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迫出家后,前夫跪着求原谅》 第1章 脱吧 头昏昏沉沉,身体像灌了铅一样,重的要死。 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 “许妍,你一个弱女子,父母双亡,又无亲无戚,以后要如何生存。我……你若是跟了我,我定护你一世周全。” 摇曳的烛火将少女的眉眼映的清楚。 许妍靠在榻上,一袭绿衫,朝云髻上斜插着几根玉簪。清丽出尘的五官,带着几分弱柳扶风的病态。宛如琥珀的眼眸,迷茫的看向眼前温润如玉的男人。 她、她竟重生到上辈子身体没被异界灵魂占据前。 那女人自称从未来世界而来,占了自己身体,对赵靖一见钟情。在赵靖的甜言蜜语下,傻乎乎的把许家的万贯家财拱手相送,到死连个妾都没混上。 就这,还要为赵靖的表妹试药,舍命给赵靖挡箭。哪怕被赵靖误会,也甘愿做替身。最后被赵靖玩腻了,扔到清虚观做姑子。不到两年,就抑郁而终。 未来世界的女人,该不会都是这种满脑子都是爱情的蠢货? 许妍想到前生种种,垂眸隐去眼底的阴鸷,莞尔一笑:“好啊。” “你别不识……什么,你同意了?”赵靖惊喜的瞪大双眼,眼底写满了算计。 若真能娶到许妍,那许家的家产都是他的了。 要是许妍不识好歹,那就别怪他不客气!反正有那个傻丫头绿萝帮他遮掩,许妍更不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到时候,好赖还不都由他说了算。 许妍看出赵靖的心思,也清楚赵靖的打算。她半身倚在靠枕上,杏眸含笑道:“脱。” “这不好。”赵靖心底雀跃不已,面上却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 呵呵,许妍心下冷笑,这会子知道不好了?睡我贴身婢女绿萝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不好了?上辈子若非赵靖借着绿萝之手,又怎么能自由进出她的闺房,哄的那未来世界的蠢女人沉迷爱情。 许妍给婢女绿萝使了个眼色,等绿萝离开后。她才悠悠起身,一把将赵靖推到床上。 “你慢点。” “别急。” “动作轻点……” 赵靖被许妍的主动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这种事,合该男子主动的。 但看在许妍正在兴头上,他也就由着许妍把自己扒的一干二净。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自己手脚都被捆在床上,整个人呈大字形。 此刻的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许妍宰割。 许妍手捏着下巴,站在床榻前,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赵靖的身体。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在赵靖身上东戳戳,西看看。 “许妍,你到底想干什么?!”赵靖脸颊泛着潮红,隐忍的咬着后槽牙道。 生平第一次这么被人羞辱,且还是被一个女人。 许妍把鸡毛掸子一扔,狐疑的蹙了蹙眉:“你身上是不是少了点东西?” 没等赵靖爆粗,就听到许妍意味深长道,“啊,原来是多了点什么东西。” 赵靖刚想说什么,就见许妍躬身凑近。而后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点了赵靖睡穴的许妍,撇了眼窗外的黑影,打着哈欠。 等了这半日,总算是来了。 孤魂从窗缝飘了进来,刚要进入许妍体内就被弹开,进入许妍养的黑猫身上。 ——“可恶,居然重生到猫身上。不行,这口气不出,我死都死的不安生。该怎么做,才能弄死赵靖。” 许妍躬身将脚下黑猫抱起,远山眉微扬。 看来,重生的,不只她一个。 黑猫想挣脱许妍的怀抱,却被许妍死死按在怀里。 ——“别抱我,让我阉了这个狗东西。说你是狗,都侮辱狗。上辈子你要什么,老娘给你什么。伺候你爹娘终老,对你弟弟妹妹视如己出。结果,却因为小三的一句话,让我出家。” ——“呵呸!我就是养条狗,也比你强。” 许妍重新回到榻上,用被子遮住赵靖的身体。无视黑猫叽叽喳喳的抱怨,在一旁打坐。 黑猫越想越气,从许妍怀里跳出。轻手轻脚走到赵靖脸前,不禁再次感慨赵靖容貌生的好。但想到上辈子赵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用着猫爪扇了赵靖好几个巴掌。 发泄的差不多,黑猫才重新依偎着许妍睡下。 ——“淑女报仇,十年不晚。只要呆在赵靖身边,总有报仇的时机。” 翌日,早。 许妍听到赵靖震耳欲聋的“啊”声,十分嫌弃的掏了掏耳朵。 她缓缓睁开眼,见赵靖正惊恐的看着自己脐下二寸之处。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赵靖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直接变成了太监。 一时间,又羞又愤,恨不得把许妍挫骨扬灰。 如今金银没到手,自己却成了…废人。 他如何能不恨。 黑猫被吵醒,恶狠狠的看着赵靖。恨不得冲上前,咬住赵靖的脖颈,将其咬死。它顺着赵靖的目光望去,看到赵靖被阉后,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不就是从小唇膏变成小痘痘了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 ——“记得我刚穿来的时候,原主已经和赵靖上了床…绿萝又在旁边说,赵靖如何如何好。这才退而求其次,不得不和赵靖在一起。哪里会知道,绿萝就是赵靖的人。” 许妍故作沉重的起身,背对着赵靖,一本正经的胡诌道:“难道绿萝没告诉你,我是个被诅咒的人。一旦男人跟我发生点什么,他就会成为太监吗?” 诅咒?! 黑猫被许妍找的理由逗乐。 ——“呵呵哒,昨晚许妍压根就没动过赵靖。唉,可惜,错过赵靖的行刑现场。诅咒这个理由简直毫无说服力,赵靖怎么可能信。” 赵靖怀疑许妍把自己迷晕后,偷偷把他阉了。但一个女人,如何能做的了那些的事。加之,榻上并没有发现血迹。 虽然许妍的话很扯,但他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解释。 他痛定思痛,耐着性子问:“是不是解除诅咒,我就能恢复正常?” 黑猫震惊的看向赵靖。 这、这…她上辈子是瞎了眼,竟会喜欢这个智障。? 第2章 真是过分呢 “那是自然。只是解除诅咒的法子,我也不清楚。”许妍走到窗前,手按着窗沿,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她上辈子死后,直接投生到另外一个世界。 那里和这里完全相反。不仅女尊男卑,且男人负责生儿育女,女人负责保家卫国。而她被修仙门派收养,在功法即将大成之际回到这里。 为什么呢? 赵靖冷撇了眼喵喵直叫的黑猫,本就烦闷的心,愈发烦闷。想要将此猫扔出去,换得耳边清净。 黑猫往许妍身后一躲,暗搓搓的想,这狗东西不会有虐猫倾向。 算了,人刚成太监,精神状态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许妍一转身就看到榻上的赵靖,痛苦的盯着自己脐下两寸之处。她徐徐走上前,故作心疼的用手帕,轻擦了擦赵靖额上的薄汗。 即便对上赵靖那双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仍旧笑盈盈的回望过去:“赵公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昨夜我弄疼你了?” “我、你……你为什么明知如此,还要对我下手。”赵靖没想到自己被主仆两人算计了,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又下不去。 抑郁的,都要背过气去。 黑猫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嘛。阉了你一个,幸福你我他。” 许妍收回帕子,秀眉轻蹙:“赵公子这是在怨我吗?我原以为是那道士胡诌,今日才知是真。再者说了,我一个姑娘家,连男人的面都难见,又怎会……” “……”赵靖被许妍的话噎到。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若他以后真成了太监,那么许妍是唯一有可能怀了他孩子的人。 黑猫被许妍的绿茶话术惊到,转头看着脸色铁青的赵靖,突然改变主意了。她要留在许妍身边,看看许妍怎么收拾渣男。 赵靖将衣服一一穿上,想明白厉害关系后,握着许妍的手,好声好气的哄道:“我怎么可能怪你呢。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我、我这几日可能有事,不能来许府陪你,你照顾好自己。” “不管多久,我都等公子。”许妍饱含深情的注视着赵靖的脸,一副早已对赵靖情根深种的模样。 等赵靖离开后,许妍脸上的笑意逐一消散,进而被冷漠包围。 这种牙签男,真不知道那蠢女人怎么看得上。 绿萝推门走了进来,试探的问:“姑娘,昨夜你和赵公子……” 黑猫看到绿萝直接躬起腰,眼眸里含着怨恨。她上辈子所有不幸的源头,都是因为这个吃里扒外的婢女。 若不出她所料,绿萝来找许妍,肯定是为了给赵靖做说客。 “过来。”许妍漠然的看着绿萝,食指轻勾。 身为她的贴身婢女,吃着许家的饭,受着许家的恩,却事事以赵靖为先。 真是过分呢。 绿萝被许妍眼底的冷意震慑到,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她垂着头,低唤了声:“姑娘。” “你可知自古侍二主者,都是什么下场?”许妍手捏着绿萝的下巴,逼迫着绿萝抬起头。手从绿萝的下巴,移到那白皙纤细的脖颈上。 黑猫愣了愣,没料到许妍居然这么猛。 ——“要是许妍知道上辈子我穿到她身上,还把许府的家产败光了,是不是会捏死我?” ——“突然有点害怕,是怎么回事。” “小、小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绿萝抬眼就撞上一双薄凉、阴冷的眸子,心里咯噔一声。惊恐到,说话都开始磕磕绊绊。 难道许妍是发现了什么吗?不可能,明明她做的很谨慎。 她眸色闪了闪,垂下眼帘不敢再看许妍一眼。 许妍猛的掐着绿萝的脖颈,打量着绿萝逐渐狰狞的脸,杏眸的冷意愈深了:“装傻吗?那最好装到底。芍药给我拿把剪刀,三尺白绫和一碗毒药来。” “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绿萝被许妍随手甩在地上。她匆忙爬起来,跪在许妍脚边拼命磕头。 芍药、金蕊、芙蕖、绿萝都是许妍身边的头等婢女。 因绿萝自小跟着许妍,所以平日里偏爱几分。没想到这小蹄子伙同外人,反过来算计她。 芙蕖扶着许妍坐下,轻捏着许妍的肩,安抚道:“姑娘犯不着和她动气。当初老爷还活着的时候,赵靖就打量这个主意。如今您只身一人,想要撑起许家怕是不容易。 更何况是要提防,外面惦记许家的豺狼虎豹。” 芍药端着剪刀、白绫和毒酒来了。 黑猫这会子被许妍雷厉风行的手段吓到,连吐槽都不敢吐槽。乖乖的躲在墙角,看许妍惩治绿萝。 许妍接过芙蕖递来的茶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绿萝,淡然道:“选。” “小姐,您看在我从小伺候您的情分上,好歹饶我一条命。”绿萝看得出许妍是真的生气了,眼泪挂在脸上,恳求道。 芙蕖冷哼一声,替许妍问道:“那还不从实招来,等什么?难不成,还让姑娘哄你?” 绿萝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哽哽咽咽了半响道:“三个月前赵公子送我一些银钱,又拿我哥的前途威胁我,让我在小姐面前替他美言。 没几日,他又说自己对小姐动了心,希望我做个红娘。我见他样貌端庄,老爷在时又常与府里来往。这才假借小姐之名,请他入府……” “说完了?”许妍掀开茶盖,低头嗅了嗅茶香,随口道。 芙蕖睨了眼绿萝,知道自家小姐已经没有耐心了。她没好气道:“死到临头,还遮遮掩掩。我看就是如来佛在世,也救不了你。 哼,你不就是看上了赵靖,又见许府渐衰,一心要捡高枝去。” “小姐,我真没想过他会强迫你。”绿萝拉了拉许妍的衣摆,眼泪汪汪。 许妍低头喝了口茶,往后一靠,懒懒道:“先打四十板子,捆起来扔进柴房。” 四十板子下,哪里还有命可活。 绿萝知道许妍已是开了天恩,颤颤巍巍的瘫坐在地上。她认命的咬了咬下唇,规规矩矩的给许妍磕了几个头,便被人拖下去。 芙蕖犹豫之下,还是问出了口:“姑娘今后如何打算?莫不是,真要嫁给赵靖?”? 第3章 你该不会不应允吧? 嫁给赵靖? 一个不能人道的太监? 许妍虽对男女之情不甚上心,但也不至于委屈自己至此。她按了按眼角,伸手将黑猫抱在怀里:“做我暖床的小侍,已是抬举他了。” 黑猫战战兢兢的趴在许妍腿上,连呼吸都放慢几拍。听到许妍的话,心里直呼好家伙。 芙蕖见许妍没自暴自弃,便松了口气。她不好讨没趣,转移话题道:“姑娘如今家孝在身,一年之内是不能议亲。便是他有心拿昨日的事做文章,您也有回旋的余地。” “主子,长公主邀您到藕香楼一聚。”芍药站在外间门槛外,躬身禀告。 黑猫身体一僵,想到上辈子的事,忍不住吐槽。 ——“沈双鲤?上辈子逼我去清虚观,她可是费了不少力。呵呵,真不知赵靖的红颜知己有多少。堂堂一个公主,居然为赵靖卑微至此,真够可笑。” ——“不知道这次,又打的是什么主意?” 许妍手轻抚了抚黑猫躬起的脊背,面上看不出喜怒:“备车。” “是。”芍药领命退下。 芙蕖扶许妍起身,为她梳妆、更衣,后随许妍出府。 许妍刚进藕香楼就被管事请进杏字包厢,确切的说,是包厢后的密室。她坐在太师椅上,身子微微前倾,看到小孔里赵靖正搂着一娇俏少女。 眉微微一扬,继而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猫咪。 “表哥,这次找你来,是有件大事要和你说。”少女着米黄裙衫,未施粉黛的脸,戴着几分柔风弱骨。她面色凄凄,半倚在赵靖的肩上。 赵靖低吻了吻少女的额头,眸中的宠溺都要溢出来。他搂着怀里的少女,温声笑道:“月儿直说便是。你就是要那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尽办法摘给你。” 褚明月拉过赵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忐忑的望向赵靖:“我、我有了。表哥,你能不能把我送到许家城外的庄子上养胎?” “什么?!”赵靖惊喜的松开褚明月,捧着褚明月的脸猛亲了几口。 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啊! 就算他真成了太监,褚明月、许妍都怀了自己的孩子。他的血脉,还是可以延续的。 褚明月见赵靖正在兴头上,眼眸低垂。她强忍着委屈,眼角泛着泪花:“我娘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就活不了。她平日里,就瞧不上你。 如果发现我未婚先孕,还怀了你的孩子,定会想办法把孩子流掉的。表哥,你救救我。我不求名不求分,可孩子是无辜的。我、我想把他生下来。” “月儿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一定会让你们母子平安的。”就算褚明月不说,赵靖也一定会保下孩子的。 赵靖高兴的忘乎所以,竟开始向褚明月许起未来:“我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与许妍不过是逢场作戏。好月儿,等我娶了许妍,拿到许家的家产便将你扶正。 在此之前,就委屈你再忍忍。” “不委屈的。但表哥既已得了许家的几家铺子和庄子,我能不能在城外的一家庄子上养胎。”褚明月怕时间久了,肚子就开始显怀。不得不,再三请求赵靖将她安置在外。 芙蕖虽看不到里面是何情景,但听的一清二楚。她下意识的看向许妍,很怕许妍会冲进去找两人对峙。却见许妍一脸漠不关心,全然不在意赵靖的算计。 话说回来,长公主让人把自家小姐请到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黑猫毛猛的竖起,想要挣脱许妍的掌控,却被许妍的手死死按住。 许妍没心情继续看两人调情,起身出了密室。 “您说,长公主这是何意?”芙蕖伺候着许妍上了马车,心里一肚子的疑问。 ——“除了恶心许妍外,能有什么意思。” ——“不过,许妍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按理说,就算许妍不把这对贱男渣女祭天,也不该这么轻易罢休了。莫非,许妍心软了? 女人啊,你何时才能明白,爱情不过是慢性自杀的毒药。” 黑猫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决定另找法子来报前世之仇。 许妍静靠着马车,转着手里的团扇。想到记忆里怂怂的沈双鲤,眼眸不由泛起柔柔的涟漪:“警告我而已,不必管她。 方才那女人说,赵靖拿了许家的铺子和庄子。这是怎么回事?” “我回去便彻查此事。”芙蕖心底清楚,是绿萝背着许妍搞得鬼。 但绿萝毕竟跟许妍多年,她怕许妍知道会伤心。 一回到许府,芙蕖便去调查绿萝留下的烂摊子。留芍药、金蕊伺候许妍。 窕梨院,东厢房。 许妍坐在贵妃塌上,盘腿垂眸打坐。回忆前世今生,总觉得记忆残缺了一块。 为什么她会重生到这里? 只有功法大成才拥有历劫的资格,她只是快大成而并没有大成。 直至夜深,她也没想通这其中的道理。 “主子,赵靖带人在府外求见。您看……”芍药走进里间,捧着杯热茶送到许妍手里。 听到“赵靖”两个字,黑猫不自觉的从许妍怀里站起来。 ——“赵靖带褚明月来见许妍做什么?该不会以为上了床,就算成了太监,许妍也会死心塌地跟着他?” 许妍再次睁开眼时,眼底泛着许晦涩不明的光。虽不知她因何来此,但既来之,则安之。在修仙界她一直待在掌门师姐身侧,十年如一日的压抑本性。 这次,她定要玩的尽兴。 许妍接过茶杯,低头嗅着茶香,悠悠道:“把人带进来。” “是。”芍药转身去请人。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芍药领着赵靖、褚明月前后脚走了进来。 “抱歉阿妍,我不是诚心来扰你休息的。实在是事出有因,这是我表妹。她家里出了变故,能不能在许府暂住几个月?哎,我本想替她租个院子,或是带回家安置。 但我怕你多想,所以舔着脸来求你。好阿妍,你该不会不应允?”赵靖笑意温柔的看向许妍,似的笃定了许妍会同意。 金蕊暗暗握拳,碍于许妍的面子,不好发作。 她心下冷笑,这是拿她家主子当傻子玩呢? 第4章 原来我这么有钱的吗?! 许妍垂眸将一旁龇牙咧嘴的黑猫抱在怀里,抬眸打量着眼前的男女。 很想知道,赵靖、褚明月哪来的脸面和勇气,把她当成软柿子来捏。 她的目光落在赵靖的脸上,这个男人除了有些清秀外,也无其他可取之处。 缩在赵靖身后的褚明月低着头,乖顺的站在赵靖的身后。一身农妇打扮,畏畏缩缩,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上不太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呸!恶心,真恶心,真他妈的恶心。” 黑猫见到褚明月,气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发抖。当年要不是褚明月,她身体也不会一日不如一日。当然最可恨的,还是赵靖这个狗东西。 许妍揉了揉黑猫的头,杏眸轻弯,回之一笑:“当然可以。” “我就知道阿妍你最好了。”赵靖眉梢泛着些许得意,就知道许妍会应下。 金蕊、芍药诧异的看向许妍,不敢相信自家主子居然糊涂到这种地步。 但想到自家主子从不吃亏,又都默默的把心放到肚子里。 许妍起身徐徐走到赵靖面前,凑近赵靖的耳畔,低声道:“我找到解你诅咒的法子。” “当真!”赵靖双眼登时一亮,惊喜握着许妍的手腕。 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从昨晚开始,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好像有什么,正一点点偏离原本的轨迹。 黑猫踮着脚尖,想要听的更真切些。什么法子?她怎么听不清楚。 许妍抽回自己的手,低笑道:“一会再与赵公子详说。芍药,安排这位……” “褚明月。”褚明月怯怯的冲许妍一笑。 “为这位褚姑娘安排个住处。其余的人,也都跟着出去。”许妍抱着怀里的黑猫,悠悠的进了里间。 杀人,对她而言太容易了。 况且比起杀人,她更喜欢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靖见人走干净了,这才大着胆子问道:“阿妍当真有把握,我能恢复如初?” “赵公子莫急。前两日,说我中了诅咒的柳道人送来拜帖。他会在京都留两日,见完旧友便要继续游历四方。 我想,他兴许会有解除诅咒的法子。”许妍捏了捏黑猫的胡子,语气低缓。 赵靖原本激动的心,登时凉了大半。不管怎样,为了后半生的幸福,他都会抓住这一丁点的机会。 “他们修行之人最讲究的,就是机缘了。明日亥时,他会路过柳河路朝东,一里地外的竹林。你在那里,等着他便是。”许妍适时补充道。 黑猫吃痛的喵了声。要不是上辈子和赵靖上过床,她就信了许妍的鬼话。 ——“不过,许妍这是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打算把赵靖骗到荒山野岭,杀了他泄愤?” 赵靖打算去查一查许妍口中的柳道人。他将许妍扶到榻上,笑着保证:“别说我后半辈子真成了太监,就是我恢复了,此生也绝不负你。 阿妍,我赵靖发誓,会给你荣华富贵,和半生安稳。 待我金榜题名之日,便是迎娶你之时。” “好。”许妍看着赵靖真诚的眼眸,轻笑着应道。 ——“完了完了,又一个被赵靖骗到的傻子。” 黑猫看着许妍动情的目光,恨铁不成钢的同时又心如死灰。 赵靖后退一步,撇了眼窗外沉沉的夜色,笑道:“夜深了,你早些歇着。” “公子慢走。”许妍目送着赵靖离开,重新坐回外间的贵妃塌上。 虽上辈子种种,在她重生之时再次重现在脑海中。 可她到底在女尊世界待久了,所思所想都与这男权社会格格不入。 翌日,早。 芙蕖见许妍用完膳,便将昨夜调查的事说出:“绿萝用您的名义,将三家铺子和城外的避暑庄与桃李庄送给赵靖。而今,浮玉堂和避暑庄被赵靖卖了三万两银子。 其余的,倒还没动。您要是想尽数拿回,我这就去办。” “急什么?反正也不值什么钱,先让他们占着。等我办完该办的事,再连本带利的收回。”许妍见怀里的小黑猫又站了起来,没好气的将其按回腿上。 ——“三万两?!折合成现代的钱,那就是六千万啊!好家伙,原来我这么有钱的吗?!” ——“不值什么钱,这么凡尔赛的话,也亏许妍能说的出。” 黑猫回首往事,悔啊恨啊。看许妍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真是又气又急。 上辈子赵狗到底贪了她多少钱! 虽然是许妍的钱,可她一个铜板都不想给赵狗。 “主子,国公府的人送来一块红汗巾帕子,和浮玉堂的老管事。”芍药端着托盘,送到许妍面前。托盘上除了一块红汗巾帕子,还有一封信。 芙蕖看到信上的字迹,就什么都明了。她轻捶着许妍的肩,忍笑道:“听闻顾世子回来了,这怕是他的手笔。” ——“上辈子的死对头回来了!哈哈,幸好我现在是只猫,不用再应付那个疯子。” 黑猫听到顾世子三个字,仿佛被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逼到角落。 那个疯子,她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想再遇到。 许妍随手拿起托盘上的信封,看到上面有些潦草的小楷,又嫌弃的扔回盘上。她摆了摆手,示意芍药将东西拿下去:“刚回京,也不知安分守己些。” “他这是心里记挂着您。”芙蕖眼底的笑愈深了些。 ——“哦豁。谢谢,不用。” 黑猫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不是许妍后,长长的松了口气。 许妍眼帘轻垂,遮住眼底晦涩不明的情绪。 有些事,有些人,的确是她上辈子所亏欠的。 她把黑猫放到榻上,敛去思绪,直言道:“芍药准备一下,一会我们去清虚观祈福。哦对了,别忘了带上褚明月。” “是。”芍药领命退下。 金蕊与芙蕖面面相觑,不知道许妍打的是什么主意。去道观祈福,为何要带上褚明月? ——“不是,不是。许妍该不会是想今晚,送贱男渣女上路。不行,我也要去!” 黑猫死命扒拉着许妍的胳膊,想看许妍怎么虐渣。 ? ?? 第5章 该怎么对那小孽种的好呢? 七八辆马车,百十号奴仆相继停到清虚观外。众道士早在观外候着,接迎许妍等人。 芙蕖扶着许妍下了马车,抬眼就见鹤发面慈的道姑走来。 “姑娘可大安了?”孙道人侧身抬手示意许妍往前,满眼爱怜。 褚明月怕惹出笑话,乖顺的跟在许妍身后,心里忍不住嘟囔:不就是去道观里拜神仙嘛,至于这么大的阵仗吗。 她只知道许妍的爹为内阁次辅,曾任天子之师。而许妍外婆谢家,是户部挂名的商户。谢家统共就许妍娘一个女儿,许妍一个孙女。 如今许妍父母双亡,这么大的家业都落到许妍手里,也怨不得赵靖会惦记。 许妍抚了抚怀里的猫儿,一步步的上着台阶:“去年末光顾着料理家父的丧事,无暇腾开手。如今得了空,便想来拜拜。” “许大人在天之灵,看到您如此伤心,也是会心疼的。”孙道人故作伤心的抹了抹没有眼泪的眼角,又忍不住劝慰起许妍来。 她见许妍摆了摆手,了然道:“我早让人将御安殿打扫干净,您一会拜完神,可去小憩。我就不在这扰您拜神了。” “道人客气了。”许妍笑着回道。等人走了,才走进正殿,跪在软垫上。她望着神像,眸色渐沉。 莫非她两辈子都死的不明不白,才换的一次重生的机会? 可她一身的修为和功力,并没有丝毫减弱。或许,功法大成她就能回原来的世界。 褚明月、芙蕖、芍药等人,默默的站于许妍身后。 少顷,芙蕖才扶着许妍起身去了御安殿。 许妍坐在藤椅上,瞥了眼杵在自己面前的褚明月,随口道:“褚姑娘若是闷了,可以去外面转转,不必拘在我眼前。” “不闷的。能常伴姑娘身侧,是我的福气。”褚明月不清楚许妍将她带到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目的。除了适时卖乖外,就是小心应付着。 猫儿在唐凝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要真这么乖就好了。” 许妍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猫背,漫不经心道:“留辆马车,让其余的人先回府。到戌时了,再来唤我。” “是。”芙蕖留芍药、金蕊伺候,自己则退了下去。 黑猫的眼睛猛的睁开,就知道许妍不打算轻易放过褚明月和赵靖。 若戌时从清虚观往回折,路过柳河路刚好就是亥时。 啧,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啊。 褚明月三番四次想开口,却因寄人篱下而把话吞下。 两个时辰了,她像个奴才似的站在许妍身侧,又渴又累。 “姑娘,戌时了。”芙蕖轻推了推许妍的肩,柔声提醒道。见许妍醒了,才扶许妍起身。 许妍见褚明月一脸疲倦,故作纳闷道:“褚姑娘怎么还在这,为何不跟她们回去?” “我……”褚明月愣了愣,一时又恼又尴尬,不知该如何回话。 哼,许妍专程让她陪同。没让她走,她敢走吗?! 芙蕖见状,附和道:“褚姑娘可能是想陪您一道回去。” “哦。”许妍摸了摸怀里的猫,无视一脸无辜的褚明月,抬脚出了道观。 夜色沉沉,上香拜神的百姓早都散去。 四下空旷安静,颇为渗人。 芙蕖将灯笼挂在车头,刚伸手想搀许妍上马车,就被许妍避开了。 “你们都去马车里坐着,我想和褚姑娘单独说说话。”许妍后退一步,吩咐道。 她等褚明月坐上马车,才把缰绳和马鞭递给褚明月,笑问:“不介意和我聊聊?” “不介意,但姑娘,我真的不会驾驶马车。”褚明月握着缰绳,全然不知道该怎么让马车往前走。 许妍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无妨,我教你。” ——“开始了,开始了。” 黑猫兴奋趴在许妍肩头,替许妍找着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褚明月等了半响,也不见许妍开口,心下登时一慌。她借着微弱的灯光,偷瞄了几眼许妍。硬着头皮挥着马鞭,驾马车慢悠悠的往前。 好不容易摸索出窍门,又听许妍悠悠开口。 “听闻有位双亲皆去的柳家千金,被男人哄的晕头转向,上赶着托付终身。却不知道男人已和别的女人私定终身,还怀了孩子。柳千金被骗完钱财后,目睹男人和别的女人在自己的家成亲。生无可恋的,在前面的竹林上吊自杀。 这里才从竹叶路,改成柳河路。” 许妍凑近褚明月惨白的脸,伸手轻抚过褚明月的脸颊,笑吟吟道:“我要是她啊,一定先将那男人开膛破肚。再把那颗黑心,塞进新娘的嘴里。 看着新娘一口不剩的吃下去,才有意思呢。” 挂在褚明月头顶的灯笼,将褚明月煞白的脸映的清楚。 她心下满是惊恐,以至于,出了一身冷汗。 “不好,不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说,我该怎么对那小孽种的好呢?”许妍温柔的抚着褚明月的肚子,似是认真在考虑这个问题。 手却悄然拽下褚明月贴身荷包,随手扔到地上。 褚明月因许妍的动作,身体紧绷。双肩控制不住的轻颤,生怕许妍真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她手里的鞭子一抖,抽到马身上后,马车便猛的往前冲。 “啊!”男人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黑猫清楚的看到马车从赵靖腿上碾过去。 许妍眼疾手快的从褚明月手中夺过缰绳,将马车停在路边。 “我、我们,是不是撞到什么人了?”褚明月额上泛着薄薄的冷汗,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人抽走,忐忑又心虚的看向许妍。 黑猫比褚明月好不到哪里去,全然没从许妍刚才的话中回神。 许妍挥着马鞭,如无事发生般继续赶路。 末了,还不忘纠正褚明月:“不是我们,是你。你方才撞到人了。你预备如何?下去救人,免不得一场官司。若人有个好歹,你做好后半生都在牢里的准备了吗?” “许姑娘,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褚明月又急又怕,眼泪落个不停。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才好?如果不是许妍吓她,她也不至于失手撞到人。 ? ?? 第6章 三条腿都废了可还行 许妍把缰绳和马鞭塞回褚明月手里,望着头顶的月色,懒懒道:“赶路。” “姑娘…”褚明月哪肯再驾着马车。 可许妍半响没动作,那一言一行,皆是把她当奴婢使唤。 褚明月沉默了片刻,还是挥着马鞭继续赶路。心里反复安慰着自己,这么黑的夜,就算那人没死,也未必认得出她。就算认得出她,也未必找得到她。 就是事情闹大,她也可以求赵靖帮她。 黑猫窝在许妍怀里,偷看着马车后面疼晕过去的赵靖。 ——“就这么让赵靖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回了许府。 许妍携仆进入窈梨院,照例在软榻上打坐。 天蒙蒙亮,就听到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她抱着睡得正香的黑猫,走了出来。 “主子,今早有两个农夫将赵靖送来,说是在柳河路捡到的。我瞧着他气息奄奄,便先安顿在客房。等您醒了,再做定夺。”芙蕖躬身,简明扼要的将情况说出。 就算她再蠢,也知道褚明月昨晚撞的人是赵靖。 ——“赵靖居然没死?但为什么要把赵靖送到许府?赵靖没有家吗?真不要脸!贪了许家六千万,受个小伤小病的,还要许家拿钱治。” 许妍手轻抚了抚猫背,眉眼泛起浅浅的笑意:“金蕊,把这件事告诉褚明月。哪有表哥受了伤,表妹不去探望的道理。芙蕖,前面带路。” “是。”芙蕖转头引路。 主仆二人悠悠的穿过游廊,临近客房时便听到瓷器摔地声,以及赵靖孱弱的嘶吼。 “滚,都给我滚!” “许妍呢,让你家小姐来见我。” “怎么,难道让我这个残废亲自去请?” 许妍迈过门槛,撇了眼脚边碎裂的瓷片,眉间轻蹙:“赵公子好大的火气。” “阿妍。”赵靖看到许妍,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 许家财大气粗,一定有办法医治他的腿。 黑猫看到气游若丝的赵靖,忍不住嘲讽起来。 ——“哟,三条腿都废了可还行。” 许妍被黑猫的话逗乐,强忍着笑意。 迟来的褚明月顶着发黑的眼圈,看到躺在床上的赵靖,猛的扑过去。 力道过大,又压在赵靖受伤的腿上,惹得赵靖惨叫不断。 褚明月无措的后退一步,眼泪汪汪:“表哥,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月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怕是也活不成了。” “昨夜我途径柳河路,不幸被马车撞昏。”赵靖右手握着褚明月的手腕,吃痛的盯着褚明月。 说到最后,他转头悲愤委屈的看向许妍:“阿妍,我…” 褚明月这才知道昨夜她撞的人是赵靖,怨不得昨晚那声惨叫那么熟悉。 既是赵靖,那便没什么紧要的。 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低眉反问:“表哥可看清撞你人的模样,或是认出她是谁了吗?” 赵靖面上一怔,郁郁的合上眼。被子里的左手,紧攥着荷包。 那人是谁,他当然清楚。 “惩治恶人的事,先放到一边。眼下还是先让大夫看看,免得误了七日后的科考。 毕竟涉及到表哥后半辈子的大事,表哥也不想出差错,不是吗?”褚明月边劝慰赵靖,边侧身给大夫腾出位置。 大夫背着药箱,掀开被子仔细看着赵靖的伤势。 许妍坐在奴仆搬的太师椅上,惊讶于赵靖的忍耐力。 马车上的灯笼离褚明月那么近,荷包也表明了褚明月的身份。赵靖若因此错过科举,就得再等三年。 赵靖为何选择,隐而不发呢? 她的视线落到褚明月肚子上,便知道了答案。 “主子,国公府的人来了。在大厅等着您,非要见了您才肯说明来意。”金蕊凑在许妍耳边,低声道。 许妍抱着猫,被芙蕖扶着起身:“抱歉,我有事要离开片刻。等我办完了事,再来看你。” “阿妍。”赵靖很怕许妍这个时候抛弃他。 现今他成了太监,又不能考取功名,还得靠许家的人脉、财力结交权贵。 不,他得想个办法,让许妍和他永远捆绑才行。 许妍安抚一笑,便抬脚离开。 刚出来客房,她的眉眼已被冷意包裹:“让浮玉堂管事去告绿萝,私下买卖许家的产业。” “姑娘早该如此了。证据我已搜罗好,一会就让人将绿萝送去衙门。”芙蕖见许妍终于对赵靖下手,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 她早就看赵靖不爽了,吃许家的,拿许家的,还想把许家家底掏空。 ——“顾、顾轻舟怎么来了!” 许妍见怀里的猫瑟瑟发抖,不由的顺着猫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小厮,正站在大厅外看着自己。 他虽着小厮衣服,却有威震天下之气。身姿欣长,如高山之松般挺拔。面容冷峻,下颚紧绷,似是有些紧张。黑曜石般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许妍。 察觉到许妍的目光投来,非但没避开,反倒雀跃的迎了上去。 他唇角微扬,骄傲的像只臭屁的孔雀。 “他是谁?”许妍揉了揉猫的脑袋,头微微一偏,明知故问。 芙蕖只觉小厮眼熟,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是谁:“应是国公府的人。” 顾轻舟闻言,脸色渐沉。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郁闷的握了握拳。 自他到边关后,每月都给许妍写信。整整五年,一封回信都没收到。 原想着许妍一个姑娘家,不懂得怎么往军营寄。 现在看来,某人根本就是忘了他。 顾轻舟垂眸敛去思绪,强压心口的憋闷,躬身冷漠道:“我们世子爷请许姑娘到国公府一趟。” 说罢,气呼呼的甩袖离去。 芙蕖看到管家后,便将其拉倒一旁,低声交代着管家法办绿萝。 一回头,顾轻舟就不见了。 这国公府的奴才脾气也太大,太不懂规矩了! ——“不对啊,上辈子顾轻舟一见面就给我难堪。还背地里打压赵靖,收购许家产业。为什么亲自来许府,让原主参加国公府的庆功宴?” ——“而且,刚才顾轻舟怎么一脸恩爱相守多年的娘子,突然失忆的既视感?” 许妍揉搓着黑猫的头,但笑不语。 第7章 怕这疯子做甚 许、顾两家为世交,许母与国公府老太太又是手帕交,所以许府与国公府一向要好。 头一遭被国公府的奴仆甩脸子,以至于芙蕖有些呆愣。 “国公府近日可有大事?”许妍见芙蕖愣神,好笑的提点。 顾轻舟也真是有意思,请柬她又不是没有,何必亲自跑一趟。 装13失败就恼羞成怒,真是不可理喻。 芙蕖这才回神,快步跟在许妍身后。忽而想到正事,温声道:“顾世子得胜归朝,自是要办庆功宴的。皇上把这件事交给长公主办,前两日长公主已送来请柬。国公府的人,怕也是因此事而来。 只是不知道,为何非要见了您,才肯说。” 结合顾轻舟方才的所作所为,黑猫萌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不是,顾轻舟该不会是对原主有意思?不可能!上辈子顾轻舟对我下手时,可没半点心慈手软。回回坑了我,又没有完全坑。次次置我于死地,却又给我留有一线生机。 任谁看了,都觉得顾轻舟恨我入骨,又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有人喜欢别人,喜欢到把对方往死路上逼的吗?” 黑猫在心里很快否认了这个可能。 甚至一想到顾轻舟可能喜欢她,就毛骨悚然。 芙蕖见许妍看过来,试探的问:“奴婢有个大胆的猜测。方才那…小厮,会不会是世子爷?” “不会。”许妍微微一笑,而后一本正经的否认。 既然顾轻舟没挑破身份,那她就装傻到底。 芙蕖这才松了口气:“不管是不是,您也该前往国公府赴宴了。马车和贺礼早替您备下了,您这边请。” 黑猫认为许妍认不出顾轻舟是理所应当,毕竟五年未见,身形、样貌都有了显着的变化。 加之,顾轻舟刻意隐藏身份。 国公府,馨亲别院。 女客大都安置在画舫上,男客则去听戏吃酒了。 画舫人少的可怜,二楼除了长公主外,也就三两奴仆了。 “阿妍,外面风大,进来坐。”沈双鲤端坐在贵妃榻上。淡淡的娥眉,因许妍的走近而轻锁。漆黑的星眸如一泓清泉般透亮,目光温婉柔和。 称得上,珍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 许妍从画舫前折回,抱猫入了座。她接过芙蕖递来的茶,莞尔笑道:“单独请我上二楼,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以为你是聪明人,能看出赵靖并非良人。”沈双鲤心底里是有些怕许妍的。 虽许妍曾是她的伴读,但她习惯躲在许妍身后。 在她眼里,许妍就是为她保驾护航的大树。如今这棵树开始松动,她怎么能不怕。 许妍懒散的往后一靠,悠悠道:“此话怎讲?” “他不过是贪图富贵的小人,还与别的女子有染。那女子已然怀孕,现就住你府上。你莫要辛苦一场,为她人做嫁衣。”沈双鲤轻攥着帕子,苦口婆心道。 ——“上辈子沈双鲤可没这么温声软语的和我说过话。” ——“怎么回事?为什么顾轻舟、沈双鲤对原主和我的态度差别这么大。难道上辈子,他们早就发现了我不是原主?” 黑猫一闭眼就能看到沈双鲤那双厌恶鄙夷的双眸,还有顾轻舟阴鸷的脸。它吓得抖了抖身子,不愿再多回忆。 “殿下,世子爷来了。”婢女隔门禀告。 许妍不抬头也能感知那道灼热的目光,何况怀里的猫儿已抖成筛子。 “你不是去许家请阿妍了吗?怎么比阿妍来的还晚?”沈双鲤看到顾轻舟风尘仆仆的赶来,佯装生气道。 这对冤家,分别五年,定是有许多话要说。 换回紫蟒长袍的顾轻舟,玉带缠腰。整个人都散发着骇人之势,偏又生的丰神俊朗,湛然若神。 顾轻舟的脚步徐徐停在许妍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许妍。他朝许妍伸出手,肃色道:“还我。” ——“妈呀,顾轻舟又开始犯疯病了。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不对,我现在是只猫,怕这疯子做甚。” 黑猫就差躲进许妍的袖中,借此来避免与顾轻舟近距离接触。 芙蕖在看到顾轻舟的脸时,当场傻眼。 夭寿了,那小厮还真是世子爷所扮。 许妍抬头就撞到一双阴郁冰冷的眼眸。 她自动忽视顾轻舟浑身上下透露的委屈,不明就里的问:“什么?” “把我的猫还我。”顾轻舟看着许妍眼里的迷茫,胸口愈发堵的慌。 看这情形,许妍是真的把他忘的一干二净。 顾轻舟嗤笑一声,好心提醒道:“去边关前,我曾送了你一只猫,就是你怀里的这只。现在我回来了,也该物归原主。” ——“嘤嘤嘤,我不要!” ——”许妍你要是敢把我给这个疯子,我立即就从船上跳下去。” 黑猫眼泪都快飙出来,就差抱着许妍的手腕哭天喊地。 许妍毫不留恋的把猫放到顾轻舟的掌中,转头看向沈双鲤,坦然道:“赵靖什么德行,我一清二楚。长夜漫漫,我找个暖床的小侍解闷,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顾轻舟脚步一顿,沉着脸坐到许妍对面。握着茶杯的手背,隐隐爆出青筋。 何为暖床小侍? 长夜漫漫,安分睡觉就是,有什么好解闷的。 怎会有女子将床笫之事,如此不加掩饰,毫无羞耻的说出? “那我便放心了。”沈双鲤听到许妍并未沉迷情爱,也就松了口气。又见顾轻舟入了座,便恢复正经脸。她手轻摆,一众奴仆便相继退下。 关门声响起,她才看向顾轻舟:“皇上有意让你兼着南越总督。” 顾轻舟捏了捏黑猫的后脖,神情散漫的听着,暗暗后悔当年弃文从武的决定。 五年前若他没被许妍激怒,现在会是何光景? 如今不仅许妍与他生疏,连沈双鲤这怂包都开始唯新帝马首是瞻了。 ——“顾轻舟你快把我捏死了,快松手…疼!疼!疼!” ——“认不出你的人是许妍,不把你当回事的人是许妍,与我这只小猫咪有何干系?!” 黑猫只觉脖颈被顾轻舟的大手压的,快喘不上气。 第8章 我不许你走! “皇上这是不打算让世子爷在京都久留了。可,皇上能压制住司马元吗?”许妍垂眸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镯,意味深长道。 新皇登基才两年,要不是她爹力挽狂澜,替皇帝遮风挡雨。怕是皇帝这龙椅,也坐不安稳。 大梁首辅之位一直空悬。而次辅,她爹坐了三十年。 如今她爹一死,朝中司马一家托大,皇上这三个月比她还难。 沈双鲤眸色微沉,姿态不禁放软:“国公爷不还在京都嘛。说起来,这次南越的军需,多亏了你出手。皇上托我问你,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劳殿下替我向皇上,讨要几个姿色尚可的美人。赵靖一个人太无聊,我想找个人给他做伴。”许妍笑呵呵的望着沈双鲤,懒散至极。 顾轻舟面上一怔,不自觉的看向许妍。 他在边关这五年,粮草军饷上从未有过短缺。该不会,都是许妍暗地里帮衬。 就知道,他就知道许妍没忘了他。 后又听到许妍不着调的话,登时气上心头,偏又义正言辞道:“多年未见,倒不知许姑娘放浪形骸到这般地步。” “我外婆七十来岁,侍奉在旁的男宠少说也有七八个。她老人家说,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世子爷别是《男德》、《男戒》之类的杂书看多了,开始以己推人。”许妍不气反笑道。 ——“哈哈哈,许妍也太损了。别说这个朝代,就是21世纪的男人,也鲜少有洁身自好的。男人因不能怀孕,致使私生活糜乱,染病的比比皆是。 艾\/滋不就是他们玩人兽,玩出来的产物吗。” 黑猫借赵靖已经看透了男人的本质,绝对不会再对任何男人抱有希望。 在厚颜无耻方面,顾轻舟显然不是许妍的对手。他看着理直气壮的许妍,抑郁的差点背过气。以前怎么瞎了眼,觉得许妍适合做国公府的女主人。 呵,他以后头冠都不用买了,许妍送的绿冠都够他后半辈子用的。 沈双鲤看着屡屡吃瘪的顾轻舟,恍然回到幼年时光的错觉。她忍俊不禁的笑了笑:“阿妍守着这么大的家业不容易,适当的放松放松也好。” “主子,赵公子出事了…”金蕊慌慌张张的从外走来,躬身在许妍的耳边说着什么。 顾轻舟手捏着猫咪的头,免得猫咪叫唤。他见金蕊来的匆匆,似是出来什么事。 赵公子?赵靖吗? 真不知道赵靖有什么好的。容貌丑陋、家世一般、文不成武不就,哪配入许妍的眼。 “抱歉。我府上出了事,得先走一步。”许妍面上的笑意敛去大半,扔下一句话就要离开。 沈双鲤愣了愣,笑道:“大家都是熟人,不必客气。你有事,只管去忙。” ——“许妍,你别走,我不许你走!” 黑猫凄厉的惨叫声,响彻画舫。 乘小船上岸的许妍,在奴仆指引下出来国公府。 等许妍坐上马车,芙蕖才按捺不住好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衙门的人已将绿萝、赵靖抓进牢里。不知道褚明月从哪得到的消息,寻了个借口,将赵家人接到咱们府上。一伙人又哭又闹,还说…”金蕊下意识的看向许妍,怕后面的话,惹得许妍不快。 许妍掀开车窗帘子的一角,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说什么?” 金蕊顿了顿,小声道:“赵老太太说,您不过是他儿子睡过的女人之一,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还让赵家的人,搬咱们府上的东西。 魏叔摸不准您对赵靖什么态度,只得陪着小心。他怕事情闹大,便差人让我问您,该怎么处理。” “呵。”许妍听到最后,唇边的冷意愈深了。 看来她是好脸给多了,以至于赵家有了不该有的奢望。 芙蕖、金蕊、芍药具不敢出声。 那晚发生了什么,她们一清二楚。虽然许妍不在意,但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 该死的绿萝,竟伙同赵靖算计自家小姐。 马车晃晃悠悠的从后门,进入许府。 许妍携奴来到东景苑,看到一地的狼藉,耳边都是吵吵嚷嚷声。 一个上了年纪的白发老太太穿金戴银,趾高气昂的骂着管家:“你们家主子不过是残花败柳,我儿子同意娶她,已是烧高香了。 还不快点把她喊来,给我这个老太婆问好。别把我惹火了,让我儿子踹了她。” “魏叔,怎么回事?”许妍听到第一句,火从胸口直窜脑门。她强压着怒火,大步走进西厢房。 奴仆见许妍来了,齐齐跪在地上。他们低垂着头,恨不得把眼睛藏起来。 管家魏芸擦了擦额上的汗,缓缓走到许妍身前,无奈道:“褚姑娘把赵公子的家人接来。没想到他们一来,就吵着闹着,寻您的不是。” “我是问你,怎么回事!别人都骂到你脸上了,也不知反击。你平日是怎么管许家上下的? 芍药,上去给那婆子两巴掌,教教魏叔怎么教训不懂规矩的杂碎。”许妍坐在芙蕖搬来的太师椅上,眼里泛着阴冷。 敢在许府,动她的人。谁给他们的胆子? 芍药道了句“是”,一步步的紧逼着赵母。刚一进院,她就憋着气。 敢辱没她家主子,真是活腻了。 她稍稍活动了筋骨,一把拎起赵母的衣襟。抬手狠狠的扇了赵母两巴掌,力道大的将赵母的两颗牙都打了出来。 魏芸神情复杂的看着抖抖索索的赵母,瞬间明了许妍的意思。 既然主子对赵靖无意,那与赵靖相关的人,也就成了闲杂人等。 褚明月忙用手帕擦了擦赵母唇角的血迹,将吓坏的赵母扶起来。 她不满的瞪着许妍:“许姑娘未免也太过分了。姑妈纵然有言语过分之处,但归根结底是个老人家。你就算有气,也不该让奴才打她。表哥若是知道,你如此对待姑妈,定不会轻饶你。” “褚姑娘真是好不要脸。 我家姑娘看你可怜,才将你安置在我们府上。没成想,你竟将自己当成府里的主人。 说句不中听。就你这姿色、能耐,连我们家下三等的奴才都不如。”芙蕖轻抚着许妍后背,不紧不慢的反驳。 第9章 不养废物 教训完赵母的芍药,站在许妍身后。她沉着脸,直勾勾的盯着赵家的人。 要是他们再敢出言不逊,她不介意给送这些人一次重新投胎的机会。 褚明月被芙蕖讥讽到小脸通红,憋闷的梗着脖子:“许姑娘别忘了,那日你当着我表哥的面,是如何应允我住在许府的。而今,你却翻脸不认人,还放任刁奴欺压我与姑妈。 常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表哥虽现在人微言轻,但难保日后不会飞黄腾达。届时,怕是许姑娘无颜面对此刻的所为。” “就、就是。我儿子若是今年能高中,多的是富家千金攀亲。 远的不说,就是我这侄女,也比你强上百倍。要是她肚子怀的是个男孩,我儿子一高兴,说不准就不要你了。”赵母被许妍阴鸷的目光吓到,连说话都不利索。 魏芸被褚明月的话逗笑。就算是赵靖日后发达了,也未必及的上自家主子。 他家老爷不仅是当朝天子之师,还辅佐新皇登基。便是长公主、国公府的世子爷,也不会坐视许家有难不管。 芙蕖刚想开口,就被许妍的眼神逼退,只得委屈的扁了扁嘴。 许妍无视叫嚣的褚明月、赵母,只俯视着一地的奴仆,漠然道:“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你们竖起的耳朵,听清楚了。 赵靖不过是我打发时间的玩物。给他脸了,称他一声公子。不给他脸,他就是供我取乐的伶人。至于仗着赵靖狐假虎威的人,按照规矩,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是。”众奴仆头垂的更低了。 起先他们还以为赵靖是许府未来的姑爷,现在听小姐这么一说,才知道他们会错了意。 赵母、褚明月被许妍的话,震惊到无以言表。 供人取乐的伶人? 许妍怎么敢如此嚣张,难道许妍真的对赵靖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那为什么赵靖说,已经搞定许妍了。 褚明月清楚许家的家底,也明白许妍是要和赵靖撕破脸。她心中忐忑,面上却强装镇定:“既然许姑娘这般瞧不上我,我也不会继续留在许府。” “呸!你求着我们留,我们也不会留。”赵母扭头吐了口唾沫,轻蔑的看向许妍。 她们赵家院子多的是,要不是听闻儿子出事,她也不会过来一趟。原想看看未来儿媳能帮儿子多少,会如何孝敬讨好她。偏结果,让她大为失望。 等儿子拿到许家的家产,她一定让儿子把这野蛮女踹了。 许妍双腿交叠,静等两人说完。才悠悠的往后一靠,杏眸含笑:“且慢。” “你如今后悔也晚了,我是不会在许府多待一天。”褚明月见许妍阻拦,立即支愣起来。 现在才知道得罪了她和姑妈,会惹赵靖厌烦,所以急着补救是不是! 呵,她偏不给许妍这个机会。 芙蕖错愕的看向许妍,生怕许妍心软,让这些小人得了势。 许妍扫了眼屋内东倒西歪的摆设,及碎成渣的瓷片,脸上陡然浮起彻骨的寒意:“你们无缘无故在我府上又摔又砸,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你、你想怎么样?”褚明月底气不足的看向许妍。 赵母和她身后的五六个人,也跟着惶恐起来。 谁都知道许家财大气粗,权势滔天。虽说许老爷子死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要许妍真想对他们下手,他们怕是活不了。 “小姐放心,这些人毁坏的东西,我定让她们按原价赔偿。若她们想要赖账,我会请她们到衙门吃官司。”魏芸都要被许妍大气不喘的说话方式,吓的魂飞魄散。 只要他家小姐不留恋赵靖,他一个做奴才的,有什么豁不出去。 魏芸朝家丁使了眼色,片刻四、五十个人把褚明月几人包围。 许妍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打了个哈欠:“魏叔是办事老道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做。若她们实在没钱,立完字据轰出去就是,咱们府上可不养废物。” “是。您只管去歇着,后面的事就交给我。”魏芸笑着跟在许妍身后。 芙蕖悬在胸口的大石头落了地。 看来,她家小姐真的没将赵靖放在心上过。 许妍回了窈梨院后,换上轻袍,在贵妃榻上打坐。 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而这件事,是她重生的关键。 “姑娘,宫里今年所需的丝绸和瓷器单子下来了。”芙蕖拿着信封和票拟走了进来。 自打许妍被赵靖算计后,就喜欢上了打坐。 真不知道她家主子是心灰意冷,有了入道的打算,还是被赵靖、绿萝等人气出病了。 许妍拿过票拟,走到长案前。她俯身坐下,扫了眼票拟上的内容,纳闷道:“怎么今年丝绸和瓷器的数量,比往年多这么多。” “宫里来人说,今年要赏的朝臣多。户部那边已经批红了,该给的银子不会少我们的。”芙蕖将烛台拿起,方面许妍看的更清楚些。 她想到什么,补充道:“往年有老爷在,朝廷各项开支还能省些。加上您拿银子,补着军需的窟窿,账目才能入眼。且这些事,皇上也是知道的。” 许妍拆开信封,看着户部主事骆豫写的信。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扣着案面。 户部还没把去年欠她的银子结了,今年又让她先垫着。 若非她是皇上一党,早就架空皇上,换个听话的傀儡为自己敛财了。 “夜深了,您明日再看。”芙蕖拿起婢女手里的热茶,温声劝道。 许妍推开芙蕖递来的茶杯,眸色清明道:“先放着。回头我和骆豫碰了面,再做决定。” 芙蕖把茶杯放到一旁,应道:“是。” 夜色沉沉,冷风瑟瑟。 东景苑的褚明月、赵母等人又饿又困,还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围着。 “都怪你,非要让我来。现在走不了,你说怎么办?”赵母坐在地上,看着凶神恶煞的十来个家丁,心里怕的要死。她没好气的瞪着褚明月,把所有的怨气都化为眼神。 褚明月闻言,委屈的咬了咬下唇。 这…这怎么能把事情都推到她头上呢? 第10章 对着她的画像发骚?! 赵铭这会子也开始对褚明月心生不满了。好好的,非要撺掇他们来许府。 现在他们被关在柴房,不仅要忍饥挨饿,还得受着冷风、冷眼。 他嫌弃的看了眼褚明月,低声嘟囔:“娘说的对。就算我哥真出了事,也用不着你一未出阁的姑娘家上心。” 未婚先孕,也不知道肚子里是不是赵家的种。他那傻哥哥,别到最后给旁人养孩子。 褚明月本就委屈,被赵铭一讽刺,更是泫然欲泣:“这怎么能怪我呢。表哥出了事,我实在没法子,才想让许妍看着姑妈年事已高的份上,出手相帮。 哪会想到,事情闹到这般田地。” “行了,别哭了。”赵母孙慧兰听着褚明月嘤嘤的哭声就来气。 当然,她更气许妍嚣张跋扈,得寸进尺。 她孙慧兰发誓,只要她活着一日,就一日不许赵靖娶许妍过门。 “呦,还有力气说话呢。识相的,快点把字签了。不然明天,你们不仅得还许家的钱,还有牢狱之灾。”贾三听到他们互相抱怨的话,抬脚就朝赵铭踹去。 出了事,就知道拿女人撒气,真让人瞧不上。 赵铭胸口突挨了一脚,疼得直哼哼。他拉了拉孙慧兰的袖子,低唤道:“娘。” 褚明月头一次被孙慧兰责骂,一时竟忘了哭。回过神后,眼底都是对许妍的恨意。 要不是许妍,她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连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姑妈,都对她横眉冷对。 “娘什么娘?这么大了,还没断奶呢?”拿着木棒的家丁听闻,高声喝道。 他以前还抱怨自家小姐眼光不好,现在才知道是这些人狐假虎威。 褚明月被家丁威胁吓的,哭的更厉害。 贾三被吵的不耐烦,冷着脸,一把抓住赵铭的头发:“识相的,快点签。爷爷我可没那么多耐心,陪你们在这儿耗。” 孙慧兰哪舍得小儿子受苦,猛的拉住贾三的手,终是服软:“签,我们签还不行。” “早这么识趣多好。阿旭,把字据拿来。”贾三脸上的凶狠去了大半。 孙慧兰、赵铭、褚明月等人签了字,按了手印后就被许府的家丁轰出去。 天这时也已大亮了。 窈梨院的奴仆们一大早就在为许妍的晨起而忙活。 许妍合上眼,任芙蕖帮她更衣。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去衙门看看赵靖。 “姑娘总是半夜才睡,吃的又少,这哪能行。”芙蕖别过脸,偷偷抹了抹眼泪。 她家姑娘也太惨了。 老爷前脚刚去,后脚就被绿萝和赵靖算计。 芍药把束带递给芙蕖,忆起今早所闻,道:“听魏叔说,褚明月和赵家人已经签了字据。” “字据上写明,三个月内还清。姑娘别到收款日期,心软了。”芙蕖怕极了许妍对赵靖有旧情,或是太在意贞洁,致使后半生被赵家拖累。 许妍听着絮絮叨叨的芙蕖,好笑的捏了捏芙蕖的小脸。 既然赵靖这么不在意科举,那就让他彻底错过今年的科考好了。 她抬脚出了里间,俯身刚坐在桌前,余光就看到门外候着的魏芸了。 “小姐,衙门那边来人了。说是已经结案,绿萝暂且收监,后日问斩。赵靖贪墨咱们家的财产,也都查抄索赔。另罚赵靖服刑十年,以儆效尤。 还有一件事。赵靖在牢里寻死觅活,非要见您一面。”魏芸隔门禀告。 芙蕖边给许妍添菜,边偷偷打量着许妍的神情,心里着实瞧不上赵靖的做派。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使美人计,真以为她家姑娘是傻子。 许妍拿起筷子的手一顿,转而笑道:“这样啊。一会用过早饭,我便去瞧一瞧。你告诉衙门,赵靖不是自己人,不必特殊关照,更不用事事来报。” “是。”魏芸领命去办。 待人走后,芙蕖才怨气颇深:“姑娘可是心软了?” 芍药、金蕊闻言,齐齐看向许妍。 “浑说什么呢,你家姑娘有良心这种东西吗?”许妍冲芙蕖抛了个媚眼,娇嗔道。 芙蕖微怔,话卡在嗓子眼,一句也不敢搭腔。 用过早膳后,许妍携奴前往衙门大牢。 阴暗的地牢泛着腐霉味,走道两旁的石墙点着壁灯。微弱的烛火摇摇曳曳,伴随着囚犯呜呜咽咽的喊冤声。 王牢头在前方引路,脸上尽是谄媚:“许姑娘何必亲自跑一趟。有什么要办的,交代下面的人一声就是了。让这些个脏人、臭人,污了您的眼,倒成了我的不是。” 对于王牢头的卖乖讨好,许妍连敷衍都懒得。她忽而察觉到有双眼睛,在右前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许妍,我在这里!你再不来接我回去,我就要被顾轻舟折磨死了。” ——“顾疯子放开我,别捂我的嘴。我不告诉许妍,你暗地里对着她的画像发骚还不行。” 许妍身形一晃,又强装镇定的继续往前。满脑子都是黑猫的那句:“对着她的画像发骚”。 没想到顾轻舟居然偷藏她的画像,还对她心怀不轨? 莫名的,想知道顾轻舟是怎么个发骚法。 听到猫叫声的芙蕖,错愕了片刻。她余光扫了眼周围,却什么也没看到。 想是这里阴气太重,或是她最近太累,产生了错觉。真不知道许妍为何非要来这里一趟。照她说,就该把赵靖这下流胚子,千刀万剐。 王牢头手里的钥匙串发出清脆声,在空旷的走道格外突兀。他脚步渐停,笑着示意:“许姑娘,到了。我已经让人将赵靖捆起来,您想怎么聊,就怎么聊。” “多谢王牢头费心。”芙蕖拿出一张五十两银票,递给王牢头。 她可得看着许妍,免得许妍被赵靖的话影响。 王牢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先假意推辞。见芙蕖强塞过来,这才顺势收下:“这点小事,哪劳芙蕖姐姐破费。” 芙蕖递了个台阶:“一点小钱,权当是请王牢头喝酒了。” 王牢头眼底的笑更深了,将赵靖所在牢房钥匙拿出:“那弟弟我就谢过姐姐了。姐姐放心,里里外外我都打好招呼了,只要姐姐不弄死赵靖,想怎么着都行。 地方带到了,小弟我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 第11章 因为我喜欢你啊 壁灯散发的微光,晕不开许妍眉眼间的冷漠。她对赵靖的耐心,已经没有多少了。 等芙蕖将牢门打开,她才走进关押赵靖的牢房。 入眼便是青灰色的四面墙,地下铺满了干草。明亮温暖的阳光,从巴掌大的窗户中洒进来。 赵靖手脚被铁链捆在木柱上,筋骨仿佛被人抽去,无力的垂着头。 灰色囚服上有数条血红的鞭痕,使他本就消瘦的身躯愈发羸弱。杂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却隐隐能看到他那姣好的轮廓。 逼近的脚步声,迫使赵靖抬起头。他看到许妍后,如回光返照般,瞪大双眼。 “听说,你想见我。”许妍徐徐走到赵靖面前,眉眼还如从前般温柔。 只是这份温柔里,夹杂了太多的敷衍。 芙蕖让两个衙役搬了把椅子,又将软垫放上。收到许妍的示意后,识趣的退了出去。 人走干净,赵靖才幽幽的看向许妍。 联想近几日所遭受的种种,难免对许妍起了恨意。 他又恼又怨,低吼道:“为什么?阿妍,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赵公子这话是何意?我做了什么,又怎么对你了?”许妍双手负后,身子前倾,冲赵靖无辜的眨了眨眼。 她不信赵靖敢当着她的面说,他是如何与绿萝勾结,又是怎么将许家财产据为己有。 赵靖见许妍一脸的冤枉,有过片刻的恍惚。难道他真的错怪许妍了? 不可能!没有许妍的授意,衙门不会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 他压下眼底的阴狠,睫毛轻颤。想要为自己辩驳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辩无可辩。 “既然你无话可说,我便替你说了。半年前,你先是投我爹所好,又背地里与我婢女绿萝私相授受。待我爹一死,便借着绿萝,自由进出我的闺房。 趁我沉浸在父亲去世的悲伤中,以我的名义,和绿萝里应外合,盗取许家的家产。这还不够,就在几日前,还意图强行玷污我。 赵公子,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可有冤枉你之处?”许妍抬手捏住赵靖的下巴,神情淡漠。 这其中随便一件,都能让大梁的女子羞愤、气绝到上吊自杀。偏许妍毫不在意的,还漫不经心的将其说出。 好似,这些事都不是发生在她身上。 一墙之隔的顾轻舟,听到这里,陡然将太师椅的扶手捏裂。眼底翻滚的戾气,若能穿墙而过,早把赵靖剥皮拆骨,碎尸万段了。 顾轻舟突然很恨自己,如果他能早些结束战事,提前回京。许妍就不会被人算计,更不会孤身一人面对这些糟心事。 ——“好家伙,赵靖这么早就开始算计许妍了吗?” ——“嘤嘤,原主好可怜啊。赵靖真不是东西,简直就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呕。” 显然做出这一切的赵靖不这么想。 就算许妍清楚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再妥协于他。 赵靖看着许妍冷若冰霜的脸,眸中闪过些许的慌乱,但又迅速平静下来。 他无比深情的看着许妍,笑意温柔道:“我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啊。阿妍,难道你一点也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爱吗?” 许妍后退两步,怡然的坐在太师椅上,露出“请开始你的表演”脸。 前生做孤魂野鬼的时候,她就是看着赵靖用情根深种的模样,骗得那蠢女人团团转。 如今能近距离看戏,她何乐而不为。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论家世门第,你爹只手遮天,你娘富可敌国,你是他们的掌中宝,心尖肉。我不过是寒门学子,囊中只有几个铜板。论学识涵养,你爹的学生是当今圣上。而我寒窗苦读十年,到头来却默默无闻。论长相,我也不过是中人之姿。 可是我喜欢你。为了得到你,我只能动用一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阿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但我错的源头,皆因对你的爱。你原谅我好不好?”赵靖巴巴的看着许妍,像是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他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介于丹凤眼和桃花眼间,却兼具丹凤眼的狭长诱惑。 尤其是在看向许妍的时候,带着癫狂的爱意。 许妍双腿交叠,低头转了转大拇指的暗红扳指,礼貌回绝:“抱歉,我喜欢身体干净,年轻,长的漂亮的男人。” “以后除了你以外的女人,我都不会再碰。阿妍,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赵靖想要挣脱锁链,却无济于事。他把姿态放到最低,就差跪在许妍面前恳求了。 为今之计,只有许妍能救他了。 该怎么做才能让许妍回心转意,重新相信自己呢? 隔墙的顾轻舟,深吸了口气。藏着袖中的手,不自觉的紧握。 要是许妍真的喜欢上了赵靖,他要怎么办? ——“呵呸!又来这一招。许妍你可千万别信赵靖,他身处劣势才这么说,一旦得了势,立刻翻脸不认人。说不定还反过来怪你无理取闹,冷酷无情。” ——“顾轻舟你起开,别捏我头。你冲啊,有本事把许妍抢过来啊!不是暗恋许妍六、七年了吗?有晚上偷偷发骚的劲,怎么现在像根傻木头。 果然,男人都是废物。” 黑猫本想再说什么,嘴巴被两根修长的手指钳住。只能用黑溜溜的眼睛,怒瞪着顾轻舟。 半响也没听到墙那头传来的时间,黑猫不免有些慌张。 不是,不是,许妍不会真的被赵靖说动了。 终于,许妍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我没有在垃圾堆里找男人的习惯。” 要是赵靖能绕开她,自己解决这次的牢狱之灾,兴许她还能有些兴致。 不过她这人向来不讲道理,对于没了兴趣的人,便会送对方去死。赵靖啊赵靖,你可别让我失望。 赵靖见许妍起身要走,也顾不上生气,忍悲含泪道:“阿妍,别不要我。我知道你心里,也是喜欢我的。” “呵。”许妍脚步一停,转身走到赵靖面前,食指手抚过赵靖的侧脸,俨然被赵靖的话逗笑。 她看着赵靖难言激动的双眸,猛的掐住赵靖的脖颈。边欣赏赵靖喘不上气的狼狈样,边嘲讽道:“凭你也配。” 第12章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要怎么样你才能消气。如果杀了我,能讨得你开心,那就请你杀了我。”赵靖非但没反抗许妍,反而仰起头,让许妍掐他掐的更顺手些。 他近乎疯狂的看向许妍,就像是对名利权势的渴求。 许家是块不可多得的肥肉。 光许家旗下的一间铺子,就够普通人过几辈子了。 便是许焕已死,留下的人脉也转嫁到许妍身上。如果操作得当,他就能借助许妍攀上国公府和长公主。 ——“没想到,赵靖还有这么贱的一面。” 黑猫因赵靖的话,猫毛直竖,吐槽的同时又忍不住称奇。 顾轻舟扯了扯黑猫的胡须,见许妍只想报复赵靖,并没有对赵靖动心,不由的心神一荡。 也是,这样无情无义的烂人,的确不配入许妍的眼。 他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隔墙的许妍,忽而想到一件有趣的事。她松开赵靖的脖子,漫不经心道:“听说,褚明月怀了你的孩子。你说要是她出了意外,让孩子流掉可怎么办?” “流掉就流掉,我有你就足够了。”赵靖眸色闪了闪,不急反笑。 如果他真被关在牢里十年,褚明月也会被迫流产,下嫁给别人。 倒不如狠一狠心,借机在许妍面前卖好。若能让许妍动容,他的牢狱之灾也会免去。 许妍捏着下巴,故作苦恼道:“这样啊。可是褚明月带着你娘,你弟弟到我府上又摔又砸。你猜,我要是追究的话,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们都是些没见识的粗人,哪里值得你动手。你有什么气,直接朝我发不好吗?”赵靖没想到许妍如此卑鄙,竟会对弟弟和老母下手。 他脸上的温柔渐消,眼里的笑意也去了大半。 许妍轻拍了拍赵靖的脸,笑的愈欢了:“一个囚犯,有让我撒气的资格吗?善意的提醒一下赵公子,我这个人呢,最缺少的就是耐心了。” 说罢,潇洒的转身离去。 赵靖紧握着拳头,阴恻恻的盯着许妍离去的背影。 不行,他绝不能坐以待毙,让许妍对娘和小弟下手。 ——“啧,我这才离开一天,怎么感觉错过了一个世纪。顾轻舟别看了,人家都走的没影了。” 谁曾想,顾轻舟非但没离开大牢,反而让手下去对面“亲切问候”赵靖。 怎么说呢。 赵靖那惨叫声,比天王级歌星的嗓音都令人上瘾。 另一边,刚回许府的许妍,就见魏芸着急忙慌的走了过来。 “小祖宗,您总算是回来了。骆豫,骆大人都在大厅等您一个时辰了。”魏芸派人去衙门三、四趟了,终盼到许妍回来。 他没好气的瞪了芙蕖一眼,主子起了玩心也就算了,芙蕖、金蕊怎么就不知道拦着点。 芙蕖心虚避开魏芸的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让他到书房等我,我喝口茶就过去。”许妍清楚骆豫的来意,更有心晾着他。 去年这个时候躲她跟什么似的,现在却上赶着来,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魏芸想劝点什么,又看到许妍眉梢泛着疲意,领命道:“是。” 芙蕖随许妍回了窈梨院。 她脱去许妍的外衫,想到近日的传闻,提醒道:“骆大人定是为去年的账而来。呵,他这是典型的,想让马儿跑,还让马儿不吃草。姑娘您可不能惯他这毛病,一会态度且得强硬些。” “有你这管家娘子在,我就是想惯,也是不能的。”许妍换上轻袍,宠溺的揉了揉芙蕖的脸。 她接过芍药递来的水,润了润嗓子,低头吐到奓斗里。稍缓了缓神,才出了东厢房。 书房内。 “侄女可是让我好等啊。”骆豫看到迟迟而来的许妍,颇有怨气。 他身上还穿着官服,想是刚从宫里出来。 许妍坐到长案前,暗暗的打量着骆豫。 上四十岁的男人了,五官早被岁月蹉跎的没了锐气。也就那么一丁点的文人气,值得人多看一眼。微陷的眼窝里,写满了对朝局的无奈和破局的渴望。 骆豫在指望谁?她,还是许家的家底? 待奴婢们上完茶,关上门后,许妍才笑着回道:“骆大人多担待就是了。我爹刚去,府上一堆子的事等着我处理,能腾出空见大人一面已是不易。” “呵!”骆豫昨日还听长公主说,许妍最近养了个男宠调整心情。 怎么今日一见到他,就开始装忙。 骆豫拿起茶杯,很快回过味来,单刀直入的问:“侄女这是在怪我吗?” “我哪敢怪骆大人。只是希望大人想想我的难处。去年给朝廷那么些丝绸和瓷器,连个本钱都没捞回来。我拿什么银子,去制今年的货。 更别说下面有万把人张着口,等着我养呢。”许妍随手拿起桌上的账册,卖惨道。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前几年怕她爹为朝廷的事操劳,才宁愿赔本也去补朝廷的窟窿。 如今顾轻舟回来了,她爹死了,也是时候从朝廷的泥沼里出来。 骆豫就猜到许妍盘算着这件事。他把刚端起的茶杯,缓缓放下,无奈道:“我知道你心里苦,我这不是专程来补偿你了吗。 前儿个内阁议事,一致决定召你入朝为官,任户部左侍郎,直接入驻内阁。” “我一个姑娘家,哪有入朝为官的道理,骆大人就别开我玩笑了。”许妍心下冷笑,面上却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 好啊,原来在这等着她。 以为给她个户部的官职,就不用还她钱了是! 如果她真做了官,朝廷定会换套说辞。劝说她以国事为重,把许家的钱往国库里贴。 天下没出乱子还好,若出了事就打着她贪墨国库的幌子,抄她的家。 古往今来,玩的不都是这一套吗。 骆豫摸不准许妍的态度,又碍于许妍与长公主、皇上的关系,好声好气的劝道:“自古以来,能入朝为官的女子凤毛麟角。何况惦记许家家底的,大有人在。 你纵然有些本事,可如何能与那些权贵斗。侄女啊,听我一句劝。应了这份差事,一来为许家保驾护航,二来也能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第13章 小b崽子居然敢妄想她! “不急。侄女好好考虑,七日后我再登门拜访。”骆豫看许妍半天没下文,自个给自个递了个台阶。 去年各项开支太大,账目和上报的完全对不上。 许焕在的时候,大家还能维持表面的太平。如今许焕刚没,清流和司马党就恨不得在朝堂上打起来。 皇上被烦的一个脑袋两个大,正急着寻找突破口。许妍若是能入驻内阁,自然能吸引一片火力,到时皇上也可暗自扶持自己的势力与这两派抗衡。 许妍看了骆豫半响,才缓缓开口:“大人不够有诚意啊。如果真想让我入朝为官,也该先把欠我的银子还了。否则公私混淆,对我,对朝廷都不是一件好事。骆大人,你说呢?” “这…这是当然。”骆豫面上一僵,笑的很是勉强。 上千万两银子,朝廷要是一时半会拿得出,也不会把主意打在许妍身上。 许妍这才放心一笑:“抱歉,刚才有些市侩做派了。都怪下面的人不懂事,以为长期合作,对方又有些身份便能赊账,搞得很多钱都收不上来。 我相信,朝廷应该不会失信于我这个小姑娘。” “自、自然。”骆豫脸上的皱纹都透着心虚。他决定,还是先动身找王尚书商量商量:“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叨扰侄女了。” 许妍往后一靠,敷衍至极:“魏叔,送客。” 候在书房外的魏芸,见骆豫走出,忙笑脸迎了上去。他抬手引着骆豫,往许府东侧门而去。 回了窈梨院的许妍,坐在书案前翻着账本。 “小姐,国公府来人了。说是啾啾,也就是先前世子爷送您的黑猫,思您成疾。如今是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世子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国公府探望一二。”婢女隔门禀告道。 芙蕖摆了摆手,让报信的人先下去。而后看向许妍,打趣道:“姑娘听到了吗?国公府的人说,世子爷思您成疾了。” 芍药与金蕊面面相觑,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这世子爷也真是有意思,想见她们家主子也不明说,非得拐弯抹角的找这么个奇怪的理由。 许妍握着账本的手一顿,抬眼就看到芙蕖、金蕊、芍药揶揄的目光,烦闷的按了按眉心。 顾轻舟这是疯了吗?! 还是说,那只猫的话是真的?小b崽子果真暗地里对她的画像发骚,还暗恋她多年。 呵呵,顾轻舟在南越呆了五年,把胆子都养肥了,居然敢妄想她! 芙蕖拿开许妍手里的账本,揉着笑酸的脸:“姑娘今晚早些睡,明日您还得和管事们谈事。” “也是。”许妍起身揉了揉肩,故作困顿的躺到榻上。 芙蕖伺候许妍上了床,又替许妍掖好被子。见许妍合眼而眠,才将床帘放下。 修行之人可不食五谷,不受四季影响,更不必靠睡觉来养神。 但许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雾霭茫茫,隐约看到一座孤坟。 有个身形清瘦的和尚,靠墓碑而坐,手里拿着一枝桃花。 奇怪的是,许妍虽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心底的悲凉无助。 “他有什么好的呢?哪里就值得你把家底都送给他,哪里就配让你心里、眼里只他一个。 我不在的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就突然变得这么蠢,蠢到我都不相信你是你了。 或许沈双鲤说得对,你是被人夺舍了。否则,你怎么会看不出赵靖在利用你,怎么一次次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怎么把真心帮你的芙蕖、金蕊、芍药都遣散,徒留一心算计你的绿萝。” 和尚侧身轻抚过墓碑上的字,视线落到“顾轻舟爱妻,许妍之墓”的字上,莫名有些快活。 再开口时,声又有些哽咽:“你是不是在偷偷笑我。呵,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为了尽早回来见你,险些在南越丢了命。没想到你却避我如蛇蝎,连我送你的猫都丢了。” 许妍如今就是想猜不出顾轻舟都难。 前生死后,顾轻舟的确跑到她坟前哭了好些天。 每天都要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他,差点没把许妍烦死。 当时许妍以为顾轻舟喜欢的,是来自未来的蠢女人。但黑猫的话却提醒她,顾轻舟喜欢的,一直都是土生土长的自己。 可为什么啊? 顾轻舟离开京都才十四岁,十四岁的小屁孩懂什么是喜欢吗?! “其实有时候想想,这样也挺好。你死了,也就没人气我了。我也就不必担心,你又因为他难过。如果有来生,许妍,你能不能也看一看我? 我、我也没那么不堪。”顾轻舟委屈的低垂着头,攥着手里的桃枝,几近恳求道。 许妍从梦中醒来,天已大亮。芙蕖早让人备好了洗漱用的东西,她却难得的赖起了床。修行之人的梦,总透着些许天机。 她头枕着双臂,缓了缓神,想到掌门师姐说过的话。 “修道须先扫除万象,了却外缘。而后内心自安,洞悉万物自然,最后大道归身。” 或许,这里她没有了却的外缘之一,就是顾轻舟。 “姑娘醒了?”芙蕖扶许妍坐起身,见许妍有些呆愣,想是还没缓过神。 只得动作轻缓的服侍着许妍更衣。 昨儿个她以为骆豫是来推迟还款日期的,没想到是来劝她家姑娘为官的。官场虽险,但未必不是一个翻盘的机会。 许妍从屏风后走出,俯身坐在桌前。刚拿起筷子,就见芙蕖欲言又止的看过来,不解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倒没有。只是我替姑娘今后担忧。没了老爷,姑娘难保不被那些贼人惦记。 今日是赵靖,明日不定是谁。与其诚惶诚恐的等着别人算计咱们,倒不如自己先磨好利爪,叫那些人不敢来犯。”芙蕖推心置腹道。 赵靖的事,给她上了一课。昨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是在替许妍想着以后。 许妍吃着碗里的螃蟹小饺,知道芙蕖是被赵靖的事吓到了。可芙蕖也不想想,许家本就是皇帝一党。只要不自己找死,旁人是不能拿她怎么样的。 “主子,长公主携褚明月来了。”芍药话音未落,后面的脚步声便已逼近。 第14章 强取豪夺,仗势行凶? “这个时辰了,阿妍怎么还没用饭?”沈双鲤带一行宫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今早一出门,她便被人拦了马车。一问才知道,此女就是与赵靖珠胎暗结的褚明月。 先前在国公府的时候,就劝许妍别对赵靖太上心,许妍执意不听。 褚明月着翠烟衫,得意的站在沈双鲤身后。似是料准了,沈双鲤会为她主持公道。 房内、外的奴仆跪了一地。 芙蕖、金蕊、芍药欠了欠身,齐道:“殿下。” 许妍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唇边。她扫了眼沈双鲤身侧的褚明月,随口道:“起晚了。” “小姑娘拼死拦住我的马车,告你强取豪夺,仗势行凶。求我替她主持公道,我想着许久未见你,便带她来了。”沈双鲤存了心思,让许妍看清赵靖的虚伪面目。 就算许妍想找男人消遣,也该找个听话懂事的。赵靖心思不正,又别有用心,万不能再要。 她务必得借此事,好好给许妍提个醒。 芍药看到许妍起身,差人将饭菜、桌椅撤走。 褚明月见许妍冷眼扫了过来,心虚的往沈双鲤身后躲了躲。 有长公主在,她就不信许妍敢如以往般放肆。 “强取豪夺,仗势行凶?不好意思褚姑娘,我虽有些怪癖,但真的对女人不感兴趣。”许妍如挑货物般,打量着褚明月。而后,十分遗憾道。 芙蕖本就看不上褚明月的做派,如今就更是厌恶。 她家姑娘可不是良善之辈,坐等着被人欺负。 “我知道许姑娘财大气粗,瞧不起我这个平民丫头。视如敝屣,也是常有的。但你怎么能把表哥送进牢里,对姑妈大打出手。还将赵家宅邸、家财一并夺走,让我们流落街头。 许姑娘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但我不信苍天无眼,放任你在天子脚下肆意妄为。殿下,求您为民女做主。”褚明月说到最后眼泪直冒,跪在地上连连恳求。 赵靖好不容易从许家算计的铺子、庄子和钱,一夜之间都被衙门查封,转送到许妍手里,害她连个养胎的地方都没有。 等她孩子生下来,别说赵靖,就是许妍她也不放在眼里。 沈双鲤坐在太师椅上,低头掀开茶盖,悠悠的看着茶水。余光瞄了眼,坦然自若的许妍。 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早知晓了。如果不是想用褚明月打醒许妍,光拦她马车一条,就够褚明月死十回了。 沈双鲤忽的扭头看向许妍,佯装纳闷:“阿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没有误会,殿下只管去问许家的婢女丁香,和赵家原来的仆人或我姑妈、表弟就是了。”褚明月早就偷偷与许家的仆人交好,打算借着此事,逼着许妍放过赵靖。 给她提供线索的人说,长公主与许妍不合。只要她利用得当,一定可以达到目的。 芍药、金蕊不约而同的沉下脸。 这褚明月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是一流。明明伙同外人,跑许府又摔又砸,三番四次诋毁主子。怎么到褚明月嘴里,就成了她们许家仗势欺人了。 许妍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笑不达眼底:“去把人喊来。” “是。”芙蕖冷刮了眼褚明月,去东景苑喊人了。 沈双鲤基本上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且适当的,给褚明月提供发挥的空间。许妍是她的至交好友,她怎么可能看着许妍对赵靖越陷越深。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芙蕖就将丁香引来。 “长公主,小姐。”丁香跪在地上,给许妍、沈双鲤行着礼。 褚明月暗戳戳的引导着:“丁香你别怕,有长公主在,许妍不敢把你怎么样。你把前两日许妍对我,对我姑妈的所作所为,都如实告诉殿下。” 芙蕖站回许妍身后,直勾勾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原来褚明月先前和丁香勾勾搭搭,是为了今日之事。 “你可要如实回话。若是有半句虚言,你这小命也别要了。”沈双鲤说着拿起茶杯,轻抿了口。 看来褚明月与赵靖是一丘之貉,皆是觊觎许家家底的宵小之人。 丁香是与褚明月走的近不假,那也是看褚明月可怜,才多加照顾。 她不过是许家下三等的奴才,连为许妍端茶倒水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敢背主。 丁香双肩微颤,不敢直视沈双鲤:“回殿下,那日褚姑娘带了赵家的人到我们府上,又摔又砸,还对小姐恶语相向。小姐只让他们把摔坏的东西,照原价赔,并没有为难。” “丁香,你怎么会,怎么能如此包庇许妍。你敢说,许妍没有让下人,对我姑妈动手!”褚明月没想到丁香关键时候会反水,气的小脸通红,抬手质问。 不对啊,按理说长公主这时候应该出手,坐实许妍的罪名才是。 丁香紧张的擦了擦额上的汗,磕磕绊绊道:“那、那也是因为你们诋毁小姐在先。把小姐比作娼妇粉头之流,小姐气不过才让人动手。” “够了!”沈双鲤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良好的修养,让她保持着以往的风度。 哼,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到许妍面前耀武扬威。 是打量着许焕死了,觉得许家没人,就肆无忌惮的欺压吗! 宝珠见自家殿下沉着个脸,摆手示意丁香先退下。 “是。”丁香如大赦般,磕了个头,匆匆离去。 褚明月心如死灰的瘫坐在地上。看样子她是被那人骗了,可对方和许家水火不容,不可能会帮许妍。 那就是利用自己,故意恶心许妍了。如此她便将计就计,先向对方卖个好,以后再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许妍冷笑一声:“褚明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殿下,我所言皆是事实啊。”褚明月重重的朝沈双鲤磕了几个响头,强忍着眼泪道。 眼见事情不能按照既定的方向发展,她聪明的不和许妍硬刚。 褚明月哽哽咽咽的看向许妍,又低垂着头,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求求许姑娘放过我表哥。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连路过的蚂蚁都不忍心踩。 一定是被人算计,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求姑娘高抬贵手,放表哥一马。下辈子我们做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恩情。” 第15章 戏看够了,也该收场了。 沈双鲤居高临下的看着褚明月,眼底的鄙夷都要溢出来。 褚明月拼死拦她的驾,到头来就闹出这么点风波吗? 还以为是什么难啃的骨头,也不过是搬弄是非的小蹄子罢了。 “呵,我家牛马已经够多的了,你和赵靖就是下辈子也排不上号。”许妍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兴趣缺缺。 戏看够了,也该收场了。 她懒散的往后一靠,打了个哈欠:“芍药,还不把人扔出去,想继续碍长公主的眼吗?” “是。”芍药走上前去,一手拎起褚明月的衣襟,将其拖了出去。 褚明月被芍药粗鲁的动作吓到,一时竟忘了骂许妍无情无义。 不相干的人走了,房内的气氛又重归平静。 沈双鲤知道许焕的死,对许妍打击很大。也很怕许妍会因这些落井下石的小人,一蹶不振。 她心疼的看向许妍,温声劝说:“阿妍,我知道这段日子你心情不好。有什么难处,你只管和我说。凭我们一起长大的关系,我还能不依你。” “我没什么难处。”许妍把茶杯放到矮桌上,直言道。 赵靖也好,褚明月也罢,都是她手里的玩物。她心情好,陪着他们玩。心情不好,绿萝就是他们的下场。 沈双鲤紧捏帕子,眼眶微微泛红:“你不知道你这样,我有多害怕。” 芙蕖被沈双鲤别过脸,轻拭眼泪的动作惊到。 上次在画舫,她还以为长公主成熟了。现在一看,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依赖她家姑娘。 许妍很嫌弃沈双鲤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习惯,却还是出言安抚:“放心,我不蠢。” “我听宫里的人说,朝廷有让你入朝为官的打算。阿妍,你就入驻内阁。这样皇兄能照拂你,那些小人也必不敢再欺辱你。”沈双鲤知道这半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 别说是许妍,就是她,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皇兄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大梁。许妍沉浸在许焕的死中,迟迟不能振作。 好在,顾轻舟回来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许妍看着煞有介事的沈双鲤,又联想到刚才的事。她眉间轻蹙,避而不答:“别告诉我,你专程来我府上,就为了向我展示褚明月的无耻?” “我、我…”被戳中心思的沈双鲤,面上一红。 她知道赵靖被许妍送进大牢,也知道褚明月、赵母等人大闹许家。 但以许妍的处事手段,足以轻而易举的将这些人解决。而今,却出现了诸多变故。 这些变故,让她着实不安。 许妍颇为无语的扶了扶额:“看来,你是真的很闲。”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知道心疼人。”沈双鲤被许妍看傻子的目光伤到,憋闷的瞪了许妍一眼,气急而走。 魏芸忙追了下去,好声好气的将其送出府。过程中,不乏各种安慰。 什么叫她不知道心疼人?!许妍认为沈双鲤的话不成立。 幼时,皇上、沈双鲤兄妹不受先皇待见,宫人总克扣他们的月俸。以至于他们基本的生存都不能保证,是她用各种理由送去锦衣华服,各种时令海鲜、水果。 就这还怕伤了兄妹两人的面子,总是备上三份。充数的那个,是顾轻舟。 现今大了,她也没少给皇上、顾轻舟贴钱,补国库、军需的窟窿。 怎么就说她不知道疼人。 许妍只当沈双鲤是孩子心性,将方才的事翻篇,起身道:“金蕊准备一下,让管事们到书房见我。” “是。”金蕊这才想到她们还有正事要做。 江浙那边的商户管事们,三日前就来京都了。只是许妍太忙了,才一推再推。 芙蕖跟在许妍身后,穿过抄手游廊,往书房而去。走到一半,柔声提醒道:“去年的账,我先前核对过了,大体上都对的上。抛除朝廷欠咱们的,去年的进账比前年还多了两成。” “你现在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许妍脚步一停,美眸含笑的看向芙蕖。 恍惚想到,前生芙蕖是最先察觉到她被夺舍的人。芙蕖暗地里收集完证据后,将这件事告知沈双鲤。后来沈双鲤、顾轻舟找了不少道士、和尚明里暗里为她作法,结果都无疾而终。 而自小与她同床同吃的绿萝,和赵靖里应外合。不仅谋取许家家产,还一门心思把她往狼窝里推。 芙蕖郁闷的扁了扁嘴,觉得长公主说的没错,她家姑娘就是个不知道疼人的主。 “这怎么还生上气了。”许妍捏了捏芙蕖的小脸,笑的愈欢。 从小她就被父亲给予厚望,不仅琴棋书画要拿的出手,还要精通礼乐射御书数。 十七岁接管许家产业,如今,也有五年了。 许妍抬脚迈过书房的门槛,坐在书案前。撇了眼下堆积的账本,眼底尽是烦闷。 江浙两地每年交上来的账本、银子,和许府暗地里派人所查的,永远对不上。 下面的人贪点小钱,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把手伸的太长,她就只能抱歉了。 “主子,管事们来了。”金蕊在门外禀告完,才请那些管事们走进去。 二十来个管事,陆陆续续的坐在两侧的太师椅上。 奴仆们将茶挨个送上,又都默默退了下去。 许妍随手拿起手边的茶杯,抬眸笑道:“诸位远道而来,委实辛苦了。年前我给你们送去的信,想必都看过了。有什么想说的,尽情的说,我是不会怪罪的。” “回东家,看是看了。您信上说的,把丝绸、瓷器卖到海外。我也认真考虑过,但以为有些不妥。大梁还在和南狄打仗,万一咱们的商船被劫。 到时候钱没赚到,连本都捞不回。”吴熹放下茶杯,深思熟虑后道。 江浙的丝绸制造与瓷器的商户共两、三百家,光许家就占了八成。 他以为,稳中求进是正途。他们已经榜上朝廷,就没必要和西洋人做生意了。 张泽抚了抚长胡,万分不赞同许妍的打算:“吴兄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咱家的丝绸、瓷器生意遍布整个大梁,何必去冒那种险。” 第16章 狗屁孽缘 江浙两地的管事们,搞不懂许妍在想什么。 坐收其成不好吗?! 如今他们背靠皇家,自然大把的金银往怀里钻,还有什么可愁的。 “你们的话,不无道理。战事对我们影响太大,必须要慎之又慎。但我们走的不是海路,而是陆路。南狄进犯的是大梁以南,是南越之地。 而我们走的是西边,是云贵附近的官道。”许妍等管事们讨论完,才缓缓开口。 前生她一门心思都扑在搞钱上,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前脚刚把信发给江浙的管事,后脚自己就被夺舍了。 如今她视金银如废铁,甚至顷刻之间就能变座金山、银山来,却又得填自己前生挖的坑。 李旭狐疑道:“云贵是能到蒲甘、天竺、暹罗等国,但朝廷不是一直没修路吗?” 其余管事面面相觑,相继纳闷起来。东家是皇帝一党,朝廷中的消息,应该比他们灵通。 莫非是上面,又有了新的政策? 许妍掀开杯盖,抬眸浅笑:“去年年末就开工了。再过个三、四个月就能通路。若不是知道这个消息,我也不会大老远的请你们来商量这件事。” “既然东家心里有数,我们有什么不敢的。”吴熹额上的皱纹,都带着几分真挚。 这些年大方向上,他们都听许妍的。各中细节,许妍也大都由着他们。 久了,彼此也都有些默契。 许妍见大部分管事都赞许她的决定,便笑道:“既如此,咱们运往海外的货,先赶出一批试水。若是可行,今后再逐一扩大。若是不可行,那些损失就当买经验教训了。” 回头她得去礼部、市舶司转转,打听打听西洋商人都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她也好对症下药。 “都听东家的。”众管事见许妍早有打算,心也都放进肚子里。 少东家人虽年轻,但办事却不年轻。眼光毒辣,下手又狠又快。五年内,就将生意从江浙拓展到大梁各省。以前老夫人,夫人在时,他们生意也大,却没有大到这种地步。 现在少东家还打算把生意做到大梁以外的地方,这是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芙蕖送管事们离开书房,临近东侧门时,温声笑道:“各位管事还没用饭。我已派人将明月楼包下,魏叔会让人送各位过去。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还望各位多多见谅。” “芙蕖妹子客气了。” “您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为东家办事。” “我等就先谢过芙蕖妹子了。” …… 魏叔让人预备好马车,笑呵呵道:“诸位管事,这边请。” 办妥一切后,芙蕖才折回书房。她接过婢女的热茶,送到许妍的手边。 想到什么,又旧事重提道:“姑娘何不考虑考虑长公主的话。” “急什么,咱们家又不缺银子。”许妍翻了页账册,毫不在意道。 朝堂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弄不好很容易引火烧身的。 再说,朝廷都不急,她急什么。 ——“可恶的顾轻舟,我一定要弄死你。” ——“嘤嘤嘤,我现在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主子,世子爷派人把猫送回来。说是猫离开您太久,难过的头发都掉光了。所以暂且让它住在咱府上,把病养好了再说。”芍药抱着竹篮,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忍不住笑出声来。 世子爷怎么从南越回来,比以前越发别扭了。 芙蕖接过篮子,掀开绸布好奇的望了眼。看到秃了的猫咪,噗的一声笑出来。 并非她没同情心,而是猫的模样太滑稽。简直是从之前的可爱软萌少女,变成中年秃顶大叔。 ——“呜呜呜!都在笑话我,我不要活了。” 许妍耳畔的哭声,不绝于耳。 她被吵的不耐烦,起身看到被芙蕖从篮子里抱出的黑猫,不由的愣了愣。 猫还是那只猫,不过小猫头上正中间的毛,都被人剃干净了,露出肉色的皮肤。黑溜溜的眼珠子里,透露出无限的悲凉。 眼角时不时流出,几滴自怜的眼泪。 “芙蕖,下道帖子,请顾轻舟来府上。”许妍从芙蕖手里接过黑猫,用指腹抹去猫眼角的泪水,心下颇为无语。 不是,顾轻舟刚满三岁吗! 居然用这么幼稚的法子,逼自己见他。 “姑娘莫急,我这就去办。”芙蕖强忍着笑意出去了。 世子爷为了让姑娘见他,可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芍药、金蕊都不敢看小猫,怕笑的太大声,给猫咪留下心理阴影。但微颤的双肩,还是暴露了她们的情绪。 ——“从现在开始,顾轻舟就是我的头号敌人。赵靖、褚明月都得靠边站!” 黑猫用爪子擦了擦眼角,一想起来还是很难过。她都是一只猫了,顾轻舟怎么还不放过她! 天呐噜,她和顾轻舟是什么狗屁孽缘。 上辈子她都那么惨了,怎么这辈子比上辈子还惨。没爱了,她想离开这个冰冷的世界。 许妍看着哭的一抽一抽的小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走出书房后,尽量往人少的地方去。 不知不觉,来到新月湖边。 许妍低着头,语气难得温柔:“好了,别哭了。我替你报仇还不行。” ——“你能把顾轻舟变成太监吗?除了这一种报仇方式外,任何一种都不能抚平顾轻舟给我造成的心理创伤。” 黑猫紧紧抱着许妍的胳膊,可怜兮兮的看着许妍。似是许妍不答应,她就哭给许妍看。 “……”许妍揉搓着猫咪的小脸,总觉得猫咪好像对她有什么奇怪的误解。 她又不是净事房的太监,专做阉男人的事。 匆匆而来的婢女,临近许妍时步伐慢了下来,躬身禀报道:“小姐,世子爷来了。” 许妍还没开口,怀里的猫儿倒先一步对前方龇牙咧嘴起来。 ——“这个挨千刀的,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畜牲,我一定要杀了他!” ——“许妍阉了他,阉了顾轻舟。不对,许妍听不懂我说的话。呜呜呜,我怎么能这么惨,这么可怜……” 黑猫越哭越大声,似是要把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 第17章 别拿我做幌子,你不配。 黑猫眼泪婆娑,趴在许妍的胳膊上,悲痛欲绝的喵个不停。 许妍心下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哄猫咪的好。 想到前生蠢女人舍命为赵靖挡箭,好不容易得到赵靖片刻的温存,就被褚明月婢女一句“我家主子出事了”叫走。那婢女逼病弱的蠢女人喝绝子汤时,也没见蠢女人这么难过。 大不了,她用灵力让猫毛长的快些。 许妍粗鲁的擦了擦猫咪的眼泪,好声好气的哄道:“好了,别哭了。乖,一会让芙蕖给你拿几条小鱼干。” ——“我不要小鱼干!许妍,阉了顾轻舟。” 午后的阳光分外柔和,将许妍眉眼的不悦揉去不少。她低头逗弄着怀里的猫儿,如琥珀的眼眸,弯成月牙。不染而朱的唇,泛着温柔的笑意。 以至于顾轻舟,一时看痴了。 “看够了吗?”许妍抬头迎上顾轻舟灼热的目光,手遮住龇牙咧嘴的猫,冷声道。 余光撇到躲在假山后偷窥的芙蕖、金蕊三人,很是无语。 前几日她收拾赵靖、褚明月的时候,也不见她们这么兴奋。 顾轻舟移开视线,耳尖泛红,羞赫道:“谁看你了,我看的是猫。” 话虽这么说,却又控制不住的去看许妍。 他那双如墨的眸子,除去勾勒许妍的眉眼外,就剩缱绻的温柔和宣之于口的爱意了。 五年了,他好想许妍。 ——“滚!别拿我做幌子,你不配。” 黑猫恨顾轻舟跟什么似的,哪肯被顾轻舟利用。 许妍离顾轻舟不过两步的距离,一眼就看到顾轻舟通红的耳根。 呃…她又没做什么,顾轻舟害羞个什么劲。 她身子前倾,凑近顾轻舟的脸,杏眸轻弯:“猫就在我怀里,世子怎么不低头看看。” 太近了。 顾轻舟别说是低头,就是正眼瞧许妍,也是不敢的。 “你找我来,所为何——”顾轻舟背过身去,还没把“事”字还没说完,就被许妍一脚踹到湖里。 躲在假山的芙蕖、芍药三人,被许妍的动作惊到,眼睛瞪的老大。 果然,才子佳人的桥段,是不会发生在自家小姐身上。 许妍揉了揉黑猫的头,看着湖里装不会游泳的顾轻舟,低眉浅笑:“世子爷,水深不过三尺,都不及你的腰高。懂事点,自己爬上来。” “许妍,你是疯了吗!”顾轻舟眼底结霜,紧攥着拳头。他仰头望着看笑话的许妍,一时间悲恨交集。 这辈子两次被人踹下湖,都是出自许妍之脚,且还是在同一个地方。 五年前,顾轻舟不小心弄坏了许母的遗物。他废了好大的功夫让人修补好,还诚诚恳恳的给许妍道歉,并把玉簪物归原主。 结果被许妍一脚踹到湖里,还讽刺他:“叽叽歪歪的小男人。那簪子何等金贵重要,我怎么会放在房里。你摔碎的,不过是个仿制品。” 五年后,事件重演,顾轻舟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感觉顾轻舟快哭出来了?难道是脑子进了太多的水,开始从眼角往外流了吗?” 黑猫趴在许妍怀里,阴阳怪气的讽刺着。 许妍见顾轻舟半响没动作,侧身看向芍药所躲的假山方向,正色道:“既然世子爷不想出来,芍药、金蕊,去搬几块石头,把这湖填平。” “是。”芍药、金蕊沉默了片刻,应声道。 五年前许焕知道许妍把顾轻舟踹进湖后,就让人把湖填到只有三尺深。湖里捞出的大石都堆积在假山附近,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顾轻舟还没缅怀自己逝去的青春,就看到半米多宽的巨石,砸向他的右前方。 激起的水花,泼了他一脸。 “顾轻舟你放心的去,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给你烧纸。”许妍手放在黑猫头秃的皮肤上,笑的十分开心。 她调动灵力,催生着猫毛的生长。为了不引人注意,只增长了一丢丢。 ——“许姐威武啊!砸死这个畜牲。” ——“不对啊,芍药、金蕊的武力值这么强的吗!” 黑猫诧异的看着几块大石,落在顾轻舟半米远的地方,又震惊的瞄了眼搬石头砸人的两婢女。 芙蕖眼见事态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快步走到许妍身后,劝道:“姑娘,万一砸死了世子爷可怎么办?您快让芍药、金蕊停手。” “许妍,你是人吗!”顾轻舟抬手擦去脸上的水,恶狠狠的咬着后槽牙。 果然,之前许妍的名门淑女模样都是装的。 亏他心心念念了许妍五年,快马加鞭的赶回京都。听到沈双鲤说,许妍和赵靖情投意合,便换了家奴的衣服来一探究竟。谁曾想,许妍连他都认不出。 现今还把他踹到湖里,简直可恶至极。 许妍捏了捏猫的耳朵,全然没将顾轻舟放在眼底。只低头看着自家小猫,温声笑道:“消气了吗?” 黑猫瞳孔一震,完全被许妍的温声软语征服了。撒娇似的,蹭了蹭许妍修长白皙的手指。 ——“卧槽,怎么有种霸总替小娇妻虐渣的错觉。” “许妍!”被忽视的顾轻舟,恼羞成怒的捶了捶湖面。 合着在许妍的眼里,他都不如一只猫重要。而且,那只猫还是他送给许妍的。 金蕊、芍药停下手中的动作,偷瞄了眼许妍。确定许妍没让她们继续,才相继松了口气。 她们又不蠢,知道许妍是想捉弄顾轻舟,只装装样子罢了。 许妍看猫儿情绪不再亢奋,想是不生气了。她抱猫回了窈梨院,坐在书案前翻着杂书。 算算时间,骆豫也该给她一个答复了。 “您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因一只猫和世子爷闹意气。世子爷虽和您有从小长大的情分,但您也不能太过分了。”芙蕖从婢女手里接过茶杯,送到许妍的手边。 她见许妍莫不吭声,继而又道:“若世子爷是个气量小的,早记恨您八百回了。您要真不在意世子爷,又何必这五年,年年垫补着军需的窟窿。 光是前年那二十艘战船,就花了咱们家二百二十万两银子…” “世子爷来了。”婢女隔门提醒道。 第18章 别自我攻略了好不好 顾轻舟在门外听到芙蕖的话,心头的郁气顿时散了大半。 就知道,许妍只是不懂得表达感情,不是不在意他。 但…前年的二十艘战船竟是许妍出的钱。 朝廷不是说,皇上下令停修皇陵,将钱先挪给军需的吗? “我家姑娘等世子爷很久了。世子爷快进去,姜汤都给您备好了。”芙蕖看到顾轻舟来了,笑着将人请了进去。识趣的,将房内的奴仆驱散。 顾轻舟“嗯”了声,刚走到许妍的身旁,就见黑猫对自己龇牙。他抬手想将猫抱在怀里,猫儿却往许妍的袖子里钻。 ——“许妍救我,顾疯子又想对我这只小猫咪下手了。” 许妍将黑猫搂在怀里,秀眉微蹙,纳闷道:“怎么还不走,是想让我留你用饭吗?” “这么多年没见,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顾轻舟期待的看向许妍。 他试图从许妍平静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结果却大失所望。 在许妍眼里,他究竟算什么?总不能是许妍良心发现,决定要偿还以前欺压自己的债了。 可许妍有良心这种东西吗? “有,而且这件事很重要。”许妍想到昨夜的梦,眸色复杂道。 她到底还是很难接受,顾轻舟对她起了心思。毕竟顾轻舟去边关前,她以欺负顾轻舟为乐。这么说,十次顾轻舟离开许家,九次是气急暴走,还有一次是她把人打晕,让下人抬出去。 许妍抚了抚猫背,冲顾轻舟礼貌一笑:“如果有天我比你先死,不许在我坟前哭。还有,不许拿花祭奠我。” “你、你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顾轻舟被许妍这交代后事的架势吓到了。 气都忘了生,一把握住许妍的手腕,神情紧张。 一定是了,许妍一定是快死了,才故意激怒自己。不得不藏起对自己的感情,怕他难过伤心。 许妍愣了愣,也认为自己这话有些魔怔。毕竟上辈子的事,顾轻舟都不记得了。 就是要翻旧账,也该翻黑猫的旧账。 她用指尖按了按眉心,一脸的疲态:“昨晚梦到我死了,你在我坟前哭个不停。” “这么说,你是做梦梦到我了?!”顾轻舟声音透着愉悦,得意的唇角隐隐勾起。 末了,鼻间一涩。 许妍这个没良心的,心中果然有他。 ——“这就开始美上了?拜托,别自我攻略了好不好!许妍要真喜欢你,会让芍药拿石头砸你?” ——“呵呵哒。我看许妍喜欢我的可能都比你大,尽管我现在是个秃子。” 黑猫这时候又想到顾轻舟把它剃成秃子的事了,恨不得用桌上的毛笔,把顾轻舟戳死。 许妍拿起茶杯,有些看不懂顾轻舟眼里涌现的雀跃。前世今生反复交叠,搞得她颇为烦闷。 她喝了口茶,静了静心道:“梦到你很奇怪吗?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国公府了。” “你大费周章的请我来,我总得知道个缘故。不然,岂不是白费了你的苦心。”顾轻舟话虽这么说,但心底还是泛起酸来。 先前赵靖日日进许家,也没见许妍将人赶出去。 许妍对顾轻舟没有男女之情,索性直接说开了:“我不喜欢小的。” “我不小。”顾轻舟眸底生出些许委屈。许妍还没看过,怎么就知道他的小。 赵靖的很大吗? ——“卧槽,这是在开车吗?我这么光明正大的听墙角,真的好嘛?” 经黑猫一提醒,许妍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歧义。她放下茶杯,纠正道:“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年纪。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太多的。” “许姑娘又在想什么呢。我说的是我今年已到弱冠之年,不小了。”顾轻舟拿起姜汤的手一顿,脸上愈发温良了。 他只比许妍小三岁,哪里算得上小,至多算年轻。 在牢房的时候,许妍可是自己说喜欢年轻的。 ——“好家伙,刚开完车又开始装纯。可以的,很优秀。” 许妍看着进来剪烛花的芙蕖,又见顾轻舟装傻充愣,直接赶人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是没耐心了。所以,老老实实喝完这碗姜汤,回家去。” “明明是你请我来的。”顾轻舟两口将玉碗里的姜汤喝完,闷闷看了眼许妍。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觉得许妍孤苦无依,想把许妍护到自己的羽翼之下。 芙蕖目送着甩袖而走的顾轻舟,无奈的摇了摇头。 回到国公府的顾轻舟,单手负后,压下万千思绪。 他仰头望着窗外的明月,慢条斯理的问:“你说一个女人,默默为你付出多年,却只字未提,是为何?” “姑娘家总是格外心思细腻,且看中自己的名声。许是怕越了礼,才…”贺久明知顾轻舟指的是许妍,却用着平常女子的心思来揣测。 顾轻舟冷笑一声,看中自己的名声?!许妍要真在意名声,怎么可能向皇上讨要男宠。 心思细腻,要心思细腻早该看出他对许妍的一片真心了。 或许,许妍是看出了,才用年纪小的理由劝他放弃。 梁鸿匆匆进来,禀报道:“世子爷,有人替赵靖还了许家的钱,衙门那边已经将赵靖放出来了。” “可查出是谁替赵靖还的钱?”顾轻舟敛去对许妍谴责的心思,暗暗纳闷。 赵家不是寒门吗?哪里来的钱还许妍? 赵靖要真有钱,赵家的人也不会去许家闹事,更不会坐视赵靖被关这么久。 梁鸿如实道:“有个叫褚明月的姑娘,替赵靖还了钱。衙门那边的人说,上面施压,他们才不得不把人放了。” “他倒是个有福之人。”顾轻舟眸底戾气丛生,嗤笑道。 褚明月是赵靖的相好的事,他是知道的。但褚明月哪来的那么多钱,又怎么让上面施压? 因为许妍的关系,顾轻舟曾派人调查过赵靖。发现赵家家底并不厚实,只有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妹。老母为了供赵靖读书,一直在有钱人家做下人。 而赵靖之所以能攀上许家,是因为考乡试之时,结识的考生夫子是许焕旧识。赵靖时常向这位夫子献殷勤,这才得到那封写给许焕的推荐信。 这么个城府极深的人,瞄准了许家,是不可能空手松开的。 第19章 顾轻舟是关键 许妍半夜被黑猫的自言自语吵醒,一掀开床帐,就见黑猫趴在梳妆台前搔首弄姿。 ——“嘤嘤嘤,我怎么就丑成这样?都怪顾疯子,自己不行,就开始嫉妒我的美貌。” ——“我去!镜子里怎么还有个人?!” 黑猫咽了咽口水,忐忑的转过头。看到一个黑影正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吓得猫毛高竖。 大叫一声“鬼啊!”,就往门的方向跑。 “严格来说,你才是鬼。”许妍伸手将黑猫拎起,放到自己的怀里。她感受着手掌下瑟瑟发抖的黑猫,无奈的抚了抚猫背。 现今许妍心情很不好。她又做梦了,还梦到顾轻舟,但梦到的是修仙界的顾轻舟。 ——“这、许妍是在跟我说话吗?不可能,许妍怎么能听懂我说的话,我可是一只猫。” 黑猫心神不宁的偷看了眼许妍,自己安慰着自己。 许妍抱着黑猫坐在榻上,不紧不慢道:“我不仅能听到你说的话,还知道你上辈子顶着我的身份,如何被褚明月、赵靖折磨死。” 黑猫浑身一僵,它已经不是害怕,而是恐慌了。怎么办,怎么办?!许妍会不会把它剥皮抽骨,以此泄愤? 它吸了吸鼻子,一把抱住许妍的大拇指,眼眸蒙上一层水雾,很是委屈。 ——“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但我不是故意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莫名其妙。我也想回我原来的世界,可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别哭了。”在许妍看来,此刻的黑猫就像秃顶养家的中年女人,被工作的艰辛和家庭的不幸,压的喘不过气来。 黑猫积压已久的情绪,被许妍算不得安慰的话击溃。它仿佛找到发泄口,哭的更大声。 ——“嘤嘤嘤,你都不知道我上辈子有多惨。简直就是古早文里,付出一切却不得善终女配。开局失身,绿萝不仅把我往火坑里推,还暗地里和赵靖密谋害我。强取豪夺后,还要虐心虐身。 褚明月一边打着‘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幌子,一边害我流掉了三个孩子,强逼我喝避子汤。赵靖更不是东西,拿到许家的钱,立刻翻脸不认人,把我踹到道观里。褚明月暗地里授意道观里的姑子,欺负折磨我……” 许妍无视黑猫的鬼哭狼嚎,垂眸静心打坐。这两日总梦到顾轻舟哭,简直要烦死了。 或许上天在提醒她,要想回修仙界,顾轻舟才是关键。 “姑娘今日怎么醒的这么早。”芙蕖见许妍醒了,便服侍许妍更衣。 她拿着热帕,递给许妍后,徐徐道:“宫里给您送了八个姿色尚可的男人,我暂将他们安置在东景苑。这些人,您打算怎么处置?” “把他们送去青楼,让他们学会女人讨好男人的所有招数。哦对了,替我约礼部侍郎和市舶使。”许妍擦了擦手,侧身嘱咐着芙蕖。说罢,俯身坐到桌前。 她还没怎么动筷子,就听魏芸隔门禀报。 “小姐,骆豫骆大人来了。现正在大厅等您,您看?”魏芸探着许妍的口风。 如果许妍不见骆豫,他尽早寻个借口把骆豫支走。 芙蕖摸不准许妍是什么想法,但她希望许妍能入朝为官。 现今许家富可敌国,若再有权势傍身,就能重现老爷在时的辉煌。 许妍扫了眼桌上的三鲜瑶柱、龙井竹荪、桃仁鸡丁等菜,实在没什么胃口。 她喝了几口粥,懒懒的起身:“把人请到书房。” “是。”魏芸得了许妍的令,立即去办。 许妍抱着猫悠悠的坐在书房,总觉得让她入朝为官这件事,皇上是幕后推手。 是想拉她入局,然后浑水摸鱼? 忽然,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骆大人来了。” 骆豫一进门就看到许妍正低头看着账本,心头记挂着皇上的嘱托。他坐在离许妍最近的太师椅上,笑问道:“七日之期已过,侄女考虑的如何了?” “那要先看看骆大人的诚意,足不足了。”许妍笑盈盈的看着骆豫,手里是户部欠许家的票拟。 国库有多少银子,她心里门清。 骆豫拿茶杯的手都慢了下来:“自然。银子的事,户部已经准备好了,已随我一同到许家。” “哦?难得户部爽快一回,我竟有些不习惯。”许妍看了眼芙蕖,又故作惊愕的看向骆豫。 芙蕖收到许妍的示意,便退出书房,去核实骆豫的话了。 黑猫自从昨夜知道许妍能听懂它说话,就再也不敢随心所欲的吐槽了。它趴在许妍腿上,默默的听着墙角。 之前它都在顾轻舟身边,总觉得错过好多事。 这户部是个什么鬼?骆豫又是谁? 骆豫连茶都没喝,就急着确定许妍的想法。内阁、皇上两边施压,他不急也不行。 他脸上的笑,有些勉强:“侄女到底在顾虑什么?这天大的好机会,落在你头上,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户部掌管着大梁所有的土地、户籍、货币、各种赋税、财政收支、官员俸禄等事务。 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未必能进的去。如今有人保举你任户部左侍郎,入驻内阁,你怎么反倒畏手畏脚起来?” ——“不对。古代的女子,不是不能入朝为官的吗?更何况是入驻内阁。许姐姐凡事有异必有妖,你可得当心啊。” 黑猫现在一门心思抱住许妍的大腿,什么赵靖、褚明月,都被她抛之脑后。 芙蕖走进书房,悄悄的冲许妍点了点头。她也没想到这次,朝廷居然会如此干脆。 许妍轻抿了口茶,浅笑道:“我一介女子,突然入驻内阁,又任户部左侍郎,恐惹人非议。” “侄女何必自谦呢。这些年国库、军需的窟窿许家补了多少。内阁清楚,皇上更清楚。何况侄女将许家的产业从江浙扩展到大梁的角角落落,这些能耐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给侄女透个底。我如今是奉命而来,有宫里担保你,你还怕什么。”骆豫就差把“你不接受,就是脑子有病”写在脸上了。 第20章 去父留子的小游戏 黑猫抬头看了眼漫不经心的许妍,心里着实不解。 皇上为什么要让许妍做官?古代女人地位地下,几乎是拿圣人的标准所要求。 许妍抿了口茶,低笑道:“大人说话是要讲究凭据的,假传圣旨可是死罪。” “侄女这是不信我?”骆豫摸着长胡的手一顿,沉着脸看向许妍。 这件事是皇上私下授意的,他哪敢向皇上要凭证。 芙蕖望着骆豫离去的背影,不免有些担心:“姑娘,骆大人是不是生气了?” “我要现在如他的意,半个月后连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许妍眼底尽是冷漠。 空许约这种事,就算是真的,许妍也会当做它是假的。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从古到今,国库一亏空就喜欢宰商人。许家这么有钱,内阁的人说不定早就在找理由,抄许家的钱充国库了。” ——“哼!这些黑心不讲理的下流胚子,都想抢我的钱。” 黑猫见许妍轻“嗯?”了声,赶紧改了口风:“不对,是姐姐的钱,姐姐的钱!” 芍药匆匆来到书房,蹙了蹙眉:“小姐,衙门那边的人说,赵靖从牢里出来了。欠咱们的钱,褚明月都替赵靖还了。” ——“褚明月哪来的这么多钱?赵靖欠的银子,折合成现代的钱,可是好几百万呢!” 黑猫完全被芍药的话冲击到了。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前生赵靖之所以会得势,是因为拿了许家的钱,走了许焕的人脉。 褚明月从头到尾都躲在赵靖的身后,借赵靖一举飞上枝头。 难道还有什么隐藏剧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不对啊,褚明月要真有钱,前几日何必去拦长公主的马车。”芙蕖扶着许妍起身,狐疑道。 那日褚明月的所作所为,显然是被逼急了。 许妍摆了摆手,示意魏芸退下。她捏了捏猫耳朵,眸中多了几分玩味:“褚明月当时不知道沈双鲤与我的交情,但帮褚明月出主意的人应该知道。 既知道,却故意让褚明月来,为的当然是恶心我和沈双鲤。” “是咱们生意场上的对家吗?”芙蕖眸色一沉,快速在脑子里筛选出最有可能的人。 却发现许妍手下败将无数,每一个都可能算计许家。 ——“但褚明月现在肯定知道对方在玩她了,以褚明月记仇的性子,肯定会报复回去。姐姐不如再等等,说不定对方自己就会跳出来。” 黑猫恨赵靖和褚明月,也深知两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了达到目的,他们比越王勾践还能忍。一旦有了上位的机会,便不择手段的把所有人当成垫脚石。 在他们眼里,善良约等于蠢笨好骗。 许妍冲芙蕖一笑,好心提示:“你猜猜,我若入驻内阁,谁会得利,谁会失利呢?” “这…可姑娘如今又不在朝堂。”芙蕖还是想不通,暗地里算计许妍的人是谁。 许家是皇帝一党,但老爷一死,朝局也随之动荡。 很快,芙蕖就明白过来:“姑娘是指,对方不满朝廷让您入驻内阁一事?” ——“这简直就是个坑啊!当官的话,会被朝臣所不容。不当官的话,那些人已经把姐姐当成潜在的敌人了。” 黑猫已经开始同情许妍了。前有狼后有虎的,哪条路都是死。 魏芸送完骆豫,折返回书房。他轻咳了两声,隔门提醒道:“小姐,宫里传旨,让您入宫。我让人去备好马车了,您看?” ——“我严重怀疑,皇上不安好心。故意让姐姐去拉仇恨,他借机收割一波人头。” 许妍垂眸浅笑,宫里那位终于熬不住了吗。她压下眼底的嘲弄,乘马车进宫。 其实她是能理解皇帝的难处,毕竟手里的牌,就那么几张。 不省着点,权臣可是要玩“去父留子,养成傀儡小皇子”的游戏。 皇宫,御书房。 许妍刚要行礼,就被皇帝沈皓免了。 “细算起来,朕已两年未见你了。”书案前一身龙袍的沈皓,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眉毛斜飞入鬓,墨玉般的瞳仁映着许妍波澜不惊的脸。 冯公公收到沈皓的眼神,把所有的宫人撤去。 临走前,冲许妍笑的格外和善。 许妍回之一笑,而后朝沈皓躬身道:“多谢陛下记挂。” “朕听闻,你疑心骆豫。那朕可以告诉你,他奉的是朕的旨,传的也是朕的令。”沈皓放下手中的奏折,静默的看向许妍。即便他刻意收敛,眉眼仍透着凌厉之气。 司马党一家托大,再不想办法压制,早晚会出问题。 有时候他真恨许妍不是个男子,不能像许焕那样,帮他平定朝局。 可他又怕许妍是个男子,一不小心成为下个司马元。 许妍缄默不言,心下却冷笑连连。 女子入朝为官,定会引起朝野震动。届时所有文官,都会对她口诛笔伐。 这差事,许妍心里是一万个不想要。 “朕记得十岁那年,双鲤被我和轻舟气哭,你一气之下将我们绑在树上,还用箭射我们。每一箭都瞄准我和轻舟的眉心,却次次射偏。”沈皓回忆过往,眸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旁人都说,许家父女运气好,慧眼识珠。却不知道,许焕是受先皇之托。许妍所在意的,唯有沈双鲤。 运气好的那个人,是他。 许妍头垂的更低了,故作惶恐:“望陛下看在当年臣女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臣女的鲁莽放肆。” “入驻内阁。”沈皓撇了眼装傻的许妍,也清楚许妍在犹豫什么。 不就是要他亲口应许,然后名正言顺的入驻内阁吗,他给。 许妍直起腰身,抬眸看向沈皓,坦言道:“为陛下分忧,臣女自然是愿意的。但臣女还是想提醒陛下,臣女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介女流,未必会如陛下所愿。” “陛下,长公主求见。”冯怜迈过门槛,走到沈皓身侧,低声道。 他余光看了眼许妍、沈皓,揣摩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沈皓知道沈双鲤担心他为难许妍,又看许妍一脸的诚恳,正色道:“朕有事,就不留你了。” “臣女告退。”许妍退出御书房,抱着猫儿离开宫门。 刚坐上马车,就发现车并不是朝许府方向。 芙蕖笑着说明:“姑娘,世子爷在藕香楼等您。” 第21章 现在有让你撒气的资格了吗? 藕香楼,菊字包厢。 芙蕖、芍药等奴仆,识趣的候在门外。祈祷自家主子,别把顾轻舟欺负哭。 许妍一推开门,就看到顾轻舟背对着她。确切的说,是个穿的很像顾轻舟的男人背对着她。 因常年在外征战,顾轻舟身姿板正硬朗。宽肩窄腰,浑身透着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杀伐气。而眼前的男人,清瘦羸弱,骨子里都带着文人的儒气。 知道顾轻舟与她关系匪浅,还有求于她的人,可不多。 “阁下以顾轻舟的名义请我来,是想说什么?”许妍手背贴了贴桌上的茶杯,见茶已冷却。 想来,是早就在等她了。 男人缓缓转过身,露出赵靖的脸。他打开折扇,笑不达眼底,问:“姑娘玩我玩的开心吗?” ——“我去,赵靖假扮顾轻舟干什么!不是,不是,赵靖不会以为许妍喜欢顾轻舟,才假扮顾轻舟来勾引许妍的?” 黑猫先是一愣,后有不解的瞪大双眼,完全t不到赵靖的脑回路。 苍了个天,这还是她上辈子爱的死去活来的人吗! 那个除了对自己渣外,满腹才华,为国为民,君子端方的高岭之花哪去了? 赵靖夺过许妍手里的冷茶,躬身凑在许妍的耳畔,嗓音低沉:“不想见我?” “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赵公子。”许妍停在半空的手,拉过赵靖的衣襟,将其甩在地上。 她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偏看赵靖的目光,如看蝼蚁般轻蔑。 原打算让褚明月和赵靖相爱相杀,没想到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能忍。 不过呢,她这个人,就是喜欢挑战极限。 “阿妍表达爱意的方式,一直都这么别致吗?”赵靖落魄的从地上爬起,居高临下的看着许妍。许家富可敌国,他一定要啃下许妍这块骨头。 如果许妍一直这么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他不介意用点非常手段,逼许妍上他这条船。 当然,他还是会给许妍最后一个机会。 许妍手撑着脑袋,笑吟吟的看向赵靖:“不喜欢吗?” “喜欢。”赵靖知道许妍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更不是。 比起菟丝花般的褚明月,他更爱许妍的强大清醒。他们强强联手,整个天下还不尽揽怀中。 赵靖看着许妍嗤笑一声,骂他“贱”,仍舔着脸问:“我现在有让你撒气的资格了吗?” “抱歉,并没有。”许妍对赵靖没多少兴趣,连敷衍都觉得浪费时间。 不如回家睡一觉,看看有什么提示能帮助她早日重归修仙界。 赵靖见许妍要走,一把握住许妍的手腕,面色发青:“许妍,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我好怕怕呀。”许妍甩开赵靖的手,似是担心黑猫被吓到,轻揉了揉黑猫的脑袋。她眼里的嘲讽,一波波的冲击着赵靖的理智。 ——“姐姐你的演技还能再拙劣一点吗?!” 黑猫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着。 被嘲讽的赵靖,紧握拳头,冷笑道:“不过是被我用过的女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除了我之外,谁还会要你呢。顾轻舟吗?他要知道你我何等亲密过,绝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乖乖听话,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许妍撸猫的手一停,眼底的杀意四起。 死在她手中的人妖魔,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 多赵靖一个,也无妨。 她随手将猫放到桌上,抬手掐住赵靖的脖子,眸色阴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威胁我。” “你——”赵靖想要掰开脖子上的手,却无济于事。他没想到许妍的力道如此之大,整个人都快被掐的喘不过气来。窒息感从脖子蔓延到大脑,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他不能死,不能就这么草率的死了。娘和弟弟妹妹,还等着他出人头地。 熟悉的女声,忽而在许妍耳畔响起:“扫万象,求心安。合天地,得自然。小师妹,修炼并不只是功法,还有人与万事万物和谐共处之道。” 掌门师姐?! 许妍的手微微一松,陡然收起周身的凌厉。师姐若发现她失踪,定然以为她被妖魔所杀。 不行,她得尽早回修仙界才是。 “咳!咳!咳!”赵靖后退两步,扶着桌子猛烈咳嗽。坐在凳子上缓神的同时,恨恨的盯着许妍离去的背影。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许妍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许妍心情复杂的离开包厢,还没下楼就撞到急匆匆赶来的顾轻舟。她睨了眼多管闲事的芙蕖,无语的绕开顾轻舟,往楼下而去。 既然知道里面的顾轻舟是假的,芙蕖干嘛把真的招来。 “许妍,听说有人打着我的名号勾引你。”顾轻舟听许家小厮说,赵靖假扮自己去见许妍,怒火直接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他憋了那么久,才勉强维持的高冷架子,就这么被赵靖打破了。 简直是,气煞他也。 芙蕖、芍药、金蕊刻意放慢脚步,方便两人说话。 顾轻舟掀开帘子,跟着许妍上了马车。他憋着心里的火,试探的问:“所以,你动心了吗?” “什么?”许妍懒懒的靠着马车,疑惑的看向顾轻舟。 对谁动心?赵靖,那个太监吗? 顾轻舟一看许妍装傻就来气:“就赵靖那样的,要长相没长相,要涵养没涵养。肚子里除了坏水,就是坏水。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 黑猫再度想到顾轻舟让人把它剃成秃子的事了。它偷偷的对顾轻舟龇牙,又暗地里抹黑顾轻舟。 ——“姐姐,你可不知道。顾轻舟在南越的五年,每年都让人画一幅你的小像到南越。哦,还有,他每天晚上不睡觉,对着你的画像一会骂一会夸,简直就是个疯子。” ——“咱们可得离这种疯子远点,千万别对他上心。姐姐你看看我,我就是前车之鉴啊。” 许妍捏了捏猫爪子的肉垫,头也不抬的回着顾轻舟:“干卿何事?” “我、我这不是关心你吗。难不成,你喜欢丑的。”顾轻舟随手掀开窗帘,尴尬的抿了抿唇。眉眼间的醋意,都能把人酸死。 第22章 拿我磨刀吗? 顾轻舟见许妍不言语,以为许妍对赵靖还抱有心思。 他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南越往前有个狡趾国,其国人身材矮小,体毛浓而密。长着豆眼猪鼻驴耳,丑陋至极。早知道你喜欢丑的,我就生擒一个送你了。” ——“好家伙,这说的是人吗?” 黑猫越听越觉得顾轻舟是在讽刺许妍眼瞎。呵,就是许妍眼不瞎,也未必会喜欢顾轻舟。 马车缓缓停在许府前,芙蕖正要提醒许妍到家了,就见顾轻舟从马车里滚下来。 顾轻舟一个踉跄,险些趴到地上,幸好手下贺久眼疾手快扶住了。 他随手推开贺久,怒瞪着许妍,咬牙切齿道:“许妍!” “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遇到世子爷。”许妍慢悠悠的下了马车,看到顾轻舟气急败坏的样子,故作惊讶道。 那无辜的模样,好像刚才踹顾轻舟的人,不是她。 顾轻舟理也不理许妍,直接甩袖而走。 他一定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喜欢许妍。 芙蕖张了张嘴,想替许妍说几句好话,就见顾轻舟、许妍朝着两个方向而去。无奈的把想说的话压下,抬脚去追许妍了。 唉,她还是回头劝劝许妍对顾轻舟温柔些。老这么着,把顾轻舟气出病来,可怎么办。 回了窈梨院的许妍,坐在贵妃榻上养神。 她满脑子都是掌门师姐的那句:扫万象,求心安。合天地,得自然。 或许等她还完前生欠的人情债,就能回修仙界。 “小姐,宫里送来朝服和官印。特意嘱咐您,别忘了明天去赴职。”魏芸终等到许妍回来,赶忙把该提醒的提醒了。 婢女将盛有官服、铜印和文书的托盘,转交给芍药。 芙蕖待魏芸走了,拿着一杯热茶,放到许妍的掌心。 想到刚才的事,她没好气道:“不是我说您,好端端的,您怎么又欺负世子爷。罢了,明日您上早朝,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就不寻您的不是了。” “那礼部侍郎和市舶使的事,我就交给你了。”许妍轻抿了口茶,吩咐道。 她几乎可以预想到,明日一早,她会如何被百官唾骂讨伐了。 ——“姐姐,明日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去看看热闹,哦,不对,是为姐姐打气。” 黑猫原以为今日能进宫看看皇帝,游览游览皇宫,没想到许妍直接把它扔给芙蕖。 芙蕖轻叹了口气,替许妍担心:“好。不过都这会子了,您早些睡。” “芙蕖姐姐多虑了,那群大老爷们,还能为难主子一个姑娘。”芍药不明白芙蕖为何愁眉不展。 自小来许家的朝臣可不少,她瞧着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况且许妍为官,是皇上下的旨,他们还敢有异议不成? 许妍着实羡慕芍药的单纯,懒懒的抱着猫进了里间,养精蓄锐去了。 等夜深人静之际,黑猫偷偷溜到梳妆台前。想看自己头发,有没有长。可越看,越是心塞。 ——“该死的顾轻舟,我诅咒你二十岁秃顶,三十岁不举,四十岁死翘翘。” 床帐内,垂眸打坐的许妍。听到这话,眉梢眼角都泛起笑意。 这女人也真是有意思,对顾轻舟的恨,比褚明月、赵靖还深,就因为头顶的几根头发。 隔日一早,许妍换上绯色官服,带好官帽,坐马车进了宫。 冯怜早候着许妍了,听闻许妍到户部报到,便急着到户部找许妍。 他先是一笑,又抬手示意道:“许大人,这边请。” “好。”许妍把文书放下,跟着冯怜出来户部。 冯怜一想到许妍刚上任,便要面对这种事,就觉得有些残忍。 他引着许妍往太和殿而去,压下心底的同情:“这些杂事,交给下面的人就是了。许大人事事亲力亲为,岂不要累死。” “可是皇上有事吩咐?”许妍将黑猫放到自己的肩上,进宫前她已用法术隐去黑猫的形、声。 奇怪,户部同僚都去哪了? 冯怜眸中多了几分不忍:“到了地方,许大人自然就知道了。” 如此,许妍也不好再多问。 两人是从太和殿后方上了二楼的。 许妍察觉到冯怜似是在避讳什么,刻意绕了远路。刚拐弯就看到走廊前方,站着皇帝沈皓、沈双鲤、顾轻舟三人。 她徐徐走上前,躬身拱手道:“皇上、长公主、世子。” “阿妍。”沈双鲤见许妍来了,眉间轻锁,笑的尤为僵硬。 皇兄太过分了,居然把许妍架在火上烤。亏她以为,皇兄是真的想帮许妍。不想,皇兄是把许妍当靶子,让满朝文武集火攻打。 ——“顾轻舟怎么也在?这皇帝究竟在搞什么鬼?” 黑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来了就好。阿妍,看看下面。”沈皓头也不抬的俯视着楼下,眸中尽是讽意。 许妍顺着沈皓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群大臣正跪在殿前,手里都拿着奏折。 看来消失的同僚,都在这里。 她一来就看到沈双鲤、顾轻舟拉着个脸,不由的狐疑:“敢问皇上,他们为何跪地不起?” 岂料,楼下的官员先出了声。 “请皇上收回旨意!撤去许妍入驻内阁、任户部左侍郎之职。”为首的官,冲着殿内喊道。 有官员紧跟着补充:“女人不得干预政事,是祖宗的礼法。涓涓不塞,将为江河。荧荧不救,炎炎奈何。我等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阻止皇上犯此等灭天地之礼的大错。” 百官随之磕头,齐声高呼:“请皇上收回旨意!” …… 头顶的烈日,无法将沈皓脸上的冰霜瓦解。 他乃一国之君,别说是让许妍当官,就是让这些人死,他们也得高高兴兴的受着。 打量着许焕死了,他们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想骑在他的头上? 许妍扬了扬眉,这才明白这些人是因为她,才跪地不起的。 ——“我就知道狗皇帝是拿姐姐磨刀。姐姐快跑,这官咱们不做了。” 黑猫看到下方乌泱泱的人,不断的给许妍扣帽子,逼着皇帝收回成命,心里就发怵。 上班第一天,全公司的人都要求老板开除自己。这滋味,想想就酸爽。 第23章 姑奶奶这口气憋了五千年 自打许妍进了顾轻舟的视线范围,他的注意力总不由自主的落到许妍身上。尤其听到百官的话,愈发担心许妍。以许妍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性子,肯定在心里偷偷的哭。 要不是碍于沈皓在场,他早就下去把这些官员揍一顿。 连个女人都容不了,还谈什么为国为民。 “主子,百官都跪了一早上了。用不用奴婢出手……”冯怜瞄了眼神色漠然的沈皓,试探的问。他心里清楚,百官明面上不满许妍,实际上针对的是沈皓。 但他怎么说,也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怎么可能容忍百官逼皇上逼到这种地步。 司马元他动不了,轰走百官,加之安抚还是能做到的。 许妍既答应沈皓任户部左侍郎一职,自然是做好了准备。她手扶着阑干,面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杀鸡焉用宰牛刀。这些人不满的是我,论理,也该我去摆平。” “许大人。”冯怜见许妍转身而去的背影,急唤道。 这怎么行了,许妍一个女人,怎么能敌的过百官。 沈皓余光看到一脸忧色的冯怜,不悦道:“收起你那没用的良心,老老实实的在这呆着。许妍的能耐,岂是你能想象的。” 冯怜忽被主上责备,不免有些委屈。他垂着头,躬身道:“是。” 趴在许妍肩上的黑猫,可没这么乐观。等许妍拐弯下楼,它才急吼吼的劝说许妍。 ——“姐姐,咱们跑路。不行,宫墙重重,肯定会被发现。” “怕什么。”许妍漫不经心的下着台阶,毫不在意即将会经历什么。 她感受到肩上猫儿的惶恐,安抚道:“对付一群酸儒,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活了两辈子,能让许妍怕的,只有掌门师姐唐凝。 百官“请皇上收回旨意!”的高呼声,一波接着一波。直至许妍走到他们的面前,声才渐消。 许妍眼眸轻弯,笑意满满:“我就是新来的户部左侍郎,许妍。听说,诸位对我有意见?” 众官以为皇帝会出面,再不济冯怜也行。千算万算,也没料到是许妍孤身前来。 回过神后,百官直接把矛头对准许妍。 “你一介女流,不说在后宅好好待着,跑来掺和朝政之事作何?认得字吗,读过书吗?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吗?知道自古以来,媚上者都是什么下场吗?” “可笑至极!我大梁已破败到需要女人担心社稷安危,献国家大计的地步了吗?还是姑娘准备拿出后宅的一套,来敷衍糊弄我等?呵,朝廷可没戏台子供姑娘唱。” “就是,姑娘还是哪里来回哪里去。要真闲得慌,就去成亲生孩子,乖乖在后院绣你的花。” ……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星子都快把许妍淹没。 ——“我嘞个去,这就从精神攻击逐渐升级为人格侮辱了吗?姐姐咱们跑路,我怕他们一会对你动手。” 许妍无视黑猫的警告,听着他们叽叽歪歪的说着傻话。甚至,迎合的拍手鼓掌。 待百官安静下来,她才悠悠开口:“曾以为,为官者无不是心系苍生之辈。对上,负社稷之责,使国运绵延。对下,知民生之苦,解百姓之难。 没想到,竟是群非愚则谀,自轻自贱的蠢人。” 百官本就对许妍不满,听许妍所言,愈发愤懑。一双双眼睛似飞刀般,恨不得将许妍戳死。 ——“姐姐,你这是在玩火啊。三十六计,走为上。你不如趁机扮弱,辞了这官。” 黑猫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敌意飞来,很想扔下许妍跑路。 “姑娘何必无理硬辩。这里的官员哪个不是靠自己的能耐进来的,姑娘凭的什么任户部左侍郎,入驻内阁?是出众的样貌身段,还是悦人的歌喉?”吏部主事刘宇,斜眼嘲之。 这是把许妍比作戏子来侮辱了。 许妍先是一笑,而后肃色道:“凭自己的能耐?呵,刘大人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每年进京赶考皆是男子,莫非天下只有男,而无女?亦或是,刘大人为男人所生,又无母无妻无女,才能坦然的说出这番话。” “你!”刘宇被许妍的话,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让天下女子参加科考,许妍倒还真敢想! 许妍撇了眼刘宇,嫌弃道:“本官不计较诸君无德无才,强占了半数女人的位置就罢了,刘大人还有脸问我能耐。几时女子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刘大人几时再与我谈能耐二字。” ——“哼,没话说了。姐姐反驳的好,这帮封建余孽都该被浸猪笼。” 黑猫忍不住为许妍打卡。太帅了,它简直都快成许妍的迷妹了。 “一阴一阳为之道,男女各守本分就是。姑娘何必非要僭越这条线,跑到男人的地盘来。女子身娇体弱,不能为官做宰、领兵打仗,是因为我们在怜惜你们。”工部主事马续立即补充道。 许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噗的一声笑出声:“这样的怜惜,送给大人,大人要不要? 女人身娇体弱,难道不是因为常年拘于后宅之故?说句难听的,文官在武将的眼里,哪个不是身娇体弱?你们怎不去后宅绣花,找个女人嫁了呢? 领兵打仗就更可笑了,兵败国破之际,公主被迫和亲。妇女沦为军妓,肆意侮辱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怜惜了? 你们当然有退路,大不了做俘虏、当逃兵。古往今来,投敌卖国者比敌军还多的实例,比比皆是。相反退无可退的女人,才只有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条路。” “不可理喻,无药可救!”马续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得怒骂。 ——“姐姐骂死他!妈蛋,姑奶奶这口气憋了五千年。” 黑猫的情绪完全被许妍调动,心里的那些惧怕早荡然无存。 许妍鄙夷的看着马续,冷笑道:“大人此言就像是精神错乱的疯子,装大夫到处给人看病。不好意思,我没和疯子争论的习惯,请勿复言。” 第24章 这人好会挖坑啊! 为首着绯色官服的男人,脸上透着温雅和善。他静静的站在原地,望向与百官舌战的许妍。眸中,皆是欣赏之色。 末了,男人抬手示意百官安静,笑问:“照姑娘所言,朝廷皆是些昏庸无能之臣。可本官记得你父亲许焕,曾为我朝次辅,任天子之师。姑娘对其父,又作何评价?” ——“这人好会挖坑啊!姐姐小心,他这是引导你骂自己爹,给你盖上不孝的帽子。若姐姐提及皇上,便送你一个不忠的名。然后,指责你不忠不孝,不足论也。” 黑猫稍稍分析,就吓出一身冷汗。若它是许妍,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二楼的沈皓紧盯着许妍,难得的有些紧张。司马恒这话,问的太毒。 于公于私,许妍都是他为自己选的一把趁手的刀。如果这把刀还没出鞘,就先断裂。他的处境,无疑会更加艰难。 沈双鲤、顾轻舟的心也跟着高高悬起,司马恒和他爹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殿前的许妍低头抚了抚袖子,抬头对上司马恒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淡笑道:“我爹?自我懂事以来,女人该会的,我一样不差。男人该学的,我丝毫不落。 他若在,自不会像诸君般,见女人穿上官服就像见到豺狼虎豹,立即吓得花枝乱颤。 太公曰:天有四时,地有财富,能和天下人共享利益,是为仁也。 古君子为官,是利用官位施行他的义,而非因利禄贪求官位。他们羞愧得到了官位,却不能进行治理。不羞愧能够进行治理,却没有得到官位。 而先帝,则是看出我爹心中的大仁大义,才任他为帝师。” ——“哈哈哈!花枝乱颤,这个词用的好。” 黑猫被许妍的反击,佩服的五体投地。但又忍不住起疑,古代女人不是信奉夫为天的一套吗?为什么许妍的所作所为,比她这个现代人还现代人。 许妍见百官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故作纳闷道:“诸君怎么不继续跪在地上,求皇上换了我这个豺狼虎豹。是都被我吓破了胆子,说不出话来了吗? 哎,这可如何是好。 错过这次机会,怕是以后你们只能夜夜躲在被子里,哭着喊娘了。” 百官被许妍的话气的脸色铁青,心底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继续跪求皇上收回旨意,倒坐实了许妍的话。可要就这么罢休了,他们又不甘心。 ——“噗,喊娘……到头来还是找女人。姐姐这一语双关,嘲讽的好。” 黑猫以为许妍也就心狠手辣了点,没想到讽刺人也是一流。 司马恒哪里听不出来许妍的暗讽。他将手里的奏折,塞回袖中,扔下一句:“我倒要看看许大人,究竟能在朝中翻出什么浪来”便甩袖离开。 主心骨都走了,其余的官员也随之散去。如此,间接断了他们逼皇上收回旨的念头。 楼下的沈皓轻松了口气,他果然没看错人。 沈双鲤紧握帕子的手,稍稍放松。经此一事,她也彻底看透了自己的兄长。 她强压下心头的不满,道:“我府上还有事,就不扰皇兄了。” “双鲤…”沈皓看出妹妹这是生气了。 为谁?许妍吗? 顾轻舟拱了拱手,也随之离开。 另一边,冯怜等百官散了,才从暗处走出。他擦了擦额上的薄汗,缓缓走到许妍身旁,夸道:“许大人真是好口才。” “碰巧认得几个字罢了。”许妍正了正官帽,回之一笑。 既沈皓非要让她入局,那么她就用实际行动告诉沈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冯怜一时不知许妍是在谦虚,还是在讽刺自己。 毕竟刚有人质问许妍“认得字吗,读过书吗?”之类的话。 他压下思绪,干笑两声,言归正传道:“许大人真幽默。但有一件事,我得提醒您。户部尚书王煜与司马家交好,望您今后行事小心为上,免得被他抓住了错。” “多谢公公提醒。”临近户部时,许妍脚步渐停,正色道。 从方才百官逼沈皓更改旨意来看,朝野上下已经唯司马元为首是瞻。 怨不得沈皓急着搞事,想杀一杀这帮人的威风。 冯怜见许妍听进去了,便笑道:“许大人何必客气。既到了地方,我就不打扰大人办正事了。” 许妍站在原地,目送冯怜离去的背影。 ——“姐姐,刚才可是有好几个户部的官员,指着你的鼻子骂。你说,他们要是合起来架空、孤立你怎么办?” 黑猫颇为担心许妍的处境。 如果她现在穿成许妍,第一件事就是告老怀乡。抱着自己的小钱钱,找个好地方养老。 许妍收回视线,徐徐往户部走。人还没进去,就听到乌泱泱的一群人闹事。 “去年还是赊账过的年。这几天债主都上门来催了,我就问你们,年俸什么时候发!” “朝廷让你们掌管国库,不是让你们霸占国库。” “你们今天要是再往后拖,就别怪我去参你们一本。” …… 黑猫看到穿绿、青官服的二十来个人,堵在户部大堂前骂骂咧咧。 ——“农民工讨工资,也不过如此了。姐姐我错了,户部应该没时间架空你,他们都忙着自保呢。” 骆豫拼了老命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到许妍仿佛看到救星。 严谨的说,是看到了无数个白花花的银子。 他笑呵呵的抬手,请许妍往里面走:“侄女,不,许大人你可算是来了。” “我的任职贺礼,还真是多到让人惊喜。”许妍余光扫了眼乌泱泱的人群,揶揄道。 她迈过正厢房的门槛,俯身坐到最近的太师椅上。 户部不是司马家的钱袋子吗?他们怎么不管一管,难道就不怕事情闹大。 奴仆送上两杯茶,便躬身退了下去。 骆豫走到门前,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将房门关上。他长叹了口气,苦闷道:“这也不怨他们,官员的俸禄从一开始的一月一给,再到半年一结,最后沦为一年一清。 如今一年都清不了,大家难免要闹情绪。” “所以呢?”许妍常年和宫里有生意来往,自然清楚国库亏空的事。 司马家和皇上别是都打算,让她用许家的钱,来填国库的窟窿。 第25章 我看上去很蠢吗? 骆豫把茶送到许妍的手里,笑的愈发和善:“为了以后大家都有月俸拿,请大人在后日的内阁议事上,提些开源节流的建议。当然,主要是帮皇上否决,司马恒卖官的提议。” “为了每月十一两的月俸?”许妍颇为嫌弃的看向骆豫。 她本就视金钱如粪土,况十一两连她随身佩戴的簪子都买不起。 为了这么点银子,在后日内阁议事上和司马家撕破脸。除非她脑子都是水,才会如骆豫所愿。 骆豫知道许妍瞧不上那么点俸禄,还是道:“一切为了朝廷和陛下。” “骆大人,我看上去……很蠢吗?”许妍懒懒的靠着椅背,眼底带着些许嘲弄。 司马元让儿子提出买卖官职的建议,是为了尽快换上自己人吗? 为什么呢?什么事会让司马元如此迫不及待? 骆豫猜到许妍不会轻易配合,面上多了些无奈:“许大人误会了。明日也不是你一人否决司马恒,只是需要你表表态。” 言外之意就是只需许妍做做样子,让曾经依附许焕,或是与司马家为敌的人看到另种可能。 “申初了,该散值了。”许妍放下茶杯,避而不答。 官场如戏,既已开始,便没有停下的机会。出局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 ——“这、三点就下班了?” 黑猫留下了羡慕的泪水。果然有钱有权人的世界,不是她这个社畜能想象的。 许妍不给骆豫说话的机会,起身离开户部。 临出宫碰上了顾轻舟,但她没有停下的意思。相反的,她直接无视顾轻舟,钻进马车准备打道回府。 “……”顾轻舟被许妍的冷漠伤到,无辜又受伤的盯着许妍的马车。 那可怜的模样,惹得芙蕖都心生不忍。 芙蕖知道许妍并不是真的不在意顾轻舟,便出声询问:“世子爷要与我家姑娘同行吗?” 贺久、梁鸿不约而同的看向顾轻舟,断定了自家主子会上许妍的马车。 毕竟顾轻舟对许妍事事上心,虽然每次都被气的半死。 没成想,顾轻舟直接绕车而行,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姐姐,顾轻舟是不是生气了?” 黑猫掀开帘子,目送着顾轻舟离去的残影,很是怀疑。 以前她觉得顾轻舟疯,现在看来许妍更疯。怨不得前生沈双鲤、顾轻舟总对她起疑,论城府手段,她的确比许妍差一大截。 “傻愣着做什么,人家又不领你的情。走,我乏了。”许妍揉了揉黑猫的脑袋,背靠马车,轻合上眼道。 国库里的银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少,连给官员发俸禄都做不到。难怪大梁,没几年就灭国了。 芙蕖坐在车外,给车夫使了个眼色。她这不是怕许妍树敌太多,成了众矢之的。 别人不懂她的苦心,许妍还能不懂。 许府,窈梨院。 许妍换了轻袍,用饭后坐在长案前,翻着账册。 “主上,长公主送了箱东西来。”魏芸隔门,向许妍禀明。他身后两个仆人,抬着一个箱子。 芙蕖看向置若罔闻的许妍,便让人将箱子抬进来。打开箱子后,发现里面全是书。 她拿出几本,放到许妍手边:“姑娘。” 许妍随手拿起一本,扫了眼里面的内容。都是在朝官员的详细信息,以及他们这些年在官场的所作所为。 ——“沈双鲤这是怕你被那帮朝臣算计,先一步把他们底细、把柄透露给你。” 黑猫没想到沈双鲤能为许妍做到这个地步。 看来上辈子沈双鲤、顾轻舟应该早知道她不是许妍,才处处针对她。 穿越小说果然都是骗人了。也可能是她太蠢了,顺风都翻不了盘,更别说逆风了。 许妍拿起手边的茶,恍惚想到十二岁那年。宫人不小心走水,沈双鲤拼死背她从火海中走出的事了。 前生,她的确欠太多人的债。 她微微扬眉,这还是重生后,第一次动摇了回修仙界的心。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芙蕖见许妍举着茶,半响没动作,担心的问。 难道这书有问题?不该,沈双鲤对许妍一向很好,许妍对沈双鲤也都有求必应。 许妍抿了口茶,垂眸道:“无事。把里面的东西,都搬上来。” “这两日就要科考了。赵靖定会参加,若是中了榜。姑娘和他可就在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了。”从上次赵靖算计许妍后,她就派人盯着赵靖。 此人心思歹毒,巧言令色,不得不防。 芍药、金蕊将箱子里送来的东西,一一搬到许妍面前。 许妍看着一堆的资料,暗觉碍眼。但想到替自己备下这些的沈双鲤,只好硬着头皮看下去:“等他什么时候做了官再说。明日休沐,若无旁的事,莫要让人烦我。” 芙蕖:“是。” 入夜,许妍又做梦了。但凡她做梦,一准梦到顾轻舟,且每次顾轻舟都在哭。 以至于从梦中醒来的许妍,郁闷的连饭都吃不进去。 “主子,司马恒邀您到藕香楼一聚。”芍药迈过门槛,转述着司马家仆人的话。 芙蕖扶着许妍起来,纳闷道:“司马家不是一向和咱们不对付吗?怎么突然找上您了。” 许妍心烦的捏了捏眉心,脑子里都是顾轻舟。她放下筷子,起身道:“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芙蕖心领神会:“我这就为您准备马车。” 藕香楼,甲字包厢。 许妍刚推开门,就见芙蕖指了指右侧。她扭头看到顾轻舟、沈双鲤朝这边走来。 “许大人。”司马恒清冷低沉的声音从厢房中传出。 ——“我去,顾轻舟为什么用撞到老婆偷情的眼神看我。不对,是看姐姐。” 黑猫被顾轻舟眼里的震惊、幽怨、不解,弄得一愣。好似,许妍和她真做了什么错事。 许妍冲司马恒一笑:“抱歉,有个小事需要处理,一盏茶后见。”说罢,后退一步将门关上。 “阿妍。”沈双鲤错愕的看向许妍。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许妍请到隔壁包厢。 顾轻舟下意识的望向许妍,又郁郁的移开视线。 他这么个大活人,许妍看不到吗? 第26章 这是间接表白的节奏吗? 许妍在司马恒通知她到藕香楼的时候,就清楚沈双鲤会知道。 但以沈双鲤与她的关系,就算司马恒刻意挑拨,也不会破裂。 她好奇的是为何他们出现的时机,如此恰到好处:“你们怎么来了?” “南越那边出了点事,轻舟过几日要离京。想着临走前,和他吃顿饭,就当是送行了。”沈双鲤言简意赅的说明缘故。 原打算拉上许妍,但想着许妍要看她送去的资料,便不忍打扰。 ——“终于,顾疯子终于要离开京都了。” 黑猫仇人排行榜,顾轻舟占第一个。依次才是赵靖、褚明月、孙慧兰等人。 许妍微怔,没料到顾轻舟会离京。前生顾轻舟一直留在京都,几年后就出家了。 或许,现在才是所有人该走的轨道。 她本能的去看顾轻舟,却被顾轻舟眉眼充斥的万千委屈冲击到。 为什么这么看她?! “这、这样啊。等我和司马恒谈完事,一起。”许妍眸底浮出些许迷茫,又恍然道。 顾轻舟突然被许妍盯着,一时竟忘了说话。 他耳尖微微泛红,羞赫的别过脸,余光又忍不住去看许妍。 沈双鲤看着呆呆傻傻的顾轻舟,忍笑道:“好,我们等你。” 关门声响起,顾轻舟才蔫蔫的坐到窗边。这次一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到许妍。 他很怕离开久了,许妍会忘了他。 隔墙,甲字包厢。 许妍歉意的对司马恒笑了笑:“这顿饭我请,权当是赔罪了。” “大人客气了。昨日大人舌战群臣的风姿、魄力,实领卑职敬仰。”司马恒起身为许妍斟茶,一脸的诚恳。 明日就是内阁议事了,而皇上力排众议也要推举许妍,他不能不防。 ——“卑职?这么说姐姐是他的顶头上司了。” 黑猫昨夜陪许妍看了半夜的书,对在朝官员也有大致的了解。每部尚书、左侍郎入驻内阁。她这才想到,许妍没做左侍郎前,司马恒这个右侍郎自动补上。 如今许妍成了左侍郎,司马恒就要退出内阁。当然,得皇帝下旨,走官方流程。 这也是司马恒昨日急着给许妍挖坑的主要原因。 许妍看着脸上写满了真诚的司马恒,只一笑:“我并非气量狭小之人。若你专程请我来此,是为了赔罪一事,那大可不必。” “卑职有件事想请教大人。如今国库亏空,百官俸禄拿不出。不知大人,有何良策? 大人现在答不出来没关系,明日内阁有的是人请教大人。大人到时答不出来,岂不是打皇上的脸。”司马恒探着许妍的口风。 许家有钱和国库有钱,是两码事。他就不信,许妍愿意把自己的钱全部上交。 许妍听出司马恒话里有话,坦然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何必兜兜转转,浪费时间。” “卑职送大人《尚书》中的一句,不作无益害有益。大人若是分不清无益、有益,只管交给我就是。”司马恒见许妍迟迟不用茶,想是仍在提防他。 为官者的眼里,从没有对错,只有利害二字。 许妍扬了扬眉,也跟着司马恒笑:“你的意思是,明日内阁议事,我全程保持沉默,其余的事交给你?” ——“这人有话就不能直说吗?非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黑猫被司马恒一会示好一会敲打的话,弄得脑袋疼。 许妍看着司马恒欲言又止,想要点头又怕惹恼自己。她起身,先应道:“好。” “大人聪慧。”司马恒随许妍起身,拱手道。 ——“司马恒眼里的聪慧是不是等于,好糊弄又听话的傻子?” 黑猫用耳朵蹭了蹭许妍的手指,替许妍心累。 许妍缓缓走到窗前,俯视着楼下的街道,冷声道:“还不走?莫非司马大人还有旁的事,要吩咐本官?” “卑职不敢。”司马恒面上一怔,识趣的离开。 许妍目送着司马家的马车消失在人海,才不紧不慢的去了隔壁。 推开门,只见顾轻舟一人。 “沈双鲤有事先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顾轻舟闻声望去,见是许妍,漫不经心道。 他不知想到什么,有些不高兴的抿了抿唇。 ——“顾轻舟该不会还在生你的气?” 许妍听到黑猫的话,杏眸微弯。她坐到顾轻舟对面,见顾轻舟绷着个脸,眼底的笑意更甚:“这次要去多久?” “不回来了。”顾轻舟转头看向楼下来来往往的百姓,不大愿意搭理许妍。 可他要真不愿意搭理许妍,早跟着沈双鲤一道走了。 此刻他眉头轻锁,也不知是在和谁呕气。 许妍哦了声,拿起茶杯,了然道:“这么说,我们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你很高兴?”顾轻舟眼底蒙上一层不悦,不可置信的看向许妍。 果然,许妍这个没良心的,心里一点也没有他。 他稍一紧握,茶杯便被捏碎。瓷片刮破他的掌心,血从指缝中流出。 然,顾轻舟并不在意。他憋闷的瞪着许妍,委屈极了:“就这么不想见我?我有什么不好的!论人物门第、根基家私,哪样不是京都里数一数二的。 像我这样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意气风发,洁身自好的人。也就你不知好歹,看不到我的好。” ——“我去,这是间接表白的节奏吗?!” 黑猫先是被顾轻舟臭不要脸的话惊到,又觉得气急败坏的顾轻舟着实好笑。 虽然她不看好顾轻舟,但许妍和顾轻舟气场真的很合。 许妍从袖中拿出药瓶,推到顾轻舟手边,不解的蹙了蹙眉:“谁说你不好了?我要真觉得你不好,会拿银子置办粮草、军饷、武器,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驱逐南狄?”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顾轻舟轻握着白瓷瓶,雀跃的看向许妍。 以许妍不吃亏的性子,若真不在意他,怎么可能为他付出这么多。 ——“顾轻舟这解读……怎么说,很优秀。” 黑猫已经对顾轻舟脑回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许妍疑惑的看向顾轻舟,纳闷于顾轻舟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对于这种奇怪的变故,她一向不予理会,直接走人。 顾轻舟眸色微漾,笑的甚为开心。 许妍心里有他。 第27章 这么做,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许妍乘马车回了许家,坐在案前看沈双鲤送来的资料。 ——“姐姐,顾轻舟惦记了你六年多。他说,去南越是为了向你证明自己。无论是什么,我都觉得他脑子不太好使。智者不入爱河,咱还是不要沾染男人了。” 黑猫站在桌上,把顾轻舟的黑历史都挖个底朝天。 许妍漠不关心的翻了页书,却不由想到五年前,她把顾轻舟踹进湖里,嘲讽顾轻舟是叽叽歪歪的小男人一事。 难不成顾轻舟想证明,自己不是叽叽歪歪的小男人? “姑娘,晚上就别费神看书了,仔细伤了眼睛。”芙蕖拿过许妍手里的书,习惯性的唠叨起来。 许妍收回半空的手,想到明日就该内阁议事了。 介时,定然能看到不少的好戏。 她眸色忽而泛起狡黠的光,笑道:“芙蕖,你这两天把京都所有女掌柜的资料整理成册。” “是。姑娘您早些睡,明日还得上朝呢。”芙蕖见夜色已深,催促道。 许妍喝了口茶,心里眼里都是当今的朝局。呵,还真是越想越有意思。 翌日,宣政殿。 沈皓高坐在龙椅上,一层竹帘遮住他半个身子。下方站着的群臣,正因官员俸禄之事争论。 户部尚书王煜,收到司马元的示意,出面道:“尽早填补国库是首要。就算群臣的俸禄能拖,南越的战事也不能拖了。我认为买卖官爵,也不失为一种可行的法子。” 吏部周迟闻言,指着王煜骂道:“王煜你这话,说的亏不亏心。你们户部掌管着大梁的钱粮,现在国库亏空,不想办法弥补,却打算让皇上背上千古骂名。简直其心可诛,其行可鄙。” “周大人何必如此动怒呢。公开买卖官爵,又不是没有先例。从前的汉灵帝就曾按照官位大小买卖官爵,官位越高卖的钱就越多,反之则越少。”司马恒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接话道。 这些人就算再不满,又有什么用。眼下急着用钱,除了许妍,谁也拿不出钱来。 但让许妍把许家的银子都贴给国库,这可能吗? 冯怜见沈皓一言不发,便知道沈皓这是动怒了。他侧身看向许妍,反问道:“许大人怎么看?司马恒可是你任下的人,他的话莫非就是你们户部的意思。” “我觉得甚好。”许妍看了眼司马恒,又迎上冯怜的目光,笑着回道。 ——“姐姐你是疯了吗?!皇上让你入朝为官,为的就是压制司马家的势力。你这一下子站到皇上的对立面,皇上还不得杀了你。” 趴在许妍肩上的黑猫,被许妍的话吓得丢了半条命。 沈皓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手紧握着龙椅,强压下心底的震惊。许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如此荒唐的提议,许妍居然允了。哼,他给自己找的这把快刀,第一刀就戳在他的胸口。 冯怜被许妍的话噎住。 司马恒、王煜等人,颇为赞赏的看了眼许妍。初入官场就这么识时务的人,可是不多见了。 之后许妍就像个哑巴,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议事议了一个时辰,却最终什么也没议出来。散会前,沈皓特地留下许妍、冯怜二人。 “许妍,你好大的胆子!”沈皓显然是被许妍方才的言论气到了。 他用许妍,就是为了对付司马家。谁知道内阁议事第一天,许妍就和司马家站在一起。 ——“果然,姐姐咱要不辞官。反正许家有钱,姐姐就是扔钱玩,也能玩几辈子。” 黑猫拉着许妍肩膀上的官服,好心劝着。 许妍微微一笑,安抚道:“皇上莫恼。司马家想要买卖官爵,为的就是壮大自己的势力。皇上为何不将计就计,让司马家沦为众矢之的。” “怎么个将计就计法?”冯怜有些弄不懂许妍在说什么。 但从许妍舌战群臣一事上,便能看出许妍不是怯懦无脑之辈。可若再继续放任下去,司马家便会只手遮天,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沈皓眉梢的怒意消了大半,示意道:“继续说下去。” “皇上等着看好戏就是。不出一个月,臣定让他断了这个念头。不过……皇上得先同意司马恒的建议。”许妍直起腰身,笑着卖起了关子。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刚上任不久,根基未稳。送司马家一个人情,来缓解群臣对她的敌意。 这其二嘛,放眼整个大梁,有谁能比她有钱。 以沈皓对许妍的了解,许妍不会把自己陷入危险之地,更不可能背叛自己。 否则,沈双鲤那一关,许妍就过不去。 沈皓若有所思了片刻,松口道:“阿妍可别让朕失望。” “臣定不辱圣命。”许妍拱了拱手,退出宣政殿。 ——“姐姐,你想做什么?” 黑猫总觉得许妍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玩死。 许妍回了户部,将肩上的黑猫放到腿上,嫌弃道:“吵。” ——“人家这是担心姐姐嘛。” 黑猫说罢,委屈的蹭了蹭许妍的指腹。她听到脚步声逼近,抬眼就看到司马恒。 “许大人,这是我拟订的官职大小、品阶价格。”司马恒因刚才的事,看许妍越发顺眼。 若许妍能站在他们这边,原本追随许焕、皇上的大臣,立场也会松动。 许妍无视司马恒递来的折子,往后一靠:“你做主就是了。” “是。”司马恒收回折子,准备上报。 皇上驱逐他离开内阁的口谕,已经传下来了。 这让他怎么能甘心。 许妍等司马恒走了,抬手揉了揉腿上猫儿的脑袋。 ——“算起来,这两日就要开科了。姐姐真不打算阻止赵靖参加科考?” 在黑猫看来,让赵靖与科考无缘太容易。 派人打断赵靖的腿,折了赵靖的胳膊,或直接让人把赵靖关起来。 许妍望着门外,偶尔经过的奴仆,悠悠道:“就算我阻止他参加科举,他也能走买卖官爵的路。” ——“也是啊。可我怎么感觉,姐姐没打算对他下杀手。” 黑猫很多时候都看不懂许妍,也不明白许妍究竟想做什么。 “这样做,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许妍指腹轻蹭了蹭黑猫的耳尖,垂眸浅笑。 这么善良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第28章 我就知道这帮人没安好心! 轰隆隆的一道雷声,响彻天际。片刻,便下起雨来。 许妍抱着猫儿迈过门槛,站在屋檐下。她微仰着头,伸手去接雨。 掌门师姐说,心悟后,要身体力行的进行修证,方为真悟。知行合一,方为真知。 现在的她,算是在体悟吗? “许大人!”骆豫黑着脸,冒雨撑着伞,气势汹汹的朝许妍走来。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许妍会依附司马家。不只是他,满朝文武也没想到。 没等许妍坐下,骆豫就将门关上。他站在许妍面前,愤懑道:“你爹若是还在,定会被你今日的所为,气的吐血。” “呵,我爹要真在,你们有胆子逼我做官,让我直面司马家吗?”许妍俯身坐到太师椅上,无视盛怒之下的骆豫,眼底皆是鄙夷。 大梁在她爹死后没几年,就被各地的起义军推翻了。如今能维持多久,谁也说不上。 骆豫闷闷的坐到许妍对面,自知理亏道:“南越正等着钱用,就算是买卖官爵,一时半会也筹不到多少钱。”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用顾轻舟逼你拿钱吗?” 黑猫对骆豫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之前的五年,朝廷是不是也这么用顾轻舟逼着许妍,往南越贴钱? “你我都知道,填补国库的办法就三种。一是增加百姓赋税。可我大梁的税已收到二十年后,再继续,就会激起民变。 二是掠之于商。骆大人是想让我把许家的万贯家财,一分不留的上交国库吗?这我可不答应。 那就只剩最后一种,抄之于官。朝野上下,除了司马家能填补亏空外还有谁,但你们敢抄司马家吗?”许妍说罢,轻轻的瞥了眼骆豫,低头喝了口茶。 有时候她真的很好奇,赵靖、皇上、骆豫这些人是觉得她蠢,还是觉得所有女人都蠢? 怎么就那么笃定,她一定会往圈套里钻? ——“呵呵哒,我就知道这帮人没安好心!他们对付不了司马家,又怕激起民变,便瞄准了姐姐。姐姐爹是天子之师,还辅佐沈皓做了皇帝。 朝廷如果在他死后,就对许家开刀。不仅会被万民唾弃,也使群臣心凉。皇上不想,也不能背负这个骂名,所以才逼着姐姐为官。让姐姐和司马家去斗,他坐收渔翁之利。” 黑猫稍一分析,就吓出一身冷汗。许妍不管选择哪条路,都是个死啊。 皇帝也够黑心的,如果许妍输了,那就打着司马家的名义查抄许家。如果许妍赢了,他就借机收回权力。满朝上下也就许妍一个女人,就算许妍再有能耐,也成不了什么威胁。 骆豫见许妍对他们的想法一清二楚,尴尬又心虚的笑了笑:“那、那你也不该和司马家为伍,毁了你爹的一世英名。” ——“这话说的也太不要脸了!他们想逼死姐姐,还不许姐姐自救?” 黑猫再次被骆豫的无耻恶心到了。他们有这算计的精力,怎么不想办法填补国库。 许妍听到骆豫把自己爹推出来,眼底的笑意敛去大半。她手捧着茶,转移话题道:“司马家的事,先搁置不谈。南越那边,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急着调顾轻舟回南越?” “羌狄出了内乱,太子谋反改国号为燕。原来的皇帝,率旧部退到南越。朝廷打算让顾轻舟,借机平定他们。”骆豫这会子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将南越的局势说给许妍。 打仗需要钱,而许妍从不吝啬给边关砸银子。所以眼下许妍,不能动。 许妍转着茶杯的手一顿,垂眸问道:“朝廷打算什么时候让顾轻舟走?” “明日下午。在散值后,你刚好可以去送送他。”骆豫起身打开厢房的门,意味深长道。 他就差把“这可能是你见顾轻舟最后一面”写在脸上了。 不过,以顾轻舟与许妍的交情,许妍应该很乐意给朝廷补上粮草、军饷的窟窿。 就像……之前的五年一样。 ——“明日就走?姐姐,你要去看他吗?” 许妍并未回答黑猫的话,只是把茶杯放到案上。到了散值的点,她便出宫回了许家。 入夜,窈梨院。 黑猫看出了许妍的心不在焉,直觉告诉她,一定和顾轻舟有关。 等奴仆散了,她才跳到许妍的腿上。 ——“姐姐是因为顾轻舟睡不着觉吗?” “是,也不是。”打坐的许妍,缓缓睁开眼,眸中满是清明。 她对顾轻舟的感情很复杂,不管是前生还是现在。 前生的她对金银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从把生意从江浙拓展到整个大梁就能看出。 而打仗是最烧钱的,她居然为顾轻舟砸了五年钱。很难说,她对顾轻舟没有半点想法。 黑猫趴在许妍的胳膊上,不解的看向许妍,什么叫是也不是? ——“姐姐是跟司马恒呆太久了吗?怎么说话也开始弯弯绕了。” “顾轻舟离京的时候,才十四。”许妍眉头轻锁,喃喃自语。 前生的她,该不会禽兽到对一个孩子动心思。 不可能,她一定是将顾轻舟看做弟弟。一定是,也必须是。 黑猫更听不明白了,十四岁怎么了? 许妍纠结良久后,才起身走到衣柜前,将里面的箱子搬了出来。 她手握着铜锁,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姐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黑猫看着精美的檀木箱子,很是好奇。 许妍总觉得这箱子里藏着答案,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锁孔时,忽的收回。 她眸色闪了闪,淡淡道:“信。” 当年顾轻舟到南越后,每月写给她一封信,写了整整五年。 共,六十封信。 黑猫用爪子挠了挠铜锁,对里面装着的内容很感兴趣。 如果这里面装的是顾轻舟写给许妍的信,她一定要看个究竟。 毕竟十四到十九岁,是一个人最中二的阶段。还有什么能比死对头的黑历史,更让人兴奋的呢。为此,她不免撺掇起许妍来。 ——“姐姐看看嘛,说不定里面会有什么发现。” 许妍心烦的蹙了蹙眉,将箱子放回原来的地方。 不知道她是接受不了自己禽兽一面,还是突然不想知道答案。 第29章 价高者得 窗外的雨下了一夜,许妍也听了一夜。直至宫里一道旨下来,她才慢腾腾的换上官服。 入宫前,照例用灵力隐去黑猫的声、形。 皇宫,御书房。 许妍迈过门槛,看到冯怜、司马恒早候在御前了。看来,是在等她了。 她冲书案前的沈皓躬身,道:“皇上。” “既人到齐了,就开始。”沈皓将手里的奏折放下,扫了眼三人,面上看不出喜怒。 应了买卖官爵的事,就意味着要担上千古骂名,这让他怎么能开心的起来。 但愿,许妍值得他下注。 冯怜挺直腰板,看眉目疏朗的司马恒一眼,替沈皓问话:“户部打算怎么个买卖官爵法?” 司马恒侧身看了眼冯怜,又朝沈皓拱手,回禀道:“禀皇上,臣打算——” “这件事,司马恒和臣商量过了。 空出来的官职,已拟订好初始价位。由司马恒整理,写在折子里交给皇上了。若没有不妥之处,便在明月楼以拍卖的方式出售官职。无论是谁,价高者得。”许妍忽然打断司马恒的话。 司马恒被许妍的话弄愣,许妍什么时候和他商量过了?! 买卖官职的银子,他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皇上一点头,他就暗地里把名单和银子交上,旁人是不可能参与这件事。与其说是买卖,不如说是换个方式填上自己的人。 但现在许妍突然以拍卖的方式出售官职,就意味着之前准备的银子不够,填上来的人也可能鱼龙混杂。 ——“姐姐这是当着皇上的面,逼着司马家放血呀。” 黑猫总觉得拍卖官职很滑稽。但再滑稽,也没有赵靖相信自己得了诅咒才成太监的事滑稽。 “无论是谁,价高者得。呵,司马恒,你真的是这个意思吗?”沈皓接过冯怜递来的茶,瞬间明白许妍所想。 不愧是老师的女儿,这么快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司马恒纠结的蹙了蹙眉,对朝廷而言,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对司马家而言,显然不是。 他闷闷的站在原地,沉默半响才道:“是。” “拍卖当日,让镇抚司的人去坐镇,免的出了乱子。司马恒,这事朕可就全权交由你了。”沈皓看着司马恒憋闷的小脸,心头一阵畅快。 呵,许妍可不是什么善茬。就让他们在角斗场里缠斗,不死不休才好。 冯怜这时用胳膊怼了怼司马恒,低声道:“这是皇上准了,还不快谢恩。” “谢皇上,臣这就去办。”司马恒现今像是吃了只死苍蝇,却不得不咽下去。 他余光中的许妍,如置身事外的闲云野鹤,静静的站在那儿。 沈皓暗暗庆幸许妍一开始就站在自己这边。否则司马家与许妍联手,他这皇帝怕是做不了几日。 他放下茶杯,想到今日是顾轻舟离京之日,笑道:“朕知道你与轻舟要好,索性也就不留你了。今日就放你一日的假,去送轻舟。” “是。”许妍领命,躬身退出御书房。 黑猫趴在许妍的肩上,突然发现一个诡异的事。每次一进宫,她就跟隐身了似的。 所有人都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但她看许妍一脸沉重,也就把想问的话吞下。 许妍出宫后,便乘马车往许府而去,心尖反复咀嚼着顾轻舟三个字。 她该拿顾轻舟怎么办才好? 被她喜欢,和被她讨厌,下场似乎都不怎么好。 马车忽的停下,迫使许妍断了思绪。 “姑娘,是世子爷。”芙蕖掀开帘子,看了眼窗外,提醒道。 ——“顾轻舟怎么来了?难道是怕姐姐不去送他,亲自来见姐姐了?” 黑猫纳闷的拉了拉许妍的小拇指,琢磨着顾轻舟的小心思。 许妍随手掀开车帘,神色淡漠的看向拦路之人。 眼前的顾轻舟,骑着高头大马。虽着盔甲,也难掩潇洒风韵之姿。明眸弯如上弦月,一直都带着笑意。专注且认真的注视着许妍,好像千万人中他只看的到许妍。 “许妍你出来,我有话要和你说。”顾轻舟翻身下了马,把缰绳扔给贺久。 他的眼眸如冬日暖雪般,目光落在许妍脸上,泛着晶莹晃眼的光芒。 想到一会要和许妍谈的事,他立即绷着脸。 许妍推开芙蕖的手,钻出马车后走到顾轻舟面前。太近了,她一伸手就能碰到顾轻舟。 “这次我去南越九死一生,为了我死后不变成屈死鬼缠你。你最好如实回答我三个问题,不得有半分隐瞒。”顾轻舟紧张的抿起唇角,生怕许妍一走了之,全然不将他的话当回事。 可这件事,折磨了他五年。如果不弄清楚,他就是死也不甘心。 ——“三个问题?顾轻舟该不会是打算和你表白?” 黑猫脑内已经开始各种小剧场了,脸上也跟着露出姨母笑。 不对,顾轻舟可是她的死对头,她怎么开始磕起cp了。 许妍听到“死”字,眸色跟着一暗。两指微转,灵力从指尖飞出,一点点的包裹着顾轻舟。 没有她的允许,就算是阎王也不能动顾轻舟分毫。 她低头抚了抚猫背,漫不经心道:“你说。” “我从南越寄给你的信,你都收到了吗?”顾轻舟喉结微微滚动,眉梢眼角都透着小心。 面对千军万马时,他也没有丝毫的退缩,眼下却怕许妍说出半句他不想听的话。 像许妍这么直接坦率的人,一定不屑欺瞒他。 许妍没想到顾轻舟如此煞有介事,就是为了问她几个问题。 难不成真如黑猫所言,是为了和她表白心意?可之前,她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吗。 许妍压下那些猜测,迎上顾轻舟赤诚清亮的明眸,有过片刻的动容。但最后,还是理智率先回归:“收到了。” “收、收到了?”顾轻舟一怔,整个人的灵魂像是被人抽走了,迷茫又无力的望着许妍。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否则许妍要真收到了信,为什么不给他回一封。 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信被别有用心的人掉包了,或者许妍还没来得及看就让人毁了。 第30章 一日得道,姐妹升天。 黑猫无意间看到顾轻舟受伤的小表情,瞬间母爱泛滥,同情心爆棚。 怎么说呢,美男伤神,还是很具有冲击力的。 但许妍对顾轻舟的关怀,似乎只停留在朋友的身份上。 顾轻舟想过无数种可能,但都一一否决。他直愣愣的盯着许妍,不死心的问:“一共多少封?” “六十封。”许妍不知道顾轻舟在执着个什么劲。 她回答的太轻飘飘,却字字如利刃,往顾轻舟的胸口戳。 顾轻舟错愕了片刻后,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这么说,许妍看了信。只是认为他不重要,才选择忽视。 既然不在意,无所谓他,又为何年年送他上好的甲胄、兵刃,四季常服? 他呼吸放慢,紧张到手心出汗:“那你为什么不回信?” “字丑。”许妍声线懒散,褐色的眼眸里写满了不耐烦。 隐约明白,为何前生对顾轻舟感情复杂。 她一边醉心于搞钱,一边又为男人一掷千金到这个地步,难免怀疑自己是不是人格分裂。以至于后来,每看顾轻舟一眼,就肉疼一分。 ——“哈哈哈,字、字丑。姐姐,你这是要气死顾轻舟吗。” 黑猫憋笑憋的身体发抖,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轻舟喉中一涩,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任他千想万想,也没想过许妍竟会因为这个原因不看他的信。愤愤之余,又有些庆幸。许妍不是不在乎他,而是单纯的嫌他字丑。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咬着后槽牙,恨恨的问:“所以,你一封都没看?” ——“拜托,自欺欺人也有个限度。都说字丑了,肯定是一封没看。” 黑猫头一次觉得顾轻舟可怜。鲜衣怒马少年郎,不去挥洒青春,怎么就对许妍这么个狠辣绝情的人动心。 “三个问题回答完了。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许妍敛去思绪,不冷不热道。 前生之所以不阻拦顾轻舟去南越,应该是打算把顾轻舟养肥了再吃。 禽兽的是,她如今旧病复发的征兆越来越明显了。 贺久、梁鸿默默的心疼自家主子。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这么个主。 显然,顾轻舟也认为自己颅内有疾,才对许妍念念不忘。他翻身上马,扔下一句:“许妍,你这辈子孤独终老!”就挥着马鞭消失在人海。 芙蕖心下连连叹气,没好气的唠叨着:“您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喜欢捉弄世子爷。” “回府。”许妍目送顾轻舟离去的背影,好似看到前世今生反复重叠。 或许,她不该过于置身事外。 ——“姐姐,衣柜里的箱子,装的是不是顾轻舟写给你的信?” 黑猫总算知道,许妍昨晚为什么对箱子纠结了。 别说是许妍,她也想知道顾轻舟写的是什么。唉,要是她会撬锁就好了。 许家,窈梨院。 换了轻袍的许妍,斜靠在贵妃塌上,看着芙蕖整理的女掌柜、管事的名单。 心想着,顾轻舟去南越也好。免得她克制不住自己,把顾轻舟给办了。 “姑娘,听说赵靖中榜后,和司马家走的很近。您说,他会不会在朝堂上报复您?”芙蕖为许妍的官场之路,感到深深的担忧。 之前许妍可是把赵靖送进牢里,又让芍药对赵母大打出手。这梁子,结的太深了。 黑猫最近都沉迷挖顾轻舟的黑历史,以至于忘了赵靖这个人。 许妍合上名单,接过芙蕖递来的茶,故作惆怅:“我的仇人们都聚在一起,这可怎么是好。” ——“司马家?赵靖怎么会和司马家走的近?” 黑猫清楚记得,上辈子赵靖和司马家水火不容,好几次都在朝廷上打起来。 芙蕖翻了个白眼,郁闷道:“都这会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许妍合上册子,完全没将司马家、赵靖放在眼里。 拍卖会当日,明月楼。 许妍高坐于二楼包厢,抱着猫儿悠悠望着楼下。 明月楼是她的酒楼,锦衣卫直属于沈皓。司马家想要搞鬼,太难。 “东家,现在拍卖的是六品及六品以下的官。”明月楼的掌柜汪晨,边为许妍斟茶,边在旁提醒。 她发髻高挽,丰姿绰约。眉梢自带万种风情,却对许妍千百个恭敬。 话音未落,一楼大厅台上的公公,高声道:“国子监典籍,五十两银子。有意者,请举牌报价。” 台下的人依次举牌。 “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 ——“这些人是疯了吗?一个掌管国子监书籍的不入流小官,都能炒到二百两银子。” 黑猫稍微换算一下人民币,一铜板相当于两元,那么二百两就是四十万。四十万买个图书管理员的职位,简直是有钱烧的慌。 就这,叫价还在持续。 许妍捏了捏黑猫的耳尖,俯视着楼下满眼欲望的人们,淡然道:“但凡出售的官职,都让咱们的人去喊价。呵,往年都赏你们银子,今年换个不一样的。” “东家,那我能不能也……”汪晨被许妍话,弄得是百爪挠心。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她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 东家也太厉害了。简直是一人得道,姐妹升天。 许妍摸着猫背的手一顿,看着双眼发光的汪晨,忍俊不禁的笑出声:“去。” “谢东家!”汪晨得了许妍的令,激动的跟什么似的。几乎是夺门而出,乐颠颠的去抢官了。 不知道朝廷愿不愿意卖尚书、侍郎一二品之类的大官? 反正东家有钱,买得起,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我去,姐姐你这招太绝了。完全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的黄雀。” 黑猫这会子琢磨出味来,忍不住佩服起许妍。 司马家既然能借买卖官爵换上自己人,许妍为什么不可以。 从今往后,怕是朝廷上上下下都有许妍的人。 芙蕖恍然明白许妍为何要她整理京都女掌管、管事的名单,又让这些人务必到明月楼。 原来一开始,许妍就打的是这个主意。 第31章 这是在色诱吗! 芙蕖见大厅越来越多的女人叫价,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紧握着汪晨呈给许妍的官爵册子,忧心道:“姑娘,您这么做,皇上和朝廷会不会有所不满?” “放心好了,皇上和群臣瞧不上女人,只会觉得我是在恶心司马家。再说了,这年头太监都能当官,女人为什么不能?”许妍拿起茶杯,悠哉哉道。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群臣会成为捆绑司马家和她的推手。 毕竟买卖官爵的事是司马恒提的,执行者也是司马恒。而获利的人,只有她。 这很难不让人去想,司马家此番是不是在讨好她。 芙蕖被许妍的话噎住,竟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对啊!太监都能做官,为什么女人不行? ——“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把女人当人。1952年联合国才通过《妇女政治权利公约》,宣布女人享有人的权利。” 黑猫趴在许妍的腿上,吐槽着这一血淋淋的事实。 但许妍看上去不像是推动男女平等的和平大使,反倒像把男权换成女尊的独裁者。 玉字包厢内,和许妍一同目睹这拍卖场大厅的司马恒,脸都快结冰了。 明明都派人压住买卖官爵的风声,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来明月楼。 “主子,咱们准备的银子,怕是不够了。”阙奴怕被司马恒迁怒,说话声都轻了几分。 司马恒沉着脸,捏着太师椅的扶手,让自己保持理智。 幸好,他一开始就料到这样的局面。 他权衡利弊,心一横道:“吩咐下去,内阁侍读、都察院都事、通政司知事这三个,无论用多少银子,也要给我拿到手。” “是。”阙奴无声的退下。 两侧奉茶的婢女,低垂着头,生怕司马恒会迁怒于她们。 司马恒紧握着茶杯,把目光移到楼下加价举牌的人身上。发现多是些女人后,开始起疑。大梁的名门淑女是不可能来这种场合,更不可能有做官的野心。 他顺着其中一位举牌女人的视线望去,竟看到了许妍。 好啊!他辛苦一场,到头来竟给别人做嫁衣。 司马恒一气之下,将茶杯摔在地上。他压着怒火,直接杀到许妍面前:“许大人好雅兴。” 包厢门猛的被人打开,吓了芙蕖、黑猫一跳。 芍药、金蕊本能的挡在许妍面前。 “好巧啊。”许妍故作惊讶的放下手中的茶,一脸惊喜道。她摆了摆手,芍药、金蕊便退出房间。芙蕖也放下警惕,为司马恒倒了杯茶。 ——“不是我说,姐姐你这演技,真的该提升了。” 黑猫实在是无力吐槽,许妍敷衍式的演戏风格。 司马恒低头冷冷的看向许妍,轻讽道:“许大人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国库亏空,大人不想办法填补,却想借着这个亏空做文章。”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可否说的再明白一些。”许妍越过司马恒,视线落到他身后的锦衣卫上,做无辜状。 她除了在沈皓面前提了一点建设性的意见外,从头到尾都没掺和这件事。 就是赖到天上去,左右也与她无关。 黑猫忍着笑,去看司马恒那张黑如木炭的脸。跟着许妍混,果然没错。 司马恒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许妍手下吃瘪了。 以免重蹈覆辙,他俯身坐到许妍对面,转换策略道:“您当初舌战群臣的时候,卑职就想问您了。您为何非要掺和朝廷中的事?以许家的财力,够您痛快的挥霍到死了。” ——“呵呵哒,如果姐姐不做官,朝廷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对许家下手就更无所顾忌。” 黑猫对朝廷的滤镜,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人为了权力地位,能牺牲所有能牺牲的。 “你钓过鱼吗?”许妍慢悠悠的将茶杯送到司马恒手里,杏眸泛着淡淡的笑意。 她见司马恒摇了摇头,便笑道:“那我告诉你个小窍门。当钓丝非常细小,鱼饵清晰可见时,小鱼就会上钩。当钓丝适中,鱼饵味香时,中等大小的鱼就会上钩。 当钓丝粗长,鱼饵丰盛时,大鱼就会上钩。” 司马恒冰冷的脸,渐渐回暖。不知道许妍是把他当做大鱼,还是在提醒他,他的筹码太少。 他身子前倾,凑近许妍的脸,笑的温雅和善:“如果我想钓大人这条鱼,需要放什么饵呢?” ——“卧槽,这、这是在色诱吗!” 黑猫捂着嘴,突然有种背叛顾轻舟的感觉。但司马恒似乎也不错啊!斯文败类、傲娇小奶狗,哎呀呀真不知道该选谁的好。 许妍往后一靠,与司马恒拉开距离。她扫了眼楼下正进行的官职拍卖会,意有所指:“鱼只要贪吃香饵,就会被钓丝牵住。可我,并无所求。” “哦,是吗?卑职怎么听说,大人与新晋状元郎赵靖,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如果大人愿意在今日之事上高抬贵手,明日卑职便将此人打包送到许家。想怎么处置,全凭大人喜好。”司马恒注视着许妍的眼眸,徐徐诱之。 ——“呃…刻骨铭心的感情?” 黑猫觉得司马恒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许妍可是亲手阉了赵靖,还把赵靖关进牢里。 许妍知道司马恒在讨好自己,但赵靖真的不是她所好。她强忍着嫌弃,婉拒道:“感情的事,要你情我愿才好玩。我若强逼他,那成了什么人了。” “卑职明白了。”司马恒登时了然于心,起身离开。 ——“他明白什么了?我怎么不明白?”黑猫满头小问号。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许妍的心头。 芙蕖怕司马恒搞出什么幺蛾子,忧心道:“姑娘,要不咱回府。” “不好。”许妍想也不想的否决。 她倒想看看司马恒用什么法子,来取悦她。 可惜,一直等到拍卖会结束,也没等出什么来。 许妍失望的下了楼,刚掀开车帘,就看到里面坐着赵靖。 ——“妈呀,这里面怎么有个人,吓死我了!” 黑猫看到突然多出的人,吓得猫毛高竖。 芍药、金蕊已经把腰间的匕首拔出,在收到许妍的示意后,又将匕首推回鞘中。 许妍扬了扬眉,躬身钻了进去。她慢吞吞的坐到赵靖对面,揶揄道:“呀,这不是赵公子吗?” 第32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听司马恒说,你想见我。”赵靖不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许妍之口。 如果许妍真的对他有感情的话,就不会一再无视他的讨好。 许妍抚平黑猫炸起的猫毛,低眉浅笑:“他这么跟你说的吗?”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好似赵靖忐忐忑忑的心。以前他就捉摸不透许妍,现在更甚。 赵靖无意间撇到许妍怀里的黑猫,觉得有些眼熟。他看许妍不似以往冷漠,也跟着放低姿态,温声笑道:“你喜欢猫?” “听话的,我都喜欢。”许妍捏了捏黑猫的肉垫,话里有话。当初赵靖别有用心的接近自己,最后却空手而归。如今就算高中状元,也不过是司马家用来讨好她的工具。 但一个残缺的工具,能讨好的了她吗? ——“看什么,再看老娘把你眼珠子扣下来。” 黑猫对着赵靖龇牙,恨不得立即咬断赵靖脖子。 赵靖见许妍把黑猫的脸遮住,正软声细语的哄着猫儿。恍惚想起,许妍也曾对他如此温柔。 如果当初他收敛一二,他们现在会不会是对恩爱的夫妻。 他不住的唏嘘:“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之间,何必闹得如此难看。” “难看吗?我怎么不觉得。”许妍揉了揉黑猫的脑袋,淡淡一笑。 这不是彼此最熟知的,表达爱意的方式吗。 赵靖难得推心置腹一次:“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朝廷水深的程度,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如果你不甘心许家被朝廷肢解,为何不扶持我,为许家保驾护航。 阿妍,我初入官场,又身处劣势。他日位极人臣,定会念及你对我的付出。 凭许家的财力、你爹的人脉,与我的能耐。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到时候不仅许家能保住,你也能妻凭夫贵,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首辅夫人。” ——“王八念经,姐姐别听。” 黑猫上辈子深受赵靖荼毒,说什么也要阻止许妍,别像她一样上赵靖的当。 许妍眸底的笑意更甚了:“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为什么我不用这些筹码,让自己位极人臣。非要多此一举,拉你一把。如果我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 又何必执着于首辅夫人的空名?” “难道你就不怕一步走错,落入万丈深渊吗?”赵靖没想到许妍如此不识抬举。 古往今来,哪有女人做首辅的。 许妍打了个哈欠,困乏的往后一靠:“我手里的筹码,可比你要多得多。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就是!顾轻舟有兵权,沈双鲤能牵制住皇帝,姐姐本身又富可敌国,比赵靖可强多了。” 黑猫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既然都是搞事情,为什么不搞个大的。直接把大梁推翻,许妍自己做皇帝岂不更好。 芙蕖将马车停在许府外,掀开帘子:“姑娘,到家了。” “阿妍……”赵靖下意识的去握许妍的手,却被许妍避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许妍和他骨子里是一样的。一样的不择手段,一样的狠辣歹毒。 许妍临下马车前,故作深沉的打量赵靖半响。而后,极为正经道:“替我送给司马恒一句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姐姐这是拐着弯说赵靖不行吗!” 黑猫跟着许妍别的本事没学会,阴阳怪气倒是学了一堆。 赵靖不解的蹙了蹙眉,似是没听出许妍的言外之意。呆呆站在原地,目送许妍离去的背影。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之前太轻率。居然没提前处理掉绿萝,让他错失了许妍这个垫脚石。 不都说女人容易沉迷情爱吗?为何许妍随时随地都理智的不像话。 入夜,窈梨院。 芙蕖服侍着许妍睡下后,便遣散仆人。 床帐后的许妍,在榻上打坐。半个时辰后,隐隐约约听到衣柜里传来清脆的撞击声。 许妍起身打开柜门,看到黑猫正用爪子撬锁。指尖的灵力化作一道长鞭,悄无声息的缠上黑猫的脖子。只要她杀念一起,黑猫顷刻间就成为一具尸体。 黑猫忽觉后背一凉,颤颤巍巍的转过头,看到许妍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立即收回爪子,跳到许妍的胳膊上撒娇。 ——“姐姐,你差点把我吓死了!哎呀,人家也没别的什么想法,就是好奇嘛。” 许妍低头望着檀木箱子,里面装的是顾轻舟写给她的信。 她随手关上柜门,捏了捏黑猫的耳尖,悠悠的问:“好奇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不过姐姐为什么能听懂我说话?莫非姐姐精通兽语?” 黑猫怕许妍迁怒自己,忙转移着话题。她当然知道许妍是重生者,不过重生者一般也就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没别的金手指了。 许妍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我并不懂兽语,只是通鬼神罢了。我第二世,拜入修仙门派。在即将功法达成之际,重生到这里。” ——“这么说,姐姐还有法力。能让我恢复成人形吗?不对,是可以送我回原来的世界吗?” 黑猫这会子也不想着什么复仇了,只想吹着空调玩游戏,和宿舍姐妹侃大山。 许妍想到自己残缺的记忆,秀眉轻蹙:“如果能离开,我早就回修仙界了。” 黑猫失望的喵了声,蔫蔫的趴在枕头上。怨不得她没办法重生到许妍身上,原来人家是修仙大佬,可以随手捏死她这只小鬼。 许妍拇指上的扳指,时不时闪烁红光,似是在提醒她什么。 ——“有没有可能,姐姐是在历劫?成仙一般不是要经历千难万苦,领悟大道,羽化成仙的吗。或者说,姐姐有什么未了的尘缘,所以才会重生到这里……” 黑猫不死心的站起来,背对着许妍,努力分析着。一回头,却发现偌大的房间,就剩她一只猫了。 预感到顾轻舟有生命危险的许妍,几乎是闪现到百里之外的翼城。 她脚踩着名剑,看到浓郁的灵气弥漫整座院落。而窗内的顾轻舟,坐在案前不知在临摹什么。 第33章 小瞎子 周遭的灵气有意避开许妍,片刻间消失大半。 晚风吹的灯笼微晃,巡夜的官差偶尔从院中穿过。明明一切如常,许妍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空气中残存的灵气太熟悉了,好像出自…掌门师姐。 这怎么可能,师姐从不对普通人下手。 许妍顺着灵气,来到顾轻舟房间的榻前。 目光落在枕边放着的画卷上,想伸手去拿轴上镶的银白宝石,就被人抢先了。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宽大的大手从许妍面前拿起画卷,随之缓缓将画卷打开。 那是许妍的小像。 只是,画中的许妍太稚嫩了,像是未经世事的少女。眉如翠羽,眸若点漆。头上惊鹄髻,耳中明月珠。肌白如雪,腰如束素。身着石榴裙,娇俏明艳。 不管看多少次,顾轻舟还是会为画中人倾倒。 他靠在床榻上,痴痴望着画上的许妍。不知是想到什么,忽而有些委屈:“小瞎子。” “……”许妍想,这大概就是黑猫所说的发骚。 她无视碎碎念的顾轻舟,决定先弄清楚把自己引来的东西。 此地戒备森严,顾轻舟也不是柔弱书生,怎么会有人加害顾轻舟而不被发现。 这东西离她很近,似乎就藏在刚才的画里。 顾轻舟轻戳了戳画中人的脸颊,憋闷道:“我上辈子怎么着你了,这辈子你要这么折磨我。” 许妍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一回来就假扮小厮,她认不出来就恼凶成怒。 又是谁把猫剃成光头,以及躲在大牢偷听她和赵靖说话…… “算了,看你孤苦无依,可怜兮兮的,就再原谅你一次。”顾轻舟深邃的眼眸,映着画中人的影子。到底还是不忍苛责许妍。 许妍不愿再听顾轻舟废话,竖起两指,指向顾轻舟的眉心。 在顾轻舟昏倒的瞬间,门窗猛的关上,摇曳的烛火也随之熄灭。 她拿起画卷,指腹抚过宝石,稍一用力,宝石便落到她的掌心。纯净强大的灵力,源源不断的从掌心往外冒。 这、这竟是昆仑镜的碎片?! 昆仑镜是灵山镇派之宝,不仅能洞察天机,知晓古今。还可封印天地,颠覆乾坤。 但昆仑镜不是已经认掌门师姐为主了吗,怎么会碎裂,还出现在这里? “主子?”门外传来贺久的声音。见里面没声,以为是顾轻舟睡下了,便转身离开。 许妍等脚步声走远,才将昆仑镜收起。她手重新摊开,紫金镯便腾空悬浮在掌心。少顷,镯子化作一条极浅极淡的紫线,缠绕在顾轻舟的手腕上。 动作进行到一半,许妍的头就如裂开般,疼得厉害。 脑海中断断续续闪过一些片段,以前她好像对顾轻舟做过同样的事。 怎么会…是谁抹去了她的记忆,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妍指尖流淌的灵力将顾轻舟托起,轻放至床榻,被子自动盖到顾轻舟身上。她视线不自觉落在顾轻舟秀色可餐的脸上,压了压眸底的晦涩不明。 或许,只有昆仑镜复原,她才能恢复记忆,找到答案。 同一时间,京都司马府,书房。 玉炉里袅袅升起的沉香,四散在空中。 “这就是你办的事?”浑厚又年迈的男声,直击司马恒的内心。 年过半百的司马元,穿着棕袍长衫,懒懒的靠着太师椅。他眼睑微微下垂,脸上泛着点点老年斑。看着手边的名单,对大儿子一肚子火。 书案前的司马恒,眉眼清冷。形如高山之松,傲然挺拔。 他斟酌了半响,才薄唇轻启:“原是计划好的。等皇上一应允,就把准备好的名单和银子送上去。再用去年大旱的幌子,把钱套回来。谁曾想许妍横叉一脚,搞出拍卖官爵的事。” “兄长办事不利也就算了,何必把一个女人吹得神乎其神。 呵,今日一过,群臣都以为,我们家上赶着讨好许妍。满朝上下,指不定怎么笑话我们。”司马衍白了眼司马恒,万分嫌弃道。 连个女人都摆不平,兄长也真是太废物了。 他见老爹冷冷的看过来,当即挺直腰板,佯装正经道:“要我说,女人最在意的无非名节二字。只要我们让许妍身败名裂,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司马恒对此不做任何评价。小弟之言,实在自负可笑。 许妍不是久居后宅的妇人,而是从贾商堆里杀出来。其父又是许焕,定对朝廷中的事如数家珍。虽然现在许焕死了,但许妍背靠着长公主、老国公,又岂是能轻易对付的。 司马元白了眼小儿子司马衍,褐色眼眸一眯,恨铁不成钢道:“真不知道你是蠢得可以,还是在说笑。皇上前脚刚送许妍一堆男宠,后脚你就用名节诋毁她。 你是想打皇上的脸,还是想打我们的脸?天天心浮气躁,游手好闲的,给我滚出去!” “你就知道偏心大哥。滚就滚,我还懒得和你们说。”司马衍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句,转身出了房门。 切,搞得谁乐意听似的。 被殃及的门,发出“砰”的巨响,惹得司马元烦心的蹙了蹙眉。 当初他们就该斩草除根,把许妍这个小崽子除掉。留下这么大的隐患,简直是给他们添堵。 司马恒不忍老父生气,出声安抚道:“爹不必动怒。姐姐稳坐皇后之位,只要顺利诞下皇嗣,多一个许妍少一个许妍,并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这次的事,就先这么着。明日皇上准你到内阁,定是为了此事。你想想该怎么回话,去。”司马元从许妍舌战群臣的时候,就知道许妍不是善茬。 可惜许妍有皇上保驾护航,不能明着动她。 司马恒道了句“是”,躬身退了出去。他推开门的瞬间,又恢复以往的翩翩君子模样。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给足了筹码,他就不相信许妍不会不动心。 但愿赵靖,能从许妍嘴里套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大人。”赵靖在游廊上撞到司马恒,忙躬身道。 他见司马恒不说话,便率先开口:“许妍说,她并不想与您为敌,只是迫于眼前的形势,不得不这么做。另外,她还让我给您带句话。” 第34章 恩威并施 “说。”司马恒脚步一停,仰头看向头顶的一轮明月。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无形中为他镀了层银边,衬得他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只般。 皇上曾送许妍一堆男宠,是不是表明许妍是个贪恋美色的人?或是暗地许诺了许妍什么,才让许妍站到皇上一边? 赵靖不知道许妍和司马恒之间的事,便如实道:“她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司马恒愣了片刻,几乎是瞬间听出了许妍的言外之意。 必先利其器吗? 他侧身审视着赵靖,眉梢的清冷渐渐散开,眸中泛点笑意:“她还真是个妙人。” 赵靖不明所以。 如今他只是个翰林院修撰,从六品的小官。要么借许妍的力,要么站司马家的队。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司马家和许妍,有隐隐聚合之势。 而远在翼城的许妍,待天蒙蒙亮,才回到窈梨院。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了,怎么一夜未归?” 黑猫被突然出现的许妍,吓了跳起来。缓过神,又忍不住控诉。 许妍理了理衣襟,敷衍道:“出去透透气。” “姑娘是醒了吗?今日内阁议事,您可得去早点。”芙蕖闻声进了里间,伺候许妍更衣洗漱。 黑猫一看许妍的表情,就知道是在搪塞自己。 但想到许妍能一指甲盖弹飞她,还不计较她之前的夺舍,她哪里配有脾气。 许妍没胃口吃饭,喝了口茶就抱黑猫做马车往宫里去了。 买卖官爵的事已进行到一半,群臣应该听到些风声了。 她卡的时辰刚好。前脚刚进去,没一会皇上就落座。 不好的是宣政殿的氛围,好似被乌云覆盖,压的人喘不上气。 确切的说,是最前方微胖的老男人,司马元身上散发的低气压。 站在最末的司马恒,依旧清冷如故。他余光撇向晚到的许妍,纠结的抿了抿唇。 ——“姐姐,这气氛有些诡异啊。” 黑猫自从知道许妍是修仙大佬后,完全无所畏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随心所欲的可以。 周迟含笑的看向王煜,阴阳怪气道:“听闻户部,又为我朝新添了几员猛将。” “买卖官爵的事,本就是无奈之举。而今也筹到了些银子,周大人说话何必夹枪带棒。况且这事,是皇上拍的板。我不知道,周大人在不满些什么?”王煜四两拨千斤的打回去。 计划赶不上变化,买官的全是些女人,他也没预料到。 工部侍郎宋昊,本就瞧不上王煜。每次工部要钱,王煜就左推右辞,有千百个理由等着他。 他留着八字胡,高昂着头,活像只得瑟的山羊:“你何必往皇上跟前扯。谁不知道你们户部,为我大梁招了一堆娘子军。用不了多久,就该我等退位让贤,让你们娘儿们欢聚一堂。” 群臣唯恐王煜动怒记恨,或别过脸偷笑,或低头忍笑… “宋大人如此瞧不起女人,又为何从女人肚子里钻出来。令堂久困于后宅,你却在朝中施展抱负,辅佐圣上。焉之令堂此生,没有远志。 还是你没读过白居易的《行路难》,没听过那句: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就算你愿意让令堂百年苦乐由他人,皇上不愿意。不然,也不会恩准我入朝为官。意图解救万千母亲之苦,之难。”许妍忽而开口,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朝廷一开始打算买卖官爵,就该想清楚买官的什么人都有。 何况落子无悔,她需要给自己旗下的女掌柜、管事们扫清障碍。 宋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辩什么。牵扯到皇上是一件,万一许妍借此指责他不能以孝移忠,那他就更下不来台。 许妍见群臣沉默,轻笑一声:“当初决定买卖官爵的时候,诸位都是在场的。应该清楚户部做这件事,是为了解国库之难。原计划买卖官爵的事,分两次进行。 第一次拍卖六品及六品以下官爵,第二次拍卖六品以上。现在看来,成效未必能让人满意,那不如我等劝皇上暂停拍卖官爵好了。” ——“姐姐这是打算胡萝卜加大棒,恩威并施啊。” 黑猫忍不住称赞许妍的话术。不过,千百年来这一招的确屡试不爽,尤其是在外交上。 司马恒不自觉的看向许妍,诧异于许妍会错过踩司马家的机会。 他出列,接过许妍的话:“可…收上来的银子,只够给群臣发俸禄的钱。” “求皇上暂停拍卖官爵。”大臣们因一群女官入朝,对司马家已然怨声载道。哪里肯把司马恒的话放在心上,齐声劝沈皓收回旨意。 沈皓扫了眼群臣面色不一的脸,暗觉好笑。 当初买卖官爵赞同的人可是不少,这才下放不到七日,就开始打退堂鼓了?这些人能容的了地痞走卒做官,却容不了女人做官。 他敛去眼底的嘲讽,冷笑道:“既如此,那就先把百官的俸禄发了。就是苦了朕,也不能苦了百官。” 群臣面面相觑,齐声道:“臣不敢。” 等皇上离开后,群臣才一一散去。 许妍对这帮老顽固没什么兴趣,散了会直奔户部衙门。打算混到散值的点,回家去琢磨昆仑镜。然,她在回衙门的路上,就开始想这件事了。 昆仑镜碎片为什么会出现在顾轻舟身边,自己为什么总是梦到顾轻舟? “许大人。”司马恒出宣政殿后,就不远不近的跟着许妍。 即便他随许妍到户部正厢房,许妍一个眼神也不甩他。 许妍对于司马恒的小动作,可以说是梦回初见沈双鲤时了,对方也是这么黏着她不放。她懒懒的坐在太师椅上,琢磨着沈皓是不是该召见她了。 ——“姐姐,我怎么总觉得这个司马恒,对你好像有点意思。” 黑猫从许妍的肩跳到腿上,歪着头打量着司马恒。 绯色官服加身的他,秀拔天骨,清臞玉立。脸上写满了清冷疏离,却让人想折下这朵高岭之花,好在手心细细把玩。 唉,她怎么就对禁欲系的小哥哥毫无抵抗力。 经黑猫提醒,许妍这才看向司马恒,纳闷道:“有事?” 第35章 这一招太损了 “骆豫说,您一早让他把买卖官爵所得,抵了许家的票拟。而今皇上让卑职将银子发给百官做俸禄,没有银子卑职怎么发?”起先司马恒还有些欣赏许妍,但现在已是对许妍恨之入骨。 这女人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 先假意认同他的计划,再到皇上面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后又堂而皇之的借他的计划扩充势力。更过分的是,许妍提前一步把买卖官爵的银子拿走,让他无法和皇上、群臣交代。 ——“姐姐你这一招太损了。” 黑猫看着司马恒如黑炭的脸,想是被许妍气的够呛。 许妍手捧着茶杯,惆怅的蹙了蹙眉:“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我这不得节衣缩食,先紧着边关。你若是有意见,大可去皇上那里参我一本。” “你……”司马恒俨然被许妍气到,小脸泛红,憋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整个一副“许妍白嫖了他,还一边埋怨他不行,一边逼着他倒贴钱”的怨夫脸。 皇上本就不满买卖官爵一事,而今收了钱却半分没进国库,定会勃然大怒。且不说许妍是皇上的人,就是以许妍的口才城府,他去参许妍,也未必能落好。 ——“姐姐,你这么嚣张,就不怕司马恒打你?哦对,姐姐有法力,他打不过你。” 黑猫被许妍的骚操作惊到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疼起司马恒。 不因别的,唯因不忍美人生气。 许妍看司马恒像个棒槌一样,杵在自己眼前,嫌弃道:“你的上司又不只我一个。想不到办法,要么去找王煜,要么去找你爹。这点,还用我教?” “呵。”司马恒冷笑一声,甩袖而走。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心思狠毒的女人。 ——“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司马恒这么可爱。” 黑猫看着司马恒离去的背影,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许妍随手把茶杯放到桌上,弹了弹黑猫的脑袋,好笑道:“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黑猫委屈的蹭了蹭许妍的手指,企图用可爱蒙混过关。 食色性也,何况她就是单纯的欣赏。 一盏茶后,门外传来宝珠的声音:“许大人,太后有请。” ——“太后?姐姐咱们拿的不是权谋剧本吗?” 黑猫黝黑的眼眸,透出万千的迷茫。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召见许妍这个二品官员做什么? 许妍扬了扬眉,有意思,沈皓不见自己,倒让自己的老娘见。她等黑猫跳到自己肩上,才起身道:“劳烦前面带路。” “大人客气了,您这边请。”宝珠后退一步,引许妍穿过重重宫墙。 期间两人一猫都保持沉默,直至来到慈安宫外。 小太监一进一出,传达完太后的旨意,许妍与宝珠才前后进了宫殿。 许妍站在殿中央,躬身行礼道:“参见太后。” “自家人不兴那虚礼,快过来让哀家瞧瞧。”上了年纪的太后,斜倚在软榻上。花白的鬓发,低垂着几支凤钗。她朝许妍招了招手,一脸的慈爱。 许妍奉命走到太后的身前,脸上写满了恭敬。浑身上下都抖擞着,外臣该有的礼节。 ——“这老太婆该不是打算让你做沈皓的妃子?” 黑猫见太后一脸满意的拉过许妍的手,心底不由的犯迷糊。 但她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许妍为一个男人争宠的样子。依许妍的性子,极有可能杀了沈皓,自己当皇帝。 太后轻拍了拍许妍的手背,笑呵呵道:“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记得双鲤小时候体弱多病,哀家那时候又不得先皇喜欢。多亏你每次及时送药,连送了几年的补品,才滋补过来。” “太后言重了。”许妍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低眉谦和。 沈皓这是借太后和旧时情谊敲打她呢。 呵,是怕她和司马家里应外合架空皇上?还是怕没杀了司马家养的十常侍,自己这个董卓倒先做大? 太后见许妍过于知礼,似是有意疏远她。她无奈一笑,反劝道:“哀家年纪大了,总是想起以前的事。你爹是先皇的臂膀,又辅佐了皇上。如今,你也算是接你爹的班。 朝中之事,我也听说了一些。你放心的去做,就是犯了错,也有哀家给你撑腰。” ——“说来说去,还是让你尽心辅佐皇帝。” 黑猫不是很懂太后这么做的用意,许妍自始至终就是皇帝一党。 许妍打算将客套进行到底:“谢太后抬爱。” “双鲤怕哀家欺负你了,专程让人在殿外候着呢。去,告诉她,哀家这个老太婆不吃人。”太后看到远处沈双鲤的贴身婢女宝福的身影,有些哭笑不得道。 该说的话,她已经说了。许妍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她的苦心。 许妍道了“是”,躬身退了下去。 一出慈安宫,她就看到候着她的沈双鲤了。 对方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似乎等了她很久,也很焦急。 “阿妍。”沈双鲤听到脚步声,猛的回身。看到出来的许妍,如向日葵终于等到她的太阳,露出释怀、庆幸的笑。 许妍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只点了点头。她抬脚走到沈双鲤身侧,与之一同往前。 前生沈双鲤终生未娶,穷极一生都在寻找她灵魂归位的法子。后来她死了,又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企图让她复活。最后收效甚微,在大梁亡国前夜自杀。 临死前,让宝珠、宝福将沈双鲤的尸体葬在她的墓旁。 “母后可有为难你?”沈双鲤知道太后受皇上所托,侧面敲打许妍。她不放心,怕许妍被为难,才专程进宫。 这段时间以来,她没睡过一次安稳觉。夜深人静之际,总是会鄙夷自己的无能。 若她是男儿,拼尽全力也要爬上龙椅,将许妍护在羽翼之下,就如小时候许妍无数次护着自己那样。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看着皇兄将许妍当成棋子一样利用,自己却无能为力。 许妍淡淡道:“没有。” 活了两世,除了掌门师姐外,她还没有被谁为难过。 第36章 怎么这个杀人狂魔也叫许妍? ——“奇怪,沈双鲤怎么突然不走了?” 黑猫的话,让许妍停下脚步。她转过身看到沈双鲤眼尾泛红,无辜又自责的望向自己。宛若做错事的小孩,怕被大人苛责。 许妍见状,眉梢泛起些许无奈,失笑道:“怕什么,我又不怪你。” “我不会让你难做的。”沈双鲤抿了抿唇,静默的看了许妍好一会,极为认真道。 说罢,带自己的宫人离开了。 ——“她要干什么呀?” 黑猫眼里满是困惑,感觉自己跟不上这帮人的脑回路。 许妍垂下眼帘,什么也没说,抬脚往户部而去。 其实,她被夺舍,被赵靖、褚明月算计至死,也没有多少重生的执念。 可在刚才看到沈双鲤露出担忧又不忍的目光,突然就没那么想回修仙界了。 或许她的到来,并非因为自己,而是被太多人的执念拖拽至此。 一人一猫还没到户部,便过了散值的点。于是乎,她们乘马车回了许府。 许妍坐在窈梨院的书案前,把玩着手里的昆仑镜碎片。 “姑娘,这两日做了官的管事们,明里暗里送了不少东西。说是谢谢您,给她们光宗耀祖的机会。”芙蕖起先是怕许妍被那群小老爷们为难,但现在不一样了。 管事们做了官,许妍就不再是孤身一人。 芙蕖半响没听到回音,又看许妍面色凝重,不由担心道:“姑娘,您看上去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最近累着了?” “还好。”许妍接过芙蕖递来的茶,敷衍道。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昨夜发生的事。 以掌门师姐的修为和功法,几乎没有能与之匹敌的人妖魔。何况,师姐有昆仑镜傍身, 怎么会出事呢?可如果没出事,昆仑镜怎么碎了? “主子、骆豫骆大人和司马恒司马大人来了,先正安置在大厅,您看……”魏芸隔门禀告着。 ——“司马恒肯定是为了群臣的俸禄来的。” 黑猫不用想,也知道是这个原因。司马恒现在是骑虎难下,买卖官爵的事,得罪了皇上和群臣。要是再不按时发俸禄,怕是会祸及司马家在朝中的根基。 许妍把昆仑镜收起,漠然道:“就说我不在府上。” “是。”魏芸愣了愣,又赶忙领命去办。 ——“话说回来,褚明月怎么最近一点消息都没有?以她的性子,就算不再你面前找回场子,也该报复那个算计她的人啊。” 黑猫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终于想明白了。褚明月太安静了,安静到有点匪夷所思。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好似你知道有条毒蛇在附近盯着你,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许妍没将黑猫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在思考昨夜的事。有没有一种可能,昆仑镜昨夜明着攻击顾轻舟,实则是在发出求救信号? 亦或昆仑镜受师姐之意,知道回修仙界的办法,在特意引导她? 她起身边往里间走,边吩咐:“你们都出去,我想静一静。” “是。”芙蕖遣散奴仆,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片刻,门窗忽的关上。昆仑镜的碎片从许妍手中飞出,幻化成透明的漩涡。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 黑猫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她穿越,重生成猫已经够玄幻了,没想到还有比这更玄幻的。 许妍抚了抚猫背,抱着猫走进漩涡。 映入眼帘的是片山清水秀之地,越往前竹子越多。一群穿着青绿劲袍的少女,练习着剑法。动作整齐划一,极为壮观。 再往前,就是座座高楼殿宇。高大玉白的石门上,写着执剑山庄四个大字。 ——“姐姐,怎么有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黑猫一抬头就看到御剑而过的红衣少女,长的酷似许妍。 话音未落,天地陡然变了颜色。无数黑云相继覆在头顶,轰隆隆的雷声惹得人心神不宁。 许妍正要去看,就被一道强劲的灵力波及。她后退一步,用灵力抵挡石门坍塌的碎石。 随后,山庄里传来无数声惨叫。 黑猫抖了抖身子,紧抱着许妍的胳膊。暗道:妈妈呀,好可怕。 许妍脚尖轻点,飞身站在执剑山庄的楼阁顶端。她俯视着执剑山庄盘结交错,曲折回旋的楼阁。 一抹红影如鬼魅般,在楼阁殿宇中穿过。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肉横飞,宛若人间炼狱。 ——“姐姐,咱们回去。” 黑猫看着无数道闪电,穿过黑云劈向四周。当即吓得瑟瑟发抖,想逃离此地。 许妍原是打算冷眼旁观到底,但凭空出现的元屠剑,吸引了她的注意。 二师姐的随身剑元屠,怎么会在这里? 她紧随着那把剑,来到执剑山庄的议事大厅。 “交出来!”少女似是杀红了眼,冷冷的看向前执剑山庄庄主洛香。 大厅内外逐渐被执剑山庄的弟子包围,其中不乏曾经与许妍交好的人。她们纷纷开口劝起许妍,免得执剑山庄与灵山派关系破裂,让妖魔有了可乘之机。 “收手,许妍。唐凝唐掌门要是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该有多失望和难过。” “唐凝为了人族的未来,在魔域和妖魔两族谈判。你却为一己私利,到执剑山庄大开杀戒,就不怕唐凝回来扒了你的皮吗?” “许妍,不要在错下去了。现在停手,一切还来得及。” …… 黑猫几乎是第一时间看向许妍,怎么这个杀人狂魔也叫许妍? 难道这就是许妍在修仙界的经历? 少女仿若未闻般,死死盯着洛香,眼底是无尽的漠然:“我再说最后一遍,把人交出来。” “我不过是看在唐凝和唐老太婆的份上,才不对你动手。既你这般的放肆无理,就别怪我不客气。”洛香手轻摆,数道金色灵锁从四面八方攻向少女。 可惜锁链还没碰到少女,就被大厅外飞来的元屠剑打散。 元屠剑幻化成数十个分身,飞旋在少女周围,无形中将少女保护起来。 黑猫察觉到这里的人看不到她和许妍后,就放心大胆的吃瓜。 正吃的得劲,就被一道白光刺的眼睛都睁不开。 第37章 别是失忆了吧 黑猫再睁眼时,已和许妍回了窈梨院。她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气。开始明着分析,实则吐槽起许妍。 ——“我知道姐姐为什么重生到这里来了。一定是刚才敌不过执剑山庄的人,反被人给杀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姐姐究竟为谁大开杀戒?” “我、我不知道。”许妍秀眉轻蹙,比黑猫还想知道答案。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对执剑山庄痛下杀手。 黑猫头一次对许妍露出嫌弃的目光。 ——“别是失忆了?这…偶像剧都不用的狗血桥段,居然会发生在你身上。” “二师姐……”许妍不敢想象,唐凝从魔域谈判回来,知道这件事的后果。 唐凝常年闭关,不谙世事,却总将她护在身后。 可她都做了什么?四大修仙门派耗费几年,才促成人妖魔三族和谈。她就是再不懂事,也不会选这个时间节点闹事。 黑猫跳到榻上,悠哉哉的趴在枕头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不对啊,如果执剑山庄的人杀了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且仍有修为法力。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人在帮你弥补过往的遗憾。” “二师姐。”除了唐凝外,许妍想不到别的人。 大师姐风流成\/性,胆小怕事,最多找二师姐唐凝帮她报仇。三师姐木纳老实,修为虽强,却做不到让她重生。 莫非是二师姐为了保她一命,从执剑山庄带走她的尸体,用昆仑镜将她送到这里? 黑猫觉得许妍跟个复读机式的,张口闭口都是二师姐。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睡觉去了。 隔日一早,许妍刚到户部衙门,就被司马恒堵个正着。 “许大人真是个大忙人。”司马恒迎面走向许妍,阴阳怪气道。 冷眼旁观的看他被人架在火上烤,很痛快。呵,许妍当真觉得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吗? 许妍无视司马恒,抬脚进了正厢房。她俯身坐到太师椅上,自顾自的喝茶。 ——“姐姐你说司马恒会不会因为俸禄的事,对你使美男计?” 黑猫琢磨着以司马恒现在的处境,应该是想不到别的办法。 司马恒坐到许妍的身侧,把手里的折子放到书案上,再推到许妍的手边。他的眉眼含着无尽的冷意,提醒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大人不看看吗?” “既是好事,就劳你转述。兴许我心情好,还能赏你点银子,解解你的燃眉之急。”许妍手捧着茶杯,懒散的往后一靠。 进宫的时候,就听人说王煜调到工部了。不用想也知道,户部尚书一职会落到谁的头上。 司马恒见许妍油盐不进,不恼反笑。他指尖轻点了点折子,温声道:“皇上升您做了尚书。您说这种好事,值多少银子?” “喏,不能再多了。”许妍拿起荷包,艰难的从一堆银锭中摸出两枚铜板,放到折子上。 她不知是想到什么,又偷偷拿回了一枚。 ——“噗,姐姐你要不要这么损。” 黑猫被许妍拿回铜板的动作逗乐,趴在许妍腿上,笑个不停。 司马恒看许妍风轻云淡,好似是早知道这件事。他面上一怔,试探的问:“大人这是何意?” “户部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我入朝为官不到两个月,却要收拾你们捅了几十年的烂摊子。这点钱,已经够多了。”许妍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不就是想用她的钱填窟窿吗,龟公讨贞节牌坊的脸皮也没他们的厚。 骆豫匆匆而来,见气氛不大对,便把话压了下去。 ——“骆豫是皇上的人。他这么着急忙慌的来,是不是皇上那边下了什么旨意?” 黑猫看骆豫一脸焦虑和不安,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骆豫等司马恒走了,定了定神。他先是看了许妍好一会,才犹犹豫豫道:“我刚收到消息,王煜暂停了今年建战船的工程,从中抽出一部分银子给群臣发俸禄。” “所以呢?”许妍低头悠悠的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 ——“我当司马恒是想出什么绝妙的主意,到头来……还是拿顾轻舟威胁姐姐。” 黑猫一代入许妍就气的要死。他们这是笃定许妍会因顾轻舟忍气吞声,才这么无所顾忌。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骆豫本就笑的勉强的脸,渐渐发僵:“我这是好心提醒你,你反倒不领情。司马家打算让王煜在工部牵制你,让你没精力管户部的事。甚至因为顾轻舟,默许他们的所作所为。 去年北方大旱,赈灾的银子和粮食还没送到,那边就涌出一堆反民,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别的我倒不怕,就怕司马家想养匪自重。” “你们这帮人啊,满脑子都是利害得失。能腾出半分神放在百姓上,大梁也不会沦落至此。”许妍仰头看向骆豫,笑眼里都是嘲弄。 皇上让骆豫将这件事透露给自己,是什么意思?想让她解决这个麻烦?一帮读了十来年圣贤书的大英雄大老爷们,把大梁霍霍的快亡国了,倒让她来想法子。 ——“不过,司马家也真是绝了。贪财已经贪到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地步。上辈子赵靖说,司马家扣押朝廷送给北方两省的赈灾银子和粮食。把百姓逼反后,派人去剿,偏偏又不全剿。 以至于后来土匪做大,朝廷彻底失去北方两省的控制权。” 黑猫想到上辈子从赵靖嘴里,听到官场上的事,还忍不住咋舌。 她死的时候,大梁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倾覆倒塌。 骆豫干笑两声:“都是司马家搞的鬼,怎么能怨到读书人身上。” “南越那边的战况如何?”许妍不可能持续给南越送银送粮。 何况有王煜在,也未必能都送到南越手里。 提及南越,骆豫脸上的愁苦散去不少:“顾轻舟已到南越,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传来消息。” ——“姐姐你放心,上辈子顾轻舟是凯旋而归的,这辈子肯定也大差不离。” 黑猫对顾轻舟可是相当有信心,毕竟是死对头嘛。她研究顾轻舟,比研究赵靖还透。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顾轻舟喜欢许妍五、六年的事。 第38章 除非我愿意 骆豫听出许妍的言外之意,疑惑道:“你是说等顾轻舟回来,让他去解决北方的匪寇?” “呵,骆大人在说什么?兵部的事,怕是轮不到我这个户部尚书操心。”许妍将茶杯放到桌上,认真的纠正骆豫。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且比起顾轻舟去南越、或是北方匪患严重的两省,她更希望顾轻舟在她身旁,而不是成为别人威胁、利用她的工具。 骆豫捉摸不透许妍的心思,也不愿意去琢磨。该传达的话,传达到了,他也不讨没趣:“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了。” ——“姐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在顾轻舟回京都前,姐姐都要受制于司马家吗?” 黑猫真想点一首《算什么男人》送给司马恒。拿顾轻舟威胁许妍,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如果南北两边都起了战事,大梁顷刻间土崩瓦解。他们司马家捞再多的钱,未必有命去享。 许妍轻抚了抚猫背:“急什么。除非我愿意,拿了我东西的人,哪个不是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这倒也是。”黑猫想了想赵靖的遭遇,突然觉得自己又能支棱起来。 许妍拿起司马恒给她的折子,草草的扫了眼里面的内容,眸色渐深。司马恒是想参与内阁议事,才把王煜调到工部做尚书。 皇上为什么会同意呢?这么做不但会削减她的力量,也会让皇上的处境更为被动。 然,职位变动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工部衙门里,司马家正庆幸自己扳回一局。 原户部尚书,现工部尚书王煜,坐在书桌前,反复看自己的调令。 终于,他终于甩开了户部这个包袱。 王煜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轻松起来,连带看司马恒都格外顺眼:“真不愧是我的学生。这么一来,不仅百官的俸禄有了着落,许妍也不敢轻举妄动。” “起先学生不明白,为什么许妍对皇上如此死心塌地。为此,特地调查了许妍这些年的经历,发现许妍赚的银子,大都填了南越的窟窿。 便明白许妍这是对顾轻舟起了心思,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朝廷妥协。既然皇上能拿顾轻舟威胁许妍,我们为什么不能。”司马恒笑的如沐春风,仿佛是出了口恶气。 女人嘛,都会为情所困。连许妍这样狠毒且城府极深的人,也不能免俗。 王煜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着提醒:“即便如此,你也不要放松警惕。这女人从不按常理出牌,这一次能算计的了她,下次就未必了。” “老师教训的是。”司马恒敛去眉眼间的得意,恭敬的向王煜行礼。 他得想办法把顾轻舟困在南越,不能死也不能活的太顺利。最重要的是,后半辈子都不能回京都。这样的话,他既能约束许妍,也可以敲打顾轻舟。 再等等,等姐姐诞下龙子,皇上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也就没必要把许妍、顾轻舟放在眼里。 司马恒想到这里,便回了户部。 好,他承认,他是想看看许妍从骆豫嘴里知道这一切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愤怒、不甘,还是气急败坏? 有没有一丝丝后悔对自己赶尽杀绝? 可当司马恒真回户部,却看到许妍正怡然自得的看着折子,完全不被朝局所影响。 ——“姐姐司马恒在外面偷看你呢。不过那表情怎么有点奇怪,好像有点愤怒、不甘,和气急败坏。” 黑猫声音里透露着雀跃,主要是看到了帅哥,且这个帅哥还是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话音未落,司马恒先一步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没一会,小太监迈过门槛,躬身道:“许尚书,皇上有请。” “劳烦公公带路。”许妍让黑猫跳到自己的肩上,起身跟着太监出了户部。 皇上也真有意思,把路堵死了,想起她来了。 御书房。 “坐下来说话。”沈皓见许妍来了,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声低沉道。 他一直在等,等许妍来找他。结果都快到晌午,许妍愣是一点影都没有。 冯怜有眼力见的,搬了把太师椅到许妍身后。 许妍微愣,后又拱手领命道:“谢皇上。”说罢,俯身坐在太师椅上。 沈皓自嘲一笑,无奈道:“朕知道,你怨朕把王煜调到工部。可去年北方大旱,蛮夷屡次侵扰南越。今年南越刚平,北边又起匪患。若这时群臣再闹出事,大梁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臣不敢。”许妍比沈皓还了解大梁的结局和弊病。 如今的大梁就是按下葫芦浮起瓢,留给沈皓的时间不多了。 ——“这皇帝也可怜。本来嘛,老皇帝是想用许焕和司马元互相制衡。结果你爹死了,司马家自然做大。皇帝手里除了几个老臣和清流外,没有多少牌可打了。” 黑猫无所谓大梁的兴衰,反倒乐得看戏。一般这种新旧朝交替之际,便是群魔乱舞之时。 沈皓听着许妍疏远客套的话,心猛的一沉。许妍想放弃他? 如果司马家得逞,他、沈双鲤、还有许家都没有好下场。 他压了压眉心的烦闷:“阿妍这是对朕失望了?” “皇上言重了。您是天子,富有四海,受万民敬仰。而臣,充其量是个不入流的粗鄙之人。能入朝为官,已是千恩万谢,岂会有失望一说。”许妍对沈皓从来就没有期望过,又谈何失望。 说到底,她入朝为官最多也是拖延司马家敛财的速度,并不能改变大梁即将亡国的命运。 黑猫被许妍顾左右而言他的话术弄的一愣一愣,渐渐开始怀疑起许妍的真正意图来。 ——“难道姐姐一开始就不打算为大梁续命?” 不可能啊!就许妍和沈双鲤的感情,怎么可能看着自家好闺蜜家破人亡啊。 冯怜见自家主子不大开心,劝起许妍:“这里没外人,许尚书不必藏着掖着。你的委屈,皇上都知道。但当务之急,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让大梁恢复以往的荣华太平。” 许妍抬眸看向沈皓,若有所思道:“皇上真要臣说?” “你就是对朕破口大骂,朕也不会怪罪于你。”沈皓知道这次的事,伤了许妍的心,也就容许许妍稍加放肆。 毕竟只有哄好了猎犬,他才能安心打猎。 第39章 阿妍是个聪明人 对于皇权党政,前生许妍一向是避之不及的。原因无他,麻烦。 可殊不知,她早已身在局中。 许妍知道沈皓所忧所虑,低眉犹豫了片刻,委婉道:“当今之势,让臣想到欧阳修的一首诗。绝色天下无,一失难再得。虽能杀画工,于事竟何益?” ——“不是姐姐,你这也太含蓄了。就算你直接说,‘耳目所及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皇上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黑猫嘲讽沈皓起来,比欧阳修嘲讽汉元帝还要直接。 简而言之,许妍是告诉沈皓:你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有精力管百姓的死活、大梁的未来。 沈皓被许妍的话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显然,他是清楚自己的处境。否则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让许妍做官。 可他现在能用的人太少。 他不想做亡国的君主,所以诚心求教道:“阿妍是个聪明人。” ——“不是,这皇帝到底对你有多大的滤镜。当然姐姐本身很厉害,是没错。但他未免,也太对姐姐寄予厚望了。” 黑猫一直对沈皓的想法,感到疑惑。古代是男权社会,历史上虽出现过女官、女将军,但从没哪个皇帝像沈皓一样,这么信任一个女人。 西王母和玄女例外,且《竹书纪年》可信度稍低了点。 许妍并不打算深聊此事,敷衍的奉承:“比之皇上,臣还是不如的。” “……”沈皓眼底皆是郁色。 对于许妍,他总有一种很强的预感。那就是许妍能救他,却偏偏袖手旁观。 就算在许妍的眼里,他和司马恒并无区别。可许妍不在意他,不在意大梁是否亡国,也不在意沈双鲤和顾轻舟吗? 许妍见临近散值的点,恭敬道:“若无别的事,臣就先退下了。” 看到沈皓摆了摆手,她忙退了下去。 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冯怜的声音。 “许尚书。”冯怜快步追上许妍的步伐。 ——“这老太监是想干嘛!有没有王法,到了下班的点,还不让人回家。” 黑猫记挂着小鱼干,气呼呼的瞪着冯怜。 许妍脚步放慢,侧身看向冯怜,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可是皇上有什么要交代的?” “不是皇上有交代,是我想和许尚书说上几句话。”冯怜微躬着腰,可能是年纪大了,直不起来。他肉乎乎的脸上,有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加之从不对人尖刻,总给人一种平易近人之感。 作为一个奴婢,主子不好开口,不愿意做的事,他甘愿效劳。 许妍“嗯”了声,便往宫门口走,全程冯怜一声不吭。一路跟她到了许府,进了窈梨院。 不仅黑猫纳闷,芙蕖、芍药几人也看不明白冯怜在搞什么鬼。 ——“真的,除了阴魂不散,我觉得没别的词可以形容冯怜。” 黑猫窝在许妍的怀里,感慨万千。直到许妍把小鱼干放到桌上,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芙蕖让人送上茶点,识趣的退了下去。 待到房内空无一人,冯怜终是开了口:“尚书是聪明人,皇上扶持你至此有多难,我就是不说你也明白。” “就算皇上不扶持,我也不会做对不起皇上的事。”打官腔嘛,许妍又不是不会。 沈皓手里的实权太少,而想推翻他的人太多。他这皇位啊,坐的是战战兢兢。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说话就不能直接一点吗?这么绕来绕去,什么时候才能说清楚。” 黑猫边吃小鱼干,边吐槽着。他们不累,她听着都累。 冯怜见许妍戳了戳黑猫的耳朵,眼里、唇边都是笑意。 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刀,一点点戳许妍的心:“这朝中什么人都有退路,唯独尚书您没有。为了我大梁的江山社稷,也为了您自身的安危,您是时候为自己谋一条路了。” “我一介女流,又初入官场,实在是有心无力。自不如公公高瞻远瞩,颖悟绝人。请公公,为我指条活路。”许妍姿态放的极低,也极诚恳。 露出一副之前韬光养晦,实则是为了和司马家斗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模样。 黑猫拿小鱼干的爪子一顿,余光偷瞄了眼许妍。 呦,许妍这演技有进步啊! 冯怜高悬的心,终是落下。他接过许妍的茶,失笑道:“尚书客气了。您之前借着买卖官爵的事,让那些女人入朝为官,不可能只是充个人数。 您放心,有老国公和皇上在。别人纵是想动您,也得掂量掂量。” “不瞒公公,我早有这个意思。只是怕…怕皇上多心。”许妍轻叹了口气,眉梢泛点愁闷。她知道冯怜能开这个口,就说明沈皓确有此意。 但大家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就是铁板钉钉,签字画押的事,他们转眼也未必会认。 冯怜被许妍弄的是哭笑不得。但想到许妍在朝中的压力,便笑着安抚:“尚书真是个谨慎的人。如此,我便给您撂个实底,安安您的心。 皇上亲口说过,在他眼里,您既是妹妹,又是臂膀。望您不要局限女子的身份,早日继承许阁老之志。” “皇上竟如此看中我?”许妍惊讶到小嘴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随后,她又义正言辞道:“公公放心,我定不负皇上所望。” 冯怜终于得到了许妍的承诺,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临走前,两人免不了互相拍一波马屁。 等到房内重归平静,芙蕖欲言又止的看向许妍。 许妍吃了口茶,吩咐道:“芙蕖,去请做官的女管事们来一趟。就说我有事,要和她们商量。” “是。”芙蕖转身去办了。 黑猫吃饱喝足后,越发看不懂许妍的操作。又见房内的奴婢都在许妍的授意下散去,急不可耐的问着。 ——“姐姐既然不打算续大梁的命,为什么还要在朝廷扩充势力?要我说,咱们不如带沈双鲤跑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躲完战乱再出来。” “我是要走的人。今天不走,明天不走,后天也是要走的。”许妍眸中一片清明,平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她…早晚是要回修仙界的。 黑猫莫名的想到在执剑山庄杀疯了的许妍,陡然有些害怕。 第40章 我只是不服 夜色将至,芙蕖引着管事们进入窈梨院。奴仆们在芍药的示意下,搬来椅子。 ——“幸好姐姐这房子大,不然这么多人,肯定挤不下。” 黑猫看着年纪、身材不一的女人们,坐于左右两侧。那阵仗,就跟粉丝见面会似的。 不过许妍这个人,是有那么点个人魅力。 “姑娘。”芙蕖将热茶送到许妍手边,默默的站在许妍身侧。 许妍拿起茶杯,目光扫过各个管事的脸。 这些人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她们在朝中的存在,高于她们本身的意义。 “东家。”管事们见许妍抬手示意,便相继拱手道。 这群人看许妍时,眸中无一不闪烁着激动和敬仰,宛若许妍是无所不能的天神。 七年前,她们以为许妍任命她们做管事,已经是开天恩了。个个牟足了劲,把生意经营的风生水起,借此证明许妍没选错人。 七年后,许妍自己做了官,还拉她们一把。男人寒窗苦读十载,也未必能步入官场。而许妍只用一天的时间,就让她们从不入流的贾商,变成朝中的官员。 说许妍对她们有再造之恩,一点也不为过。 许妍低头嗅了嗅茶香,抿了口茶道:“都坐下来说话。自己人,不必拘着。” “以前姐几个还说笑,跟着东家有肉吃。如今呐,官也有的做了。” “古往今来,女子为官做宰的,凤毛麟角。说不定啊,青史还得有咱们一笔。” “可不是,这都仰仗咱们东家。” …… 芙蕖、芍药等人在旁偷笑。这些人做了官,别的没学会倒是精通拍马屁之道。 黑猫看着气定神闲的许妍,再次怀疑许妍有造反的心思。 ——“姐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当皇帝了。” 许妍斜了眼黑猫,眉眼间皆是嫌弃。她放下茶杯,看向入座的管事们,笑呵呵道:“早晚死在你们这张嘴里。好了,咱们谈正事。” “东家有什么需要我们办的,直管吩咐一声就是了。”明月楼的掌柜汪晨,直言道。 其余的管事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跟着点头。 在她们的心里,许妍不只是她们的东家,更是她们的精神信仰。 许妍先是言简意赅的说完朝中的局势,又一脸肃色:“倒没有什么要特别吩咐的。只是你们第一次入朝为官,很多事不懂,所以想提醒你们几句。 诸位在官场上万不可徇私,更不要耍些小聪明。因我、或你们是女人的缘故,朝中太多双眼睛盯着你们,等着抓你们的错。稍有差池就可能会累及家人,人头落地。 当然,你们也不必惧怕司马家,或是其他权臣。该怎么办事,就怎么办事。 最重要的,也就是我之所以找你们的原因。我希望你们不被眼前的蝇头小利所迷惑的同时,早日做出些政绩来。如此,我也好向皇上举荐你们。说不准内阁,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东家就是不说,我们也会做个好官。而且就朝廷那点俸禄,还不够塞牙缝。我们就是求财,它也得有啊。”汪晨的话还没落,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有人跟着附和:“可不是,听说朝廷还有压俸禄的习惯。” “话说回来,咱们东家好像是户部尚书。” 此言一出,空气中到处透着尴尬的气氛。 ——“啧啧啧,哪壶不开提哪壶,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黑猫趴在矮桌上,笑呵呵的看热闹。 作为掌管一国钱粮的户部尚书许妍,无奈的笑了笑:“朝廷不会赖账。” “是,是,是。就是赖账也没什么,反正东家每年赏我们的银子,是我们俸禄的好几倍。”汪晨努力给许妍找回脸面。却发现越说,越奇怪。 算了,她还是老老实实闭嘴的好。 许妍把该交代的事交代完,便兴致缺缺:“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留着你们了。芙蕖,送送她们。” “是。”芙蕖领命道。说罢,她笑呵呵的看向众人:“以后大家有什么难处,直管和我说。” 众管事们只一笑,前后脚出了窈梨院。只要许妍不生她们的气,一切都好说。 灯罩内摇摇曳曳的烛火,催的人直犯困。奴仆们轻声将桌椅撤去,生怕惊到许妍分毫。 黑猫看着折回来的汪晨,有些不明所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此人好像是明月楼的掌柜。 ——“姐姐,有人来了。” 许妍倚在软榻上,经黑猫的提醒,睁开眼看向欲言又止的汪晨,纳闷道:“有事?” 汪晨只是傻笑,并不言语。等奴仆们走的差不多了,才上前两步。 她凑在许妍耳边,小声的问:“东家,您、您是不是想……想坐那个位子。” 黑猫猛的站起来,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兴奋。看看,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连汪晨都觉得许妍想做皇帝,沈双鲤、沈皓、司马家不可能没察觉。 许妍愣了愣,万分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 “您这完全就像是培养自己的势力。”汪晨又不是傻子,国库见底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可许妍却提醒她们往上爬,肯定是有别的打算。 俗话说,放长线钓大鱼。她就想知道,许妍想要钓的是什么,这样方能配合许妍去放饵。 许妍秀眉轻锁,司马家也在培养自己的势力,为什么就没有人觉得司马家的人想当皇帝? 哦,大家都默认他们会玩“去父留子”的小游戏。 她捏了捏眉心,极为认真的为自己正名:“实话告诉你,那个位子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少吸引力。我只是不服,为何女子不能入朝为官。” “东家,您就别哄我开心了。既然您不想说,我也不问您了。我知道您想做的,一定是件大事。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好。我们肚子里的东西,帮不到您什么。 但我知道有人,能帮到您。”汪晨微躬着身,声音轻的只有许妍、黑猫和她能听到。 ——“我都给姐姐说了,多练练演技。你看你的那套说辞,连自己人都骗不过,何况别人。” 黑猫是真的很好奇许妍想干什么,可她每次问许妍,许妍都装听不到。 哎,好气呀! 第41章 您未免太记仇了点 显然,许妍也被汪晨的话弄愣了。这、她几时说自己对皇位有兴趣了! 不是,汪晨这一脸“你放心,我都懂”是什么意思? 许妍一把握住汪晨的手腕,眸底寒气四散,肃色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第一次看到东家,就知道东家绝非久居人下者。”汪晨自信的笑了笑,反过来拍了拍许妍的手背。对于许妍,她是一百个死心塌地。便是许妍现在造反,她也会跟随。 黑猫直接被汪晨所言所行震慑到了。这弄不好,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怎么在汪晨看来,全然不值一提。好似为许妍去死,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姐姐,你到底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药了。而且这种待遇,我上辈子怎么没有?” 就算汪晨说破了天,许妍也没有造反的意思。不是许妍不敢,而是没必要。 许妍是修行之人,寿命比一个王朝都长。而且金银权势在她眼里,不过废土一堆。 汪晨从怀里拿出一个玉面双鹤纹的玉佩,放到矮桌上,恢复之前的认真:“城郊往北,有个叫桃源的别院。那儿有您要找的人,到时候您将这个送上,他们便会放行。” “桃源?”许妍轻声重复着。说罢,又转头去看桌上的玉佩。 呃…不管她怎么解释,汪晨都拿定主意,她想当皇帝了,是! ——“桃源?那不就是五、六个女人,组成的秋后诗社嘛。 听说她们在城外的桃源,各种放飞自我。上辈子赵靖还挺羡慕的,也想和她们一起听琴玩鹤,焚香煮茶,泛舟观山,寓意弈棋。结果…哈哈哈,被人赶出来了。” 黑猫说到最后,忍不住大笑出声。她现在一闭眼,还能想到赵靖向往的神情。可惜秋后诗社的人,一直对赵靖避而不见。不仅是赵靖,许多才华斐然的男男女女都被拒之门外。 许妍拿起桌上的环形玉佩。见玉佩玉质洁白,抛光莹润。中央镂空,上下两朵莲花,白鹤从莲花中飞出。 想来,这玉佩的主人,非富即贵。 ——“姐姐,去桃源一定要把我带上,我也想见见世面。” 黑猫见汪晨离去,便扒拉着许妍的袖子,央求着。不对,她现在是只猫,可以自己去看。 可许府离桃源太远了,还是跟着许妍去的好。 不过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许妍直接把桃源的事抛诸脑后。 三个月后,北边的流寇开始往京都方向蔓延,朝廷连夜让群臣到内阁议事。 宣政殿,龙椅上高坐的沈皓,听闻北边流寇猖獗,连着几夜都睡不安稳。尤其是看到六部的一二品高官,蔫蔫的垂着头,更是一肚子气。 “怎么,现在连事都不敢议了?还要朕请你们开口不成!”沈皓黑着一张脸,冷声道。 许妍穿着绯色官服,垂眸听着沈皓发火。而趴在她肩上的黑猫,哈欠连连。 ——“这沈皓也真是。大晚上不睡觉,发的什么疯。” 流寇的事非同小可,关乎到大梁的国运。 刑部左侍郎,蒋明出列道:“禀皇上,臣查到北边两府四县的百姓,因没收到朝廷送去赈灾的银粮,走投无路才闹出乱子。臣以为眼下要紧的,是查清那批银子和粮食的下落。 其次尽快派兵镇压,早日平定北边的两府四县。” 这件事一出来,刑部和北镇抚司分两批去调查。当时谁也没放在心上,不想事情愈演愈烈。 工部宋昊撇了眼司马恒,故作纳闷道:“臣记得当时是司马衍负责赈灾的银粮。” ——“照这架势,也不知道大梁能不能撑到顾轻舟得胜归来。” 黑猫上辈子跟着赵靖,隐约知道一些朝堂上的事。但怎么也没想到,大梁这么早就开始显现出亡国的征兆。 既然如此,许妍还不如提前带她跑路。 司马恒知道朝中不少大臣,对他们家不满。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替弟弟撇清干系:“此事尚未明朗,宋大人何必太早下定论。 当时的粮银确实给了两府四县的官员。但这些官员怎么处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宋昊、蒋明等人被司马恒厚颜无耻的话气到。 谁不知道司马家这些年疯狂敛财,把国库都掏空了还不停手。而今闹事的两府四县的官员都死了,让他们找谁核实去。 “许妍,你怎么看?”沈皓当然不能和司马家撕破脸。 有些事他得靠司马家的人去做,司马恒是户部的人,既开了口,就得问问许妍的意见。 许妍无奈的蹙了蹙眉,直言道:“出了这档子事,司马衍怎么着也有失察之责。依臣看,不如让他前往北边的两府四县调查此事,另派兵随司马衍去镇压。” 司马恒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 许妍是在警告他,这就是动顾轻舟的下场吗? “臣赞同许尚书的建议。”刑部蒋明附和道。 流寇的事可不能耽误,时间久了会更加棘手。 沈皓心中深吸了口气,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更合适的办法,心累道:“就这么着。” 待皇上离去,群臣才相继散了。 许妍刚出宫门,就被司马恒挡住去路。她上半张脸蒙上一层不悦,不耐烦道:“长话短说。” 半盏茶后不见司马恒开口,她直接抱着黑猫进了马车。 “您未免太记仇了点。”司马恒紧随其后。他坐至许妍的对面,深邃清亮的眼眸中,皆是无奈。 对于许妍,他总是爱恨交加。既欣赏许妍的智谋手段,又恼怒许妍对他的不留情面。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前,司马恒也借机打量起眼前的人。 绯色的官服模糊了许妍的性别,昏黄的光映的她眉目更加柔和。她的五官端雅秀丽,眉眼间难掩贵气。让人下意识的想到冬日的梅花,耀眼夺目。 偏许妍平日里总喜欢笑,使人无时不刻不想与之靠近。 ——“姐姐信我,司马恒肯定对你有意思。不对,也有可能是用美人计策反你。我就吃过这样的亏,你可千万别上当。” 黑猫虽然喜欢漂亮的小哥哥,但赵靖的前车之鉴在前,她可不敢再进狼窝。 许妍被司马恒直愣愣的盯着,眉宇微微蹙起,漠然道:“是想让我踹你下马车,还是自己下去。” 第42章 顾轻舟回来了 不知司马恒是怕许妍真将他踹下马车,还是认为到了恰到的时机。 “我始终搞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选择顾轻舟。明明摆在你面前的,不止是一个选择。而顾轻舟,不是最好的那个。”司马恒直愣愣的盯着许妍的脸,似是想从中找到答案。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试图了解、揣摩许妍的心思。明明他和许妍联手,对彼此而言才是最好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许妍非要站在沈皓、顾轻舟的一边。 他眸中浮出些许困惑,甚至是不解。 他的鼻梁挺直,鼻尖又有些柔润,衬得他尤为乖顺。 许妍抚了抚猫背,懒懒的靠着马车,唇边泛点笑意:“我们做生意的呢,最喜欢两种人。一种是,不仅自己赚钱,还能带大家赚钱的聪明人。另一种则是,出错也不连累大家的老实人。 而你,则属于所有人都讨厌的那一类。” “哪一类?”司马恒面上微怔,片刻后,诚心求解。 虽然他不懂做生意,但认为许妍用“都讨厌”这三个字形容自己太过了。 许妍眼底的笑意更甚了:“当然是自作聪明的蠢人。自己赚不了钱,还喜欢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姑娘想取笑我,直接取笑就是,何必拐弯抹角。 我知道你因北边两府四县流寇的事而恼怒我,但这是谁也没料到的事。你也不想想,大梁亡国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司马恒憋闷的看向许妍,没好气道。 他知道许妍在讥讽他看的见权势金银,看不见大梁随时会倾覆。 南北两边同时出现乱子是大忌,可这几个月顾轻舟连连传来捷报,就表明燕国不足为惧。至于北边那点流寇,成不了什么气候。 马车缓缓停在许府门前,芙蕖在外面提醒道:“姑娘,到家了。” 许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司马恒,冷笑一声便掀开帘子,出了马车。 临进许府前,她撇了眼马夫,吩咐道:“送他回司马家。” “是。”马夫紧握着缰绳,低头领命道。 等许妍转身离去,他才调转方向,准备送司马恒回府。 没曾想,马车内传出自家主子的名字。 “许妍!”司马恒掀开车窗的帘子,望着许妍的背影,高喊道。 他想告诉许妍,他们是同一类人,同样是自作聪明的蠢人。 他阻止不了大梁大厦将倾,许妍也改变不了沈皓、沈双鲤的命运。 可惜,许妍头也不回,一点也不想听他的回答。 因着是半夜的缘故,许妍进了窈梨院后,便遣散奴仆,抱着黑猫去补觉了。 天蒙蒙亮时,芙蕖便开始在外间来回的走。她纠结的连连看向闭合的门,犹豫着要不要喊醒许妍。昨日皇上连夜召见许妍,回来时已经四更天了。 恰巧今日休沐,她怎么舍得这么早唤许妍起来。 “进来。”榻上打坐的许妍,缓缓睁开眼。她披了件外衫,打开里间的门。 芙蕖低头伺候着许妍更衣,又用热帕擦拭着许妍的手。 她见许妍心情尚佳,便笑道:“姑娘,世子爷来了。知道您昨晚四更才睡下,特意嘱咐我们不要吵醒您。他自个在大厅,都坐了一个时辰。” ——“世子爷?顾轻舟回来了吗?不对啊,他怎么比上辈子提前了半年。” 黑猫听到芙蕖的话,连觉也不睡了。她跳到许妍的腿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两辈子怎么差了这么多,不仅是顾轻舟、沈双鲤对她的态度,还有很多人的人生轨迹。 哦不,可能这就是原本故事的发展。只是上辈子的她,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一切。 许妍梳洗完毕后,坐到贵妃塌上。听到“顾轻舟”三个字,眸色闪了闪:“让他进来。” “是。”芙蕖扭头吩咐奴仆去请人过来。 黑猫仰头看向许妍那云淡风轻的脸,心里很好奇。不知道对许妍来说,顾轻舟算什么。 是和沈双鲤一样,不能辜负的朋友。还是有些好感的……男人? “怎么不多睡会。”顾轻舟迈过门槛,大步的走了进来。 他看向许妍时,眸中总是不自觉的带着笑意。宛如初出茅庐的小虎,历经千难终于俘获猎物的兴奋。又像是迁徙的鸟儿,终于到达目的地的疲倦和释怀。 许是太急着见许妍,他身上的甲胄还没换,就灰头土脸的来了许府。 意识到这一点,顾轻舟登时有些拘谨和无措。许妍因字丑,连他的信都不看。如今自己这副尊容,定然招致许妍的讨厌。 ——“我还是第一次见顾轻舟这么风尘仆仆,一脸狼狈的样子。” 黑猫看了顾轻舟半响,忍不住打趣起来。顾轻舟对许妍的心思,她可太明白了。 许妍轻飘飘的撇了眼顾轻舟,随即移开视线。她低头转了转手腕的玉镯,吩咐着芙蕖:“备饭。” “我也没吃东西。”顾轻舟小声嘟囔了句。 黑猫看了看许妍,又望了望顾轻舟。明显觉得两人之间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芙蕖对顾轻舟始终有种同情滤镜,毕竟从小看许妍欺负顾轻舟欺负到大。她知道许妍不好意思开口,便自作主张:“想必世子爷也没用过饭,不如一起。” 顾轻舟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许妍。见许妍看过来,忙移开目光,对芙蕖点了点头。 半年没见,许妍就没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要不是沈双鲤提及,朝廷总是拿他威胁许妍,他都要以为许妍从没有把他当回事过。 奴婢们搬完桌子,又将饭菜挨个送上。 芙蕖遣散仆人,躬身退去,给两人腾出独处的空间。 许妍入座后,自顾自的盛了碗鱼汤,随手放到顾轻舟手边。她见顾轻舟震惊的看过来,失笑道:“要不要我帮你试试毒?” “不、不用。”顾轻舟愣了愣,又受宠若惊的拿起鱼汤。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动作僵硬的喝着汤。 他很珍惜许妍这少有的良心时刻。 他余光不自觉的看向许妍,不是说饿了吗,怎么半天都不动筷子。 ——“姐姐他这是害羞了。” 黑猫吐槽完顾轻舟,终于琢磨过味来了。许妍对顾轻舟的态度,好像稍稍有些软化。 第43章 姐姐考虑过开后宫吗? 许妍不是个喜欢委屈自己,和被人利用的人。如果她这么做了,只能表明她在放饵。 那么现在鱼已经上钩了,她要不要收饵呢? “你、我……”顾轻舟被许妍盯的浑身不自在,羞赫到耳尖泛红,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 他有时候搞不懂许妍是羞于表达,还是不懂表达。 但被许妍当回事的感觉还……挺好。 对顾轻舟而言,他们是五年、半年未见。但对许妍来说,他们之间隔了一辈子。 许妍记忆深处的顾轻舟,一直都是那个又香又软,喜欢跳脚的小哭包。 当然,这不是她禽兽的理由。 她压下眸底晦涩不明的情绪,清了清嗓子,问:“听说南边战事打的艰难。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是皇上给你递信了,还是你听到什么风声?” “也不是很艰难。”顾轻舟放下碗,心虚的避开许妍的目光。 他总不能说,是担心许妍才……就是用脚趾头想想,许妍也不会领情。 所以,他还是不讨没趣了。 许妍一眼就看出顾轻舟的心思,直言道:“你不必担心我。” 反正,以后她会连本带利的从顾轻舟身上讨回来。 “……”顾轻舟的心像是被人浇了盆冷水,错愕且迷茫的望向许妍。越琢磨许妍的话,越是受伤。 他很委屈。 超级无敌委屈。 为什么许妍总要和他划清界限,他到底哪里比不上赵靖。 明明许妍自己说的,喜欢年轻,干净,长的好看的人。他年龄比许妍小,守身如玉,且长的也不丑。怎么许妍就不能喜欢喜欢他呢? ——“我去,顾轻舟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黑猫头顶的猫毛长长了,也就没那么记恨顾轻舟了。如今头号讨厌的人,又换成赵靖了。 许妍用勺子戳了戳碗里的粥,适时的转移话题:“你吃过饭,就进宫面圣。” “你怎么总是赶我走。”顾轻舟剑眉轻蹙,心下很是受伤。 他哪点差了。 自从他知道许妍嫌他字丑,在外行军打仗,他都有练字的。 况且,赵靖都能随意出入许府,他连顿便饭都不能吃完吗? 半响没见许妍说话,顾轻舟又当即认怂:“我尊您老的旨,这就进宫见皇上还不行。” 许妍看着顾轻舟闷闷的吃完饭,气呼呼起身离去的背影,心中觉得好笑。 不是她急着赶顾轻舟走,而是沈皓需要顾轻舟。虽说她不在意大梁已山雨欲来风满楼,但沈双鲤在意呀。 ——“姐姐喜欢顾轻舟吗?或者说,姐姐考虑过开后宫吗?” 黑猫目送着顾轻舟离开的背影,心疼顾轻舟的同时,开始质问起正主来。 她个人觉得司马恒不错,以后再添上别的小帅哥也不是不可以。 许妍把小鱼干送到黑猫的嘴边,温声笑道:“你以为我上辈子有钱烧的慌?” ——“我错了姐姐,是我不好。但如果上辈子我能离开你的身体,我绝对不会多留一刻。真的,我发誓!太难了,就算不被赵靖夺了清白,我也没脑子去和皇帝、司马家、赵靖斗。 不管重生多少次,我都守不住许家的家产,也善终不了。” 黑猫原本以为她所有的不幸都源于赵靖,但随着和许妍一起经历的种种,才发现她是真的不行。 突然想到,她上辈子重生到许妍身上时,顾轻舟还没从南越回来。那么许妍见顾轻舟的最后一面,应该是顾轻舟十四岁的时候。 好家伙,她硬生生让两人错过了一辈子。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上辈子没有我捣乱的话,姐姐会怎么对顾轻舟?” 许妍喝了口粥,可耻的沉默了。 以她前生的手腕和心狠程度,不可能会让皇帝、司马家有威胁她的机会。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她会先用爱情留住顾轻舟。 如果顾轻舟不从,便明着让顾轻舟假死,暗地里将顾轻舟关起来。要是顾轻舟敢跑,就挑断脚筋,打断骨头。等她什么时候玩腻了,或许会大发善心给顾轻舟一条生路。 但现在的她,显然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许妍敛去思绪,低头看到黑猫期待的小眼神,认真道:“他不会有机会离开我。” ——“他那么喜欢你,肯定不会离开你。不过上辈子北边匪患就没停下来过,南越那边虽平,但一直伺机而动。即便这辈子顾轻舟不出家,他也救不了大梁亡国的命运。 现在顾轻舟回来了,不如咱带顾轻舟和沈双鲤跑路。” 黑猫对跑路一事,很是执着。重生一次,哪怕是变成一只猫,它也是非常惜命的。 许妍垂下眼帘,声有些发轻:“山河破碎,的确不好看。” “世子爷怎么走了?对了姑娘,皇上之前送您的十来个男宠,在醉春楼学的差不多。楼里的管事托我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去验收一二。”芙蕖边扭头看着顾轻舟离去的背影,边唠叨着。 按理说,两人许久未见,该多聊一会才是。这才不到半个时辰,怎么就散了? 莫非自家主子又把顾轻舟气走了? 许妍秀眉微扬,差点忘了这件事。她捏了捏黑猫的耳朵,低笑道:“汪晨最近升到大理寺少卿,的确该庆祝庆祝。你去问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让那些人为她庆贺。” “是。”芙蕖知道了许妍的用意后,便转身去办了。 前脚芙蕖刚走,后脚几缕灵气渐渐飘散在许妍周围,逐渐凝聚成团,慢悠悠的飞出东厢房。 许妍杏眸一亮,安静了半年的昆仑镜,总算是有点动静了。 她一把将黑猫搂在怀里,去追那团灵气。 芍药、金蕊想随之一起,却被许妍制止:“我出去一趟,你们不必跟着。” ——“姐姐终于想起来要去桃源了是不是!” 黑猫激动的梗着脖子,眼眸里写满了雀跃。 这件事她可惦记太久了。 许妍轻抚了抚猫背,不紧不慢的出了许府。在灵气的指引下,穿过大街小巷。 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座破败的道观。四周杂草丛生,偶尔能看到几只耗子跑过。 昆仑镜的碎片猛的从许妍怀中飞出,下一刻又被许妍抓住。 陡然间,她的掌心像是被无数根针刺穿,很快这种痛感蔓延至全身。 第44章 怕她翻脸无情吗? 黑猫见许妍不对劲,忙跳到许妍肩上,担心的拽了拽许妍的衣服。 ——“姐姐你怎么了?” 许妍小脸煞白,额上冒出薄薄的一层汗。她竖起两指,轻掠过握着昆仑镜碎片的手。正要用灵力压制昆仑镜,耳边忽而响起二师姐的声音。 “天之至私,用之至公。有德者万变而愈盛,以至于王。无德者万化而愈衰,以至于亡。亏你修为在你大师姐之上,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是你的师姐,理应为你顶起一片天。绝不会在某一天成为你的障碍,阻拦你做你想做的事。” “等我回来。” …… 这些都是二师姐去魔域前和她说过的话。 昆仑镜是想用这些话,放松她的警惕,好从她手里逃脱吗? 许妍不知道昆仑镜想做什么,但昆仑镜是二师姐的东西。除了二师姐外,谁也不配得到它。 ——“姐姐你别吓我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黑猫看到许妍缓过神来,高悬的心终于放下。这个世界就许妍能听懂她说话,而且大梁快灭亡了。许妍要是死了,她一只猫要怎么活。 许妍强行封住昆仑镜的灵力,将其收入囊中。她顺手把黑猫抱在怀中,扫了眼残破不堪的道观,宽慰道:“我没事。只是有东西,比我更想离开这里。” ——“所以它把姐姐引到这里来?可我看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 黑猫纳闷的看了看四周,实在找不出什么可取之处。那个东西是什么?和她一样是鬼魂吗? 许妍转身往回走,折返至道观外时,脚步一停。 她从残破的石匾上,依稀看到半月观三个字。记得修仙界也有个半月观,且是太衍玄火阵中的阵眼。但太衍阵只有到了人族危难之际,四大修仙门派才会合力启动。 昆仑镜是在告诉她,二师姐和妖魔两族和谈失败,四大门派被迫启动太衍阵,导致人族灭亡吗?还是想暗示,她在执剑山庄大开杀戒,致使修仙派从内部分裂。 想到后者,许妍心情沉重的带黑猫回了府。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缺失的记忆究竟是什么? “姑娘,燕国的使团来京了。汪晨让我提醒您,司马家可能有动作。”芙蕖终于等到许妍回来,忙将汪晨的话转述。 后日就是内阁议事,她怕司马家会给许妍使绊子。 许妍坐到书案前,仿若没听到芙蕖的话。她很担心,也很惧怕二师姐从魔域回来后,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要收拾她惹下的烂摊子。 到底…谁抹去了她的记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一天,以至于后日在宣政殿上,心不在焉。 宣政殿的气氛一片祥和,可能是因为顾轻舟凯旋而归,大梁的危机被暂时解除了。 ——“姐姐,皇帝心情不错啊。” 黑猫隔着帘子都能感受到皇上很开心。 “燕国愿向我大梁俯首称臣,是喜事一件。朕一定要赏,好好的赏顾轻舟。”沈皓扫视着群臣,眉目含笑道。 这么久了,终于有件好消息。 经黑猫提醒,许妍这才抬眸去看沈皓,的确是一扫之前的郁气。 话说回来,如今顾轻舟回来,司马家就牵制不了她。除此之外,司马家还得想办法解决北边的流寇。 所以那晚……司马恒才亲自来劝说她。 “燕国皇子携使臣来我大梁,不只是称臣这么简单。臣看,他们恐有与我们结秦晋之好的打算。”礼部左侍郎姜巡,适时提醒道。 司马恒闻言,余光下意识的撇向许妍。 这个时候,许妍应该很担心沈双鲤。毕竟燕国的人生性残暴,野蛮粗鲁。若大梁国强,沈双鲤可能无事。若是国弱,那沈双鲤可就惨了。 ——“和亲?所以沈双鲤是要嫁到燕国去?” 黑猫替沈双鲤捏一把汗。大梁用不了几年就要亡国,沈双鲤一亡国公主,怕是得被欺负死。 沈皓脸上的笑意渐收,将目光移到许妍身上。对于许妍,他总是提防大于欣赏。 他犹豫了片刻,蹙眉道:“这件事是得好好考虑。今天就议到这里,散了。” “是。”群臣躬身行礼。 等皇上离开,大臣们便相继离去。 许妍不紧不慢的回到户部。刚迈过厢房的门槛,就看到正襟危坐的骆豫。她俯身坐到一旁,扬眉一笑:“骆大人这是在等我?” “燕国进贡的东西,刚送进宫。”骆豫当然不是想说,将那堆东西换算成银子贴补国库。 而是不好直接和许妍说,沈双鲤要和亲的事。 骆豫见许妍不搭话,心中一下子就犯了难。唉,皇上交代的任务,他还是要做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又肃色道:“大梁眼下是不能再起事端了,所以和亲是避免不了的。今日国公府会举办宴会,到时公主和燕国皇子会出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可能……” “你专程在这里等我,是为了安抚我,还是为了让我去安抚长公主?”许妍拿起茶杯,打断骆豫的话。 沈皓做皇帝后,把沈双鲤以外的皇子和公主都杀了。以至于和亲这件事,就只能落在沈双鲤身上。 骆豫先是一愣,而后无奈的笑了笑:“皇上打算先让长公主见一见。若长公主无意,便会收个义女,让她替公主到燕国和亲。宴会在散值后,你若不放心,可去国公府参加。” “这样啊。”许妍端着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心下却冷笑连连。 如果沈皓真打算收义女,为什么前脚刚在朝廷上提了这件事,后脚就让骆豫在户部稳住她。 沈皓在怕什么?既想拉拢她,又各种提防她,还怕她翻脸无情吗。 前两日汪晨提醒她,小心司马家有动作。呵,有动作的,何止是司马家。 骆豫知道许妍和沈双鲤的交情,笑呵呵的开解:“放心好了,长公主与皇上一母同胞,皇上比你还舍不得她远嫁。” ——“为什么我总有种,所有人都在背姐姐搞事情的错觉。” 黑猫本就迷糊的脑子,被骆豫的话弄得更是迷糊。 第45章 姐姐你是男女通吃吗? “他害怕了,怕沈双鲤会抢他的位子。”许妍一语中的。 或许沈皓在看到那些买卖官爵的女人们,非但没在朝中受限,反而如鱼得水的时候,就开始害怕了。害怕她没有倒戈司马家,反把沈双鲤送上龙椅。 黑猫眼睛瞪的老大,全然没想过这个可能。不过,唐朝的安乐公主就创造了皇太女一词。 可见女人对权势地位的欲望,一点也不比男人差,所以沈皓的担心有一定的道理。 ——“但、但眼下的大梁怕是支撑不了几年。而且司马家让沈双鲤去和亲,是为了斩断姐姐和皇上的捆绑。皇上为什么也会有同样的想法?他就不怕沈双鲤一走,你立马倒戈司马家?” “两权相害,取其轻。”许妍靠着椅背,唇边尽是嘲意。 比起大梁亡国,沈皓更怕自己当不成皇帝。宁可自断臂膀,也要送沈双鲤去和亲。 黑猫虽不懂,但大为震惊。这……沈皓也太谨小慎微了。 一过散值的点,许妍就抱着黑猫出了宫。 国公府,槐月楼。 一楼搭着戏台子,上面演的是《昭君出塞》的戏。 台下高坐着燕国皇子、使臣,及礼部的一些官员。二楼则被竹帘遮住,左右两侧坐着贵女们,台子正对面则坐着沈双鲤。 许妍在婢女的指引下到了二楼,默声坐到沈双鲤的左侧。 宝珠想提醒沈双鲤,却见许妍食指放在唇边,便把话压了下去。她知道许妍有话要对沈双鲤说,识趣的遣散了宫人。 “宝珠,你说皇兄特地让我看这么一场戏,是什么意思?”沈双鲤听到戏子唱,“娘娘,你怨着官家,可想着宫中来么?”脸色骤然冷下来。 半响不见回话,沈双鲤纳闷的转头,见许妍抱着猫儿,正笑盈盈的看过来。 那眼眸里的纵容和宠溺,太容易让人迷失。 不知道为什么,黑猫竟能从沈双鲤眼睛里看出“死鬼”两个字。 沈双鲤回过神来,佯装生气的瞪了眼许妍,娇嗔道:“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这不是怕打扰你的雅兴吗。”许妍懒散的往后一靠,转而看向楼下的戏台。 沈皓让骆豫暗示自己来国公府,应该还有别的意思。 ——“这出戏是《昭君出塞》?呃……姐姐之前用王昭君有关的诗告诫皇上,现在皇上又让你和沈双鲤看王昭君的戏。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牵连?” 黑猫听着楼下的戏词,难得的智商上线一回,虽然不知道沈皓想表达什么意思。 许妍抚了抚猫背,回答着沈双鲤之前的问题:“眼下不只是司马家,皇上也想让你出塞。” “那你呢?”沈双鲤眼也不眨的盯着许妍的侧脸,呼吸随之放轻。 她太蠢了,也太低看权利对人的诱惑。以为许妍做了官,既可以自保,也能被皇兄照拂。没想到许妍处境更加艰难,甚至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就算许妍迫于皇兄,或是别的压力默认了,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许妍目光穿过竹帘,落到戏台上,眸底一片清明:“你若不想,这些麻烦我会替你解决。你若是想,我便让人在燕国护你到老。不管大梁未来如何,都不会影响到你。” 沈双鲤鼻尖一酸,双眸蒙了层水雾。明明许妍眉眼间没有半分的波动,语气随意的像是再说件不起眼的小事。 但她知道,知道许妍开了口,就会信守承诺。 可,她值得许妍这么做吗? 沈双鲤在眼泪落下前,别过脸,声有些哽咽:“就知道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 ——“卧槽,姐姐你是男女通吃吗?” 黑猫被许妍的话惊到,发自内心的敬佩起许妍来。 上辈子的她,的确和许妍天差地别。怨不得沈双鲤、顾轻舟那么快就发现了她不是许妍。这两人一直给她使绊子,是记恨她占据了许妍的身体。 许妍把视线移到燕国皇子项弘上,对方容体魁岸,面带凶狠,不像是个善类。 “戏好看吗?”顾轻舟听闻许妍到了,便第一时间赶来。他挨着许妍坐下,兴致盎然的问。 见许妍不理他,他也不恼,转而看向沈双鲤:“你觉得项弘如何?皇上特地交代了,让我私下带你见项弘一面。” “我不喜欢他。”沈双鲤直言不讳的表明自己的想法。 她只有在许妍、顾轻舟面前,才能毫无顾忌的做自己。 顾轻舟哦了声,从许妍怀里抱走黑猫。等许妍看向他时,他的眉梢眼角随之泛起笑意:“许尚书是不是也觉得项弘没我年轻,没我好看。听说他还有好些小妾和通房,后宅闹腾的很。 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 ——“姐姐救我!臭不要脸的,莫挨老娘。” 黑猫被顾轻舟拎起,吓得双腿乱蹬。听到顾轻舟的话,翻了无数个白眼,嫌弃的不要不要。 这顾轻舟明里暗里的,就差把“选我,我超棒”写在脸上。 沈双鲤看顾轻舟浑身上下都抖擞着“快喜欢喜欢我”的信息,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这么多年了,她太了解顾轻舟对许妍的心思了。 就是不知道许妍怎么看顾轻舟。是将顾轻舟看做弟弟,还是要好的朋友。 许妍瞥了眼顾轻舟怀里的黑猫,抬眸看到满眼是笑的顾轻舟,颇为无语:“皇上让你带双鲤去见项弘,你看我干嘛?” “你觉得项弘比之我如何?”顾轻舟身子朝许妍方向倾斜,似是怕许妍看的不真切。 他喜欢许妍,很早就喜欢了。 赵靖的事,已经给他敲响了警钟。如今燕国对大梁俯首称臣,南越边境也安稳下来。他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心全意的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了。 ——“上次姐姐在牢里审问赵靖的时候,我们就在隔壁。顾轻舟摆明了想知道,自己符不符合姐姐的喜好。” 黑猫实在是瞧不上顾轻舟厚颜无耻的劲,可又不得不承认顾轻舟对许妍很好。 但如果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是不是太可惜了? 第46章 苍了个天,这是修罗场吗! 许妍一偏头就看到顾轻舟梗着脖子,仰着脸凑过来。 少年五官俊秀非凡,但更吸引人的,是他眉眼间的意气风发。始终含笑的眼眸里,映着许妍略带呆滞的脸。唇角翘起,似是被许妍行注目礼,是件多么愉悦的事。 那过分专注的目光,总要让许妍疑神,这世间只剩她一个了吗。 “许尚书,许大人,许姑娘……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顾轻舟见许妍别过脸,不再看他,笑的更厉害了。方才许妍看他时,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反倒有些许恍神。 那是不是表明,他长的还算合许妍的口味。 ——“这尼玛也太虐狗了!姐姐还等什么,快收了这个妖孽。” 黑猫心里不断锤墙、吐血。哦,这恋爱的酸臭味,实在是太浓郁了。 完全被边缘化的沈双鲤,乐得看两人打情骂俏。 她拿起茶杯,轻抿了口茶,友情提醒:“你这么戏弄阿妍,就不怕她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吗?” “……”顾轻舟愣了愣,认为这种事许妍还真能做出来。当即正襟危坐,装起乖巧懂事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握着茶杯,心虚的看着楼下的戏台。 到底他该怎么做,才能让许妍看到他呢?世间女子所爱、所求、所愿,许妍皆无兴趣。 但这么一个冷心冷意的人,却从他十四岁那年到南越,一直补贴军需至现在。 或许许妍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在意他的。 许妍被沈双鲤的话逗乐,睨了眼顾轻舟,失笑道:“你也真是自降身份,居然去和蛮夷比。” 顾轻舟怔了怔,又猛的扭头看向许妍。 他想问许妍:那我该和谁比,司马恒、还是赵靖? 可他不敢。 他喜欢的小心翼翼,又坦荡光明。像被处以死刑的囚犯,跪在地上等侩子手处决。既贪生怕死,又希望侩子手给他个痛快。 ——“司马恒和赵靖什么时候来的?他们看上去和项弘关系不错。” 黑猫看到头号仇人赵靖,当即从顾轻舟的腿上站了起来。这阴谋的味道也太重了,燕国、司马家、皇帝,都希望沈双鲤和亲,肯定会不遗余力的促成它。 如果许妍想阻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带着沈双鲤跑路。 沈双鲤见楼下的项弘朝这边看过来,毫不遮掩心里的反感、抵触:“我不想见他。” “那就不见了。我让人送你回府,回头皇上那边我替你遮过去。”顾轻舟抬手将准备跑路的黑猫按回腿上,眸中的笑意渐渐散去。 他真想不通和亲的意义所在。 一个国家在战场上都拿不回的东西,以为娶个公主就能解决了吗? 燕国人少智好勇,举止粗俗。皇上怎么就舍得让沈双鲤嫁到这么个国家去?他的妹妹们哪个不是被家里人,像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沈双鲤看了顾轻舟,讶异的同时,又心下一暖。她对《昭君出塞》没兴趣,甚至极度讨厌,起身辞行道:“你们看,我先回府了。” “殿下,您这边请。”贺久受到顾轻舟的示意,忙躬身抬手引沈双鲤离开。 半个时辰后,这出戏终于落幕。戏子们在台上躬身行完礼,看戏的人也散了去。 许妍捧着手里的茶杯,抬头望向落山的太阳,眸色跟着一沉。 沈皓以为没了她、司马恒、沈双鲤,大梁这颗太阳就不会落下吗? “许尚书、顾将军,怎么不见长公主?”司马恒离许妍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文雅清隽的脸上,写满了纳闷。 国公府的人不是说沈双鲤在这里听戏吗?怎么他连沈双鲤的人影都看不到。 他身后的项弘、赵靖两人,看到许妍、顾轻舟时也愣住了。 顾轻舟轻抚了抚猫背,面上恢复以往的英傲锋利。他轻轻的瞥了眼司马恒,漫不经心道:“你酒吃多了,开始胡言乱语了吗。公主何等身份,是你能够过问去向的?” “……,顾将军误会了。我只是听闻公主今日来国公府赴宴,特地来向公主问好。”司马恒唇角微弯,笑着换了套说辞。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有的是机会凑成项弘和沈双鲤的亲事。 他就不信沈双鲤次次都能躲过。 许妍看时候不早了,准备打道回府。她伸手去抱黑猫,却被顾轻舟避开了。 没错,避开了。 她秀眉轻锁,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决定弃猫而去,刚起身就对上赵靖略显局促的眼神。 “许尚书。”赵靖没想过许妍会看自己,面上一僵。想说点什么,就见许妍目光移开了。 他似乎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在司马恒、顾轻舟面前,他的身份的确不值一提。 ——“苍了个天,这是修罗场吗!怨不得顾轻舟气场都变了。” 黑猫忘了从顾轻舟的手里逃开,吃瓜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其实,许妍把赵靖、司马恒、顾轻舟三个人都收入后宫,也没什么不可以。 司马恒察觉到许妍与赵靖之间的奇怪氛围,瞬间想到赵靖和许妍还有过一段情缘。他煞有介事的看向赵靖,笑道:“赵靖,你方才不是说,有事请教许尚书吗?顾将军,请。” “许尚书怕是没时间被请教。”顾轻舟嗤笑一声,目光凌厉的看着司马恒,冷声道。 呵,司马恒和赵靖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想请教谁,谁就得和他们谈吗?那他们怎么不去请教皇上。 许妍无视他们,再次尝试从顾轻舟怀里把黑猫夺过来。指尖还没碰到黑猫,就以失败告终。 啊,好气,不想要猫了。 ——“姐姐,你别抛弃我呀。顾轻舟这疯子要是再把我剃成秃子,我就无颜再活着了。” 黑猫看出许妍有要走的打算,马上泪眼婆娑的哀求着。 早知道吃瓜的代价这么大,它就老老实实的窝在窈梨院到死。 顾轻舟见许妍郁闷的看过来,挑衅似的抚了抚猫背,得意道:“许尚书别吃醋嘛。这是我的猫,愿意亲近我也是正常的。” “……”黑猫、许妍沉默了。 司马恒、赵靖很是郁闷,这两人是把他们当空气吗? 直接当着他们的面,腻腻歪歪可还行。 第47章 想看真正的好戏吗? 对于不在意的人或事,许妍一向没什么耐心。 即便司马恒、顾轻舟因她起冲突,她也视而不见,直接绕过司马恒三人,往楼下走去。 ——“姐姐你怎么可以抛弃我!我这么乖,这么听话,别把我扔给顾轻舟好不好。” 黑猫一想到以后要跟着顾轻舟,眼泪唰的掉下来。 难受!上辈子赵靖告诉她,褚明月怀了他的孩子,她都没这么痛苦和不想接受。 顾轻舟被猫吵得耳朵疼。他大手拍了拍黑猫的脑袋,嫌弃道:“嚎什么,你娘只是不要你,又不是死了。” 司马恒、赵靖、项弘有过片刻的迷茫,猜测着这个娘,应该是指许妍。 ——“煞笔,滚!” 黑猫闻言当即收起眼泪,翻了个大白眼。她想逃出顾轻舟的手掌,后脖却被对方捏的死死。 这时顾轻舟已懒得理会司马恒等人,着急忙慌的去追许妍了。他脚步由快至慢的到许妍身侧,略带不满道:“都怪这只猫不识抬举。可你就是生这只猫的气,也不该殃及无辜。” ——“谁不识抬举!臭男人,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欺负我不会说人话是,要不是你拿我威胁许妍,许妍会理你?姐姐,这男人,我们不要了。” 黑猫俨然是被顾轻舟茶里茶气的话术气的冒烟。 这算什么,只有它受伤的世界诞生了,是。 许妍轻瞥了眼一人一猫,徐徐往前,淡淡道:“它是你的猫,现在物归原主了。” “你生气了?”顾轻舟不敢再玩笑,心虚又试探的问。他见许妍不说话,忙老老实实的把黑猫递过去。 一定是这只猫不听话,惹许妍生气了。 不都说猫通人性的吗?怎么这只蠢猫也不知道帮帮他。 许妍抬手将猫抱在怀里,正欲开口便看到宝珠迎面走来。她眉间一蹙,纳闷道:“你怎么还在国公府?” “回尚书,殿下被国公夫人留下用饭,让奴婢去送个东西。眼下殿下还在玉芙馆等着奴婢呢,奴婢就不和您二位说了。”宝珠停下脚步,笑着将事情的始末说出。 本来沈双鲤是要打道回府的,就在上马车前,被国公府老夫人的贴身大丫鬟拦下。 ——“不对劲啊姐姐!” 黑猫当即察觉到猫腻。好像有什么人故意把沈双鲤留下,非要沈双鲤和项弘发生点什么。 是皇上吗? 要真是这样的话,沈双鲤这公主当的,也够憋屈可怜。 顾轻舟也感到奇怪。昨日太后召自家娘亲入宫,是不是与此事有关? 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后,不可思议的蹙了蹙眉:“皇上是疯了吗?” “你想看真正的好戏吗?”许妍一时恶趣味上了头,凑近顾轻舟的耳畔,轻声询问。 她微弯的杏眸里,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雀跃。 温热的气息扑在顾轻舟的脖上,以至于他大脑瞬间空白一片。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生怕许妍发现自己的异常。又见许妍笑盈盈的盯着他,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 也不知道许妍所谓的好戏是什么,就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对顾轻舟来说,能和许妍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 ——“姐姐,你是不是要搞事情。哦不,姐姐就是搞事情,也是被逼无奈的反击。” 黑猫怕许妍把她扔给顾轻舟,忍不住狗腿起来。 许妍携顾轻舟到玉芙馆外的假山旁,由于夜深人静,几乎没人看到他们。 不到半个时辰,便见沈双鲤面色泛红,眼含醉意的被宝福搀扶出来。 宝珠、宝福等宫人没走几步,就被十来个黑衣人包围。黑衣人将闲杂人等打晕后,不约而同的看向沈双鲤。 四周静的出奇,连原来高挂的灯笼都被人撤去了。浅白的月光,照亮黑衣人狠厉的眼眸。 沈双鲤被眼前的阵仗,吓的酒醒了大半。她望向这群黑衣人,努力保持冷静,高喝道:“你们想做什么,这里可是国公府!” “如果没有国公府的允许,你以为我们能进来吗?呵呵,殿下最好别挣扎,否则我们误伤了您,可就不好了。”黑衣人说罢,用麻袋直接把沈双鲤套上。 他们的动作很麻利,不到一刻就处理干净了。 许妍无视顾轻舟错愕的脸,边用眼神示意芙蕖、金蕊三人别出声,边动用灵力屏蔽身边的人,远远的跟上黑衣人。她站在国公府后门,看着他们把沈双鲤扔进马车,扬长而去。 两束浅蓝色的灵力从许妍指腹飞出,紧紧缠着马车。 金蕊、芍药收到许妍的眼色,立刻脚尖轻点飞上房粱,快步去追了。 “姑娘……”芙蕖担心沈双鲤,也怕许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她清楚这件事是皇上、国公府、司马家默许的,但更清楚许妍对沈双鲤的感情。以许妍的脾气,是不可能视若无睹。可阻不阻止,都是一步死棋。 顾轻舟见许妍平静至极,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沈双鲤的安危。可就是莫名的想到,他七岁那年,和当今皇帝沈皓把沈双鲤气哭,许妍差点把他们杀了的事。 为了防止许妍误会,他一脸肃色道:“我若知道此事,绝不会让双鲤赴宴。” “走。”许妍抚了抚猫背,声比晚风还要轻浅。 街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时不时响起,两侧商户挂着的灯笼将街道点亮。 顾轻舟很担心许妍。 他时不时转头看向许妍,却没有一次从许妍脸上看到一丁点的慌乱和不安,相反许妍气定神闲的很。 “主子,他们将长公主带到云兮客栈,另派人去请项弘了。金蕊在厢房外守着,管事那边也打好招呼。”芍药正打算回国公府禀告许妍,不料一出云兮客栈就看到许妍朝这里走来。 芙蕖心咯噔一声,又惊又气道:“这帮人居然把长公主送到咱家的客栈。姑娘,他们这是想逼死长公主。” ——“我去,这么狠的吗!我要是沈双鲤,一觉醒来肯定以为自己被全世界背叛了。人在国公府被掳,醒来又是在姐姐家的客栈里。 说明姐姐、顾轻舟、皇上、司马家都想让她去燕国和亲。还不顾她的想法,直接把她送到项弘的床上,逼她不得不同意。” 黑猫曾因上辈子的事,讨厌过沈双鲤。但现在对沈双鲤,真的只有同情了。 第48章 别让他们死 许妍低垂着头,将眼底四溢的戾气遮去。再抬头时,又是那个温柔可亲的名门贵女。 呵,真拿她当软柿子呢? 她冷笑一声,抬脚进了云兮客栈,在芍药的带领下上了二楼。 “主子,掳走长公主的人已被治服。现就在公主对面的客房,您看……”金蕊余光看到许妍后,忙迎了上去。她边随许妍往前,边言简意赅的说明情况。 ——“金蕊、芍药的武功这么厉害的吗!” 上辈子金蕊、芙蕖一直跟黑猫到死,但她以为这两人只是个普通婢女。 果然,恋爱脑不可取。 要不是许妍重生,她还发现不了这么多蛛丝马迹,也不知道上辈子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沈双鲤对许妍的意义,顾轻舟再清楚不过。安慰的话,许妍不爱听,他也说不出。 眼下的情况对沈双鲤太不利了。 顾轻舟犹豫了片刻,肃色道:“审问的事就交给我,你去看看双鲤怎么样了。” 即便许妍不在意这些小虾米,他也不会放过这帮孙子。连当朝公主都敢绑架,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他握了握拳头,压着怒火进了客房。 许妍看着顾轻舟离去的背影,又低头抚了抚猫背,淡淡道:“别让他们死。” “是。”金蕊愣了愣,又随及领命。 黑猫见气氛不对劲,好似是有大事发生,紧抱着许妍的胳膊。 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会引发出不同的后果。 这后果不仅关乎无数人的命运,还关乎大梁的存亡。 芙蕖、芍药面面相觑,明白许妍这是真生气了。 她家主子和别人的不一样,既有能力又有野心。一般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大招。 以两人对许妍的了解,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是许妍把为官的管事们召集起来,先夺顾轻舟的兵权,再把沈皓推翻。 许妍推开客房的门,面无表情的走到里间。目光落到榻上时,周身的寒气愈甚了。 ——“我去,沈双鲤这是被下药了。” 黑猫虽然一早猜到了,但亲眼所见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冲击到。 再怎么说,沈双鲤也是一国公主。为了让沈皓坐上皇帝宝座,也没少尽心。到头来却得了这么个下场,真是可怜可叹。 榻上的沈双鲤手脚被捆,嘴巴被手帕绑着,不断挣扎。眸色时而迷离,时而忿忿。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却只能发出呜呜声。 芙蕖刚想上去给沈双鲤松绑,就被许妍制止了。 “你让下面的人弄些冰,给她泡个冷水澡。芍药,去国公府把双鲤的宫人接到许府。”许妍静看着沈双鲤,眼里的心疼都要突破天际。以至于每往前走一步,心就沉一分。 她脚步停在榻前,想要伸手去安抚。却停在沈双鲤脸前,不敢再往下了。 前世今生都被她捧在手心里的人,怎么就被人欺辱成这般。 是不是她早一步察觉,沈双鲤就不会受这样的苦楚了? 显然不可能,许妍还是会放任这件事发生。只是相对的,减轻沈双鲤所遭遇的痛苦。她希望沈双鲤能看透沈皓、权臣的算盘,也期待沈双鲤能明白权力使人疯狂到何种程度。 芙蕖、芍药没敢多留,道了句“是”,转身去办许妍吩咐的事了。 ——“姐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黑猫想着沈双鲤已经得救,顾轻舟肯定能从黑衣人嘴里套出点什么。以目前许妍手里的牌,完全可以把黑衣人和证据交给汪晨。这样就间接把球提给司马家和皇上那里了。 许妍看向美眸含泪的沈双鲤,柔声的安抚:“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呜!”沈双鲤想要开口,无奈发不出其它的音。她的理智早已不复存在,身子软的一塌糊涂。 许妍没来之前,她恨不得一死了之。 许妍来了之后,她瞬间就放下所有的戒备和挣扎,什么都不在意了。 对于许妍,她总有种全心全意的信任。 门缓缓被人推开,两个女人搬着浴桶走了进来,一来一回的将浴桶里倒满冷水。 芙蕖犹豫的看向许妍,不知道该怎么将沈双鲤弄到浴桶里。毕竟沈双鲤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普通人哪里配碰。 “都出去等着。”许妍将黑猫放到榻上,声有些泛冷。 等关门声响起,她才躬身将沈双鲤抱起,轻手轻脚的放进浴桶。 沈双鲤猛的被冷水包围,双肩控制不住的颤抖。意识逐渐清醒后,脸色难看到极点。 一想到这件事是母后、皇兄促成的,她的心像是被浇了盆冷水。 他们把她当什么了? 娼妓吗! 确定沈双鲤情绪稳定下来,许妍才把捆着沈双鲤的绳子解开。 沈双鲤眼尾泛红,悲愤又委屈的看向许妍。末了,垂头痛哭起来。她紧攥着袖子,声有些哽咽:“阿妍,他们为什么、怎么能这么对我。” “不哭了好不好?你放心,这口恶气我替你出。你乖乖在这里泡澡,等药性退了,芙蕖会把你送到我府上。别想那么多,一切有我。”许妍躬身整理着沈双鲤额前的碎发,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她用指腹轻点了点沈双鲤的鼻尖,透明的灵力顺着沈双鲤的鼻尖,逐渐覆盖全身,驱散了沈双鲤身体的不适。 沈双鲤睫毛微颤,又坚定的看向许妍,嗓子有些低哑:“阿妍,不要为我冒险。” ——“姐姐,项弘来了。” 黑猫趴在窗户上,望着楼下的一举一动。 许妍什么也没说,只冲沈双鲤笑了笑。她轻揉了揉沈双鲤的脑袋,抱着黑猫离开了。 冒险?沈双鲤也太高看那帮人了。 就算是千军万马,也不够她活动筋骨的。 候在门外的芙蕖见许妍走出来,如实道:“姑娘,那些人招认了。他们是受司马家指使,绑架长公主。世子爷把项弘绑了,正准备问话。” “你和芍药守着沈双鲤,等她清醒过来,将人送到许府。”许妍说罢,推开对面的客房的门。 司马家、项弘,还有宫里的人,费尽心思的为这出戏遣词造句。 作为观众,她怎么着也得回个礼。 第49章 没关系,我喜欢嘴硬的人。 淡淡的血腥味从客房里间飘出。 许妍抱着黑猫走了进去,看到脚下五、六个黑衣人,手脚并捆,脸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右前方的项弘被绑在木柱上,正死死盯着太师椅上的顾轻舟。 燕国之所以会臣服大梁,都是因为此人。本以为大梁坚如磐石,但经过这段日子的所见所闻,他才发现大梁内部早已四分五裂。 于是乎,项弘高昂着头,对两人嗤之以鼻:“你们疯了吗?还是忘了我是谁?竟敢如此待我。” 顾轻舟在看到许妍的刹那,眸光一动:“安抚完双鲤了?” “嗯。”许妍不看顾轻舟,低头抚了抚猫背。 她抬脚走到项弘面前,慢条斯理的问:“谁让你来的?” 黑猫认为谁让项弘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把球踢回去。但她看许妍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一句。 “呵,我想来就来,你管的着吗?有本事杀了我啊!怎么,怕杀了我不好向你们皇帝交代? 那还不快放了我,说几句好听的话。要不你们给我磕几个头,我就不计较你们的失礼了。”项弘非但不惧怕,还上赶着挑衅道。 他五官硬朗,面容可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野性,像是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雄狮。 贺久、梁鸿不约而同的看向顾轻舟,只要自家主子开口,他们立马教项弘怎么做人。 顾轻舟笑了:“你是活太久,腻歪了吗?” “不想说?没关系,我喜欢嘴硬的人。”许妍捏了捏猫耳朵,笑着冲项弘眨了眨眼。 她后退两步,坐到金蕊搬来的太师椅上,悠悠道:“去把他的脚趾一个个剁了,直到他什么时候肯说为止。” 金蕊道了句“是”,蹲在地上粗鲁的脱去项弘的鞋袜,又用绳子固定住项弘的两个小腿。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燕国的皇子,你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下场吗?”项弘肉眼可见的慌了。 他咽了咽口水,想要挣脱捆着自己的绳子,却发现无济于事。 金蕊拔出匕首,手起刀落的将项弘右脚的小脚趾剁掉。听到项弘“啊”的一声惨叫,又剁了第二根脚趾。 事情发展的太快,以至于项弘压根没反应过来。 项弘疼的小脸惨白,一个劲的大喊:“我说!我说!姑奶奶,我说还不行。” 顾轻舟、项弘、贺久知道许妍狠,但没想到会这么狠。 黑猫瑟瑟发抖,一声也不敢吭。 许妍懒懒的往后一靠,笑的更加温和:“我不是一个喜欢听废话的人。你最好捡重点的说,否则你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间客栈,就是个未知数了。” “是赵靖。赵靖给司马恒出的主意。他说只要我和沈双鲤有了肌肤之亲,不仅司马家高枕无忧,燕国以后也能永享太平。”项弘被许妍的雷霆手段吓到了,把知道的一股脑都说出来。 这场所有人都默认和促成的阴谋里,只有他最为无辜。 他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回燕国了。 许妍秀眉微扬,竟是赵靖出谋划策。她杏眸里浮出点点凉意,冷声道:“去把赵靖绑过来。那帮人怎么绑沈双鲤,你就怎么绑他。” “是。”金蕊躬身领命道。 ——“姐姐你冷静点,谋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黑猫看着杀疯了的许妍,心里很是害怕。但让许妍杀了赵靖,总好比杀更多人强。 沉默良久的顾轻舟,想帮忙却不知道怎么帮。许妍看上去,好像并不需要他。 怎么会有人无时无刻都这么清醒和理智,处理事情永远游刃有余。 总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能配得上许妍。 顾轻舟眸中拢起郁色,低唤了声:“许妍。” “困了吗?”许妍微微抬首,见顾轻舟面色不大好,温声关切道。 算算时辰,现在已是半夜。她一个修行者,早已不受四季、朝暮影响,但身边的人不一样。 顾轻舟抿了抿唇,避而不答:“你打算做什么?杀了赵靖和项弘吗?” “呃……你几时变得如此残暴,怎么张口闭口都是杀人呢。”许妍不可置信的看向顾轻舟。 好似方才让人剁了项弘脚趾的人,不是她。 ——“姐姐,你的演技真的涨了。” 黑猫被许妍的话逗笑,看到梁鸿、贺久汗颜的脸,笑的更欢。 唯有项弘被惊出一身冷汗,生怕许妍像刚才般言出必行。他泪流满面,求饶道:“姑奶奶我错了。真的,你把我放了,咱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好不好! 杀了我真的犯不上。一来我身份特殊,二来策划这一切的人并不是我……” 顾轻舟被许妍无辜的眼神弄愣。但看许妍还有心思开玩笑,应该是不打算把事情闹大。 他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这时候就不要撒狗粮了,好吗。” 许妍冲顾轻舟招了招手,待顾轻舟躬身将耳朵凑过来时,方轻声道:“你看过春宫图吗?” “嗯?”顾轻舟猛的直起腰身,惊愕的连看了几遍许妍。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妍见状,噗笑一声:“没看过没关系,一会让你见识见识。” 门吱呀的被推开,金蕊扛着麻袋走了进来。她快速拆开麻袋,露出赵靖的头。 赵靖莫名被人绑到这里来,一路上惊恐不安。看到许妍时,轻松了口气。 他身后是司马家,许妍想对他下手,也得掂量一二。 许妍缓缓起身,眉头轻锁:“叫云兮客栈的管事把除了赵靖、项弘以外的人送给汪晨,就说是我恭贺她荣升大理寺少卿的礼物。 另外顾轻舟,让你的人撤了。” 贺久、梁鸿收到顾轻舟的眼神,识趣的退了下去。 金蕊向许妍拱了拱手,便开始差人把地上的黑衣人搬出去。 ——“姐姐你想干什么呀?”黑猫被许妍的一系列举措弄懵。 人撤干净,外间的门也关上了,许妍才随手将黑猫递给顾轻舟。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两粒药丸,强塞进项弘、赵靖的嘴里。 “你给他们吃了什么?”顾轻舟看着手握匕首的许妍,一脸的不解。 第50章 知根知底 “许妍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赵靖试图把嘴里的药丸吐出,却发现药丸入口即化。再一抬头,就看到许妍拿着匕首走来,吓得神色大变。 他拼命挪动身子,不断的往后退。 他以为许妍是个聪明人,就算被逼到绝境,也不会鲁莽行事。但眼前的一切,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项弘看到许妍走来,心都提到嗓子眼,很怕许妍对他做什么。 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许妍宰割,怂唧唧道:“姑奶奶,我是无辜的啊。” 许妍刚用命剑幻化成的匕首割断绑着项弘、赵靖的绳子,就见顾轻舟和黑猫,疑惑的望向自己。她眼眸弯了弯,将顾轻舟拉出里间。 “就这么算了?”顾轻舟瞄了眼手腕上白皙修长的手,面上有些羞赫。 他记忆里的许妍,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许妍被顾轻舟的话逗乐。 呵,算了? 她笑微微的看向顾轻舟:“我这么善良的人,自然不会为难他们。相反的,我会帮助他们互相了解,尽早知根知底。” 顾轻舟愈发不解,木木的看着许妍将里间的门上了锁。又用匕首,在门上戳了两个窟窿。 片刻,里间就传来赵靖的娇喘、怒骂声。 “项弘,你、你放开我。不要,别……” “滚开,别碰我。” “放我出去,许妍我要杀了你!” …… ——“卧槽,姐姐你该不会给他们吃那种药了。不行,我也要看。” 黑猫再傻也知道里面正在进行着什么。她跳到许妍的肩上,努力往缝隙里凑。 就说嘛,沈双鲤受这么大的委屈,许妍怎么可能会放过始作俑者。 只是任她想破脑袋,也没想过许妍会这么做。 顾轻舟愣了愣,不明所以的朝里面看去。当他的视线落到地上\/赤\/身\/交缠的两人时,面上略显僵硬。 这就是许妍口中的“互相了解,知根知底”?! 他方才看到赵靖的下半身似乎少了点东西,难道这也是许妍的杰作? ——“从这个角度看,赵靖的pp真是又白又q弹。哎呀,项弘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动作怎么能这么粗鲁,真是太心疼赵靖了。” 黑猫边看的得劲,边在心里吐槽自己有病。居然看现场版动画片看的这么投入。且这个动画片的男优之一,还是她的前夫。 许妍目光落在赵靖的下半身,狐疑的问:“q弹?” “呃……怎么解释呢。大概就是像嫩豆腐一样,戳一下抖三抖。” 黑猫看的太专心,甚至想魂穿项弘,身体力行的报了前生的仇。一想到赵靖在自己身下哭的梨花带雨,莫名觉得很爽。 她严重怀疑自己和许妍在一起太久,开始变得不正常。 顾轻舟抬手遮住许妍的眼睛,阴着一张脸,嗓音低沉:“不许看。” 他的手心因许妍的睫毛扫过而微痒,心跟着一荡。怕许妍认为他轻浮,又不愿放手。 如此不堪的事,怎么能污了许妍的眼。 ——“凭什么不许姐姐看,你是怕比不过项弘吗?” 黑猫开起车来,简直无所顾忌。反正除了许妍外,没人能听懂她说了什么。 许妍拿开遮住眼睛的手,下意识的偏过头去看顾轻舟,不巧与顾轻舟四目相撞。 眼前人有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极了在森林里走丢的麋鹿。无辜又胆怯的望过来,怕她这个猎人做些什么。 心痒。 想将顾轻舟据为己有,想对顾轻舟做项弘正在和赵靖的事。 许妍下意识的移开视线,压了压心底的欲望,直言道:“你回家。” “我……”顾轻舟面露无辜,深邃如星河的眼眸里,带着些许无措。 太多的话压在嗓子里,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原因无它,他没资格也没权利让许妍听取他的建议。 甚至他喜欢许妍这件事,都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知道了似的。 ——“不是,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就完了?项弘的体力这么差的吗?” 黑猫嫌弃的跳回许妍的怀里,有些意犹未尽。她严重怀疑许妍下的药不行,威力太小了。 许妍看够了戏后,才将门上的锁打开。她原打算进去戏弄戏弄赵靖,但碍于顾轻舟的心情,只好揉了揉黑猫的脑袋,打道回府。 管事早准备好马车,见许妍下了楼,忙将人送进马车。 顾轻舟掀开车帘,跟许妍钻了进去。有些话,他想对许妍说。 他坐到许妍的对面,藏在袖中的手轻握,眉眼低垂:“许妍。” “嗯?”许妍捏了捏黑猫脚上的肉垫,想到明天朝野的风波,有些幸灾乐祸。 忽而听到顾轻舟的声音,她敛去思绪,抬头看向顾轻舟。 许妍半响等不到回答,便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顾轻舟不动声色的望向许妍,一遍遍的在心里临摹着许妍的模样。在许妍眉头轻皱时,忙别过脸。霎那间,胸口被苦涩和酸楚萦绕。 他的心宛若一潭死水,因许妍随手抛来的石子,而悄然发生变化。许妍转身就走,却不知道身后有些涟漪的水波,早已化作惊涛骇浪。 那迟迟没说出口的,“许妍,我喜欢你”像是无数根线,勒的顾轻舟喘不过气。 他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竟会让他变成连话都不敢说的胆小鬼。 他在害怕什么? 怕许妍喜欢他,万一他们不能走到最后,许妍便再也不愿和他亲近,甚至会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怕许妍不喜欢他。认为他言行孟浪,连把他当成朋友都不肯。 马车晃晃悠悠,一如顾轻舟的思绪。车停至许府门前,车夫掀开帘子提醒道:“东家,到了。” 许妍从梦中醒来,见顾轻舟靠着马车睡去,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马车。她站在马车外,低声吩咐车夫将顾轻舟送回国公府。 随着许妍声音的消失,顾轻舟才缓缓睁开眼。 他掀开帘子的一角,目送着许妍离去的背影,唇角轻抿。 明日项弘、赵靖醒来,又是一场风波。不能如愿的皇上、司马家,不知会作何打算?他们会再次将矛头对准沈双鲤,还是许妍? 第51章 细思极恐 天刚蒙蒙亮,许妍便差人去朝廷告病。她穿着单薄的轻袍,静默的站在窗前。 不用想也知道,今日宫里会格外热闹。 汪晨审完黑衣人,定会将案卷交给皇上。皇上会怎么做呢?故作恼怒的,让司马家给个交代?不知道皇上会借机拔了司马家这颗钉子,还是重拿轻放? 得知这一切的司马恒,会是什么表情,又如何应对呢。 入秋的天,带着瑟瑟的凉意。芙蕖忧心许妍会染上风寒,拿了件外衫披到许妍的肩上,柔声笑道:“姑娘,长公主醒了。” 睡到自然醒的黑猫,伸了个懒腰。昨日熬到半夜,差点没把她人熬过去。她从贵妃塌上跳下,走到许妍的脚边,“喵”了声。 “沈双鲤”三个字,似是在她心上发芽的荆棘。光是听到,就会心神不宁,思绪乱成一团。 许妍不擅长安慰人,更不知道怎么做能让沈双鲤好受些。她昨日曾想过让沈双鲤看着始作俑者如何被折磨,可又怕给沈双鲤留下心里阴影。 犹豫片刻后,她躬身抱起地上的黑猫,眸色沉沉的去了隔壁厢房。 宝珠、宝福:“许尚书。” ——“沈双鲤好像还没缓过来。” 黑猫扒拉着许妍的胳膊,看到奄奄的沈双鲤,深表同情。 沈双鲤上半身靠着床榻,如断了线的木偶,无力又呆滞的望向前方。从醒来之后,她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动作。一句话也不说,闷闷的坐着。 她想不明白,也搞不清楚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母后、皇兄是她在世上最亲的亲人。算计起她来,却没有丝毫的心软。 “双鲤。”许妍俯身坐到沈双鲤身侧,低低的唤了声。 眼前的沈双鲤太让人担心了。沈双鲤自小养尊处优,又被她和沈皓多加照拂,哪里受过这样的伤害。她有想过让沈双鲤这朵温室的花,一点点的了解世界的残酷。 但没有时间了。 大梁最多也就撑个两、三年。 沈双鲤闻言,指尖微微一颤,迟缓的转头看向许妍。满腹的委屈,一下子有了宣泄之口。她搂过许妍的腰,头抵住许妍的左肩,眼眶泛红:“我心里难受。” 事实上,沈双鲤觉得她的力气像被人抽干了。 许妍缓缓抬起手,轻拍了拍沈双鲤的后背。她眉间轻锁,轻声软语的安抚:“都过去了。” “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了?随时可以利用、牺牲的棋子吗?”沈双鲤眼泪垂垂,声有些哽咽。 她很迷茫,仿佛一下子丢失了活着的意义和价值。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自己的母后和皇兄。除了许妍外,她不敢将后背托付给任何人。 ——“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沈双鲤。上辈子她多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啊。现在却像个没妈的孩童,哭的这么伤心。” 黑猫趴在枕头上,唏嘘不已。 芙蕖心下轻叹,将里间的奴仆、宫人都遣散,让两人好好说说话。 许妍松开怀抱,双手捧起沈双鲤的脸。她用指腹拭去沈双鲤脸上的泪水,眼里尽是怜惜:“他们不是在轻贱你,是在轻贱自己。把他人当做棋子的人,往往也难逃成为棋子的命运。” ——“姐姐,你是不是也把沈皓当成棋子了。可我想不通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既不想为大梁续命,也没那么执着于权力,为什么还要入朝为官?” 这个问题时常让黑猫抓耳挠心,偏偏许妍就是不告诉她答案。 沈双鲤哭了好一会,才有歇下的念头。她握着许妍的手腕,敛去所有的悲伤,让理智重新回归:“阿妍,你说皇兄是在怕我,还是在怕你?” 没等许妍回答,沈双鲤就自顾自道:“一定是怕你了。你年少经商,不过几年便富甲天下。如今为了官,成为内阁首辅也是早晚的事。司马家结党专权,又以权谋私,成不了气候。 可你就不同了,除去顾轻舟和我,还有之前买卖官爵的女官们如今也都步步高升。皇兄看不透你,也掌控不了你,才会害怕你成为下一个司马家。 或许他更怕的是,以你我的交情,你会废了他,将我推上帝位。 其实,皇兄的思虑不无道理。从你入朝为官的那一刻,我就在想一个问题。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中的王侯将相,就一定特指男人吗?” ——“好家伙,沈双鲤这是要黑化啊!” 黑猫俨然被沈双鲤的分析惊到了。前生沈双鲤除了针对她,也就爱请些道士开坛设法,求什么长生之法。她还以为沈双鲤就是个小女人,没想到沈双鲤对朝局这么的了解。 不对不对,如果前生沈双鲤早就发现她不是原主。那请道士可能不是为了长生,而是想把她赶出许妍的身体。好家伙,简直是细思极恐。 许妍拢了拢沈双鲤肩上的外衫,冲沈双鲤笑了笑。她低头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温声道:“你若是想,那位子便是你的。” “我?以皇兄对我的提防,若是发现我对帝位起了心思,绝对会杀了我。你呢?你就不想坐那个位子吗?论智谋、手腕和识人,我俱不及你。”沈双鲤从小就很仰慕许妍。 她平生从未见过许妍这样的人,全然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做事全凭自己的心情。任何事对许妍而言,只有想不想,没有做不做的到一说。 在后宫、朝廷里,沈双鲤见过太多的人为金银权势,名利地位成疯成魔。许妍却从不将这些放在心里,甚至可以说是不屑一顾。 她一直觉得她是幸运的。而她幸运的源头,是来自于许妍。 许妍见沈双鲤情绪平复,也跟着放松下来。她抬眸对着沈双鲤清澈迷茫的眼眸,坦率道:“不想。” ——“姐姐为什么不想啊!做皇帝有什么不好,不仅天下尽在手中,还能坐享后宫三千。” 沈双鲤和黑猫一样不解:“为什么?” “不能说。”许妍并不觉得沈双鲤想知道这个答案。 事实上前生的种种,已然表明沈双鲤压根接受不了这件事。 但对沈双鲤说谎,她又做不到。 第52章 不臣之心 许妍的“不能说”,一下子就把沈双鲤的心高高吊起。 沈双鲤忽的直起腰身,死死的盯着许妍。无数个可能,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又被她一一否决。她不知道许妍的“不能说”是指她接受不了,还是别的什么? 但以她目前的处境,什么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呢? “你要和顾轻舟离开京都,去过逍遥日子,是不是?”沈双鲤呼吸不禁放慢,神经高度紧绷。 除了这个,沈双鲤想不到其它的答案。她像是掉入悬崖的人,死抓着峭壁上的树枝。她不能,也不想接受树枝的断裂。 而许妍的话,就如同一把小刀,把树枝割出一道裂缝。 许妍愣了愣,和顾轻舟离开京都?!她倒不知道沈双鲤会这么看好,她和顾轻舟的未来。 呃……该怎么和沈双鲤解释的好呢。 她犹豫了良久,还是选择逃避:“不是。” “那是什么?”沈双鲤心下长舒了口气。绷着的双肩,渐渐垂下来。 只要许妍不离开她,任何事对她而言都不算什么。 门外忽而传来芙蕖的声音:“姑娘,冯怜冯公公来了。” ——“老太监肯定是来探姐姐和沈双鲤对皇上的态度。” 黑猫不用猜就知道沈皓现在是慌了神,怕许妍直接和司马家合作,间接把沈皓换了。 沈双鲤无力的靠着床榻,目送着许妍离去的背影。陡然发觉,她对许妍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凌驾于爱情、友情之上,宛如濒临死亡的人,对生命的渴求。 “将人带到书房。”许妍理了理袖子,抬脚出了窈梨院。 朝野乱做一团,她想远离纷乱,静静的看戏都不行吗。还是说,这出戏缺了她就开不了场? 芙蕖道了句“是”,便让下面的人去请了。 一主一仆一猫步伐缓慢的穿过游廊,前后脚进了书房。 芙蕖示意奴仆送上热茶,又见书案前的许妍有些心不在焉,想是担心沈双鲤的缘故。 “冯公公来了。”婢女隔门提醒道。 书房的门轻轻被人推开,露出冯怜和善的脸来。 芙蕖将茶杯送到许妍的手边,看冯怜欲言又止的神情,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待关门声响起,冯怜才坐到许妍的对面。他也是见识过不少厉害角色的人,却始终搞不清楚许妍的目的。皇上、司马家都曾用名利权势美色,诱惑过许妍。 可许妍从未有任何的松动,更没有上任何人的船。 许妍拿起桌上的一本书,随手翻了两页,理也不理冯怜。 皇上让冯怜来,是沉不住气了。呵,若她猜的没错,沈皓看到案卷第一件事就是去公主府请沈双鲤。扑了个空,才急吼吼的让冯怜来她的府上。 “许尚书这是在气我,还是气皇上?”冯怜先是板着一张脸,又没好气的看向许妍。 这件事闹的太大了。确切的说,从汪晨把案卷送给司礼监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没等到许妍,便自己给自己递了个台阶:“听闻长公主在您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和太后都很担心她……” ——“好家伙。你们当初计划着给沈双鲤下药,把人送到项弘床上的时候,就不担心了?呵呵哒,人出事不担心,没出事反倒担心起来了。” 黑猫实在瞧不上皇上这番,生怕没把沈双鲤利用彻底的做派。 “公公大老远的来,就是为了长公主?”许妍将书卷扔到书案上,笑不达眼底。 冯怜用皇上压她大可不必,若她真把沈皓放在眼里,也不至于迟迟不动司马家。 制衡这种权术,又不是沈皓一人会玩。 冯怜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既是为长公主,也是为了您。” ——“这话说的,明明是皇上怕姐姐寒心,起了不臣之心,以至于坐不稳皇帝的宝座。老太监倒反过来,说是为了姐姐。” 许妍悠悠的拿起茶杯,扬眉浅笑:“为了我?” “自然是为了尚书你。长公主再怎么论也是皇上的妹妹,太后的女儿。尚书您却不同了,自打许阁老死后,你就一个人支撑着许家。 若没有皇上庇护,是什么后果,你想过吗?”冯怜贴心的为许妍分析着厉害。 事实上,他清楚许妍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许妍眼里的冯怜过于滑稽,以至于让她有些想笑。一个连自保都做不到的人,还想对她空许约呢。她掀开茶杯,垂眸冷笑:“公公以为我该如何?” “对许尚书来说,最要紧的,是早点将这件事揭过去。让我大梁不至于在燕国使臣面前丢了面子和里子,其次便是求皇上定司马家的罪。 光是他们算计长公主这一条,就够让司马家丢半条命。”冯怜循循善诱道。 ——“哦豁。我算是看明白了,皇帝是打算留着司马家牵制姐姐。” 许妍手捧着茶杯,抬眸望向冯怜,淡淡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关乎皇室尊严的事。但以我之见,此事应该暗地里严查到底。看看究竟是谁,又为何处心积虑的谋害长公主。” “自然。”冯怜决心装傻到底。 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司马家做的,就算是天塌了,也该司马家担着。至于司马家会推出谁当替死鬼,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缓缓站起身,笑微微道:“朝廷有很多事还等着尚书去办。您这病假,不要告的太长时间。” “公公放心,我自当以国事为重。魏叔,送客。”许妍放下茶杯,随冯怜一道起身。 黑猫跳到许妍的怀里,等冯怜离开才开口。 ——“姐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宫里和他们刚正面?” 许妍但笑不语,抱着黑猫出了书房。她边往回折窈梨院,边吩咐着芙蕖:“这两日有人来见我,或是见沈双鲤,一律拒了。” 芙蕖不明所以,但还是遵从道:“是。” 窈梨院,侧厢房。 许妍一进门就看到沈双鲤坐在书案前,提着笔写些什么。她徐徐走到沈双鲤身后,瞥了眼宣纸上的两行诗。 朱楼残影空对窗,月落花枯人自伤。 他日我若着戎装,定教群雄尽匍匐。 啧,沈双鲤这是有掀桌的打算呀。 第53章 别出声 微凉的风穿过窗户,吹起沈双鲤的衣裾。 沈双鲤放下手中的笔,转头看到笑盈盈的许妍。她愣了愣,随即一笑:“应付完冯怜了?” “算是。”许妍把黑猫放到桌上,敷衍道。她躬身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细细的观摩着。 从沈双鲤的诗,不难看出沈双鲤心境的转变。 为了最大可能的保证沈双鲤的安全,许妍沉默了片刻,方道:“即便你这次逃过一劫,也难保皇上和司马家不会再对你动心思。依我看,你不如借此事做做文章。” “怎么个做文章法?”沈双鲤从不在许妍面前保留什么。不管是她的小脾气,还是她的野心。 既然皇兄这般待她,那就别怪她今后不讲兄妹之情了。 许妍见沈双鲤坐到椅上,眼里一片清明。她倚着桌子,一本正经道:“你突遭变故,一时悲痛欲绝,自行去清虚观做姑子。 如此不仅能引皇上、太后自责,也可使皇上降低对你的警惕。” “都听你的。”沈双鲤想也不想的同意了许妍的建议。 以她现在的处境,出家不失为一条出路。 ——“沈双鲤对你也信任太过了。” 黑猫被沈双鲤的话惊到了。以她对沈双鲤的了解,不可能这么的没有主见。她很想知道许妍身上有什么魔力,能让沈双鲤如此托付身家性命。 经黑猫一说,许妍这才察觉到沈双鲤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依赖。不仅是现在,就是前世今生,她和沈双鲤都没怀疑过彼此是否可靠。 许妍将手里的诗折叠,塞到袖中。她敛去思绪,徐徐抚之:“你放心,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 “阿妍,我不怕死,只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沈双鲤靠着太师椅,微仰着头,眉眼间皆是坦然。阳光打在她的脸上,衬得她更为耀眼。 她极为严肃,且认真的看向许妍。 尽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但她还是不想成为别人手里随意揉捏的棋子。 哪怕是沈皓,也不行。 许妍杏眸弯弯,笑着打趣:“你这让天下群雄匍匐在脚下的斗志,也太快偃旗息鼓了。” “世事难料。如果皇兄最后还是决定对我下手,我只能寄希望于你来年祭奠我时,告知我原因了。”沈双鲤拉过许妍的手,以玩笑的方式交托后事。 其实对沈双鲤而言,比许妍先死,是幸运的事。因为她知道许妍会为她收尸,替她报仇。 许妍回握着沈双鲤的手,不是很愿意设想这种可能。她面上的笑意渐渐散去,避而不答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去清虚观。” “好。”沈双鲤看出许妍不愿意深谈,也就不再继续。她起身挽过许妍的手腕,垂眸浅笑。 死有什么可怕的。若有幸能和许妍死在一处,在地府里相见,那也是件极开心的事。 芙蕖收到示意,扭头去准备车马了。 一个时辰后,四、五两马车缓缓停在清虚观前。 平乐殿内,沈双鲤换上道服,跪在神像前。孙道人则肃着一张脸,主持着出家流程。 各项事宜过于繁琐,忙到晚间才堪堪结束。 无为别院,正厢房内。 摇摇曳曳的烛火,将长桌两侧坐着的许妍、沈双鲤映的清楚。 许妍看着翻阅道家典籍的沈双鲤,手撑着脑袋,唤着沈双鲤的道号:“了慧道人。” “阿妍打算一直在这儿陪着我吗?”沈双鲤知道许妍担心自己,但也没必要这么谨小慎微。 明面上,皇兄还不敢拿她怎么样。 ——“姐姐,我刚才看到褚明月了。你说巧不巧,她就在道观做月子。” 黑猫跳到许妍的肩上,急不可耐的分享着这一信息。 怨不得这么久没见褚明月,原来是养胎生孩子去了。可赵靖都做了官,孩子也落了地,为什么赵靖不光明正大的娶了褚明月?! 许妍起身将黑猫抱到怀里,缓缓的走到门前。她望向庭院的月光,悠悠道:“我至多陪你两日。等护你的人来了,我才能安心离开。” 沈双鲤握着书卷的手一顿,下意识的抬眸去看许妍。 她曾以为,皇兄做了皇帝,她就能护许妍半生安稳。谁知到头来,还是成了许妍的拖累。 她可真是没用啊。 ——“姐姐,你该不会打算守着沈双鲤一夜。” 黑猫很想拉着许妍离开,但碍于自己的体型,无奈作罢。 许妍不好打扰沈双鲤歇息,扔下一句“早些休息”,便抬脚离开。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再执意追寻回去的办法。只要身边的人能平安,她就已然知足了。 金蕊、芍药收到许妍的示意,站在门外守着沈双鲤。芙蕖也看出了许妍想静一静,识趣的没有跟随。 夜色沉沉,除了偶尔路过的晚风,就剩一片寂静了。 “别出声。”黑暗中,一只大手突然捂住许妍的嘴。 冰凉的匕首抵住许妍的脖颈,似是随时会结果了许妍的性命。 男人\/站在许妍身后,嗓音低沉而冷冽:“乖乖跟我走,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赵靖怎么在这里?!不是,他想干嘛呀?!” 黑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想要跑路又想到许妍是修仙大佬的事来。 许妍抚了抚炸毛的黑猫,扫了眼空旷的院落。她坦然自若的往前走,唇边带着点点笑意,调侃道:“赵大人想让我去哪,直说便是。何必动刀动枪,吓坏我的猫儿。” “……”赵靖握着匕首的手微松,又让刀刃离许妍皮肤更近一分。 如今的他,已被许妍害的走投无路,不能再被许妍的话影响了。 他冷笑一声,逼许妍走到后山的柴房中。 皎洁的月光洒在许妍身上,仿若为她批了件羽衣。她面上不见任何惊慌之色,甚至在看向赵靖时,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就赵靖这样孱弱的身板,学什么不好学绑匪。 “你笑什么?”赵靖因许妍的笑而忐忑,下巴绷成一条线,紧张的质问。 人世间怎么会有许妍这样的女人? 明明看上去和善可亲,使人不自觉的卸下防备。却能眼也不眨的,将他推下万丈深渊。 第54章 还真是过分呢 “你是不是以为我舍不得,或是不敢杀你?”赵靖恶狠狠的盯着许妍,似是要把许妍生吞活剥了般。他捏着许妍的下巴,低头凑近许妍的耳边,如恶魔低语般威胁道。 他想要看许妍被吓得瑟瑟发抖,对他跪地求饶。可是啊,眼前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怕他。 ——“姐姐该不会是把赵靖逼疯了!可他一个太监,能对你做什么啊。” 黑猫一点也不觉得赵靖可怕,反而幸灾乐祸的调侃起来。 这辈子的赵靖太失败了,不是司马恒手里的棋子,就是许妍发泄情绪的工具。与上辈子运筹帷幄,万事皆控于掌中的权臣,天差地别。 许妍靠在墙上,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赵靖的癫狂。她笑着揶揄道:“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什么?”赵靖身形一僵,脸上闪过片刻的迷茫。他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却不敢放松丝毫。 事实上,在许妍面前,他天真的像个稚子。论城府手段,他俱是不如。 许妍伸手抚过赵靖的侧脸,杏眸始终含着浅浅的笑意。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赵靖的下巴,作无辜状:“看来,你是忘了我们在大牢里说过的话了。 亦或者,是我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够浓烈,让你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爱。” “哈哈哈!你爱我?许妍你敢指着自己的良心说,你爱我。 你分明就是想玩死我!看着我卑躬屈膝,被人欺辱,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你很开心是不是。”赵靖几乎是被气笑了。他头往右一偏,避开许妍的手。 他厌恶许妍的触碰,也反感许妍时时都保持的理智。 他该做些什么,才能让许妍情绪能稍稍起伏,因为他而起伏。 为什么到头来,跳脚的人总是他。 明明许妍从没有特意针对他……却在被他敌对时,轻而易举的碾压他。 许妍不说话,只是懒懒的看着抓狂的赵靖。这就受不了?她还没有真正开始反击呢。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欠你的,你一件不落的都拿走了。”赵靖无力的垂下头,下巴蹭了蹭许妍的左肩。不是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许妍对他就这么的不留情面。 他究竟哪一点比不上顾轻舟。为什么许妍甘愿为顾轻舟补了五年的军需,在朝堂上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顾轻舟妥协。对他却百般提防,不仅把绿萝给自己的银子收了去,还将他送进牢里。 许妍不耐烦的蹙了蹙眉,不是很想陪赵靖演感情戏。她嫌弃的推开赵靖,单刀直入的问:“司马家打算推你出来,平息朝廷和皇上的怒火了吗?” “你一早就猜到了,不是吗。”赵靖拉过许妍的手,委屈又忿忿的看向许妍。 他清楚许妍不会救他。所以他要拉着许妍一起,到阴曹地府再斗个你死我活。 ——“哈哈哈,就说赵靖怎么跟疯了似的,原来是死到临头。” 黑猫跳到窗外,怕自己笑的太大声,引起赵靖的注意。 没有什么比前任过的凄惨,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许妍余光瞥到赵靖再次举起匕首的手,抬脚直接将赵靖踹在地上。她娇羞的瞪了眼赵靖,似怨似嗔道:“对我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也能下杀手。赵公子还真是过分呢。” “你柔弱?!”赵靖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 虽然黑猫不喜欢赵靖,但在这件事上还是站赵靖。许妍要柔弱,世界上就没柔弱的人了。 许妍用脚抵住赵靖的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赵靖,温声笑道:“你要是这么死了。你娘、弟弟妹妹,还有褚明月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办?莫非你以为杀了我,他们就可以逃过一劫?” “阿妍救我,沈双鲤的事是我不对,但没有我,司马家和皇上照样不会放过沈双鲤。”瘫坐在地上的赵靖,忽而抱着许妍的小腿。他仰着头,可怜兮兮的看向许妍,恳求着。 不是他怕死,而是他不能死。他初入官场,尚未施展自己的才华。家里还有老小,需要他的照顾。 许妍躬身扶起赵靖,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赵靖的衣襟。她的眼眸过于纯净清澈,让人不自觉的卸下防备:“别怕,在我没玩够你之前,是不会让你死的。” 黑猫被许妍皮囊与灵魂所形成的反差,吓得猫毛炸起。 什么叫没玩够你之前,赵靖还有什么可让许妍玩的吗? 赵靖瞳孔瞬间放大,惊愕的看着许妍。直至许妍离开良久,仍未回过神。 许妍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承诺会出手救他吗? 他不会死,他一定不会死。 ——“姐姐为什么要救赵靖。他上辈子那么对我,这辈子又对你居心不良。何不顺手推舟,让司马家把赵靖送上断头台。” 许妍对赵靖向来不放在心上。她悠悠的往前,低眉笑道:“他死了,我玩什么?况且捏死一只弱不可及的蝼蚁,太没成就感了。” 黑猫撇了撇嘴,不是很想评价许妍的恶趣味。 黑夜中,突然有人唤许妍的名字。 许妍脚步一停,顺声望去,见一人影步伐急快的跑过来。走近了才发现,对方是顾轻舟。 顾轻舟确定是许妍后,又唤了句“许妍”。光是念许妍的名字,就让他心情愉悦。 他额上冒了层薄汗,抬手想去握许妍的手腕,怕过于唐突又赶忙收回:“今日都在宫里,回来才听贺久说,你在清虚观等我。” “嗯。”许妍继而往前,并没有过多追问细节。 朝野上的任何变数,都影响不了她的计划。 顾轻舟确定许妍没有生气,才长舒了口气。他余光偷瞄了眼许妍,又正正的望向前方,声有些轻浅:“我找了一圈没找到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前两日的事——”许妍刚开口,衣袖便被顾轻舟拉住。她狐疑的看向顾轻舟,有些不明所以。 国公府掌管着兵部,她想问顾轻舟要些人保护沈双鲤。 顾轻舟手指微曲,伸手指了指许妍的脖颈。他眉心高蹙,担心的同时又有些自责:“你受伤了。” 第55章 没准他觉得是好事呢 “不碍事。”许妍看到怀里的猫儿睡了过去,声跟着轻了几分。 算算时辰,已快四更天了。 若非赵靖突然发疯,将她绑到后山,可能她已经睡下了。 以顾轻舟对许妍的了解,除非许妍想说,否则他是问不出来什么。 如果他早些来,许妍是不是就不会受伤? 他和许妍之间有条界限分明的鸿沟,每次他尝试搭建桥梁,让彼此更进一步。许妍都会漫不经心的将桥梁踹翻,气的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许妍压根不给顾轻舟看,或问伤口的机会,抬脚折回无为别院。她不想浪费时间,直言道:“沈双鲤在这里,我不放心。明日一早,你调批锦衣卫来。” “哦。”顾轻舟低低的应了句。他跟着许妍进了沈双鲤对面的厢房,见许妍露出一副“你怎么还不走”的表情,陡然有些委屈。 难道在许妍眼里,他就是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吗? 他从宫里出来,听闻许妍有事寻他,就连夜赶来清虚观。又因担心许妍的安危,在道观寻了许妍小半个时辰。一来一回,忙活到大半夜。向许妍讨杯热茶,不算过分? 许妍迈过门槛,懒懒的躺在靠窗的藤椅上。她打算分两批人保护沈双鲤,一批是她的人,一批是顾轻舟的人。 双管齐下,她才能放心。 顾轻舟心不甘的坐在太师椅上,想向许妍表明心意。可沈双鲤刚遇险,皇上、司马家也盯着许妍的一举一动……谈儿女情长,是否显得他太不懂事。 藤椅上的许妍,正打算下逐客令,就听到顾轻舟干净又温柔的声音。 “其实,你没必要一个人担下所有。只要你开口,任何事我、我都会帮忙。不管是和沈双鲤有关,还是朝堂上。许妍,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小男孩了。 五年前我到南越,就知道中了你的计。你那时候讨厌我,才故意激我离开京都,想彻底摆脱我这个麻烦的。但现在,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许妍,我……”顾轻舟睫毛颤了颤,不知道向许妍说出“喜欢你”三个字后,会迎接什么样的后果。 或许许妍嗤之以鼻,笑他自作多情,并逐渐疏远他。 或许许妍欣然接受……他自认为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他能从过往的蛛丝马迹里,找出一堆自欺欺人的理由和证据,表明许妍待他与旁人不同。 顾轻舟思来想去,瞻前顾后了良久。决定戳破这层窗户纸之时,却看到许妍姣好的睡颜。他眼低浮出些许幽怨、憋闷,把茶杯重重的放到桌上,声响大的将黑猫震醒。 许妍猛的睁开眼,眉梢轻锁。她冷瞥了眼不大高兴的顾轻舟,不悦道:“大晚上不回府歇着,在我这发什么癫。” “……”顾轻舟张了张嘴,想不到辩驳的话。 他刚才的纠结犹豫,惶恐忐忑,在许妍眼里就是发癫吗? 呵,他的确是疯了,不然怎么喜欢上许妍这么个薄凉无情的人。 许妍望着顾轻舟起身离去的背影,低声嘟囔了句“小屁孩”,就继续抱着黑猫补觉了。 顾轻舟闻言脚下一空,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在地。他闷哼一声,郁郁的甩袖离开。 守在门外的贺久、梁鸿看自家主子面色不好,猜到是在许妍面前吃了瘪。 这么多年了,顾轻舟为了俘获许妍的芳心,可谓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们既是佩服,又是同情。 天蒙蒙亮,小道姑便把灯笼相继撤去。动作低缓,声音轻微,却还是吵醒了黑猫。 ——“姐姐,顾轻舟昨晚是不是打算告诉你,他喜欢你。” 黑猫一睁开眼就看到许妍对着窗外出神,不由想到昨晚顾轻舟好像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她猜测着,顾轻舟可能是憋不住了。 可许妍……看上去好像对谈恋爱不感兴趣。 许妍抚了抚猫背,眸色闪了闪:“你是想说,我怎么看他喜欢我这件事吗?” ——“对啊,我想知道姐姐喜欢他吗?” 黑猫暗戳戳的八卦着。一方面,顾轻舟知道许妍是什么样的人,还喜欢许妍,在她这里可以称之为勇士了。另一方面,她又好奇许妍陷入爱河会如何,会不会跟她一样是个恋爱脑? 她设想过无数中可能,还是想象不到许妍喜欢一个人会扭捏吃醋的模样。 许妍头枕着双臂,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她确实喜欢顾轻舟,但她的喜欢和世俗所谓的喜欢不一样。 或许她不懂怎么真正喜欢一个人。尽管她看上去和善亲切,但骨子里的冷漠自私骗不了人。 “我的喜欢,对他而言,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许妍不知道是在陈述事实,还是提醒自己。 她了解自己,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很害怕,她的喜欢会伤到顾轻舟。 ——“没准他觉得是好事呢。” 黑猫太清楚顾轻舟对许妍的喜欢了。许妍在顾轻舟面前从不遮掩自己,甚至对顾轻舟尤为恶劣,所以不存在顾轻舟对许妍有什么滤镜。 芙蕖提着热水壶走了进来,柔声笑道:“姑娘,观里来了批锦衣卫,说是奉世子爷的命来保护长公主。哦,对了,魏叔说司马恒、骆豫想要见您。” “知道了。”许妍将顾轻舟彻底抛诸脑后,任由芙蕖替她梳洗。她用过早饭,留下芍药照顾沈双鲤,便乘车打道回府。人还没进府,就被一道圣旨召入宫。 皇宫,御书房。 许妍着绯色官服,恭恭敬敬的站在书案前。肩上趴着看戏的黑猫,时不时打了个哈欠。 皇上不开口,她也不说话。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败下阵来。 还是冯怜看不下去,出声打破这份诡异的平静:“尚书怎么看长公主出家一事?” “殿下受此侮辱,自觉无颜面见人。几次自缢被人拦下,才选择出家。臣请求皇上,一定要彻查此事,替公主讨个说法。”许妍沉默片刻,眼尾泛红,声几近哽咽道。 似是经历那悲惨的事,不是沈双鲤而是她。 黑猫刚要感慨许妍演技过人,就看到一滴眼泪从许妍的下巴处滑落。 第56章 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呢? 沈皓头一次见许妍情绪失控,面上微怔,又恢复如初。许妍从小就待沈双鲤极好,如今沈双鲤受这么大的委屈,难过也是常情。 一个外人尚且如此,作为沈双鲤嫡亲的兄长,却放任司马家算计到沈双鲤身上。 他手里的茶杯拿起又放下,心虚的垂下眼帘:“这是自然。冯怜,把大理寺送来的案卷,给许尚书看看。” “许尚书稍等。”冯怜从长案中翻出汪晨呈上来的案卷,再三确认后,才转交给许妍。 这件事不好处理的地方在于,皇上不想根除司马家。但司马家推出来顶包的赵靖,又份量太轻,不够抵消司马家谋划、绑架沈双鲤等事。 许妍接过冯怜递来的几页纸,一目十行的看了个遍。上面的内容,和项弘当日所言差不了多少。她将案卷还给冯怜,毕恭毕敬道:“臣以为司马家当日敢对长公主不敬,他日就敢对皇上无礼。” “依你之见呢?”沈皓把球踢给许妍。 就司马家做的事,许妍给司马家扣上通敌的帽子也不为过。群臣已经联名上奏,表达对司马家的不满。领头的大臣曾在许妍手下当过管事,让他不得不怀疑,是许妍策划了这一切。 不管是不是许妍做的,沈皓只想尽快把自己摘出去。 只有稳坐裁判席,才有机会看司马家与许妍在角斗场里,不死不休的撕咬。 许妍抬头迎上沈皓冷冽的眼睛,淡笑道:“听闻司马衍回来了。” “前两日回来的。不过,他并没查出赈灾银粮的下落。尚书这个时候提司马衍,是想说什么?”冯怜不明白沈双鲤和司马衍之间,有什么关联。 难不成许妍真觉得司马衍能把那些银粮带回来? 沈皓听出了许妍的言外之意。许妍想借这两件事,让司马家出血。可许妍在朝中的势力日日增加,削减后的司马家未必是许妍的对手。 权衡利弊后,沈皓终是开了口:“你想借司马衍拖司马家下水。” “司马家还没把赈灾银粮的问题解决,又设计谋害当朝公主。光是这两条,就足以招致天下人的不满。若是他们乖乖把这几年吞进去的银子吐出来,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妨。 如果不愿意,那便三司会审,一切按大梁律法办。他们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孰轻孰重。”许妍所思所虑,皆是为了大梁的江山社稷。她眉眼清冷,看不出喜怒。 ——“可是姐姐,我觉得皇上并不会采用你的建议。” 黑猫见沈皓一脸犹豫,迟迟不愿做出决定。一开始沈皓让许妍入朝为官,为的不就是扳倒司马家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沈皓为什么不用? 她不知道沈皓怕什么,许妍现在在朝中的势力,完全可以和司马家抗衡。 冯怜是清楚沈皓的担心。他低笑一声,故作为难:“许尚书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这件事,该由谁去做?” “臣认为公公最合适。”许妍看向老实诚恳的冯怜,意味深长道。 呵,沈皓想隔岸观火,她偏要把火烧到沈皓身上。 一个从头到尾都身在局中的人,又怎么可能一直置身事外。 ——“姐姐这是打算把皇上拉下水啊。” 黑猫看沈皓脸色突沉,当即明白过来。冯怜去找司马家,就代表沈皓去找司马家。以司马家现在的处境,每一步都得谨小慎微。做出弃车保帅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冯怜一声不吭的看向沈皓。没有主子发话,他哪敢轻易出声。 这场危机,沈双鲤躲过去了。司马家和沈皓,却成了惊弓之鸟,惴惴不安的寻找着出路。 沈皓把茶杯往前推了推,轻瞥了眼冯怜,冷笑道:“听到没有,许尚书这是在认同你的能力。” “奴婢不敢。”冯怜吓的小脸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沈皓也不好再兜圈子。他缓缓起身,走到许妍面前,淡漠道:“朝事暂且放一放。你若是得空了,替朕常去看看双鲤,宽宽她的心。” “是。”许妍见沈皓摆了摆手,默声退了下去。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至于沈皓会怎么做,就不得而知了。 ——“姐姐,咱们是去户部,还是回家?” 黑猫话音没落,就看到顾轻舟迎面走来。他的步伐很快,像是急着要见许妍似的。可又板着一张脸,无视许妍的存在。 温热的阳光晕不开顾轻舟眉梢的郁色。若非他与许妍擦肩而过时,余光下意识的看过来,都要让人疑神他与许妍互不相识。 顾轻舟越走越慢,似是在等许妍喊住他。可惜他走到拐角处,也不见身后传来半点声音。 昨晚许妍的态度伤到他了,可他又控制不住的想要亲近许妍。 思及此处,顾轻舟眼眸蒙雾,委屈的要死。他喉结微微滚动,忍不住转过身去看许妍,却险些与身后的许妍撞个满怀。 “噗~”许妍看到顾轻舟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末了,她还不忘调侃道:“你怎么跟哑了火的炮仗似的,闷着头往前跑。” 顾轻舟面上有过片刻的迷茫,听到许妍的话,小脸登时一红。他错开许妍的视线,清了清嗓子,羞赫又别扭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看你面色不佳,特来关切一二。”许妍眼眸含笑的后退一步,与顾轻舟拉开距离。 她的声线有些轻缓,因夹杂了笑意,显得格外蛊人。 顾轻舟不敢看许妍,光是听到许妍的声音,心就乱的一塌糊涂。他想说点什么,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双鲤的事,谢了。”许妍见顾轻舟一脸无辜,眼里的笑意更甚。 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呢? 手痒,心更痒。 许妍想揉一揉顾轻舟的脸,想吻一吻他的眉心,想把他欺负哭。 她压下情绪,转身准备离开,手腕就被顾轻舟紧握。 顾轻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立刻松开手。他眸色紧张,磕磕绊绊道:“我、我有话对你说。” 第57章 古代版白马会所 ——“要是顾轻舟向姐姐表白,姐姐会拒绝吗? 如果姐姐不答应的原因,是认为自己不懂怎么喜欢一个人。那完全可以边和顾轻舟在一起,边学着怎么喜欢一个人。” 黑猫看着顾轻舟与许妍之间冒出的粉红泡泡,忍不住撺掇起许妍来。 反正顾轻舟乐得当个试验品,许妍又何必拒绝。 许妍很少有“良心”的时候,但她给予了顾轻舟最大限度的宽容、友善。 事实上她的耐心早已见底。 当她决心戳穿他们之间的窗户纸时,却见小太监从前方跑来。 “终于找到您了。走顾将军,皇上还等着您呢。”小太监笑着擦了擦额上的汗,催促道。 要是招致皇上的不满,他可担待不起。 顾轻舟一个走神,便不见许妍的身影。他更更改改的腹稿,紧绷着的情绪,就那么不上不下的卡着。又不得不敛去思绪,跟着小太监去见沈皓。 宫门外,许妍抱着黑猫钻进马车。不管司马家与沈皓打算怎么给这场闹剧收尾,她都不会再让顾轻舟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姑娘,宋颖宋大人有事要见您。”芙蕖隔着帘子提醒着。 车内的许妍闻之,轻“嗯”了声。抚着猫背的动作,慢了下来。宋颖早前升到兵部主事,来找她肯定是兵部那边出什么事了,可能和沈皓召顾轻舟的原因有关。 “东家。”宋颖掀开帘子,见许妍淡漠的撸猫,恭敬的打了个招呼。她躬身钻进马车,坐在许妍的对面。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北边出事了。” ——“北边?是流寇打过来了吗?按照上辈子的速度,他们也快自立为王了。” 黑猫记得她死前,北边的流寇已经快兵临京都。朝廷正商议着迁都,来躲避战事。 是不是因为顾轻舟提前回京,加速了大梁亡国的速度? 许妍对流寇做大一事并不意外。她微微抬首,故作纳闷道:“怎么说?” “跟着司马衍去的人回来说,他们刚到地方就和流寇交手。还没来得及调查,便被打的一路往回撤。不仅没收回两府四县,还丢了一个省。”宋颖简明扼要的说明缘故。 宫里现在的意思是先压下去,等送走了项弘,再转过头解决流寇的事。 但她明显看出,司马家这么做的另一层意思。 宋颖掀开车窗的帘子,谨慎的左右观望。确定马车附近无人,方继续道:“司马家打算借着流寇的事拖垮您。” “呵,他们倒是好算计。”许妍再次想到那日司马恒找她谈话的事了。 那时的司马恒一边假意示好,一边和皇上算计沈双鲤。暗地里养匪自重,让皇上无暇对司马家下手。为了自保,司马恒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一个自私自利到极点的人,怨不得上辈子把赵靖耍的团团转。 宋颖该提的醒提过了,便准备辞行:“我怕您事多,一个不察被他们算计了去。东家您忙,我就不耽误您办正事了。” “难为你为我留心了。”许妍抬手抚了抚猫背,垂眸浅笑道。 若是太平盛世,兴许她真有心情陪司马恒玩一玩。 可惜大梁要亡国了,他们能针锋相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黑猫等宋颖离开,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才纳闷的问起许妍。 ——“流寇和姐姐有什么关系?国库没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且有钱的也不止姐姐,司马家这些年囤积了不少。” “司马恒不是在拖垮我,而是在拖垮皇上。如果沈双鲤和亲,我和皇上之间虽会出现裂缝,但也不至于彻底倒戈司马家。所以他们索性让北边乱起来,这样皇上腾不开手,他们就安全了。 到时再趁机拉拢我,借此来架空皇上。”许妍笑着为黑猫解惑。 沈皓估摸着反应过来了,才急着召顾轻舟进宫,商量着剿匪的对策。 黑猫长哦了一声,又猛的站起来。 ——“我突然想到一件大事。皇后好像是司马恒的姐姐,而且上辈子这个时候皇后已经怀孕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对皇上下手?” 许妍好笑的捏了捏猫耳朵,并没有回答。皇后的确是怀孕了,且有三个月之久。 可这个孩子能不能降生于世,还是个未知数。 马车缓缓停在许府前,芙蕖扶许妍出了马车。她想到先前许妍交代的事,笑问:“姑娘,我已和汪晨确认过时间。今日她会去醉春楼观赏歌舞,楼里的管事问我,您是否要一同前往?” “自然。”许妍面上一怔,险些忘了她往醉春楼送去八、九来个男宠的事。 想来,她还没见过宫里送来的男人。 芙蕖算了算时辰,笑呵呵道:“马上到散值的点,您何不现在就去。” ——“姐姐去呗。人家想看古代版的白马会所。” 黑猫一向喜欢欣赏美人,无论男女。若她是个皇帝,那么一定是个荒淫无度的昏君。 许妍淡淡一笑,如了黑猫的意:“走。” 醉春楼,星榭亭。 “东家您怎么不提前支会我一声,我好让人准备准备。下面的人毛手毛脚的,唐突了您,就是我的不是了。”柳絮柳管事娇嗔的看了眼许妍,又颇为幽怨道。 她抬手让人把上好的茶点送来,陪许妍入了座。 芙蕖把茶杯送到许妍手上,笑着解释道:“这事怨我。最近事太多,姑娘又不得闲,我便忘了这件事。” 柳絮还没开口,就见正主来了。 “呦,东家也在。”散值的汪晨一来,就看到许妍悠哉哉的用小鱼干逗猫。 她还以为朝中最近出了这么多事,许妍定忙的脚不沾地。 许妍抬眸浅笑:“这不是专程来给你贺喜嘛。” “既您这么客气,我也就厚颜无耻的收下这天大的福气。”汪晨闻言,笑的更甚了。 柳絮看人到齐,便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不消片刻,丝竹声飘了过来。 七八个着薄纱粉裙的娇嫩少年,从左右两侧进了众人的视线。各个身姿轻灵,体软如云,欲语还羞的舞动起来。宛如刚绽开的花蕾,徐徐展露自己的美好,引诱人去采摘。 第58章 圣命难违 ——“这、这……” 黑猫被眼前的一幕惊掉下巴。这些少年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个个长的如花似玉。那薄纱非但遮不住他们的身体,反而将每寸肌肤都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后悔,非常之后悔。 上辈子她明明可以过的很快活。许妍的银子,够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过上神仙的日子。可她脑子有炮,非要去沉迷什么狗屁的爱情。结果钱没了,爱情也没享受到,还抑郁而终。 不止是黑猫,汪晨也震慑到了。她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可以如此的娇媚柔嫩。 美色当前,谁人不心驰神往。 汪晨想,她应该不是第一个为一堆美男动心的女人。 许妍懒懒的往后一靠,垂眸享受着这一切。并非她沉迷美色,而是她的世界终于修正了。 如此场景,在修仙界随处可见,到了这里却成了骇俗的奇闻。 重生这么久了,她每时每刻都在忍耐。两个自己,两种思维不断扭打碰撞。男男女女的身影逐渐重叠为一人,他们既生儿育女,又保家卫国。既是时代的受益者,也是时代的迫害者。 不管天下是按照男权、或女尊的方式运行,最后都会凝结成一个问题。那就是人,该如何像个人一样活着。这无关于男女,无关于阶级,只关于生命本身。 汪晨一时间看待了,甚至忘了和许妍搭话。只呆呆的看着少年们轻舒长袖,娇躯随乐声旋的曼妙舞姿。 她喝了两杯酒,仍觉得口干舌燥,惊叹道:“东家,您上哪找的这些人。” “圣上所赐。”许妍压下思绪,神色淡漠的看向扭动身姿的少年。 ——“姐姐,我下辈子能跟着你混吗。” 黑猫边咽口水,边试图抱紧许妍的大腿。许妍是修仙大佬,不受轮回所限。只要她跟着许妍,就可以摆脱这一切了。 汪晨愣了愣,能让皇上赏赐美人,也就许妍能做的到。她一脸艳羡的同时,又想到当今的朝局,忧心道:“宫里那位,似乎对东家没有多少信心。” “他是对自己没信心。怕自己承担不起,天平被打破的后果。”许妍垂眸看向黑猫扒拉着酒壶,似是被酒香所吸引。她抬手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给黑猫。 两杯酒下了肚,心情也轻快不少。 ——“姐姐,我好像看到顾轻舟了。” 黑猫怀疑自己喝多了,以至于出现幻觉。可这么丁点酒,又如何能醉人。 汪晨正琢磨着许妍的话,一抬头就看到顾轻舟黑着脸,挨着许妍坐下。 自从她入朝为官,总能听到顾轻舟与许妍的种种传闻。什么许妍为讨顾轻舟欢心,贴了半个江山。或是顾轻舟被许妍所伤,一气之下去南越五年之类的猜测。 为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收起赏玩的心情,抛下美男们,提前跑路。 许妍刚把酒杯斟满,酒杯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拿开。她顺着手臂望去,看到顾轻舟发沉的脸,故作醉意的问:“你怎么来了?” “自是有话对你说。”顾轻舟瞧不上搔首弄姿的少年们。 每看一眼,就厌恶一分。好似许妍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被这些人带累坏了。 他不悦的将酒杯放下,正欲敲打许妍几句,就看到许妍笑盈盈的望过来。便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了。 他喜欢许妍在他身上留神,不管因何理由。 柳絮与芙蕖见状,沉默了片刻,默契的退下。临走前把闲杂人等,一并带离。 许妍把酒壶搁置于一旁,想到宋颖的提醒。她上半身微微往顾轻舟方向倾斜,好奇的问:“皇上打算让你解决北边的流寇?” “你知道了?”顾轻舟眼里闪过片刻的诧异,还以为许妍被沈双鲤绊住,对朝局没那么关注了。他握着空荡荡的酒杯,不知该如何向许妍言明。 项弘离开大梁之日,就是他带兵平定流寇之时。 现守着北边要塞的将领们大多与司马家交情颇深,皇上怕司马家有养匪自重的打算。 许妍见顾轻舟不肯详说,也不恼。她淡淡的看了眼顾轻舟,直言道:“如果我说,我不许你去呢?” “圣命难违。”对顾轻舟而言,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文死谏,武死战,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他忍不住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许我去?” “有人比你更适合去。听闻皇上开始挑选义女了,项弘离开也就这两日的时间。”许妍转着手中的酒杯,神情散漫至极。沈皓所虑、司马恒所谋,她一清二楚。 但流寇不灭的根本原因,是百姓苦大梁久矣。即便司马家不放水,也很难彻底平定。 许妍余光扫到顾轻舟狐疑的脸,笑着为其开解:“权当是我的私心。不想再为你填补军需,或是不忍你离我太远。哪个理由能让你好受些,你便接受哪个。” “你究竟想做什么?”顾轻舟虽常年在外行军打仗,但对京都、朝堂之事并非一无所知。 相反因着许妍的缘故,他时时关注。不然也不会提前回京,不让许妍因他的缘故,处处被司马家辖制。 黑猫抱着酒杯,竖起耳朵,这个问题困扰她太久。可能不只是她,赵靖、司马恒等人也都好奇,许妍搅动朝局的真正目的。 “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的眼睛这么好看。”许妍转移话题的话术并不高明,但顾轻舟还是红了脸。不为别的,只因许妍那灼灼的视线,不加遮掩的望着自己。 顾轻舟能清楚的感受到,许妍那轻柔如笔尖的目光,似是要将他的眉眼口鼻都描摹个遍。 事实上,他清楚所谓的眼睛好看,是许妍随意捏的理由。 乐声未断,台上的少年们纤足轻点,舞动着身姿。他的注意力却在许妍身上,也只听到、看到许妍的任何细微的变动。 ——“顾轻舟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人家还没使美人计,你就先丢盔卸甲,举手投降了。” 黑猫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顾轻舟,在心里暗暗鄙夷着。 第59章 我给过你机会了 许妍看出了顾轻舟的拘谨无措,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的盯着顾轻舟。她的眼神太具侵略性了,好似要将眼前的人,一口吞下去,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她没有说谎,顾轻舟的确有双如暖雪般明亮闪耀,又暗藏凌冽的眼眸。 偶尔她也会困惑,顾轻舟这么一个杀伐果断的人,怎么到了她的面前会如此乖顺。 “你、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顾轻舟局促的坐在那儿,任由许妍一寸寸的打量。他胸口的疑惑和苦闷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无措,以及被许妍突如其来的关注而窃喜。 有时候他也很鄙夷自己,怎么就那么容易被许妍所影响,为许妍所妥协。 ——“姐姐,你是喜欢顾轻舟的对不对!” 黑猫声音尤为激动,好似终于捕捉到许妍的真正想法。没办法,许妍把自己藏的太深,无论是对顾轻舟、沈双鲤的感情,还是在朝中所做的每件事的终极目的。 没有人能看透许妍,也就无法真正意义上的将许妍扳倒。 许妍轻笑一声,继而靠回椅背。她压下心头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看向离自己最近的舞者。 少年娇若粉桃,面微含笑。身白如玉,又似丝绸般柔软。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 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喜欢他?”顾轻舟顺着许妍的视线望去,声泛着凉意。 这么些个卖弄姿色的男人,有什么可看的。 许妍偏头看了眼顾轻舟,她清楚顾轻舟来醉春楼的目的,也知道顾轻舟在宫里未说出的话。 她不预备遮掩自己,便顺着顾轻舟的话,反问道:“喜欢吗?我若喜欢一个人,便会不由自主的操控他的身心,使他全心全意的顺从于我。 除非我愿意放手,否则他这辈子只能乖乖的呆在我身边,任我消遣取乐。 倘使他令我不快,或是有利用、算计我的念头,把我的喜欢变成不喜欢,那他就别想活了。 你说,这样的我,有资格喜欢别人吗?这样的喜欢,算得上喜欢吗?” 与其说,许妍是在问顾轻舟,自己是否有喜欢别人的资格。不如说,她是在问顾轻舟能否接受这样的自己。 顾轻舟不傻,听得出许妍的言外之意,更明了许妍的顾虑。在他眼里,许妍好似世上最烈的酒,光是酒香就已让他醉的发昏,更别说吞咽时穿过喉咙的热辣。 他啊,不仅喜欢的无法自拔,还能从酒的后劲中,尝出几分甘甜来。 ——“顾轻舟怎么不说话了?姐姐,你该不会是把他吓到了。” 黑猫以为顾轻舟开始打退堂鼓,心不由的捏了把汗。按照许妍的作风,难道不该先和顾轻舟花前月下,再一点点的驯化,让顾轻舟身心彻底顺从自己吗。 怎么一反常态的,将真实想法展露给顾轻舟。人不跑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接受。 顾轻舟错愕的看向许妍,睫毛微微发颤。好像他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与他的命运息息相关。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你的话,没关系。只要是你,怎样都没关系。”顾轻舟仿佛找到了支点般,重复着“没关系”。他眼里的喜欢都要跳出来,往许妍的心、眼里钻了。 他喜欢许妍,这是辩无可辩的事实。 黑猫吃狗粮吃到忘乎所以,连小鱼干都放下了。好家伙,顾轻舟这么勇猛的吗! 许妍眸色闪了闪,心弦似被顾轻舟的话拨动。她猛的起身,再三提醒道:“你再考虑考虑。” 说罢,便抱着黑猫离开了醉春楼,乘马车回了许府。 窈梨院,正厢房。 芙蕖看出许妍心绪不佳,遣散了奴仆。 黑猫跳到窗上,来来回回的踱步。无论如何,她也想不通许妍逃避的理由。 ——“我搞不懂姐姐在纠结什么。顾轻舟愿意啊!他愿意被姐姐玩弄,也清楚姐姐玩够后,可能面临的下场。姐姐为什么不顺手推舟,如了他的意,也如了自己的意。” “我若因他愿意,就心安理得的欺负他,那成了什么人。”孤身站在窗前的许妍,眉心高蹙。 她擅长解决无数个心思叵测,算计利用她的人。 却拿不计回报的付出,待她一片赤城的人没有办法。 不巧,顾轻舟就是后者。 “世子爷怎么来了?”芙蕖刚要出窈梨院,便看到匆匆而来的顾轻舟。她不知许妍和顾轻舟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顾轻舟急切忐忑的模样,应该不是件小事。 顾轻舟一言不发的绕过芙蕖,无视来往的奴仆,见许妍站在窗前,便走了上去。 他抿了抿唇,肃色道:“我考虑清楚了。” ——“听听姐姐,他自己心甘情愿。” 黑猫简直要被顾轻舟的速度折服了。能这么短时间内想通,对许妍绝对是真爱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两人一个在窗外,一个在窗里,就那么无声的注视着彼此。时间仿佛停止流动,言语渐渐变得苍白。 “我给过你机会了。”许妍一把拉过顾轻舟的衣襟,凑在顾轻舟的耳边,柔声浅笑。 严格来说,她的良心、理智已然消耗殆尽。 没有机会了,除非是死,她不会再给顾轻舟离开、背叛她的机会。 顾轻舟感到温热的气息扑在脖颈上,瞳孔瞬间放大。他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任由许妍一点点的用指腹抚过他的眉眼,轻勾起他的下巴。 他睫毛轻颤,羞赫的别过脸,小声的问:“什、什么?” “呵,看来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了。 你以为六年前,你去南越的事是谁促成的。或是觉得我这些年,给南越贴补的军需是在做慈善。还是不明白皇上、司马家每次拿你威胁我,都会奏效的原因。”许妍眉头轻拧,捏着顾轻舟的下巴。 她是个自私且霸道的人。既决定开始,在她放弃之前,顾轻舟只能是她的。 顾轻舟无辜又震惊的看向许妍,像是被割了舌头的人,说不出话。 这么说,许妍六年前就对他上了心。 那为什么要让他去南越?为什么宁可贴补五年的军需,也不肯透露一丁点对他的心思?为什么总是把他往外推,不断撇清斩断他们之间的可能? 他抿了抿唇,有些委屈道:“明明是你,是你不要我的。” 第60章 你不清楚,我清楚。 风吹过许妍的发梢,落在她眉梢的笑意上。她面前的顾轻舟好似要被她欺负哭了,一脸受伤的看着她,试图能唤起她那少的可怜的良心。 可是啊,许妍所思所想皆是将顾轻舟据为己有,让他的身心彻底属于自己。 “以后不会了。”许妍将顾轻舟往前一拉,轻吻过顾轻舟的眉心,给两人的关系盖了章。 黑猫用两只爪子,捂着自己的嘴,流下了cp成真的泪水。她恨不得让两人明天定亲,后天结婚,三年抱两。又遗憾于许妍为了顾轻舟,放弃一片森林。 顾轻舟眉心被温热、绵软的唇触碰,灵魂像是被震出身体。他脸红的更厉害,眸中微漾:“你……” “北边流寇的事,你不要插手。”许妍抱起看戏的黑猫,适时的谈及正事。 司马家被逼到绝境,只会拼尽全力促成北边大乱。且北边的将领都是司马党,即便顾轻舟有心平定流寇,那些将领也不会让顾轻舟如愿。 ——“姐姐你是人吗?这种浓情蜜意的时候,你居然有心情谈政事。” 黑猫被许妍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到了。 她脑海里闪过,“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表情包。 顾轻舟被许妍的话弄愣,眼里的羞涩随之散去。他抬脚进了厢房,坐在右侧的太师椅上。 朝中那么多的文臣武将,沈皓能用的却没有几个。如果他不去,谁又能胜任呢? 没等他开口,就听到芙蕖隔门禀告:“姑娘,司马恒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让他去书房等我。”许妍抚了抚猫背,不自觉的看向顾轻舟,见对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似乎不大在意的样子。 她起身走到门前,仰头望向渐暗的天。 奴仆们早早的将灯笼、烛火点上。昏黄的光,铺在她的脚下。 顾轻舟放下茶杯,起身走到许妍的身侧,纳闷道:“这么晚了,他来找你做什么?” ——“当然是做不能让你知道的事了。” 黑猫对司马恒的皮囊,还是相当的喜欢。在她看来,司马恒简直就是高配版赵靖。 要是许妍开后宫多好啊,正君顾轻舟,侧君司马恒。次一点的赵靖,就做个小侍。八、九个男宠,当通房小厮。每月一人三天,刚刚好。 许妍迈过门槛,穿过甬路,淡笑道:“应该是为了项弘和北边流寇的事。” “你打算与司马恒为伍?”顾轻舟脚步一停,眼底多了几分困惑。 皇上默认司马家算计沈双鲤的事,的确让人心凉。以许妍睚眦必报的性子,自然不会放过始作俑者。 许妍微微偏头,杏眸弯弯,笑着调侃道:“怎么,想告发我?” “……,你明知道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还故意说这样的话呕我。”顾轻舟眉间轻锁,话里话外都透着委屈。 话音刚落,他的脸就被许妍的手各种揉搓。 许妍眼眸闪烁着晶莹的亮光,眉梢尽是笑意。像是在哄顾轻舟,又像是在陈述自己的心情:“顾轻舟,我怎么能这么喜欢你。” 顾轻舟一怔,下意识的跟着许妍笑。 方才……许妍亲口说喜欢他。 正当顾轻舟沉迷在许妍编制的甜言蜜语里,许妍就抱着猫离开了。要不是芙蕖一声笑,他还不知在原地傻站多久。 夜色下,许妍悠悠闲闲的到书房前。她推开房门见司马恒肃着一张脸,清了清嗓子,低笑一声:“什么急事,劳司马大人这么晚来我府上。” “许尚书。”司马恒抬头看到笑盈盈的许妍,忙放下茶杯起身道。 他来的时候,天还亮着。等久了,才暗了下来。 芙蕖为两人送了新茶,便默声退了下去。守在门外,随时听从调遣。 许妍俯身入了坐,将黑猫放到自己的腿上。也不开口,就静静的坐着。 “您这几日不去户部,许多事都落在我的肩上。有些我拿不定主意的,只能来请教您。”在许妍面前,司马恒不禁绷着神经,严阵以待。 哪怕是面对沈皓、百官,自己的爹,他也没有如此过。 司马恒见许妍仍旧不言,不慌不忙道:“长公主受辱的事,您该听说了。” “听冯怜说,是赵靖一手所策划。”许妍知道司马恒的用意,也清楚司马恒这是沉不住气了。 不等司马恒开口,便把话头递了过去。 ——“姐姐,你不是不想让赵靖那么快死吗?” 黑猫跳到桌上,在许妍手边打了个转,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司马恒没想到许妍会直接谈及此事。 他一时有些局促,毕竟关乎于司马家的存亡,不由得他不小心:“是、是吗?此事由大理寺调查,事情的始末卑职并不清楚。” “你不清楚,我清楚。皇上让冯怜亲手把案卷交到我手里,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赵靖自作主张,谋划了这件事。 可赵靖与你走的太勤,很难不让人怀疑,此事与你有关。”许妍不紧不慢道。 这话说的太模棱两可。审问的人是大理寺的汪晨,而汪晨是许妍的人。如果许妍想要借机搞垮司马家,完全可以闹大这件事。可她却一边轻轻揭过,一边又暗暗敲打司马恒。 司马恒看了许妍半响,似是想从许妍的脸上看出什么。 很快,他就明白了许妍的意思。 他唇角轻勾,笑如三月春风般:“您希望我做什么?” “保赵靖一命。”许妍喜欢聪明人,尤其是能听懂言外之意的人。 在这一瞬间,她竟产生若司马恒不姓司马,或他们不是针锋相对的政敌,她可能交司马恒这样的朋友的错觉。 司马恒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心尖反复盘旋着“赵靖”的名字。 他不明白,也想不通许妍的用意。 沉默片刻,他抿了抿唇,少见的露出迷茫天真的神色:“您对赵靖……” “你应该很清楚,我与赵靖之间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虽说现今已物是人非,但他落此下场,我于心不忍。”许妍说罢,惆怅的望向窗外,声比之晚风还要轻浅。 ——“哈哈哈,姐姐你是要把司马恒玩死吗?” 黑猫欣赏着司马恒时而不解,时而惊诧的表情,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第61章 多谢尚书垂怜 司马恒回过神,忙一脸歉意的赔罪:“是我思虑不周了。” “你我都明白,赵靖的份量太轻,推出来缺乏信服力。 流寇和赈灾银粮两件事,足以招致群臣和皇上对你们的不满。既司马衍难逃其咎,何不坐实司马衍和赵靖密谋绑架公主之事。”许妍退却眼底的玩笑,正色道。 沈皓以为她想成为下一个司马元,却不知道她比沈皓更不想看到司马家败落。 ——“姐姐为什么要救赵靖和司马家?” 救赵靖,黑猫可以用许妍还没玩够来说服自己。可司马家是许妍的政敌,还算计过沈双鲤。以许妍护短的程度,怎么可能放过司马家? 隐约的,她察觉出许妍好像在刻意控制大梁亡国的速度。 司马恒眼眸忽亮,并非因许妍的计谋,而是惊愕于许妍对皇上忠心的动摇。 他宛若得到天下至宝般狂喜,又一脸愁苦:“若真如此,他们岂不是性命难保。” “我会出面劝说皇上,将两人流放到南越之地。除此之外,你们需出些银子,补上国库的窟窿,以此向皇上、群臣示好。 这样一来,可保他们一命,也能间接平息群臣的怒火。”许妍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悠悠道。 皇上缺的那个恰到好处的借口,司马家寻寻觅觅要找的生路、后路。 她来给。 司马恒眸色渐深,宫里也透着这个意思。有了皇上和许妍的助力,他虽损失点银子,但能保住司马家,及换来许妍的倒戈。怎么算,也不亏。 如今许妍想拿赵靖做幌子,那他就顺了许妍的意:“尚书真是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如此重情重义,实令卑职敬佩。” “明日还得内阁议事,我就不留你了。”许妍手一摊开,黑猫便跳了上来。 在内阁议事前,她得先进趟宫,安安沈皓的心。 司马恒缓缓起身,眉目稍稍舒展。想到上次被许妍算计的事,又将迈出的脚收回。 他抬眸注视着许妍,明为调侃,实为忧心道:“大人若再像上次般,杀卑职个措手不及,卑职便——” “买卖官爵、贪墨赈灾银粮、谋害长公主、与流寇沆瀣一气……若是我有心做文章,随便一件都够让司马家万劫不复。”许妍直接打断司马恒的话。她低头抚了抚猫背,声透着几分慵懒。 她不给司马恒上眼药,司马恒倒阴阳怪气起她来。 司马恒愣了愣,当即感激道:“多谢尚书垂怜。” 有时候不落井下石,就是一种仁慈。 黑猫看到姿容既好的司马恒,便起了色心。她目送着司马恒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 ——“姐姐何不让司马恒加入你和顾轻舟的小家。” 魏芸见司马恒出了书房,笑着迎了上去:“大人,您这边请。” 许妍等门外的脚步声走远,才抱着黑猫离开了书房。 她穿过游廊、甬路,回了窈梨院。遣散奴仆后,如往常般在榻上打坐。 ——“姐姐,你真不打算开后宫吗?我瞧着司马恒长得好又聪明,比顾轻舟更适合取乐。” 黑猫可以说是把自己的理想投射在许妍身上。 许妍呼吸逐渐放轻,眸内一片清明:“不是不打算,而是从没考虑过。” ——“为什么呀?姐姐别是被男权社会的三从四德洗脑了!” 这黑猫可不乐意的。凭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不能三夫四侍。以许妍的财力,娶三千个老公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许妍一闭眼,修仙界所经历的一切,仿佛还是昨日之事。 为什么吗? 她眉梢泛起丝丝惆怅,声竟有些自责和委屈:“二师姐。” ——“就算你二师姐唐凝法力高强,是灵山派掌门又如何。咱们现在不在修仙界,天高皇帝远的。你想做什么,唐凝看不到也管不着。” 黑猫听到二师姐三个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每每许妍一提到此人,就跟孙悟空听到紧箍咒一样。 许妍被黑猫高昂的情绪逗乐。她低头揉了揉黑猫的脑袋,轻笑道:“我只是想到,大师姐贪恋床笫之欢,虐男成性的下场。” “什么下场?”黑猫真诚的发问。总不能唐凝因为同门师姐好色,就把人给杀了。 人孔夫子都说了,食色性也。就算断情绝爱,也不至于丧失人性。 许妍想到从前在灵山派的种种,眉梢渐渐柔和:“她先是被二师姐关了大半年的禁闭,出来后一碰到男人,身体就如百蚁啃食,万针刺骨般痛苦不堪。 到最后,她所见的任何男人,都成了面目可怖的怪物。” 黑猫经许妍这么说,才明白许妍提及二师姐时,为何总愁闷不展,郁郁寡欢。 ——“这么惨呀!那唐凝从魔域回来,知道你在执剑山庄的所作所为,岂不是……不对啊,按照结果论,姐姐如今只是失去了一段记忆,并没有别的损失。 会不会当时,姐姐是死在执剑山庄?” 这一点,许妍也想知道。她不怕死,只想临死前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她会在人妖魔三族和谈之时,对执剑山庄大开杀戒? 为何她一部分的记忆被人封印? 为何她会重生到这一世,且反复梦到顾轻舟? 昆仑镜的碎片又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这些,她脑子就疼的厉害。 烛火摇摇曳曳,好似许妍迷茫、困惑的心。 一人一猫最终也没探讨出什么来,索性各自入睡。 天还没泛起鱼肚白,许妍便已换上官服,抱着黑猫乘马车进了宫。 皇宫,养生殿。 冯怜轻手轻脚的伺候着沈皓洗漱。他用毛巾擦拭着沈皓的手,笑的温和:“许尚书这么早就来宫里,想是有紧急的事向主子汇报。”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臣可以在外面候着,等皇上用完膳,再说也不迟。”许妍恭恭敬敬的候在不远处,适时的开口。昨日司马恒去找她的事,沈皓应该知道了。 就沈皓这多疑的性子,她不来找沈皓,沈皓也会在议事结束后留下她。 沈皓将毛巾扔到冯怜身上,轻瞥了眼一本正经的许妍。他大步走到软榻前,俯身坐下,反问道:“不是要紧的事,阿妍何必急着入宫。” 第62章 余情未了 “坐下说话。”沈皓给冯怜递了个眼色,淡漠的接过太监递来的茶。 按计划,沈双鲤昨日就该启程去燕国和亲。可惜司马家太废物了,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 反倒把他也拖下水,还招致许妍对他的疏远。 冯怜让小太监搬了把椅子,自己则候在沈皓的身侧。 “谢皇上。”许妍入座后,肃起一张脸。有些事,她先开口反而更好:“昨晚司马恒来见过臣了。” 沈皓、冯怜、黑猫齐愣,惊叹于许妍的坦白。 有些话放到台面上,远超它本身的价值。 沈皓掀开杯盖,心逐渐发沉。他一脸平静,不冷不热的问:“司马恒找你是为了双鲤的事,还是为了流寇的事?” “两者皆有。他们原是想舍弃赵靖平息此事,又怕群臣不买账。后不知怎么,又改变了主意,愿意牺牲司马衍,和补上国库的窟窿。”许妍垂着头,将一切和盘托出。 在没到那个临界点时,她是不会让大梁亡国。且平衡沈皓和司马家,对她来说并不算太难。 冯怜余光瞄了眼风轻云淡的许妍,心下长舒了口气。先前他说的话,司马恒是听进去了。 如此收尾,沈皓也能接受。 “时辰不早了,皇上您该去宣政殿议事了。”冯怜算了算时辰,低声提醒道。 许妍识趣的起身:“臣先行告退。” ——“姐姐,你说皇上会同意司马衍和赵靖去南越吗?” 黑猫一入官场就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司马恒和沈皓不是蠢笨之人,许妍能想到的事,他们也能想到。他们最大的困惑是不知道许妍要什么,如此便不能影响、威胁到许妍。 对于黑猫的顾虑,许妍并不在意。这帮人就是闹到天上去,海上去,也在她的掌控之中。 宣政殿内,许妍静默的站在群臣中,听着他们打嘴炮。 “如今燕国皇子和使臣离了大梁,皇上也该处理北边流寇的事。”刑部蒋明听闻流寇的势力愈盛,怕再不遏制恐出大乱。再这么吵啊,闹啊的,早晚把大梁折腾没了。 从去年北边两府四县闹匪患的时候,他就反复劝谏皇上,不能坐视流寇壮大。 吏部周迟闻言,冷笑一声:“去年东凑西拼出赈济北边的银粮,不仅没送到灾民手里,还闹出流寇的事。现在又要往北边填银子,谁能保证不闹出更大的麻烦。” “原为南越建造的军舰,因户部无银强行停了。如今再往北边增兵,兵械、粮草、军饷的银子谁来出?”工部宋昊冷刮了眼司马恒,火上浇油道。 工部这几年可被司马家折腾的够呛,除了王煜外,大多都对司马家有意见。 两人夹枪带棒,话里话外针对的都是司马家。 司马恒闻之,神态自若,情绪毫无起伏。他眸淡如水,薄唇轻启道:“几位大人便是指桑骂槐百年,也无法解决问题。禀皇上,朝廷送到北边的赈灾银粮,已尽数追回,并交还到户部。 先前刑部和北镇抚司调查的很清楚,是两府四县的官员贪墨了银粮,把百姓逼反了,才酿成大祸。” 宋昊、周迟面面相觑,不敢置信的看向司马恒。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司马恒家底不薄啊,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凑齐了银粮。” 黑猫欣赏司马恒美色的同时,又暗暗吃惊司马恒的手段。 高坐于龙椅的沈皓,视线在司马恒与许妍之间打转。 末了,他忧心道:“北边的流寇不解决,朕寝食难安。” “南越刚稳,不宜再有动作。否则招致燕国起了别的心思,南北祸事共起,大梁便危矣。”兵部尚书顾川,忽而开口道。昨晚他和儿子顾轻舟聊过了,不想再用战事拖累许妍。 就算司马恒把赈灾的银粮吐出来,许妍也愿意填补军需,顾轻舟还是要提防北边的将领。届时司马家从中阻拦,不仅平复不了匪患,还会让许妍和国库的银子打了水漂。 许妍见沈皓的目光移了过来,无奈勾唇:“南越不可一日无人,流寇也不可继续放任。先前司马衍率兵征讨流寇,虽说败多胜少,但在军中颇有威望。 依臣看,不如将顾轻舟与司马衍对调。臣推举新晋状元郎赵靖,从中协助。” “赵靖?”沈皓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似在哪听过。 他突然想到沈双鲤提过一嘴,说赵靖此人居心不良,三番四次算计过许妍。可许妍为何推举赵靖前往南越?让司马衍与赵靖远离京都,免得碍眼吗? 司马恒直起腰身,视线落在许妍的身上。 沉默了片刻,方附和道:“臣认为许尚书的建议,不无道理。” “那就这么办。”眼下沈皓只想尽早收尾,也顾不得许多了。 议事结束后,群臣纷纷散去。 ——“姐姐是想在大梁亡国前,先一步划分天下吗?司马衍、赵靖去了南越,等大梁亡国了,他们就相当于被包了饺子。前有流寇,后有燕国,只能在夹缝中生存。” 黑猫方才就在想许妍这么做的原因,终于掰扯明白了点。首先许妍对金钱权势,毫无兴趣。其次许妍的每一步看似毫无章法,其实都别有深意。 许妍轻笑一声,算是默认了黑猫的话。连黑猫都看出的事,沈皓、司马家却猜不透。 可见人一旦过度沉迷于某事,耳目心神就会有所蒙蔽。 “许尚书。”司马恒抬脚去追许妍,却见对方越走越快,不大愿意和他有交集。 他以为昨日许妍口中的“流放”是真的流放,没想到只是把弟弟和赵靖调到南越。 一时间,他真觉得许妍对赵靖有那么点余情未了的意思。 许妍进了户部,无视身后的司马恒。方才在殿上已经把答应司马恒的事做到了,怎么司马恒还紧跟不舍。算起来,她有几日没去看沈双鲤了。不知道沈双鲤在道观里可还舒心? 她俯身坐在太师椅上,抬头看向走到自己面前的司马恒,调侃道:“司马大人不去放鞭炮,庆祝司马家劫后余生,跟着我做什么?” 第63章 有时候,不知道是种保护。 “的确该放鞭炮。不仅为了劫后余生,还为了尚书的缘故。”司马恒躬身为许妍斟茶,唇边泛着浅浅的笑意。他一贯谦和有礼,温雅的让人心驰神往。 他心中是感激许妍没有落井下石,给了他一条活路的。 许妍眉宇间浮出些许不耐。她不想应付司马恒突然亢奋的情绪,更不乐意和司马恒拉扯。所以一句话也不说,一个眼神也不给司马恒。 司马恒挨着许妍坐下,余光不自觉的看向许妍。这人身上有种莫名的亲和力,却时而露出顽劣的孩子气。那双明净澄澈的杏眸,好似会蛊人般。 光是被注视,就会让他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看司马恒这架势,是对姐姐的好感直线飙升啊。” 黑猫窝在许妍腿上,馋着司马恒的美色。毕竟顾轻舟的气质太冷峻,一离开许妍就跟个活阎王似的。还是司马恒更赏心悦目,亲切可人些。 许妍随手拿起茶杯,想到一件正事。她掀开茶盖,淡淡道:“让赵靖离京前见我一面,对你而言不难。” “好。”司马恒轻声应道。他没有急着离开户部,反而陪许妍坐着。 他心底清楚,许妍更多的是将赵靖当成幌子,或是趁手的工具。当然,他同样也是。 许妍低头喝了口茶,见司马恒还杵着,不悦道:“你很闲吗?” “你我好不容易鸣金收兵,还不许我在你身边打个盹?”司马恒眉梢眼角被疲惫包裹,以往保持笑意的唇边也尽数收起。他往后一靠,无力的合上眼。 为了司马家的百年盛衰,他已经被折腾到筋疲力尽。 ——“他看上去好累啊。” 黑猫看到司马恒卸下防备,将真实的自己一一在许妍面前铺开,像是躲在角落舔舐伤口的猛虎。 然,许妍却懒得看一眼。她边抚着猫背,边望着门外来来往往的奴仆臣子。 一到散值的点,她就抱猫走人,将一屋子的寂静、孤独都留给司马恒。 天上的乌云一层叠着一层,好似随时会下起雨。 出宫后,许妍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里面坐着顾轻舟,眼眸随之弯起。 “世子爷等您快有一个时辰了。”芙蕖见许妍钻进马车,才在车外柔声提醒。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恰似顾轻舟惴惴不安的心。 顾轻舟被芙蕖的话弄得脸微烫,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自在。 明明他们已经互相表明过心意了。怎么芙蕖一说,搞得他像后宅怨夫般,日日守在窗前,苦等着妻子的归来。 听到许妍的笑声,顾轻舟别过脸,磕磕绊绊道:“我、我担心你。” “哦。”许妍坐在顾轻舟的对面,撇到顾轻舟轻握成拳的手。便将顾轻舟的拳头摊开,低头打量着顾轻舟掌心的纹路,指腹抚过虎口处的老茧。 前生的她,为了不太早在顾轻舟面前暴露自己禽兽的一面,将顾轻舟远送于南越。 即便用了五年的时间,也仍未减少对顾轻舟的占有欲。 本打算等顾轻舟回京就采取行动,身体却被人夺舍。 顾轻舟见许妍对他的老茧出神,猛的握起许妍的手。想到许妍因字丑,五年不看他的信。他当即板着一张脸,咬牙警告道:“你若嫌我手丑,便不肯再握我的手,我就……” “是不漂亮。”许妍坐直腰身,陈述着事实。顾轻舟的威胁,像是猫儿软乎乎的肉垫。非但不具有杀伤力,反而挠的人心痒。 黑猫偷瞄了眼顾轻舟,见顾轻舟脸黑的更厉害,不免心生同情。她要是顾轻舟,早就换个人喜欢了。 顾轻舟紧握着许妍的手,不肯让许妍抽开。许妍有时候直白的,让人伤心。 他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我是不如醉春楼里的男人娇嫩。” “是不如,但我能勉强忍受。”许妍反握着顾轻舟的手,低头吻过顾轻舟的手背。她看着顾轻舟震惊的瞪大双眼,无措羞涩的神情,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怎么会有人这么的可爱。 在许妍面前,顾轻舟如未经世事的稚子,各方面都嫩的可怕。 马车缓缓停在许府,顾轻舟僵硬的被许妍牵下马车。他想松手,却被许妍握的更紧。 芙蕖见状,眼里的笑意更甚了:“姑娘和世子爷的关系愈发好了呢。” 金蕊笑着点了点头,黑猫表示狗粮已经吃到吐了。 许府,窈梨院。 “你爹向来不理朝事,今日却在朝堂上开了口。”许妍松开顾轻舟的手,坐在奴仆搬来的桌前,徐徐道。她知道,这是顾轻舟在帮她的忙。 奴婢将饭菜挨个送上,在芙蕖的授意下,前后退出了房间。 顾轻舟拿起筷子,看了许妍好一会,才认真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只能最大可能的不拖累你。” “有时候,不知道是种保护。”许妍为顾轻舟盛了碗鱼汤,知道顾轻舟在怨自己有所保留。 可历史告诉她,沈双鲤、顾轻舟对她的死有多抵触。 ——“照姐姐这么说,姐姐所失去的部分记忆,是不是有人在用另种方式保护你?” 黑猫顺着许妍的逻辑往下推。如果唐凝因许妍的嗜杀成性而动怒,应该废掉许妍的修为,或是杀了许妍才是。怎么可能让许妍重生到这里,间接的弥补许妍的遗憾。 许妍闻言,握着瓷勺的手一顿,低声呢喃了句:“二师姐。” 除了唐凝外,不会有人心思细腻到这种地步,更不会有人有能力这么做。 顾轻舟没听清许妍的话,狐疑的看了过去,不解道:“什么?” “没什么。”许妍垂眸,遮去眼底的愧疚和自责。 她回忆起修仙界的经历,想起二师姐,最先想到的是那个单薄到模糊的背影。 在灵山派被万妖入侵、在祭祀坑的累累白骨上、在三师姐走火入魔后、在面对执剑山庄掌门时……这个背影总习惯性的站在她的身前,替她遮风挡雨。 而她做了什么! 居然在人妖魔三族谈判的关键节点上,给二师姐招风惹雨。 不管是什么原因迫使她不得不这么做,她都无法原谅自己。 第64章 不过是想拿她卖个好价钱 黑猫知道许妍又开始了。但凡提及唐凝有关的任何,许妍就会陷入低迷中。 忽而沉默的许妍,将顾轻舟的心高高吊起。 顾轻舟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得许妍不快。他放下碗筷,轻扯了扯许妍的袖子,无措极了:“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帮你,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如果不想说,那就不说好了。” “我没有生气。”许妍敛去思绪,不让自己过多的沉浸在过往里。 她相信,二师姐将她送到这里,一定有别的用意。 ——“姐姐,你吓到顾轻舟了。” 黑猫看着诚惶诚恐的顾轻舟,不住的想笑。 顾轻舟清楚许妍是个直率坦诚的人,说不生气那就是不生气了。 但他还是攥着许妍的袖子,凝望着许妍的侧脸。他将自己的心,原原本本的袒露在许妍面前:“光是你愿意喜欢我,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够我高兴一辈子的了。 我对男女之事没什么经验,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取悦你,让你在我们这段感情中更快活。世间的男子总是期盼、幻想,一个红颜知己做自己的解语花。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让我做你的解语花。” “呃……你不必为我改变什么,更不需为我妥协什么。或者我应该告诉你,你存在的本身就是在取悦我,你才能明白我待你的心。”许妍将猫抱在怀里,注视着顾轻舟的眼眸,勾唇笑道。 她从没被任何世俗的枷锁框住过。她的身心灵,从来都只属于自己。 顾轻舟耳畔反复循环着许妍的那句“你存在的本身就是在取悦我”,大脑仿佛卡壳般停止转动。他怔怔的看着许妍,又像是得了什么至宝似的,偷偷将这份心情珍藏起来。 “你若下午无事,能陪我去清虚观接沈双鲤吗?”许妍看顾轻舟闷头喝汤,适时的转移话题。 许府有闲置的道观、庙庵,可让沈双鲤暂住在那里。沈双鲤离她太远,总让她时时挂念。 黑猫震惊的看向顾轻舟,倒不是因为顾轻舟的情话说的溜。而是从古到今,哪怕是近、现代,在爱情、婚姻上也大多是男主女从的模式。 居然,她居然在一个封建社会,看到一个男人甘愿退居二线。 可许妍不在意这样的小事,甚至对许妍而言,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顾轻舟眉梢眼角始终裹着笑,连声都带着几分轻快和愉悦:“好。” ——“顾轻舟也太容易满足了。姐姐随便的一句话,他就能开心好久。” 上辈子黑猫打死,也不会想象到顾轻舟竟会这么的好哄。 许妍不喜欢顾轻舟在这种小事上费神,半开玩笑的说明:“我为人霸道,不肯吃亏。若是有人惹我不快,我自会从他身上加倍讨回来。所以……解语花什么的,我不需要。” “早在七岁那年,我被前太子绑在树上的时候,就领教过了。”那是顾轻舟童年噩梦的开始,他就是死了也无法从脑海里将那段记忆清除。 十多年前,前太子不知抽什么疯,把他和沈皓绑在树上,让许妍用箭射他们。许妍多次婉拒无果,只得搭弓射箭。箭头回回都瞄准他和沈皓的眉心,却次次射偏。 那个下午可以说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太子一党走后,许妍才露出本来面目。她徒手折断利剑,笑嘻嘻的威胁:“你们胆敢再惹双鲤不快,就不只是被绑在树上一下午这么简单了。” 后来他和沈皓才知,当日太子被许妍言语刺激才那么对他们,及许妍的箭法有百步穿杨的事。且这个知道,是许妍故意让芙蕖透露出来。 他曾经想过,如果许妍真杀了他们,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太子身上。 毕竟许妍只是个小姑娘,在太子的逼迫下不得已那么做。加之先皇与许焕的关系,用鱼水之欢都不足以形容。死个不得宠的皇子,与大梁并无损失。指不定,先皇还要反过来安抚许焕。 太久远的事,许妍没多少印象。她看顾轻舟吃的差不多,抱黑猫起身道:“走,去看看双鲤。” “这么久了,她也该缓过来了。”顾轻舟从不觉得沈双鲤是个娇弱的女人。 相反他眼里的沈双鲤韧劲十足,清醒又有头脑。只是有时候,太过依赖于许妍。 两人刚起身,门外就下起了小雨,好似不乐意他们出门般。 ——“这天真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黑猫都想穿羽绒服了。可惜她是只猫,只能靠猫毛过冬。 芙蕖早就打点好了一切,撑着伞遮过许妍的头顶,笑呵呵道:“姑娘,马车已经备下了。” 许妍轻嗯一声,随顾轻舟坐上马车,往清虚观而去。 到清虚观时,雨下的更大了。一行人没走到无为别院,先见到熟人了。 “你做下这等孽事,以为往观里躲一躲就算完事了?这野种的爹是谁?赵靖,还是哪个野男人?褚明月你糊涂啊!他若心里有你,早明媒正娶了你。怎么会让你无名无份,被旁人指指点点。 说啊,你为这没良心,没担当的人遮掩什么?!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了才痛快。”农妇打扮的女人,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院子里的褚明月骂道。 许妍、顾轻舟听到赵靖的名字,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淅淅沥沥的雨模糊了他们的视线,但许妍一眼就看到跪在院子里的褚明月。 “娘想怎么样?”褚明月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漠然的望着剑拔弩张的褚母。 上了年纪的女人,整日浸泡在柴米油盐里,早就没半点风韵可言。那怒不可遏的架势,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旁人若是见了,定以为女人为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如何伤心。 呵,不过是想拿她卖个好价钱,供弟弟读书娶媳妇罢了。 屋檐下的褚母胸口起起伏伏,想是被褚明月未婚先孕气的够呛。她靠着墙,横了横心道:“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娘替你讨个说法。要么让他娶了你,哪怕为妾也成。 要么去衙门告他玷污你,送他吃官司。至于这个孩子…我会替她找个好人家。” 第65章 怕你一个人孤独 “随你怎么说。如果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女儿,那我也可以当没你这个娘。”褚明月听到褚母想将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索性连装也不装了。 她一步步的走到屋檐下,头发、衣服被雨浇个透。 可她的眼神是倔犟、冰冷的,任谁看了都会本能的避开。 ——“眼下赵靖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可能有心情娶褚明月。” 黑猫虽恨褚明月、赵靖,但没有刚重生那么强烈。可能是他们在许妍面前,连蝼蚁都不算。 顾轻舟轻握伞柄,伞面大部分都遮于许妍的头顶。他的左肩已被淋湿,袖子末端的水凝聚成珠,一颗颗的往下落。清亮的眼眸里,是冷眼看戏的许妍。 “我养你这么大,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没生过就没生过。那野男人就是许了你什么富贵,灌给你什么蜜汤,还不照样扭脸就不要你了。呵,你还真当自己捡了块宝? 你如今翅膀硬了,不想着回报我,却急着与我撇清干系。我却不能像你一样狠心,我让王妈给你寻了人家,你乖乖嫁过去,后半生也算有个依靠。”褚母知道褚明月生的漂亮,也打算把这份漂亮利益最大化。 她说的太理所应当,全然没将褚明月当过人。 末了,褚母装出悲痛的模样,挤出几滴眼泪来:“你爹成日里吃酒赌钱,娘就剩你和你弟弟了。你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有想过你娘会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吗?” “从小你事事紧着弟弟,要嫁人了才想到我。现在看我未婚生子,卖不出好价钱,就接受不了是。”褚明月回身走到褚母面前,漠然的望着自己的娘。 她只想好好的活着,以最大的力气活的更好,这有什么错! 她不择手段,不知廉耻又怎样,谁让老天不许女人考取功名,不能让女人像男人般,容易找到维生的活计。她恨所有人,尤其是自己的弟弟。 这种恨达到某个临界点时,竟产生了让天下男人都死绝的想法。是不是世间没有男人,女人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褚母绕开褚明月,抱起襁褓中的婴儿,嘲讽道:“你别想着捡高枝,一心去和好的比。好女儿,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爹不是做次辅的,而是个赌鬼。你娘我家底不厚实,还要养着一大家子。” ——“战火怎么就烧到姐姐这里?” 黑猫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很是看不上褚母。自己苛责女儿,反倒怪人家家境好了。 许妍没有兴趣听下去,转身出了月亮门往沈双鲤的别院去。她轻抚着怀里的猫儿,声比雨还轻浅:“司马衍和赵靖不久便会去南越。” “你到底还是决定出手了。”顾轻舟眸光微动,随许妍徐徐往前。 原本他是不知道许妍想作何,但观之许妍近一年所为,及沈皓的过分担心,也不难猜到。 他们之间有种不言而明的默契,关于朝局、关于彼此。 宝珠瞥见门外缓缓走来的许妍等人,柔声禀告:“殿下,世子爷和许尚书来了。” 话音未落,许妍、顾轻舟便走了进来。 “这么大的雨,也难为你们想着我。”沈双鲤先是一愣,又扭头吩咐宝福去准备两碗姜茶。 这么冷的天,又下着雨,怎么就这么来了,万一冻坏了可怎么办。 许妍俯身入了座,美眸含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孤单嘛。等雨停了,你随我回许府。在我府上修行,我也能安心些。” “你就不怕皇上生疑?”沈双鲤身在清虚观,但对朝中局势了如指掌。 比起朝局,她更了解沈皓的心。 顾轻舟静默的坐在那儿,听着她们闲聊。他清楚司马家在谋害沈双鲤失败后元气大伤,更招致群臣、皇上的不满,倒司马家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流寇四起,其中北边最为强大。哪一日司马家控制不了,就是大梁亡国之日。”许妍将猫儿放到地上,起身把宝珠送来的姜茶,转递到顾轻舟的手心。 她是修行之人,不被外在环境所影响,但顾轻舟就不同了。 顾轻舟在许妍的注视下,喝了口姜茶,纳闷道:“那你为何不让我去平定流寇?” “金蕊、芍药。”许妍淡淡的看向窗外的雨,轻喝道。 金蕊、芍药抱拳道:“奴婢在。” “我命你们即刻前往潮州,尽快打入流寇内部。若有可能的话,取王满、张昭而代之。”许妍回身看向两人,正色道。 顾轻舟、沈双鲤被许妍的话弄愣,不明白许妍要做什么。 黑猫听到芙蕖、芍药道了“是”后,冒雨离开。她张了张嘴,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姐姐你疯了。派她们去流寇的老巢,这不是让她们去送死吗?” 许妍单手负后,回答着顾轻舟之前的问题:“我说了,有人比你更适合平定匪患。” “你是想和朝廷里应外合,还是想学司马家?”顾轻舟放下手里的茶杯,审视起许妍来。 他不知道许妍想取而代之的,是司马家在朝中的权势,还是大梁的江山。 宝珠收到沈双鲤的眼色,忙拉着芙蕖退了出去,与锦衣卫一道守着月亮门。 许妍杏眸泛点笑意,卖起关子:“到了明年,你自会知道答案。” “不管你想做什么,皇上都不会让你威胁到他的地位。”顾轻舟了解沈皓,也清楚许妍的目的。 他不明白许妍为何不直接倒戈司马家,借司马家的手解决了沈皓。再以清君侧的名义,杀了沈皓的子嗣,及司马家。让沈双鲤名正言顺的,坐上皇帝的位置。 何必绕这么大一圈,把司马恒、赵靖调到南越,又派芙蕖、芍药去北边。 沈双鲤将视线移到顾轻舟身上,意味深长道:“你对他的忠心动摇了吗?” “这并不是我动摇与否的问题,而是大厦将倾,我不得不择木而栖的问题。”顾轻舟手里的兵权可调令三军,底下的将领跟他出生入死,无论衷心还是能耐,远胜于镇守北边的酒囊饭袋。 他迎上沈双鲤的眼眸,肃色道:“北边的流寇不足为惧。但我若打一座城池,司马家便丢一座城池。就是再过一百年,也平定不了流寇。相反的,还会消耗本就不富裕的国库。” 第66章 调戏黄花小伙子 “依你这么说,大梁必亡?”沈双鲤娥眉高蹙,眼底的温柔渐渐散去。 她深知大梁的弊病,但顾轻舟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心里还是不能接受。 ——“合着顾轻舟早就看透了本质。怪不得上辈子宁愿出家当和尚,也不平定流寇。” 黑猫从三人的话中,逐渐拼凑出上辈子的真相。 许妍不忍沈双鲤伤心,笑着开解:“王朝与皇帝的关系,就像是击鼓传花。有的帝王在花上勾勒山水,有的帝王把花绑在石头上。而今皇上没有传下去的力气,只能砸在手里。 击鼓的人眼看着就要敲击,开启新的一局。这时候最好不要走神,否则会拿不到花。” “你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顾轻舟事到如今才明白许妍的心思。 怨不得许妍让芍药、金蕊在北,让司马衍、赵靖在南。这是打算要用重开一局的方式,为沈双鲤扫清一切障碍。让沈双鲤坐上那个位子,更稳更久些。 沈双鲤曾对大梁抱有过幻想,毕竟是他们沈家的江山。 但这些年也逐渐认清大梁腐烂到根基的事实。 她敛去思绪,说起大梁的国情:“朝廷财政开支过高,这两年征收的赋税是先皇所在时的五倍。可即便如此,国库仍旧亏空。各地政令不通,朝中党争不断,百姓生计愈发艰难。 天灾一起,朝廷安抚不能,百姓自然会反。如今匪寇一呼百应,压是压不下去的。” 这话听着既像是剖析事实,又像是开脱许妍的所思所为。 顾轻舟打量着眼前坦荡直言的两人,失笑道:“你们现在都不在我面前遮掩了吗?” “应该遮掩吗?”许妍走到顾轻舟面前,躬身凑近顾轻舟的脸,笑盈盈的问。 要不是沈双鲤在,她都要揉一揉顾轻舟的头发、耳朵及脸颊了。 顾轻舟微微一怔,羞赫的别过脸:“你现在的行径,真实越来越像恶霸了。” ——“姐姐是有点像恶霸调戏黄花小伙子。” 黑猫看着羞涩到不自在的顾轻舟,险些笑出声。 沈双鲤看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有些哭笑不得。她清了清嗓子,好心提醒道:“雨停了。” “那就先回许府。”许妍直起腰身,面上又恢复的平和。她抱起桌上的黑猫,与沈双鲤、顾轻舟出了无为别院。 别院的锦衣卫在他们离开后,相继撤去。 马车到许府时已至晚上,顾轻舟回了国公府,沈双鲤则入住府内的镜月观。 皎洁的月光将窕梨院轮廓照的清楚,奴仆们前前后后为许妍归来而忙活。 黑猫见芙蕖等人散去,才趴到枕头上质问起许妍来。 ——“姐姐为什么要让金蕊和芍药去潮州?” “想知道前生你死后,她们是什么下场吗?”许妍俯身坐于床上,盘腿静心道。 她余光看到黑猫心虚又好奇的目光,心下有些好笑。 黑猫最先想到的不是金蕊、芍药的下场,而是赵靖有褚明月、绿萝作陪,会过的如何快活。 呵,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可伤感的。 “芍药、金蕊被你赶走后,随逃灾的难民到了潮州,杀了贼首取而代之。不到一年,就与各方诸侯彻底推翻大梁。不过她们倒没贪恋权势富贵,反而压着赵靖到你坟前,将其斩首。 两人自觉无颜面见你,双双自毁面容,死在你的坟前。”许妍声尤为平静低缓,像是在说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明明是她。 芍药、金蕊、芙蕖效忠的人,是她。沈双鲤、顾轻舟心心念念的人,也是她。 她却以“你”来代替。 这些她原是不知道的,但她重生之际,前生与她有关的人、事,都在她面前一一闪过。 赵靖的下场她并不意外,她身边的人从不是愚钝无能之辈。 ——“姐姐是不是很恨我?要不是我,沈双鲤、顾轻舟、金蕊他们,上辈子也不会那么苦。” 黑猫惊愕了良久,方回过神来。她没想过金蕊、芍药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在她眼里她们就是个普通奴婢。 甚至,她不敢想象上辈子的许妍,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算计沈双鲤、顾轻舟,赶走芙蕖、金蕊等人的心情。 肯定气坏了,毕竟他们都是许妍最在意的人。 许妍眸色闪了闪,随即合上眼。既不回答黑猫的话,也静不下心来。 她不是个喜欢沉浸在过往里的人,不管这段过往是甜蜜的,还是悲痛的。 可当那些过往一一浮现在眼前时,她还是会动容。或许她不是被顾轻舟、沈双鲤等人的执念拖拽而来,而是他们双方都对彼此产生了执念。 三日后,明月楼,甲字包厢。 ——“我就想不明白了!姐姐为什么非要见赵靖不可?是后悔留他一条命了?” 黑猫抓着小鱼干,总也搞不清许妍的脑回路。 许妍悠哉哉的坐在窗前喝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逼近,才将茶杯放下。 “阿妍。”赵靖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许妍低眉温和的面容,下意识的轻唤着。 这些日子他总在想,如果他提前处理了绿萝,他和许妍之间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许妍懒懒的往后一靠,冷声道:“把门关上。” ——“姐姐你想做什么?别真打算杀人泄愤。” 在黑猫眼里,许妍一向不按常理出牌。这会子突然让赵靖关门,她不由兴奋起来。 没有什么比前夫死在自己面前更爽的了。 赵靖以为许妍不想被打扰,便如实照做了。他比以往更消瘦了,从前虽不如司马恒丰姿隽爽,好歹也有几分文人墨客的架子。现在从内而外都散发着颓废,不用许妍敲打,风一吹就散了。 “把裤子脱了。”许妍声渐寒,好似在下某道命令。 她见赵靖站在原地不动,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己,眉间轻锁:“要我帮你?” “我都如此境地了,你又何必还要折辱我。”赵靖闷闷的坐到许妍对面,眼里写满了怨气。 明日一早他就要前往南越了,可能此生再也见不到许妍,再也无法施展他的抱负。 他的仕途,他的家小,他的后半生都要被钉死在南越,再无别的可能。 第67章 为了他少得可怜的自尊 许妍把准备好的瓷瓶,扔到赵靖怀里。她轻笑一声,敷衍道:“这是柳道人送给我的药,你吃了它身体就能恢复。我让你脱裤子,是想亲眼见识这药的奇效。” “当真?”赵靖眼眸一亮,又很快冷静下来。许妍这人狡诈的很,怎么可能会一而再的帮他。 诅咒的事,他想来都觉得许妍在耍他。或许当初他接受不了事实,才一直自欺欺人。 许妍耐心见了底,下着最后通牒:“你也不想想,如果我真想你死,怎么可能会和司马恒联手。再说了,你我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你害羞个什么劲。还是你想……我亲自动手?” “不用!”赵靖下意识的否决道。他太知道许妍在某些事上的粗鲁程度,为了衣衫的完整,为了他少得可怜的自尊,他决定亲自动手。 黑猫抱着小鱼干,欣赏着赵靖迫于许妍的淫威,一件件的脱衣服。心下狂笑的同时,又有种黄花大小伙被女恶霸糟蹋的既视感。 许妍漫不经心的轻扣桌面,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耐烦。她的目光过于直白,扫视着顾轻舟残缺不堪的身体时,没有女儿家丝毫的害羞,反而坦荡至极。 “你……”赵靖扒开瓶塞,抬眸迎上许妍冷漠审视的目光,瞬间有种挫败、无力之感。 不知为何,在许妍看他的眼神里,他竟看出猫在吃耗子之前,肆意玩弄猎物的错觉。 是啊,在许妍面前,他还有什么可拿的出手,配他挺直腰板的呢。 他的身体是残缺的,灵魂是腐烂的,权谋才学还不够许妍一个指头。 赵靖有一刻希望许妍给他的是毒药,可就这么死了,他又不甘心。他毅然决然的扒开瓶塞,当着许妍的面把药丸吞了下去。忽然脐下两寸处又痒又热,片刻之间赵靖的身体发生了巨变。 确切的说,是赵靖从太监转变成男人,又从男人转回太监。 黑猫噗笑一声,合着搞了半天,什么也没搞出来。 许妍秀眉轻蹙,顿感惋惜:“药是有用的,但有用的期限太短。等下次你从南越回来,我让那老道将长期有用的药送你。” 赵靖从许妍只言片语中,很快捕捉到“下次”的关键词。 他压下雀跃的心情,上前两步道:“这么说,你会把我从南越调回来?” “你忘了我曾经说的话了吗?在我没有玩够你之前,你就是死了,我也会把你救活。何况南越离京都这么远,我怎么舍得与你分离。 我不懂得怎么喜欢别人,但那日在大牢里你教会了我许多。你放心,我会用彼此最熟悉的方式,好好爱你。”许妍起身走到赵靖面前,抬手整理着赵靖的衣襟,笑的格外纯良。 ——“把姐姐话里的‘喜欢’、‘爱’,换成玩弄才是真。” 黑猫嫌弃的看向两人,认为他们糟蹋了爱和喜欢这两个词。 赵靖心下一荡,鼻尖被许妍身上的清香缠绕。 他想许妍是喜欢他的,不然怎么会一而再的救他。女子就是这样,夺了她的身,就能操控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头脑和灵魂。 至于顾轻舟,不过是许妍气他的工具罢了。 赵靖凑在许妍耳边,陈述着自以为的事实:“你该明白的,天底下没有比我们更相配的人。顾轻舟太干净了,不适合你。” “我也这么认为。”许妍眸底翻涌的无限恶欲,好似随时都能吞没赵靖的猛兽。可她神情却是温柔的,笑吟吟的,无声的应和着赵靖的话。 她灵魂里的恶远超世间绝大多数人,任何猛兽在她面前都会蜕变为无害的白鸽。 而她真正喜欢的顾轻舟,对此并不知情,就那么抱着赤城真挚的心而来。 许妍抬头冲赵靖一笑,转身抱着黑猫就要离开。临走前,扔下一句:“等你回来,我为你设宴。” 赵靖沉默的目送着许妍离去,像是在目送自己遥不可及的梦想。 或许,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离开明月楼的许妍,抱黑猫坐在马车上。她轻抚了抚猫背,打算回府养养神。再抽空和沈双鲤谈谈,最近各地向朝中送来的急递太频繁。 恐怕大梁会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更早灭亡。 ——“姐姐何不直接杀了赵靖?他的存在太鸡肋了,除了膈应人外没别的用处。” 黑猫不知道许妍为什么总对赵靖手下留情,为什么要在赵靖去南越前给赵靖希望。 许妍手上的动作一顿,垂眸浅笑:“人闲的时候,就喜欢养些猫啊,狗啊的,打发时间。” 这话一出,黑猫吓的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车晃晃悠悠的停在许府前,芙蕖掀开帘子,笑着提醒道:“姑娘,到了。” 许妍顺着帘子的缝隙,看到站在府前的顾轻舟。她眼里的冷漠被笑意替换,躬身抱猫出了马车,一步步的走向顾轻舟。 少年一身青袍,身姿欣长,面容冷峻。那双孤傲清冷的眸子,在看到自己时被璀璨夺目的喜欢填满。 “你去哪了?怎么一散值就寻不到你人。”顾轻舟手里提着食盒,快步走向许妍,好奇道。 皇上这几日找他越发勤了,似是察觉出司马恒和许妍有架空沈皓的打算。 许妍穿过游廊,不紧不慢的走向窈梨院,淡笑道:“见一个故人。” “故人?是褚明月,还是赵靖?”顾轻舟脚步渐慢,想到能被许妍称之为故人的,也就这两人了。 为了让许妍不对赵靖抱有幻想,他特意透露褚明月的近况:“我派去盯着褚明月的人说,她和孩子现都住在赵家。赵靖肯定打算带褚明月和孩子,一道去南越。” 许妍进了窈梨院,俯身坐到太师椅前。听着眼前的男人,反复说及赵靖的不堪。 那话里话外的酸气,都要酸的人牙疼了。 “怎么这么看着我?”顾轻舟见许妍半响不说话,只一味的盯着自己看。 他心虚的闪了闪眸,反思着自己的心思是不是太明显了。 芙蕖给两人送了杯茶,遣散房里的奴仆,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许妍秀眉轻扬,明知故问:“你在吃醋吗?” 第68章 自己做皇帝岂不更好 “你以前喜欢过赵靖吗?如果喜欢过,那我就是吃醋了。”顾轻舟不清楚他在南越之时,赵靖与许妍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从沈双鲤对赵靖的态度上,便能窥到其中的不寻常。 他承认他曾疯狂的嫉妒过赵靖。 可能是因为赵靖在许妍最艰难的时候,陪在许妍的身边。 可能是因为赵靖陷害沈双鲤之后,许妍只是小小的惩戒。他和沈皓只气哭了沈双鲤,就要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一下午。 可能是因为赵靖伤害了许妍,居然还得到许妍如此多的关照。而他,稍惹得许妍不快,就要胆战心惊许久。 许妍喜欢他吗?喜欢过他吗?会不会只是觉得他有趣,想逗弄一二? ——“顾轻舟怎么有点患得患失啊?” 黑猫是知道顾轻舟对许妍的心思,但许妍对顾轻舟的心思,她却看不透。 太理智了,许妍几乎能瞬间抽离任何一种情况和情感。 许妍轻转着手里的茶杯,面色逐渐严肃:“我说过了,我不太懂怎么喜欢别人。但对我而言,赵靖、司马恒、骆豫并没有区别。事实上,我不希望你在闲杂人等身上,浪费太多的感情和时间。” 黑猫笑了,工具和工具的确该放进一个箱里。 但如果这个工具箱的名字叫后宫,那就很有看头了。 “或是之前我唐突到你,让你觉得不舒服?”许妍莫名想到他们捅破窗户纸的那天,她亲了顾轻舟眉心的事。后来在清虚观,顾轻舟又说她像恶霸。 若顾轻舟介意的话,她以后会克制些。 顾轻舟微怔,没想过许妍竟会心思细腻到这种程度。他回过神来,急忙否认:“没有。我、我是说,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怕许妍误会什么,以后再也不肯亲近他了。 ——“我的老天啊,顾轻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要是性转,你这妥妥就是邀约啊!” 黑猫被顾轻舟的话惊到了,很想给顾轻舟寄一本《男德》。不过许妍好像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都给了顾轻舟。 暧昧充斥在两人之间,不断发酵升温,让彼此都有些不知所以。 许妍看着越解释越乱的顾轻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陷入可耻的沉默中。 整个人在禽兽与禽兽不如之间反复横跳。 她清了清嗓子,适时的转移话题:“南越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了。毕竟北边的流寇已经让群臣不满了,南边再出现什么,司马家就真的遗臭万年了。” “嗯。”顾轻舟心不在焉的应声着。 他无暇去思考其它,心里、眼里就只许妍一人。如今的大梁岌岌可危,随时都会倾塌。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他该如何妥善安放他和许妍的感情。 若他现在提亲,许妍会不会认为太操之过急了? 许妍瞥了眼窗外赶在夜深前挂灯笼的奴仆,委婉的提醒:“这么快,天就暗了。” “你好生休息,他日得空了我再来。”顾轻舟起身要走时,才突然想到正事。 他将带来的食盒,往前一推,笑的有些孩子气:“前日你说金须斋的鱼好吃,来时路过金须斋便带了份。不过现在应是凉了,你让芙蕖热热再吃。” 许妍嗯了声,待顾轻舟离去后,才打开食盒。她动作轻缓的把金丝银耳鱼拿出来,放到黑猫面前,扬了扬下巴:“吃,我用灵力加热过了。” ——“姐姐你真好!” 黑猫对这家的金丝银耳鱼特别喜欢,几天不吃就馋的紧。哪知今日顾轻舟为了许妍,特意送了过来。 嘿嘿,她这算不算沾许妍的光呢? 许妍但笑不语,随手拿起手边的账册,还没翻开页便见芙蕖进来掌灯。 “姑娘,江浙的管事们传来消息,说他们那里开始闹匪寇了。前前后后,损失了不少银子。”芙蕖看许妍手边的茶见底,为许妍换了杯新茶。 她原只知道北边流寇猖獗,却不知江浙也有。 许妍杏眸微动,默声继续看账册,并没有搭话。能殃及大户的流寇,怕是势力不小。 呵,现在的大梁就差压死骆驼的那根草了。 芙蕖叹了声,想到大梁如今的局势,忍不住抱怨起来:“天灾人祸共起,皇上再不有所作为,大梁就危矣。姑娘你说,咱们是不是也该给自己想条退路?” ——“姐姐早想好了。等大梁亡国,中原大地四分五裂,姐姐就带沈双鲤杀出一条血路。” 黑猫搞清楚许妍的动机后,先前的疑惑全都迎刃而解。 现在倒回来看,许妍简直是世纪好闺蜜。不仅替沈双鲤报了受辱之仇,也为了不让沈双鲤成为皇权的牺牲品,费尽心思。就这,还准备送沈双鲤一座江山。 怪不得前生沈双鲤知道她不是许妍后,疯了似的,可劲针对她。 许妍合上手里的账本,听着一猫一仆的话,心下不免觉得好笑:“什么退路?” “依我看,现在这情形,您不如先辞官的好。等皇上允了您,咱们就举家搬迁,找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届时,尽可能招些会功夫的人。以咱们家的财力,大可屯粮积草。 就是以后真乱了,咱们守着城门不出,他们也奈何不了您。”芙蕖拿着账册的手一顿,替许妍出着主意。从沈双鲤的事上,她算是间接看明白了沈皓。 乱子小,便能舍了沈双鲤。他日乱子大了,沈皓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呢。 黑猫吃鱼的速度慢了下来,芙蕖这是在暗示许妍屯兵积粮啊。 许妍倒不知芙蕖这么为自己打算过。她拿起茶杯,杏眸含笑道:“你的想法倒也没错。” “我知道姑娘是聪明人,能思虑常人所思虑不到的地方。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姑娘既有心派芍药、金蕊去潮州,为何没有自己称帝的打算? 世子爷手里有军权,咱们家底又厚实。您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大梁就会自取灭亡。到时您派兵镇压,改朝换代,自己做皇帝岂不更好。”芙蕖实打实的为许妍着想。 说句轻狂的话,论智谋才学,手腕城府,这世间的男儿未必有她家姑娘厉害。 第69章 左右也闹不出人命 ——“如果姐姐不是个修行之人,或许会考虑当个皇帝玩玩。” 黑猫言语间皆是惋惜。她闭眼就能想象到,许妍一声喝下,万千英豪跪倒在许妍脚下。 那感觉,想想就酸爽。 许妍不预备和芙蕖深谈此事,起身故作困顿道:“天下间的事,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您就故意跟我装傻。”芙蕖无语的瞪了眼许妍,没好气的服侍着许妍就寝。 也不知道她家姑娘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这是多好的机会啊,错过可就没有了。 自古以来群英争霸的机会,就在王朝灭亡的几年。一旦新朝建立,就只能为别人的天下劳心劳肺,换的些许荣耀功名了。 芙蕖想再说点什么,就见许妍困乏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替许妍掖了掖被子,退了出去。 天还没亮,宫里先传出话,召许妍入阁商讨正事。 许妍换上朝服,抱着睡眼蒙松的黑猫乘车,在夜色中一路往宫里去。 皇宫,宣政殿。 高坐在龙椅上的沈皓,呵斥道:“江浙、两广的流寇都要打到京都来了,你们怎么能睡的着!” 黑猫被沈皓的高声吓的睡意去了大半,一抬头就看到盛怒之下的沈皓。她登时瑟瑟发抖,紧攥着许妍的衣服,换取些许安全感。 这种情况蒋明一早就预料到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劝道:“皇上先别动怒。眼下除去北边的流寇,其余的反民都不足为惧。” “蒋大人说得对。目前要紧的,是尽快处理北边的流寇。”吏部周迟出列,极为认真道。 照这架势,大梁怕是挺不了多久。 兵部侍郎陶定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顾川,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其余各部也不是傻子,朝廷派去平定北边流寇的将领不少,且都是司马家的人。 如果没有司马家的首肯,就是派再多的人,再厉害的将领,也无济于事。 冯怜见状,冷笑一声:“派去平定北边流寇的将领,大都是司马恒、吴捷举荐的人。过去这么久了,一点成效都没有,两位大人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昊冷刮了眼司马父子,事情已经洞若观火了,他就看司马家还能蹦哒多久。 刑部吴捷出列,有些委屈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军需兵械,他们打的也艰难。” “你的意思是,流寇不平是因为户部不批银子?还是你想说,许尚书故意放任北边流寇做大?”周迟俨然被吴捷的话气到,说话也开始夹枪带棒。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居然还不肯认错。 气氛瞬间有些剑拔弩张。 黑猫佩服吴捷为了摆脱责任,把祸都推到户部的操作。兜兜转转,还是把矛头对准了许妍。 吴捷无奈一笑,怕许妍多想,忙解释道:“周大人误会了。许尚书当时还没入朝为官,此事怎么能推到她身上。我只是陈述事实,您也太大惊小怪了。” “呵,那该推到谁身上?朕吗!”沈皓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一一扫过群臣的脸,漠然道。 火都快烧到京都了,这帮人还在推三阻四。既不肯承担责任,又拿不出解决的办法。 难道……大梁真要亡到他手里吗?一想到这个可能,沈皓的心就再也静不下来。 司马恒淡淡的看了眼冯怜,又望向甩袖离去的皇上,薄唇轻抿。 “你们司马家现在高兴了!我大梁要是亡国,你们便是大梁首位青史留名的贤臣、忠臣、良臣。史官都得在《名臣传》里,为你们大书特书。”宋昊看向司马恒,怒不可遏的讥笑道。 许妍后退一步,生怕两人争论殃及到自己。 甚至在事情进一步扩大之前,带着黑猫离开了宣政殿。 ——“姐姐怎么就这么走了?” 黑猫对此很是遗憾。以前听说明朝的文臣打架,把锦衣卫指挥马顺打死的事。现在有机会亲眼目睹文臣干仗的火爆场面,她真的不想错过。 可惜许妍不给黑猫机会,直接往户部而去。人刚到户部,就看到青、绿官服的大臣们聚成一堆,又吵又打的,比之集市还要热闹。她轻摇了摇头,绕路进了厢房,坐在书案前翻着折子。 “许尚书。”骆豫急匆匆的迈过门槛,声音恳切。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正了正官帽,苦闷道:“外面出这么大的事,您就不管管?” “怕什么,左右也闹不出人命。再说了,那些大臣们是对司马恒有意见,你找我做什么?”许妍拿起茶杯,神情闲散,毫不在意。 目前的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个东风,已经在来的路上。 骆豫没想到许妍是这么个冷心冷意的人,郁闷道:“你是不想救司马恒,还是不想救大梁?” “我司马恒何德何能,让骆大人把我和大梁的安危绑在一起。”司马恒好不容易从群臣撕打中逃出,一回到户部就听到骆豫的话。他瞥了眼骆豫,默默坐到许妍身侧。 ——“司马恒好帅啊。姐姐,你收了他。” 黑猫沉浸在司马恒的美色中无法自拔。如此美人,她却只能旁观而不能亵玩,属实可惜。 许妍不需要司马恒帮她解围,此事原本就与她无关。北边的流寇因司马家而起,镇守的将领也是司马家的人。她接手户部的时候,事情早成定局。 南越的军需,她填了。若想用北边的流寇拖垮她,呵…… 骆豫摸不准许妍对司马家的态度,又看两人有些亲近,冷哼一声离开户部。 “许尚书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司马恒偏头看向许妍,眼里尽是好奇。 上次许妍用生意场上的话,讽刺他是个把所有人拖下水的蠢人。如今大梁亡国在即,许妍怎么反而缄口不言了? 许妍掀开杯盖,低头嗅了嗅茶香,浅笑道:“你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 “你说大梁能挺到明年夏初吗?”司马恒靠着椅背,身上的防备一层层的卸下。他声音轻缓,好似在和许妍聊及今天的天气如何。 皇后预计明年夏初生产,如果大梁能延续到那个时候,他应该、或许不再放任北边的流寇。 第70章 不过认得几个字 ——“我算是明白过来了。司马恒和姐姐都在等那个时间节点,司马恒想玩‘去父留子’的小游戏,姐姐是打算重开一局。” 黑猫吐槽的同时,又暗暗心疼沈皓。自从许焕一死,沈皓这个皇帝就算名存实亡了。 如果沈皓不对沈双鲤下手,或沈双鲤和她一样没脑子,站沈皓到死。兴许沈皓就没这么为难了。可就算沈双鲤无脑,许妍可是只老狐狸。 许妍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似是认真在考虑司马恒的话。她眸色闪了闪,笑的尤为温良:“那要看北边的流寇能否在明年夏初前,停止扩张了。” “尚书希望如此吗?”司马恒认真的注视着许妍的侧脸,询问着许妍的意见。 如果许妍站在他这边,那么他的赢面就会增加。 沈皓在沈双鲤的事上得罪了许妍,想要修复也需要时间。而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许妍转着手里的茶杯,给司马恒吃下一颗定心丸:“我爹为了大梁鞠躬尽瘁到死,作为他的女儿,自然希望大梁的寿命能多多延长。” “您为国的赤胆忠心,实令卑职敬佩。”司马恒心下松了口气,得到许妍的允许,那他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他眼眸含笑,声都透着几分愉悦。 黑猫听着两人明里暗里的试探,以及默契的达成某个共识,再次心疼起沈皓。 冯怜抬脚进来,看到司马恒也在,眉微蹙又快速舒展:“许尚书,皇上有请。” “劳烦公公前面带路。”许妍放下茶杯,等黑猫跳到自己的肩上,起身时冲冯怜一笑。 不管司马恒什么时候杀沈皓,或是大梁什么时候灭亡,对她来说都无甚区别。 冯怜走的极慢,好似在拖延时间。自打出了户部,就一脸的沉重。他叹了口气,忧虑道:“皇上这几日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就怕祖宗的基业都砸到自己手里。” “公公何必轻看皇上,轻看我大梁的臣子们。常言道,居逆境中,周身皆针砭药石,砥节砺行而不觉。再难熬的关,也会熬过去的。”许妍沉默了片刻,一本正经道。 若不是黑猫早知道许妍所求为何,还真被许妍所展示的傲然风骨所倾服。 冯怜错愕的看了眼许妍,不再多言。 临到御书房,小太监禀明后,得了旨意才将许妍请进去。 许妍一到御书房就看到一地的狼藉,两三个小太监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她垂下眼帘,躬身行礼:“参见皇上。” “毛手毛脚的,一点小事也干不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给朕滚出去。”沈皓眉梢的寒意,都能把人冻死。他坐到书案前,强迫自己尽快冷静。 眼下他不能动司马恒,毕竟南北两边都靠司马家镇守。 更不能动许妍,不仅顾轻舟、沈双鲤,及许妍扶持的一批女官不会罢休,司马家还会因为没有许妍的阻拦,把他从皇位上拖下来,扶持一个傀儡做皇帝。 可他要什么都不做,大梁很快就会土崩瓦解。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呢? 许妍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余光看到太监们如临大赦般逃离御书房,头垂的更低了。 “赐座。”沈皓一边吩咐着冯怜,一边扶了扶额,敛去面上的烦闷。 天灾、流寇、难民,还有亏空的国库,混淆在一起,让他有些焦头烂额。 冯怜搬了把椅子到许妍的身后,低声道:“坐,许尚书。” 许妍道了句“谢皇上”,俯身入了座。她低垂着眉眼,规矩的不吭声。 ——“姐姐你是要急死皇上吗?” 黑猫看着满头是火的沈皓,忍俊不禁的笑出声。皇帝做到沈皓这个份上,也真是没谁了。 冯怜岂会不知道主子的意思。他无奈的蹙了蹙眉,替沈皓开口:“这天下反民怎么就跟韭菜似的,一茬接着一茬。北边的流寇还没平,各地又冒出来一堆。” “阿妍,你说大梁还能挺多久?”沈皓竟问出了和司马恒同样的问题。 看来很多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许妍迎上沈皓那不安的眼眸,并不想分析眼前的局势。她拱手,淡笑道:“皇上过虑了。各地虽有流寇,但不足为惧。司马家就算不要权势富贵,为了自身的安危,也不会放任大梁灭亡。” “你不必宽慰朕。各地送来的急递,朕都一一看过了。”沈皓知道许妍记恨他那么对沈双鲤,说给他的话也都冠冕堂皇。他能用的人太少,对手又过于强悍。 以往双鲤、顾轻舟、许妍都是站在他身后的。可如今他们都四散开来,不肯对他说实话。 冯怜在旁附和:“尚书您就没有什么良策吗?” 许妍先是一愣,随即失笑道:“我只不过认得几个字,要不是皇上抬爱让我做了户部尚书,可能现在我正在哪个角落里发霉。再说了,群臣都想不出来答案,我又怎么会知晓呢。” 沈皓看出许妍在绕圈子,便摆手示意许妍离开。呵,如今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皇上看上去好可怜啊。姐姐你真的不打算帮帮他吗?” 黑猫离开前看到沈皓眉梢眼角都是疲惫,人仿佛老了十岁。 许妍没有黑猫那么多的怜悯心。她躬身退出御书房,算着到散值的点,慢悠悠的往宫门而去。等到粉饰的太平撑不住了,真正的好戏才会上演。 “姑娘快进去坐,外面怪冷的。”芙蕖掀开帘子,扶许妍上了马车。 入冬的天,总带着刺骨的寒。车里备着汤婆子,供许妍暖手。 许妍靠着马车,将黑猫抱到腿上。等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走,才掀开车窗帘。她从来往的街上,看到不少逃灾的灾民。 ——“怨不得沈皓动怒,这分明已经蔓延到京都了。呵,那帮大臣还说什么不足为惧。” 黑猫顺着许妍的目光望去,暗暗惊叹着。照这样发展,很快天下就要大乱了。 许妍轻抚了抚猫背,杏眸里除了冷漠就是无尽的薄凉了。 北边四府两县的灾民变成流寇,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那么问题来了,京都的灾民变成流寇需要多久呢? 第71章 臭不要脸 马车刚停到许府前,魏芸便急匆匆的跑来。他面带慌张,隔马车禀告道:“主子,殿下被国公府的人请了去。现已走了一个时辰,宝福让我等您回来时,转告您一声。” “去国公府。”许妍眉间一蹙,漠然吩咐道。 皇上之前用顾老太太留下沈双鲤,这回又想故技重施吗?但皇上也不想想,沈双鲤有那么蠢吗。她敛去思绪,抚了抚猫背,倒想看看沈皓还能玩什么花招。 黑猫看不出许妍的喜怒,但隐约察觉到许妍心情不好。 ——“姐姐,你是不是担心沈双鲤?” 许妍沉默不语。 车夫领命调转马车方向,往国公府而去。一路行驶的极稳,极快。到国公府前,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芙蕖扶许妍下了马车,正要派人去禀报国公府的人,就听到身后传来顾轻舟的声音。 “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里碰到许尚书。”顾轻舟双眸如潺潺春水,被他的太阳许妍一晃,瞬间温润明亮起来。那勾起的唇角没有落下来的意思,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就知道沈双鲤一有危险,许妍便会赶来。 许妍看着傻笑的顾轻舟,也跟着笑了起来:“不巧,我是来见你的。” 黑猫默默翻了个白眼,实在受不了两人散发出的爱情的酸臭味。 “我可当真了。”顾轻舟明知许妍在骗他,哄他开心,他也下意识的相信。 他是怎样的喜欢许妍。 或者他应该问上天,为何许妍一出现,万物便黯淡下来。使他的心,他的眼,只看得到许妍。 许妍见顾轻舟还能和她说笑,便知道沈双鲤无碍。她一步步的靠近顾轻舟,眼眸里尽是笑意:“我都到你面前了,还能是假的不成。” “我让贺久送双鲤回许府了。走,马车上说。”顾轻舟被许妍这么一说,脸有些发烫。他伸手将黑猫从许妍怀里拿开,转而塞了个温热的汤婆子。 他虽年纪比许妍小,但在有些事上比许妍要细腻。 ——“看在我吃狗粮吃饱的份上,就勉强让顾轻舟抱会。但姐姐你别真把我丢给顾轻舟养,我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黑猫想到顾轻舟有虐猫的前科,巴巴的看向许妍。试图用无辜的大眼睛,换许妍些许良心。 许妍身形一怔,低头看向手中蓝底白鹤的汤婆子,有过片刻的失神。 被自己喜欢的人关心,好像还不错。 她勾了勾唇,躬身钻进马车,坐到顾轻舟的对面。 “太后来国公府,用我娘和我的名义请沈双鲤来。双鲤怕上次的事重演,便让宝珠支会我一声。你放心,我全程陪着呢,她一根毫毛都没少。”顾轻舟待马车缓缓向前,方将事情原委说出。 他太知道沈双鲤对许妍的重要性了。 如果沈双鲤在他的范围内出现任何意外,许妍是不会原谅他的。 许妍看着顾轻舟严阵以待的模样,噗的一声笑出来:“我又不怪你,你怕什么。” “你好不容易肯喜欢我,我哪肯让你对我有误会。你放心,你在意的人和物,我都会替你守好。”顾轻舟拉过许妍的手,认真到就差指天起誓了。 他从小就知道,许妍是个顶小气的人。 南越每年的粮草、军饷、兵械,都是一笔巨款。而许妍为了让他行军打仗,没有后顾之忧,偷偷填了五年亏空。朝中的人为了控制许妍,明着暗着用他逼着许妍妥协。 这份情意,他纵用一生来报答,也是不够的。 许妍勾起顾轻舟修长的指节,杏眸里泛起柔柔的笑意:“你可知,这其中也包含了你?” “我?”顾轻舟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许妍握的更紧。他眸底浮出几分不解,一抬头就看到许妍温暖与爱意交融的目光。好似一头蓄势待发,随时扑倒自己的猛兽。 许妍凑近顾轻舟的脸,转而又吻了吻顾轻舟的耳垂,声有些急不可耐:“我能亲你吗?” “……”顾轻舟闻言,腰身猛的绷直,忐忑到呼吸错乱。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张的轻握成拳。 这种事,不该男子主动的吗?为什么许妍每次都先他一步? 许妍不给顾轻舟反应的机会,从耳垂一路吻到嘴唇。她的手轻托着顾轻舟的脸,不断加深着这个绵柔和细长的吻。 “唔——”顾轻舟被吻的不能呼吸,又不敢推开许妍。 直到许妍尽兴了,松开他的脸,他才深吸几口气,偷偷调整着自己。可那通红的脸,无措躲闪的双眸,宛若未经世事却要去接客的雏妓。 黑猫从顾轻舟的腿上走开,就怕影响到许妍的操作。她脑子像程序乱码般,不断响起“我死了”的声音。眼睛却紧紧盯着热吻的两人,露出一脸的姨母笑。 许妍意犹未尽的用指腹抚过顾轻舟的唇珠,竟有些后悔没有早些这么做了。 她的视线过于炽热,一寸寸的将顾轻舟眉眼临摹个遍。 甚至于,她不明白,怎么有的人看上去这么的美味可口。 她似是有重温的打算,柔声唤道:“轻舟。” “马上到许府了。”顾轻舟避开许妍满是欲望的眼神,随手掀开窗帘,委婉的提醒许妍不要太过分。要是芙蕖掀开帘子,看到他们刚才做的事,他怕许妍下不来台。 毕竟女儿家的名声要紧。 可他忘了许妍从不在意这些虚名,否则也不会让皇上送给许妍八、九个姿容既好的男宠。 许妍被顾轻舟一打岔,兴致去了大半。她退却眼底的爱欲,笑着打趣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到许府,我可以继续对你做刚才的事?” “就算我长的好看,你也不能不克制自己。”顾轻舟不敢看许妍,只求冬日的冷风再猛烈些,将自己和许妍吹的冷静。 自从他们互相表明心意后,许妍比他这个男子还要主动。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向许妍提亲。 黑猫被顾轻舟的话震惊到了,随即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吐槽了句“不要脸”,后又觉得不够形容顾轻舟的骚气,重新组织了语言:“臭不要脸。” 第72章 我又不会吃了你 许妍笑呵呵的揉搓着顾轻舟的脸,轻唤了几声“顾轻舟”,一遍比一遍缠绵。 那温柔的声音好似化作一只大手抚遍顾轻舟全身,任何一处都不放过。又像是无数根线,缠绕着顾轻舟的躯体和灵魂。 “……”顾轻舟看到许妍满眼的爱意,听着耳畔声声的呼唤,如熟透的虾子,一动也不敢动。 ——“姐姐你这哪里像是在喊人的名字,分明是想把顾轻舟吃进肚子里。” 黑猫趴到许妍的腿上,被顾轻舟娇羞的模样逗乐。 人比人气死人,明明她也用过许妍的皮囊,怎么待遇天差地别。顾轻舟在许妍这个正主面前就好乖,好软,好可口。一到她面前,就成了丧心病狂的冷面阎王。 马车刚停到许府前,顾轻舟就先一步下了车,动作快的好似车里有什么洪水猛兽般。 芙蕖纳闷的掀开帘子,边扶许妍下马车,边好奇道:“姑娘,您是不是又欺负世子爷了?” “我一个弱女子,能怎么着他。”许妍抱着怀里忍笑的猫儿,佯装生气道。 她悠悠的往窈梨院而去,走到一半就见魏芸迎面走来。 魏芸调整步伐,跟在许妍身侧,轻声禀报:“主子,殿下和世子爷都在窈梨院等着您。” “知道了。”许妍抚了抚猫背,进了窈梨院的大门。 ——“顾轻舟这速度可以啊。不对,姐姐你看你把顾轻舟吓成什么了。” 黑猫想到刚才顾轻舟那副尊容,揶揄的意味过于明显。 许妍迈过窈梨院的门槛,懒散散的入了座。等奴婢们上完茶,散去后才偏头看向顾轻舟。她手撑着脑袋,好笑道:“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们竟是一道回来的?”沈双鲤见顾轻舟小脸一红,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虽她早清楚两人的猫腻,但还是想听他们亲口说。 她撇了撇嘴,没好气道:“阿妍也太见外了。你们在一起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 顾轻舟下意识的看向许妍。他以为,沈双鲤早就知晓了。 “不过是件平常事,我若当件大事说给你听,倒显得奇怪了。”许妍将黑猫放到地上,敛去玩闹的心思。她拿起茶杯,随口问道:“太后找你作何?” “她怕我因之前的事,与皇兄生了芥蒂。劝我以国事为重,不要因些小事而葬送了祖宗的基业。顺便敲打敲打我,怕我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沈双鲤知道这话,也是沈皓的意思。 在他们眼里,哪怕她失去性命,也是理所应当。却从没想过“理所应当”背后,是她多少次的退让和妥协。可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心甘情愿,不过是两权相害取其轻罢了。 如今轮到她舍去大梁、皇兄、母后这个害了。 顾轻舟低头喝了口茶,不对此事做出任何评价。 许妍握着茶杯的手一顿,面上的笑意收了大半。她冷呵一声,嘲讽道:“流寇四起,大梁能不能挺到后年,还是个未知数。他倒有心思让太后来敲打你。” “皇后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他不急也不行。”顾轻舟清楚皇上现在的处境。 无论皇后生的是男是女,司马家都会让这个孩子变成男婴,然后杀了沈皓。 皇上不能动皇后,更不能动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否则逼急了司马家,大梁改朝换代也不过是眨眼之间。所以,他也在用皇后的肚子拖着司马家。 可是啊,大梁亡国已是定数。就是再苟延残喘,也残喘不了多久。 沈双鲤慢慢的掀开杯盖,低头喝了口茶,正色道:“皇后预计在明年夏初生产,但灾民都涌入京都了。或许大梁比你我想象的,更早四分五裂。” “这你就错了。灾民或许会闹出些乱子,但影响不了朝局。起码司马家,不会让皇后诞下龙子前,出现任何意外。”许妍对此很有信心,毕竟司马恒都亲自找上门来和她和谈了。 司马家与许焕在朝堂上斗了多年,好不容易熬死了许焕,终于可以在朝廷上一手遮天,他们怎么会愿意放手。 就算司马家愿意,跟着司马家拿了这么多年好处的大小官员们,也不愿意。 顾轻舟经许妍一说,这才恍然:“怨不得你让金蕊、芍药去潮州。是为了以后和她们里应外合,彻底搞垮司马家。” “呵呵。”许妍看顾轻舟天真的模样,实在没好意思把实话说出来。 她所思量的事,可不只是扳倒司马家,推翻大梁这么简单。那层层叠叠的布局里,隐藏着她更深层的目的。那目的是沈双鲤、顾轻舟不能接受,为之崩溃的。 沈双鲤将茶杯放到桌上,坦言道:“我已派人盯着灾民了。” ——“嚯,沈双鲤这动作够快啊。” 黑猫跳到许妍手旁的窄桌上,歪着头打量着沈双鲤。奇怪,古代女人不都被三纲五常所束缚吗?为何许妍、沈双鲤的思维,比她这个现代人还现代人。 许妍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眸色微动,低声劝道:“把人撤回来。司马家所做的恶,早已罄竹难书了,他们根本不介意再添上灾民这一笔。且皇上多疑,要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肯定会多想。” “祸不妄至,福不徒来。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沈双鲤沉默了良久,缓缓道。 她倒不是想用灾民做文章,只是心疼百姓远离故土,为了活着,为了一口饭,在京都的墙根下跪着乞讨。 她知道她不能为了她所谓的良心,葬送了她可能拥有的权势地位。 思及此处,沈双鲤收起心底所有的同情,起身道:“我这就去让他们回来,你们慢慢聊。” “好。”许妍目送着沈双鲤离开后,靠回椅背。 离夏初还有五个月,她等得起。 顾轻舟余光撇见许妍对着一块玉佩出神,纳闷道:“那是什么?” “陪我去个地方。”许妍拿着汪晨给她的环形玉佩,想到桃源的秋后诗社,轻笑道。 ——“姐姐是不是要去见秋后诗社的那帮人了。” 黑猫求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她几乎激动、感动的要哭了。 第73章 撂挑子走人 许妍想,汪晨既然认为她想谋反,又特地将玉佩交给她。 足以说明,秋后诗社的人,应该对她有很大的用处。 她见顾轻舟点头应许,便收回玉佩,扭头吩咐芙蕖:“准备车马,我们去城郊北的桃源。” “是。”芙蕖本能的应声。她是听过桃源的名号,可许妍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为何要去见秋后诗社那帮人?到时吃了闭门羹,岂不尴尬。 顾轻舟随许妍出了窈梨院,不明白许妍为何要去城郊桃源。 许是他常年不在京都,不懂其中的缘故。 一行人乘马车到了城郊北,车停在桃源外。芙蕖拿着玉佩给了守门的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便被人请了进去。只不过仆人将他们带到大厅,便自己走开了。 满头银发却仍旧健壮的老妇,着暗红披风,笑呵呵的走来:“让客人久等了。老妇想,您几位是来看诗社里的人。我们这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见她们前必须写点东西。 您几位要么为墙上的四副画,题诗。要么以桌上书写的题,做篇文章。 等老妇将你们所写呈交,得了社里人的认可,才能领你们去见人。” ——“好家伙,还要考试!” 黑猫听到最后,已经想要撂挑子走人了。她这辈子最怕考试了,尤其是这种舞文弄墨的。 许妍一言不发的走到案前,看到纸上的内容微微一愣。 内容简单明了,只有三条像“川”字的竖线,及不甚滴落的墨迹。 她想到黑猫对秋后诗社的描述,杏眸轻弯了弯,俯身坐下后提笔挥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写了篇策论《一二三之至论》。 文章以道德经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为开篇,从天地之道写到圣人之贤,最后落到个人修行上。言辞犀利,字字戳人肺腑。 顾轻舟默默在旁研墨,一声也不敢吭,生怕扰乱许妍的思绪。他越看越是敬佩,许妍比他所想象的更有才学。 相比之下,他好像有些拿不出手。 许妍俯身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将文章放到托盘里,温声笑道:“有劳了。” “麻烦您在此等候。”妇人愣了愣,不想许妍速度这么快。她见许妍气度不凡,更不敢怠慢,临走前差奴仆好生伺候。 黑猫再次清晰的认识到她和许妍的不同,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才学智谋,她皆是不如的。 想想也是,许焕是帝师,他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个草包。 顾轻舟抱起黑猫,自嘲一笑:“与你一比,我倒成了野人。” “你何必妄自菲薄。所谓,圣人将动,必有愚色。你便是野人,也是未开化成圣贤的野人。”许妍双手负后,笑着凑近顾轻舟的脸。 虽然她与顾轻舟隔了一辈子,但她并不觉得这是件遗憾的事。事实上,她很庆幸。 前生的她太冷血绝情,事事以自己的利益为先,可以牺牲任何能牺牲的一切。 而如今她放下过去种种,不断打破并重建自己,只为能自如的收起骨子里的尖锐冰冷。好与顾轻舟相拥时,不伤害到对方。 少顷,妇人敲了敲门。她看许妍望过来,柔声提醒:“姑娘,我们家主子有请。其余人就在这里稍作歇息,茶点已经让人备好了。” ——“姐姐带上我,带上我!” 黑猫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人,怎么肯轻易错过。 “我去去就来。”许妍从顾轻舟怀里抱过黑猫,看顾轻舟无辜的双眸,好笑道。 凑热闹这种事,黑猫还真是一次都不肯放过。 顾轻舟不知道许妍要见什么人,从对方刁钻的题与许妍的重视程度来看,应是有些能耐的。为了不打扰许妍办正事,他轻嗯了声,乖乖坐在原地。 妇人抬手引路道:“您这边请。” “好。”许妍莞尔一笑,随妇人出了大厅。 一奴一客一猫穿过曲折的游廊,踩着玉石铺成的甬路,走过几个月亮门便到了听月楼。 人还没走近,就听到悠扬的丝竹声传来,淡淡的香气飘过。 两个十岁左右的女童,扎着双角髻,模样甚为娇憨可爱。她们望了望许妍,眼里满是好奇。 妇人站在门外,禀告道:“姑娘,写《一二三之至论》的人来了。” “许尚书?”下棋的少女闻言,起身往门外看去。目光落到许妍身上,有过片刻的呆滞。 她声音柔和而清脆,比黄鹂还要动听。 ——“她是谁?为什么会认识姐姐?” 黑猫被少女的话弄愣,不解的看向许妍。她前生今世都没见过这号人,看许妍狐疑的表情,想必也是不认识。 周琼轻拉过许妍的手腕,笑的有些热情:“我爹是吏部尚书周迟,他曾在我面前多次提及过你。我先前去宫里时见过你几次,所以认得你。 哎,我就说嘛。如此惊天才绝的文章,绝不是凡夫俗子能做出来的。” “原来是周大人之女,失敬。”许妍观之少女鼻凝鹅脂,眉眼带笑。气若幽兰,自带清灵之气。她被周琼牵着走了进去,扫了眼摆设精致的屋内,莞尔一笑。 周迟在朝中算是当之无愧的悍臣,上怼皇上,下讽司马家。他的女儿,竟这样的温润可亲。 周琼俯身坐到桌前,为许妍斟茶,万分惋惜道:“你来的不巧了,除了我和宋也姐姐在,其余人都没来。她们若是见了您,定然欢喜。” 棋盘前坐的宋也,放下手中的棋子,听着两人对话。她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眉眼间清雅冷傲。 许妍神色淡然,杏眸含笑:“早就听闻秋后诗社的大名,如今能见你二人已是幸事。” 黑猫翻了个白眼,明明许妍一早把秋后诗社抛诸脑后。要不是大梁快亡国了,也不会来看。 宋也想到许妍写的文章,起身走向许妍。她眼底清明,轻笑道:“传闻尚书入朝为官第一日舌战群臣,不仅不落下风,还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后又借司马恒‘买卖官爵’一事,扶持数名女子为官的同时重挫司马家。 这天下间,谁人不识许尚书的大名。您到桃源来,定不只是好奇。” 第74章 怎么去斗,怎么去争。 “莫非姐姐有事请我们帮忙?”周琼看了看宋也,又把目光移到许妍身上。 以许妍的能耐,有什么办不到的事,需要请她们? 黑猫也想知道许妍的用意。她跟许妍都快一年了,仍旧捉摸不透许妍的脑回路。 许妍拿起茶杯,低头抿了口。 帮忙吗?最多她也就来看看秋后诗社是否如汪晨所言。 她放下茶杯,好笑道:“帮忙的事倒没有,只是不解于你们为何在偏远之地建下桃源。秋后诗社……秋后万物凋零,往前乃是更为寒冷的冬日,诗社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尚书此言差矣,梦得曾写过一首《秋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宋也俯身坐于许妍的对面,笑着回道。 不过秋后诗社的名字来源,取自“秋后问斩”一词。她们几个意气相投的姐妹们,用万物凋零、朝代更迭等事,取乐解闷罢了。 许妍扬了扬眉,对这个秋后诗社有了新的看法。 周琼听到许妍并无所求,登时松了口气。她也跟着坐下,笑着打岔:“姐姐方才所写的文章中,提出单极世界一说,令我心痒难耐,忍不住想要和姐姐深谈。” “一阴一阳为之道,可这千百年来,阳盛而阴衰。 头顶的天只有白日而无夜月,君民上下一心,虐女成性。我们不过侥幸清醒,却无法更改现状,只得避世至此。”宋也也很赞赏许妍所做的文章,可赞赏之余免不了自伤。 朝廷不许女子考取功名,建功立业。用《女德》、《女戒》、三纲五常把天下女子困在后宅。 她得益于读过几本书,爹娘又有些权势,过早的了解天下运行的规则。看得到身上捆绑着自己的枷锁,却没有力气去解开它。只得与朋友苦中作乐,了此残生。 可许妍的出现,让她们看到了另一种希望,一种枷锁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坚固的希望。 黑猫心底陡然生出几分悲凉。 她以为这些人是乱世中最为潇洒的,没想到她们却是最无可奈何的。 许妍闻言,脸上的暖意骤消,正色道:“当你有死的勇气去战斗时,才有生的希望。何况你生于权贵之家,在此建世外桃源。那些万万千千不如你的女子,又该如何过活?” ——“姐姐说的没错。即便是我所在的世界,底层女性也活的辛苦。某官方统计1987-2017年,农村自杀率是城市三倍以上,其中女性自杀率高出男性一半。 最严重时,三个农妇死者中就有一个自杀。 2002年之后的十年间,农村女性的自杀率快速下滑。这是因为女性走出农村,到城市打工,能自给自足的缘故。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有靠自己,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黑猫看到的这份数据,还是世卫组织健康统计年报、《中\/国疾病监测年报》、《中\/国卫生统计年鉴》统计的。以前她总觉得底层女性生于拐卖,死于虐待,葬于阴婚是种玩笑。 后来才知道,现实是多么可怕残忍。 许妍握着茶杯的手一僵,似是被黑猫的话惊到。让底层女性自给自足,主宰自己的人生吗? “如今朝中为官者,邪曲胜直。吏者,暴虐残贼,败法乱刑。上下不觉,亡国不过顷刻间的事。我们无权无兵无银,又怎么去斗,怎么去争。”宋也靠着椅背,思量了片刻,直言道。 周琼常游历各地,对各地几年的变化十分清楚。 她收起玩笑的心态,面带肃色道:“我们无权无兵无银,姐姐却不同。许家富可敌国,你又掌管大梁的钱袋子。加之与国公府、长公主走的近,想要促成这件事,易如反掌。” ——“不是,不是,这就开始集体谋反了?” 黑猫默默的在心里给沈皓点蜡。他这个皇帝当的,真的是太没存在感了。 事情发展超出许妍想象的范围。她适时刹闸,故作惆怅的叹了口气:“可我毕竟形单影只,且这无疑于谋反。到时天下人共讨,我岂不是连个全尸都没有?”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得秋后诗社的人协助,也需要等待良机。 自古以来谋大事者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这时候起兵不就成了反民、流寇了吗。 周琼与宋也面面相觑,皆陷入了沉默。她们不过一面之缘,竟一时上了头,聊及谋反的事。幸好此地戒备森严,若被旁人听到,那还了得。 朝中的局势,她们心知肚明。皇上手中的权利被司马家和许妍对半分,剩一点残渣,那也是先皇手下的老臣。至多也就和司马家叫叫板,起不了多大的用处。 流寇四起,已蔓至京都,大梁挺不了多久了。她们的世外桃源,很快会被战火殃及。 许妍见门外夜色将至,起身道:“有人还在等我,下次有时间我们再聚。” “好。”周琼脱口而出道。她突然有些羡慕许妍身边的人,就像是羡慕火炉旁依偎的小猫。哪怕在寒冷的冬日里,他们也能感受到温暖。 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她才有许妍舌战群臣般的勇气。 黑猫从许妍的怀里探出脑袋,偷看着宋也和周琼,竟从两人眼里看出不甘心三个字。 老妇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姑娘小心。” 许妍抚了抚猫背继而往回折,走到大厅时见顾轻舟规矩的坐在那儿,芙蕖来回的走动着。 “姑娘,您怎么就去了这么久。”芙蕖原想问许妍和那帮人有什么可聊的。 但碍于老妇在,便作罢了。 顾轻舟在看到许妍的瞬间,站了起来。月光下的许妍过分清冷,好似随时会跟着月光一道消失。他抿了抿唇,走上前将许妍怀里的黑猫抱走,转而送上温热的汤婆子。 沉默了片刻,他陈述一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夜深了。” “回府。”许妍很想知道顾轻舟哪来这么多汤婆子,该不会一直随身携带。 莫非顾轻舟怕冷不成?或是…怕她冷? 第75章 为了平定流寇嘛,可以理解。 一行人在夜色中,乘马车离开桃源。 车内的许妍,低头用指腹轻抚了抚汤婆子,脑海里都是宋也的话。 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却在她抬头时移开了。 许妍敛去思绪,不解的看向顾轻舟,拧眉道:“有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就在我面前,我却觉得你离我很远。”顾轻舟专注的望向许妍,纠结了良久,还是说出了口。 他想更靠近许妍,想探求许妍的灵魂,而不是做为许妍制衡沈皓、司马家的工具。 他是喜欢许妍的,所以祈祷许妍有朝一日能对他敞开心扉。 朝中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但远不及许妍的心。 许妍不甚在意。她漫不经心的望过去,懒散道:“怎么就伤春悲秋起来?” ——“他不是伤春悲秋,是患得患失。” 黑猫跳到许妍身旁,怕一会到许府被顾轻舟带走。这一年来,许妍一直为沈双鲤谋划,为政事奔波,与顾轻舟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暗恋许妍多年的顾轻舟,在看到许妍展露才华时,不免自卑起来。 许妍眸光微动,拉过顾轻舟的手,将汤婆子放至其手心。她讨厌麻烦,尤其是莫名其妙的麻烦:“或许你喜欢的,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幻想中的我。 细想来,你离京前只有十四岁,一去就是五年。这五年,我不可能与从前别无二致。 顾轻舟,我们不如暂时冷静冷静。” “……”顾轻舟身形一僵,握着汤婆子的手微颤。 他当然知道许妍不是觉得他们不适合,也不是怀疑他的真心,只是让他确定他要的是什么。 他太清楚许妍的性子了,一旦许妍觉得某件事超出她预设的轨道,且无关紧要,就会抽身退去。如果他不顺着许妍的节奏走,可能就彻底被许妍抛开。 车缓缓停在许府前,芙蕖在外面禀告:“姑娘,到咱们家了。” “送世子爷回府。”许妍抱着黑猫下了马车,吩咐完车夫,便回了窈梨院。 她一贯理智,无论是对男女之情,还是对天下之事。有生之年,也没后悔过。因为她一直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并坚定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黑猫全程窝在许妍怀里,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哪怕是回到窈梨院,也乖乖趴在枕头上。 这就……分手了? 天哪,顾轻舟也太惨了。暗恋多年,好不容易和许妍在一起,结果不到一年就吹了。 许妍换了身轻袍,遣散奴仆后,习惯性的在床上打坐。 昆仑镜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实在是让人忧心。其余四个镜片,不知遗落在何处? 天亮前许妍打了个盹,迷迷糊糊又梦到前生的事了。 梦中的公主府灯火通明,房内的沈双鲤疯疯癫癫,时哭时笑。嘴里反反复复的,嘟囔着“都怪我”三个字。 “殿下,您别这样。要是许姑娘知道了,该多伤心。”宝珠扶着沈双鲤坐下,柔声宽慰。 沈双鲤推开宝珠,双手捂着脸,低低的抽泣着。她眼眶通红,声几近哽咽:“我真没用。明知道她被人夺舍,却不能帮她夺回身体。 你说阿妍现在会在哪?是不是孤魂野鬼似的,躲在不得见光的角落。”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能帮到她? 阿妍,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用……”沈双鲤说到最后,憔悴的脸上又挂满了泪珠。 梦到这里,许妍便醒了。她神情恍惚的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一滴泪顺着脸落在她的手背,她迷茫的抬起手,呆呆的看着那滴泪。 “姑娘醒了啊。”芙蕖听到屋内的动静,才推门而入。她轻手轻脚的,伺候着许妍洗漱。 许妍压下万千思绪,换了官服,抱着黑猫去了宫里。 天不知几时下起雪来,片片雪花覆盖整座京都,迫使本就难以生存的灾民,活的更加艰难。 皇宫,户部。 许妍坐在书案前,翻着一堆折子。看到司马恒给北边将领拨款的折子,秀眉微微一扬。 呵,司马家终于要动手了。 她拿起茶杯,无视在笔架前来回踱步的黑猫。 “许尚书。”骆豫迈过门槛,肩上覆着几片雪花。他手拿着折子,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司马恒太过分了,居然堂而皇之的把国库当成自己的钱袋子。 这事,他一定要和许妍说道说道。 许妍放下茶杯,故作纳闷道:“骆大人大早上的来找我,一定有要事。” “是。”骆豫说罢,站在门前左右观望。确定没什么紧要的人,才小心的将门关上。 他把折子递到许妍面前,义正言辞道:“司马家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之前追回赈灾的银粮,结果这批银粮没在国库呆上多久,又被他们寻个理由取了出来。” “为了平定流寇嘛,可以理解。”许妍看也不看折子一眼,淡笑道。 黑猫坐在笔架旁,忽然明白司马恒为什么执意要和许妍通气。许妍想拿司马家做文章太容易了,且以许妍的手段,很容易让司马家所做的事功亏一篑。 骆豫见许妍不以为然,胸中的怒火烧的更猛烈了。他冷哼一声,拉开案前的椅子,坐到许妍的对面:“看尚书这样,是一早知情了。” “骆大人何必动怒。皇上为了北边的流寇,已经食不下咽,忧虑成疾了。你我都知道平定流寇需要银子,司马恒也请示过皇上,得了首肯才这么做。”许妍拿开茶盖,笑着开解道。 皇上都同意了,骆豫及群臣再有意见又能如何。 骆豫被许妍的话噎住,半响没有吭声。 末了,他忍不住问道:“侄女你给我撂句实话,你是不是打算与司马家为伍了?” “都是同僚,何来为不为伍一说。”许妍莞尔一笑,打起了官腔。 朝局瞬息万变,谁能保证谁的立场永远坚定如一。但有时候,不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骆豫是不是在替皇上探你的口风?” 黑猫想到沈皓多疑的性子,心里开始起疑。这沈皓也真是,手里的牌不多,还这么喜欢搞事。看这情况,沈皓离领盒饭不远了。 第76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骆豫被许妍似是而非的话气到,他嗤笑一声:“当日你入朝为官,谈及为官之道。说为官者,是用他的官位施行他的义,而非因利禄贪求官位。你就是这样,实行你的义吗?” “骆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怪我没能阻止司马恒动用国库的银子吗? 皇上已经拍板的事,我如何能阻止?!或是大人想让我公然抗旨,率群臣阻拦司马家平定流寇?大人也不想想,北边的流寇为何剿了这么久,一直剿不干净。 莫非大人想看到流寇做大,致使大梁亡国?”许妍眼底的笑意骤然收起,漠然的望向骆豫。 字字句句如刀尖般,戳着骆豫的心。 ——“典型的自己改变不了现状,就把怒火殃及到无辜的人身上。呵,垃圾。” 黑猫嘲讽完,欣赏着骆豫面色时而铁青,时而通红。骆豫站到皇上一边,自然认为许妍往司马家倾斜就是背叛。 然,许妍从一开始就没有站队。 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一切,所以看得到大势所趋,也看得到他们自身的局限。 许妍见骆豫沉默,继而又道:“说到为官者。那么敢问大人,满朝文武那么多臣子,有多少以权谋私者,又有多少为国为民者?” “……”骆豫回答不出许妍的话,因为他清楚为己者,古往今来比比皆是。对国、对民始终抱着赤子之心,为百姓幸福,国家昌盛而奋斗终生者,凤毛麟角。 刚开始让许妍做官,一是为了转移司马家的注意力,二是为了寻个理由抄没许家的家产。 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许妍比他和皇上想象的还要难以对付。 骆豫抿了抿唇,扔下一句“别让许阁老因你而蒙羞”后离开。 许妍目送着骆豫离去的背影,眼底满是嘲弄。她爹若在,这帮人敢这么算计她,算计许家? ——“姐姐这么气骆豫,不怕他到皇上那边给你穿小鞋吗?” 黑猫扒拉开骆豫送来的折子,好奇里面写了什么。上面清楚的写着司马恒从户部支走银子的数目,以及支走的理由。哎,北边的流寇只能司马家来平,别人能平也不敢平定。 没等许妍回答黑猫,便听到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尚书,皇后有请。” 黑猫愣了愣,放下折子诧异的看向许妍。皇后?皇后找许妍做什么? 许妍合起折子,将黑猫放到肩上。她起身离开户部时,看到顾轻舟迎面走来。 无声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以至于气氛有些焦灼。 “许尚书。”顾轻舟知道自己不开口,便会与许妍擦肩而过。 昨晚他一夜没睡,一直在想许妍说过的话。 宫女心领神会道:“奴婢在前面等您。” 黑猫见顾轻舟一脸憔悴,而许妍则神色如常,算是彻底明白许妍和她不是一路人。 许妍压根不会对一个男人无脑奉献,哪怕这个男人,能打动许妍的心。爱情蛊惑不了许妍的心智,更不会驱使许妍放下原则。甚至必要时,许妍会抛弃爱情。 待宫女走远了,许妍眸中泛起些许笑意:“有些事想不通也没关系。想通了,我们再谈。” “那你能不能等等我?不用太久,就到这个月底。”顾轻舟略显拘谨的站在原地,无辜又迫切的看向许妍。他想伸手去拉许妍的衣袖,想姿态放低的说几句软话。 好让…好让许妍能垂怜垂怜他。 虽然顾轻舟离京五年,但以他和许妍相处的经历,不难看出许妍的性格和为人。 他怕许妍嫌他太笨,直接撂挑子换人。一如当年嫌他字丑般。 他甚至不敢让许妍等的太久,因为他知道许妍的耐心有限。 ——“他这么煞有介事,还以为是让姐姐等一辈子呢。” 黑猫被顾轻舟用严阵以待的表情,说出最怂的话逗乐。 许妍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顾轻舟。那双漂亮的杏眸,好似能洞悉世间一切。 冷漠且充满智慧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的人。 良久后,她道了句“好”,便绕过顾轻舟背离户部。 不知道皇后是为了自己的丈夫,还是为了自己的娘家找她。 到凤仪宫后,宫人得到皇后的应许后,引许妍进了大殿。 宫人柔声提醒:“娘娘,许尚书来了。” 许妍拱手行礼:“臣户部尚书许妍,参见皇后娘娘。” “坐下说话。”浅黄的竹帘遮住了出声者,只看到一个肚子高挺的人影坐于软榻。即便如此,仍能透过帘子感到扑面而来的贵气。 ——“嚯,怎么玩起犹抱琵琶半遮面。” 黑猫随许妍坐下的同时,跳到许妍的腿上,歪头打量起竹帘里的皇后。 伺候的宫人因皇后的眼神而纷纷退下。 等到整个大殿就她和许妍二人时,皇后才缓缓开口:“此次请尚书来,无关国事,也无关家事。只是本宫有些事想不通,请教尚书罢了。” “娘娘请讲。”许妍正襟危坐,一脸的谦和。 如果皇后口中的无关国事,是指无关沈皓。无关家事,则指无关司马家的话。那么为什么要请她来?她不过一个外臣,与后宫的妃子们并无密切往来。 皇后轻抚了抚高隆起的肚子,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后宫不涉政事,但她多少听过许妍的名号。一个能舌战群臣的人,孤身站在父亲、小弟对面而不落下风的人,一定有些能耐。 她怕许妍多想,便率先将困扰自己的难题说出:“常言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父亲、丈夫都是自己的至亲至爱,如何能转换的干脆,分的清楚呢。” ——“皇后这是不知道该站司马家,还是该站沈皓了。不对,应该说皇后遇到了世纪难题。父亲和丈夫掉进河里,而皇后只能救一个,她不知道该救谁的好。” 黑猫联想到皇后的处境,同情之余又有些好笑。 许妍明白皇后的用意后,轻笑道:“娘娘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想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需要人推一把罢了。不如您把自己的答案告诉臣,臣帮你找个好一点的理由。” 第77章 干这种事不太好吧 皇后那颗被愁云笼罩的心,因许妍的一句话,瞬间晴空万里。 是啊,她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被人认同的理由或借口。不管是追随皇上,还是追随司马家,都是由她决定,也是由她承担后果。 她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感慨道:“许尚书真是个妙人。”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是寻常女子的无奈之举。而您贵为国母,普天之下除了陛下外,都是您的臣民。”许妍腰身挺拔,如百年屹立不倒的松柏般,抬头看向皇后浅笑道。 以皇后的立场来看,她已经是这个王朝最高贵,权力最大的女人。即便将来她所生的孩子,做了皇帝,也无损于自己所拥有的权力。 但沈皓却随时可以废了皇后,左右皇后及她肚子里孩子的荣华。 对皇后来说,所谓爱情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姐姐你这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 黑猫一点都不好奇,许妍遇到这种两难的局面会如何抉择。以许妍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可能会救给自己提供最大利益的人,也可能坐在河边,边嗑瓜子边看他们在河里扑腾。 说实话,她竟有点羡慕许妍。 她很想知道许妍哪来的底气、勇气和自信,在命运的漩涡里随心所欲。 皇后困惑已解,心情大好:“许尚书一直孤身一人,没考虑过找个男人解解闷?” “皇上曾赏臣近十个容貌姣好的男宠。如此,臣也谈不上孤身一人,更不需要解闷。”许妍微怔后,一本正经道。 大师姐前车之鉴犹在,她岂敢在男女之事上放纵。 许妍看着快到散值的点,起身辞行道:“若无别的事,臣就先行告退。” “去。”皇后本来想赏赐点许妍什么,可又觉得许妍什么都不缺。甚至从某个方面而言,比她这个皇后都过的自在。 黑猫跳到许妍的肩上,随许妍离开凤仪宫。 ——“姐姐,你说皇后专程找你,就为了问这么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许妍穿过重重的宫墙,眼眸弯弯:“自然是有人逼她站队了。” 至于是谁,黑猫想除了疑心重的皇上外,也没别的人选。 皇后对司马家而言,既是家人,也是君。两者相辅相成,互相成就。 但对皇上而言,可就难说了。 一人一猫出了宫门,乘马车回了许府。 芙蕖伺候许妍换了衣服,扶着许妍坐在外间的软榻上,笑道:“姑娘,茶。” “先前皇上赐我的那些男宠,现在何处?”许妍推开芙蕖递来的茶,声有些懒散。 黑猫猛的站起来,眼里闪烁着雀跃的光芒。终于,许妍终于要对那些小男人下手了吗。 ——“姐姐,你寂寞了。” 这话一时把芙蕖问住了。她想了想,方回道:“在府中养着呢。这会子,您提他们做什么?” “他们既从醉春楼学成,闲着也过于浪费。以后我散了值,就让他们来跳舞。”许妍手撑着脑袋,困乏的打了个哈欠。 皇后为何起了给她解闷的心思?莫非皇上想让她和谁联姻? 芙蕖错愕的看了眼许妍,还是领命去办了。姑娘怎么就突然开始对这些小男人感兴趣了? 少顷,芙蕖领着一身娇媚妆扮的少男们进了窈梨院。 丝竹声一响,少年们便开始翩翩起舞。 许妍伸手将黑猫抱在怀里,视线扫过扭动身姿的少年们。发觉其中一人和顾轻舟幼时很是相像。她朝着那人勾了勾手,声有些低沉:“过来。” “是。”少年忙停下动作,小步快走到许妍面前。他躬身跪到许妍的脚边,随时听从许妍的差遣。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年纪小的缘故,他脸还残存了些婴儿肥。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把少年五官的英气完全遮盖,只剩些许娇憨可爱了。 他忐忑的看向许妍,怯怯的唤了声:“主人。” “也不是很像。”许妍轻捏着少年的下巴,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比起顾轻舟,似乎更像修仙界的小哭包。 许妍想到梦里的小哭包,眉间轻锁,敷衍的问:“你叫什么?” “江一白”少年睫毛轻颤,连看都不敢看许妍。双臂无力的垂着,声很是软糯。 他很好奇许妍口中的“像”是指的谁。 许妍松开江一白的下巴,起身看向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神情淡漠:“你跟我来。” ——“姐姐你要不要这么禽兽,他看上去还没成年。而且青天白日,干这种事不太好。” 黑猫从软榻上跳下,嘴上谴责,却跟许妍一道进了里间。 芙蕖不知道许妍想做什么,但还是把乐师和小男人们都遣散。她守在门外,揣测着许妍的心思。姑娘该不会是和顾轻舟吵架,打算拿江一白泄火? 哎,早知道她带这群小男人见许妍前,先沐浴焚香更衣了。 里间的江一白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宫里那位把他赐给许妍,不就是为了用他们讨许妍欢心吗。他清楚他唯一的作用,就是供许妍消遣取乐,他也乐得利用此事攀上许妍。 所以在进入房间前,他就决定了,许妍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许妍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长盒,放到桌上。她背靠着梳妆台,淡淡道:“换上它。” “是。”江一白躬身打开盒子,见里面是套衣服。他抿了抿唇,小声试探:“在这里换吗?” 黑猫跳上梳妆台,随时准备好吃瓜的小板凳。自她跟着许妍,小日子过的不要太好。 不仅能看到赵靖、褚明月被虐,还常有美色福利可享。 许妍坐到梳妆台前,杏眸里清清楚楚的写着“啰嗦”两个字。这人在醉春楼披件薄纱跳舞,不是挺自在的吗?现在没人了,倒在她面前装起贞洁烈男。 她往后一靠,双腿交叠,纯坠感十足的轻袍勾将她修长的身材,笔直的长腿勾勒得更清楚。眼眸看向动作缓慢的江一白,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耐烦。 是的,许妍对江一白脱衣速度极为不耐烦。 然,江一白并没有察觉,反而用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的脱去腰带,又轻轻的解开衣带,露出玉白的肌肤。他羞涩的红着脸,像花苞一瓣瓣的绽放,小心的献出里面的花蕊,求许妍采摘。 第78章 我是不是该回避? ——“姐姐我确定以及肯定,这个小弟弟在勾引你。” 黑猫静静的看着江一白明着装纯情少男,暗地里不断引诱许妍的小动作。她戳穿江一白的小心思,又想着就算江一白急着上位,也不妨碍她欣赏美男脱衣。 许妍不说话,如审视一个物件一样,审视着换了梨白鹤纹袍的江一白。 眼前的少年穿着梦里顾轻舟穿过的衣服,长着与顾轻舟极为相似的脸。可惜,纤细的腰肢即便被上好的绸缎包裹,也难掩身上的肤浅和功利。 修仙界的顾轻舟和国公府的顾轻舟虽然气质天差地别,但唯一共通的是看她的目光,永远赤城真挚。 黑猫发现江一白像某人,但是她不敢说。 许妍面上的冰霜逐一瓦解,眸色柔和了许多:“过来。” “是。”江一白乖乖的走了过去,习惯性的跪在许妍的面前。 若是许妍愿意的话,他立刻脱去衣服,任由许妍肆意玩弄他的身体。 许妍拿起梳妆台上的眉笔,用灵力缠绕着笔尖。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像是在描摹一件珍宝。半刻钟后,终于把江一白改成十成十的顾轻舟。 可仔细一看,还是有些不对。 许妍用笔尾戳了戳江一白的脸,杏眸弯了弯:“美则美矣,却还是差了点意思。” “什、什么?”江一白美眸蒙雾,迷茫不解的看向许妍。 他总觉得许妍好像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会是谁呢? 他来许府这么久,听到府上的人谈及许妍的事。只知道顾轻舟、赵靖与许妍交好过。 许妍捏了捏江一白软乎乎的脸,如逗弄小猫小狗般,笑呵呵道:“脚太大了。一会让芙蕖削掉你的脚趾,再看看还有哪里不对。” “主人……”江一白登时吓的花容失色,不敢置信的同时,又可怜兮兮的望着许妍。 他拉过许妍的手,用脸贴了贴,柔声细语道:“主人喜欢我的脸吗?那这里,和这里呢?” 江一白语气时而幽怨委屈,时而娇嗔魅惑。他边说边拉许妍的手去摸自己的脸、脖颈、胸口,腰身……一路往下。 ——“姐姐我是不是该回避?” 黑猫看着场面越来越劲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嘤嘤嘤,这种快乐的小日子,她也想要。 许妍猛的抽回手,抬脚将江一白踹到地上,不悦道:“滚开。” “啊?”江一白瘫坐在地上时娇呼了声,又忙跪在地上。他俨然被许妍翻脸的速度惊到,头垂的低低的,一动也不敢动。 就是这一声“啊”,惹得黑猫笑的肚子疼。 天哪,男人叫起来就像是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好笑又滑稽。 许妍撇了眼憋笑的黑猫,起身背对着江一白,正色道:“去告诉芙蕖,以后你就留在窈梨院。” “是。”江一白愣了愣,感恩的磕了几个头,慌忙退了出去。 他不知道许妍到底喜不喜欢他,为什么让他滚,又要他留在窈梨院。算了,反正他们这批人到二十三岁以后,就会被许府遣散。在此之前,他还是多讨好讨好许妍,换些赏银的好。 关门声响起,黑猫才揉着发酸的脸,反问起许妍来。 ——“姐姐为什么对江一白这么特殊?就因为他长的和顾轻舟有些相似?” “是和修仙界的顾轻舟相似。”许妍纠正着黑猫的话。 她总觉得国公府的顾轻舟,和执剑山庄的顾轻舟有些许的联系。否则为什么他会梦到两个世界的顾轻舟,总不能顾轻舟也和她一样,重生了。 或许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昆仑镜制造的幻觉? 许妍一抬手,昆仑镜的碎片便出现在她的手中。她调用灵力往昆仑镜里面钻,却直接被震开了。 镜片高悬于半空,速度极慢的自转着。 ——“姐姐你没事?” 黑猫见许妍面色煞白,忙跳到许妍的脚边。每次许妍拿出这个镜片,好像都会发生什么。 许妍到床上打坐,调息着体内的灵力。 半盏茶后,她长舒了口气,缓缓睁开眼。手微微摊开,昆仑镜便飞回掌心。 现在她所能确定的,就是手里的昆仑镜,的确货真价实。 昆仑镜是二师姐的东西,说明这件事二师姐一定知情。她不知道二师姐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又因为什么理由将她送到这里,但二师姐一定认为这里对她是安全的。 许妍眉间一蹙,喃喃道:“二师姐。” ——“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黑猫听到许妍又开始神神叨叨,浑身上下都抖擞着不安。 许妍将黑猫抱到怀里,无奈妥协:“有些事在我记忆恢复前,注定是想不通的。” 连许妍都想不通的事,黑猫就更想不通了。 夜色悄然而至,又在许府奴仆们摘灯笼前率先离开。 因隔日休沐,许妍用不着起了大早去宫里。她用完早膳打算去找沈双鲤聊聊,人刚穿过抄手游廊,险些与江一白撞个满怀。但被她一个侧身,避开了。 “姐姐,我可以叫主人姐姐吗?”江一白扑倒红柱上,脸上的娇羞也散去大半。他投怀送抱未果后,立刻重整情绪,无辜的望向许妍。 黑猫尾巴微翘,“哇”了声。小弟弟可以啊,为了抱大腿也真是拼了。 许妍低头抚了抚怀里的猫儿,温声道:“好啊。” “姐姐的猫好可爱。”江一白小步的走向许妍,又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脚步。他伸手戳了戳黑猫的耳朵,抬眸冲许妍眨了眨眼,笑的格外天真。 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许妍长的这么高?现在一对比,足足比他高半个头呢。 ——“不要把姐姐当成你撩骚的工具,好吗!” 黑猫吃瓜可以,但被别人利用不行。 许妍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顾轻舟沉着脸,大步的走了过来,冷峻的脸上带着吃人的戾气。 江一白后退一步,一副被顾轻舟吓到的样子,小声道:“世子爷。” 黑猫期待的看向三人,以为会等到传说中的修罗场,没想到许妍直接抱着她走了。 没错,走了。 第79章 坐收渔翁之利? 江一白依依不舍的目送许妍离去的背影,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他当着顾轻舟的面,朝许妍低唤了声:“姐姐。” 顾轻舟闻言,下巴登时紧绷。昨日许妍才答应他,要等他到月底,结果一扭脸就有了新欢。 他深吸了口气,快步追上许妍:“许妍。” 那含着隐忍和委屈的声线,并不能使许妍停下脚步。 许妍脚步渐缓,丝毫没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她眸色如常,淡淡道:“皇上派你来见我?” “京中不少灾民饿死,皇上让我问你知不知情。”顾轻舟随许妍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顾轻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吃醋。或许,许妍认为他是个不明白他喜欢什么,还扰乱许妍情绪和生活的人。才让他冷静冷静,考虑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知道许妍不喜欢别人带情绪说话、做事,只能把胸口的各种滋味压下。 ——“皇上是不是想知道,户部现在能随意支配的银子有多少。” 黑猫稍一琢磨顾轻舟的话,便琢磨过味来。 许妍眸色渐沉,沈皓是怕他和司马恒合力把国库搬空吗? 国库见底满朝皆知,沈皓何必还要装傻。 她穿过石桥,与顾轻舟前后脚进了镜月观。 “殿下,许姑娘和世子爷来了。”宝福轻声提醒道。 沈双鲤放下手中的书,见两人兴致不高,有些不明所以。她起身走到外间,吩咐道:“让人准备些好酒好菜。” 宝珠、宝福:“是。” 奴婢搬来桌子,不一会又提着几个食盒走进来,将里面的酒菜挨个送上。 许妍拿起沈双鲤看过的书,想到顾轻舟口中“灾民饿死”的事。就是死成千上万个灾民,也不能撼动司马家在朝中的地位。 等过几个月,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落地,沈皓的死期也就到了。 “大冬日里的,喝点酒暖暖身子也好。”顾轻舟入座后,斟了三杯酒。他率先喝了口酒,为了错综复杂的朝事,也为了许妍的缘故。 沈双鲤拉许妍入座,撇了眼屡屡偷瞄过来的顾轻舟,猜到两人定是闹了矛盾。 她佯装生气的瞪了眼许妍,打趣道:“什么要紧的书,看的这么入迷。你们一大早结伴而来,别是急着告诉我,喜结连理的事。” 顾轻舟下意识的看向许妍,从许妍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情绪起伏,又默默移开视线。 呵,许妍都快不要他了,还说什么喜结连理。 “我怕你在府中闷了,过来陪你消遣消遣。”许妍把酒杯往前推了推,直言道。 在顾轻舟没想通之前,他们的关系不会往下推进。 相反的,她真正担心、在意的是沈双鲤。 可是她不是很清楚,如何让一个人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快乐和幸福。 沈双鲤收起玩笑的心态,正色道:“京都到处都是饿死的灾民,朝中就没半点动静?” “朝廷被流寇的事绊住了,只要灾民不闹起事来,朝廷是不会管顾的。”许妍用筷子夹了个鸡腿,放进黑猫面前的碗里,扭脸替沈双鲤解惑。 大梁现在是随时会散架的茅草屋,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 许妍见顾轻舟看过来,补上一句:“皇上什么意思,我明白。司马恒已经用流寇的名义,把补进去的银子取走,现在着急已经晚了。何况年底一过,户部还要发百官的俸禄。 国库没那么多闲钱,再让朝廷挥霍。” “这件事,我会转达给皇上。这几日司马家派人将没有冻死的灾民赶出京都,但据我所知,还是有不少灾民往京都来。”顾轻舟担心再放任下去,灾民越来越多,京都会守不住。 沈双鲤听出顾轻舟的忧虑,心中也很是同情:“阿妍,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们,就是搭棚食粥也是好的。这么冷的天,那些人连避寒的衣物都没有,还要忍饥挨饿,甚是可怜。” 许妍摇了摇头,否定了沈双鲤的想法。 ——“姐姐就不怕灾民为了活下去,破罐子破摔吗?哦不,姐姐是想把灾民逼反!” 黑猫放下手里的鸡腿,狐疑的看向许妍,后又忽然醒悟。 可京都毕竟是京都,司马家也不蠢,断然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许妍给沈双鲤斟着酒,见其一脸疑惑,笑道:“不管是灾民,还是流寇,在明年夏初前,司马家都会压下。” “你是说,他们在等皇后生产。”沈双鲤恍然明了许妍所有的用意。 皇后怀孕的事,暂时调和了司马家和皇上的矛盾,也给了双方希望。 司马家想通过孩子使司马家长盛,皇上想通过孩子牵制司马家。 顾轻舟握着酒杯,明知故问:“你是不是等的,也是这个节点。” “聪明。”许妍笑着冲顾轻舟眨了眨眼,脸上对顾轻舟也尽是赞赏之色。 黑猫又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这和许妍有什么关系?就算皇后生了孩子,司马家和皇上矛盾呈白热化,沈双鲤能坐收渔翁之利。但……沈双鲤也没什么利可得啊。 三人面面相觑,默契一笑。各自举起酒杯碰了碰,一切都在不言中。 许妍把酒壶放到一旁,肃色道:“皇上应该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为了防止皇上狗急跳墙,我们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有道理。”沈双鲤对许妍有着绝对的信任。好似有许妍在,天皇老子她也不怕。 上次太后骗她到国公府时,她就知道皇上乱了阵脚。 芙蕖慌张的走了进来,凑在许妍的耳边:“姑娘,司马恒有急事见您。” “知道了。”许妍摆了摆手,示意芙蕖先离开。她喝了口酒,起身笑道:“我去看看,你们继续。” 顾轻舟在许妍离开后,郁郁的喝着酒。 沈双鲤抱着宝珠递来的汤婆子,笑着揶揄:“小两口吵架了?” “以她的性子,哪里吵得起来。”顾轻舟落寞的垂下眼帘,苦闷道。 无关原则的事,许妍不在意。有关原则的事,许妍直接换人。 任何纠缠争吵对许妍来说,都是在浪费时间。 第80章 富贵险中求 顾轻舟有时候很矛盾。他既欣赏许妍近乎冷血的理智,又恼怒于许妍的不近人情。 这点,沈双鲤也有同感。不同的是,她怕的是许妍受伤。 沈双鲤为顾轻舟盛了碗鱼汤,苦口劝道:“阿妍所思所想,不能与常人共论。你既喜欢她,就该清楚这一点。其实,我并不觉得你们适合。世间大多男子,喜欢被女子所敬仰、吹捧。 那些女人被关在后宅,没机会见各色优秀的男人,便把自己仅见的男人中稍好些的,当成神来跪拜。而许妍则不同,天下男子能胜许妍者少有。许妍从小所见所识,是天下的上上品。” 许妍父亲许焕,身居内阁之首,后又为帝师。许妍母亲祁倩,乃江浙首富之女。往来许府的,不是品学一流的大儒,就是些天潢贵胄。更别说许妍本人的才学智谋,以及处世的手段了。 而这些,顾轻舟知道,但没有清晰的认知到这个“知道”,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沈双鲤见顾轻舟面色难看,有些哭笑不得:“我并不是说你配不上阿妍。而是希望你知道,你若想要世俗中女子对男子那份,全心的依赖、依附,就早些和阿妍结束。这样,对你和她都好。” “我没有非要如何。”顾轻舟认为沈双鲤、许妍都误会他了。 他只是想更深层次的靠近许妍,而不是仅作为许妍可以信任的伙伴。 或许,或许他真的太贪心了。这世间的夫妻有几个灵魂共通的,能相守到老便是幸运了。 同一时间,离开镜月观的许妍到书房时,司马恒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司马恒放下茶杯,清俊的脸上带了些诧异和惊喜。他唇角微勾,美目含笑,唤道:“许尚书。” ——“这么久没见,他还是这么的帅。” 黑猫发誓,她绝对不是馋司马恒身子。好,她就是怎么着了。 许妍抱着黑猫坐到书案前,等芙蕖关上门后,才笑道:“这么冷的天,难为你还念着我。” “您是我的恩人,我自然时常惦念。”司马恒真诚的看向许妍,眉眼始终带着笑意。只是那笑,不达眼底。 很快就要到年底了。 这个年能不能过好,就得看许妍愿意站在哪一边了。 司马恒起身朝许妍走去。他站在书案前,双手撑着案面,声柔的像三月的风:“您不觉得户部尚书这个位子太小,配不上您的能耐吗?” “那司马大人以为,什么样的位子能配得上我?”许妍漫不经心的把球踢了过去。 上次司马恒这么蛊惑她,还是在户部。那时候他们达成默契,决定在皇后诞子前偃旗息鼓,各退一步。而现在,司马恒又为了什么? 流寇,还是除掉沈皓这个已经没有多少价值的棋子? 司马恒知道许妍是个聪明人,不会因为眼前短暂的暴利,而轻易松动立场。 所以长久以来,他都在想一个问题:许妍究竟想要什么? 若是为了自保,许妍就不会倒戈司马家。若是为了金银,普天之下谁能比许家有钱。 算来算去,终究还是把目光落到权力两个字上。 司马恒拿开许妍手边的茶杯,居高临下的看向许妍,循循善诱道:“内阁首辅如何?” “嗯……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许妍往后一靠,手捏着下巴,似在认真考虑司马恒的话。 嗨,她还以为司马恒会抛出什么诱饵。 内阁首辅?还不如说和她平分天下更能打动人心。 ——“天哪,你们俩简直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但就算这样,姐姐不考虑收了司马恒吗。” 黑猫日常沉迷司马恒的美色。仔细想想,赵靖玩不过司马恒也就算了,长的还比司马恒丑。 唉,早知道上辈子她攻略司马恒了。亏了,她太亏了。 司马恒拉开手边的椅子,俯身坐到许妍的对面,温声浅笑:“那个位子,许阁老都没有拿到。若您拿到了,卑职想,许阁老九泉之下也会欣慰。” “非也,我爹只会担心我蒙着眼在悬崖边跳舞,一不留神便摔个粉身碎骨。”许妍秀眉微扬,抬头迎上司马恒的双眸,笑吟吟道。 别以为她不知道,司马家一旦解决了沈皓,就会调转矛头对付她。 或者说,司马恒现在不确定自己是否彻底对沈皓死心,才急着跑来用筹码来收买她。 思及此处,许妍眼里的笑意更甚了:“人家常说,富贵险中求。为了以后,冒一次险也不是不可以。” “我就知道,您是个识时务的人。”司马恒眸中是这掩不住的雀跃。 来许府前,他并没有信心能说动许妍。可以说许妍是他平生所遇到过,最棘手、最难以琢磨和无法预判的对手。就算是失败,也觉得是情理之中。 许妍把茶杯推到司马恒面前,杏眸轻弯,笑的意味深长:“但我要的,不是内阁首辅的位置,而是希望你在今年年底,撤走镇守北边的所有将领和军队。” “那流寇岂不是更得势?”司马恒懵了。他试图从许妍脸上找到答案,结果却大失所望。 面对许妍时,他时常觉得力不从心。确切的说,从许妍舌战群臣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他曾发自内心的瞧不上女人,瞧不上许妍,认为女人天生就该安分守己的呆在后宅。 可司马恒看到许妍时,又常常庆幸。 他庆幸女人被三纲五常所束缚,从小被灌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思想。又不断剥夺她们追求自我价值的可能,斩断她们谋求生路的机会,生怕她们得势之后报复回来。 他庆幸她们近一生都被关在后宅,为了活着,为了一口饭,为了孩子,为了自己不得不涂脂抹粉,低三下四的讨好父亲、夫君。 他庆幸任何与女子有关的字词物件地位,自动低男子一等。天下的强权逼女人们把为了活着不得不牺牲自己,美化为甘愿奉献。让她们永生永世做男子一世的囚徒,半生的牛马。 而许妍这个异类,斩断重重枷锁,笑着走到他面前,告诉他:再美好的白日梦,也是要醒的。 第81章 反噬其主只是时间问题 ——“姐姐为什么要司马家撤回镇守北边的将领?” 黑猫纳闷的扒拉着许妍的手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她不明白许妍为什么,一会促成司马恒镇压流寇的事,一会又彻底放任流寇,这种行为简直像猫吃老鼠前的凌虐。 许妍弹了弹黑猫的脑袋,瞥了眼司马恒,冷笑道:“怎么,你不愿意?” “并非不愿意,而是不明白您这么做的原因。难道您就不怕将领和大军撤去后,流寇祸及大梁?”司马恒疑惑的看向许妍,想不通许妍提出这个条件的理由。 就算许妍为了自保,也不该糊涂到这种地步。 这话说的好像司马家是什么忠臣、贤臣,为大梁的长盛不衰做了多大贡献。 许妍似听到天大笑话般,噗的笑出声:“祸及大梁?” “我虽不是圣贤名臣,但也不希望大梁亡国。棋盘被掀翻,对博弈的你我,和盘上的棋子来说,都不是件好事。”司马恒知道许妍在讥讽他,但他不介意。 他要的是朝中一手遮天的权柄,是司马家长久的荣华。 许妍被司马恒的天真取悦到了。她捏了捏黑猫的耳朵,忍俊不禁的笑道:“不管是为官,为商,还是做人做事,都要学会给别人留条路,这样别人才会给你活路。 假使摆在我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那么我又凭什么帮你以及你们司马家呢?” “我并没有指摘您的意思。只是此事毕竟不是小事,请您容我考虑考虑。您放心,不会让您等太久。”此事事关重大,司马恒不敢轻易决定。他安抚完许妍,起身离开了书房。 黑猫跳到许妍的怀里,不是很明白许妍和司马恒没谈拢的点。 ——“姐姐,你说司马恒在顾虑什么?北边的流寇他至多能镇压几个月,几个月后是个什么情况就难说了。再拖下去,群臣和皇上不仅对司马家有怨言,还觉得司马恒拿钱不办事。” 许妍抱起黑猫,眸底多了分嘲意。她起身走到窗前,望向窗外的天,低眉浅笑:“他怕我和他一样,借国公府的军权在北边培养势力。将来对皇后的孩子下手,然后扶持新的傀儡皇帝。” 这种事,对她、对司马恒来说,都太容易了。 黑猫这才恍然,可…司马恒想的未免也太远了点。 且不说司马家能不能干掉沈皓,扶持新的傀儡皇帝。就是北边将领能不能将流寇,镇压到明年夏初都是未知数。司马恒想做曹丕,也得看看手里的牌,够不够支撑自己爬上那个位置。 “姑娘,芍药、金蕊来信了。”芙蕖等司马恒走远,才进了书房,把刚收到的消息禀明。 许妍接过芙蕖递来的信,扫了眼内容后,转递给芙蕖:“你也看看。” 芙蕖道了句“是”后,拿过信细细的看了遍。她看到流寇与司马家来往密切时,直接傻眼了。 原来不是因为镇守北边的将领不行,亦或因为军械,银两供给不足。而是流寇与去镇压的官兵里里外外都是司马家的人,他们合起伙来搭戏台唱给朝廷看。 “姑娘,这……”芙蕖忙把信收起来,一脸担心的看向许妍。 现在的局面,对许妍很不利。皇后明年夏末就要生了,南北两边都是司马家的人。万一司马家要造反,岂不是易如反掌。 许妍捏了捏芙蕖的脸,轻笑道:“怕什么。自古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人,比比皆是。 何况,司马家不能再给他们提供什么。对于贪得无厌,又没有回头路的人来说,反噬其主只是时间问题。” “北边以外的流寇与司马家,会不会也有联系?”芙蕖随许妍出了书房,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司马家。要真如此的话,那司马家应该很早就有了不臣之心。 皇上、皇后,包括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只不过是司马家往上爬的跳板。 司马家要什么,让天下改姓司马吗? 许妍抚了抚猫背,进了窈梨院,直接否认:“这你倒多想了。” 首先司马家没那么多银子,其次两府四县的灾民,之所以形成一股势力,是因为百姓真的走投无路。而今各地走投无路的百姓越来越多,其后果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掌控的。 ——“怎么感觉姐姐一点也不意外。莫非,姐姐一开始就预料到了。” 黑猫试想自己穿成许妍,可能要解决的事,脑袋就嗡嗡作响。 许妍迈过门槛,坐到贵妃塌上闭目养神。 芙蕖知道许妍心烦,便将一众奴仆遣散,自己也跟着退了出去。 夜色悄然而至,奴仆们将灯笼高高挂起。房内也点上烛火,摇摇曳曳的催人入眠。 ——“姐姐,顾轻舟来了。不过,他好像在和芙蕖说什么。哎,他怎么站在窗前不进来呀?” 黑猫一听到门外有动静,便从许妍怀里站了起来。它高竖着耳朵,想听的更仔细。 “你们姑娘歇下了吗?”顾轻舟似是怕惊扰到屋里的人,声格外的轻缓。 都这个点了,他不该叨扰许妍的。 芙蕖提着灯笼,眼眸里尽是笑意:“姑娘睡了小半个时辰。您要是有急事,要么明日再来,要么等她醒了。或是您转述给我,到时我转述给姑娘。” “你忙。我这里吹吹风,去去酒味。”顾轻舟背过身,替自己寻了个理由。 在自欺欺人方面,他一向很擅长。 芙蕖哪里不懂顾轻舟的意思。临走前提醒守门的奴仆,等许妍醒了记得进去通报一声。 许妍五感比常人要灵敏许多,所以在顾轻舟一来,她就知道了。她两指微转,窗户便开了。 顾轻舟闻声转身,见窗前的许妍抱着黑猫看过来。他抬脚走上去,委屈隐忍的望向许妍,轻唤道:“许妍。” “嗯。”许妍抚了抚猫背,抬头看向顾轻舟。他们离的很近,近到她能清楚的看到顾轻舟眸内映着的自己。一股淡淡的酒香,从顾轻舟身上传来。 她看着顾轻舟欲言又止,几欲哭出来的神情,失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第82章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顾轻舟曾迫切的想和许妍绑定,为了他那少得可怜的安全感。当然,现在也没好转多少。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许妍的可选项太多。而他,并不是其中最优选。 他前半生太多的措不及防,都来自于许妍,包括现在。 许妍不是很懂顾轻舟突如其来的伤感,事实上,她觉得顾轻舟过于伤春悲秋了。 但现在,她愿意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酒身上。 她抬手捏过顾轻舟的下巴,蹙眉端详了片刻,问:“你究竟喝了多少?” “我没醉。”顾轻舟拿开许妍的手,额头抵着许妍的肩,有气无力道。 那点酒怎么能醉人,他只是想寻个由头,来打破他和许妍之间的隔阂。 他不愿意他们之间有任何误会和距离。 顾轻舟轻合上眼,第一次在许妍面前谈及南越的五年。他似怨似恨道:“我有时候真恨不得,和你永生永世不再相见。尤其是想到,我写了五年的信,你却因为字丑一封也不曾看过。 你是不是不在意,等不到回信的我,是怎么惴惴不安的度过五年的日日夜夜。 回京都前,我总尝试着去分析你不回信,却年年送我甲胄的原因,最后的结果也无非是你闲来无事,拿我消遣取乐。我想,你不就是喜欢玩我吗?那我就站在你面前,让你玩。 可后来我回了京都,送上门来让你玩,你怎么都不看我一眼,满心满眼里都是赵靖。” 高悬的灯笼发出的昏黄光,洒在顾轻舟身上。将少年人敏感又脆弱的心,映的清楚。 “外面冷,进来说话。”许妍推开顾轻舟,无视顾轻舟脸上的茫然无措,随手将窗户关上。 前世今生,无论怎么选,她都注定要负了顾轻舟。 黑猫眼泪刚冒出来,就被许妍的一句话打了回去。 ——“不是姐姐,这种时候难道你不该和顾轻舟抱在一起,说几句腻死人的情话吗?” 许妍把黑猫放到地上,坐回先前的贵妃塌上。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对顾轻舟做什么。 脚步声逼近,许妍半身靠着软榻,抬头看着顾轻舟郁郁走来。她清楚的感受到顾轻舟身、心、灵对她的渴望。就像即将冻死的乞丐,对温暖的渴望。 “我们和好。”顾轻舟脚步停在许妍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许妍,却带着真挚诚恳的态度。话音未落,他的腰带被许妍猛的往前一拉。 顾轻舟身形一僵,庆幸自己下盘够稳,不至于扑到许妍身上。 他想要后退与许妍拉开距离,腰带却被许妍死死抓着。 黑猫看到许妍的操作后,眼睛瞪的老大。要是两人做些不可描述的事,她是不是该回避? 但她和许妍都这么熟了,看看也没什么。再说许妍都看过她前夫的身体,听过她前夫的娇喘,她反过来听听顾轻舟也不算占便宜。 许妍稍一用力,便将顾轻舟推到贵妃榻上,眼里一贯的温柔早已换上不断克制的漠然。 她躬身凑近顾轻舟的脸,冷声道:“顾轻舟,我不是一直都很有耐心的。在我愿意让你看清楚你想要什么之前,你最好乖乖照办。不要以后说我霸道自私,不给你反应的机会。” “我说过了,你不必为我忍耐、为我妥协。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心甘情愿的承受。”顾轻舟注视着眼前极度隐忍的许妍,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揽过许妍的腰,轻吻了吻许妍的唇。他是许妍的,身体和灵魂都是。 许妍绷了近一年的,名为理智的弦,骤然断裂。她唇角轻勾,加深着这个吻的同时,几缕灵力从她身上飘散,化作一双大手将黑猫扔出房间。门窗不约而同的关起,只剩烛火摇摇曳曳。 顾轻舟唇很软,下巴的弧线很美,喉结也很性感。冬日的衣服难脱,但值得等待。他的胸膛很宽广,胸肌有些发达。但对许妍来说,缺乏美感。蜂腰上那一块块的肌肉,更不讨许妍喜欢。 健壮的大腿紧实有力,稍一被许妍触碰,顾轻舟便哼哼个不停。 ——“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们是在干什么!呵,孤男寡女,情投意合的小情人,大晚上能干什么呢。就算你们要那什么,为什么要大冬天把我这只小猫咪赶出来? 而且你们昨天吵架,今天就和好是不是太快了。这么冷的天,都不能让你们清醒点吗。” 黑猫被眼前的变故搞蒙了。好在瑟瑟的冷风,让她的理智瞬间恢复。 在她被冻死之前,她强烈谴责许妍见色忘友的行径。 发泄完后,黑猫八卦的心又登时涌了上来。她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出来。得,许妍用法术把声音屏蔽了。 啊,好气。 天蒙蒙亮时,许妍就从梦中醒来。这还是第一次她睡觉,没有梦到前生沈双鲤、顾轻舟,及修仙界的种种。她俯身吻了吻顾轻舟的眉心,坐起身穿着衣服。 “你要去哪?”顾轻舟从身后抱着许妍,鼻尖蹭了蹭许妍的后脖,磁性且勾人的声音,勾着许妍的心。他们昨晚那么的激烈,怎么许妍一觉醒来就要不告而别。 这种事,只有话本里负心薄幸的男人才会做。 许妍把衣带系好,刚起身就被顾轻舟紧紧抱住。她掰开顾轻舟的手指,失笑道:“别闹。” “你要是敢把我当成皇上送给你的小男人们,我就……”顾轻舟披了件衣服,想到许妍的处事作风,登时板着一张脸,拦住许妍的去路。 说到最后,也没想到什么能威胁到许妍的事。 许妍放下手中的官帽,杏眸里尽是宠溺:“你若怕我不负责,明日我让芙蕖去你府上提亲。” “我……”顾轻舟微愣,张了张嘴“我”了半天,也没个下文。他怕许妍不将他放在心上,才这么说的。怎么搞得好像他逼着许妍和他成亲似的,而且提亲这种事不是男子来做吗? 他木木的杵在原地,脑子因许妍的一句话乱成一团。当他回过神来,许妍已消失不见。 第83章 破坏气氛的高手 许妍乘马车进了宫,在宣政殿议完事,照例回户部躲清闲。她坐在书案前,边翻着折子,边听着黑猫碎碎念。 ——“姐姐你昨天真的太伤我心了。我不过是一只猫,能碍你什么事。你说实话,昨天你是不是把顾轻舟给办了?嗨,我在想什么,肯定是办了。 我比较好奇的是,姐姐尝过男人的滋味后,有没有开后宫的打算? 我觉着司马恒不错,他长得好,性子也儒雅温润。就是太聪明了,万一反过来算计姐姐就有些得不偿失。不过,姐姐可以学男人嘛。把司马恒的脚裹成三寸金莲,然后关在后宅取乐。” 黑猫扯着许妍的袖子,不断给许妍提着意见。没办法,她太馋司马恒的身子了。 “许尚书。” 说曹操,曹操就到。 黑猫扭头看到身姿欣长,着绯色官服的司马恒站在门外,心瞬间就飞了过去。 司马恒走到许妍面前,顺手拿过奴仆手中的茶,放至许妍手边。他手轻摆,房内的奴仆们便躬身退了下去。 关于撤去北边将领的事,他和父亲商量过了。无论答不答应许妍,都无损于他们的计划。流寇和将领是他们的人,撤了将领和大军,北边的一些府州县仍在他们的掌控中。 许妍把司马恒递来的茶搁置一旁。在司马恒没有说明自己的意图之前,她可不敢喝这杯茶。 她杏眸轻弯,明知故问道:“你大早上来我这,所为何事?” “我说过了,不会让您等太久。”司马恒见许妍神色淡淡,完全不在意自己要说什么。他的心弦不自觉的绷起,拉开太师椅坐到许妍的面前。 一晚上的功夫,又能徒生什么变故?他也没听下面的人说,皇上在此之前召见许妍。 许妍懒懒的往后一靠,眸中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其实你不用太着急。我有的是时间,也等得起。” ——“哈哈哈,姐姐你这是杀人诛心啊。” 黑猫欣赏司马恒的美色之余,又被许妍的话逗乐。许妍的确有时间和他们耗,但司马恒和皇上却没有。等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落了地,两方连表面的和平都维持不了。 任何变动对许妍都是有利的,只是利大利小的问题。而对司马恒和皇上来说,时间每往前一天,高悬于他们头顶的剑就离他们越近一分。何况绑着剑的绳子摇摇欲坠,随时会断裂。 司马恒眼里的笑陡然散去,心下明白许妍这是在警告、提醒他。 他勾了勾唇,温声笑道:“您如此风度,卑职岂忍辜负。昨夜卑职回去想了想,卑职的确是有些过于设身处地的为自己考虑。以至于有太多没有顾忌到的地方,惹得您不悦了。” “呵。”许妍第一次见有人把自私说的这么委婉动听。 凭心而论,她见过太多自私的人。唯独大师姐柳清清,自私的坦荡可爱,旁的,包括眼前的司马恒,都令人厌恶。 黑猫跳到折子上,以便能更清楚的看到司马恒。等一切都尘埃落地,不知道许妍会不会杀司马恒?现在还是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司马恒被许妍的冷笑弄得有些不自在。他薄唇轻抿,试探的问:“若我答应您的条件,您预备如何处置那些流寇?” “流寇不外乎是为生存,无奈造反的百姓。至于如何处置,我自然会劝说皇上招安,让他们尽早回归原本的身份。 我爹为大梁奉献一生,所以在我有生之年,不想看到大梁四分五裂。免得百年后到了下面,不好和我爹交代。”许妍面色逐渐凝重,似是在说件严肃的大事。 可归根结底,许妍是在给司马恒一个理由,一个安司马恒心的理由。 ——“姐姐还是太仁慈了。司马家除了拉拢姐姐,答应姐姐的条件外,压根没得选择。姐姐何必帮司马恒找理由,粉饰所谓的面子。直接告诉他,不乐意老娘立马换人。” 黑猫不知道许妍的终极目的是什么,但知道就算许妍不是修仙大佬,司马恒也断然不是许妍的对手。 事实上许妍除了用法力和镜子碎片较劲外,基本上没用过法力。可所能造成的杀伤力,已到了骇人的地步。 司马恒看到许妍拿起茶杯,心里高悬的石头终是落下。许妍肯拿他递去的茶,就表明还有回寰的余地。 “人生在世,无非是为了功名利禄四字。不过你我所求不同罢了,如今我用你来成就我所求的功名,你用我来达成你所求的利禄。本就是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的事,你又何必瞻前顾后?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你对我有千百个不确定,不还是要踏出这一步吗。”许妍掀开杯盖,低头嗅着茶香。她的语调过于温柔、轻缓,以至于让人忽视她所言的,是动摇一国之根本的大事。 经许妍这么一说,司马恒瞬间豁然。他看向许妍的目光,有些许惋惜和遗憾。 若他和许妍不是政敌该多好,以许妍的性情智谋,他们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这样一个聪慧且有安全感的人,光是呆在她身边,就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总觉得不管是庙堂、市井、山野间,可能遇到的麻烦,许妍都能轻松解决。 可偏偏,许妍和他是对立的两面。光是许妍的存在,就压的他喘不过气,只有除之后快,他才能解脱。但他和许妍斗了这么久,压根不知道许妍究竟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如果不是许妍次次手下留情,司马家早就不存于世了。 司马恒压下种种思绪,看了许妍好一会,才坦言道:“有时候,我会想我若是顾轻舟,或是沈双鲤就好了。” “嗯?”许妍握着茶杯的手一顿,不解的望向司马恒。 全然不知道司马恒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但她还是放下茶杯,友情提醒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姐姐你可真是破坏气氛的高手。” 黑猫刚沉浸在司马恒对许妍的示弱里,就听到许妍下逐客令。 第84章 有花折时直须折 过于聪慧的人,是自带锋芒的。哪怕她本身谦逊温和,将自己藏的很好,但也与常人有着天壤的区别。而这区别本身,就够招人愤恨嫉妒的了。 司马恒既愤恨嫉妒着许妍的聪慧,也渴望能分享许妍靠聪慧所得来的好处。 他眉宇间微蹙,似有所感道:“但愿有朝一日,我们能摒除一切隔阂,成为至交好友。” 许妍但笑不语,静静的目送司马恒离去的背影。她将黑猫抱在怀里,垂眸抚了抚猫背。 至交好友?司马恒固然有些小聪明,但对她而言,不过是能听得懂人话的聪明。 她并没有与司马恒深交的打算,至交这两个字太重了,司马恒扛不起。 ——“姐姐真的不考虑开后宫吗?” 黑猫顶着无辜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许妍。说实话,她真不知道许妍有什么好怕唐凝的,她们和唐凝所处的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就算唐凝能只手遮天,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许妍。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有花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许妍捏了捏黑猫的耳朵,不解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开后宫?” ——“姐姐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哪一款。虽然顾轻舟很好,但未必是最适合姐姐的。姐姐应该多看看,多尝试不同口味。就算不睡三千个,也该睡个十来个。 只有对比过后,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就这么直接选择了顾轻舟,以后后悔怎么办?” 黑猫跳到高高堆起的折子上,苦口婆心的劝着许妍。她一方面是很惋惜许妍有这么多财富地位,却不能尽情挥霍享受。另一方面是自己代入到许妍,想开后宫了。 许妍扬了扬眉,思索着黑猫的话。她手撑着脑袋,戳了戳黑猫的眉心,笑道:“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外婆就带我开过荤了。巫山云雨怎么回事,我比顾轻舟清楚。 至于你所顾虑的事,在我十二岁那年就不复存在。” 黑猫震惊的瞪大眼睛,十二岁?!十二岁是个什么概念,刚上初一的小孩就开荤?! 不是,许妍口中的开荤和她理解的开荤是一个意思吗? 不管是哪个意思,都很奇怪啊。她现在所处的是封建社会,为什么许妍的所思所想,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甚至比她这个男女平等思想熏陶下的女性,还要特立独行。 ——“你外婆这么……开明的吗?” “我外婆家原是开武行的,后来附近闹匪患,她就跟着人群逃出来,没想到途中被人迷晕送给匪首。她醒来后把土匪头子杀了,自己占山为王。年纪大了便金盆洗手,在江浙做些小买卖。 金蕊、芍药就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许妍想到那个可爱的小老太婆,就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她前生很幸运,父亲教她圣贤之道,母亲教她生财之道,外婆教她生存之道。 除去奉承她的那些贵女夫人们,她还有像沈双鲤这样真心相待的朋友。 黑猫愣了愣,似乎被许妍外婆的传奇经历震惊到了。合着金蕊、芍药上辈子是重操旧业。 到了散值的点,许妍抱着黑猫出了宫。没了司马恒、沈皓的打扰,她过的格外悠闲。 可惜这份悠闲并没有持续太久。临近月底,沈皓特意把许妍、顾轻舟召进宫。 养生殿内,沈皓沉着脸坐在软榻上。气氛冷到了极点,谁也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冯怜默声伺候着沈皓,几次想要开口,又怕惹自家主子不悦。 哎,现在的大梁,已经满目疮痍。想补,都不知道该怎么补。 “司马家把镇守北边的将领、大军撤走的事,你们知道吗?”沈皓冷瞥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许妍和顾轻舟,不冷不热的问。 他很怕,怕大梁葬送在自己手里。 也很气,气他还没死呢,司马家就敢这么堂而皇之的不把他放在眼里。 许妍神色淡漠,听到沈皓发问,才开口回道:“臣也是刚刚知道。” “司马恒是户部的人,你却告诉朕,你刚刚知道?”沈皓推开冯怜递来的茶,冷冷的看向许妍。别打量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司马恒想什么,许妍要什么,他一清二楚。 顾轻舟看着突然发怒的沈皓,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 正欲开口,就被许妍抢先了。 “臣的确是刚刚知晓。司马恒是户部的人,但先前议事的时候,您也同意了撤军。只是他们撤军的时间,比内阁商量的要提前几个月。朝廷没银子,他们打不下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再说了,南越那边不太平,若不集中兵力给燕国一个教训,到时内忧外患,大梁危矣。”许妍无视沈皓的怒火,徐徐道。 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也不知道沈皓有什么可生气的。 她的漫不经心,惹得沈皓更加不满。 ——“沈皓是不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打算彻底放飞自我,拉所有人下水?” 黑猫看着沈皓恼羞成怒的样子,揣测着沈皓的心思。毕竟有一类人是,自己死了,也不想别人有好日子过。 顾轻舟附和道:“皇上先别动怒。司马家在流寇的事上,已经授人以柄,断然不会再拿南越做文章。至于北边的流寇,也不是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 “朝廷派兵镇压了两年都没成效,现在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冯怜知道沈皓现在在气头上,便替沈皓问出口。 只要流寇的事解决了,也就间接稳定了大梁。 许妍侧身望了望冯怜,又看向沈皓,肃色道:“臣想,北边之所以会闹流寇,且剿不灭的原因,无非有两个。一是,百姓们无法生存,不得不造反。二是,流寇势力大了,手里有些权势,就不想再受制于人。” “阿妍有何良策?”沈皓这会子情绪也平复下来。 他知道自己不该意气用事,把火发到许妍身上。但司马家自从和许妍走近后,行事越来越放肆了。不仅不把他放在眼里,很多事还直接越过他。 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的话,恐怕自己的小命就先交代了。 第85章 最喜欢你了 如今的大梁,不能再出现任何的差池。 沈皓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在夹缝中找到生机。他微抬了抬下巴,淡淡道:“坐下来说。” 冯怜让人将两把椅子搬到许妍、顾轻舟身后,见许妍看向自己,笑道:“许尚书您继续。” “如何妥善处理流寇一事,臣想,没有招安更合适的法子了。国库虽没多少银子,但收买匪寇还是可以的。届时,朝廷派个能说会道的人做说客,向他们说明其中的厉害。 再送他们些官位,保证他们后半生的安全和荣华。那些流寇,岂有不从之理。”这是许妍能想到的,最有用的法子。当然,她并不是真的要剿匪,而是借朝廷之手,让流寇内部乱起来。 福与祸总是相连的,危险和机遇也是共存的。 她这是在给金蕊、芍药提供打入流寇内部的机会。每次司马家有动作 ,都会引起流寇内部的动荡,都会动摇流寇与司马家的捆绑。 这么多次了,金蕊、芍药也该从中获得些好处了。 顾轻舟是知道许妍的目标的,但对许妍朝着那个目标所走的每一步感到疑惑。 明明许妍只是顺着局势往前,局势却悄然的,往许妍有利的方向转动。 沈皓垂眸考虑着许妍的建议。他起身背对着两人,到底还是同意了:“阿妍的建议不无道理。眼下也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皇上圣明。”许妍望着沈皓的背影,毕恭毕敬道。 看在司马恒这么听话的份上,她就不插手司马家和皇上之间的争斗了。 黑猫闻言,翻了个白眼。人沈皓明明是走投无路,只能被许妍牵着鼻子走。就这,还要被许妍冠以圣明的头衔。想想,就觉得是件讽刺和滑稽的事。 沈皓知道许妍不会再多说什么,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年关一过,悬在他头顶的剑,便离他又近几分。 离开养生殿的顾轻舟、许妍,在夜色中穿过重重宫墙,乘马车背离皇宫。 街道上别说灾民,就是乞丐也没有。甚至卖货的商贩,也比平时少了许多。 “听说,京都外的灾民越来越多。”顾轻舟看着玩弄自己手指的许妍,眼底布满忧虑。 等这些灾民聚集到一定的数量,自然会滋生出乱子。而这乱子,司马家未必能压的下。 许妍用指腹抚过顾轻舟虎口处的老茧,眼里闪过片刻的愧疚。如果她当初没有将顾轻舟送到南越,顾轻舟身体也不会饱受摧残。哪怕顾轻舟如司马恒般,做个文臣也是好的。 ——“姐姐就不怕灾民闯入京都?” 黑猫趴在汤婆子旁,一想到以后可能会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就浑身不得劲。 顾轻舟半响没听到许妍开口,便顺着许妍的目光望去。他一把握起许妍的手,眉宇微微一蹙:“我的手自是比不过你府上养的那些男宠?” “瞎醋什么呢?”许妍抬眸见顾轻舟不满的瞪着自己,低头吻了吻顾轻舟的手背。她好笑的抽回手,揉搓着顾轻舟的脸。等顾轻舟眼里的委屈换上羞赫时,才恋恋不舍的收手。 怎么说呢,她骨子里有着孩子般的顽劣,且尤其喜欢欺负顾轻舟。 马车缓缓停在许府前,芙蕖在外提醒道:“姑娘,到了。” 许妍理了理衣襟,抱黑猫出马车后,与顾轻舟一道进了窈梨院。 “你不担心吗?”顾轻舟随许妍进了里间,坐到床上看向脱去官帽的许妍,好奇道。 假使灾民成了穷凶极恶的匪寇,又离京都这般的近,造成的后果无疑是严重的。 这样的后果,许妍也能接受吗? 许妍瞥了眼从脚边走过的黑猫,接过芙蕖递来的茶,轻笑道:“担心什么?灾民涌入京都,你我都自身难保吗?你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在皇后生下孩子前,司马家是不会让京都出乱子。 若我猜的没错,司马家很快会派军清理京外的灾民。” ——“所以姐姐在宫里说的话,是为了安抚沈皓? 司马家和流寇是一伙的,所以司马家肯定是打着皇上的名义杀京外的灾民。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朝廷派去招安的人,就是说破了天,流寇也不敢答应。” 黑猫顺着许妍的逻辑往下推,这才回过味来。当下朝廷上下不能一心,流寇内部纠斗不止,双方怎么可能达成和解。就算可能,许妍、 司马家也不会允许。 顾轻舟瞬间明白许妍的用意:“你是再给金蕊、芍药创造机会。但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说服司马恒撤军?以司马恒的头脑,他应该清楚流寇比燕军好掌控。” “不是说服,是他除了和我合作外,没别的选择。”许妍喝了口茶,笑的尤为和善。 一个人想要掀桌前,拿到足够多的东西。不仅要手速快,还得眼睛够准,知道什么是值钱货。 顾轻舟见许妍走过来,往右挪了挪。他拉过许妍的手,仰头看向许妍,纳闷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要这么做?在双鲤被司马家算计的时候?哦,不,可能更早。” “想知道吗?”许妍手搭在顾轻舟的肩上,杏眸弯的更厉害。她忽的将顾轻舟推到床上,俯身凑到顾轻舟的耳边,温声笑道:“求我啊,求我,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姐姐你不用赶我,我自己走。” 黑猫看着两人干柴烈火,浓情蜜意,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芙蕖也识趣的退下,走前遣散奴仆,并贴心的关上门。 挂在门外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好似此刻顾轻舟紧实的腰肢。 隔天天刚蒙蒙亮,顾轻舟就从梦中醒来。他看着眼前的许妍,眼眸下意识的弯起,忍不住吻了吻许妍的脸。又见许妍没醒来,得寸进尺的用鼻尖蹭了蹭许妍的侧脸。 他们之间明明该做的都做了,他却还是在靠近许妍时心跳加速。 他是怎样的喜欢许妍,怎样痴迷于许妍的所有。 顾轻舟抱着许妍的腰,唇贴着许妍的耳边,眸中尽是缱绻的爱意:“许妍,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第86章 你都没说过喜欢我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许妍的耳垂、脖颈上,惹得许妍蹙了蹙眉,不耐烦道:“痒。” 顾轻舟轻笑一声,将许妍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继续欣赏着许妍的睡颜。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敢将自己对许妍的喜欢一一释放,才敢大着胆子把许妍看个够。 上天啊,怎么会有人可爱与可恨的,不相上下。怎么会有人这么的好看,这么的理智,这么的聪慧,这么的令人心动。 “大早上的,发什么春?”许妍即便不睁开眼,也能感受到顾轻舟炽热又直白的目光。 真不知道顾轻舟怎么能这么黏糊,他们肌肤相亲都快一个月了。 差不多也快腻了才对,可顾轻舟却对她一日比一日迷恋。 顾轻舟将头埋到许妍的肩窝,忽而想到一件事。他语调颇为幽怨:“你都没说过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会往你身上砸那么多钱?我不喜欢你,会被皇上、司马家威胁?我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会把你送到南越。会犹豫纠结这么多年,只怕唐突、伤害到你?”许妍虽不懂得怎么喜欢一个人,但她愿意为顾轻舟克制自己所有的坏脾气、恶趣味、怪癖等毛病。 她想喜欢,或爱,最最起码是一种让人感到愉悦的情感。而她,偏不擅长此道。 没等许妍继续说下去,就被绵软的唇堵住。 顾轻舟温柔的捧起许妍的脸,动作轻缓的不断加深这个吻。末了,又吻过许妍的唇、鼻尖,眉心。他眼眸含笑的注视着许妍,羞赫又傲娇道:“我就知道,就知道你惦记我很久了。” “不是惦记,是喜欢。我现在明明确确,认认真真的向你陈述一件事。顾轻舟,我喜欢你,且喜欢你很多年了。但我的喜欢,和世人的喜欢不同。 所以希望你察觉到,我有伤害你的倾向时,一定要告诉我,并离开我。”许妍紧握着顾轻舟的手,无比严肃道。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德行的人,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和喜欢着顾轻舟。 顾轻舟迷茫的望着许妍,好似不敢相信,这些话竟然能从许妍嘴里说出。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眸,霎那间被无限的笑意包裹。 他像是贪嘴的猫儿,一下子掉入满是小鱼干的地窖里,除了兴奋雀跃就是无尽的满足了。 顾轻舟将头埋在许妍的肩上,忍俊不禁的笑出声:“认识你这么多年,总算听你说了句人话。” “姑娘,您和世子爷醒了吗?”芙蕖听到里间传来声响,试探的问。 就算今日休沐,但都这个点了,也该醒了。沈双鲤在外间等小半个时辰了,她都替许妍不好意思。 “醒了。”顾轻舟知道芙蕖不到不得已,不会这个时候催许妍。他低头吻过许妍的眉心,笑道:“别睡了,芙蕖定是有事寻你。” 许妍懒懒的坐起,等顾轻舟穿好衣服,她才慢悠悠的往身上披了件外衫,打开里间的门。 ——“姐姐,你们两昨晚是多激烈。都过了午饭的点,你们还没缓过神吗?不是我说姐姐,就算顾轻舟再好,你也得省着点用。” 黑猫在许妍脚边打了个转,话音未落就被顾轻舟抱起。 芙蕖进来服侍着许妍穿衣洗漱,忍不住唠叨起来:“长公主一大早就在等您了。 您也真是,都这么久了,还食髓知味,夜夜笙歌呢。幸得长公主这段日子去桃源和秋后诗社的那帮人谈事,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拿这件事打趣您。” “烦。”许妍闭着眼,任由芙蕖替自己梳妆。她严重怀疑黑猫和芙蕖串通一气,不然怎么连吐槽的话都这么像。 芙蕖撇了撇嘴,却仍没有收敛的意思:“潮州那边最近没有信过来,倒是那一带的管事托人给您带话。说是北边的流寇可能有大的动作,让您多多的小心。” ——“北边流寇有大动作,和姐姐有什么相关。潮州与京都隔了十万八千里,他们能拿姐姐如何。莫非司马家在潮州,还留有后手?” 黑猫被芙蕖这么一说,脑子又开始成了一团浆糊。 按理说司马恒把镇守北边的将领、大军撤走,流寇该趁势再攻占几座城池才对。但他们却乖的不像话,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么一看,司马家还挺厉害,把这些流寇驯的和狗一样听话。 许妍不甚在意,起身出了里间。她刚坐下就看到沈双鲤揶揄的看过来,失笑道:“你怎么这么早过来?” “那依许尚书看,我该几时来?”沈双鲤知道许妍不按常理出牌,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把顾轻舟吃干抹净。她缓缓放下茶杯,不知该祝福两人,还是该提醒两人节制一二。 顾轻舟不觉得尴尬,反而沉迷在许妍先前说的话里。许妍喜欢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许妍靠着软榻,随便捏了个理由:“我这不是怕招待不周嘛。对了,你这段日子都去桃源,觉得秋后诗社的那帮人如何?” “她们是有真才本领,如果有机会入朝为官,或许能担当大任。可惜,大梁很快就要土崩瓦解。不过她们对此,也不感到惶恐。”沈双鲤近一个月,都去桃源拜访。 她很是欣赏秋后诗社对人生和命运的态度。她们既接受自己满腹才学,却不能得以重用的事实。也接受大梁即将亡国,以后将为生存而四处奔波的残酷未来。 顾轻舟对秋后诗社了解不多,但听沈双鲤的话,应该不是凡品。他好奇道:“她们之前为何不借着买卖官爵的事入朝为官?” “司马家将这件事捂的很紧。除了皇上、几个大臣和我外,几乎没人知晓。即便诗社里的六人中,有人的父亲是朝中官员,无意间知道这件事。也因其父反对买卖官爵,她们也不好钻了这个空子。”许妍接过芙蕖递来的茶,为顾轻舟解惑。 ——“姐姐为什么让沈双鲤和秋后诗社的人走动的这么勤?难道姐姐打算后期,拉秋后诗社的人入伙?” 黑猫跳到许妍的腿上,好奇的扒拉着许妍的袖子。她个人觉得,秋后诗社的六人更像是避世的隐士。下棋作诗还行,辅助沈双鲤谋取天下,还是差一截的。 第87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秋后诗社…宋也说,诗社名取自‘秋后问斩’,以万物凋零、朝代更迭来消遣取乐。”沈双鲤想,如果有朝一日,她当了皇帝定会重用这群人。不仅因她们的才学,还因她们对生命的态度。 人在被苦难摧残时,会暴露出深藏于骨的东西。有人走向极端,如皇兄、赵靖。有些人心灰意冷,就此一蹶不振,如屈原、贾谊。而秋后诗社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却安于天命而自得其乐。 私以为,圣贤面对此等困境,也未必能做的比她们更好了。 许妍掀开茶盖,随口道:“你这一个月去桃源,除了了解她们的性情,就别无所获了吗?” “差点忘了正事。昨日我听周琼说,司马家已经在京都外搭棚施粥。可京都外的灾民数量颇多,司马家恨不得把国库的银子搜刮干净,怎么肯花大批银子安抚灾民? 我觉得此事可疑,所以才来找你商量。”沈双鲤这才想到,自己来的目的。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司马家是无利不起早的主。怎么突然大发慈悲,开始对灾民友善了。 芙蕖手里拿着托盘,也觉得奇怪:“京外的灾民不仅人数多,且还在逐步增加。就算司马家突然良心发现,真心搭棚施粥。但他们愿意这么做多久,十天半个月,那就太得不偿失。 何况朝廷、灾民不会领司马家的情。朝廷认为司马家居心不良,用灾民的幌子对国库下手。 当初司马家把灾民赶出京都,已招致灾民不满。如今他们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就会想要更多。这时候司马家若捂紧钱袋子,那么就会生乱。” 最重要的是,皇后快生了,司马家怎么会允许这个时候出乱子。 以芙蕖的身份,不适合说出最后这句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司马恒连退给国库的钱,都要打着流寇的幌子捞回来。之前司马家把灾民赶出京都,期间还冻死了成千上百的人。怎么到年关了,就愿意为灾民放血了?” 黑猫对司马恒只有皮囊滤镜,别的方面清醒的很。 顾轻舟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想到一种可能:“他们该不会是想对灾民下手?” “你是说下毒?”除了下毒,沈双鲤想不到别的更隐秘的法子解决灾民。 但什么毒,才能让那么多灾民死的正常化。霎那间,无数种可能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 许妍往后一靠,静静的听着两人的讨论。四个月,司马家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不管司马恒对灾民做什么,只要能挺到四个月后,就无所谓朝野之言了。 “他们不会做的这么明显,可能会用疫病来作掩护。”顾轻舟常年在外征战,知道死尸堆积,不妥善处理的话,会引发疫病。 以司马家的处事作风,这么做并不意外,甚至对他们来说,是最便捷和解决后顾之忧的办法。 沈双鲤面上一怔,倒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她转头看向许妍,肃色道:“阿妍,我们难道就坐视不管吗?疫病非同小可,弄不好整个京都都会被司马家连累。” “他们不蠢,不会把事情闹大,至多会选择拿这个借口杀人。”许妍眸色渐深,没有直接回答沈双鲤的话。以她对司马恒的了解,此人虽下限低,但不会做自己承担不了后果的事。 她将黑猫抱到怀里,看着沈双鲤忧虑重重,安抚道:“过几日,我亲自去城外看看。” 沈双鲤见许妍放在心上了,这才松了口气。她起身走到门前,唏嘘道:“百姓死的够多了。” ——“以后会更多。再说了,要是司马家不杀灾民,后面灾民变成流寇,京都就人人自危了。” 黑猫真不想泼沈双鲤冷水,但大梁亡国是大势所趋,且不久之后会诸侯群起,遍地狼烟。 许妍拍了拍黑猫的脑袋,看着黑猫无辜委屈的目光,复而又揉了揉。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沈双鲤不忍百姓遭如此之难,是好事。 待沈双鲤离开后,顾轻舟才认真的看向许妍,明知故问:“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阻止司马家?” “是,也不是。”在许妍眼里,沈皓、司马家都不过是她手里的工具。哪个好用就用哪个,要是都不好用就换一个。阻不阻止,只看哪种后果对自己最有利。 一个王朝的诞生和消亡,在她眼里就是一盆要经历春夏秋冬的花。 有人因为冬天的到来,为花伤心。但她因为知道来年花会再次重生,而领悟了自然之道。 “主子,老爷有事找您。”贺久隔门禀告。他声有些急促,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顾轻舟微愣。莫不是宫里那位,又给他爹说了什么。他起身看了眼许妍,抿了抿唇道:“我去看看。” “嗯。”许妍低头揉捏着黑猫的脑袋,敷衍的应道。 老国公应该是察觉到什么了,但不管是什么,都影响不了她要做的事。 ——“姐姐,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我发现每次顾轻舟从里面出来,头发都是乱糟糟的。所以姐姐和顾轻舟是之间,姐姐是上吗?” 黑猫抱着许妍的手指,八卦之魂熊熊燃起,当然更多的是对两人蜜里调油生活的揶揄。 短短一个多月,她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是跟着许妍睡的,现在被芙蕖扔在某个软垫上。连之前的小鱼干,许妍都不投喂了。 许妍对这种既定事实并不遮掩。她抱着黑猫进了里间,盘腿坐到榻上,如实道:“算是。” ——“那不就是爱情中的最后一种吗?也不算,毕竟4种是……” 黑猫一猜就是。她一想到从前的死对头,被许妍那什么就觉得好好笑。 甚至和孔乙己一样,开始自己洗脑自己,认为许妍替她出了气。 许妍对黑猫口中的陌生词汇感到不解。她眸底闪过些许疑惑,好奇道:“什么?” ——“呃,就、就是指……陶渊明爱菊,周敦颐爱莲,黄庭坚爱兰,王羲之爱鹅。” 黑猫尴尬的只想挠头,但想到许妍和自己的时代代沟,又瞬间支愣起来。 反正就算她胡诌,许妍也不知道。 第88章 他输了 对于黑猫敷衍自己这件事,许妍还是能够清楚的认知到。但她没有戳穿,只是合上眼,静心打坐。 ——“姐姐?” 黑猫试探性的喊了声,等不到回答,又探头瞄了眼许妍。看到许妍和往常一样打坐,偷偷松了口气。如果许妍追问的话,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许妍普及。 不对,她有什么好觉得羞耻的,许妍可是封建社会下,比她还要保守的女人。 窗外的风在灯笼上打了个转,温柔的让人忘乎所以。 到了春末,处处都透着生机,除了京外堆着的尸体。 如当初顾轻舟所料的那样,疫病很快在灾民中传开。传播的速度很快,病症也逐渐严重。 沈皓听闻此事后,连夜召开内阁会议,商讨解决的办法。 ——“有没有搞错!每次都是半夜三更开紧急会议,打工人就不配睡觉是。” 黑猫趴在许妍的肩上,对沈皓这种喜欢半夜开会的行为,进行深度谴责。 好不容易她才盼到顾轻舟回国公府住,还没睡几个时辰,就被沈皓一道圣旨弄醒。 许妍忍着打哈欠的冲动,静静的站在原地,听官员们吵架。就这阵仗,怎么也得个把时辰。 难熬啊。尤其是沈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劲折腾。 “早前只有十来个灾民出现浑身乏力、寒战咳嗽等症状。后来感染的人数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现在已有近千人头痛、腹痛,甚至死亡了。 照此发展下去,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周迟躬身出列,极为严肃的提醒着沈皓和各同僚。 有些事他们可以退,但有些事他们不能退。 宋昊已经预感到大梁要灭亡的征兆了。以往他还愿意骂司马家几句,现在只想跑路。 否则司马家一旦在亡国前掌握大权,肯定反过来收拾他们这些反对过司马家的人。 蒋明调查过这件事,也知道司马家做了什么。但他不能说,只能剜肉补疮:“眼下,我们也只能这么做了。” “蒋大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什么叫只能这么做?只能怎么做?”冯怜瞥了眼蒋明,冷声道。 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想着含糊遮掩过去?还想着让皇上担上骂名? 朝廷养这么多大臣,能帮到皇上、大梁的,伸手就能数清。 蒋明突然被冯怜针对,心里不住的冷笑。司马家打着朝廷的名义搞事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才知道跳脚?先前他已经多次提醒过皇上、群臣,但没有一人放在心上。 不管是流寇,还是灾民。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就开始怪他了。 蒋明侧身看着冯怜,无奈道:“自然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太医院已经说了,先销毁尸体,再将染病的人关到一个地方。久了,疫病也就消失。” “够了!”沈皓俨然是被下面的人吵得脑袋疼。他听着、看着这些臣子,心一点点的沉到谷底。原本,他打算借这件事,看看还有多少人愿意归顺他。 结果,一个都没有。 连许妍、顾川,还有曾经许焕手下的那些臣子,也都保持沉默。 沈皓几乎预见了自己的下场。他神情落寞,起身下令:“吴捷,这件事交给你处理。务必这个月内,把它处理了。” ——“沈皓是不是知道灾民的事,是司马家搞出来的?” 黑猫目送着沈皓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细节。 许妍无视朝臣的议论,一声不吭的出了宣政殿。吴捷是司马家的人,沈皓让吴捷处理,就表明沈皓向司马家认输了。 呵,她以为沈皓能挺到一个月后。 “许尚书。”司马恒快步追上许妍。他如画的眉眼,含着笑意。 方才议事,许妍全程保持沉默,无疑就是对沈皓的一种背板。既然许妍选择了中立,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争取许妍? ——“司马恒怎么总是对姐姐这么殷勤?他是不是喜欢姐姐?姐姐不考虑考虑收了他?” 黑猫一看到司马恒那张清俊儒雅的脸,心都软成一滩水。 许妍脚步放慢,仰头看向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眸淡如水。 司马恒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他们就这么无声的往前走,好似并肩的伙伴、战友。 许妍抬脚进了户部,坐在厢房内的太师椅上。等奴仆上完茶,她才看向身侧的司马恒,笑问:“开心吗?” “还好。”司马恒很喜欢呆在许妍身边,那怕就这么干坐着。 人总是期望能有个可以短暂喘息的地方,对他而言,许妍身边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司马恒拿起手边的茶,低头轻抿了口,试探道:“你不担心吗?” “我相信你。”许妍懒懒的靠着椅背,看着黑猫在自己脚下打转。 即便司马恒拿疫病做文章,甚至从京都开始往大梁周边蔓延,她都不在意。 再惨烈的人间炼狱,都不会有她见过的惨烈。只是那时候挡在她面前,收拾一切残局的人,是她的二师姐唐凝。 司马恒身形一僵,近而错愕的看向许妍。相信他?许妍相信他什么? 是相信他不会让疫病蔓延开,还是相信他不会对灾民下狠手?亦或者,相信他以后在朝中只手遮天时,给许妍一条生路? 他不知道,他总是看不透许妍,也搞不清楚许妍的种种行为。 “下个月皇后就该生了。”许妍无视司马恒的目光,闭目养神着。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司马家为沈皓想个舒服的死法了。 沈皓还是运气好的,亡国的皇帝能葬在陵墓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下场了。 司马恒敛去思绪,将茶杯放回案面。他轻嗯了一声,垂眸又道:“是快生了。许尚书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也不在意大梁的未来。 您这样聪慧的人,让大梁重返以往的荣华,清除我并不难。但您并没有这么做,反而三番四次放过我,放过司马家。都这个时候了,我却不知道您究竟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是的,一切都进展的太顺利,顺利的让他有些毛骨茸然。 第89章 您是在怪我吗? “我能恳求您,以后在心里判我死刑的时候,告之我原因?”司马恒看向许妍的侧脸,以一种玩笑的口吻说着。他清冽纯净的眸底,是猜不透许妍所思所想的无奈。 ——“司马恒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从刚才处理疫病的事,就能看出来百官已经放弃沈皓了。都不用等到下个月,现在朝中就没有人敢和他对着干。” 黑猫跳到许妍的腿上,不住的好奇司马恒低沉的情绪从何而来。 如果她只单单站在司马恒的角度,肯定开心到飞起。 许妍余光扫了眼司马恒,轻笑道:“一个即将拿到自己想要东西的人,不该是高兴和得意的吗?你怎么反倒患得患失起来?” “那是因为他们看不到隐于暗处的危险。我也看不到,但我知道它的存在。”司马恒眉间轻蹙,到底还是想拉拢许妍。只要许妍站在他这边,就无所谓许妍所谋为何了。 等姐姐的孩子生了,他便除掉沈皓,让姐姐垂帘听政。到时一切都会好转的,北边的流寇,南边的燕军,还有无数的灾民。 沉默良久的许妍,想到沈双鲤先前的嘱托。她抚了抚猫背,淡淡道:“陪我去看看京外的灾民。” “好。”司马恒敛去思绪,随许妍起身。 两人乘马车到京外二十里地,除去把守的官兵,就是数个简易的帐篷。 阙奴拿着两块白布递给司马恒、许妍,躬身向司马恒汇报:“主子,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但他们说里面太危险,您二位最好在外面看看。” 司马恒没说话,用白布蒙上口鼻看向许妍。许妍走,他便走。许妍停,他便停。 ——“姐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 还没走近,黑猫就听到各种咳嗽声,以及衣衫单薄,瘦如柴骨的灾民,心里是又怕又不忍。 许妍脚步忽而一停,看着数十官兵围着大土坑。像下饺子般,把灾民一个个推下去。 引路的官差顺着许妍的目光望去,又见司马恒面色一沉,忙解释道:“这些都是染病的灾民。为了防止疫病扩散,所以先把病症严重的灾民处理干净。病症轻微的,关到一起再做观察。” ——“他们怎么手里还举着火把?难道是想把这些灾民活活烧死,就地掩埋吗?” 黑猫话音未落,官差便用油桶泼向坑底,陆陆续续的把火把扔了下去。 霎那间,惨叫、求救声不绝于耳。 许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处理灾民的大坑。 一批人烧死后,扔下一层干草。复而又将一批灾民推进土坑,直至尸体快要填满土坑,官差才开始让人把这些尸骨淹埋。 “您是在怪我吗?”司马恒陪着许妍目睹着这一切。 从日出看到日落,从起初的震惊看到麻木。 这一切的确是他策划的,不管是疫病、灾民都是他手里的工具,想利用便利用,想牺牲就牺牲。他眼里只有司马家的盛衰,只有不断攀升的权利欲。 但那又如何,从古至今的世家皆是如此。 许妍单手负后,一脸的淡漠道:“我只是在想,你我与灾民有何区别。” 灾民因为天灾人祸而亡,司马恒将来也会因大梁亡国而亡。 那么她呢,她因为什么? 她比灾民,比司马恒都要可怜。她不止不知道自己死的原因,连记忆都是残缺的。 ——“姐姐你是在讽刺司马恒,还是觉得司马恒会和惨死的灾民一个下场?” 黑猫对美人的容忍度很高,但司马恒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实在是太令人厌恶了。 阙奴收到司马恒的眼色,便把官差、奴仆等人引到别处。 司马恒听出了许妍的言外之意,似有所感道:“您还是在怪我了。” “理无常是,事无常非。”许妍和司马恒想要的不同,所以也就没什么指摘司马恒的。 事实上,她骨子里比司马恒更冷漠无情。 作为一个修行之人,除了得道成仙的追求外,首要的任务就是保护人族。而今,她就站在这里,看着一群人把另一群人杀死。 “您在怜悯这群蝼蚁吗?或者我应该问,您所求为何?您是想百姓有朝一日,不被官吏欺压,不再为温饱奔忙,只单纯的享受生命、生活的本身吗? 呵,即便仲尼在世,以礼法推行文德。即便农耕之人,将圣贤之道口口相传,又有多少人能从容且真心奉行正道?世人与苦难是相依相存的,是不断在苦难中寻找出路,又转头扎进苦难。 这与你我,与对错无关。”司马恒神色如常,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人人都做的事,为何他做不得。难道就因他位高权重,便不算人人中的一员了吗? 黑猫简直被司马恒的诡辩逻辑气乐。 ——“真想送给司马恒一句孔明的话,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许妍对司马恒的一套说辞,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所求的,与苦难、圣贤之道、功名利禄无关。 这些说给司马恒听,司马恒也未必会懂。 她转身穿过来往的官差,准备打道回府。 “您是不是心底里瞧不上我?”司马恒随许妍进了马车。他看着许妍始终冷静如初的眉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但凡亲眼见过方才那番场景的人,都会恨他视生命如草芥。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一如司马恒的心。他渴望与许妍站在同一战壕,确切的说,他想把自己和许妍绑定。若是寻常女子,用婚姻、财富,甜言蜜语以及所谓的真心,就能轻易得到。 但许妍不同,就算他和许妍成亲,许妍也不会因为他是丈夫而放弃许妍想做的事。 许妍靠着马车,看了司马恒一会,淡笑道:“为什么要瞧不上?论冷血、自私,你可比我差远了。” “您……”司马恒错愕的看向许妍,心像是被人扔了颗石子,泛点涟漪。 他与许妍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而是一种同类相认的雀跃和激动。 ——“司马恒绝逼喜欢你。” 黑猫看着司马恒突然亮起的双眸,下着结论。 第90章 你为什么就不肯让我帮你呢? 马车缓缓停在许府前,芙蕖隔着帘子提醒道:“姑娘,到咱府上了。” “许尚书。”司马恒没想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他想要和许妍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到了许府。 许妍无视司马恒欲言又止的双眸,抱着黑猫下了马车。刚要进许府,就听到司马恒喊她的名字。她转身看向车窗里的司马恒,一脸不解。 “许妍!”司马恒唯恐许妍没听见,又喊了声。他嗓子里藏了一堆话,每个字恨不得立刻冲出来,钻进许妍的耳里。 可最后,都化作无声的沉默。 许妍不耐烦的给车夫使了个眼色,让车夫快点把司马恒带走。而后,一回身就看到顾轻舟。 ——“好家伙,修罗场啊这是。顾轻舟肯定听到司马恒喊姐姐名字了,不然脸也不会拉的这么长。” 黑猫看到顾轻舟的时候,吓了好大一跳。 许妍抚了抚身子一抖的黑猫,纳闷的看向顾轻舟:“来看双鲤吗?” “双鲤有秋后诗社那帮人,哪里需要我。我在户部找不到你,便来许府碰碰运气。你怎么和司马恒一道回来?”顾轻舟从许妍怀里抱走黑猫,眉间上了道锁。 听骆豫说,许妍一天都不在宫里。原来是和司马恒在一起,他们去哪,做了什么? 许妍穿过游廊,进了窈梨院。她摘下官帽随手递给芙蕖,俯身坐到贵妃塌上,见顾轻舟抱着黑猫幽怨的看过来,哭笑不得:“我和司马恒去京外看灾民了。” “你之前不是看过一次吗,怎么又去?”顾轻舟愣了愣,狐疑的望向许妍。 京外疫情加重的事,他是知道的。比起这个,他更好奇的是许妍什么时候动手。 司马恒一旦解决了沈皓,下一个就是许妍。他们互为敌对关系,怎么还能如此亲近? 黑猫窝在顾轻舟的掌心,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 许妍想到今日所见,揉了揉眉心,敷衍道:“上次司马家不还没打算对灾民下手吗。” “皇上怪你了吗?还是遇上了什么麻烦?”顾轻舟见许妍浑身上下都透着疲态,便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他将黑猫放到一旁的桌上,走到许妍面前,用指腹揉着许妍的太阳穴。 既然这么累,为什么不让自己帮忙呢?只要许妍开口,他会出手的。 ——“不行了姐姐,我困到受不了。我去找芙蕖了,你们慢慢恩爱。” 黑猫看着许妍、顾轻舟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打了个哈欠准备撤。 芙蕖听两人这话音,立马明白过来。她抱起准备跑开的黑猫,遣散一众奴仆。给顾轻舟、许妍腾出空间,让两个小情人腻歪。 关门声响起后,许妍双臂环过顾轻舟的腰,让自己的思绪完全放空。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所以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负担,好吗?”顾轻舟手轻抚了抚许妍的头,眼底满是心疼。 他是真的很想帮许妍,可是许妍偏偏不给他机会。他舍不得许妍那么辛苦,也想参于许妍关于未来的计划。不管是辅佐沈双鲤成为皇帝,还是别的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之间被什么挡住了。尽管很细微,但他感受到了。 许妍头埋在顾轻舟的腰上,想到她在执剑山庄的所作所为,坦言道:“我做了件错事,但我却忘了我这么做的原因。一想到很多人,会因为我的错误而买单,我就……” “后果是你我能承担起的吗?”顾轻舟身形一怔,惊喜于许妍的坦白,又好奇许妍究竟做错了什么。葬送了大梁吗?可大梁本就摇摇欲坠,随时会倾倒。 以许妍的聪慧,他不觉得有什么事能难得住许妍。 许妍想,她是承担不起后果的。她杀了执剑山庄那么多人,就算自己死了,执剑山庄也不会轻易罢休。四大修仙门派出现裂缝,妖魔便有了可乘之机。 远在魔域的唐凝,不知道会不会被她做的这件蠢事波及。 这些可能,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她。 许妍松开顾轻舟的腰,起身抱着顾轻舟。她下巴抵着顾轻舟的肩膀,苦闷至极:“不能,所以才格外恨自己。” “我该做什么,你才能好受些?”顾轻舟任由许妍释放着自己的脆弱、不安,也不去追问究竟是什么事。他抱着许妍,如果许妍需要的话,他愿意把他有的一切双手奉上。 可许妍总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要。搞得他像是菜市场的烂白菜,只能在角落发烂发臭。 许妍深吸了口气,快速整理完自己的情绪。她推开顾轻舟,吻了吻顾轻舟的唇,杏眸轻弯:“什么都不用做。就像现在这样,呆在我身边便很好了。” “你为什么不多一点的尝试?许妍,你看着我。”顾轻舟凝望着许妍,极为认真道。 一开口,他声又软了下来:“你能不能别总是将我抛到一边?我并不差,也不蠢,怎么着也是你能用的人中最好的一个。你为什么就不肯让我帮你呢? 你试想一下,如果我们一起做了错事,我不就能帮你担下一点恨了吗。” “噗。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人上赶着去担下的。”许妍被顾轻舟的话逗乐。她抬手揉搓着顾轻舟的脸,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这么的可爱。 或许什么时候集齐昆仑镜的碎片,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但她想,无论因何缘故,她都无法原谅自己。 顾轻舟紧紧的把许妍抱在怀里,没好气道:“对我而言,和你有关的事,就是好事。和你有关的东西,就是好东西。” “那我就更不能辜负你了。”许妍亲了亲顾轻舟的侧脸,温声笑道。 她所有的困惑烦恼,不止是顾轻舟帮不了她,是谁都帮不了她。 昆仑镜碎片突然从她身上飞了出来,四散在房内的灵力使顾轻舟失去意志,晕了过去。 许妍将顾轻舟横腰抱起,放到里间的床上。她两指微转,昆仑镜便重新飞回掌心。 以前透亮如水的镜面,突然被一团魔气填满。 第91章 姐姐你是不是在收网? 昆仑镜中的魔气退却,先出现潮州知府的衙门,又闪过一间书房。书房墙上挂着的剑中,嵌着另片昆仑镜。 奇怪,镜中怎么会有魔气? 许妍秀眉轻蹙,决定等大事定了,便去潮州拿昆仑镜碎片。她走向床榻,躺在顾轻舟身旁,尝试分析昆仑镜碎裂的原因,以及镜中的魔气。 忽而她想到三师姐李然曾经被魔剑控制心智的事。当初唐凝救下李然,就把魔剑扔进昆仑镜里。会不会是……那把魔剑致使昆仑镜碎裂? 可就算碎裂成几片,为什么会和自己一起到这一世? 摇摇曳曳的烛火,恰如许妍此时此刻的心情。 窗外沉沉的夜色渐渐消退,奴仆还没来得及摘去灯笼,骆豫便匆匆来访。 书房内,许妍抱着黑猫懒懒的靠在太师椅上。疫病的事,不是已经在处理了吗。沈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非要派骆豫大早上的来找她。她请假躲清闲都躲不了,是。 “皇上身体出了问题。太医说,有人在皇上的饮食上动了手脚。是慢\/性\/毒\/药,现今毒已进入肺腑,皇上怕是熬不过今年夏初了。”骆豫悲凉的望向许妍,不敢深想。 他拉开椅子,做到许妍的对面。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个音。 自打那年许焕死了,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 司马家没了许焕的束缚,气焰越来越嚣张,现在更是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称帝,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好家伙!司马恒这么狠的吗?” 黑猫被骆豫的话震到了。 司马家这是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沈皓活啊,如果皇后怀孕,就让沈皓活到孩子降生。如果皇后不能怀孕,他们就加大药量杀了沈皓,再把一个皇子过继到皇后名下。 啧,惨还是沈皓惨,她上辈子都比不过。 许妍听闻此事后,面色如常的拿起茶杯。对于骆豫的絮絮叨叨,她连应付都懒得。 “你爹死的那天,我就有预感大梁挺不了多久。从司马家对皇上下毒,意图毁长公主清白,借疫病杀死无数灾民……却无一人能阻止的时候,就不难推断。 我知道,我不该对满朝文武抱有期待,也不该对你抱有期待。。”骆豫抬眸看向许妍,越说越激动。 明明许妍是有机会扭转大梁的国运。司马家在许妍手下,连连受挫。如果许妍愿意的话,司马家可能早就不复存在了。 ——“骆豫这话就很有问题了。什么叫不该对姐姐抱有期待。姐姐才入朝为官多久?!” 黑猫跳到书案上,瞥了眼骆豫,一脸的嫌弃。皇上一党把许妍当成棋子,用得上许妍就威逼利诱。用不上许妍,就一脚踹开。就这,还想许妍心甘情愿的被利用? 换作能力低下且愚忠的人,或许能用为国为民的理由忍过去。但用在许妍身上,属实脑子有病。 许妍耐心见了底。她喝了口茶,不悦的看向骆豫,漠然道:“骆大人若是想为大梁的未来哭丧,大可找个没人的角落尽情发泄,不必一大早的跑到我府上。” “我只问你一句。即便司马家如此的丧尽天良,目中无人,你也要与他们为伍吗?”骆豫看向许妍的双眸,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正气凛然。 好似造成这一切不幸后果的人,是许妍。 当然,他这话是替沈皓问的。 黑猫一早就猜到了骆豫的来意。她不明白,沈皓一个将死之人瞎折腾什么。 许妍眼底瞬间布满嘲意,气极反笑道:“都这个时候了,骆大人仍旧觉得,是谁与谁为伍的问题?还是说你想把皇上的死,大梁的亡,都一股脑的推到我身上?” “我并没有指责你,更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想……若是你爹在就好了。”骆豫清楚以他的口舌,在许妍面前,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 可他为大梁奉献了近半生,临了却要看到大梁倒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无论如何,他都接受不了的事。 许妍听到骆豫提及她爹,心下忍不住冷笑。她放下茶杯,随口道:“你既然来了。我也该告诉你一件事。昨日我已向朝廷告了一个月的假,在这期间户部的任何事你都得找司马恒。” “你就不怕皇上一去,下一个遭殃的是你吗?”骆豫面色一沉,冷冷的看向许妍。 司马家连皇上、长公主都敢利用、算计,一个区区的户部尚书,哪里配入他们的眼。 骆豫半响等不到许妍的回答,冷哼一声,失望的甩袖离去。 ——“姐姐,你这是打算把舞台完全交给司马恒呀。不对,姐姐你是不是在收网?!” 黑猫立马察觉到不对劲了。许妍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着,扶持沈双鲤做皇帝的主意。当初许妍插手买卖官爵,不只是借此培养自己的势力,更多的是为沈双鲤的未来扫清障碍。 朝中的女官多了,自然会形成一股强劲的力量,压制那些反对女人做皇帝的臣民。 而许妍让沈双鲤与秋后诗社的人走动过勤,应是为给她们互为绑定创造机会和时间。 如今天下最大的流寇势力,被金蕊、芍药从内部击破,又取而代之。那不就表明,曾经被流寇攻陷的府州县,已经在许妍的掌控之中了吗。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之前还嘲笑沈皓对许妍期待过高,就许妍这脑子和手段,别说司马恒、沈皓拉拢引诱,是个对天下有所图谋的人,都会这么做。 许妍随手拿起一本账册,轻笑一声,没有回答黑猫的话。 “姑娘,金蕊她们送信来,说是已经收服北边的流寇。”芙蕖见许妍手边的茶杯见底,便为其换了新茶。许家的生意重心,也逐渐开始往北边转移。 方才骆豫的话,她也听到了。哎,但愿沈双鲤能比她知道的更晚。 许妍把手里的账册扔到桌上,起身走到窗前。她看着即将升起的太阳,压下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眸色淡淡:“让她们屯兵积粮,等待时机。” 第92章 大早上还不消停 ——“果然,姐姐一直在等的,就是大梁亡国的号角。” 黑猫知道许妍的目的后,所有的疑惑瞬间有了答案。不过以许妍的性子,应该不会留司马恒一命。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男人,很快就要香消玉殒了。 芙蕖走到许妍身侧,想到金蕊信中所说的事。芍药她们不仅在潮州屯兵积粮,还不断把流寇正规化。流寇大部分是些农耕中人,其中穷凶极恶者有,投机倒把者有,走投无路者有…… 为了以后能够更好的控制流寇,就需要强而有力的管制。 这些都是不用许妍嘱咐,她们就自行去做的。 芙蕖蹙眉,面色极为认真:“姑娘,您真的确定将那个位子,拱手让人吗?虽然您与长公主交情甚好,但并不妨碍您为自己打算啊。我知道我说的话,您不喜欢听。 可在我看来,您比长公主更适合那个位置。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为她人做嫁衣,咱们手里的银子,金蕊、芍药所掌控的地方,朝中那批女官,加上您的智谋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大梁。” 黑猫跳到窗台,看着不断劝说着许妍的芙蕖,有些许动容。 上辈子,她真的错过太多了。 ——“芙蕖还真是一心为姐姐着想。可惜姐姐是修仙的,寿命比一个王朝都长。这种千百年难遇的好机会,在姐姐看来,不过是随时可以重来的单机游戏。” “功名利禄对我而言,不过粪土一堆。我若想要那个位子,大梁早就是我的了。”许妍前世今生对政治游戏都没有兴趣。但这并不表明,她愿意被这些操纵权柄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点,芙蕖深信不疑。她很惋惜,甚至有时候觉得天下之主的位子,都配不上许妍。 感情这东西,最是容易生变。现在许妍和沈双鲤亲如姐妹,难保沈双鲤以后做了皇帝,不会对许妍下手。毕竟许妍的能力就摆在这,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希望自己的地位有动摇的可能。 许妍抱着黑猫出了书房,反过来宽慰起芙蕖:“那位子不管谁坐,将来封王封侯,都少不了你。” “我一心一意为姑娘着想,姑娘反倒是拿我取乐。我怕的是没有机会封王封侯吗?我怕的是您以后会后悔自己的决定,现在才三番四次的提醒您。”芙蕖撇了撇嘴,没好气道。 许家的生意遍布整个大梁,她是许妍的左右手,若真想要功名,早在买卖官爵的时候,就借许妍进入官场了。王侯将相算什么,到头来能善终的又有几个。 沈皓做皇帝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除了沈双鲤以外的所有皇子、公主杀死。而沈双鲤是沈皓、司马恒随时利用、牺牲的棋子。如今沈皓即将被司马家毒死,将来司马恒也未必有好下场。 芙蕖心里想的,只有许妍。许妍好,她就好。 许妍看到芙蕖埋怨又郁闷的目光,忍俊不禁的笑出声。这丫头,怎么能这么可爱。 她抬手揉了揉芙蕖的侧脸,笑呵呵道:“都是我的不是。芙蕖姐姐,好姐姐,我给你赔罪还不成。” “哼。”芙蕖用手背贴了贴许妍揉过的地方,将此事翻篇。 黑猫乖乖的窝在许妍怀里,看着互相打趣的两人,异常的后悔。这些是她本可以拥有和享受的,可惜她眼瞎,上了赵靖这条贼船。 如果前生她不那么恋爱脑,兴许很多悲剧就可以避免了。许妍就像是教科书里,向她示意人生还可以怎么过的范本。可惜,她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许妍进了窈梨院后,把黑猫放到地上,抬脚去里间。她走到床边,望向榻上顾轻舟的睡颜。而后又躺在顾轻舟身旁,手撑着脑袋看着顾轻舟的眉眼。 去南越前的顾轻舟和修仙界的顾轻舟很像,都如软乎乎的汤圆,让人想要一口把他吞下去。 而她眼前的顾轻舟,眉眼太冷峻了。 “嗯?”顾轻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许妍笑看着自己,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他揉了揉眼重新确认,发现眼前人是许妍后,才搂过许妍的腰。 许妍低头吻了吻顾轻舟的眉心,声比三月的风还要温柔:“睡的好吗?” “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我一点都没察觉?”关于昨晚的记忆,顾轻舟迷迷糊糊有些记不得。 依稀能想到一些零碎的片段,譬如许妍低落的情绪,及两人的话。 许妍伸手揉捏着顾轻舟的耳垂,避而不答:“骆豫刚才来找我了,说是皇上长期食用慢\/性\/毒\/药,毒已入肺腑,可能活不到一个月。” “中毒?”顾轻舟睡意登时去了大半,坐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许妍。 下个月……那不就是皇后生子后吗? 他想过无数中司马恒杀沈皓的方式,却没想到是这种。 许妍坐起身,靠在床榻上,看着顾轻舟一件件的穿衣服:“这件事,还是先别告诉双鲤了。” “你会不会把她想象的太脆弱了?她能那么快从项弘的事上走出来,还能跟上你的步伐,就足以说明她的承受力不差。”顾轻舟将头发扎起,用玉冠固定的同时,失笑道。 从小许妍就很护着沈双鲤,对他倒是能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真不知道他哪里比不上沈双鲤? ——“姐姐你怎么把门关上了?不是,你们大早上还不消停?” 黑猫用爪子挠了挠门,发现推不开。她翻了个白眼,站在门外抱怨着。 怎么说都小半年了,为什么两人还这么如胶似漆。 许妍指尖微转,房内的结界便相继退去。她理了理衣襟,起身出了里间。 “姑娘,饭菜都备好了。”芙蕖将奴仆遣散,留自己一人伺候着。她看到许妍坐在桌前,用小鱼干逗着黑猫,有些哭笑不得。她家姑娘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姐姐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别告诉我,打算和顾轻舟在床上腻歪一个月。” 黑猫抱着小鱼干啃了口,视线在许妍与顾轻舟之间打转。 如果她是许妍,顾轻舟是司马恒。说不定她会和许妍一样,在床上榨干司马恒。 哈哈哈,想想还有点小开心。 第93章 给顾轻舟一个名分 许妍见黑猫的表情越来越奇怪,眸色不禁闪过几分不解。她用手戳了戳黑猫的眉心,好奇于黑猫在想什么好事,竟能开心成这般。 芙蕖看到顾轻舟从里间走出,坐到许妍面前。那严阵以待的模样,似是有大事要说。 “我想和你谈件正事。”顾轻舟不知道自己昨晚究竟有没有说过。 但看许妍今早并没有提及,想必多半是忘了说。 他见许妍看过来,突然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许妍看着突然煞有介事的顾轻舟,秀眉微扬:“说。” “我们是不是该把亲事订了?”顾轻舟极为认真的,注视着许妍的双眸,生怕从中看到半分鄙夷和厌烦。如果许妍敢把他当成江一白之类的男人,他就再也不理许妍了。 虽然他身段不如江一白柔软,更不懂怎么讨许妍喜欢,但他们之间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芙蕖、黑猫呼吸不由一滞,既想识趣的回避,又忍不住想听墙角。 黑猫看着一屋子的粉红泡泡,露出一脸的姨母笑。 看顾轻舟这样子,是打算在大梁亡国前,把他和许妍绑定。想想也能理解,许妍现在一心扑在为沈双鲤谋划上。以后天下大乱,许妍就更不会把时间、精力留给顾轻舟了。 当事人许妍听到这句话,面上、心里异常的平静。她只淡淡的抬头看向芙蕖,吩咐道:“去准备些厚礼,晚些到国公府提亲。” 芙蕖惊愕于许妍的果断,婚姻大事难道不需要再三斟酌一下,再做决定吗? 她见许妍眼底浮起几分不耐烦,随即道:“我这就去准备。” ——“那个……姐姐你是不是太草率了?!我不是说顾轻舟不好的意思,而是你回答的会不会太干脆了些。” 黑猫放下小鱼干,很不理解许妍的做法。这种人生大事,正常人不该慎之又慎吗? 怎么许妍轻松随意的,好像下午要吃什么都可以似的。 顾轻舟都做好许妍拒绝的准备,没想到许妍直接让芙蕖去他家提亲。他整个人都懵了,诧异的瞪大双眼,大脑像是卡了壳般停止思考。心却雀跃激动的,快从胸口跳出来。 真的吗? 许妍真的确定要和他成亲了吗? 是不是他听错了,或是出现了幻觉? 顾轻舟强行让理智回归,拉过许妍的手,无比诚恳的问:“你确定不是在玩我?” “那你可能是我玩过的人中,下场最好的一个。”许妍回握着顾轻舟的手,杏眸弯了弯。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这些都是她从小就明白和践行的道理。 或许顾轻舟不知道,从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放过顾轻舟。她之所以不断压抑本性,为的是不伤害顾轻舟。顾轻舟是她的,但她想让顾轻舟自己这么认为,而非被她所迫。 ——“这倒也是。比起砍了脚趾的项弘,阉了的赵靖,还有姐姐放任沈皓、司马恒自相残杀等人,顾轻舟的确该庆幸。” 黑猫盘算着许妍玩过的人中,也就顾轻舟待遇和下场最好。虽然许妍时常把顾轻舟气的跳脚,但两人捅破窗户后,许妍对顾轻舟的欺负,也就仅限于床上了。 何况许妍曾为顾轻舟填补五年的军需,还因顾轻舟时常被皇上、司马家威胁。 以她对许妍的了解,世上最阴险歹毒的人,在许妍面前都被衬得温顺可爱。许妍却愿意为了顾轻舟而退让、付出和忍受到这般。足以说明许妍把自己仅有的良心,都一股脑的给了顾轻舟。 “主子,宫里来信了,皇上有急事找您。”贺久的声音,适时的在门外响起。 顾轻舟知道沈皓找他的原因,但他和许妍正在谈的事,对他也尤为重要。他纠结的蹙了蹙眉,犹豫了片刻才道:“我、我先去看看。” 许妍“嗯”了声,手撑着脑袋,给黑猫夹菜。她一点也不担心,沈皓会采取什么自救的行动。 ——“姐姐是打算等司马恒在朝中积怨深了再率领群臣出手,还是等大梁彻底亡国后行动?不管是哪种,我都想不通姐姐为什么选择改朝换代的做法。 明明可以借沈皓的死,推举沈双鲤做皇帝。何必要费劲周折,辅佐沈双鲤打天下。” 黑猫用爪子撕了片鸡腿肉,百思不得其解的看向许妍。 许妍低头喝了口粥,眸色悠长道:“如果你希望一个人好,就得先让她知道什么是福与祸,是与非,对与错。搞清楚了这其中的区别,以及两者之间的界限。 那么有朝一日,她卑微如蝼蚁,低贱如草芥,也会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黑猫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许妍来。一个抬手间就可灭掉百万大军的人,一个聪慧到可左右国家存亡的人,竟为沈双鲤打算到这个地步。 要不是沈双鲤是个女人,她都要怀疑许妍爱上了沈双鲤。呵,也难怪沈双鲤上辈子跟疯了似的,一直针对她。又碍于她还顶着许妍的皮囊,不伤及她的身体。 她当时还以为沈双鲤喜欢赵靖,或是磕五石散磕疯了。 许妍放下瓷勺走在门前,仰头望向头顶的天。尽管她现在可以去潮州取到昆仑镜的碎片,却不那么着急去取。或许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不想知道,自己究竟引发了多少悲剧。 若、若二师姐,或灵山派因她有半分的意外,她该如何自处? “姑娘,厚礼已送到国公府了。国公老夫人让我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国公府转转。我想,老太太是想问你后续怎么办,什么时候成亲的事。”芙蕖走到许妍身前,笑着转述道。 她顿了顿,替许妍出着主意:“依我看,还是等世子爷回来,你们商量完一道去国公府的好。” “你说的在理。”许妍倒无所谓这些。成亲对她而言,不过是走个形式。繁文缛节,她也是不喜的。如今流寇四起,百姓连温饱都不能满足,这时候也不适合大办婚礼。 若不是为了安顾轻舟的心,给顾轻舟一个名分,她可能一辈子不娶不嫁。 第94章 姑娘喜欢聪明人 “姑娘真的考虑好了吗?”芙蕖见许妍懒散至极,似乎不知道刚才的决定关乎到许妍的终生幸福。她家姑娘平时多聪明的人,怎么对婚姻和天下之主的位子,态度如此随意。 黑猫吃饱喝足后,也从厢房中走出。她听到芙蕖的话,忍不住附和。 ——“是啊,姐姐,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其实我觉得开后宫不错,反正你府上有不少的男宠。以后打天下,指不定还有别的孤苦无依的小男人需要姐姐保护。 要是和顾轻舟成了亲,很多事就不好操作了。” 许妍转身看向一奴一猫,对她们的担心感到好笑。她敛去思绪,淡淡道:“有什么好考虑的。以后有了变数,换了就是。看你这么谨慎小心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那倒也是。以姑娘的能耐,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就是一辈子不嫁不娶,养一堆男宠取乐消遣,也是可以的。”芙蕖听许妍这么一说,瞬间豁然。 是她错了,她太把姻缘当回事了,甚至起了婚事能捆绑、连累许妍后半生的错觉。她家姑娘是谁,从来只有消遣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消遣她的份。 “抱歉,不小心听到姐姐的话。姐姐是要与世子爷成亲吗?要真如此的话,姐姐今后住在国公府,我们是否也要跟过去?”对江一白而言,这可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没有男人会容许自己的妻子养男宠,如果许妍真的和顾轻舟成亲,他起码得有个心理准备。 芙蕖看向身姿摇曳,一脸娇态的江一白,岂会不懂江一白的担忧。她轻笑一声,开解道:“想什么呢。就算是成亲,也是世子爷嫁到我们府上。一切照旧,你该住哪还住哪。” “芙蕖姐姐这么一说,我心就安了。”江一白松了口气,眉梢眼角重新染上笑意。 就说嘛,许家这么多银子,要都作为嫁妆带到国公府,国公府也吞不下呀。 再说许妍也不像是,为了爱情可以割舍所有的人。熬,等熬到他二十三岁,就能拿着遣散费离开许府了。 江一白给许妍抛了个媚眼,委屈巴巴道:“世子爷应该是个胸怀宽广的大男人。否则,他要是知道姐姐有这么多的男宠,和姐姐起了冲突怎么办?” ——“就江一白这种茶,也不知道姐姐怎么能喝的下去。” 黑猫嫌弃的看着娇柔做作的江一白,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她还是喜欢禁欲儒雅一类的帅哥,对于这种茶里茶气的小男人,生不出一点兴趣。 关于江一白的担心,芙蕖倒是忘了考虑。她纠结的看向许妍,怕两人因为这种小事吵架。 许妍躬身抱起黑猫,顺着江一白的话道:“那你就从今日起,搬出窈梨院。” “姐姐,你这是厌弃我了吗?”江一白身形微僵,突然悲从中来。他这还没得到恩宠,就已经被许妍腻了。其悲惨程度,可以和后宫的嫔妃媲美了。 不过他比后宫女人幸运的点在于,他不用生孩子,更不用长久的讨好上位者。 芙蕖唇角的笑意收了大半。她走到江一白身前,贴其耳道:“姑娘喜欢聪明人,只要你安分守己的呆着,银子少不了你。若搞些有的没的,别说是银子了,你这条小命保不保的住,还另说。” “多谢芙蕖姐姐提点。”江一白惊愕的看向芙蕖,半响才回过神。 许府谁人不知,芙蕖就是第二个主子。芙蕖的意思,就是许妍的意思。 江一白清楚芙蕖面上良善温柔,认真起来却是一个唾沫一个钉。为了自己的以后,便懂事的离开。 ——“芙蕖给江一白说了什么,江一白怎么就突然偃旗息鼓了?” 黑猫还以为江一白会狠狠在许妍面前刷存在感。 许妍抚了抚猫背,低眉浅笑:“别对他们这么苛责。接下来的一个月,还得靠他们向外面传达我沉迷美色无法自拔的消息。” “姑娘想要骗过群臣很容易,但司马恒……就未必了。”芙蕖不觉得许妍有必要这么做。 就算她们不出手,司马恒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些年,满朝文武对司马家早就恨得牙痒痒了,只是碍于没有机会发作罢了。等沈皓一死,燕国自然垂垂欲动。没了许妍的填补,南越能不能打下去还难说。 北边金蕊、芍药带流寇攻过来,司马家肯定抵不住。到时司马恒的性命,还不都是许妍一念之间的事。 ——“对啊,姐姐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黑猫扒拉着许妍的手指,有些看不明白许妍的骚操作。好,她就没看明白过。 温柔的风拂过许妍的眉眼,又随着许妍眼里的冷意消失而消失。 许妍抬脚进了厢房,坐到贵妃椅上。她看着芙蕖一脸不解,笑道:“我要的不是司马恒信,而是这件事被人传到皇上的耳里。” “皇上?”芙蕖狐疑的蹙了蹙眉,更不明白许妍的做法了。 皇上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所有人都不把皇上当回事,为什么许妍还要这么做? 许妍倚着软榻,但笑不语。沈皓要是不想江山落到司马家手里,就只能对沈双鲤寄予期望了。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沈皓应该会想办法修复沈双鲤之间的关系。 想要修复,就需要一个借口。 而她需要的是,在适当的时候,为沈皓提供这个借口。这些男宠都是沈皓送过来的,宫里想要与之联系,应该是简单不过的事。 “世子爷回来了。”芙蕖看到顾轻舟进来,笑着提醒许妍。她让人送了两杯茶,便识趣的离开了。亲事的具体细节,还是得两人决定。 顾轻舟沉着脸,坐到太师椅上。他思索了片刻,还是道:“皇上想死前,让双鲤陪着。” “若我不呢。”许妍拿起茶杯,声透着几分慵懒。 想要沈双鲤陪着?呵,亏沈皓能想的出来。 ——“皇上是想拿沈双鲤威胁姐姐,还是临死前想让唯一的亲人陪着自己?” 黑猫一向猜不透沈皓、司马恒等人的心思,更别说许妍了。 第95章 都听你的 “皇上如今被软禁在养生殿,除了贴身的太监能自由出入外,群臣根本就近不了身。现在的皇上,对双鲤造不成任何伤害。”顾轻舟清楚许妍的心思,但同样对沈皓抱有同情。 毕竟沈皓与沈双鲤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沈双鲤看望一次病重的哥哥有何不可。 许妍冷笑一声,没有和顾轻舟对此事深讨的想法。 顾轻舟怕许妍生气,忙转移话题:“这次若非皇上突然吐血,也不会查到膳食被人动了手脚。大夫说,这是因为药量突然加大,皇上身体吃不消的缘故。 可惜御膳房涉事的御厨先一步自尽,导致线索中断。” 其实不查,他们也知道是谁下的毒。可知道有什么用,即便拿出证据来,也无法动摇司马家丝毫。 少顷,芙蕖在门外禀告:“长公主来了。” 许妍瞥了眼顾轻舟,又抬头看向走过来的沈双鲤。她把茶杯随手放到一旁,笑问:“这会子来,别是听到什么消息。” “难道不该你们亲口告诉我这个消息吗。”沈双鲤一回许府,就听下面的人说,芙蕖给国公府送了好些礼。不用猜也知道,许妍和顾轻舟好事将近。 ——“看沈双鲤这样,应该不知道沈皓活不过一个月的事。但沈皓之前那么对沈双鲤,我想就算沈双鲤知道了,也不会太伤心。” 黑猫跳到许妍的腿上,歪着头边打量着沈双鲤,边推测着。 要是她亲哥为了利益,把自己送到某个富商的床上,她不仅不会原谅自己的哥哥,还会想杀了这两人。 顾轻舟下意识的看向许妍。末了,还是把选择权交给许妍。毕竟沈皓见沈双鲤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见许妍。不管许妍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许妍抚了抚猫背,跟着沈双鲤的笑而笑:“我和轻舟打算成亲。” “你这么坦诚,弄得我倒不好打趣你了。你们小两口选好日子了吗?决定什么时候成亲?”沈双鲤挨着许妍的太师椅坐下,心里既替许妍高兴,也替顾轻舟高兴。 她该送什么做两人新婚贺礼的好?金银、田亩、房产、商铺,许妍和顾轻舟都不缺。 顾轻舟差点忘了这件事。经沈双鲤提醒,才隐约想起他和许妍早上说过的话。他看向许妍时,感到一种由内而外的满足,羞赫道:“我都可以。” 只要是许妍,他怎样都可以。其实光是想到他和许妍成亲这件事,他就开心到不能自已。 成亲对许妍来说,是水到渠成的事。她没有骄奢的习惯,更讨厌麻烦。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得考虑顾轻舟的想法。 许妍视线移到顾轻舟身上,正色道:“如果轻舟没有意见的话,下午我就让芙蕖到衙门走流程。至于婚宴……以大梁的国情,还是能免则免。” “都听你的。”顾轻舟见许妍、沈双鲤齐齐看过来,笑着回道。 他能和许妍成亲就够他高兴到死,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和许妍起冲突。他知道许妍不喜欢在没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而他,正好也是。 ——“哇,我对顾轻舟有点改观了。” 黑猫以为顾轻舟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没想到顾轻舟把选择权都给了许妍。 沈双鲤看着恨嫁的顾轻舟,忍俊不禁的笑出声:“难道你就没想过,成亲后是去国公府住,还是——” “除了我和轻舟关系变成夫妻外,其余的照旧。而且我也没有闲心,在这种事上浪费太多时间。”许妍喝了口茶,毫不遮掩的说明。任何让她觉得不舒服的人和事,她都会远离或清理。 爱情、婚姻在她眼里,不过是把情欲、爱欲合理化的工具。而她是个商人,喜欢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顾轻舟也赞同道:“如今大梁的局势,的确不容许。” “一个月后皇后就要生了。”沈双鲤几乎可以想象到,那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她清楚司马家已经等不及要换掉皇兄,推举一个听话又好控制的傀儡了。 此言一出,许妍、顾轻舟相继沉默。 ——“那是不是意味着,司马恒开始清除朝中忤逆他们的臣子了?” 黑猫想到沈皓在宣政殿问及处理疫病的事,那时没几个臣子针对司马家,反倒推推拖拖。她不信锦衣卫查不出疫病的来源,也不信朝中无人知晓司马家的所作所为。 事实的确如黑猫所言,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曾经反对过司马家的人,陆陆续续以各种罪名关押或处死。识趣的,靠告老还乡躲过一劫。 沈皓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后来都不能正常行走。期间,沈皓用各种办法请沈双鲤入宫,结果都失败了。心灰意冷后,沈皓让冯怜给沈双鲤转述了几句话,便再无下文。 皇后生产前几天,冯怜跑到许府。忍悲含泪的好说歹说,才将许妍请进宫。 皇宫,养生殿。 浅浅的药味,飘散在四周。龙榻上的沈皓,瘦的没了人形。人躺在被子里,无力的望着头顶。他的双眸在看到许妍时,有过片刻的明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许尚书来了。”冯怜替沈皓掖了掖被子,哽咽着提醒。他扶着沈皓坐起,看到沈皓一动不动的盯着许妍,懂事的遣散一众奴仆,自己乖乖出去守门。 ——“我发现沈皓特别喜欢晚上召见人。典型的自己睡不着,也不让别人睡。” 黑猫从许妍的肩上跳下,目送着冯怜离去的背影,毫不留情的吐槽着。 沈皓面色苍白,虚弱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待许妍坐到自己面前,才徐徐道:“朕最近总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双鲤体弱多病,宫人总克扣月俸。大多数时候,我们兄妹连肚子都不能填饱。 直到双鲤认识了你,一切才开始好转。” “过去的事,皇上又何必再提。”许妍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漫不经心道。 凭沈皓算计沈双鲤这一条,她就不会让沈皓在这世上活太久。 她借司马恒这把刀,提前处理掉沈皓,不过是顺手的事。 第96章 许妍你放肆! 殿内静的可怕,仔细听还能听到烛火燃烧灯芯的滋滋声。 仅剩的许妍、沈皓,在这寂静中沉默。不知几时,两人间弥漫着似有似无的剑拔弩张。 “朕知道你恨朕利用你,利用双鲤。可朝中的局势,你该清楚的。如果你坐在朕这个位子上,或许比朕做的还要绝情。朕只是一个普通人,面对得与失,生与死时,会下意识的保全自己。 若是老师还在,他一定会理解朕的苦衷。”沈皓无力的往后一靠,不紧不慢的为自己辩解。 凭什么,许妍凭什么不让他见沈双鲤。 他都要死了,唯一的妹妹来看望一二,难道不该吗?便是在寻常人家,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如果许妍是记恨他放任司马家算计沈双鲤,那就更可笑了。古往今来的帝王,手上哪个不是沾染着至亲的鲜血。他不过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怎么就不值得原谅。 许妍对于“若是老师还在”、“要是许阁老在的话”、“如果是你爹”之类的话,已经从群臣、沈皓嘴里听过太多次了。听的她耳朵都起茧子了,这些人还在说。 她爹是两朝老臣,为了大梁操劳了一生。死后换来了什么,女儿成了当权者利用的工具,家产成了死对头和新帝抢夺的战利品。 这不就表明当权者眼里有的只是利益吗。 沈皓半响没听到许妍说话,心开始无限下坠。小的时候,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许妍对沈双鲤那么好,对他和顾轻舟总是不远不近,明明他们能给许妍带来的利益更多。 后来做了皇帝,他就更是不懂了。许妍既然有如此才华,为何不能像许焕辅佐先帝一样,辅佐他。反而三番四次为司马家放水,又将他和司马家玩弄于股掌之间。 直至近一个月,他才幡然醒悟。许妍一开始选的人,就是沈双鲤。 沈皓握过许妍的手腕,恨恨的望着许妍,冷声质问:“为什么不是朕?朕究竟哪一点比不上她?” ——“她是谁?!” 黑猫跳到龙榻上,不解的看向两人。沈皓怎么跟疯了似的,一会缅怀过往,一会神神叨叨。 许妍秀眉轻锁,故作不解道:“臣怎么听不懂皇上的话。” “朕一个要死的人了,还不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实话吗?”沈皓似是被许妍的装傻气到。他松开许妍的手腕,开始咳嗽起来。 虽然现在司马家在朝中占据上风,但他知道司马家不是许妍的对手。可是他不明白,究竟是自己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沈双鲤。为什么许妍宁可选沈双鲤,都不选他。 许妍起身背对着沈皓,望着灯罩中摇曳的烛火。她收起眼底的玩笑,悠悠道:“您当初在先皇眼里,本就不是那个最优选。是最优选死了,才轮到了您。 您在臣眼里同样也是,只不过臣护得住臣的最优选罢了。这么多年了,您也该想明白,这位子本就不是您的,您就是坐了也不会长久。即将亡国的大梁,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黑猫忍不住大笑出声,合着沈皓从头到尾都是在捡漏。 沈皓喉中一涩,噗的喷出一口血。他吃力的举起手,颤颤巍巍的指着许妍,怒骂道:“放肆,许妍你放肆!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臣若是死了,这天下可就要改姓司马了。您最好呢,还是盼着臣长命百岁,一心将双鲤辅佐成帝的好。如此,您以后到了地下,也算给祖宗一个交代。”许妍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皓,笑的格外温柔。 就沈皓这虚弱的小身板,也配在她面前叫嚣。 许妍转身走到龙榻前,躬身捏起沈皓的下巴。只要她稍稍用力,就能将下巴捏碎。她杏眸弯了弯,嘲讽道:“您让臣入朝为官,是为了驱虎吞狼。却没料到最先死于狼口的人,是您。” ——“姐姐你冷静啊。这个时候杀沈皓,对你可没好处。再说了,沈皓他也活不了几天。” 黑猫看着沈皓与许妍之间的对话越来越尖锐,也跟着紧张起来。 沈皓握过许妍的手,不知是气是怕,声竟有些颤抖:“朕要见沈双鲤。” “皇上的要求,臣下自然会满足。只不过,您之前伤长公主太深了,她未必想见您。”许妍缓缓松开手,收起眉梢的讽意。 她也真是够无聊的。为了给沈双鲤出口恶气,居然在这里恐吓一个将死之人。 沈皓被许妍的话噎到。的确,是他对不起沈双鲤。如今沈双鲤不见他,也说得过去。 可有些话他不告之沈双鲤,他死了也不安心。 他眼眶微红,放低姿态道:“朕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双鲤。可你真的为她好,就该让她见朕一面。朕毕竟是她的至亲,哪怕她将来成了九五至尊,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 你怕什么?朕如今不过是个废人,没几日可活。妹妹见即将死去的哥哥一面,乃人之常情。你若连这也不许,你为双鲤好的心,怕也是假的。” ——“沈皓这感情牌打的,够可以啊。” 黑猫在许妍的脚边打转,忍不住佩服起沈皓来。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套路许妍。 不过这皇帝的位子,还真不是人干的。既要防止百姓生乱,还要警惕身边的大臣。哪怕是亲人,也会为了权力随时对自己下手。 许妍沉默了片刻,终是开了口:“臣替您问问长公主。若是她愿意,臣便让人将她送来。若是她不愿意,那么皇上也别怪臣。” 沈皓望着许妍离去的背影,眼眸微微一眯。他派去的人,根本就见不到沈双鲤。就算是冯怜出面,也是许妍在场,才能和沈双鲤说上几句。 呵,许妍在怕什么? 怕自己对沈双鲤说什么? “主子。”冯怜等许妍走远了,才赶忙进来服侍沈皓。他看到被子上的血时,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刚要吩咐人去换床新被子,就被沈皓阻止。 沈皓紧抓着被子,漠然道:“就这样。一会双鲤来了,看到这些,也许会心疼心疼他的哥哥。” 第97章 皇上驾崩 少顷,小太监的声音从殿外响起:“长公主来了。” 冯怜闻言,忙抹了抹眼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下意识的转头。他看到沈双鲤一脸漠然,恭敬的起身道:“殿下。” “皇兄如何了。”沈双鲤对沈皓既怨又恨,但还是怕自己没机会见沈皓最后一面。 她的哥哥,唯一的至亲,也是伤她最深的人。 龙榻上的沈皓,咳嗽了几声。羸弱的,像是随时要去阎王殿报到。他余光看到沈双鲤,强忍着不适,努力直起腰身。 冯怜顿了顿,还是如实道:“太医说,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沈双鲤视线越过冯怜,落到病怏怏的沈皓身上,神色平静:“皇兄。” “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沈皓看到沈双鲤清冷的眉眼,心仿佛被人捏碎。 他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走到这副田地。 他们兄妹一路经历了风风雨雨,好不容易熬死了所有他们厌恶的人,该他们享受荣华到老才是。怎么就突然背道而驰,逐渐形同陌路? 这样的下场,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沈皓回顾这一生,最先想到的,是幼时沈双鲤偷来的半块糕点,和他躲在柜子里偷吃的一幕。那时候的自己暗暗发誓,不再让妹妹和母妃过这样的日子。 谁知道权力会将人腐蚀的面目全非,以至于他忘了最初的目的。 他敛去思绪,眉间微蹙,竟有些委屈:“如今连你也要舍弃哥哥了吗?” “皇兄是天下之主,所思所虑皆非我所能及,我又怎么敢怪皇兄。”沈双鲤面上无悲无喜,倒真像是修行之人。但吐出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戳在沈皓的胸口。 她见沈皓最后一面,是不想背负过往而活,也是在斩断她与沈皓之间的联系。 沈皓抬手想要抓住沈双鲤,却几次落空。他眼尾泛红,哽咽道:“是我不好,不该那么对你。以前那么多难捱的日子,我们都捱过去了。我却在最后,做了伤害你的事。双鲤,是我对不起你。” 烛火映着沈双鲤半张漠然的脸,那冰冷的眉眼让人生畏。若非藏在袖中那只轻握成拳的手,都要让人以为她真的不在意了。 成为至亲手里的工具,不知道是种幸运,还是种不幸。 沈双鲤心底藏了太多的话,想要和沈皓说。想要质问沈皓,为什么这么对她?可话到嘴边,就什么也说不出了。她清楚,如果不是许妍,她已嫁到燕国,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 也是,一个被兄长、权臣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又能在丈夫那里得来什么尊重。 站在屏风后的许妍,听到这里便抬脚出了养生殿。 ——“姐姐你就这么走了?难道你不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吗?姐姐可别告诉我,忙了这一个月,就是为了让沈皓给沈双鲤道歉。” 黑猫想到后者,下意识的翻了个白眼。有没有搞错,这种国破家亡的危难时刻,许妍居然为了沈双鲤听到沈皓的道歉,而精心设计了这么久。 苍了个天,难道这时候不该和司马恒明争暗斗,抢夺各种道德制高点,争夺权势吗。 皎白的月色,铺满了前方的路。 许妍不紧不慢的穿过宫墙,抚了抚猫背,笑道:“这是他欠双鲤的。” 此言一出,让本就无语的黑猫,更加无语了。 同一时间,养生殿内。 “不管你有多恨我,多不想听我说话,都要把我接下来的话牢牢记在心上。我如今沦落至此,除了天灾人祸,更重要的原因是权臣当道。有朝一日,你真解决了司马家,坐上皇帝的位子。 一定要杀了许妍。否则,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沈皓蹙眉警告道。 以许妍的能耐,让沈双鲤称帝是早晚的事。但江山易改,人贪迷权势的欲望难除。谁又能保证,许妍不会是下个司马家。 沈双鲤明白沈皓的苦心,但许妍与司马恒有着天壤之别。许妍真心为她,而司马恒从头到尾都把沈皓当成一个工具。 她眸色淡淡,无奈道:“皇兄怎么还是不明白呢?你走到这个地步,是拜自己所赐,并非他人。 自古贤君良臣,皆是不求而自合,不介而自亲的。百里奚在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张良游说群雄,却无人接受,直到碰到了汉高祖。阿妍是上天赐于我的臣,而我亦是上天赐于她的君。 皇兄走了错路,不反省自身,还要引我重蹈你的覆辙,岂不是太可笑了吗。” “你……”沈皓被沈双鲤的天真气的险些吐血。 他憋闷又愤愤的盯着沈双鲤,郁闷至极:“真不知道许妍看上你什么了。” 沈双鲤坐到榻上,用浅灰色的手帕擦过沈皓唇角的血迹。 该怎么向沈皓言明呢。比起失去天下,她更不能接受背刺许妍。比起背刺许妍,她更加不能接受许妍离她而去。 原本,她就没有计划要谋取天下的。她想要的一直是借皇权,将许妍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沈双鲤拉了拉沈皓身上的被子,柔声安抚道:“皇兄所剩时日无多,何必还想着那遥不可及的以后呢。就算一切真如皇兄所言,那也是我该受的命。” “蠢货!”沈皓恨铁不成钢的移开视线,抑郁的差点背过气。 不甘心,他不甘心沈家的江山,就这么断送在他手里。然,沈双鲤实在不堪重任。他越想越悲愤绝望,以至于活活气死。 沈双鲤见沈皓闭眼倒下,惊的用手探了探鼻息。她察觉到不对劲后,转头看向冯怜,无措道:“冯怜,皇、皇兄他……” “殿下莫慌。”冯怜快步走到榻前,上前检查着沈皓的身体。 他发现人真的去了,恭敬又悲痛道:“请殿下即刻出宫。您在许尚书身边,无人敢伤您丝毫。若是在宫中,老奴怕司马家借此事对您下手。” “我、他……好。”沈双鲤知道皇兄一死,大梁便名存实亡了。 可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了。 她敛去思绪,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冯怜,心一横离开了养生殿。 第98章 秘不发丧 许府,窈梨院。 沈双鲤呆呆的坐在太师椅上,还没从沈皓的死中走出来。额上泛起薄薄的汗,好似刚才走的太急。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一下子就杀的她措手不及。 如果司马家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提前动手?不,许妍、顾轻舟还在,他们不敢太明目张胆。 “姑娘,长公主来了。”芙蕖安顿好沈双鲤后,才在里间外,提醒着许妍。 姑娘从宫里回来一个时辰,想必已经睡下了。 但她看沈双鲤面色凝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双鲤这是疯了吗?和沈皓解开心结后,不去睡觉跑来嚯嚯别人做什么?” 黑猫趴在贵妃塌上,困乏的打了个哈欠。有什么事,就不能等到天亮再说吗。 一盏茶后,许妍才披了件外衫走出来。她瞥了眼芙蕖,又看向有些呆滞的沈双鲤,不解道:“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顾轻舟晚许妍一步走出。 他顺着许妍的目光望去,看到沈双鲤的发沉的脸,一个不好的预感蒙上心头。 莫非,宫里出事了? 芙蕖让人送上热茶,便候在门外,随时听从差遣。 夜色沉沉,月光将院落照的清楚。灯笼发出微黄的光,洒在芙蕖困乏的眉梢上。 “皇上驾崩了。”沉默良久的沈双鲤,深吸了口气,缓缓道。 她轻轻的合上眼,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慌。很多事还需要她处理,很多人还要她应付。 ——“什么?沈皓死了!皇后不是还没生吗?呃……这后面游戏可怎么玩?” 黑猫睡意顿时去了大半,直接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现在的局面看上去对司马恒很不利啊。算了,自古美人命运多舛,她就不该抱有太大期望。 许妍走到沈双鲤面前,躬身看着沈双鲤略显无措的脸。一时间,不知道沈双鲤是担心司马家会更加肆无忌惮,还是纯粹因为沈皓的死而伤心。 她紧握着沈双鲤的手,安抚道:“不管你在担心什么,都没关系。一切有我。” “现在皇后还没生,司马家肯定会封锁消息,最大的可能是秘不发丧。”顾轻舟拿起茶杯,面上没有多少伤心。沈皓活不过这个月的事,他们很早就知道了。 至于以后的大梁将要走向何方,谁又能占到主动权。那就得看谁先动手,怎么动手了。 许妍将热茶送到沈双鲤的手心,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直接道:“南越乱了。” “司马衍和先前镇守北边的酒囊饭袋,敌不过燕军也正常。”顾轻舟并不意外南越会出乱子。燕军最是狡诈多变,一旦发现司马衍的军队徒有其表,定会生出反心。 之前燕国臣服大梁,也不过是为了养精蓄锐。如今燕国内部动荡抚平,又怎甘愿屈于臣下。 沈双鲤掀开杯盖,深思了片刻,担心道:“打仗需要银子,而国库有多少银子,司马恒应该很清楚。阿妍,你说他会不会对你下手。” “在皇后生孩子前,不大可能。但生孩子之后,就未必了。”许妍靠着太师椅,轻抚了抚怀里的黑猫。在形势面前,司马恒不可能时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所以她们要做好,司马恒狗急跳墙后的任何可能。 顾轻舟倒也不怕司马恒对许妍下手,毕竟国公府手里有兵权:“我听周迟说,他们有迁都的打算。可能就是为了防止南北两边同时出事。” ——“果然还是重演了。上辈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朝廷打算迁都。” 后面的事,黑猫便不清楚了。毕竟没几个月,她就挂了。 沈双鲤思索了片刻,问道:“阿妍,你怎么看?” “这没什么好担心的。在他们迁都前,轻舟会请命去北边剿匪,而我则向朝中辞官。然后我们启程到潮州和金蕊他们汇合后,再商量后续的事。”许妍杏眸微弯,温声宽慰道。 如果不是昆仑镜碎片在潮州,她早让金蕊、芍药带流寇打过来了。 一想到昆仑镜碎片,许妍不免惆怅起来。 沈双鲤见许妍心中有数,失笑道:“是我多虑了。天还没亮,你们再睡会。”说罢,抬脚离开。 芙蕖识趣的关上门,让小两口好好休息。黑猫则跳到贵妃榻上,瞥了眼进了里间的许妍、顾轻舟,合上眼接着补觉。 烛火在灯罩中摇摇曳曳,好似风雨中飘摇的大梁。 许妍把外衫随手扔着屏风上,躺在榻上打了个哈欠。刚合上眼,就被顾轻舟紧紧抱住。她眉间一蹙,把腰上的胳膊拿开:“别抱我。” “哪有娘子不许夫君抱的。”顾轻舟复而搂着许妍的腰,下巴蹭了蹭许妍的肩,轻笑道。 半月前,沈皓曾和他长谈过一次。除了谴责许妍外,就是希望他辅佐沈双鲤称帝,让天下继续姓沈。 他手撑着脑袋,看着渐渐入睡的许妍,不知道沈皓有什么好担心的。有许妍在,沈双鲤怎么可能被司马家算计。 睡到自然醒的许妍,一睁眼就看到顾轻舟对自己发呆。她捏了捏顾轻舟的脸,好笑道:“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顾轻舟将头埋在许妍的肩窝,声低沉蛊人。 若是太平盛世的话就好了,他们两个可以尽情享受生命的美好。 芙蕖敲了敲门,禀报道:“姑娘,司马恒来府上了。” ——“姐姐你醒了吗?!司马恒来了,在书房等了姐姐好久呢” 黑猫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司马恒了,心里想念的很。 要不是碍于自己是只猫,早就去见司马恒了。 顾轻舟听到“司马恒”三个字,整张脸都垮下来。许妍把户部的一切事宜都全权交给司马恒,对朝中之事也是能避就避,真不知道司马恒怎么还能黏上来。 幸好赵靖去了南越,不然他得被这两人郁闷死。 他起身靠着床榻,不悦道:“大早上的,他来做什么。” “肯定是知道皇上死了的事。”许妍理了理衣襟,抬头就看到顾轻舟吃味的脸,眼眸弯了弯。这种不存在的醋,真不知道顾轻舟怎么能吃的起来。 第99章 白日不宣淫 许妍刚要离开,就被顾轻舟从身后抱住。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脖颈上,耳边是一声声的“娘子”。她转过身有些哭笑不得道:“别闹了。” ——“顾轻舟请你看一看窗外的天,知道什么叫白日不宣淫吗?” 黑猫耳朵贴着门缝,听到顾轻舟撒娇的声音,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又一地。 哎呀呵,你们天天腻在一起还不够吗?而且许妍是去书房,又不是去南越,ok?! 顾轻舟再次将许妍抱在怀里,低头吻过许妍的耳垂,眷恋着许妍的所有:“等你回来。” “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许妍推开顾轻舟,两指微微一转,门上的灵锁便悄然解开。她抬手揉搓着顾轻舟的脸,眼里尽是笑意。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顾轻舟还有这么粘人的一面。 顾轻舟低头以便许妍揉他的脸,揉的更顺手、舒服些。他轻闭着眼,唇角微勾,语调透着愉悦:“你啊。” 早在六年前,他心里、眼里,脑袋里都被许妍填满。 黑猫刚要继续吐槽,就觉脚下一空。她仰头看着抱起自己的许妍,把要说的话都压了下去。 按照昨晚沈双鲤、许妍三人的密谋,以后她见到司马恒的机会,可能越来越少。 芙蕖随许妍出了窈梨院,穿过游廊后提醒道:“姑娘,我已让人将司马恒请到书房。” 许妍低头看着怀里不安分的黑猫,轻抚了抚猫背。 一切就要到尾声了,大梁已从内部开始瓦解,很快就要沦为一片废墟。她不仅冷眼旁观,还不嫌事大的往上面扔了块石头,加速它瓦解的速度。 ——“啧,司马恒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啊。” 一进书房,黑猫就看到司马恒低头喝茶。看到美人,心情就大好。近月来,她所见的皆是江一白之类的男人,天天在许妍面前搔首弄姿。终于有人来救一救她的眼睛,让它恢复光明。 司马恒听到脚步声逼近,抬头见许妍抱猫而来。他抿了抿唇,温声轻唤:“许尚书。” “你怎么来我府上?户部的事我已全权交给你,就算是有解决不了的事,也该去和朝中的大臣商量。”许妍俯身入了座,等芙蕖让人送上茶后,往后一靠。 话里话外都是在和朝中、司马家撇清关系。 黑猫跳到书案上,选了个适合欣赏司马恒美貌的绝佳位置,趴在那儿慢慢品味。 司马恒被许妍的话浇了个透心凉,还以为许妍多少会给他留些体面。他面上怔了怔,随即一脸受伤道:“难道卑职就不能因为想念尚书您,来许府探望您吗?” “想念我?这么说,你今日来许府,不打算和我谈国事了?”许妍漫不经心的拿起茶杯,轻飘飘的瞥了眼司马恒,似是早洞察到司马恒的心思。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纯情小白兔。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赤城的人?” 黑猫无暇去看司马恒吃瘪的尴尬,反而揣摩起许妍的喜好。她想到许妍在意的沈双鲤、顾轻舟所共有的特质,发现他们在许妍面前几乎是不遮掩自己,好像也不怕许妍会伤害他们。 这是她最好奇的一点,他们三个人为什么那么信任彼此? 在她看来,利益才是最坚固可靠的,而司马恒显然比沈双鲤、顾轻舟能提供给许妍更多。 司马恒失笑道:“这两者并不冲突。” “说,什么事。”许妍心下冷笑,慢慢的掀开杯盖。她低头嗅了嗅茶香,唇边泛起淡淡的笑。 不就是怕她因为沈皓一死,联合那帮老臣,再次站到司马恒的对立面。 这有什么好遮掩的,就现在还活着的老臣,哪个是司马恒的对手? 司马恒犹豫的看了许妍好一会,方道:“南越出事了。” “所以呢?”许妍懒懒的抬头,与司马恒四目相撞。她漠然的望着这双,反复试探自己的眼眸,实在是懒得敷衍。 镇守南越的司马衍、赵靖都是司马家的人,司马恒不去问责他们,跑来找自己做什么? 想让她拿银子,解南越之难? 司马恒捧着茶杯,沉默半响,肃色道:“北边的流寇不受控制,南越又起战事。皇上久病无法上朝,朝中无人主持大局,而群臣眼里尽是自己的得失利益。照此,大梁怕是挺不了多久。” ——“呵呵,司马恒这话说的完全没道理。北边流寇是司马家一手扶持起来的,他的不受控制,是不受司马家控制。沈皓的病,也是司马家长期喂毒所致。而且人都死了,怎么上朝? 朝中不听话的大臣,都被司马恒清理差不多了。剩下的,全以司马家马首是瞻。无人主持大局?我看是司马恒无法主持大局,只好来求助姐姐。” 黑猫瞧不上司马恒的做派,但对司马恒的脸还是相当喜欢的。有什么办法把司马恒的皮囊留下,体内的灵魂换掉呢?可司马恒的气质也好好啊,起码比赵靖高几个等级。 许妍转着手里的茶杯,眸底的嘲弄愈深了:“那我换个问法,你想让我做什么?” “南越的战事需要银子,如果您能填补一二,就最好不过了。我不是逼您拿银子,而是南越失守的话,流寇再攻过来,我们谁也活不了。”司马恒有想过把司马衍调回来,换上顾轻舟。 可是他怕啊。怕顾轻舟带兵不去打燕军,直接来个清君侧。 所以他一边安抚着许妍,一边琢磨如何将权力尽揽于手。 许妍俨然被司马恒逗乐,嗤笑道:“这么说,大梁的存亡都在我的一念之间?” “我并不是故意为难您。您若实在是拿不出,那就只能迁都了。”司马恒把最后的打算说出。 朝中有大批女官,这些人身居高位,对许妍忠心耿耿。 加上有国公府坐镇,他还真没办法轻易动许妍。 ——“合着司马恒绕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说服姐姐迁都啊。” 黑猫心累的翻了个白眼。她算是发现了,玩政治的人都不喜欢说人话。 许妍听出了司马恒的言外之意,垂眸笑道:“你在怕我吗?” 第100章 你也该弃我而去了吧 “您是我的上司,于情于理我都该怕您。”司马恒眸光微动,温和的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玩不过许妍,所以在许妍面前一向姿态放的很低。如今大梁都到这个节骨眼上,许妍仍旧冷静如初。这么久了,他找不到许妍一丁点的破绽,也无法推测许妍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许妍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为什么当初要借买卖官爵扶持一批女官入朝? 如果许妍是个追名逐利的人,为什么甘心将大权拱手让人,又带他去京外看那些惨死的灾民? 这世间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敌人对自己底细和目的了如指掌。自己却猜不透敌人想什么,手里有什么筹码。所以啊,他一早就清楚,这场游戏,他注定是输家。 许妍起身走到窗前,仰头望向窗外的天。她眉目清浅,徐徐道:“我入朝为官,不过是想知道,我爹一直念念不忘,所效忠的大梁,究竟是何。可惜只看到了,君上不明、臣下不直、流寇四起。 我对你所谋求的权势地位并无兴趣,你我不是对立的两面,你也就没什么好怕我的。 过几日我便向皇上辞官,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避世养老。至于那些追随过我的女官,我也会让她们卸下官职,回到她们原来的位子。不知这样做,司马大人能否安心?” “您……”司马恒显然被许妍的推心置腹,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们之间从来是防备多过交心,像现在这样静静的说会话,也是少之又少的。 激流勇退,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可他不相信,不相信许妍就这么放手了。 黑猫看到司马恒眼里的钦佩和敬仰,摇头感慨着。 ——“姐姐现在的演技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温热的风在许妍的眉梢打了个转,又消融在她淡漠的唇边。对于无欲无求的人来说,权势功名皆是虚妄。司马恒、沈皓用它们来揣摩她所走的每一步,从根本上就错了。 司马恒起身走到许妍身后,再三确认道:“您真的要辞官吗?” 他不相信许妍不知道“辞官”背后所代表了什么。没有爪子和獠牙的猛兽,只会沦为笼子里任人观赏的玩物。以许妍的聪慧,怎么可能让自己沦落到这一步。 所以,许妍到底在图谋什么? “没错。”许妍单手负后,杏眸轻弯,眼里尽是释然和自在。 在不是她主场的棋局里,她依旧能占据上风。如果是她所主场的,怕司马恒是第一个落马的人。 许妍往前几步,眼眸轻弯,笑道:“记得我入朝为官的第一日,你曾问过我如何评价我爹。” “您说,古君子为官,是利用官位施行他的义,而非因利禄贪求官位。他们羞愧得到了官位,却不能进行治理。不羞愧能够进行治理,却没有得到官位。 而先帝,是看出了许阁老的大仁大义,才任他为帝师。”司马恒一闭眼还能看到许妍舌战群臣时,意气风发的模样。那抹绯红朝服,深深的刻在他的心中。 他平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世间所有优秀的男子仿佛瞬间失去颜色。后来与其共事,对许妍既是欣赏又恨的咬牙。 司马恒曾认真的想过,若是他们能做朋友,该是多美好的事。他自问不比顾轻舟、沈皓差。 ——“姐姐你能不能让司马恒死的晚一点?” 黑猫看着他们,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背道而驰的两人,在挥手告别。 许妍没料到司马恒会记得这么清楚,忍不住调侃道:“对你而言,做个君子不算难事。” “您在嘲讽我甘愿做小人吗?”司马恒注视着许妍的眼眸,跟着许妍笑道。 每次许妍讽刺他的方式都一样。他习惯了,也乐于接受许妍的嘲讽。只是有些惋惜,总觉得他们能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黑猫趴在账本上,觉得窗前的俊男美女异常养眼。可惜了,许妍这么冷血无情的人,是不会为沈双鲤留下司马恒这个祸患的。哎,她喜欢的也不过是司马恒姣好的皮囊罢了。 “你既知道,又何必说出。”许妍后退一步,笑瞪了眼司马恒。而后,她又正色道:“我想,我在你眼里,已经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人了。所以不必我送客,你也该弃我而去了。” ——“姐姐你这就要赶司马恒走了吗?!” 黑猫心下爆哭,恋恋不舍的看向司马恒。不知道许妍会亲自杀司马恒,还是让人杀司马恒。 如果是前者,她还能见司马恒最后一面。如果是后者,现在就是她见司马恒的最后一面。 司马恒听到许妍下的逐客令,看着许妍的背影,坦言道:“您错了,我从来就没有敌视过您。看在你我同朝为官的份上,我不会阻拦您去养老避世。”说罢,拱了拱手,离开了书房。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不管许妍有什么打算,他都不会放弃现在所做的任何。 芙蕖等司马恒离去,才进了书房。她走到许妍身前,禀报道:“姑娘,金蕊来信,说是潮州那边都安顿好了。” “等等。等皇后生了,我们再启程。”许妍想知道司马恒,怎么对待自己的亲姐和外甥。 在司马恒预设中的美好未来里,是皇后垂帘听政几年,再由司马恒发动政变自己做皇帝。还是迁都之后,直接让群臣推举自己做皇帝? 这两者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前者稍有点人情味罢了。 芙蕖想到司马恒,眉间跟着一蹙:“皇后?她生不生的出,生出的是男是女,对司马家来说都不重要。姑娘,我觉得司马恒这个人,早晚危及您和长公主所谋的大事。 我们要不要在离京前除掉他?” ——“就这几天吗?不要啊!姐姐就不能把司马恒变成拇指小人,只有咱俩能看见的那种。” 黑猫听到芙蕖的建议,瞬间泪眼婆娑。这也太快了,就不能让司马恒死前高兴几天吗。 许妍眸色清明,唇角微勾道:“我正有此意。” 第101章 净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 “司马恒为了排除异己,杀了太多人。他们的学生、亲友恨不得把司马家生吞活剥了。呵,我们不用亲自动手,给那些人一个机会便可。”芙蕖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只等许妍首肯,她便推波助澜,借刀杀人。 这段日子她想了很多,如果许妍真不打算做皇帝的话,那么她就随许妍一起辅佐沈双鲤。她家姑娘自小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她只是追随光的萤火。 黑猫听到这个噩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幽怨的瞪着芙蕖,心如死灰。 ——“芙蕖啊芙蕖,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狠心。” 许妍将案上的黑猫抱起,声透着些许懒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姑娘放心。”芙蕖望着许妍的背影,认真道。 回了窈梨院的许妍,坐在贵妃榻上,悠哉哉的喝着茶。 她余光看到从里间走出的顾轻舟,放下茶杯,轻笑道:“在等我吗?” “我去宫里办完了事,还没见你回来。真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好说的,竟要用这么久的时间。”顾轻舟挨着许妍坐下,怨气颇深道。 一个即将辞官的人,不该尽快和朝中切割吗?况且司马家恨许妍跟什么似的,岂会愿意与许妍长谈。司马恒这个人奸诈狡猾,八成是来套许妍的话。 许妍拉过顾轻舟的手,低头慢慢把玩。她对司马恒和司马恒要做的事无感,随口道:“的确和他没什么好说的。明日你先带国公府的家眷及双鲤去潮州,我随后就到。” ——“啊,姐姐咱们不跟着一起吗?” 黑猫跳到桌上,以便许妍能够更清楚的看到她。为什么要单独行动啊?是为了降低司马恒的防备心,还是许妍有别的打算? 如果许妍打算亲自杀了司马恒……那也挺好,她还能见司马恒最后一面。 顾轻舟忽而紧握着许妍的手,眼里皆是不解:“你想做什么?” 所有的事,不是已成定局了吗。许妍为什么还要留在京都,为了谁留下? “我爹死前交代了点事,我处理完就去潮州。你替我照顾好双鲤,将她安全送到金蕊、芍药手里。”许妍吻了吻顾轻舟的眉心,声比即将落下山的阳光还要温柔。 许焕操劳而死,死前都怕辜负先帝。希望她帮沈皓稳固大梁的江山,别让司马家得逞云云。但她将这些话,归于弥留之际的人自说自话,完全没放在心上。 她要完成的,也不是许焕交代的事,而是她奶奶的嘱托。 顾轻舟险些被这个理由说服,但还是不赞同:“为何不现在处理,非要等我和双鲤走后?” “做坏事怎么能让你看到呢。如果你因此不喜欢我,可怎么办?”许妍指腹轻划过顾轻舟的鼻尖,又低头吻着顾轻舟柔软的唇。打算身体力行的,让顾轻舟闭嘴。 借口这种东西,她随时能找一堆。偏偏她很懒,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费神。 黑猫以前挺喜欢两人撒狗粮的,但后来天天泡在糖堆里就腻了。她翻了个白眼,想到半个月前顾轻舟走路腿都打颤的事。很想告诉许妍,就算修行之人精力旺盛,也要稍稍收敛。 真不公平,她的司马恒要死了,许妍却夜夜笙歌。 嘤嘤嘤,想哭。 顾轻舟“唔”了声,茫然之余又享受着许妍温柔的霸道。他头埋在许妍的锁骨上,声隐忍委屈:“净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 “那你喜欢听吗?”许妍下巴蹭了蹭顾轻舟的头发,又不甘心浅尝辄止。她将顾轻舟推到软榻上,笑着咬过顾轻舟的喉结。手不动声色的扯开衣带,望着顾轻舟的双眸里满是情欲。 许妍指腹流淌出的几缕灵力,拎着黑猫的后脖领子,直接扔了出去。 门缓缓关上,无形的结界包裹着整个房间。 忽然来到庭院的黑猫,疑惑的看了看四周,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过神来,黑猫边用爪子拍门,边声嘶力竭的谴责起许妍和顾轻舟。 ——“你们两个是人吗!知道什么叫节制吗!青天白日,居然堂而皇之的做这种事。” 可惜她吼破喉咙,也无人理会,反而觉得她到了发情期。 一抹浅绿的倩影从窈梨院外走来,黑猫看到是芙蕖,更想哭了。 芙蕖正要向许妍汇报京外灾民失控的事,就见黑猫叫个不听。她躬身将黑猫抱在怀里,瞥了眼紧关的房门,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行,下午四舍五入也算是晚上了。小夫妻临别前温存一二,属实正常。 “芙蕖姐姐。宋濂他们打算等皇上驾崩后,开城门放城外的灾民进来,趁乱除掉司马家。”小厮在窈梨院门口撞见了芙蕖,躬身禀报。 芙蕖抚了抚猫背,垂眸深思了片刻:“知道了,下去。” ——“我就知道司马恒活不了多久。” 黑猫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蒙了层雾,窝在芙蕖的怀里大哭特哭。 就司马恒之前做的那些事,早惹得朝廷上下人神共愤了。而今不少忠臣被杀,使得那些人忍无可忍,开始剑走偏锋。 哎,她不喜欢司马恒,甚至在精神层面谴责司马恒。但……她就是很馋司马恒的身子。 芙蕖抱着黑猫,看着闭合的门好一会,才抬脚离开。她让人收拾好细软,打点好行李车马,为顾轻舟、沈双鲤离京做准备。 沉沉的夜色散去,奴仆把灯笼相继摘下。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将窈梨院照亮。 从梦中醒来的顾轻舟,想到很久见不到许妍,很是不舍。他低头吻了吻许妍的眉心,又看了许妍半响,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姐姐,顾轻舟走了,你就别装睡了。” 黑猫跳到床榻上,没好气的戳穿。 许妍闻言,缓缓睁开眼。她抬手揉了揉黑猫的脑袋,起身打开窗,看向静谧的庭院。 “姑爷和长公主走了。府中的奴仆,该遣散的也都遣散了。哦,对了,冯怜一大早就来了。说是有话,要亲自和您说。”芙蕖拿过外衫,服侍着许妍更衣,絮絮叨叨着。 按说沈皓死了,冯怜要么去给沈皓守陵,要么直接殉葬。 怎么跑到许府来,非得见许妍一面呢。 第102章 最后一面 许妍用芙蕖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眉间轻锁,狐疑道:“冯怜?” ——“会不会是沈皓特意让冯怜来许府找姐姐?不可能啊,沈皓死前恨不得把姐姐带走。” 黑猫猜不透沈皓打什么算盘。也着实想不明白人都死了,有什么可放不下的。 王权霸业再好,沈皓也带不到地府去啊。 “冯怜一早就来了。当时我看您还没醒,就让他在大厅先坐着。”芙蕖问起冯怜的来意,但对方只摇头,一句也不说。 她那时忙着沈双鲤、顾轻舟离京的事,只得将冯怜晾在一旁。 这会子见许妍醒了,便想到冯怜了。 许妍走出里间,俯身坐到贵妃榻上。沈皓的用意,不用深思她也明白。 不就是怕她和司马恒一样,某一日架空沈双鲤。所以特地派冯怜来,时时监视她这个别有用心的人。可是沈皓也不想想,天下还没定,君臣先互相猜疑,会有什么结果。 她实在懒得评判沈皓的脑子,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带他进来。” 芙蕖扭头给身旁的婢女递了个眼色,暗想着应该是宫里出事了。 “冯公公来了。”少顷,门外传来奴婢的提醒声。 冯怜慢吞吞的迈过门槛,缓缓的走了进来。他腰板似是挺不直,始终微曲着:“许尚书。” “什么风把冯公公吹来了。”许妍拿过芙蕖递来的热茶,见冯怜消瘦不少。之前肉乎乎的双下巴,都没了踪影。 话音未落,冯怜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好家伙,冯怜这是想干什么!” 这阵仗着实把黑猫吓了一跳。这、这……沈皓就算死了,冯怜也不至于精神错乱成这般。 芙蕖上前两步,躬身想搀起冯怜,却被冯怜推开。她有些哭笑不得,无奈的站在一旁:“冯公公,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您坐下来和我们姑娘好好说。” “有件事想请您帮忙。”冯怜神情憔悴,声有些哽咽。他本就生的老实可亲,待人一向友善。 现在却这么低声下气的跪在许妍面前,不禁让人唏嘘。 许妍低头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您是皇上的人,一言一行皆代表皇上。所以,您真的确定要继续跪在我面前说话吗?” 冯怜愣了愣,还没缓过神就被两个婢女搀了起来。他坐到太师椅上,面色凄凄:“皇上临终前交代了,让我守好长公主。敢问许尚书,长公主身在何处?” ——“沈皓居然把冯怜留给沈双鲤?” 黑猫跳到许妍的腿上,不可置信的看向冯怜,不知道沈皓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就许妍这头脑,这手段和对沈双鲤在意的程度,哪里还需要冯怜来保护。 芙蕖眼中闪过片刻的嘲讽,又恢复以往的亲和。呵,先前放任司马恒算计沈双鲤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沈双鲤是自己的妹妹。如今死了,倒想起这一茬了。 许妍转着手里的茶杯,杏眸轻弯,淡笑道:“哎呀,这可怎么是好。长公主前日去游历天下,冯公公想要见她,怕是不大可能。” “游历天下?”冯怜错愕的看向许妍,一时不知道许妍说的是真是假。 这天下都要大乱了,许妍竟放心沈双鲤去游历天下?! 还是说,许妍不相信他,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他? 冯怜叹了口气,郁郁道:“尚书您就别开玩笑了。” “皇后生了吗?”许妍倚在软榻上,明知故问道。 司马家愿意让冯怜出宫,便表明冯怜,以及沈皓死的消息都不重要了。 冯怜如实道:“是个小公主。” ——“何必呢。不管皇后生不生,生的是男是女,司马家都要谋反,何必非等到这个时候。姐姐也是。反正都要对司马家下手,何必和冯怜周旋。” 黑猫知道司马恒难逃一死后,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活了几辈子,钱没守住,男人的心也没搞到。好不容易有个养眼的皮囊,没看几天就要嗝屁。呵,何苦来哉呢。 许妍瞥了眼丧里丧气的黑猫,转而看向冯怜,扬眉笑道:“原来如此。” “现在您能告诉我长公主在哪了吗?”冯怜无视芙蕖送上来的茶,注视着许妍的双眸,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他答应过沈皓,一定会护好沈双鲤。让天下永远姓沈,让臣民永远臣服于他们沈家的人。 芙蕖见许妍不说话,便替许妍开了口:“您来的不巧了,长公主的确不在府上。不过您要是真的想要见她,得在许府多住些日子。幸运的话,半个月后有机会能见到。” 冯怜见许妍不吭声,想必这就是许妍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没关系,只要能见到沈双鲤,多久他都愿意等。 “如此也好。”冯怜看主仆二人不打算向自己透露底细,便知道他们在防着他。这么多年了,他看的出许妍真心实意为沈双鲤好。 既然他们的心是一样的,只要让许妍相信自己不会伤害沈双鲤,许妍自然就不会防备他了。 冯怜想通这一点后,起身辞行道:“这段日子,就叨扰尚书了。” “您随我来。”芙蕖收到许妍的示意,冲冯怜一笑,将其带出了窈梨院。 后半日,黑猫蔫蔫的趴在桌上,像是死了夫郎般生无可恋。 许妍打坐完,将黑猫抱起,忍笑道:“别难过了。这个时间点,应该还能见司马恒最后一面。” ——“真的吗?!哎呀呀,我就知道姐姐天下第一的好。” 黑猫当即站起身,跳到许妍的腿上。用脑袋蹭了蹭许妍的胳膊,抱着许妍的手指撒娇道。 下一刻,门窗悄然关上,一人一猫消失在许府。 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没等许妍赶到司马家,京都的城门就先一步打开,候在城门外的灾民蜂拥而至。 饥一顿饱一顿的灾民什么也顾不上,见到吃食就偷,偷不成便抢。后来不满足于吃食,任何好东西都成了他们的目标。他们就这么以小股为贼,大股为匪的方式,冲断大梁最后一条防线。 第103章 但许妍不会 在流寇的冲击下,整个京都陷于恐慌中。毫无防备的官差,大多死于这帮穷凶极恶的流寇之手。百姓们家家闭门锁户,人人自危。 一时间群匪满京,四方鼎沸,甚为热闹。 许妍御剑在京都半空,抱着黑猫冷眼看着这一切。 ——“好家伙,这帮人是土匪吗?!亏我之前还同情他们被司马恒算计,现在看来就该把他们全烧死。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对普通人下手。知道什么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吗?” 黑猫这会子也顾不上什么司马恒了,完完全全被眼前的一幕震慑到了。 上辈子她死的早,没机会见流寇四起的场面。穿越前只在新闻中看过国外的零元购,但那也只存在于新闻中。而今,亲眼看着他们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被冲击到了。 许妍倒是一脸淡然,全然没被下方的一切影响。比这更惨烈的场面,她见得多了。她无视黑猫的大呼小叫,御剑到司马家上方。 上百名黑衣人不知几时攻进司马府,打砸抢烧,无恶不作。 从黑衣人刀刀致命的杀招上,不难看出这帮人是官兵假扮。 黑衣人应该是奉宋濂等人的命。宋昊那么个炮仗性子,在朝中上怼皇帝,下骂司马恒。儿子宋濂也是个性子烈的,宁可拉大梁陪葬也要为宋昊报仇。 至于其女宋也,好像没听到什么动静。 ——“姐姐,司马恒,司马恒在那里!” 黑猫看到司马恒在庭院被刺中一刀,猛的拉着许妍的袖子,高声提醒着。 许妍扬了扬眉,脚尖轻点,站在房梁上,耳边尽是求救、尖叫声。她将黑猫放下,居高临下的欣赏着无限混乱的场面。 人生虽有百年期,夭寿穷通难预知。浮名浮利事如风,飘来荡去握不住。 夫财抛下非卿有,罪业将至反自欺。昨日街头犹走马,今朝棺内已眠尸。 啧,司马恒算计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把自己的命都算没了。 黑猫从房梁跳到树上,再由树跳到庭院里。越是接近司马恒,走的就越慢。她站在司马恒的胸口,低头感慨着美人就是美人,连死了都这么漂亮。 忽而一只大手抓住黑猫后脖领子,吓的她惊呼:“诈尸啦!姐姐救我。” 司马恒将黑猫从身上拿开,余光看到猫还在他的脸前。隐约的,觉得这只猫很眼熟。好像,好像是许妍养的那只。 这是不是表明这场刺杀是许妍所策划的? 或者说,许妍就在这里。 思及后者,司马恒眼眸微亮。他扯了扯唇角,想要喊许妍的名字,却一个音也发不出。 许妍撇到被猫叫吸引,正结伴往院里走来的黑衣人。忙两指微转,用灵力包裹着整个庭院。霎那间所有人仿佛看不到这座院落,只能在周围打转。 ——“姐姐,司马恒还没死透?” 黑猫仰头冲着房梁上的许妍喊着,身体却心有余悸的后退几步。 刚才差点吓死她,还以为司马恒死而复活了。 许妍解了身上的隐身咒,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她低头俯视着脚下的司马恒,微微一笑:“别来无恙啊,司马大人。” “许、许妍。”司马恒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否则为什么他能看到许妍的身影。 这个他又爱又恨,捉摸不透的女人,竟成了他死前唯一的执念。 他眉宇微蹙,又缓缓舒展,下意识的抬手想去抓什么。 可能是他遥不可及的帝王梦,是他司马家的百年荣华,是他似敌似友的知己……他不知道。 但看到许妍,听到许妍的声音,司马恒竟生出一种满足感。 好似由许妍判他死刑,是他梦寐以求般。 ——“姐姐,你就不能救救他吗。你看他长的这么好看,死了多可惜啊。” 黑猫在司马恒身旁打转。她看着奄奄一息的司马恒,万分心疼。 许妍被黑猫的话逗乐,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怎么,你还打算做点什么?” ——“那也不是不可……不是,姐姐你怎么能这么龌龊。人家,人家只是舍不得美人消香玉陨嘛。” 好,黑猫承认,自己动过这个念头。但她是只猫啊,并没有可操作的空间。既然是yy,那就还有机会遮掩。 许妍眸内的笑意愈深了,“龌龊”这两个字怕不足以形容黑猫。她抬手指向司马恒的眉心,几缕灵力从她的指腹钻进司马恒的身体。 她没有救司马恒的想法,只想和司马恒说几句话。 ——“姐姐,你、你该不会也有这个打算。” 黑猫看到许妍将司马恒拦腰抱起,惊的瞪大双眼。这、许妍未免也太狂野了。她赶忙追了过去,见房里一地的狼藉,忍不住鄙夷起那些灾民。 这帮人是疯了吗!能抢就抢,抢不到就毁。说是土匪,一点也不为过。 “您……”司马恒身下一空,无措又震惊的看着许妍。 既惊叹于许妍的力气如此之大,又诧异于许妍愿意这般亲近他。 他惴惴不安又自得的靠着许妍的肩。 随便许妍如何处置他。就算即刻死了,他也知足了。 许妍迈过门槛,把司马恒放到太师椅上。她后退两步,坐于司马恒的对面,抬眸冲司马恒一笑:“司马大人死前,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您要杀我吗?”司马恒注视着许妍的双眼,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他清楚,他没有和许妍讨价还价的资格。 别人或许会看在他快死的份上,给他一句实话。 但许妍不会。 许妍低头理了理袖子,坦然道:“是。” 若不是她让芙蕖推波助澜,司马恒不可能死的这么快。或者说,司马恒是有机会逃出京都。宋濂他们没能力左右京都的大小官员,但她手下的那批女官有。 没办法,她急着要去潮州,又不想留下司马恒这个祸患,所以司马恒必须死。 司马恒不意外这个答案,甚至有些庆幸。他释然一笑,追问道:“您所求究竟是何?” 这个问题从许妍入朝为官的第一天,就开始折磨司马恒。直至现在,他仍旧想不明白。 第104章 一箱子贞节牌坊 许妍面上一怔,垂眸考虑着司马恒的话。 所求为何吗? 她当然希望早早收集完昆仑镜的碎片,尽快回到修仙界。随便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重生到这里,谁将她的记忆抹去。二师姐从魔域回来后,一定发生了什么。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就是说给司马恒,司马恒未必会懂。 许妍知道自己想离开这里,就必须让昆仑镜恢复如初。而昆仑镜是带天劫的,她得渡劫才能如愿。而如何渡劫,一个字概括那就是:“道。” ——“姐姐你会不会太过分了。人都要死了,你还逗他玩?” 黑猫听到许妍口中的“道”字,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她实在搞不懂许妍,哪来的那么多恶趣味。 司马恒也以为许妍在搪塞他,但他没有时间了,也就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结。他抿了抿唇,发自内心的问:“若有来生,我有机会成为您的朋友吗?” “难说。”许妍不喜欢在没可能的事上浪费时间,像司马恒这样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她见的太多了。朋友需要共性和吸引,这两者她都没从司马恒身上找到。 她回答的太直接、干脆,以至于让司马恒有些受伤。 司马恒睫毛轻颤了颤,强壮镇定的别过脸,不想让许妍看到自己的脆弱。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无措和失落,却逞强的笑道:“您可真是个薄凉又狠心的人。” “是啊,谁能想到我这么薄凉又狠心,却要帮你收尸。”许妍将地上的黑猫抱起,迎上司马恒无助的眼眸,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亲和。 她起身走到司马恒的面前,弹了弹司马恒的眉心,道:“下辈子做个好人。” “什么?”司马恒茫然的望向许妍,不明白许妍所言何意。 许妍大手一挥,司马恒便化成风,融进空气里。她抚了抚猫背,近而望向门外沉沉的夜色。 黑猫看着空荡荡的太师椅,哇的一声哭出来,比之前顾轻舟把她剃成秃子都要难过。 ——“没了,这就没了。天哪,姐姐为什么不让他活?” 许妍动作粗鲁的抹去黑猫的眼泪,不懂黑猫怎么能哭的这么伤心。 她虽一脸嫌弃,却还是宽慰道:“他除了相貌出众外,还有什么好的呢。既食君禄,就该为君分忧。可他上对不起沈皓,下残害百姓,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利益得失。 为人狡诈贪婪,只有些小聪明。远不如三国的贾诩,起码护得住自己,保得住家人。” ——“可他没伤害过姐姐,反而三番四次讨好姐姐。他死了,姐姐怎么一点都不伤心?” 黑猫声有些哽咽,心里也清楚自己是看上了司马恒的脸和身子。 许妍飞身站于房梁之上,看着破败不堪的司马家。她眸色渐冷,唇角轻勾:“你又开始做梦了吗?还是又起了,如果占据我的身体,就能和司马恒双宿双飞的心思?” ——“我、我没有。” 黑猫的确这么想过。但又觉得不现实。如果重头再来,她连基本的自保都做不到。 许妍揉了揉黑猫的脑袋,笑着嘲讽:“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前生你被赵靖利用个透彻,连做司马恒棋子的资格都没有,这会子倒开始为司马恒说情了。 你该不会以为,司马恒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他本来的样子?呵,你所看到的,不过是司马恒碍于形势,被迫在我面前卖乖讨巧罢了。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不如去看看那些身份地位、才学手腕低于他的人。譬如土坑里被烧死的千百灾民,被逼献身于我的赵靖,以莫须有之罪死去的朝臣,亦或是被长期投毒的沈皓…… 而这些人中,以你的脑子,最有可能成为的是哪种人,拥有哪种下场呢。你啊,要是再不长进。就算是重生一百次,也不过是在原地打转,重复悲剧罢了。” ——“我也没真想让他活。就是觉得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死了怪可惜的。” 黑猫麻了,心里清楚她最多也就是,被司马恒活活烧死的灾民。以她的段位,连赵靖都玩不过,更别说操控赵靖的司马恒了。 话说回来,像许妍这么冷静理智又聪明的人,怎么会在执剑山庄大开杀戒,被迫重生到这里呢?那被封印的记忆,与许妍没有失去的修为,两者的存在会不会太矛盾了。 许妍抱着黑猫来到许府库房,步伐轻缓。库房里的东西早就搬清,只剩下一个长木箱。她大手一挥,箱子便缓缓打开。 ——“好家伙,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金子。” 黑猫扒拉着许妍的手指,看到一箱子满满当当的金子,眼睛都亮了。 不过这些金子形状很奇怪,都是二十厘米长的小牌坊。每块牌坊都写着贞洁二字,牌坊右下角模模糊糊的刻着赠许随三个小字。 许妍随手拿起一块牌坊,指腹轻轻抚过“许随”二字。不知是想到什么,噗的笑出声。 ——“许随不就是姐姐的爷爷吗?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他的贞节牌坊?” 黑猫倒是第一次见男人有这么多贞节牌坊,心里既好笑又觉得很滑稽。 许妍稍一用力,牌坊便化作金粉,消失于空中。她杏眸跟着一弯,轻笑道:“我奶奶总跟我外婆炫耀,爷爷对她忠贞不二,我外婆就送我爷爷一箱贞洁牌坊。 后来每年年末,我爷爷只要守身如玉,就会得到一个牌坊。久而久之,便堆了这么多。” ——“您外婆也真是……绝了,直接拿贞洁牌坊做新年礼物。怎么说呢,很优秀。” 黑猫感觉许妍的外婆,应该是个很可爱的小老太婆。 可转念一想,小老太婆曾杀了土匪头子,占山为王。又调教出金蕊、芍药这样的人,还在许妍十二岁的时候带许妍开荤,老了有八九个男宠作陪……便觉得光是可爱,怕是不够的。 许妍指腹抚过箱子里的金子,往事仿佛在眼前一闪而过。她边回味边绕着箱子走,笑呵呵道:“我外婆的确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人了。” 第105章 三百六十五个小奶狗 ——“姐姐打算怎么处理这一箱金子?” 黑猫想着这箱东西应该对许妍很重要,不然芙蕖早就自作主张,让人搬到潮州了。 既留在这儿,足以说明芙蕖不敢动。 许妍敛去思绪,勾起的唇角渐落,淡淡道:“我奶奶死前,希望这箱金子随她入葬。但我爹怕引来盗墓贼,就把金子一直扔在库房。” ——“我觉得你爹的做法有道理。现在京都到处都是流寇,那帮人为了钱财什么做不出来。依我看,姐姐还是让人将这箱金子带到潮州。行军打仗,最缺的就是钱了。” 黑猫看过那帮亡命徒的所作所为后,便不建议许妍把金子留在许府,或是让其成为老太太的陪葬品。呵,谁能想到人人可欺的乞丐、灾民,片刻之间会成为打砸抢烧的流寇。 或许她该重新审视“劫富济贫”这四个字了。 许妍对财富不痴迷,是因为她随时能搬出一座金山、银山。 但这箱金子对她奶奶而言,不单单是金子,而是爱,是爷爷为她守节的爱。所以奶奶才会想,死后被这些爱包围。 她抚了抚猫背,眸色深深:“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哪怕是爱,也有寿命。” 说罢,许妍大手一挥,一箱金子瞬间化为乌有。 黑猫似懂非懂的望着许妍,不知道许妍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感慨起来。她实在可惜那箱金子,要是给她就好了,够她包养三百六十五个小奶狗,潇潇洒洒挥霍一生了。 少顷,一人一猫消失在库房。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的时候,许妍已抱着黑猫坐在马车上。 ——“不对啊姐姐,秋后诗社那帮人呢?你不打算管她们了吗?” 黑猫不相信许妍让沈双鲤和秋后诗社的人走动几个月,只是为了逢场作戏。 许妍掀开窗帘,望着车外护送她们的锦衣卫们,又慢慢松开手。她往后一靠,垂眸笑道:“她们早和双鲤离开京都了。” 顾轻舟带着大军护送沈双鲤到潮州,她就是想不放心,也找不到不放心的理由。 马车三米开外,时不时能看到几个灾民。他们边乞讨边往京都方向走,似是觉得京都那样繁华的地方,贵人们随便打赏点东西,就够他们享用一辈子的了。 哪里知晓,京都早已乱成一团。所谓的贵人,也不过是抢劫别人家财的流寇。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快到潮州。途径清河镇时,却被人拦了下来。 芙蕖去交涉完,走到许妍的马车前。她掀开车帘,冲许妍一笑:“姑娘,裴怀远在清河镇外,奉姑爷的命来接您。” ——“这人是芙蕖的相好吗?怎么芙蕖看上去那么开心?” 黑猫对许妍的商业版图不了解,对版图里的管事们就更不了解。裴怀远是谁,她怎么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听过这号人。 许妍眸色微闪,抱着黑猫下了马车。她站在马车旁,纳闷道:“他在哪?” “东家?” “东家!” “东家。” 来人身姿颀长,五官清秀。眉眼间的风流,被他洒脱的气质涵盖,糅合成意气风发的少年气。他目光落到许妍身上,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宛如向日葵苦熬了一夜,终于等到它的太阳。 芙蕖见远处的裴怀远一脸呆相,朝前抬了抬下巴,忍笑道:“姑娘往前看。用不着我指路,他自己就来了。” “都这么久了,他还是学不会沉稳。”许妍听着一声声的东家传来,心下有些哭笑不得。 顾轻舟去南越那年,她到清虚观上香,碰到偷吃贡品被抓的裴怀远。看到孩子可怜,便从道长手里救下他。谁道,这孩子直接赖上她了。 后来她做生意时常带着,培养的差不多就将其下派到江浙。 裴怀远美目似水,未语先含笑三分。他将扇子合上,快步走到许妍身前,兴冲冲道:“终是盼到您了。您赶了这么久的路,乏了。我已让人准备好酒菜,就等着给您接风洗尘了。” ——“这人长的还挺好看的呀。” 黑猫很想知道,许妍到底从哪搜罗出这么多的美人。 可恶,赵靖上辈子拿她银子就算了,连美人也不给她留几个。 芙蕖随许妍进了清河镇,听着裴怀远说着这地界上的趣事。譬如金蕊、芍药如何稳定流寇,江浙管事对这里颇有怨言等等。 清河衙门,后院厢房。 奴仆搬来桌椅,将饭菜挨个送上,便躬身退下。 “东家,司马衍知道京都被流寇攻破后,已自立为王了。”裴怀远边为许妍斟酒,边说着南越的近况。当然,不止是司马衍,各地也有不少自封王侯的流寇。 他的眼眸清澈的像是未被世俗侵扰过,透亮而耀眼。挺直的鼻梁,带着几分孤傲。那唇角,一见到许妍就没落下过。 ——“这就群英争霸,诸侯并起了?!不过我怀疑司马家一早就有了谋反之心,不然司马衍怎么这么快就自立为王。按常理来说,司马衍这时候不该打着大梁的旗帜,剿灭流寇吗?” 黑猫被司马衍的骚操作逗乐了。自古谋反者,都喜欢标榜自己天命所归。不管有没有理,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司马衍倒好,直接竖靶子让人打。 怨不得许妍要杀了司马恒。没了司马恒的司马家,压根就不需要担心。 许妍恍惚了片刻,拿起酒杯,扬眉轻嘲:“他倒是无所谓自己的皇后姐姐。” “他比之司马恒可差远了。”裴怀远喝了口酒,毫不遮掩的讽笑道。 造反的第一步棋就下的如此之臭,怕是挺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芙蕖为许妍添着菜,不大看好司马衍的处境:“燕国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抢夺大梁的土地。这么一来,司马衍既要和称王称帝的流寇打,还要腾出精力应付燕军。 我看,用不着我们出手,他们就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有赵靖在,不可能死的那么快。”许妍谋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赵靖入局。 怎么说呢,赵靖前生欠她的债,她现在才真正开始讨。之前不过是些开胃小菜,练练手罢了。 第106章 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芙蕖面上微怔,不解的蹙了蹙眉:“赵靖?” 呃……许妍之前让司马衍和赵靖去南越,不是为了让他们去送死吗? 怎么听许妍的意思,是为了让赵靖帮司马衍? ——“姐姐你别告诉我,你当初留赵靖一条命,就是为了现在?” 黑猫真的醉了。合着许妍杀司马恒不仅是为了沈双鲤,还为了赵靖能走到台前。想想也是,司马恒在一天,赵靖就被压制一天。 做为对手,赵靖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岂不是太掉许妍的面了吗。 唉,她搞不懂许妍为什么有这么多恶趣味。按照常规套路,许妍不该先脚踹褚明月,各种打脸找回场子。然后一边和司马恒眉来眼去,一边傍上顾轻舟的同时把赵靖踩在脚下吗? 怎么就开始玩起了养蛊游戏?! 裴怀远看了看两人,全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他眼底皆是疑惑,问道:“赵靖?赵靖是谁?” “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芙蕖想到赵靖如何算计过许妍,心中仍旧有些愤懑。 要不是老爷死的突然,姑娘沉浸在丧父之痛中,赵靖怎么有可趁之机。还有绿萝,居然伙同外人,算计自家主子。 许妍对赵靖倒没什么敌意,就是她这个人,不太喜欢吃亏。 倘若别人算计了她,她一定会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她眼眸微弯,适时的转移话题:“以后你就知道了。双鲤和轻舟在哪?” “潮州。您就安心在这里歇息,此地离潮州不远。来回路程,不过两日。顾将军已经把长公主交给金蕊、芙蕖了,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裴怀远耐着性子,劝着许妍。 他知道许妍担心沈双鲤的安危,便先把沈双鲤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许妍说清楚。 芙蕖也觉得大家赶了近一个月的路,需要歇息,便笑着附和:“姑娘,怀远的话不无道理。” “东家,您就听芙蕖姐姐的。这么多年没见到您,我有好多的话想跟您说。”裴怀远比顾轻舟小一岁,眉眼还带着些许稚嫩。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宛若被遗弃的小狗,巴巴的看着许妍。 ——“姐姐你诚实的告诉我,你有没有一刻,有过开后宫的念头。” 黑猫对长的好看又没有攻击力的帅哥,毫无抵抗力。顾轻舟是好看,但脸太冷峻硬朗了。在许妍面前还好,一离开许妍就板着一张脸,简直能把人吓死。 她要是许妍,就把什么赵靖、司马恒、江一白、裴怀远之类的,都收进后宫。 许妍放下酒杯,抬眸看到芙蕖、裴怀远小心询问的眼神,妥协道:“最多两日。” “两日也是好的。”裴怀远听到许妍的让步,心情登时大好。 能让许妍将沈双鲤放置一旁,匀给他两三日,已经是破天荒的幸事了。 裴怀远拿起酒壶,给许妍倒了杯酒,笑道:“知道您赶路辛苦,喝完这杯酒,我就不打扰您。芙蕖姐姐,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下面的人。再有不妥的,差人去喊我就是了。” “知道了。”芙蕖笑着放下筷子,目送着裴怀远离去的背影。 她想起过往,唏嘘道:“当日躲在姑娘身后的小不点,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许妍满脑子都是两日后去潮州,取昆仑镜的事。 她垂眸喝了两杯酒,但愿昆仑镜的下个碎片,能告之她二师姐回来后的事。 ——“姐姐,你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黑猫敏锐的察觉到许妍情绪的波动。但能让许妍担心的事,也就是那残缺的记忆了。 许妍放下酒杯,抱着黑猫进了里间。她脱去外袍,在榻上打坐。 不管她的重生是为了却外缘,还是二师姐惩罚她到此。她都得恢复记忆,才能找到生路。 “姑娘,热水和换洗的衣服都给您备好了。”芙蕖隔着屏风,温声提醒。她余光看到许妍又开始打坐,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自从老爷死后,姑娘就开始入道了。在京都忙着应付朝局的时候还好,一闲下来不是打坐就是在打坐的路上。她看,还是早些和姑爷碰面的好,说不定能降低姑娘出家的几率。 ——“姐姐,你们修仙之人是不是随便捻个诀,就不用洗澡、吃饭、睡觉之类的?” 黑猫听到关门声响起,趴在许妍身侧,看着浴桶里腾腾升起的热气,心里很是好奇。 许妍感受到昆仑镜的异常,猛的睁开眼。手微微一摊,昆仑镜便出现在她的掌心。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镜片中飞出,填满了整个房间。 她指腹轻轻抚过镜面,又瞬间将昆仑镜收起。 黑猫一看到镜片,就知道许妍在想修仙界的事。严格来说,许妍只是失去了某段记忆。大部分的记忆、一身的修为还在。而且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是让许妍痛苦的事。 既然有人帮忙抹掉那段痛苦,许妍又何必执着呢。享受当下,不是很美好的事吗。 许妍两指轻转,屏风上的轻袍便换到身上。她长长的吐了口气,往后一躺。头枕着双臂,望着头顶的床帐,轻轻的合上眼。心里既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怕自己接受不了现实。 半个时辰后,芙蕖推门而入,见许妍已然入睡。让奴仆将浴桶搬下去,自己则替许妍掖了掖被子,轻声离开。 隔天一早,许妍刚洗漱完,从里间走出就见裴怀远来了。 ——“不是我说,姐姐身边好多小奶狗啊。” 黑猫嫉妒了。顾轻舟、江一白也就算了,裴怀远也又奶又秀。哦,她又开始后悔了。 裴怀远看到许妍拿小鱼干逗黑猫,有些怅然若失道:“我离开您三年多了,这只猫都不认得我了。以前它一见到我,便会黏我一整日。” “你若喜欢猫,改明我给你找几只。”芙蕖为许妍盛了碗汤,笑着打趣道。 去年江浙的管事来京,裴怀远赌气不愿见姑娘,这会子又巴巴的装可怜。 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怎么还不懂姑娘的性子。委屈卖乖有用的话,顾轻舟早就用了。 第107章 这孩子也太好哄了吧 裴怀远用扇子戳了戳黑猫肉乎乎的肚子,眸中泛着温柔的笑。 半响没听到许妍的下文,他也不急,反而手撑着脑袋,静静的看着许妍吃饭。 末了,裴怀远才扭头问芙蕖:“听说东家成亲了。芙蕖姐姐,你能告诉我,是哪个男人这么有福气吗?” “世子爷。就是那个顾将军,你应该见过的。”芙蕖入了座后,如实道。 虽然顾轻舟、许妍成亲速度和方式尤为草率,只简简单单的办了手续。但两个当事人都不在意,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许妍用小鱼干逗弄着黑猫,忽而有些想顾轻舟了。 “他……啊。”裴怀远蹙眉回想着顾轻舟的相貌谈吐,又极为不满的看向许妍。 这么大的事,许妍怎么不通知他一声。怎么着,他也得送上一份贺礼才是。 ——“姐姐,这裴怀远是不是暗恋你?” 黑猫见裴怀远怨气颇深的盯着许妍好一会,那眼神时而失落,时而愤懑,表情精彩至极。 许妍闻言,微微一怔。好奇于黑猫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就没别的东西了吗?她放下小鱼干,抬头和裴怀远四目相撞,瞬间被对方眼里的怨气冲击到。 前生裴怀远和顾轻舟一样,是她没机会见到的故人之一。顾轻舟见到的是被黑猫顶替的她,而裴怀远则是在战火中,多方打听,几番周折,才知道她死去的消息。 很多事不能用简单的辜负和遗憾来形容。 她不是一个喜欢感情用事的人,只是偶尔感慨命运的捉弄,便再无其他。 许妍敛去思绪,随手拿起桌上的鸡蛋,反问道:“你是在怪我吗?” “我哪敢怪您。呵,不就是您一边当我是弟弟,一边随手把我扔到江浙吗。不就是您成亲了,连封邀请函都不给我吗。不就是我连您的夫君都不认得,还喊人将军吗。 这有什么的呢,我一点也不在意。”裴怀远撇了撇嘴,越想越是郁闷。许妍怎么能一边当他是亲人,一边又狠心不理他。天底下他就找不出来,像许妍这样的姐姐。 芙蕖被裴怀远一系列的“不就是”逗笑,打趣道:“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闹起脾气来。” “吃。”许妍在裴怀远抱怨的时候,把鸡蛋剥好。她放到裴怀远的碟子里,淡笑道。 ——“弟弟?上辈子我怎么没见过裴怀远?” 黑猫被裴怀远的话,弄得一愣一愣。虽然她魂穿到许妍身上只有两、三年,但身边的人从没提及过,许妍还认过这么一个弟弟。 就算芙蕖、金蕊、芍药都被她赶走了,绿萝还在啊。这小蹄子,别又是背着她做了什么。 裴怀远拿起鸡蛋,冷哼一声:“这次就算了。要有下次,我就不理你了。” ——“这孩子也太好哄了。” 黑猫被裴怀远妥协的速度震惊到了。许妍随随便便剥了个鸡蛋,就算完了?她发现许妍身边的人,都特别会自己哄自己。 许妍没把当年的事放在心上过,生气不过是个幌子,让裴怀远去江浙历练才是真。 在前生的计划里,她打算把生意的版图拓展到新罗、天竺等国,这就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才。 “东家您真的对天下之主的位子,没兴趣吗?”裴怀远放下鸡蛋,看向许妍的双眸认真且好奇。若许妍想的话,天下间的流寇和谋反的司马衍根本不是对手。 芙蕖下意识的看向许妍,期许许妍能改变主意。 这种百年难逢的机会,好不容易遇到了,许妍怎么能拱手让人。 当然,她尊重许妍的决定,就是搞不明白原因。 ——“啧,又到了老生常谈的话题了。姐姐何不直接告诉他们,你是要成仙的。哈哈,如果他们让你用法术杀光所有流寇,或是带他们修仙可怎么办?” 黑猫一想到许妍被信众当成神仙来顶礼膜拜,就觉得好好笑。 许妍轻瞥了眼黑猫,又扫了眼芙蕖、裴怀远,坦然道:“我若是想做皇帝,此刻已然是了。” 皇帝这个位子,对她来说太容易得到了。 甚至都不需要费脑子,随便一个法术就能解决。 “那您打算辅佐谁?沈双鲤吗?”裴怀远对许妍的能耐,还是非常清楚的。他捉摸不透许妍的想法,索性换个话题。 顾轻舟?许妍应该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沈双鲤?就许妍对沈双鲤在意程度,这个倒很有可能。 芙蕖遗憾于许妍不想做皇帝,却又不得不接受事实。她看了眼裴怀远,无奈道:“是长公主。” “我知道沈双鲤曾救过您的命,但您也没必要为了这份恩情,妥协到这种地步。况且您真的觉得沈双鲤有能力坐上那个位子吗?”裴怀远闷闷的看着许妍,心底多少替许妍憋屈。 何必辛苦一遭,为他人做嫁衣。 即便一切都如许妍所愿,到时沈双鲤接不住许妍给的东西,那也是白搭。 “你也太高看我了。恩情这种东西,如何能左右的了我。没兴趣就是没兴趣,并非为了什么而妥协。”许妍抱起黑猫走到窗前,眸底一片清明,神情淡漠道。 道德绑架的前提是,这个人得先有道德。她记事起最先学会的,便是摒除道德感这种鸡肋的东西。世人的看法和建立的框架,不会影响她所要做的事,所要用的手段。 许妍低头抚了抚猫背,想到潮州的昆仑镜碎片。她决定早些面对现实,便吩咐道:“芙蕖收拾东西,去潮州。” “您是生气了吗?”裴怀远敏锐的察觉到许妍不耐烦的情绪,忙把要说的话压下。 几年没见,许妍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麻烦。连和他辩驳这种事,都懒得浪费口舌。 芙蕖愣了愣,刚要开口,就被裴怀远抬手制止。 裴怀远起身走到许妍身后,打开扇面,微微笑道:“您若是不喜欢我提及沈双鲤,我以后不提就是了,何必急着去潮州呢。那里有金蕊、芍药,沈双鲤出不了事。” “我这就去准备。”芙蕖见许妍不悦的看过来,立刻起身道。 第108章 为什么她一而再的犯错 ——“对啊姐姐,你干嘛急着去潮州。” 黑猫待芙蕖离开后,才仰头看向许妍,不理解许妍的想法。这里有吃有喝,还有美人看,何必急着在路上奔波。 许妍望着裴怀远那有些孩子气的眉眼,笑道:“潮州离这里这么近,你想见我随时可以见。” “只有我提及她的时候,您脸上才有别的情绪。有时候我想,如果以后我救了您一命,您也会这样的在意我吗?您以前总说,您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怎么表达情感。 我看您在沈双鲤的事上,不仅感情充沛,还甘愿为她做嫁衣。”裴怀远撇了撇嘴,抱怨道。 他不觉得沈双鲤有什么好的,性子怯懦,毫无主见,时常有求于许妍。后来沈皓做了皇帝,沈双鲤也一如既往的将沈皓放在首位。嘴边天天都挂着“皇兄”,听得他耳朵都起茧子。 许妍抬手揉了揉裴怀远的头顶,眸中尽是宠溺:“姐妹与姐弟的相处方式自然不同。” 裴怀远身形一僵,茫然的同时,又享受着许妍对自己的亲近。 他五岁起就没了父母,靠乞讨为生。若非当年许妍从道士手里救下他,兴许他早就被打死了。这些年来,许妍视他为亲人,教他如何赚钱,如何保护自己。 诚然,许妍看上去温柔可亲,骨子里却冰冷、理智的可怕,也不大懂得怎么关怀别人。 可即便如此,他也想靠许妍近一些,再近一些。 ——“姐姐认弟弟有什么用,还不如把他们都收进后宫的好。” 黑猫审视着裴怀远的脸,推测着也就刚成年。 裴怀远很快回过神来,持扇在胸前扇了扇,郁郁道:“这么多年了,您也不知道换一套说辞。算了,我也不跟您在这件事上争论。但您好歹也告诉我一声,您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辅佐沈双鲤称帝,与许妍自己称帝的两种选择背后,所付出的精力、心神远不能比。 即便许妍和沈双鲤感情深厚,也不足以让许妍做出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除非,许妍有别的打算。 许妍把裴怀远的头发揉的更乱了,以至于此刻的裴怀远有些呆萌、滑稽。她缓缓收起手,笑道:“我想做的事,除了我自己,谁也帮不了我。” “您这么藏着掖着,别人就是能帮,也不知道怎么帮。”裴怀远将扇子一合,面色逐渐严肃。 果然如他所料,许妍有别的打算。 可究竟什么样的打算,能比谋取天下更让许妍心动的呢。 ——“裴怀远脑子转的还挺快。” 黑猫没想到裴怀远仅凭三两句话,就能揣摩到许妍的心思。不过修仙加失忆这种事,许妍是不可能告诉别人。一是会打破天下原有的平衡,二是容易引来一系列的麻烦。 而许妍,最讨厌麻烦。 “姑娘,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启程,前往潮州了。”芙蕖迈过门槛,温声提醒。她余光看到裴怀远乱糟糟的头发,又见许妍一本正经的脸,有些哭笑不得。 还说裴怀远孩子气,她家姑娘才是最孩子气的那个。 许妍没有回答裴怀远的话,直接抱猫离开。 在路上颠簸了两日,终于到了潮州。金蕊早派人候在城外,官差一见到许妍的队伍便引着许妍去原知府府邸,又让人去通知金蕊。 知府府邸,大厅内。 许妍高坐在太师椅上,听着金蕊汇报。 “目前北边三省四县都被我们的人占领,咱家的生意也都相继转移过来。姑爷让之前跟随他的将领,把守在各个险要口。 原流寇之军虽被司马恒手下的将领调教过,但军纪松散。常有寻衅闹事,吃酒赌钱的。我和芍药整治多次,终有成效。半月前姑爷来了,我便请他检阅,看看有什么要改善的。 您就先住在这里歇着,这宅子早一个月前让人收拾好了。大部分按京都的许府所设,就是地方没咱家大。”金蕊为许妍送了杯茶,向其说明缘故。 芍药在旁补充:“主子,我已差人去通知姑爷了。最早,他也得明日回来。” ——“可以啊!这两人居然能复刻许府,简直是出差旅行必备小助手。” 黑猫再次刷新了对金蕊、芍药的认知。怪不得她死后,这两人能率领流寇起义成功,还活捉了赵靖。但前生今世,她们心里效忠的是,真正的许妍。 上辈子她穿到许妍身上,没两个月就把她们赶走。怎么可能会觉得无颜见她,还双双毁容,自杀谢罪。 芙蕖扶着许妍起身,笑呵呵道:“我去看过窈梨院了,还真和京都的一模一样。” “难为你们费心了。”许妍抚了抚猫背,笑看了眼金蕊、芍药。 她并没有急着去窈梨院,而是去了书房。 芙蕖送了杯茶,便在许妍的示意中退了出去。 书房的门窗缓缓关上,许妍才将目光移到墙面所挂的剑上。她手一摊开,剑上的昆仑镜碎片隐隐松动,瞬间飞到她的掌心。 ——“这里怎么还有枚镜片?” 黑猫惊愕的瞪大双眼,盯着许妍手里握着的两枚镜片。片刻,就见它们融为一体。 这、这镜子该不会是许妍的法器? 她跳到许妍的肩上,想要看的更仔细,却突然被强而有力的引力拉扯住。再睁眼时,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长长的游廊好似看不到头,四周空旷寂静的可以。 许妍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便闻声走去。临近声源,脚步又渐缓。 亭中有个儒雅清秀的女人,正对着下棋的少女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小师妹,你听师姐的话,乖乖回灵山。你怎么就这么执拗呢!当初让你到执剑山庄先别动手,你非不听。要不是你二师姐的元屠剑护着你,你早就被洛老掌门拍死在执剑山庄了。 如今执剑山庄折了大半的弟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你以为弄个破院子,和灵山派划清界限,就没事了?!” 许妍双眸盯着说话的人,呢喃了句“大师姐”后,眉间一蹙。 看来,洛老掌门并没杀了她。但柳清清口中的划清界限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又做了错事?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什么她一而再的犯错…… 第109章 别说话 ——“姐姐,那个跟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又出现了。” 黑猫看到亭内少女的脸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扯着许妍的袖子,拼命提醒着。 少女一袭红杉,静坐在棋盘前。她手搓着白子,低头望着桌上的棋局。唇轻抿着,不知道在纠结、苦闷什么。 “你不替自己想,也得替你二师姐想想。她累死累活的和妖魔两族谈事,回来就听到你这事,肯定会生气。”灵山派大师姐,柳清清气急败坏的拍桌。 不管她多么苦口婆心,情绪激昂的劝说,都无法触动到少女。 许妍听到柳清清口中的“二师姐”,心瞬间像被万剑穿过,痛到发不出声。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犯下这么多的错。 柳清清忽而惶恐、无措的看过来,确切的说,是看向许妍身后。她张了张嘴,强行平复心情,尬笑两声道:“唐、唐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少女听到“唐凝”二字,手中的白子落到棋盘上。她脊背猛的挺直,连头都不敢抬。 ——“唐凝?唐凝在哪?” 黑猫总听许妍提及二师姐,心下对唐凝好奇很久了。她顺着柳清清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反倒是和许妍一道重回了书房。 好可惜啊,差一点她就看到唐凝本尊了。 许妍显然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走出,失魂落魄的坐到桌前。她随手将昆仑镜扔到书案上,眼角低垂,蔫蔫的靠着椅背。 看来,是二师姐将她送到这里了。 昆仑镜碎裂的原因,十有八九也是因为她。 ——“姐姐别不开心嘛。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你并没有死在执剑山庄。有没有一种可能,姐姐并没有死,而是有人特意将姐姐送到这里,借此避开执剑山庄的问责?” 黑猫知道许妍陷入了思想的死胡同,但她没有。她边在许妍面前打转,边尝试开解许妍。 许妍指尖轻抬,昆仑镜便从桌上消失。她敛去思绪,整理着眼前的信息。二师姐从魔域回来,代表其余三派掌门也回来了。洛白芷看到执剑山庄被毁,自然会向二师姐要个说法。 可她还活着,修为并未失去一分,就表明二师姐从执剑山庄手中救下了她。 过程如何,只有昆仑镜恢复如初,她才能知道。 许妍眉间紧蹙,眼底尽是愧疚和自责,喃喃道:“二师姐。” ——“这么说,是唐凝把姐姐送到这里来的?” 黑猫只知道唐凝是灵山派掌门,许妍的二师姐。她见许妍对唐凝又敬又怕,时常陷入苦痛中,想必唐凝是个比许妍还厉害的人。 后续大概就是灵山派和执剑山庄因为许妍而打起来。唐凝为了保护许妍,便将许妍送到这里。许妍失去的记忆,应该就是这一段了。可镜子既然能恢复记忆,为何对方要抹去许妍的记忆。 这两者之间,岂不是太矛盾了些? 许妍纠纠结结了半响,起身抱黑猫离开了书房。 其实她宁可唐凝杀了她,向执剑山庄的人赔罪,也不愿唐凝陷入两难。可她又清楚的知道,唐凝从知道这件事后,就已经陷入了两难。 她回到窈梨院时,看到里间的窗户正亮着光。还没走进里间,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许妍?” ——“芙蕖不是说,顾轻舟最早得明天回来吗?” 黑猫从许妍怀里跳下,头纳闷的往里间探。话音还没落,便被许妍关在门外。 得,小别胜新婚,她懂。 许妍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床榻上的顾轻舟,手握着书,笑呵呵的看向自己。她解开衣带将外衫随手扔到屏风上,徐徐走上前。 谋取天下不难,难的是她无法与自己和解。 在执剑山庄大开杀戒,置灵山派、唐凝于危难,这两件事够她恨自己一辈子了。 她低头看着顾轻舟,发泄似的揉搓着顾轻舟的脸。 “累吗?”顾轻舟把书放至一旁,起身双手环过许妍的腰。他低头让许妍揉的更顺手,看向许妍的眼里,尽是浓浓的思念和爱意。 好久没见许妍了,他好想许妍啊。 许妍把头埋在顾轻舟的肩上,释放她内心所有的不安和忐忑。她很少会失控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即便失控也尽量把握边界,确保在自己能够承担的范围中。 二师姐的元屠剑、昆仑镜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 早晚她都是要重回修仙界,去尝自己所酿的苦果。二师姐又何必,何必费此周折。 她这样的人,哪配二师姐如此用心。 “怎么了?”顾轻舟温柔的抚了抚许妍的后背,轻声的关切。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许妍看上去很累。这和他记忆中,凡事都尽在掌控的许妍,相差甚大。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现在应该做什么,说些什么,才能让许妍更好受呢? 许妍鼻尖蹭了蹭顾轻舟的脖颈,眼尾微微泛红。她紧抱着顾轻舟,声有些哽咽:“我做了件无法补救的错事。” “无法补救?这话从何说起?”顾轻舟想推开许妍,问个明白,却被许妍抱得更紧。 他尝试分析许妍情绪低落的原因,难道是许妍离开京都后,看到大梁灭亡而闷闷不乐? 如果许妍把大梁灭亡的原因归到自己身上,那就大错特错了。在许妍没入朝为官前,大梁的灭亡就已经注定。以许妍的聪慧,不该想不明白这点。 许妍几乎能想象到唐凝听闻此事后,会如何的震怒。 大师姐柳清清只是好色,就被唐凝再三敲打。而她杀了那么多执剑山庄的弟子,唐凝怎么可能会不生气。何况天下间的妖魔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杀光人族,分食天下。 在四大修仙门派合力抵御妖魔之际,她却做了这样的事。别说唐凝了,她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眉宇微蹙,声有些沙哑:“别说话。” 顾轻舟错愕了片刻,随即失笑一声,如了许妍的愿。 好,他就做个哑巴,任由许妍去支配他的时间,他的身体,他的情绪。 只要许妍能够好受些,他怎样都可以。 第110章 她根本做不到 同一时间,东景苑,正厢房。 冯怜到达潮州后,终于看到沈双鲤本尊。他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道:“殿下,老奴终于见到您了。” “你这是做什么?宝珠、宝福,还不扶冯公公起来。”沈双鲤听闻许妍已至潮州,正欲去见许妍,便因冯怜的出现而打消了念头。 转念一想,许妍车马劳顿,需要休息。她明日再见。也是好的。 宝珠、宝福想搀起冯怜,却被冯怜抬手拒绝。她们下意识的看向沈双鲤,见沈双鲤摆手,便默默候在一旁。 冯怜抹了抹眼角的泪,心里藏着太多的话。他哽哽咽咽了半响,方道:“皇上不放心您,所以早早交代过,等他驾崩后,让老奴来伺候您。” “如今皇兄都不在了,你也不敢说句实话吗?”沈双鲤冷笑一声,悠悠的拿起茶杯。她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冯怜,像是透过冯怜审视沈皓。 沈皓不就是希望她拿回沈家的天下,将那些觊觎大梁的人除之后快吗。 即便冯怜不来,沈皓不说,她也会这么做。 冯怜身形一僵,头垂的更低了。他沉默良久后,抬眸看向沈双鲤,面色逐渐严肃:“殿下这话是何意,老奴怎么听不明白。皇上让老奴来侍奉您,是怕您被着乱世搓磨了心智、胆魄。 也怕别有用心之人算计您而不自知,更怕您忘了您身体还留着沈家的血……” “这么说,皇兄派你来,是为了督促本宫?”沈双鲤秀眉轻锁,眸色含霜,冷冷的盯着冯怜。在沈皓放任司马家算计她的那一刻,她与沈皓的兄妹之情就此终结。 人有时候很奇怪,旁人伤害了自己,最多记恨一时片刻,便将它翻篇。 但被最在意的人背叛,却能记恨到死。 冯怜诚惶诚恐的磕头:“老奴不敢。” 沈双鲤心下冷笑,不敢还是不能。沈皓死了,还想影响她的决断?冯怜口中别有用心之人,指的是许妍吗?若她真信了沈皓的话,那才叫蠢而不自知。 她用指腹轻揉了揉太阳穴,烦闷道:“宝珠带冯公公下去,好好安置。” “殿下!”冯怜看到沈双鲤眼里对自己的厌弃,不禁一愣。 没等他搞明白原由,就被宝珠请了出去。 沈双鲤起身迈过门槛,站在房檐下,仰头看向头顶的夜色。她与许妍之间,永远不可能兵戎相见。便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也会第一时间举手投降。 不为别的,单单是年少时的情份,就够她放弃对许妍所有的怀疑和提防。不是她不想忌惮、警惕许妍,而是她根本做不到。对于许妍,她只有无尽的赤城和信任。 这天下之主的位子,许妍坐,或她坐,在她心里并无区别。 “殿下。”宝福将外衫披在沈双鲤的肩上,见沈双鲤面色凝重,不免有些担心。 如果不是许尚书,她家殿下可能早就远嫁燕国,或是在乱世中被贼寇杀死。她不知道皇上和冯公公为什么对许尚书有那么大的敌意,还三番四次的提醒殿下提防许尚书。 许尚书自小就对她们殿下很好,不管殿下得不得先皇宠幸,月月都送来上好的绸缎首饰及各类补品,和果蔬、鸡鸭鱼鹅之类的东西。要不是大梁亡了,怕是会一直送下去。 哎,幸好许尚书不知道皇上的心思,不然该多伤心。 头顶的灯笼被风吹的轻晃,地上沈双鲤的影子被拖的长长,一如她的愁绪。 隔日一早,许妍就被芙蕖喊醒。 “姑娘,长公主来了。”芙蕖犹豫了会,还是隔门提醒。怎么说呢,她很怕许妍和顾轻舟闹起来没节制。尤其是顾轻舟和许妍有几个月没见,难免比往日情谊更浓。 黑猫用爪子拍了拍门,也像是等的不耐烦。 ——“姐姐,人沈双鲤等你小半个时辰了。她怕你休息不够,来的时候没让芙蕖打扰你。可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跟顾轻舟在房里腻歪。” 里间的小夫妻听到芙蕖的话,才慢吞吞的从床上坐起。 许妍背靠床榻,等顾轻舟穿戴整齐,才披了件外衫出了里间。她躬身抱起地上的黑猫,见沈双鲤正垂眸喝茶,随口问道:“吃过了吗?” “没有。”沈双鲤放下茶杯,看向许妍时,一脸的坦然。 听说流寇攻破了京都,除了司马衍外,司马家的人都死在流寇手中。 大梁连仅剩的架子,都被毁的一干二净。 许妍任芙蕖整理着衣衫,而后拿过芙蕖递来的热帕。她坐到沈双鲤的对面,边擦手边问:“你怎么不用过饭再来。若我睡上一整天,你也要等我一整天吗?” “等你一整天算什么,两个月我都等过来了。”沈双鲤见顾轻舟从里间走出来,唇角的笑意渐收。如今他们人都齐了,也该商谈商谈正事。 奴仆搬来桌椅,拿着几个食盒,将饭菜一一送上。 顾轻舟待两人先入座,自己才随后。他低头默默的剥着鸡蛋,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虽说我们手上的兵力、财力,远胜于各地起兵的流寇,但眼下局势不明,不宜太早出手。”许妍知道沈双鲤很难接受,京都短时间被流寇攻破的事。她夹了个小鱼干,放到黑猫面前。 ——“姐姐这想法没错。自古以来谋取天下者,都是先屯兵积粮,静等时机。” 黑猫抱着小鱼干,非常赞同许妍的想法。这个时候谁先称王,就等于谁立了个靶子让人打。 沈双鲤自是知道这一点。她也不急,只是纳闷道:“司马家比我想象中,倒的还要快。” “他们积怨太深。那些被他们谋害的大臣子嗣、亲友,一旦有了可乘之机就会反扑。而皇上的死,对他们而言就是反扑的机会。”许妍接过顾轻舟剥好的鸡蛋,笑着为沈双鲤解惑。 她只不过适当的放放水,这些人便瞬间把司马家肢解干净。 司马家所图谋的一切,终究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顾轻舟适时开口:“现今称王的,不止是司马衍。灭了司马家的宋濂,也有这个意思。他带着大梁剩余的朝臣和兵力,已占领云中、淮阳等地。” 第111章 你养的小崽子来了 “宋濂?”沈双鲤握起筷子的手微顿,眸中闪过些许诧异。 宋濂不就是宋昊的嫡子,秋后诗社中宋也的哥哥吗? 怎么会起了谋反的念头? 提及司马家,黑猫就想到司马恒。一想到司马恒,她就难过的吃不下饭。 哎,要是司马恒有那么点良知的话,她恋爱脑的臭毛病八成又会犯。 许妍不意外宋濂有称帝的打算。从他们谋划杀司马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苗头。 那个位子太有诱惑力了,只要坐上去便能掌管天下人的命运,子子孙孙享尽荣华富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光是想想,就够让人心动的了。 顾轻舟见沈双鲤一脸的疑惑,给许妍盛汤的同时,为其解惑:“他乃宋昊之子,宋濂。他爹被司马恒残害后,便对司马恒心存怨恨,欲杀之而后快。 京都被流寇攻破的事,他应该是主谋。” 当然,顾轻舟知道许妍从中推波助澜。但如果不是司马恒罪孽深重,许妍也不可能借刀杀人。事实上,宋濂也是借了朝臣对司马家不满的风,才如破竹之势般夺了几个州县。 沈双鲤这才了然:“这么说,宋濂和司马衍水火不容了。” ——“坐山观虎斗吗?我喜欢。” 但黑猫又觉得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快对上阵。除宋濂、司马衍外,各地还有不少流寇,那些人也想要在乱世中闯出一片天地,搞个皇帝当当。 许妍用帕子擦了擦唇边,看了眼沈双鲤,起身道:“他们的事先放在一边。芙蕖,让汪晨、宋也她们到大厅一趟。走双鲤,我们去听听那帮人对如今之势有何高见。 轻舟离京前调了大梁二十万兵马,加上原本北边的流寇。纵是宋濂、司马衍合力杀过来,我们也抵得住。” 芙蕖领命道:“是。” ——“还是姐姐深谋远虑啊。” 黑猫回想往事,才发现许妍每一步都别有深意。司马恒倒霉就倒霉在,遇上许妍这么个对手。上辈子沈双鲤一心扑在,把她赶出许妍的身体上。如果沈双鲤对上司马恒,不知有没有胜算? 难说,沈双鲤得先放弃对沈皓的感情。 沈双鲤随许妍起身,两人一前一后的站在庭院内。顾轻舟抱起黑猫,紧随其后。 三人步伐缓慢,如闲庭漫步般,穿过游廊不紧不慢的进了大厅。没一会大梁的女官们与秋后诗社的人,便陆陆续续的来了。 奴仆们送上茶点后,躬身退了下去。 “诸位对天下之势,有什么要说的吗?”沈双鲤坐在最前方,扫了眼入座的人,肃色道。 她左右两边是顾轻舟、许妍。靠顾轻舟往后是部分武将,及秋后诗社几人。许妍往后,则是汪晨等女官们。 芍药、金蕊站于许妍身后,静默的望着前方。 周琼思量了片刻,方道:“殿下若有心收复大梁,靠几十万大军是不够的。您得先礼贤下士,广纳人才。再施恩于民众,让他们诚心归服才可。” “如今司马衍、宋濂相继称王,殿下万不能视而不见。”汪晨认为周琼说的在理,但收揽人才需要时间和运气,不是想就能收揽到。 而天下局势随时在变,最先做的,应该是竖一面旗确定他们的合法性。 宋也眉间一蹙,直言道:“殿下是皇上的胞妹,皇上被司马家害死,您却还在。依我看,您可以打着光复梁室之名,号召天下有识之士。并责令宋濂、司马衍向您称臣。 如果他们不肯,便是谋反之臣。如此我们他日讨伐,也算有理有据。” ——“好家伙,宋也和宋濂这对兄妹还真是,兄友妹恭啊。” 黑猫不大能理解,一家人各为其主,互相背刺的事。 许妍抚了抚猫背,全程保持沉默。这场游戏她要做的,就是启动开始的按钮。 候在沈双鲤身后的冯怜,听到众人所言,眼眶跟着泛红。没想到他们心里还有大梁,还有沈皓这个皇帝。他家主子就是在天之灵,若是听到也会欣慰的。 沈双鲤手紧握着茶杯,思索再三,转头看向许妍:“依阿妍看呢?” “宋也所言在理。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大梁虽亡,但未必不能用大梁的名义召集有识之士,讨伐流寇反贼。”许妍手放在黑猫的头上,低眉浅笑。 秋后诗社中,只有两、三个愿意随沈双鲤到潮州。另有三、四个被乱世冲散,若是能将她们一并请来,沈双鲤定能如虎添翼。 顾轻舟听至此处,正色道:“我会让贺久、梁鸿给司马衍、宋濂送信。” “那就有劳顾将军了。”沈双鲤听众人所言,忽而感受到某种力量。好似她真的有机会,在乱世中杀出一条帝王之路来。 ——“司马衍和宋濂都做起了皇帝梦,怎么可能愿意向沈双鲤俯首称臣。” 黑猫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沈皓在世,这两人也未必会臣服。 贺久快步走近,在顾轻舟耳边说了什么。 顾轻舟面色登时凝重,起身拱手道:“殿下,营中出了事,我得先行一步。” “去,诸位也都散了。”沈双鲤扫了眼众人,温和一笑。 她也清楚,他们所谓的谴责,不过是些表面功夫,起不了什么作用。 待人都走了,沈双鲤才将视线移到许妍身上,轻唤了声:“阿妍。” “既谋大事,就不要想着事事立竿见影,和眼前的小利。否则,不仅达不到目的,还办不成大事。”许妍知道沈双鲤担心,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况且,眼下的局势对她们有利。 奴婢站在厅外,禀告道:“主子,府外有个叫裴怀远的人。点名了,要见主子您。” 芙蕖闻之,忙道:“这些新来的人,还不认得裴怀远呢。殿下、姑娘您二位继续,我去一趟。” 若不是芙蕖提及,沈双鲤都要忘了裴怀远。 那个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事事都喜欢跟许妍对着干的小毛崽子。 沈双鲤目送着芙蕖离去的背影,笑着揶揄道:“你养的小崽子来了。” 第112章 没有拿你当外人 “他是年纪小。”许妍提及裴怀远时,眼里不自觉的泛起温柔。 她对裴怀远多少有些纵容的成分。不管裴怀远怎么折腾,她都随裴怀远。 对沈双鲤、顾轻舟却不同。这不同,体现在耐心上。 ——“小崽子?!这是什么奇怪的别称。” 黑猫之前见裴怀远时,只觉对方是个阳光大男孩。十九、二十岁的人,搁现代也是个大学生。 少顷,裴怀远与芙蕖前后走了进来。 裴怀远看到沈双鲤也在,眼里的笑意瞬间收了大半。他撇了撇嘴,佯装不满道:“芙蕖姐姐也真是,怎么不告诉我有客人在。我若是知道殿下在,定会带份礼物来。” “你不在心里偷偷骂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沈双鲤拿起茶杯,眸中含笑,全然把裴怀远当小孩子。裴怀远一直不乐意许妍亲近自己,每次她去见许妍,都用各种理由支开许妍。 几年不见,裴怀远个头比从前高些,样貌也长开了。只是那眉梢眼尾,还带着些孩子气。 许妍被裴怀远的架势逗笑。她抱着黑猫起身,笑道:“这会子来,为了什么事?” “想东家了,就过来看看。怎么,东家还不许我看?”裴怀远低头看着许妍怀里的猫儿,忽而打开扇子,扬眉一笑。自从他知道许妍无意天下之主的位子后,对天下局势便不再上心。 他想帮许妍,就得先知道许妍要的是什么。否则无论做什么,对许妍而言,都是拖累。 ——“姐姐这个弟弟,怎么和朝堂上那些人一样,喜欢兜着圈子说话。” 黑猫在许妍身边呆久了,就不喜欢动脑子了。不是因为她懈怠了,而是她动了也白动,她完全猜不透这帮人搞什么。 沈双鲤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看出了他们有话要说,便知趣的离开。 许妍看了裴怀远好一会,才抬脚往窈梨院去。她余光撇到跟上来的裴怀远,笑问:“你不是一向讨厌麻烦吗?怎么现在往是非堆里扎?” “我这不是担心您。您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不给我透个底。我虽不聪明,但也不蠢。您把您要做的事告诉我,兴许我还能帮到您。 就算我帮不到您,也能替您提防些。”裴怀远轻摇着折扇,好声好气的劝着。 他就不明白了,多个人替许妍分担,有什么不好。 芙蕖看了眼许妍,又快速移开视线。不只是裴怀远,她也搞不懂许妍在想什么。 为何许妍要把天下之主的位子拱手让人,为何用尽人力、财力、物力给沈双鲤做嫁衣。难道许妍就不怕,他日沈双鲤坐上那个位子,会转过头针对许妍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得了天下后,都会对那些谋士、大将下手。以防自己的子孙,无法驾驭他们。 裴怀远见许妍不说话,更为郁闷了:“我拿您当亲姐姐,您却拿我当外人。” “我没有。”许妍脚步渐停,侧身看向裴怀远。她望着裴怀远无措的眉眼,抿了抿唇,极为严肃道。 怕裴怀远没听明白,许妍复而又道:“我没有拿你当外人。” “……”裴怀远注视着许妍逐渐远去的身影,似是被许妍刚才那煞有介事的神情吓到。 他知道,知道许妍没有兄弟姐妹,也知道许焕三年前没了。许焕死的那天,他刚到江浙就听到了消息,虽然他心里憋着气,但还是很担心许妍。想回京陪着许妍,却被李旭拦下。 李旭奉了许妍的命,提醒他,如果在江浙闯不出名堂,便不许回京都。 于是乎,他更气了。 回了窈梨院的许妍,懒懒的坐在书案前的太师椅上,垂眸闭目养神。 她上辈子死的太快、太突然,以至于遗留了很多的事。 “怀远是担心姑娘,想帮姑娘。当年老爷死了,你不让他从江浙回来,他怕你又和当年一样,什么都瞒着他,自个一个人承担。”芙蕖为许妍送了杯热茶,替裴怀远找补着。 她家姑娘本就不是温良的性子,但对裴怀远却最耐心和温柔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呀?” 黑猫跳到许妍手边,看许妍心绪不佳的脸,很是纳闷。她知道许妍不可能将自己重生,且是修行之人的身份透露给任何人。 不管是裴怀远,还是沈双鲤、顾轻舟。 芙蕖见许妍摆了摆手,默声退了出去。她看到走进去的裴怀远,欲言又止。 “东家。”裴怀远坐到许妍的对面,眼里明媚的像是初生的太阳。见许妍不说话,不看他,他也不恼。只漫不经心的用指节敲着案面,哪怕许妍眉宇蹙的更深,也没有停下的打算。 黑猫觉得以许妍的耐心,能容忍裴怀远到这种程度,绝逼是真爱了。 许妍缓缓睁开眼,看向眼前的裴怀远。 原本她打算好好培养裴怀远,让裴怀远替她开拓海外版图。但她此生对搞钱,失去兴趣。 “您看您,生气了给我两拳,骂我两句就是。何必自个憋着,憋坏了多得不偿失。”裴怀远见许妍看向自己,立刻赔笑道。 他放下手里的扇子,拿起桌上的茶杯,笑呵呵的送到许妍手里:“您喝茶。” 许妍掀开茶盖,懒懒的瞥了眼裴怀远:“你几时转的性,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打您把我扔到江浙,我就转性了。”裴怀远言语间含着些许怨气。 他生平就没见过许妍这么心狠的人。 明明最需要别人帮忙,却甘愿自己扛。也或许是他太弱小,扛不起许妍肩上的重担。 裴怀远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既您不愿意说,我也不问您。但您要有需要,一定要想到我。我这人最闲了,也最不怕麻烦了,尤其是不怕您的麻烦。” ——“裴怀远好乖啊。” 黑猫那颗蠢蠢欲动的老母亲的心,开始颤动了。 许妍想说不需要,但看到裴怀远诚恳的注视着自己,便把话咽了下去。她低头喝了口茶,避而不答:“人这一辈子,很难为自己而活。而现在你有这样的机会,不如好好想想。 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但让你随心所欲的做自己,还勉强做的到。” 第113章 司马家拿他当傻子玩吗? 裴怀远心下跟着一颤,不敢置信的看向许妍,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拿着折扇的手,无力的搭在桌上,眸内写满了受宠若惊。 原来许妍是这样为他打算的……随心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他想要什么?他只想在许妍需要帮助的时候,做第一个帮忙的人。他知道许妍身边有很多很多的人,而他是最渺小的一个。 “你说,我不能总拿没有兄弟姐妹做借口,不顾及你的感受。我反思过,好像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只把自己以为的好,强加到别人身上。 怀远,现在我给你选择。你只管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旁的事交给我。”许妍不打算扩充版图,便对裴怀远没有了期待。她先前总不明白二师姐为何让大师姐戒色,现在才隐约领会。 一个不把别人当人的人,是无法从对方那里获得人的情感。在大师姐的眼里,男人只不过是玩物和消遣的工具。其实,她也是这样的。 在某些方面,她与大师姐、司马恒并无区别。他们都将别人当成,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她不希望裴怀远和自己一样,这世上有太多的风景和美好可以体会,裴怀远没必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她身上,去追求她所追求的。 ——“只有这一刻,我才觉得姐姐像修行之人。” 黑猫之前总觉得许妍捉摸不透、聪慧过人、恶趣味十足,对功名利禄毫无兴趣,只有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才能得到些许快感。但就在刚才,她突然看到许妍身上与普通人的不同。 裴怀远纠结的看着许妍,心里的两个自己在打架。 一个希望永远的留在许妍身边,一个希望隐于山野避开乱世。 他垂眸别过脸,轻摇了摇扇子,略带拘谨道:“我自然是想在东家身边。如果您决心要辅佐沈双鲤称帝,那么我就辅佐沈双鲤称帝。” 许妍沉默不语。 ——“既然他这么的在意姐姐。为什么上辈子许家家产被赵靖夺走,我没见过他?难道是他赶到京都前,我已经死了吗?” 黑猫很羡慕许妍,这么多厉害的人,都忠诚于她。上辈子她身边只有绿萝,结果绿萝一心想把她推入火坑。 “东家忙,我去找芙蕖姐姐。”裴怀远知道许妍在恼恨他的不识趣,也就不在许妍面前碍眼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允许三年前的事再发生。 上次见芙蕖对“赵靖”讳莫如深,想必他不在京都的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 他合上手里的折扇,决定去弄明白那些他不知道的事。 关门声响起,黑猫才跳到许妍的怀里。她用头蹭了蹭许妍指腹,似安慰似撒娇。 另一边南越,司马府的书房内。 司马衍收到顾轻舟派人送来的信时,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他看完信里的内容,气呼呼的扔到赵靖脸上,大骂道:“沈双鲤是疯了吗?还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居然让我率大军到潮州,向她俯首称臣。 呵呵,别说是沈双鲤了。就是沈皓,也不过是我司马家手里的玩物。” “主公莫怒。沈双鲤一介女流,不足为惧。眼下我们还是把重心,放在对付燕军和流寇上。”赵靖拿起地上的信,草草的看了眼内容,不急不忙道。 若他猜的不错,沈双鲤背后是国公府和大梁的那帮老臣。有顾轻舟这个硬茬在,他们就不能太小瞧沈双鲤。当初他极力劝说司马衍不要称王,结果司马衍不听。 这一称王,他们不仅要对付燕国,还得提防流寇。 他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司马衍,实在是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司马衍冷哼一声,气急败坏的指着门外,高声喝道:“依我看,索性杀了送信的人,给沈双鲤提个醒。” “不可。如今您已腹背受敌,不能再添仇恨了。”赵靖苦口婆心的劝着。 他真不知道司马恒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弟弟。 如今天下大乱,不知许妍是否还活着?离京前,许妍应许他的事,不知还做不做数? 司马恒坐回椅上,审视着眼前的赵靖。眼底的鄙夷都要突破天际,唇边尽是嘲意:“既这么着。处置使者的事,就交给你了。后日燕国来使到江城,你别忘了去接见。” “是。”赵靖手捏着沈双鲤的责令信,正要离开就撇见案上的香囊。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香囊绣着的“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上。 没等他细看,香囊就突然被司马衍收了起来。他忙躬身拱了拱手,离开了司马府。 “主子,我们现在是回府,还是去驿站见大梁的使者。”奴仆拉着缰绳,见赵靖有些魂不守舍,小心的询问道。 赵靖扔下一句“回府”,便躬身钻进马车。有件事,需要他去验证。事实上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能接受罢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将赵靖那颗无处安放的心,晃的七零八落。 赵靖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的箱子里,翻出褚明月在京外撞他后,遗落的香囊。他坐在桌前,低头盯着香囊绣着的两行诗上: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 两个香囊的绣工、面料一模一样,还有那同出一首的诗句。这些线索透露出什么信息,他就算是傻子也该猜到了。 曾经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突然都有了答案。 譬如当年褚明月怎么有那么多银子,将他从大牢里救出来。后又不费吹灰之力,促成他和司马衍的碰面。什么时候,褚明月什么时候和司马衍搞上的? 或者他该问,褚明月所生的孩子,是他的吗? 赵靖自嘲一笑,觉得自己蠢到无可救药。居然以为一切都是许妍设计,故意挑拨他和褚明月的感情。却不想,许妍根本就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一心都扑在与司马恒争夺权力上。 “老爷回来了吗?”褚明月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 赵靖忙将香囊收到袖中,随手拿起一本书,低头整理着思绪。 呵,司马家和褚明月拿他当傻子玩吗? 第114章 够阴险 褚明月一进书房就见赵靖对书出神,眸中瞬间被温柔覆盖。她选人的眼光一向不差,赵靖虽比不得司马恒,但比司马衍可强多了。如今司马恒已死,赵靖甘愿屈于臣下多久呢? 来南越的时候,她就发现赵靖手里拿着她当初撞赵靖时,遗落的香囊。但她一点也不慌,反而今早让人将另外一个香囊送给司马衍。借此来推一把赵靖,逼赵靖生出反心。 呵,她要的可不单单是荣华富贵。 褚明月将茶杯放到赵靖手边,慢慢走到赵靖的身后。她边为赵靖揉肩,边软声细语道:“老爷这几日忙什么,妾身想见你一面都难。” “是为夫疏忽了。阿月想要什么补偿?”赵靖放下手里的书,拉过褚明月的手,温声问道。 现在的他,不能与褚明月、司马衍撕破脸皮。相反的,他得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没了司马恒的司马衍,不过是没了牙齿的老虎,成不了气候。 他都熬死了司马恒,怎么可能搞不定司马衍这只小苍蝇。 褚明月眸色闪了闪,躬身搂过赵靖的肩,柔声笑道:“妾身一无所求,只求老爷别因公务忘了我和女儿。” “你啊。”赵靖愣了愣,随即失笑一声。若是平常,他恨不得将整颗心都给褚明月。 可现在,他对褚明月也只剩逢场作戏了。 窗外夜色渐浓,一如人的欲望,深不见底。 半月后,潮州许府内。 沈双鲤收到宋濂、司马衍的回信,在大厅和许妍等人商量对策。 “噗~”许妍看到司马衍写的信,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从字迹便能看出这封信是出自赵靖之手。 这么久没见了,赵靖兜圈子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别致。 沈双鲤没好气的看向许妍,无奈道:“阿妍怎么还能笑出来。这两人先是假意推脱,都说不知道我还活着。现在宋濂请我去云中,而司马衍张口就要抵御燕国的银子,这、这可如何是好?” ——“好家伙。他们这算盘打的真好。姐姐这可怎么办?咱们完全从主动,变成被动了。” 黑猫听到沈双鲤的话,心高高提起。沈双鲤现在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裴怀远缓缓打开折扇,笑呵呵道:“殿下别急。既然宋濂说云中兵多将广,执意迁都于云中,还让顾将军送您到云中坐镇。司马衍则希望您筹集军需,好让他们抵御燕国侵扰。 那么您何不让宋濂和司马衍联合起来,先将燕国人赶走,您再去云中。” “此计甚妙。”许妍闻言,看向裴怀远的目光,带着几分赞许和欣慰。 ——“够阴险,不愧是姐姐一手培养起来的人。” 黑猫诧异裴怀远的应对之策厉害的同时,又感慨跟着许妍久的人,心都会染成黑的。 先前宋昊被司马恒杀了,宋濂又杀了司马全家。也就司马衍远在南越,逃过一劫。这两人恨不得杀了对方,怎么可能会合作。 宋也赞同裴怀远的计策之余,又有些担心:“他们若是不从,我们该如何?即刻攻讨他们吗?” “我们何不先放鹰逐兔,将矛头对准司马衍。南越前有燕军,后有流寇。如果再加上宋濂的兵马,怕是抵御不了多久。等解决完司马衍,我们再对付宋濂也不迟。”周琼拿起茶杯,提议道。 等司马衍死了,那些零零散散的流寇和宋濂,还在话下吗。 顾轻舟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许妍,眸中闪过些许狐疑。许妍好像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让这些人各抒己见。他扬了扬眉,想到北边几个府州县都由汪晨那些女官控制,突然就明白了。 裴怀远轻摇着折扇,蹙眉道:“这就需要有人说服宋濂了。” “宋濂是我兄长。我想此事由我出面,最为合适。”宋也扫了眼在座的人,莞尔一笑道。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宋濂没必要提防着她。何况她劝宋濂去报父仇,既合情理,也合事理。 ——“宋也真是大义灭亲的典范啊。” 黑猫还是不敢苟同宋也的价值观。即便道不同,也不能对自己的亲哥哥下手啊。 沈双鲤原本的顾虑、担忧,经众人这么一说,登时烟消云散。她思索了片刻,肃色道:“此地离云中甚远,我如何放心你去往云中。” “殿下放心,贺久会送宋也到云中。到时计成,再随宋也一道回来。”顾轻舟适时开口道。 乱世纷纷,就算男子也未必能活着到云中,更别说宋也了。 宋也拱手冲顾轻舟一笑:“多谢顾将军割爱。” 议事完毕,便各自散了。 顾轻舟与许妍并肩往窈梨院而去。裴怀远想要追上前和许妍说上几句,想了想还是作罢。 ——“姐姐就不担心宋也会叛变吗?那可是自己的亲哥哥,如果宋濂得了天下,宋也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黑猫想到方才宋也毛遂自荐时,一脸的自信,便替许妍分析着。 许妍低头抚了抚猫背,但笑不语。她抬脚进了厢房,脑海里闪过宋也在桃源时说过的话。 “朝中为官者,邪曲胜直。吏者,暴虐残贼,败法乱刑。上下不觉,亡国不过顷刻间的事。我们无权无兵无银,又怎么去斗,怎么去争。”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世俗的功名,动摇内心真正的渴求呢。 顾轻舟坐在里间的床榻上,看着许妍将外衫随手扔在屏风上,笑道:“你似乎很相信秋后诗社的人。” “不是相信,是想知道她们能为自己的所求,割舍到哪一步。”许妍望着床前的藤椅,莫名就想到了唐凝。 修仙界也有个大梁,只不过那个大梁被妖魔腐蚀,千万百姓都成了妖魔的口中餐。 而今的大梁,不过是一群人为天下之主的位子互相残杀罢了。 顾轻舟忽而被许妍抱住,眸底泛起缱绻的笑意:“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谁?宋也会投靠宋濂,还是沈双鲤输给宋濂、司马衍?”许妍抱着顾轻舟的腰,贴着顾轻舟的上半身,吻过顾轻舟的耳垂。 就司马衍的段数,还不够赵靖玩的。 等什么时候赵靖拿到南越的控制权,什么时候才轮到她出手。 第115章 恨得牙根痒痒 ——“姐姐你仔细的想想,我们多久没一起睡了。人家有好些话,都没机会和你说。” 黑猫看着紧关的门,怨气颇深的挠着。半响没人搭理她,便兴趣缺缺的跳到贵妃塌上,时不时看向里间的门。这顾轻舟有什么好的,许妍都睡了那么久,怎么还没睡够? 夜色渐渐消散,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时,庭院中的奴仆匆匆将灯笼摘下。 芙蕖早早的让人准备好洗漱用品,细听着里间的动静。按照以往的经验,许妍和顾轻舟最少还得腻歪一刻钟。在此之前,她已让厨房温着早饭。等门打开,她才进去服侍许妍。 “芍药、金蕊如何了?”许妍张开手臂,任芙蕖为自己穿上外衫。 因刚睡醒,她的眉眼还带着几分困乏。 芙蕖低头为许妍系着衣带,抬头看了眼许妍,如实道:“金蕊得了姑爷的指点,去整顿军营了。襄安近日被流寇所扰,芍药收到信后,带兵去剿匪了,估摸着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襄安离京都近,流寇自然会有所动作。你盯着点,芍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补上。”许妍眉宇微微蹙起,懒懒的坐到梳妆台前。她靠着椅背,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太慢了,进展太慢了。什么时候,她才能如愿呢。 顾轻舟走到许妍身后,看着铜镜里的许妍,轻笑道:“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这还早?都快巳时了好吗!” 黑猫翻了个白眼,在许妍脚边打转。这两人在床事上,未免和谐过了头。 许妍推开拿着簪子的芍药,躬身将黑猫抱起。她思及昨晚的议事,起身看向顾轻舟:“该醒的时候自然醒了。宋也估摸着也就这两日启程,你别忘了让人护送她。” “我这就领许尚书的命,去交代贺久。”顾轻舟起身故作认真的朝许妍拱了拱手,见许妍弯了弯眼眸,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他抬手替许妍正了正簪子,凝望着许妍的脸,眼里的温柔能把人溺死。余光瞥见芙蕖离开,才偷吻了吻许妍的眉心。 许妍眸中的笑意更甚了。她一把拉过顾轻舟的衣领,亲了亲顾轻舟的唇,笑盈盈道:“去。” 黑猫看着他们浓情蜜意,实在羡慕嫉妒恨。这两人摆明了,欺负她不能谈恋爱。算了,她这种恋爱脑也不配谈恋爱,只配养一堆男宠,肤浅的享受无数个身娇体软的小美人们。 “姑娘,裴怀远和周琼来了。”芙蕖刚让人把饭菜送上,就看到门外的两人。 周琼见许妍从里间走了出来,忙规规矩矩行礼道:“许尚书。” 裴怀远直接入了座,笑呵呵的唤了声:“东家。” “你们怎么结伴而来?”许妍随两人入了座,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片刻,又用筷子夹了个小鱼干,放到黑猫的碟里。 芙蕖命人添了两双碗筷,识趣的退了下去。 周琼闻之,小脸登时苦闷起来:“宋也姐姐一早就去找殿下商量事了。我一个人觉着无趣,便出来转转。信步一走就遇上了裴公子,我们一合计决定来尚书这儿蹭顿饭。” “我们东家最是好性了。咱们就是吃她一辈子,她也不会生厌的。”裴怀远见许妍递来鱼汤,忙抬手去接。对于许妍,他总有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感。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怎么就确定,无论自己做什么,许妍都会纵容他呢。 周琼只觉许妍面善可亲,倒不知其人也如此。她心下不禁对许妍多了几分好感,淡笑道:“听说,宋濂从京都撤走后,戴乾和潘末便占了京都、长宁等地。” “宋濂应该没想到京外的灾民那么多,毕竟司马恒用疫病之名烧死近万人。剩余的流寇逼着宋濂等人从京都,退到听风谷、狮山,直至云中。”裴怀远几乎可以想象到,宋濂当时被流寇杀个措手不及的心情了。 本以为是些不堪一击的草寇,没想到会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裴怀远见许妍看过来,眸中的笑意散了不少:“襄安虽离京都近,但有宋颖守着,东家怕什么。” 许妍用瓷勺搅拌着碗里的粥,想到宋颖早前任兵部主事时,曾提醒过她小心司马家借流寇之手拖垮自己。此人心思细腻,能察常人所不能察觉的细微之处。 ——“这么看来,沈双鲤除了要面对宋濂、司马衍的大军外,还要提防占领京都的流寇。” 黑猫顺着裴怀远的话,往下分析着。这乱世比她想象中,要复杂许多倍。 周琼咬了口蟹黄小笼包,想到京外的百十来个骨坑,鄙夷道:“司马恒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谁人不恨得牙根痒痒。哼,就那么死了,实在是便宜他了。” “现在就看你宋也姐姐的能耐了。如果她能劝说宋濂攻打琼州,那么司马衍便腹背受敌,蹦不了多久了。”裴怀远夹了个虾饺,面色逐渐正经。 南越与燕国接壤,往后是大梁的鬼牙关。往左是把守云中的宋濂,往右是狮山、平城的流寇们。若司马衍想谋取天下,必须每一步深思熟虑。偏偏司马衍愚不可及,第一步就走错了。 黑猫知道司马恒丧尽天良,但还是很心水司马恒的皮囊。 周琼喝了口粥,心下转了几个来回,正色道:“杨子坡被流寇所占,那里离云中也近。宋濂如果真想打司马衍,就得有人牵制住京都那些流寇。宋也姐姐找殿下,定是为了谈论此事。” “不急,等宋也到了云中,说服了宋濂再说。”许妍一早就打算好了。 宋颖在襄安做太守,到时芍药派兵从襄安打京都流寇的空隙,正好给宋濂征讨司马衍的机会。她相信宋颖与芍药联合,对付潘末之流还是够的。 ——“姐姐怎么一点也不担心。万一宋也撺掇宋濂和司马衍联手,先对付潘末等人,后再掉头对付沈双鲤怎么办?” 黑猫觉得许妍太平静了,就好像当初司马恒买卖官爵,或骆豫用顾轻舟逼许妍拿银子时,许妍如此刻般毫不在意。或许帮沈双鲤坐上天下之主的宝座,并不是许妍的真正目的。 第116章 你何必替他说情 对于裴怀远、周琼的顾虑,许妍不是没想过。只是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许妍手撑着脑袋,用指腹戳了戳黑猫的眉心,漫不经心的问:“宋也什么时候走?” ——“姐姐你是不是想用法术控制宋也?不,姐姐应该用法术远程控制宋也。” 黑猫甚至觉得许妍可以用法术控制所有人,让他们按许妍的意愿做事,就不存在背不背叛的了。但那样未免太无聊了,还是保留一点未知的惊喜好。 周琼一想到潮州与云中的距离,脑袋就疼。以后她要再见宋也一面,可就难了。她耷拉个小脸,有些失落道:“车马行李都打点好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下午走。” “东家若是担心,不如搬去襄安。”裴怀远看出许妍的顾虑,适时提议道。 襄安进可攻,退可守。又有芍药、宋颖在,流寇一时半会攻不进来。而许妍在襄安,正好可以随时了解宋也在云中的情况。这样就不怕宋也那边,出现什么变动了。 许妍不去襄安的原因,是怕沈双鲤在潮州生出不安。芍药、金蕊都忙着军中事务,宋也去云中,而周琼肯定会跟她到襄安。汪晨那批女官,在三省四县里做官。她一走,沈双鲤身边就没人了。 犹豫的片刻,许妍起身走出厢房,站在屋檐下道:“容我再想想。” ——“姐姐在担心什么?” 黑猫认为裴怀远的话在理。襄安离京都近,离云中也近啊,往前穿过杨子坡就是司马衍的地盘。可以说襄安是多方势力的交界点,简称吃瓜第一现场。 任何一个对时局感兴趣的人,都不会错过这个地方。 周琼看出许妍的顾虑,起身走到许妍身后,替许妍想着办法:“许尚书若真担心殿下,可让殿下暂住清河。这样殿下有急事,两日之内也能见到你。” “清河镇……”许妍回过身就见裴怀远、周琼期许的看向自己,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们来窈梨院吃饭是假,打着吃饭的旗号劝她去襄安是真。 裴怀远见许妍似笑非笑的审视着自己,忙清了清嗓子,别过脸轻摇着折扇。 来窈梨院前,他就知道许妍不一定能忽悠住。没想到他们刚把意图说出,许妍就察觉到了。 周琼尴尬的蹭了蹭鼻尖,笑呵呵道:“那尚书好好考虑。” “你、你们啊……”许妍指了指两人,又笑着摇了摇头。她躬身抱起黑猫出了窈梨院,往沈双鲤所住的院子去了。 ——“姐姐去襄安呗。万一宋也叛变了,我们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黑猫觉得周琼、裴怀远吃亏就吃亏在,没有琢磨清楚许妍的思维模式。这种事应该先劝沈双鲤,然后再让沈双鲤劝许妍。虽然也不一定能成功,但起码几率大啊。 一猫一人慢悠悠的穿过走廊,进了东景苑。 宝珠听到门外奴婢的禀告,轻声提醒:“殿下,许尚书来了。” “许尚书。”冯怜见许妍走了进来,笑的有些不自然。他转身将倒了杯茶,送到许妍手边的窄桌上。偷瞄了眼沈双鲤,乖乖的候在一旁。 黑猫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尤其是冯怜那笑的勉强的脸,加剧了这份不对劲。 许妍抚了抚猫背,往后一靠,笑看放下书卷的沈双鲤:“和宋也谈完了?” “她怕我会多心,再三保证的同时,希望我能搬到清河去。这样的话,宋濂、司马衍、潘末三方有任何变动,我都能一清二楚。”沈双鲤将她与宋也谈论的内容,言简意赅的转述。她摆了摆手,示意冯怜、宝福退下。目光落到冯怜的背影上,眉间不自觉的蹙起。 沈双鲤很讨厌冯怜在她面前提及司马恒,因为她清楚在冯怜的眼里,许妍等同于下个司马恒。 沈皓死前都叫嚣着,让她称帝后杀了许妍。而冯怜继承了沈皓的遗志,三番四次的向她提及权力一定要牢牢的把握在自己手里,千万不要对许妍放松警惕。 许妍看沈双鲤面色不佳,轻笑道:“此事先放在一边。我就想知道,谁惹得我们殿下不开心了?” “我都郁闷了,哪还能让你跟着我一起郁闷。”沈双鲤哪里忍心许妍因这种事伤神。 至于冯怜,回头她得好好敲打才行,免得冯怜真误了自己的大事。 她心塞的低头喝了口茶,快速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处理干净。 ——“看来是和姐姐有关了。” 黑猫联想到刚才冯怜的表情,隐约能猜到个大概。 呵,当初司马恒、沈皓以为许妍想在朝堂上只手遮天,以此为根据来揣摩许妍的心思,结果却等来大梁亡国,沈双鲤稳坐北边三省四线,率领一票人打天下。 而今冯怜又在揣测许妍,只是不知道会等来什么。 便是沈双鲤不说,许妍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但许妍不在意,甚至忍笑道:“他是为了你好。” “你何必替他说情。你什么样的人,我岂会不清楚?哪里就用得着,从别人嘴里了解?”沈双鲤沉着脸,郁闷的险些背过气。冯怜这样想她不恼,她恼的是许妍也这样想她。 沈皓坐上皇帝的位子前后,她所思所想皆是将许府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便是大梁亡国前后,她的这份心意也从未更改过。 只是她好像不够聪明,每次想保护许妍,却总成为许妍保护的人。 许妍半响没听到声音,抬眸看到沈双鲤气红的双眼,不由得一愣。脑海里闪过前生沈双鲤找不到她魂魄归位的办法,在公主府疯疯癫癫的画面。 她轻叹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还生气上了。” ——“呃……上次看沈双鲤这么动气,还是项弘险些玷污了她。” 黑猫搞不懂沈双鲤的脑回路。该生气的人,应该是许妍。许妍辛辛苦苦为沈双鲤谋划,冯怜却在沈双鲤耳边进谗言。换作别人,早就背主而去了。沈双鲤却能得到许妍的安慰,这也太不科学了。 不,应该说,她从来就没搞懂沈双鲤与许妍之间的感情。 第117章 姐姐,你后宫着火了。 沈双鲤在许妍面前从不遮掩自己,所以许妍能清楚的看到沈双鲤眼里的怨愤,以及微不可察的憋闷。 哄人是个技术活,许妍并不觉得自己擅长此道。比起让人开心,她更擅长让人痛苦和跳脚。她捏了捏黑猫的爪子,似是在纠结说点什么,才能让沈双鲤好受些。 “我不想你曲解我。”沈双鲤眉宇微蹙,郁郁的注视着许妍。 她浑身透着一股孩童邯郸学步时,努力朝前走却接二连三失败,再站起来的委屈和倔犟。这世上唯有许妍,是她可以无任何附加条件,就能将性命托付的人。 许妍错愕了片刻,惊讶于沈双鲤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冯怜不懂她和沈双鲤之间的深情厚谊,又见过司马恒如何扳倒沈皓,怕沈双鲤成为下个沈皓,也不难理解。 她失笑一声,还是解释道:“我没有曲解你,只是认为你没必要和冯怜计较。他担心我打着你的幌子,为以后做皇帝铺路。以他的地位、身份来看,我确有这种可能。” ——“姐姐对沈双鲤未免好的太过了。” 黑猫可不记得许妍对顾轻舟有这样的好性。 许妍见沈双鲤情绪平复,才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道:“潮州比清河安全。不过,宋也的建议也不无道理。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清河往前还有个襄安,就算襄安被攻破,我们也有机会离开。”沈双鲤掀开茶盖,将冯怜抛诸脑后,正色道。如果宋也能说服宋濂,那么她们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收复京都。 潘末、戴乾不过是些草寇,比起受过正规训练的军队还是有所区别的。 许妍抚了抚猫背,眸底一片清明,坦然道:“怀远和周琼今早来找我,也劝说我去襄安。” “襄安?去襄安也不是不可以。”沈双鲤想到襄安周边纷争不止,有些迟疑。但又思及这些人都听从于她,若她贪生怕死躲在潮州、清河,未免寒了那些将士们的心。 ——“沈双鲤是不是想岔了。他们是让姐姐去襄安,不是让沈双鲤去。” 黑猫扒拉着许妍的手指,纳闷的看向沈双鲤。难不成,沈双鲤也想吃瓜? 许妍揉了揉黑猫爪子上的肉垫,不仅不纠正沈双鲤,反而顺着沈双鲤的思路往下:“既如此,我们便与宋也一同离开潮州。” “也好。”沈双鲤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事实上,她希望尽早夺回京都。 大梁建国之初,所选的都城,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天下。若他们占了京都、平城等地,天下二分之一就尽揽怀中了。 许妍撇了眼匆匆而来的宝福,起身道:“你歇着,我去准备准备”,便抬脚离开。 候在门外的芙蕖,跟上许妍的脚步。方才许妍和沈双鲤的话,她都听到了。她不明白许妍为何要让沈双鲤去襄安,而不按照先前裴怀远、周琼的建议,让沈双鲤在清河。 ——“咦?那不是江一白吗?他怎么也在这里?姐姐,你后宫着火了。” 黑猫看到江一白往假山后躲的身影,忍俊不禁的调侃起许妍来。心里暗暗感慨,这世道怎么了,做男宠的都开始脚踏两条船了。 许妍顺着黑猫的视线望去,看到冯怜让奴仆把江一白拖出来,和江一白说些什么。 当初沈皓想见沈双鲤,就是靠江一白两头传递消息。现在沈皓死了,江一白倒赖上沈双鲤了。可是啊,沈双鲤不是黑猫这种一见美人,听几句甜言蜜语就会失去理智的人。 芙蕖随许妍停下脚步,看到江一白时,眸色瞬间被寒意包裹。她冷哼一声,轻嘲道:“真是不守夫道的白眼狼。一会我便让人将他乱棍打死,省的碍姑娘的眼。” “别啊,留着。我倒想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来。”许妍收回视线,笑不达眼底。 她啊,最喜欢不安分守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 这样她玩弄起来,才没有任何的道德压力。 芙蕖心里虽有气,但许妍都这么说了,她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姐姐不生气吗?” 黑猫要是许妍,现在就让人把江一白赶出去。什么玩意,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 许妍闻言,但笑不语。人总想捡高枝飞,得了荣华富贵,就想要滔天的权势了。 这不过是人的通病罢了,有什么好气的。 一主一仆一猫出了东景苑,不紧不慢的穿过游廊,慢悠悠的进了窈梨院。 许妍刚迈过门槛,就看到顾轻舟一脸凝重的坐在太师椅上。她将黑猫递给芙蕖,走到顾轻舟身前,低头纳闷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濂派兵攻打听风谷,梁鸿正在抵御。以防万一,我得领兵去一趟。”顾轻舟拉过许妍的手,眉梢的冰霜随之瓦解。他靠着椅背,仰头望着眼前的许妍,将情况说出。 听风谷位置很关键,属于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所以他一早就派重兵把守。没想到宋濂应付流寇之余,还对听风谷起了心思。 看来当时宋濂兵败退至云中,现在缓过神来。 许妍捏了捏顾轻舟的脸,好笑道:“这有什么可愁眉苦脸的,你领兵去就是了。正好我和双鲤打算去襄安,借此牵制京都的流寇。” 末了,她转头看向身后的芙蕖,吩咐道:“去打点车马行李。” 芙蕖将黑猫放到贵妃塌上,领命道:“是。” ——“这样才对嘛。” 黑猫想到未来能在吃瓜第一现场,不免激动起来。她一抬头就看到顾轻舟、许妍在腻歪,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有完没完了,听风谷离襄安又不远,至于这么依依不舍吗。 呵呵哒,她不羡慕,一点也不羡慕。 顾轻舟搂过许妍的腰,脸贴在许妍紧实的小腹上,苦闷道:“可是,我要好久才能见到你。” 在南越的时候,他就暗暗发誓,以后不会再离许妍太远。没想到现在,还时不时要离开许妍几个月。许妍怎么就能轻易接受分别,对他生不出一点点的不舍。 第118章 许妍,你混蛋! “听风谷离襄安不远。”许妍想到两地的距离,陈述着事实。 她虽不清楚顾轻舟为什么闷闷不乐,但还是揉了揉顾轻舟的头。 顾轻舟腰身猛的绷直,抬头就看到许妍一脸不解。他忽而握过许妍的手腕,纠结又不满道:“那也要一两个月见不到你。” “一两个月的时间不长。”许妍低头捧起顾轻舟的脸,被顾轻舟的话逗乐。 先前顾轻舟在南越一呆就是五年,她也没怎么着啊。两个月而已,又不是十年八年的。 顾轻舟似是被许妍的话气到,闷闷的别过脸。什么叫一两个月的时间不长,许妍一两个月看不到自己很开心吗?! ——“姐姐,你是直女吗?人顾轻舟舍不得你,跟你撒娇呢。” 黑猫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呵呵哒,上辈子她死也想不到,死对头会有这么黏人的一面。虽然当时的她,披着许妍的皮囊。 许妍经黑猫一说,这才明白过来。她躬身吻了吻顾轻舟的眉心,杏眸弯成月牙,失笑道:“我是说,襄安离听风谷不远,我随时可以去见你。” “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沈双鲤!我算是发现了,不管是在京都,潮州、还是襄安,你都与她形影不离。现在说几句好听的话哄我,等我一走立马就忘了我这个人。”顾轻舟越说越觉得可疑。 到最后自己都相信了这一套说辞。不,应该说他太了解许妍了。在南越的时候,他就清楚的认识到许妍心狠薄凉的程度。 有时候他真的想钻到许妍的心里看看,里面是不是挂满了沈双鲤的小像。 许妍真心认为顾轻舟有些疯魔。不然,这醋怎么就能吃到沈双鲤身上? 她有些搞不清楚顾轻舟的脑回路,沈双鲤是女人,而她喜欢男人。要吃醋,也该吃赵靖、裴怀远,或是江一白之类的啊。 “你居然不辩解,还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顾轻舟被许妍的目光伤到,心里更加难过。 他知道如果他们没有成亲,许妍现在已经掉头走了。 成亲所带来的唯一好处,是不用担心许妍会一走了之。但难过的是,他能清楚的从许妍眼里看到傻x两个字。 ——“哈哈哈,顾轻舟简直笑死我。其实你们偶尔吵吵架也好,说不定还能促进感情。” 黑猫天天吃狗粮已经吃的快吐了,就想来点不一样的。如果两人打起来,肯定许妍赢。毕竟法力这种金手指,实在是太逆天了。 许妍看到顾轻舟站起来,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她迎上顾轻舟怒气冲天的眼眸,好笑的挑起顾轻舟的下巴。吃醋在她眼里等同于撒娇求爱,为了安抚顾轻舟,她不禁去吻那咄咄逼人的唇。 “唔!你这样就想打发我?” 顾轻舟的衣带被许妍扯开,好不容易得了空隙,又被许妍吻的神魂颠倒。 “别……门还没关。” 顾轻舟后退两步,反被许妍推到贵妃榻上。他还没反应过来,许妍已然欺身而上了。 “许妍,你混蛋!” 黑猫正要看许妍怎么个混蛋法,还没转过头就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被非常粗鲁的扔了出去。是的,扔了出去。门窗瞬间关上,外面是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她气呼呼的在门外打转,甚至骂骂咧咧起来。 ——“姐姐你不觉得你们这样很过分吗!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不想着正事,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龌龊的东西。有你们这样的吗?吵架怎么能吵到床上,真的是一点也不专业!” 两个时辰后,芙蕖打点完车马行李,正要向许妍汇报。刚到门口,就看到黑猫冲着门喵喵直叫。她躬身将黑猫抱起,抬手想要敲门,又怕坏了她家姑娘的好事。 行,临别前的温存,她给予许妍与顾轻舟最大的尊重和理解。 “芙蕖姐姐……”江一白脚步渐停,没见到许妍,倒先见到芙蕖了。他被芙蕖眼里的冷笑弄愣,难不成许妍和芙蕖真看到了他去沈双鲤的别院? 以许妍的性子,怕是会将他处死,或是发卖。不行,他还没抱上大腿,囤够银子呢。 芙蕖余光撇了眼江一白,淡然道:“你随我来。” “是。”江一白心虚的笑了笑,规规矩矩的跟在芙蕖的身后。 切,不过是许妍身边的一个小小的婢女,在他面前神气什么。还当许妍是大梁的尚书?也不睁眼看看,现在最得势的是谁。等他抱上长公主这条大腿,说不定许妍都得让他三分。 黑猫乖乖的趴在芙蕖的怀里,偷瞄了几眼江一白。哎,她真不知道许妍哪来那么多恶趣味。 明明可以杀了赵靖,却反复给赵靖希望,又接二连三的让赵靖失望。明明能赶走江一白,却要将其留在身边。还有她的司马恒,每次都被许妍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要屁颠屁颠的讨好。 江一白、芙蕖前后脚进了不远处的西厢房。 芙蕖关上门,慢慢打量起江一白来。眸色冰冷而锐利,好似毒蛇正瞄准着猎物。 论姿色,许妍、沈双鲤看的美人多了。论手段智谋,江一白实在是拿不出手,甚至是蠢得可怜。到底是什么给了江一白自信和胆子,让江一白觉得自己可以攀上沈双鲤。 “芙蕖姐姐何故这般看我?可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江一白满眼无辜的看向芙蕖。 如今他们在潮州,又不是在京都。他就不信,芙蕖还能拿他怎么样。况且他是宫里的人,冯怜也不会放任他不管。 ——“江一白这副德行,我都想上去给他两拳。” 黑猫一看到江一白绿茶的脸,便想到上辈子的褚明月。 芙蕖微微一笑:“我是在反思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样聪明有远见的人。你我也算共侍一主过,既你对殿下有意,我便将你送给冯公公,让你贴身伺候殿下。” “芙蕖姐姐……”江一白惊愕的瞪大双眼,完全不知道芙蕖在玩什么把戏。 把他送给沈双鲤?! 他张了张嘴,无措又惶恐的跪在地上,恳求道:“我究竟是哪里惹许尚书生厌了,还请芙蕖姐姐让我死个明白。” 第119章 怎么又生气了? ——“哎呀妈呀,真是受不了江一白这副小男人的姿态。” 黑猫头埋在芙蕖的怀里,不愿再看江一白。可能她心水的是禁欲款的儒雅美人,对江一白这种绿茶嫩草提不起兴趣。 芙蕖后退一步,与江一白拉开距离。她眉眼泛点温柔,轻笑着开解:“姑娘如今成了亲,自是不方便留着你了。正巧你与冯公公交情颇深,我便做个中间人,将你送过去。 如此全了你的意,也省了姑娘的麻烦,有什么不好。” “这……”江一白犹豫的蹙了蹙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双鲤未来是要做皇帝的,而许妍撑死也不过是个臣下。怎么想,都是跟着沈双鲤更划算。 他被芙蕖扶起,垂眸故作纠结。毕竟再想跑路,也得再老东家面前留个好印象。 芙蕖轻拍了拍江一白的肩,眼底浮出些许不耐烦:“你若是不肯,那我便让冯公公来请你。” “芙蕖姐姐折煞我了。”江一白想到冯怜,登时紧张起来。 当初他被冯怜挑中,就是为了讨好许妍,让许妍坚定不移的站在沈皓一边。可他几番殷勤,也讨不到许妍的喜欢,便歇了这个心思。 大梁亡国前,他偶遇过几次沈双鲤。却发现沈双鲤和许妍一样,喜欢对他这张脸出神。 不管她们将他错认成谁,他都会借着这张脸步步高升。 江一白敛去思绪,见芙蕖态度坚决,不好再扭捏,应声道:“我都听芙蕖姐姐的。” ——“芙蕖快把他赶走。” 黑猫被江一白娇柔做作的小表情,弄得一身鸡皮疙瘩。明明心里开心的不要不要,还在这嘤嘤切切。果然喜欢的人,随便做什么都是可爱。讨厌的人即便不说话,也觉得丑人事多。 “芙蕖姐姐,冯公公有请。”匆匆进来的婢女,向芙蕖禀告。 芙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江一白,抬脚出了厢房。临走前一个不留神,黑猫从怀里挣脱。她见黑猫又趴在许妍的房门前,失笑一声离开了。 闲杂人等渐渐散去,窈梨院又重归平静。 黑猫挠了挠门,想知道两人完事了吗?都这么久了,许妍也不知道心疼心疼顾轻舟。 ——“姐姐,别沉迷美色了,我们该走了。” 房内贵妃塌上的两人,彼此依偎着。 许妍下巴蹭了蹭顾轻舟的脸,唇贴过顾轻舟的耳朵,笑问:“还气吗?” “你就知道欺负我。”顾轻舟脸泛着薄红,双手环过许妍的腰。头埋在许妍的肩窝,羞的说不出话。每次许妍要他的时候,都像豺狼看到落单的小白兔,眼里满是将他吃干抹净的欲望。 甚至到了某个节点,特意停下来,拿开他嘴里的衣服慢慢欣赏。直到他讨扰,才愿意给他个痛快。 许妍随手拿起枕边的手帕,慢悠悠的擦干净顾轻舟的污浊。又恶趣味十足的,将手帕塞到顾轻舟的手里。 她轻咬了咬顾轻舟的耳垂,声带着些许蛊惑:“若还有气,我便zuo到你没气为止。” “闭嘴。”顾轻舟嗓子有些沙哑,一想到沙哑的原因,脸愈发的红了。他恼羞成怒的瞪了许妍一眼,为了防止许妍再说什么厚颜无耻的话,直接用嘴堵住许妍。 现在他可以肯定,许妍喜欢他的身体,大过于他这个人。 许妍唇角轻勾,低头加深着这个吻。顾轻舟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她真想将顾轻舟吃个够。 无论他们共赴巫山多少次,顾轻舟都像个稚子,稍一撩拨就不行了,乖顺的任她采撷。事实上,她有过把顾轻舟关起来,用无数个日夜来消遣的念头。 她揉了揉顾轻舟的头发,微弯的眼眸里尽是宠溺:“我该走了。” 顾轻舟面上一怔,眸内被错愕填满。他嘴微张,诧异的看向坐起身穿衣服的许妍。 什么叫该走了?! 话本里负心薄情的登徒子,都比许妍有人情味。 许妍穿戴整齐后,起身理了理衣襟。正要走,肩就被枕头砸到。她躬身捡起地上的枕头,回身看到怒目而视的顾轻舟,不解的蹙眉:“怎么又生气了?” “……”顾轻舟听懂许妍的言外之意后,身体瞬间像煮熟的虾,脖颈、脸、耳都布上一层胭红,僵僵的坐在榻上。他见许妍走过来,本能的往后移了移,水眸警惕又含羞的盯着许妍。 他怕许妍闹起来没完,等他熬不住睡过去,许妍就拍拍屁股走人。 许妍横腰将顾轻舟抱起,大步进了里间,轻手轻脚的将顾轻舟放到床榻上。她拉过被子,盖在顾轻舟满是吻痕的身体上,低声笑道:“你能不能别瞎想,我这辈子就打算喜欢你一个。” 顾轻舟眼里的许妍,认真的不像话。 这算是许妍给他的承诺吗? 他们之间的走向,完全被许妍掌控。什么时候在一起,什么时候成亲,包括未来某日,许妍什么时候一脚踹开他…… 他轻握着许妍的手腕,长而微翘的睫毛低垂着。他不敢去看许妍,不敢去追问一个答案。 “乖乖等我。”许妍低头吻过顾轻舟的眉心,抽回自己的手腕,头也不回的离开。 ——“姐姐,你们终于结束了。” 黑猫看到突然打开的门,吓的惊呼一声。见是许妍后,立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许妍躬身将黑猫抱在怀里,抬脚出了窈梨院。 “姑娘,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芙蕖办完江一白的事,刚折回窈梨院,就看到许妍抱猫走来。 行礼和护送的军队早早都候在府外,只等许妍一声令下了。 许妍低头抚了抚猫背,浅笑道:“那就启程。” 芙蕖领命道:“是。”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潮州出发。 马车里的许妍抱着黑猫,对面就是裴怀远、周琼。她不知道有那么多辆马车,他们为什么非要和自己挤一辆。 “许尚书这次去襄安,岂不是要和顾将军分隔两地了。”周琼靠着马车,心疼两人的处境。 ——“分隔两地有什么不好。自从和顾轻舟成亲,我都不知道在门外睡了多少天。” 黑猫想到这件事,还忍不住的想哭。 第120章 什么也不做 黑猫想到许妍和顾轻舟在一起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她认为用见色忘义四个字来形容许妍,再贴切不过了。 裴怀远对顾轻舟了解甚少,也就偶尔在芙蕖嘴里听过。 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么…… 他拿出一包蜜饯果子,往嘴里塞了颗,调侃道:“我还以为姐姐不会成亲。” “他是意外。”许妍懒懒的往后一靠,想到临行前顾轻舟气急败坏的脸,心下忍不住的好笑。 别说裴怀远想不到,就是她自己也没想到。成亲不过是个形式。一个让顾轻舟心安,让她合法的拥有顾轻舟的形式。 她外婆一辈子没成亲,睡的男人比地里的韭菜都多。生了母亲后,觉得生育太辛苦,直接喝了绝子汤,在物质和欲海里潇洒挥霍到死。 前生的她,是赞同这样的生活方式。她喜欢、想要顾轻舟,并不表明要和顾轻舟长期绑定。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玩腻顾轻舟,也不想在玩腻后去应付一堆流程。以她前生的性情,如果顾轻舟纠缠,她或许会主动选择丧偶。 这么看来,黑猫、赵靖、褚明月、绿萝等算计过她的人很幸运,遇到了从修仙界回来的她。 周琼对顾轻舟的印象,是自小镇守在南越,逼的燕国不敢来犯的大将军。她默默的再旁静听着,两人的谈论。 裴怀远错愕的片刻,不是很懂这个“意外”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他见许妍合上眼,也就识趣的不在多说。可视线还是不自觉的落到许妍的脸上,一寸寸的临摹着许妍的五官。 很想把他错失的几年,都补回来。 面前的许妍,较之三年前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许妍的眉眼依旧如玉石般温雅,不染而朱的唇角,泛着些许不满。可能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又懒得计较。 他不明白许妍为什么当年不肯让他留在京都,非要赶他到江浙去。如果他在的话,赵靖不可能有可乘之机。什么时候,许妍什么时候才会觉得他是一个可以依靠和托付后背的人呢。 周琼困乏的打了个哈欠,起身坐到许妍身旁。腿搭在对面的软垫上,靠着马车昏昏欲睡。 ——“姐姐,裴怀远正直勾勾的盯着你。” 黑猫下巴蹭了蹭许妍的手背,看到裴怀远的目光还是吓了一跳。但一细看,又见裴怀远神色逐渐复杂,目光有些委屈和愤愤。 这样的神情,她从司马恒、赵靖、沈皓、顾轻舟等人的脸上都看的过。 许妍听到黑猫的话,缓缓睁开眼,无意间与裴怀远四目相撞。她眉宇微微蹙起,问道:“还想说点什么?” “想知道您以后怎么打算?我是说,您辅佐沈双鲤称帝之后。”裴怀远对许妍有一种极强的探知欲,想弄清楚许妍内心真正的渴求。 而不是许妍被人情世俗所绑架,费力不讨好的为他人做嫁衣。 周琼的头不知几时,靠在许妍的肩上。她睡的正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许妍忽觉肩上一重,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的看向裴怀远,坦然道:“什么也不做。” 以后的打算……对许妍来说,了却外缘,收集完昆仑镜碎片,回修仙界才是她的目的。 还差三枚碎片,昆仑镜就能复原。届时她的记忆,也会恢复。她所困惑的事,都会有了答案。 ——“当年姐姐敷衍司马恒的时候,也和现在一样毫无说服力。” 黑猫一想到许妍告诉司马恒她所求的是道时,司马恒哭笑不得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裴怀远愣了愣,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没过一会,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芙蕖掀开车帘,如实禀告道:“姑娘,前面路被堵上了。祁阳的吴村外,围着上千的百姓,好像在举行什么祭祀大典。” “祭祀大典?”裴怀远将蜜饯果子收起,用折扇敲了敲周琼的膝盖,狐疑的嘟囔了句。 先前他在清河镇的时候,可没听过附近有什么祭祀的传统。 周琼膝盖一痛,见裴怀远笑呵呵的看过来。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懵懵的问:“到地方了吗?” “你睡糊涂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到地方。”裴怀远笑着打趣道。 许妍抱着黑猫出了马车,看着沉沉的夜色,以及不远处用篝火铺成的路。她眸中闪过些许不解,抬了抬下巴:“带我去看看。” 跳下马车的裴怀远,打开折扇,抬脚跟了上去。 晚一步的周琼,疑惑的看了眼周边,急忙道:“等等我。” 一行人穿过护送的官差们,远远就见凤鸣河旁有个木头搭着简易高台。十个木柱成一圈,柱子上捆着十个少女。而少女们的中央,有两个不到八岁的小孩。 “等祭了河神,一定会有个大丰收。” “去年就该祭神了。” “但愿河神爷保佑,一切都能好起来。” …… 高台周边围满了人,个个举着火把有说有笑。 ——“嚯,这么多人呢。” 黑猫看着乌泱泱的一堆人,挥舞着火把,眼睛都快要被晃瞎了。 许妍抱黑猫走至沈双鲤身侧,淡漠道:“去把吴村的里长带过来。” “是。”芙蕖带着一批官差,领命而去。 宋也看着人群举着的一个个火把,眼里皆是冷漠。以人命来祭祀,还是以妇孺的命,可见村子里的人欺软怕硬的程度。 “阿妍。”沈双鲤侧身看了眼许妍,复而又望向高台上祭祀的人,眉梢带着些许不忍。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残暴,如此的草菅人命。就因为她们没有反抗的力量,所以众人便强逼着她们承受吗? 大梁建国之初,就明令禁止以祭祀之名残害百姓,怎么现在还有这种事发生? 芙蕖压着一个胖乎乎,脸上满是横肉,憨傻油腻的中年男人来了。 她向沈双鲤、许妍解释道:“这就是吴村的里长,李良。” “您几位这是什么意思?好好的,怎么就将我绑上了。 咱们有话好好说,动刀动枪就没意思了。我们这一带是长公主的地界,要闹事,也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斤两。”李良话音还没落,后膝盖便受到重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第121章 可她还活着 沈双鲤本就阴沉的脸,因李良的话更加阴沉。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声,能壮刁民的胆。 ——“好家伙,里长原来仗的是沈双鲤的势。” 黑猫瞄了眼沈双鲤憋闷的脸,笑的更欢了。这情景该怎么说,大水冲了龙王庙? 宋也、周琼、裴怀远不约而同的看向沈双鲤,又快速移开。 “我只问你一件,你们以活人祭祀多久了?”沈双鲤着青竹劲装,腰上挂着佩剑。原本贵气英傲的眉眼,被冷意包裹。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李良,漠然的问。 李良认为自己太点背,怎么就碰上这么一伙人。扭了扭身子,发现挣脱不开后,只好认栽。他扫了眼周围的官差,又见眼前的人个个气宇不凡,猜着应是些大官了。 嗨,这些做官的要么为名,要么为利。他们这破地方没什么利好图的,那就是为了名。 想明白这一点后,李良长叹了口气,卖惨道:“这不还没开始,就被你们打断了吗。诸位奶奶、老爷们,我们这穷苦地方什么都没有,完全是靠天吃饭,祭神也是无奈之举。 你们想要做什么,只管支会一声。我要是能做到,自然给诸位一个便利。也请诸位高抬贵手,放了我和我们的村子。” “属下方才打听过了。前两年大旱开始,村里一有大事,就会以这种方式祭祀,寻求河神的庇护。这几年大概进行过十来次,一开始是以牲畜祭祀,不知为何从去年开始用人祭祀。 被祭祀的家人会得些好处,也就愿意自己的女儿被选中。”贺久躬身拱手,回禀道。 他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六个道士打扮的青年人,陆陆续续被带了上来。 许妍站于沈双鲤身侧,静听着贺久的话,轻轻的抚了抚猫背。 ——“现代有无数女婴被溺死,古代有烧死女人的习俗。呵呵,还真是相得益彰啊。” 黑猫对于古往今来迫害女性的事,早已屡见不鲜。但每每看到,还是会义愤填膺。 李良尴尬的笑了笑:“不过是个祭祀,诸位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只是个祭祀?呵,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而祭祀?是因天不下雨,还是所有人吃不上饭?”沈双鲤手扶着剑柄,不怒自威的脸上,带着些许凌厉。 李良想胡诌个理由,但又知道瞒不过去。他撇了撇嘴,如实道:“当然是求雨了。这几个月一滴雨没下,河水都快干了,我们村子里就靠这条河生活。要是再不下雨,大家都没活路。 仙人们说了,只有河神开心了,我们大家才有好日子过。” 六个道士相继把头垂下。他们本就是略懂皮毛的江湖骗子,假模假式的搞些阵仗,哄骗吴村百姓,顺便讨些好处罢了。 宋也、周琼面面相觑,一致保持沉默。 不是她们不知道怎么办,而是想看沈双鲤打算怎么办。 沈双鲤闻之,眉宇微微舒展开来。她侧身看向贺久,故作了然道:“既然是求雨,烧死几个女人有什么用。我看这几个道士年轻力壮的,把他们扔到河里去,明日一早再将他们捞出来。 看看他们能从河神嘴里问出什么。下次祭祀的时候,也好对症下药。” “几位大人饶命,我们学艺不精,再也不敢了。” “这些事都是里长让我做的,你们要扔,也该扔里长啊。大人,我是无辜的。” “里长救我。河神不喜欢男人,还是扔女人。” …… 宋也、周琼鄙夷的看向这几个道士。 “他们不是一心求仙问道吗?如今有机会见他们的神,应该高高兴兴才对。这么咋咋呼呼,河神要是生气了又该如何?”裴怀远晲了眼李良,佯装不解的调侃着。 宋濂、司马衍想做皇帝,这几个道士、里长也想在这偏僻的村落,做个土皇帝。李良想借河神之名,鞭打这些什么都不懂的愚民,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听从自己。 可惜不巧,被他们遇上了,这帮人的美梦也就破灭了。 贺久一抬手,六个男道士被官兵猛的拎起来。官差用绳子绑住六人的手脚,扛着他们到河边,直接扔了下去。 速度之快,让李良有些咋舌。他瘫坐在地上,吓的乱了分寸。 ——“哈哈哈,沈双鲤真是绝了。问问河神想要什么,只怕他们问的出来,也没命回来。” 黑猫被沈双鲤的骚操作逗笑。原有些郁闷的心,被沈双鲤这么一搞,就只剩想笑了。 “殿下、东家,这些小事,交给我就是了,您何必亲自动手。”汪晨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而来。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躬身向沈双鲤、许妍拱手道。 一收到芙蕖的信,汪晨就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附近的几个县,都是她管辖的范围。出了这种事,她实在难逃其咎。 许妍抱着黑猫徐徐走到河边,指腹的灵力悄然的飞入河里,在六个道士身边打转。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确保这些道士能毫无悬念的死在河里。免得有人逃走,惹得沈双鲤生气。 周边山穷水尽,哪有半点的灵气。用人祭神也够滑稽的,这种形式只有妖魔会喜欢。 ——“姐姐,你该不会想救他们?” 黑猫见许妍对着平静的湖面出神,很怕许妍突然圣母心发作。 裴怀远走到许妍身后,轻摇着折扇,直言道:“我们这两日得暂住在这里了。沈双鲤铁了心,要看看这些道士能不能带河神的消息回来。勒令官差明日一早打捞尸体,一个都不能少。” “她生气的时候,就喜欢较真。”许妍一般这个时候,都会纵着沈双鲤。 等什么时候沈双鲤那股劲过了,他们就可以起程了。 裴怀远合上折扇,怕许妍多想,将后续的事说出:“贺久已带人深入调查此事,我想,应该很快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另外,汪晨也调集人手过来,意图教化这些愚民。” “知道了。”许妍仰头看向头顶的月亮,想知道昆仑镜什么时候给她提示。 二师姐回灵山后,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她?可她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如此背负着悔恨和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干脆。 第122章 您可不许反悔 “东家?”裴怀远上前两步,走到许妍的身旁。他顺着许妍的视线望去,又看了看许妍,目光落在许妍眉梢流淌的愁闷上,心宛如被人死死的掐住。 东家在想什么? 是因愚民的蠢笨而生气,还是认为沈双鲤有些感情用事?他想,应该后者更多。如今天下未定,处处狼烟,当务之急是尽快到襄安。宋也早些说服宋濂,他们也好对京都的流寇下手。 ——“姐姐,裴怀远喊你呢。” 黑猫半响没等到许妍出声,拽了拽许妍的衣袖。 她总有种许妍在搭台子供人唱戏的错觉,大梁没亡国之前,许妍将汪晨、宋颖等女官培养出来。大梁亡国后又把沈双鲤、宋也等人推到台前,让她们去施展她们的才干。许妍只是很偶尔的时候,弥补她们的窟窿。 这么看,许妍倒像几分修行之人了。 许妍经黑猫提醒,才转过身看向裴怀远。她被裴怀远眼里的忧虑弄愣,扬眉笑道:“你在担心什么?” “在担心您。”裴怀远不敢直视许妍,生怕许妍看出他的内心。他匆匆移开目光,看向湖面映着的月亮。 确切的说,是他很怕许妍会再次弃他而去,就像是三年前一样。光是从芙蕖嘴里听到这几年许妍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就揪心难过的很。常在想,如果当年他没离开京都,许妍会如何? 许妍眸中浮出几分不解,俨然不知道裴怀远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担心她……她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裴怀远如墨的眼眸里,装着太多的小心翼翼。整个人有些忐忑,或许他也认为自己的要求过于无礼。可在江浙的那三年,他想了很多。 尽管许妍是个冷漠薄情的人,也不懂的怎么对一个人好。但,但他心里始终很感激许妍多年前,救了他一命,赏他一口饭吃,教他生财之道。他总想回报点许妍什么,却找不到机会。 许妍抱着黑猫,顺着河缓缓往前。她脚踩着月光,眸色淡淡:“说。” “您不告诉我,您和谁成亲,把许家的生意做到什么地步,或是有问鼎天下的图谋……以及别的什么都可以。但能不能在您需要依靠帮忙的时候,优先考虑我? 您知道的,我无父无母,没什么牵挂。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乐得为您去奔赴。”裴怀远调整着步伐,与许妍一道往前。他极为诚恳的看向许妍,又觉得他实在是太渺小了。 仔细想想,许妍身边有号令三军的顾轻舟,贵为公主的沈双鲤。芙蕖在大梁亡国前,就把生意迁到这里来,为许妍解决钱粮的后顾之忧。芍药、金蕊为许妍收服流寇,扩充许妍的军力。 而他,又算什么呢?有什么资格和权力,去帮许妍分担一些。 ——“裴怀远是不是想太多了。姐姐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需要别人帮忙和依靠。” 黑猫觉得裴怀远有些杞人忧天了。许家富可敌国,许妍与沈双鲤又亲如姐妹。许妍已经拥有了滔天的财富权势,就差没坐上天下之主的位置。何况,许妍本身就是修仙大佬。 许妍轻笑一声,不知是因黑猫,还是裴怀远的话。她脚步渐停,回过神看向身后的裴怀远。 当年那个在清虚观躲在她身后,死命抓着她袖子,不敢见人的小崽子,竟有天生出保护她的念头。 许妍伸手揉了揉裴怀远的头发,直到将裴怀远头发揉的乱七八糟,才满意的收手。她杏眸弯了弯,笑着应许:“我会的。” “您……您可不许反悔。”裴怀远惊愕的瞪大双眼,似是没料到许妍会考虑他的话。 事实上,他都做好了许妍回绝或是敷衍的准备。 裴怀远唇角不自觉的翘起,心情大好道:“您若是反悔了,我可是要唠叨您一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唠叨您。” 黑猫看到裴怀远灿若星辰的眼眸里,是对许妍的全心全意的依赖。不禁有些好奇,上辈子裴怀远如果知道她惨死在清虚观,岂不是很难过。 不过就算难过,那也不是为她,而是为了许妍。 “姑娘。”芙蕖安顿好了一切,这才赶了过来。她见裴怀远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心下有些纳闷。就她姑娘的性子,不把人气的跳脚便不错了。 许妍随芙蕖往前,好奇道:“双鲤如何了?” “我来前,长公主和宋也、周琼在商讨襄安的事。现下这个时辰,估摸着要睡了。”芙蕖回道。 祭祀的事,好像没怎么影响到沈双鲤。 她抬手引着许妍进了里长客舍,服侍着许妍就寝。 隔日天一亮,芙蕖推开门就看到门外来回踱步的汪晨,不由愣了愣:“汪大人?” “东家醒了吗?”汪晨昨天为了李良的事,忙到半夜。 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这么个两千人的小村子里,会出现祭祀人的事,还好死不死的被许妍、沈双鲤撞上。 芙蕖看出了汪晨的担忧,笑着开解:“少说还得一刻钟。祭神的事你就别担心了,只要处理妥当,殿下和长公主不会怪你。” “我让人将李良关起来,审问的案卷也送给殿下了。哎,我准备让人在这里建个驿站,以后每两个月派人查一次。芙蕖姐姐觉得这样处理,那二位能否满意?”汪晨虚心求教道。 襄安那边收到消息,已经准备迎接沈双鲤等人了。她也不好让沈双鲤、许妍因为这么点小事,在路上耽误太久。 芙蕖犹豫了片刻,还是道:“你别急,案卷既已送到,那就安心等殿下发落。旁的事,看殿下的态度再定。” “多谢芙蕖姐姐,我这就去探探殿下的口风。”汪晨拱了拱手,扭头离开了。 房内许妍换好衣服后,打开窗户,正好看到汪晨离开的残影。 ——“汪晨未免也太谨小慎微了。” 黑猫跳到窗台上,想到刚才两人的对话,有些不理解。汪晨是知府,掌管着几个县,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吴村这种边远小村,出了这档子事,谁能想得到。 第123章 借祭祀之名捞好处是真 “她不是谨小慎微,是不想在我和双鲤面前出错。”许妍揉了揉黑猫的脑袋,温声笑道。 汪晨是个圆滑且识趣的人,或许是被沈双鲤这番阵仗吓到,才一时慌了手脚。怕在未来的皇帝面前没了好印象,又恐自己怪罪,才处处小心。 黑猫眼里闪过些许迷茫,仍旧不明白。对许妍、沈双鲤来说,汪晨是自己人。她们怎么可能会因为小错,而惩罚汪晨呢。 “姑娘,您醒了。”芙蕖刚吩咐人准备热水,回来便看到许妍站在窗前吹风。 两个婢女将洗漱用具相继搬了进来,又换上热茶,把食盒放到桌上。 芙蕖拿着手帕泡了泡热水,拧干后放到许妍手里,又道:“长公主一早去河边,让贺久把六个道士的尸体捞出来。宋也、周琼、怀远陪同着,想是今日就能把祭神的事处理。” ——“姐姐,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黑猫想看看那些村民,见到尸体后是什么反应。哼哼,看他们以后还乐不乐意祭神。 许妍用手帕擦了擦手和脸,俯身坐在桌前。她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口问道:“汪晨也去了吗?” “去了有一会。她全程作陪,生怕您和长公主会怪罪。今早还来找您,见您还没醒,便自个走了。”芙蕖端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一端出。 有时候,她觉得沈双鲤悲悯太过了。听周琼说,大梁亡国前,她们和沈双鲤去京外看灾民被推进火坑烧死的场景。当时沈双鲤哭的跟什么似的,而后连着几日都没怎么吃饭。 如今见了吴村以人命祭祀,又气到不行。 许妍吃了半碗粥,便没了胃口,只专注的投喂黑猫。等黑猫吃饱喝足,她才抱猫起身:“带我去看看。” “是。”芙蕖放下手帕,轻声应道。 一人一奴一猫,步伐缓慢的出了里长家。村子里到处是些官差,许是汪晨怕他们闹出什么幺蛾子,唐突了沈双鲤。将戒备程度,提到最顶级。 凤鸣河旁,围着许多的百姓。中央的高台上,贺久压着十来个人,跪在沈双鲤面前。周琼、宋也站在沈双鲤身后,视线都落在跪在最前方的里长身上。 最末端的裴怀远,轻摇着折扇,从人群中看到许妍、芙蕖后,双眸瞬间亮起。他快步走下高台,来到许妍的身边,眼睛如皎皎明月般,只看的到许妍一个:“东家。” 许妍轻“嗯”了声,便抬头看向高台上的沈双鲤等人,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猫背。 “案卷上所写的,村子里的女人若是不委身于你们,你们便要将她们的女儿祭神一事。你们有什么要反驳的吗?”沈双鲤高坐于太师椅,长眉微挑,墨玉般的瞳仁泛着寒意。 她周身透着的冷傲贵气,让人不敢直视。 李良跪在地上,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他低垂着头,扮着可怜:“都是那些道士挑唆的。再说了,那些女人是自愿,与我们不相干。您几位要问罪,也该问那些道人们的罪。” 其余的人也跟着辩驳。 “我们这么个小村子,哪里懂得如何讨好河神。还不是道人们说什么,我们便信什么。” “那些道人们都死了,诸位大人又何苦揪着不放。” “大不了,我们以后用牲畜祭神就是了。” …… 周琼俨然被他们的话气到,合着这帮助纣为虐的人,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既然你们张口闭口都是祭神,想必对河神十分虔诚。我就做个好人,送你们下去见他。贺久,把刚才开口的几个人,都扔到河里去。 河神昨夜托梦给我,说他最喜欢虔诚的信徒了。哪怕他们沉到河底,河神也能保他们安然无恙。若是不幸死了,河神也会让他们位列仙班。”沈双鲤接过宝福递来的茶,漫不经心道。 贺久躬身领命道:“是。” “大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刚才都是信口胡说,求求您别把我沉到河底。” “放开我,我根本就不信什么河神。” “大人饶命啊,河神是假的,是我们杜撰出来骗村子里的人。” 围观的百姓闻言,个个面带愤怒。要不是官差太多,他们早就冲上去把那些人打死。 ——“哈哈哈,沈双鲤真是太可爱了。” 黑猫看着刚才大言不惭的几人,一个个被绑住手脚,跟下饺子似的丢进河里,忍俊不禁的笑出声。这帮人祭祀是假,打着祭祀的名义捞好处倒是真。 沈双鲤扫了眼台下的男女老少们,悠悠的问:“谁还有求于河神,只管站出来。为了你们有机会去见河神,我特地腾出一日来帮你们。” 围观的百姓们沉默如鸡,一点声音都不敢发。生怕沈双鲤误会什么,将他们沉河。 半柱香后,汪晨让人将百姓们驱散。她躬身于沈双鲤身前,正色道:“殿下,我已物色好了新的里长,并留一队人马监督,确保此事以后不会再犯。” “你倒是个机灵的。”沈双鲤打量着眼前的人,见汪晨一言一行皆是不俗,不由多看了几眼。她知道汪晨先前在大理寺任职,如今只能在这儿当个小知府,实在屈才。 等等,等一切都尘埃落地,大家都会回到原来的位子。 汪晨闻之,腰躬的更厉害了。 周琼瞥了眼重新恢复平静的湖面,见事已成定局,便拱手提醒道:“殿下,既事情已经解决,我们也该上路了。” “周琼说的在理。早日到襄安,我们所谋之事,也能早些得以进展。”许妍从高台一侧面,慢悠悠的走了上去。她接过周琼的话,淡笑道。 宋濂已派人攻打听风谷,有顾轻舟、梁鸿在,虽能保听风谷无忧,但不是长久之计。 得尽快让宋也到云中,劝说宋濂征讨司马衍才行。 宋也赞同道:“我们的确不宜在路上耽误太久。” “汪少卿,后续的事就交给你了。”沈双鲤将茶杯递给宝珠,起身看向汪晨,面色逐渐严肃。说罢,她走到许妍身前,轻笑道:“阿妍。” 第124章 姐姐你醉了 “若无意外的话,我们得在路上奔波近一个月。”许妍侧过身,与沈双鲤并肩而行,下了高台后往回折。 沈双鲤看了眼许妍,无声的笑了笑。知道许妍这是在揶揄她,因祭神的事耽误行程。 她们之间总有种无言的默契,喜欢纵着彼此,又在恰当的时候,将对方往正路上引。 汪晨缓缓直起腰身,目送众人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高悬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只有许妍和沈双鲤离开,她才能处理这帮讨人嫌的东西。 她冷撇了眼跪着的几个男人,漠然道:“将他们押入大牢。” “是。”数名官兵抱拳,齐声道。 沈双鲤一行人整顿车马,半个时辰后从吴村出发。 数日后,队伍浩浩荡荡的到了襄安。 “殿下,许尚书。”宋颖一早就让人在城门上观望,一得到许妍等人的消息,立刻让人去设宴,为她们接风洗尘。她站在门外,看到两人从马车上下来,躬身向两人行礼。 刚从军营回来的金蕊,听说许妍来了,甲胄还没来得及换就匆匆而至。 金蕊眼里难掩激动,抱拳道:“殿下,主子。” “酒菜已让人备好,诸位里面请。”宋颖知道她们车马劳顿,便侧身抬手,笑着示意。 ——“终于能好好歇歇了。不,准确的说,是终于能吃顿好的了。” 黑猫用爪子揉了揉瘪瘪的肚子,眼眸闪烁着亮光。坐马车坐的她都快吐了,哪有心情吃饭。 许妍随沈双鲤进了太守府,入大厅后坐在最前靠右的矮桌前。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后,就夹了个鸡腿放到碟子里,推到黑猫面前。 托二师姐的福,让本来喜欢御剑的她,十分适应马车这种交通工具。 宋颖先是说了几句场面话,酒过三巡之后,也渐渐端起正经。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京都、云中两地发生巨变。等奴仆们散去后,她面带肃色的将周边近况说出:“您几位没来前,潘末带人攻破云中。现在潘末、戴乾势力大涨,已占领了杨子坡、琼州。” “云中被攻破了?”宋也拿起酒杯的手微顿,惊愕的看向宋颖。 这帮流寇也太凶悍了。居然用这么短的时间,把宋濂逼的节节败退。或许,他们一开始就低估了流寇的真正实力。 ——“宋也应该没想到自己的哥哥这么菜,连草寇都敌不过。我还以为最拉的是司马衍,没想到还有比司马衍更拉的。” 黑猫被宋也震惊的小表情逗笑,忍不住调侃起来。 裴怀远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变故。而今宋濂连草寇都敌不过,又如何能敌的过司马衍的大军。现在他们必须一改当初的计划,收回让宋也去投靠宋濂的打算。 沈双鲤下意识的去看许妍,却发现许妍压根没在听,反而悠哉哉的投喂黑猫。合着天下局势的变动,还不如一只猫吸引许妍。她心里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确切的说,已经攻破近半个月。潘末见不敌我,便与戴乾兵分两路。一路从杨子坡进攻云中,一路从琼州进攻鬼牙关。但司马衍手下的军队常年行军打仗,戴乾没占到什么便宜。 他们也就放弃对南越的觊觎,转而合力攻讨宋濂。”金蕊放下酒杯,将战事一一说明。 听风谷有顾轻舟、梁鸿,宋濂不敢来犯。襄安有她守着,潘末攻不进来。宋濂及跟着宋濂的一批朝臣若败下阵来,可能会死在潘末的手里。 周琼放下筷子,紧张的看向沈双鲤:“如此,宋也姐姐也没必要找宋濂了。” “危难之际,才显的真情可贵。”许妍举起酒杯,眼眸盯着杯中的酒水,微微一弯。 她正愁没个好理由,潘末就给她送了过来。宋也和宋濂虽是亲兄妹,但各为其势,难免心生隔阂。即便宋也巧舌如簧,宋濂也会提防。 可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宋也成了宋濂唯一能抓到的救命稻草。 宋也瞬间领会到许妍的意思,沉默片刻,方道:“许尚书的话不无道理。此刻我若去了,宋濂自会全心相待。再说了,潘末、戴乾也不是铁板一块。这回他们赢了,下次就未必了。” “可宋濂现在都自身难保,你去寻他,岂不是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沈双鲤眼含忧色,似是不赞同宋也的决定。 太危险了。 她们可以趁潘末征讨宋濂时,从背后偷袭潘末,夺了京都等地岂不是更好。宋也何必绕这么大一圈子,去寻宋濂,再让宋濂去攻讨司马衍。 裴怀远看了看宋也,又望了望许妍,坦言道:“解宋濂之危并不难,只需潘末、戴乾背道而驰便可。宋姑娘只管去投奔宋濂,这流寇的事,就交由我们。” “下午我便启程去投奔兄长,之后的事,有劳诸位了。”宋也举起酒杯,扫了眼众人,而后一饮而尽。她为了她的大义,早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人终有一死,以前她没机会和能力为自己的理想奔走,如今沈双鲤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退缩。 周琼明白宋也这是做好了死的准备,突然悲从中来,喃喃道:“宋也姐姐。” ——“气氛怎么就悲壮起来?” 黑猫吃的正欢,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搞得她都不好意思,继续啃鸡腿了。 许妍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低头嗅了嗅酒香,而后轻抿了口。这里的酒太淡,对她而言就像是白开水一样。后续她用灵力换上自己在修仙界的珍藏,才勉强有了点醉意。 耳边沈双鲤、周琼、宋也谈论事情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前的场景开始模糊,忽而她看到灵山派的师姐们走了过来。 大师姐柳清清笑若灿花:“小师妹,专心破阵。身后有师姐呢,大胆的往前走。” 二师姐唐凝淡笑道:“修炼并不只是功法,还有人与万事万物和谐共处之道。” 三师姐李然眉间轻锁,一脸的担心:“小师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你是不是醉了?” 黑猫见许妍醉眼迷离,直愣愣的看着她,吓的她猫毛直立。 好家伙,许妍别是想对她这只小猫咪下手。 第125章 人非草木 许妍因一声猫叫,从醉酒的幻觉中走出。她痛苦的扶了抚额,想知道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才能回修仙界,才有机会收拾她闯下的烂摊子。 为什么她这个罪魁祸首,如此安然的在这里弥补前生的遗憾,而她的师姐们却要承担她所造成的后果。自从在昆仑镜里看到她在执剑山庄大开杀戒后,她每时每刻都活在痛苦与悔恨中。 “姑娘?”芙蕖拿开许妍手边的酒壶,看许妍面色不佳,眸中浮出些许忧色。 方才还没事,怎么喝两杯酒就成了这副样子。她家姑娘的酒量,何曾小到这种地步。 许妍缓缓直起腰身,让自己快速恢复理智。她抱起桌上的黑猫,起身道:“我有些不舒服,先一步告辞。诸位继续。” “东家。”裴怀远视线追随着许妍离去的身影,低唤了声。 是不是在路上奔波太久了,许妍身体出问题了?可来襄安前,许妍还是好好的。 沈双鲤冲宋也一笑,拿起酒杯的空挡,撇了眼宝珠,吩咐道:“去看看阿妍怎么了?” “是。”宝珠后退几步,离开了宴会厅,去追许妍了。 冯怜在旁为沈双鲤斟酒,倒无所谓许妍的去留。宋颖是许妍一手扶持的女官,宋也、周琼才是沈双鲤搜罗来的。他心里的天平,自然更倾斜于宋也、周琼。 不能急,等沈双鲤复国成功,他再铲除那些动摇沈双鲤权力的人。 青屏苑,厢房内。 许妍躺在贵妃塌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头顶。三枚,再收集三枚昆仑镜碎片,她就会知道所有答案。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下一枚碎片应该能让她看到二师姐如何处理她闯下的祸。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差人去请大夫?”芙蕖用团扇,为许妍驱赶着闷热,忧心道。 ——“姐姐,那酒是不是有问题?莫非宋颖给你下毒了吗?那也不可能啊。” 黑猫窝在许妍的肩上,比芙蕖还要害怕许妍出事。但转念一想,许妍可是修仙大佬,普通的毒药应该伤害不到许妍。 宝珠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从食盒里端出醒酒汤。她见芙蕖走来,便将醒酒汤放到芙蕖的手里,关切的问:“许尚书如何了?” “可能是车马劳顿,又吃了太多酒,身体有些不舒服。你让殿下别担心,这里一切有我。”芙蕖哪里还不知道沈双鲤的意思,轻笑着说明。 其实她也有点害怕,上次许妍这么精神恍惚,还是许焕死的时候。她家姑娘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就是想开解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宝珠抿了抿唇,视线越过芙蕖,落到贵妃塌上的许妍身上。她抬眸看了眼芙蕖,正色道:“殿下担心尚书,特地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不舒服的,或是不方便办的,只管差人去找我。” “我会的。”芙蕖笑了笑,保证道。待宝珠离开口,她才端着醒酒汤到许妍面前。 许妍偏头看着芙蕖,眉间轻锁:“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芙蕖担心的看了许妍一会,方把奴仆们遣散。她将醒酒汤放到离许妍最近的位置,方便许妍随拿随取,才转身退了出去。 ——“姐姐,是不是镜子又有异常了?” 除了这个理由外,黑猫想不到许妍突然情绪大变的原因。在她看来,许妍的逻辑线是:镜子碎片等同于在执剑山庄大开杀戒,等同于唐凝从魔域回来为许妍解决麻烦。 所以许妍每次看到镜子都会想到唐凝,都会愧疚到不能自已。 许妍头枕着双臂,眉宇微微舒展。她眸色一片清明,淡然道:“那倒没有。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等什么,只有那个契机到了,它才会给我提示。” ——“契机?可为什么我觉得它是在拖延时间,想让姐姐留在这里更久些。” 黑猫一直搞不清楚那些镜片代表的含义。它为什么承载着许妍的记忆,还时不时指引着许妍去某个地方,以及镜子本身会有逃离许妍的想法。 “拖延时间吗?”许妍半身靠在软垫上,不自觉盘腿,打坐起来。她将黑猫放到自己的腿上,认为黑猫的话有些道理。昆仑镜每当她要杀人的时候,都会用二师姐的声音蛊惑她。 后来又指引她去半月观、潮州,好似怕她耐心见底,把天下人都杀个干净。 昆仑镜在害怕什么?怕真相她不能接受,或是修仙界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我们不谈论镜片的事。我只问姐姐一件,姐姐真的想回去吗?沈双鲤、顾轻舟、裴怀远,芙蕖这些人,对姐姐如此的掏心掏肺,姐姐真的舍得弃他们而去吗?” 黑猫见过许妍拿着镜片伤神,张口闭口都是“二师姐”。那沈双鲤他们呢?许妍就没有一丁点的眷恋吗?还是说,许妍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抛弃某一方。 许妍身形一僵,余光不禁撇到宝珠送来的醒酒茶上,淡淡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我有机会离开,定会先安顿好他们。若我没有机会离开,便会在天下安定后,带着顾轻舟隐于山野。” ——“那姐姐为什么不帮沈双鲤?哪怕不用法力,以姐姐的聪慧,也能早些夺取天下。为什么反而让宋也、周琼、裴怀远他们为沈双鲤出谋划策。” 黑猫总是在很久之后,才能明白许妍当时做某事的目的。就像是许妍当初以买卖官爵扶持大批女官,不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或羞辱司马恒,而是为了让沈双鲤做皇帝做的更稳一些。 包括明明可以在大梁不亡国的情况下,把沈双鲤推上龙椅,却要冷眼看着大梁的根基被司马恒毁坏。这一次许妍的冷眼与袖手,又是为了什么? 许妍轻揉了揉黑猫的脑袋,低垂着眼帘,淡笑道:“这里的女人们太缺乏机会和经验了。如果我不放手,她们可能永远不知道,自己可以爬的多高,走的多远。 我是可以让沈双鲤轻轻松松的夺取天下,但远不如她自己统领那些人谋得天下来的重要。” 第126章 一个太监有什么好张狂 ——“原来是这、这样啊。我就说姐姐在朝堂上把司马恒、沈皓玩的团团转,怎么到了真正可以大展身手的时候,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黑猫错愕了良久,才恍然明白过来。她一个现代人,当然知道男女只有体力上的差别,但封建社会的女人不知道。她们从小被三纲五常所驯,被男权社会所洗脑,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许妍是在为她们拓展就业的可能,以及打破封建社会的壁垒。 从现在开始,她要重新审视许妍了。修行之人的思维,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许妍经过这次重生,明白以前二师姐为何执意要让沈静做皇帝。阴盛阳衰与阳盛阴衰,都不是种好的现象。因为不管谁得利,总有一方被压迫。 或许,这才是二师姐让她重生的目的。 “咚,咚,咚——” 敲门声刚落,门外就传来裴怀远的声音:“东家?您还好吗?” 许妍两指微转,房内的结界一一散去。门缓缓的打开,露出裴怀远那张忐忑不安的脸。 裴怀远手停在半空,又快速收回。他脸上有些不自然,尴尬的笑了笑:“东家。” “姑娘,我——”芙蕖很怕许妍会生气,忙挡在裴怀远面前。想要解释,便听许妍说,“进来”。她侧身让裴怀远进去,差奴仆去备茶。 明明芙蕖都告诉过裴怀远许妍没事,这小崽子非要自己亲眼看过才放心。她服侍了许妍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上心。 ——“姐姐突然离席,裴怀远肯定担心了。” 黑猫见裴怀远小心翼翼,唯恐惹得许妍不快的模样,忍不住的想笑。有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弟弟,好像是种不错的体验。如果能重来,她不知道有没有命能从乱世中活下来。 许妍接过芙蕖递来的茶,被裴怀远眼里的紧张,弄得哭笑不得:“我能有什么不好的。” “沈双鲤、周琼去送宋也了,我闲来无事,找东家讨碗醒酒茶。”裴怀远看许妍无碍,心下松了口气。看许妍没什么事,他心也就安了。 有时候,他都有些羡慕芙蕖,可以近身伺候许妍。 裴怀远入座后,见芙蕖给自己递了碗醒酒汤,微微一笑。 他坐在右边首位的太师椅上,想到金蕊在宴席间说的话,蹙眉道:“如今潘末有意和谈。沈双鲤想让宋也先说服宋濂攻打司马衍,潘末与戴乾反目的事交给我们。” 芙蕖看到小矮桌上的醒酒汤没动过,心下叹了口气。她走到许妍身旁,正色道:“我听闻潘末从肇州一路乞讨到京都,因为人仗义,在流寇中有一定的威望。后被司马恒关到京外的灾民营里,偶然发现司马恒的阴谋后,率领灾民出逃。 途中救了被推入土坑的戴乾,又借宋濂之手,趁乱进入京都。他们对群臣和皇上恨之入骨,把谎称疫病,烧死灾民的事,推到宋濂等老臣身上。那帮流寇盛怒之下,合力将宋濂赶出京都。” ——“宋濂也太可怜了。亲爹被司马恒杀了,还要替司马恒背黑锅。” 黑猫可以想象到宋濂知道这件事后,会有多震怒。潘末恨的不是司马恒或宋濂,而是大梁的朝廷。如果大梁的臣子们廉洁,沈皓圣明,他们一定能安居乐业。 许妍掀开茶盖,低头喝了口茶,静听着两人的对话。 “想要他们反目不难。戴乾原是逞强斗恶、欺男霸女的小混混。不过是运气好,借潘末的势起来。我们从他下手,分解流寇再合适不过。”金蕊抬脚走了进来,将戴乾的性情说于三人。 她脚步停在许妍面前,躬身抱拳道:“主子。” “坐下说话。”许妍抚了抚黑猫,声透着些许懒散。 京都流寇之首是潘末,只要让戴乾对潘末的位子起了心思,很多事都不需要他们出手。 裴怀远拿起桌上的茶,冷冷一笑,调侃道:“这种没有尝过权势滋味的人,得了权势就会骄傲自满。我们可以借潘末和谈一事,挑拨两人的关系。” “我和周琼也是这个意思。”沈双鲤携周琼前后脚走了进来。 一送走宋也,她便急着来看许妍。没想到人还没进去,就听到他们探讨如何瓦解流寇。她坐到裴怀远的对面,见许妍面色如常,眉梢才多了些笑意。 冯怜看许妍、裴怀远、金蕊的目光,愈发的不友善。 这种事,不该当着沈双鲤的面谈吗? 芙蕖示意奴仆送上茶点,又站回许妍身旁。她似是察觉到冯怜的敌意,余光瞄了眼冯怜。 若是冯怜敢对她家姑娘做点什么,她不介意在乾坤未定前,清除掉冯怜这个隐患。 周琼挨着沈双鲤坐下,笑呵呵道:“我看金将军还是先答应潘末,让他们三日后到襄安赴宴。他们急着打宋濂,又怕我们抄底,肯定想尽快见我们。” “可他们赴宴了,谈及与我们联合抗宋,该如何化解?”金蕊腰身直挺挺的坐着,一脸肃色的看向周琼。潘末就算是和谈,也会选择一个安全的地方,定不会选在襄安。 沈双鲤、裴怀远看向许妍,无声的询问着许妍的看法。 ——“冯怜是疯了吗?居然敢这么明显的表达对姐姐的不满。” 黑猫看到冯怜那皮笑肉不笑的臭屁样,气就不打一出来。沈双鲤、沈皓都没敢给许妍摆着过脸色,他一个太监有什么好张狂的。 许妍抬手揉了揉黑猫的脑袋,将茶杯递给芙蕖,认真道:“潘末是想用和谈稳住我们,趁机吞并宋濂所占的州县。时间拖的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所以我们必须转换战略,以攻为守。 我看不如让金蕊派人向潘末送信,假意同意和谈。再命宋颖时不时到京都周边征讨,不必太认真,就挠挠痒,做做样子?” “我看可以。”周琼认为此计甚妙,心里忍不住叫好。 裴怀远忽而打开折扇,笑着赞同道:“这么一来潘末搞不清楚我们的真正意图,便不敢轻易率大军攻打宋濂。宋濂安全了,宋也也就安全了。” 第127章 这个负心薄情的女人 “阿妍真是我的军师。”沈双鲤笑望着许妍,眸中尽是欣赏之色。 对于许妍,她总是全心全意的信赖和崇拜。天下间没有一个人,能如许妍这般自如且坦然的面对上天所降临的福祸。因为许妍,她能轻易的原谅所有惨痛的曾经。 许妍被沈双鲤眼里的笑弄愣,怎么突然就夸起她来。她放下茶杯,好笑道:“如此,我便让他们去办。” 说罢,许妍转头看向金蕊与裴怀远。 “我这就派人给潘末送信。”金蕊收到许妍的目光,忙起身拱手道。 裴怀远走到金蕊身后,笑呵呵道:“那我辛苦一遭,去通知宋颖。” 周琼看出沈双鲤与许妍有话要说,识趣的离开。哎,她要好久都见不到宋也姐姐,难过。 ——“沈双鲤怎么还不走?她别是想和姐姐一起睡。不行,我好不容易赶走了顾轻舟,谁都不能和我抢姐姐。” 黑猫见奴仆将房里的烛火点上,两个爪子抱着许妍的手指,撒娇似的蹭了蹭。没人打扰,就她们两个,在床上睡个昏天黑地,想想就是一件很爽的事。 “下去。”沈双鲤轻飘飘的撇了眼冯怜,眼底浮出些许的不悦。 看来上次她和冯怜说的话,冯怜全当耳旁风了。真不知道沈皓为何非要把冯怜留给他,冯怜能带给她什么? 除了让她和许妍都不快以外,再无别的用处。 难道冯怜就不怕把许妍逼急了,许妍直接撂挑子走人。或者许妍另起炉灶,自立为王吗?沈皓、冯怜这对主仆也真是奇怪,一边确信许妍不会伤害她,一边又让她提防许妍。 宝珠、宝福岂会不懂沈双鲤的意思,也看得出殿下越来越讨厌冯怜。她们道了“是”后,十分客气的将冯怜带出去。 芙蕖遣散奴仆后,跟着一道离开。有些麻烦,许妍不在意,并不表明她不会替许妍解决。 闲杂人等相继离开,沈双鲤起身坐到许妍身侧。她打量了许妍片刻,拉过许妍的手,肃色道:“你在席上突然离开,让我好一阵担心。” “酒喝多了,想出来透透气。”许妍见沈双鲤严谨的望着她,似乎很怕她出一丁点的事。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沈双鲤的脸,眼里尽是笑意。 不过他们在路上奔波太久,沈双鲤的脸都清瘦了不少,手感远不如前。 ——“姐姐,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揉别人的脸。” 黑猫已经忘了这是第几个被许妍揉脸的人了。从芙蕖到裴怀远到顾轻舟,再到沈双鲤。 沈双鲤拿开许妍的手,不喜欢许妍敷衍的态度。她眼眸始终带着认真,犹豫过后道:“我还是不放心。算了,今晚我陪你一起睡。” “好。”许妍无视叫嚣的黑猫,笑着应声道。 她爹死的时候,沈双鲤也是陪着她睡了半月。确保她恢复过来,才搬回公主府。 这么说,她在宴席上的异常,沈双鲤注意到了。 ——“沈双鲤想干什么?趁顾轻舟不在,偷家是!” 黑猫气的从许妍腿上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沈双鲤。可恶,怎么这么多人,跟她抢许妍。 “这只猫还挺可爱的。阿妍,她是在对我撒娇吗?”沈双鲤低头揉了揉黑猫的脑袋,被可爱到了。当年顾轻舟临走前送许妍一只猫,她还觉得多此一举。 现在却觉得黑猫软萌软萌,看一眼心就化了。也怨不得许妍上哪,都将这只猫带着。 黑猫冲沈双鲤龇牙,却被沈双鲤高高举起,吓的她两腿乱蹬。 嘤嘤嘤,许妍也不知道救救她。果然沈双鲤在许妍心里的地位非同小可,所有人都得让路。 许妍扬了扬眉,也不拆穿,反而自个进了里间。她把外衫随手扔到屏风上,刚躺到床榻上,就见沈双鲤抱猫走来,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前生的事,太久远了。能和沈双鲤同被而眠,也算是重温过往。 “阿妍。”沈双鲤将黑猫放在地上,脱了外袍躺在许妍的身侧。她侧身抱过许妍,轻唤了声。 有许妍在,她什么都不怕。 哪怕没有复国成功,哪怕流落街头当个乞丐……只要有许妍,她便觉得心安。 黑猫趴在硬邦邦的桌面上,翻了个白眼。讲真,她对这个无情无义的人间很失望。 窗外沉沉的夜色散前,奴仆已将灯笼摘去。 芙蕖醒来后,从隔厢房出来,看到穿着甲胄的男人,直奔许妍所在的房间。 她走近看到是顾轻舟,愣了愣,随即笑道:“姑爷,您怎么来了?姑娘他们还在睡觉,要不,您去大厅或是隔壁厢房等一等?” “他们?他们是谁?”顾轻舟胡子拉碴,脸上还带着从战场厮杀过来的戾气。沉着脸时,让人不自觉的畏惧。他敏锐的捕捉到芙蕖话里的关键字,眼底登时多了些凌厉的杀气。 陪许妍睡的是哪个野男人?江一白,还是谁! 就知道许妍把他看成男宠堆里的其中一个。他一走,许妍就不慌不忙的宠幸别人。 芙蕖笑的有些尴尬。为了不造成没必要的误会,她还是解释道:“姑爷您误会了。她是……” “误会?都睡在一起了,还说是误会!芙蕖,你给我让开,让我看看这个狗男人是谁。”顾轻舟见芙蕖还想替许妍遮掩,当即怒火中烧,抬脚就把门踹开了。 他快步走了进去,脚步停在里间的门前,忽而有些犹豫。 院子里的宝珠、宝福被阵仗惊到,赶忙从隔壁跑了过来。她们看向芙蕖,又见芙蕖欲言又止的看向顾轻舟,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顾将军怎么来襄安了?此刻,顾轻舟不该在听风谷打宋濂吗? 顾轻舟手轻握成拳,想象着如果他推开门,许妍可能会有什么反应。无非是许妍彻底不装了,随便他怎么想。继续和野男人,开开心心的度过日日夜夜。 如今大梁亡了,许妍连和离的手续都省了。呵,这个负心薄情的女人,临走前还说什么,这辈子就打算喜欢他一个。结果一扭脸,就和别的男人颠龙倒凤去了。 没等他去敲门,门先自己开了。 第128章 天底下,我就喜欢你一个。 “殿下。”宝珠、宝福看到从里间出来的沈双鲤,行礼道。 洗漱的东西,早准备好了,就等沈双鲤了。 沈双鲤睡眼蒙松的推开门,迷迷糊糊的看着怨愤的顾轻舟,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顾轻舟不应该在听风谷,打宋濂的军队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蹙了蹙眉,不由多看了几遍,确定顾轻舟是真后,惊道:“你几时回来的?” “双鲤?”顾轻舟同样错愕于,从房间里出来的人是沈双鲤。整个人先是松了口气,又有些憋闷。 果然,许妍最在意的人是沈双鲤。 他绕过沈双鲤走了进去,脚步停在床榻前。俯视着榻上睡的正香的许妍,心里五味杂陈。 芙蕖显然刚从眼前的一切中缓过神来。她沉默了片刻,赔笑道:“殿下,您先去隔间洗漱。” 她忙将里间的门关上,替许妍善后完,才去送沈双鲤。 ——“打死你赵靖,我打死你。” 黑猫抱着自己的尾巴说着梦话。时不时龇牙,露出凶残的一面。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丝毫的杀伤力,反而让人想要抱在怀里揉搓。她睡的沉是因为许妍习惯睡觉前,用灵力封锁房间。 顾轻舟轻声将甲胄脱去,小心的躺在许妍身旁。他手撑着脑袋,望着他思念许久,及天底下最没良心的人。这么久没见,他真的好想,好想许妍啊。 然,许妍不仅不想他,还愉快的和沈双鲤睡在一起。 想到这里,他不满的吻了吻许妍的眉心。见许妍没反应,又咬了咬许妍的耳垂。听到许妍不满的“嗯”了声,不忍的吻了吻他咬过的地方。 “双鲤,别闹了。”从顾轻舟和芙蕖说话那会,许妍就醒了。她手揽过顾轻舟的腰,故意逗顾轻舟。手漫不经心的塞进顾轻舟的衣服里,哪怕耳边呼吸声加重,她也不收手。 人有时候就想做点坏事,来调节枯燥的生活。 随许妍的动作愈发放肆,顾轻舟的脸上,渐渐蒙了层红晕。 顾轻舟听到许妍口中的“双鲤”二字,身形不由一僵。这么说,昨晚许妍睡觉的时候,沈双鲤也这么对许妍过? 会或者不会,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答案。 他搂过许妍的腰,头埋在许妍的肩上,眼眶微微泛红,很是委屈:“你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你不挺乐意的吗?”许妍蹭了蹭顾轻舟的脖颈,缓缓睁开眼。她手揉着顾轻舟的后脑勺,清亮的杏眸随之弯起。 黑猫突然感到一股力量扑面而来,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睡在外间,迷茫的看向四周。 思来想去,那就只有一个答案:顾轻舟回来了。 ——“我去,不是,不是!老天爷你有没有眼睛,存心不想让我过一天好日子了。” 里间榻上的两人如两条缠在一起的蛇,彼此间没一丁点空隙。 “不许喜欢江一白、裴怀远。”顾轻舟捧起许妍的脸,用极为严肃的口吻说着。双眸认真的盯着许妍,如果许妍脸上敢出现一丝一毫的迟疑。 他就、就……就用水把许妍泼醒,让许妍好好冷静冷静。 他很怕许妍对他,只是浅尝辄止的喜欢,用不了多久就腻了,把他一脚踹了。 许妍拿开顾轻舟的手,眸如三月的春风,温柔极了:“好。” “不许喜欢除了我以外的任何男人。”顾轻舟指腹轻轻摩挲着许妍下巴的弧线,毫不客气的加着砝码。许妍回答的太干脆,总让他疑神,许妍是否在搪塞他。 一定是了,沈双鲤看到自己都要惊诧一会,许妍却很快接受这个事实。不就说明,许妍压根就不在意他在不在身边。越分析,顾轻舟就越是生气。 许妍扯开顾轻舟的衣带,眸中的笑意更甚了:“好。” “就算是沈双鲤,也不行!”顾轻舟想到另种可能,眸色一沉,蹙眉严肃道。 他始终觉得,如果沈双鲤喜欢许妍,他可能一点赢面都没有。 许妍动作麻利的脱去顾轻舟的里衣,敷衍至极:“好。” “那你说,天底下,就喜欢我一个。”顾轻舟意外于许妍这么好说话,有些得寸进尺。 温柔小意什么的,许妍对他就从来没有过。 “天底下,我就喜欢你一个。”许妍凑在顾轻舟的耳边,吻了吻顾轻舟的耳垂,声有些蛊惑。 顾轻舟闻言,瞬间羞赫到耳尖泛红。他心满意足的合上眼,紧紧的将许妍抱在怀里。 哼,看在许妍喜欢他喜欢的不要不要的份上,他就不计较许妍偶尔的无情无义。 许妍认为口头上的喜欢没有诚意,所以身体力行的让顾轻舟知道,她的喜欢有多么的热烈。 外间的芙蕖抱着黑猫,时不时的看向闭合的门。 热水、浴桶、换洗的衣服,及早饭,她都准备好了。就等里面的两位尽兴后,补充补充体力。 ——“姐姐,你们两要不要这么禽兽!” 黑猫熬了一个时辰,饿得前胸贴后背。结果呢,里面的两人还在欲海里沉沉浮浮。 除了优秀,她还能说什么。 又熬了一个时辰,里间的门才有松动的迹象。 芙蕖赶忙让人将东西送进去,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完事。 原本的早餐被人带了下去,换上了午餐。 她边为许妍添菜,边唠叨着:“您好歹也节制一二。咱们如今在外面,不比京都家里。” ——“就是,就是。姐姐听听群众的呼声,难道你非要顾轻舟说,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姐姐才肯罢休?” 黑猫放下小鱼干,义正言辞的谴责许妍。她认为她可能比被榨干的顾轻舟,先一步饿死。 许妍搅拌着粥,斜了眼一奴一猫,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分别许久的小两口,温存一下怎么了?顾轻舟那么患得患失,她就不能哄哄自家夫郎了? 等耳边恢复平静,许妍才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粥。 “话说回来,姑爷怎么来襄安了?”芙蕖本就是察言观色的老手。怕惹许妍不快,忙笑着转移话题。当时看到顾轻舟第一眼,她就想问这个了。 第129章 屠城? 许妍咬了口虾饺,听到芙蕖的话,秀眉轻蹙。 早上她光顾着和顾轻舟在床上缠绵悱恻,倒忘了问顾轻舟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抿了抿唇,尝试推测顾轻舟回来的原因:“宋濂被潘末打的节节败退,定然不想在听风谷浪费军力。潘末一撤,顾轻舟也就来襄安。” “姑娘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哎,不知道宋濂在潘末的攻势下,能撑多久。”芙蕖想,宋也见到宋濂,起码也得小半个月。如果宋濂撑不到那个时候,他们所图谋的岂不要落空。 ——“宋濂真的太菜了。连一帮泥腿子都打不过,还好意思做一方诸侯。” 黑猫很想念司马恒那张漂亮的小脸。要是司马恒在的话,现在一定很好玩。都怪许妍,对美人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说杀就杀了。好歹也做成小傀儡,送给她养养眼啊。 顾轻舟洗干净后,换了身轻袍走了出来。他俯身坐到许妍的对面,视线不自觉的落到许妍身上。比起桌上的美食,他更乐意看许妍吃饭。 “姑爷。”芙蕖让人添了副碗筷,起身在旁候着。 今早的事让她彻底明白,顾轻舟和幼时被许妍欺负的小孩不一样了。 但对许妍来说,不管顾轻舟有什么改变,都不影响许妍对顾轻舟的态度。仍旧是以前怎么对顾轻舟,现在依旧怎么对顾轻舟。 ——“顾轻舟怎么看上去,比之前更硬朗了。看来离开姐姐后,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嘛。” 黑猫吃饱喝足后,瘫坐在桌上,打了个小嗝。她边看着顾轻舟,边揶揄着许妍。顾轻舟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硬汉了。她还是喜欢儒雅禁欲类的,比如赵靖、司马恒之类的。 许妍闻言,下意识的抬眸去看顾轻舟,却与顾轻舟四目相撞。 整个人完全被顾轻舟眼里的炙热融化了。 她用手帕擦了擦嘴,眉间轻锁:“你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啊。”顾轻舟近乎痴迷于许妍的所有,看向许妍的眼里,除了缱绻的温柔,就剩无尽的喜欢和迷恋了。 天底下,还有比许妍更招人喜欢的吗? 怎么会有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像夏日最猛烈的太阳,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 唯一的不好,是许妍好像没那么喜欢他。如果许妍再多一点喜欢他就好了。 以黑猫、芙蕖的经验,顾轻舟这话俨然是在玩火。且她们一致认为,顾轻舟身体素质再好,未必经得起许妍的摧残。 年轻人就是这样,一点也不懂的节制,等老了才知道后悔。 顾轻舟见许妍没有看他的意思,不免有些失落。 世上最没有情趣,最负心薄情的人,非许妍莫属了。 他幽幽的收回目光,拿起筷子道:“宋濂从云中撤走的时候,屠了云中后,放火将云中粮草烧的一干二净,什么也不给潘末留。潘末看到血流成河的尸骨,便集结所有兵力打宋濂。 听风谷本就易守难攻,宋濂急着自保也就把人撤回去了。” “屠城?”芙蕖面上一怔,不敢相信宋濂竟能做出这种事来。宋濂不是带大梁的一批旧臣去云中的吗,那帮朝臣就同意宋濂这么做? 如此视人命如草芥,与当日的司马恒又有何区别。 ——“呵,普通人在乱世,只有选择自己死法的。宋昊那么个正气凛然的人,怎么生出宋濂这样的儿子。怨不得宋也宁可选择沈双鲤,也不去投奔宋濂。” 黑猫听到顾轻舟随随便便,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说出,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许妍用指尖轻戳了戳黑猫圆鼓鼓的肚子。她倒不意外宋濂的所作所为,坦然道:“宋濂怕他一走,云中如长宁、京都等地的百姓,为潘末添势。灾民变成流寇的事,他又不是没亲眼见过。” “真是作孽。”道理芙蕖都懂,但就是不忍心。千万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实在是可怜可叹。 如果是沈双鲤,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顾轻舟对此不做任何评价,宋濂在他眼里,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 如今就看宋也怎么让这盘棋活起来。他有时候觉得拉拢潘末,比拉拢宋濂要好。毕竟双方的实力就在那摆着,明显宋濂有些烂泥扶不上墙。 他拿起瓷勺,喝了口汤,继而道:“听金蕊说,潘末有意求和。” “求和信是送来了,但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求和?”许妍低头抚了抚猫背,眸色渐深。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潘末没有时间了。最多三日,潘末就会派人过来。时间拖的越久,对潘末就越不利。只要潘末开了口,她有无数的后手等着应付潘末。 她笑盈盈的看向许妍,反问道:“若你是潘末,会打算怎么求和?” “首先我会把长宁送给双鲤,然后对宋濂乘胜追击。夺下宋濂的西凉、鹿城、淮阳之地,自此以后便无所畏惧。”顾轻舟放下筷子,尝试着站在潘末的角度,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宋濂大军在潘末手里连连败北,此时正是征讨的好时机。若等宋濂缓过来,潘末能夺宋濂几个州县,就成了未知数。 ——“好家伙,还有这种割地求和的操作?” 黑猫还以为这是强国对弱国的特有剥削方式,原来诸侯之间也可以这么玩。 许妍扬了扬眉,接过芙蕖递来的茶,笑道:“的确是个好办法。 用长宁换宋濂的几个州县,是很划算的事。如果潘末真的这么做了,便不用担心宋濂他日反扑,也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双鲤和司马衍了。” “话说回来,南越那边有些太安静。”顾轻舟吃饱喝足后,放下碗筷随许妍起身,出了青屏苑。以司马衍一开始就称王称帝的德行,怎么可能突然乖乖做人了。 很快他便想到,司马衍身边还有一个赵靖呢。 许妍也想到自己上辈子的夫君。了却外缘……呵,赵靖才是她最该了却的缘分。 “你对赵靖……”顾轻舟倒不是以为许妍放不下赵靖,而是单纯的想知道许妍对赵靖是什么想法。 为什么许妍当初让赵靖随司马衍去南越?而不像对付司马恒那样,直接让人杀了赵靖。 第130章 难为你们挤到一处去 ——“顾轻舟这醋吃的完全没道理。姐姐不仅亲手阉了赵靖,又让项弘那什么了赵靖,还逼着司马恒将赵靖送到南越。怎么说呢,正常人表达喜欢的方式,都不会这么的别致。” 虽然黑猫觉得许妍不是正常人,每次以“爱”之名,把赵靖往死了的玩弄。但从许妍对顾轻舟的态度和做法来看,许妍明显是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的。 她很烦许妍和赵靖每次都以爱对方,喜欢对方为由,利用和折磨对方。 许妍被黑猫这么一提,才隐约明白过来。但她以为她对顾轻舟的喜欢,表达的非常清楚。 为什么顾轻舟还是会想些有的没的? 她忽而停下脚步,侧身凑近顾轻舟的脸,笑着打趣道:“你吃醋了吗?” 太近了。 顾轻舟被突然靠近的许妍弄愣。听到许妍的话,先是冷哼一声,又偏头羞赫又别扭道:“我犯得着和一个阉人争风吃醋吗?” 话音还没落,顾轻舟的脸被许妍各种揉搓。 顾轻舟不知道许妍怎么就那么喜欢嚯嚯别人的脸,看许妍那么开心,他勉为其难的让许妍多揉一会。 但,但这并不表明他可以无视许妍和赵靖的过往。 途经而过的沈双鲤,手轻握成拳,放到唇角。刚清了清嗓子,就看到瞬间脸红的顾轻舟。她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揶揄道:“小两口和好了?” 宝珠、宝福想到顾轻舟刚回来,以为许妍睡了别的男人,气到险些把房子掀了的事。以前以为顾轻舟也就看着凶了点,人还是挺好的。对殿下和许尚书,几乎是百依百顺。 今早才发现顾将军发起火来,还挺让人生畏。不过许尚书好似,天生就是顾将军的克星。 许妍回身看到沈双鲤,笑着走上前:“他刚从襄安回来。车马劳顿,以至于精神不大好。” “……”顾轻舟脸一沉,气呼呼的走到许妍身旁。他没好气的瞪了眼许妍,心下很是无语。 明明是他以为许妍不要他了,许妍不安抚他也就罢了,反而嫌他脑子不好使。 芙蕖忍笑的摇了摇头,姑娘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沈双鲤戳了戳许妍怀里黑猫的耳朵,好笑道:“芍药到襄安了,与轻舟两人是前后脚。” “早上吓坏你了?”许妍随沈双鲤徐徐往前,笑看了眼沈双鲤。 她、沈双鲤、顾轻舟、沈皓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什么德行心里门清。 但对沈双鲤,许妍总是偏爱几分。 没等沈双鲤开口,顾轻舟就怨气颇深道:“吓坏的人是我?太守府这么大,这么热的天气,难为你们挤到一处去。” “是,是,是。都是我这个狗男人的错。”沈双鲤看到顾轻舟一脸郁色,故作自责的赔罪。那弯起的眸里,分明只有调侃。 芙蕖、宝珠、宝福想笑不敢笑。 顾轻舟被沈双鲤噎的说不出话来,心里不免更加郁闷了。而他的娘子,正悠哉哉的撸猫,全然不在意他的心情。且那只猫,还是他几年前送给许妍的。 看在许妍上哪都带着这只猫,姑且认为许妍心里是有他的。 许妍对两人幼稚的对话没兴趣,看到宋颖迎面走来,眸中闪过片刻的疑惑:“宋颖?” “殿下,东家,顾将军。”宋颖恭恭敬敬的向三人拱了拱手。 她着月白银纹云袖,发带将头发束起,高高垂在脑后。 柳眉下有双深邃如星河的眼眸,鼻梁秀挺,唇微抿着。五官柔和,却透着一股英气,好似一把深藏已久的绝世好刀。一旦出了鞘,便能震慑天下。 “可是出了什么事?”许妍知道宋颖轻易不肯麻烦她。 如今来了,一定是有什么事,是她必须知道的。 ——“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我想起来了,先前是她提醒姐姐,小心司马家用流寇拖垮姐姐的。我就说嘛,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黑猫先前就觉得自己对宋颖有些印象,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沈双鲤这会子也端出正经脸,静静的看向宋颖。 “也没什么大事。昨晚金蕊差人送信后,去长宁那边了。他们只是随便一打,就把长宁打下来。”宋颖知道潘末大部分兵力都在云中等地,但没想到长宁防御薄弱到这种程度。 脚步声从远处急而匆的传来,很快游廊前方出现了金蕊的身影。 金蕊甲胄还没脱,便急切的赶了过来。她先是正正经经的向许妍、沈双鲤、顾轻舟抱拳,而后拿出一封信,往前一递:“潘末送信来了。说是在长宁和谈,什么时候,怎么谈由我们定。” “由我们定?”许妍拿过金蕊递来的信,秀眉轻锁。 她拆开信草草的扫了眼,递到沈双鲤手里。就算她们拿下长宁,潘末也太好说话了。 顾轻舟复而又从沈双鲤手里接过信,低头认真的看着里面的内容。 金蕊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脖,支支吾吾道:“潘末的家眷都在长宁,我已让人关押起来。” 原本她就打算意思意思,没想到城门就那么破了。她刚进城,守长宁的官把什么都交代了,连潘末老母妻儿住哪,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这……肉都送到她嘴边了,她不吃也不合适啊。 ——“怨不得潘末着急,原来人一家老小都在金蕊手里。” 黑猫听到金蕊的后半句话,直接乐了。 沈双鲤重新审视起金蕊,感慨道:“阿妍身边的奇人不少啊。” “这倒是。”顾轻舟去看过金蕊、芍药训练出来的兵,虽稍逊他手下的人,但比宋濂、潘末手下的要强上许多倍。这帮人身上都有股狠劲,不像是军人,更像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 当然,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很多。 许妍见沈双鲤看过来,失笑道:“既如此,金蕊你带兵在长宁驻守,再告诉潘末五日后到长宁和谈。” “是。”金蕊抱拳领命,而后转身去办。 宋颖眉梢轻蹙,五日?五日未免太仓促了些。但她见许妍胸有成竹,想必心中已有了应对之策。现在潘末很被动,弄不好很有可能家破人亡的同时,被他们和宋濂包饺子。 第131章 即刻处死 ——“姐姐,你疯了?!” 黑猫仰头看向许妍,圆溜溜的大眼里写满了担忧。真不知道许妍哪来的自信心,能在五日内想出挑拨潘末与戴乾的关系。 没关系,反正许妍有法术这个大杀器。虽然许妍一般不用,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 宋颖欲言又止的望了许妍片刻,思虑再三,还是道:“您既打算让戴乾与潘末反目,还是让两人一道来长宁的好。正好借此机会,让宋濂有时间重整兵马。” “就按你说的来。”许妍回看宋颖,微微笑道。 宋也这对兄妹,少说也得半个月才能相遇。但愿有了宋也的宋濂,能稍稍支棱起来。 她还等着宋濂去打司马衍,宋濂太早出局,可就没得玩了。 宋颖心下松了口气,拱了拱手,辞行道:“如此,我就不叨扰三位了。” “她似乎很担心你。”沈双鲤目送着宋颖离去的背影,悠悠道。 襄安这个地方离京都太近了。潘末、宋濂随时能杀个回马枪,宋颖却让手下的几个县以守为攻。在许妍没到潮州前,不管潘末的人怎么挑衅,就是不应战。 等许妍到了潮州,金蕊带人援助,也依旧如从前般。 久而久之,流寇生出了襄安固若金汤,但没有攻打他们的想法。 潘末这才转身去征讨宋濂,留小部分人守着京都。而长宁由于地方小,守的人也不多,长期远离是非,渐渐放松警惕。所以金蕊随便一打,就打了下来。 许妍低头抚了抚猫背,美眸含笑,随口附和道:“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襄安离长宁不远。我们即刻启程,还是临近和谈之日再前往?”沈双鲤转过身,询问着许妍的意见。眼下不知道潘末在何方,什么时候能到长宁。 但她想,潘末若是还念及家人安危,一定会尽早赶到。 许妍不觉得潘末之流有什么好忧心的,但还是开口安抚:“先让金蕊带兵在长宁驻守,两日后我们再前往。” 完全被边缘化的顾轻舟,接过许妍递来的猫,默默的听她们谈论。他从听风谷撤军时,遇上过戴乾的人。一个匪气十足的硬茬,有那么些拳脚功夫,但被他射瞎了一只眼。 沈双鲤面色逐渐严肃,眉宇微微蹙起,担心道:“阿妍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你等着看好戏就是了。”许妍杏眸弯成月牙,唇角高翘着,似是早有打算。 人都有劣根性,只要放大戴乾的毛病,潘末与戴乾反目就十拿九稳了。 ——“姐姐你是不是又想做坏事?” 黑猫记得许妍上次笑的这么开怀,还是和沈皓保证,司马恒会收回买卖官爵的打算。不用猜也知道,许妍肚子里的坏水又开始往外冒。 在此之前,她先心疼戴乾一波。 顾轻舟揉搓着怀里叫唤的黑猫,尝试加强自己的存在感,问道:“你们在密谋什么事?连我都要瞒着。” “方才的话,你不也听到了吗?”许妍低头望向顾轻舟的怀里,听着黑猫的求救声,笑弯了眼眸。在收集完昆仑镜碎片前,如果能和顾轻舟、沈双鲤顺命运的轨迹往前,也算是件快活的事。 像她这样的人,所能得到的温暖本就少得可怜,所以她一向很珍惜,珍惜她在意人的点点滴滴。 沈双鲤看许妍这样子,心上高悬的石头,缓缓落了地。也就识趣的,不碍着两人了。 待沈双鲤、宝珠宝福等人走了,芙蕖才把注意力放在自家姑娘和姑爷身上。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和小时候一样,幼稚的好笑。 顾轻舟随着许妍的笑,心一下子被填满。他看了许妍好一会,问:“你是在和猫说话,还是在和猫的主人说话。” “你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许妍噗笑一声,抬眸吻了吻顾轻舟的唇。她从顾轻舟怀里抱走黑猫,眸底尽是笑意。趁顾轻舟愣神的功夫,带着芙蕖走开了。 有些事,她得和裴怀远通个气。 同一时间,南越,赵家后山。 褚明月站在树下,扫了眼站在她面前的十六人。 这帮人是她向司马衍讨要而来,明着保护赵家,实则完全听命于她。司马衍不信任赵靖,赵靖又觉得司马衍太蠢。双方之间互相提防和看不上,就给了她可乘之机。 只用三言两语,就让司马衍给了她一批精锐,来监督赵靖。 在权势面前,人能相信的,唯有自己。 褚明月目光扫过这些人,看着他们个个身强体壮,身上带着从战场厮杀的戾气。 十六人手持弓箭,前十米分别是一匹马,随自己从京都而来的婢女,及司马衍的小儿子。 “我刀尖指向之处,便是你们发射的目标。若有不从者,即刻处死。”褚明月拔出腰间的佩刀,依次指向三者。 期间凡有不顺从她命令的人,都被他们身后的守卫斩杀了。剩下的,皆是顺从褚明月的人。 地上躺着马、女人,小孩的尸体,很快被下人清理干净。 褚明月撇了眼身后的奴婢,漫不经心的将刀收回刀鞘:“去告诉老爷,陛下有意邀他狩猎。” “是。”奴婢说罢,领命去办了。 温热的风,吹过褚明月的眉梢,将她眼底的野心照个透亮。 多亏了许妍、沈双鲤,她才知道有些事女人也能做。 如今天下狼烟四起,那个位子最后谁坐上去,还不一定呢。 褚明月仰头看向头顶的天,随即又望向十人,轻笑道:“今天就到这里,下去。” “是。”十人拱手齐声道。 人相继散了,褚明月才坐着轿子离开后山。 自从司马衍带兵重创潘末的大军后,除了偶尔应付燕军,南越附近还算太平。 褚明月回到院中时,竟看到一个老熟人。项弘…这不是燕国的王爷吗?怎么跑到府上来了? “赵夫人。”项弘笑的尤为和善,恭敬的向褚明月行礼。 上次大梁之行,给他印象最深的是司马恒、许妍、赵靖三人。前两个是玩弄权术和阴谋的好手,后一个……因和他同床共枕过。 第132章 司马衍之死 褚明月手搭在刀柄上,未施粉黛的脸,早已没了先前的柔弱,反而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当初项弘和赵靖没算计成沈双鲤,反栽到许妍手里。或许她该问候问候项弘的脚趾,是否康健。 她敛去思绪,懒得和项弘有口舌之争,冷哼一声:“大梁与燕国正在交战,王爷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我与赵靖的深情厚谊,值得冒此等危险。”项弘故意把话说的尤为暧昧。 见褚明月神色如常,似是还不知道他与赵靖发生过什么。按理说他们的事,褚明月应该清楚。正常的姑娘家,不该又怒又气吗?还是说,褚明月根本就没那么喜欢赵靖。 褚明月眼底的冷意更甚。她故作诧异的瞪大双眼,惊呼道:“这么说,王爷是打算做我家老爷的姨爹、暖床小伙了?” “哈哈哈!赵夫人真是个有趣的人。”项弘被“姨爹”、“暖床小伙”的词句逗的笑出声。 原本以为大梁的女人都是些小绵羊,后来才知道个个刁钻毒辣,难对付的很。 他忽而凑近褚明月的脸,一脸的邪魅狂狷:“为什么不能是赵靖做我的王妃?”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对褚明月而言不过是粪土一堆。燕国的事,她没兴趣,也不想有兴趣。但项弘要这么上赶着和她不对付,她不介意解决了项弘。 项弘余光瞄到褚明月握着刀柄的手往上一提,刀刃的寒光吓的他后退一步。他立刻识趣的谦和起来:“开个玩笑,赵夫人该不会生气了?” “怎么会呢。冒勤,带王爷去见老爷。”褚明月收起脸上的冷意,温柔的叮嘱起一旁的管家。而后,抬脚离开了。 很快南越这一片,就由赵靖和她说了算。她才没心思,和一个臭男人争风吃醋。 朝与暮不知换了几个来回,到了狩猎那日,风和日丽。 狩猎场。 褚明月换上劲装,骑在马上不紧不慢的跟在司马衍身后。到了丛林深处,她才用弓箭瞄准司马衍。刚对准目标,十支箭准确无误的射中司马衍的胸口。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以至于司马衍都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一命呜呼了。 褚明月放下弓箭,拉着缰绳调转方向,往回折返。 她啊,就躺在营帐里,睡着美容觉,等着下面的人报信。 “阿月,司马衍出事了!”赵靖沉着脸掀开营帐,视线落到榻上睡眼蒙松的褚明月身上,眉间轻皱。听下面的人说,褚明月只是在外围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第一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很有可能是褚明月做的。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么做对褚明月完全没有好处,而且褚明月与司马衍有私情。 褚明月被赵靖的煞有介事,和眼里的冷漠弄愣。她无辜的望着赵靖,诧异道:“出了什么事?” “司马衍在猎场遇刺而亡。我赶到的时候,司马衍胸口被数十支箭刺穿,已经断气了。现在所有人都怀疑是我做的,可不是我。 不是我!”赵靖越说越觉得崩溃。在京都的时候,他被司马恒、许妍玩弄于鼓掌之间。 如今到了南越,却发现还有一只大手控制着自己。 他都要疯了。 难道他这辈子就不能由自己掌控吗! 褚明月俨然被疯魔的赵靖吓到,本能的后退两步。她眼里的惊恐渐渐换成冷漠,等赵靖情绪平复下来,才开口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不管那人有什么目的,司马衍死了,南越肯定会大乱。为了你我的以后,我会重新带领南越杀回京都。阿月,你要帮我。”赵靖不知道敌人在哪,便不敢轻易和褚明月撕破脸。 等什么时候,他能把控全局,再一一和那些伤害过他的人算账。 褚明月将赵靖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抚过赵靖的后背。她失笑一声,又柔声细语的安抚着:“我们是夫妻,百年之后要埋到一处去的。我不帮老爷,还能帮谁? 老爷不能再沉浸于慌乱与愤怒中,应该尽早杀了司马衍的家眷,以及不服从老爷的将领,才能以绝后患。再这么迟疑下去,等他们掌握了先机,我们就都完了。” 沉默良久的赵靖,推开褚明月,神色复杂的望着眼前的褚明月。 这个女人为他未婚先孕,解他牢狱之灾,替他安顿母亲、弟妹,为他攀上司马家费尽心思,随他不远万里来到南越……如果不是在司马衍家发现那只香囊,或许他会对褚明月掏心掏肺到死。 可褚明月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司马衍,在司马衍尸骨未寒之时,撺掇自己去夺权。 算了,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他不也和许妍有过一段过往吗。如果褚明月从今以后不再做对不起他的事,他可以既往不咎。 赵靖薄唇轻抿,痛下决心道:“夫人说得对。” “去。”褚明月淡笑着整理赵靖的衣襟,温柔的眼眸里是对夫君的爱和崇拜。 另一边,潘末从云中回到京都,便率军前往长宁和沈双鲤和谈。 长宁城外。 裴怀远得到消息后,便于宋颖候在城外。 临近晌午,一行人隔着老远便听到震天的马蹄声逼近。抬眼就看到远处,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率领千军而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马上之人的眉眼越发清楚。 男人穿着铠甲,一只眼带着黑圆眼罩。另外一只细长的眼眸,闪烁着精明的光。鼻正,唇厚。明明是极为正派的长相,眼角却徒生出一股子邪气来。 可能是近半年行军打仗,皮肤被晒的很黑,外加那只眼罩的缘故。 “您就是潘英雄。早就听闻您的大名,如今一看果真气度不凡,通体贵气啊。难怪百姓们口口相传,明里暗里都尊您敬您。”裴怀远见戴乾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去。 开口就是一通夸,把戴乾都夸的不好意思。 宋颖见戴乾面露尴尬,忙在旁拉了拉裴怀远的袖子。她凑在裴怀远耳边,小声提醒道:“错了,错了。这不是潘末,是戴乾!” 第133章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裴怀远忙打开折扇,借扇面遮住自己的脸。他转头看向宋颖,试探的问:“他真的不是潘末?” “此人乃是戴乾。”宋颖松开裴怀远的袖子,好脾气的重申道。她知道裴怀远没见过戴乾、潘末,认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但对面的一批人马,似乎被裴怀远的话惹怒,个个凶神恶煞的盯着两人。 “瞧我这眼神。哎呀,实在不好意思。我一时被您这万夫难敌的威风迷住了,认错了人。您可别往心里去…… 我们家殿下,已准备好酒菜,就等您和潘英雄。”裴怀远再三确认后,才收起扇面连连赔罪。 他的态度诚恳且认真,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 戴乾被裴怀远一通马屁,拍的甚为开心,又岂会怪罪。 他看到裴怀远一脸的失落,随后小心陪着不是,大笑了几声:“不碍事,不碍事。” “您随我来。”裴怀远见戴乾不在意,故作轻松的长舒了口气。他翻身上了马,笑着把戴乾往城里引。对付这种好大喜功,贪财好色的人,他最是拿手了。 宋颖则留下接应晚来的潘末。她傲然站于风中,身后是几十个随从及一队官差。 原本她不知道许妍使得什么计谋。见了裴怀远,又听方才一席话,便什么都清楚了。 东家啊东家,你既如此洞悉人心,又为何不替自己图谋一二?飞鸟尽,良弓藏的事,自古以来还少吗?还是说,许妍不知道她们这帮人真正想要臣服的人,是许妍? “大人,潘末来了。”一刻钟后,身后的官差小声提醒。 宋颖忙收起思绪,抬眸眺望前方。 隐约间看到大军最前方,有位相貌堂堂,身穿铠甲的男人缓缓逼近。男人有张刚棱冷硬的容颜,半张脸掩盖在浓密的落腮胡中。锐利的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宋太守。”潘末猛的拉住缰绳,马蹄激起些许尘土。他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宋颖。很早他就想见一见襄安的太守了,没想到守襄安半年之久的,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说实话,他失望的同时,又很恼火。 他们能把宋濂打的节节败退,却在一个女人手下占不到半分便宜。 宋颖见状,忙拱手笑道:“我恭候潘将军许久了。酒宴已备下,请您随我来。” “请。”潘末扬了扬下巴,示意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城,城门从里面重新关了起来。 成平城主府,宴会厅。 最前方,正中央坐着沈双鲤。左右两侧每隔半米有一个长桌,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丝竹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大厅中央的舞者正翩翩起舞。江一白,就是领舞的一个。 许妍坐于沈双鲤左边首位,挨着她坐下的是顾轻舟。随后依次为裴怀远、周琼、金蕊等人。 “别来无恙啊,顾将军。”戴乾双眸如炬,死死的盯着顾轻舟。目光夹杂着几分蔑视,大有把顾轻舟大卸八块之势。 当日,顾轻舟射瞎他一只眼睛,他早晚要顾轻舟一条命来还。 顾轻舟闻言,望向对面的戴乾。他毫不在意戴乾眼里的敌意,反而勾唇一笑,拿起酒杯道:“我的确没想到,你我会这么快碰面,还是以和谈的方式。” “……”戴乾见大哥潘末不悦的看过来,当即熄了火,不敢再和顾轻舟呛声。 哼,拿家人威胁他们和谈,顾轻舟之流也不是什么好汉。有本事和他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使那些阴谋诡计算什么本事。 ——“我怎么感觉这个戴乾,对顾轻舟的敌意这么重?” 黑猫抱着小鱼干,偷瞄了眼戴乾,却被对方眼里的杀意吓的往后缩了缩。这几个人看上去怎么凶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相处的样子。 还是司马恒好,起码那张脸看上去温柔的可以。 对此,许妍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只悠悠的喝着酒。 和谈就是试探彼此最不能接受的下限,以及双方有什么底牌。 沈双鲤扫了眼入座的男男女女,最后把目光落在潘末身上。她眸色含着几分笑意,正色道:“我早就想与潘将军见面,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长公主客气了。”潘末不知道沈双鲤是怎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大梁是他一手推翻,当然宋濂也是推手之一。沈双鲤做为大梁的皇嗣,对他应该恨之入骨。但司马衍在南越称帝,自封南越王。宋濂又率军盘踞在西凉、淮阳等地。 纵是沈双鲤有心复国,也拿这四分五裂的天下毫无办法。 沈双鲤喝了口酒,故作随意的问:“我很好奇,潘将军拿什么与我和谈?京都?还是云中?” “我原是打算,将长宁送给殿下,没成想殿下自取了。”潘末迎上沈双鲤的眼神,无奈的笑了笑。守着长宁的将领,是他千挑万选的。谁想杨徂是个空架子,被金蕊随随便便一打就打下来。 没等沈双鲤开口,最尾端的男人低声嘟囔了句:“上个月就说要和谈,你们也应了。谁曾想你们偷偷摸摸的打长宁,还把我们哥哥的家人扣下。这会子问我们拿什么和谈,也真是好笑。” 话音刚落,顾轻舟、金蕊、裴怀远等人相继看向那人。 许妍手轻摆,丝竹声停,舞者相继退却。 大厅瞬间安静的可怕,到处都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这位是?”沈双鲤眉梢泛起些许不悦,故作不解的看向潘末,似是在等潘末给她一个交代。潘末的兵力不如她,来路又不正,妻女老父都在她手里。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知道潘末的人,怎么有胆子对她这么的不敬。 就不怕宋濂和她同时攻打潘末,直接把潘末包饺子吗? “来人,将他拖出去。”潘末瞥了眼身后的两个随从,冷漠道。说罢,又抬头看向沈双鲤,笑着解释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沈双鲤静静的看向潘末,但笑不语。 ——“好家伙,这气氛有点可怕。” 黑猫连小鱼干都不敢啃了,窝在许妍怀里,偷偷的观望着情况。 第134章 男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戴乾并不觉得那人说的有什么不对。沈双鲤的确是在双方和谈前,突然对长宁下手,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下意识的看向潘末,哥哥家人还在沈双鲤手里。 把人救出来前,他一定要沉下气,不能给潘哥哥添麻烦。 撑破天了,沈双鲤也就是个女流之辈。古往今来皇帝的位子,从来都是男人坐的。 “天色已晚,和谈的事,还是明日再说。”许妍见潘末一方如此不善,便知道今日谈不出个所以然。既如此,又何必浪费时间。 如今他们都在长宁,各自带着兵马,逼急了就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潘末本想今日与沈双鲤商量出个结果。偏偏手底下的人,言语得罪了沈双鲤。他瞧沈双鲤面上有气,没有想和他谈的意思,也就借坡下驴道:“明日……也好” ——“这潘末也太好说话了。” 黑猫以为潘末这种人,是说一不二的诸侯,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许妍的话。 对此,她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许妍低眉浅笑,余光瞥了眼起身的裴怀远,悠悠的走到沈双鲤身后。起码他们见了潘末、戴乾的面,至于明日能不能谈拢,那就是明日的事。 长宁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潘末的一家老小都在她手里……潘末就是不好说话也不行。 顾轻舟想去追随许妍的脚步,却在离开座位时,被戴乾拦了去路。 很快,戴乾又将路腾开,还一脸挑衅的看着他。 说实话,顾轻舟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戴乾的脑袋已经落地。一个泥腿子还敢到他面前耀武扬威,戴乾右眼是怎么瞎的,忘了吗? “轻舟?”许妍无视擦肩而过的戴乾,偏头看向傻站在原地的顾轻舟,不解的蹙了蹙眉。 对于路人甲乙丙,她一向不放在心上。 但顾轻舟不同,她不想别的事或人,给顾轻舟带来任何负面的情绪。 顾轻舟讶异于许妍居然在等他。按照许妍以往的性子,早就和沈双鲤谈论明日的事了。 看来成亲还是有好处的,起码许妍现在愿意等他了。 他三两步走上前,眉梢带着些许的得意与满足,从许妍的怀里抱过黑猫道:“还以为你眼里只有双鲤。” “你对戴乾做过什么?”许妍果断跳过沈双鲤的话题,单刀直入。 沈双鲤于她、顾轻舟而言是至交好友,他们之于沈双鲤,亦是如此。况且她喜欢男人,这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顾轻舟还是爱吃双鲤的醋。 ——“我还以为姐姐不在意呢。” 黑猫从顾轻舟的大手中钻出,探出头看向许妍气定神闲的脸。 哎,潘末手底下的将领过于粗鲁和没有规矩。如果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讲什么话,兴许今晚和谈的事就有了着落。 顾轻舟惊喜的看了眼许妍,眼里都是雀跃,笑的很是开心:“你在关心我?” “不想说算了。”许妍打了个哈欠,有些困顿。 反正戴乾是她的猎物之一,用不了多久这只猎物,会从内部瓦解潘末的势力。而她只需要看着猎物一步步走进她编织的大网,然后饱餐一顿即可。 顾轻舟轻笑一声,忙一五一十的把他与戴乾的过往交代清楚:“我从听风谷回襄安的时候,碰上戴乾了。他吃了败仗,逃跑的时候,右眼被我射瞎了。所以刚才看到我,才会那么生气。” ——“合着是手下败将!那戴乾嚣张个屁。” 黑猫真搞不懂戴乾的脑回路。既不敌顾轻舟,怎么还敢在顾轻舟面前支棱。要她,肯定绕道而行,反怕顾轻舟拿这件事恶心她。 夫妻两抱着猫,进了金蕊提前准备好的客房。 许妍坐在里间的榻上,懒懒的往后一躺,合眼敷衍道:“原来如此。” “许妍。”顾轻舟靠着床榻,低头看向已经睡过去的许妍,轻声呢喃了句。他将黑猫放在地上,拉过许妍的手,眸色温柔。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没心没肺,潘末和沈双鲤都要和谈了,还能早早入睡。 离景清庭不远的走廊,戴乾与裴怀远迎面撞上。 “好巧啊,戴将军。”裴怀远摇着折扇,眸弯如月,浑身上下都抖擞着友善。 等了这么久,终于让他等到戴乾。 戴乾愣了愣,看了裴怀远好一会,才认出是接应他到城主府的裴怀远:“找我有什么事?” “我一个不入流的小官,能有什么事。晌午我认错人的事,不知是谁告之上面,现在上面非要让我给您赔罪。不然,就要革我的职。 小弟这不是没办法,特地寻您来了。”裴怀远说到最后,脸上也泛起了苦意。 不等戴乾反应,裴怀远又道:“我知道您位高权重,瞧不上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 “小兄弟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上不得台面,荣华富贵保不准明天就落到你头上了。”戴乾以前就是个地痞流氓,多少人唾弃和避之不及。 可现在,他成了人人称赞的大英雄。 他看着眼前这个,和曾经的自己有些相像的少年,动了恻隐之心:“就算你们长公主请我,我也未必会赴约。现今,我就给你个面子。” “那小人就谢过您了。我也不懂得怎么讨好别人,平日常跟着知县打打杂,瞧着他们取乐的方式,无非是些勾栏瓦舍之地的。所以小人自作主张,为您安排了几个姿色尚可的美人。 就是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裴怀远轻摇着扇子,凑在戴乾的耳边,小声道。 听说潘末是个非常严谨的人,十分厌恶不务正道之徒。而戴乾为了讨潘末的喜欢,长久的压抑自己的本性。一门心思都扑在打司马衍、宋濂上。 戴乾看到顾轻舟后,心里极为郁闷,想喝酒又怕误事。裴怀远的话,正中他的下怀。他拍了拍裴怀远的肩,笑的尤为畅快:“男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离太守府不远。我特意租了个小院子,里面有六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等着您宠幸。您放心,我会让您在长宁这几日,日日都有温柔乡。”裴怀远合上折扇,笑呵呵的抛着诱饵。 第135章 兔儿爷 兴平街,东府别院的厢房,六个少女在戴乾正前方翩翩起舞。 这些女人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左右,身材婀娜,动作妩媚。 戴乾一想到这些女人是属于他的,便瞬间口干舌燥,心痒难耐。面前的好酒好菜,压根就吸引不了他的注意。甚至他都有种,裴怀远是不是该离开,让他好好快活的想法。 他余光瞥见裴怀远闭着眼,随着丝竹声哼着小调,不解道:“美人在前,兄弟何故闭眼?” “这些美人,小人跟着那些大官们早就看够了。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在开胃小菜前,闭眼听曲的习惯。”裴怀远睁开眼,看着眼前卖弄姿色的少女,眸色淡淡。 他冲戴乾笑了笑,装出一副歉意来。为戴乾斟了杯酒,却见戴乾碰也不碰酒杯,一时有些疑惑:“您这是何意?” 戴乾面色渐沉,认为裴怀远瞧不起自己。“早看够了”、“习惯闭眼”之类的话,是在讽刺他没见过世面吗?就算裴怀远没有这个意思,但裴怀远所表现的优越感让他极为不舒服。 他甚至觉得眼前的少女们有些碍眼,声含着不悦:“开胃小菜?” “您别动怒。不是小人不给您安排大菜,而是小人担心您吃不下,还要骂小人忽悠您。”裴怀远见戴乾眸中泛起冷意,忙把手里的折扇放下,陪着笑脸。 为了让戴乾上套,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来了解戴乾。 说句大话,他可能比戴乾本人,还要了解戴乾。 戴乾愈发不解了。哪有人讨好别人,别人还会生气。他放下酒杯,狐疑道:“此话怎讲?” “大人可知汉武帝时期,巫蛊之乱的始作俑者是谁。”裴怀远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将这种事体面的讲出来。他抿了抿唇,只能隐晦的提醒戴乾。 可戴乾是个没读过书的小混混,连汉武帝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巫蛊之乱的始作俑者。 戴乾听的是云里雾里,全然不知道裴怀远想说什么。他喝了口酒,直言道:“兄弟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兜圈子。我这种粗人,和你跟着的那些咬文嚼字的人不一样。” “您谦虚了。我的意思是,有钱有权的人,他们觉得女人没什么意思,都喜欢玩男人。我猜您,听都没听说过,又怎么会愿意尝这种鲜。”裴怀远吃了片牛肉,玩笑道。 江充当年怎么勾引汉武帝来着,穿着织丝禅衣,带鸟羽作缨的丝帽,一下就抓住汉武帝的眼球。当然,江充身材魁梧伟岸,长的漂亮气派,是主要原因。 而眼前的这些舞者们腰肢倩倩,妩媚至极。看一次,兴许新奇,多了就难免腻歪。 戴乾面上一怔,着实被裴怀远的话震到了。以前知道有男妓,但不知道这些男妓还可以服务于男人。怪不得裴怀远一脸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呃……这种世面,他还真没见过。 他抬眸看着前方的少女,一时想到沈双鲤设宴的舞者多是男人,有些恍然:“原是如此。” “您要是想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给您安排。”裴怀远拿起酒杯,随口道。 他看了眼窗外的夜色,起身笑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耽误您的好事。家里的小兔子还等着我喂,回去晚了他该生气了。” “……”戴乾错愕的看向裴怀远,不敢置信裴怀远竟也玩男人。 大梁没亡国前,他到处混日子,三教九流哪个没混过,岂会不清楚兔子是男妓的别称。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屁孩,都比他玩的花。一对比,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戴乾愈发瞧不上这些女人,直言道:“既如此,今晚我也尝尝鲜。” “这么晚了……得,我这就让人去搜罗。”裴怀远收回脚步,犹豫了片刻,还是同意了。他吩咐小厮几句,便继续陪戴乾喝酒。 因裴怀远能说会道,戴乾一尽兴多喝了几杯。桌上的几壶酒见了底,又重新送上新的酒。 醉了的戴乾,半响没等到自己的兔儿爷,不免有些生气:“怎么还不把人带来。” “我去看看,您先喝点。”裴怀远走前为戴乾倒了杯茶,偷偷往酒里下了药,看戴乾喝下去,才带舞者、乐师离开。 戴乾忽觉浑身燥热无比,嗓子发干。他又喝了几杯酒,发现无济于事。 莫非沈双鲤故意让裴怀远将他调开,想对大哥下手? 他思及此处,拿起桌上的剑,离开此地。还没走出院落,就看到一个男人从月光中走来。 那人看上去上了年纪,穿着青灰长袍。身形清瘦,长相文雅。有那么一刻,戴乾竟觉得此人眉梢含着风情。可能此人就是裴怀远为他准备的惊喜。呵,临走前尝一尝鲜也未尝不可。 “戴、戴乾你怎么在这里?” “你疯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可是男人啊,你住手。” …… 躲在月亮门外的裴怀远、柳絮,静静的看着花圃里纠缠的两人。 戴乾的手捂着那人喋喋不休的嘴,手愈发放肆。他动作过于粗鲁,而这个夜过于安静,以至于他们发出的声响尤为明显。 半个时辰后,戴乾终于尽兴。他疲惫的往后一躺,在花圃里衣衫不整的睡了过去。而那人边穿着衣服,边惊慌失措的离开。 柳絮、裴怀远躲在远处的假山。等一切重回平静,他们才前后从假山后走出。 “走。”柳絮扯了扯裴怀远,往旁边指了指。 裴怀远见事情尘埃落地,便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的绕着远路离开府邸,坐马车往城主府而去。 柳絮靠着马车,彻底放开自己。她忍俊不禁的大笑:“潘末要是知道,戴乾把自己的爹给糟蹋了,定然把戴乾杀了的心都有。你真是绝了,竟能想出这么恶毒的办法,拆散两人。” “东家让我从戴乾下手,我也只能想出这种损招了。但这件事,最多能让两人生出嫌隙,并不能让他们真正的反目。”裴怀远轻摇着扇子,一想到刚才潘瑞逃离的狼狈样,也觉好笑。 第136章 这也太魔幻了吧! 潘瑞可能不会把戴乾玷污自己的事告诉潘末,而戴乾也未必知道自己睡了潘瑞。 裴怀远想到这一点,不免惆怅起来。东家也真是……既要求他在特定的时间让鱼儿上钩,还不能用鱼饵和长线。无奈,他只能用下下策达到目的。 柳絮揉着笑的发酸的脸,看着突然苦闷的裴怀远,当然不会觉得裴怀远良心发作。 他们这些人中,只有裴怀远处事作风最像许妍了。 她双手环胸,调侃道:“你还想怎么折腾戴乾?” “那当然……不能告诉你了。”裴怀远打算逼反戴乾,而不是直接让潘末与戴乾因某事而反目。这就需要戴乾与潘末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光醉酒侮辱潘瑞,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在这件事上添柴加火,让戴乾没有回头路可走。 柳絮见裴怀远拿起腔调,一 第137章 谁能比她惨! 芙蕖目光落在裴怀远身上,这才恍然。合着裴怀远一大早来,是想让许妍帮忙。 “东家。”裴怀远的心意被许妍猜中后,愣了片刻,又笑吟吟的望着许妍。他的眉眼带这些孩子气,以及对许妍全心全意的依赖。 三日让戴乾反水,对许妍来说可能很简单,但对他而言就很棘手了。毕竟戴乾也不傻,如果他做的太明显,非但不能奏效,还会适得其反。 他的东家就是这样,总把自认为很小但实际很难的事交给他。 ——“我的小鱼干……姐姐,你是人吗!顾轻舟被你欺负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殃及我这只小猫咪。” 黑猫看到虾饺和鱼干全都散落在桌面,哇的大哭出来。太可怜了她,前生被渣男、渣女折磨死,重生后连顿饭都不能好好吃。试问,天底下谁能比她惨! 许妍有 第138章 锁紧,祝福,尊重。 许妍喝了口茶,眸色淡淡:“派个人跟上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这种事还是我亲自去一趟。”芙蕖想着跟着他们来长宁的人,手脚不够麻利机灵,怕他们没打听出什么反而把自己搭进去。况且,她也想知道裴怀远在搞什么鬼。 ——“芙蕖好贴心!简直就是全能大管家,如果我上辈子不赶她走,或许下场不会那么惨。” 黑猫目送着芙蕖离开的背影,不由后悔起来。绿萝这个小蹄子,把她身边的能人都霍霍走。 刚出院子的芙蕖,迎面碰上冯怜。她见冯怜对自己横眉冷对,浑身上下都透着鄙夷,有些困惑的停下脚步。她扭头吩咐手下的人,跟着潘末去看看情况,自己则问道:“公公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去质问你家主子,究竟想做什么。”冯怜因为长久的奔波, 第139章 死不瞑目 许妍动作轻缓的掀开茶盖,浓郁的茶香顷刻飘了上来。香气在她的鼻尖打转,无声的取悦她的嗅觉。她知道裴怀远这么做不是在逼潘末,而是在逼戴乾。 有些事潘末可以不在意,但戴乾却不可能不为自己想。 许妍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与其说潘末无情无义,不如说他更知道怎么权衡利益得失。” “利益得失?许妍我问你,如果你是潘末,也会这样对我吗?”顾轻舟被许妍随意的态度气到。倒不是他觉得潘末处理的不好,而是认为在绝情冷血这一块,没有人能和许妍匹敌。 有时候他都怀疑,沈双鲤若对他有意,许妍会直接把他洗干净送到沈双鲤的床上。 ——“嚯。” 黑猫看着突然正经的顾轻舟,有些惊讶。但根据它对许妍的了解,许妍会比潘末还绝情。 被 第140章 拿家人祭天 戴乾俨然被许妍的话,弄得浑身不自在。大嫂因他而死,沈双鲤等人不可能不知道。如今许妍这么说,便是存心给他难堪。他手紧握着酒杯,看向许妍的目光泛着阴狠。 投靠沈双鲤的人,个个都不是什么好鸟,除了裴怀远。 “那就多谢了。”潘末眸中闪过些许不快,又很快恢复平静。为了家人,他什么屈辱都能忍。 在关他夫人的院子里,并没找到父亲和妹妹的身影。他只能派人秘密去找,人还没找到,许妍就亲自送还给他。但沈双鲤和许妍兜这么大个圈子,究竟要他做什么。 黑猫啃小鱼干正啃的入神,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她一抬头就对上戴乾恶狠狠的眼睛,登时吓的猫毛直竖。戴乾是疯了吗?她不过是只可爱的小猫咪,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她。 不对,戴乾看的 第141章 一尸两命 “戴乾,坐下。”潘末用眼神警告,戴乾不要轻举妄动。 既然双方都有合作的意图,自然都希望自己的利益能最大化。 他看向沈双鲤,仍神态自若:“我想知道殿下与我联盟后,第一件要做的是什么?” “自是先打宋濂,后讨司马衍。潘将军若是有什么更快攻取天下的妙计,也可说出来。”沈双鲤不悦的扫了眼戴乾,直言道。 戴乾怒瞪了眼顾轻舟、许妍,郁郁的坐下。照他说,潘末就多余和他们说这些。他们都把宋濂打的节节败退,何况几个女流之辈。金蕊、顾轻舟真厉害的话,也不会守着襄安、潮州等地不出。 ——“姐姐,你这都能忍?” 黑猫觉得不对啊,以许妍的脾气,早就给戴乾准备盒饭了。怎么可能放任戴乾,继续嚣张。莫非是她错过了什么重要细节 第142章 潘冬之死 “你好好吃饭,别想些有的没的”戴乾将潘冬推到一旁,连敷衍都懒得。 他这条命是潘末给的,自然也是真心把潘末当大哥。任他想不到的是,大哥居然会因为他而杀了嫂子。可归根结底,大家会怨、会恨的人,是他。 他日潘瑞、潘冬知道真相,怕是不再亲近他。 潘冬拉过戴乾的袖子,有些跟不上戴乾。她低戴乾半头,又身娇体弱,退而求其次道:“戴乾哥哥,如果你有急事要办,我也不烦你。你告诉我,我嫂子在哪?我自己去找她,绝不麻烦你。” “我不知道,别问我。”戴乾猛的扯过袖子,一把将潘冬推开。 没想到力道过大,直接把潘冬甩到木柱上。 潘冬颅内出血,脑干受损,当场死亡。 听到声响的戴乾,转身看到潘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登时吓的六神 第143章 拆散恩爱小情侣的恶毒女配 ——“不是!姐姐这就放潘末走?” 黑猫失望的趴在许妍怀里,眼神幽怨至极。怎么着,也得搞个鸿门宴级别的玩法。而且沈双鲤要京都有什么用,宋濂占着西边那么多州县。答应潘末,就等于将那些地方拱手让人。 唉,宋也就算是张良在世,面对宋濂这种稻草军,也不可能让潘末的镰刀停下。 许妍安抚的揉了揉黑猫的脑袋,丝毫不担心潘末能反扑沈双鲤。流寇终究是流寇,与从战场上下来的军队还是有所区别的。潘末连南越的司马衍都敌不过,又怎么对付的了顾轻舟。 少顷,奴仆在门外高声禀告:“金蕊金将军来了。” 话音未落,金蕊身着甲胄,风风火火的走来。 “殿下,东家,姑爷。”金蕊躬身向沈双鲤、许妍行礼道。说罢,她直起腰身,一本正经道 第144章 仙女也会生病? 许妍对修仙界的顾轻舟并没有什么印象,除了偶尔在梦里见过,基本上什么都想不起来。忽听到二师姐的声音,她当即敛去思绪,把注意力都放在洛白芷和唐凝身上。 “那依洛庄主之见,打算如何处理?”唐凝掀开茶盖,轻嗅着茶香。她的漫不经心,让洛白芷有些摸不着头脑。 洛白芷顿了顿,面色逐渐严肃:“只要你把许妍交给执剑山庄,我便既往不咎。” 黑猫听到这里,忍不住的深吸了口气。 虽然和她猜测的差不多,但她能明显感受到唐凝和洛白芷与许妍不是一个量级。 “洛庄主的意思是,我小师妹杀了执剑山庄数万人,所以让我小师妹偿命?这法子说公平也公平,毕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只是我很好奇,当初洛文竹杀了我师妹的夫郎。 执剑山庄有把洛文 第145章 你是我喜欢的人 “许妍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大夫?”顾轻舟看到许妍脸瞬间煞白,吓的有些无措。他伸手想要触碰许妍,又怕许妍生气,胳膊僵僵的停在半空。 一个人好端端,怎么会突然……许妍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才这么急着把所有人都安排好?如果不是的话,许妍想让沈双鲤做皇帝,实在是太容易了。让大梁亡国,是让沈双鲤和世人看到那批女官的才干,也是促使两者互相捆绑。只有彼此齐驱并行,她们才能走的更长远。 那么他呢?许妍怎么安排他的呢? 许妍压下脑海里翻涌的记忆碎片,回过神来,淡淡的看向眼前的顾轻舟。 她的记忆恢复了,但没有完全恢复。 她抬手想用指腹触碰顾轻舟的眉眼,却不敢把眼前的人和她记忆中的顾轻舟重合,所以本能的收回手。只是手刚要落下,就被顾轻舟握住。 顾轻舟侧脸贴着许妍的手心,眼睛明明是在笑,眼底却苦涩的让人想流泪:“你总瞒着我,什么事都瞒着我。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想做什么,在做什么。 甚至我都不知道,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他承认,在爱情里,他就像个摇尾乞怜的乞丐。费尽心思,厚颜无耻的,想从许妍那里讨的一点喜欢。 “你是我喜欢的人。是我把自己打破,碾碎重新粘起,还喜欢的人。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告诉你也无济于事。”许妍指腹轻轻摩挲着顾轻舟的侧脸,眸色渐渐温柔。 一个人难过就够可怜的,为什么还要让身边的人跟着她一起难过。 赵靖、潘末、宋濂不过是她达成目的的棋子。虽然他们的作用很小,但应付昆仑镜足够了。 顾轻舟在许妍面前,没什么安全感可言。他知道,也清楚许妍随时可以踹了他。 世俗对女人的道德枷锁,影响不了许妍丝毫。 忽而听到许妍的表白,顾轻舟还有些受宠若惊。他眼里闪过片刻的错愕,不理解许妍口中的“把自己打破,碾碎重新粘起”的意思。 顾轻舟眉间微锁,尝试着去揣测许妍的心思:“你要做的事,是否关乎于赵靖?” “不是。”许妍几乎脱口而出,不假思索的否认。 赵靖对她而言,不过是个玩具。她想玩,赵靖就可以活着。她不想玩,就立刻送赵靖去见阎王。 顾轻舟心下长舒了口气,转而想到最有可能的人:“那关乎于沈双鲤吗?” “与她无关。”许妍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还是否认道。 如果客观评估她与沈双鲤的感情,显然沈双鲤对她的执念更深。假使昆仑镜复原,打开回修仙界的通道。她能抛弃现在的一切,转身就走。 而沈双鲤则不行。准确的说,沈双鲤可以接受死亡,却不能承受她先沈双鲤一步死。 顾轻舟心渐沉,无关乎沈双鲤,那会是什么?许妍富可敌国,手下有金蕊、芍药这样的大将,身边又有芙蕖、裴怀远,汪晨那批女官坐镇。想要什么,还不手到擒来。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自嘲一笑:“总不能是因为我?” “是,也不是。”许妍来到这里,是因为顾轻舟。若有朝一日离开这里,也是为了顾轻舟。 冤有头,债有主。她因顾轻舟闯的祸,理应她来承担。 她不想二师姐因她而被人指责,被人为难。 顾轻舟微愣,脑子更乱。怎么会是他,为什么是他? 他以为,对于许妍来说,他只是一时的消遣。 “姑娘,金蕊、裴怀远来了。”芙蕖隔门提醒道。 许妍敛去思绪,起身就要离开,手腕却猛的被顾轻舟握住。她转头看向顾轻舟,纳闷道:“怎么了?” “你不必为任何人而感到不快和难过,尤其是我。”顾轻舟抬眸看向许妍,用着无比认真的口吻道。他猜不透许妍,也不知道许妍想做什么。所以啊,他只能尽可能的不拖许妍的后腿。 他喜欢许妍,就如同喜欢一只蝴蝶。 蝴蝶倘若落在他的肩上、鼻端、指尖,他会雀跃欢愉。倘若决心一去不复返,他虽然难过悲伤,但仍真挚的希望它幸福和自在。 许妍不知道顾轻舟在说什么,对于莫名其妙的人或事,她总是习惯的远离。她抽回手,揉了揉顾轻舟的头,抬脚离开。 “东家。”裴怀远见许妍从里间走出,随之一起入了座。 金蕊站在原地,拱手道:“主子。” ——“姐姐你和顾轻舟在里面干什么,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黑猫跳到许妍的腿上,语气幽怨至极。 奴仆进来将灯罩中的烛火点上,又相继为几人送上热茶。 许妍抚了抚猫背,懒散的往后一靠:“说,什么事。” “戴乾把潘末妹妹杀了之后,直奔京都。我买通了潘末身边的人,让他将这件事,连带潘末发妻因戴乾而死的事,一并传给潘末的好友。 那人先戴乾一步出发,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潘末带兵回京都时,戴乾已经反了。”裴怀远没打算拿潘瑞的事做文章,因为戴乾的所作所为,已经够让他们自相残杀了。 整理完情绪的顾轻舟坐在许妍身旁,听着他们的谈论。 ——“照裴怀远这么做,潘末的妹妹就算不死,戴乾也会反。这个裴怀远虽不如姐姐手段高明,但阴险程度已经和姐姐不相上下了。” 黑猫想到当初许妍借司马恒买卖官爵,壮大自己势力的同时,让司马恒背黑锅,还不给司马恒银子的事了。她那时被许妍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拿尽好处的操作,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裴怀远用潘末的家人逼戴乾不得不反,虽稍逊一筹,但这么短的时间能想出这种办法也算厉害。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如果许妍逼潘末戴乾反目,应该更好玩。 许妍拿起茶杯,将视线移到金蕊身上,无声的询问着。 “禀主子,派去给南越送信的人已经回来,说是赵靖与燕国交情过近。另外,他还带了赵靖的信,说赵靖特意说了,信是送给您的。”金蕊从袖中将信拿出,恭恭敬敬的送到许妍手里。 第147章 那你也是个好人 夜与日不断交替重叠,无声无息的推着人往前走。 三日后,众人齐聚如令居商讨天下之势。 金蕊急匆匆的赶来,躬身向沈双鲤、许妍行礼。她直起腰身,禀报道:“殿下、主子,戴乾带兵到杨子坡,准备打琼州。潘末来信,让我转告您,月底便可以带兵入驻京都。” “潘末倒是当机立断。”沈双鲤拿起茶杯,笑着感慨道。 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是个聪明人。 许妍抚了抚怀里的黑猫,笑道:“其如此,那月底先让轻舟带军进入京都,你我在随后赶到。” “好。”沈双鲤笑着应声,而后又有些怅然。 短短的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大梁亡国,司马家被流寇灭门。天下四分五裂,诸侯群起。 兜兜转转,她又要再回到京都,忍不住的唏嘘物 第148章 想早点见到你 沈双鲤一眼就看出许妍在想什么,面上一沉。她少见的严肃起来,极为认真的望着许妍:“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不必教我,该如何看待你。” 她不喜欢,极度讨厌别人对许妍生出敌意。哪怕是许妍的自嘲,她也不想听。 在她看来,许妍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我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许妍垂眸将黑猫抱到腿上,极为坦然道。 她与沈双鲤之间,无条件信任和包容的那一方,是沈双鲤。对人始终抱有戒心,是许妍与生俱来的本能。而沈双鲤却不是,沈双鲤对她有种盲目的信任和依赖。 ——“我感觉沈双鲤并不了解姐姐的为人。” 黑猫觉得但凡了解许妍的人,多少会有点怕许妍。司马恒最多贪恋富贵,想爬上龙椅。而许妍则悄悄把自己的锋芒包裹起来, 第149章 只是想知道他的名字 黑猫再回首时,东厢房的门窗已经关上了。她心里暗暗唾弃许妍见色忘友,顾轻舟对许妍抵抗力低下。 ——“姐姐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让顾轻舟吃了?我就怀疑了,你们天天腻在一起,不会厌烦彼此吗?我天天吃你们的狗粮,都吃到吐了。有人关心过我吗?我也想每晚,都有帅哥陪我睡。” 途径而过的芙蕖,见黑猫嚎个不停,抬眼就看到闭合的门窗。恐影响到许妍办正事,忙把黑猫抱走,让小夫妻在房里慢慢恩爱。 原本在床榻上顾轻舟,现在进了里间。顾轻舟背靠衣柜,以为许妍会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谁知,许妍只是抱着他,再无别的过分的举动。 “你、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这是顾轻舟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了。 他和许妍成亲的第二好处是,偶尔许妍愿意 第150章 东家会吗? 芙蕖虽然对赵靖没什么好感,但对褚明月的娘没敌意。且人年纪都这么大了,何必把对赵靖的不满撒到老太太身上。她不明白的是,她家姑娘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杀了赵靖,却次次都放过。 “所以呢。”许妍抚了抚猫背,眉梢泛起些许不耐烦。 大清早的就来烦她,汪晨最好真的有事。 黑猫探出头看向汪晨,很想知道汪晨把佟素找来为了什么。用佟素威胁褚明月、赵靖? “奶奶们开开恩,放我一条生路。我年纪大了,真的经不起折腾。”佟素以为许妍是在和自己说话,边给许妍磕头,边卖着可怜。 倒霉催的,她当时就不该提司马衍的名。不然,也不会吸引官差的注意。 汪晨瞥了眼跪在地上佟素,又见许妍不悦的看过来,赶忙解释道:“这老太太对外说,她是司 第151章 芙蕖你大爷的 芙蕖看顾轻舟醒了,便让奴仆搬来桌椅,又将备好的早饭送上。 “依赖?还好。”许妍一时被顾轻舟的话弄愣,眉间跟着上了锁。 汪晨刚才的那番话,至多算贪恋权势,与许妍本身没有关系。她俯身入了座,将黑猫放到桌上,也不觉得汪晨、宋颖她们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 这些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而她只是恰到好处的为她们提供往上爬的机会。 黑猫认为顾轻舟形容的不够贴切。她用爪子抱起小鱼干,认真的为许妍分析。 ——“不是依赖,是把姐姐当成某种信仰。可能姐姐给她们谋了一条出路,让她们不必在家相夫教子,和男人拥有同样为官做宰的权力。所以她们才忠于姐姐,怕失去姐姐。” 顾轻舟坐在许妍对面,看到许妍露出天真迷茫的神情,忍俊不禁的笑 第152章 灭门之仇 “潘末有戴乾替他挡住赵靖,可以心无旁骛的吞并宋濂所占的州县。如果潘末成功了,可能潘末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了。”顾轻舟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营帐,面色逐渐严肃。 他们现在还是以守为攻,但显然天下之势,不允许他们再继续被动。 ——“顾轻舟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猫蔫蔫的趴在许妍的怀里,明显感觉到顾轻舟在提醒或引导许妍什么。她脑子不够用,有时候听不懂沈双鲤和许妍所谋划的事。但局势的变化,她还是能感觉到。 顾轻舟半响没听到回答,转头看向许妍。他见许妍仍旧平静的眺望远方,失笑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杨子坡,戴乾守不了太久。除非…潘末不想要平城。”许妍低头揉了揉黑猫的脑袋,仿佛对正在发生的一切,尽 第153章 嘤嘤嘤,好羡慕沈双鲤。 灯罩中的烛火摇摇曳曳,照不清宋也的脸。她如隐于暗处准备伏击的猎豹,紧盯着自己的猎物。司马家害死了那么多的老臣,谁人不想将他们赶尽杀绝。 “小妹。”宋濂避开奴仆的手,半靠在墙上。听到宋也用冰冷的口吻,和克制的神情说出“血债血偿”的话,酒醒了大半。他这个妹妹向来不问世事,整日和秋后诗社的小姐妹们,游山玩水。 在他的记忆里,宋也好像从小就是名门淑女,永远温柔得体。头一次见到露出戾气的宋也,他还有些不习惯。 宋也快速敛去思绪,将情绪平复。她抽回自己的手,正色道:“兄长醉了,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小妹别生气。司马衍死了,现在南越称王的人是赵靖。我们没机会杀司马衍,有人有机会。他司马家算计了一辈子,最后 第156章 坐山观虎斗吗 时至今日,沈双鲤仍清楚的记得。顾轻舟看到许妍因赵靖伤心欲绝后,无措的跑到她面前,质问了她好一通。 没错,质问她。 可沈双鲤压根就不知道,赵靖什么时候盯上许妍、许家的,更别提赵靖对许妍做过什么。 事实证明,男人无理取闹起来,百八十个女人加起来都抵不住。 许妍对赵靖没有喜欢、没有厌恶,只是单纯的玩弄。她侧过身,迷惑的望向沈双鲤,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为了赵靖难过?我看上去,像是为情所困的女人吗?” “这、这么说……不只是因为赵靖?”沈双鲤面上一怔,心里困惑又尝试去理解许妍。 讲真,她并不想知道许妍有多少男宠,更不想知道那些男宠和许妍发生过什么。不为别的,就怕有天顾轻舟问起她来,她招架不 第157章 那我们要不要做点坏事? ——“沈双鲤已经答应潘末,得到京都后不插手宋濂的事。所以现在潘末不管夺了宋濂多少州县,都与沈双鲤无关。而且因为双方是同盟的关系,姐姐不能打潘末,也不能打宋濂。” 黑猫当时就认为沈双鲤用京都,换宋濂所占的州县,属实脑子有坑。宋濂那么菜的人,打他不就跟小鸡啄米一样,分分钟的事。亏许妍还是个生意人,这么亏本的买卖看不出来吗? 顾轻舟谈及正事时,面色不自觉的严肃。他这两年日日练兵,一直在静候时机。可这中间,也空了太久。总这么以守为攻,难保会给宋濂、潘末一种他们不敢打的印象。 但他知道许妍有别的顾虑,眉间轻锁道:“我们不能一直守在原地。” “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们的兵力、粮草、所占的 第158章 你们也太阴了吧 赵靖错愕了片刻,心下暗暗起疑。戴乾先前率军攻打南越,怎么突然写信给他? 听说戴乾和潘末断交,正带人窝在琼州。戴乾既不敢来扰他,又不敢打潘末。想必是撑不了,急着找他示好。 赵靖从托盘里拿出信,拆开一一过目。他看到上面的内容,直接气血逆流,险些晕过去。 诸大臣相继看向大惊失色的赵靖,纷纷面露忧色。 “莫非是戴乾和潘末重修旧好,意图攻打南越?可纵要下战书,送一封信就是了。这两封是什么意思?” “就是送上百封信,戴乾也不足为惧。” “那王上为何……” 赵靖缓过神来,扶着案面坐下。这件事不能让褚明月知道,免得她和孩子担心。他手里紧握着信,平复完心情,认真道:“我娘和岳母在戴乾手里。戴乾让我七日之内,到琼 第159章 偷袭赵靖吗? 许妍余光看到裴怀远闷闷不乐,好似对她有意见。她心下好笑的同时,转而看向顾轻舟,认真道:“赵靖若得杨子坡,就等同于把平城孤立。我们不能打潘末、宋濂,但可以讨赵靖。” “如此,我们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裴怀远经许妍一说,全都明白过来。东家不愧是东家,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定输赢。 宋也是个聪明人,定会在潘末腹背受敌的时候,给潘末致命一击。 用不了多久,他们的对手就会少两个。 苏叶知道潘末、戴乾蹦哒不了多久,便起身道:“事已告之尚书,就不扰您了。告辞。” “苏姑娘,这边请。”芙蕖收到许妍的示意,忙跟了上去。 顾轻舟与裴怀远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许妍。他们知道许妍的目的,却不知道许妍为这个目的做了什么。现今之势,对他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对啊!就算宋濂夺回自己的州县,也不是赵靖的对手。” 黑猫刚说完就后悔了,现在的宋濂有宋也,自然不能和往日同语,也不知道宋也是怎么将稻草人军变成钢铁战士的。 许妍无视裴怀远、顾轻舟询问的目光,抱黑猫走到屋檐下。她仰头看向淅淅沥沥的雨,杏眸里皆是运筹帷幄的从容。复国,在她看来并不是件急迫的事。 子曰: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而许妍不仅有预备、预定、预选,还非常有耐心的,想好了无数个应对之策。 “夫人在想什么?”顾轻舟走到许妍身后,陪许妍一同望雨。他不知许妍所忧所虑,却想为许妍排遣一二。 裴怀远一看两人恩恩爱爱,就识趣的走了。 黑猫总觉得那背影,过于落寞了些。也不知许妍有什么好的,惹的那么多人争相投奔。 许妍闻之,看了眼顾轻舟,眸色渐明:“等戴乾、潘末之军被肢解,我们恐怕聚少离多了。” “你舍不得我吗?”顾轻舟想到有这种可能,眼里不自觉的泛起笑意。 但他又清楚,许妍不是个沉浸在爱情里的小女人。许妍所做的,更像是最大可能的保存兵力,伺机而动。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是偶尔希望许妍能想想他。 ——“别人我不敢保证,姐姐不让顾轻舟出兵,绝不是怕没有暖被窝的人。” 黑猫听到顾轻舟自恋的话,忍俊不禁的笑出声。不过老天要是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绝对魂穿沈双鲤。有许妍在,她无敌好吗。 顾轻舟收起玩笑的心态,正色道:“你认为如今宋也对双鲤有几分衷心?” “不管几分,都不重要。”许妍低头抚了抚猫背,声透着些许懒散。 就算宋也现在想称帝,也影响不了她要做的事。 她转过身看向顾轻舟,淡笑道:“你去平城外,一旦发现赵靖的人,便率军攻城。” “谨遵夫人的旨。”顾轻舟低头理了理许妍的衣襟,笑着应道。 等顾轻舟离开,许妍才回了里间。她一如往常般,盘腿在床上打坐。 黑猫趴在枕头上,看许妍仍旧愁眉不展,不由的纳闷。 ——“一切都在姐姐掌控之中,姐姐怎么反倒不开心?莫非事情进展的越顺利,姐姐回修仙界的速度越快。就算姐姐舍不得顾轻舟,修仙界不是也有个顾轻舟吗。” “那个顾轻舟死了。”许妍思及此处,愧疚的垂下眼帘,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 ——“姐姐知道执剑山庄的人为什么要杀顾轻舟嘛?” 黑猫当时在昆仑镜里,见到执剑山庄的掌门对唐凝十分客气。即便庄里数万人被许妍所杀,也只是礼貌的让唐凝交出许妍。结合许妍对唐凝的态度,可以看得出来唐凝的实力应该很强。 许妍周身陡然生出一股冷意,惹得黑猫往后缩了缩。 为什么要杀顾轻舟,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洛文竹总跟顾轻舟过不去,为什么非要在她和顾轻舟成亲前,把顾轻舟骗到执剑山庄。 她不知道上辈子的自己在做什么,明知洛文竹喜欢欺负顾轻舟,却没陪顾轻舟去执剑山庄。 黑猫最终也没等到许妍的答案,打了个哈欠,趴在枕头上睡去。 未眠的许妍,被过往折磨了一夜。最该死的人,是她才对。护不了顾轻舟,还为灵山派招来风雨。 许妍不知道,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这副田地。她自小被老掌门收养,三个师姐虽性格迥异,但都对她关爱有加。即便妖族杀上灵山,也有二师姐力挽狂澜。 二师姐去魔域前,还说回来为她和顾轻舟办婚礼。 结果……她真恨自己。 七日后,金蕊率军至京都。 许妍坐在窈梨院的书案前,翻着芙蕖整理的账册。黑猫趴在汤婆子上,打着盹。 “姑娘,金蕊回来了。”芙蕖为许妍送了杯茶,温声提醒道。 金蕊身着甲胄,许是冒雪而来,身上带着一股寒意。她躬身,拱手道:“主子。姑爷让我告诉您,平城已夺。另外戴乾死了,潘末正带人死守着云中。” ——“嚯,这是攻守异形了呀。潘末丢了平城,又不能从宋濂手里占到便宜,简直惨上加惨。” 黑猫倒不意外戴乾的死。被许妍盯上的人,基本上没活路。除非,许妍有兴致玩弄戴乾,就像是玩弄现在的赵靖。 许妍放下手里的账册,随手拿起茶杯,扬眉笑道:“死守云中?这么说,宋濂征讨云中了。” “回主子,是。潘末如今只剩云中,退无可退,只能死守。”金蕊直起腰身,如实说明。 云中往前是西凉,往后是杨子坡和琼州。赵靖、宋濂不打算给潘末喘息的机会,都加大火力把潘末按死在云中。 金蕊想到当今之势,提议道:“杨子坡和琼州被赵靖所占,与我们不利。主子,我们要不要……” ——“偷袭赵靖吗?” 黑猫自动把金蕊的话补全。平城与杨子坡接壤,甚至完全隔绝了宋濂。但她总觉得,许妍在给赵靖创造机会。至于什么机会,她不好说。 第160章 夫人几时来的? “等赵靖、宋濂解决了潘末再说。”许妍掀开茶盖,低头嗅了嗅茶香,不紧不慢道。 如果现在顾轻舟或金蕊趁机攻打赵靖,仅靠宋濂那点军力,未必能夺回云中。赵靖把手伸到杨子坡没什么不好,到时牵一发动全身,她才好慢慢瓦解南越的军力。 芙蕖对赵靖甚为提防,恐许妍再被算计。她眉梢一锁,试探的问:“姑娘,您心里头是不是还惦记着赵靖?” “惦记赵靖……”许妍眼底多了些玩味,声渐渐发轻。这一细想,她才发现很久没见过赵靖这个前夫了。等处理完潘末的事,未来和赵靖碰面的机会可不少。 ——“芙蕖真是杞人忧天。姐姐心里何曾有过赵靖?就算是有,那想的也是如何折磨赵靖。” 黑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许妍对赵靖的态度和做法,哪里有半点感情。当年赵靖在京都被许妍摧残成疯子,最后连斯文都不要了,直接拿刀去杀许妍。 反观顾轻舟,虽然同样没得到许妍什么好脸,但许妍往顾轻舟身上砸的银子可不少。 芙蕖半响没听到许妍的下文,委婉的劝道:“赵靖不过是个不择手段的宵小之徒,姑娘何必念念不忘。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和赵靖正面为敌。到那个时候,难不成您要手下留情?” “……,你是不是才子佳人的话本看多了?”许妍嫌弃的看了眼芙蕖,恶心的连茶都喝不下。 不过,也没哪个佳人把才子送到别的男人床上。算了,这不重要。 金蕊见许妍视线扫来,忙垂下头。她只是提醒许妍有机会,可以偷袭赵靖,也不知道芙蕖姐姐会说这个。 “你一会到趟宫里,把这个消息告诉双鲤。回来后带兵去听风谷附近的狮山,时刻关注着云中的动向。”许妍懒懒的往后一靠,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一旦潘末死了,能与沈双鲤争天下的又少了一个。听风谷有梁鸿,若是有意外,金蕊可与之联合。 金蕊再抬眸时,看到许妍面色平静,便轻松了口气。她垂眸,拱手领命道:“是。” 芙蕖目送金蕊离开,回头看到许妍一脸郁色。猜着许妍是因她刚才的话,正生闷气。 她边收拾着桌上的账册,边哭笑不得道:“这也不怪我多想。姑娘以往对付这种小人,早就送他见阎王了。哪会次次手下留情,处处留意。别说是姑爷了,就是我们看到,也会多想。” “还没到杀他的时候。”许妍手撑着脑袋,用手指轻戳着黑猫的耳朵,不为自己辩解。 她恨赵靖吗?或是赵靖难以对付吗?并没有。从各个层面来说,赵靖比之司马恒差远了。 不过赵靖算计了她,她没道理不反击。但赵靖实在是太弱,她不管出不出手都显得欺负人。再者,生意人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她无非是让赵靖发挥最大的价值,然后慢慢收割罢了。 ——“真的姐姐,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你杀不杀赵靖了。我上辈子对赵靖、褚明月的恨,在清虚观赵靖被你逼疯的时候,就已经全没了。现在只想天天看看小帅哥,好好养老了。” 黑猫重生前,恨不得把赵靖千刀万剐。可跟着许妍久了,莫名的就不恨他们了。不知道是因为许妍比赵靖、褚明月还要心狠手辣。还是知道赵靖、褚明月不会有好下场,自动释然了。 许妍直起腰身,看向芙蕖,随口问道:“轻舟现在何处?” “在平城外的军营。”芙蕖不知道许妍想做什么,但还是如实道。 如今赵靖、宋濂的兵马都聚集在云中,围困了潘末有段日子。云中的百姓,怕撑不了多久。 许妍将黑猫抱到怀里,起身抚了抚猫背,吩咐道:“备马,我要去趟平城。” “平城?”芙蕖见许妍态度坚决,也不好说什么,扭头吩咐人去准备。 姑娘这是闹哪一出?这大冷的天,去平城做什么? ——“姐姐,你就是想见到顾轻舟,咱们可以晚上,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御剑隐身去看顾轻舟。别骑马了成吗!这大冬天的,路上还不把人冻死。” 黑猫上次去狮山,差点没颠死。这回又要骑马去平城,还是在冬天。她简直想哭。 可惜她是一只小猫咪,说话没什么份量。末了,还是被许妍扔在马背上出了京都。 许妍仅带芙蕖出府,除了魏芸知道她们离京去寻顾轻舟,旁人都不知情。 瑟瑟的冷风吹过许妍的眉眼,落在扬起的马尾上。马蹄踏过飞扬的尘土,都带着一股子寒意。黑猫死命的拽着许妍的束腰,在心里骂骂咧咧,眼泪被冷风吹的一个劲的掉。 一主一仆一猫到平城外的军营,已是一个月后。 许妍来到军营外,先翻身下马,再将马上的黑猫抱起。她听着芙蕖向把守的官兵说明来意,静默的站在原地。往前就是杨子坡了,顾轻舟是带兵去那里了吗? 被冷风吹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一猫才被人请到营帐。 芙蕖为许妍倒了杯热茶,柔声道:“姑娘,先喝杯茶暖暖。” ——“姐姐,顾轻舟怎么不在营中?难道赵靖不仅想要云中,还想要平城?” 黑猫两个爪子贴着汤婆子,纳闷顾轻舟的去向。她已经在路上被冻废了,绝对不会跟许妍去战场见血。 许妍把茶杯放到黑猫面前,轻揉了揉黑猫的耳朵,温声笑道:“叫唤了一路,喝点水润润嗓子,不然一会又要说我虐猫了。” “夫人几时来的?”顾轻舟掀开营帐,看到许妍的瞬间,双眼跟着一亮。 原以为副将说笑,没想到许妍真的来了。 芙蕖听到动静,转头看到顾轻舟正冲着许妍傻笑,行礼道:“姑爷。” 顾轻舟无措的走到许妍面前,芙蕖说什么他根本听不到。眼耳口鼻,和那颗跳跃的心脏,只能感受到许妍的情绪。他眸内的温柔与雀跃都要呼之欲出,却只是轻唤了句:“夫人。” ——“姐姐你要是大冷天把我扔出营帐,明天你就会收到一只猫的尸体。” 黑猫完全不在意顾轻舟的心情,站起身来盯着许妍的双眼,极为严肃的警告。 第159章 这不是燕王妃吗 芙蕖压根不给黑猫哀嚎的机会,直接抱黑猫离开营帐。给久别重逢的小夫妻,独处的机会。自从许妍和顾轻舟成亲,别的能耐她没长进,眼力见倒是多了不少。 冷风在帐外呼呼作响,冻的黑猫缩成一团。她在心里骂了许妍无数遍,见色忘友。 许妍看顾轻舟呆傻的站在原地,好似头一次遇见她般。她起身走上前,张开怀抱,笑盈盈道:“不抱一个吗?” “我好想你。”顾轻舟猛的拉过许妍的胳膊,搂着许妍的腰。他将头埋在许妍的肩窝,心宛若找到栖息之地。他已经好久没见许妍,思念早已在胸口生根发芽。 这么冷的天,许妍怎么就不管不顾的来了?是担心他的安危,还是担心他不敌赵靖?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许妍,但听到许妍的笑声,突然觉得答案不重要了。 许 第160章 不可能为个太监委屈自己 顾轻舟被许妍的话弄愣,眸中满是疑惑。很快明白过来,许妍为何将赵靖称之为“燕王妃”。 毕竟赵靖被燕王宠爱的那晚,他和许妍就在门外旁观。燕王和王妃如何恩爱,他岂会不知。 ——“哈哈哈,姐姐你还能再损点吗?!” 黑猫因许妍的话,笑的浑身发颤。天底下也就许妍有耐心,可着赵靖使劲折磨了。 赵靖并没有被许妍激怒,反而在看到许妍时,有些许的恍惚。明明几年未见,却像是隔了几百年般。许妍好像没什么变化,依旧高高在上,依旧笑魇如花,依旧对他嘲讽有加。 他不知道许妍哪来的自信,认为次次都能凌驾于他之上。 赵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一问许妍,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许尚书。” “久日不见,赵大人不介意与我小酌一杯?”许 第161章 答案依旧 ——“呸,做梦。” 黑猫被赵靖的想法恶心到了。她就说赵靖怎么开始吹许妍彩虹屁,原来是想拉拢许妍。但赵靖也不想想,许妍怎么可能会背叛沈双鲤。而且,赵靖是不知道许妍有多厌恶赵靖吗? 好家伙,这两人用“喜欢、爱”恶心彼此这么久,赵靖居然能恶心出感情来! 许妍揉了揉黑猫的耳朵,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半点没长进。” “此话怎讲?”赵靖面上一怔,不懂许妍为何这么说。 他若真没半点长进,怎么可能从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成为南越王。司马恒纵然出身比他好,比他聪明,但还不是没保住司马家。这场群英逐鹿的游戏,最后的赢家一定是他。 许妍直起腰身,将黑猫抱到怀里。她抬眸看向志得意满的赵靖,噗的笑出声: 第162章 我信你 许妍抚了抚黑猫,眸中始终带着温柔的笑。 担心宋濂、赵靖,会威胁到沈双鲤吗? 这两人既不得民心,又没有强大实力,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先前她和沈双鲤的战术,一直是以守为攻,以至于顾轻舟都有意见。如今潘末、戴乾一死,便没必要继续保存兵力。 许妍余光撇到沈双鲤又气又忧的眼眸,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我这不是没事吗。” “呵。”沈双鲤冷笑一声,显然是被许妍的话气到了。什么叫“这不是没事”,万一有事呢。许妍难道没想过,她和顾轻舟是否接受的了这样的意外。 纵是金蕊、芍药不在,许妍也可以带些兵马。平城外多危险,遇上赵靖、宋濂的人该如何? 宝珠和宝福面面相觑,知道沈双鲤这是真生气了。她们太了解,许妍对沈双鲤的重要性 第163章 不值什么钱 黑猫迷惑的看向沈双鲤,难道沈双鲤不担心苏叶、宋也叛变吗?就算疑人不用,但宋也、苏叶,在某些时候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万一他们重蹈潘末的悲剧,可如何是好? 苏叶面上一怔,同样被沈双鲤眼里的坚定弄得有些无措。君与臣间,自古多是提防和算计。沈双鲤不仅尊重她的决定,还坦然的放手,这怎么能不让人动容。 她起身冲沈双鲤拱了拱手,眼里满是诚恳和郑重,万分认真道:“殿下放心,我此生绝不负于殿下的信任。告辞。” “我去送送苏叶姐姐。”周琼看到离去的苏叶,忙起身辞行。宋也、苏叶都去云中,她心底也有些打鼓,怕她们遇上危险,或是密谋了什么不告知于她。 ——“好家伙,这怎么突然燃起来。” 黑猫目送着周琼、苏叶离去的背影, 第164章 徐徐图之 刺骨的冷风在黑夜中穿梭,数千精锐于顾轻舟身后。他们只等顾轻舟一声令下,击杀逃离的赵靖。可他们等了半响,什么也没等到。 “主子为何不杀了赵靖?”梁鸿狐疑的看了眼顾轻舟,不明白顾轻舟为什么放赵靖离开。 这多好的机会。杀了赵靖,长公主就少了一个对手。早点统一天下,他们也能早点解甲。 顾轻舟看着赵靖,渐渐消失于黑夜。他紧拉着缰绳,清亮的眼眸里带着些许淡漠:“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 南越和燕国接壤,赵靖若出事,燕国一定会趁虚而入。这大概是许妍让他守着琼州,而不是攻进鬼牙关的原因。赵靖不算什么,赵靖背后的燕国,才是他真正要对付的。 梁鸿闻之,更为不解了。现在不是赵靖死的时候,什么时候才是?他见顾轻舟往琼 第165章 憋大招? ——“不是,姐姐。宋濂虽然菜,但好歹是个人啊。你未免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黑猫翻了个白眼,合着许妍纠结了半天,是怕宋也、苏叶叛变,沈双鲤会伤心。呵呵哒,人宋濂现在好歹是一方诸侯,就算不如赵靖背靠燕国,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 许妍被黑猫嚎的耳朵疼,不耐烦的揉了揉黑猫的脑袋,以示安抚。对付宋濂,随便一个金蕊、芍药足矣。她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是想用宋濂来磨砺沈双鲤的胆识和气魄。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宋也、苏叶他日弃我而去,我也能理解。”沈双鲤最在意,和最不能接受背叛的,只有许妍一个。 当然,秋后诗社的人,她是很欣赏和渴望她们为自己所用。但强扭的瓜不甜,她没有为难别人 第166章 学男人骂街 “一直没什么动静?”许妍眸色渐沉,低声重复着芍药的最后一句。 云中只守不攻,是宋也的意思,还是宋濂的意思?她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低头轻抿了口。想知道现在宋濂身在何处,云中,或是西凉、鹿城…… 金蕊憋着一股劲,早想对云中出手。她只与从前的宋濂和戴乾的大军,但从前并没有发挥她的全部实力。如今见许妍对云中上心,便拱手道:“属下请命,带军攻打云中。” “阿妍。”沈双鲤认为此事没那么简单。若派人去打,中了宋濂的圈套该当如何。 她本想听听许妍的意见,却看到许妍正专注的逗弄着黑猫。一时间,整个人哭笑不得。 许妍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一抬头就看到沈双鲤为难的看着她,好笑道:“他们没动静,那就逼他们弄出点动 第167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沈双鲤单手负后,看着眼前整军待发的将士们。总觉得,许妍比她更适合做皇帝。不只是皇帝,许妍似乎可以轻松的做到任何事。 所以……为什么许妍要让给她呢?许妍并非感情用事的人,相反许妍对利益得失很敏感。她在各个方面,都不如许妍。许妍何必费劲心思,将她推上那个位子。 沈双鲤视线移到许妍身上,眉间跟着上了一道锁。 如果,如果是许妍夺了沈家的江山,似乎不那么难以接受。 芍药等许妍得空了,才从奴仆中走出,躬身道:“主子。” ——“芍药怎么回来了?难道是搞定云中了,不可能啊。赵靖手底下的将领不弱,却没在云中占到丝毫便宜。那不就说明,云中这个地方不好打。” 黑猫认为赵靖不好打,是宋也人为制造出来的。如今沈双鲤要打宋濂,宋也却没半点反应,这也太奇怪了。不过扶持亲哥当皇帝,和扶持沈双鲤当皇帝,正常人都会选择前者。 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怎么,云中闹出动静了?”许妍一早注意到芍药,只是没空理会罢了。她揉了揉黑猫的脑袋,笑着调侃。之前宋濂放水淹云中,不仅致使数万百姓惨死,还把原有的地形改了。 事在人为,再难攻的地方,总有它脆弱之处。 芍药直起腰身,如实禀明:“蒋明警惕心很强,死守着云中不出。但他的手下,马铠倒是个心气短小的,激一激还是会有点反应。” “蒋明?是刑部侍郎那个蒋明吗?”沈双鲤对大梁的官员不说如数家珍,但进入内阁的大多认识。当初大梁亡国,流寇攻入京都,很多大臣都随宋濂去了云中。 若真是蒋明,那也在情理之中。 芍药附和道:“是他。” ——“赵靖以前还是大梁的旧臣,不照样占踞南越。我就不明白了,姐姐当时为什么不干脆让顾轻舟守着南越,派金蕊、芍药打入流寇内部。这样,沈双鲤的敌人又会少一个。” 黑猫稍稍捋了下,摆在她面前的局势。宋濂、赵靖都是大梁的臣子,沈双鲤可以从制高点谴责他们。她怀疑许妍猜到赵靖会在南越称王,才特意把司马衍和赵靖送到南越。 唉,真不知道许妍在想什么。明明很多办法让沈双鲤直接做皇帝,却要选择打天下这条路。 许妍低头看了眼黑猫,又抬脚随沈双鲤往回折。为什么?当然是怕赵靖太弱,她玩弄起来没有成就感。另一面,她想沈双鲤做皇帝做的更安稳些。 这就需要沈双鲤既知民生疾苦,也得明白皇位来之不易。她如此的用心良苦,就是希望有一天她不在了,沈双鲤的后半辈子也能过的很好。 太阳落山前,一行人才从演武场回到军营。 守卫见她们回来,便掀开营帐。等众人进去后,才缓缓放下。 “蒋明为人严谨,加之云中被淹后,很难从外攻破。我们想夺下云中,并非易事。”沈双鲤拿起茶杯,没有期待过迅速夺下云中。赵靖的前车之鉴在前,她们得更谨慎才可。 许妍将黑猫放到桌面,转着手里的汤婆子,一点也不担心:“打不进去,就让他们自己出来。” 诱敌之计多的是,就看芍药怎么用了。从上辈子芍药的处事来看,芍药不算愚笨。 芍药见许妍视线扫过来,心领神会道:“我打算从马铠身上找机会。” “如果我让你打云中的话,多久能拿下?”许妍将汤婆子放到黑猫面前,单刀直入的问。 她不想在云中耽误太久。打完宋濂,她才能和赵靖玩。 芍药抿了抿唇,仔细的想了想,估算道:“最少也得两个月。” “那我就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沈双鲤看到许妍面上闪过些许不耐烦,率先出声。 夺了云中,后面的西凉、鹿城等地就好打了。 ——“不是谁都像姐姐一样聪明。芍药如果真能两个月拿下云中,就不错了。再说镜子不是还没复原吗,姐姐有什么好着急了。” 黑猫见许妍一脸淡漠,似是对芍药的话有些不满。夺下云中,对许妍很简单,但对别人可就不一样了。或许许妍不是对芍药不满,是怕有天许妍离开,天下还没到沈双鲤手里。 芍药下意识的看向许妍,躬身领命:“是。” 待芍药离开,沈双鲤才道:“阿妍,你别把她逼的太紧。轻舟常年和燕国打交道,又对南越附近熟悉。就是赵靖和燕军联合,他也能挺个三年五载。” “只要你不急,我便没什么好急的。”许妍拿起茶杯,抬眸冲沈双鲤一笑。 三年五载……不知道她能不能在这里呆上个三年五载。昆仑镜到现在还没半点动静,不知道下一枚碎片会在哪里? 她敛去思绪,低头喝了口茶,不让自己想那么多。 沈双鲤起身走到许妍面前,看许妍面色不佳,眸底不禁浮出点点担心:“是不是先前在路上奔波,这段日子又为云中的事操劳,以至于累坏了身子?要不要找个大夫,好好的调理调理。” “可能有些累了,休息几日便好。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许妍将黑猫抱到怀里,反宽慰沈双鲤。她故作困顿的打了个哈欠,起身带猫离开。 芙蕖临走前,附和道:“殿下放心好了。姑娘身子好着呢,若有半点不适,我早请大夫了。” 沈双鲤这才放心。她目送着主仆离去的背影,眸色渐沉。许妍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许家的银子,和培养的人,都为她打天下了。而她,却无以回报…… 去隔壁营帐休息的的许妍,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芙蕖遣散奴仆,想服侍许妍,一看到许妍打坐就来气:“求仙问道都是骗人的,姑娘怎么还信这个。”她唠叨了几句,眼不见为净的离开了。 ——“咱们在听风谷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扔个分身在这里。我们去看芍药,怎么打云中。” 黑猫还没有见过两军交战的场面,电影里不算。如果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能亲眼目睹,那才不枉重生。 许妍缓缓睁开眼,杏眸跟着一弯:“这个主意不错。” 第168章 吃瓜的最高境界 摇摇曳曳的烛火,将榻上的一猫一主映的清楚。 黑猫诧异的看向许妍,没想到许妍竟然同意了。她激动的抱着许妍的手指,圆溜溜的大眼里写满了雀跃。天哪,许妍竟有天会被她说动。 ——“姐姐,你同意了,你真的同意了!” “办完该办的事,去看看戏没什么不好。”许妍冲黑猫一笑,说罢竖起两指。 片刻间,黑猫和许妍分裂成两个。不过一个是灵体,一个是可以触碰的实体。 黑猫看到一只猫正趴在许妍身旁,惊的瞪大双眼。她低头看到自己原本的身体,错愕的说不出话。多久了,她都快忘了她曾经是个人。 她身上的衣服,还是穿越前的打扮。丸子头,空气刘海。半袖紫西服、a字过膝小黑裙,外加帆布鞋。斜挎银月牙包,整个一青春美少女。 “你之前是乞丐吗?”许妍审视起黑猫的着装,眼底闪过些许疑惑。这衣服连胳膊、腿都遮不住,头发也乱糟糟的。除了到处乞讨的人,她想不出黑猫还有别的身份。 黑猫被许妍的话气到,这衣服怎么就乞丐了。古代人理解不了二十一世纪的着装,是可以原谅的。对此,她给予许妍最大限度的宽容,但该解释的还得解释。 ——“姐姐,我是来自几千年以后的人。来的时候又是夏天,穿的很清凉,不是理所应当吗。” “……,清凉?”许妍目光撇到黑猫头带的劣质珍珠,还是很难理解。 或许是黑猫从前太穷苦,人生又浅薄,才被赵靖骗得团团转。 许妍手搭在黑猫的肩上,驱动灵力将其带到云中。 两人站在如船般大小的长剑上,剑身放着一个矮桌,桌两侧各放着蒲团。 黑猫学着许妍的样子坐下,兴奋的往下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一群涂脂抹粉的女人,手拿着长矛。队伍最前方,有个红衣女对着城门叫嚣。 怎么说呢,有种文艺女青年,带着成千上百的金刚芭比去打仗的既视感。且那个弱不禁风的红衣女,看上去有那么丁点的眼熟。 “好家伙,姐姐,那是不是裴怀远?”黑猫视线落到红衣女的脸上,心刹那间碎了。 本来跟着许妍就见不到什么禁欲系的帅哥,好不容易有个阳光清爽男,还是女装大佬。老天,你是不是在玩我!给我个符合主流的帅哥,行吗。 许妍垂眸望着下面的人,显然也愣住了。没想到芍药口中的动静,是这个动静。她与黑猫的眼睛有灵力加持,自然能看清楚领头将领的容貌。 犹豫了片刻,许妍还是面对现实:“是怀远。” “他们在搞什么!大型女装现场吗?嚯,城门开了。”黑猫还没来得及发表自己的不满,就看城门缓缓打开,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可惜,马铠带人没追裴怀远多远,又撤了回去。 黑猫被这阵仗逗笑了:“这是打仗吗?过家家都比他们有意思。” “若我猜的没错,是蒋明不让他们出城迎战。如果守城门的是我的手下,第一次开城门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许妍手一摊开,两包蜜饯果子便腾空出现。 她随手将一包给黑猫,一包抱在自己怀里。那云淡风轻的语气,好像逃命的不是裴怀远。 但在战时,这种不服从上级调令,擅自做主的人,一般都是直接杀。 黑猫往嘴里塞了个蜜饯,心下暗暗感慨。吃瓜的最高境界,也不过如此了。 “裴大人,他们这回比之前多了一里。”副将等马铠的大军撤了,用眼睛估算了下,向裴怀远禀明。别说裴怀远了,他都无语了。 跟着裴怀远到城门前叫阵的人,从上万缩减到几千。重要的是,他们还都穿女装。 就这,蒋明都没敢露面和他们较量一二。守云中的人,可真是太窝囊了。 裴怀远这几天折腾麻了,每次提前部署的陷阱都白搭。人根本就在特定的范围,进进出出。他冷笑一声,嘲讽道:“这帮人真够怂的。我们都做到这副田地,还怕东怕西。算了,回营。” “是。”副将领命道。 飞于半空中的剑,随裴怀远的移动而移动。剑上坐着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蜜饯。可能是剑身源源升起的灵力,驱散了冬末的寒冷。让黑猫与许妍比在营帐里,更舒服自在。 “姐姐,你说要是蒋明一直这么守着云中,咱们是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黑猫给自己倒了杯茶,望着逐渐下山的太阳,替芍药苦恼。 毕竟芍药在沈双鲤、许妍面前下了保证书,两个月之内拿下云中。到时芍药完不成任务,该怎么和沈双鲤、许妍交代。 许妍给自己倒了杯茶,声透着几分慵懒:“有是有,就是有点麻烦。” “对姐姐来说麻烦,对别人来说那叫不可能的事。不过,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姐姐。”黑猫清楚许妍是个聪明人,所以也就不意外许妍的回答。 她内心深处是很羡慕和敬仰许妍的,不管许妍深陷何种险境,都能反败为胜。清醒理智的,让人怀疑许妍是否真的有人的感情。还是说,修行之人和普通人间,有本质的区别。 许妍拿起茶杯的手一顿,脑海里闪过前生的沈双鲤、顾轻舟,以及自己在修仙界的所作所为。她眸色渐沉,苦笑道:“有。” “姐姐指的是,为了顾轻舟在执剑山庄大开杀戒的事吗?那姐姐认为自己做错了吗?”黑猫每次看许妍从昆仑镜中出来,都会失魂落魄一整天。张口二师姐,闭口二师姐。 可为自己老公报仇,这也是人之常情。 许妍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没有。” 即便有重来的机会,她也还是会这么做。但会先退出师门,以免灵山派因她而名誉受损。让洛白芷没有为难唐凝的机会,让她不至于想死,死不了。 “既然如此,姐姐为什么不留下来。和顾轻舟、沈双鲤长长久久的在一起。”黑猫总听许妍说,没有时间了。想必,许妍早就打算回修仙界了。 可回去之后,许妍要面对更棘手、可怕的难题。与其那时生不如死,倒不如在这里享受人生。 第169章 芍药也太猛了吧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许妍从知道自己在执剑山庄所为的那刻起,就做好承担的准备。 她是个很幸运的人。生在钟鼎之家,爹虽对大梁愚忠,但未因她是女儿之身就多加限制,娘更是一门心思让她学会如何把生意做大。还有个脾气古怪,却将她保护的很好的外婆。 后来在修仙界,她是灵山派最小的师妹,只要不犯欺师灭祖的大错,师姐们总会下意识的袒护纵容。即便她骨子里冷漠无情,但被爱包裹了两世,也该学会担当了。 黑猫看许妍面色平静,似乎一点也不纠结。 那为什么许妍每次从昆仑镜里出来,心情都不好? 她狐疑的蹙了蹙眉,纳闷道:“我以为姐姐害怕回去被唐凝怪罪,被执剑山庄问责。毕竟姐姐每次看到镜子,都愁眉不展的。” “愁眉不展是因为我的所作所为,会让灵山派、人族置于危险之地。做为罪魁祸首的我,却在这里弥补前生的遗憾。我已经辜负了顾轻舟、沈双鲤,灵山派的师姐们。 又怎么能……辜负第二次。”许妍不喜欢逃避责任,事实上越危险她越是兴奋。可当唐凝替她挡去一切苦难,助她得道的时候,她便无所适从,愧疚万分了。 在她的认知里,伤害自己最亲近、最在意的人,是最蠢的。 而现在,她却在做自己认为最蠢的事。 黑猫面上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想错许妍了。 原来许妍不是怕,是内疚不安以至于有些诚惶诚恐。 原来许妍不是没有感情的石头,而是把自己藏的太深。 她唇角微张,想要安慰许妍,却发现语言是如此的苍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军营灯火通明。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帐里的裴怀远却一日比一日忐忑。 剑身不知几时,多了两个贵妃榻,供黑猫、许妍休息。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黑猫躺在贵妃塌上,用被子蒙住脸,小声嘟囔了句。 穿越这种事,哪是她一个小女生能轻易左右的。她也想替许妍对沈双鲤、顾轻舟好,但她开局就是地狱模式。连自保都做不到,更何况是辅佐沈双鲤称帝。 许妍沉默不语的望着沉沉的夜,前世今生的经历,在脑里一闪而过。不知怎的,忽而想到某位道人的临终偈。 生死朝昏事一般,幻泡出没水长闲。微光现处跳乌兔,玄关开时纳海山。 挥金八弦如咫尺,吹嘘万有似机关。狂辞落笔尘成垢,寄在时人妄听间。 可能二师姐送她来此,与弥补过往的遗憾无关,与道有关。 天蒙蒙亮时,许妍便看到不远处的芍药骑马而归。一到地方,芍药便召集将领,商讨如何攻讨云中。 芍药、金蕊的实力,上辈子许妍就很清楚了,所以一点也不担心。 “姐姐,你该不会一晚上没睡。”黑猫睡到自然醒,揉着眼睛坐到蒲团上。 她余光撇到桌上的蟹黄包,几样小菜,两碗海鲜粥,双眼瞬间亮了。 果然,跟许妍混没错。即便没有美人养眼,也会有美食养胃。 许妍看到下面近千人,着女装整装待发。她便随手拿起茶杯,直言道:“修行之人不受朝暮影响,睡觉对我而言只是打发时间,几年不睡也无碍。” “这么厉害的吗!”黑猫边咬着包子,边在心里留下羡慕的泪水。她发现剑身开始移动,下意识的往下看。 老样子,芍药在城门外叫嚣几句。随即城门开,芍药跑,马铠追。只不过这次,芍药的人跑的尤慢,还让马铠抓住几个。 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让黑猫捏了把汗。这情形……马铠都能抓到人,芍药也太大意了。 裴怀远拉着缰绳,担心的问:“芍药姐姐,你说这招管用吗?”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但主子和殿下只给我两个月的时间,线也不能太长。”芍药拉着缰绳,调过头看向远处一片空荡荡。 降低蒋明的戒备,还要给蒋明以可乘之机,她也不容易。 裴怀远冲芍药拱了拱手,敬佩道:“两个月?芍药姐姐厉害了。我问你,就蒋明这打一退三的德行,两个月内怎么夺下云中?” “我既应下,自然想好应对之策。”芍药紧握着手里的长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云中附近的地形、兵力,蒋明、马铠的秉性,她都了解的一清二楚。想要攻破云中,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裴怀远倒是想帮忙,可有劲无处使。 入夜,上千弓箭手藏在暗处,用裹了油布的弓箭射杀城楼上的守卫。致使城楼失火,两个时辰才把火扑灭。隔日早,芍药照例带人叫阵,晚上放火。 连着几日,马铠带人反攻。芍药命手下人假败。马铠几次反攻虽无所获,但笃定芍药惧怕他,便将此事告诉蒋明。 半月后,蒋明又听闻芍药带兵来犯,便率大军相迎。 “这回蒋明都出动了,应该来真的。”黑猫被芍药的真真假假,弄得脑子都懵了。 每次她觉得是真的,实际上是芍药做戏。这会子都两军对阵,她却不敢轻易下结论。 许妍往嘴里塞了个蜜饯,悠哉哉的看戏:“蒋明一出城,输赢就定了。” 赵靖之所以对云中久攻不下,就是因为蒋明闭城不出。宋也为宋濂献的计,也大多都以时机、地利为主,人力为辅。硬碰硬,宋濂以及党羽只能是个死。 果不其然,蒋明的首级被芍药所夺,直接成碾压局。 “好家伙,这芍药也太猛了。”黑猫就一会没看,芍药就带大军进入云中。 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攻破云中的时间,比芍药答应沈双鲤的还要早。 没等黑猫感慨万千,她就和许妍回了听风谷的营帐。 许妍从床榻上缓缓睁开眼,看着仍旧絮絮叨叨芙蕖,将黑猫抱在怀里:“出去,我困了。” “不是我说,姑娘这几日除了打坐就是打坐,连饭都没吃几口。你要是担心芍药,就别把她逼的那么紧。现在倒好,两个月快到了。 芍药要是没办成,该如何收场。”芙蕖一想到这点,就脑壳疼。 第170章 半生戎马的猫 黑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猫爪,又摇了摇尾巴,这才接受她变回猫的现实。她欲哭无泪的趴在汤婆子旁,心下忍不住的哀嚎:什么时候,我才能做个人。 “困。”许妍眉梢泛着些许不耐烦,连应付芙蕖都懒得。她脱了外衫,揉了揉眉心。 芙蕖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她服侍许妍躺下,替许妍掖了掖被子,等许妍入睡才离开。 营帐内重归平静时,又传来几声猫叫。 ——“姐姐你说,照现在的速度,我们杀宋濂是不是需要十来年?” 黑猫想起这种可能,脑子就嗡嗡响。假使沈双鲤拿到天下需要十年,以猫的寿命来看,她可能活不到沈双鲤一统天下的那天。不过想想普天之下,也就她这只猫半生戎马,还挺好玩。 许妍头枕着双臂,眸中一片清亮。她望着头顶,直言道:“最多一两年。” 早前她吩咐金蕊训练大军,就是为尽早解决宋濂。至于赵靖,她这回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尚书,苏叶苏姑娘求见。”门外的守卫,高声禀报。 黑猫、许妍不约而同的沉默。苏叶回来?!一回来,便要见许妍,这意味着什么? 片刻,帐外传来芙蕖的声音:“苏姑娘几时回听风谷?我这就吩咐人,为你准备饭菜和梳洗的东西。实在抱歉,我家姑娘刚睡下。若不是紧要的事,苏姑娘还是先好好睡一觉。 缓缓神,把自己精神养足了,明日再和长公主、我家姑娘说。” “确实不算什么急事。别的事,就麻烦芙蕖姐姐了。”苏叶看了看芙蕖,又想到自己想说的事,最终还是作罢。赶了数日的路,是有些人困马乏。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营帐外剩下呼呼的风声,以及偶尔巡逻的脚步声。 ——“姐姐,是不是宋也、宋濂出事了,苏叶才急着找你?” 黑猫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几种可能。如果宋也背弃了沈双鲤,她们要对付宋濂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不过这种麻烦,对许妍来说,也算不得麻烦。 许妍侧头望向摇摇曳曳的烛火,似有所感:“她回来,双鲤应该是最开心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不对,姐姐怎么笃定宋也没叛变呢?苏叶在云中被攻破后,才赶回听风谷。一回来不去找沈双鲤,反过来找姐姐,不就怕沈双鲤承受不了吗?” 黑猫怎么分析,怎么都觉得宋也这事悬。一个是自己的亲哥哥,一个是胜券在握的沈双鲤。 许妍被黑猫的担心逗乐,忍笑的合上眼,懒懒道:“明日你自会知晓。” 黑猫听出了许妍在敷衍她,冷哼一声,背对着许妍睡去。明日就明日,她等得起。 在许妍看来,如果宋也真的背弃沈双鲤,苏叶就不可能回来。 聪明人从来不会让自己陷于被动的局面,苏叶对沈双鲤并没有那么重要,但对宋濂来说却是如虎添翼的存在。 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许妍刚梳洗完,还没来得及用饭就被宝珠请到隔壁。 ——“姐姐,我困。” 黑猫下巴蹭了蹭许妍的手指,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昨晚光顾着和许妍聊天,没睡一会芙蕖就来了。她现在除了想睡觉,就是想睡觉。至于昨晚纠结的答案,早忘到九霄云外。 许妍指尖微转,屏蔽了黑猫的感知,好让黑猫睡的更安稳些。她入座后将黑猫放到腿上,淡淡的扫了眼在座的人。这是人都到齐,就等她一个的节奏啊。 “阿妍来了。”沈双鲤给宝福递了个眼色,随即看向许妍。今早苏叶来见她时,她吓了一跳,唯恐宋也出了事。转念又一想,如果宋也真出了事,苏叶不可能有命回来。 宝福让人将准备好的早饭送上,自己继而候在沈双鲤身后。 许妍没动碗筷,故作惊讶的看向苏叶:“苏姑娘几时回来?” “回尚书,昨晚刚回。”苏叶看了眼芙蕖,又如实道。 如今沈双鲤已夺云中,收回宋濂所占的州县只是时间问题。 两月之期将至,沈双鲤忧心于芍药能否打下云中。除此之外,她更好奇的是:“你此次去见宋也,可有收获?” “回殿下,宋濂如今身在鹿城。手下谋士甚多,却无一为主所谋。兵多将少,可堪重用的少之又少。至于宋也,她在鹿城,是想与殿下里应外合。”苏叶放下筷子,一五一十道。 末了,又补充一句:“殿下放心,宋也是个识大体的人。既知道殿下征讨宋濂,自不会向宋濂献计。不过宋濂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让其割舍起来,怕是很难。” “宋也姐姐是个聪明人。”周琼就知道宋也不会背弃沈双鲤。宋也姐姐那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宋濂大势已去。论公论私,宋也都该站在沈双鲤这一边。 宋濂无德无才,动不动就屠城,宋也不可能为这种杀人如麻的人动恻隐之心。可能有什么别的隐情,是她们所不知的。 许妍咬了口虾饺,听着苏叶与沈双鲤交谈。看来,宋濂、宋也这对兄妹感情不错。 也是,毕竟血脉相连,怎么可能连纠结都不纠结就直接对宋濂下手。 沈双鲤刚要开口问苏叶,就听到守卫在外面禀报,梁鸿来了。 “殿下、尚书。”梁鸿掀开营帐,向沈双鲤、许妍躬身行礼。他将一封信递交给芙蕖,看向许妍认真道:“主子让我将这份信交给尚书您。” 许妍在沈双鲤揶揄的目光下,拿过芙蕖递来的信。她低头拆开信,扫了眼里面的内容,淡笑道:“没什么紧要的事,我们继续。” “若是我们夺下云中,用多久的时间能攻下西凉?”沈双鲤知道许妍口中的“没什么紧要”指的是琼州无碍。她担心芍药拿不下云中的同时,又想知道许妍心底的打算。 谁都不能保证宋也是否会像苏叶所说的那样,不为宋濂出谋划策。对于这种似是而非的情况,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苏叶闻之,不由一愣:“殿下难道不知,芍药已夺云中之事吗?” 第171章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苏叶姐姐的消息可准确?”周琼被苏叶带来的消息,惊的连茶都忘了喝。 拿下云中,对她们而言不仅能重挫宋濂的锐气,还能以此为突破口进军西凉。宋也不出手的话,用不了半年就能解决宋濂。 苏叶面色逐渐严肃,直言道:“我来的时候,遇上从云中逃命的百姓,说是云中已攻破。路过云中时,又看到云中城楼上竖了沈旗。如果诸位不相信我的话,就耐心等等。 用不了多久,芍将军会亲自派人来报喜。” 沈双鲤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一半。她起先还担心,如果芍药两月之内拿不下云中,她们下一步该如何。没想到苏叶带宋也、宋濂的情况来,还附上别的好消息。 众人沉浸在芍药夺下云中的消息中,全然忽视了门外守卫的禀告。 裴怀远掀开营帐,走了进来,向沈双鲤、许妍行礼。他直起腰身,站在正中央,认真道:“芍药姐姐攻破云中,已将城中安置妥当。特来让我请殿下、东家,择日前往。” “好,好,好。”沈双鲤心终是落了地,不禁连道三声好。 宋濂之前引水淹云中,致使云中易守难攻。如今宋濂想故技重施,怕是不能了。 沈双鲤心情大好的喝了口酒,扭头看向许妍,笑呵呵道:“我就说别逼她太紧。等见了芍药,我一定好好嘉奖她。” “既如此,我们便明日启程前往云中。到时,再商量讨西凉之计。”许妍回之一笑。 一切都得等她们去了云中,见了芍药本人再说。 沈双鲤如释重负的拿起酒杯,眉梢眼角带着意气风发的笑:“诸位去收拾行李,我们明日启程。” 周琼、苏叶等人先后起身,拱手告退。 许妍也抱着黑猫回了营帐,临进营帐前,芙蕖强硬的从她手里将黑猫抱走。 裴怀远与梁鸿一笑,站在芙蕖身后,笑望着许妍。 这架势,着实让她看不懂了。许妍狐疑的掀开营帐,猛然看到身形修长,宽肩窄腰,身穿甲胄的人背对着她。 那人闻声转身,冷峻的面容在看到许妍时,瞬间柔和下来。黝黑的眼眸里是冲天的怨气,和对许妍万千缱绻的爱意。 没等许妍开口,整个人就被顾轻舟搂在怀里。 “你这个没良心了。”顾轻舟憋了近半年的思念,瞬间迸发出来。他鼻尖蹭了蹭许妍的侧颈,对许妍的冷漠薄情,恨的牙根痒痒。 他总觉得,如果他不来听风谷,他们或许要等到宋濂死的那天才能见到。 他那么想许妍,许妍却一点都不想他。 天底下如果有没良心排行榜,许妍应该排首位。 许妍惊喜的回抱着顾轻舟,听到顾轻舟的话,又有些哭笑不得。她轻拍了拍顾轻舟的后背,想要推开顾轻舟,却被顾轻舟抱得更紧,好笑道:“什么时候来的,用过饭了吗?” “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沈双鲤。”顾轻舟松开许妍,严肃的盯着许妍的脸。若是许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就立刻动身回琼州。 他曾无数次庆幸,沈双鲤不喜欢许妍。否则,他一点赢面都没有。沈双鲤连手都不用招,许妍就自己过去了。想到这里,他就越发的委屈。 顾轻舟双手按着许妍的肩,蹙眉问道:“许妍,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噗~”许妍被顾轻舟煞有介事的模样逗乐。这是什么鬼问题,若她不喜欢顾轻舟,何必和顾轻舟成亲。她抬手揉搓着顾轻舟的脸,忍俊不禁的笑出声:“你是才子佳人的话本看多了吗?” 顾轻舟被许妍敷衍的态度,弄得更加不开心了。 但想到他们见面的时间有限,便舍不得在这种小事上生许妍的气。 许妍捏着顾轻舟的脸,俨然被顾轻舟眼里的孩子气逗乐。大老远的来,就为了问这么个问题?她低头吻了吻顾轻舟的眉心,温声笑道:“这么久没见,我好想你。” “那你怎么一封信都不写给我?”顾轻舟本想看看许妍能无情无义到何种地步,没想到云中都被芍药攻破了,许妍仍旧没半点表示。 他有时候就纳闷,许妍眼里是只能看的到沈双鲤吗。 许妍拉过顾轻舟的手,打趣道:“你送来的信,也没提及我分毫。你不是忙于对付赵靖,难不成是和我赌气?” 被戳中心思的顾轻舟,郁郁的坐在桌前,谁让许妍从不将他放在心上。 可他又不想让许妍不快,到头来只能自己生闷气。 许妍看不懂顾轻舟为何心绪不佳,如平常般给顾轻舟倒了杯茶。她见顾轻舟迟迟不碰茶杯,便吩咐道:“芙蕖,去准备些饭菜。” “是。”躲在营帐外听墙角的芙蕖,忽而直起腰身。 裴怀远与梁鸿面面相觑,皆是不懂顾轻舟为何会因为一个女人吃醋。 营帐内的顾轻舟,余光不自觉的看向许妍,像是要把之前空出的过往,都在此刻补回来。他在听风谷不能呆太久,下午就得返还琼州。来回奔波很累,但能见许妍一面,他觉得很值。 可一想到,以后和许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顾轻舟心里就很难过。 他垂下眼帘,敷衍道:“我不饿。” “哦。”许妍手撑着脑袋,细细的打量着顾轻舟的脸,每一寸都看的认真。 琼州离鬼牙关近,但赵靖不敢轻易让人攻打琼州。一是怕空费了军力,二是怕丢了鬼牙关。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顾轻舟看上去,比之前消瘦许多。 莫非……是因为她的缘故?她不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两世都辜负顾轻舟。假如二师姐面对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呢? 芙蕖掀开帐帘,提着食盒将饭菜一一端出。不用许妍发话,自个就识趣的退下。 “那就陪我吃点东西。”许妍敛去思绪,拿起碗为顾轻舟盛了碗鱼汤。 琼州离听风谷说远也远,说不远也不远。一来一回的折腾,怎么也得一个月。 顾轻舟往嘴里塞了片牛肉,见许妍始终没动筷,时不时的看向自己。他脸一红,羞赫道:“你老盯着我看什么。” 第172章 他似乎可有可无 “你好看啊。怎么看,我都看不腻。”许妍杏眸弯了弯,往顾轻舟的方向移了移。 她的顾轻舟,不仅生的丰神俊朗,还心性单纯。每次靠近,都让人忍不住的想捉弄一二。 这种捉弄,只针对于顾轻舟。对于赵靖,她只想玩弄致死。她对赵靖没有丝毫占有欲和爱欲,对顾轻舟则不同。她想一口将顾轻舟吞进肚子里,想抚摸顾轻舟的所有,想顾轻舟只属于她一个。 若顾轻舟知道她这样的病态,是否会后悔方才的言论。不被她喜欢和在意,可能是件好事。 顾轻舟胸口的大石头不知几时化作羽毛消散,还是甜味的羽毛。他心下别扭的接受许妍的夸赞,面上却端着正经,理直气壮的反问:“那你怎么不去琼州看我?” “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如果你不来见我,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去琼州找你。”许妍抬头撞到一双写满委屈的眼眸,边给顾轻舟夹着菜,边出声安抚道。 按理说,他们常年聚少离多,应该习惯分离才对。但顾轻舟每次分开后都会跳脚,抗议她过于冷漠。为了让自家夫郎心里痛快点,她只能早些解决宋濂。 顾轻舟被许妍的突然开窍,弄得有些无措。 以防万一,他还是再三确认:“你的用不了多久,是指沈双鲤解决宋濂以后吗?” “算是。”许妍见顾轻舟面色渐沉,狐疑的蹙了蹙眉。难道她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对她来说,解决宋濂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如果芍药、金蕊她们过弱,她会亲自出手。顾轻舟不相信芍药、金蕊,还不相信她吗? 顾轻舟真真切切的被许妍气到了。宋濂所占州县不少,要是中间有个硬茬,许妍就不打算见他了,是这个意思吗?!他放下筷子,一脸憋闷道:“一年半载的事,叫用不了多久?” “我会给你写信。”许妍不知道顾轻舟为何情绪变化如此之快、之大,面上不由的一怔。 他们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不需日日腻在一起加深感情。再说,顾轻舟在南越五、六年,应该习惯这种模式才对。 顾轻舟想到他在南越,在琼州,与许妍的书信往来,不由冷笑一声,嘲讽道:“公事公办的那种?还是我写,你懒得回的那种?” “别动。”许妍抬手想拿掉顾轻舟唇角的饭粒,却被顾轻舟避开了。她捏着顾轻舟的下巴,声带着些许不悦。 顾轻舟看着突然逼近的许妍,当即警铃大作。他偏头避开许妍的手,警惕的注视着许妍的双眸,义正言辞道:“你别想用这种方式逃避。”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也犯不着逃避。”许妍拿掉饭粒后,被顾轻舟神经紧绷的模样,弄得想笑不敢笑。不过她和顾轻舟是夫妻,她想对顾轻舟做什么,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顾轻舟戳了戳碗里的饭,眼里的不满都要溢出来:“是。对你来说,与沈双鲤有关的才是大事。” 明明是很剑拔弩张的气氛,许妍却觉得顾轻舟过分可爱。她忍不住抬手捏了捏顾轻舟的脸,见顾轻舟露出天真迷茫之色,笑的更甚了。 “主子,下面的人问您几时回琼州。”梁鸿知道这个时候,打扰主子和许尚书不好。但下面催了几次,他只得在帐外询问顾轻舟。 琼州有几个副将在守,若出意外能顶得住几个月。但顾轻舟毕竟是主心骨,而南越情况比较复杂。没有顾轻舟坐镇,沈双鲤、许妍也不放心。 “快了。”许妍替顾轻舟回答。 说罢,她眼底的笑意瞬间收起,蹙眉道:“琼州离不了你。” “嗯。”顾轻舟声有些发闷。让他难过的不是回琼州,而是他们的分离。 早知道他刚才不和许妍生气了,那时间留着多看几眼许妍不好吗。本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少。正经话没说几句,就又要离开。 他想,许妍心里一定认为他很幼稚。总是揪着一件小事,试图证明许妍心里有他。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许妍,但对许妍来说,他似乎可有可无。 许妍揉了揉顾轻舟的耳朵,轻笑道:“别让他们等太久。” “你要记得想我。”顾轻舟放下碗筷,拉过许妍的手。他低头吻过许妍的手背,认真的嘱咐。 什么时候,他在许妍心里的地位,能超过沈双鲤? 算了,只要许妍心思不是用在什么江一白、裴怀远之类的身上,他就该知足了。 许妍随顾轻舟起身,在顾轻舟转身的一刹那,猛的拉过顾轻舟的手腕。捧着顾轻舟的脸,轻吻了吻顾轻舟的唇。见顾轻舟不排斥,再逐一加深。 那阵仗,活像是要把顾轻舟办了。 等许妍过完了瘾,才揉搓着顾轻舟的脸,笑盈盈道:“不会让你等太久。” “嗯?哦。”顾轻舟差那么一丢丢以为,许妍兽欲大发,不分场合。 幸好,幸好许妍是个理智的人。 许妍目送完顾轻舟离开,转身坐到榻上,垂眸打坐。 “姑娘,您怎么不去送送姑爷。他大老远从琼州赶来,饭都没怎么吃就得回去。您总这么着,别说姑爷了,就是换了谁,心里都不舒服。”芙蕖一掀开营帐,就看到打坐的许妍,直接傻眼了。 她看许妍不搭理她,又转移话题:“这只猫也是,一天都蔫蔫的,别是得什么病了。” ——“姐姐救我。我好像聋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黑猫看到许妍宛若看到救星般。她努力从芙蕖手里挣脱,朝许妍的方向跑去。 天知道她一觉醒来,发现周边一片寂静,别人说话,她一个音都听不到。最重要的事,她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居然在听风谷的军营里看到顾轻舟了。 许妍将黑猫抱在怀里,顺便解了黑猫的屏蔽。轻抚了抚猫背,以示安抚。 霎那间,黑猫听到呼呼的风声,齐刷刷的脚步声,以及烛火燃烧的滋滋声。她激动的边扒拉着许妍,边情绪高昂的喊到:“听到了,我听到声音了!” “这猫疯了。”芙蕖看到黑猫叫唤个不停,惊诧的瞪大双眼。 疑惑于黑猫一会忧郁自闭的快要死去,一会又亢奋的像是在发情。 第173章 原吏部主事 黑猫听到芙蕖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吐槽。 ——“你才疯了,你全家都疯了。姐姐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聋子?” “不这样,你能睡得安稳?”许妍揉了揉黑猫的脑袋,笑着解释道。 她不懂,只是暂时失去听觉,黑猫何至于吓成这般。 芙蕖无视咋呼的黑猫,又看到许妍对着猫自言自语,不免担心起来。 她轻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姑娘有心情逗猫,怎么不对猫的主人上心。姑爷大老远从琼州赶来,才见您一小会,又得赶回去。大冬日里,来回奔波受多少累。 琼州虽离咱们这儿远,可送封信也要不了多久。您啊,怎么就是不开窍。” “烦。”许妍眉头紧蹙,眸中浮出些许不耐烦,显然是被芙蕖吵得脑壳疼。 以前送甲胄、常服是为了让顾轻舟别忘了她。现在他们都成亲了,自然没必要这么做。再说了,顾轻舟缺什么,不用交代芙蕖,芙蕖也会为他准备妥帖。 黑猫心下一惊,所以她刚才看到的顾轻舟是真的! 啧,顾轻舟对许妍是真爱啊,这么冷的天,也要千里送。 芙蕖服侍许妍多年,一看许妍装死人,便知道许妍厌烦了。她轻摇了摇头,也懒得在许妍面前自讨没趣,无奈道:“明日咱们还得启程前往云中,姑娘好好休息。” “嗯。”许妍把黑猫放到一旁,垂眸整理着身上的灵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昆仑镜快复原的缘故,她感到自己的修为比修仙界更深厚。 黑猫等芙蕖离开,才把心里的疑惑一股脑的全都问出来。 ——“姐姐,顾轻舟是走了吗?你们聊了什么?他怎么就突然来了?万一赵靖对琼州下手,没顾轻舟坐镇,琼州岂不难保?” “刚走。呵,你也太高看赵靖了。”许妍想到顾轻舟,眸色不禁柔和下来。赵靖连蒋明都搞不定,如何能搞得定常年征战沙场的将领们。 等等,她解决了宋濂这个麻烦,他们夫妻就能团聚。 黑猫一时不知道许妍是鄙夷赵靖,还是在向她秀恩爱。行,她承认她前夫没什么本事,比不得许妍的老公。 营帐外的天色渐暗,头顶的夜无月无星。天刚亮,金蕊、梁鸿就开始整顿兵马,等着沈双鲤一声令下。下午大军从听风谷出发,到云中时,已是半月后了。 芍药老早让人守在城门外,一得到消息亲自出城迎接。将许妍、沈双鲤请到府邸后,吩咐下面的人把好酒好菜送上。 丝竹声从左右两边飘出,中央男男女女翩翩起舞。 沈双鲤坐于正中央的主座,左边是许妍、苏叶、周琼等人,右边都是些武将。 ——“这一路都快把我颠吐了。姐姐,人家都瘦了,想吃点大鱼大肉不过分。” 黑猫看到一桌子的美食,整个人都要馋死了。 许妍用筷子夹了几片烤鸭、几只大虾、一个鸡腿到碟里,再将白玉碟推到黑猫面前。她看到黑猫眼眸一亮,宠溺的笑道:“给你,都给你。” “……”芙蕖真的无语了。 她搞不懂许妍为什么对一只猫如此宠爱,却不写一封信给顾轻舟。 “芍药此次夺下云中,实在是大功一件。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说。”沈双鲤拿起酒杯,笑呵呵的望向芍药。论理,该她给芍药设庆功宴才是。但眼下情况特殊,只能委屈芍药了。 他日坐上天下之主的位子,定为芍药封王封侯。 裴怀远、金蕊、芙蕖等人齐齐看向芍药,也好奇芍药想要什么。功名利禄,还是金银财宝。 可惜,这两者芍药皆无兴趣。 芍药余光下意识的偷看了眼许妍,随即拱手道:“天下未平,卑职岂敢公然向殿下讨要赏赐。” “那就等我收复失地,到京都再论功行赏。”沈双鲤见状,对芍药欣赏更甚了。 能如此识大体,又有将帅之才的人,她就是想不喜欢都难。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芍药似乎很怕姐姐生气。芍药两月内攻下云中,比之赵靖久攻不下,带兵撤回,怎么着也算厉害了。” 黑猫见芍药时不时看向许妍,在许妍回望时又避开,宛若小学生不敢直视老师的模样。不知道在芍药、芙蕖眼里,怎么定义许妍的。在她看来,许妍很少苛责她们。 许妍投喂完黑猫,给自己倒了杯酒。她还没喝,就见沈双鲤看过来,笑着宽慰道:“我们已得云中,拿下西凉,指日可待。” “据我所知,西凉原本包含几个州县,后来被宋濂打散。将三河城更名为西凉。守西凉的人,是原吏部主事刘宇。其人刚愎自用,又自视甚高。”苏叶放下筷子,向沈双鲤、许妍言明。 宋濂手下多是大梁的旧臣,与许妍还是旧相识。 黑猫忽觉此人的名字耳熟的很,随即便想起来此人是谁了。 ——“姐姐当年刚任户部侍郎,这人好像拿戏子侮辱姐姐来着。我记得,他当时质问姐姐凭什么任户部左侍郎,入驻内阁。没想到大梁亡国后,居然成了守西凉的将领。” 经黑猫这么一提,许妍是想起有这么个人来。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将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她低头抿了口酒,认为他们一个个攻破,实在浪费时间。 沈双鲤当然清楚刘宇是谁。当日她就站在二楼,听着刘宇讥讽许妍。她秀眉一扬,意味深长道:“原吏部主事……吗。” “宋濂的三分之一的兵马,已被芍药在云中歼灭。西凉、金泉、武阳甚弱。我看不如金蕊、芍药、梁鸿各率一队大军,一齐攻取。”许妍握着酒杯,不紧不慢道。 若夺下这三座城池,剩余的鹿城、沽酒两地,便不值得沈双鲤和她放在眼里。 苏叶心下琢磨着许妍的话,认为此计可行。她放下酒杯,看向沈双鲤,附和赞道:“许尚书言之有理。据我所知,西凉、金泉的粮草,皆从武阳所取。 殿下何不派人先断了他们的粮,再让三位将军攻之。便是围而不打,也能将他们困饿至死。” 第174章 输赢一开始就注定了 ——“好家伙,姐姐为了早日和顾轻舟团聚,真可谓是绞尽脑汁了。” 黑猫边感慨爱情的力量,边在心里给刘宇三人点蜡。许妍很少出手,一出手便立竿见影。就是不知道宋也会不会反击,如果会的话,那可相当有意思了。 裴怀远两杯酒下了肚,身子刚暖和就听到许妍的话。他扫了眼众人的脸,最后将视线落在许妍身上。许妍这么急着打下西凉等地,是为了早日和顾轻舟团聚吗? 不可能。许妍不是沉迷于儿女之情之人,且夫妻两不久前见过,怎么会因为顾轻舟呢。 要为,那也是为了沈双鲤。 沈双鲤思索着许妍、苏叶之言,对三个兵力缺缺的城池,还是很有信心的。她面色逐渐严肃,下令道:“芍药、金蕊、梁鸿,我命你们三日后征讨武阳、西凉、金泉。” “是。”金蕊、芍药、梁鸿拱手领命道。 周琼想到一则旧事,反而笑道:“刘宇与守金泉的马续不和。大梁未亡前,两人曾在朝中,因司马家大打出手。宋濂不让他们守武阳,怕是也有这个考虑。” “如此,我便随金蕊姐姐一道攻西凉。”裴怀远与周琼默契的相视一笑。 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好的。当然也可以双管齐下,尽早夺下两城。 金蕊、梁鸿心里表示,真的不用。他们纯靠武力,也能打的马续、刘宇满地找牙。碍于周琼的面子,也就把这想法压下。 ——“不是,裴怀远现在干坏事眼睛都不眨了吗?!” 黑猫很怀念初次见裴怀远时,他身上流露出的洒脱风流。可现在却觉得裴怀远从里到外都是黑的,尤其是在算计敌方时。当然,肯定比许妍能白点。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愿意亲近许妍。这是什么奇怪的原理?慕强吗? 许妍给黑猫夹了颗花生米,又陪沈双鲤喝了几杯酒。 对于芍药、金蕊的战斗力,她是非常有信心的,也衷心道:“我和双鲤,就等你们凯旋了。” “姑娘,您悠着点,少喝点酒。”芙蕖想到上次许妍醉酒,情绪失常的事了,下意识的劝道。她记得她家姑娘酒量一向很好,不知道那次怎么才喝了几杯,就醉成那副模样。 虽大夫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但她心里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双鲤时时关注着许妍,听到芙蕖的话,又瞧着许妍面色红润,似是真的喝多了。她看向许妍,关切道:“阿妍若是醉了,就下去歇着。” “我身体确有不适,不打扰诸位雅兴了,告辞。”许妍顺势起身,抱着黑猫离开。她该说的,也都说了,再留下来也是观赏歌舞,没什么趣味。倒不如回去躺会,打打坐什么的。 芙蕖跟在许妍身后,想要扶许妍离开,却被许妍推开。她手僵硬在半空片刻,又慢慢收回。 自家主子,扔是扔不掉了,只能这么凑合过了。 许妍步伐轻缓,徐徐穿过游廊。不知是走了多久,前面的路,怎么也走不完。她脚步停在花圃前,抱着黑猫,仰头望向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马续、刘宇不足为惧,拿下武阳、西凉、金泉,宋濂的末日就到了。 很快,镰刀就该悬在赵靖的头顶了。 “姑娘,您还好吗?”芙蕖手在半空,见许妍站不稳,想扶许妍又不敢扶。 她家姑娘哪哪都好,就是不大会表达感情。老是做的多说的少,方不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芙蕖净瞎担心,普通的酒,岂能让姐姐醉。姐姐你别是又惦念镜子和回修仙界的事。” 黑猫也纳闷,这么久了,怎么破镜子没半点反应?按理说,隔一段时间,它就会闹出点动静。 许妍想到昆仑镜,眸色瞬间一沉。随即抚了抚黑猫,让理智回归。她看了眼芙蕖,笑道:“你家姑娘的酒量,你还能不知?” “知道归知道,担心归担心,两者并不冲突。唉,姑娘若为长公主发愁,那大可不必。金蕊、芍药对付刘宇等人,还不是随手的事。解决了宋濂,天下还有何忧?”芙蕖不觉得赵靖棘手。 相反,她知道许妍一再给赵靖活路,是为了让赵靖有资格站在许妍的面前,做许妍的对手。可这资格本身就是许妍所赠的,输赢一开始也注定了。 许妍陈述着她自以为的事实:“我为何要替双鲤发愁,这天下本就是双鲤的。名正言顺,铁板钉钉的事。宋濂、赵靖是谋逆反臣,趁朝廷内乱,生出事端而已。” ——“姐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明明是姐姐隔岸观火,甚至火上浇油,才加快大梁亡国的。我原来想不通,姐姐明明可以让沈双鲤在合法的情况下,继承皇位,为何多此一举。 其实因为姐姐害怕,怕大梁弊端愈显,怕沈双鲤皇帝之位坐不安稳。怕权臣当道,而无一人为沈双鲤所谋。以至于姐姐死后,沈双鲤难逃沈皓的命运……” 黑猫一直觉得许妍为沈双鲤谋划的太深,把所有一切未知的危险都考虑到了。就差跟孙悟空似的,拿金箍棒在沈双鲤周围画一个圈了。 她很想知道,沈双鲤究竟是怎么打动许妍的。说实话,她看不出沈双鲤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她和沈双鲤都傻白甜,待遇却天差地别? “殿下,您来了。”芙蕖正欲回答,忽听身后的脚步声。她回过身看到沈双鲤,忙行礼道。 沈双鲤抬脚走到许妍身侧,顺着许妍的目光望去。 那是一轮很亮的月亮,好像是镰刀般,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她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又转头看向许妍,缓缓道:“我很担心你。” “不过是喝了几杯酒,有什么可担心的。”许妍没有看沈双鲤,低头望向怀里的猫。 对于沈双鲤,她总是心怀愧疚,尤其是她以后要做对不起沈双鲤的事。 沈双鲤躬身看向许妍怀里的猫儿,温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事瞒我。或许,是我的错觉。毕竟你我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第175章 你会吗? “你认为,我会在什么事上瞒你?”许妍站于月光下,杏眸仿佛被月光浸染,明亮清澈的让人失神。她望着沈双鲤,微勾的唇角带着几分戏谑。 她这个人一贯无赖,毫无原则可言。纵是沈双鲤看穿她的所图,她也能装无事人。 沈双鲤直起腰身,视线从猫移到许妍的脸上。她们自小一起长大,了解彼此的性情。所以,沈双鲤一看许妍的表情,便知道许妍所想。 她看了许妍好一会,明知故问道:“我就是猜中,你也不会承认,是不是?” “是。”许妍无耻的坦坦荡荡,毫不遮掩。 事实上,她不仅不会告诉沈双鲤,还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姐姐,你对沈双鲤也这么无赖?” 黑猫还以为沈双鲤是许妍所有的例外。没想到许妍不想说的事,谁也问不出。 沈双鲤听到意料中的答案,无奈一笑。她单手负后,叹气道:“你这人啊,就是这样。哪怕是为旁人付出,也懒得告之旁人。你透露给她,她对你感恩,自会来回报你。这有什么不好? 万一她错察了你的好意,或是听信了旁人的谗言,伤害你该如何?” “你会吗?”许妍轻揉着黑猫的脑袋,知道沈双鲤口中的“旁人”和“她”,指的是沈双鲤。 不管今生的沈双鲤在权势地位面前,做出何等的决定,她都坦然接受。不为别的,只因她曾经欠沈双鲤一条命,只因沈双鲤对她一片赤城。 沈双鲤秀眉忽锁,被许妍随意又坦荡的神情弄愣。 好似,她会与不会,许妍都会照单全收。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这么蠢的人? 她眸中蒙了层薄雾,一口气堵在胸口:“我不会那么以为,但会生气。气你为什么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和感受,也不在乎自己的付出是否值得。 你说过你是个生意人,对利益得失比常人敏锐。可我看,你糊涂的很。” “你又不是别人。”许妍不懂沈双鲤在纠结和苦闷什么。 她比之任何人,都知道如何全身而退。不管未来陷入怎样的险境,沈双鲤最不该担心的人就是她了。哪怕她没有法力,在乱世中,依旧能活的很好。 沈双鲤身形一怔,眼眶的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她背过身,随手抹过眼角的泪。 芙蕖、宝珠、宝福,默默的候在一旁。谁也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唯恐影响了两人。 ——“我这一时都不知道该羡慕谁了。” 黑猫心里已经是泪流成河了,真的!她既找不到顾轻舟这样的老公,也没有沈双鲤这样的至交好友。老天也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给她的都是赵靖、绿萝这样的渣渣。 沈双鲤一哭,许妍真的什么招都没有。 唉,修仙界的顾轻舟也喜欢哭。她这两辈子,都被这种人吃的死死。 许妍拿过宝福手里的汤婆子,将汤婆子轻置沈双鲤掌心,失笑道:“夜里风凉,回去。” “你也早些睡。”沈双鲤望了眼头顶的月,反嘱咐道。 她知道许妍有心事,却不知道许妍的心事是什么。为了不使许妍为难,她一直佯装不知,可那日许妍在襄安酒后失态……她不能再当做无事发生。 该做些什么,才能让许妍好受些呢?她若有许妍半分的聪明就好了。 许妍轻嗯了声,垂眸抚了抚怀里的猫儿。等沈双鲤的脚步声渐远,她才望向前方。 “姑娘,我们回。”芙蕖恐夜深露重,许妍会染上风寒,柔声提醒。 她见许妍移步,心下松了口气。忙随许妍到厢房,服侍着许妍沐浴入睡。 夜深人静,里间只剩一主一猫时,榻上的人才缓缓睁眼。 许妍竖起两指,昆仑镜便出现在她的指间。她转着手里的镜片,想知道二师姐和执剑山庄如何解决争端,想知道二师姐是不是对她很失望,想知道她的顾轻舟真的没救了吗…… 黑猫无忧无愁的趴在枕头上,呼呼大睡。与忧虑重重的许妍,成反比。 天蒙蒙亮时,许妍照例在榻上打坐。窗外的奴仆们,早早摘下灯笼。 “姑娘。”芙蕖敲了敲里间的门,听到一声“进”,便推门进来。 芍药、金蕊随芙蕖进入里间,躬身向许妍行礼道:“主子。” ——“她们不是明日要走吗,怎么突然来见姐姐?” 黑猫被阵仗吵醒,一睁开眼就看到芍药、金蕊,边伸着懒腰边纳闷。 芙蕖服侍着许妍更衣,唠叨道:“过两日,她们便要去武阳和西凉。来见见姑娘,也是好的。” “是比从前威武了不少。”许妍撇了眼芍药、金蕊,张开手臂任芙蕖为自己更衣。 总觉得两人去潮州,还是昨日的事。谁曾想转眼大梁已亡,她们也在战场上厮杀几年。 金蕊、芍药腰躬的更低了:“奴婢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你们不必记挂我,专心打你们的仗。缺什么,只管找芙蕖去支。”许妍对手下的人,一向很大方。更何况这两人,常伴自己左右。 金银这东西,对她而言不过是破铜烂铁。功名等沈双鲤平了天下,她再为她们去讨。 金蕊、芍药,领命道:“是。” “器械不锋利,等同于把士卒奉送给敌人。士卒不听号令,等同于把统兵将领奉送给敌人。将领不懂兵法,等同于把他的主公奉送给敌人。双鲤和我,早把命交到你们手里。 你们行军谨慎为上,万不可意气用事。”许妍知道她们看不上刘宇、马续三人,随即敲打道。 越是临近胜利,人就该比平时愈发谨慎小心才对,否则很容易功亏一篑。 黑猫趴在软榻上,不纠结于许妍做皇帝的事了。倒是好奇昆仑镜复原,许妍如何割舍沈双鲤与顾轻舟。 芍药、金蕊面色逐渐严肃,认真道:“是。” “姑娘。”芙蕖抬手正了正许妍的发冠,又把热毛巾递给许妍。 许妍瞧金蕊、芍药的架势,是有话要对她说。难不成,是哪里出了纰漏? 半响等不到两人开口,她声有些懒散道:“说,什么事?” 第176章 她家主子心尖的人 “若我们遇上宋也……”芍药直起腰身,隐晦的提醒。 毕竟宋也明面上是宋濂的人,实际上却是沈双鲤派去的。现在谁都不能保证,宋也是敌是友。且两军交战局势瞬息万变,一个不防,便有可能吃败仗。 金蕊不好拿这件事找沈双鲤,怕沈双鲤思虑过深,伤心伤身。这可是她家主子心尖上的人,沈皓、顾轻舟、司马恒都无法撼动。她们小小的奴才,又怎么敢让沈双鲤为难。 ——“芍药要是不提宋也,我都差点忘了这号人。” 黑猫猫爪贴在汤婆子上,忍不住感慨。她们这都要打到宋濂老巢,宋也还没消息,也不知道宋也是几个意思。总不能真的背主了!可要真背主的话,芍药夺云中就不可能那么轻松。 芙蕖命人搬来桌椅,几个奴仆将食盒里的早饭一一端出。 许妍扫了眼两人,抱猫入座。她将黑猫放到桌上,投喂着黑猫,直言道:“能活捉便活捉,若不能就留她个全尸。” “明白了。”金蕊、芍药错愕了片刻,道。她们见许妍摆了摆手,领命退下。 武阳离鹿城太近,难保宋濂不会支援。别的倒不怕,就怕误伤到不该误伤的人。如今得了许妍的示下,她们心中便有了数。纵是真碰上了宋濂大军,也不怵。 芙蕖躬身为许妍盛了碗粥,担心道:“姑娘不与殿下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你分的清宋也是友是敌?”许妍拿起勺子,反问着芙蕖。她见芙蕖摇了摇头,随之笑道:“宋也是聪明人。如今宋濂大势已去,宋也却不想办法投奔双鲤,足以说明,她已做好了选择。” ——“姐姐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叫做好了选择,宋也做好了背叛沈双鲤的选择吗?姐姐这猜测未免也太武断了,许是宋也有别的难处,无法脱身。 或一时在宋濂,沈双鲤间难以取舍。姐姐怎么能随随便便,给宋也定下“背主”的帽子?!” 黑猫放下小鱼干,疑惑的看向许妍。就算宋也背叛沈双鲤,宋也身边的贺久也不会允许。 芙蕖瞬间懂了许妍的言外之意,不由的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 许妍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只专注投喂黑猫。待黑猫吃饱喝足后,她才抱猫走到窗前。 等沈双鲤夺了西凉、金泉等地,大军就可直捣鹿城,彻底瓦解宋濂的势力。 “姑娘是在担心长公主吗?”芙蕖想到秋后诗社与沈双鲤的关系,不难推测宋也出事后,沈双鲤会有多伤心。不过这么久了,沈双鲤应该也猜到这种可能。 ——“芙蕖怎么也这么说?难道姐姐说的不是宋也背主?那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脑子又不够用了。” 黑猫明显感受到,芙蕖和许妍谈及的事,和她想的有出入,但她又不能准确说出哪里不对。 许妍低头看着黑猫迷茫的大眼睛,揉了揉黑猫的脑袋,笑着给黑猫提示:“贺久至今仍未归。” “姑娘若真担心,可召贺久回云中。”芙蕖对宋也没把握,对贺久却有把握。 归根结底,还是自家人好说话。贺久是姑爷的人,他们联系起来也方便。 黑猫仍是一脑袋问号,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她看出许妍不乐意搭理她,便蔫蔫的趴在许妍怀里。不是,脑子不好使能怨她吗。 隔日一早,芍药、金蕊、梁鸿率三路大军,浩浩荡荡从云中出发。 沈双鲤与苏叶商讨如何安抚云中百姓,立志让百姓的生活尽快恢复正常。 忙里偷闲的许妍,回了庭院。打算打打坐、逗逗猫、睡睡觉,却被周琼这个不速之客打扰。 “许尚书。”周琼向许妍拱了拱手,俯身入了座。她欲言又止的看向许妍,又把话咽下。 于情于理,她都该找沈双鲤,而不是许妍。 许妍难得见周琼有扭捏之态,笑道:“周姑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芙蕖为两人各送了杯茶,候在一旁。她纳闷周琼不去向沈双鲤进言,跑来找许妍作何。 “殿下如今都打到西凉了,宋也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心中,着实不安。”周琼不傻,鹿城危在旦夕,宋也却陪宋濂共进退。这意味什么,她如何不清楚。 许妍抬手揉了揉眉心,随手拿起茶杯,安抚道:“贺久一日未回,宋也就一日平安。” “我想去鹿城。”周琼纠结的半响,忽而看向许妍。她心意已决,恳求许妍:“求尚书帮我。” 芙蕖惊的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道:“周姑娘这是做什么?我家姑娘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抬手间将你送到鹿城。” ——“不,这个可以有。” 黑猫从许妍的怀里探出头,抖了个机灵。 许妍揉了揉黑猫的脑袋,看着病急乱投医的周琼,正色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若是被宋濂发现,不仅你可能会没命,还会殃及到宋也、贺久。” “我知道。但我更清楚,如果我不去鹿城,这辈子我可能就见不到宋也姐姐了。听闻尚书与殿下一起长大,亲如姐妹,我与宋也姐姐同样如此。 试问,殿下他日命不久矣,尚书会不会见她最后一面?”周琼注视着许妍的眼眸,诚恳的问道。 ——“有许妍在,沈双鲤怎么可能命不久矣。” 黑猫认为这个假设一开始就不成立。许妍对沈双鲤的在意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她都怀疑如果沈双鲤是个恋爱脑,许妍会给那个男人下听话咒。 再养无数个替代品,旧的有问题,新的立马换上,好让沈双鲤永远快乐下去。 芙蕖下意识的看向许妍,沈双鲤幼时的确体弱多病,险些病死宫中。当时许妍进宫陪同,与沈双鲤同吃同住,还特地寻访名医为沈双鲤治病。 沈双鲤日常所需的膳食,以及治病的药,都由专人去做。做好后,另派人检查许妍。唯恐沈双鲤的身子,有任何的闪失。好在最后,还是把沈双鲤从鬼门关拉回来。 许妍想到旧事,不免有些动容:“我可以答应你,但有个条件。” 第177章 尚书不怕吗? “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你。”周琼心底惦念着宋也的安危,想也不想的应下。 金蕊、芍药、梁鸿用不了多久,就会夺下西凉等地。到时各路大军,齐攻鹿城,她为宋也收尸,都找不到尸体。 ——“姐姐你疯了吗?让周琼孤身前往鹿城,无异于让她去送死。” 黑猫虽不知她们在谈什么,但清楚鹿城现在人人自危。沈双鲤大兵压境,夺下鹿城不过是几个月的事。这种情形,周琼怎么敢去鹿城。 “出云中后,一切都得听我的。”许妍垂眸喝了口茶,眸色淡淡。便是到了鹿城,周琼也未必阻拦的了宋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应下,可能是想到上辈子的沈双鲤。 那时候她突然被夺舍,只能以鬼魂之体,看沈双鲤半生都在替自己找魂。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想告诉前生的沈双鲤,忘了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好。”周琼不假思索道。回过神惊讶的看向许妍,许妍看上去比她还弱不禁风。如果许妍在鹿城有个三长两短,她如何对得起殿下。 倘若殿下知晓,许妍因她前往鹿城。动怒是小,将她囚于阶下是真。 芙蕖知道许妍爱玩,没想到许妍竟将生死之事都置之度外。她强压着心下的惊愕,不满道:“听您的?这么说姑娘也要去鹿城?不行,这万万不可。如今天下未夺,姑娘若有个好歹,长公主该如何?” ——“姐姐在想什么?周琼为了宋也,姐姐为了谁?咱们在云中享清闲不好吗,何必跟着周琼去鹿城凑热闹。就算姐姐担心,咱们也可以像之前一样,御剑在鹿城上方。” 黑猫见过一次两军交战的场景,便不乐意再重温那血腥的场面。即便现在天气暖和了,她也讨厌在路上颠簸。何况饥一顿,饱一顿,许妍受的住,她受不住。 许妍抱猫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的花圃。沉默了半响,吩咐道:“去告诉宝珠一声,说我与周姑娘到武阳巡视,不日便归。若双鲤问及,便照此回话。另外,准备两匹快马。” “姑……是。”芙蕖想要劝几句,就被许妍一个眼神逼退。糊涂啊,她家姑娘聪明了一辈子,怎么就在这点小事上犯糊涂。她心下叹了口气,只能按照许妍的话办。 周琼不明白许妍为何要与自己同去,先不说云中与鹿城相距甚远,就是途经的西凉、金泉都有战事。一个不防,可能命丧当场。可如今她有求于许妍,不好刨根问底。 她知道许妍不是个鲁莽的人,既做了这样的决定,自有许妍的道理。 一刻钟后,芙蕖准备妥当。许妍、周琼换上便装,骑马双双离去。 离云中不到二十里,两人便看到白骨半埋。越往前走,所见的白骨越多。想必之前宋濂屠城,后又淹云中。大水将无数尸骨都从土坑里冲出,四散到云中外。 黑猫看到草根缠白骨,几乎可以想象百姓四散而逃,却被斩于马下的画面。她瞧着远处,处处狼烟,不知又增添了几具尸骨。唉,受苦最深的,还是无端殃及的百姓。 潘末、戴乾虽推翻大梁,但他们到底不是沈双鲤、赵靖、宋濂这些本就有权有势之人的对手。古往今来,上位者多不察百姓之难。既不了解,又如何救百姓脱困。 “尚书不怕吗?”周琼拉着缰绳,从官道转小路。她们是穿小道而奔鹿城,路崎岖不平,但胜在安全。对于许妍这个人,她一直有很多好奇。但碍于身份,没敢问个究竟。 许妍穿过羊肠小道,耳边尽是鸟啼。她看着前方弯曲的路,笑问道:“怕什么?怕我会如脚下白骨一样,死后无人收尸。还是怕你我被宋濂活捉,威胁沈双鲤退军?” “这两者,难道不可怕吗?”周琼自离开云中,就没在许妍身上看到过惶恐、害怕。 莫非许妍也如芍药、金蕊般,善战杀敌?可纵使许妍武功高强,胆识过人,也难敌万人之军。或许,许妍习惯以身犯险,如当初舌战群臣般。决定了,便奋不顾身。 ——“姐姐要不直接把周琼打晕,瞬移到鹿城外。然后让周琼见宋也一面,咱们就回云中?不是我娇贵,是天都快黑了,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有猛兽出没,咱们怕是没命活。” 黑猫想到后者,就忍不住在心里谴责许妍。她可不是修行之人,需要吃东西和睡觉。 许妍想到自己两世的下场,眸底满是自责。她自嘲一笑,又道:“死得其所,有什么可怕的。可怕是人不明不白的死,空留一地狼藉让身边的人收拾。” “死得其所?”周琼眸色泛起些许疑惑,低声嘟囔了句。一时不知许妍是在回答她的话,还是在暗示宋也的结局。她策马随许妍从林中穿过,看许妍猛拉缰绳,眸中泛着些许不解。 又见许妍拉弓搭箭,瞄准前方的草丛。 于是乎,周琼定睛一看,见树下一老虎正埋头啃着鹿尸。她下意识的握着刀柄,严阵以待。 四周静的出奇,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风吹过树叶,落在扬起的马尾上。 黑猫比周琼率先察觉到老虎的存在,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乌鸦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不慌不慌,许妍是修仙大佬,一只四脚兽没什么可怕的。 许妍眼紧瞄老虎,瞬间三支箭如连珠之相衔般,射向老虎的脖颈。片刻,夺了老虎的命。 林中的鸟儿,被阵仗惊到,先后从树枝上飞离。 ——“姐姐厉害啊!连法术都不用,靠一把破弓箭就杀了老虎。不过这条路也太不安全了,咱们回。” 黑猫紧扒拉着许妍的束腰,看到老虎死了,心瞬间落了地。之前沈皓说,许妍曾把沈皓、顾轻舟绑在树上,用弓箭射他们。就许妍这箭法,如果真想他们死,他们怕是活不了。 “此地离市井村落甚远,你我小心为上。”许妍无视黑猫的絮叨,收起弓箭,温声提醒。 第178章 可选项不多 以防卷入战事,许妍、周琼二人绕远路到鹿城。许妍离开云中时,就做好路险的准备。 周琼看到老虎倒地而亡,松了口气。她望着许妍离去的背影,心有余悸的同时,敬佩道:“尚书可真是深藏不露。” ——“这还用你说。姐姐这条路什么时候能走到头?我现在又饿又困,咱们找个地方休息。就算姐姐不心疼我,也该心疼心疼周琼。天黑路不好走,容易出事。” 黑猫委屈巴巴的仰头,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许妍。企图用无辜的眼神,唤醒许妍一点点的良知。马车虽颠簸,但比骑马好太多了。 重要的是,她想不明白许妍为什么要跟周琼去鹿城。就算怕宋也背主,沈双鲤难过,也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许妍眸色淡淡的望着前方,耳边尽是黑猫的絮絮叨叨。她指尖轻抬,两缕灵力将黑猫缠绕。 黑猫意识渐渐模糊,趴在许妍的束腰上,沉沉的睡去。 数日后,两人一猫至鹿城。她们先后下了马,经官差严查后进入城中。 鹿城的街巷比她们想象的要热闹,来往商贩叫卖吆喝不绝于耳。 “尚……许姐姐。宋也就住在城中九巷的宋府,我们速度快点应该晚上能到。”周琼手握着缰绳,牵马穿过人海。因她们在敌城,忙把尚书改成了姐姐。 许尚书文武双全,又聪慧过人,但愿不要嫌弃她这个没什么用的妹妹。宋也的住所,还是苏叶告之她的。她听到许妍“嗯”了声,心情随之大好。 ——“姐姐,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一睁眼,就到了鹿城。” 黑猫趴在许妍的肩上,听到周琼的话,当即站起来。见许妍半响不搭理她,她又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好,她的确受不了奔波之苦,许妍打晕她就打晕。 许妍在入城前,已隐去黑猫的身形。一路上用灵力滋养于黑猫,免得黑猫饿死。鹿城中多有大梁旧臣,那些人大多知道她养了只黑猫。 唯恐碰到熟人,许妍、周琼走的尤为缓慢。到宋府时,已至夜深。 周琼拿出随身的玉佩递给守门的小厮,先是一笑,又将一贯铜钱放到小厮手里:“麻烦小哥将此玉佩交给你家主子,这贯钱算是小哥的辛苦钱。” “使不得,使不得。”小厮假意推辞,看周琼是真给他才收下。他一改刚才的冷脸,笑道:“两位贵人在此地稍等,我这就去里面禀告。”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是一贯钱。搁我们那儿,都快抵得上一月工资了。” 黑猫趴在许妍的肩上,被周琼出手惊到。她要捞快钱的话,怕是很快就能在京都买房了。 一刻钟后,老管家拿着玉佩出府,见到许妍、周琼,笑着将两人请了进去。 书房外,老管家隔门禀告:“主子,人来了。” “让她进来。”门内传来温柔的女声。 守着房内的婢女将门打开,示意两人进去。 宋也看到许妍的瞬间,面上有过片刻的呆愣。云中离此地甚远,许妍和周琼怎么就这么来了。她下意识的起身,抬手示意道:“你们怎么来了。” “受人之托。”许妍俯身入座,见婢女将茶送上。便拿起茶杯,神情平淡道。 她余光撇了眼自己身后的贺久,低头喝了口茶。 周琼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又怕宋也怪罪。她抿了抿唇,支支吾吾道:“你一直没有消息,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你来也就算了,怎么连……”宋也俨然是被周琼的意气用事气到。 殿下有多看重许妍,周琼不会不知道。若是许妍在路上有个好歹,殿下该如何? 宋也背过身,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怒气。她用眼神示意奴仆们退下,等关门声响起,躬身向许妍行礼:“尚书。” ——“看看看,人宋也都觉得你们这么做荒唐。” 黑猫像是找到同道中人,扒拉着许妍的手指,谴责着两人说走就走的行为。 许妍捧着茶杯,懒懒的往后一靠,看了眼周琼、宋也。她想到来鹿城后的所见所闻,问道:“双鲤的大军很快兵临城下,不知宋濂如何打算?” “加强防备,拼死一战。”宋也直起腰身,坐到许妍身旁,如实道。 前两日听下面的人说,武阳被夺。现在城中人人自危,在这个关键点,许妍却来了。若是宋濂拿许妍做文章,怕是沈双鲤会陷入两难之境。 ——“宋濂的可选项不多,大将大部分守着云中、武阳两地。除了拼死一战,也没别的办法。” 黑猫站在宋濂的角度想了想,也想不到别的法子。沈双鲤太强大了,军力和将领都远超于宋濂。别的不说,光许妍一个就够无敌了。 贺久怕许妍不了解鹿城的情形,贴心的在旁补充:“城中的军力不足五万,其中两万是鹿城的百姓,另一万是各个大臣的私兵。直接受命于宋濂的,只有一万人。” “既如此,你们为何不去云中?”周琼一听鹿城的状况,认为宋濂全无胜算的可能。可既如此,为什么宋也要在鹿城呆下去呢?她见贺久看向宋濂,便什么都明了。 许妍将茶杯轻放到桌面,看着神色躲闪的宋也,只觉好笑。她清楚宋也的顾虑,单刀直入道:“大梁亡前,你因朝中为官者,邪曲胜直。吏者,暴虐残贼,败法乱刑。苦于不能更改,苟于桃源。而今你有权有势,深得其兄信任,却忘了自己曾经的誓言远志。 我知你所困,可古之圣贤遇之不怨,居之不疑。其身可抑,而道不可屈。而你在道未废时,命未将贱,便自暴自弃。莫非姑娘是嫌死于战乱的百姓太少,打算多添一个?” “我……”宋也以为许妍在讥讽她懦弱,也知许妍若处于她之境,能轻易脱困。 她纠结的转头,看到许妍清澈明亮的眼睛,竟有种无所适从的内疚。忽而想到,许妍曾在桃源写下的《一二三之至论》,心下愈发惭愧。 第179章 兄友妹恭 ——“宋也这不好好的活着吗,真不知道姐姐先前担心什么。” 黑猫越来越听不懂许妍的话,为什么许妍笃定宋也会死,哪有赢家会在胜利前突然放弃。她观之宋也,不像无脑之辈。宋濂一死,天下四分之三都归沈双鲤了。打赵靖,简直是顺风局。 周琼知宋也难,但更清楚逃避不可取,直言道:“姐姐总说我糊涂,殊不知姐姐更糊涂。” “是我愚鲁了。方才听尚书一席话,茅塞顿开。”宋也面色严肃,躬身向许妍行礼。 战乱殃及之人千千万,她怎可无视百姓的苦难,用死来寻求忠亲两难的解脱。 许妍见宋也平静下来,眸中恢复先前的淡漠。她手轻揉着黑猫的耳朵,意味深长道:“我们到云中已用了一个月之久,很快双鲤就会派人攻打鹿城。” “武阳被夺,殿下集结兵力来征讨,也是情理之中。但鹿城五万兵马,想要攻破怕是要耗费些时日。”宋也原打算和宋濂一道为鹿城殉葬,被许妍说服后,自然要为沈双鲤所谋。 当然她不是说,这五万人可阻挡的了沈双鲤的大军。而是这么多的人,沈双鲤杀起来需要费些时日。 周琼手捏着下巴,转而问道:“城中五万兵马……莫非姐姐打算杀兄,将鹿城献给殿下?” ——“若真如此,宋家兄妹可算得上兄友妹恭了。” 黑猫一开始就知道宋也会对宋濂下手。却没想到,宋也有天会动恻隐之心。 宋也心下转了几个来回,肃色道:“贺久可调数千兵马,待殿下兵临鹿城,从城中杀出足矣。至于我兄长……他手下之臣怕是不少人给殿下写投诚信。 我们可利用这些见风使舵的人,让他们消耗城中之兵。” “就依你所言。”许妍见宋也认真谋划,便把要说的话咽下。她不怕失败,只怕宋也临门一脚反悔了,突然开始念及兄妹之情,对宋濂手下留情。 但有贺久在,她还是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贺久收到许妍的眼色,又见宋也看过来,躬身道:“我这就去办。” “宋也姐姐,你在鹿城过的如何?”周琼拉宋也起身,看宋也的模样,是比先前消瘦了许多。想来辅佐宋濂这个蠢人,费了不少心力。 大梁有能耐魄力的官员,都被司马恒杀的差不多。剩下的,都是些庸庸之辈。 “还好。”宋也抽回手,敷衍道。她视线越过周琼,落到许妍身上,眼含歉意道:“委屈您这段日子住在这里。青禾,送两位到宝相楼。夜深了,你们早些休息。” 青禾得令后,推门进来。她走到周琼、许妍身旁,躬身抬手道:“两位这边请。” 许妍等黑猫跳到自己的肩上,才悠悠起身。她迈过门槛,随青禾往前,心下却想着宋也的话。武阳被夺,西凉、金泉便无粮可吃。以芍药、梁鸿之力,顺势再取两城,应不在话下。 “姐姐,我称您为姐姐,您会不会认为我失礼?”周琼无视引路的奴仆,偷看了眼许妍,忐忑的问。天下间除了宋也,她最崇敬的,就是许妍了。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杀猛虎,世上还有比许妍更完美的人吗。当年,许妍孤身舌战群臣,她就有所耳闻。后来从父亲嘴里,时常听到许妍将司马家玩弄于鼓掌,便愈发的敬佩。 许妍见周琼可爱爽朗,也不介意多这么个妹妹。她步伐放慢,低笑道:“怎么会。我无兄弟姐妹,能多个妹妹,求之不得呢。” ——“承认,姐姐你就承认,你就是喜欢傻白甜这一款。沈双鲤、周琼,都是心无城府,待人赤城。你对她们的态度,比之司马恒、赵靖好了百倍。” 黑猫仔细的想了想,自己也算是傻白甜,许妍喜不喜欢她呢?不用许妍喜欢,她就是许妍的。 周琼经许妍一说,竟有些羞涩。她揉了揉脸,眼里的笑意更甚:“那我就厚颜无耻的称你为姐姐了。” “好。”许妍轻笑的应和。 游廊上挂着的灯笼被风吹的微晃,以至于许妍的脸时明时暗。 引路的青禾,侧目看了眼气度不凡的两人,默声将她们送到了宝相楼。 两人各自辞别后,便去休息了。 许妍等奴婢散去,用灵力封锁门窗,在榻上垂眸打坐。 ——“姐姐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觉得宋也会死?” 黑猫想说许妍、周琼白来鹿城一趟,害她在路上吃了那么多的苦,真是不值得。 许妍睁开眼,撇了眼郁闷的黑猫,为其解惑:“宋也从戴乾、潘末死后,便不再向宋濂献计。说明宋也既不想有愧于沈双鲤,也不想损害宋濂的利益。她夹在两者之间,左右为难。 待到鹿城攻破,宋也只能用死来全了自己的义。我不过是让她明白,治大者不治细,成大功者不成小罢了。” ——“我还以为宋也真是个铁心肠的人,原来也会对宋濂于心不忍。看来姐姐专程陪周琼来鹿城,除了打消宋也送死的念头,还为了联合贺久从内部攻下鹿城。” 黑猫知道许妍从来不做无用功的事。虽说沈双鲤看中宋也,但在许妍的角度,宋也可有可无。尽早解决了宋濂,才是许妍的目的。 许妍但笑不语,只抬手揉了揉黑猫的脑袋,合上眼继续打坐。 一个人太拘泥小情小义,不仅改变不了现状,还会使自己陷入更加窘迫之境。宋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宋濂早已无路可退。宋也若壮志未酬身先死,既对不起自己的所学,也辜负了沈双鲤。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婢女们备好洗漱之物,见许妍从里间出来,忙上前伺候。 睡到自然醒的黑猫,伸了个懒腰。一睁眼就看到一堆仆人伺候着许妍,万分的艳羡。 “在下池新阳,奉贺将军之命保护姑娘。姑娘有什么,只管吩咐我。”守在门外的官差见许妍出来,躬身向许妍行礼,并说明缘故。 昨晚贺久专程派了除池新阳外十六精兵来宝相楼,让他们早晚各八个,轮番保护许妍。 第180章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好家伙,贺久这是怕姐姐在鹿城有个好歹,无法向顾轻舟交代啊。” 黑猫看到门外的守卫,趴在许妍的怀里调侃。可能在许妍眼里,贺久比宋也更重要,也更可控。 许妍余光扫了眼池新阳,步伐缓缓的走到门前。她眉梢带笑,看上去尤为平易近人:“我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要吩咐的。不过是闲的无聊,想听些鹿城内外的见闻罢了。 你若是闲来无事,便每日说于我听,权当为我解闷。” “是。”池新阳愣了愣,没料到许妍提出的第一个要求竟然是这个,但还是躬身领命。 他见许妍目光移过来,瞬间明了:“最近鹿城没什么大事。听说武阳被沈双鲤所夺,城中正在整顿兵马准备迎战。百姓们怕会步云中、西凉人的后尘,想办法参军,或是逃出城去。” 奴仆无言的搬来桌椅,将饭菜一一布上。 许妍走到桌前,俯身入了座,秀眉轻轻一扬。怨不得昨日守城门的官差,只严防出去的人,原来是提防城中百姓逃离鹿城。 ——“我去,我差点忘了宋濂有屠城的癖好。太过分了,自己活不了,还不让别人活。” 黑猫被宋濂臭不要脸的行为气到。从某个层面来说,宋濂和他的死敌司马恒一样,都喜欢拿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做文章。不是利用,就是虐杀。 许妍被黑猫亢奋的情绪逗乐。她拿起碗筷,随口问道:“你觉得我们会赢吗?” “此等大事,不是属下能够推测的。但姑娘放心,属下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姑娘。”池新阳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看许妍不凡的气质,不是富贵人家的千金,便是如宋也的谋士。 既顶头上司交代他保护许妍,就算沈双鲤的大军兵临城下,他也会护着许妍离开鹿城。 许妍刚往嘴里送了口粥,就看到周琼面色不佳的走了进来。 “姐姐。”周琼临进门前,纳闷的看了眼外面的兵。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宋濂发现许妍了? 不可能,宋濂现在大祸临头,急着想办法逃命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有心思调查宋也。 许妍摆了摆手,房内的奴仆相继散去。关门声响起,周琼便露出大事不好的神情。她狐疑的放下勺子,反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今早去找宋也姐姐,无意间听到有人向她汇报。说、说是,殿下正率八万大军朝鹿城而来。”周琼知道沈双鲤一定发现许妍来鹿城的事,不然怎么会亲自率军而来。 完了,沈双鲤要知道是她撺掇许妍来鹿城,一定恨不得杀了她。 ——“好家伙,沈双鲤带军打过来?!” 黑猫震惊了!刀剑无眼,何况许妍一直把沈双鲤保护的很好。起先她还觉得许妍疯,现在却发现沈双鲤更疯。许妍好歹是修仙大佬,天塌了也有法力护体。 沈双鲤可是凡人,还是自小体弱多病,被金玉包裹的女人。 许妍闻之,面色一沉。芙蕖、苏叶做什么吃的,也不劝着点。她深吸了口气,让理智回归,冷声道:“若我猜的不差,芍药、梁鸿已夺下西凉、金泉。现今宋濂只剩鹿城、沽酒……” “这么快吗?”周琼没想到局势如此的紧迫,金蕊、梁鸿三人也太勇猛了。才多久,三人就各夺一座城池。也不怪宋濂手下的将领谋士,纷纷写信投诚。 面对如此强敌,除了缴械投降,就是和宋濂一道赴死了。可问题是,宋濂其人,并未有让人信服之处。 黑猫抱着小鱼干,倒不意外金蕊、芍药、梁鸿的生猛。毕竟前两个,上辈子是流寇之首。后一个,在南越行军多年。他们打宋濂还不是小鸡啄米,轻而易举的事。 周琼见许妍不说话,心登时高悬:“要不,我们去和宋也姐姐谈谈。” “不急。”许妍率先否决了这个提议。宋也消耗鹿城兵力的时间,她还是给的起。 如果宋也得到这个消息,那么贺久同样也得到了。她想,两人应该知道怎么办。 ——“姐姐,你怎么还能坐的住。这战争的号角都要吹响了,你还有心情吃饭。” 黑猫看到许妍慢条斯理的喝粥,整个人都不好了。弄不好他们都得死,不,她和许妍不用。 周琼想帮宋也,却碍于身份不好出面,只能蜗居在宋府干着急。 她心下连连叹气,见许妍云淡风轻,困惑道:“姐姐就不怕吗?” “这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两次了。”许妍放下勺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好笑的看向周琼。 为今之势,优势在我,又有何怕。即便是怕,那也该是鹿城的反贼怕。 事态越是紧迫,人就越该冷静理智。 周琼被许妍的话噎到了。但每次问,她心里都没有底。 许妍起身走到窗前,撇了眼门外候着的池新阳,又抬头望天:“这鹿城的天下,正演绎何等精彩的桥段。可惜,你我不能一一得知。” “姐姐。”周琼像个初生的牛犊,对许妍有着万分的依赖。 她知道许妍口中的精彩,是指宋也利用那些想向沈双鲤投诚的人。 三日后,城主府,大厅内。 宋也带着数十封信,让人呈给宋濂:“兄长,这是我派人截获的从鹿城送往武阳的信。” “哦?快呈上来,让我看看。”宋濂见奴仆举着托盘而至,随手拆开一封,竟是手下写给沈双鲤的投诚信。又拿起一封,皆是如此。 好啊,怨不得一天天的劝他投降。原来早就打算投奔沈双鲤,以苟全性命了。 他将信扔到地上,气急反笑道:“这帮软脚虾,居然屈膝于女人,真是可耻。哼,想背主保命?我先送他们去见阎王!来人,把写信之人即刻斩杀。” “是。”奴仆捡起地上的信,举着托盘退下。 宋也垂了垂眸,又抬眸看向宋濂。如今武阳、西凉、金泉被夺,沈双鲤的大军直奔鹿城。 那些投诚信,她一早就截获了。在许妍没来之前,她只是没下定决心对那些人动手罢了。那些人在宋濂身边都有眼线,定比斩杀他们的人先一步得到消息。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第181章 物尽其用 “妹妹,沈双鲤的人说话就要打过来了。你可有制敌之策?”宋濂烦闷的遣散奴仆,三两步走到宋也面前。沈双鲤有百万之众,而他满打满算才五万人马。若是硬碰硬,岂有命活。 上一次,他险些被潘末所擒,是宋也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局面。如今沈双鲤即将兵临城下,宋也一定可以救他第二次。 宋也见宋濂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只等着她的良策。她不忍去看宋濂,背过身叹道:“事临大敌,群臣将领不思应敌之策,却如飞鸟般四散而逃。难道这不是上天所给予的灭亡之兆?” “这么说,我命该绝于鹿城?”宋濂无力的后退两步,不敢置信,也不甘心落此结局。 上天既曾眷恋过他,为何到今又抛弃他。他也曾问鼎中原,杀的流寇一退再退。 人之将死,却不知为何而死,是很可悲的事。宋也回身看向宋濂,为宋濂分析他惨败的原因:“兄长还看不明白吗?而今鹿城士气低迷,谋臣投诚逃散,兄长失之气机。 敌军所夺几城,已有围鹿城之势,兄长失之地机。 敌军帐下将领谋臣,同心同力无可钻之空,兄长失之事机。兄长虽有五万之军,可用之兵,不过两万之余。将领不能安抚士众,威慑敌军。士兵畏死,阵前怯战。兄长失之力机。 兄长上无文臣为兄谋,下无良将为兄所用,焉能不败?” “妹妹……”宋濂欲言又止的看向宋也,似是被宋也的话伤到。他知道自己必败无疑,但总觉得还有一线生机。对,他有宋也。有宋也,什么都有了。 他的妹妹有旷世之才,定能帮他脱困。他委屈又焦虑的看着宋也,轻唤了句:“妹妹。” 宋也垂下眼眸,不敢与宋濂对视,恐自己动了恻隐之心。她侧身避开宋濂的视线,温声劝道:“天命如此,我也无应对之策。夜色已深,兄长早些休息。”说罢,抬脚离开。 据宋也所得到的消息,沈双鲤大军已临近鹿城。城中已先自乱阵脚,不攻自破。如果不是她横插一杠,或许宋濂早该死在潘末、戴乾之手。而她虽能救宋濂一时,却救不了宋濂一世。 宋也乘马车并未回宋府,反而到了军营。 营帐中许妍正抱猫看着鹿城的城防图,贺久在旁躬身候着。 “宋也姐姐,你怎么才来。”周琼看到宋也,双眼瞬间一亮。她快步上前,声带着些许埋怨。 沈双鲤离鹿城的时间越近,她心里就越是紧张。 ——“姐姐,你就不担心宋也反水,把你交给宋濂,逼沈双鲤换宋濂一命?” 黑猫看了看宋也那张清冷的脸,又瞧着许妍漫不经心的模样,忍不住好奇。或许她们自认为,无论发生任何的变数,都能应对自如。好,事实证明,两人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 宋也拍了拍周琼的手,走到许妍身后,直言道:“尚书,一切办妥矣。” “既如此,明日申时,依计行事。”许妍手抚了抚猫背,抬头看向宋也,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很快,她就能见到沈双鲤了。等她们夺了鹿城,再取沽酒,便可图南越。 灵力从昆仑镜中飘出,近而蔓延整个营帐。 许妍秀眉一蹙,强行用灵力压制昆仑镜。这么久了,终于有点反应了。 就是不知道下一枚碎片,会在什么地方? 周琼倒了杯热茶,送到宋也手里,敬佩道:“姐姐短短几日便让鹿城自乱,实在厉害。” “鼠蛇之辈,不堪一击罢了。”宋也思及鹿城的那些只看利益的小人,眼里闪过几分鄙夷。她在杀了潘末之后,几乎闭门不出。若非许妍、周琼的到来,她已做好了陪宋濂死的准备。 话音刚落,便听到帐外人汇报。 “大人,左卓率兵谋反,纪鲁等人杀出鹿城……” 这二人具是宋濂的亲近之人,佣兵近万。如今才反,想是被沈双鲤的大军吓到。 帐中众人闻之,皆陷入沉默。沈双鲤不日就到,他们不想以卵击石,提前跑路也是情理之中。求生,是人的本能。 周琼与宋也面面相觑,又齐齐的望向帐外。内乱的苗头一起,是刹不住的。 宋也敛去思绪,镇定自若道:“再探。” “是。”外面的将领领命退下。 ——“我看沈双鲤还没到鹿城,鹿城便自己玩崩了。宋濂属实是菜啊,要是没了宋也,肯定早就被戴乾、潘末杀了。” 黑猫几乎能看到沈双鲤率领大军将至,城中数万之军跪地投降的场面了。 许妍抱猫坐在桌前,暗暗思索鹿城之势。宋濂可用之军两万余,杀几个谋逆之臣,还是够的。而她所能用的,不过贺久的五千精锐。 她垂眸抚猫,直言道:“诸位不必在这儿守着我,都各自歇着。明日一早,事情自然清楚。” 周琼被沈双鲤即将到鹿城的消息冲击到,人精神抖擞的很,哪里能睡得着。但她不忍打扰许妍休息,便识趣的退下:“也好。” “告辞。”宋也拱了拱手,随之一同。 待人走了,贺久久站于原地,似乎有话要对许妍说。现在鹿城大乱,宋濂身边疏于防备。如果他假宋也之名,或许可提前处理掉宋濂。 贺久躬身,认真提议:“尚书何不趁乱杀了宋濂?” “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许妍拿起茶杯,若有所思了片刻,正色道。 沈双鲤还没有带兵打仗过,用宋濂来当沈双鲤练手的工具,她觉得甚好。 贺久知许妍定有别的打算,便不再多言:“卑职告退。” ——“姐姐为什么不杀了宋濂?这多好的机会啊!咱们完全可以先沈双鲤一步夺了鹿城,然后整理军力去琼州和顾轻舟汇合。这都小半年没见顾轻舟了,姐姐就不想他吗?” 黑猫迷惑于许妍所为,就算他们明日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但也没有此刻杀了宋濂更得利。 许妍将黑猫放到桌面,杏眸随之弯起:“就算如宋濂般的废物,也能物尽其用。” 至于顾轻舟,早晚都能见的人,不差这两日。 第182章 除了许妍都死了 烛火摇摇曳曳,恰似此时风雨飘零的鹿城,让人看的不真切。一夜之间,百姓闭门不出。大街小巷寂静的像个鬼城。城中几家被杀,几家带兵出逃。可以说是杀声震天,热闹非常了。 许妍感受到昆仑镜的波动,忙竖起两指将昆仑镜召出。她低头望着缺了一块的镜子,见镜中一月,若隐若现,好似是在提醒她什么。 月亮?镜中月,与此刻空中的月有什么关联吗? ——“这破镜子又想干什么?姐姐,咱们是不是要进镜子中了?” 黑猫见许妍一脸严肃的盯着昆仑镜,当即警惕起来。眼下可是沈双鲤打鹿城的关键时候,这破镜子非要在这个时候闹幺蛾子,真是可恶。 许妍收起昆仑镜,将黑猫放到肩膀上,一个转身便带猫御剑于云层之上。 她抬头看向空中的明月,不知为何想到《青云歌》,轻声道:“有时一片黑云起,九窍百骸俱不宁。是以长教慧风烈,三界十方飘荡彻。 云散虚空体自真,自然现出家家月。月下方堪把笛吹,一声响亮震华夷。” 昆仑镜猛的从许妍袖中飞出,于空中飞速自转,顷刻间乌云便把月亮遮住。镜中的白光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几乎代替了月亮。 大地微颤,万千因战争而亡的白骨,在土里晃动。最后化作一抹光,朝着昆仑镜飞去。 ——“姐姐,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黑猫被眼前的情景震慑到了,说话都开始磕磕绊绊。好家伙,昆仑镜这么久没动作,是因为死的人不够多是。许妍修的是仙吗?她怎么觉得魔也不过如此了。 许妍手心一摊,玉笛陡然出现在掌心上方。她拿过玉笛,催动灵力驱使笛音,渡化这些亡故的冤魂。 镜中的黑雾越来越多,逐渐将整个昆仑镜填满,忽而又渐渐退散。 昆仑镜是灵山派的镇派之宝,又是二师姐的法器,怎么可能会如眼前之物般。饶是她再蠢,也该明白这镜不是昆仑镜,而是她失掉的道心。从一开始她丢失就不只是记忆,还有自己的心。 黑猫见许妍吹了半天的笛子,仍旧没把月亮吹回来,心里愈发的担心。 连许妍都解决不了的麻烦,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许妍放下笛子,眸色清澈透亮,顿悟道:“心外无道,道外无心。道无修无证,心日损日消,忘心忘性方契无修无证。二师姐没有抹去我的记忆,记忆是我自己抹去的。”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不是,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有妖魔从镜子里跑出来,需要姐姐去杀了它才能解除祸患吗?” 黑猫懵了。她本来就不聪明,许妍还说的云里雾里,这不是为难她的智商吗。 许妍手里握着的玉笛,变回随身剑。她一剑划破长空,将遮去月亮的乌云劈开。 没等许妍和黑猫反应,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许妍吞进镜中。再一抬眼,许妍与黑猫已到灵山派。不同以往的是,周围到处弥漫着妖气,放眼望去都是人的尸体。 一个长的如许妍般的少女,跌跌撞撞的走到唐凝面前。她红着眼眶,还没来得及开口和唐凝说话,人就先昏死过去。 ——“看来姐姐不是死在执剑山庄手里,也不是死在唐凝手里……” 黑猫趴在许妍的肩上,看着唐凝怀里许妍惊诧万分。没想到嗜杀成性,智多近妖的许妍,在唐凝面前竟跟个孩子一样。 旁观的许妍,看到唐凝身上飘出似有似无的魔气,袖中的手下意识的紧握。二师姐是千年难遇的修仙奇才,怎么会有入魔的征兆?她不明白灵山为何会惨遭血洗,是因为她吗? 若是的话,她何止罪该万死。千刀万剐,灰飞烟灭都不够赎清她的罪孽。 少女被唐凝救醒后,握着唐凝的手,声尤为的虚弱:“万妖王来灵山,逼迫掌门交出昆仑镜。掌门怕扰你修行,便不让我们告诉你。没想到…… 师姐,大师姐也死在妖族手里,尸体被挂在齐云山上。三师姐……” 许妍秀眉轻锁,接受不了灵山只剩下她和二师姐的事实。万妖王被困在诛妖阵,怎么会出来?都怪她,如果不是她意气用事,执剑山庄也不会和灵山派生出嫌隙,让妖魔有可乘之机。 黑猫突然明白为什么许妍总是对着镜子出神了。如果她使自己师门被灭,也开心不起来。 “师妹放心,我在一日,灵山便在一日。你乖乖在灵山修行,不要被仇恨蒙住双眼。”唐凝抬手擦了擦许妍脸上挂着的两行泪,扯出一个勉强又难看的笑。 末了,唐凝望向满地的尸体,目光逐渐坚定:“一切,都交给师姐。” “师姐……”少女刚想拒绝,就被唐凝用魔气送到金光洞。她想打开结界,反被弹开,只能急得一遍遍的喊“二师姐”。 黑猫感到脚下的肩微颤,吓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她认识许妍这么久,还第一次见许妍情绪失控。 如果魂飞魄散,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许妍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昆仑镜似乎有意折磨许妍般,不仅没将许妍送回现实世界。反而让许妍看着唐凝把大师姐柳清清,三师姐李然安葬。又在各门派受挫后,只身前往妖族老巢崇明岛,与万妖王同归于尽。 也就是说,整个灵山派,除了许妍都死了。 一道白光直接将许妍、黑猫弹出镜内。 许妍带黑猫回到营帐中,脸色沉的都能滴墨。她无视镜子多出的一枚碎片,人有些恍惚。 原来没有所谓的失忆,没有所谓的昆仑镜碎裂一说。是她,害的整个灵山派、人族覆灭。失忆不过是接受不了现实,自我保护措施。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才能挽救一切? 昆仑镜!对,二师姐的昆仑镜呢?就算二师姐成魔,也至多会失去昆仑镜掌控权,昆仑镜仍旧是灵山之物。她必须得回灵山,用昆仑镜扭转乾坤。 ——“姐姐,你还好吗?” 黑猫拉了拉许妍的袖子,小声的试探。许妍是她的主心骨,天崩地裂她都不害怕,但许妍要有半点差池,她就不只是害怕了。 第183章 圣人之道,吾性俱足。 许妍一夜未眠,却不知天几时大亮,只呆呆的坐在榻上。 明明她未被人夺舍,却像失去灵魂般。如果不是帐外的巡逻军齐刷刷的脚步声,如果不是周琼掀开帐帘让阳光进来,可能许妍还沉浸在过往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姐姐刚醒吗?看上去精神不大好。”周琼进来看到许妍抱着黑猫,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不由的犯迷糊。不知道许妍是在担心沈双鲤,还是担心鹿城? 黑猫担心许妍还没从镜子里的事中走出。唉,这种事谁又能预料到呢。为夫报仇,却扯出一系列可怕的事。现在整个灵山派,就许妍一人活着。 要她是许妍,早自责内疚死。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许妍又能怎么办。 许妍敛去思绪,顺声望去。她看到一脸担心的周琼,反问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昨夜纪鲁带上万人从鹿城杀出,其余谋反的人死的死,抓的抓。目前鹿城的兵马,只剩三万。宋濂整顿大军已从鹿城离开,应战于殿下。”周琼给自己倒了杯茶,将城中情况说出。 三万残弱之军,对上沈双鲤的十万精锐。谁输谁赢,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 ——“姐姐,咱们就这么苟在军营吗?要不……咱们去看看沈双鲤。刀剑无眼,如果沈双鲤出个好歹,姐姐之前不就白忙活了吗。” 黑猫看许妍好似恢复过来,这才敢开口。沈双鲤没上过战场,更不会舞刀弄枪。若许妍不想前功尽弃,或是许妍自己做皇帝的话,最好还是保下沈双鲤。 帐外这时传来,官兵禀报声:“许姑娘,贺副将到。” “进来。”许妍抚了抚猫背,以示安抚。沈双鲤虽没打仗过,金蕊、芍药、梁鸿却久战沙场。三大将领率十万精锐打三万宋濂,要是能输才该反思自己,是否保护沈双鲤太过了。 贺久掀开营帐,躬身向许妍行礼:“尚书,宋濂已离开鹿城。” “宋濂一走,鹿城必然空虚。你先夺下鹿城,我们在从长计议。”许妍抱猫起身,眸色淡淡道。她一点也不担心沈双鲤的安危,即便沈双鲤死了,她也能救活。 周琼拿起茶杯,在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宋濂前后夹击,哪有活路可逃。 ——“这么说,今日就能杀了宋濂?” 黑猫现在倒好奇,许妍会怎么对待赵靖。是继续让沈双鲤练手,还是亲自动手,速战速决。 贺久道了句“是”,转身离开营帐。早在宋濂带军离开鹿城的那一刻,他就准备好除掉守城的将领。如今得许妍的令,一出营帐便吩咐人将城楼上的宋旗换上沈旗。 周琼目送贺久离去,面色逐渐严肃。她纠结的蹙了蹙眉,忧心忡忡:“姐姐,殿下……” “有金蕊、芍药,无忧矣。话说回来,你不去找你的宋也姐姐,怎么到我这来了。”许妍狐疑的看了眼周琼,见奴仆提着食盒把饭菜挨个送上,俯身入了座。 她将黑猫放到桌面,低头投喂着黑猫。 ——“姐姐,你真的不担心沈双鲤吗?” 黑猫往嘴里塞了片牛肉,不知道许妍是怎么想的。好,她承认,她就没看懂过许妍。 周琼不是不想找宋也,而是只有许妍能帮到她。她坐于许妍的对面,接过许妍递来的粥,长叹了口气:“如今宋也姐姐无碍,我反倒担心起自己来。殿下这次带兵,定是因为姐姐的缘故。 到时候杀了宋濂,殿下兵临鹿城。若问罪起来,我定难逃干系。” “她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只要你说明了缘故,她定不会于你计较。”许妍倒不怕沈双鲤生气,只想尽快天下一统,早日回到修仙界,收拾自己闯下的烂摊子。 她想不通记忆已然恢复,为何镜子还缺一块?最后一块碎片是什么,又在何方? 周琼心事重重的戳了戳碗里的粥,眸中仍带惶恐之色。沈双鲤视许妍为手足,她私自带许妍来到鹿城,犹如先斩沈双鲤手足,后奏明原因。寻常之人,都会愤愤,又何况是沈双鲤。 她饭没吃几口,便心不在焉的辞行许妍,去找宋也了。 营帐内重归于平静。 许妍等黑猫吃饱喝足后,留下一人一猫的分身,带黑猫直奔沈双鲤、宋濂交战地。 ——“我还以为姐姐不担心呢。” 黑猫趴在许妍的肩上,瞄了眼面上依旧风轻云淡的许妍,言语间皆是揶揄。 许妍单手负后,静静的看向交战的两军。比起担心,她更想知道沈双鲤能否应对的了。 “就算你是皇室血脉又如何!古往今来,天下之主的位置,从来都是男人来坐,哪有女人坐的。”宋濂看到身穿铠甲的沈双鲤,一脸轻蔑。 他打心眼里瞧不起沈双鲤,更不觉得沈双鲤有机会胜过他。 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役多的是,何况沈双鲤带的娘子军,岂能敌过他。 芍药要不是碍于沈双鲤在,早上前取下宋濂的狗头,哪会允许宋濂在这嘤嘤狂吠。她嗤笑一声,嘲讽道:“你这逆贼,食梁禄却不思报销朝廷,连屠几城百姓。此等不仁不义,与禽兽何异?” 金蕊、梁鸿各守沈双鲤一边,保护沈双鲤的安全。 他们三人都清楚,沈双鲤对许妍、对顾轻舟的重要性,所以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宋濂被芍药的话激怒,怒视着芍药,恨不得现在就将芍药杀了。 “问我凭什么做皇帝?那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别说是皇帝,就是圣人之道,吾性亦俱足。众将听令,此等反贼人人得而诛之。杀!”沈双鲤手握着长枪,直指宋濂,高声喝道。 话音刚落,鼓声随即敲响,杀声震天。 黑猫看到带军杀敌的沈双鲤,惊愕的瞪大双眼。不是,古人都这么厉害?!许妍、宋也、司马恒也就罢了,怎么傻白甜沈双鲤也能文能武。 ——“姐姐,这就是你口中的会些拳脚功夫的人?” “比之轻舟、金蕊,的确不足以提。”许妍她面色平静,目光紧锁于沈双鲤。并非她瞧不上沈双鲤武力,而是实事求是。 第184章 阿妍真是好胆魄 那年沈双鲤病倒,太医告诉许妍,沈双鲤只有两年可活。 吓的许妍到处寻找名医,用各种名药为沈双鲤续命。大夫走前嘱咐她,沈双鲤身体亏空。须强健其体魄,滋补身子倒是其次。为此,许妍特意请了几个武学大家来教沈双鲤。 原本许妍也没指望沈双鲤靠这点功夫,上阵杀敌。能自保,她便心满意足了。 然,战场上的沈双鲤枪若游龙,五招之内直接将宋濂的头颅斩于马下。黑猫还没来得及咋舌,就被各种血腥场面弄得不敢再看。 贼首已亡,宋濂的大军瞬间乱作一团。不消半个时辰,便相继投降。 ——“宋濂真不是一般的菜。不,也不怪他。他手下的将领勇猛程度,和军力本就不如沈双鲤。我现在是明白了,为什么潘末当初宁可放弃京都,也要打宋濂了。” 黑猫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扔下武器,齐齐跪向沈双鲤,不由感慨。潘末肯定料定了宋濂不是自己的对手,谁曾想,半路杀出个宋也。 许妍不关心潘末的心思,只是在确定沈双鲤无忧后,带黑猫回了营帐。 蠢事,做一次就够了。她绝不允许,沈双鲤再出现任何差池。 她在床榻上打坐,虽不知因何机缘来此补全道心,但既然来了,当然要扶持沈双鲤登上帝位,才能了无遗憾的翻过昨日的序章。 临近下午,池新阳在帐外禀报:“许姑娘,贺将军准备妥当,请您入住城主府。” “宋也、贺久现在何处?”许妍抱猫掀开营帐,看着眼前的池新阳,眸色淡如水。 算算时辰,沈双鲤的大军也该到鹿城了。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差池?想到这,许妍眉间一蹙。 ——“对啊,沈双鲤都杀过来,他们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科学啊!” 黑猫也觉得奇怪。宋也、贺久是沈双鲤下派到宋濂身边的人。论理他们在潘末死后,就该回京都和沈双鲤汇合。就算不找沈双鲤,也该让宋濂内乱。 为什么非要等到许妍和周琼来鹿城,宋也才开始行动。 池新阳直起腰身,不敢直视许妍,低头道:“殿下和宋大人、贺将军都在城主府,恭候您。” “……,带路。”许妍错愕了片刻,不料沈双鲤已到鹿城。周琼、宋也,贺久三人也是绝了,一丁点消息都不透给她。她快速敛去思绪,抬手示意。 黑猫被沈双鲤的速度惊到,可见沈双鲤是真的怕许妍在鹿城出事。杀了宋濂后,就马不停蹄直奔鹿城。 一人一猫被人请到马车上,由一队兵马护送到城主府。 许妍刚迈过议事厅的门槛,便见宋也、裴怀远、金蕊、芙蕖一众人看过来。那自求多福的目光,总让人心生忐忑。 周遭的氛围尤为紧张,紧张的源头出自于上位者沈双鲤。 “阿妍真是好胆魄,单枪匹马也敢到鹿城来。”沈双鲤身上的杀伐之气未散,锐利的眸色在落到许妍身上,化作无尽的愤愤和后怕。 幸得许妍无事,若许妍出了半点差池,她该如何自处。周琼,哼,回头她再找周琼问话。 ——“沈双鲤好像很生气。” 黑猫还是第一次看沈双鲤,气的连基本的体面都不顾,直接把情绪外露。就是沈双鲤上辈子,也不会失仪。哪像此刻,一会恨不得把许妍吃了,一会又幽怨像是找到许妍这个负心汉。 许妍无视众人的目光,自顾自的坐到沈双鲤身侧。她好似感受不到沈双鲤的愤怒,抬眸冲沈双鲤一笑,道:“鹿城不是什么险要之地,何需胆魄一说。芍药呢?我怎么不见她?” “芍药带军去征沽酒了。”芙蕖在旁小声提醒。她看到许妍毫发无损,心里也是长舒了口气。沈双鲤得知许妍去鹿城后,审问完警告她,许妍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别想活了。 唉,她真是两边受气。天下最不想许妍出事的人,就是她了。 裴怀远、宋也等人想开口,又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沈双鲤强压着心下的郁闷,扫了眼在坐的将领谋臣。她喝了口酒,静了静下心,温声道:“此次夺下鹿城,辛苦诸位了。待芍药归来,再设宴庆贺。如今夜色已深,各自休息。” “那我就不扰殿下清休了,告辞。”宋也放下酒杯,识趣的离开。 裴怀远起身,拱手道:“告辞。” 其余人也纷纷起身离席,只剩许妍、沈双鲤两人,以及各自的奴仆。 ——“沈双鲤不会是真生气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姐姐不仅帮她保下宋也,还夺了鹿城。要我是沈双鲤,开心还来不及。” 黑猫搞不清沈双鲤为什么这么斤斤计较。许妍又不是三岁小儿,怎么可能会真的冒险。 人散了之后,沈双鲤脸一沉。一句话也不说,只闷闷的喝酒。 芙蕖、宝珠面面相觑,皆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妍被沈双鲤的孩子气逗乐。她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明知故问道:“你生气了?” “我不该生气吗?且不论金泉、武阳两地正在交战,就是想到宋濂手下那些大梁的旧臣,认出你来……我就夜不能寐。”沈双鲤倒不怕宋濂拿许妍威胁她,只怕许妍会受伤。 如今她们手中有百万之众,何需许妍冒此等险。 许妍拿起酒杯,走到沈双鲤身旁,哭笑不得道:“怨不得,脸都瘦了一圈。” “别想装傻充愣,转移话题。”沈双鲤直接夺了许妍手里的酒,郁郁的瞪着许妍。她可不是顾轻舟,任许妍敷衍就能了事的。 ——“噗。” 黑猫看到许妍吃瘪,还是挺开心的。这两天许妍身边都是低气压,现在终于能放松一二。 许妍被沈双鲤盯的心虚,尬笑两声,还是解释道:“我这不是怕宋也出事,你会难过。再说贺久在宋也身边,我正好可借贺久夺下鹿城。解决了宋濂,天下四分之三就在我们手中。”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出事,我会更难过。”沈双鲤猛的握过许妍的手腕,被许妍的擅自做主,气红了眼。宋也如何能与许妍相提并论,在她心里许妍比她的命都重要。 第185章 我承认,我酸了。 黑猫记得她刚穿到许妍身上,第一次见到沈双鲤时。沈双鲤就是这么看她,悲忧相加,又有些不敢置信。或许那个时候沈双鲤就在怀疑她,是否是真的许妍。 当时她一心扑在赵靖身上,完全是沉迷爱情的小女人。而许妍,根本不可能有这一面。 许妍放下酒杯,低头理着沈双鲤耳边的碎发。她眉眼是少见的宠溺,温声软语道:“我不傻。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会到鹿城来。再说天下未统,我怎么放心的了你。” “若我为天下之主,却无你常伴左右,那又有何趣味。阿妍,在我心里,万里江山不及你分毫。”沈双鲤很想让许妍知道,许妍对自己有多重要。 她该怎么让许妍明白,她只剩下许妍了。先皇、兄长逝去,母后去年也走了。她和许妍一样,成了孤家寡人。但万幸,她们还有彼此。 ——“我承认,我酸了。” 黑猫曾记恨沈双鲤上辈子针对自己,现在看来沈双鲤只是不甘心许妍的身体被她所占。如果她有许妍这么个好朋友,也会很珍惜很珍惜的。 许妍眸色闪了闪,下意识的避开沈双鲤的目光。她眉间轻蹙,低垂着头,声有些哽咽:“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她才不敢告诉沈双鲤她早晚要离去的事实。 就是因为知道,她才要送沈双鲤一个江山,让权势来分散沈双鲤的注意。 她已经让顾轻舟死在执剑山庄了,不能再辜负沈双鲤。可她的不能辜负,对沈双鲤来说,已然算是一种辜负了。 “阿妍,今晚陪我睡,我有好些心里话想和你说。”沈双鲤察觉到许妍情绪的变化,轻拉过许妍的手道。她知道许妍有事瞒着她,是那件她反复试探都不能得知的事。 她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许妍随沈双鲤起身,心不在焉的应道:“好。” ——“这、这……我该回避吗?” 黑猫从桌上站了起来,话音还没落酒杯许妍抱起。好,她不用回避。 芙蕖、宝珠、宝福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们都以为沈双鲤会和许妍大吵一架,没想到只是生了会气,便将此事翻篇了。 许妍抚了抚猫背,踩着月色走向游廊。待沈双鲤看过来时,回之一笑。 对于某些事,她们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 但话说回来,那残缺的最后一块镜片,究竟是什么? “等芍药夺沽酒,我们便启程前往琼州。许久未见轻舟了,还真是有些想念。”沈双鲤见许妍来鹿城都带着这只猫,便知道许妍是真的把顾轻舟放在心上了。 当初她真怕许妍被赵靖蛊惑,可观之许妍对赵靖、顾轻舟的态度,想来许妍也没那么在意赵靖。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置赵靖于死地,又将赵靖救起。 即便如此,沈双鲤仍不敢直接在许妍面前提及赵靖,委婉道:“南越不比宋濂所占的州县,赵靖手下大军比宋濂强而多,且南越与燕国接壤。赵靖与项弘暧昧不清,怕是难办。” “你是怕赵靖投敌卖国,将南越和燕国捆绑?”许妍听出沈双鲤话里的担心。 以赵靖投机的性子,的确可能这么做。或者说,以两人的亲密关系,已经在这么做了。 沈双鲤轻嗯了声,忧心道:“司马家与燕国走的近,赵靖又曾是司马家的人。”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就是赵靖将南越给了燕国,我们夺回来就是。”许妍进了庭院,抬脚迈过门槛,将黑猫递给芙蕖。她走到书案前,与沈双鲤商量道:“让汪晨守西凉,你看如何?” “她?”沈双鲤对汪晨的印象不错。 当年项弘辱没她一事是汪晨调查,借着几人揪出幕后的司马家。后来在吴村,汪晨处理事情中规中矩,也能服众。而西凉周边刚平定,需安抚百姓,让生活恢复正常。 沈双鲤接过宝珠送来的茶,坐到许妍的对面,直言道:“潮州一带无忧,汪晨做个小小的知府,是有些委屈了。她守西凉,我也放心。” “如此,我便写封信给她,让她启程来西凉坐太守。”许妍提笔,笑看了眼沈双鲤,低头挥毫。对于她手下的汪晨、宋颖等人,一向放心的很。经过乱世的洗礼,她们的真才早已显露无遗。 他日天下太平,沈双鲤定重用她们。 黑猫看了眼烛火下书写的许妍,困顿的打了个哈欠。许妍其人别的她都不服,就这情绪管理,实在是太厉害了。在亲眼目睹了镜里,灵山覆灭的事,能这么快回过神来。 窗外的夜色沉沉,灯笼被风吹的轻轻晃动。远在沽酒的芍药浴血奋战,不到一日就杀了纪鲁夺下沽酒。隔日下午率军赶到鹿城,急着向沈双鲤、许妍禀报。 城主府,东厢房。 芙蕖看到一身甲胄的芍药,柔声提醒:“殿下、姑娘,芍药回来了。” “殿下,主子。”芍药迈过门槛,躬身向两人行礼。 她见许妍目光移了过来,直起腰身道:“我已带人夺下沽酒。” ——“这么快吗?呵,以前觉得宋濂菜,现在发现宋濂手下的人更菜。真不知道宋也当初是怎么,让这群人抵住潘末、赵靖的征讨。” 黑猫真情实意的心疼宋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宋也能带着这帮人抵抗这么久真是绝了。 沈双鲤闻言,转头看向许妍,笑道:“既宋濂已除,我们也该去琼州了。但去琼州前,先整休一二。这段日子,大家忙于征战,实在辛苦。” “那就让芍药先带军休整,五日后我们再前往琼州。”许妍抚了抚怀里的猫,接过沈双鲤的话。她抬头看向芍药,眸色温柔。 芍药见两人意见统一,便躬身道:“属下这就去办。” 芙蕖拿着团扇,在旁为许妍驱散闷热。等芍药走了,方道:“姑娘要不给琼州送封信?” “不必了。有什么话,能见面说还是见面说得好。”许妍不喜欢写信,尤其是不喜欢给顾轻舟写信。总觉得,文字不能表达她的真实感受。 而顾轻舟有时心思过于敏感,她怕顾轻舟误会什么。 第186章 钢铁直女 ——“姐姐你会不会太钢铁直女了!顾轻舟要是听到你这话,还不得哭死。” 黑猫看着许妍干脆利落的拒绝,颇为无语。讲真,她是真情实意的同情顾轻舟。喜欢上许妍,对顾轻舟而言,无疑是件悲惨的事。从各个方面来说,许妍只适合做朋友。 做\/爱人……许妍和古今的男人无异,满心都是搞事业。偶尔的偶尔,才和顾轻舟温存。作为一个现代人,不知道该说男人不适合做\/爱人,还是像男人的人不适合做\/爱人。 许妍愣了愣,不知道黑猫口中的“钢铁直女”是何含义。但看黑猫这鄙夷的态度,应该不是什么好的词汇。她认为顾轻舟是个很坚强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 沈双鲤、芙蕖相继沉默,皆在心里同情一把顾轻舟。 “宝珠,后日设宴的事就交给你。”沈双鲤喝了口茶,适时的转移话题。不管许妍再怎么不解风情,到了琼州见了顾轻舟,自然就好了。 宝珠领命道:“是。” 晚间沈双鲤让人给军中各营送去好酒好肉和赏银,奖励他们的英勇。后日在城主府,与宋也、裴怀远等人痛饮一番,庆贺解决宋濂一事。 议事厅被丝竹包裹,左右两侧坐满了随沈双鲤打天下的文臣武将。 最前方的沈双鲤与许妍并坐,两人共赏歌舞。黑猫趴在许妍的腿上,也被这份快乐沾染。 许妍想喝酒,但芙蕖、沈双鲤只为她准备了茶。缘故,她也不知道。她无奈的抬头,看着众人说说笑笑。该怎么让沈双鲤、芙蕖明白,再烈的酒对她来说都不醉人。 “宋濂一除,便只剩南越的赵靖。诸位以为,赵靖比之宋濂如何?”沈双鲤放下筷子,笑看在坐之人。天下之事,在她,也在她手下的诸位英豪手里。 若当初打宋濂时,宋也临阵倒戈,怕她们打的也不会这么顺利。 周琼两杯酒下了肚,并不觉得赵靖有什么厉害的。她放下酒杯,坦言道:“有顾将军和我等在,殿下稳坐京都即可。” “话虽如此,但赵靖是司马家一党,其手下多是司马家任用之人。又背靠燕国,比之宋濂要棘手许多。”苏叶垂眸思量了片刻,正色道。 赵靖当然不配她们放在眼里,可赵靖背后是燕国。 燕国在顾轻舟手下连年受挫,好不容易得此机会,如何能轻易放过。 宋也并不担心赵靖。顾轻舟对南越了如指掌,又常年在外征战。别的经验没有,打燕国却是熟门熟路。她低笑一声,随即道:“燕国想拉拢赵靖,以分化大梁的军力,好坐收渔翁之利。 赵靖自知不是殿下的对手,只能靠攀附燕国来求生。两者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只要利益相冲,他们的合作自然土崩瓦解。” “司马家已灭,投敌换取一时安稳的人,又能苟到几时。”芍药想到赵靖曾对许妍做过的事,眼底浮现出鄙夷。她嗤笑一声,冷声嘲讽道。 如果赵靖领兵,她一定亲自手刃赵靖,替她家主子报仇。 裴怀远认为宋也、苏叶的话有理。他轻挥着折扇,笑道:“赵靖与燕国的利益相同,但也不同。依我看,殿下可收买燕国之臣,离间项弘与燕的关系。散播项弘借赵靖自立为王,而非项弘想图谋大梁的土地。另一边,在南越造之以流言,说赵靖投敌卖国。 司马家的党羽虽唯利是图,但投敌者却少有。何况南越本是司马家,后被赵靖所夺,定多有对赵靖不服者。我们再静待时机,一举夺下南越。” ——“玩阴的,还是得看裴怀远。” 黑猫不得不说,裴怀远完美的继承了许妍的黑心肠。不过许妍费劲巴拉的把赵靖调到南越,让赵靖有机会成为南越王,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宋也、苏叶面面相觑,朝裴怀远拱了拱手,以示佩服。反正许妍有的是银子,贿赂燕国人应该不在话下。一旦赵靖脱离了燕国的支持,那就不足为惧。 许妍低头喝了口茶,听着众人之言,扬眉笑道:“今日是为庆贺,不为旁的事。大家喝酒取乐,不谈政事。” “阿妍的话有理。一切等到了琼州,再谈也不迟。今日我们不谈政事,只饮酒作乐。”沈双鲤眼眸里尽是笑意,全然不担心到琼州后,会面对何种境地。 有许妍、宋也、顾轻舟这群人在,也轮不到她担心。 舞者扭动身姿,乐师吹拉弹唱,甚为热闹。 庆祝结束两日后,沈双鲤、许妍率大军浩浩荡荡的往琼州而去。 马车里许妍抱着黑猫闭目养神,全然忽视芙蕖的絮絮叨叨。 “不是我说,您这么久了,都不给姑爷送一封信,是不是太过分了。以往好歹给南越送些甲胄、常服,而今怎么越来越懒得费心思了。等到琼州见了姑爷,我看你怎么办。”芙蕖没好气道。 真不知道许妍怎么做到,天天除了打坐、逗猫,像个无牵无挂的道士。 裴怀远看着对面的许妍闭眸不言,忍俊不禁的笑出声。他往嘴里塞了个蜜饯,失笑道:“芙蕖姐姐明知道东家不会放在心上,又何必浪费口舌。” “这不是怕到了琼州,有人又下不来台嘛。”芙蕖斜了眼许妍,真不知道说许妍什么好。 幸好顾轻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小男人,否则还不和许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不过,顾轻舟要真这样的话,可能许妍早就踹了顾轻舟。和沈双鲤似的,养几个男宠了。 唉,她一时不知该说许妍把顾轻舟放在心上,还是压根不懂夫妻间如何相处。 ——“芙蕖净瞎担心。顾轻舟在别人面前不好说,但在姐姐面前,绝对是最好哄的人。” 话虽如此,但黑猫还是不自觉的想到顾轻舟那张幽怨的脸。 一开始,许妍就没打算和顾轻舟有太多纠葛。否则当年也不会在醉春楼,对顾轻舟说出,“我若喜欢一个人,便会不由自主的操控他的身心,使他全心全意的顺从于我。除非我愿意放手,否则他这辈子只能乖乖的呆在我身边,任我消遣”之类的话了。 第187章 那你能不能多喜欢喜欢我 许妍背靠着马车,被芙蕖和裴怀远吵的有些烦闷。她缓缓睁开眼,见裴怀远嬉皮笑脸的看过来,没好气道:“马车多的是,何必非和我挤一辆。” “这才多久,东家就嫌弃我了。”裴怀远瞬间沮丧着脸,佯装可怜的擦了擦眼角。可惜车里三人一猫,包括他自己,都觉得他那点演技拙劣。 上次许妍和周琼去鹿城的事,差点没把他吓死。他就不明白了,许妍为什么不喊上他。周琼能有他顺手、好用?许妍不能因为他是个男儿身,就总是疏远他。 芙蕖翻了个白眼,实在懒得评价裴怀远那点演技。 许妍想到此去琼州,还要被芙蕖叨唠一路,不免心塞。她揉了揉黑猫的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那点花花肠子,就别在我面前碍眼了。” “东家先前去鹿城,为何不喊上我。还有芙蕖姐姐,瞒的跟什么似的。”裴怀远提起这茬就来气。许妍怎么总是将他隔离在事情之外,他也想帮许妍…… 虽说他不如芍药、金蕊能上战杀敌,但比周琼要强上百倍。 芙蕖比裴怀远还郁闷,明明是许妍自作主张,到头来净成了她的不是。她冷笑一声,义正言辞道:“姑娘亲口\/交代的,我岂能违背。再说,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如芍药、金蕊呢。” “谁和她们比了。”裴怀远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句。他一文臣和武将比身板,属实脑子有病。 黑猫忍笑的窝在许妍腿上,听着裴怀远与芙蕖斗嘴。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大军从杨子坡赶到琼州,已是数日后了。 温热的风吹着成楼上的顾旗,城门打开,两侧各有二十个守卫。 顾轻舟听闻许妍带军将至的消息,放下一切事物,早早带人去迎。他看到许妍时,旁人便再也入不得眼,敷衍道:“城中已备好酒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诸位请。”副将抬手,示意道。 宋也、周琼等文臣武将,相继看向沈双鲤。先主后从,顺序乱不得。 顾轻舟走到许妍前面,轻拉过许妍的手,担心的问:“你的手还好吗?” “还好。”许妍被顾轻舟问愣,眉梢带着些许疑惑。好端端的,怎么关心起她的手来。 ——“姐姐,顾轻舟这是讽刺你为什么不给他写信。” 黑猫被顾轻舟阴阳怪气的话逗笑。瞧这孩子,都被许妍逼成什么样了。 顾轻舟煞有介事的低头细细检查,末了极为严肃的望着许妍的眼睛,问道:“既然手没废,说好了给我写信,怎么一封都没有。” “……”许妍听到裴怀远的轻笑声,斜了眼身后的裴怀远。 怎么说呢,她是真没想到顾轻舟会在意这么点小事。 沈双鲤在旁,自得的看戏。芙蕖是想笑不敢笑,裴怀远直接用扇子遮住脸。芍药、金蕊想要替许妍解释,又怕越解释越乱,索性缄口不言。 顾轻舟从许妍怀里抱过黑猫,看向众人:“诸位请。” “阿妍啊。”沈双鲤临走前,给许妍一个多多保重的眼神,翻身上了马。 ——“我也真是醉了。每次顾轻舟生姐姐的气,都拿我出气。我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猫咪,放过我。” 黑猫十分抗拒顾轻舟的接近,想要挣脱却被顾轻舟抱得更紧。 除许妍外,其余人被请进了原琼州知府的府邸。他们在大厅听歌赏曲,喝酒吃肉,畅快淋漓。而许妍则被请到东院的书房里,接受顾轻舟的审问。 书房内。 许妍靠着太师椅,眸色平静。她视线落到黑猫可怜巴巴的眼神上,蹙眉道:“她不喜欢你。” “我当然知道她不喜欢我。不然这么久了,她怎么都不来看我一眼。就是书信,也不差人往琼州送上一封。要不是沈双鲤收复南越,必须到琼州。 我可能后半辈子,都不能见她一面。”顾轻舟随手拉过太师椅,到许妍的对面。他俯身坐下,有气又怨的看着许妍。那语气已经不能称之为幽怨,而是毫不遮掩的谴责。 黑猫生怕顾轻舟一气之下拿她撒火,吓的一个音都不敢发。 许妍被顾轻舟的脑回路弄得哭笑不得。她低头喝了口茶,尝试纠正道:“我说的是猫。” “我说的也是猫。”顾轻舟把黑猫放到腿上,双眸却紧盯着许妍。手每抚猫背一下,黑猫身子就抖一次。他有时候很羡慕沈双鲤、裴怀远、芙蕖,这些人能常伴许妍左右,他却不能。 或许他该知足的,以许妍的性子,给他一个名分已是不易,他还在奢求什么。 可人就是这样,有一想十,得十贪百。 许妍随手把茶杯放到桌面,眉间蹙的更深了:“你在生气?气我没有看你,没有给你写信?” “谁说我生气了。”顾轻舟傲娇的别过脸,余光却不自觉的看向许妍。 也不知道是谁在听风谷答应他,会给他写信。这会子,倒成了他求许妍写信了。 ——“姐姐,顾轻舟是真生气了。” 黑猫怕许妍把顾轻舟的话当真,以为顾轻舟没有生气,直接起身去找沈双鲤谈南越的事。那无疑是给顾轻舟胸口,插上几把刀。唉,为了许妍、顾轻舟的爱情,她算是操碎了心。 许妍又不傻,不用黑猫提醒,也知道顾轻舟在生气。她抬手将顾轻舟的头摆正,杏眸轻弯,笑盈盈道:“可有些话,我想亲口和你说。轻舟,我很想你。 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你就会拿些甜言蜜语来哄我。改明见到沈双鲤,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顾轻舟被许妍直愣的目光,盯的不好意思。他面带羞赫,声如蚊呐道。 黑猫心下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论好哄程度,顾轻舟敢争第一,谁敢争第二。 许妍闻之,忍笑的揉搓着顾轻舟的脸:“你怎么能这么的讨人喜欢。” 怨不得,她两辈子都栽在顾轻舟手里。 顾轻舟拉过许妍的手,委屈的吻了吻许妍的手背,真挚又诚恳道:“那你能不能多喜欢喜欢我。” 第188章 我到底差哪了 “陪我出去走走。”许妍牵起顾轻舟的手,声温柔的像是春日的风。对于顾轻舟的问题,她避而不答。她不是个喜欢情绪外露的人,越是在意的人和事,越是喜欢藏在内心深处。 顾轻舟不由多看了眼许妍,似是诧异于许妍的逃避,但还是本能的应和:“好。” 对于许妍的任何要求,他都无法拒绝。 芙蕖在旁一脸的姨母笑,只要她家姑娘好,她什么都好。 许妍拉顾轻舟起身,见顾轻舟一脸的孩子气,忍不住揉了揉顾轻舟的脑袋。等天下太平,她就回修仙界,让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如初。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希望来生还能遇到顾轻舟。 可以她的性情为人,若喜欢别人,对别人而言并不是件好事。她啊,还是别祸害顾轻舟了。 ——“姐姐,你们就不能稍微,我是说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黑猫险些摔在地上,幸好顾轻舟眼疾手快将她牢牢的抱住。她认可顾轻舟对她的迫害程度没那么高了,起码还知道护着她。 若不是黑猫突然出声,许妍险些忘了黑猫的存在。她将黑猫送到芙蕖怀里,出了书房后徐徐往前,问:“南越现在是何情况。”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顾轻舟脚步放慢,故作神秘的看向许妍。从他的角度来说,这两个都算是好消息。但对许妍来说,未必。 毕竟赵靖和许妍曾经有过一段,不是很美好的曾经。 芙蕖抱猫不远不近的跟着。听到顾轻舟的话,心下也好奇,两个消息究竟是什么。 许妍看顾轻舟煞有介事的模样,只觉好笑。便是如此,她还是配合道:“先听坏消息。” “现在的南越王是褚明月,而非赵靖。”顾轻舟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像幸灾乐祸。他默默欣赏着许妍的反应,可惜许妍除了些许诧异外,并无过多反应。 倒是芙蕖,震惊的瞪大双眼。全然没料到,褚明月居然会成为南越王。 ——“什么,什么?我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顾轻舟刚才是不是说,褚明月踹了赵靖,成了新的南越王?呵呵,菜鸡就是菜鸡。姐姐费了多少心思,让赵靖有机会做南越王。 结果到头来,都是为她人做嫁衣。赵靖真的是……算了,不重要。” 黑猫已经无力吐槽了。她上辈子瞎了眼,怎么就看上赵靖了呢。皮囊连司马恒的指甲盖都不如,更别提城府手段了。现在好了,连褚明月都踩在赵靖头上了。 许妍抚了抚情绪暴躁的黑猫,继而好奇道:“那好消息呢?” “赵靖并没有死,现盘踞在鬼牙关、南潭。”顾轻舟没从许妍脸上,捕捉到自己想要的情绪,有些失望。要不是等沈双鲤打下西凉,他早就带兵进军鬼牙关,活捉赵靖了。 现在他们与赵靖已分敌我,许妍应该不会对赵靖放水了。 就算不为了他,为了沈双鲤的缘故,也不能了。 芙蕖心里直叹可惜,赵靖要是死了多好啊。可惜,苍天无眼。真是祸害活千年。唉,褚明月怎么心这么软。斩草不除根,吹风吹有生的道理,不懂吗? ——“并不在意,谢谢。” 黑猫翻了个白眼,完全无所谓赵靖的死活。当然,赵靖死了更好。 许妍察觉到顾轻舟低落的情绪,拉过顾轻舟的手,笑道:“这两个消息,对我来说,算不上好坏。比起赵靖,我更想说的是,当初在云中的时候,我就想早日除了宋濂,到琼州来见你。” “是你说的,以后我们都不要分开了。”顾轻舟回握着许妍的手,极为认真道。 他原本还担心,许妍听到赵靖的下场后会动容。但看许妍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可不在意,之前为什么三番四次给赵靖活路? 以许妍的性情,赵靖哪有机会入朝为官,早都去阎王殿里报道了。 他不明白,也总是看不透许妍。 许妍想抽回手,却被顾轻舟握的更紧。她转头对上顾轻舟那双忐忑又坚定的眼睛,无奈的笑了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 “那是以前不敢黏,怕惹得你厌烦。你都不知道,我给你写了五年的信,你一封信都没回,我有多难过。还以为你忘了我,觉得我可有可无。 后来回到京都,你还把我踹到湖里,让金蕊、芍药用石头砸我。”顾轻舟越想心里越是难过。 以前他喜欢许妍,喜欢的小心翼翼。可许妍总是无视他,哪怕现在也是这样。他有一次做梦,梦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许妍。临醒时,终于找到了。他在梦里问许妍,“我到底差哪了?” 他愿意改的,愿意朝许妍喜欢的方向改。 芙蕖见两人郎情妾意,识趣的抱猫离开。好让他们花前月下,谈情说爱。 许妍最初是不打算和顾轻舟有太多纠葛,所以一再推开顾轻舟。 因为她清楚,她这样的人不适合做\/爱人。 “我怕你来,住的不习惯,让人照着窈梨院复刻的。”顾轻舟见许妍不说话,便自顾自的为许妍介绍。对于以后,他有很多预设,皆是与许妍有关,就是不知道许妍会不会觉得他多此一举。 许妍进了东厢房,扫了眼里面的摆设,的确如许府般。她俯身坐在贵妃塌上,手撑着脑袋望着顾轻舟,杏眸微弯:“想来,你对我是有一肚子的怨气。” “算不上怨气,顶多是爱而不得的辛酸。”顾轻舟示意奴仆退下,慢吞吞的走到许妍面前。他低头看着许妍,怎么看也看不够。可能太久没见许妍了,他很珍惜能看到许妍的每一刻。 他知道一般人是很难进入许妍心里,为此他还曾向沈双鲤取经,可惜无多用处。 许妍扬了扬眉,坦然道:“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必须要回应你,或是喜欢你吗?那你的喜欢,未免也太想当然了。我长你几岁,在你离开南越前,就对你有非分之想。 我并不觉得你不喜欢我,是件很难接受的事。因为喜欢你这件事,自始至终只和我有关。” 第189章 耐不住顾轻舟好哄啊 “那要是我一辈子都不喜欢你呢?”顾轻舟总觉得他与许妍之间,有道很深的鸿沟。他拼尽全力,也不能跨过那道鸿沟,走进许妍的心里。 该怎么做,他才能真正意义上的,离许妍更近一点。是不是许妍对他只有浮于表面的,肉体上的喜欢? 许妍本打算去里间小眯,又见顾轻舟不依不饶。她起身看了顾轻舟好一会,双手搭在顾轻舟的肩上,眸中泛着点点笑意:“我曾经,很认真很认真的想过这种可能。 如果我很喜欢你,而你不喜欢我,我会让你从我的眼前消失。 如果我不喜欢你,而你又很喜欢我,我同样会让你从我的眼前消失。” “这就是你把我扔到南越的理由?”顾轻舟揽过许妍的腰,抵着许妍的额头,乘胜追击道。 关于他们之间的过往,他有太多想知道的事。那些蛛丝马迹,都是许妍喜欢过他的证据。他不仅不想放过,还想放在心里时常回味。 这种趣味,是否太上不得台面? 许妍对自己的想法,以及做过的事,从来不遮掩。她笑了笑,坦然承认道:“可以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当时的我?如果我愿意被你喜欢呢?”顾轻舟眸色微动,对于曾经,心里满是遗憾。他很早就喜欢许妍了,兴许比许妍喜欢他,先一步喜欢上许妍。 要是他们当时说开了,可能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了。 但这些对许妍来说都不重要。许妍双手揉着顾轻舟的脸,杏眸弯了弯:“我怎么能仗着你年纪小,不懂得情爱,更没有反击能力时欺负你。再说我真那么做了,与禽兽有什么区别。” “可你允许赵靖在你身边。我……对你而言,赵靖是江一白的存在,还是如我般的存在。”顾轻舟拿开许妍的手,面色逐渐严肃。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能接受许妍玩弄过赵靖,却接受不了许妍爱过赵靖。事实上比起失去许妍,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他来说不过是刺痛和阵痛的区别罢了。 他想知道,在许妍心里他究竟占多少地位。 许妍双手环胸,身子朝顾轻舟倾斜,似是不解顾轻舟为何突然严肃起来。她眉间微蹙,直言道:“都不算。他是欠债的人,在他没还完债前,我这个债主怎么能允许他死。” “欠债?”顾轻舟狐疑的看向许妍,不明白许妍话里的意思。 但许妍不打算给顾轻舟想东想西的机会,直接用行动来表明她对顾轻舟的喜欢。她指尖的灵力将门窗关上,轻吻过顾轻舟的唇,手不安分的开始扒起衣服。 顾轻舟还没反应,身上就只剩下里衣了。 他猛的被许妍推到贵妃榻,又羞又惊的推开许妍,羞涩道:“别……白日不宣淫。” “你不想?”许妍欺身而上,鼻尖蹭了蹭顾轻舟的侧脸,凑在顾轻舟的耳边,柔声询问。她见顾轻舟的手缓缓移开,轻笑一声,复而轻吻了吻顾轻舟的耳垂。 表达爱意的方式有很多种,但肉体间的碰撞无疑是最直接的一种。 顾轻舟享受许妍的主动,甚至于任由许妍摆弄。好像只有在床上,他才能真切的感受许妍对他的喜欢。 什么时候,许妍什么时候能多喜欢他一些呢。 院外宝珠奉沈双鲤命,来窈梨院看看情况。她见东厢房的门窗紧闭,不由的一愣。 莫非真如殿下所料,许妍和顾轻舟吵起来了? “宝珠姐姐怎么来了?我家主子刚睡下,殿下那边可是有什么急事吗?”芙蕖抱猫刚要离开窈梨院,就看到宝珠来了。她撇了眼东厢房的门窗,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别胜新婚,沈双鲤应该能理解。” 黑猫对于许妍和顾轻舟没羞没臊的夫妻生活,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宝珠看到芙蕖后,敛去思绪,笑道:“殿下不放心,怕许尚书和顾将军吵起来,让我来看看。” “放心好了,以我家姑娘和姑爷的性子,吵不起来。”芙蕖笑着向宝珠保证道。她倒想让两人吵起来,给许妍一个教训,可耐不住顾轻舟好哄啊。 只要许妍一开口,顾轻舟再多的怨气都烟消云散。 宝珠闻言笑了笑,又道:“那就好。殿下心里最在意的,也就是他们了。” “有我在,出不了事。”芙蕖笑着拍了拍宝珠的手,安抚道。 刚送走宝珠,芙蕖又见裴怀远来了。她抱猫坐到凉亭里,斜了眼尾随而来的裴怀远,郁郁道:“别告诉我,你也担心姑娘和姑爷吵架。” “那倒不是。我来,主要是想知道,东家对赵靖究竟是什么心思?”裴怀远见奴仆前来换茶,便适时的停顿。如今赵靖守着鬼牙关、南潭,而沈双鲤下一步就要进军南越。 赵靖……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此人,为许妍出气。但许妍,会不会对赵靖还念着旧情。 奴仆把新茶送上,便悄声退了下去。 芙蕖将黑猫放到桌上,哪里不清楚裴怀远的担忧。她拿起茶杯,没好气道:“这么多年了,姑娘每次碰到赵靖都会心软。但说喜欢赵靖,又谈不上。” ——“呵呵哒,许妍对赵靖那是心软吗?明明是把赵靖架在火上烤,就算是一时收手,那也是在加佐料。心软,顾轻舟只对沈双鲤和顾轻舟心软过,不算计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黑猫俨然被芙蕖、裴怀远的顾虑逗笑了。如果许妍真喜欢赵靖,早就强取豪夺,玩囚禁py了。怎么可能像猫玩老鼠似的,一会置赵靖于死地,一会又给赵靖条活路。 就算许妍不懂得怎么喜欢一个人,但对顾轻舟好的没话说。银子大把大把的填,还怕自己疯病犯了,早早把顾轻舟扔到南越。对赵靖,直接阉了好。 裴怀远边喝着茶,边思量着芙蕖的话。他叹了口气,犹豫道:“不然让芍药、芙蕖进军鬼牙关时活捉赵靖,送给东家?是好是坏,任凭东家处置。不过要这么做了,顾轻舟会不会多想?” 第190章 姑爷人好 “这件事我得问问姑娘。保险起见,你我还是不要自作主张的好。”芙蕖心下转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不敢下定结论。现大军聚在琼州,等休整完就该朝鬼牙关进军。 虽她不懂军事,但也知道没了燕国庇护的赵靖,不堪一击。 裴怀远垂眸看向杯中的茶,不禁想到自己被许妍调离京都后的事。若是他不那么意气用事,会不会现在是另一番模样。有他在,绝对不会给赵靖半点可乘之机。 他放下茶杯,正色道:“殿下准备半月后,进军鬼牙关,已让芍药、贺久等将领去准备了。” ——“这么快?看来不仅是顾轻舟、裴怀远,沈双鲤也想早点杀了赵靖。” 黑猫心里默默为赵靖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点蜡。谁让赵靖菜的,可以和宋濂不相上下。 夜幕至前,奴仆把灯笼相继挂上。夏末的风,舒服的让人直想睡。 窈梨院,东厢房里间。 床榻上的许妍,手撑着脑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顾轻舟下巴的轮廓。 上辈子是她不好,没能保护的了顾轻舟。人啊,还是不能太过自以为是。以为四大门派联盟对付妖魔,加上洛白芷和唐凝交好,洛文竹不敢对顾轻舟下手。 然而,现实却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你老是这样,每次都用这种方式,逃避我的问题。”顾轻舟将头埋在许妍的肩窝,又气又恨的咬了咬许妍的肩膀。他自己也是不争气,许妍一主动,就缴械投降,什么都抛之脑后。 有时候他怀疑许妍是不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习惯性的用这招来对付他。 许妍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轻柔着顾轻舟的头发,认真道:“天底下的男人中,只有你会让我有这种欲望。我喜欢你,且只喜欢你一个。所以,不想让你在任何无关紧要的事上费神。” “那也没有我喜欢你喜欢的多。”顾轻舟错愕了片刻,脸因许妍的话,而泛着薄红。 他喜欢听许妍说情话,尤其最喜欢许妍对他说。 赵靖就像是扎在他心尖上的一根刺,时时提醒他,许妍曾经那么无助无力过,而他却远在南越,不仅对此一无所知,还让许妍被人算计。 许妍抱着顾轻舟,低头在顾轻舟的耳边呢喃:“对不起。我总这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掌握全局。总是出了事才追悔莫及。轻舟,我以后不会了。” 不会在让顾轻舟有机会陷入危险之境了。 她的对不起不只是对此生的顾轻舟说,还有修仙界的顾轻舟。她明知道洛文竹喜欢欺负顾轻舟,却相信顾轻舟“舅舅不会害我”“我能保护好自己”之类的鬼话。 以至于,害的顾轻舟惨死在执剑山庄。四大修仙门派联盟瓦解,灵山被妖族灭门。 顾轻舟回抱着许妍,整个人都紧贴着许妍。他喜欢许妍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怎么舍得怪许妍。只是很遗憾,在许妍最需要的时候,没在许妍身边。 他轻合上眼,勾唇笑道:“我不怪你。你能喜欢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摇摇曳曳的烛火,将许妍脸上的愧疚映的更为清楚。 天亮前,奴仆把高挂的灯笼相继摘下。芙蕖早让人准备好洗漱用具,就等着里间的门开。黑猫趴在贵妃塌上,打了几个哈欠,蔫蔫的趴在软枕上。春困秋乏夏打盹,真是一点也没错。 里间的门缓缓打开,顾轻舟看到准备妥帖的芙蕖,抬脚走到贵妃榻前,把黑猫抱起道:“让她多睡会。” “是。”芙蕖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抬脚进了里间。 ——“顾轻舟你放开我。姐姐,你快别装睡了,我都快饿死了。” 黑猫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顾轻舟的掌控。挣脱未果后,只能朝里门大喊。 顾轻舟用两指捏住黑猫的嘴巴,低声恐吓道:“嘘……再乱叫,我让芙蕖把你煮了吃。” 黑猫想要给顾轻舟两巴掌,奈何短手短脚。只能用黑黝黝的大眼睛,瞪着顾轻舟。 臭不要脸的,居然威胁一只小猫咪。等一会许妍出来了,她一定向许妍控诉顾轻舟的恶行。 里间的芙蕖刻意避开顾轻舟,有话想单独和许妍说。 “姑娘,你给我撂句实话。你对赵靖究竟是个什么心思?”芙蕖边替许妍正冠,边小声询问。 她知道这么问,很对不起顾轻舟。但谁让她是许妍的人,自然所思所想都以许妍为主。 以她对许妍的了解,许妍是个不肯吃亏的主。赵靖不仅算计过许妍,还把主意打到沈双鲤身上。按照许妍的脾气,怎么会让赵靖活到现在。 许妍被芙蕖认真的小表情逗乐。她捏了捏芙蕖的脸,直言道:“没什么心思,就是不想让他死的太痛快。” “那就好。姑爷人好,你可别再欺负他了。昨日宝珠姑娘来,说长公主怕你和姑爷吵起来,特地来看看。”芙蕖后退一步,确定发冠没问题后,又把热帕递给许妍。 昨天众人在议事厅谈事,应该就是为了打赵靖,怕是一会沈双鲤就该喊许妍过去商量了。 许妍用毛巾擦了擦脸,随手扔到盆里。她拿起茶杯漱了漱口,狐疑的看了眼芙蕖:“宝珠昨日来过?” “我想着长公主找姑娘有事,但看到姑娘和姑爷睡下了,才找借口担心你们吵架。”芙蕖跟在许妍身后,出了里间。她给奴仆使了个眼色,让人把早饭挨个送上。 ——“姐姐,顾轻舟欺负我。” 黑猫看到许妍好似看到救星般,扯着嗓子叫喊着。 顾轻舟见许妍走来,乖乖的把黑猫递了过去。他起身笑看许妍,问道:“怎么不多睡会。” “睡不着。”许妍抚了抚炸毛的黑猫,转而看向门外,却见沈双鲤走了进来。 不用想也知道,沈双鲤是为了赵靖被褚明月踹了的事。唉,她该怎么向别人证明,她对赵靖一丁点喜欢都没有。除非他们觉得玩弄死赵靖的喜欢,也算喜欢。 芙蕖忙让人去添副碗筷,笑着行礼道:“殿下。” “阿妍。”沈双鲤当初在鹿城的时候,不知道南越已被赵靖、褚明月分割。 现在局势变了,她们一开始的计划,就不能再用了。? 第191章 我不同意! ——“不是,沈双鲤就这么想让赵靖死?大早上连饭都不吃,直接过来和姐姐商量进军鬼牙关的事。可见赵靖活臭了,不仅姐姐的亲友团想杀赵靖,褚明月都不惜的要他。” 黑猫坐在坐上,抱着小鱼干吐槽着。唉,凌虐菜鸡真的是一点爽感都没有。上辈子赵靖那些荣华魅力都是哪来的?是许家的银子和人脉堆积出来,给她造成的错觉吗? 许妍抬手示意沈双鲤坐下,好笑的戳了戳黑猫的耳朵,狐疑道:“怎么大早上的过来?” “轻舟应该都告诉你了。”沈双鲤坐于许妍对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提及赵靖。 一是碍于许妍的情面,二是怕顾轻舟多想。她不希望这么个烂人,让两人生出隔阂。 顾轻舟默默吃粥,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其实他也很好奇,许妍究竟打算怎么处置赵靖。虽然他是,但不想让许妍认为他是个小心眼的人。 黑猫视线在几人之间打转,稳坐吃瓜第一现场。可惜许妍气场太强大,不然分分钟修罗场。 许妍用勺子喝了口粥,扫了眼略带严肃的顾轻舟、沈双鲤。 奇怪,赵靖是什么重要的人吗?至于这么煞有介事的,委婉迂回的向她说吗? 她心下着实哭笑不得,面上却端着正经:“不就是征讨赵靖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打算让芍药、贺久半个月后征讨赵靖。”沈双鲤望向许妍,正色道。她见许妍面色如常,继而又道:“如果你想的话,我便交代他们,活捉赵靖。” 顾轻舟、芙蕖、黑猫不约而同的看向许妍,似乎都在等许妍的回答。 许妍夹了几个虾饺到瓷碟里,放到黑猫面前。她神情淡然,不紧不慢道:“不用,我随他们一起去鬼牙关。” “你随军?不行,那太危险了。”沈双鲤想也不想的拒绝。 上次她一个没注意,周琼就把许妍拐到鹿城。幸得宋也没背主,又有贺久做内应,许妍才没出事。这次情况不同,赵靖与许妍不仅有过情感纠葛,还曾是政敌。 ——“姐姐终于决定要杀赵靖了吗?!” 黑猫兴奋的放下虾饺,黑黝黝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雀跃。终于,她等这一天等的太苦了。要是当初不送赵靖去南越,而是直接杀了赵靖,留司马恒继续和许妍斗智斗勇多好。 好,她知道许妍担心司马恒难以应付,而许妍急着回修仙界,不想浪费时间。 顾轻舟眸色渐沉,不明白许妍是想再次放水,还是想见赵靖最后一面。 哼,最后一面。 许妍揉了揉黑猫的脑袋,抬眸看向沈双鲤,好奇道:“赵靖的军力有多少?” “保守估计,二十万兵马。”顾轻舟适时开口,他的语气尤为轻飘飘,好似不在意她们谈的内容。芍药、贺久一路打过来,其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倒不担心许妍有危险,只怕许妍心软。 芙蕖眉间紧蹙,完全想不通许妍这么做的原因。为了赵靖以身犯险,那也太不值了。 许妍没什么胃口,也就没动碗筷。那最后一枚碎片,应该是在等她了却外缘。 而她,也是时候斩断和赵靖的因果线了。 她敛去思绪,对上沈双鲤满是担心的眼眸,直言道:“别人欠我的东西,我想亲自讨回来。鬼牙关,我势在必行。” “我不同意!”沈双鲤态度坚决。让许妍陷入危险的任何事,她都不允许。 就算许妍有一万个理由,她也坚决不同意。 沈双鲤无视许妍的目光,怕自己因许妍的神情而妥协,便起身走到窗前。 ——“沈双鲤未免也太谨小慎微了。褚明月都能将赵靖赶出南越,足以说明赵靖和宋濂一个德行。不过姐姐直接用法术杀赵靖不好吗,何必亲自跑一趟。” 黑猫刚重生的时候,幻想过自己如何打脸、折磨赵靖。但跟着许妍一路走过来,早就看淡了。这种菜鸡压根不需要许妍出手,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 房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奴仆们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个音。 芙蕖想开口缓解气氛,又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立场,说什么话。 许妍岂会不知道沈双鲤所思所忧,但赵靖她必须亲手杀了。为了前生的自己,沈双鲤,还有顾轻舟。只有这样,才能终结过往。 她起身走到沈双鲤身旁,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沈双鲤,又抬头望向夏末的天:“我想做的事,没有人能拦得了。双鲤,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 “我当然知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很多倍,但这与我担心你受伤并无直接关系。阿妍,我只剩你了。如果你有个意外,我……”沈双鲤一想到这个可能,眼眶就微微泛红。 这些年来,她所倚仗的,依赖的,相信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 她……只剩许妍了。 顾轻舟直起腰身,没好气的看着窗前的两人。好像那个最该有发言权的人,是他。 许妍是他的娘子,芍药、贺久大军征讨的是许妍的前情人。难道她们不该,稍微的考虑一下他的想法吗? ——“别看了,沈双鲤都阻拦不了姐姐,你的话又有多少份量。再说了姐姐是修仙大佬,千军万马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况小小一个赵靖。” 黑猫看到顾轻舟无语的表情,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许妍没有开口,只单手负后的望向窗外。她不是这里的人,离开是早晚的事。 何况她得回修仙界,收拾她闯下的烂摊子。 “你当真要去?”沈双鲤半响听不到许妍说话,侧身看向神色淡漠的许妍,蹙眉道。 求死容易,求生难。纵使她严防死守,未必能守的住许妍。那还不如放开手,嘱咐芍药、贺久保护好许妍。 许妍垂下眼眸,为了却自己在这里的外缘只能去。她眸色清亮,坦然道:“心意已决。” “轻舟和你一起吗?”沈双鲤愣了愣,随即追问道。 若是顾轻舟在,她也能放心。 芙蕖、黑猫齐齐看向顾轻舟,又觉得顾轻舟的意见不重要。但凡许妍决定的事,旁人很难阻止。 第192章 活捉赵靖 顾轻舟坐到太师椅上,拿起茶杯静静的等奴仆将饭菜和桌椅撤去。 他听到沈双鲤的话,下意识的看向许妍。哼哼,许妍昨晚说什么“天底下的男人中,只喜欢他一个”。结果今日还不是为了见赵靖,无视沈双鲤的想法。 他就不该相信许妍的鬼话。 尤其是在床上说的鬼话。 “不必他陪。”许妍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这是她的私事,不想任何人插手。当然她有很多更直接有效的手段,但都不想用。 黑猫噗的笑出声。但凡许妍有片刻的迟疑,她都不会同情顾轻舟。她看到顾轻舟脸瞬间黑成碳,笑的更欢了。 沈双鲤显然也被许妍的果断弄愣。她沉默良久后,最终妥协道:“我知道了。” 妥协并不意味着赞同,只是迫于许妍态度强硬,无奈为之。 沈双鲤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有,便敛去思绪,抬脚离开。 “姑娘,长公主是不是生气了?”芙蕖望着沈双鲤离去的背影,声压的极低。 唉,姑娘也真是,为了这么个烂人和沈双鲤起冲突,实在是太没必要。 ——“沈双鲤不知道姐姐是修仙大佬,担心也是理所应当。姐姐为什么不把自己的遭遇,向沈双鲤和盘托出?兴许沈双鲤知道,就会配合和支持姐姐。” 黑猫在许妍脚边打转,不懂许妍的顾虑。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沈双鲤对许妍好的没话说。 赵靖贪图许府银子,沈双鲤就引许妍到藕香楼的隔间,揭开赵靖的真面目。后许妍入朝为官,沈双鲤便把百官生平整理成册送给许妍。许妍被沈皓、太后召见,沈双鲤就在殿外等着。 如今许妍要去鬼牙关,沈双鲤却不知道怎么替沈双鲤挡下刀剑。 许妍走到贵妃塌前,俯身抱起黑猫坐下,陈述着事实:“是生气了。”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顾轻舟靠着太师椅,随手将茶杯放到一旁。 比起沈双鲤,他才是那个需要听许妍解释的人。难道这些人忘了他是许妍的夫君这件事? 许妍抚了抚猫背,冲顾轻舟一笑:“该解释的,昨天我不是已经向你解释过了吗?” “……”顾轻舟想到昨天与许妍的耳鬓厮磨,脸瞬间通红。 那、那算哪门子解释。 ——“姐姐,你是在开车吗?” 黑猫一看到顾轻舟娇羞的跟什么似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看顾轻舟这么不依不饶,还以为顾轻舟多介意。到头来还不是在许妍的石榴裙下,把什么都忘到九霄云外。 半月后,许妍拒绝芙蕖随军的建议,带黑猫率军前往鬼牙关。 她指挥大军从左、右两翼包抄,斩杀赵靖之军数十万人。直捣鬼牙关后,就地安营扎寨。切掉赵靖的粮道,派贺久攻打南潭。 “主子,您就在军营等着。攻城的事,交给奴婢就是。”芍药望着抱猫站在地形图前的许妍,正色道。曾经赵靖算计过她家主子的仇,现在到了算总账的时候。 如今的赵靖不过是瓮中之鳖,逃不到哪去。南潭前有褚明月,后有虎视眈眈的许妍。赵靖除了乖乖投降,或自刎殉城外没有别的选择。 许妍视线紧盯着南潭的地方,漫不经心道:“我没别的要求,就一点,活捉赵靖。” “属下明白。”芍药领命,躬身退下。 她一定活捉赵靖,让主子把之前的火都泄一遍。 ——“姐姐就不怕赵靖跑了?” 黑猫仰头看向神色淡漠的许妍,试探的问。赵靖这个人,前世今生的命都太好了。上辈子踩着她往上爬,这辈子许妍帮赵靖除了司马恒这个劲敌,让赵靖有机会做上南越王。 尽管两世的赵靖都是不择手段,却又很快败下阵来。 许妍将黑猫放到榻上,自己则盘腿打坐:“他知道打南潭的人是我,便不会逃。” ——“姐姐是说,赵靖会自投罗网?不是,他凭什么认为姐姐不会杀了他?呵呵哒,别是赵靖以为姐姐喜欢他?” 要真如此的话,黑猫就真的无言以对了。 两个虚情假意的人互相做戏,居然其中一个还信了。光是想想,就觉得是件滑稽的事。 许妍并未回答,只轻轻的合上眼。赵靖的底气来自于,她三番五次的给赵靖一条生路。赵靖不知道她要什么,但肯定不会要了赵靖的命。 可对于连上桌资格都没有,只能沦为棋子的人。再卑躬屈膝,也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营帐外的朝暮来回变换,南潭狼烟四起,杀声震天。这种厮杀混战,一直持续了五日。 五日后,下午,芍药压着赵靖到许妍所在的营帐。 “主子,您打算如何处置赵靖?”芍药一脚踢到赵靖的膝盖上,逼的赵靖跪在许妍面前。 只要许妍一声令下,她即刻送赵靖去见阎王。当然许妍想要折磨赵靖,她也乐意做打手。 此刻的赵靖衣衫褴褛,头发四散,脸上带着几道疤,整个人狼狈到极致。他看到许妍宛若看到救星般,跪着朝许妍方向移动:“阿妍,救我。” ——“天哪,这还是我认识的赵靖吗?” 黑猫实在没办法将眼前这个如同乞丐的人,认成自己的前夫。 许妍摆了摆手,示意房内的奴仆和芍药退下。待到人散了之后,她才坐在案前,笑问:“若我没记错的话,赵公子应该是南越王才对。” “褚明月那个贱人,居然和项弘联合,夺了我的权。阿妍,只要你肯饶我一命。我一定帮你,帮沈双鲤夺下南越。”赵靖为了活命,连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 沈双鲤杀了潘末、宋濂,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让他放弃权势,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他又不甘心。 许妍拿起茶杯,长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发现褚明月的女儿身上,留着司马衍的血。” “你说什么?司马衍!”赵靖脑海里闪过司马衍和褚明月私相授受的荷包,面色逐渐铁青。 怪不得呢,怪不得司马家的人对褚明月言听计从。 赵靖神情恍惚,瘫坐在地上,恶狠狠道:“褚明月这个毒妇,原来一早就在算计我。” 第193章 小蝌蚪找妈妈 “我怎么听不明白?”许妍面带狐疑,不明白南越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年来,她一心都扑在为沈双鲤谋划上。基本没在赵靖身上费过神,最多是在赵靖危在旦夕时,给赵靖条生路。 黑猫扒拉着许妍的手指,也想知道褚明月和赵靖如何走到相爱相杀这一步。当时赵靖被关在大牢,是褚明月费尽心思筹钱,救出赵靖。更别提未婚生子,跟赵靖来南越的事。 ——“对啊,褚明月都跟着赵靖到南越了,怎么突然把赵靖踹了?” “你从何得知,褚明月生的孩子,不是我的骨血?”赵靖现在是个残缺之人,而女儿是他血脉唯一的延续。哪怕他之前怀疑过,也不愿深究。 而今回想起来,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褚明月一个弱女子,哪来的那么多银子赎他出狱。司马家在他还没参加科考前,为什么愿意接纳他,甚至重用他。 还有司马衍的死……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 许妍揉了揉黑猫的脑袋,见赵靖一脸呆愣,随口道:“褚明月的娘亲口所说,当然你可以不信。” “褚明月的娘?”赵靖面上微怔,低声嘟囔了句。 不对啊,许妍怎么有机会见到褚明月的娘?他结合许妍的话,想到戴乾送来的信和礼物。莫非,这之间有些许关联。 赵靖敛去思绪,从地上爬起。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许妍,冷笑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我娘和岳母都是被你所杀,而那两封信也是你威逼着她们写下的,对不对?” ——“可以啊,赵靖智商终于上线一回。” 黑猫被赵靖敏锐的洞察力惊到,看来赵靖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蠢。可现在聪明有什么用,命运的闸刀已经打开,就等着收割赵靖的人头。 许妍对于将死之人,一向很宽容。她眸色淡淡,坦然承认道:“你猜的没错。” “你想做什么?为什么几次置我于死地,又放我一马?不,你怎么可能是为了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沈双鲤铺路,让她早日登上帝位。 什么时候开始的?送我和司马衍到南越……可能更早。从司马恒买卖官爵,你就开始在谋划这件事了。”赵靖越是回想,越是被许妍的城府心机震惊到。 呵,他这辈子可以说是,被两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褚明月拿他当垫脚石,许妍拿他取乐消遣。 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沦为阶下囚,就这么成为这两人手里的棋子。 ——“现在才知道,晚了。” 黑猫看着疯疯癫癫,时哭时笑的赵靖,冷眼嘲讽着。如果说她重生几次都翻不了盘,那么赵靖在许妍面前同样也是。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认,大佬与普通人之间是有壁垒的。 许妍看赵靖阴沉着一张脸,轻笑道:“明明是你费尽心思的接近我,吸引我的注意。让我心生爱慕。可你太蠢了,总是不明白我的心意。我只好阉了你,杀了你的弟弟、妹妹、母亲,让你彻底属于我。 可是啊,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好呢?杀你易如反掌,也太无趣……” ——“姐姐你这时候居然还要装深情!” 黑猫见许妍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赵靖,颇为无语。都盘算着杀赵靖,却还要以爱情来掩护。 “喜欢!哈哈哈,许妍你敢说你心里对我有过一丁点的喜欢?! 我现在都沦为阶下囚,你何必还要装腔作势。承认,你就是记恨我利用、算计过你,才这么折磨我。”赵靖被许妍的话,激的怒火中烧。 哪怕他的双手带着枷锁,两脚捆着铁链,也忍受不了许妍的羞辱。 他气极反笑道:“现在想来,你和褚明月不过是一丘之貉。杀了我啊,有本事杀了我啊。” “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做出这么粗鲁的事。”许妍抱猫走到赵靖面前,杏眸随之弯起。她抬脚将赵靖踹到地上,脚踩在赵靖的胸口,莞尔一笑道。 芍药听到里面有动静,忙掀开营帐。她看到许妍的动作,面上闪过片刻的惊愕。 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犹豫之下,芍药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尬笑道:“主子,这种脏活交给我就是。” “临死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许妍无视芍药,脚尖蹭了蹭赵靖的下巴,低头欣赏着赵靖的挣扎和怨恨。比起前生她被夺舍,看着自己在意的人,一个个消沉至死。赵靖这点经历,又算得了什么。 ——“姐姐直接杀了就是,何必和他说那么多的废话。” 黑猫对这个前夫,没有丝毫的感情。就是赵靖死在她面前,她心里也不会有任何波澜。 赵靖回忆过往,自嘲一笑:“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轻信女人。” “女人当然没一个好东西,最坏的就属你娘了。若不是她,你怎么会降生于世,在世上苦苦挣扎。可惜她尸首异处,你就是找,也只能找到残肢。”许妍移开脚,被赵靖口中的借口逗乐。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何苦找那么多理由。 她后退一步,看向芍药,漠然吩咐道:“把赵靖拖下去,五马分尸。再将他的石首分成四个等分,塞进四个炮筒里,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开火。好让赵靖,和她死去的娘团聚。” “是。”芍药躬身拱手道。 ——“哈哈哈,古代版小蝌蚪找妈妈吗?” 黑猫先觉得许妍残忍,后又被自己的脑回路逗乐。 赵靖怒瞪着许妍,咬牙切齿的咒骂道:“毒妇!狡兔尽则良犬烹,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闭嘴。”芍药二话不说给了赵靖几个巴掌,如拎小鸡般将赵靖拎出营帐。 死到临头,还敢挑唆主子和长公主的感情。 待营帐里只剩下许妍和猫时,许妍用灵力封锁营帐,大手一挥。 镜子浮现在半空,残缺的一部分仍旧残缺。最后一枚镜片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 半个时辰后,帐外传来贺久的声音:“尚书,南越王那边派人送信来了。” 许妍手轻摆,镜子和结界瞬间消失。她抱猫坐到案前,懒懒道:“呈上来。” 第194章 怎么不见顾轻舟? ——“南越王?那不就是褚明月吗?褚明月这时候送信,是什么意思?想要为赵靖报仇?不可能!褚明月走到这一步,说明她一早就打定主意往上爬。司马衍、赵靖不过是她的垫脚石。” 黑猫重生最大的意外就是褚明月的野心。 做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居然还不如一个古人有事业心。一看到帅哥就什么都忘了,脑子里只有恋爱结婚生子的破事。果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贺久得到许妍的应许后,掀开营帐走进来。他将信送到许妍面前,毕恭毕敬道:“尚书。” “嗯?”许妍拿过贺久送来的信,草草的扫了眼里面的内容。 与其说褚明月送来的是封和谈信,不如说是威胁信。有燕国做后盾又如何,大梁常年与燕交战,有的是打燕国的经验。 许妍将信放回信封,随手递给贺久,吩咐道:“将这封信送给双鲤。” 黑猫探着头,想知道信中写了什么。可惜只看到几行字,无法窥及全貌。唉,真是让人唏嘘啊。活到最后的人,居然是褚明月。赵靖、司马恒图谋了那么久,最后什么也没图谋到。 贺久面上微愣,握着信的手随之一僵:“可殿下已在赶来南潭的路上。” “……,已经在来的路上?那就安顿好城中的百姓,派人前去接应。”许妍狐疑的看向贺久,没想到沈双鲤这么快等不及,派军来支援。她见贺久一脸认真,无奈道。 沈双鲤不相信她,还能不相信芍药和贺久。再说她又不傻,要真敌不过,大不了撤军。 ——“沈双鲤好像真的很担心姐姐。不然也不会这么短时间,就急不可耐的带军而来。” 黑猫想到之前和许妍去鹿城,不到两个月沈双鲤就带军杀到鹿城。这么算的话,沈双鲤对许妍的担心值超过两个月就会爆表,近而开大招。 贺久将信放回案面,躬身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许妍抱猫进了内里的隔间,照例在榻上打坐。或许等她心愿尽了,最后一枚镜片才会出现。 隔天一早,许妍率军进入南潭。安抚完城中的百姓,就等着沈双鲤的到来。 不到半个月,沈双鲤大军至南潭。贺久、芍药亲自迎接,许妍则抱猫在议事厅等着。 ——“姐姐你会不会太懒了点!人沈双鲤怕姐姐出事,带军来南潭。你倒好,躲在这里吃酒。” 黑猫见许妍自斟自饮,没好气的吐槽。也不知道许妍是贪酒呢,还是压根懒得动弹。 许妍喝了几杯酒,杏眸轻弯成月牙道:“等她来,我就吃不了酒。” “阿妍!”沈双鲤在奴仆还没来得及禀告前,先一步走进议事厅。她穿着甲胄,眉眼带着些许狼狈。却还是快步走到许妍面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许妍好一会。 幸好,幸好许妍毫发无损。 沈双鲤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我不见你人,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有芍药、贺久在,我能出什么事。”许妍望着沈双鲤,哭笑不得道。 同样担心的,还有裴怀远、芙蕖。他们见许妍无碍,高悬的心相继落下。 宋也、周琼等人向许妍行礼:“许尚书。” ——“奇怪,怎么不见顾轻舟?” 黑猫扫了眼众人,并未从中找到顾轻舟的身影。按照顾轻舟性子,早都飞奔过来。可要是顾轻舟真出事的话,芙蕖、沈双鲤不可能这么云淡风轻。 “诸位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酒菜早已备好,入座。”许妍俯身随沈双鲤坐下,抬手笑道。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沈双鲤,解释道:“这是南越那边送过来的,你看看。” 沈双鲤纳闷的接过信,越看眉头蹙的越深:“褚明月这是在威胁我。” 宋也、金蕊等人面面相觑,皆是好奇信中的内容。以褚明月现在军力,有什么资格威胁沈双鲤。 “宝珠,让诸位看看”沈双鲤把信交给宝珠,转而看向许妍。 赵靖的事,贺久、芍药都和她说了。原以为许妍对赵靖留有旧情,哪知许妍只想手刃敌人。 许妍把早已备好的热茶,送到沈双鲤的手里,安抚道:“你来前,我已派人到南越打听过了。赵靖被逐出南越,是因为褚明月软禁了项弘,借项弘之手用燕保南越。” “软禁项弘?”沈双鲤眸中泛起些许不解。在她的印象里,项弘与赵靖关系要好。如果项弘真的被软禁,赵靖一定会想办法通知燕国,找机会夺回权力,怎么会到鬼牙关? 宋也看完信后,又听许妍所说,道:“若真如尚书所言,那我们暂时就不能动褚明月。” ——“人曹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褚明月倒好,扒拉着项弘就想辖制沈双鲤。” 黑猫听着众人的议论,笑着调侃。但就算褚明月用项弘来做挡箭牌,又有什么用。沈双鲤夺回南越,若燕国要打,她们打回去就是。 以前顾轻舟能把燕国打的俯首称臣,现在同样也能。 “便是要动,也得徐徐图之。褚明月用燕来辖制殿下,殿下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周琼将信转送到裴怀远手里,接过宋也的话道。 褚明月若真以为燕国能左右他们征讨南越的脚步,那就大错特错了。 沈双鲤反问道:“怎么个徐徐图之,反其道而行法?” “褚明月既然能在项弘身上做文章,我们也能。赵靖、褚明月与燕国交好,项弘只是个中间人。我们何不借这个中间人,来恶化南越与燕国的关系。”周琼抬头看向沈双鲤,悠悠道。 到时南越和他们共同攻打南越,以褚明月现有的兵力,便无招架之力。 许妍全程保持沉默,除了投喂黑猫,就是想黑猫之前的话。她斜了眼身后的芙蕖,小声询问:“轻舟呢?” “姑爷病了,已让人带下去歇着了。”芙蕖躬身凑在许妍耳边,如实回道。 ——“姐姐要担心,不如现在就去看看。” 黑猫记忆里顾轻舟一直都是个冷面阎王,完全想象不到顾轻舟病恹恹的样子。 第194章 怎么不见顾轻舟? ——“南越王?那不就是褚明月吗?褚明月这时候送信,是什么意思?想要为赵靖报仇?不可能!褚明月走到这一步,说明她一早就打定主意往上爬。司马衍、赵靖不过是她的垫脚石。” 黑猫重生最大的意外就是褚明月的野心。 做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居然还不如一个古人有事业心。一看到帅哥就什么都忘了,脑子里只有恋爱结婚生子的破事。果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贺久得到许妍的应许后,掀开营帐走进来。他将信送到许妍面前,毕恭毕敬道:“尚书。” “嗯?”许妍拿过贺久送来的信,草草的扫了眼里面的内容。 与其说褚明月送来的是封和谈信,不如说是威胁信。有燕国做后盾又如何,大梁常年与燕交战,有的是打燕国的经验。 许妍将信放回信封,随手递给贺久,吩咐道:“将这封信送给双鲤。” 黑猫探着头,想知道信中写了什么。可惜只看到几行字,无法窥及全貌。唉,真是让人唏嘘啊。活到最后的人,居然是褚明月。赵靖、司马恒图谋了那么久,最后什么也没图谋到。 贺久面上微愣,握着信的手随之一僵:“可殿下已在赶来南潭的路上。” “……,已经在来的路上?那就安顿好城中的百姓,派人前去接应。”许妍狐疑的看向贺久,没想到沈双鲤这么快等不及,派军来支援。她见贺久一脸认真,无奈道。 沈双鲤不相信她,还能不相信芍药和贺久。再说她又不傻,要真敌不过,大不了撤军。 ——“沈双鲤好像真的很担心姐姐。不然也不会这么短时间,就急不可耐的带军而来。” 黑猫想到之前和许妍去鹿城,不到两个月沈双鲤就带军杀到鹿城。这么算的话,沈双鲤对许妍的担心值超过两个月就会爆表,近而开大招。 贺久将信放回案面,躬身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许妍抱猫进了内里的隔间,照例在榻上打坐。或许等她心愿尽了,最后一枚镜片才会出现。 隔天一早,许妍率军进入南潭。安抚完城中的百姓,就等着沈双鲤的到来。 不到半个月,沈双鲤大军至南潭。贺久、芍药亲自迎接,许妍则抱猫在议事厅等着。 ——“姐姐你会不会太懒了点!人沈双鲤怕姐姐出事,带军来南潭。你倒好,躲在这里吃酒。” 黑猫见许妍自斟自饮,没好气的吐槽。也不知道许妍是贪酒呢,还是压根懒得动弹。 许妍喝了几杯酒,杏眸轻弯成月牙道:“等她来,我就吃不了酒。” “阿妍!”沈双鲤在奴仆还没来得及禀告前,先一步走进议事厅。她穿着甲胄,眉眼带着些许狼狈。却还是快步走到许妍面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许妍好一会。 幸好,幸好许妍毫发无损。 沈双鲤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我不见你人,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有芍药、贺久在,我能出什么事。”许妍望着沈双鲤,哭笑不得道。 同样担心的,还有裴怀远、芙蕖。他们见许妍无碍,高悬的心相继落下。 宋也、周琼等人向许妍行礼:“许尚书。” ——“奇怪,怎么不见顾轻舟?” 黑猫扫了眼众人,并未从中找到顾轻舟的身影。按照顾轻舟性子,早都飞奔过来。可要是顾轻舟真出事的话,芙蕖、沈双鲤不可能这么云淡风轻。 “诸位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酒菜早已备好,入座。”许妍俯身随沈双鲤坐下,抬手笑道。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沈双鲤,解释道:“这是南越那边送过来的,你看看。” 沈双鲤纳闷的接过信,越看眉头蹙的越深:“褚明月这是在威胁我。” 宋也、金蕊等人面面相觑,皆是好奇信中的内容。以褚明月现在军力,有什么资格威胁沈双鲤。 “宝珠,让诸位看看”沈双鲤把信交给宝珠,转而看向许妍。 赵靖的事,贺久、芍药都和她说了。原以为许妍对赵靖留有旧情,哪知许妍只想手刃敌人。 许妍把早已备好的热茶,送到沈双鲤的手里,安抚道:“你来前,我已派人到南越打听过了。赵靖被逐出南越,是因为褚明月软禁了项弘,借项弘之手用燕保南越。” “软禁项弘?”沈双鲤眸中泛起些许不解。在她的印象里,项弘与赵靖关系要好。如果项弘真的被软禁,赵靖一定会想办法通知燕国,找机会夺回权力,怎么会到鬼牙关? 宋也看完信后,又听许妍所说,道:“若真如尚书所言,那我们暂时就不能动褚明月。” ——“人曹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褚明月倒好,扒拉着项弘就想辖制沈双鲤。” 黑猫听着众人的议论,笑着调侃。但就算褚明月用项弘来做挡箭牌,又有什么用。沈双鲤夺回南越,若燕国要打,她们打回去就是。 以前顾轻舟能把燕国打的俯首称臣,现在同样也能。 “便是要动,也得徐徐图之。褚明月用燕来辖制殿下,殿下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周琼将信转送到裴怀远手里,接过宋也的话道。 褚明月若真以为燕国能左右他们征讨南越的脚步,那就大错特错了。 沈双鲤反问道:“怎么个徐徐图之,反其道而行法?” “褚明月既然能在项弘身上做文章,我们也能。赵靖、褚明月与燕国交好,项弘只是个中间人。我们何不借这个中间人,来恶化南越与燕国的关系。”周琼抬头看向沈双鲤,悠悠道。 到时南越和他们共同攻打南越,以褚明月现有的兵力,便无招架之力。 许妍全程保持沉默,除了投喂黑猫,就是想黑猫之前的话。她斜了眼身后的芙蕖,小声询问:“轻舟呢?” “姑爷病了,已让人带下去歇着了。”芙蕖躬身凑在许妍耳边,如实回道。 ——“姐姐要担心,不如现在就去看看。” 黑猫记忆里顾轻舟一直都是个冷面阎王,完全想象不到顾轻舟病恹恹的样子。 第195章 他怀孕了 “你若担心轻舟,便去看看。”沈双鲤听到芙蕖与许妍的对话,偏头笑看向许妍。 天下四分之三都尽在手中,她也不急于现在就拿下南越。 裴怀远放下手里的信,视线追随着许妍。他的东家似乎在杀赵靖这件事积极外,大多时候都是放手的状态。他看不明白,也搞不清楚许妍的真正目的。 有宋也、裴怀远在,许妍的确不用担心南越的事。她点了点头,抱猫带芙蕖离开议事厅。 游廊上的灯笼,被风吹的轻晃,将一主一仆的影子拖的长长。 月光与昏黄的灯光糅合,洒落在许妍的眉眼上。沈双鲤登上帝位之时,就是她回修仙界之日。她前生所有的遗憾与执念,都源自于沈双鲤。 那残缺的最后一枚镜片,迟迟没有提示,是因为她没有真正的放下。 芙蕖不紧不慢的跟在许妍身后,时不时看向许妍。 姑爷的病已经三个多月了,不仅身子浮肿,人也是吃少睡多。 她怕许妍一会看到顾轻舟的样子,会被吓到。在临近东苑前,还是开了口:“姑爷在姑娘离开琼州后就不对劲了,每日都是茶不思饭不想。我找大夫看过了,可大夫愣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长公主本打算让姑爷在琼州歇着,但姑爷执意来南潭看你。” ——“这听上去有些严重啊。古代医疗不发达,很多小病都能致死。” 黑猫半天也没听明白芙蕖究竟说的是什么病,但听上去似乎很严重。 许妍眸色微动,脚步不由的加快。她大步走进东苑,迈过厢房的门槛直奔里间。 伺候顾轻舟的奴仆们闻声望去,看到许妍纷纷行礼:“许尚书。” “夫人。”顾轻舟果然比之前稍胖了些,眉梢眼角都泛着些许疲倦。他听到奴仆的话,虚弱的坐起身,无力的看向许妍。 原本他是想随沈双鲤去见许妍,可身体实在撑不住,只能先回房歇着。 芙蕖收到许妍的眼色,知道小夫妻两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说。遣散奴仆后,自己也退了下去。 等芙蕖带奴仆都离开后,黑猫才扒拉着许妍的胳膊,探头去看榻上的人。 许妍见顾轻舟如此虚弱,两指微转,用灵力渐渐封锁房间。她将黑猫放到榻上,担心的拉过顾轻舟的手,眸中满是心疼:“芙蕖说你病了。” “没什么紧要的,缓几日就好。”顾轻舟发现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但既然大夫说没事,那就应该没事。他不想让许妍担心,强装出自己无碍。 黑猫稍一个走神,顾轻舟便被许妍打昏。幸好门窗紧闭,不然还以为许妍要谋杀亲夫。 许妍竖起两指,在顾轻舟的身体上略过。指尖停在顾轻舟肚子上时,顿了顿。她不可置信的蹙了蹙眉,惊愕道:“他怀孕了。” ——“什么,顾轻舟怎么了?我耳朵是不是坏掉了?顾轻舟居然怀孕了。男人怎么能怀孕,要是生孩子的话,那应该从哪里生?” 黑猫噗的一声笑出来,全然被许妍的话逗乐。也顾不上同情顾轻舟,一直傻笑个不停。这叫什么,“爱她就为她生个孩子”的性转版吗? 许妍手轻轻抚过顾轻舟的肚子,想起过往:“我重生前所在的世界,男人生女育儿。而我的身体早已与修仙时无异,所以轻舟才会怀孕。 我想一定是胎儿和他的身体互相排斥,轻舟的身体才会日益虚弱。现在看来,只能杀了胎儿,救轻舟一命。” ——“姐姐这么做未免对顾轻舟太不公平了。孩子是无辜的,再说顾轻舟兴许想生下来呢。你怎么能凭着自己的心意,随便处置胎儿。” 黑猫极力劝说许妍,当然更重要的是,很想看看男人怎么生孩子。男妈妈怎么了,她就要男妈妈。方才许妍所说的男人生女育儿,怎么听上去好像是女尊文的世界观设定。 怨不得呢,怨不得许妍比她这个现代人还现代人。原来人本来就是事业挂,扛责任的一方。 许妍手轻握成拳,纠结的望着榻上的顾轻舟。黑猫说的对,她的确不该这么的自私。 可,她该怎么告诉顾轻舟这一事实。这个世界的人,应该很难接受男人生女育儿这件事。 ——“姐姐,这种事你一个人纠结苦恼是没用的。我个人建议,你应该问问顾轻舟的意见,毕竟他才是生孩子的那个。” 黑猫很好奇顾轻舟要是知道自己怀孕了,是何种反应。她怕不等顾轻舟反应,自己就先笑出来。不行,她一会得克制自己的情绪,免得成为顾轻舟发泄情绪的工具。 许妍指尖轻抬,顾轻舟便有了醒意。她拉过顾轻舟的手,沉默良久后,才道:“轻舟,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顾轻舟最近总是浑浑噩噩,脑子也是迷迷糊糊。他见许妍为难的看着他,心里不由的一咯噔。难道许妍喜欢上别人,或者赵靖并没有死? 可他刚到南潭的时候,贺久在路上已经将赵靖五马分尸的事告诉他了。 黑猫比许妍还紧张,还要激动。她紧攥着被子的一角,屏住呼吸。 哦,她应该说普天之下,第一个目睹男妈妈诞生的人。不,猫。 许妍用着极为严肃的神情,说着有些滑稽的事:“你怀孕了,已经有三个月之久。” “什么?”顾轻舟错愕的瞪大双眼,下意识的认为许妍在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怀孕这种事,不是只有女人才能做得到吗? 他……怎么可能。 许妍拉过顾轻舟的手,将其放在顾轻舟的肚子上。一点点解除她曾在顾轻舟身上,设下护身咒。原本笼罩在顾轻舟身上的灵力,也随之消失。 大夫看不出顾轻舟怀孕,大概是因为顾轻舟身上灵力的作用。现在顾轻舟回归于正常人,顾轻舟本人能更直观的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这……”顾轻舟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诧异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无措的看向许妍,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95章 他怀孕了 “你若担心轻舟,便去看看。”沈双鲤听到芙蕖与许妍的对话,偏头笑看向许妍。 天下四分之三都尽在手中,她也不急于现在就拿下南越。 裴怀远放下手里的信,视线追随着许妍。他的东家似乎在杀赵靖这件事积极外,大多时候都是放手的状态。他看不明白,也搞不清楚许妍的真正目的。 有宋也、裴怀远在,许妍的确不用担心南越的事。她点了点头,抱猫带芙蕖离开议事厅。 游廊上的灯笼,被风吹的轻晃,将一主一仆的影子拖的长长。 月光与昏黄的灯光糅合,洒落在许妍的眉眼上。沈双鲤登上帝位之时,就是她回修仙界之日。她前生所有的遗憾与执念,都源自于沈双鲤。 那残缺的最后一枚镜片,迟迟没有提示,是因为她没有真正的放下。 芙蕖不紧不慢的跟在许妍身后,时不时看向许妍。 姑爷的病已经三个多月了,不仅身子浮肿,人也是吃少睡多。 她怕许妍一会看到顾轻舟的样子,会被吓到。在临近东苑前,还是开了口:“姑爷在姑娘离开琼州后就不对劲了,每日都是茶不思饭不想。我找大夫看过了,可大夫愣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长公主本打算让姑爷在琼州歇着,但姑爷执意来南潭看你。” ——“这听上去有些严重啊。古代医疗不发达,很多小病都能致死。” 黑猫半天也没听明白芙蕖究竟说的是什么病,但听上去似乎很严重。 许妍眸色微动,脚步不由的加快。她大步走进东苑,迈过厢房的门槛直奔里间。 伺候顾轻舟的奴仆们闻声望去,看到许妍纷纷行礼:“许尚书。” “夫人。”顾轻舟果然比之前稍胖了些,眉梢眼角都泛着些许疲倦。他听到奴仆的话,虚弱的坐起身,无力的看向许妍。 原本他是想随沈双鲤去见许妍,可身体实在撑不住,只能先回房歇着。 芙蕖收到许妍的眼色,知道小夫妻两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说。遣散奴仆后,自己也退了下去。 等芙蕖带奴仆都离开后,黑猫才扒拉着许妍的胳膊,探头去看榻上的人。 许妍见顾轻舟如此虚弱,两指微转,用灵力渐渐封锁房间。她将黑猫放到榻上,担心的拉过顾轻舟的手,眸中满是心疼:“芙蕖说你病了。” “没什么紧要的,缓几日就好。”顾轻舟发现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但既然大夫说没事,那就应该没事。他不想让许妍担心,强装出自己无碍。 黑猫稍一个走神,顾轻舟便被许妍打昏。幸好门窗紧闭,不然还以为许妍要谋杀亲夫。 许妍竖起两指,在顾轻舟的身体上略过。指尖停在顾轻舟肚子上时,顿了顿。她不可置信的蹙了蹙眉,惊愕道:“他怀孕了。” ——“什么,顾轻舟怎么了?我耳朵是不是坏掉了?顾轻舟居然怀孕了。男人怎么能怀孕,要是生孩子的话,那应该从哪里生?” 黑猫噗的一声笑出来,全然被许妍的话逗乐。也顾不上同情顾轻舟,一直傻笑个不停。这叫什么,“爱她就为她生个孩子”的性转版吗? 许妍手轻轻抚过顾轻舟的肚子,想起过往:“我重生前所在的世界,男人生女育儿。而我的身体早已与修仙时无异,所以轻舟才会怀孕。 我想一定是胎儿和他的身体互相排斥,轻舟的身体才会日益虚弱。现在看来,只能杀了胎儿,救轻舟一命。” ——“姐姐这么做未免对顾轻舟太不公平了。孩子是无辜的,再说顾轻舟兴许想生下来呢。你怎么能凭着自己的心意,随便处置胎儿。” 黑猫极力劝说许妍,当然更重要的是,很想看看男人怎么生孩子。男妈妈怎么了,她就要男妈妈。方才许妍所说的男人生女育儿,怎么听上去好像是女尊文的世界观设定。 怨不得呢,怨不得许妍比她这个现代人还现代人。原来人本来就是事业挂,扛责任的一方。 许妍手轻握成拳,纠结的望着榻上的顾轻舟。黑猫说的对,她的确不该这么的自私。 可,她该怎么告诉顾轻舟这一事实。这个世界的人,应该很难接受男人生女育儿这件事。 ——“姐姐,这种事你一个人纠结苦恼是没用的。我个人建议,你应该问问顾轻舟的意见,毕竟他才是生孩子的那个。” 黑猫很好奇顾轻舟要是知道自己怀孕了,是何种反应。她怕不等顾轻舟反应,自己就先笑出来。不行,她一会得克制自己的情绪,免得成为顾轻舟发泄情绪的工具。 许妍指尖轻抬,顾轻舟便有了醒意。她拉过顾轻舟的手,沉默良久后,才道:“轻舟,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顾轻舟最近总是浑浑噩噩,脑子也是迷迷糊糊。他见许妍为难的看着他,心里不由的一咯噔。难道许妍喜欢上别人,或者赵靖并没有死? 可他刚到南潭的时候,贺久在路上已经将赵靖五马分尸的事告诉他了。 黑猫比许妍还紧张,还要激动。她紧攥着被子的一角,屏住呼吸。 哦,她应该说普天之下,第一个目睹男妈妈诞生的人。不,猫。 许妍用着极为严肃的神情,说着有些滑稽的事:“你怀孕了,已经有三个月之久。” “什么?”顾轻舟错愕的瞪大双眼,下意识的认为许妍在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怀孕这种事,不是只有女人才能做得到吗? 他……怎么可能。 许妍拉过顾轻舟的手,将其放在顾轻舟的肚子上。一点点解除她曾在顾轻舟身上,设下护身咒。原本笼罩在顾轻舟身上的灵力,也随之消失。 大夫看不出顾轻舟怀孕,大概是因为顾轻舟身上灵力的作用。现在顾轻舟回归于正常人,顾轻舟本人能更直观的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这……”顾轻舟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诧异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无措的看向许妍,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96章 闹够了没有 许妍揉了揉顾轻舟的侧脸,满心满眼里都是心疼与担心。 若怀孕的人是她,她发现的那刻,孩子就不存在了。这件事不仅远超过顾轻舟的预设,也远超过她的预设。她为难的蹙了蹙眉,还是温柔的开解道:“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那就把孩子打掉。你放心,这件事除了你我外,不会有人知道。” 黑猫刚想反驳自己也知道,但想到她现在最多算是一只猫,而不能称之为人,只好作罢。 “我不明白,我怎么能、怎么会怀孕?我肚子里真的是孩子吗?”顾轻舟迷茫的望向许妍,困惑的开始自我怀疑。这件事,简直超出了顾轻舟的认知。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妍,及肚子里的孩子。 但不管他现在何种想法,都更改不了肚子的小生命真切存在的事实。 ——“这件事顾轻舟难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现在顾轻舟不该想想,怎么才能把孩子生出来吗?姐姐,你在修仙界的时候,看过男人生孩子吗?” 黑猫强忍着笑意,替顾轻舟分析着当前的状况。不知道男人流产怎么个流法?早知道上辈子多学学两性知识,把男人身体构造深度了解。 许妍见顾轻舟对肚子里,怀着的是否是孩子而困惑。便偷偷用灵力,人为的制造点动静。 至于真相怎么告诉顾轻舟,她下意识的选择隐瞒。毕竟顾轻舟连怀孕都接受不了,那些更离奇、诡异的事,顾轻舟怕是更不能相信。 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的顾轻舟,猛的瞪大双眼。他手颤颤巍巍的摸着肚子,不敢相信刚才肚子里的小东西居然动了。 许妍沉默了片刻,顺着顾轻舟的话,往下道:“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但既然大夫看不出来,我一会让人准备落子汤。如果喝下去之后,身体没有反应,那就可能是别的东西。” “但如果是真的……那死的就是我们的孩子。”顾轻舟对和许妍有关的任何,都很执着。 更别说刚才他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这是他和许妍的结合,他不想随意丢弃。 黑猫噗的一声笑出来,“我们的孩子”从顾轻舟嘴里说出来,谁能忍受的了。她收到许妍的眼刀,忙收起幸灾乐祸脸,乖乖的蜷缩成一团。 许妍调整位置,坐在顾轻舟身旁。她揽过顾轻舟的肩,温声软语的劝慰:“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你肚子里就算是孩子,也不过是还不成型的烂肉。 如果这团肉让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处理掉它。如果你想生下来,后续的事交给我就好。但你考虑的时间不要太久,我怕月份大了,拿掉孩子会对你身体有影响。” “我……”顾轻舟靠在许妍的肩膀上,脑子像是被卡住了,不能正常思考般。 如果他真的流掉的话,万一他和许妍后半辈子就这一个孩子怎么办? 许妍也不急让顾轻舟做决定,只默默的陪着顾轻舟。等把顾轻舟哄睡,才抱猫离开。她是一个早晚都要离开这里的人,留个孩子在顾轻舟身边也没必要。 以后要是顾轻舟再嫁再娶,对孩子未必是件好事。 “姑娘怎么出来了?”芙蕖看到许妍,微微一愣。两人这么久没见,顾轻舟身体又出问题,许妍不该陪陪顾轻舟吗?难道是许妍担心顾轻舟,又不忍让顾轻舟看到自己的担心? 许妍抚了抚怀里的猫,想到顾轻舟的身子,吩咐道:“从今以后,除了你外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随意进出东苑。” “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姑爷……”芙蕖脑海里闪过各种可能,忧心忡忡的看向许妍。 不可能啊,大夫不是说了没事吗?唉,早知道从京都多带几个随行的大夫。 ——“现在是沈双鲤打南越的关键时候,姐姐要真放手的话,万一沈双鲤着了褚明月的道怎么办?姐姐之前的努力,不都全白费了吗?” 黑猫想到褚明月用南越来威胁沈双鲤和谈的事,忍不住担心起来。 褚明月能一步步爬到南越王的地位,说明其人不仅忍耐力超强、演技过人,还心狠手辣。沈双鲤……她总觉得沈双鲤太仁慈了。 做一个战后重建天下的帝王,沈双鲤够格。要和褚明月这种心眼比莲藕都多的人,还是有些悬。当然,宋也、周琼,裴怀远在,胜负也未必。但总归没有许妍亲自坐镇,来的保险些。 许妍无言的抱猫走到屋檐下,抬头望向头顶的夜。轻舟、孩子,还有沈双鲤,她这外缘真是斩不断,理不清。想来她回修仙的时间,又要推迟了。 没等到的回音的芙蕖,抬脚走到许妍身后,无声的陪伴着许妍。 而沈双鲤派人将回信送到南越,已经是两月后。 南越,白屏郡。 收到信的褚明月看完,激动到半夜才睡。睡醒听到项弘出逃被抓回的事,连饭都没吃就带人直奔西和殿。 人还没到,就听到项弘骂骂咧咧的声音。 “都给我滚!” “这破玩意是给人吃的吗?” “把褚明月给我叫过来,我要她亲自过来!没时间,算计我燕国国土的时候,怎么就有时间。” …… 宫人看到褚明月,纷纷跪在地上行礼:“王上。” 褚明月大步的迈过门槛,走到殿内。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项弘,冷漠道:“闹够了没有?” “这不是能腾出时间来见我吗!褚明月,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为什么还要把我软禁在南越,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想关我一辈子?”项弘手脚被铁链捆着,活动区域就床榻一块地方。 他看到褚明月,激动的往前冲,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褚明月。 铁链在地上拖拉声,惹得褚明月连连皱眉。 两个小太监搬了把椅子到褚明月的身后,放在软垫便候在一旁。 褚明月摆了摆手,示意宫人退下。她俯身坐到椅子上,颇有耐心道:“这么多人伺候你,干嘛急着离开。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的王妃死了,死在你的老对手许妍手里。” 第196章 闹够了没有 许妍揉了揉顾轻舟的侧脸,满心满眼里都是心疼与担心。 若怀孕的人是她,她发现的那刻,孩子就不存在了。这件事不仅远超过顾轻舟的预设,也远超过她的预设。她为难的蹙了蹙眉,还是温柔的开解道:“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那就把孩子打掉。你放心,这件事除了你我外,不会有人知道。” 黑猫刚想反驳自己也知道,但想到她现在最多算是一只猫,而不能称之为人,只好作罢。 “我不明白,我怎么能、怎么会怀孕?我肚子里真的是孩子吗?”顾轻舟迷茫的望向许妍,困惑的开始自我怀疑。这件事,简直超出了顾轻舟的认知。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妍,及肚子里的孩子。 但不管他现在何种想法,都更改不了肚子的小生命真切存在的事实。 ——“这件事顾轻舟难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现在顾轻舟不该想想,怎么才能把孩子生出来吗?姐姐,你在修仙界的时候,看过男人生孩子吗?” 黑猫强忍着笑意,替顾轻舟分析着当前的状况。不知道男人流产怎么个流法?早知道上辈子多学学两性知识,把男人身体构造深度了解。 许妍见顾轻舟对肚子里,怀着的是否是孩子而困惑。便偷偷用灵力,人为的制造点动静。 至于真相怎么告诉顾轻舟,她下意识的选择隐瞒。毕竟顾轻舟连怀孕都接受不了,那些更离奇、诡异的事,顾轻舟怕是更不能相信。 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的顾轻舟,猛的瞪大双眼。他手颤颤巍巍的摸着肚子,不敢相信刚才肚子里的小东西居然动了。 许妍沉默了片刻,顺着顾轻舟的话,往下道:“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但既然大夫看不出来,我一会让人准备落子汤。如果喝下去之后,身体没有反应,那就可能是别的东西。” “但如果是真的……那死的就是我们的孩子。”顾轻舟对和许妍有关的任何,都很执着。 更别说刚才他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这是他和许妍的结合,他不想随意丢弃。 黑猫噗的一声笑出来,“我们的孩子”从顾轻舟嘴里说出来,谁能忍受的了。她收到许妍的眼刀,忙收起幸灾乐祸脸,乖乖的蜷缩成一团。 许妍调整位置,坐在顾轻舟身旁。她揽过顾轻舟的肩,温声软语的劝慰:“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你肚子里就算是孩子,也不过是还不成型的烂肉。 如果这团肉让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处理掉它。如果你想生下来,后续的事交给我就好。但你考虑的时间不要太久,我怕月份大了,拿掉孩子会对你身体有影响。” “我……”顾轻舟靠在许妍的肩膀上,脑子像是被卡住了,不能正常思考般。 如果他真的流掉的话,万一他和许妍后半辈子就这一个孩子怎么办? 许妍也不急让顾轻舟做决定,只默默的陪着顾轻舟。等把顾轻舟哄睡,才抱猫离开。她是一个早晚都要离开这里的人,留个孩子在顾轻舟身边也没必要。 以后要是顾轻舟再嫁再娶,对孩子未必是件好事。 “姑娘怎么出来了?”芙蕖看到许妍,微微一愣。两人这么久没见,顾轻舟身体又出问题,许妍不该陪陪顾轻舟吗?难道是许妍担心顾轻舟,又不忍让顾轻舟看到自己的担心? 许妍抚了抚怀里的猫,想到顾轻舟的身子,吩咐道:“从今以后,除了你外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随意进出东苑。” “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姑爷……”芙蕖脑海里闪过各种可能,忧心忡忡的看向许妍。 不可能啊,大夫不是说了没事吗?唉,早知道从京都多带几个随行的大夫。 ——“现在是沈双鲤打南越的关键时候,姐姐要真放手的话,万一沈双鲤着了褚明月的道怎么办?姐姐之前的努力,不都全白费了吗?” 黑猫想到褚明月用南越来威胁沈双鲤和谈的事,忍不住担心起来。 褚明月能一步步爬到南越王的地位,说明其人不仅忍耐力超强、演技过人,还心狠手辣。沈双鲤……她总觉得沈双鲤太仁慈了。 做一个战后重建天下的帝王,沈双鲤够格。要和褚明月这种心眼比莲藕都多的人,还是有些悬。当然,宋也、周琼,裴怀远在,胜负也未必。但总归没有许妍亲自坐镇,来的保险些。 许妍无言的抱猫走到屋檐下,抬头望向头顶的夜。轻舟、孩子,还有沈双鲤,她这外缘真是斩不断,理不清。想来她回修仙的时间,又要推迟了。 没等到的回音的芙蕖,抬脚走到许妍身后,无声的陪伴着许妍。 而沈双鲤派人将回信送到南越,已经是两月后。 南越,白屏郡。 收到信的褚明月看完,激动到半夜才睡。睡醒听到项弘出逃被抓回的事,连饭都没吃就带人直奔西和殿。 人还没到,就听到项弘骂骂咧咧的声音。 “都给我滚!” “这破玩意是给人吃的吗?” “把褚明月给我叫过来,我要她亲自过来!没时间,算计我燕国国土的时候,怎么就有时间。” …… 宫人看到褚明月,纷纷跪在地上行礼:“王上。” 褚明月大步的迈过门槛,走到殿内。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项弘,冷漠道:“闹够了没有?” “这不是能腾出时间来见我吗!褚明月,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为什么还要把我软禁在南越,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想关我一辈子?”项弘手脚被铁链捆着,活动区域就床榻一块地方。 他看到褚明月,激动的往前冲,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褚明月。 铁链在地上拖拉声,惹得褚明月连连皱眉。 两个小太监搬了把椅子到褚明月的身后,放在软垫便候在一旁。 褚明月摆了摆手,示意宫人退下。她俯身坐到椅子上,颇有耐心道:“这么多人伺候你,干嘛急着离开。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的王妃死了,死在你的老对手许妍手里。” 第197章 先输的人有什么资格笑后输的人。 “我的王妃,不就是你的夫君吗?你都不伤心,我有什么好伤心的。不过你打着我的旗帜,暗地里夺燕国的州县,应该得意到没时间伤心。 但你未免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藩王,只能短暂让燕国不起疑,时间一长就会露馅。到时沈双鲤和燕国齐攻南越,我看你怎么办。”项弘坐在地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退一万步来说,沈双鲤是个软柿子,许妍可不是。 当初他在大梁的时候就见识过了。那个女人的狠辣聪慧程度,可比褚明月高多了。 褚明月当然想过这种可能了,所以才在赵靖死后,给沈双鲤送去和谈信。她欣赏着项弘玩世不恭的态度,扬眉笑道:“这就不是你一个阶下囚该操心的事了。” “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就该现在放了我,和我共谋大梁。届时你我平分大梁,做个藩王岂不自在。”项弘靠着床榻,软硬兼施道。 现在赵靖死了,南越又在褚明月的掌控之中。如果他拉拢褚明月,为燕国效力便能将功折罪。届时兄长看在南越成为燕国的国土,就不计较他曾经做过的错事。 “你也配和我谈条件?想利用我吞并大梁,我可不是赵靖那个蠢货,为了自保甘愿投敌卖国。实话告诉你,沈双鲤已经送信过来,同意和我和谈了。 你呢,最好乖乖听话。等我再夺燕几个州县,兴许能让你在这殿内活动活动。要是你再动什么歪脑筋,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褚明月一眼就看出了项弘的打算,漫不经心的威胁道。 她要真按照项弘所言,燕国杀了沈双鲤,下一个就会对她动手。如今她身为大权在握的南越王,怎么可能甘愿再回到曾经任人宰割的日子。这世上唯一能倚仗和倚靠的人,唯有自己。 只有傻子才会把利刃交给别人,让别人有机会刺伤自己。 项弘计划落空后,看褚明月犹如猛兽看到猎物般,恨不得把褚明月千刀万剐了。他生平跌到坑里两次,一次是栽倒许妍手里,另外一次就是被褚明月所坑。 女人啊,他还真是不能小瞧。 项弘面上泛起寒意,冷声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沈双鲤会上了你的当?沈双鲤坐拥百万之军,大梁几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下。而你不过占了几座城池,还是打着我的旗号。 如果你当初待在后宅,做赵靖背后的贤内助,培养女儿,兴许我会高看你。” “既你认为待在后宅,培养子女是值得高看的事,为什么你们男人不去做?反而寒窗苦读,一心往朝廷里钻。别用什么女人娇弱无力的话反驳我,一个笔杆能有多重。 承认,你不仅败在许妍手里,也败在我手里。 不只是你,赵靖、司马恒,甚至大梁的皇帝都败给许妍。你们输给一个原本连上场机会都没有的女人,不仅不反思自己,反而找各种理由遮掩。 天底下最滑稽可笑,最无能愚蠢,不就是你们这种自己输了,还不愿意看到别人赢的人。”褚明月毫不遮掩自己对项弘的鄙夷,悠悠的嘲讽道。 若不是许妍,她还不知道女人不仅可以为官做宰,还能为军做将。那些三言两语就能更改天下的谋士,凭的都是智谋。而女人由于力气不如男人,便不得不从小审时度势,靠忍耐,靠动脑子来改变现状。 项弘听到许妍的名字,脚趾下意识的作痛。司马恒这么个城府极深的人,都不是许妍的对手。他一个靠蛮力闻名的人,更不是。 但又如何,到头来许妍还不是成为沈双鲤帐下的一个小小谋士。 “如果我输给沈双鲤、燕国,那么一定先拉你做垫背。所以你最好期盼我赢,盼我长命百岁的活。”褚明月起身冲项弘一笑,笑呵呵的威胁完,转身离开大殿。 输给许妍这事不丢人,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赢过许妍。先输的人,有什么资格笑后输的人。 她从无权无势的贫民之女爬到南越王的位置一点,就足够青史留名了。 入冬的天,总带着瑟瑟的寒意。信使带着褚明月的回信,迎着寒风直奔南潭。 沈双鲤收到褚明月称臣的信,第一件事便是找宋也、周琼等人商量。但他们的回答,都不如沈双鲤的意。思虑再三后,沈双鲤还是决定找许妍商量。 书房内。 许妍抱猫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对面心不在焉的沈双鲤,直言道:“何事愁眉苦脸?” “褚明月派人送信来,说是愿意向我俯首称臣。但有个要求,让我赏她先皇送给你爹的免死金牌。”沈双鲤眸色渐深,连茶都没心思喝,简直是要被褚明月的厚颜无耻气笑了。 先皇与许焕亲如兄弟,怕他们离世后,许妍一个孤女会被算计。临终前,特地当着皇兄、许焕的面,将免死金牌送到许妍手里。叮嘱许焕要辅佐好皇兄,并交代皇兄要听许焕教诲。 这金牌承载的意义,远大于它本身的价值。她怎么舍得将这样的东西,交给一个曾经伤害算计过许妍的女人手里。 ——“好家伙,褚明月这架势不像是称臣,倒像是在试探和稳住沈双鲤。” 黑猫对别人可能不了解,但对她上辈子朝夕相处,斗了后半辈子的褚明月可是很清楚。 许妍揉了揉黑猫的脑袋,莞尔一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值得你这么严阵以待。原来是褚明月想要我爹的那块免死金牌。这有什么的呢,芙蕖去把金牌取来。” 芙蕖面上一怔,欲言又止了片刻,又领命道:“是。” “阿妍……”沈双鲤被许妍的草率的决定弄愣。 那么珍贵的东西,许妍怎么就能轻易拿出来送给褚明月。 半盏茶后,芙蕖将免死金牌送到许妍的手里。 许妍转手把免死金牌,送到沈双鲤的手边,宽慰道:“褚明月现在想稳住我们,我们也想稳住褚明月。等派去刺杀项弘的人成功,才能彻底和褚明月撕破脸。 既然如此,你我为什么要吝啬小小的一块免死金牌。” 第197章 先输的人有什么资格笑后输的人。 “我的王妃,不就是你的夫君吗?你都不伤心,我有什么好伤心的。不过你打着我的旗帜,暗地里夺燕国的州县,应该得意到没时间伤心。 但你未免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藩王,只能短暂让燕国不起疑,时间一长就会露馅。到时沈双鲤和燕国齐攻南越,我看你怎么办。”项弘坐在地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退一万步来说,沈双鲤是个软柿子,许妍可不是。 当初他在大梁的时候就见识过了。那个女人的狠辣聪慧程度,可比褚明月高多了。 褚明月当然想过这种可能了,所以才在赵靖死后,给沈双鲤送去和谈信。她欣赏着项弘玩世不恭的态度,扬眉笑道:“这就不是你一个阶下囚该操心的事了。” “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就该现在放了我,和我共谋大梁。届时你我平分大梁,做个藩王岂不自在。”项弘靠着床榻,软硬兼施道。 现在赵靖死了,南越又在褚明月的掌控之中。如果他拉拢褚明月,为燕国效力便能将功折罪。届时兄长看在南越成为燕国的国土,就不计较他曾经做过的错事。 “你也配和我谈条件?想利用我吞并大梁,我可不是赵靖那个蠢货,为了自保甘愿投敌卖国。实话告诉你,沈双鲤已经送信过来,同意和我和谈了。 你呢,最好乖乖听话。等我再夺燕几个州县,兴许能让你在这殿内活动活动。要是你再动什么歪脑筋,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褚明月一眼就看出了项弘的打算,漫不经心的威胁道。 她要真按照项弘所言,燕国杀了沈双鲤,下一个就会对她动手。如今她身为大权在握的南越王,怎么可能甘愿再回到曾经任人宰割的日子。这世上唯一能倚仗和倚靠的人,唯有自己。 只有傻子才会把利刃交给别人,让别人有机会刺伤自己。 项弘计划落空后,看褚明月犹如猛兽看到猎物般,恨不得把褚明月千刀万剐了。他生平跌到坑里两次,一次是栽倒许妍手里,另外一次就是被褚明月所坑。 女人啊,他还真是不能小瞧。 项弘面上泛起寒意,冷声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沈双鲤会上了你的当?沈双鲤坐拥百万之军,大梁几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下。而你不过占了几座城池,还是打着我的旗号。 如果你当初待在后宅,做赵靖背后的贤内助,培养女儿,兴许我会高看你。” “既你认为待在后宅,培养子女是值得高看的事,为什么你们男人不去做?反而寒窗苦读,一心往朝廷里钻。别用什么女人娇弱无力的话反驳我,一个笔杆能有多重。 承认,你不仅败在许妍手里,也败在我手里。 不只是你,赵靖、司马恒,甚至大梁的皇帝都败给许妍。你们输给一个原本连上场机会都没有的女人,不仅不反思自己,反而找各种理由遮掩。 天底下最滑稽可笑,最无能愚蠢,不就是你们这种自己输了,还不愿意看到别人赢的人。”褚明月毫不遮掩自己对项弘的鄙夷,悠悠的嘲讽道。 若不是许妍,她还不知道女人不仅可以为官做宰,还能为军做将。那些三言两语就能更改天下的谋士,凭的都是智谋。而女人由于力气不如男人,便不得不从小审时度势,靠忍耐,靠动脑子来改变现状。 项弘听到许妍的名字,脚趾下意识的作痛。司马恒这么个城府极深的人,都不是许妍的对手。他一个靠蛮力闻名的人,更不是。 但又如何,到头来许妍还不是成为沈双鲤帐下的一个小小谋士。 “如果我输给沈双鲤、燕国,那么一定先拉你做垫背。所以你最好期盼我赢,盼我长命百岁的活。”褚明月起身冲项弘一笑,笑呵呵的威胁完,转身离开大殿。 输给许妍这事不丢人,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赢过许妍。先输的人,有什么资格笑后输的人。 她从无权无势的贫民之女爬到南越王的位置一点,就足够青史留名了。 入冬的天,总带着瑟瑟的寒意。信使带着褚明月的回信,迎着寒风直奔南潭。 沈双鲤收到褚明月称臣的信,第一件事便是找宋也、周琼等人商量。但他们的回答,都不如沈双鲤的意。思虑再三后,沈双鲤还是决定找许妍商量。 书房内。 许妍抱猫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对面心不在焉的沈双鲤,直言道:“何事愁眉苦脸?” “褚明月派人送信来,说是愿意向我俯首称臣。但有个要求,让我赏她先皇送给你爹的免死金牌。”沈双鲤眸色渐深,连茶都没心思喝,简直是要被褚明月的厚颜无耻气笑了。 先皇与许焕亲如兄弟,怕他们离世后,许妍一个孤女会被算计。临终前,特地当着皇兄、许焕的面,将免死金牌送到许妍手里。叮嘱许焕要辅佐好皇兄,并交代皇兄要听许焕教诲。 这金牌承载的意义,远大于它本身的价值。她怎么舍得将这样的东西,交给一个曾经伤害算计过许妍的女人手里。 ——“好家伙,褚明月这架势不像是称臣,倒像是在试探和稳住沈双鲤。” 黑猫对别人可能不了解,但对她上辈子朝夕相处,斗了后半辈子的褚明月可是很清楚。 许妍揉了揉黑猫的脑袋,莞尔一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值得你这么严阵以待。原来是褚明月想要我爹的那块免死金牌。这有什么的呢,芙蕖去把金牌取来。” 芙蕖面上一怔,欲言又止了片刻,又领命道:“是。” “阿妍……”沈双鲤被许妍的草率的决定弄愣。 那么珍贵的东西,许妍怎么就能轻易拿出来送给褚明月。 半盏茶后,芙蕖将免死金牌送到许妍的手里。 许妍转手把免死金牌,送到沈双鲤的手边,宽慰道:“褚明月现在想稳住我们,我们也想稳住褚明月。等派去刺杀项弘的人成功,才能彻底和褚明月撕破脸。 既然如此,你我为什么要吝啬小小的一块免死金牌。” 第198章 别怕,一切有我。 沈双鲤心情复杂的,拿起桌上的免死金牌。许妍已经为她牺牲了太多,她怎么能再要求。 当初皇兄登上帝位,她以为自己能利用皇权保护许妍。谁知却因她对皇兄的信任,反将许妍送进了狼窝。后来大梁亡了,许妍为了她能复国成功,倾许家所有的财力、人力相帮。 她却连父皇送给许妍的免死金牌都要收回…… 况且褚明月狡诈贪婪,为权势不择手段。现在用称臣向她讨要免死金牌。下一次只会要远高于免死金牌的东西。并非她不愿迈出这一步,而是迈出这一步后,褚明月就会张下个虎口。 ——“顾轻舟肚子越来越大,估计这一两个月就要生了。孕夫产期容易情绪化,东苑又只能姐姐进入。姐姐还是不要离开他太久,免得顾轻舟出什么意外。” 黑猫不知道褚明月为什么会执着一块免死金牌。一旦沈双鲤平定南越,杀褚明月还不是随便编个理由的事。免死金牌未必能免死,救命的丹药也未必能救命。 但这些对许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顾轻舟的肚子。 许妍离开东苑前设了结界,就是怕有人突然闯入,或是顾轻舟出现任何意外。她见沈双鲤还在犹豫,抱猫起身道:“我爹和我都不是迂腐的人,所以为了大局,你不必太在意我的感受。” “阿妍……”沈双鲤紧攥着免死金牌,不是很喜欢许妍最后一句话。 什么叫她不必在意!许妍随她出生入死,为她夺回大梁立下汗马功劳,她如何能不在意。即便不提这些,就凭她和许妍的交情,也不允许她得了天下后,就轻慢了许妍。 芙蕖收到许妍的眼色,虽不想,但还是不得不安抚沈双鲤:“这是我家姑娘的一片心意,殿下就收下。” “轻舟病重,身边离不开人。你不必在这种小事上纠结,等以后夺下南越,再从褚明月手里拿回来就是。很晚了,早些休息。”许妍正要回东苑,便看到沈双鲤眉梢仍带着惆怅。她开解完,便抬脚离开。 旁的事,沈双鲤很少放在心上。但关于她,沈双鲤总是谨慎小心,束手束脚。 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或许她死了之后,沈双鲤这个毛病才能改掉。 芙蕖看许妍离开,忙抬脚跟了上去。原本她想唠叨几句,但许妍的处事风格一向是喜欢银子生银子,而不是扒拉着一箱银子不放手。她也就没什么好说,好劝的。 回到东苑的许妍,心里一直记挂着顾轻舟。自从顾轻舟发现自己怀孕后,总是睡不好觉。醒来看不到她,就会患得患失。所以她干脆放下一切,专程陪顾轻舟。 许妍的脚步停在里间的门前,随手撤掉结界,将黑猫递给芙蕖。她推门进去,又快速将门关上。神秘的,让芙蕖以为顾轻舟得了什么传染病。 灵力在房内四散,榻上的顾轻舟睡的正香。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似是在宣告孩子的月份。 算起来还有两个月,就到临产期了。 顾轻舟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没摸到许妍后,眼睛瞬间睁开。 “天还没亮呢,再睡会。”许妍走到榻前,将顾轻舟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眸色温柔道。 估计明年初夏沈双鲤就能夺下南越,到时候顾轻舟正好做完月子。 顾轻舟轻拉过许妍的手,像是找到了支柱。他手摸着肚子,委屈道:“孩子总闹腾,我睡不着。” “那我陪你说会话。”许妍侧身躺在顾轻舟身旁,手轻抚过顾轻舟的肚子。她看着身体有些浮肿的顾轻舟,轻笑道:“我该做点什么,才能让你好受些呢?” 怀孕这种事,许妍两辈子都没经历过。至多帮顾轻舟在下面开个口子,让顾轻舟如修仙界的男人般把孩子生下来。当然,她会用灵力减少顾轻舟所要经历的痛苦。 顾轻舟紧握着许妍的手,最近总是心里没底,莫名忐忑。他蹙眉,不安道:“我有点害怕。”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别怕,一切有我。”许妍吻了吻顾轻舟的额头,小心的整理着顾轻舟的头发。这段日子以来,顾轻舟受苦了。 要是在发现顾轻舟怀孕的时候,直接拿掉孩子,兴许顾轻舟就不用受苦。 可她又不想剥夺顾轻舟为人父,和知情权。 黑猫在门外打转,很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从顾轻舟怀孕,许妍就不许任何人进里间,连芙蕖都不许。完完全全的把顾轻舟怀孕这件事,藏的严严实实。 每次别人问,许妍都会用“顾轻舟需要静养”来搪塞。一度让沈双鲤、贺久等人以为,顾轻舟生了什么严重的大病。否则许妍天天躲在东苑不出,连对沈双鲤征讨南越的事都不闻不问。 烛火在灯罩里摇摇曳曳,燃烧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天不知几时下起雪来,雪花将整个南潭覆盖。这一下,就是两天。打那之后,天越发的冷了。以至于黑猫天天窝在外间的贵妃塌上,吐槽许妍见色忘义。 ——“姐姐,怀孕的人得多走动。这样才能对胎儿好,生的也更顺利些。这都快两个月了,你天天在里面陪顾轻舟,活动区域也就那么点,不闷的慌吗?” 里面的门窗被灵力所包裹,外面的声音一点也传不进来,但黑猫每天还是照吐槽不误。 沈双鲤却很忙,一边探听刺客刺杀项弘的情况,一边和宋也等人,商量褚明月的回信。 没错,褚明月在收到许焕的免死金牌后,又找沈双鲤要东西了。只不过这一次,宋也、周琼、裴怀远严厉反对。甚至于,直接劝沈双鲤和褚明月撕破脸。 芍药直言道:“褚明月这是在试探殿下的底线。如果我们在退下去,她只会更加嚣张。” “我们派去刺杀项弘的人,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么久了,可能已经失败了。不如趁着褚明月得意忘形之际,征讨南越。”周琼完全被褚明月信上的内容刺激到了。 褚明月现在已经不能用厚颜无耻来形容了,简直是臭不要脸。 第198章 别怕,一切有我。 沈双鲤心情复杂的,拿起桌上的免死金牌。许妍已经为她牺牲了太多,她怎么能再要求。 当初皇兄登上帝位,她以为自己能利用皇权保护许妍。谁知却因她对皇兄的信任,反将许妍送进了狼窝。后来大梁亡了,许妍为了她能复国成功,倾许家所有的财力、人力相帮。 她却连父皇送给许妍的免死金牌都要收回…… 况且褚明月狡诈贪婪,为权势不择手段。现在用称臣向她讨要免死金牌。下一次只会要远高于免死金牌的东西。并非她不愿迈出这一步,而是迈出这一步后,褚明月就会张下个虎口。 ——“顾轻舟肚子越来越大,估计这一两个月就要生了。孕夫产期容易情绪化,东苑又只能姐姐进入。姐姐还是不要离开他太久,免得顾轻舟出什么意外。” 黑猫不知道褚明月为什么会执着一块免死金牌。一旦沈双鲤平定南越,杀褚明月还不是随便编个理由的事。免死金牌未必能免死,救命的丹药也未必能救命。 但这些对许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顾轻舟的肚子。 许妍离开东苑前设了结界,就是怕有人突然闯入,或是顾轻舟出现任何意外。她见沈双鲤还在犹豫,抱猫起身道:“我爹和我都不是迂腐的人,所以为了大局,你不必太在意我的感受。” “阿妍……”沈双鲤紧攥着免死金牌,不是很喜欢许妍最后一句话。 什么叫她不必在意!许妍随她出生入死,为她夺回大梁立下汗马功劳,她如何能不在意。即便不提这些,就凭她和许妍的交情,也不允许她得了天下后,就轻慢了许妍。 芙蕖收到许妍的眼色,虽不想,但还是不得不安抚沈双鲤:“这是我家姑娘的一片心意,殿下就收下。” “轻舟病重,身边离不开人。你不必在这种小事上纠结,等以后夺下南越,再从褚明月手里拿回来就是。很晚了,早些休息。”许妍正要回东苑,便看到沈双鲤眉梢仍带着惆怅。她开解完,便抬脚离开。 旁的事,沈双鲤很少放在心上。但关于她,沈双鲤总是谨慎小心,束手束脚。 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或许她死了之后,沈双鲤这个毛病才能改掉。 芙蕖看许妍离开,忙抬脚跟了上去。原本她想唠叨几句,但许妍的处事风格一向是喜欢银子生银子,而不是扒拉着一箱银子不放手。她也就没什么好说,好劝的。 回到东苑的许妍,心里一直记挂着顾轻舟。自从顾轻舟发现自己怀孕后,总是睡不好觉。醒来看不到她,就会患得患失。所以她干脆放下一切,专程陪顾轻舟。 许妍的脚步停在里间的门前,随手撤掉结界,将黑猫递给芙蕖。她推门进去,又快速将门关上。神秘的,让芙蕖以为顾轻舟得了什么传染病。 灵力在房内四散,榻上的顾轻舟睡的正香。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似是在宣告孩子的月份。 算起来还有两个月,就到临产期了。 顾轻舟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没摸到许妍后,眼睛瞬间睁开。 “天还没亮呢,再睡会。”许妍走到榻前,将顾轻舟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眸色温柔道。 估计明年初夏沈双鲤就能夺下南越,到时候顾轻舟正好做完月子。 顾轻舟轻拉过许妍的手,像是找到了支柱。他手摸着肚子,委屈道:“孩子总闹腾,我睡不着。” “那我陪你说会话。”许妍侧身躺在顾轻舟身旁,手轻抚过顾轻舟的肚子。她看着身体有些浮肿的顾轻舟,轻笑道:“我该做点什么,才能让你好受些呢?” 怀孕这种事,许妍两辈子都没经历过。至多帮顾轻舟在下面开个口子,让顾轻舟如修仙界的男人般把孩子生下来。当然,她会用灵力减少顾轻舟所要经历的痛苦。 顾轻舟紧握着许妍的手,最近总是心里没底,莫名忐忑。他蹙眉,不安道:“我有点害怕。”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别怕,一切有我。”许妍吻了吻顾轻舟的额头,小心的整理着顾轻舟的头发。这段日子以来,顾轻舟受苦了。 要是在发现顾轻舟怀孕的时候,直接拿掉孩子,兴许顾轻舟就不用受苦。 可她又不想剥夺顾轻舟为人父,和知情权。 黑猫在门外打转,很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从顾轻舟怀孕,许妍就不许任何人进里间,连芙蕖都不许。完完全全的把顾轻舟怀孕这件事,藏的严严实实。 每次别人问,许妍都会用“顾轻舟需要静养”来搪塞。一度让沈双鲤、贺久等人以为,顾轻舟生了什么严重的大病。否则许妍天天躲在东苑不出,连对沈双鲤征讨南越的事都不闻不问。 烛火在灯罩里摇摇曳曳,燃烧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天不知几时下起雪来,雪花将整个南潭覆盖。这一下,就是两天。打那之后,天越发的冷了。以至于黑猫天天窝在外间的贵妃塌上,吐槽许妍见色忘义。 ——“姐姐,怀孕的人得多走动。这样才能对胎儿好,生的也更顺利些。这都快两个月了,你天天在里面陪顾轻舟,活动区域也就那么点,不闷的慌吗?” 里面的门窗被灵力所包裹,外面的声音一点也传不进来,但黑猫每天还是照吐槽不误。 沈双鲤却很忙,一边探听刺客刺杀项弘的情况,一边和宋也等人,商量褚明月的回信。 没错,褚明月在收到许焕的免死金牌后,又找沈双鲤要东西了。只不过这一次,宋也、周琼、裴怀远严厉反对。甚至于,直接劝沈双鲤和褚明月撕破脸。 芍药直言道:“褚明月这是在试探殿下的底线。如果我们在退下去,她只会更加嚣张。” “我们派去刺杀项弘的人,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么久了,可能已经失败了。不如趁着褚明月得意忘形之际,征讨南越。”周琼完全被褚明月信上的内容刺激到了。 褚明月现在已经不能用厚颜无耻来形容了,简直是臭不要脸。 第199章 干他丫的 宝珠身为沈双鲤的贴身婢女,怎能不知道沈双鲤真正担忧的是什么。江一白与顾轻舟有八成像,若是许尚书知道,心里肯定会不舒服。可这么大的事,殿下也隐瞒不了。 她不忍沈双鲤为难,便自作主张的跑到南苑。但被守卫拦住,怎么也进不去。 无奈之下,宝珠隔守卫看到路过的芙蕖,大声喊道:“芙蕖,我有急事找许尚书。” “宝珠?”芙蕖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脚步跟着一顿。她转身看到院外的宝珠,面带急色似出了大事,快步走了过去:“可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宝珠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向芙蕖说明。 芙蕖拉着宝珠到假山旁,眼里满是困惑。她家姑娘最在意的,也就顾轻舟和沈双鲤了。 如今前者出事了,后者要再有个三长两短,姑娘怕是得心力交瘁死。 她心跟着一纠,着急的问:“你来找我,总得有个缘故。不然,我也不好向我家姑娘说。” “南越那边送信来了。殿下和宋也他们僵持在那儿。所以我来找许尚书,想让她过去解解围。”宝珠犹豫之下,还是和盘托出。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她没敢说。这种事以她的身份,说了也不合适。 芙蕖得知沈双鲤无碍,不免松了口气,笑道:“你别担心,我这就告诉我家姑娘。”说罢,便折回东苑。她进了东厢房,站在里间门前,连敲了几声门。 没许妍的吩咐,芙蕖也不敢擅自闯入。 半响里面没动静,她只好在门外禀报:“姑娘,南越那边又送信来了。殿下正和宋也他们商量如何应付,您要不过去看看?” “知道了。”片刻,里面便传来许妍的声音。 芙蕖口中的殿下两个字,好像是一个钥匙,直通许妍的脑神经。 ——“褚明月又要玩什么花招?上次不是已经得了免死金牌吗,这次又想要什么?” 黑猫看着从里间走出来的许妍,当即没了吐槽的欲望。好久没见许妍,她真的很想许妍。这里来来往往就芙蕖一个,芙蕖还听不懂她说话,她都快自闭了。 顾轻舟怀孕了,又不是命不久矣,许妍至于这么寸步不离的守着嘛。女人怀孕时,有部分男人都会出轨,还有些老婆挑三拣四什么的。许妍倒好,直接把顾轻舟当眼珠子一样护着。 许妍抱起黑猫,狐疑的看了眼芙蕖,问道:“怎么回事?” “宝珠方才来过,想让姑娘去议事厅一趟。”芙蕖想着沈双鲤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不然宝珠也不会贸然找来。一个走神,许妍便已经离开厢房,她忙追了上去。 一人一仆一猫,离开南苑朝议事厅而去。 许妍被太阳慌了眼,不禁抬头看了眼天,抱猫步伐缓缓的到了议事厅。 “阿妍,你怎么来了?”沈双鲤正为褚明月的信头疼,便看到久日不见的许妍。她眸中带着些许惊诧和雀跃,很久没见到许妍,以至于有些思念。 顾轻舟总说在许妍心里她最重要,可现在,许妍不也为了顾轻舟好几个月都不见她。 裴怀远在许妍出现的刹那,目光就再也没有移开过。他不自觉起身,轻声唤道:“东家。” “主子。”芍药、金蕊相继看向许妍,齐声道。 太久了,他们都太久没见到过许妍了。不知道顾轻舟究竟出了什么事,让许妍闭门不出。只有沈双鲤有事,才能得以机会见许妍一面。 许妍扫了眼在座的人,挨着沈双鲤坐下,淡笑道:“听说南越那边来消息了。” “褚明月不知道如何得知,我身边有个叫江一白的男宠,想让我把江一白赏给她。”沈双鲤给许妍倒了杯茶,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信中的内容。 这个江一白是皇兄赏给许妍的,加上其人与顾轻舟有几分相似,她便没宠幸过此人。一来,她不喜欢江一白这款。二来,怕许妍心生芥蒂,便早早把江一白指派到别地端茶倒水。 ——“褚明月这要求……尼玛都不是无理了,而是存心挑事了。姐姐你说,褚明月是不是发现沈双鲤派人刺杀项弘的事了?” 黑猫被褚明月的臭不要脸气笑了。江一白是沈双鲤的男宠,搁现代褚明月这行为,就是褚明月让沈双鲤把自己的男朋友送给她。 许妍拿起茶杯,给芙蕖递了个眼色。芙蕖心领神会的下去,将江一白带了过来。她低头轻抿了口茶,视线洛到桌上的信上。 “殿下、尚书。”江一白躬身朝着沈双鲤行礼道。 终于,沈双鲤终于想起自己了。他跟着许妍不仅不用服侍别人,还有别人来服侍他。可自从芙蕖把他送给沈双鲤,他直接从半个主子降为打杂的奴才。 他这跳舞的身子,弹琴的手,如何能忍受的了。 宋也眉间一蹙,惊愕道:“此人……怎么会和……” “和顾将军如此相像。”周琼补全宋也的后半句话。 等等,她捋一捋。褚明月的前夫和许妍有过感情纠葛,而现在点名要的江一白,和许妍夫君长相相似。怎么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褚明月这是想侮辱许妍的同时,兼顾侮辱一下沈双鲤? 裴怀远看到江一白,便什么都明白过来。他冷笑一声,轻嘲道:“褚明月还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她哪里是想抢,分明是故意辱没殿下。”苏叶先前既没有表达要打南越,也没有表达不打南越。可就在看到江一白的瞬间,突然心里有了答案。 ——“姐姐,褚明月都骑到你脸上了。这还能忍,干他丫的。” 黑猫蹭了蹭许妍的手背,已经迫不及待等着许妍大杀四方了。 许妍好笑道:“白屏郡现在还没有消息,我们便不能乱了阵脚。给她,不过是个稍有姿色的男人。” 话音刚落,众人不可置信的看向许妍,包括沈双鲤。 沈双鲤没想到许妍愿意给褚明月这个机会,毕竟江一白与顾轻舟长的八分像。 折辱她,她为了大局可以忍。但想侮辱许妍,她却不能忍。她之前为难,也只是怕许妍听到风言风语,心里会不痛快。 第199章 干他丫的 宝珠身为沈双鲤的贴身婢女,怎能不知道沈双鲤真正担忧的是什么。江一白与顾轻舟有八成像,若是许尚书知道,心里肯定会不舒服。可这么大的事,殿下也隐瞒不了。 她不忍沈双鲤为难,便自作主张的跑到南苑。但被守卫拦住,怎么也进不去。 无奈之下,宝珠隔守卫看到路过的芙蕖,大声喊道:“芙蕖,我有急事找许尚书。” “宝珠?”芙蕖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脚步跟着一顿。她转身看到院外的宝珠,面带急色似出了大事,快步走了过去:“可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宝珠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向芙蕖说明。 芙蕖拉着宝珠到假山旁,眼里满是困惑。她家姑娘最在意的,也就顾轻舟和沈双鲤了。 如今前者出事了,后者要再有个三长两短,姑娘怕是得心力交瘁死。 她心跟着一纠,着急的问:“你来找我,总得有个缘故。不然,我也不好向我家姑娘说。” “南越那边送信来了。殿下和宋也他们僵持在那儿。所以我来找许尚书,想让她过去解解围。”宝珠犹豫之下,还是和盘托出。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她没敢说。这种事以她的身份,说了也不合适。 芙蕖得知沈双鲤无碍,不免松了口气,笑道:“你别担心,我这就告诉我家姑娘。”说罢,便折回东苑。她进了东厢房,站在里间门前,连敲了几声门。 没许妍的吩咐,芙蕖也不敢擅自闯入。 半响里面没动静,她只好在门外禀报:“姑娘,南越那边又送信来了。殿下正和宋也他们商量如何应付,您要不过去看看?” “知道了。”片刻,里面便传来许妍的声音。 芙蕖口中的殿下两个字,好像是一个钥匙,直通许妍的脑神经。 ——“褚明月又要玩什么花招?上次不是已经得了免死金牌吗,这次又想要什么?” 黑猫看着从里间走出来的许妍,当即没了吐槽的欲望。好久没见许妍,她真的很想许妍。这里来来往往就芙蕖一个,芙蕖还听不懂她说话,她都快自闭了。 顾轻舟怀孕了,又不是命不久矣,许妍至于这么寸步不离的守着嘛。女人怀孕时,有部分男人都会出轨,还有些老婆挑三拣四什么的。许妍倒好,直接把顾轻舟当眼珠子一样护着。 许妍抱起黑猫,狐疑的看了眼芙蕖,问道:“怎么回事?” “宝珠方才来过,想让姑娘去议事厅一趟。”芙蕖想着沈双鲤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不然宝珠也不会贸然找来。一个走神,许妍便已经离开厢房,她忙追了上去。 一人一仆一猫,离开南苑朝议事厅而去。 许妍被太阳慌了眼,不禁抬头看了眼天,抱猫步伐缓缓的到了议事厅。 “阿妍,你怎么来了?”沈双鲤正为褚明月的信头疼,便看到久日不见的许妍。她眸中带着些许惊诧和雀跃,很久没见到许妍,以至于有些思念。 顾轻舟总说在许妍心里她最重要,可现在,许妍不也为了顾轻舟好几个月都不见她。 裴怀远在许妍出现的刹那,目光就再也没有移开过。他不自觉起身,轻声唤道:“东家。” “主子。”芍药、金蕊相继看向许妍,齐声道。 太久了,他们都太久没见到过许妍了。不知道顾轻舟究竟出了什么事,让许妍闭门不出。只有沈双鲤有事,才能得以机会见许妍一面。 许妍扫了眼在座的人,挨着沈双鲤坐下,淡笑道:“听说南越那边来消息了。” “褚明月不知道如何得知,我身边有个叫江一白的男宠,想让我把江一白赏给她。”沈双鲤给许妍倒了杯茶,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信中的内容。 这个江一白是皇兄赏给许妍的,加上其人与顾轻舟有几分相似,她便没宠幸过此人。一来,她不喜欢江一白这款。二来,怕许妍心生芥蒂,便早早把江一白指派到别地端茶倒水。 ——“褚明月这要求……尼玛都不是无理了,而是存心挑事了。姐姐你说,褚明月是不是发现沈双鲤派人刺杀项弘的事了?” 黑猫被褚明月的臭不要脸气笑了。江一白是沈双鲤的男宠,搁现代褚明月这行为,就是褚明月让沈双鲤把自己的男朋友送给她。 许妍拿起茶杯,给芙蕖递了个眼色。芙蕖心领神会的下去,将江一白带了过来。她低头轻抿了口茶,视线洛到桌上的信上。 “殿下、尚书。”江一白躬身朝着沈双鲤行礼道。 终于,沈双鲤终于想起自己了。他跟着许妍不仅不用服侍别人,还有别人来服侍他。可自从芙蕖把他送给沈双鲤,他直接从半个主子降为打杂的奴才。 他这跳舞的身子,弹琴的手,如何能忍受的了。 宋也眉间一蹙,惊愕道:“此人……怎么会和……” “和顾将军如此相像。”周琼补全宋也的后半句话。 等等,她捋一捋。褚明月的前夫和许妍有过感情纠葛,而现在点名要的江一白,和许妍夫君长相相似。怎么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褚明月这是想侮辱许妍的同时,兼顾侮辱一下沈双鲤? 裴怀远看到江一白,便什么都明白过来。他冷笑一声,轻嘲道:“褚明月还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她哪里是想抢,分明是故意辱没殿下。”苏叶先前既没有表达要打南越,也没有表达不打南越。可就在看到江一白的瞬间,突然心里有了答案。 ——“姐姐,褚明月都骑到你脸上了。这还能忍,干他丫的。” 黑猫蹭了蹭许妍的手背,已经迫不及待等着许妍大杀四方了。 许妍好笑道:“白屏郡现在还没有消息,我们便不能乱了阵脚。给她,不过是个稍有姿色的男人。” 话音刚落,众人不可置信的看向许妍,包括沈双鲤。 沈双鲤没想到许妍愿意给褚明月这个机会,毕竟江一白与顾轻舟长的八分像。 折辱她,她为了大局可以忍。但想侮辱许妍,她却不能忍。她之前为难,也只是怕许妍听到风言风语,心里会不痛快。 第200章 吃水果 ——“姐姐你是疯了吗?居然把江一白送给褚明月。这不仅是在打你的脸,还是在打沈双鲤的脸。呵呵哒,褚明月不就是用沈双鲤牵制燕,用燕来牵制沈双鲤,自己好从中得利吗。” 黑猫搞不懂许妍为什么不直接率军打南越。以沈双鲤现有的兵力,完全没必要给褚明月占两头好处的机会。 许妍撇了眼战战兢兢的江一白,低笑了声。这人和顾轻舟有些相似,但骨子里确实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便是她想把江一白做为修仙界的顾轻舟替代品,也很难自欺欺人。 她敛去思绪,淡笑道:“诸位不必思虑过多,南越王不过是寂寞太久,需要一个男人排遣。再说了,用一个男人换百万将士的命,不是很划算的买卖吗,诸位有什么好犹豫、生气。” “此人是皇兄赏给你的,你既舍得,我们有何舍不得。宝珠,安排江一白去南越。”沈双鲤眉间一蹙,虽不赞同许妍的想法,却还是妥协。麻痹褚明月的神经,再猛攻之也不是不可以。 芍药、金蕊想反对,但被许妍目光扫过,将话都吞了下去。 自家主子决定的事,她们做奴才的,只有服从之礼。 裴怀远闷闷的喝着茶,不理解许妍在犹豫什么。就是褚明月和燕联合起来,沈双鲤也未必没有胜算。莫非是因为顾轻舟身体出问题了,许妍才不想轻易动手? 可就算没有顾轻舟,也有贺久、芍药等将领。 “我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求殿下不要将我送到南越去。”江一白再蠢,也听出来沈双鲤、许妍的意图。他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磕头。 褚明月和沈双鲤互敌,如果他去了南越,哪还有命活。 老天对他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他就只想囤银子,抱富婆大腿,又做错了什么! 宝珠岂会给江一白撒泼的机会,让人直接将江一白拖下去。 为了防止江一白闹幺蛾子,自己也随之一道离开大厅。 宋也、苏叶面面相觑,哪里还不明白许妍的意图。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许尚书就是许尚书,无论何种局面,都能游刃有余。她们相视一笑,不再此事上纠结,随裴怀远辞行离开。 群臣陆陆续续辞行,很快大厅就剩下沈双鲤与许妍,及各自的奴仆。 沈双鲤面色逐渐严肃,略带不满的看着许妍:“褚明月这般放肆,你怎么反倒纵着她。” “褚明月管你讨要的不过是人和物,盘算的却是燕国的州县。我们越纵着,她就越放肆,所谋的燕国之地也就越多。到时我们征讨褚明月,不仅能收回大梁的土地,还附带燕国之地。 这样的好事,别说一个江一白,就是三、四个,我们也送的起。”许妍杏眸轻弯,笑着安抚道。 打褚明月很容易,但名正言顺的夺燕国之地却不容易。 芙蕖起先还想念叨许妍心大,现在才发现自家姑娘真正的所谋。牺牲一个男人,换取一个名正言顺夺下燕国之地的理由,的确划算。 ——“我去,姐姐你也太黑了。我还以为姐姐为了大局,甘愿被褚明月侮辱。” 黑猫经许妍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不,她应该早就明白。在许妍眼里,虚无缥缈的脸面、道德,并没有切实的利益来的更重要的。 沈双鲤闻之,无奈的摇了摇头,失笑道:“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 “要不是怕你因我而束手束脚,我怎么会亲自来一趟。双鲤,且再忍耐几个月。”许妍知道沈双鲤所有的小心思,也就能绕过这些心思,达成她的目的。 天刚亮些,江一白被人迷昏,手脚并捆由池新阳送往南越。 南屏郡,王宫内。 褚明月收到沈双鲤送来的礼物时,开心的大摆筵席。隔天一早让人把江一白洗刷干净,扒了衣服绑在长桌上。又命自己手下的数个女官,女将来宫中欣赏。 “唔,唔,唔……”江一白努力挣扎,却挣脱无果。 他身体被下了药,使不上一丁点的力气。在褚明月让人把水果都摆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褚明月想做什么了。 来南越前,他知道自己死路一条。来南越后,他才知道死是最好的下场。 褚明月高坐上方,俯视着手下的女官们,笑道:“这些年来,你们跟着我也辛苦了。没什么打赏你们,就请你们吃些瓜果。”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江一白,有不可思议的看向褚明月。这么漂亮的美人儿,用这种侮辱的方式对待,是不是过于残忍了些。 她们手边各自摆着碗筷,似是褚明月真要让她们吃般。 “怎么,不肯领本王的情吗?”褚明月声逐渐泛着寒意,冷声道。 众人齐道“不敢”,依次起身去吃水果。到最后不知道怎么从吃水果,变成“吃”江一白。而褚明月冷眼旁观,看着这个神似顾轻舟的人被人凌辱,内心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就算她有天输给沈双鲤、许妍又如何,她现在所拥有的,是天下九成九的女人们,想都不敢想的。何况沈双鲤能延续沈家的江山多少年呢?百年、千年之后还不是会改朝换代。 在褚明月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时,护送使池新阳和刺杀项弘成功的人汇合。池新阳奉许妍的命,护送项弘的尸体给燕王。并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写成信,让人交给许妍。 褚明月得了江一白后,不但不收敛,反而越发的骄横放纵。甚至,又给沈双鲤写信。 南越使臣和池新阳派去的人,几乎是同时间到达南潭。 南潭,城主府,议事大厅。 沈双鲤拿到信并未拆开,反而召问群臣:“南越那边又送信来。褚明月这次想要南潭、鬼牙关两地。” “前两次是褚明月的试探,这才是褚明月的真正目的。殿下,我们不可再退。”苏叶少见的出口阻拦。前两次不过是些俗物,能忍则忍。 但这次不同,褚明月现在不仅打燕国的主意,还对大梁之地起了心思。分明就是想搞个三足鼎立,长久的左右逢源,收尽好处。 第200章 吃水果 ——“姐姐你是疯了吗?居然把江一白送给褚明月。这不仅是在打你的脸,还是在打沈双鲤的脸。呵呵哒,褚明月不就是用沈双鲤牵制燕,用燕来牵制沈双鲤,自己好从中得利吗。” 黑猫搞不懂许妍为什么不直接率军打南越。以沈双鲤现有的兵力,完全没必要给褚明月占两头好处的机会。 许妍撇了眼战战兢兢的江一白,低笑了声。这人和顾轻舟有些相似,但骨子里确实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便是她想把江一白做为修仙界的顾轻舟替代品,也很难自欺欺人。 她敛去思绪,淡笑道:“诸位不必思虑过多,南越王不过是寂寞太久,需要一个男人排遣。再说了,用一个男人换百万将士的命,不是很划算的买卖吗,诸位有什么好犹豫、生气。” “此人是皇兄赏给你的,你既舍得,我们有何舍不得。宝珠,安排江一白去南越。”沈双鲤眉间一蹙,虽不赞同许妍的想法,却还是妥协。麻痹褚明月的神经,再猛攻之也不是不可以。 芍药、金蕊想反对,但被许妍目光扫过,将话都吞了下去。 自家主子决定的事,她们做奴才的,只有服从之礼。 裴怀远闷闷的喝着茶,不理解许妍在犹豫什么。就是褚明月和燕联合起来,沈双鲤也未必没有胜算。莫非是因为顾轻舟身体出问题了,许妍才不想轻易动手? 可就算没有顾轻舟,也有贺久、芍药等将领。 “我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求殿下不要将我送到南越去。”江一白再蠢,也听出来沈双鲤、许妍的意图。他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磕头。 褚明月和沈双鲤互敌,如果他去了南越,哪还有命活。 老天对他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他就只想囤银子,抱富婆大腿,又做错了什么! 宝珠岂会给江一白撒泼的机会,让人直接将江一白拖下去。 为了防止江一白闹幺蛾子,自己也随之一道离开大厅。 宋也、苏叶面面相觑,哪里还不明白许妍的意图。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许尚书就是许尚书,无论何种局面,都能游刃有余。她们相视一笑,不再此事上纠结,随裴怀远辞行离开。 群臣陆陆续续辞行,很快大厅就剩下沈双鲤与许妍,及各自的奴仆。 沈双鲤面色逐渐严肃,略带不满的看着许妍:“褚明月这般放肆,你怎么反倒纵着她。” “褚明月管你讨要的不过是人和物,盘算的却是燕国的州县。我们越纵着,她就越放肆,所谋的燕国之地也就越多。到时我们征讨褚明月,不仅能收回大梁的土地,还附带燕国之地。 这样的好事,别说一个江一白,就是三、四个,我们也送的起。”许妍杏眸轻弯,笑着安抚道。 打褚明月很容易,但名正言顺的夺燕国之地却不容易。 芙蕖起先还想念叨许妍心大,现在才发现自家姑娘真正的所谋。牺牲一个男人,换取一个名正言顺夺下燕国之地的理由,的确划算。 ——“我去,姐姐你也太黑了。我还以为姐姐为了大局,甘愿被褚明月侮辱。” 黑猫经许妍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不,她应该早就明白。在许妍眼里,虚无缥缈的脸面、道德,并没有切实的利益来的更重要的。 沈双鲤闻之,无奈的摇了摇头,失笑道:“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 “要不是怕你因我而束手束脚,我怎么会亲自来一趟。双鲤,且再忍耐几个月。”许妍知道沈双鲤所有的小心思,也就能绕过这些心思,达成她的目的。 天刚亮些,江一白被人迷昏,手脚并捆由池新阳送往南越。 南屏郡,王宫内。 褚明月收到沈双鲤送来的礼物时,开心的大摆筵席。隔天一早让人把江一白洗刷干净,扒了衣服绑在长桌上。又命自己手下的数个女官,女将来宫中欣赏。 “唔,唔,唔……”江一白努力挣扎,却挣脱无果。 他身体被下了药,使不上一丁点的力气。在褚明月让人把水果都摆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褚明月想做什么了。 来南越前,他知道自己死路一条。来南越后,他才知道死是最好的下场。 褚明月高坐上方,俯视着手下的女官们,笑道:“这些年来,你们跟着我也辛苦了。没什么打赏你们,就请你们吃些瓜果。”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江一白,有不可思议的看向褚明月。这么漂亮的美人儿,用这种侮辱的方式对待,是不是过于残忍了些。 她们手边各自摆着碗筷,似是褚明月真要让她们吃般。 “怎么,不肯领本王的情吗?”褚明月声逐渐泛着寒意,冷声道。 众人齐道“不敢”,依次起身去吃水果。到最后不知道怎么从吃水果,变成“吃”江一白。而褚明月冷眼旁观,看着这个神似顾轻舟的人被人凌辱,内心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就算她有天输给沈双鲤、许妍又如何,她现在所拥有的,是天下九成九的女人们,想都不敢想的。何况沈双鲤能延续沈家的江山多少年呢?百年、千年之后还不是会改朝换代。 在褚明月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时,护送使池新阳和刺杀项弘成功的人汇合。池新阳奉许妍的命,护送项弘的尸体给燕王。并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写成信,让人交给许妍。 褚明月得了江一白后,不但不收敛,反而越发的骄横放纵。甚至,又给沈双鲤写信。 南越使臣和池新阳派去的人,几乎是同时间到达南潭。 南潭,城主府,议事大厅。 沈双鲤拿到信并未拆开,反而召问群臣:“南越那边又送信来。褚明月这次想要南潭、鬼牙关两地。” “前两次是褚明月的试探,这才是褚明月的真正目的。殿下,我们不可再退。”苏叶少见的出口阻拦。前两次不过是些俗物,能忍则忍。 但这次不同,褚明月现在不仅打燕国的主意,还对大梁之地起了心思。分明就是想搞个三足鼎立,长久的左右逢源,收尽好处。 第201章 明明就你一个 周琼赞同苏叶的话,附和道:“如今褚明月骄横,自然疏于防备。所以此时,最宜攻打南越。” “我……”沈双鲤想到许妍先前的话,心底多少有些犹豫。 南越目前的情况,她们并不了解。只知道褚明月夺了燕国的几个州县,但燕对此并无动作。 她还没来得及回周琼的话,就听到厅外奴仆的禀告。 “许尚书到。” 许妍抱猫迈过门槛,手里同样拿了一封信。不过,不是褚明月寄来的,而是池新阳。 她徐徐往前,坐到沈双鲤身旁,笑问:“听闻,褚明月又来信了。” “褚明月想要南潭、鬼牙关两地。”沈双鲤冷笑一声,向许妍解释道。 当年她调查赵靖时,顺便调查过褚明月。知道褚明月从小家贫,有一母一弟。母亲偏疼弟弟,只想将褚明月卖个好价钱。褚明月为此,才勾搭上赵靖、司马衍。 而今能踹掉赵靖,做上南越王的位子。在她与燕国之间左右逢源,也算是个人物了。 ——“我就知道褚明月绝不是想侮辱沈双鲤这么简单。现在看来,她一早想要的是鬼牙关和南潭。啧,褚明月费了这么多心思,是想最后再拼一把。赢了三足鼎立,输了一命呜呼。” 事到如今,黑猫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太小看褚明月了,以为褚明月只不过是封建社会的以夫为天的小女人。没想到人只是把男人当做跳板,简直是古代版邓文迪啊。 许妍无视黑猫的吐槽,故作诧异的看向沈双鲤,又望了望诸位大臣。她佯装生气道:“鬼牙关、南潭是我们控制南越的根本,怎么能轻易给人。” 以为许妍会妥协的芍药、金蕊等人,纷纷侧目。 沈双鲤狐疑的看了眼许妍,这怎么和许妍之前和她说的不一样。 难道她们不用再放任褚明月一段时间,让褚明月拿下燕国更多的土地?她见许妍递来一封信,忙拆开一睹为快。看到褚明月对江一白所做的种种,面色跟着一沉。 古有玉体横陈,今有玉体横南。褚明月这花招,别是从陈国学的。 她继续往下,看到池新阳把项弘尸体运往燕国皇宫,便明白许妍为何突然转变态度。 ——“终于,姐姐,你终于要打褚明月了。咱们收服了南越,就回京都养老好不好?我真的是受够了在路上颠簸的苦,而且顾轻舟肚子这两天生,到时候做完月子正好。” 黑猫一副“唐僧终于取到真经”脸,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这么多年了,她跟着许妍也算是走南闯北,什么世面都见过了。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过回以前的快活日子。 裴怀远见沈双鲤面色复杂,而许妍一脸笃定,想是南越那边传来消息。 他与许妍仿佛心有灵犀般,直接说出许妍的心里话:“依东家看,我们几时攻打南越合适?” “明日便整顿兵马,芍药、贺久,我命你二人带兵袭击南越。”沈双鲤将信倒扣在桌上,下令道。 芍药、贺久起身,躬身领命:“是。” 许妍察觉到东苑的灵力,想到即将要生的顾轻舟。她起身辞行道:“如此,我就先回东苑了。” “好。”沈双鲤知道许妍心里记挂着顾轻舟,便没有阻拦。 半年之久了,顾轻舟一直闭门不出,不知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可要真是重病的话,许妍不可能这么平静。 ——“姐姐,是不是顾轻舟要生了?” 黑猫见许妍的脚步过于匆匆,忍不住猜测着。算算时间,顾轻舟也怀胎快十个月了。哎呀呀,她是真的想看顾轻舟怎么生孩子,绝对不是贪恋顾轻舟的身材。 芙蕖快步追着许妍,好奇道:“姑娘,姑爷究竟怎么了?这都半年没出过门了,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您不放心别人,还能不放心我吗。” “算不上重病,只是不能轻易见人。你不必担心,下个月就能好。”许妍算上顾轻舟做月子的时间,正色道。对于顾轻舟,她前世今世,包括修仙界都是真心喜欢的。 所以每次都以最大限度的方式保护顾轻舟,好让顾轻舟免于外界,包括自己的伤害。 许妍进了东苑,把黑猫交给芙蕖后,将里间的门紧关。 “阿妍,我好难受……”顾轻舟感觉下身都快裂开了,疼得满头是汗。 他听到开门声音,下意识的转头,看到许妍心仿佛有了倚靠。 许妍快步走上前,紧握着顾轻舟的手,安抚道:“别怕,就当是做一场梦。把孩子生下来,梦就醒来。一切的一切,都恢复如初。” “疼。”顾轻舟眼泪都快飙出来,忍不住哀嚎。他从下午喊到晚上,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灯火摇摇曳曳,将顾轻舟痛苦的脸,映的格外真切。 许妍抬手揉了揉顾轻舟的脸,一边用灵力驱使顾轻舟痛感,一边让孩子尽快生出来。 一个时辰后,孩子终于生了。 “是个女孩。”许妍抱起还没剪脐带的女儿,笑着向顾轻舟说明。 她看着心力交瘁的顾轻舟,万分心疼。 顾轻舟无力望着许妍帮女儿清洗,裹好后放到准备好的摇篮里。又用热毛巾擦拭着他的身体,帮他换衣服。 在这一刻,他仿佛才真正意识到,许妍心里有他。 “身子还难受吗?”许妍用毛巾轻轻擦拭着顾轻舟的脸,关切道。 她想着,褚明月或许一开始忌惮沈双鲤,但经过前两次的事,便不再重视。褚明月越不设防,沈双鲤征讨起来就更容易。等到南越的事一解决,她就和顾轻舟回京都。 顾轻舟拉过许妍的手,蹙眉委屈道:“我们现在有了孩子,以后你不能喜欢上别的男人。逢场作戏,也不能。” “我什么时候和别的男人逢场作戏过?我喜欢的人,明明就你一个。”许妍俯身吻了吻顾轻舟的眉心,想要揉搓顾轻舟的脸,又舍不得。 眼前的这个男人啊,已经和她纠缠了三世。除了前世身体被人夺舍外,其余时候她都是喜欢顾轻舟的。但她称不上一个合格的爱人,总是不能保护好顾轻舟。 以后不会了。 等回到修仙界,她便用昆仑镜扭转乾坤,让一切都恢复如前。哪怕是要用掉她毕生修为,包括生命,也在所不惜。 第201章 明明就你一个 周琼赞同苏叶的话,附和道:“如今褚明月骄横,自然疏于防备。所以此时,最宜攻打南越。” “我……”沈双鲤想到许妍先前的话,心底多少有些犹豫。 南越目前的情况,她们并不了解。只知道褚明月夺了燕国的几个州县,但燕对此并无动作。 她还没来得及回周琼的话,就听到厅外奴仆的禀告。 “许尚书到。” 许妍抱猫迈过门槛,手里同样拿了一封信。不过,不是褚明月寄来的,而是池新阳。 她徐徐往前,坐到沈双鲤身旁,笑问:“听闻,褚明月又来信了。” “褚明月想要南潭、鬼牙关两地。”沈双鲤冷笑一声,向许妍解释道。 当年她调查赵靖时,顺便调查过褚明月。知道褚明月从小家贫,有一母一弟。母亲偏疼弟弟,只想将褚明月卖个好价钱。褚明月为此,才勾搭上赵靖、司马衍。 而今能踹掉赵靖,做上南越王的位子。在她与燕国之间左右逢源,也算是个人物了。 ——“我就知道褚明月绝不是想侮辱沈双鲤这么简单。现在看来,她一早想要的是鬼牙关和南潭。啧,褚明月费了这么多心思,是想最后再拼一把。赢了三足鼎立,输了一命呜呼。” 事到如今,黑猫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太小看褚明月了,以为褚明月只不过是封建社会的以夫为天的小女人。没想到人只是把男人当做跳板,简直是古代版邓文迪啊。 许妍无视黑猫的吐槽,故作诧异的看向沈双鲤,又望了望诸位大臣。她佯装生气道:“鬼牙关、南潭是我们控制南越的根本,怎么能轻易给人。” 以为许妍会妥协的芍药、金蕊等人,纷纷侧目。 沈双鲤狐疑的看了眼许妍,这怎么和许妍之前和她说的不一样。 难道她们不用再放任褚明月一段时间,让褚明月拿下燕国更多的土地?她见许妍递来一封信,忙拆开一睹为快。看到褚明月对江一白所做的种种,面色跟着一沉。 古有玉体横陈,今有玉体横南。褚明月这花招,别是从陈国学的。 她继续往下,看到池新阳把项弘尸体运往燕国皇宫,便明白许妍为何突然转变态度。 ——“终于,姐姐,你终于要打褚明月了。咱们收服了南越,就回京都养老好不好?我真的是受够了在路上颠簸的苦,而且顾轻舟肚子这两天生,到时候做完月子正好。” 黑猫一副“唐僧终于取到真经”脸,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这么多年了,她跟着许妍也算是走南闯北,什么世面都见过了。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过回以前的快活日子。 裴怀远见沈双鲤面色复杂,而许妍一脸笃定,想是南越那边传来消息。 他与许妍仿佛心有灵犀般,直接说出许妍的心里话:“依东家看,我们几时攻打南越合适?” “明日便整顿兵马,芍药、贺久,我命你二人带兵袭击南越。”沈双鲤将信倒扣在桌上,下令道。 芍药、贺久起身,躬身领命:“是。” 许妍察觉到东苑的灵力,想到即将要生的顾轻舟。她起身辞行道:“如此,我就先回东苑了。” “好。”沈双鲤知道许妍心里记挂着顾轻舟,便没有阻拦。 半年之久了,顾轻舟一直闭门不出,不知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可要真是重病的话,许妍不可能这么平静。 ——“姐姐,是不是顾轻舟要生了?” 黑猫见许妍的脚步过于匆匆,忍不住猜测着。算算时间,顾轻舟也怀胎快十个月了。哎呀呀,她是真的想看顾轻舟怎么生孩子,绝对不是贪恋顾轻舟的身材。 芙蕖快步追着许妍,好奇道:“姑娘,姑爷究竟怎么了?这都半年没出过门了,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您不放心别人,还能不放心我吗。” “算不上重病,只是不能轻易见人。你不必担心,下个月就能好。”许妍算上顾轻舟做月子的时间,正色道。对于顾轻舟,她前世今世,包括修仙界都是真心喜欢的。 所以每次都以最大限度的方式保护顾轻舟,好让顾轻舟免于外界,包括自己的伤害。 许妍进了东苑,把黑猫交给芙蕖后,将里间的门紧关。 “阿妍,我好难受……”顾轻舟感觉下身都快裂开了,疼得满头是汗。 他听到开门声音,下意识的转头,看到许妍心仿佛有了倚靠。 许妍快步走上前,紧握着顾轻舟的手,安抚道:“别怕,就当是做一场梦。把孩子生下来,梦就醒来。一切的一切,都恢复如初。” “疼。”顾轻舟眼泪都快飙出来,忍不住哀嚎。他从下午喊到晚上,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灯火摇摇曳曳,将顾轻舟痛苦的脸,映的格外真切。 许妍抬手揉了揉顾轻舟的脸,一边用灵力驱使顾轻舟痛感,一边让孩子尽快生出来。 一个时辰后,孩子终于生了。 “是个女孩。”许妍抱起还没剪脐带的女儿,笑着向顾轻舟说明。 她看着心力交瘁的顾轻舟,万分心疼。 顾轻舟无力望着许妍帮女儿清洗,裹好后放到准备好的摇篮里。又用热毛巾擦拭着他的身体,帮他换衣服。 在这一刻,他仿佛才真正意识到,许妍心里有他。 “身子还难受吗?”许妍用毛巾轻轻擦拭着顾轻舟的脸,关切道。 她想着,褚明月或许一开始忌惮沈双鲤,但经过前两次的事,便不再重视。褚明月越不设防,沈双鲤征讨起来就更容易。等到南越的事一解决,她就和顾轻舟回京都。 顾轻舟拉过许妍的手,蹙眉委屈道:“我们现在有了孩子,以后你不能喜欢上别的男人。逢场作戏,也不能。” “我什么时候和别的男人逢场作戏过?我喜欢的人,明明就你一个。”许妍俯身吻了吻顾轻舟的眉心,想要揉搓顾轻舟的脸,又舍不得。 眼前的这个男人啊,已经和她纠缠了三世。除了前世身体被人夺舍外,其余时候她都是喜欢顾轻舟的。但她称不上一个合格的爱人,总是不能保护好顾轻舟。 以后不会了。 等回到修仙界,她便用昆仑镜扭转乾坤,让一切都恢复如前。哪怕是要用掉她毕生修为,包括生命,也在所不惜。 第202章 凭空多了个孩子 顾轻舟握着许妍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许妍。 不知道别的女人生孩子时,丈夫是如何照顾的。但许妍几乎寸步不离,贴身伺候到孩子生下来。为了不引起外人注意,全程亲力亲为。以至于他生孩子这件事,连芙蕖都不知道。 孩子……他们之间有孩子做牵连,许妍再不能轻易舍他而去。 “还难受吗?刚生完,不能吃东西。忍忍,到了明天什么都好了。”许妍回握着顾轻舟的手,看着顾轻舟的眼里,满是心疼和不忍。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让顾轻舟更好受些。 很快,他们就能回京都了。只是这孩子,她该怎么对外宣明,是她和顾轻舟的孩子。 顾轻舟头靠在许妍的肩上,轻轻的合上眼:“好多了。” “我陪你睡会。”许妍用灵力消减顾轻舟身上的疲惫,让顾轻舟入睡。待到顾轻舟进入梦乡,她才起身抱着摇篮里的孩子,重新坐回榻边。 丈夫和女儿在侧,许妍却要计划着离开。她想,有芙蕖、芍药、金蕊、裴怀远,和自己手下的那批女官们的保护,女儿的人生定然顺遂许多。 便是如此,许妍仍旧不放心。她竖起两指,指向女儿眉心,为女儿身体设了层保护结界。 晚风吹刮着窗户,却无法将声音传到里间。寂静又舒服的灵力,让人卸下所有防备。 天蒙蒙亮,许妍抱着女儿坐在外间的贵妃榻上。生完孩子更顾轻舟,已经快累的虚脱了。照顾孩子这种费心神的事,自然不能再让顾轻舟操劳。 黑猫被婴儿的啼哭声吵醒,一睁眼就看到抱孩子的许妍,惊愕的瞪大双眼。 ——“好家伙,顾轻舟这是生了!不是,姐姐,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这六个多月,你几乎闭门不出。突然多了这么个孩子,谁能信啊。指不定还怀疑顾轻舟出轨,让姐姐喜当娘。” “姑娘,这孩子是?”芙蕖听到动静走了进来,看到哄孩子的许妍,不由的一愣。 怎么好端端的,凭空多了个孩子。在她的印象里,周围没有怀孕待产的女人。 黑猫趴在靠枕上,想看许妍怎么向芙蕖解释。之前许妍费那么大的力气,就是怕顾轻舟怀孕生子的事被别人知道。那么现在肯定不能向芙蕖说明,这孩子是顾轻舟生的。 许妍低头看着被灵力包裹的女儿,抬眸笑道:“我封锁南苑,是不想让人知道我怀孕了。孩子是我生的,轻舟和我给她起名叫慎儿,许慎儿。” “您、您生的?”芙蕖震惊的瞪大双眼,完全不敢相信。 冬日里衣服宽大,她没看出许妍怀孕这件事,她认。但生孩子多痛苦的事,许妍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就悄无声息的生了呢。 莫非顾轻舟外面有人了?可如果顾轻舟外面真有人了,许妍肯定不会让顾轻舟活着。 芙蕖几乎想也不想的,往里间而去。看到床上睡的正香的顾轻舟,又悄摸摸的折回。 姑爷还活着,起码能证明姑爷的清白。 ——“姐姐你看,芙蕖都怀疑顾轻舟出轨,你直接杀了奸夫淫\/妇,抱孩子做妈。” 黑猫被芙蕖一系列的动作逗笑,明目张胆的吐槽。不过芙蕖的担忧不无道理,许妍这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又极少被情绪所控。 许妍听着黑猫的话,又见芙蕖的动作,抱着孩子的手一僵。她冷撇了眼芙蕖,没好气道:“这孩子刚出生不到两天,院子里能自由出入只有你,我上哪白得一孩子。” “可、可姑爷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出来?我方才进去瞧过他了,面色红润,不像是得了大病。”芙蕖和许妍朝夕相处多年,比沈双鲤更了解,洞悉许妍的想法。 但这一次,她真的是懵了。全然不知道这多出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许妍宠溺的看着女儿,耐心解释道:“轻舟是孩子的爹,亲力亲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孩子昨前就生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衣柜里。你让人去收拾干净,顺便让院子外的守卫撤了。” “这……好。”芙蕖本来是不信的,但打开衣柜看到脏了的床单、被褥,以及带血的衣服。内心深处,开始有那么一丁点的动摇了。不是,她家姑娘怀孕这件事,为什么要瞒着?! 顾轻舟一个男人,怎么能伺候的好。 她让四五个奴婢,清理完柜子里的污秽之物,闻着空气中四散的血腥味,心里又气又无语。 ——“姐姐,你这说法靠不靠谱?我要是芙蕖,我指定不能信啊。” 黑猫何止不会信,还会觉得许妍拿她当傻子玩。这比“悄悄生孩子,惊艳所有人”的梗,还好笑。 芙蕖郁郁的为许妍送了杯茶,怨气颇深道:“您让我说你什么好。生个孩子,还要悄悄的。怎么,您是怕有人跟您抢孩子吗?我就不明白了,那生孩子多疼啊,您是怎么忍下来的?” “……”许妍斜了眼大笑的黑猫,被芙蕖的抱怨的话噎到。 为了顾轻舟,这么点调侃,她还能忍得下。 她把孩子交给芙蕖,无奈道:“让人去准备点粥,我想吃点清淡的。” “女儿呢?”顾轻舟穿着里衣走了出来,慌张的看向许妍。一觉醒来,孩子不见了,许妍也不见了,他心一下子没了底。 芙蕖把孩子递给顾轻舟,苦笑道:“小小姐在这儿。姑爷怎么能由着姑娘胡闹。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请稳婆,姑娘就这么瞒着所有人偷偷的生了。 还麻烦姑爷一个大男人,照顾双生子的人。唉,这不是胡闹吗。” 顾轻舟下意识的看向许妍,想到生产前后,许妍事无巨细的照顾,不免有些感动。 为了不让他成为外人眼里的怪物,许妍直接背了所有的黑锅。 “我家姑娘向来喜欢随着性子来,您怎么还事事顺着她。您看她做什么,以后这种大事,您可不能再由着她了。”芙蕖见顾轻舟不自由主的看向许妍,苦口婆心的劝道。 没成亲前,许妍便什么也不放在心里。这成亲以后,更甚了,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了。 第202章 凭空多了个孩子 顾轻舟握着许妍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许妍。 不知道别的女人生孩子时,丈夫是如何照顾的。但许妍几乎寸步不离,贴身伺候到孩子生下来。为了不引起外人注意,全程亲力亲为。以至于他生孩子这件事,连芙蕖都不知道。 孩子……他们之间有孩子做牵连,许妍再不能轻易舍他而去。 “还难受吗?刚生完,不能吃东西。忍忍,到了明天什么都好了。”许妍回握着顾轻舟的手,看着顾轻舟的眼里,满是心疼和不忍。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让顾轻舟更好受些。 很快,他们就能回京都了。只是这孩子,她该怎么对外宣明,是她和顾轻舟的孩子。 顾轻舟头靠在许妍的肩上,轻轻的合上眼:“好多了。” “我陪你睡会。”许妍用灵力消减顾轻舟身上的疲惫,让顾轻舟入睡。待到顾轻舟进入梦乡,她才起身抱着摇篮里的孩子,重新坐回榻边。 丈夫和女儿在侧,许妍却要计划着离开。她想,有芙蕖、芍药、金蕊、裴怀远,和自己手下的那批女官们的保护,女儿的人生定然顺遂许多。 便是如此,许妍仍旧不放心。她竖起两指,指向女儿眉心,为女儿身体设了层保护结界。 晚风吹刮着窗户,却无法将声音传到里间。寂静又舒服的灵力,让人卸下所有防备。 天蒙蒙亮,许妍抱着女儿坐在外间的贵妃榻上。生完孩子更顾轻舟,已经快累的虚脱了。照顾孩子这种费心神的事,自然不能再让顾轻舟操劳。 黑猫被婴儿的啼哭声吵醒,一睁眼就看到抱孩子的许妍,惊愕的瞪大双眼。 ——“好家伙,顾轻舟这是生了!不是,姐姐,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这六个多月,你几乎闭门不出。突然多了这么个孩子,谁能信啊。指不定还怀疑顾轻舟出轨,让姐姐喜当娘。” “姑娘,这孩子是?”芙蕖听到动静走了进来,看到哄孩子的许妍,不由的一愣。 怎么好端端的,凭空多了个孩子。在她的印象里,周围没有怀孕待产的女人。 黑猫趴在靠枕上,想看许妍怎么向芙蕖解释。之前许妍费那么大的力气,就是怕顾轻舟怀孕生子的事被别人知道。那么现在肯定不能向芙蕖说明,这孩子是顾轻舟生的。 许妍低头看着被灵力包裹的女儿,抬眸笑道:“我封锁南苑,是不想让人知道我怀孕了。孩子是我生的,轻舟和我给她起名叫慎儿,许慎儿。” “您、您生的?”芙蕖震惊的瞪大双眼,完全不敢相信。 冬日里衣服宽大,她没看出许妍怀孕这件事,她认。但生孩子多痛苦的事,许妍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就悄无声息的生了呢。 莫非顾轻舟外面有人了?可如果顾轻舟外面真有人了,许妍肯定不会让顾轻舟活着。 芙蕖几乎想也不想的,往里间而去。看到床上睡的正香的顾轻舟,又悄摸摸的折回。 姑爷还活着,起码能证明姑爷的清白。 ——“姐姐你看,芙蕖都怀疑顾轻舟出轨,你直接杀了奸夫淫\/妇,抱孩子做妈。” 黑猫被芙蕖一系列的动作逗笑,明目张胆的吐槽。不过芙蕖的担忧不无道理,许妍这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又极少被情绪所控。 许妍听着黑猫的话,又见芙蕖的动作,抱着孩子的手一僵。她冷撇了眼芙蕖,没好气道:“这孩子刚出生不到两天,院子里能自由出入只有你,我上哪白得一孩子。” “可、可姑爷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出来?我方才进去瞧过他了,面色红润,不像是得了大病。”芙蕖和许妍朝夕相处多年,比沈双鲤更了解,洞悉许妍的想法。 但这一次,她真的是懵了。全然不知道这多出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许妍宠溺的看着女儿,耐心解释道:“轻舟是孩子的爹,亲力亲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孩子昨前就生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衣柜里。你让人去收拾干净,顺便让院子外的守卫撤了。” “这……好。”芙蕖本来是不信的,但打开衣柜看到脏了的床单、被褥,以及带血的衣服。内心深处,开始有那么一丁点的动摇了。不是,她家姑娘怀孕这件事,为什么要瞒着?! 顾轻舟一个男人,怎么能伺候的好。 她让四五个奴婢,清理完柜子里的污秽之物,闻着空气中四散的血腥味,心里又气又无语。 ——“姐姐,你这说法靠不靠谱?我要是芙蕖,我指定不能信啊。” 黑猫何止不会信,还会觉得许妍拿她当傻子玩。这比“悄悄生孩子,惊艳所有人”的梗,还好笑。 芙蕖郁郁的为许妍送了杯茶,怨气颇深道:“您让我说你什么好。生个孩子,还要悄悄的。怎么,您是怕有人跟您抢孩子吗?我就不明白了,那生孩子多疼啊,您是怎么忍下来的?” “……”许妍斜了眼大笑的黑猫,被芙蕖的抱怨的话噎到。 为了顾轻舟,这么点调侃,她还能忍得下。 她把孩子交给芙蕖,无奈道:“让人去准备点粥,我想吃点清淡的。” “女儿呢?”顾轻舟穿着里衣走了出来,慌张的看向许妍。一觉醒来,孩子不见了,许妍也不见了,他心一下子没了底。 芙蕖把孩子递给顾轻舟,苦笑道:“小小姐在这儿。姑爷怎么能由着姑娘胡闹。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请稳婆,姑娘就这么瞒着所有人偷偷的生了。 还麻烦姑爷一个大男人,照顾双生子的人。唉,这不是胡闹吗。” 顾轻舟下意识的看向许妍,想到生产前后,许妍事无巨细的照顾,不免有些感动。 为了不让他成为外人眼里的怪物,许妍直接背了所有的黑锅。 “我家姑娘向来喜欢随着性子来,您怎么还事事顺着她。您看她做什么,以后这种大事,您可不能再由着她了。”芙蕖见顾轻舟不自由主的看向许妍,苦口婆心的劝道。 没成亲前,许妍便什么也不放在心里。这成亲以后,更甚了,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了。 第203章 真是晦气 顾轻舟小心的将女儿抱在怀里,时不时的看向许妍。现在的他们,是不是比之前要更亲近。 奴仆们将桌椅搬来,把早已准备好的早饭送上。 “孩子交给我照顾。我一会去找个奶娘,好照顾小小姐。唉,您二位要是早告诉我一声,我早就准备好这些了,何至于现在手忙脚乱。”芙蕖想到此事,忍不住唠叨。 真不知道许妍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怎么会想要隐瞒怀孕这件事。 许妍入了座后,给顾轻舟盛了碗粥,放到顾轻舟手边。她打听过了,生产后最好吃流食。 ——“现在顾轻舟生了,姐姐是不是该打算帮沈双鲤图谋南越了?” 黑猫突然发现自从顾轻舟怀孕,许妍的心思都在顾轻舟身上,连沈双鲤都很少关注。 不过许妍的“很少关注”,可能是她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做到的程度。 顾轻舟垂眸喝了口粥,眸底泛着好奇,问道:“南越现在是什么情况?” “芍药、贺久正整顿兵马,准备攻打南越,估摸着两个月就能传来捷报。”许妍察觉到袖中镜子的震动,心瞬间一咯噔。难道那个节点,已经快要出现了吗? 她视线不自觉的看向顾轻舟,眼底满是缠绵的爱意。 以前不觉得离开这件事有多难,但真正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人是这么难以割舍。 顾轻舟面上诧异,心下却偷乐。他放下勺子道:“是不是现在,我和女儿比沈双鲤要重要。” “你们都是我的家人。”许妍不是很明白顾轻舟为什么会纠结这件事,只无奈一笑。 她也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可比性。 ——“一个幼稚鬼,一个情商低。” 黑猫抱着小鱼干,评判着两人的行为。沈双鲤是个女的,对顾轻舟没有任何威胁。比起这个,她更好奇沈双鲤登上帝位后,许妍会不会离开。若是许妍回到修仙界,她怎么办? 顾轻舟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回答,冷哼一声,闷闷的吃着粥。合着在许妍眼里,他和女儿加起来,都没有沈双鲤重要是。 吃完饭后,许妍与顾轻舟跟个老夫老妻似的,在院子里散步。主要是许妍陪顾轻舟,之前在房里许妍都是用灵力滋养着顾轻舟身体,不至于让顾轻舟生了孩子,体内器官挤压到变形。 原本许妍打算好好让顾轻舟做月子,没想到褚明月疏于防备,加之芍药和贺久过于勇猛,仅一个月就把南越全境拿下。 褚明月临死前,说有重要的东西给许妍,害的想痛下杀手的芍药,不由得迟疑起来。关乎于自家主子,芍药不得不谨慎行事,将褚明月带回南潭请示许妍。 而沈双鲤刚得知生女的事,非常严肃的批评完许妍,就一心扑在许慎儿身上。 至于褚明月的死活,她全权交由许妍处理。 南苑,书房里。 许妍抱猫坐在书案前,看着带着枷锁镣铐的褚明月,纳闷道:“听说,你有东西要交给我。” “这是我当初找沈双鲤讨要的免死金牌。”褚明月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有了这块金牌,她就能免于一死。她只是想见许妍,问许妍一些事。 或许以她现在的身份,不配这么做。可她已经做了,太多她原不配的事。 ——“褚明月死到临头,还想玩什么花招。姐姐杀了她,千万别给她废话的机会。” 对于褚明月,黑猫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上辈子赵靖对她无情无义,但褚明月却是百般折磨于她。否则,她也不会那么快死在清虚观。 许妍抚了抚情绪亢奋的黑猫,淡笑道:“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送你。” “对于我这个将死之人,许尚书应该不介意,匀给我一些时间,让我问你几个问题。我很好奇,许尚书是否恨过我?”褚明月拉开太师椅,坐在许妍的对面。她虽落魄狼狈,却风骨不减。 从某个角度来说,她们之间并没什么差距。起码褚明月认为,她并不比许妍差多少。如果她拥有许妍的家世财富,兴许做的比许妍更好。 母亲把重点放在弟弟身上,还打算用她为弟弟的以后买单。以至于,她不能像许妍把精力投在自己想要做的事上。 许妍宛若被褚明月的话逗乐,忍俊不禁的笑出声:“你我之间,并没有过什么恩怨。如果你是指当年,我因为赵靖为难过你的事。抱歉,我这人有时候喜欢开玩笑。 但从头至尾,我对你并没有丝毫的敌意。至于赵靖,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看中的玩具罢了。” “这、这样啊。我以为许尚书,对赵靖多少有些不同。看来你与我并区别,都说把赵靖当成取悦或是达成目的的工具。但无论如何,我个人还是非常欣赏、喜欢尚书的。 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原来女人可以做皇帝,为官做宰,为兵成将。所以我希望,尚书能亲手杀了我。”褚明月望着许妍的眉眼间,皆是坦荡。 能死在许妍的手里,对她来说,并不算委屈。许妍与她,更像是两盏孤灯的应和。如果不是许妍当初入朝为官,舌战群臣,以买卖官爵之名培养大批女官,可能就没有现在的她了。 ——“很好,只有赵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黑猫总能很快的抓住重点,并且重重的踩赵靖一脚。 许妍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要求,但还是大手一挥,一道灵镖划破褚明月的脖颈。她看着褚明月倒在书案上,血浸透了桌上的纸,眸色冷漠如初。 杀人对她而言,是很简单的事。无论是杀一个人,还是杀千万个人。 “姑娘,宝珠方才来过了,说是殿下准备班师回朝。”芙蕖早让人去打点行李,只是来告之许妍一声。她推门看到褚明月的死状,不由一顿。 许妍指尖轻抬,褚明月手里瞬间多了把刀。她起身解释道:“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就在我面前自杀了。” “哪个地方不能死,非得死在姑娘面前,真是晦气。”芙蕖嫌弃的看着褚明月的尸体,让两个奴婢把尸体搬下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第203章 真是晦气 顾轻舟小心的将女儿抱在怀里,时不时的看向许妍。现在的他们,是不是比之前要更亲近。 奴仆们将桌椅搬来,把早已准备好的早饭送上。 “孩子交给我照顾。我一会去找个奶娘,好照顾小小姐。唉,您二位要是早告诉我一声,我早就准备好这些了,何至于现在手忙脚乱。”芙蕖想到此事,忍不住唠叨。 真不知道许妍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怎么会想要隐瞒怀孕这件事。 许妍入了座后,给顾轻舟盛了碗粥,放到顾轻舟手边。她打听过了,生产后最好吃流食。 ——“现在顾轻舟生了,姐姐是不是该打算帮沈双鲤图谋南越了?” 黑猫突然发现自从顾轻舟怀孕,许妍的心思都在顾轻舟身上,连沈双鲤都很少关注。 不过许妍的“很少关注”,可能是她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做到的程度。 顾轻舟垂眸喝了口粥,眸底泛着好奇,问道:“南越现在是什么情况?” “芍药、贺久正整顿兵马,准备攻打南越,估摸着两个月就能传来捷报。”许妍察觉到袖中镜子的震动,心瞬间一咯噔。难道那个节点,已经快要出现了吗? 她视线不自觉的看向顾轻舟,眼底满是缠绵的爱意。 以前不觉得离开这件事有多难,但真正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人是这么难以割舍。 顾轻舟面上诧异,心下却偷乐。他放下勺子道:“是不是现在,我和女儿比沈双鲤要重要。” “你们都是我的家人。”许妍不是很明白顾轻舟为什么会纠结这件事,只无奈一笑。 她也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可比性。 ——“一个幼稚鬼,一个情商低。” 黑猫抱着小鱼干,评判着两人的行为。沈双鲤是个女的,对顾轻舟没有任何威胁。比起这个,她更好奇沈双鲤登上帝位后,许妍会不会离开。若是许妍回到修仙界,她怎么办? 顾轻舟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回答,冷哼一声,闷闷的吃着粥。合着在许妍眼里,他和女儿加起来,都没有沈双鲤重要是。 吃完饭后,许妍与顾轻舟跟个老夫老妻似的,在院子里散步。主要是许妍陪顾轻舟,之前在房里许妍都是用灵力滋养着顾轻舟身体,不至于让顾轻舟生了孩子,体内器官挤压到变形。 原本许妍打算好好让顾轻舟做月子,没想到褚明月疏于防备,加之芍药和贺久过于勇猛,仅一个月就把南越全境拿下。 褚明月临死前,说有重要的东西给许妍,害的想痛下杀手的芍药,不由得迟疑起来。关乎于自家主子,芍药不得不谨慎行事,将褚明月带回南潭请示许妍。 而沈双鲤刚得知生女的事,非常严肃的批评完许妍,就一心扑在许慎儿身上。 至于褚明月的死活,她全权交由许妍处理。 南苑,书房里。 许妍抱猫坐在书案前,看着带着枷锁镣铐的褚明月,纳闷道:“听说,你有东西要交给我。” “这是我当初找沈双鲤讨要的免死金牌。”褚明月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有了这块金牌,她就能免于一死。她只是想见许妍,问许妍一些事。 或许以她现在的身份,不配这么做。可她已经做了,太多她原不配的事。 ——“褚明月死到临头,还想玩什么花招。姐姐杀了她,千万别给她废话的机会。” 对于褚明月,黑猫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上辈子赵靖对她无情无义,但褚明月却是百般折磨于她。否则,她也不会那么快死在清虚观。 许妍抚了抚情绪亢奋的黑猫,淡笑道:“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送你。” “对于我这个将死之人,许尚书应该不介意,匀给我一些时间,让我问你几个问题。我很好奇,许尚书是否恨过我?”褚明月拉开太师椅,坐在许妍的对面。她虽落魄狼狈,却风骨不减。 从某个角度来说,她们之间并没什么差距。起码褚明月认为,她并不比许妍差多少。如果她拥有许妍的家世财富,兴许做的比许妍更好。 母亲把重点放在弟弟身上,还打算用她为弟弟的以后买单。以至于,她不能像许妍把精力投在自己想要做的事上。 许妍宛若被褚明月的话逗乐,忍俊不禁的笑出声:“你我之间,并没有过什么恩怨。如果你是指当年,我因为赵靖为难过你的事。抱歉,我这人有时候喜欢开玩笑。 但从头至尾,我对你并没有丝毫的敌意。至于赵靖,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看中的玩具罢了。” “这、这样啊。我以为许尚书,对赵靖多少有些不同。看来你与我并区别,都说把赵靖当成取悦或是达成目的的工具。但无论如何,我个人还是非常欣赏、喜欢尚书的。 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原来女人可以做皇帝,为官做宰,为兵成将。所以我希望,尚书能亲手杀了我。”褚明月望着许妍的眉眼间,皆是坦荡。 能死在许妍的手里,对她来说,并不算委屈。许妍与她,更像是两盏孤灯的应和。如果不是许妍当初入朝为官,舌战群臣,以买卖官爵之名培养大批女官,可能就没有现在的她了。 ——“很好,只有赵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黑猫总能很快的抓住重点,并且重重的踩赵靖一脚。 许妍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要求,但还是大手一挥,一道灵镖划破褚明月的脖颈。她看着褚明月倒在书案上,血浸透了桌上的纸,眸色冷漠如初。 杀人对她而言,是很简单的事。无论是杀一个人,还是杀千万个人。 “姑娘,宝珠方才来过了,说是殿下准备班师回朝。”芙蕖早让人去打点行李,只是来告之许妍一声。她推门看到褚明月的死状,不由一顿。 许妍指尖轻抬,褚明月手里瞬间多了把刀。她起身解释道:“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就在我面前自杀了。” “哪个地方不能死,非得死在姑娘面前,真是晦气。”芙蕖嫌弃的看着褚明月的尸体,让两个奴婢把尸体搬下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第204章 虚惊一场 沈双鲤离开南越前,封芍药、贺久为南越候、冠南候。让他们镇守南越,以保南越的太平。自己则带着其余文臣、将领浩浩荡荡的回了京都。 建国号为周,并在宣政殿为随自己打天下的人,封王封侯。许妍为首辅,宋也为次辅。芙蕖为户部尚书,裴怀远为礼部尚书。苏叶、周琼也各按其能,安排了相应的职位。 宝珠、宝福提前一周准备登基大典的事宜,许妍则和女儿在宫里陪沈双鲤解决政务。尽管顾轻舟为此,发表了无数次抗议,但收效甚微。 登基大典当日。 许妍着首辅服,站在最前方看着沈双鲤一步步的上着台阶。 她心底里隐藏最深的执念,一点点的消散。 袖中的镜子三番四次要冲破许妍的灵力,却一次次的被许妍按回。只有看到沈双鲤名正言顺的做了皇帝,手里握着实权,周围尽是忠良之臣,她才能安心。 ——“姐姐,最后一枚碎片是不是已经出现了?” 黑猫看到沈双鲤坐上龙椅后,一抹亮光从龙眼中折射,直直朝她飞来。 她知道,许妍等的那个节点到了。可为什么许妍没有下一步的行动,是因为不舍吗? 耳边一声声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将她们包围。 许妍身形轻晃,和黑猫灵魂出窍。她的身体被顾轻舟眼疾手快的接住,身边围了好多人。 “许妍!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顾轻舟抱着许妍的身体,眼里是从未见过的惊慌。 沈双鲤不顾仪态的离开龙椅,快步走到许妍身边。裴怀远让人去喊大夫,苏叶、宋也一遍遍的喊着许妍的名字。顾轻舟探过许妍鼻息后,红着眼眶,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太突然了,许妍死的太突然了。 “姐姐为什么还是要选择回修仙界呢。那里已经被妖魔占领,灵山派也名存实亡。倒不如在这里,陪着自己在意的人到死。”黑猫也变回真人,不解的看着许妍。 她不明白,也想不通,人怎么会愿意放弃安逸生活,而直面惨淡的现实。 许妍看着镜子化作透明的漩涡,想到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使命,自嘲一笑:“我欠的债,自然该我去还。别担心,我会把你送到你原来所在的世界。” “我不想走,我要跟着姐姐。”黑猫对许妍有着超乎寻常的依赖。她喜欢许妍,有时候许妍对她来说,是安全感本身。但她知道许妍决定的事,别人是很难改变的。 所以,黑猫妥协了:“如果姐姐非要这么做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过好一生。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愚不可及,很容易感情用事。没了姐姐,我到哪都是个死。” 黑猫一想到以后的人生,都要自己一个人面对就想哭。 “感情用事并没有那么不可取,但任何时候都不能放下保护自己的利刃。你不蠢,只是太在意情感。而太理智清醒的人,是无法达到情感的最高度的。珍重。”许妍说完最后一句话,大手一挥,黑猫便消失不见。 许妍看着透明色的漩涡门,下意识的深吸了口气。敛去思绪,大步走了进去。 她再次睁开眼时,迷迷糊糊的听见大师姐柳清清的声音。 “唐凝你未免也太过分了。我好色碍着谁了,不就是几个男人在你面前告过几次黑状吗!至于这么对我吗,我现在看到的男人都变成怪物了。别说对他们有非分之想,就是接近都不敢。 你要不要脸,你成仙了,也不把我身上的禁术解开是!想让我孤独终老吗?还有小师妹和妹夫,你把他们扔到昆仑镜里是几个意思?”柳清清边磕着瓜子,边对着镜子幻化出的唐凝分身,骂骂咧咧。 她余光瞥见许妍、顾轻舟从镜子里走出来,瞪大双眼道:“小师妹,你终于出来了。” “大师姐,二师姐呢?”许妍困惑的看着死而复生的柳清清,心下不震惊是假。 明明镜子里的灵山派的人都死了,怎么柳清清还活着? 顾轻舟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他是个大将军,还为许妍生了个女儿。他揉着眼,想要分清楚现实与梦境。手下意识拉过许妍的袖子,轻声唤了句:“许妍姐姐。” “唐凝和宋卿成仙了,他们飞升前,把昆仑镜扔在灵山,说是让它继续保护灵山。”柳清清放下手里的瓜子,不耐烦的向许妍解释。 说到最后,她突然扭过头看向昆仑镜,万分鄙夷道:“你家主人成仙都不带你,你还不知道反省自己。天天变成唐凝的模样,在这里打坐是几个意思。还不如帮我解了诅咒,我还能念着你的好。” “那执剑山庄……”许妍想到自己做过的错事,眼底满是愧疚。 怎么现在发生的一切,和她以为的天差地别。轻舟还活着,二师姐成仙了。 柳清清给自己倒了杯茶,摆起架子道:“你自己闯的祸,到头来还不是要唐凝给你收拾。放心好了,唐凝把你杀的人都复活了,包括顾轻舟。你说你有什么用,不仅没报仇,还惹了一身骚。 连洛文竹,都是唐凝帮你杀的。小妹夫,你下次去执剑山庄可得把你家妻主带着。” “二师姐杀了洛文竹?”许妍已经不是诧异和震惊,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二师姐除了斩妖除魔外,几乎不问世事。除了修炼,就是修炼。 没料到第一次杀人,竟是因为她。 顾轻舟更是惊诧,喃喃道:“唐掌门那么温柔的人,居然会杀人。” “她不做掌门,跑到天上做神仙了,现在的灵山派掌门是李然。”柳清清非常贴心的,纠正顾轻舟的话。 她转过头不满的瞪着昆仑镜幻化的分身,义愤填膺:“我是灵山派的大师姐,唐凝你就没考虑考虑我?连李然那么个木头都能当掌门,我一个好色之徒怎么不能。” 许妍被柳清清的声嘶力竭吓到,忙拉过顾轻舟的手离开。 原来,原来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 就说嘛,她二师姐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对付不了妖族。 第204章 虚惊一场 沈双鲤离开南越前,封芍药、贺久为南越候、冠南候。让他们镇守南越,以保南越的太平。自己则带着其余文臣、将领浩浩荡荡的回了京都。 建国号为周,并在宣政殿为随自己打天下的人,封王封侯。许妍为首辅,宋也为次辅。芙蕖为户部尚书,裴怀远为礼部尚书。苏叶、周琼也各按其能,安排了相应的职位。 宝珠、宝福提前一周准备登基大典的事宜,许妍则和女儿在宫里陪沈双鲤解决政务。尽管顾轻舟为此,发表了无数次抗议,但收效甚微。 登基大典当日。 许妍着首辅服,站在最前方看着沈双鲤一步步的上着台阶。 她心底里隐藏最深的执念,一点点的消散。 袖中的镜子三番四次要冲破许妍的灵力,却一次次的被许妍按回。只有看到沈双鲤名正言顺的做了皇帝,手里握着实权,周围尽是忠良之臣,她才能安心。 ——“姐姐,最后一枚碎片是不是已经出现了?” 黑猫看到沈双鲤坐上龙椅后,一抹亮光从龙眼中折射,直直朝她飞来。 她知道,许妍等的那个节点到了。可为什么许妍没有下一步的行动,是因为不舍吗? 耳边一声声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将她们包围。 许妍身形轻晃,和黑猫灵魂出窍。她的身体被顾轻舟眼疾手快的接住,身边围了好多人。 “许妍!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顾轻舟抱着许妍的身体,眼里是从未见过的惊慌。 沈双鲤不顾仪态的离开龙椅,快步走到许妍身边。裴怀远让人去喊大夫,苏叶、宋也一遍遍的喊着许妍的名字。顾轻舟探过许妍鼻息后,红着眼眶,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太突然了,许妍死的太突然了。 “姐姐为什么还是要选择回修仙界呢。那里已经被妖魔占领,灵山派也名存实亡。倒不如在这里,陪着自己在意的人到死。”黑猫也变回真人,不解的看着许妍。 她不明白,也想不通,人怎么会愿意放弃安逸生活,而直面惨淡的现实。 许妍看着镜子化作透明的漩涡,想到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使命,自嘲一笑:“我欠的债,自然该我去还。别担心,我会把你送到你原来所在的世界。” “我不想走,我要跟着姐姐。”黑猫对许妍有着超乎寻常的依赖。她喜欢许妍,有时候许妍对她来说,是安全感本身。但她知道许妍决定的事,别人是很难改变的。 所以,黑猫妥协了:“如果姐姐非要这么做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过好一生。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愚不可及,很容易感情用事。没了姐姐,我到哪都是个死。” 黑猫一想到以后的人生,都要自己一个人面对就想哭。 “感情用事并没有那么不可取,但任何时候都不能放下保护自己的利刃。你不蠢,只是太在意情感。而太理智清醒的人,是无法达到情感的最高度的。珍重。”许妍说完最后一句话,大手一挥,黑猫便消失不见。 许妍看着透明色的漩涡门,下意识的深吸了口气。敛去思绪,大步走了进去。 她再次睁开眼时,迷迷糊糊的听见大师姐柳清清的声音。 “唐凝你未免也太过分了。我好色碍着谁了,不就是几个男人在你面前告过几次黑状吗!至于这么对我吗,我现在看到的男人都变成怪物了。别说对他们有非分之想,就是接近都不敢。 你要不要脸,你成仙了,也不把我身上的禁术解开是!想让我孤独终老吗?还有小师妹和妹夫,你把他们扔到昆仑镜里是几个意思?”柳清清边磕着瓜子,边对着镜子幻化出的唐凝分身,骂骂咧咧。 她余光瞥见许妍、顾轻舟从镜子里走出来,瞪大双眼道:“小师妹,你终于出来了。” “大师姐,二师姐呢?”许妍困惑的看着死而复生的柳清清,心下不震惊是假。 明明镜子里的灵山派的人都死了,怎么柳清清还活着? 顾轻舟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他是个大将军,还为许妍生了个女儿。他揉着眼,想要分清楚现实与梦境。手下意识拉过许妍的袖子,轻声唤了句:“许妍姐姐。” “唐凝和宋卿成仙了,他们飞升前,把昆仑镜扔在灵山,说是让它继续保护灵山。”柳清清放下手里的瓜子,不耐烦的向许妍解释。 说到最后,她突然扭过头看向昆仑镜,万分鄙夷道:“你家主人成仙都不带你,你还不知道反省自己。天天变成唐凝的模样,在这里打坐是几个意思。还不如帮我解了诅咒,我还能念着你的好。” “那执剑山庄……”许妍想到自己做过的错事,眼底满是愧疚。 怎么现在发生的一切,和她以为的天差地别。轻舟还活着,二师姐成仙了。 柳清清给自己倒了杯茶,摆起架子道:“你自己闯的祸,到头来还不是要唐凝给你收拾。放心好了,唐凝把你杀的人都复活了,包括顾轻舟。你说你有什么用,不仅没报仇,还惹了一身骚。 连洛文竹,都是唐凝帮你杀的。小妹夫,你下次去执剑山庄可得把你家妻主带着。” “二师姐杀了洛文竹?”许妍已经不是诧异和震惊,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二师姐除了斩妖除魔外,几乎不问世事。除了修炼,就是修炼。 没料到第一次杀人,竟是因为她。 顾轻舟更是惊诧,喃喃道:“唐掌门那么温柔的人,居然会杀人。” “她不做掌门,跑到天上做神仙了,现在的灵山派掌门是李然。”柳清清非常贴心的,纠正顾轻舟的话。 她转过头不满的瞪着昆仑镜幻化的分身,义愤填膺:“我是灵山派的大师姐,唐凝你就没考虑考虑我?连李然那么个木头都能当掌门,我一个好色之徒怎么不能。” 许妍被柳清清的声嘶力竭吓到,忙拉过顾轻舟的手离开。 原来,原来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 就说嘛,她二师姐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对付不了妖族。 第205章 番外之前生沈双鲤 沈双鲤一直认为她是个幸运的人。尽管母妃不得宠,俸禄时常被宫人克扣,温饱不能满足。 可沈双鲤仍觉得她是个幸运的人。她幸运的,始于许妍。 十岁那年,她饿了一早上,见许妍抱着蜜饯果子在御花园穿来走去。一问才知道许妍迷路了,便自告奋勇的送许妍到御书房。因知道父皇不喜她,也就没有同去。 一路上许妍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临走前把手里的蜜饯果子送给她,还问了她的名字。 之后沈双鲤总在宫里见到许妍抱着蜜饯果子,漫无目的的乱走。她当时还纳闷,怎么会有人这么迷糊,这么蠢。走了那么多遍的路,怎么就永远记不住。 但看在每次帮许妍引路,都能得到蜜饯果子到份上,她也就不计较许妍的愚笨了。 可能是因为她从小饥一顿饱一顿的缘故,所以容易生病。也可能那年冬天太冷了,即便她盖了两床被子,还是被冻病了。单那天没去见许妍,便听闻许妍被太监抓住送到万贵妃的寝宫。 沈双鲤吓坏了,以为许妍迷路,又走错的地方。她偷偷溜进去,发现父皇和贵妃正在审问许妍。宫女说许妍,偷了万贵妃的东西。 后宫中这样的尔虞我诈,诬陷泼脏水,沈双鲤见的太多了。看在蜜饯果子的份上,她先是替许妍做了保证,又驾轻熟路的,戳穿宫女证词和证据中的漏洞。 许妍沉默不语,恭敬的站在一旁,淡淡的审视着周围的人。平静的听着万贵妃和宫女的证词,以及所谓的证据。 只有在她出现的时候,许妍的眼里才有过片刻的波动。 后来沈双鲤才知道,许妍的父亲是当朝次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许家的银子,比国库的还要多。而万贵妃打算借此事,敲打许妍的爹,意图让许焕为太子保驾护航。 自那时在许妍面前病倒,许妍便常常派人送补药到宫里。也不知许妍使了什么法子,宫人对她们态度好了百倍。更不知是补药补的太多,还是她身体本就孱弱。 第二年夏,她又病了。 太医说,她恐怕活不了多久。许妍那段日子几乎是贴身守着她,晚上陪她一道入睡。 夜半她睡不着,迷迷糊糊看到万贵妃的贴身宫女推倒烛台。任凭她怎么喊,许妍就是醒不来。她只能背着许妍,一步步的从火海中爬出来。 父皇得知此事大发雷霆,让人彻查,最后却不了了之。她用当晚的事,恐吓万贵妃的婢女,才知道许妍的饭菜被人下了迷药。 沈双鲤很后悔,都怪她太弱,才连累许妍。许妍对她的膳食和药,检查的仔细,却没想过许妍自己也会被算计。若不是她发现的及时,可能她和许妍就命丧当场。 那是第一次,她对权势有了渴望。如果她有权有势,许妍就不必月月用各种理由,为她和皇兄送来锦衣华服,时令海鲜、水果。怕伤了她的自尊,总备上三份,让顾轻舟来充数。 更不必许妍明知万贵妃算计她们,迫于权势地位,不得不笑脸相迎。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太弱小了。 沈双鲤想,父皇应该很早就知道真相,不然也不会疏远万贵妃,让皇兄拜许焕为太傅。之后的事太顺理成章了,太子被废,皇兄登基。 她想,她被许妍保护了半辈子,终于可以保护许妍了。 许焕离世那天,许妍什么也没说,冷静的像个局外人。可许妍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害怕。她从公主府搬出来,和许妍同吃同住。 直到许妍把心思用到生意上,她才放心。 半个月后,芙蕖来公主府告诉她,许妍可能不是许妍。没等她去验证,许府便传来赵靖和许妍成亲的消息。这样的大事,许妍怎么可能不提前跟她说一声。 沈双鲤带人到许府,看到许妍面上满是幸福,甚至要把许府的生意都交给赵靖,安安心心的为赵靖生儿育女。这样的许妍,和她记忆里的天差地别。 小女人这三个字,几乎是许妍的反义词。许妍是个看上去亲和力十足,但实际上却是个聪慧理智到近乎冷血的人。许妍让皇兄忌惮,让骆豫生畏,能三言两语让人钻入圈套而不自知。 这么个洞悉人性,对自己人生掌控欲十足的人,怎么可能随手把许家的万贯家财拱手让人,心甘情愿的安于后宅?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死心,和顾轻舟、芙蕖试探了几回,才相信许妍真的被鬼夺舍了。 沈双鲤把自己关在房间,哭过之后,恨不得杀了自己。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若当初她不得病,许妍就不会被万贵妃算计。若之前她陪许妍多些日子,许妍就不会被人夺舍。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许妍父母亡故,又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她了,只有她能帮许妍了。而她明知道许妍被夺舍,却帮不了许妍。 她真没用。 许妍会在哪里? 是不是跟孤魂野鬼似的,躲在不得见光的角落? 沈双鲤一想到这里,就难过到喘不过气。她尝试过很多种办法,去召唤许妍的魂,却都无济于事。甚至于,她讨厌夺了许妍身体的鬼,却怕伤到许妍,拿那只鬼没有办法。 皇兄说她疯了,连皇室的体面都不顾,每天和一群能人异士在一起求仙问道。 顾轻舟说她为了一个可能,把自己搞的不成人样。如果许妍在天有灵,不会愿意看到她这么颓丧。还提及当年许妍为了帮她出气,把顾轻舟和沈皓绑在树上,险些杀了他们。 这件事,如果顾轻舟不说,她是不知情的。许妍就是这样的人,从不提自己做过什么,也无所谓自己的付出是否有所回馈。当她回过神来,已然站在许妍为她编织的善意中。 后来的后来,沈双鲤也觉得自己不人不鬼。常常半夜哭醒,醒来偶尔会出现幻觉。看到许妍在角落,无奈的看着她。劝她,忘了这件事,过自己该过的人生。 每到这时,沈双鲤就哭的更凶了。 沈双鲤意识清醒时,大梁已经要亡了。以防万一,她交代宝珠、宝福,如果她死了,就将她葬在许妍的墓旁。几日后,她便吞金而亡。 死前,沈双鲤迷迷糊糊的,好像真的看到了许妍。 看到许妍成了大梁首富。 看到许妍和顾轻舟成亲生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看到天下河清海晏,许妍满头白发的和她聊着年少的旧事。 第205章 番外之前生沈双鲤 沈双鲤一直认为她是个幸运的人。尽管母妃不得宠,俸禄时常被宫人克扣,温饱不能满足。 可沈双鲤仍觉得她是个幸运的人。她幸运的,始于许妍。 十岁那年,她饿了一早上,见许妍抱着蜜饯果子在御花园穿来走去。一问才知道许妍迷路了,便自告奋勇的送许妍到御书房。因知道父皇不喜她,也就没有同去。 一路上许妍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临走前把手里的蜜饯果子送给她,还问了她的名字。 之后沈双鲤总在宫里见到许妍抱着蜜饯果子,漫无目的的乱走。她当时还纳闷,怎么会有人这么迷糊,这么蠢。走了那么多遍的路,怎么就永远记不住。 但看在每次帮许妍引路,都能得到蜜饯果子到份上,她也就不计较许妍的愚笨了。 可能是因为她从小饥一顿饱一顿的缘故,所以容易生病。也可能那年冬天太冷了,即便她盖了两床被子,还是被冻病了。单那天没去见许妍,便听闻许妍被太监抓住送到万贵妃的寝宫。 沈双鲤吓坏了,以为许妍迷路,又走错的地方。她偷偷溜进去,发现父皇和贵妃正在审问许妍。宫女说许妍,偷了万贵妃的东西。 后宫中这样的尔虞我诈,诬陷泼脏水,沈双鲤见的太多了。看在蜜饯果子的份上,她先是替许妍做了保证,又驾轻熟路的,戳穿宫女证词和证据中的漏洞。 许妍沉默不语,恭敬的站在一旁,淡淡的审视着周围的人。平静的听着万贵妃和宫女的证词,以及所谓的证据。 只有在她出现的时候,许妍的眼里才有过片刻的波动。 后来沈双鲤才知道,许妍的父亲是当朝次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许家的银子,比国库的还要多。而万贵妃打算借此事,敲打许妍的爹,意图让许焕为太子保驾护航。 自那时在许妍面前病倒,许妍便常常派人送补药到宫里。也不知许妍使了什么法子,宫人对她们态度好了百倍。更不知是补药补的太多,还是她身体本就孱弱。 第二年夏,她又病了。 太医说,她恐怕活不了多久。许妍那段日子几乎是贴身守着她,晚上陪她一道入睡。 夜半她睡不着,迷迷糊糊看到万贵妃的贴身宫女推倒烛台。任凭她怎么喊,许妍就是醒不来。她只能背着许妍,一步步的从火海中爬出来。 父皇得知此事大发雷霆,让人彻查,最后却不了了之。她用当晚的事,恐吓万贵妃的婢女,才知道许妍的饭菜被人下了迷药。 沈双鲤很后悔,都怪她太弱,才连累许妍。许妍对她的膳食和药,检查的仔细,却没想过许妍自己也会被算计。若不是她发现的及时,可能她和许妍就命丧当场。 那是第一次,她对权势有了渴望。如果她有权有势,许妍就不必月月用各种理由,为她和皇兄送来锦衣华服,时令海鲜、水果。怕伤了她的自尊,总备上三份,让顾轻舟来充数。 更不必许妍明知万贵妃算计她们,迫于权势地位,不得不笑脸相迎。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太弱小了。 沈双鲤想,父皇应该很早就知道真相,不然也不会疏远万贵妃,让皇兄拜许焕为太傅。之后的事太顺理成章了,太子被废,皇兄登基。 她想,她被许妍保护了半辈子,终于可以保护许妍了。 许焕离世那天,许妍什么也没说,冷静的像个局外人。可许妍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害怕。她从公主府搬出来,和许妍同吃同住。 直到许妍把心思用到生意上,她才放心。 半个月后,芙蕖来公主府告诉她,许妍可能不是许妍。没等她去验证,许府便传来赵靖和许妍成亲的消息。这样的大事,许妍怎么可能不提前跟她说一声。 沈双鲤带人到许府,看到许妍面上满是幸福,甚至要把许府的生意都交给赵靖,安安心心的为赵靖生儿育女。这样的许妍,和她记忆里的天差地别。 小女人这三个字,几乎是许妍的反义词。许妍是个看上去亲和力十足,但实际上却是个聪慧理智到近乎冷血的人。许妍让皇兄忌惮,让骆豫生畏,能三言两语让人钻入圈套而不自知。 这么个洞悉人性,对自己人生掌控欲十足的人,怎么可能随手把许家的万贯家财拱手让人,心甘情愿的安于后宅?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死心,和顾轻舟、芙蕖试探了几回,才相信许妍真的被鬼夺舍了。 沈双鲤把自己关在房间,哭过之后,恨不得杀了自己。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若当初她不得病,许妍就不会被万贵妃算计。若之前她陪许妍多些日子,许妍就不会被人夺舍。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许妍父母亡故,又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她了,只有她能帮许妍了。而她明知道许妍被夺舍,却帮不了许妍。 她真没用。 许妍会在哪里? 是不是跟孤魂野鬼似的,躲在不得见光的角落? 沈双鲤一想到这里,就难过到喘不过气。她尝试过很多种办法,去召唤许妍的魂,却都无济于事。甚至于,她讨厌夺了许妍身体的鬼,却怕伤到许妍,拿那只鬼没有办法。 皇兄说她疯了,连皇室的体面都不顾,每天和一群能人异士在一起求仙问道。 顾轻舟说她为了一个可能,把自己搞的不成人样。如果许妍在天有灵,不会愿意看到她这么颓丧。还提及当年许妍为了帮她出气,把顾轻舟和沈皓绑在树上,险些杀了他们。 这件事,如果顾轻舟不说,她是不知情的。许妍就是这样的人,从不提自己做过什么,也无所谓自己的付出是否有所回馈。当她回过神来,已然站在许妍为她编织的善意中。 后来的后来,沈双鲤也觉得自己不人不鬼。常常半夜哭醒,醒来偶尔会出现幻觉。看到许妍在角落,无奈的看着她。劝她,忘了这件事,过自己该过的人生。 每到这时,沈双鲤就哭的更凶了。 沈双鲤意识清醒时,大梁已经要亡了。以防万一,她交代宝珠、宝福,如果她死了,就将她葬在许妍的墓旁。几日后,她便吞金而亡。 死前,沈双鲤迷迷糊糊的,好像真的看到了许妍。 看到许妍成了大梁首富。 看到许妍和顾轻舟成亲生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看到天下河清海晏,许妍满头白发的和她聊着年少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