咽着,说:“黑妹已经恢复平静了。海英,谢谢你!我代表大家谢谢你!” 刘海英强打精神坐了起来,还是那么爽朗,说:“你别跟我客气了!我没事儿!吉人自有天象,大家别这么沉重好不好?我这不是也好好的吗?我是不是被感染还不一定呢,也会有例外的,为我祈祷这个例外。我正好借这个机会休息、休息,没准儿观察两天就好了。只是我暂时不能和你们一起工作,大家多辛苦了。” 此时,所有人都被深深感动了,互相之间产生了一种强大的心灵共鸣,但是却无法看到他们的表情。 这时,有位护士走进来说:“龚主任,120又送病人来了。” 龚宇挥挥手说:“大家马上去接诊!” 人尽散去,刘海英拉住龚宇的手说:“老恭,抽空给北北打个电话,告诉北北,我同意她考医学院了。要好好复习功课。我在观察期间,不能帮你了,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别为我担心。” 龚宇紧握住海英的手,说:“海英,我真怕失去你。但愿是虚惊一场。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你可千万告诉我!” “老龚,别说了,病人还等着你呢。”刘海英催促着龚宇。 看着龚宇走出病房,刘海英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前,感觉精神好多了。她推开窗户,一缕阳光耀花了她的眼睛。她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地眺望着窗外美丽的风景。 忽然她看到了北北走进了医院大门,欣喜地叫了声:“北北!” 只见北北手里捧着肯德基的外卖桶,身旁的郑晓华抱着一束玫瑰花,大刘扛着摄像机,跟着她们拍摄着。 这时,一辆皮卡车停在铁路医院大门外,吸引了刘海英的注意。 只见方辉和杨大奎从车斗里抬下一个二屉桌和一个展板,摆在医院对面的马路上。展版上写着:“昨天的非典患者,今天的健康人,捐一份免疫血清,献一份爱心。” 刘海英看着窗外好一阵子,方辉和杨大奎的行动吸引了她的视线,心里一阵感动。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嫂子!” 刘海英听声音知道是龚颖,她穿着防护服抱着一个大肯德基桶和一束鲜花走了进来。 “龚颖,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你穿着这身行套,不说话,还真不知道是谁。你怎么来了?还拿着这些东西,是给我的?”刘海英转过身看着龚颖说。她猜出了是北北让她把肯德基和鲜花带进来的。 龚颖把肯德基桶递给刘海英说;“在门口碰到北北了,她给你和龚宇买了这个肯德基桶,让我给你送来。还热乎呢。” 刘海英抱着肯德基桶,心里暖暖的,说:“我刚才看见北北在医院大门外,一转眼就不见了,原来是让你把东西带进来了。这孩子,一定想爸爸妈妈了。” 龚颖说:“可不是,北北知道不能进来见你们,正好碰到我来做流调,就把这个艰巨任务交给我了。我刚听说你被隔离了,顺便来看看你。你怎么不注意点儿呀?” 刘海英回答说:“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人能控制的。只能做到把牺牲降到最小程度,需要有人承担这个风险,这就是我们这个职业不被人知的一面。”? 第133章 郑田野和郑晓华带着肯德基来看望北北。他们的到来让方燕和北北感到一阵惊喜。方燕不知拿什么招待他们,只好给每人倒了一杯白开水。 其实,两个人的生活很清苦,真拿不出什么招待他们。方燕有些意思,不知说什么好。这时,陈子热线电话铃响了,她连忙去接电话。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北北拉着郑晓华到阳台上看星光灿烂的夜空。 郑田野也走过去搂着北北的肩膀慈爱地问她:“想什么呢?孩子?” “我在想姥姥,她正在逛星河。” 站在一旁的郑晓华说:“是啊,她正在看着咱们、看着这座城市、看着你爸爸、妈妈呢!” “我爸、我妈是不是快回来了?”北北天真地问。 “快了!”郑田野充满信心地说,他要给北北希望,哪怕这希望还很渺茫。 “北北,你猜,我们给你带什么来了?”郑晓华说,她想给北北一点儿惊喜。 北北好奇地问:“你给我带来什么好东西?” “肯德鸡!”郑晓华从书包里拿出肯德鸡套餐,捧到北北面前。 北北高兴地跳了起来:“真的?我最爱吃肯德鸡了,已经好长时间没吃了。” 北北没有打开肯德鸡餐盒,只是闻了闻,说:“应该给我妈送去,她也爱吃肯德鸡!” 郑晓华说:“别着急,明天我跟你一起给你妈妈买肯德基送去。你看,我老爸给你们买了四份呢,还热着呢。” 北北说:“咱们一起吃。” 郑晓华说:”我们已经吃过了,快去叫方燕和你一起吃!” “小阿姨在接热线电话呢,我给她送去!”北北说着,捧着肯德鸡快步走向方燕。 郑田野看着这个情景,对郑晓华说:“多好的孩子!” 郑晓华点点头,也被深深打动了。他们看着北北和方燕狼吞虎咽地吃着肯德鸡,心里感到十分欣慰。 北北和方燕转眼之间就把四份肯德基套餐一扫而光,看得出来她们馋坏了。 郑田野又和她们聊了一会儿,询问两个人有什么困难。 两个人抹着吃得油吃麻花的嘴,异口同声地说:“有这肯德鸡垫底,什么困难我们都能克服!” 逗得郑田野、郑晓华和她们一起开怀大笑。谁也不知道,北北的妈妈刘海英刚刚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已经住进隔离病房了。 早晨,阳光照进隔离病房,度过惊心动魄的一夜,刘海英太累了。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穿着防护衣,捂得严严实实的同事们在她周围站了一圈,像一群太空人守卫着她。 刘海英轻轻说了一声:“大家都没事儿?”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说:“放心,护士长,我们都没事儿。” 由于大家都穿着防护服,刘海英不知道谁是龚宇,问道:“龚宇呢?” 离她最近的龚宇俯下身来,用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握住她的手。刘海英脸上露出笑容,问:“老龚,让你担心了,黑妹怎么样了?” 龚宇哽咽着,说:“黑妹已经恢复平静了。海英,谢谢你!我代表大家谢谢你!” 刘海英强打精神坐了起来,还是那么爽朗,说:“你别跟我客气了!我没事儿!吉人自有天象,大家别这么沉重好不好?我这不是也好好的吗?我是不是被感染还不一定呢,也会有例外的,为我祈祷这个例外。我正好借这个机会休息、休息,没准儿观察两天就好了。只是我暂时不能和你们一起工作,大家多辛苦了。” 此时,所有人都被深深感动了,互相之间产生了一种强大的心灵共鸣,但是却无法看到他们的表情。 这时,有位护士走进来说:“龚主任,120又送病人来了。” 龚宇挥挥手说:“大家马上去接诊!” 人尽散去,刘海英拉住龚宇的手说:“老恭,抽空给北北打个电话,告诉北北,我同意她考医学院了。要好好复习功课。我在观察期间,不能帮你了,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别为我担心。” 龚宇紧握住海英的手,说:“海英,我真怕失去你。但愿是虚惊一场。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你可千万告诉我!” “老龚,别说了,病人还等着你呢。”刘海英催促着龚宇。 看着龚宇走出病房,刘海英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前,感觉精神好多了。她推开窗户,一缕阳光耀花了她的眼睛。她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地眺望着窗外美丽的风景。 忽然她看到了北北走进了医院大门,欣喜地叫了声:“北北!” 只见北北手里捧着肯德基的外卖桶,身旁的郑晓华抱着一束玫瑰花,大刘扛着摄像机,跟着她们拍摄着。 这时,一辆皮卡车停在铁路医院大门外,吸引了刘海英的注意。 只见方辉和杨大奎从车斗里抬下一个二屉桌和一个展板,摆在医院对面的马路上。展版上写着:“昨天的非典患者,今天的健康人,捐一份免疫血清,献一份爱心。” 刘海英看着窗外好一阵子,方辉和杨大奎的行动吸引了她的视线,心里一阵感动。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嫂子!” 刘海英听声音知道是龚颖,她穿着防护服抱着一个大肯德基桶和一束鲜花走了进来。 “龚颖,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你穿着这身行套,不说话,还真不知道是谁。你怎么来了?还拿着这些东西,是给我的?”刘海英转过身看着龚颖说。她猜出了是北北让她把肯德基和鲜花带进来的。 龚颖把肯德基桶递给刘海英说;“在门口碰到北北了,她给你和龚宇买了这个肯德基桶,让我给你送来。还热乎呢。” 刘海英抱着肯德基桶,心里暖暖的,说:“我刚才看见北北在医院大门外,一转眼就不见了,原来是让你把东西带进来了。这孩子,一定想爸爸妈妈了。” 龚颖说:“可不是,北北知道不能进来见你们,正好碰到我来做流调,就把这个艰巨任务交给我了。我刚听说你被隔离了,顺便来看看你。你怎么不注意点儿呀?” 刘海英回答说:“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人能控制的。只能做到把牺牲降到最小程度,需要有人承担这个风险,这就是我们这个职业不被人知的一面。”? 第134章 “方辉好吗?”刘海英关心地问龚颖。 龚颖告诉她说:“这些天一直很忙,没时间见他,不过我每天和他通电话。他身体恢复的得不错,就是没事干心里烦。” 刘海英转身指着窗外,说:“你说的大概是昨天的黄历。你看,那不是方辉吗?” 龚颖向窗外看去。只见方辉和杨大奎在展板前做着讲解,北北发送着宣传材料。 这时,从医院走出几个手拿鲜花的康复病人,向送行的医护人员深深的鞠躬。他们挥着手中的鲜花向医护人员告别,在家人陪同下走出大门。 他们来到方辉和杨大奎跟前,询问情况,伏下身写上自己的姓名。 大刘拍摄着,郑晓华进行着现场采访。 龚颖远远看着说:“这家伙,在家呆不住了。我刚才在门外怎么没看到他们呢?” “八成是你穿着这身防护服,视线受到限制,要不就是你太专注工作了。”刘海英分析说。 龚颖听了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说:“可能是,唉,我还不如你女儿呢,你看她在帮着方辉发资料呢。” “是呀,我也看到了,这么些日子没见,北北好像长高了。也不知道今天是啥日子,咱家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刘海英感叹地说。 “是呀,咱们住在一个小区,亲戚加邻居。你说这非典怎么让咱们赶上了呢?谁让你们家龚宇是传染病专家呢。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呀。”龚颖也感慨起来。 刘海英听了龚颖的话,如鲠在喉,说:“这个月还是别得好,得什么不好,非赶上得非典,让人措手不及。这回好了,咱们铁路小区算出名了,不被市民骂就万幸了。” “是呀,方辉和杨大奎还是咱们市最早感染萨斯的人,他们一直很自责,这我知道。”龚颖也觉得有些伤感。 “要说自责,应该为我们的无知自责,使我们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束手无策。如果我们的科学再发达一点,我们每个人素质再高一点,我们人类再聪明一点儿,再多一些危机意识,少一些盲目乐观,也许就能很快遏制住这场灾难了。”刘海英感叹着。 “所以,灾难成了我们最好的老师,逼着我们学习,寻找战胜它的方法。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全世界科学家联起手来,很快找到冠状病毒,以令人吃惊的速度寻找攻克它的方法和原因。”龚颖接过刘海英的话头,和她讨论起来。 刘海英说:“人类就是这样不断进步的。” 龚颖说:“可是,要完全攻克它谈何容易。” 刘海英说:“关键是我们敢不敢用科学的态度去面对。” 龚颖说:“而不是用自欺欺人的谎言麻痹自己。” 刘海英说:“你看咱俩快成哲学家了。” 龚颖说:“不过还是回到现实中来。我特别担心,如果你真的被感染了怎么办?你可不能把我哥扔下,中途退场!” 刘海英笑着说:“你就放心,我要是中途退场就太自私了,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我相信,就冲这,非典也会被你打败!可要是万一呢,你还得有心理准备……”说到这儿,龚颖自知说走了嘴,突然打住了。 刘海英反而安慰龚颖说:“咱们都是搞医的,这点道理我懂,如果真有三长两短,我扛不住了,就坦然面对呗,微笑着迎接死亡,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没什么可悲伤的。” 龚颖紧紧握住刘海英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说:“嫂子,你……太伟大了……” 刘海英坦然地说:“不是我伟大,是我们从事的职业伟大,只有具有伟大心灵的人才能担此重任。送你一句我们这个集体的格言:消灭非典,胜利属于人民!” 和刘海英的一番谈话,让龚颖觉得自己所做的工作更加神圣了。她带着刘海英的鼓励信心满满地走出医院,来到救护车前,看着马路对面。 方辉正在忙着做宣传,丝毫不知道龚颖在看着他。 龚颖顾不上去看丈夫,上了救护车。救护车开上马路,从方辉面前驶过,龚颖回过头看着方辉,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 虹光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面罩。 郑晓晓轻轻走进来,站在虹光床边,虹光从脚步声中感觉到了是晓晓,他摘下呼吸面罩,戴上口罩,高兴地说了声:“晓晓,是你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郑晓晓故意问他。 “感觉。”虹光回答说。 郑晓晓握住虹光的手哽咽起来,说:“虹光,你不是百毒不侵吗?怎么没顶住呢?” 虹光笑笑说:“上帝安排我来体验非典病人生活。”在未婚妻面前,他是那么坦然,幸福。 郑晓晓被他逗笑了,低声说:“净瞎说。虹光,我答应你……” 虹光一愣,问道:“答应我什么?” “咱们结婚。”郑晓晓羞红了脸,昨天她亲眼目睹了虹光的英勇行为,尽管他总是担心晓晓的安危,但关键时刻,他不顾自己,冒险冲上去了,这让晓晓为他感到骄傲,这才是她心目中的男人。今天,她要亲口告诉他,和他结婚,无论生死,绝不后悔。 可让她没想到,虹光没有惊喜,而是摇摇头说:“不,晓晓,还是等我战胜萨斯后再说。” 郑晓晓知道虹光的心思,担心地问:“万一你没有战胜呢?” 虹光打断她的话,坚定地说:“别说泄气话,我相信,我一定能战胜它!” “你就那么肯定?”郑晓晓问。 “因为,有你和我在一起!咱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虹光兴奋地说。 “不,我一定马上和你结婚!”虹光的话更增加了晓晓的决心,她无论如何不能等了。她知道虹光是不想连累自己。 “晓晓,等战胜萨斯,我一定铺上红地毯,迎接我的新娘,好吗?”虹光真诚地说。 虹光的话让晓晓很感动,她恨不得马上和红光举行婚礼,让他成为这个世界的最幸福的人。可是偏偏在这时候出了事,她难过地说:“护士长说了,她要成全咱们,可是她昨天却为了大家的安全住进了隔离病房,连你也搭进去了。这回好了,你和护士长成了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了,帮不上为咱们办婚礼了。我一定想办法把咱们的婚事办了!” “晓晓,你别难过,昨天晚上那惊魂的一幕,震撼了我。护士长代表了一种力量,不可战胜的力量。健康所系,生命相托,她忘掉了自己,我们自己还有什么不能忘掉的呢?”此刻,虹光知道,晓晓现在和自己是一样的心情,他要鼓励晓晓勇敢面对现实,一起迎接更大考验。? 第134章 “方辉好吗?”刘海英关心地问龚颖。 龚颖告诉她说:“这些天一直很忙,没时间见他,不过我每天和他通电话。他身体恢复的得不错,就是没事干心里烦。” 刘海英转身指着窗外,说:“你说的大概是昨天的黄历。你看,那不是方辉吗?” 龚颖向窗外看去。只见方辉和杨大奎在展板前做着讲解,北北发送着宣传材料。 这时,从医院走出几个手拿鲜花的康复病人,向送行的医护人员深深的鞠躬。他们挥着手中的鲜花向医护人员告别,在家人陪同下走出大门。 他们来到方辉和杨大奎跟前,询问情况,伏下身写上自己的姓名。 大刘拍摄着,郑晓华进行着现场采访。 龚颖远远看着说:“这家伙,在家呆不住了。我刚才在门外怎么没看到他们呢?” “八成是你穿着这身防护服,视线受到限制,要不就是你太专注工作了。”刘海英分析说。 龚颖听了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说:“可能是,唉,我还不如你女儿呢,你看她在帮着方辉发资料呢。” “是呀,我也看到了,这么些日子没见,北北好像长高了。也不知道今天是啥日子,咱家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刘海英感叹地说。 “是呀,咱们住在一个小区,亲戚加邻居。你说这非典怎么让咱们赶上了呢?谁让你们家龚宇是传染病专家呢。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呀。”龚颖也感慨起来。 刘海英听了龚颖的话,如鲠在喉,说:“这个月还是别得好,得什么不好,非赶上得非典,让人措手不及。这回好了,咱们铁路小区算出名了,不被市民骂就万幸了。” “是呀,方辉和杨大奎还是咱们市最早感染萨斯的人,他们一直很自责,这我知道。”龚颖也觉得有些伤感。 “要说自责,应该为我们的无知自责,使我们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束手无策。如果我们的科学再发达一点,我们每个人素质再高一点,我们人类再聪明一点儿,再多一些危机意识,少一些盲目乐观,也许就能很快遏制住这场灾难了。”刘海英感叹着。 “所以,灾难成了我们最好的老师,逼着我们学习,寻找战胜它的方法。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全世界科学家联起手来,很快找到冠状病毒,以令人吃惊的速度寻找攻克它的方法和原因。”龚颖接过刘海英的话头,和她讨论起来。 刘海英说:“人类就是这样不断进步的。” 龚颖说:“可是,要完全攻克它谈何容易。” 刘海英说:“关键是我们敢不敢用科学的态度去面对。” 龚颖说:“而不是用自欺欺人的谎言麻痹自己。” 刘海英说:“你看咱俩快成哲学家了。” 龚颖说:“不过还是回到现实中来。我特别担心,如果你真的被感染了怎么办?你可不能把我哥扔下,中途退场!” 刘海英笑着说:“你就放心,我要是中途退场就太自私了,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我相信,就冲这,非典也会被你打败!可要是万一呢,你还得有心理准备……”说到这儿,龚颖自知说走了嘴,突然打住了。 刘海英反而安慰龚颖说:“咱们都是搞医的,这点道理我懂,如果真有三长两短,我扛不住了,就坦然面对呗,微笑着迎接死亡,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没什么可悲伤的。” 龚颖紧紧握住刘海英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说:“嫂子,你……太伟大了……” 刘海英坦然地说:“不是我伟大,是我们从事的职业伟大,只有具有伟大心灵的人才能担此重任。送你一句我们这个集体的格言:消灭非典,胜利属于人民!” 和刘海英的一番谈话,让龚颖觉得自己所做的工作更加神圣了。她带着刘海英的鼓励信心满满地走出医院,来到救护车前,看着马路对面。 方辉正在忙着做宣传,丝毫不知道龚颖在看着他。 龚颖顾不上去看丈夫,上了救护车。救护车开上马路,从方辉面前驶过,龚颖回过头看着方辉,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 虹光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面罩。 郑晓晓轻轻走进来,站在虹光床边,虹光从脚步声中感觉到了是晓晓,他摘下呼吸面罩,戴上口罩,高兴地说了声:“晓晓,是你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郑晓晓故意问他。 “感觉。”虹光回答说。 郑晓晓握住虹光的手哽咽起来,说:“虹光,你不是百毒不侵吗?怎么没顶住呢?” 虹光笑笑说:“上帝安排我来体验非典病人生活。”在未婚妻面前,他是那么坦然,幸福。 郑晓晓被他逗笑了,低声说:“净瞎说。虹光,我答应你……” 虹光一愣,问道:“答应我什么?” “咱们结婚。”郑晓晓羞红了脸,昨天她亲眼目睹了虹光的英勇行为,尽管他总是担心晓晓的安危,但关键时刻,他不顾自己,冒险冲上去了,这让晓晓为他感到骄傲,这才是她心目中的男人。今天,她要亲口告诉他,和他结婚,无论生死,绝不后悔。 可让她没想到,虹光没有惊喜,而是摇摇头说:“不,晓晓,还是等我战胜萨斯后再说。” 郑晓晓知道虹光的心思,担心地问:“万一你没有战胜呢?” 虹光打断她的话,坚定地说:“别说泄气话,我相信,我一定能战胜它!” “你就那么肯定?”郑晓晓问。 “因为,有你和我在一起!咱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虹光兴奋地说。 “不,我一定马上和你结婚!”虹光的话更增加了晓晓的决心,她无论如何不能等了。她知道虹光是不想连累自己。 “晓晓,等战胜萨斯,我一定铺上红地毯,迎接我的新娘,好吗?”虹光真诚地说。 虹光的话让晓晓很感动,她恨不得马上和红光举行婚礼,让他成为这个世界的最幸福的人。可是偏偏在这时候出了事,她难过地说:“护士长说了,她要成全咱们,可是她昨天却为了大家的安全住进了隔离病房,连你也搭进去了。这回好了,你和护士长成了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了,帮不上为咱们办婚礼了。我一定想办法把咱们的婚事办了!” “晓晓,你别难过,昨天晚上那惊魂的一幕,震撼了我。护士长代表了一种力量,不可战胜的力量。健康所系,生命相托,她忘掉了自己,我们自己还有什么不能忘掉的呢?”此刻,虹光知道,晓晓现在和自己是一样的心情,他要鼓励晓晓勇敢面对现实,一起迎接更大考验。? 第135章 郑晓华、大刘和北北来到古铜院长办公室。北北坐在沙发上等待拍摄,郑晓华忙着整理话筒的电线,插在摄像机上。大刘给摄像机调着光。 古铜倒了一杯水,关心地递给北北:“北北,喝水。” 北北说:“我不渴。古伯伯,我爸妈他们好吗?” “你爸挺好的,壮得像狮子!”古铜回答说。 “真的?我妈呢?”北北又问道。 古铜背过身去,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你妈妈……她也很好……”他不能告诉北北,她妈妈被隔离了,这让他难以启口。 这时,龚宇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休闲装走进来,说:“院长,你找我?” 古铜笑着说:“老龚,你看谁来了?” 龚宇这才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北北,惊喜地说:“北北,你怎么来了?” 北北站起来高兴地叫道:“爸爸!” 龚宇连忙示意她坐下,自己搬个凳子,与北北拉开距离坐在对面,慈爱地看着女儿。 龚宇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北北身上,没有注意大刘把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他们。 郑晓华趁机拿着麦克风向他们靠近,记录着父女俩的谈话。 “爸爸,我妈呢?”北北问。 “她……在护理病人,离不开,所以爸爸代她来看你。”龚宇轻描淡写地说。 “我让龚颖姨给你和妈妈带来的肯德基,你们吃了吗?”北北问。 龚宇一愣,他虽不知道这事儿,但很快意识到不能实话实说,于是转而点点头说:“我和你妈妈吃了,好久没吃了。” 北北听了很高兴,说:“能带我去看我妈吗,我想她。” 龚宇摇摇头,说:“不能。” “为什么?我不进隔离区,就站在黄线外边看看我妈也不行吗?”北北不解地问。 “因为……你妈妈护理病人,抽不出时间……”说到这儿,龚宇连忙转移了话题,问:“你高考复习得怎么样了?” “我准备放弃了,明年再考。”北北说。 “为什么?”龚宇皱起了眉头问。 “因为我要完成姥姥没做完的事,替她把陈子热线办下去……”北北说。 听到这话,龚宇眼泪一下子涌上眼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说:“别说了,北北,爸爸理解你……” 此刻,龚宇多想冲上去拥抱一下女儿啊,可是他不能,因为他害怕万一北北被病毒感染…… 在病房,虹光和晓晓仍在说着知心话。 “晓晓,咱们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听了虹光的话,晓晓觉得他很傻,不禁笑出了声:“咱们现在不是正在见面吗?” “可是我一直看不见你的脸。”虹光说。 “你现在要看吗?”晓晓问。 “不,不要!”虹光连忙制止她说,他不敢让晓晓冒这样的险。 没想到,晓晓倒退了两步,摘下帽子和防护镜,看着虹光说:“你现在看!” 这一刻,晓晓在虹光眼里是那样美丽,尽管口罩在她脸上勒出了印痕,但虹光仍然觉得她简直就是天使下凡,可他不能让她暴露在危险的空气中,让非典病毒侵害她,赶紧叫道:“快把口罩和防护镜戴上!” “你不是喜欢我的眼睛吗?”晓晓仍然看着虹光,她要让虹光看个够,就是染上非典,也值了,那样,她和虹光就可以同生死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 虹光看着晓晓,深情地说:“你的眼睛真美,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它们,快戴上眼镜和口罩!” 晓晓戴上眼镜和口罩,深情地看着虹光,说:“虹光,等着我做你的新娘……” 晓晓说着,强忍着眼泪,转身默默离去。 龚宇和女儿匆匆见了一面,就又回到非典病区。他穿上防护服向刘海英隔离的病房走去。在走廊里碰到了从虹光的病房出来的郑晓晓。 龚宇问:“是晓晓吗?虹光情况怎么样?” 郑晓晓回答说:“他挺顽强的。” “有空就多陪陪他。”龚宇说。 “您不反对了?”郑晓晓问。 “现在虹光最需要你的陪伴了,懂吗?”龚宇回答说。 “懂了。”郑晓晓点点头,心里涌上一阵暖流。 龚宇走过去,又站住,回过头说:“对了,换下防护服,马上到院长办公室去一趟。” “有什么事吗?”郑晓晓不知出了什么事,还让她换下防护服,这穿脱一次,又得重新消毒。 “到那儿你就知道了。”龚宇说。 龚宇略显神秘,更增加了郑晓晓的疑虑,担心地问:“不会把我撤下去?” 龚宇笑了笑,终于说出了实情:“你姐姐来了,想见你,我答应她了!” “真的?”郑晓晓闻听,高兴地差点儿蹦起来。龚宇忽然变得有人情味了,让郑晓晓有些不知所措,转头向更衣间跑去。 刘海英躺在床上,心里惦记着病区护士们的工作,特意要求在病房给她接了一部电话,以便她随时了解情况,指导工作。 电话刚一安好,她就给护士站打去电话,向值班护士安华询问情况:“安华,病人情况怎么样?” “报告护士长,所有病人病情都比较稳定。”安华汇报说。 刘海英松了一口气,嘱咐她说:“别忘了12点钟给13号病人加药,还有给病人翻身,要小心病人的呼吸……” 这时,龚宇走进来,看到刘海英在打电话,说:“你在隔离期间,要好好休息,别操心病房的事,有我呢,你就放心。” 刘海英放下电话,在病床上半坐着,说:“你一个人能打几个钉,我怕把你累坏了。” 龚宇听了这话,心里十分温暖。几十年了,两个人就是这样互相关心着,度过了一个个难关,有时话虽不好听,但都是大实话。 龚宇说:“你也不想想,我是医生,还不知道保护自己?再说,我身体底子好,你也不是不知道,越累越结实。” 刘海英说:“你就吹,小心牛皮吹爆了。” 龚宇说:“可你呢,越是艰险越向前,一点也不考虑自己的安危。就昨天那事儿,怎么你不叫我,就自己冲上去了呢?你知道我有多担心,都快急疯了。” 龚宇感到好久没有和妻子这样说话了。自打进了非典病区就一直百事缠身,连说体己话的时间都没有,现在,龚宇想多和她说会儿话。? 第135章 郑晓华、大刘和北北来到古铜院长办公室。北北坐在沙发上等待拍摄,郑晓华忙着整理话筒的电线,插在摄像机上。大刘给摄像机调着光。 古铜倒了一杯水,关心地递给北北:“北北,喝水。” 北北说:“我不渴。古伯伯,我爸妈他们好吗?” “你爸挺好的,壮得像狮子!”古铜回答说。 “真的?我妈呢?”北北又问道。 古铜背过身去,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你妈妈……她也很好……”他不能告诉北北,她妈妈被隔离了,这让他难以启口。 这时,龚宇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休闲装走进来,说:“院长,你找我?” 古铜笑着说:“老龚,你看谁来了?” 龚宇这才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北北,惊喜地说:“北北,你怎么来了?” 北北站起来高兴地叫道:“爸爸!” 龚宇连忙示意她坐下,自己搬个凳子,与北北拉开距离坐在对面,慈爱地看着女儿。 龚宇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北北身上,没有注意大刘把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他们。 郑晓华趁机拿着麦克风向他们靠近,记录着父女俩的谈话。 “爸爸,我妈呢?”北北问。 “她……在护理病人,离不开,所以爸爸代她来看你。”龚宇轻描淡写地说。 “我让龚颖姨给你和妈妈带来的肯德基,你们吃了吗?”北北问。 龚宇一愣,他虽不知道这事儿,但很快意识到不能实话实说,于是转而点点头说:“我和你妈妈吃了,好久没吃了。” 北北听了很高兴,说:“能带我去看我妈吗,我想她。” 龚宇摇摇头,说:“不能。” “为什么?我不进隔离区,就站在黄线外边看看我妈也不行吗?”北北不解地问。 “因为……你妈妈护理病人,抽不出时间……”说到这儿,龚宇连忙转移了话题,问:“你高考复习得怎么样了?” “我准备放弃了,明年再考。”北北说。 “为什么?”龚宇皱起了眉头问。 “因为我要完成姥姥没做完的事,替她把陈子热线办下去……”北北说。 听到这话,龚宇眼泪一下子涌上眼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说:“别说了,北北,爸爸理解你……” 此刻,龚宇多想冲上去拥抱一下女儿啊,可是他不能,因为他害怕万一北北被病毒感染…… 在病房,虹光和晓晓仍在说着知心话。 “晓晓,咱们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听了虹光的话,晓晓觉得他很傻,不禁笑出了声:“咱们现在不是正在见面吗?” “可是我一直看不见你的脸。”虹光说。 “你现在要看吗?”晓晓问。 “不,不要!”虹光连忙制止她说,他不敢让晓晓冒这样的险。 没想到,晓晓倒退了两步,摘下帽子和防护镜,看着虹光说:“你现在看!” 这一刻,晓晓在虹光眼里是那样美丽,尽管口罩在她脸上勒出了印痕,但虹光仍然觉得她简直就是天使下凡,可他不能让她暴露在危险的空气中,让非典病毒侵害她,赶紧叫道:“快把口罩和防护镜戴上!” “你不是喜欢我的眼睛吗?”晓晓仍然看着虹光,她要让虹光看个够,就是染上非典,也值了,那样,她和虹光就可以同生死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 虹光看着晓晓,深情地说:“你的眼睛真美,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它们,快戴上眼镜和口罩!” 晓晓戴上眼镜和口罩,深情地看着虹光,说:“虹光,等着我做你的新娘……” 晓晓说着,强忍着眼泪,转身默默离去。 龚宇和女儿匆匆见了一面,就又回到非典病区。他穿上防护服向刘海英隔离的病房走去。在走廊里碰到了从虹光的病房出来的郑晓晓。 龚宇问:“是晓晓吗?虹光情况怎么样?” 郑晓晓回答说:“他挺顽强的。” “有空就多陪陪他。”龚宇说。 “您不反对了?”郑晓晓问。 “现在虹光最需要你的陪伴了,懂吗?”龚宇回答说。 “懂了。”郑晓晓点点头,心里涌上一阵暖流。 龚宇走过去,又站住,回过头说:“对了,换下防护服,马上到院长办公室去一趟。” “有什么事吗?”郑晓晓不知出了什么事,还让她换下防护服,这穿脱一次,又得重新消毒。 “到那儿你就知道了。”龚宇说。 龚宇略显神秘,更增加了郑晓晓的疑虑,担心地问:“不会把我撤下去?” 龚宇笑了笑,终于说出了实情:“你姐姐来了,想见你,我答应她了!” “真的?”郑晓晓闻听,高兴地差点儿蹦起来。龚宇忽然变得有人情味了,让郑晓晓有些不知所措,转头向更衣间跑去。 刘海英躺在床上,心里惦记着病区护士们的工作,特意要求在病房给她接了一部电话,以便她随时了解情况,指导工作。 电话刚一安好,她就给护士站打去电话,向值班护士安华询问情况:“安华,病人情况怎么样?” “报告护士长,所有病人病情都比较稳定。”安华汇报说。 刘海英松了一口气,嘱咐她说:“别忘了12点钟给13号病人加药,还有给病人翻身,要小心病人的呼吸……” 这时,龚宇走进来,看到刘海英在打电话,说:“你在隔离期间,要好好休息,别操心病房的事,有我呢,你就放心。” 刘海英放下电话,在病床上半坐着,说:“你一个人能打几个钉,我怕把你累坏了。” 龚宇听了这话,心里十分温暖。几十年了,两个人就是这样互相关心着,度过了一个个难关,有时话虽不好听,但都是大实话。 龚宇说:“你也不想想,我是医生,还不知道保护自己?再说,我身体底子好,你也不是不知道,越累越结实。” 刘海英说:“你就吹,小心牛皮吹爆了。” 龚宇说:“可你呢,越是艰险越向前,一点也不考虑自己的安危。就昨天那事儿,怎么你不叫我,就自己冲上去了呢?你知道我有多担心,都快急疯了。” 龚宇感到好久没有和妻子这样说话了。自打进了非典病区就一直百事缠身,连说体己话的时间都没有,现在,龚宇想多和她说会儿话。? 第136章 “昨天那个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刚好让我赶上了,我是护士长,我不冲谁冲?真会马后炮。”刘海英嗔怪地对龚宇说。 龚宇自知冤枉妻子了,在那种情况下她别无选择,也许当时自己早一步到场,倒下的就是自己。于是安慰她说:“好了,好了,咱不说这事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异常吗?” “我还好。你看,我不是挺好吗?”龚宇的关心让刘海英的心情好了起来,坦然地说。 “你别盲目乐观,病毒潜伏期至少也得一星期,还得继续观察。”龚宇担心地说。 “可我这心里还是放不下护士站的工作,疫情这么严重,不能没有护士长啊。”刘海英说。 “你就放心,你的工作安华顶起来了。”龚宇说。 “对了,北北来了,这是她给咱俩买的肯德基,我等你来一块儿吃呢!”刘海英指指放在床头柜上的肯德说。 “我刚才在院长办公室看见她了,这孩子,疫情这么严重,还想着给咱们买肯德基。”龚宇说。 刘海英说:“快吃,看都凉了。” 龚宇笑了,说:“你看我这全副武装的样子,能和你一起吃吗?你不怕传染我?你是重点保护对象,快点儿吃,多补充些能量,增加抵抗力,让非典病毒不敢靠近你。” 刘海英觉得龚宇说得对,怎么把自己隔离这事儿给忘了?就是龚宇要和自己一起吃,都不能让他吃。没法子,只能让他看着自己吃了。 刘海英打开装肯德基的纸桶,发现里边有一个字条,字条上写着:“爸、妈,我知道你们很忙,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们。我给你们买来妈妈喜欢吃的肯德鸡,祝你们吃了有力气救助病人。你们一定保重身体,我在家等你们平安回来!下辈子我还做你们的女儿!北北” 刘海英读着字条眼眶里充满了泪水说:“这孩子长大了。” 龚宇也忍不住想哭,说:“是呀,北北懂事了。等疫情过后,咱们一定带她去旅游。” 刘海英拿起一个鸡腿,一边吃,一边说:“也不知北北高考复习得怎么样了?” 龚宇看着刘海英啃着肯德基的鸡腿,叹了口气说:“她打算放弃今年的高考。” “为什么?”刘海英停住嘴问。 “为了咱妈留下的非典热线。”龚宇心情沉重地说。 “就是有一千条理由,也不能影响高考啊!”刘海英十分着急。 “我理解她。”龚宇这句话似火上浇油,刘海英瞪了龚宇一眼说:“可我不能理解!这样会毁了她的前程!” “她想明年再考。”龚宇显得很冷静,他要给妻子降降温。 “这一耽误就是一年!听说今年对咱们非典医护人员的子女还有优惠政策,错过这个机会,多可惜!”刘海英仍然很激动,为女儿惋惜。 龚宇安慰她说:“有今年的动力,我相信她明年一定能考好。” “不行,在这点上不能迁就,我不能不管!”刘海英着急地说。 “你现在在隔离,怎么管?非典发生以来,我们管过北北吗?咱们的女儿承担太多了,我们不能给孩子再施加压力了!”龚宇继续耐心地劝说着刘海英。 刘海英眼圈又一次红了,伤心地说:“妈过世了,我们没在身边,现在北北又放弃高考,这让我怎么受得了?我们对不起孩子啊……”刘海英说着哭泣起来。 “海英,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吗?可是,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们无法摆平!”龚宇心里也不好受,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劝着妻子。 刘海英感到很无奈,抽泣着说:“这场灾难来得太突然了,让人措手不及。当我们投入这场战争时,连家里老人的生活和孩子的学习都顾不上安排,怎么对得起她们?” 说到这儿,刘海英忽然干咳起来,一时喘不上气来。 龚宇赶紧给刘海英拍背,说道:“海英,你怎么了?你太激动了,容易引起身体不良反应。”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北北!”刘海英止住咳嗽,喘着气,脸色苍白。 龚宇扶着刘海英躺下,刘海英轻声说:“你放心,我没事儿。还有一件事,我放心不下。” “什么事?你说。”龚宇问。 刘海英看着龚宇说:“我已经答应晓晓了,为她和虹光举行婚礼……” 龚宇打断了她的话,说:“海英,我了解你的心思。非典时期非常婚礼,这里有一种非常意义。晓晓和虹光,一个是医生,一个是记者,他们都冲到了第一线,虹光又成了非典病人。我们理应成全他们,可是,今天夜里,40名转院患者就要到了,现在是大战前的最后一点儿喘息时间,到时候,我恐怕连看你都抽不出空了,哪有时间啊?” “我想后天,我们把他们的婚礼和迎接解放军医疗队一起举行,这样做,既简单又有意义。”刘海英对龚宇说。 看来她已经考虑好了,不容龚宇拒绝这件事儿,而且必须支持。 龚宇听了刘海英的安排,觉得没有理由不答应,于是说:“这倒是好主意,一个仪式,两项内容,一鱼两吃。你安心休息,这事我来安排。” 拍完龚宇和北北的会面,大刘又忙着拍摄郑晓华对古铜院长的采访。 郑晓华拿着麦克风,对着镜头说:“医生的职业是崇高的,当非典来袭时,他们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冲到前面,日夜奋战,让人感动。无论在和平时期,还是战争时期,他们都扮演着医者仁心的伟大角色。这是一位网友发自肺腑的心声。古院长您能谈谈您的理解吗?” 古铜清了清嗓子说:“对于医护人员,只有在疾病流行的时候,人们才能体会到他们的付出。过去,人们过多关注的是红包问题和医疗纠纷,忽视了他们所承受的巨大精神压力。而在中国这样一个并不富裕的国家,能够保障公众得到基本的医疗服务,是与医护人员的无私奉献分不开的。在抗击非典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是医护人员给病人带来生的希望,给社会带来稳定和平安。从我市出现第一例非典病人那天开始,我们医院共有120位医护人员分三批进入了非典第一线,最后,几乎是全员上阵。虽然他们中有些人被传染上了非典,但没有一个人退缩。现在最让我为难的不是让谁上一线,而是让谁撤下来休息,许多医护人员都不愿意从一线撤下来,尽管她们已经十分疲劳,身体严重透支……”? 第136章 “昨天那个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刚好让我赶上了,我是护士长,我不冲谁冲?真会马后炮。”刘海英嗔怪地对龚宇说。 龚宇自知冤枉妻子了,在那种情况下她别无选择,也许当时自己早一步到场,倒下的就是自己。于是安慰她说:“好了,好了,咱不说这事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异常吗?” “我还好。你看,我不是挺好吗?”龚宇的关心让刘海英的心情好了起来,坦然地说。 “你别盲目乐观,病毒潜伏期至少也得一星期,还得继续观察。”龚宇担心地说。 “可我这心里还是放不下护士站的工作,疫情这么严重,不能没有护士长啊。”刘海英说。 “你就放心,你的工作安华顶起来了。”龚宇说。 “对了,北北来了,这是她给咱俩买的肯德基,我等你来一块儿吃呢!”刘海英指指放在床头柜上的肯德说。 “我刚才在院长办公室看见她了,这孩子,疫情这么严重,还想着给咱们买肯德基。”龚宇说。 刘海英说:“快吃,看都凉了。” 龚宇笑了,说:“你看我这全副武装的样子,能和你一起吃吗?你不怕传染我?你是重点保护对象,快点儿吃,多补充些能量,增加抵抗力,让非典病毒不敢靠近你。” 刘海英觉得龚宇说得对,怎么把自己隔离这事儿给忘了?就是龚宇要和自己一起吃,都不能让他吃。没法子,只能让他看着自己吃了。 刘海英打开装肯德基的纸桶,发现里边有一个字条,字条上写着:“爸、妈,我知道你们很忙,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们。我给你们买来妈妈喜欢吃的肯德鸡,祝你们吃了有力气救助病人。你们一定保重身体,我在家等你们平安回来!下辈子我还做你们的女儿!北北” 刘海英读着字条眼眶里充满了泪水说:“这孩子长大了。” 龚宇也忍不住想哭,说:“是呀,北北懂事了。等疫情过后,咱们一定带她去旅游。” 刘海英拿起一个鸡腿,一边吃,一边说:“也不知北北高考复习得怎么样了?” 龚宇看着刘海英啃着肯德基的鸡腿,叹了口气说:“她打算放弃今年的高考。” “为什么?”刘海英停住嘴问。 “为了咱妈留下的非典热线。”龚宇心情沉重地说。 “就是有一千条理由,也不能影响高考啊!”刘海英十分着急。 “我理解她。”龚宇这句话似火上浇油,刘海英瞪了龚宇一眼说:“可我不能理解!这样会毁了她的前程!” “她想明年再考。”龚宇显得很冷静,他要给妻子降降温。 “这一耽误就是一年!听说今年对咱们非典医护人员的子女还有优惠政策,错过这个机会,多可惜!”刘海英仍然很激动,为女儿惋惜。 龚宇安慰她说:“有今年的动力,我相信她明年一定能考好。” “不行,在这点上不能迁就,我不能不管!”刘海英着急地说。 “你现在在隔离,怎么管?非典发生以来,我们管过北北吗?咱们的女儿承担太多了,我们不能给孩子再施加压力了!”龚宇继续耐心地劝说着刘海英。 刘海英眼圈又一次红了,伤心地说:“妈过世了,我们没在身边,现在北北又放弃高考,这让我怎么受得了?我们对不起孩子啊……”刘海英说着哭泣起来。 “海英,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吗?可是,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们无法摆平!”龚宇心里也不好受,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劝着妻子。 刘海英感到很无奈,抽泣着说:“这场灾难来得太突然了,让人措手不及。当我们投入这场战争时,连家里老人的生活和孩子的学习都顾不上安排,怎么对得起她们?” 说到这儿,刘海英忽然干咳起来,一时喘不上气来。 龚宇赶紧给刘海英拍背,说道:“海英,你怎么了?你太激动了,容易引起身体不良反应。”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北北!”刘海英止住咳嗽,喘着气,脸色苍白。 龚宇扶着刘海英躺下,刘海英轻声说:“你放心,我没事儿。还有一件事,我放心不下。” “什么事?你说。”龚宇问。 刘海英看着龚宇说:“我已经答应晓晓了,为她和虹光举行婚礼……” 龚宇打断了她的话,说:“海英,我了解你的心思。非典时期非常婚礼,这里有一种非常意义。晓晓和虹光,一个是医生,一个是记者,他们都冲到了第一线,虹光又成了非典病人。我们理应成全他们,可是,今天夜里,40名转院患者就要到了,现在是大战前的最后一点儿喘息时间,到时候,我恐怕连看你都抽不出空了,哪有时间啊?” “我想后天,我们把他们的婚礼和迎接解放军医疗队一起举行,这样做,既简单又有意义。”刘海英对龚宇说。 看来她已经考虑好了,不容龚宇拒绝这件事儿,而且必须支持。 龚宇听了刘海英的安排,觉得没有理由不答应,于是说:“这倒是好主意,一个仪式,两项内容,一鱼两吃。你安心休息,这事我来安排。” 拍完龚宇和北北的会面,大刘又忙着拍摄郑晓华对古铜院长的采访。 郑晓华拿着麦克风,对着镜头说:“医生的职业是崇高的,当非典来袭时,他们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冲到前面,日夜奋战,让人感动。无论在和平时期,还是战争时期,他们都扮演着医者仁心的伟大角色。这是一位网友发自肺腑的心声。古院长您能谈谈您的理解吗?” 古铜清了清嗓子说:“对于医护人员,只有在疾病流行的时候,人们才能体会到他们的付出。过去,人们过多关注的是红包问题和医疗纠纷,忽视了他们所承受的巨大精神压力。而在中国这样一个并不富裕的国家,能够保障公众得到基本的医疗服务,是与医护人员的无私奉献分不开的。在抗击非典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是医护人员给病人带来生的希望,给社会带来稳定和平安。从我市出现第一例非典病人那天开始,我们医院共有120位医护人员分三批进入了非典第一线,最后,几乎是全员上阵。虽然他们中有些人被传染上了非典,但没有一个人退缩。现在最让我为难的不是让谁上一线,而是让谁撤下来休息,许多医护人员都不愿意从一线撤下来,尽管她们已经十分疲劳,身体严重透支……”? 第137章 郑晓晓推门走进来,她穿着牛仔装,长发披在肩上,湿漉漉的。看到郑晓华在采访,放轻了脚步,默默地站在一边观看着。 等采访完了,郑晓晓亲热地叫了一声:“姐!” 晓华拉着郑晓晓坐在沙发上,有说不完的话要说。 晓晓问:“姐,爸、妈好吗?” 晓华告诉她说:“他们可忙了!” “虹光进非典监护病房了,你知道吗?”郑晓晓对郑晓华说。 晓华吃了一惊,问:“哟!厉害吗?” 晓晓说:“还在观察。” “他还是没躲过去!”晓华叹了口气,感到一阵心痛。 “我要和他结婚了!”晓晓看着姐姐说。 晓华听到妹妹说出这话,既为她和虹光高兴,又感到内疚,心中五味杂陈,说:“晓晓,对不起,虹光托我给你们领结婚证,没领到。” “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成为虹光的新娘了。”晓晓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说。 晓华被妹妹打动了,点点头,拉住晓晓的手,说:“晓晓,姐姐祝福你!” 在家里,王卉和郑田野准备去铁路医院看晓晓。临出发时,王卉把大包的尿不湿塞进手提包。 郑田野不解地问:“你又给晓晓带尿不湿啊?” “今天可是你唱主角,我唱副角!顺便给晓晓带点东西,现在这个时候,只有这东西她最需要,不过分?算了,女孩子的事,说了你也不懂。”王卉说。 “好,你们的女人的事我不管,可怎么是我唱主角呢?我可是客串。”郑田野争辩说。 “你是受市委委托去检查接收非典病人和迎接部队医疗队的准备工作,怎么不是主角?”王卉提醒他说。 “那你呢?”郑田野反问,他觉得王卉作为非典信息主管在推卸责任。 郑田野越来越矫情,让王卉有些不耐烦,再一次重申:“你要搞清楚,我只不过代表指挥部配合你工作。” 郑田野看看表,不想再争辩了,反正两个人各司其职,互相配合就是了,于是说:“时间不早了,咱们快走!” 郑田野和王卉来到铁路医院,走进院长办公室。此时,古铜为安排今晚接收40名非典病人的事离开了办公室。 大刘还在忙着拍摄郑晓华和郑晓晓姐妹俩的谈话。 郑晓晓见爸爸妈妈来了,惊喜地站起来,说:“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王卉看到多日未见的晓晓,红着眼圈说:“晓晓,你还好、妈担心死你了。” 晓晓极力控制住自己,说:“我没事儿,挺好的。” 郑田野看着这阵势,把郑晓华拉到一边,问:“你们这是?” “我们来采访,古院长安排我们和晓晓见面,大刘顺便拍些镜头,做节目用。”郑晓华说。 郑田野点点头,四处踅摸着说:“今天真是巧了!古院长呢?” “他刚出去安排工作去了。爸、妈,你们来的正好,咱们现在就为晓晓和虹光订婚?”郑晓华说。 “现在?在这儿?”王卉毫无思想准备,听了有些吃惊。 郑田野说:“我和你妈来,可不是给晓晓订婚的。” “那你俩干嘛来了?”郑晓华问。 “我们是受市政府和非典指挥部委托,来检查工作的。你们不知道吗,今晚铁路医院要接收转院来的40名非典危重病人,明天还要迎接解放军医疗队。哪有时间,考虑晓晓的婚事呀!”王卉告诉晓华说,也是说给晓晓听。 郑晓华闻听,觉得这可是大事,一定要在现场采访报道,于是和大刘匆匆离开,到电视台去向领导汇报,做好晚上采访报道准备。 郑晓晓也觉得现在不是讨论婚事的时候,病房还有那么多准备工作要做呢,于是也告别了爸妈,匆匆赶回非典病区。至于她和虹光结婚的事,只好暂时先放一放了。 入夜,京海市大规模的非典患者转运工作开始了。 120车队闪着蓝灯在公路上疾驰。 龚颖穿着防护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坐在车里,拿着报话机进行着调度:“铁路医院,我是龚颖。我们已经进入海滨大道,10分钟后到达,请做好接诊准备!” 在铁路医院门口,夜色朦胧中,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迅速在门口集结。 不一会儿,第一辆救护车出现了……第二辆救护车出现了……第三辆救护车出现了……一共来了40辆救护车,像一条长龙,把医院附近的公路占满了。 每到一辆车,医护人员们就迅速把患者转移进医院,充满了紧张气氛。 大刘扛着摄像机,站在医院入口处,在紧张的拍摄。郑晓华代替虹光,手里拿着话筒站在旁边进行着现场报道。 此时,虹光正在非典监护病房,做着监测检查,等待着检验结果出来,对他进行最终宣判,心里在默默祈祷自己的好运,同时惦记着郑晓华和大刘今晚的现场报道,可他们一直没有联系自己,看来一切顺利,忙得把自己忘了。 在院长办公室,墙上挂钟的指针指着:2点20分。 古铜院长、郑田野、王卉在焦虑不安地等待着。 龚宇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公文夹,向古铜报告,并把公文夹交给王卉,说:“院长,40名患者全部接诊完毕。这是入院患者的全部转院资料。” 王卉接过公文夹赞叹道:“你们动作真快啊!” “明天部队医疗队就到了,还有什么困难吗?”郑田野问。 “没有困难,请放心,我们努力为部队同行提供一切方便。”龚宇充满信心地说。对他来说军队医疗队的到来,真是雪中送炭。 这时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古铜拿起电话,说:“喂,我是古铜。”继而他惊呼起来:“什么?!” 电话在他手里久久没有放下,僵在那里。然后慢慢坐下,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说:“老龚,海英发高烧了,病情严重……” 尽管古铜尽量压低声音,但是对于龚宇来说仍然犹如晴天霹雳。他一拳打在自己的胸口上,跺着脚说:“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郑田野闻听,走过去搂住龚宇,安慰他说:“龚宇,你先别着急,也许不是感染非典……” “别说了!这件事我最清楚。我们在科学上存在的任何侥幸心理都将被现实击碎……”龚宇打断了田野的话,海英的母亲,他视同亲生母亲的岳母陈子倒在了抗击非典第一线,去世了,今天又传来妻子发高烧的消息,他百分之一百确定,是感染了非典,这让他的心像刀割一样疼痛,急速冲出门去……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雷声…… 第二天,解放军医疗队来到铁路医院,没有举行欢迎仪式就投入了救治非典患者的紧张工作中,郑晓晓和虹光举行婚礼的愿望落空了。? 第137章 郑晓晓推门走进来,她穿着牛仔装,长发披在肩上,湿漉漉的。看到郑晓华在采访,放轻了脚步,默默地站在一边观看着。 等采访完了,郑晓晓亲热地叫了一声:“姐!” 晓华拉着郑晓晓坐在沙发上,有说不完的话要说。 晓晓问:“姐,爸、妈好吗?” 晓华告诉她说:“他们可忙了!” “虹光进非典监护病房了,你知道吗?”郑晓晓对郑晓华说。 晓华吃了一惊,问:“哟!厉害吗?” 晓晓说:“还在观察。” “他还是没躲过去!”晓华叹了口气,感到一阵心痛。 “我要和他结婚了!”晓晓看着姐姐说。 晓华听到妹妹说出这话,既为她和虹光高兴,又感到内疚,心中五味杂陈,说:“晓晓,对不起,虹光托我给你们领结婚证,没领到。” “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成为虹光的新娘了。”晓晓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说。 晓华被妹妹打动了,点点头,拉住晓晓的手,说:“晓晓,姐姐祝福你!” 在家里,王卉和郑田野准备去铁路医院看晓晓。临出发时,王卉把大包的尿不湿塞进手提包。 郑田野不解地问:“你又给晓晓带尿不湿啊?” “今天可是你唱主角,我唱副角!顺便给晓晓带点东西,现在这个时候,只有这东西她最需要,不过分?算了,女孩子的事,说了你也不懂。”王卉说。 “好,你们的女人的事我不管,可怎么是我唱主角呢?我可是客串。”郑田野争辩说。 “你是受市委委托去检查接收非典病人和迎接部队医疗队的准备工作,怎么不是主角?”王卉提醒他说。 “那你呢?”郑田野反问,他觉得王卉作为非典信息主管在推卸责任。 郑田野越来越矫情,让王卉有些不耐烦,再一次重申:“你要搞清楚,我只不过代表指挥部配合你工作。” 郑田野看看表,不想再争辩了,反正两个人各司其职,互相配合就是了,于是说:“时间不早了,咱们快走!” 郑田野和王卉来到铁路医院,走进院长办公室。此时,古铜为安排今晚接收40名非典病人的事离开了办公室。 大刘还在忙着拍摄郑晓华和郑晓晓姐妹俩的谈话。 郑晓晓见爸爸妈妈来了,惊喜地站起来,说:“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王卉看到多日未见的晓晓,红着眼圈说:“晓晓,你还好、妈担心死你了。” 晓晓极力控制住自己,说:“我没事儿,挺好的。” 郑田野看着这阵势,把郑晓华拉到一边,问:“你们这是?” “我们来采访,古院长安排我们和晓晓见面,大刘顺便拍些镜头,做节目用。”郑晓华说。 郑田野点点头,四处踅摸着说:“今天真是巧了!古院长呢?” “他刚出去安排工作去了。爸、妈,你们来的正好,咱们现在就为晓晓和虹光订婚?”郑晓华说。 “现在?在这儿?”王卉毫无思想准备,听了有些吃惊。 郑田野说:“我和你妈来,可不是给晓晓订婚的。” “那你俩干嘛来了?”郑晓华问。 “我们是受市政府和非典指挥部委托,来检查工作的。你们不知道吗,今晚铁路医院要接收转院来的40名非典危重病人,明天还要迎接解放军医疗队。哪有时间,考虑晓晓的婚事呀!”王卉告诉晓华说,也是说给晓晓听。 郑晓华闻听,觉得这可是大事,一定要在现场采访报道,于是和大刘匆匆离开,到电视台去向领导汇报,做好晚上采访报道准备。 郑晓晓也觉得现在不是讨论婚事的时候,病房还有那么多准备工作要做呢,于是也告别了爸妈,匆匆赶回非典病区。至于她和虹光结婚的事,只好暂时先放一放了。 入夜,京海市大规模的非典患者转运工作开始了。 120车队闪着蓝灯在公路上疾驰。 龚颖穿着防护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坐在车里,拿着报话机进行着调度:“铁路医院,我是龚颖。我们已经进入海滨大道,10分钟后到达,请做好接诊准备!” 在铁路医院门口,夜色朦胧中,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迅速在门口集结。 不一会儿,第一辆救护车出现了……第二辆救护车出现了……第三辆救护车出现了……一共来了40辆救护车,像一条长龙,把医院附近的公路占满了。 每到一辆车,医护人员们就迅速把患者转移进医院,充满了紧张气氛。 大刘扛着摄像机,站在医院入口处,在紧张的拍摄。郑晓华代替虹光,手里拿着话筒站在旁边进行着现场报道。 此时,虹光正在非典监护病房,做着监测检查,等待着检验结果出来,对他进行最终宣判,心里在默默祈祷自己的好运,同时惦记着郑晓华和大刘今晚的现场报道,可他们一直没有联系自己,看来一切顺利,忙得把自己忘了。 在院长办公室,墙上挂钟的指针指着:2点20分。 古铜院长、郑田野、王卉在焦虑不安地等待着。 龚宇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公文夹,向古铜报告,并把公文夹交给王卉,说:“院长,40名患者全部接诊完毕。这是入院患者的全部转院资料。” 王卉接过公文夹赞叹道:“你们动作真快啊!” “明天部队医疗队就到了,还有什么困难吗?”郑田野问。 “没有困难,请放心,我们努力为部队同行提供一切方便。”龚宇充满信心地说。对他来说军队医疗队的到来,真是雪中送炭。 这时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古铜拿起电话,说:“喂,我是古铜。”继而他惊呼起来:“什么?!” 电话在他手里久久没有放下,僵在那里。然后慢慢坐下,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说:“老龚,海英发高烧了,病情严重……” 尽管古铜尽量压低声音,但是对于龚宇来说仍然犹如晴天霹雳。他一拳打在自己的胸口上,跺着脚说:“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郑田野闻听,走过去搂住龚宇,安慰他说:“龚宇,你先别着急,也许不是感染非典……” “别说了!这件事我最清楚。我们在科学上存在的任何侥幸心理都将被现实击碎……”龚宇打断了田野的话,海英的母亲,他视同亲生母亲的岳母陈子倒在了抗击非典第一线,去世了,今天又传来妻子发高烧的消息,他百分之一百确定,是感染了非典,这让他的心像刀割一样疼痛,急速冲出门去……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雷声…… 第二天,解放军医疗队来到铁路医院,没有举行欢迎仪式就投入了救治非典患者的紧张工作中,郑晓晓和虹光举行婚礼的愿望落空了。? 第138章 一个半月以后,在铁路宾馆门前,夕阳照耀着宾馆大楼的玻璃幕墙。宾馆门前广场拉着黄线,进出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铁路医院医护人员隔离区,欢迎英雄凯旋!” 几名穿迷彩服的保安在黄线外巡视。 黄线上挂满了中华结、千纸鹤等饰物,在便道的两棵树间悬挂着红布做成的标语:“向抗击非典的白衣天使致敬!” 黄线内,七八对穿着便服的男女医护们在打羽毛球,钟玉和刘会,郑晓晓和任新在打着双打。只见羽毛球上下飞舞,好不热闹。 钟玉边打球边说:“晓晓,咱们在这儿已经呆两个星期了,该回家了?” 郑晓晓说:“听说明天咱们就解除隔离了。” 龚宇走出宾馆,站在台阶上,微笑着看着大伙儿打球。 钟玉叫道:“龚主任,打会儿羽毛球?” 龚宇摆摆手说:“算了,你们不是对手!” “谁说的?我可是业余体校运动员出身,不信咱就较量较量。”郑晓晓不服气地说。 “吹牛不上税,输了可别哭鼻子!”龚宇脱了外衣,扔给任新,接过任新的羽毛球拍,和郑晓晓打起来。 龚宇被郑晓晓连扣了两个球,说:“呵,没看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 郑晓晓得意地说:“那当然!龚老师,明天咱们就要自由了,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等海英病愈出院,带着北北到海南旅游去。你呢?”龚宇说。 郑晓晓高兴地说:“等虹光出院,旅游结婚去。哎,咱们一块去!” “好啊!”龚宇扣了一个球,打出了界外。 …… 在家里,为迎接爸爸妈妈回家,北北和小阿姨方燕打扫卫生,已经忙了半天了。 北北在擦玻璃,方燕在拖地,屋子被她们收拾得井井有条。 北北直起腰来看看电话,有些失落,说:“小阿姨,好几天没接到电话了,热线变成冷线了!你说热线电话真的要退出历史舞台了吗?” “那当然。咱们市的非典病例都连着俩星期零记录了,市民们还有什么问题问咱呀?” “可也是!干脆咱们在爱心网站登一条启事得了,就说陈子热线电话已经完成历史使命,感谢广大市民厚爱。然后我再写一篇纪念姥姥的文章。题目是‘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非典热线和我姥姥’,怎么样?” 方燕拄着拖把,说:“好主意!我说北北,你真有才气,学什么医呀?还不如学电子商务呢!” “这叫人各有志!”说着,北北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这时,有人敲门,北北跑过去开门。 龚宇提着提包站在门前。北北高兴地叫着:“爸爸!你终于回家啦!” 北北一下子搂住龚宇的脖子呜呜的哭起来:“爸爸,你可回来了,我妈什么时候回来啊?姥姥也不在了……” “北北,别哭,爸爸不是回来了吗?你妈也快回来了……”龚宇像哄小孩似的拍着北北的背说。 这时,又有人敲门,方燕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位邮差:“请问,这里是龚北北家吗?” “是呀,你有什么事?”方燕疑惑地问。 邮差拿出一个信封说:“这是龚北北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请您签个字。” 方燕连忙接过信封,签完字,说:“谢谢您!” “不用谢,该给你道喜!”邮差说完走了。 方燕举着录取通知书,高兴地叫着:“北北,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 “快让我看看!”北北跑过来,抢过录取通知书。 北北紧张地打开信封,念道:“中国医科大学传染病专业!爸爸,我考上中国医科大学了!” 北北拿着录取通知书跑到龚宇面前。 龚宇疑惑地问:“你不是今年放弃了吗?” “是小阿姨和青年志愿者帮我补习功课,我才考上的。”北北说。 龚宇紧紧握住方燕的手说:“方燕,太谢谢你了!北北的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一定特别高兴!” 清晨的阳光、蔚蓝的天空。一群白鸽在铁路医院大楼上空飞翔。医院大门悬挂着横幅标语:“欢送解放军医疗队凯旋!” 虹光和刘海英走出医院大门,大刘扛着摄像机将他们摄进镜头。 郑晓华拿着话筒报道说:“各位观众,这是我市最后两位非典患者痊愈出院。他们一位是铁路医院护士长刘海英,一位是市电视台记者虹光,他们和解放军白衣战士一起,与非典进行了最后的斗争,终于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了医院……” 郑晓晓手捧玫瑰花跑上前去递给虹光,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北北手捧玫瑰花跑到刘海英面前:“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考上中国医科大学了!” 龚宇也走过来说:“这是你女儿送给你最好的礼物!” 刘海英眼里含着泪水,说:“太好了!这礼物太珍贵了!” 几辆大轿车鱼贯驶来,停在医院门口。 随后而来的是几辆轿车。 市委书记、市长、郑田野、王卉、龚颖陆续走下轿车。 院长古铜迎上来分别和他们握手,激动地说:“欢迎,欢迎!” 解放军医疗队的干部战士穿着军装,排着队走了过来,秩序井然地上了大轿车。 方岚一身戎装走过来,向各位行军礼! 市委书记和市长迎上去和她握手。 市委书记说:“感谢你们的支援!” 市长说:“我们全市人民不会忘记你们!” 郑田野说:“方岚啊,你们辛苦啦!” 方岚又一次向大家行军礼,然后,登上大轿车。 大轿车在人们的目送下开上公路,向远方驶去。 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虹光开着瘪壳车驶上海滨大道,车里又响起那首浪漫的乐曲。 郑晓晓坐在虹光身旁说:“迎接部队医疗队那天晚上,因为太忙了,咱们没举行婚礼,你遗憾吗?” 虹光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为什么?”郑晓晓问。 “你想啊,当时我发着高烧,生死未卜,万一我死了,不是把你坑了吗?”虹光说。 “不举行婚礼,你想死,没门儿!”虹光的话让郑晓晓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那么肯定?”虹光说。 郑晓晓笑了起来:“因为你说过,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我是这么说的吗?”虹光装傻说。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郑晓晓银铃般的笑声飞出了车外。? 第138章 一个半月以后,在铁路宾馆门前,夕阳照耀着宾馆大楼的玻璃幕墙。宾馆门前广场拉着黄线,进出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铁路医院医护人员隔离区,欢迎英雄凯旋!” 几名穿迷彩服的保安在黄线外巡视。 黄线上挂满了中华结、千纸鹤等饰物,在便道的两棵树间悬挂着红布做成的标语:“向抗击非典的白衣天使致敬!” 黄线内,七八对穿着便服的男女医护们在打羽毛球,钟玉和刘会,郑晓晓和任新在打着双打。只见羽毛球上下飞舞,好不热闹。 钟玉边打球边说:“晓晓,咱们在这儿已经呆两个星期了,该回家了?” 郑晓晓说:“听说明天咱们就解除隔离了。” 龚宇走出宾馆,站在台阶上,微笑着看着大伙儿打球。 钟玉叫道:“龚主任,打会儿羽毛球?” 龚宇摆摆手说:“算了,你们不是对手!” “谁说的?我可是业余体校运动员出身,不信咱就较量较量。”郑晓晓不服气地说。 “吹牛不上税,输了可别哭鼻子!”龚宇脱了外衣,扔给任新,接过任新的羽毛球拍,和郑晓晓打起来。 龚宇被郑晓晓连扣了两个球,说:“呵,没看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 郑晓晓得意地说:“那当然!龚老师,明天咱们就要自由了,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等海英病愈出院,带着北北到海南旅游去。你呢?”龚宇说。 郑晓晓高兴地说:“等虹光出院,旅游结婚去。哎,咱们一块去!” “好啊!”龚宇扣了一个球,打出了界外。 …… 在家里,为迎接爸爸妈妈回家,北北和小阿姨方燕打扫卫生,已经忙了半天了。 北北在擦玻璃,方燕在拖地,屋子被她们收拾得井井有条。 北北直起腰来看看电话,有些失落,说:“小阿姨,好几天没接到电话了,热线变成冷线了!你说热线电话真的要退出历史舞台了吗?” “那当然。咱们市的非典病例都连着俩星期零记录了,市民们还有什么问题问咱呀?” “可也是!干脆咱们在爱心网站登一条启事得了,就说陈子热线电话已经完成历史使命,感谢广大市民厚爱。然后我再写一篇纪念姥姥的文章。题目是‘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非典热线和我姥姥’,怎么样?” 方燕拄着拖把,说:“好主意!我说北北,你真有才气,学什么医呀?还不如学电子商务呢!” “这叫人各有志!”说着,北北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这时,有人敲门,北北跑过去开门。 龚宇提着提包站在门前。北北高兴地叫着:“爸爸!你终于回家啦!” 北北一下子搂住龚宇的脖子呜呜的哭起来:“爸爸,你可回来了,我妈什么时候回来啊?姥姥也不在了……” “北北,别哭,爸爸不是回来了吗?你妈也快回来了……”龚宇像哄小孩似的拍着北北的背说。 这时,又有人敲门,方燕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位邮差:“请问,这里是龚北北家吗?” “是呀,你有什么事?”方燕疑惑地问。 邮差拿出一个信封说:“这是龚北北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请您签个字。” 方燕连忙接过信封,签完字,说:“谢谢您!” “不用谢,该给你道喜!”邮差说完走了。 方燕举着录取通知书,高兴地叫着:“北北,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 “快让我看看!”北北跑过来,抢过录取通知书。 北北紧张地打开信封,念道:“中国医科大学传染病专业!爸爸,我考上中国医科大学了!” 北北拿着录取通知书跑到龚宇面前。 龚宇疑惑地问:“你不是今年放弃了吗?” “是小阿姨和青年志愿者帮我补习功课,我才考上的。”北北说。 龚宇紧紧握住方燕的手说:“方燕,太谢谢你了!北北的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一定特别高兴!” 清晨的阳光、蔚蓝的天空。一群白鸽在铁路医院大楼上空飞翔。医院大门悬挂着横幅标语:“欢送解放军医疗队凯旋!” 虹光和刘海英走出医院大门,大刘扛着摄像机将他们摄进镜头。 郑晓华拿着话筒报道说:“各位观众,这是我市最后两位非典患者痊愈出院。他们一位是铁路医院护士长刘海英,一位是市电视台记者虹光,他们和解放军白衣战士一起,与非典进行了最后的斗争,终于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了医院……” 郑晓晓手捧玫瑰花跑上前去递给虹光,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北北手捧玫瑰花跑到刘海英面前:“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考上中国医科大学了!” 龚宇也走过来说:“这是你女儿送给你最好的礼物!” 刘海英眼里含着泪水,说:“太好了!这礼物太珍贵了!” 几辆大轿车鱼贯驶来,停在医院门口。 随后而来的是几辆轿车。 市委书记、市长、郑田野、王卉、龚颖陆续走下轿车。 院长古铜迎上来分别和他们握手,激动地说:“欢迎,欢迎!” 解放军医疗队的干部战士穿着军装,排着队走了过来,秩序井然地上了大轿车。 方岚一身戎装走过来,向各位行军礼! 市委书记和市长迎上去和她握手。 市委书记说:“感谢你们的支援!” 市长说:“我们全市人民不会忘记你们!” 郑田野说:“方岚啊,你们辛苦啦!” 方岚又一次向大家行军礼,然后,登上大轿车。 大轿车在人们的目送下开上公路,向远方驶去。 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虹光开着瘪壳车驶上海滨大道,车里又响起那首浪漫的乐曲。 郑晓晓坐在虹光身旁说:“迎接部队医疗队那天晚上,因为太忙了,咱们没举行婚礼,你遗憾吗?” 虹光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为什么?”郑晓晓问。 “你想啊,当时我发着高烧,生死未卜,万一我死了,不是把你坑了吗?”虹光说。 “不举行婚礼,你想死,没门儿!”虹光的话让郑晓晓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那么肯定?”虹光说。 郑晓晓笑了起来:“因为你说过,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我是这么说的吗?”虹光装傻说。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郑晓晓银铃般的笑声飞出了车外。? 第139章 在家里,王卉坐在沙发上织毛衣。 郑田野坐在饭桌前喝着小酒。 王卉看了看他说:“你少喝点儿!” “今天高兴!我们把萨斯打退了,还不让我喝点儿,庆祝庆祝。”郑田野又喝了一口酒。 这时,王跃走了进来,王卉看着她弟弟,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王跃拿出一瓶五粮液,说:“今天大喜的日子,我要和姐夫一醉方休!” “好,王卉,再给我们弄俩菜!”郑田野感到很久没这样痛快了。 王卉放下毛衣站起身说:“好,我去伺候你们!” “姐,不用了,酒菜我带了!”王跃像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几包小菜。 “你那是就酒的,晓晓和晓华一会儿回来还得吃呢!”王卉说着走进了厨房。 今天她的心情也像开化的小河流水一样,特别欢畅。可是没想到郑田野的一句话,在她心上浇了一瓢凉水。 郑田野说:“你呀,就死了这条心,我敢打赌,他们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 王卉从厨房探出头来问:“你怎么知道?” “这叫知女莫如父。”郑田野又喝了一口酒,把王卉气得干瞪眼。 夜幕降临,北华大厦西餐厅格外热闹。大厅里来就餐的人比往日多了,而且大部分是情侣。 女乐手弹着白色钢琴。郑晓华独自一个人喝着咖啡,望着窗外的夜景。 虹光和郑晓晓走进来找座位,看到郑晓华,郑晓晓连忙走过去说:“姐,真巧!你也在这儿?” 郑晓华看了俩人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虹光见到郑晓华也格外高兴,发出了热情邀请:“晓华。和我们一起吃。” 郑晓华望着窗外说:“硝烟过后,是寂寞。我一个人想静一静。” 郑晓晓连忙说:“什么寂寞不寂寞的,咱们是见证过死亡的,更知道生命的可贵,我和虹光就是来享受生活的。” 虹光紧接着说:“晓华,打你手机你不接,我和晓晓就知道你会在这儿,我们可不怕你当电灯泡。闹非典的这些日子,晓晓在病房,一直是你陪伴我度过最艰难的日子,没有你,今天这顿饭吃着没劲儿!” 说着,虹光拉着晓晓坐在了晓晓对面。 郑晓晓看着姐姐落寞的样子有些扫兴:“姐,你高兴点儿,好不好?” “应该把大刘和方燕一起叫来,让咱们共同为咱们城市干杯!”郑晓华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情,提出建议,她不愿意单独面对他们俩人。 “我举双手赞成,说叫就叫!”虹光立即拿出手机,给大刘打电话。 手机里传出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 虹光懊丧地说:“这小子,又不知道上哪儿鬼混去了!” 这时,大刘和方燕正在海员俱乐部这个京海市极具浪漫之处旧地重游呢。 只见三三两两的海员坐在座位上喝着咖啡和红酒。台旁的乐台上,一位音乐家,在吹萨克斯。一位歌手弹着吉他唱着美国乡村歌曲。 大刘和方燕走进来,找了个座位坐下。一个女服务员走过来,问:“二位要点儿什么?” 正在看酒单的大刘一抬头,惊讶地说:“你是黑妹?” 黑妹也吃惊不小:“原来是你们?我还没感谢你俩的救命之恩呢!” 方燕关心地问:“你什么时候出院的?” “我出院都快一个月了。”黑妹说。 “你男朋友呢?”大刘问。 黑妹黯然地说:“他死了!” “对不起!”大刘连忙道歉。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传染了两个海员。住院时又发神经,把护士长和电视台记者传染了。也不知道他们都好了没有?”黑妹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护士长和我哥们虹光今天出院了!”大刘连忙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真的?谢天谢地!”黑妹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嗨!”两位外国海员走过来,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你是黑妹,陪我们喝杯酒!”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陪酒了。”黑妹说着,忽然发现这两个人是感染非典的两位海员,惊讶得半天才说出话来:“……怎么是你们?你们不是感染了非典吗,什么时候好的?” 外国海员说:“我们早好了!现在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今天太高兴了,就冲这,我也要陪你们喝一杯!”说着黑妹打开了一瓶香槟,给各位满上。 大刘首先举起酒杯:“这瓶酒我买单,让咱们一块儿干一杯,为了战胜sars!” 龚宇回到家当起了厨师,今天全家团聚,他要给妻子和女儿做一顿好饭。只见他围着围裙,从厨房端出一条松鼠桂鱼来说:“来啦,快来尝尝我的手艺,松鼠桂鱼!” 龚宇把盘子放在餐桌上,餐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菜。 刘海英和北北已经就座,餐桌上摆着四份儿碗筷,一份是陈子的。 龚宇拿出一瓶红葡萄酒说:“今天高兴,全家团聚,得喝一杯!” 龚宇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来:“妈。这杯酒先敬您,原谅我们不孝,没能给您送终……” 龚宇一闭眼把酒干了,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 刘海英没有喝,把酒杯放下哭泣起来。 北北泪流满面,把酒杯放在唇边,哽咽着,眼泪落在酒杯里。 龚宇擦干眼泪说:“这是怎么了?团聚的日子应该高兴,怎么哭起来了?北北别哭了,姥姥最不喜欢你哭了。” 刘海英止住了哭泣:“北北咱们不哭。妈该祝贺你考上大学!” 北北说:“妈,应该感谢方燕小阿姨!” “还应该感谢你姑父方辉,是他募集捐献的免疫血清救了妈妈的命!”龚宇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刘海英说:“看咱们,光顾自己高兴了,应该把方辉和龚颖一起请来聚聚!” 龚宇说:“改天,今天这个日子,都在庆祝呢。” 北北说:“不行,一定邀请他们来!再说,你做这么多菜,也吃不了啊。” “好好,北北发话了,爸爸马上打电话!”说着,龚宇拨起了电话。? 第139章 在家里,王卉坐在沙发上织毛衣。 郑田野坐在饭桌前喝着小酒。 王卉看了看他说:“你少喝点儿!” “今天高兴!我们把萨斯打退了,还不让我喝点儿,庆祝庆祝。”郑田野又喝了一口酒。 这时,王跃走了进来,王卉看着她弟弟,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王跃拿出一瓶五粮液,说:“今天大喜的日子,我要和姐夫一醉方休!” “好,王卉,再给我们弄俩菜!”郑田野感到很久没这样痛快了。 王卉放下毛衣站起身说:“好,我去伺候你们!” “姐,不用了,酒菜我带了!”王跃像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几包小菜。 “你那是就酒的,晓晓和晓华一会儿回来还得吃呢!”王卉说着走进了厨房。 今天她的心情也像开化的小河流水一样,特别欢畅。可是没想到郑田野的一句话,在她心上浇了一瓢凉水。 郑田野说:“你呀,就死了这条心,我敢打赌,他们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 王卉从厨房探出头来问:“你怎么知道?” “这叫知女莫如父。”郑田野又喝了一口酒,把王卉气得干瞪眼。 夜幕降临,北华大厦西餐厅格外热闹。大厅里来就餐的人比往日多了,而且大部分是情侣。 女乐手弹着白色钢琴。郑晓华独自一个人喝着咖啡,望着窗外的夜景。 虹光和郑晓晓走进来找座位,看到郑晓华,郑晓晓连忙走过去说:“姐,真巧!你也在这儿?” 郑晓华看了俩人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虹光见到郑晓华也格外高兴,发出了热情邀请:“晓华。和我们一起吃。” 郑晓华望着窗外说:“硝烟过后,是寂寞。我一个人想静一静。” 郑晓晓连忙说:“什么寂寞不寂寞的,咱们是见证过死亡的,更知道生命的可贵,我和虹光就是来享受生活的。” 虹光紧接着说:“晓华,打你手机你不接,我和晓晓就知道你会在这儿,我们可不怕你当电灯泡。闹非典的这些日子,晓晓在病房,一直是你陪伴我度过最艰难的日子,没有你,今天这顿饭吃着没劲儿!” 说着,虹光拉着晓晓坐在了晓晓对面。 郑晓晓看着姐姐落寞的样子有些扫兴:“姐,你高兴点儿,好不好?” “应该把大刘和方燕一起叫来,让咱们共同为咱们城市干杯!”郑晓华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情,提出建议,她不愿意单独面对他们俩人。 “我举双手赞成,说叫就叫!”虹光立即拿出手机,给大刘打电话。 手机里传出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 虹光懊丧地说:“这小子,又不知道上哪儿鬼混去了!” 这时,大刘和方燕正在海员俱乐部这个京海市极具浪漫之处旧地重游呢。 只见三三两两的海员坐在座位上喝着咖啡和红酒。台旁的乐台上,一位音乐家,在吹萨克斯。一位歌手弹着吉他唱着美国乡村歌曲。 大刘和方燕走进来,找了个座位坐下。一个女服务员走过来,问:“二位要点儿什么?” 正在看酒单的大刘一抬头,惊讶地说:“你是黑妹?” 黑妹也吃惊不小:“原来是你们?我还没感谢你俩的救命之恩呢!” 方燕关心地问:“你什么时候出院的?” “我出院都快一个月了。”黑妹说。 “你男朋友呢?”大刘问。 黑妹黯然地说:“他死了!” “对不起!”大刘连忙道歉。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传染了两个海员。住院时又发神经,把护士长和电视台记者传染了。也不知道他们都好了没有?”黑妹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护士长和我哥们虹光今天出院了!”大刘连忙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真的?谢天谢地!”黑妹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嗨!”两位外国海员走过来,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你是黑妹,陪我们喝杯酒!”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陪酒了。”黑妹说着,忽然发现这两个人是感染非典的两位海员,惊讶得半天才说出话来:“……怎么是你们?你们不是感染了非典吗,什么时候好的?” 外国海员说:“我们早好了!现在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今天太高兴了,就冲这,我也要陪你们喝一杯!”说着黑妹打开了一瓶香槟,给各位满上。 大刘首先举起酒杯:“这瓶酒我买单,让咱们一块儿干一杯,为了战胜sars!” 龚宇回到家当起了厨师,今天全家团聚,他要给妻子和女儿做一顿好饭。只见他围着围裙,从厨房端出一条松鼠桂鱼来说:“来啦,快来尝尝我的手艺,松鼠桂鱼!” 龚宇把盘子放在餐桌上,餐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菜。 刘海英和北北已经就座,餐桌上摆着四份儿碗筷,一份是陈子的。 龚宇拿出一瓶红葡萄酒说:“今天高兴,全家团聚,得喝一杯!” 龚宇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来:“妈。这杯酒先敬您,原谅我们不孝,没能给您送终……” 龚宇一闭眼把酒干了,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 刘海英没有喝,把酒杯放下哭泣起来。 北北泪流满面,把酒杯放在唇边,哽咽着,眼泪落在酒杯里。 龚宇擦干眼泪说:“这是怎么了?团聚的日子应该高兴,怎么哭起来了?北北别哭了,姥姥最不喜欢你哭了。” 刘海英止住了哭泣:“北北咱们不哭。妈该祝贺你考上大学!” 北北说:“妈,应该感谢方燕小阿姨!” “还应该感谢你姑父方辉,是他募集捐献的免疫血清救了妈妈的命!”龚宇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刘海英说:“看咱们,光顾自己高兴了,应该把方辉和龚颖一起请来聚聚!” 龚宇说:“改天,今天这个日子,都在庆祝呢。” 北北说:“不行,一定邀请他们来!再说,你做这么多菜,也吃不了啊。” “好好,北北发话了,爸爸马上打电话!”说着,龚宇拨起了电话。? 第140章 龚颖和方辉正在小区的林荫道散步。 “我放了一个月假,可以好好陪陪你了,你说咱们上哪儿?”龚颖挽着方辉的手臂,深情地说。 方辉有点歉疚地说:“龚颖,对不起,我恢复工作了,还回183次列车当车长,明天就跟车去广州。” “唉,没法子,咱们俩老是阴错阳差,碰不到一块儿。”龚颖叹了口气,她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又为丈夫重回工作岗位感到高兴。 方辉安慰她说:“好在这么些年,都习惯了。要不你跟我这趟列车一块儿去?” “算了,那多不方便呀?我还是趁这工夫帮着王卉写流行病学调查研究,没准儿还能在世界卫生组织宣读呢!不过,你可给我听好了,不知广州那边疫情消停了没有,你千万要做好自我防护,哪儿都不许去!” 方辉告诉她说:“你放心,我们已经做好了全面的防护准备。” 正说着,龚颖的手机响了,龚颖一看,是龚宇打来的,说:“哥!我和方辉在院里散步呢!到你家去吃饭?行啊!正好,我们还没吃呢!什么,把安华和孙奶奶一家也请来?好!咱们一个小区,一会儿就到。” 安华离开儿子几个月了,回来后,一刻也不想离开儿子。这时她正在家里哄儿子睡觉:“小宝乖乖,快点儿睡觉!” 小宝闭着眼睛说:“不对,是小兔乖乖,把门开开!” “小宝真聪明。是小兔乖乖,把门开开。” 小宝和妈妈团聚,十分兴奋,他睁开眼睛问:“妈妈,那天在医院过生日,你为什么不抱我?我还以为妈妈不喜欢我了!” “乖儿子,那时候妈妈不能抱你!”安华对小宝说。 小宝懂事地说:“我知道为什么,是怕传染我非典。” 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让安华感到吃惊,问他说:“是谁告诉你的?” “是奶奶告诉我的。妈妈,你不会再走了?”小宝拉着妈妈问。 “好儿子!妈不走了!”安华说着紧紧搂住了儿子。 娘俩正说着,孙奶奶走进来说:“安华,海英请咱们上她家去吃饭。” “妈,护士长病刚好,咱们一去就得劳累她,还是别去了。”安华说。 “不去哪行,龚颖亲自到咱家来请了!”孙奶奶说。 真是盛情难却,安华只好说:“那就去!” 小宝一听从床上爬起来,高兴地说:“妈妈我也要去!” 这时,杨大奎正在这儿子在海边看星星,告诉他,那颗最亮的星星是妈妈,她正在天空看着你呢。 儿子在杨大奎怀抱里,看着星星,说:“爸爸,我想妈妈……” 杨大奎紧紧搂住儿子,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第二天早晨,虹光开着瘪壳车拉着晓晓来到结婚登记处。两个人拉着手走了进去。 负责登记的仍然是那位老者。 老者问:“你们是来结婚的,还是来离婚的?” “当然是来结婚的!”虹光说。 老者正襟危坐,说:“请坐。证件!” 虹光把俩人的身份证、户口本递上去。 老者看了看证件,又抬头看看二人。 郑晓晓羞红着脸低着头。 虹光问:“有问题吗?” 老者说:“我认识你们!” 虹光说:“不可能,我们这是第一次来!” 老者拿着俩人的户口本说:“可你们的证件我已经看第二次了。” “奇怪!”虹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者说:“这有什么奇怪?那是在非典非常时期,你们都在第一线,脱不开身,是你们的两个朋友冒名顶替来给你们领证,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没揭穿他俩,只可惜他们手续没带全,那一次我很抱歉没给他们办成!这次带健康证明了吗?” “带来了!”郑晓晓从包里掏出健康证明,毕恭毕敬地递给了老者。 二人领了结婚证,挽着手,一起去看大海。 此时,在火车站站台,广播里传出播音员的声音: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开往广州的138次列车还有5分钟就要开车了……” 任新和白杏在为已经痊愈的周六一送行,周六一把头探出窗外说:“你们回!” 白杏说:“到了广州给我们来个电话!” 任新说:“我给你写的条子收好,我都给你联系好了,你到王朝酒店找王经理,他们正好缺厨师!” 周六一从窗户探出身子,握着他俩的手说:“你们放心!谢谢,谢谢你们。”说着,他的眼睛不禁湿润了。 司机小王开着黑色轿车,驶进车站停车场,杨大奎走下汽车。 司机小王从后备箱里拿出杨大奎的手提箱,问:“杨总,用我送您进站吗?” 杨大奎说:“不用了,你回去!” 司机小王看着他走进车站大门,吹着口哨开车走了。 杨大奎来到车站门口,一边焦急地看表,一边查体温,填写健康表。一切过关后,飞跑进去。他把儿子托付给了孙奶奶,又去广州出差了,他要把因为非典被耽误的损失夺回来。 在站台,钟玉和爱人刘会提着行李匆匆跑过来,寻找着车厢。 刘会说:“就是这个车厢,10号车厢!” 任新送完周六一,看见了他俩,惊讶地问:“刘会,钟玉,你们也坐这趟车,上哪儿?” 钟玉说:“到他家去认公婆!” 刘会问仁新:“你们也去广州?” 任新指了指周六一:“他去广州,我们给他行送!” 刘会惊喜地说:“原来是六一呀,咱们同路!” 列车长方辉走过来说:“列车要开了,快抓紧时间上车!” 钟玉和刘会提着行李上车,方辉帮助钟玉把行李提上车。 钟玉抬眼一看,惊叫道:“方辉!” 方辉没认出钟玉,问:“你是?” 钟玉说:“在医院我当过你的护士!” 方辉一听,连忙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我说声音怎么这么熟呢,今天可看到你的真面貌了,你们先进去,咱们一会儿车上聊!” 方辉扭头下车,和提着行李的杨大奎撞了个对脸。 杨大奎连忙放下行李,打了方辉一拳,说:“嘿,方辉!” “杨大奎,怎么这么巧,又坐我们这趟车?” “我到广州去出差!”杨大奎说。 “又是什么买卖?”方辉问。 “推销口罩!”杨大奎说。 “但愿这回你带回钱来,而不是非典病毒!快上车,要开车了。” 杨大奎哈哈大笑着登上了列车。 方辉随后登上列车,抬起踏板。 列车徐徐开动,方辉手扶车门把手,举手敬礼。 任新和白杏追着徐徐开动的列车,周六一身子探出窗外向他们挥手叫道:“祝你俩幸福!” 列车拉响汽笛,向远方驶去…… 虹光开着瘪壳车,驶上滨海公路,远处大海烟波浩渺,海风徐徐吹进打开的车窗。 车厢里飘荡着那首浪漫的乐曲。 郑晓晓抚摩着结婚证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问虹光:“咱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这已经不重要了。”虹光吹了一声口哨。 “这不重要,什么重要?”郑晓晓不知虹光葫芦里卖什么药。 虹光说:“心心相印的爱情最重要,只要有了它我就满足了。” 郑晓晓心中乐开了花,但她还是不满足,追问道:“你的红地毯呢?” 虹光说:“在我们的心上。” 郑晓晓闭上了眼睛,流出了幸福的眼泪。 随着一阵汽笛长鸣,183次旅客列车呼啸着驶出京海市,驶进崇山峻岭的隧道,风驰电掣般把重叠的山峰抛在身后。远处山上,绿荫繁茂的树木掩映着嶙峋的山岩仍然在传递着春天的消息,隐约可以看到长城的残垣在山峦中绵延,显得十分壮丽。 列车兰色的车身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风驰电掣般消失在崇山峻岭中…… 京海人战胜了非典,生活仍在继续,时代仍在前进,人们不会忘记在抗击非典的日日夜夜里,那些忘掉自己的人们…… ——完 —— 第140章 龚颖和方辉正在小区的林荫道散步。 “我放了一个月假,可以好好陪陪你了,你说咱们上哪儿?”龚颖挽着方辉的手臂,深情地说。 方辉有点歉疚地说:“龚颖,对不起,我恢复工作了,还回183次列车当车长,明天就跟车去广州。” “唉,没法子,咱们俩老是阴错阳差,碰不到一块儿。”龚颖叹了口气,她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又为丈夫重回工作岗位感到高兴。 方辉安慰她说:“好在这么些年,都习惯了。要不你跟我这趟列车一块儿去?” “算了,那多不方便呀?我还是趁这工夫帮着王卉写流行病学调查研究,没准儿还能在世界卫生组织宣读呢!不过,你可给我听好了,不知广州那边疫情消停了没有,你千万要做好自我防护,哪儿都不许去!” 方辉告诉她说:“你放心,我们已经做好了全面的防护准备。” 正说着,龚颖的手机响了,龚颖一看,是龚宇打来的,说:“哥!我和方辉在院里散步呢!到你家去吃饭?行啊!正好,我们还没吃呢!什么,把安华和孙奶奶一家也请来?好!咱们一个小区,一会儿就到。” 安华离开儿子几个月了,回来后,一刻也不想离开儿子。这时她正在家里哄儿子睡觉:“小宝乖乖,快点儿睡觉!” 小宝闭着眼睛说:“不对,是小兔乖乖,把门开开!” “小宝真聪明。是小兔乖乖,把门开开。” 小宝和妈妈团聚,十分兴奋,他睁开眼睛问:“妈妈,那天在医院过生日,你为什么不抱我?我还以为妈妈不喜欢我了!” “乖儿子,那时候妈妈不能抱你!”安华对小宝说。 小宝懂事地说:“我知道为什么,是怕传染我非典。” 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让安华感到吃惊,问他说:“是谁告诉你的?” “是奶奶告诉我的。妈妈,你不会再走了?”小宝拉着妈妈问。 “好儿子!妈不走了!”安华说着紧紧搂住了儿子。 娘俩正说着,孙奶奶走进来说:“安华,海英请咱们上她家去吃饭。” “妈,护士长病刚好,咱们一去就得劳累她,还是别去了。”安华说。 “不去哪行,龚颖亲自到咱家来请了!”孙奶奶说。 真是盛情难却,安华只好说:“那就去!” 小宝一听从床上爬起来,高兴地说:“妈妈我也要去!” 这时,杨大奎正在这儿子在海边看星星,告诉他,那颗最亮的星星是妈妈,她正在天空看着你呢。 儿子在杨大奎怀抱里,看着星星,说:“爸爸,我想妈妈……” 杨大奎紧紧搂住儿子,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第二天早晨,虹光开着瘪壳车拉着晓晓来到结婚登记处。两个人拉着手走了进去。 负责登记的仍然是那位老者。 老者问:“你们是来结婚的,还是来离婚的?” “当然是来结婚的!”虹光说。 老者正襟危坐,说:“请坐。证件!” 虹光把俩人的身份证、户口本递上去。 老者看了看证件,又抬头看看二人。 郑晓晓羞红着脸低着头。 虹光问:“有问题吗?” 老者说:“我认识你们!” 虹光说:“不可能,我们这是第一次来!” 老者拿着俩人的户口本说:“可你们的证件我已经看第二次了。” “奇怪!”虹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者说:“这有什么奇怪?那是在非典非常时期,你们都在第一线,脱不开身,是你们的两个朋友冒名顶替来给你们领证,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没揭穿他俩,只可惜他们手续没带全,那一次我很抱歉没给他们办成!这次带健康证明了吗?” “带来了!”郑晓晓从包里掏出健康证明,毕恭毕敬地递给了老者。 二人领了结婚证,挽着手,一起去看大海。 此时,在火车站站台,广播里传出播音员的声音: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开往广州的138次列车还有5分钟就要开车了……” 任新和白杏在为已经痊愈的周六一送行,周六一把头探出窗外说:“你们回!” 白杏说:“到了广州给我们来个电话!” 任新说:“我给你写的条子收好,我都给你联系好了,你到王朝酒店找王经理,他们正好缺厨师!” 周六一从窗户探出身子,握着他俩的手说:“你们放心!谢谢,谢谢你们。”说着,他的眼睛不禁湿润了。 司机小王开着黑色轿车,驶进车站停车场,杨大奎走下汽车。 司机小王从后备箱里拿出杨大奎的手提箱,问:“杨总,用我送您进站吗?” 杨大奎说:“不用了,你回去!” 司机小王看着他走进车站大门,吹着口哨开车走了。 杨大奎来到车站门口,一边焦急地看表,一边查体温,填写健康表。一切过关后,飞跑进去。他把儿子托付给了孙奶奶,又去广州出差了,他要把因为非典被耽误的损失夺回来。 在站台,钟玉和爱人刘会提着行李匆匆跑过来,寻找着车厢。 刘会说:“就是这个车厢,10号车厢!” 任新送完周六一,看见了他俩,惊讶地问:“刘会,钟玉,你们也坐这趟车,上哪儿?” 钟玉说:“到他家去认公婆!” 刘会问仁新:“你们也去广州?” 任新指了指周六一:“他去广州,我们给他行送!” 刘会惊喜地说:“原来是六一呀,咱们同路!” 列车长方辉走过来说:“列车要开了,快抓紧时间上车!” 钟玉和刘会提着行李上车,方辉帮助钟玉把行李提上车。 钟玉抬眼一看,惊叫道:“方辉!” 方辉没认出钟玉,问:“你是?” 钟玉说:“在医院我当过你的护士!” 方辉一听,连忙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我说声音怎么这么熟呢,今天可看到你的真面貌了,你们先进去,咱们一会儿车上聊!” 方辉扭头下车,和提着行李的杨大奎撞了个对脸。 杨大奎连忙放下行李,打了方辉一拳,说:“嘿,方辉!” “杨大奎,怎么这么巧,又坐我们这趟车?” “我到广州去出差!”杨大奎说。 “又是什么买卖?”方辉问。 “推销口罩!”杨大奎说。 “但愿这回你带回钱来,而不是非典病毒!快上车,要开车了。” 杨大奎哈哈大笑着登上了列车。 方辉随后登上列车,抬起踏板。 列车徐徐开动,方辉手扶车门把手,举手敬礼。 任新和白杏追着徐徐开动的列车,周六一身子探出窗外向他们挥手叫道:“祝你俩幸福!” 列车拉响汽笛,向远方驶去…… 虹光开着瘪壳车,驶上滨海公路,远处大海烟波浩渺,海风徐徐吹进打开的车窗。 车厢里飘荡着那首浪漫的乐曲。 郑晓晓抚摩着结婚证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问虹光:“咱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这已经不重要了。”虹光吹了一声口哨。 “这不重要,什么重要?”郑晓晓不知虹光葫芦里卖什么药。 虹光说:“心心相印的爱情最重要,只要有了它我就满足了。” 郑晓晓心中乐开了花,但她还是不满足,追问道:“你的红地毯呢?” 虹光说:“在我们的心上。” 郑晓晓闭上了眼睛,流出了幸福的眼泪。 随着一阵汽笛长鸣,183次旅客列车呼啸着驶出京海市,驶进崇山峻岭的隧道,风驰电掣般把重叠的山峰抛在身后。远处山上,绿荫繁茂的树木掩映着嶙峋的山岩仍然在传递着春天的消息,隐约可以看到长城的残垣在山峦中绵延,显得十分壮丽。 列车兰色的车身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风驰电掣般消失在崇山峻岭中…… 京海人战胜了非典,生活仍在继续,时代仍在前进,人们不会忘记在抗击非典的日日夜夜里,那些忘掉自己的人们……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