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飞》 第一章 叛徒 国破那日,他身披龙袍,眼睛里没有半点往日的疼爱,她便知道,自己这个亡国公主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是妻,却做不了他的皇后,只能守在这冷宫里白了满头的发。 今日是父皇的周忌,身为八妃之首的贤妃娘娘亲自过来,说皇上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赐前朝公主傅云华全尸。 傅云华被摁在地上,那些太监掰开她的嘴,不断的灌她毒酒。 婢女晓云扑上来的时候,太监们捡起了地上的石头狠狠砸过来。 顷刻间脑浆迸裂,鲜血淋漓。 傅云华趁机爬起来,撒腿就跑。 漆黑的宫道里,她打着赤脚往前跑,可又能跑到哪儿去呢?喉间泛起腥甜的滋味,她知道这是毒酒发作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她跑进荒凉的梅园。这曾经是她的住所,不知为何,他竟没有毁去,约莫是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个地方。 鲜血不断的匍出唇,染红了衣襟。可她是公主,就算死,也得自己做主。 大火燃起的时候,她赤着脚跳着舞。 犹记得他说,她跳舞的样子最是好看。 后来她才知道,这舞是那个女子最喜欢跳的。 她所看到的万千宠爱,都不过是那人的影子罢了! 肚子好疼,有血不断的涌出身子,沿着两腿源源而下。 大火之中,她看到了出现在梅园之外的他。 她笑了笑,隔着大火说了一句再见。 再见,便是再也不见。 …… 一声惊呼,桑榆从床榻上坐起身5;151121779088459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数月以来,脑子里还是那一场梅园大火,她始终没有看清,他当时是何表情。 不过现在想想,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没死,只是换了一副身子,成了芙蓉园当差的一名宫女。 芙蓉园里住着的,都是去年李勋登基后进宫的秀女,有些被册为才人,还有一些早已飞上枝头。 才人是没有自己单独的宫殿的,所以大家在这儿等着皇帝的传召,有些想得开的,则已经成了宫女,就好比她这副身子的主人——沐桑榆。 她在等,等二十五岁之时能得幸出宫。国仇家恨对她来说都是无法企及的,与其蚍蜉撼树,不如离去。毕竟,皇朝更替已是事实。 今儿是晋王——李朔班师回朝的日子,宫里格外热闹。 桑榆清扫着芙蓉宫内外,又被调到御花园去干活。宫女在哪都一样,拼命干活便是,横竖她已经换了一张脸,再不是当日的云华公主。 御花园里,那些歌舞姬在排演,年轻曼妙的身段真真是极好的。 丝竹声声,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 她埋头扫地,这些人都忘了,数月之前,就在不远处的梅园里,前朝公主傅云华被皇帝赐死,死后连尸骨都找不到。 蓦地,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冽之音:“都慢慢吞吞的像什么话?晋王殿下很快就要入宫,你们竟然还有心思偷懒!” 她骇然转身,不敢置信的望着厉声呵斥的嬷嬷。 这不是她的乳母吗?乳母竟然还活着?当日国破的时候,前朝余孽不都……不都被斩尽杀绝了吗? 满心的欢喜,在对上乳母冷冽的双眸之后,逐渐化作了无温的寒凉。 桑榆捏紧手中的扫帚,当日,自己身边的人,包括贴身侍婢都被斩尽杀绝,为何乳母能活着?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她突然想起了父皇的死。 如果不是父皇突然暴毙,三军不会军心动摇,镇国将军——慕容德,也不可能有能力挑唆三军将士弃械投降,她大燕傅氏一族,不至于这么快就被篡位夺权。 脑子里突然冒出两个字:叛徒。 第二章 会吃人的男人 夜风起,笙歌乐舞。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可桑榆一点笑意都没有。 她遇见了乳母,但故人重逢并不是件好事。脑子有些乱,她远远的站在黑暗中,看着御花园的方向。锦衣卫重兵把守,御花园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蓦地,桑榆僵直了身子。 御花园那头好像乱了起来,有人高喊着“有刺客”、“快护驾”。 有刺客? 御花园里的歌舞姬都被快速遣散,宫女太监们亦被驱逐,整个御花园的氛围紧张起来。锦衣卫、御林军、一股脑的往御花园里冲。 桑榆亦无心再在此处徘徊,赶紧转身往芙蓉园跑。 宫中各要道都是御林军把守,她一个芙蓉园的宫女出现在这里难免会让人生疑,毕竟帝王在对待行刺问题上,都是抱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的态度。 宫里她是最熟门熟路的,这可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绕过前面的假山群,里头那个假山山洞有个小出口,临近宫墙,所以一直都没有被人发觉。她以前经常带着自己的丫鬟在这一带胡闹,跟父皇玩捉迷藏。此处偏僻,是以很少会有人过来。 哪知她还没走到洞口,便看见不远处的乱竹后头有些不太对。 借着稀薄的月光,她壮着胆子靠近,杂叶下面好像埋着什么。 刨出一只手的那一瞬,桑榆快速捂住嘴。乱竹里头是一个女子的尸身,衣裳被剥去,再以杂叶覆盖。若不是她最是熟悉这一带,也不会轻易发现尸体。 难道刺客混进了歌舞姬之中,是来刺杀皇帝的? 若是教人发现,恐怕她跳进黄河洗不清。转身快速跑进山洞,只要跑出去,这些事情就都跟她没关系了。 眼见着胜利就在前方,黑暗中突然有一双手,快速捂住了她的口鼻,冰凉的刀刃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别喊!”是个浑厚的男音。 桑榆还没回过神来,身子已经被人摁在了地上。冰凉刺骨的感觉迅速席卷全身,他滚烫的呼吸扑在了她的耳畔。 身子压下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身上一个哆嗦。 她死过一次,所以很是珍惜重来的机会。 因为怕惊动了假山外的人,所以她咬牙隐忍,任凭他在自己的身上驰骋。他的力道很重,进进出出得毫无怜惜之意,她不敢喊不敢哭。双手用力的抓住他的胳膊,就像溺水的人抓紧救命稻草。 这具未经人事的身子,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早早的便被折磨得晕死过去。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没有记忆。 一梦醒来,她被人丢在僻静的水井边上。 “我没死?真的没死!”这大概是劫后逢生最大的喜悦,那人竟肯放过她? 胳膊上的守宫砂已经不再,这就意味着,若是此事被人发现,她就有可能被冠上秽乱后宫的罪名,对宫女而言失身是该死的。 这宫里的女子,都只能属于皇帝一人。 她勉力撑起身子,两腿间疼得厉害,也不知那人折腾了多久。眼下已经是午夜时分,宫里还在到处找刺客,再不回去恐怕要教人生疑。 她得找好借口,否则这一次真的会再死一次。 悄悄的从后门进入芙蓉园,她庆幸无人发现,一路小跑直接推开了房间。 “你去哪了?”凛冽之5;151121779088459音,迎面而来。 烛光燃起,刺痛了她的眸。 第三章 我想剖开你的心 刘才人坐在屋里,仿佛就是在等她。 桑榆心头一紧,当下跪在地上行礼,“奴婢给才人请安!” 刘才人名唤刘燕初,听说她爹是个地方官,因为她生得好,才会被她父亲送进宫。 从一开始,每个人都在争宠,恨不能脱光了站在皇帝跟前求临幸,可这刘燕初却是隐忍至极,纵然被封了才人,也只是偶尔出现在众人跟前。 对于芙蓉园的人而言,这刘才人毫无存在感,是故桑榆才会诧异,她怎么会出现在宫女的房间里? “别看了,屋子里没人。如果不是我把人支出去,你打算用什么借口来蒙混过关呢?”刘燕初倒上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推到了桑榆跟前。 桑榆愣了半晌,不知刘燕初是什么意思。 “怕我毒死你吗?”刘燕初笑得凉凉的。 “奴婢不知才人是什么意思?”桑榆站在那里,不敢有所妄动。 刘燕初笑道:“前阵子,是我把你从荷池里捞回来的,算起来你还欠了我一条命。不过我今儿过来不是跟你算账的,而是与你有个交易。 你迷迷糊糊之中,喊了一个人的名字,直到三天前我才肯定我的猜测是对的!” 她眸色微沉的盯着她:“你是前朝之人。” 心头一钝,可面上仍是镇定自若的神色,桑榆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被刘燕初这么一诈就和盘托出。 “奴婢惶恐。”桑榆跪地。 “三天前你干了什么,需要我提醒你吗?”刘燕初问。 三天前,是云华的婢女——晓云的生忌,晓云是伴随着她一起长大的,两人虽是主仆可情义却胜过姐妹。 新帝李勋登基,她被丢在冷宫任人欺辱,晓云始终不离不弃。 当老太监把石头砸向她,是晓云替她挡住。她至今都记得,晓云血肉模糊的样子,石块砸在晓云的头上,红的、白的喷溅出来,散落了一地。 而她的晓云,临死还拽着她的手,喊着那一句——公主保重! “我有个妹妹,她叫杜晓云,我们姐妹自小离散。听说后来她入了宫,在前朝云华公主身边随侍。可没想到我才得了她消息,就发生了大燕动乱。” 刘燕初面色僵冷,继续说道:“后来我入了宫……才知道她已经不在人世,被人活生生的打死在冷宫里。” 语罢,刘燕初冷哼两声。 桑榆抬头,瞧着她握着杯盏的手,有青筋微微突起。 “奴婢……” 桑榆盘算着,这刘燕初说话是否可信?过分轻信他人只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不管怎样她都不能承认。 “想来,这晓云姑娘也是个烈性之人,奴婢心生拜服,左不过奴婢着实不知这晓云之事。” “你既知道她的忌日,冒着风险也要去祭拜她,为何不能与我说实话?”刘燕初眸色幽邃的盯5;151121779088459着她,“你可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 桑榆行礼,“奴婢不知。” “我想剖开你的心,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刘燕初步步靠近,眸光中透着一丝狠戾,“死活不肯承认,对你没好处,今儿你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你觉得你还有机会退后吗?我要为我妹妹复仇,帮我,或者一起死,你自己选。” 眉睫微微扬起,桑榆凝眉看她。 “奴婢只想活下去,并不想搅合在这是是非非之中,还望才人能放奴婢一条生路。”她磕头行礼,“求才人能放过奴婢。” 刘燕初蹲下身子,含笑挑起她精致的下颚:“你可知道,在我这里没有放过二字,当不了盟友只能当敌人。沐桑榆,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语罢,她幽幽然起身。 清脆的击掌声过后,一帮太监和嬷嬷快速进门,直接将桑榆摁在了地上。 “你们想做什么?”沐桑榆心惊。 第四章 奴婢该死 刘燕初不紧不慢的回到床边,突然拽起桑榆的胳膊,捋起了她的袖子。 “咱们是选秀入宫,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每个人的胳膊上都有一颗守宫砂,可为何你的守宫砂却不翼而飞?你该不是想告诉我,皇上偷偷临幸于你吧?” 一时间,桑榆哑然失语。 她想起了假山洞里那个不知温柔的男子,想起了灼热的进进出出。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连那人是谁都不知晓。 “秽乱宫闱,会被处以凌迟。”刘燕初笑得寒凉,“知道什么是凌迟吧?” “活剐。”桑榆苦笑两声。 她是前朝公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凌迟大刑! 活剐三千多片,一片都不能少,途中用参汤和上好的药吊着一口气,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一副血淋淋的白骨架,那滋味…… 刘燕初点头:“既然知道,那么你的决定呢?” “奴婢什么都答应你。”一声长叹,桑榆勉力跪在床上行礼,“多谢刘才人提拔,桑榆当谨遵才人之命,绝不敢心生悖逆。” 她要活着,她还想知道父皇当初暴毙的真相。 刘燕初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还不预备说实话吗?” “奴婢曾在前朝云华公主宫中做事,与晓云姑娘算是交好,平素也都是以姐妹相称。咱们伺候公主,公主也待咱们恩重如山。宫中出事以后,奴婢便躲了起来,她与公主被关在冷宫里,为了救公主而被人生生用石头砸死,连尸身都不知弃于何处。” 说起晓云的时候,桑榆哽咽了一下。 她是真的难过,脑子里满是晓云血肉模糊的脸,还有那一句:公主,保重。 桑榆红了眼眶,刘燕初潸然泪下:“这笔账我得讨回来,晓云的尸身我让宫外的朋友帮着找。你知道欺负晓云的是哪些人吗?” “刻骨不忘。” 怎么能忘记呢? 桑5;151121779088459榆,抵死都不会忘记那些恶毒之人的嘴脸。 刘燕初虽然只是个才人,但在芙蓉园也算是有品级的,动点手腕调走一个宫女不是什么难事。桑榆不知道冷宫那些人的名字,但她记得他们的脸。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早晚都会遇见。 又到了月初领例银的时候,桑榆低头走在宫道里。 身后突然一声喊:“贵妃娘娘凤驾,闲人回避。” 边上的奴才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桑榆紧忙跪下,然后悄悄的抬了眼皮去看那轻纱遮掩的软轿。贵妃娘娘? 秦贵妃! 她想起了父皇在世的时候,掠过大将军秦国忠的长女秦琉云,预备册为后妃。她未能亲眼见一见这秦琉云,只听说这秦琉云生得好,颇有倾城之貌,但性子也格外刚烈,不但不从,反而拔了簪子行刺父皇,失败后当场自尽身亡。 为了这事,父皇流放了秦家满门,想让他们慢慢受辱而死。 心,突然狠狠的疼了一下。 国破之后她才知晓,这秦琉云竟是那人最爱的女子,如果不是父皇……兴许秦琉云和他已成眷侣,郎才女貌的羡煞旁人。 抬头望着那轻纱软轿,她竟忘了宫中的规矩,没有主子的允准是不可抬头目视的。 “大胆!”太监掐着那尖细的嗓子,一耳光落在桑榆的脸上。 血腥味快速在口中弥漫开来,桑榆当即回过神,“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请娘娘恕罪!” 太监举着拂尘,作势要打。 “住手!”秦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明月,冷声喊着。 明月居高临下的走到桑榆跟前,斜睨太监一眼,“娘娘宽厚待人,到了你这儿不是打就是骂,娘娘还没开口你便动手,打量着是要做娘娘的主?” 太监一听这话,当即跪在地上,“奴才不敢!”随即掌掴面颊,“奴才该死!贵妃娘娘恕罪!” “罢了!”软轿内传出婉转如莺啼之音,“明月,回宫!” 桑榆伏跪在地,“多谢娘娘不罚之恩,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曾几何时,她才是那个让人跪拜的千岁之身。 只是,后来她心爱的男人带着千军万马踏碎了父皇的皇城,她成了亡国之奴,说起来,她还真是世上最大的笑话。 脸上刺辣辣的疼,唇角流着血。 秦琉云已死,那这位秦贵妃又是何人? 第五章 尸骨无存 桑榆回去的时候,脸上的伤自然是瞒不住的。鲜红的五指印清晰可见,一看就是在外头吃了苦头。 “听底下人说,秦贵妃在路上训了奴才,该不会就是你吧?”刘燕初凝眉,当即扭头吩咐婢女彩雀,“去煮鸡蛋过来。” 彩雀行礼离开,这丫头是刘燕初自己带进宫的,所以用得放心。 “奴婢没事,才人不必麻烦。”桑榆行了礼。 刘燕初轻叹一声,“明儿是十五,每月的十五会有几个名额,允宫中奴才外出与亲眷相聚。”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望着桑榆,“晓云的尸骨找到了,你帮着收敛一下。” 说到这儿,刘燕初苦笑两声,“我身为才人,没有皇帝的允许再也无法离开宫闱,所以这事得交给你去做。你若脸上带伤,难免会惹人怀疑。” 桑榆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行礼,“奴婢明白!” 良久,桑榆又问,“才人就不怕奴婢一去不回吗?” “你如今身在宫籍还能逃得到哪儿去?纵然想离开,也得等到二十五岁年满,否则你就是自寻死路。”刘燕初抿一口杯中水,“宫门口那头,我会让彩雀打点妥当,你早去早回莫要被人盯上。” “好!”桑榆颔首。 外头传来动静,说是御林军已经抓到了刺客,明日午时送到午门外凌迟处死。 “刺客?”桑榆想起了死在竹林里的舞姬。不过她并未将此事告诉刘燕初,包括消失的守宫砂,还有山洞里的神秘男人。 毕竟,人都是有秘密的。 刘燕初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挑眉看了桑5;151121779088459榆一眼,“就目前情况而言,最好别多管闲事。我不过是个才人,而你也只是个奴婢。除非哪日我位居高位,否则我们就是这宫中蝼蚁。” 桑榆望着她,“才人想要争宠吗?” “这后宫没有恩宠就不能活。”刘燕初长长吐出一口气,“就算我不想要,也不得不要。” 闻言,桑榆没有吭声,只是盯着刘燕初很久。刘燕初生得好,可这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貌美如花。她忽然想知道,有朝一日重新站在李勋面前,亲手把女人送上前世丈夫的床,是什么滋味? 翌日清晨,桑榆便装出宫。 彩雀交代了她会面地点,并叮嘱桑榆必须在宫门落钥之前回来。 桑榆知道宫里的规矩,赶紧去了那客栈。 客栈里住着一名男子,络腮胡,浓眉阔目的好生威猛。此人名叫高威,见桑榆亮明了身份便带着她去了城外五里的乱葬岗。 “这宫里拖出来的尸骨都丢在这万人坑里,大部分无人收敛,被野狗野狼啃得所剩无几。晓云姑娘是前朝余孽,所以……”高威轻叹一声。 瞧了一眼早早等在乱葬岗处的两名男子,高威指着那副棺材继续道,“我们只找到一颗头颅,至于这躯干嘛……腑脏被掏空,躯干也有所缺失。请姑娘仔细看看,是不是晓云姑娘。” 桑榆面无表情,一步一颤的走到那棺材前。 棺材里有一颗头颅,一副残破不堪的躯干。 肉尽白骨现,故人已非昨。 她站在那里,低低的喊了一声,“晓云。” 第六章 不知死活的东西 “是晓云姑娘?”高威问。 桑榆置若罔闻,俯身轻轻抱起了那颗头颅。时隔数月,昔日明媚的少女只剩下白骨森森,黑黢黢的眼眶里还有蛆虫在蠕动。 “晓云!”她红了眼眶,唇角微微扬起轻笑,“不疼了,再也不会疼了。” “沐姑娘?”高威一怔,这样的尸骨连他们这些男人看着都有些瘆得慌,可这沐桑榆竟然还肯抱着,可想而知她跟这晓云姑娘的情感有多深厚。 桑榆瞧了一眼高威,音色哽咽而凉薄,“这是晓云的尸骨,烦劳诸位帮忙,与我一道好好安葬她。” 埋葬晓云的时候,桑榆从始至终都冷着脸。 “天色不早。”桑榆取出银两,“这是主子让我交给诸位的,多谢诸位的仗义相助。”她躬身行礼,“桑榆与主子没齿不忘诸位的恩德。” 高威推辞,“银两就不用了,刘姑娘待咱们有恩,以后若有什么难处,给客栈掌柜递个信儿就是。咱们是江湖人,讲的是道义不是钱财。” 语罢,高威拱手,领着人大步流星的离开。 桑榆蹲在坟前,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墓碑,“好妹妹,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如今我没死,该死的就会是他们。”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怕,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徐徐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风卷残云,落叶纷飞。 刚刚进了城,身后便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有人高声喊着,“晋王回城,速速回避。” 马声嘶鸣,惊得街道上的百姓四下逃窜,而晋王的马队丝毫没有放慢的意思。地上坐着被挤倒在地的孩子,坐在街头嗷嗷大哭。 桑榆骇然,本能的去抢这孩子。 马蹄踩下来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把孩子护在了身下。胳膊上的剧痛让她疼得叫出声来,继而捂着胳膊痛苦的倒地呻吟。 好在,马蹄止住了,孩子没事。 她躺在地上,意识模糊的望了一眼马背上的男人。 巍峨,竣冷。 下一刻,她重重的闭上眼睛,终于不省人事。 “朔哥哥?”街上响起5;151121779088459清脆的笑声,一名身着鹅黄罗裙的女子,快速策马而来。当她看见倒地的桑榆时,当即凝了娇眉,“伤着人了?” 晋王李朔始终没有下马查看的意思,居高临下的坐在马背上,凉薄的说了一句,“不知死活的东西。” “抬到一边给点银两打发了就是,一介草民也敢挡着朔哥哥的路,真是不知好歹。”少女笑嘻嘻的望着李朔,满脸的欢喜。 底下人依言,赶紧去把人抬到一旁。 桑榆昏迷不醒,自然不知状况。只是被挪动的时候,身上的腰牌便落在了地上。 “等等!”李朔翻身下马,底下人赶紧把腰牌捡起来呈递上去。 接过腰牌,李朔眯了眯眼睛,“宫里来的?”当即道,“带回晋王府。” 黄衣女子撇撇嘴,似有些不太情愿,却也没说什么。 桑榆被带到了晋王府,她是被痛醒的。剧烈的疼痛,让她出了一身的冷汗。睁开眼,却是极为陌生的环境,她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皇宫。 “醒了!”有一红衣美人坐在案前,音色妖媚,话语间好像夹杂着些许笑意。 第七章 回不去了 桑榆撑起身子,胳膊处已经敷好药,此刻正绑着厚厚的绷带。记忆一下子回到了马蹄落下之前,她依稀记得自己看到了晋王。 对于晋王李朔,桑榆并不陌生。 李朔是李勋同父异母的弟弟,算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兄弟两个感情很好。 然则兄弟两的性格截然相反,李勋平素清冷寡淡,而李朔却喜欢我行我素,不管做什么都是不管不顾。 她嫁给李勋的时候见过李朔一面,此后这李朔便自请戍守边关,很少回京。 现在想想,这大概是李家为了蒙蔽她父皇而做的苦肉计。 “这是晋王府,我叫欧阳兰。”红衣女子抬步上前,媚眼如丝的打量着桑榆,似笑非笑的开口,“虽然面色很是苍白,不过这眼睛可真好看。” “我要回去了。”桑榆勉强下地,托起受伤的胳膊就想往外走。 欧阳兰也不拦着,只是淡淡然的开口,“你确定这个时候还能进得了宫门?” 桑榆望着外头漆黑的夜色,顿住了脚步。 “早就过了宫门下钥的时辰,你就算现在去了宫门也不可能进去。”欧阳兰不紧不慢的走到桑榆跟前,浓妆艳抹的脸上溢开少许嘲讽,“你是哪个宫里的,出宫作甚?无端端的拦了晋王殿下的坐骑,是不是想飞上枝头?” “奴婢只想回宫。”桑榆面色惨白,“谁的坐骑都跟奴婢没关系,晋王府的高枝儿更是攀不起。还望欧阳姑娘行行好,能送奴婢回宫。” 宫女离宫不归,会以叛逃罪论处,罪可致死。 她不想死。 瞧着她这副温顺恭谨的模样,欧阳兰唇边的笑意越发浓烈,“外人对晋王府趋之若鹜,哪知你这小宫娥这般不识抬举。” 染着蔻丹的指尖突然掐起桑榆的下颚,欧阳兰挑了眼角斜睨着桑榆,“生得倒也方方正正,说不上有多好看,但五官还算顺眼。留下吧!” “不!”桑榆疾呼,当即给欧阳兰行礼,“奴婢是宫里的奴才,岂能留在外头。奴婢只是个小宫女,想来晋王殿下也不会在意,还望姑娘能送奴婢回宫,奴婢感激不尽。” 留在晋王府那就得一辈子都当奴才,便如同包衣一般,到死都得落在晋王府的户籍上。 可若是回宫,只要年满二十五,她便能离开皇宫离开京城重获自由。 “你5;151121779088459这小宫女还真是奇怪,我说得这么清楚你却执意要回宫。怎么,觉得咱们晋王府比不得宫里的荣华富贵?觉得晋王府养不起一个小宫女。”欧阳兰冷了面色。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桑榆伏跪着,不敢抬头。 许是觉得无趣,欧阳兰轻哼一声,“罢了,方才只是我一人戏言,逗你玩的!起来吧!宫里头已经知会过了,你若觉得伤势无碍,这厢便可以送你回去。” 事实上宫里的奴才,晋王府还不屑留着,免得到时候外头又得流言蜚语。 “谢姑娘,谢晋王殿下。”桑榆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能回去便好! 晋王李朔似乎也忘了桑榆的存在,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宫娥,即便是踏马而死也只是跟宫里报备一声的事,没被踩死是桑榆的福分。 出府的时候,桑榆听到了清脆悦耳的笑声。 笑语嫣然,俏丽少女正当芳华。 第八章 她是刺客? 桑榆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亏得晋王府的令牌,她才能叫开宫门。皇宫下钥之后,没有皇帝的允准是不许外人再进入的,除非是边关十万火急。 然则晋王得皇帝恩宠,有自由进出宫闱的令牌。 回了宫,桑榆亦步亦趋的往回走。胳膊处疼得厉害,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走出御花园的时候,她突然顿住了脚步,想起了那天山洞里的疯狂。 薄唇微抿,眼见着巡逻的军士刚刚过去,她竟神使鬼差的回了那个山洞。 那日的疯狂恍若昨日,她寻着当初的位置,伸手在黑漆漆的山洞里摸索着,终于……她的手摸到了坚硬的物件。 快速塞进怀里,桑榆急忙离开。 刘燕初等在院子里,瞧着桑榆带伤回来,当即一怔,“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伤是怎么回事?” 桑榆显得有些狼狈,“回才人的话,长街上被晋王的马蹄踩了一下,所幸没什没大碍。” “晋王?”刘燕初当即明白了为何桑榆在宫门下钥之后,还能叫开宫门,原来是晋王府! “好好歇着!明日我让太医来给你看伤。”夜已深,刘燕初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追问。 桑榆行了礼,转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她才敢把那东西拿出来。 是一块雕刻粗糙的玉片,说是玉片还不如说是一块石头。这不是什么上好的玉器,就是穷苦百姓家从河岸边捡的白石,在上头雕刻一些东西当做配饰而已。 桑榆在脸盆里将玉片洗干净,上头的纹路有些模糊,约莫是物件的主人常常触摸,以至于磨平了些许。 但细看之下,还是能认出来。 上头雕刻着一朵夕颜,所谓夕颜就是牵牛花,朝开夕落,谓之夕颜。 富贵人家和权贵之人是不会用这种东西的,所以……桑榆捏紧了手中的玉片。这到底是什么人?有这般物件的必定是个卑贱之人,可当时除了御林军和太监,还能有谁可以在宫里自由出入? 罢了,还是好好睡一觉再说。 大概是身上有伤的缘故,桑榆梦到自己浑身是血,当即惊出一身的冷汗。 睁开眼,外头的天都亮了。 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好在只是做梦。 哪知她刚下床,外头便传来的喧闹声。紧接着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御林军蜂拥而至。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拿人。 刘燕初急了,“这是做什么?5;151121779088459” 领头的御林军道,“捉拿刺客同党。” 就这么一句话,身上有伤的桑榆被带进了暴室。她始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做错了,一直以来如履薄冰,连说话都小心翼翼,怎么可能跟刺客搭上关系呢? 鞭子落下来的时候,脑子突然清醒过来。 她想起了自己昨夜未能及时回宫,这宫门口的档案簿上想来是留了一笔。可这宫里的规矩,她比谁都清楚,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这么一想,桑榆便慌了神。 刘燕初只是个才人,终是鞭长莫及。 如今,还有谁能救她? 第九章 带她来见我 一番刑讯逼供下来,桑榆只剩下一口气,奄奄一息的绑在木架上。许是以为她晕厥了,狱卒开始交谈,大致意思是有没有问出关于雍王李珩的口供。 身上没有一块好地,但脑子还算清醒。 她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想把行刺的罪名落在雍王的身上。雍王是当今圣上的二哥,李家的这几个兄弟皆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而这雍王更是了不得,出身行伍,胆魄与武艺皆无人能及。 桑榆觉得很可笑,这李勋登基之处还扬言要仁义治国,可最后呢?还不是先从自己的兄弟下手?皇位果真比兄弟手足之情,更重要。 一桶冷水从头顶浇下,桑榆打了个激灵,透过眉睫处的水帘,抬眸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狱卒。她张了张嘴,想要为自5;151121779088459己辩解,却虚弱得吐不出一句话来。 狱卒道,“看样子也差不多了。”当即取了一张供状过来,“签字画押之后,你就能解脱了。” 可桑榆却死死捏着拳头,饶是虚弱得连喘气都费劲,也不肯把手指头伸出来。要知道一旦签字画押,她就必死无疑。 “若不是刺客同党,何以夤夜回宫?”狱卒厉喝,“还没吃够苦头!” 音落,又是鞭子上扬。 疼痛已经麻木,桑榆的身上满是鞭痕。 衣衫被鞭子撕裂,那块玉佩从桑榆身上落下,坠地之时发出了清晰的脆响。 一声响,狱卒当即俯身捡起,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仔细看看也不像是什么贵重物品,掂在手里绝对不是玉石的分量。 桑榆视线模糊的看着那狱卒将东西收走,脑袋一歪便彻底的晕死过去。 晋王府内。 晋王李朔端坐湖心亭,斜倚栏杆笑独酌,眸色迷离的瞧着欧阳兰迎风起舞,阳光下佳人如斯,暖风熏得人生出几分慵懒。 贴身侍卫延辛上前行礼,“爷,暴室那头来了消息。” “落罪了?”李朔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延辛取出一个盒子,“暴室送来了一样东西,卑职不敢妄动,是以来请示。” 李朔眯了眯眼眸,起身打开了盒子。那块玉佩就躺在盒子里,安静如斯。 有那么一瞬,欧阳兰看到李朔的身子僵了一下,神色异常。 放下杯盏,将玉佩捏在手心里,李朔面色微沉,“哪儿找到的?” “就在早前送回宫里的宫女沐桑榆的身上。”延辛顿了顿,继而解释道,“爷,还要继续审吗?” 李朔当即起身,慵懒开口,“这玉佩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如今却要被打成雍王的同党,来日若是有人细查起来,你觉得可信度有多高?闹不好,我也成了李珩的同党。” 他拂袖而去,“放了她,带她来见我。” 延辛行礼,“卑职明白!” 瞧着李朔离去的背影,欧阳兰看了一眼延辛,不免轻叹道,“好好的一盘棋,都教这沐桑榆乱了最初的计划,也不知此人的出现,到底是福是祸。” 而那块玉佩终是他的心结,此生都无人可解的心结。 第十章 你这条命是晋王府给的 李朔的神色很是奇怪,拿着玉佩回到书房,早前的慵懒清贵悉数消弭无踪。外人皆传,这晋王李朔喜怒不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然而就是这样的狠角色,也有解不开的心结。 握着手中的玉佩,他定定的望着天边。仿佛唯有在那个位置,能看到他想见到的那个人。 可惜…… 桑榆被抬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李朔只是冷飕飕的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话,“要活的。”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她能活着便好,缺胳膊断腿都是无所谓之事。 好在桑榆自己命大,纵然受了重刑还是活了下来。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略显熟悉的房间,若她没有记错这是晋王府。当日她在长街上被晋王的马匹踏伤,也是留宿在此。 没想到绕一圈,她又回来了。 不过这活下来的感觉,并不太好。 坐在床边的依旧是欧阳兰,红衣如故,媚眼如丝,“没想到,还能再回到这儿吧?算你命大,晋王殿下发了善心替你解释一番,你没事了。” 桑榆定定的望着欧阳兰,干涩的嗓子里火辣辣的疼,开裂的唇一张一合,以极其微弱的声音道了一句,“谢晋王殿下。” 欧阳兰起身,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你说这世上是不是有命中注定这一说呢?晋王殿下没那么功夫施舍善心,可偏偏遇见了你。” 顿了顿,她俯首盯着桑榆的脸,“除了这双眼睛还算相似,我还真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值得殿下如此大费周章的。” 眼睛?5;151121779088459 桑榆眨了眨眼睛,她虚弱到了极点,什么都不想说。 “好好养着吧!殿下救了你,你得好好的想一想,该用什么来报达殿下的大恩大德。”欧阳兰意味深长的笑着,“你这条命,是晋王府给你的。” 瞧着欧阳兰走出房门,桑榆这才敛了神,细细的想着发生的所有事情。她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听到的那一声脆响,无力的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 玉佩不见了。 所以她听到的那响声应该是玉佩落地的声音,而晋王殿下无端端的搅合进来,是否跟这块玉佩有关? 这玉佩是当日山洞里那男子留下的,事发时宫里头正在搜寻刺客。 刺客? 桑榆的身子紧了紧,难道这刺客跟晋王府有关? 她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敢随意臆测,毕竟自己刚刚从鬼门关回来,而且……这条命的确是晋王府给的。 因为伤得太重,桑榆发起了高烧,浑浑噩噩之中她好像看到有人坐在自己的床边。她看不清楚那人是谁,隐约觉得是个男人,此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朔坐在床边,捋起了桑榆的袖子,指腹用力的摩挲着她手肘上的守宫砂。 守宫砂被抹去,很显然她已非处子之身。 眸光如暮霭沉沉,李朔看着桑榆良久,脸上始终没有情绪波动。 延辛在外头候着,见着主子面无表情的出来,当即行礼,“爷,该怎么处置?”他寻思着,主子做事惯来果断,应该会当机立断的杀了这女子。 哪知李朔不咸不淡的开口,“留着,养好伤再送回宫里。”没走两步又回头问道,“她是哪个宫的?上头的主子是何人?” 延辛一愣,王爷这是怎么了? 第十一章 这性子够烈,我喜欢 今儿的天气不太好,云层黑压压的,大有大雨将至的感觉。 桑榆坐在门前台阶上,胳膊绑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大夫说她的胳膊受伤太重,许是以后会有些后遗症,不可能再痊愈。 耽搁了太久,又受到严刑拷打,所以伤上加伤。 不过,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她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晋王府。当宫女还有机会获得自由,但当了晋王府的奴才,一辈子都会困守于此。 她顾自想着自己的事情,是以连李朔走到了跟前也未能注意。等到一抬头,发现这人站在自己身边,桑榆心头骇然,赶紧起身行了礼。 李朔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倒也没有厉声苛责,只是拂袖进门,淡淡然道了一句,“进来。” 延辛守在外头,桑榆弓着身子进门,始终不敢抬头。 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始终是主子。 “这是晋王府,不必动用宫里那套。”李朔站在那里,瞧着这卑躬屈膝的女子,脸上显出几分厌恶,“把头抬起来。” 深吸一口气,桑榆直起身子,垂眉顺目,仍是不敢去看李朔。 可李朔却盯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他没有再说话,桑榆行了礼,“奴婢谢晋王殿下救命之恩。” “本王的恩德不是这么好承的,我已经跟皇兄打了招呼,将你归入了晋王府。”他不紧不慢的说着。 于桑榆而言,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李朔低眉,刚好能看到她蜷握的手,紧紧的揪着衣摆。如欧阳兰所言,这沐桑榆是真的不想离宫,不想进晋王府。 然则放眼望去,多少人眼巴巴的想进入晋王府而不得,偏生这个不识趣的小丫头。 心中生出几分狐疑,李朔继续道,“你不愿?” 桑榆自然是不愿的,可他是晋王,有些话不能直说。跪地行礼,桑榆低低的开口,“奴婢身份卑微,实不敢得晋王殿下如此恩厚。多谢殿下恩德,奴婢不敢以卑贱之躯,辱了晋王殿下的英名。” 说来说去,还是不想进晋王府。 下一刻,李朔忽然蹲下身子,冷然攫起她的下颚,指腹无温的摩挲着她脸上的鞭痕,“知道悖逆我是什么后果吗?我能把你从暴室里拎出来,也能让你死无全尸。” “奴婢卑贱,生死只在殿下的一念之间。”她不卑不亢,可就是这一番淡然,倒显出几分与众不同。 宫里的奴才总归是命如蝼蚁,哪个不怕死?可这女子看上去年纪轻轻,却有这般老成持重之态,倒也少见!5;151121779088459 许是想到了什么,李朔突然扯了唇角,眉眼间掠过一丝凛冽,“这性子够烈,我喜欢!” 语罢,李朔起身,负手而立,“从今儿起你就是晋王府的奴才,你这条命是我给你的。好好准备吧!” 桑榆不知道所谓的“好好准备”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自己像是俎上鱼肉,有种待价而沽的错觉。 容不得桑榆求饶,李朔已经离开。她也知道自己命如蝼蚁,说得再多也只是招来杀身之祸而已。 眼见着李朔离开,桑榆轻叹一声站在门口出神。 蓦地,突闻急促脚步声。 眼前霎时掠过一片鹅黄,紧接着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桑榆毫无防备,当即摔倒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胳膊处的疼痛比脸上更甚,她只觉得眼冒金星,浑身颤抖得厉害。 冷汗,瞬时而下。 第十二章 活在心里的人 桑榆躺在地上,终于醒过神来,可胸口上却踩着一只绣花鞋。鞋上缀着一颗明晃晃的东珠,逆光里晃得桑榆睁不开眼睛。 她从下而上的望着那骄横跋扈的女子,鹅黄色的罗裙衬着她肤色莹白,分明是极为好看的娃娃脸,眉清目秀得惹人欢喜,可做的事却让人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桑榆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女子名唤方芷韵,是晋王殿下的后院之人。 方芷韵冷眼望着卑微的女子,在自己的脚下苟延残喘,冷笑着将绣花鞋落在了她手上的胳膊处。 桑榆的身子在颤抖,然而从始至终她都没喊一个疼字,只是目不转睛的5;151121779088459望着方芷韵。这世上果然是面善心恶之人居多,瞧着多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做起事来却是这般狠毒。 “我只是来警告你一下,别以为朔哥哥留下了你,你就把自己当成人了。奴才永远是奴才,狗是变不成人的。”方芷韵冷哼一声收了脚。 她很气愤的是,这么多年来李朔心里的位置从来不属于自己。 想他晋王李朔身经百战,可谓百战百胜。昔年即便兵临城下,他都不曾心慈手软过,而今却为了这个女人跟皇帝求情。 方芷韵想不明白。 剧烈的疼痛,让桑榆面白如纸,额上满是细密的冷汗。 “记住我说的话!”方芷韵眸光利利,“这是晋王府,若你敢在府中造次对朔哥哥不利,我会扒了你的皮。” 桑榆颤抖着身子,爬起来行礼,“奴婢明白。” “你最好是真的明白,若心有非分之想,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方芷韵拂袖而去。 深吸一口气,桑榆一下子瘫坐在地,许久没能起身。浑身上下都是伤,胳膊更是疼得厉害。她哪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所有的念想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远远的,欧阳兰将方才的一幕都尽收眼底,鼻间轻嗤一声,继而弹开指尖的蜜饯,“酸得很。” 丫鬟——霜雪浅笑,“方姑娘怎么这样着急呢?不过是个丫鬟,哪里能上得了殿下的心。” 欧阳兰回头看她,“你不懂,首开先河这种事是会上瘾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且看着吧,这晋王府会越来越热闹。” “那得看这人的本事。”霜雪跟在欧阳兰身后。 欧阳兰轻笑,“本事?只要人活着都有机会,可一旦死了……”她顿了顿,眸色微暗的道了一句,“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一声轻叹,多少无奈。 有些人死了,却活在了心里。 晋王一句话,小宫女桑榆便被留在了晋王府。 外头有传言,说是这宫女在长街上救人被晋王的马踩伤,晋王动了恻隐之心便留在了府里当个侍妾。还有人说,这宫女长得像晋王的故人。 一时间,流言四起。 这消息很快就到了雍王府,进了雍王——李珩的耳里。 随手将掌心的鱼饵丢入水中,李珩眯了眯眸子,“故人?” 随扈应鸿颔首,“据晋王府里的探子回报,说是连晋王殿下都觉得,这女子的眼睛像极了故人。” 闻言,李珩轻轻抚过自己虎口处的伤疤。 第十三章 她要逃 应鸿继续道,“爷,要不要5;151121779088459……” 李珩摇头,“先盯着吧!”他若有所思的望着争食的鱼群,“下个月就是老五的生辰,他跟皇帝的感情最是亲厚,皇帝一定会好生操办,彰显兄弟情深。” “是!”应鸿颔首,“卑职明白!” 李珩走在九曲回廊上,瞧着波光嶙峋的湖面,“越是强大的人,往往都是输给他自己的。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英雄难过美人关,古往今来都不外如是。 好在桑榆被关在晋王府内,对于外头的流言蜚语是一概不知。而李朔自从那次见过她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只是让一些礼仪嬷嬷不断的教她东西。 她觉得很奇怪,尤其是拿来的那些衣裳。 这可不是寻常的婢女衣裳,但又不像是侍妾该穿的,倒像是舞姬穿的。她胳膊上的伤,有专人精心医治,还有人专门拿了药来治她身上的疤痕。 这才半月有余,她身上的疤痕竟被去得七七八八,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胳膊的伤势刚刚好转,便有专门的歌舞姬来教授她跳舞。 身为云华公主的时候,她专门为了李勋而学舞,没日没夜的刻苦练习,跳得比谁都好。而今让她重新再跳,真当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这是要让她再来一次吗?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并不想表露自己的能力,可她为了李勋习舞多年,已然成了生命的一部分,终究还是没能遮掩光芒。 在晋王府内与世隔绝的生活着,不断的吃药不断的习舞,忙碌的生活让桑榆一度麻痹了自己。 府内开始张灯结彩,欧阳兰领着人送了一套衣服过来。 桑榆身上的伤已经痊愈,胳膊也恢复得极好。她不知晋王要做什么,无端端的把自己培植成一个歌舞姬作甚? 晋王府,怎么会缺舞姬呢! 欧阳兰浅笑,“这衣裳是王爷特意吩咐让人为你准备的,两天后便是王爷的生辰,你记得表现好点。若是王爷觉得满意,你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桑榆行了礼,没有多言。 她尽量让自己变成乖顺的绵羊,实际上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这儿。这些日子她已经仔细观察过这府中人的生活习惯,每天午时会有一刻钟的防卫松懈,也就是这院门外侍卫的换班时辰。 如果她能抓住这一刻钟的机会,她就可以逃出这个院子。 对于院门外头的情况,她通过厨房新来的小丫鬟——夕阳的大致描述,给自己画了一张图。 既然两天后是晋王的生辰,到时候这晋王府内一定很热闹。只要热闹起来,防卫就会松懈。如今的晋王府是昔年的胡王府,桑榆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虽然对后院不太熟悉,但主路却还是知道的。 凭着路线图可以跑出后院,凭着记忆应该也可以离开晋王府。 正想着,小丫鬟夕阳端着药屁颠屁颠的来了,进门便喊了一声,“桑榆姐姐,该吃药了。” 桑榆回过神来,报之微微一笑。 第十四章 日后,再说 夕阳是刚来的,对于晋王府内的规矩不是太懂,这才与桑榆过多亲近。小丫头话很多,每次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总是跟桑榆说起这府中的新鲜事。 比如说今儿给晋王府送菜的那老头今儿病了,换成了老头的侄儿。是个清清秀秀的年轻人,身板挺得笔直,就是看上去总有些冷淡。 桑榆顿了顿,“年轻人?” “是呢!”夕阳道,“长得不错,就是不说话。我问了他几句,他就看了我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 桑榆眉心微蹙,没有吭声。 夕阳收了空碗,转而又问道,“桑榆姐姐,你说这人是不是个哑巴?” “也许吧!”桑榆报之一笑。 瞧着夕阳离去的背影,桑榆冷了眉目,这晋王府怕是要出事了。左不过出事才好,只要晋王府混乱,她就能趁机离开。 所以这件事,她并不打算声张,况且她也不相信晋王李朔是个如此无能之辈,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混入了细作岂会不知。 她不知道李朔要做什么,只是打开了柜子,伸手抚过了柜子里的那套大红色的舞服。 大红色? 这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李勋很喜欢她穿大红,国破之后她才明白,这是秦琉云的专属。秦琉云,最爱穿红。 无奈的笑着,除了晓云的仇和父皇的暴毙真相,她于这世上似乎再也没有任何眷恋。晓云的仇还有刘燕初能报,那么父皇的死呢? 她无从下手。 神使鬼差的穿上了那套大红舞服,她站在空旷的院子里,一个人静静的跳着。他曾说过,最喜欢看她跳这支舞,可惜他看到的只是秦琉云的影子。 “爷?”延辛刚要开口,却被李朔制止。 李朔眯起那双极是好看的凤眸,冷眼瞧着那顾自飞舞的女子。 延辛会意的退下,顺带着支开了后头所有的奴才,徒留下李朔不紧不慢的朝着那红衣女子走去。下一刻,他突然伸手扣住了桑榆的手腕,直接将桑榆拽入怀中。 桑榆骇然,“王爷?” 李朔俯首,轻嗅她身上淡雅的清香,“一个人偷偷的跳舞有什么劲儿?不如我来当你的看客,你跳给我一个人看?” 桑榆当下挣扎,谁知脚踝陡然一阵剧痛,让她再次扑在了李朔的怀中。 见状,李朔顺理成章的将她打横抱起,“本王知道你的心思,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 桑榆愣了半晌,“奴婢不知王爷的意思,方才无心之失,还望王爷莫要在意!”进了屋,她赶紧从他的怀中挣开。 忍着脚踝上的疼痛,她尽量走开几步,与李朔保持安全距离。 哪知5;151121779088459李朔又突然凑了上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膝上,“没听懂本王的意思吗?日后之事,当然是日——后再说。” 他尾音拖长,扯了唇角似笑非笑。眼角眉梢微抬,透着难掩的邪肆与放浪。 桑榆还没回过神来,李朔却突然将她放在了桌案上,快速欺身压下。 第十五章 突然的疼爱 桑榆内心是惶恐的,如果这只是李朔的试探,只要验明她并非处子之身,又携带这玉佩,那么当日山洞里的事情恐怕会被戳穿。 且不说那男子到底是不是李朔,即便是他,他也不会承认,逼急了反倒会让自己死无全尸。 好在这世上之物总是相生相克的,方芷韵气冲冲的跑进来,大喊了一声,“朔哥哥!” 李朔幽幽然的抬头望着方芷韵,然后不紧不慢的从桑榆身上起来,面不改色的问,“什么事?” “朔哥哥在干什么?”方芷韵红了脸,看着桑榆的时候,眼睛里却凝着冷刀子,“沐桑榆是个低贱的宫女罢了,朔哥哥要多少女人没有,为何非要沾惹这样的人?” “低贱?”李朔咂着这个词儿,“你是在告诉本王,我在自降身份?” 方芷韵撅着嘴,“朔哥哥,你说过的……” “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你不必提醒我。”李朔眉目无温,“韵儿,有些事儿你不该管最好少管。” “朔哥哥!”方芷韵红了眼。 “滚。”李朔面无表情。 这人方才还是邪魅不羁,如今却是冷若冰霜,真当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桑榆看得心惊肉跳,越是喜怒无常的人,越是猜不透这心里头所想,对她而言就越危险! 方芷韵抽泣着离开,李朔似乎也没了方才的兴致,回头望着桑榆的时候,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穿红色很好看。” 语罢,他拂袖而去。 红色? 为何又是红色? 桑榆发愣,难道是因为看到自己跳的那支舞?这李朔和李勋是一道长大的,李勋深爱着秦琉云,保不齐这李朔也……否则这事儿太凑巧。 哪知这李朔去而复返,竟没有真的离开,而是去拿了一瓶药。 “坐好!”李朔让她坐在凳子上,当即褪了她的鞋袜。 桑榆慌了,“王爷不可!” “我知道你受了伤,我都看到了。”他亲自为她上药。 她坐在那里,看着他低眉那一瞬的动作,像极了当年的李勋,眼泪忽然掉了下来。李勋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夺她父皇的江山为心爱的秦琉云报仇,那么眼前的李朔呢? 桑榆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夺走的? 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李朔抬头看她,“好端端的哭什么?很疼?” 她想了想,然后5;151121779088459点点头。 总不能说,是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吧? 李朔很温柔,轻轻的将她抱到床上躺着,“只是扭伤而已,并不严重,你莫担心。” 她定定的望着他,哽咽的道了一句,“多谢王爷。” “留着这句谢,以后我会悉数讨回来。”李朔勾唇,那双极是好看的丹凤眼,眸光潋滟。 桑榆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她对于李朔突然的改变很是警惕。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那支舞,那么她又要走以前的老路,成为秦琉云的影子。 她不要!不要再成为别人的影子。 然则有些事,似乎由不得她做主。 就好比喝下去的这碗药,喉间泛起浓烈的咸腥味。桑榆面色发白,身子冷得直打颤。 夕阳不解,低低的唤了一声,“桑榆姐姐,怎么了?” 桑榆无力的抬头看着她,突然“哇”的吐出一口黑血,当即晕死过去。 第十六章 坏了! 昏迷之前,桑榆听到了夕阳的尖叫声,此后发生什么事,她一无所知。 半夜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说话,一双温热的手落在了她的额头。身上的凉,被轻轻化解,那种暖不像暖炉也不像热水滚烫,却能渗透肌肤,抵达身上某个角落。 耳畔传来交谈声,“如何?” “毒性太烈,恐怕……” 桑榆想着,她约莫快要死了。 好不容易重来一次,结果还是得死,那她这转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然则身子却被人泡在了水5;151121779088459里,她可以感受到温水漫过胸口的窒息感,水波荡漾之后有灼热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脊背上,温暖的力量不断涌入身体。 猛然间一口腥臭涌上喉间,她终于睁开眼睛,将这口毒血吐了出来。 水雾氤氲之中,她发现自己坐在浴桶里,后面突然有人贴了上来。 李朔的胸膛滚烫,熨帖着属于她的冰凉。他似乎很累,额头满是水珠,分不清楚是汗还是水汽。两个人都不着寸缕,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 “王爷?”她一怔。 “我累,别说话。”他无力的靠在她身上。 桑榆顿了顿,僵直了身子没敢动。 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梦里,她想起了自己新婚的那一夜,那一夜的李勋很温柔,那一夜的她很激动。他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的眼睛真美。 梦境一转,李勋亲手剜了她的眼睛。 桑榆骇然坐起身来,额头满是冷汗。 蓦地,她惊觉自己的腰上多了一只手,再回头,李朔就躺在她身边。 这是她的房间,她跟李朔同塌而眠。 她惊醒了他,他不紧不慢的坐起身来,依旧是那邪魅无双的笑靥,“做噩梦了?梦到我吃了你?” 桑榆赶紧行礼,“奴婢叩谢王爷救命之恩。” 李朔揉着眉心,“本王这是第几次救你了?” 算了算,好像是第三次。 “王爷?”桑榆抿唇,“奴婢……” 李朔拂袖起身,抬步下了床榻。此刻的他身着宽松的白袍,松松垮垮的耷在身上,露出那精装的胸膛。因为长年征战在外,他的肤色略显麦色,不似宫里那些男子,长年白白嫩嫩。 他往烛光里一站,遮去了她视线里大半的光线。 逆光中,李朔似笑非笑的看她,“我很不喜欢你自称奴婢,以后没人的时候,不许用这个称谓。”语罢,他如同动了气,头也不回的离开。 房门合上的那一瞬,桑榆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这宠爱来得太过突然,可她却不会被轻易迷惑。 自古无情帝王家,她已经吃过亏,再不会让自己上第二次当。 李朔离开后,夕阳便进来了。 “桑榆姐姐因祸得福,殿下如今让我来伺候桑榆姐姐的饮食起居。”小丫头倒是很高兴,给桑榆倒了一杯水,“姐姐觉得好些吗?大夫都说姐姐没救了,可王爷不答应,便用自己的内力为姐姐逼毒疗伤。” 桑榆喝着水不说话。 小丫头挺聒噪的,“姐姐不知道,王爷得知你中毒,当下放了手中的军机要务,给你请了宫中御医。宫中御医可不是人人都能请得到的,得皇上恩准才可。” “可想而知在王爷的心里,姐姐何其重要。而今连方姑娘都拿你没办法,在自己院里发脾气呢!” 桑榆眉心微蹙,心头咯噔一声,“是吗?” 坏了! 第十七章 刻在你的心口上 桑榆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李朔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在无形中将她放在了一个极为危险的位置。 就好像在后宫里,得宠的女人表面风光,实则是众矢之的。恐怕这个时候,方芷韵乃至李朔整个后院,都会把桑榆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桑榆无奈的笑着,他这是逼着她依附他。 这男人,好生厉害。 明儿就是晋王殿下的生辰,这宫里头张灯结彩的好忙碌。皇帝的赏赐进了晋王府,晋王则把一些东西赏赐给了底下的人,方芷韵那头也有。 瞧了一眼托盘上的玉佩,李朔眯起那双极是好看的凤眸,伸手拿起了其中一块,“把其他的拿下去吧!” 缠枝梅花雕刻得栩栩如生,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生温,果然是个好物件。 桑榆没想到李朔会亲自过来,把玉佩挂在她的脖颈上,“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瞧着挺适合你的。” 不管她喜不喜欢,他都挂上去了,不是吗? 桑榆行礼,“多谢殿下赏赐。” “可是在怪我,把东西都赐给了旁人,未能留给你?”他问。 桑榆忙道,“奴婢不敢!” 下一刻,他突然扣住她的腰肢,直接将她摁在墙壁处。速度之快,桑榆压根没能回过神来,脊背狠狠的撞在墙壁处,冰凉与疼痛同时袭来。 待回过神,却见他眸色温柔的盯着她,音色低柔而迟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你若记不住……” 他的手轻轻抚上桑榆的脖颈处,然后顺着她的衣襟往下,最终停驻在她的胸前温热之上,“我不介意刻在你的心口上,让你永生铭刻。” 语罢,他俯首啃着她的耳垂。 “王爷,我错了。”桑榆是个识时务者。 意识到她身上的悸动与轻颤,他这才笑着放过她,“记得就好。”他伸手抚过她的眉眼,凝眸望着她的眼睛,“乖乖的,知道吗?” 外头有延辛等着,约莫是有紧急公务。 李朔拂袖而去,桑榆始终没能想明白,他到底想怎样? 出了门,李朔脸上的笑靥悉数淡下,“派人盯着她,恐怕跑了。” 延辛一怔,“爷多虑了,爷现在对她这样好,换5;151121779088459做寻常女子哪怕是方姑娘都是求之不得的事,爷为何会觉得这样一个小宫女,不愿承宠呢?” “那块玉是个好东西,可本王送给她的时候,她连看都不看一眼,显然没放在心上。”李朔顿住脚步。 延辛蹙眉,“许是不识货。” “我的送的东西,就算不识货的人也该感恩戴德。可我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激,只有防备。”李朔轻叹,“一个小宫女罢了,哪来这么重的戒备心?” 延辛恍然大悟,“除非她身上有秘密,不敢靠爷太近。” 李朔把玩着手上的扳指,若有所思的冷了眉目。 “明日皇上和雍王殿下都会赶来,庆王殿下尚在邻国出使,但是贺礼已经送了过来。”延辛汇报,“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鱼儿入网。” 李朔似乎并不在意,扯了唇角似笑非笑,“你真以为能抓得住吗?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第十八章 计划有变 不管李朔意欲何为,桑榆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离开晋王府,离开这权力的纷争。她做好了所有准备,问夕阳要了一套婢女的衣裳。 李朔生辰的这一日,宾客盈门,晋王府内戒备森严,但也架不住这生面孔的不断进入。 桑榆支开了夕阳,换上了婢女的衣裳,她得在皇帝李勋到来之前就离开。皇帝不到不开席,这守卫不算最严,歌舞姬也不到上场的时候。 一旦皇帝到了,她就必须穿上舞服跟着歌舞姬去跳舞。 她可不敢在皇帝跟前穿红,更不想再入后宫尔虞我诈。 穿好婢女的衣裳,桑榆把早前的地形图都记在了心里,沿着记忆里的路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她走得很小心,出了院子就走上了主路,然后抄了近路打算从后门离开。 这时候后门应该有人把守,但后门不远处有个歪脖子树,借着歪脖子树爬出去,就能顺利离开晋王府。 这条路,桑榆并不陌生。 她若无其事的往外走,只想着能尽快离开晋王府。 府内的人渐渐多起来,官员都想趁着这机会攀附晋王府,所以都不遗余力的往晋王府送东西。送的不仅仅是东西,还有各有千秋的美人。 毕竟男人和女人,就那5;151121779088459么一回事。 桑榆走得急,眼见着距离目的地不远,却突然发现有人从后门进来。下一刻,桑榆当即闪身躲在了假山后头,心砰砰的跳。 来的是两个男人,桑榆不敢去看这两人是谁,只能听得两人的交谈。 其中一人道,“查出来了吗?” 另一人应和,“还没有,不过有了一些眉目。听说先帝早些年派人在洛州等地活动过,慕守业至今都没能找到,想来还死死守着那些东西。” “这些东西不能落在晋王手里。” “先帝死的时候只有慕容德在场,谁都不确定慕容德是否知道内情。” “盯紧慕容德,继续找!” “是!” 音落,二人渐行渐远。 确定外头没了动静,桑榆面色微白的从假山后头走出来。 慕容德? 他可是她的亲舅舅,是她母后的亲哥哥。父皇死的时候只有他一人在场?这意味着什么呢?父皇的死,难道跟舅舅有关? 心头微微钝痛,难道父皇的死另有隐情? 父皇当时正值盛年,一直以来身子健硕并无病痛,怎么会无端端的暴毙?在所有前朝人都被斩尽杀绝之后,乳母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宫里,成了颐指气使嬷嬷。 身子一颤,她的脊背重重的贴在了冰凉的假山处。 她抬头望着那棵歪脖子树,忽然就退却了。亡国灭族之仇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父皇待她如视珍宝,这笔账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机会就在眼前,这次是她自己放弃的。 转身,离开。 她忽然做了一个决定,这李朔对自己转变了态度,想来是有所图谋。那么大家相互利用便是,反正高墙之内是不可能有真感情的。 殊不知就在一墙之隔的外头,就在那棵歪脖子树对应的外墙处,已有人在守株待兔。 可惜,这兔子突然回了头。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桑榆却愣了神,好端端的大红舞服竟被人剪得七零八落。外头传来夕阳的叩门声,“姐姐,你可换好衣裳了?那头都在等着呢!” 这衣服是李朔特定教人做的,与那些舞姬的全然不同,所以就算她现在想上台恐怕也不能了。 第十九章 鼓上舞 李朔特意让她穿红,怕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但如今看来这个目的要落空了。 桑榆开门出去,夕阳尖叫着,“姐姐为何不换衣裳?” 进门一看,夕阳愣住,“姐姐,这衣裳……” “且不管这衣裳的事情,你帮我办件事。”事到如今,桑榆也只能搏一搏。没有了舞服,她自然无法上台,但她还有后招。 既然决定留下,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皇帝李勋驾到,所有人都跪迎圣驾。晋王府的宴席正式开席,硕大的夜明珠落在花园四周,将四周都照得恍如白昼。 李勋是带着秦贵妃和林贤妃来的,往主位上一坐,好一副兄友弟恭,百官和睦的景象。 推杯换盏间,歌舞声声,俏丽佳人在四周游走,好一副人在画中走的美景。 雍王李珩环顾四周,举杯敬贺,“恭祝五弟生辰,咱们兄弟几个似乎很久没有痛饮一番了。” 李朔执起杯盏,“多谢二哥。” 杯酒下腹,李珩笑道,“听说五弟问皇上要了一个宫女,想必这女子必定是风华绝代的佳人,今儿这般热闹,怎么也不出来让人瞧瞧。” “倒不是什么绝代佳人,只是突然看上眼了而已。”李朔勾唇笑得凉薄,“怎么,二哥也想要?” “食色,性也。”李珩若有所指的说着,“只是好奇想看看罢了!宫里出来的女子,原本还是皇上的秀女,也亏得皇上舍得。” 这言外之意,不是意指李朔给皇帝戴绿帽子吗? 四下安静下来,一时间无人敢言。 谁不知道李朔与李珩向来不睦,这天下是李家兄弟几个并一些老将军一起打下来的,是以所有的兵权并没有完全执掌在皇帝的手中。 李珩的手里,握有重兵。 蓦地,夜明珠突然被人用红布蒙上,四周瞬时一片漆黑。 但听得侍卫骇然厉喝,“保护皇上!” 丝竹声声起,硕大的石鼓被抬上了舞池。舞姬纷纷上场,一名白衣女子翩然跳上了偌大的石鼓。 素白的容,精描的眉,飞扬的眼线迷离的眸。 白衣素裹,衬得那纤腰仿佛盈盈一握便会当场折断。 她打着赤脚,水袖轻拂,飞身而起击中手鼓。赤脚打在石鼓上,清音阵阵。5;151121779088459若飞燕重生,翩若惊鸿。一曲清音传九霄,一舞倾城柳眉梢。 李朔微微僵直了身子,他只道她练了半月的舞,却没想到她的舞蹈功底竟是这般深厚。临时改了舞曲,超出他原先的预料,又悖了他最初的计划。 桑榆犹豫过,迈出这一步就不能回头,可如今她只想做到最好。除此之外,她没有退路。 眼角的余光落在身穿龙袍的李勋身上,前世的丈夫如今左拥右抱。而她这个已死之人,从尊贵的公主变成了舞池上的舞姬,真是好笑。 飘带上沾了火星,夜色中她如同涅槃的凤凰,在火光中翩然起舞。 飞旋,落地。 脚踩,石鼓。 鼓声阵阵,歌舞升平。 帝王的眼里,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死死盯着舞池上的白衣女子。 第二十章 你不是沐桑榆 飘带被焚烧殆尽,这一曲舞也到了尽头。 桑榆伏跪在石鼓之上行礼,叩谢君恩,所有人都紧跟着跪下,高呼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晋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李勋徐徐站起身来,眯起凛冽的眸缓步朝着舞池走去。 秦琉璃愣了一下,“皇上?” 可李勋却好似没听到,终于走到了桑榆跟前,“你叫什么名字?” 熟悉的声音,曾经的心悸都变成了如今的噩梦与仇恨所在。桑榆跪在那里,不卑不吭的回了一句,“奴婢沐桑榆,叩见皇上。” “你就是沐桑榆?”李勋蹙眉。 早前李朔来宫里找他的要人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把沐桑榆给了出去。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即便早前是秀女又怎样呢?他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女人。 桑榆磕头,“回皇上的话,奴婢就是沐桑榆!” 音落,李朔抬步走来,亲手搀起了沐桑榆,当着皇帝的面牵起了她的手,“桑榆不懂事又胆小,皇上莫要怪罪。” 沐桑榆心下微怔,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她就这么清清淡淡的站在李朔身边,如同午夜里盛开的昙花,让人有种不现实的美。 仿佛意识到自己看错了,李勋竟是苦笑了一声,低低的道了一句,“跳的挺好。”语罢,他黄袍拂袖,“朕不胜酒力,你们好好玩,朕先行回宫。” 文武百官当即起身送行。 正当众人要掀开夜明珠,恢复四周光亮之际,突然有冷光飒飒而来。顷刻间有人高喊,“有刺客!保护皇上!护驾!” 混乱中,桑榆被推了出去,李朔第一时间把她丢在了原地,直奔帝王而去。 她穿着舞服,本就行动不便,此刻已被挤倒在地。 方才还光耀万丈,此刻却被人弃如敝履。 黑衣人不断的从外围窜入,场面一度混乱。 是雍王李珩趁乱将桑榆抱起,直接带出了花园。他的速度很快,以至于桑榆没能再看帝王一眼。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丈夫,转生之后却只剩下国仇家恨。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李珩抱着她疾步走在长廊里,他随便推开了一间空屋,直接将桑榆放在了桌案上。 昏暗中,桑榆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却能感受到来自于男人的呼吸急促。 “王爷!”桑榆骇然,慌忙推了他一把,奈何她压根推不动他,“王爷,你想干什么?这是晋王府,我是晋王府的女人。” 她并不想跟李珩搅合在一起,李珩此人风流成性,早在大燕存在之时便是劣性不改。风流、狠戾,便是他的代名词。 方才桑榆也听出来了,李珩讽刺帝王与李朔,可想而知此人野心不小,连帝王都没有放在眼里。这种人在皇帝眼里是眼中钉肉中刺,早晚处之而后快。 所以5;151121779088459,她不能让自己陷入既知的危险之中。 可李珩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一双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你叫沐桑榆?” “奴婢是沐桑榆,王爷请自重!”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他压得死死的。 “依我看,你不叫沐桑榆,你是苏娴!”李珩咬牙切齿,“你是苏娴!” 沐桑榆骇然心惊。 苏娴? 第二十一章 帝王李勋 “谁是苏娴?”桑榆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李珩的指尖拂过她精致的面庞,下一刻突然捏起她的下颚,让她直视自己的眸,“尤其是你这双眼睛,难怪李朔会盯上你,如此看重你。” 他笑得凛冽,“换做是我,我也会喜欢你。” 桑榆的身子微微一僵,他终于松开了她,站在一旁望着徐徐坐起身来的桑榆。昏暗的光从外头落进来,稀稀落落的,让人看不清楚各自的神色。 “想知道苏娴是什么人吗?”李珩道。 桑榆拢了拢衣襟,俯身行礼,“奴婢并不想知道。” 李珩一怔,“你倒是很乖巧,旁人都有好奇心,你却不想知道。难道你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变成别人的影子吗?” “奴婢始终是奴婢,变成谁的影子都不要紧。”桑榆不卑不亢,“只要能活着,别的又有什么可惜?” 闻言,李珩审视着她,“像,又不像。长得倒是七分相似,可这性格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倒要看看这一次,老五是怎么待你的。” “不管我是怎么待她的,似乎都不关二哥的事,二哥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李朔抬步进门,当下将桑榆打横抱起,当着李珩的面抱了出去。 桑榆心惊,当下圈住了他的脖颈。 李朔冷了脸,低眉睨着她的时候,眼睛里透着几分寒意。 “我跟雍王殿下并没有……” “我知道。”不待她说完,他已经打断了她的话,但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你没事就好。” 李珩紧随其后,“看样子五弟你是忘了当初苏娴是怎么死的?” 苏娴,死了? 桑榆明显感觉到来自于李朔的身子僵硬,他抱紧了怀中的女子,扯了唇笑得凉薄,“我是记不得了,烦劳二哥记在心里,来日多番提醒,免得我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李珩冷然。 官军开始搜寻整个晋王府,当着众人的面,李朔抱着桑榆回了房。 方芷韵僵在那里,袖中双拳紧握。自己陪着李朔多年,可李朔始终都只当她是妹妹,从不肯进她的房间,虽说是个妾,可连最进门的嫁衣都不曾穿过,更何况是肌肤之亲。 但是现在,李朔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沐桑榆的身上,怎不让方芷韵恨之入骨。 凭什么,后者居上? 府内出了刺客,身为晋王的李朔不去处理,反而急急忙忙的来找一个舞姬,可想而知这舞姬对李朔而言是何等重要。 连皇帝李勋都被冷落,不由的亲自来了这后院。 白衣如故,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5;151121779088459曾经很喜欢穿白,可后来为了他再也没有穿过。他厌恶她的改变,厌恶她为他所做的一切,把她的好当做了理所当然。 可是有一天,这个人突然没了。 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 桑榆坐在凳子上,李朔俯身蹲下,当即褪了她的鞋袜。 她一惊,看他的时候面色有些微恙。自己的脚踝处又红又肿,是方才跳得太用力所以…… 想来她在舞池上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开他的眼睛。难怪他方才进门就抱着她走,倒也有几分心细。 然则当她看到进门的帝王,身子骇然一颤,心头钝痛难忍。 李勋! 第二十二章 李朔的戏演得太好 深吸一口气,桑榆在极力的平复自己的心绪,见着皇帝进门自然是要行礼的。 李朔携着她朝着李勋行礼,“皇兄恕罪,二哥方才带走了臣弟的人,所以臣弟去讨了回来,希望皇兄莫要怪罪。” “无妨。”李勋说这话的时候,仔细的打量着沐桑榆。然后他笑了,笑得有些酸涩,“恭喜五弟,终于找着了一个能让你心动之人。” 李朔握紧了桑榆的手,“桑榆虽然是宫女,但臣弟有心要许她名分,不希望委屈她。” 桑榆一怔,抬头便看见李勋皱起的眉头。 宫女最多当个侍妾,李朔此举无疑是想给她个侧王妃的位置。毕竟以桑榆目前的身份,是不可能当晋王妃的。 李勋望着桑榆,似乎有几分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头。 桑榆也发现了,李珩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皇帝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李朔的要求,“那朕就让她先行回宫,然后风风光光的赐给你。如此一来,你便可以抬她为侧王妃。” 否则,她只能无名无分的跟着李朔。 事情发展得太突然,桑榆觉得自己就像被买卖的货物,在这三兄弟之间变成了一种利用的存在。皇帝和李朔利用她,不知是为了对付李珩,还是另有所谋。 总而言之,桑榆是不会相信李朔的真心,她没那么傻。 但从始至终,她也没有反驳或者抗拒的意思,冷眼看着三兄弟装模作样的演戏。她只是个宫女,反正什么都做不了主,还不如静观其变。 桑榆回头看着一旁的李珩,李珩也正看着她,笑得有些诡谲。 李朔带着桑榆行礼,道了一句,“多谢皇兄恩典。” “都是兄弟,如果当初没有你们几个扶持朕,也不会有朕的今日,一个女人罢了,别坏了兄弟间的和气。”李勋勉强笑着,“刺客的事情你好生查着,朕先行回宫。” 李朔俯身,“臣弟送皇兄出去!”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的走着,李珩在门口站了一会,凉飕飕的望着桑榆,“爬得越高摔得越狠,李朔这人从来没有心,你可要小心咯。” 语罢,李珩抬步离开。 桑榆站在那里,面不改色。 后来她才知道李珩这话是对的,李朔真的没有心,他的血也是冷的。 因为兄弟两个达成了协议,所以贵妃秦琉璃亲自过来,带桑榆回宫。回到宫里挑个好日子,她就可以风风光光的入晋王府,当李朔的晋王侧妃。 李朔没有正妃,所以侧妃暂时等同于晋王府的女主。 桑榆被李朔抱上马车,又千叮咛万嘱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朔有多喜欢她,可桑榆只觉得心寒。 戏演得太好,会招人恨。5;151121779088459 比如不远处的方芷韵,都快把手中的帕子给绞碎了。她眸色猩红的盯着桑榆,恨不能将桑榆拆骨入腹。 “小姐到现在都没有名分,她一个宫女凭什么做侧王妃?”丫鬟连云愤愤不平。 方芷韵反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你插什么嘴?都是贱皮贱肉的贱胚子,你也好不到哪去!”当即愤然回了府门,眼不见为净。 趁着沐桑榆回宫的这段时日,方芷韵觉得有必要下重手,把李朔的心拉回来。 而桑榆所在意的是,李朔和皇帝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把她先行送回宫,是要钓什么大鱼吗? 拿她做饵,到底意欲何为? 第二十三章 今儿夜里的侍寝 桑榆不知道皇帝与李朔是什么目的,但她知道既然自己回了宫就该好好细查父皇之事。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所有人都说暴毙,她曾经也以为是暴毙,但如今看来恐怕跟慕容德有关。 瞧着车队渐行渐远,李朔脸上的表情悉数消弭无踪。 延辛上前行礼,“爷,刺客都抓住了,不过他们齿中藏毒没留下活口。” “继续查下去。”李朔转身回府,“宫里头也盯着点,我倒要看看那些鼠辈会不会都窜出来凑热闹。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是!”延辛行礼。 他知道,自家王爷生气了。 早前蹲守在墙外的人汇报,说是没有等到人,李朔的脸色便不太好看。他自诩算无遗策,却偏偏低估了这小宫女。 他原本打算抓住她,威胁她,毕竟私逃之罪是会掉脑袋的。 桑榆的回马枪,还有那一曲翩若惊鸿,杀得李朔措手不及。 她不是一心想离开吗?为什么不走?为何要回来?她存着怎样的心思? 李朔忽然有些猜不透,这女人如今在想什么?恐怕是自己打错了主意,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因为桑榆是芙蓉园回来的,宫里暂时让她先回芙蓉园。 刘燕初见到桑榆的那一瞬,一颗心总算放下,“你怎样?” 桑榆与刘燕初快速进了房门,彩雀在外头守着。 “不知道这李朔到底想干什么,可能是想利用我当鱼饵。”桑榆想了想,“我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这无缘无故的恩宠,已经让我成了众矢之的。” 刘燕初凝眉,“那你这段时间要仔细身边,可能会有人为了对付晋王而拿你下手。” 桑榆点点头,“我知道。” 外头,夜色漆黑。 御书房里却灯盏通明,皇帝李勋取出案上的5;151121779088459那本书,打开来是一朵被压干的红梅花,香气早已散尽,花朵早就没了昔日的艳丽。 他已经很久没有拿出这东西来了,如今瞧着竟有些心中隐痛。 “皇上?”御前侍卫杨云锡与总管太监袁成上前行礼。 “把沐桑榆的事给朕调查清楚。”李勋若有所思的望着手中干花。 杨云锡一怔,“皇上之前不是调查过吗?她只是地方小官送上来的,没有什么身份背景,而且卑职查过,进宫以来她一直待在芙蓉园里安分守己,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就是因为这样,朕才答应了老五的提议。”李勋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干花,起身走下龙椅,“朕觉得她有几分眼熟,可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闻言,杨云锡不解的回望着袁成。 袁公公凝眉想了想,“回皇上的话,奴才很肯定皇上是不曾见过沐桑榆的。她一直在芙蓉园,在去晋王殿下府上之前,是伺候刘才人的。皇上登基后一直日理万机,根本没有踏足过那一带。” 李勋眉心微皱,“真的没有吗?” 袁成摇头,“绝对没有,奴才不会记错。” “是吗?”他略显失望的吐出一口气。 想了想,袁成压着嗓子低低的问,“皇上,那今儿夜里侍寝……是贵妃娘娘还是贤妃娘娘呢?” 李勋瞧了他一眼,“就那位刘才人吧!” 袁成一愣,继而领命退下。 第二十四章 天底下的男人都这样? 袁成来宣口谕的时5;151121779088459候,沐桑榆和刘燕初都愣在了当场。谁不知道如今正得宠的便是秦贵妃和林贤妃,什么时候轮到了这芙蓉园的小才人侍寝? 刘燕初被带走的时候,袁成手持拂尘盯着桑榆看了良久,最后笑得凉凉的,“姑娘好福气。” 桑榆以为他说晋王府的事情,当即行礼,“谢公公。” 哪知袁成又轻叹一声,“只不过这福气也不是人人都能享有的,知进退,懂分寸,识大体,才能活得更长久。姑娘明白杂家的意思吗?” 这可不是寻常的训诫,这是警告。 桑榆俯首,“奴婢明白!” 闻言,袁成捏着嗓子笑得尖锐,“姑娘一句奴婢,杂家可受不起。眼见着是要做晋王侧妃之人,说话还是得有些分寸的,明儿这教习嬷嬷会来亲自教姑娘,什么是规矩。” 语罢,袁成拂袖而去。 桑榆站在那里,面色微沉。 彩雀上前,“姑娘,这袁公公阴阳怪气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话里有话。”桑榆吐出一口气,“左不过在这后宫里,没有恩宠就不能活,才人能得皇上眷顾,未尝不是件好事。” 反正封了位份的女子,再也无法离开皇宫,还不如往上爬,让日子更好过一些。 刘燕初若是能得宠,对桑榆而言也是有利无弊,这样她可以有机会接触林贤妃,继而靠近的乳母。乳母林慧,如今就在林贤妃宫里伺候! 回到自己屋里,桑榆临窗而立,瞧着熟悉的宫闱转眼间换了主人,朝代更替,父皇和她的大燕都被人取而代之。 想要活着,想要查出真相,何其艰难。 可是在难,都得去做。 她在窗口站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等来的是刘燕初被晋升为婕妤的喜讯。 谈不上高兴,反倒有些痛楚在心里蔓延。 果然当了皇帝的人,再也不会有情有独钟。他那么喜欢秦琉云,为了秦琉云不惜委曲求全娶了她,为了秦琉云造反,也为了秦琉云而改朝换代。 她以为自己会哭,哪知眼睛里干涸,再也没了为他流泪的借口。 前尘往事,都随着梅园大火而湮灭。 刘燕初被晋升为刘婕妤,皇帝还亲自恩赐拢月阁。 身为刘燕初的宫女,桑榆自然也得前往拢月阁。这拢月阁临湖而建,风光秀丽,早些年是前公主傅云华的避暑之地。 如今李勋将这个地方赐给刘燕初,自然会惹人猜忌,以为皇帝真的特别喜欢她。 “也不知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刘燕初不解,“我恐怕连翻牌的资格都没有吧!” 桑榆报之一笑,“君心难测,又有谁知道呢!许是偶尔见过一次,突然觉得挺喜欢的。横竖这后宫的女人,都是皇上的。” “是吗?”刘燕初想起昨夜的侍寝,总觉得跟做梦似的。她出身江湖,取代了那刘家的丫头进宫是为了妹妹晓云,没想到竟然真的当了皇帝的女人。 昨夜的李勋没有半句言语,直入主题,一点都不温柔,到最后都是草草了事的。 刘燕初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的男人都这样? 第二十五章 莲花的秘密 桑榆站在湖边,瞧着那波光嶙峋的人工湖。原本这湖里有很多莲花,有一次她为了摘莲花而栽入湖中,惹得父皇大怒,于是湖中再也没有莲花。 那么疼爱她的父皇,死得不明不白,故地重游的时候,却只能笑着把眼泪往肚里吞。 “怎么了?”刘燕初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奴婢只是觉得这地方风水好,婕妤娘娘一定可以在后宫出人头地。”桑榆含笑望她。 刘燕初轻笑,“你都是要做晋王侧妃的人,还一口一个奴婢,若是教人听到,我这厢还没出人头地,就得进冷宫面壁思过了。” 桑榆低头,“我在晋王府被人下毒,虽然是他亲自为我解毒,但我依旧不信他。下毒之事本就非同小可,然则晋王却始终只字未提,不曾细查。” 闻言,刘燕初懂了桑榆的意思,“你是说,苦肉计?” “苦肉计也好,美男计也罢,又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桑榆长长吐出一口气,“宫中人心诡谲,高处不胜寒,我若离开,请务必当心。” 刘燕初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我是同盟,不管发生事都得一起承当。江湖人讲的就是一个道义,这天家富贵再好,若忘了初衷还不如死了算了。” 桑榆望着她,“但愿娘娘经年之后,还能记得今日所言。” 正说着话,彩雀急急忙忙的过来,“娘娘,皇上来了!” “早上不是已经谢过恩了吗?”刘燕初纳闷,当即与桑榆一道前往正殿。 皇帝李勋已经来了,此刻就站在正殿门口,冷眼望着熟悉的宫殿。 “参5;151121779088459见皇上!”刘燕初行礼。 “免礼。”李勋看了刘燕初一眼,继而将视线落在桑榆身上。 桑榆能感觉到来自于帝王的疑心,但她佯装不知,不主动的回应他的一切。 “对此处还满意吗?”李勋问。 刘燕初笑道,“谢皇上恩赐,此处风景秀丽又远离各宫各殿独立而居,甚好。” “此处的确是僻静。”李勋欲言又止,抬步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回廊尽处便是假山群,站在上头能俯瞰整个人工湖。杨柳垂堤,碧波涟漪。 刘燕初随李勋上了假山,二人也不知说些什么。 桑榆站在下面,凝眸看着荡起阵阵涟漪的湖面。 袁成不紧不慢的靠近桑榆,这一次的口吻倒是柔和不少,不似昨夜的锐利,“桑榆姑娘似乎也很喜欢这里?” “湖光山色,哪个人不喜欢?”桑榆淡淡的笑着,“看的出来,公公也很喜欢。” 袁成一怔,小丫头倒是牙尖嘴利,机灵得很。 报之一笑,袁成又道,“杂家这点心思,都教姑娘看出来了,真是白活了这把年纪。” “公公不过而立之年,还年轻得很。”桑榆笑道,“桑榆入宫没多久,对这宫里并不熟悉,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公公来日能多多包涵。” “桑榆愚鲁,请公公多多提点。”语罢,她恭敬的行礼,全然一副乖顺模样,温婉可人。 袁成笑了笑,说不出话来。 及至李勋离开,刘燕初才告诉桑榆,“皇上好生奇怪,竟说要在这湖里种上莲花,还问我喜不喜欢。我不过是个粗人,哪懂什么花花草草。” 桑榆面色微白,“那你应下了吗?” 刘燕初一笑,“我当然得应下,还能不让皇帝种莲花?这是皇宫,什么都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 桑榆笑得凉薄,腑内心肝轻颤。 李勋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安排刘燕初入住拢月阁,还要种什么莲花?隐约中,桑榆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该不是他……认出她了! 第二十六章 终于找到了 桑榆的心里惴惴不安,按理说她已经不是当日的傅云华,李勋不可能认得出来。大概是因为那一支舞,让他有些晃了神而已。 她相信李勋对她没有感情,就算有也只是愧疚。毕竟成亲那些年,她是全身心的付出与爱慕,从不曾亏待过他。如果不是她的深信不疑,他怎么能骗过她的父皇,谋夺大燕天下。 放眼望着碧波荡漾的湖面,桑榆面色僵冷。 凡事都可以过去,只是回不到过去。 刘燕初突然变成了刘婕妤,还住在这拢月阁里,自然招来不少欣羡与嫉妒。即便住得偏僻,仍有不少人登门造访。 后宫就是这么现实,你风光的时候恨不能把你的门槛都踩烂,可当你跌落谷底,会有无数人落井下石。 桑榆因为身份特殊5;151121779088459,自然不必再伺候刘燕初。不但如此,晋王府还把那小丫鬟夕阳送到了她身边,美其名曰伺候她。 夕阳惯来聒噪,“姐姐,这皇宫可真大啊!”话刚说出口,她捂了嘴,“不对,现在应该叫侧妃。” “随便吧!”她并不在意这些称谓,她只想靠近林贤妃,靠近乳母。 目前来说,刘燕初的婕妤身份还是太低,不可能跟林贤妃相交甚深。要想从后宫入手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但若能从皇帝入手,就好办多了。 桑榆嫁给李勋多年,对于李勋的生活习惯和喜好最是熟悉。 李勋这人生性多疑,如今当了皇帝更是了不得。但多疑有多疑的好处,他这辈子都不相信身边的人,心里头却越发渴望纯真的东西。 他今晚过来,桑榆亲手做了一桌的小菜,然后悄悄的离开了拢月阁。 “主子,咱要去哪?”夕阳问。 桑榆长长吐出一口气,“出去透透气,皇上有刘婕妤伺候着,我凑什么热闹?” 夕阳点头,“主子是晋王府的人,算起来也是叔嫂有别,是该避避嫌的。” 避嫌? 桑榆微微一怔,蓦然盯着夕阳的脸。一转眼,她跟他已经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主子,怎么了?”夕阳问。 桑榆摇摇头,在御花园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我有点渴了。” 夕阳颔首,“奴婢这就去帮主子备茶。”说着,小丫头屁颠屁颠的跑开,以至于桑榆都来不及叮嘱,小心迷路。 这丫头第一次来宫里,御花园的路又不熟悉,别到时候放出去找不回来。 入了夜的御花园,人很少。她又坐得僻静,将自己隐没在黑暗中,倒也没人会打扰到她。 四下无人,她便褪了鞋袜,将白嫩的双脚探入了冰冰凉凉的河渠里。这水是从宫外引入的,是新鲜的活水,细细软软的冲刷着脚丫子极是舒服。 以前,她经常这么做。 脚上凉凉的,她便靠在石头上闭眼歇息。 “爷!”延辛刚要开口,却被李朔示意退下。 等桑榆听得脚步声睁开眼睛之时,只看到逆光中的人。昏黄的光落在他身后,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磁重之音缓缓轻吐,“终于找到了。” 第二十七章 在想别的男人? “王爷?”桑榆心惊,赶紧把脚从水里抽回来藏在长裙之下。 还不待她起身,李朔已经俯身蹲下。裙摆下那双白嫩的双脚,如羊脂白玉做的一般惹人欢喜。 “我有皇兄给的令牌,可随意出入宫闱。”他薄唇微启,笑得几分邪魅,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早前给她上药的时候没觉得她这双脚这般惹人爱,如今泡了水,在昏黄的光照里竟透着盈透之感,真是了不得。 “王爷?”桑榆挣扎了一下。 “藏起来作甚?”他凑上前,视线落在她白嫩的脚上,“你这周身一切都将归属于我。”他竟俯首吻上她的脚背。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肌肤之上,惹来阵阵心悸。 桑榆骇然,“王爷不可!” 他抬头望着她,不安的手在她肌肤上游走,从她的脚背到脚心,又从脚底心一路往上。他看着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神色变化,从错愕到了惊颤,最后透着几分视死如归。 是的,视死如归。 她竟是这样看他的,视他如瘟疫一般,可怖至极。 欺身而上,他圈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压在了草地上。俯首间,他将温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耳鬓处,音色暗哑,“你在怕我?” 桑榆别开头,不敢直视那灼热的眸,“王爷多虑了,皇上已经下旨,桑榆迟早是王爷的人。” 他攫起她精致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她的眼睛很漂亮,倒映着漫天的辰光。 吻上她的眉眼,掠过她的鼻间,轻轻柔柔的摄住她的唇。糯软而绵柔,轻轻啃噬着,竟让人有种欲罢不能的错觉。 他曾经觉得女人只是供人发泄的调剂罢了,然则这一刻,他竟有5;151121779088459种想要了她的难耐与焦躁。 她的隐忍,她的不甘都藏在骨子里,若没有这般靠近,是感觉不到的。 其实这女子,很冷。 他的舌在她的唇齿间搅动着,桑榆蹙起了眉头,她想拒绝却不知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她是皇帝赐给他的女人,很快就会进晋王府为侧妃。 她红了眼眶,有些喘不上气来。 在她窒息之前,他松开了她,然后将她从地上抱起。 他的举止很轻柔,全然不似行伍之人的生硬与粗鲁。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他走得很小心,就好像捧着心爱的宝。 宫灯摇曳,她借着昏黄的光,抬头看他。 刚毅的脸廓,坚挺的鼻梁,微微扬起的唇角。他跟李勋长得很相似,但又不同。李勋更多的是英气,而这人身上透着邪气,带着行伍之人该有的放浪不羁。 他抱着她,不管不顾的走在回廊里。 巡视的侍卫一个个低头俯首,不敢多看一眼。 他说,“真想就这样把你抱回去,免了这繁文缛节。” 他的身板挺得笔直,抱着她走路的时候,十分稳当。 如果她只是沐桑榆,那么她一定会被这男人感动。可惜沐桑榆的身体里,住着前朝公主傅云华。历经皇朝更替,看尽人心险恶,再不信这帝王家虚伪的真情。 “你在想什么?”他低头看她,眼睛里掠过一丝凛冽,“在想别人?” 第二十八章 老刁奴 桑榆淡淡的笑着,“我在想王爷要带我去哪?”这后宫,是不许男子进入的,所以李朔是不可能送她回拢月阁的。 李朔顿住脚步,“那我便抱着你四处走走,多看看多瞧瞧。” “让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我是晋王殿下的人吗?”桑榆抿唇浅笑。 四目相对,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请王爷放我下来。”桑榆道。 这一次,李朔没有抗拒,轻轻的将她放下。 她赤着脚站在地上,长长的裙摆刚好遮去双脚,“王爷想让我做什么,只管言说。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王爷为了我亲自向皇上求恩典,桑榆即便有心要避开如今也是不可能了。” 她仍是保持微笑,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这份安之若素连李朔都觉得难以置信。 “其实王爷想要我做什么,只管言说便是,桑榆定然竭尽全力。”她站在那里,朝着李朔行了礼。 “你跟这宫里的女子,都不太一样。”李朔道。 桑榆浅笑,“我也是血肉之躯,也会贪生怕死,怕是担不起王爷的谬赞。” 李朔定定的望着她,突然勾住她的后颈将她拽到了自己跟前。如同意犹未尽般浅尝着她的唇,他不喜欢她这般淡然处之的姿态,他喜欢看着她慌乱的样子。 就好比现在,他碰她的时候,她会表露出无措与惶然。 轻嗤一声,李朔笑得凉凉的,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颊,“女人不要太聪明,会惹祸的。” 语罢,他转身拂袖而去。 桑榆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转角处。夜风吹得人有些寒凉,这人喜怒无常,性情不定,她着实不太明白他的真实目的。 但有一样,她时刻谨记自己为人棋子的事实。 夕阳拎着桑榆的鞋子急匆匆跑来,脸色发青,“主子你怎么在这儿呢?奴婢找了你很久都没找到,吓死奴婢了!” 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夕阳喘着气问,“主子,你看什么呢?” “我险些5;151121779088459成了杨修,惹来杨修之祸,所幸他并非曹孟德。”桑榆自言自语,拎着裙摆转身往回走。 夕阳不解,“主子,你方才是什么意思?奴婢读书少,不太懂。” “你若懂了,那你也是杨修。”桑榆望着她若无其事的笑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杨修是谁?”夕阳一头雾水。 回到拢月阁的时候,袁成还守在院子里,刘燕初寝殿里的灯还亮着。 桑榆缓步走过去,朝着袁成躬身,“袁公公!” 袁成笑得怪怪的,“姑娘这消食回来了?” “是!”桑榆颔首,“不打扰公公了,桑榆告退!” “姑娘慢走!”袁成拂尘轻甩,“方才有人来报,说是晋王殿下入了宫,是专门来找姑娘你的。杂家让人通知了晋王殿下,说姑娘朝着御花园去了。” 他干笑两声,意味深长的望着桑榆,“不知道,桑榆姑娘是否遇见晋王殿下?” 桑榆行了礼,“多谢公公,晋王殿下已经离开。” “那就好!”袁成扳直了身子,“姑娘可以好好歇着了。” 桑榆含笑离开,转身刹那,脸上的笑瞬间消弭无踪。 这老刁奴! 第二十九章 惩罚 桑榆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夕阳不解,“主子的脸色不太好,这是怎么了?那袁公公的话,也是真的奇怪。” “不是奇怪,是警告!”桑榆冷了眉目。 袁成是在警告她,在这宫里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她不管走到哪儿都会有眼睛盯着她。是以不管她要做什么,都最好三思而后行。 夕阳微微一怔。 桑榆不再多言,她只是想不通这李朔进宫做什么?刻意来找她,还是别有目的?他到底想做什么? 事实上,晋王府里的人也猜不透自家主子为何转了心思,从不贪慕女色的晋王殿下,怎么突然儿女情长起来? 方芷韵被拦在主院外头,“瞎了你们的狗眼,竟也敢拦着我?我要见王爷。” 可守卫得了吩咐,死活不肯让她进去。 眼见着桑榆已经得了侧妃之名,而她却还无名无分的待在晋王府,心中怎能不着急。且不说名分,哪怕有点夫妻之实也好,若是肚子争气,生个一儿半女的,便是更好。 可现在? 等着桑榆进门,她哪还有脸留在这里?难道要死赖着不走,守着那虚无飘渺的承诺? 此刻,李朔业已归来,瞧了一眼不远处的争执,转身从偏门进了主院。 “爷,方姑娘她……”延辛蹙眉。 “莫要管她,别让她闹出事来。”李朔进了书房。 延辛颔首,吩咐底下人一声便转回了书房。 “爷?”延辛行礼,“如今怕是全天下人都会相信,爷对桑榆姑娘动了心思,想来那些人很快就会找上她。只不过爷就不担心吗?” 李朔执笔挥墨,“担心什么?” “请恕卑职直言,卑职总觉得这位桑榆姑娘太过聪慧,好似并不想眼见的这般简单。”延辛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卑职担心她若生出二心,会毁了王爷的全盘计划。” 闻言,李朔放下笔墨,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外头方芷韵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这丫头让他惯坏了,越发的没大没小。 不过这样也好,惯坏的女人不易变成威胁。 这让他想到了沐桑榆,看上去她似乎接受了他的宠爱,可实际上她仍是最初的那个她。一个太过理智的女人,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存在。 便是这个想法,让他有些激动。 对手! “王爷,方姑娘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延辛道,“如今听闻王爷要纳侧妃,定然是要闹一场。听底下人说,方姑娘今儿亲自下厨给王爷炖了汤,所以……” 李朔顺手将笔杆5;151121779088459子丢出去,冷眼睨了延辛一眼,“回去告诉她一声,让她自己把这汤给我喝了。记着,要一滴不剩。若敢违抗,就给我滚出晋王府。” 延辛一愣,王爷惯来顺着方芷韵,怎么这一次? 可主子就是主子,延辛只能照吩咐办事。 方芷韵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是半晌没回过神。 往常她闹腾的时候,李朔都是由着她,可这次怎么……瞧着自己手上端着的那一锅汤,方芷韵傻了眼。 这玩意是特意煮给李朔喝的,她可喝不得! 第三十章 人心隔肚皮 方芷韵打死也不敢喝那汤,是以最后没了法子,只好去刑房领杖刑。延辛监刑,底下人没敢偷懒,结结实实的打了十大板子才算罢休。 这一顿板子下去,方芷韵颜面尽失,在自己的院子里哭得不成样子。 欧阳兰端着茶进了李朔的书房,“爷!” 她行了礼,将杯盏轻轻放下。瞧了一眼揉着眉心的李朔,扭着纤细的腰肢上前,指法娴熟的替他揉着肩颈,“爷这惩罚似乎重了些。” “在晋王府内动心思,就该打。”他低低的开口。 欧阳兰颔首,“她的确不该在汤里下药,可女人的心思嘛也就是在这方寸之间罢了。她是在晋王府里长大的,对爷的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 “当初我来这儿的时候,她不也是这样吗?男人有占有欲,女人也有。她就像个被宠坏的孩子,突然间被人夺走了心爱之物,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李朔凝眉,“局势不容乐观,庆王久战不归,雍王拥兵自重,朝廷上诸多势力盘根错节,若是一步走错那便是满盘皆输。皇兄被逼到了绝境,实在也是没法子了。” 欧阳兰点头,轻轻捏着李朔的肩胛,替他疏松筋骨,“当日先帝战死沙场,由当今皇上暂替主位,那些拥立雍王殿下的老臣本就不服。奈何当时王爷你手握兵权,加之庆王摇摆不定,这才稳住了局面。” “如今朝堂初立,百废待兴,理该好好的治理国家。可雍王历经开疆扩土之战,累积了不少兵权笼络了不少朝中大臣,与王爷你形成对立之势,实是不容乐观。” 李朔冷笑,“太后快要回来了,那些老臣又开始蠢蠢欲动。” 欧阳兰笑了笑,“太后娘娘手握先帝的打王鞭,虽然不怎么参与朝政,可终究是耳根子软。雍王殿下的侧妃长年累月的伺候在太后跟前,深得太后欢心,是故……殿下也想把桑榆送过去吗?” “这个暂且不提。”李朔起身,“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殿下交代,我岂能不仔细。”欧阳兰跟在李朔身后,音色柔和,笑意浅浅,“当日沐桑榆本想离开晋王府,哪知无意中听到了雍王府两个探子的交谈,这才突然改了心意。” “这两个探子如今业已拿下,与晋王府的刺客是一道进来的。刺客替代了送菜的老农,装成老农的侄子混入晋王府。晋王府出了刺客,就算王爷是无辜的,也会惹上一身骚。” 李朔顿了顿,“那两个探子说了什么?” “探子受了重刑,吐露他们是奉命来晋王府找线索的。听说前朝皇帝早些年曾经把一批财帛奇珍异宝交给了慕守业,让其带走藏了起来。”欧阳兰轻叹,“可惜,雍王也找不到慕守业。” “老二是想拿着这批财宝充当军饷,招兵买马?”李朔冷笑,“这无本买卖做得可真划算。” 欧阳兰颔首,“我还在让人继续5;151121779088459查,也不知这些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皇上和庆王,是否早就知情?” 皇上? 李朔眯起危险的眸子,“几个兄弟姐妹之中,我与皇上的感情最好,但……” 人心隔肚皮,尤其是帝王家。 第三十一章 连升三级 欧阳兰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伫立窗前,负手背对的李朔。轻叹一声,欧阳兰抬步离开,小心的合上房门。 霜雪在外头候着,“姑娘不留下吗?” “留下作甚?他心里没有我。”她笑得有些凄婉,“早在跟他之前,我们就有过约法三章,我这辈子都不会当他的女人。我们现在是知己好友,可以无话不谈,一旦上了床,很多东西都会变味。” 霜雪不解,“可是姑娘是喜欢殿下的。” “你不会明白!”欧阳兰摇头,“这世上的欢喜分为很多种,有寂静喜欢,也有强烈的占有欲。我倒是希望有朝一日殿下能寻着一个人,允那人走进他心里,免他此生孤独。但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她出身风尘,得蒙晋王厚恩而重获自由,自知配不上他,是以无论如何都不会心存非分之想。是良师挚友,是红颜知己,但绝不会是他的女人。 李朔5;151121779088459,喜欢懂得分寸的聪明女子。而那个沐桑榆,似乎很对胃口。 然则对胃口的又何止晋王一个,连当今皇上李勋也注意到了沐桑榆的存在。 那一桌的小菜,让他险些误以为回到了曾经。 这才短短几日,李勋不顾流言蜚语,又将刘燕初晋升为康嫔。虽然是九嫔之末,但这连续的升迁,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睛,连朝堂之上也非议。 御书房内,李勋将手中的折子狠狠摔在地上,面色无温。 “皇上息怒!”袁成赶紧去把折子捡回来,双手递呈,“皇上息怒!” “后宫之事乃朕的家务事,这一个个的都把手伸到朕的龙榻上了。”李勋切齿,“朕是帝王,是一国之君,可如今却处处受制于人。” 杨云锡上前行礼,“皇上,太后娘娘即将从南都归来,弋阳郡主这两日就到,请皇上息怒。太后娘娘虽然不理朝政,但毕竟后宫人多眼杂,到时候难免会乱了耳根子,对皇上不利。” “她还能废了朕不成?”李勋揉着眉心坐定,“宫里头都准备好了吧?” “是!”袁成行礼,“向阳宫都整理妥当。” 李勋起身,接过了袁成手中的折子,“你们自己看看,这些人眼里,朕是多么昏庸无能。君慕女色,非国之幸。商桀之祸,望君勉之。” 杨云锡顿了顿,“皇上,这些是说康嫔娘娘的事吧!” “朕的后宫,如今也是做不了主了。”李勋凝眉,随手将折子丢在案上,“后宫如今都是他们的人,朕若是连个棋子都没有,来日前朝后宫联起手来朕会被架空。” 杨云锡颔首,“只怕这些人到时候会弄到太后娘娘那儿。” “事已成定局,她回来又如何?最多再给朕塞几个。”李勋拂袖出门。 袁成紧随其后,“皇上,还是拢月阁吗?” “让康嫔给朕备点小菜,朕喜欢吃拢月阁的小菜。”哪知一抬头,贤妃就站在不远处。 见着皇帝出来,贤妃躬身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李勋只是看了贤妃一眼便径直离开,压根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娘娘,皇上这是……”宫婢云袖愣住。 贤妃直起身,眸色利利,齿缝间挤出三个字,“拢月阁!” 第三十二章 烫伤 既然皇帝已经离开,贤妃自然没有继续等候的必要,只得面色僵冷的往回走。 “这康嫔不知对皇上使了什么法,竟教皇上一改常态如此欢喜。娘娘,可要仔细啊!”云袖提醒。 主子的荣耀便是奴才的荣耀,在这后宫里若是主子失宠,婢女也会受人欺凌。 林玉姝想着,这刘燕初是突然冒出来的,怎么会得皇上如此宠爱?这里头怕是有什么猫腻。顿住脚步,她忽5;151121779088459然问,“方才皇上说,拢月阁的小菜?” “是!”云袖颔首。 “拢月阁开的小灶,这厨子是从哪儿来的?”林玉姝问。 云袖蹙眉,“奴婢这就让人去查。” “仔细查清楚。”林玉姝眉目微沉,“本宫可不相信,这康嫔是什么妲己转世,有魅惑人心之功。这其中定然有问题!” “是!”云袖行礼。 却不知隔了一道宫墙,有人竖起了耳朵听得仔仔细细。 拢月阁! 拢月阁内,桑榆推开门,然后低眉望着脚下的书信,很显然这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夕阳不解的捡起,“这是什么?” “不知道。”桑榆环顾四周,夕阳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合上房门。 拿着书信,桑榆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要不要当着夕阳的面打开。可夕阳既然知道了,自己再瞒着似乎也没有必要。 然则打开书信,里头竟然是一张白纸。 夕阳错愕,“怎么是一张白纸?这是做什么?” “估计是有人戏弄咱们。”桑榆若无其事的笑着。 外头传来彩雀的敲门声,“姑娘,袁公公方才让人传讯,说是皇上待会过来,想吃小菜。主子让奴婢过来问一问,姑娘是否方便?” 桑榆点点头,转身进了内屋,夕阳开门应声道,“烦劳彩雀姑姑回去说一声,就说咱家主子这就去。奴婢先行去小厨房备着,主子去换衣裳了。” 彩雀笑了笑,“有劳了!” 瞧着彩雀离去,夕阳便关上房门前往小厨房,她得给桑榆打下手。 确信夕阳已经离开,桑榆轻轻嗅着纸上的气息,有些酸味。想了想,她倒了一杯水,将笔尖沾了水从纸上拂过。没过多久,上头便逐渐浮现出字来。 长长吐出一口气,桑榆看完之后便将信件焚烧,转身取了一张白纸塞回信封里,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拢了拢袖口,她得去小厨房给皇帝准备小菜了。 早些年的时候她给他做菜,他全然不在乎,而今倒是改了口味。 原来不是不喜欢这些小菜,只是不喜欢做菜的人是她而已。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她在厨房里忙碌着,捋着袖子露出白嫩的皓腕,神情严肃而仔细。便是夕阳都看愣了,自家主子的厨艺这般好,动作格外的娴熟,倒像是专业的厨子出身。 桑榆正好热了滚油,准备下菜。乍见众人扑通扑通跪地,当即扭头去看门口。 众人齐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铲子一松,落入锅中,滚油当即飞溅而起。 热油烫得桑榆闷哼了一声,她快速收回了手,但还是晚了一步。 李勋疾步走来,“袁成,去拿烫伤药。” 第三十三章 神秘送珠人 李勋走过来的时候,还不待碰到桑榆的手,她已经第一时间跪在地上,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他微微一怔,身后的刘燕初快速蹲下身子拾起了桑榆的手。 “娘娘,没事。”桑榆报之一笑。 手背上被烫起了几个大泡,又红又肿。谁都知道被热油烫伤是件严重的事,若是方才不慎烫到了脸,那就更了不得。 “宣御医。”李勋转身离开。 “多谢皇上,奴婢这伤并无大碍,不必兴师动众的宣御医了。”桑榆行礼。 李勋回头,若有所思的望着桑榆,“你与晋王的婚事在即,这伤得早些好起来。这件事,朕会转告晋王,这段时日你就不必来这儿了。” 他抬步离开,脸色不太好。 桑榆的脸色也不太好,离开厨房之后便有御医过来诊治。敷了药包扎了一番,又细细的叮嘱不能碰水,还得按时吃药,免得到时候留疤。 夕阳一一记住,小脸吓得青白。 “你为何把皇帝带过来?”桑榆问。 刘燕初道,“皇帝又不是傻子,他来得突然,前脚刚下的口谕,后脚人就到了。我压根没来得及准备,他便去了膳房,我也没有法子,连通知你都来不及。” 桑榆轻叹一声,约莫是命吧!手上绑着厚厚的纱布,桑榆面色苍白,方才火辣辣得疼得厉害,如今上了药才感到一丝清凉。 “好些吗?”刘燕初问。 桑榆点点头,“没什么大碍,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有些累了,想歇一会。” 刘燕初颔首,嘱咐了夕阳几句便离开了桑榆的房间。 夕阳红了眼睛,满是心疼,“主子,很疼吧?” “还好。”桑榆淡淡的笑着。 比起国仇家恨,剧毒攻心和焚身之痛,这些都不算什么。 “奴婢去给您熬药。”夕阳哽咽着起身,“你先歇会。” 桑榆顺从的躺在了榻上歇着,目送夕阳离去。 一番折腾,已是入夜时分。 窗外响起了三声轻叩,桑榆抬步走出了房间。外头漆黑一片,她环顾四周便走入了黑暗中。黑暗中有人站在那里,然则桑榆走过去的时候,这人却突然消失了。 地面上多了一枚珠子,血红色的珠子在宫灯下泛着刺目嫣红,若鲜血染就。 桑榆心惊,快速将珠子收入怀中。 四下无人,唯有鸟语虫鸣。 桑榆回5;151121779088459去躺着,心里却想着那血珠子的事儿。她从傅云华转生为沐桑榆,却未能完全接收沐桑榆的全盘记忆,是以有些事情她只是模糊的有个概念。 沐桑榆乃是沐家幺女,上头有个凌厉的大娘与长姐,其父乃是个窝囊而惧内的地方小官。当日就为了大娘一句话,给选官塞了银子,愣是把长姐的名字换成了沐桑榆的。 正是因为这样,沐桑榆才会被送入宫中。 然而临走前,沐桑榆的乳母却提了一句,入了宫中莫要担虑,若是有人送你血珠子,切记要牢牢收好,来日必有大用。 是以白日里收到书信的时候,桑榆吓了一跳,上头只有六个字:戌时,门外,送珠。 这血珠子,到底有什么大用? 而那送珠子的,又是何人? 第三十四章 把她偷出去 既然无从下手,那她就不作多想,免得到时候先把自己逼疯了。喝了药不到一会,这眼皮子就开始上下打架。闭上眼睛之前,她看到夕阳就站在烛光里。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便无从得知了。 只知道半夜醒来的时候,竟是在陌生的地方。 身上有些暖暖的,入目便是李朔那双邪魅至极的眸。这人果真是无处不在的存在,不管她想不想见到,他总会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搅动一池春水。 桑榆只觉得身上无力,柔柔软软的靠在他身上。 此刻他正拥着她躺在软榻上,单手支着脑袋,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既然醒了就不必再装了,本王似乎也没这么吓人,以至于你都不敢睁眼。” 她哪里是装,实在是眼皮子睁不开。 无奈的眨了一下眼睛,她往他的怀里缩了缩,音色绵柔,“是王爷的药下太重……” 闻言,李朔的手沿着她纤细的腰肢,停驻在她的后臀上,轻轻的捏了一把,“我的女人受了伤,可我又进不了后宫,不把你偷出来还能怎样?” 说着,他俯首,温热的唇瓣在她的脸上轻轻游过。他的呼吸离她这么近,近得她下意识的想闪躲。 温柔啃噬着她精致的耳垂,李朔低低的轻叹,“没良心的东西。” 她缩了缩脖子,终是被他惹得睁开了眼睛。想推他一把,奈何又触动了伤处,疼得她当下皱了眉头,倒吸一口冷气。 李朔当即坐起身子,托起了她受伤的手,“别乱动?” 桑榆面色发白,被他扶坐起来,“没什么大碍,皇上赐了药,很快就会好。” 谁知这不要脸的却开始拆卸她的伤口,“烫伤还这样包着,不要命了?”语罢,李朔起身往外走,把她一个人晾在这儿。 桑榆愣了半晌,低眉望着自己的手背。迷药的药性还没完全过去,她现在的脑子里有些发蒙。 不多时,李朔便揣着一个锦盒回来了,小心翼翼的用药油擦去上头的膏药,然后擦上他拿来的白玉膏,“这东西可比皇兄的药管用,是当年我出征葛兰部的时候,意外得来的好东西。” 涂上去有些凉凉的,着实没那么难受。 桑榆蹙眉望着他,“多谢王爷。” 说客气话都显得虚伪,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恩。 “你说你是怎么被这滚油烫伤的?”李朔不紧不慢的开口。 桑榆的心中骇然警铃大作,但是面上依旧保持最初的淡然之色,“王爷也知道,我是小门小户出身,没别的拿出手的本事,唯有做得一手小菜还算过得去。” “后宫里争宠本来就是常事,康嫔娘娘如今短短时日便从才人到了嫔位,是以千方百计的想留住皇上的心。娘娘觉得皇上吃惯了宫里的大鱼大肉,定然觉得没有新鲜感,便让我去给皇上做了几道小菜。” 李朔勾唇笑着,“是康嫔的意思?我还以为是你想去给皇兄,换换口味!” 音落,桑榆俯首垂眸,“王爷多虑了,桑榆5;151121779088459不敢。” 下一刻,他一把勒过她的细腰,让她严丝合缝的贴在自己的胸口处,眼角眉梢微抬,“真的?” 第三十五章 沐桑榆,你太聪明 桑榆敛眸,没有解释。 便是她这副模样,让李朔微微凝起了眉头。他自诩阅人无数,可很多时候实在是看不懂桑榆的心思。大概是这人太过冷静,不管对谁都隔了一层屏障,教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她没有解释,反倒显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李朔轻叹一声,松开了手,让她能舒服的靠在软榻处,“陪我说说话吧!” 桑榆点点头,“王爷想听什么?” “说说你家乡的事。”李朔道。 她想了想,心里有了底。 “我没有娘,但我有一个疼爱我的乳母。”她想起了林慧,可惜林慧身上却有着她不敢窥探的秘密,很可能是她的杀父仇人。 回过神来,桑榆继续道,“在家的时候我什么都得干,可家毕竟是家,谁也舍不得离开自己的5;151121779088459家。然则后来皇上选秀,姐姐已经有了心上人,我自然得挺身而上。” 这些事情,想来李朔早就知道,不过是想试探她罢了。 桑榆抿唇轻叹,“我想着,等我年满二十五,我就可以离开皇宫回家了。到那时候我就买上半亩闲田,做两间茅屋,白日里耕种纺织,夜里一杯香茗赏月圆。” 说到这儿,桑榆苦笑,“如今想来怕是都不能了。” “你是在怪本王,不该纳你为侧妃?”李朔冷着脸。 桑榆趴在软榻上行礼,“桑榆不敢,只是王爷要问,我自然得如实言说。若是我有所隐瞒,想必王爷也不会高兴。” 李朔没有说话,指尖轻轻攫起她精致的下颚,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眸。他想看一看她这双会说话的眼睛,有没有掺杂说谎的成分。 可惜他失望了,在她眼睛里只有些许落寞,还有那一汪波澜不惊。 “你想要的,本王都会给你。”他低语。 她依旧容色清浅,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多谢王爷。” “沐桑榆。”李朔连名带姓的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了想,“是个简单的人,如果王爷愿意,把我往简单处想的话……” 他轻叹一声,笑得有些邪魅,“我看着,却是个不简单的。”他的手,落在她的胸口上,“你的这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如果有一天装不下了,该怎么办?” “装不下的时候,不是还有王爷可以倾诉吗?”桑榆淡淡笑着,“只是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听?” 他默然无语,只是静静的望着她。 谁都猜不透谁,谁也别想猜透谁。 “沐桑榆,你太聪明。”李朔道。 “王爷放心,桑榆不是杨修,猜不透曹孟德的心思,也不敢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她笑着回应,“王爷也不必这般谨慎,我只是个宫女,又没什么家世背景。走哪,都人微言轻。” 李朔被她逗笑了,“依我看,你可不只是个宫女那么简单。” 她说这话的时候,桑榆内心是惶恐的。腰间还藏着那颗血珠子,如同背负着偌大的秘密在宫里行走,生怕一不小心便被人生吞活剥了。 面上,她依旧保持微笑,不置一词。 李朔起身,“时辰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王爷深夜入宫把我带出来,就不怕皇上知道吗?”桑榆担虑的问。 第三十六章 人心诡谲,暗害 “皇兄怎么可能不知道?”李朔凑近她,临走前还得占点便宜,缠着她的唇瓣不放。一番浅尝辄5;151121779088459止过后,他蹙眉望着浅喘的沐桑榆,“依旧生涩,来日本王得好好的调教调教。” 桑榆微微红了脸,依旧一副乖顺的模样。 一晚上的斗智斗勇,她始终占据主动权。李朔觉得这女子实在了不得,比起欧阳兰更能把握人心。可他有寻不着她的任何破绽,只得暂且送她回宫。 桑榆喝了一碗迷药,便又被抬了出去。她不能清醒着回去,唯有昏迷状态的她,能撇开很多事情。就算被抓到,她也是无辜的。 瞧着沐桑榆被扛走,延辛上前行礼,“王爷?” “好一个沐桑榆。”李朔眯起促狭的眸,“果真是了得,应付自如好似早就准备。知道吗?本王好久没有这种棋逢对手感觉了。” 延辛一愣,“爷这是何意?” 李朔笑而不语。 桑榆一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昨夜无星无月,是以今儿的天气不太好,有些灰蒙蒙的。 还真别说,李朔的药真当不错,一觉睡醒这手竟然不疼了,红肿也跟着褪去,开始结痂愈合。桑榆盯着自己的手背看了良久,直到夕阳进门,她才回过神来。 “主子,今儿觉得好些吗?”夕阳伺候她起身。 桑榆点点头,“王爷的药很管用。” 夕阳笑了笑,没有多问什么。 桑榆便明白了些许,这丫头定然早就收到了李朔的吩咐,否则不会连半点讶异都没有。也不知这平素里的活波好动,到底有几分真假? 吃过饭四处桑榆便去找刘燕初,哪知刚出了自己的院子,便听得有些异动,“怎么回事?” 夕阳一怔,“奴婢去问问。” 桑榆站在回廊里,瞧着远处有奴婢在交头接耳,好似出了什么事。夕阳过去问了问,然后快速转回,面色有些异常,“主子,他们说是贤妃娘娘那头出了点事儿。” “什么事?严重吗?”桑榆问。 夕阳摇头,“具体他们也不知情,只说是好像饮食出了问题,这会御医和皇上都赶过去了。今儿一早,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饮食上出了问题?”桑榆抬步往前走,“按理说这御膳房的食材都是精心挑选,用膳之前也都经过太监们的尝试,不可能有差池。” 夕阳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这儿又没有外人。”桑榆轻叹。 夕阳行了礼,“主子,您别忘了自从您给皇上做了点小菜,皇上一高兴便多来了这拢月阁几次。这各宫各院便都兴起了小灶,一个个都赶着要给皇上做小菜呢!” 眉心突突的跳,桑榆驻足原地没有吭声。 “主子?”夕阳低低的喊了一声,“您怎么了?” 桑榆面色微白,扭头望着夕阳,“所以真当要追究起来,我难逃其责是吗?” “主子?”夕阳骇然。 “听宫里人说,太后娘娘快要从南都回来了。”桑榆眸色微沉,“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康嫔娘娘和我恐怕会被牵连吧?” 心微冷,后宫果真是人心诡谲,心狠手辣之地。 第三十七章 保全自身为上 桑榆去找刘燕初的时候,刘燕初的脸色也不是太好。 刘燕初也不是傻子,如今贤妃那头出了事,她自然是有所顾虑的。见桑榆进门,刘燕初当即站起身来,彩雀会意的去了外头守着,夕阳也退了下去。 “娘娘。”桑榆行了礼。 刘燕初轻叹一声,“贤妃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桑榆轻轻抚着自己的手背,“这么大的事儿,自然得知道。”语罢,桑榆抬头望着她,“娘娘何必自乱阵脚?须知当日众目睽睽之下,掌勺的是我。” “你就不怕吗?”刘燕初问。 “娘娘当初为了晓云不惜入宫,你怕过吗?”桑榆问。 刘燕初摇头,“当时进来,便是抱着必死之心,没想过……” “那现在又在害怕什么?”桑榆笑了笑,“很多人其实不是输给对手,而是输给了自己。娘娘,如今您已经是康嫔娘娘,对手便是整个后宫的人。” “娘娘仁善不愿去争不愿去抢,可不代表别人会愿意放你一条生路。在这后宫里,没有恩宠就不能活,你不争宠就得死。” 闻言,刘燕初凝眉望着桑榆,“为何我觉得你有些不太一样了?” “是吗?”桑榆深吸一口气,“大概是我发现了一些事情,所以……” “发现了什么?”刘燕初忙问。 桑榆站在那里,眉目无温,“如果当初大燕没有覆灭,是否意味着云华公主和晓云都不会死呢?” “那是自然。”刘燕初颔首。 桑榆回头看她,“我若告诉你,当日如果先帝没有暴毙,这大燕就不会被侵吞,你可信?” 刘燕初不解的望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如今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你若有什么事大可直说。同为前朝之人,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我在晋王府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秘密,先帝并非暴毙,极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正因为先帝之死导致军心动摇,三军溃败。”桑榆眯起眸子,“而这件事很可能跟公主的乳母有关。” “乳母?”刘燕初顿了顿,“皇上登基以后,前朝余孽基本上被铲除干净,连前朝公5;151121779088459主傅云华都未能幸免。” “可乳母还活着。”桑榆语出,惊刘燕初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桑榆淡淡的笑着,“娘娘不必惊讶,这乳母不但活着,如今就在贤妃娘娘的身边伺候,你不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连晓云都死了,为什么公主的乳母还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又当了贤妃身边的掌事嬷嬷! 刘燕初面色铁青,“如果真的是他们合谋覆了大燕,那他们比当今皇帝还要可恶。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还害了我的晓云。”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去对质的。”桑榆缓了口吻。 刘燕初不解的望着她。 桑榆继续道,“太后快回来了,贤妃娘娘在这个时候出事,我们拢月阁怕是会有一劫。所以如果他们拿我下手,还望康嫔娘娘量力而行,保全自身为上。” “沐桑榆,你当我是什么人?”刘燕初冷然。 第三十八章 鬼鬼祟祟的人 “在你眼里,我便是这样无情义之人?”刘燕初凝眉。 桑榆摇头,“5;151121779088459不,我只是不想被一网打尽。贤妃那头事有蹊跷,但很显然是在太后娘娘到来之前要对付咱们拢月阁,且不说是谁下的手,总不能让他们得逞就是。” 刘燕初张了张嘴,心下觉得有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娘娘放心,如今我是皇上要赐给晋王府的侧妃,那些人暂时不敢拿我怎样。倒是你自己,皇上这段时日怕是不会再过来。”桑榆轻叹,“后宫,从来不太平。” “你是怎么从前朝宫女,变成这一届的秀女?”刘燕初终是问出了口。 桑榆瞧了她,笑得有些无奈,“我若说我魂属前朝,身属当朝,你可信?” 刘燕初笑了,“开什么玩笑?” “我自己也不信。”桑榆轻笑,轻易的将这话题带了过去。 贤妃那头出了事,皇帝封锁了临安宫。一些妃嫔想要去探视,也得先问过皇帝才行。 当然,秦贵妃除外。 宫中无后,这秦琉璃身为后宫最高品阶的贵妃娘娘,执掌六宫,位同副后。 林玉姝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气息奄奄的眨着眼睛,看上去好像快要不行了。皇帝李勋坐在边上守着,面色有些凝重。 秦琉璃行了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李勋轻叹,“既然你来了,那朕就先回御书房处理公务,等着事毕再来。” 秦琉璃俯首,“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照顾贤妃妹妹的。” 李勋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林玉姝,“贤妃身子不适,得好好的静养。朕会好好调查此事的始末,给你一个交代,也会给太师府一个交代。” 语罢,李勋拂袖而去。 秦琉璃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目送皇帝离开,秦琉璃缓步上前,坐在了床榻边上笑道,“妹妹可觉得好些?听说昨儿个夜里,整个临安宫上至主子下至奴才,都跟着又吐又泄的,真是让人害怕。” 林玉姝一脸的委屈,“姐姐这是怨妹妹不该以病取宠?” “妹妹身子不适,皇上来看你也是正常的,本宫可不是这么小肚鸡肠之人。如今得宠的是那拢月阁,又不是本宫的丹阳宫。”秦琉璃笑了笑。 林玉姝敛眸,小脸煞白的模样还真让人心疼,“且不论这一次是谁做的,我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秦琉璃点点头,“那是自然,敢在后宫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作祟,本宫也饶不了她。不过眼下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别的事儿就不必你多费心了。养好了身子,才是关键。” “多谢姐姐。”林玉姝勉强一笑。 “谢就不必了,妹妹如今身子不适,本宫会让御膳房给你多做几样好吃的小菜。”语罢,秦琉璃别有深意的笑着。 林玉姝嘴角轻轻抽动,皮笑肉不笑,都是假面人而已。 寒暄了一阵,秦琉璃便出了临安宫。 明月上前行礼,“娘娘!回娘娘的话,昨儿夜里有人看到了一个人从临安宫里出来,鬼鬼祟祟的离开。” 秦琉璃面不改色,眉睫微微沉了沉,“谁?” 第三十九章 跪在雨里 明月伏在秦琉璃的耳畔低语,然后缓缓退开几步。 秦琉璃的脸色很奇怪,站在原地看着明月没有动弹。良久她才道,“这消息确切吗?” “是!”明月颔首,“有人亲眼看到的,奴婢又亲自确定了一回,的确是她。” “想来这事儿皇上也会知道。”秦琉璃敛眸,“摆摆样子就是,免得到时候惹得一身骚。” 明月顿了顿,“可是娘娘,若是摆摆样子,太师府那头不好交代。贤妃娘娘是太师府的长女,太师府那头若是怪罪下来,皇上的脸面也不好收拾。” 秦琉璃缓步往前走,“拢月阁里有的是奴才,不是吗?” 奴才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在这宫里,主子一句话,奴才就没有活路。 夕阳是哭着被人从厨房带走的,等桑榆追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说是循例调查宫里的奴才。 其实就是个借口罢了,想打压一下拢月阁的气势,又不能拿康嫔身边的人下手,便对准了桑榆。 毕竟宫里人都知道,当初那些小菜是桑榆做的,是她在背后帮着康嫔争宠。 站在长长的宫道上,桑榆良久没有回过神,只觉得身上阵阵寒凉。她有晋王府侧妃的名头护着,但是夕阳什么都没有,他们想杀了她可谓易如反掌。 “我去求皇上!”刘燕初道。 桑榆摇头,“这件事你不必插手,只当我是你的奴才,不必与我太过亲厚。帝王是不喜欢后宫有人结党营私拉帮结派的,这是大忌!” 刘燕初蹙眉,“可你……你真的要为一个宫女去求皇帝吗?” “如果彩雀出事,你会不会这么做?”桑榆问。 刘燕初毫不犹豫的颔首。 5;151121779088459桑榆深吸一口气,“我也希望身边有个朋友,就像你和彩雀那样。”她头也不回往前走。 虽然她是晋王府名定的侧妃,但是宫里很多侍卫是不认得她的,毕竟她此前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宫女。所以当她跪在御书房外的宫道上时,没人会帮她去回禀皇帝。 桑榆只是跪着,一语不发,面无惧色。 天空下起了雨,她跪在雨里,发丝紧贴着面颊,身上的衣裳也跟着湿透。 奴才撑着伞,袁成站在伞下微微一怔,当即取了伞遮住了桑榆,“姑娘怎么在这儿跪着呢?雨下得太大,仔细身子。” 桑榆僵硬的抬头看他,朝着袁成磕头,“桑榆给公公磕头,请公公救救桑榆的婢女夕阳。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若真的有什么事,桑榆愿意一力承担。” 袁成道,“姑娘,此话从何说起?杂家没听明白。” “公公心有七窍,桑榆不敢在公公面前卖弄,只是真心实意的求公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夕阳虽然是个婢女,可桑榆也是从婢女过来的,谁的命不是命呢?”她音色越来越弱,“求公公网开一面。” 袁成直起身子,轻叹道,“你要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桑榆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公公大恩大德。”她伏跪在袁成脚下。 雨,越下越大。 第四十章 见到李勋 袁成摇了摇头,也没有再劝说,抬步便朝着御书房去了。 进了御书房,袁成也不急着跟李勋说事,“皇上,奴才得了信儿。” 李勋放下手中墨笔,抬头看了他一眼,“说!” “事发当天的夜里,似有人从贤妃娘娘的宫中,鬼鬼祟祟的跑了出去。但具体是谁,奴才也不好肯定,只是有人说像是……”袁成顿了顿。 李勋眉目微拧,“像弋阳郡主留在宫里的亲随夏风?” 闻言,袁成看了杨云锡一眼,俯首不敢吭声。 李勋起身,缓步朝着二人走来,“这件事本就蹊跷5;151121779088459,突然间扯上了弋阳郡主的人,就更奇怪了。然而就算扯到了弋阳郡主又如何?该办的事儿还是得办,到时候太后回来,朕会措手不及。” 杨云锡上前,“可是皇上,若是抓了夏风,弋阳郡主必定会在太后娘娘跟前说点什么,这对皇上不太好。” 袁成也赞同,“奴才赞成杨大人所言,太后娘娘一惯护着弋阳郡主,反倒是皇上贪恋女色之故。奴才觉得此事还是得谨慎,或者……皇上还是让贵妃娘娘来处置吧!” “贵妃娘娘乃是秦大将军之女,又是后宫位份最高的,由她来处置最合适不过。皇上心里知道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也就过去了。” 对于这两人的话,李勋还是比较认可的。 弋阳郡主的父亲当年战死沙场,她便一直留在太后身边,由太后亲手教养,对太后来说这就是亲生女儿,一惯的宠着疼着。 所以这丫头性子很倔,心思很沉。 李勋登基之后,太后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前往南都静养。临走前,弋阳郡主把自己的随扈夏风留在了宫里,可谓留了一只眼睛。 早前一直相安无事,可现在……怎么就蠢蠢欲动了? 蓦地,他仿佛恍然大悟,竟是一番哭笑不得。 “皇上这是想到了什么?”杨云锡问。 李勋长叹一声,“多少痴情误子弟,人间何处不多情?” 闻言,杨云锡与袁成面面相觑。 “罢了,这事就让秦贵妃去处理,朕先稳着前朝再说。”李勋起身,抬步往外走去,“拢月阁那头,没出什么事吧?” 杨云锡俯首,“拢月阁跟临安宫距离太远,贤妃娘娘身子不适,应该牵扯不到拢月阁。” 可这袁成却心里清楚,拢月阁的康嫔娘娘是没事,但……沐桑榆却有事。 然则清楚归清楚,袁成却没有开口,就好像压根没遇见过沐桑榆。便是李勋出门,袁成也只是跟着,不予提醒。 所以李勋出了大门便看到了跪在宫道里的沐桑榆,雨下得很大,她的衣衫早就被浸透。她跪在雨里,摇摇欲坠。 眉睫微抬,桑榆的身子已经僵硬。 她透过雨帘去看穿着龙袍的男子,明黄之色在昏暗的世界里格外的耀眼。她心里是有些期许的,带着少许激动。 “皇上!”她跪在雨里磕头,“求皇上饶过夕阳吧!夕阳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没做。” 李勋抬步,快速朝她走去。 “皇上!”袁成一声轻唤。 第四十一章 为什么不来找我? 袁成一声喊,李勋顿住了脚步。 夕阳是晋王府送来的奴婢,一直跟在桑榆身边,李勋心知肚明。可自己方才说的话,做的决定,又岂容更改。 他停步望着跟前跪着的桑榆,面色微沉,“沐姑娘不必多说,后宫之事自有贵妃做主,朕……不会插手。”他深吸一口气,“你回去吧!” “皇上!”桑榆抬头,面色青白,“夕阳一直留在拢月阁,不曾去过临安宫,不可能给贤妃娘娘下毒,还望皇上明鉴!” “莫要胡搅蛮缠,朕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李勋似乎有些动怒,“来人,把沐姑娘送回拢月阁!” 音落,李勋掉头就走。 “皇上!”桑榆哭出声来,“皇上!夕阳真的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做。若真当犯了错,理应罚在我的身上,我是她主子。皇上!” 然则不管她怎么哭喊,李勋始终没有回头。 最是无情帝王心,他能念旧也能绝情。 她曾以为他记得曾经有个人对他掏心挖肺过,是以在失去以后就把这份愧疚用在相似之人的身上。如今她才明白,终是自己太过天真。 最后一份幻想,毫无预兆的破灭了。 桑榆不知道自己在雨里跪了多久,雨打在身上很疼,手背上的伤也跟着疼。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站起,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站在雨里的李朔。 昏迷前的那一瞬,她落在了他的怀里,熟悉的温暖瞬时席卷全身。 后5;151121779088459来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只知道一觉醒来是在御花园的偏殿里。 睁开眼,这看到他负手而立,背对着她临窗驻足。 藏青色的袍子,玉带腰封,衬得他身段颀长。他转身看她的时候,眼睛里凝着她看不懂的东西,逆光之中越显英伟姿态。 见她苏醒,他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却仍旧站在那里没有靠近。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安静得让人害怕。 “出了事为何不让人来找本王,而是跪在御书房外头?”李朔盯着她,眉心微皱,“你是觉得本王成不了你的依靠,不值得被你依靠是吗?” 他每次生气的时候,眉心都会皱起。 桑榆缓步走下床榻朝着他行礼,“我不是不想找王爷求助,只是事发突然,桑榆的第一反应是不想牵连晋王府。若夕阳被冠上毒杀后妃之名,桑榆必定难逃一劫,是以……” 想了想,她便跪在了地上,“请王爷责罚。” 金丝绣祥云暗纹墨靴停驻在她跟前,李朔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夕阳是本王送入宫里的,他们强加罪名可问过本王的意思?” 桑榆身子一怔,仍是跪在地上。 下一刻,他突然俯身将她从地上拽起,瞬时将她打横抱在怀中,“膝盖软得连站都站不直了?地上那么凉,不要命了吗?” 她抬头看他,面上有些热热的。 “王爷?”她哽咽了一下,“夕阳会没事吗?” 李朔面色微沉,“看在你还算懂事乖巧的份上,她会没事,但是……你有事!”音落,他将她放在了床榻上,欺身而上。 第四十二章 他进去了 桑榆隐约有种错觉,这李朔是个极为温柔之人。他吻得很温柔,那般小心翼翼,仿佛真的怕伤了她。 可脑子总有个人在告诫她,莫要再轻信男儿的话,否则她会成为第二个傅云华。已经在男人手里死过一次,又岂能死第二次。 他解开她腰封的时候,她的心瞬时提起。 “王爷?”她低低的喊了一声。 “那日山洞里的是我。”他咬着她的耳朵低语,“当时我被人下了药,万不得已……” 桑榆的身子一怔,她万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告知她这些。心下微颤,身上的温度上升得很快,有些莫名的燥热让她口干舌燥的。 她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可她不敢承认。 他吻过她的眉眼,糯软的唇瓣,带来彼此的酥麻。他也觉得意外,对于女色,他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可预见了沐桑榆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世间女子遇见他,无一不是投怀送抱,唯独这沐桑榆……让他颇有征服感。 她这一颗心,始终隔着厚厚的石壁,不肯轻易交付任何人。 “可以吗?”他低低的问,瞧着身下面色涨红的桑榆。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双手颤抖的抵在他的胸膛上。这灼热的温度让她不敢轻易触碰,可他紧贴着她,让她无可逃避,无所适从。 “再不回答,我可就进去了。”他笑着吻上她的脖颈。 她眨着眼睛看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子撞进了他幽邃的眸里。那双墨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她光洁的身子,还有她全身心的羞赧之色。 “上次是意外,这一次我会很小心。”他哄着她。 她打了个冷战,他突然就进去了。 还是很疼,疼得她一下子攥紧了身下的被褥。第一次的不美好,换来如今的心理阴影。 好在李朔也感觉到了来自于她的紧张,慢慢等待她的适应。等她开始逐渐接受,他便开始了自己的疯狂,再也无法抑制。 早前她还是傅云华的时候,跟李勋也做过不少次,可李勋心里有别人,所以每次到了最后都黯然收场。留下她一个人在床榻上,像个破碎的瓷娃娃,被嫌弃的丢在一旁。 这是她作为沐桑榆的时候,历经的第一个男人,不知道是最后一个还是过客。 但李朔跟李勋不一样,李朔出身行伍,健硕的身子带着军人该有的力道,让她这单薄的身子有些难以承受。她是他的侧妃,不再是宫女,是以他想要,她就得给。 否则这宫里的女子,都只属于皇帝一人。 结束之后,她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这人真是够折腾,好似有使不完劲儿,用不完的力。 明明使劲的是他,为何最后累的却是她? 外头下着磅礴大雨,雨声遮盖了一切。 李朔将她5;151121779088459拢在怀中,嗅着她身上极是好闻的淡淡清香,伸手搓去了她手肘上的守宫砂。虽然这对她不太好,还未成亲便已同床共枕,终有违规矩。 “接下来,得看你自己了。”他伏在她耳畔低语。 第四十三章 她命不久矣 桑榆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李朔走的时候,她都没能睁开眼。 李朔坐在床边看了她很久,墨发如瀑垂落在床边,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打着迷人的剪影。脸上红晕未褪,微光里更显得这瓷白的肌肤,透着几分晶莹剔透的光感。 他走后很久,桑榆才睁开眼睛。 浑身酸疼得厉害,她勉力撑着身子坐起,看着浑身上下的斑斑点点,无奈的用被褥裹紧了自身。 蓦地,她发现枕边放了一样东西。 是晋王府的令牌,面上镶着一颗祖母绿。 这东西是李朔的贴身之物,是不可能随意给人的,但如今却给了她。这就意味着,出门在外,她可以代表李朔全权行事。 这大概是……晋王妃都不太可能拥有的权力。 桑榆把这东西握在手里,只觉得如烫手山芋一般,浑身轻颤。 她不知道李朔这是什么意思,让她跟后5;151121779088459宫开战?还是要天下人都知道,他李朔如今独宠她沐桑榆一人,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穿好衣裳,收拾了一番,桑榆才走出了门。 有一太监上前朝着桑榆行礼,“奴才阿六跟主子请安,奉晋王殿下之命,随行保护侧王妃周全。” 她睡着的时候,他们一直守在外头。 桑榆不知道,这到底是福还是祸,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拿了令牌,桑榆去了暴室。 后妃始终是后妃,晋王乃是当朝执掌实权之人,纵然到了太师那儿又如何?桑榆打着晋王的名头,无人敢拦。 夕阳浑身是伤,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 见着桑榆的时候,她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把她抬回去。”桑榆站在那里,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所幸,还活着。 只不过她这么一闹,怕是整个皇宫都会知道她仗着晋王府的名义,在宫里横行无忌的事实。等到太后娘娘回来,估计第一个就得拿她开刀。 有了晋王的令牌,桑榆可以自由出入宫闱。 瞧着无止休的大雨,桑榆想着,自己得在太后回来之前,弄个护身符。 这卓太后之名,早在大燕尚存之时,她就有所耳闻。卓太后乃是南都卓家的人,南都卓家是名门望族,当初李家就是仗着南都卓家才起兵的。 如今李家成了皇室,这卓家更是尊贵无比。 在对付大燕的路上,卓家满门忠烈。卓家一族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这更是助长了卓太后的气焰。仗着母家的功勋,受着天下人的敬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满朝文武谁敢对卓家不敬? 而李家老皇帝死后,还给了卓太后一个打王鞭,所以就算李勋是皇帝,也奈何不得卓太后。 听得桑榆拿了晋王府的令牌去救人,李勋的脸色不是太好看。 李勋站在回廊里看雨,身子微微僵直。 袁成道,“沐姑娘胆子也太大了,这不是公然跟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作对吗?” 杨云锡道,“后宫倒也罢了,前朝该怎么办?晋王府和太师府还有秦大将军……这都搅合在一处,来日若是起纷争,那就是红颜之祸!” 负手而立,李勋眸色微沉,“她命不久矣。” 第四十四章 我要见头牌姑娘 听得李勋都这样说,杨云锡和袁成更是不敢多言。帝王都护不住一个女子,自然没有他们置喙的权力。 然则即便如此,桑榆始终没有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夕阳对于桑榆的救命之恩,已经到了感激涕零的地步,“主子,奴婢是不是给您惹祸了?” 桑榆接过她手中的空药碗,只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只要活着便是万幸,来日的事情谁能知道?总归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主子?”夕阳俯首,“以后夕阳的命就是主子的,只听主子一人吩咐,绝不敢有所隐瞒。若违此誓,愿天打雷劈。” 桑榆笑了笑,“这宫里太冷,只能靠你我相互取暖。” 夕阳颔首,“多谢主子!” “太后快回来了,我用晋王府的令牌把你换回来一定会惹来非议,招致太后的不满。”桑榆深吸一口气,“你好好养伤,我得寻个出处保咱们一条活路。” 夕阳骇然,“主子?” 桑榆转身出门,她将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告诉了夕阳,如此一来夕阳对她的感激涕零又会增几分。 外头,阿六已经在等着,“主子,如今下着大雨,怕是不便出门。” “我知道。”桑榆站在屋檐下,瞧着不知不休的大雨,“这雨下了两日,再这样下去恐怕我就只有等死的命了。” 拿了伞带着人,这是桑榆第一次有恃无恐的出宫。 手持晋王府的令牌,在这宫里也算是畅行无阻。 其实桑榆心里有些惊慌,如果5;151121779088459一个王爷的令牌比皇帝的口谕还好使,那就说明早晚会有兄弟阋墙的一日。国无二主,天无二日,这是必然。 但眼下李勋刚刚登基,是不可能剪除自己的左膀右臂的。他还需要李朔来帮扶自己,稳定朝中那帮老臣,以及蠢蠢欲动的雍王李珩。 桑榆即便是从偏门出去,也会很快就传到了各宫各院包括李勋的耳朵里。 甚至有人以为,她是想跑路了。 李勋竟有种拭目以待的感觉,觉得这沐桑榆平静的外表之下,藏着太多的不简单。 阿六跟着沐桑榆出宫,也不知这女子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她不急着去什么地方,而是在大街上晃悠,最后竟然在一座青楼之前停驻了脚步。这青楼乃是京城里头生意最好的,但白日里门庭萧条,姑娘们都在熟睡着,是以没什么人在。 龟公出来行礼,“姑娘,您这是……”他上下仔细的打量着桑榆。 “把妈妈叫出来,就说我要见你们这儿的头牌姑娘,多少钱都没问题,记在晋王府的账上。”桑榆绷直了身子驻足,面上无悲无喜,摆着好大的一副架子。 她前世乃是云华公主,是以摆架子这种事对她来说,简直是信手捏来。 便是一旁的阿六瞧着,都觉得颇有几分豪气,全然不似宫女出身。 听说是晋王府来的,龟公当即点头哈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去请妈妈过来。” 桑榆拂袖落座,仍是面无表情。 不多时,老鸨便急急忙忙的赶来。 第四十五章 我等你很久了 桑榆坐在那里,瞧着老鸨过来行礼,然后一脸赔笑的打量着自己,便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杯盏,“怎么,觉得我晋王府付不起钱?” “不不不,只是一直听说晋王殿下不近女色,哪知……”老鸨当即凑上前,“这月娘不出楼,是以不能应姑娘所求,无法前往晋王府侍奉。” “谁说我是要让月娘去晋王府了?你这儿不是京城最好的青楼吗?”桑榆起身,“我只是来看看,这花魁娘子长得什么模样,有些事想请教一番罢了!你慌什么?” 一听这话,老鸨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这月娘是这儿的摇钱树,在京城的名声太大,若是今儿出了晋王府,明儿那些王公子弟也会来邀约。不去怕得罪人,去了便低了身份。 古往今来,这出台的女子往往被认为是最低贱的。 所以老鸨,才有这等顾虑。 引着桑榆上楼去雅阁,老鸨笑道,“姑娘这是想问什么事儿呢?” “我就是好奇,这青楼里的姑娘都是怎么伺候男人的。”桑榆勾唇似笑非笑,“妈妈可有什么经验,也要传授于我吗?” 老鸨面上一惊,“姑娘这是……” “我只是好奇罢了!”说话间,桑榆已经走到了雅阁前头。 “我去说一声,姑娘稍待!”老鸨行礼,推开门进去。 不多时,老鸨从里头出来,“姑娘答应了,贵客请!” 桑榆瞧了阿六一眼,“你在外面等着。” 阿六颔首,与护卫一道守在门外。老鸨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守着,心头寻思着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晋王府来的,要问如何伺候男人,难不成是晋王府的妾室?还是说这女子觊觎晋王? 进了门,便闻得一室熏香。 香气有些刺鼻,但这是青楼,桑榆就得习惯。 隔着轻纱,隐约可见一女子坐在轻纱帐后,琴声悠悠从内里传出。 “你是月娘?”桑榆也不上前,隔着纱帐坐下。 纤细的指尖在琴弦上掠过,里头传来清凌凌的声音,“都进来了还问这话,不是明知故问吗?” 半敞着的窗户被风吹着吱呀响,轻纱帐子随风而起,那5;151121779088459张极是艳丽的容色若隐若现。 桑榆深吸一口气,从腰间取出了血珠子,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跟前。 珠子放在桌案上,发出一声低微的轻响。 下一刻,琴声戛然而止,窗户砰然合上。 “他们终是找到你了。”月娘扬唇轻笑,“我等你,已经很久很久。” 眉睫微扬,桑榆凝眉望着眼前的女子,撩开了轻纱帐子,一步一莲花的朝着自己走来。眉心微蹙,她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可又觉得有几分熟悉。 …… 阿六一直等在外头,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桑榆才从里面出来。谁都不知道月娘和桑榆说了什么,只看到桑榆出来的时候,面色不是太好看,整个人有些精神恍惚。 “主子没事吧?”阿六上前。 桑榆摇头,“回去。” 老鸨愣了愣,却听得室内,依旧琴声悠悠。 第四十六章 杀了她 老鸨靠在门框处,双手环胸望着里头的轻纱帐子,“你这是卖的什么关子?这女子是谁?” “你只需记得,下次她来的时候直接放她进来就是。”月娘音色沉沉,指尖拨弄着琴弦。 5;151121779088459老鸨一愣,“为何?” “你得罪不起。”里头传来月娘银铃般的笑声,“她可不是一般人。” 闻言,老鸨微微一怔,扭头望着身边的龟公,重复着月娘的话,“不是一般人?那是什么人?”蓦地,她心神一震,微微僵直了身子,“难道是……” 房门徐徐合上,月娘依旧在笑,笑声中透着些许酸涩,“是她!” 老鸨的神色有些奇怪,当即走到门口张望,瞧着桑榆渐行渐远的背影出神。 桑榆撑着伞走在雨里,自打离开了青楼便一直没有吭声,她似乎在想着什么,有些莫名的失神。 下了雨的街道人很少,不知怎的好像突然间所有人都消失了。 阿六绷直了身子,“主子,好像不太对劲。” 桑榆也感觉到了,四周气氛不太对。 耳畔是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昏暗的世界里,靴子踩着水花而过,扬起清脆的声响。一帮黑衣人手持钢刀,直接拦在了桑榆的跟前。 雨打油伞,发出沉闷的音色。 阿六厉喝,“保护主子!” 桑榆当即退到一旁,眼看着一帮人二话不说就动了手。这些人摆明了是冲着她来了,而且胆子极大,敢当街行凶。 对方人多势众,阿六虽然武功好,仍有些应接不暇。 桑榆掉头就跑,油伞掀翻在地,后面两名黑衣人穷追不舍。 她不知道是谁要杀她,但她很清楚这些人敢当街行凶,定然是有所依仗,否则不会这么大胆。 不慎摔在水坑里的那一瞬,桑榆骇然看见那高举的钢刀,大雨中寒光利利。 她无路可逃,只能闭上眼睛。 只听得“嗖”的一声响,鲜血飞溅,眼前的黑衣人被一柄冷剑贯穿了咽喉,倒伏在血水中被大雨冲刷。下一刻,她看到一身凛冽的李朔从对面的茶楼里飞下来,直接将她从水里拽起来护在怀里。 黑衣人快速冲上来,延辛领着随扈迎战。 大雨滂沱中,她视线模糊的看着这男人的侧脸,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于李朔的冷冽。那种不怒自威的冰凉,透着与生俱来的冷漠。 他松开了她,不紧不慢的走在雨里,拔出了那柄插入黑衣人咽喉的剑。 深吸一口气,他握着染血的剑,回头望着雨里的她,一言不发。 大雨不休,她面色苍白,方才的死里逃生让她心有余悸。可看到这样的李朔,更是心中畏惧。 她想起了李珩的那句话:李朔没有心。 张了张嘴,桑榆不知该说什么。 李朔走过来,二话不说抱住了她。 她的手颤了颤,终是圈住了他的腰肢。他来得及时,否则她已经是刀下亡魂。虽不知是谁要她的性命,但她知道又欠了他一条命。 然则,他是如何知道她会在这里遇见危险? 桑榆微微蹙眉,心下存疑,李朔来得太巧了。 第四十七章 这男人很冷 茶楼雅阁里燃起了炉火,桑榆已经换了衣裳,可此刻仍是有些瑟瑟发抖。 李朔端了一碗姜汤给她,“喝点姜汤,免得风寒侵体。” “谢王爷!”桑榆不喜欢姜汤,从她还是傅云华的时候,就很讨厌姜的味道。是以才喝了一口,她便愁眉紧锁,再也喝不下去了。 “喝不下去?”李朔坐在床边。 桑榆蹙眉望他,“王爷何以在此?” “我追查刺客已经不是一日两日,方才在这里刚刚听探子汇报情况,谁知正巧遇见你在外头。”李朔说得极为自然,“我已经拿下了一名活口,到时候会严加审问。” “多亏王爷,否则桑榆已经死了。”她捧着那碗姜汤出神。 李朔轻笑,“要不要本王喂你?”说着,直接端起了姜汤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 桑榆一愣,他已经欺身而至,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将口中的姜汤渡给她。 她瞪大了眼睛,喉间滚动,硬生生将那一口姜汤咽下。 嗓子里灼热得难受,桑榆极是诧异的望着眼前的李朔,这人做事总是这般任性而为,全然不管他人如何做想。 “看样子,本王的侧王妃欠调教。”他眼角眉梢微抬,她的心却是漏跳了半拍。 二话不说,桑榆顾自端起了汤碗,将姜汤一饮而尽。虽然味道真的难以忍受,5;151121779088459总好过他这样一口接一口的喂她。 “乖。”李朔起身,终于问道,“你出宫作甚?” 桑榆抿唇,“早前听宫里的人说,月满西楼里的花魁娘子有一门绝技,便是指上开花,能让人舒缓筋骨减轻身上的酸麻胀痛。” “我听说太后娘娘一直身子不大舒服,早前去南都静养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是故寻思着能不能求得法子,到时候即便太后娘娘因为贤妃之事怪罪下来,我也能自请为奴,为自己搏一搏。” 李朔眯起眸子看她,“是吗?” 桑榆俯首,“王爷虽然给了我令牌,可太后毕竟更是太后,若王爷为了我而与太后争执,会落一个不孝之名,有辱王爷威名,到时候会影响王爷的前程。” “你倒是想得很细。”李朔吐出一口气,回头望着窗外的雨,仿佛有些心烦意燥,“要想为自己搏一搏也不是不可以,但首先得活下来才行。” 桑榆颔首,“桑榆谨记。” “我送你回宫!”李朔拂袖而去。 桑榆瞧着手中的空碗,微微蹙眉。 “此事我会细查下去,你不必声张。”进宫前,李朔叮嘱。 桑榆点点头,“我知道,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王爷放心,桑榆会守口如瓶。” “回去吧!”李朔报之一笑。 安然回到宫里,桑榆觉得有些奇怪,虽说李朔的言辞并无不妥,但这心里始终扎着一根刺。阿六是晋王府的人,自己出宫这么大的事,阿六不可能不告诉李朔。 是以这李朔恐怕不是在听探子汇报,而是在观察她。 换句话说,是在监视她。 想看看她做什么?还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对她做什么? 桑榆站在屋檐下看着倾盆大雨,想起了大雨中的李朔。 这男人似乎……很冷。 到底是谁要杀她? 第四十八章 买凶杀人 李朔回到晋王府的时候,脸色不是太好看。 方芷韵正欲出门,见着李朔归来当即上前行礼,“朔哥哥?” “雨下得太大就别出去了!”李朔别有深意,“免得去了就回不来。”语罢,他不等方芷韵开口,当即转身离开。 “小姐?”婢女连云一怔,“王爷好像知道了?” 方芷韵抿唇,当即转回房间。 合上房门,方芷韵冷了眉目,“你不是说这件事不会被人知道吗?为何朔哥哥会这样说?定然是他察觉了什么,否则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蓦地,方芷韵面色微变,“我问你,沐桑榆到底死了没有?” “那些都是江湖人,平素做的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之事。奴婢也不敢肯定这沐桑榆会不会死,所以……”连云的声音越来越弱。 “废物!”方芷韵切齿,“沐桑榆难得出宫一趟,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能杀了她,难道要让我买刺客入宫吗?被皇上抓住,那就是凌迟。” 连云扑通跪在地上,“奴婢、奴婢马上去问问!” 方芷韵冷然,“我可告诉你,若是沐桑榆这都死不了,我就扒你一层皮!” “是!”连云急忙离开。 “沐桑榆!”方芷韵恨不能将这人扒皮拆骨,如果不是沐桑榆的突然出现,李朔怎么会突然有了侧王妃呢?还是皇上赐婚! 然则没过多久,这连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回来。 “小姐!小姐坏了!坏了!”连云疾呼,跪在那里几乎是言语不清,“街上有人看到,说是一群黑衣人刺杀一名女子,最后被王爷所救。还有一名活口,被王爷带回来了!” 方芷韵的脸上顷刻间染上了七彩颜色,真当是好看至极。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方芷韵的身子有些轻颤,“这么说,朔哥哥都知道了?” “不,王爷应该还不知道。”连云吓得面色发白,“小姐,那些人应该不会把咱都招出来。当日去下定金的时候,咱在马车里待着,是故他们应该不会认得咱们。” 方芷韵连连点头,“对对对,他们应该认不出我。” 慌乱的起身,方芷韵惶然无措的望着窗外的大雨,“不管怎样,这活口不能留!” 连云骇然,“可是小姐,活口如今在王爷的手里。” 方芷韵垂眸,“若真的杀不了这活口,那只有一个办法了。”她顿了顿,吩咐连云道,“去准备纸笔,我要给她写封信。” “是!”连云慌忙准备。 方芷韵握笔的手都在抖,可她不得不写。这一封信下去,那人就会5;151121779088459快速回京,只要她回来,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虽然她并不希望有人来分享李朔,但事关性命,只能事急从权。 “马上让人送出去,越快越好!”方芷韵吩咐。 连云拿了书信就跑。 “沐桑榆,我对付不了你,并不代表她也对付不了你。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方芷韵咬牙切齿,恨到了极处。 远远的,欧阳兰含笑站在屋檐下,看着连云鬼鬼祟祟的交代家奴,并将书信递了出去。 家奴策马离去,连云火速折回。 “姑娘,他们这是玩什么呢?”霜雪问。 欧阳兰笑了笑,“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四十九章 心里住着一只狐狸 霜雪不解,“姑娘此话何意啊?” “方芷韵还能干点什么好事?”欧阳兰掉头往回走,“八成又出事了。” “好像是街上乱了一下,延大人从外头带了个刺客回来。”霜雪低低的开口。 闻言,欧阳兰顿住脚步,“刺客?”转而回眸望着连云消失的方向,眯了眯眸子,笑得有几分冷意,“这方芷韵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姑娘是说,这次跟方姑娘有关?”霜雪不解。 “就她那点把戏,还能瞒得过谁呢?”欧阳兰轻叹,“就这点本事还想跟沐桑榆斗?人就是不愿与她交手罢了,若那丫头哪日真的发了狠劲,这方芷韵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霜雪一笑,“姑娘就这么看中侧王妃?” “王爷看中的,惯来不会有错。我也是见过沐桑榆,这丫头瞧着平淡无常,可心里头住着一头狐狸。谁大意,谁活该!”欧阳兰笑得凉凉的。 这件事就算桑榆不说,皇帝还是会知道。虽说对于桑榆的离宫,李勋心中不快,但桑榆在大街上被人截杀,还是在天子脚下,更让他恼火。 “简直是无法无天!”李勋5;151121779088459冷然,“到底是谁?” 杨云锡俯首行礼,“皇上息怒,此等小事已经由晋王府接手,想必晋王殿下会查个水落石出。” “这是京城!”李勋拂袖,“难不成要等到他们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才算是大事吗?” 闻言,杨云锡跪在跟前,“皇上恕罪,微臣失言!” “沐姑娘没事吧?”李勋问。 “已经安然回到了拢月阁,并无大碍。”袁成忙道。 李勋抬步出门,“去拢月阁。” “皇上?”袁成心惊,“皇上,此刻贤妃娘娘还病着,您现在去拢月阁怕是多有不便。” “怎么,朕去谁那儿还得听朝堂上那些老臣的调派?”李勋站在回廊里,冷声厉喝,“朕是皇帝,是这天下之主,难道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奴才多嘴?连朕都敢管!” 袁成跪地磕头,“奴才不敢!奴才惶恐!皇上恕罪!” 李勋大步流星的离去。 “皇上?”袁成骇然。 李勋来拢月阁的消息,让桑榆的眉心微微蹙起。 刘燕初起身,“皇帝怎么会过来?是不是听说了你在大街上被刺杀的消息,过来问一问?” “估计是吧!”桑榆放下手中的针线,“娘娘快去接驾。” 刘燕初颔首,走出桑榆的房间。 长长吐出一口气,瞧着刘燕初疾步离去的背影,桑榆忽然有种不安的错觉。她似乎隐约明白了自己的价值所在,就好像明白刘燕初的价值。 宫里的女人,对于这些身染大权的男人而言,有时候只是个借口罢了! 桑榆低眉,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抚过,刚刚绣了半朵的杏花。 那年杏花微雨,是谁在树下错了一生? 那高高在上的女子,即便如今权倾天下,大抵还会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为她等下杏花树下。只是后来,失之交臂。 彩雀进门,俯身行礼,“姑娘,请您过去一趟。” 第五十章 下棋之祸 这自然不可能是刘燕初的邀约,定然是皇帝李勋的意思。 桑榆即将成为晋王府的侧妃,但终究也是宫里的人,不能拒绝皇帝的吩咐。收拾了一番,桑榆只身去了前殿。 李勋坐在那里,见着彩雀领了桑榆进来,眸光微沉。 刘燕初起身,“嫔妾的棋艺不好,好在桑榆的棋下得很不错。” 一听说下棋,桑榆便有些紧张。她当年棋艺不精,后来遇见了李勋,死活缠着李勋教授。所以她的棋,几乎是李勋手把手教的。 “奴婢……”桑榆想要拒绝。 “你是晋王府内定侧妃,朕亲自指的,所以不必自称奴婢。”李勋已经摆好棋盘,“坐吧,不必拘束。”说着便朝着刘燕初道,“朕晌午便留在此处,你去置办吧!” 刘燕初颔首,皇帝这摆明了要让她走,她若是不知情识趣,来日怕是不会再来她这儿了。连桑榆都说了,在这后宫里得不计一切的争宠。 行了礼,刘燕初很识趣的5;151121779088459退了出去。 桑榆坐在李勋的对面,瞧着棋盒里的棋子,有些下不去手。她在想,该怎么做才能避开他曾经教给她的那些套路和策略呢? “不要多想其他,不管输赢朕都会赏你。”李勋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下棋而已,你不必紧张也不必害怕,朕不吃人。” 他的本意是想让她放轻松一点,可他发现她并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 她绷着脸,捏着手中的棋子良久没有落下。 “你在想什么?”李勋问。 桑榆落下棋子,“桑榆在想,该如何才能在皇上面前,不至于不输得太惨。” 李勋一笑,“你便这么没信心?早前康嫔还这样向朕推荐你,夸奖你的棋艺精湛。”他瞧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子,“朕觉得你下得不错,进退有方,攻守有度。” “多谢皇上夸赞,桑榆不敢班门弄斧。”天知道,她的掌心已经濡湿。 她尽量的想避开过往的套路,然则很多东西都存在骨子里脑子里,你越是想避开,结果越无法自拔。她知道李勋的棋路,也知道如何能与他一较高低。 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大杀四方的时候便彻底放开了。 她的棋下得很鬼,声东击西用得极好。 李勋一开始还想着让她几步,她仿佛早就知道他的套路,竟然乘胜追击,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到了最后,李勋已经无处下棋。 眉心越发蹙起,捏着棋子的手在微微的轻颤。 桑榆还未察觉,只是满意的看着棋盘上,李勋的残兵剩勇在做无谓的挣扎。 蓦地,她突然意识到对方投射而来的灼热目光。 一抬头,李勋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心下咯噔一声,桑榆慌乱的跪在了台上,“皇上恕罪,桑榆该死!” “你的棋是谁教的?”李勋眸色微冷。 桑榆绷紧了身子,“回皇上的话,桑榆的棋是一个乡下的老师傅教的。请皇上恕罪,桑榆该死!桑榆再也不敢了!” 她将棋盒高高举起,俯首跪在那里,如同犯了大错。 手,突然被李勋握住,桑榆骇然抬头。 第五十一章 感觉是她,傅云华 桑榆抬头的时候,看到了李勋眼中的微红。她不知道这种情绪是来源于对过往的不舍,还是愤怒,愤怒她又让他想起了曾经不堪的往事。 “真的?”李勋问。 桑榆俯首,“桑榆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上。” 李勋又坐了回去,痴痴的望着棋盘良久没有开口。 直到刘燕初端着点心进门,瞧着跪在那里的桑榆,还有盯着棋盘一动不动的李勋,低低的喊了一声才算打破了僵局。 李勋终于回过神来,示意桑榆坐回去,“把这5;151121779088459盘棋,下完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黯淡得让人害怕。桑榆看他的时候,心下有些惊颤,但还是小心翼翼的落了棋子。 她知道他怀疑了,但他是亲眼看着傅云华烧死在梅园的,如今尸首都化成了灰,他还能有什么期许呢? 沐桑榆始终是沐桑榆,不一样的出身,不一样的面孔,不一样的人。 何况,她还是他亲自指给晋王府的侧妃。 刘燕初在旁笑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李勋轻叹,“朕输了而已。” 闻言,刘燕初一怔,当即抬头望着桑榆。 桑榆的脸上已经褪却了方才的惊惧之色,恢复了最初的淡然自若,“皇上输了棋,但赢在君王风度上,桑榆心服口服。” “朕还不至于为了一盘棋而恼羞成怒,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李勋起身,若有所思的望着桑榆,“朕改日还得好好的跟你下盘棋,你先下去吧。” “是!”桑榆行了礼,头也不回的离开前殿。 李勋站在屋檐下,望着桑榆渐行渐远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眸。像,真的很像。 可容貌不像,身段不像,连脾气也不像。 但给他的感觉,方才坐在自己跟前与他下棋的,好像就是她——傅云华。那个烧死在梅园里的女子,临死都带着对他的恨。 “皇上这是怎么了?”刘燕初笑问。 “你们是一起入宫的秀女?”李勋问。 刘燕初颔首,“是!” “那她伺候你的日子不长。”李勋凝眉,“不过这样冷淡的性子,似乎并不适合在宫中待着。” 刘燕初笑了笑,“她这性子倒也是极好的,为人心细如尘,与世无争。嫔妾也没什么大志,有她陪着平素消愁解闷,也是不错的。” “她还会什么?”李勋问。 “这倒不太清楚,桑榆不喜欢卖弄,这棋当初还是嫔妾死赖着让她与我下了一场,才知道她会下棋。”刘燕初轻叹,“桑榆不喜欢热闹,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待着,可心地却是极好的。” 李勋苦笑,“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心地善良之人。” 刘燕初低头轻笑,“皇上所言极是!” 心里却笃定,皇帝这是在试探她,想从她口里探出有关于桑榆的事情。她是不可能告诉皇帝,桑榆早前还打算等二十五岁年满便离开皇宫的事情。 毕竟,她跟桑榆才是一路。 当夜,李勋留宿拢月阁。 桑榆站在窗口,想起了过往。 他的身边,终是有了无数的女人,而她……再不是他的傅云华。 窗外,突然丢进来一样东西。 第五十二章 凤已还巢 桑榆一怔,当即探头望着窗外,却什么都没看到。快速合上窗户,桑榆将地上裹着小石头的纸条捡起。 纸条上只有六个字:凤已归巢,小心。 深吸一口气,桑榆用烛火焚了纸条,心头思虑这凤归二字。 雨后的秋夜,空气格外清新。 她站在院子里想了一会,便明白了这所谓的“凤已归巢”二字是什么意思。 凤已还巢! 这就意味着太后或者太后身边的人,早已提前回京,此刻就蛰伏在京中。心下骇然,桑榆只觉得身上阵阵寒凉。 如果太后已经回来了,为何迟迟没有回宫? 若不是太后回来,而是太后身边的人回来,那么蛰伏在附近意欲何为?是为了盯着皇帝还是盯着朝堂?这卓太后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负手而立,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父皇在世的时候,经常带着她去军营,还私底下交给她一样东西,并且嘱咐她一定要拿好这东西,不能教人看到,免得惹来灾祸。 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愚蠢,怎么早没想起来? 虽然换了脸,可她骨子里还是傅云华,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聪慧女子。 但是自从梅园被烧毁之后,李勋便在梅园外头设了守卫,不许任何人再靠近梅园半步。所以现在就算她想进去,也没那么容易。 这东西不能假手于人,得她自己去取,免得到时候惹出乱子来。 那便等一等,等到适当的时机再去拿。 大燕虽然覆灭,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比谁都清5;151121779088459楚父皇曾经做过的安排。 第二天一早,外头传来贤妃娘娘好转的消息。 刘燕初送走了李勋,笑得有些凉薄,“再不爬起来,她的临安宫怕是要成冷宫了。没有男人喜欢自己的女人,一直病怏怏的躺在床上。” 桑榆报之一笑,“既然有所好转,娘娘也该去示好才是,毕竟她是八妃之首,娘娘身为嫔位理该去探视。能不能见着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一回事。” “彩雀,把皇上前两日赐的八宝簪子带上,再挑几样好物件,咱们去临安宫。”刘燕初轻笑,“贤妃娘娘一直病着,虽说早前动了我拢月阁的人,但咱们惯来是以德报怨的。” “夕阳的身子也好了不少。”桑榆抿唇。 刘燕初轻哼,“也该去看看了。” 风光正盛的时候你不耀武扬威,哪日跌落凡尘还是会被人践踏。与其如此,不如张扬一些。 李勋摆明了是要扶刘燕初上来,只要刘燕初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认清她自己的位置,李勋会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去。 夕阳的身子已经好转,只是脸上的疤有些狰狞。 身上的痕迹可以穿衣遮去,但脸上的……怕是要留一辈子了。但在这后宫里,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秦贵妃刚走,刘燕初便来了。 尤其是见到刘燕初盛装而至,更是不给好脸色。 刘燕初摆起架子,拂袖笑道,“本宫入宫这么久,承恩多时一直未能来参拜贤妃娘娘,实在是本宫的不是。你们还不快些引路,带本宫去见娘娘,难不成要贤妃娘娘来参拜本宫吗?” 第五十三章 前往临安宫 说话间,外头传来一声尊呼,“娘娘!” 贤妃林玉姝已经走进了正殿,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不过拾掇得倒也神清气爽。林玉姝冷眼看着刘燕初,一言不发的上坐,“本宫这几日病着,所以没跟后宫姐妹们走动,真是孤陋寡闻了。” “听底下人说康嫔来了,本宫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刘才人呢!一眨眼,你都成了康嫔,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话里话外,皆是冷嘲热讽。 刘燕初进来之前,桑榆就已经跟她通过气,所以无论如何刘燕初都不会生气,始终笑脸迎人。 “娘娘谬赞,嫔妾愧不敢当。如今也是厚着脸皮才敢进来,否则哪敢轻易来扰了娘娘的休息。娘娘睡了一觉,皇上身边无人,嫔妾只好替娘娘先行照顾皇上。”刘燕初笑道。 “所幸皇上倒也能满意,虽然不及娘娘周全,但嫔妾一定会再接再厉,努力向娘娘学习。”她行了礼,“若嫔妾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娘娘宽容大量,能宽宥嫔妾。” 林玉姝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妹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本宫还能说什么呢?” 视线一瞥,便落在了一旁的桑榆身上,继而看到了桑榆身边的夕阳。 夕阳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林玉姝比谁都清楚。 可这会她得睁眼说瞎话,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位便是前段时间皇上指给晋王府的侧王妃吧?” 桑榆领着夕阳,上前行礼,“桑榆叩请娘娘金安,娘娘千岁千千岁。” “模样长得倒也俊俏,看上去甚是乖巧,难怪晋王殿下会看中你。”林玉姝起身,“皇上给一个宫女指婚是看在晋王殿下的面上,你得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谨遵娘娘教诲!”桑榆俯首。 5;151121779088459掌事嬷嬷林慧端着药进来,“娘娘,药凉了。” “拿过来吧!”林玉姝的脸色不太好,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夕阳,只觉得有些反胃,“本宫见不得太丑的东西,否则便吃不下睡不着,没什么事就给本宫退下吧!” 夕阳的面上紧了紧,桑榆敛眸行礼,“是!” 语罢,桑榆便带着夕阳退出前殿。 站在院子里,夕阳微微红了眼眶,音色哽咽,“奴婢让主子受了委屈,是奴婢的不是。” 桑榆轻叹,抚过她脸上那道伤,“总归是因为我而连累你,不是你的错。你莫要胡思乱想,会好起来的。听说贤妃娘娘这儿有一样好东西,能消痕去疤,到时候我让晋王殿下帮帮忙。” 夕阳一愣,不解其意,“主子?” 桑榆继续笑道,“晋王殿下连令牌都舍得给我,自然会满足我这小小的要求。求不求是我的事,给不给就是贤妃娘娘自己的事儿。晋王府的面子,皇上应该也舍得给。” “多谢主子!”夕阳猛吸两下鼻子,险些落下泪来。 不远处,林慧握紧了手中的空碗,一言不发的离开。 桑榆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落在林慧消失的方向。 很好,她听到了! 第五十四章 桑榆,你怎么哭了? 刘燕初屁股还没坐暖,林玉姝已经下了逐客令。 从临安宫出来,刘燕初瞧着身后快速合上的宫门,不由压低了声音冲桑榆道,“还真以为咱要赖在这里吃午饭呢?” “走吧!”桑榆搀着她,快速回了拢月阁。 进了门,刘燕初便问,“你的事儿办好了吗?” “这就要看林慧跟贤妃娘娘的关系,到底有多亲厚。”桑榆眉头微蹙,“若她是迫不得已留在贤妃身边,必定不会轻易开口。” 刘燕初给她递上一杯水,“但若是临安宫把东西送来了,又当如何?” “那就说明她的心早就不向着大燕了。”5;151121779088459桑榆垂眸,面上有些倦怠,“知道吗?我心里有些害怕。若是林慧真的是大燕的叛徒,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江湖人最恨的也是叛徒。”刘燕初拍了拍桑榆的肩,“如果是叛徒,那么她知道的东西就太多了,必定不能长留。” 桑榆苦笑,“她是公主的乳母啊!” “又不是你的乳母,你又没喝过她一口奶,吃过她喂的饭。”刘燕初笑着抽出一旁架子上的剑,“好怀念在外头行走的日子,自由自在,快意恩仇。” 桑榆望着她,“江湖是什么样子的?” “若有机会,我带你走。”刘燕初收剑,“天南地北,海角天涯。” 闻言,桑榆报之一笑,“但愿有这机会。” 回到自己屋里,夕阳已经备好了午饭。 “你就不想问一问?”桑榆坐定。 夕阳笑着摇头,“不管主子要做什么,夕阳都不会多问。即便主子利用奴婢,奴婢也心甘情愿。能从暴室里活着走出来,已是万幸。” 桑榆道,“再去那副碗筷,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一起吃吧!” “奴婢不敢!”夕阳骇然行礼。 “要我喂你吗?”桑榆将碗筷递给她,“或者我看着你吃!” 夕阳抿唇,只得依言去拿了一副碗筷。主仆两个关起门来吃饭,夕阳吃得泪流满面。 “我也是宫女出身,跟你没什么两样,人前是主仆,人后就叫我一声桑榆姐姐!”桑榆拿着帕子为夕阳拭泪,“吃顿饭哭成泪人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夕阳破涕为笑,抽泣着叫了一声,“姐姐。” “这宫里人情薄,今日不知明日事,你我若是守望相助还能勉强活着,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桑榆抿唇,“以后,小心点。” 夕阳颔首,“记住了!” 到了入暮时分,彩雀来报,说是李勋去了临安宫贤妃处。夜里,一盒凝脂膏和一些细碎的礼品,就送到了刘燕初的手里,说是贤妃娘娘多谢康嫔的探望,权当是回礼。 桑榆拿着凝脂膏,半晌都没有说话。 烛火哔哔啵啵的跳着烛花,她只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可又说不出来是怎么个难受。定定的望着掌心的凝脂膏,她宛若泥塑木雕。 “主子?主子你别这样,你这样让人看着好害怕!”夕阳慌了。 刘燕初骇然,“桑榆,你怎么哭了?” 第五十五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哭了吗? 桑榆伸手抚过自己的脸,果真是满手湿哒哒的。还哭什么呢?大燕早没了,父皇也没了,就算知道乳母背叛了大燕又如何? 长长吐出一口气,桑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罢了,你们别担心,我没事。” 刘燕初轻叹,“知道你心里藏着不少事,可是桑榆,过去的总归回不去,人只能往前看。”她顿了顿,“你们先出去!” 夕阳和彩雀行礼退出,房内只剩下刘燕初和桑榆。 “先帝的事情不能着急,林慧显然是背叛了大燕,但她到底做了什么,又背地里知道多少秘密,都是尚未可知的。”刘燕初凝眉,“贤妃如今连这东西都舍得,可见还是挺相信林慧的。” 桑榆颔首,握紧了手中的凝脂膏,“我一定要查清楚,先帝的死因。” “这些日子我也没闲着,宫里头我不敢轻易动,但宫外头还是有些收获的。”刘燕初眯了眯眸子,“还记得先皇后的兄长吗?” “慕容德。”桑榆蹙眉。 刘燕初点头,“对,他如今被封为陶国公,驻守益阳城,还把自己的女儿慕容玉儿送入皇宫,成了皇上身边的丽嫔。” “听说这丽嫔生得极好,但性子有些孤傲。是以入宫这么久,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好在皇上也顾及了前朝与本朝的恩怨,虽然封了嫔位,但也很少去她那儿。” 桑榆扶着桌案坐下,神色黯然,“你说……慕容玉儿?” “是!”刘燕初不解,“你见过她?” “我没见过,从小到大她都被养在深闺从不与人交往。便是至亲好友,都未能见上半分。彼时大燕百姓都在传,说是国舅爷的女儿来日要嫁人上人。”她笑得有些悲怆,“果然是人上人呢!”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来到冷宫,灌她毒酒的那名女子。 那女子倾城容色,眸光怨毒。一身锦衣华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红唇微启,幽冷的道一句,“唯有你死了,天下人才能心安。” 桑榆的身子颤了颤,是她吗? 难道那就是慕容玉儿? 这些日子她在宫里,见过了秦贵妃,见过了贤妃,也见过了不少妃嫔,却唯独没有见到当日灌她毒酒的那名宠妃。 如今想来,极有可能就是慕容玉儿。 刘燕初一怔,“桑榆,你怎么了?你的身子怎么抖得这样厉害?”她想了想,赶紧去了外套与桑榆披着,伸手探着桑榆的额头,“是不是冷?还是感染了风寒?” “我只是觉得人心太可怕。”若不是从上头坠落,她这辈子都不敢想,要了她性命的很可能就是自己的至亲。 那可是亲表姐啊! “这后宫里早就没有心了。”刘燕初松了一口气,“你也别多想,我已经让人去盯着陶国公府。这一5;151121779088459次太后回宫一定会大宴群臣,到时候他一定会入宫。” 眉睫微扬,桑榆眸光微冷,“那我还真的该见一见,大燕的国舅爷!踩着至亲的累累白骨,该是怎样的潇洒自在。” 刘燕初若有所思的盯着她,“桑榆,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五十六章 他到底想干什么? “同道中人。”桑榆抿唇,至此便不再多言。 刘燕初望着她,张了张嘴,终是没能开口。她不愿意说,问了也只会得到一句谎言,倒不如不问。 当天夜里,桑榆便给夕阳用了药,“虽然这效果是夸大其词了,但用了总比不用要好些,放着也是浪费,物尽其用才是最好的。” 夕阳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若是好不了,姐姐莫要嫌弃夕阳,我想一直跟着你。” “说什么傻话,只要我有一口饭,决不让你喝粥。”盖上盒子,桑榆道,“我会每天按时给你上药,凡事总得往好处想。” 夕阳点点头,“那姐姐早点休息。” “去吧!”桑榆去水盆处洗了手。 合上房门,正准备关窗,哪知有一只手突然伸了进来,把桑榆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别叫,是我!”音落,那登徒子已经跳进了窗户,快速合上窗。 桑榆瞪大眼眸,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这可是拢月阁!是皇帝的后宫禁地!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实在是无法无天!若是被皇帝被朝臣知道,那是要杀头的! 一袭黑袍,拂袖间烛火熄灭。 下一刻,他已经将她摁在了床褥上。 彼此的呼吸交融着,他俯身望着黑暗中的女子。这才多久没看到,竟觉得抱着她的时候轻了少许,好像又瘦了一些。 四目相对,隔着夜的黑。 “王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问。 他应了一声,那声音带着少许迷离,尾音微微拖上,“想我吗?” 想吗? 不曾。 可她不能实说。 “心里想,可不敢说。”她深吸一口气,“王爷这样进来,若是教人知道,必定会有危险。” “今儿守5;151121779088459值的是我的兵,不会有事。”他温热的唇,在她的耳垂处来回摩挲,“说,你想我。” 桑榆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但没有再主动下去。男人对于太主动的女人,总会很快失去兴趣,他们需要的是征服感。 尤其是征战沙场的晋王李朔,占有欲胜过情爱,征服感胜过迎合。 他俯首浅尝着她糯软的唇瓣,听着她齿缝里不由自主溢出的浅喘低吟,掌心在她的身上不安的游走。 他的掌心因为长年累月的策马持剑,结着厚厚的茧子,所到之处皆招致她的阵阵寒栗。 她快速摁住了他的手,呼吸微促,“不要……” 他笑,将她扒了个干净。 因为是悄悄进来的,所以不能在宫里待太久,在守门卫士换班之前他必须离开。所以到了最后他有些疯狂,可桑榆又不能放肆的叫,只能极力的压抑自己。 惊风骇浪之后,他又攀上了她的身子,带着茧子的手抚过她汗津津的脊背,带来她本能的轻颤。 最后吻上她的唇,他尝到了属于她的鲜血的味道。 桑榆躺在那里,看着李朔穿上衣裳离开。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了他的回眸,身上一点气力都没有。 闭上眼睛的时候,桑榆想着这件事能瞒多久?皇帝真的会不知道吗?还有那些盯着后宫的朝中大臣,难保这宫里没有各方势力的眼线。 李朔是在为她冒险,还是拿她冒险? 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五十七章 弹劾晋王 李5;151121779088459朔入宫又出宫只是为了见她一人,这消息自然逃不开李勋的耳朵,还有别人的耳目。 一个是兵权在手王爷,一个是宫女出身的女子,容貌不出众,身世有些卑贱,谁都想不明白,晋王李朔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思来想去,只能归功于女人的媚功。 李勋站在窗口,一直站到了上朝之前。 “皇上彻夜未眠,可得保重龙体啊!”袁成为李勋更衣,“钦天监那头已经挑选了好时辰,晋王殿下和沐姑娘的婚事应该可以定下来了。到时候,也就不必再这偷偷摸摸的。” 李勋握着赤金龙冠的手微微收紧,望着袁成张了张嘴,音色低哑得仿佛卡在咽喉里,只溢出少许,“朕悔了。” 袁成一愣,“皇上?” 仿佛意识到自己失言,李勋当即敛了面色。 朝堂之上,最近说来说去的无外乎太后即将归来之事,还有就是晋王李朔最近很是荒唐。身为王爷,纵然得沐天恩,也不该如此恃宠而骄,时不时的入宫。 如此,颇有僭越之嫌。 大将军秦国忠冷声道,“后宫皆是后妃,晋王殿下此举的确有失妥当!”但他心知这晋王乃是皇帝的左膀右臂,自己的女儿当了贵妃,他就更得好好的辅佐当今皇帝。 毕竟朝廷上,雍王和庆王的势力也不少,雍王虎视眈眈盯着皇位,正愁没有借口发难。 御史大夫刘谏上前行礼,“皇上,臣以为此风不可长,若是眼下不马上杜绝,以后人人效仿之,那这后宫重地岂非成了人人都可以踏入的地方?请皇上三思!” 李勋揉着眉心,一脸的头疼之状。 礼部尚书王方上前,“臣觉得刘大人此话在理,臣,附议!” 紧接着,三三两两的朝臣也跟着行礼,高声喊着,“臣,附议!请皇上三思!” “林太师,你意下如何?”李勋转头望着位高权重的林俨。 林俨身为太师,早些年教授李家儿郎。 这李勋、李朔、李珩还有庆王李昭,皆是受教于林俨,此人才高八斗,但也心比天高,颇为威严。这朝廷上下,也都有些惧怕林俨。 林俨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朝着李勋行了礼,“回皇上的话,老臣以为这不过是小事。无论是雍王殿下还是庆王殿下,在晋王这个年纪都已经妻妾成群,雍王殿下甚至早有子嗣。” “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晋王难得挑中了喜欢的女子,却因为没有选好良辰吉日而被困在宫中待嫁,老臣觉得的确有些不妥。” “晋王为了我大齐鞠躬尽瘁,一直征战在外,难道如今咱们要断了晋王这一脉吗?如此一来,如何对得起先帝在天之灵?如何能安抚这晋王手底下的三军?” 语罢,林俨行礼,“老臣就事论事,可能有些偏激了,还望皇上恕老臣殿前失礼之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音落,四下一片鸦雀无声。 这是要附议呢?还是据理力争? 似乎都不太妥当! 最后还是秦国忠站了出来,“太师所言甚是!” 第五十八章 老狐狸 下了朝,李勋的脸色不是太好。 林俨瞧了一眼围上来的诸位官员,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了。徐徐起身,林俨瞧着走来的秦国忠,面上没有多少波动,“秦将军有事?” 秦琉璃如今是贵妃之尊,而林俨的两个女儿都只是个妃位。 说是盟友,其实也是对手。 好在这朝堂上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太师乃是皇上的恩师,也是诸位王爷的恩师,今儿在朝堂上的一番话,似乎用意匪浅。”秦国忠意味深长的笑着。 林俨轻叹一声,一副极为无奈之态,“老夫是看着他们四个长大的,自是不忍心看任何一个受伤害。先帝临终前,最担心的也是这样,所以才会把位置留给了当今圣上。” “皇上仁德治国,老夫也是老怀安慰。”他一脸的倦怠之色,“将军有所不知,老夫近来总觉得身心疲惫,想必不久于朝堂,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老夫……老了!” 说5;151121779088459完,林俨还真当一副垂垂老矣姿态,缓缓石阶而下。 秦国忠望着林俨渐行渐远的背影,略带切齿的道一句,“老狐狸。”谁不知道这林俨老谋深算,惯来算无遗策,说什么老了要隐退,不过是在左右摇摆罢了! 出了宫门,奴才东官已经在门口候着,当即上前搀着林俨朝马车走去,“太师定然是累了!” “耳朵倒是挺灵的,都知道了吧?”林俨轻咳两声,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东官赔笑着,“这里里外外的如今都在说晋王殿下的事儿,奴才听了那么一耳朵,说是今儿殿上,群臣参奏晋王失仪。” 林俨轻叹一声,挑眉看了一眼四下,“这些墙头草,哪个不是惦着自己身上的荣华富贵。嘴里喊着万岁,心里念着千岁。” “太师心如明镜。”东官搀着林俨上车,“如今太后要回来了,难免是要动一动的。” “太后?”林俨似笑非笑,“一个妇道人家,能成什么气候?”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跟卓太后抬杠死磕的,也就只剩下林俨这个老太师。林俨当年事先帝亲自去请出山的,是以所有人都知道李家对于林俨的尊崇。 若是不敬林俨,宛若不敬先帝。 太后有打王金鞭,林俨有免死令牌,足以一较高低。 到了太师府,长子林延卿上前行礼,迎了林俨入府。 “爹!”林延卿低语,“府中来人了,请爹去书房一见。” 林俨随即看了东官一眼,东官会意的退下,嘱咐了门童一声,“太师今儿身子不舒服,一律不见客,关门!” 音落,便已合上了太师府的大门。 进了书房,李朔安然静坐,左右手对弈,与往日里策马疆场的将军截然不同。 林俨上前躬身,“晋王殿下。” 李朔起身还礼,含笑尊了一声,“师父!” 直起身来,林俨无奈望着李朔摇头,“你这小子,真是半点都不让人安生。还是跟为师说说,你这次又玩的什么花样?” 第五十九章 我随你回去 林延卿守在院子里,东官为林延卿奉茶,躬身笑道,“公子为何不进去呢?” “爹的事儿是我该管的吗?”林延卿挑眉看了东官一眼,笑得凉凉的,“你当奴才的听见也得当听不见,我做儿子又何尝不是这样?” 东官报之一笑,“公子谬赞,奴才什么都没听到,没有太师的吩咐,奴才这耳朵和眼睛都是假的,听不到也看不到。” 林延卿抿一口香茗,“有你在爹身边,我也放心。” 闻言,东官笑而不语,在一旁静静的陪着。 书房里头在说什么,谁都不知道,甚至于连李朔什么时候走的,他们也不知道。李朔常年出征在外,身手格外了得。这普天之下能与他交手的,估计也没几个。 林俨开门出来的时候,林延卿快速迎上,“爹!”俄而一怔,“晋王殿下……” “殿下怎么了?”林俨问,眼底冷光掠过。 林延卿忙改开,“是儿子看错了,哪有什么晋王殿下,请爹宽宥!” 林俨音色低沉,“为父与你耳提面命过多次,有些话不当问别问,否则哪日闯下祸来,脑袋是怎么掉的都不知道。”他拂袖迈出房门,“吩咐下去,近日诸事莫扰,我会与皇上称病告假。” “爹不去上朝了?”林延卿一愣。 “照办吧!”林俨拂袖而去,不与解释。 东官一愣,林延卿蹙眉看他,“爹在朝上遇见了何事?” “奴才只是个看门的,太师的事儿奴才委实不知情!公子恕罪,奴才告退!”东官行礼,疾步紧追林俨而去。 “刁奴!”林延卿切齿,却有奈何不得。 毕竟太师府的掌权人,不是他这位大公子。 不过静下心来想一想,爹身为太师,算是位高权重,怎么突然称病不朝了?李朔到底跟爹说了什么? 奇怪,真是奇怪! 李朔来去自如,现下已5;151121779088459回到了晋王府。 站在院子里,李朔负手而立,长长吐出一口气。 延辛行了礼,正要说点什么,那方芷韵突然从回廊那头直奔过来。 惊得李朔当即退后,直教方芷韵扑了空。 方芷韵哭哭啼啼,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看着倒是楚楚可怜,只不过李朔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模样,是以没什么过多的情绪波动。 “又怎么了?”李朔挑眉。 方芷韵哭道,“过几日就是我爹的忌日,我想我爹……朔哥哥……”说着,搓得眼眶通红。 “太后这两日就到,等这事过了,我随你回去。”李朔背过身去,“你先回去准备吧!” 方芷韵破涕为笑,“朔哥哥真的应下了?” “自然!”李朔点头。 “那我这就去准备!”方芷韵一溜烟小跑。 延辛俯首,“爷真的要去利州?” “当年利州一战何其壮烈。”李朔轻叹,仿佛又想起了血染黄沙的一幕,“是该去的,何况本王常驻京中,有些人就没有发挥的余地。” 延辛抿唇,“宫里头,爷不管了?” “那就要看太后的意思。”李朔拂过掌心的玉佩,眸光沉沉如暮霭。 第六十章 别怕,有我在 李朔说这话的时候,桑榆莫名打了个喷嚏。 夕阳一愣,“姐姐是不是不舒服?” 桑榆抿唇,昨夜教他折腾得一点气力都没有,他走的时候忘了给替她掖好被角,是以她有些冻着。偏她又不喜欢喝姜汤,所以……算是自作自受。 “没什么事!”桑榆放下手中的针线,“你看我这荷包绣得好看吗?” “姐姐的杏花绣得真好看。”夕阳甚是欢喜,“姐姐这是要送给晋王殿下的?” 闻言,桑榆唇边的笑意略减,“不,我是绣给自己的。”语罢,她一声长叹,面上有些莫名的潮红,觉得身上有些热热的。 夕阳伸手去探桑榆的额头,“呀,好烫!” “是有些不太舒服。”桑榆有气无力,“大概是昨夜冻着了。” 前两日又淋了雨,是故桩桩件件加在一起,她的身子便有些吃不消。 “奴婢去找康嫔娘娘!”夕阳撒腿就跑。 桑榆本想阻止,不过是风寒而已不必大惊小怪。可这丫头跑得快,她只能轻叹着躺在了软榻上。脑子里有些昏昏沉沉的,她真的觉得很累。 闭上眼睛的时候,她便开始做梦。 一会是父皇的笑,一会是梅园里的雪中红梅。后来,她遇见了李勋。那时候的李勋是作为常王质子来京城的,梅园相遇是因为他不认得皇宫里的路,走错了地方。 她一眼就看见了大雪纷飞中那个纤瘦而文静的少年,他一身的白站在雪地里,衬得面色更白,鼻间却被冻得通红。 他不知道,公主不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却喜欢痴缠梅林。 她笑着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有些怯懦,却还是高傲的扬起了脖子,“李勋!” 从那以后,这个名字就伴随了她很多年。 像诅咒一样,从芳华豆蔻到双十年华,从高高在上到国破家亡。 “主子?”夕阳焦急的喊着。 “烧得厉害!”御医赶紧施针,往桑榆的嘴里塞了一颗药,灌水让她咽下。继而快速开了方子,“你们赶紧去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要快!” 彩雀当即拿起方子往外跑,夕阳打了冷水,冷敷桑榆的额头。看着桑榆陷入昏迷,身子微微抽动的模样,夕阳吓得直掉眼泪。 “娘娘,主子不会有事吧?”夕阳哭着问。 刘燕初蹙眉,“说什么胡话,吃了药就会好的。” 御医轻叹,“热度上升得很快,实在不行就泡冷水浴,至少在药煎好之前不能再往上热,不然会烧坏脑子的。” “夕阳,去备水!”刘燕初当即决定。 “是!”夕阳撒腿就跑。 冷水浸透肌肤的时候,桑榆颤得更厉害。整个人都耷拉在浴桶边上,感觉快要不行了。 “夕阳,你出去,守在门口!”刘燕初褪去外衣。见夕阳还愣着,当即呵斥,“还愣着干什么,不想要她的命了?” 夕阳慌忙出门,合上了房门5;151121779088459。 室内,刘燕初脱了衣裳入了浴桶。 秋水无温,冷然刺骨。 刘燕初抱紧了颤抖的桑榆,赤身紧贴,“别怕,有我在!” 第六十一章 云华,是你吗? 桑榆还在梦里徘徊,今年的雪下得可真大,真的好冷。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暖炉,扭头问身边的晓云,“你猜今年的生辰,勋哥会给我什么礼物?” 晓云笑着捡起地上散落的梅花,凑到她跟前笑道,“咱家驸马爷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公主。” “最好的……”她软语呢喃,“最好的……” “她在说什么?”李勋坐在床前。 刘燕初面色发白,若不是听闻皇帝来了,她是断然不会抱着桑榆从浴桶里出来的。喝了两碗姜汤,身子还是有些轻颤。 好在桑榆的热度没有继续上升,如今还服了药,身上已经开始渐渐出汗。 桑榆的额头上,薄汗涔涔。 夕阳跪在床边,愣愣道,“主子说,最好的……” “何为最好的?”李勋问。 夕阳摇头。 李勋看了一眼轻颤的刘燕初,“你先回去加点衣裳,让御医给你开一副药,免得到时候沐姑娘好转了,你却又病倒了!” 君王令下,刘燕初自然得应下。 行了礼,刘燕初不放心的看了桑榆一眼,带着彩雀退了出去。 “你去换盆水!”李勋拧了把冷毛巾覆在桑榆的额头。 夕阳抿唇,不甘不愿的端起脸盆离开,袁成也知情识趣的退到了门外。 这一次,桑榆是真的烧糊涂了。 糊涂到她分不清身处何地,分不清眼前的是真是假。 她看到了常王大军冲入皇宫时,满宫的鲜血与屠戮,她被提前禁在梅园里不得外出。李勋说是去奔丧,可如今却是一身龙袍站在她跟前。 他5;151121779088459已经不再是当日那个衣衫单薄的常王质子,而她,终成了阶下囚。 “我再也看不到梅花开了,是吗?”昏迷中,她低语呢喃。 李勋骇然瞪大眼眸,他俯身靠近她的口鼻,“你再说一遍。” “你爱过我吗?”她问。 李勋绷紧了身子,“你在说什么?沐桑榆?” “以后下雪的时候,你还会想起我吗?”眼角滑落两滴清泪,“欠你的都还清了,下辈子,别教我再与你相遇。就此,罢了……” 李勋红了眼眸,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沐桑榆。他的身子在颤,颤抖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沐桑榆的脸,“云华,是你吗?” 他抚去她眼角的泪,哽咽着复问一句,“是你吗?” 桑榆倦怠的睁开眼,她好似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云华……傅云华! 傅云华已经死了,她是沐桑榆。 睁开眼,乍见李勋通红的眸,死死盯着自己,桑榆先是一怔,然后快速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奈何身上一点气力都没有,她刚撑起身子,又无力的跌回床榻。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桑榆佯装惊惧的望着李勋,伏在床边忙道,“皇上万岁,妾罪该万死。风寒侵体易传染,不敢劳烦皇上大驾。” 李勋站在床头看她,墨发散乱,神色憔悴。单薄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此刻紧紧贴在较好的身躯之上。凄楚之余,更多的是慌乱中的狼狈。 被人拒之千里的感觉,真不好受。 第六十二章 曾经很喜欢 “你莫紧张,朕只是来看看罢了!说到底,你也是晋王侧妃,若是在宫里出事,朕终有责任的。”李勋极力压抑这内心的激动。 他死死的盯着她,试图在她的脸上找到曾经的蛛丝马迹。 但事实证明,他失望了。 醒来后的桑榆,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熟识的痕迹。她是沐桑榆,永远都不会成为第二个傅云华。即便曾经是傅5;151121779088459云华,如今也不愿再回去了。 李勋失望的敛眸,眼睛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 桑榆掀开被褥下床,虽然狼狈却还是全了礼数,“桑榆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会很快,让你离宫进晋王府。”李勋转身而去。 他走得有些着急,袖子随风拂动得厉害。 烛光里,桑榆跪在那里,回想着李勋方才的神色。那神色分明是起了疑心,桩桩件件的加在一起,若是如此还没有任何感觉,那这人的心得有多凉薄? 夕阳进门,见着桑榆瘫坐在地上,赶紧给搀了起来,“姐姐,地上凉。” 桑榆有气无力的站起身来,“我睡了多久?” “睡了六个时辰。”夕阳不敢说她昏迷了,“姐姐如今觉得怎样?好些吗?” “身上汗哒哒的,我想洗一洗。”桑榆抿唇。 夕阳颔首,当即去准备热水。 “姐姐不知道,当时御医都吓着了,还是康嫔娘娘与姐姐同沐,这才让姐姐转危为安。”夕阳往浴桶里倒热水,试着水温差不多了,便取了帕子与桑榆擦背。 “康嫔?”桑榆愣了愣。 “是!”夕阳点头,“是康嫔娘娘找了御医,还亲自救了姐姐。” 桑榆深吸一口气,“这恩情,我便记下了。” 出了一身汗,洗了热水澡,桑榆身上的热度算是彻底下去了。她本就没这样娇弱,只不过摊上太多事才会突然间病倒。 病得快,好得也快。 宫里的一概布置也都弄得差不多了,听说明儿太后就会回来,今儿宫里还在大检查,生怕遗漏了什么。 桑榆想着,太后来的那天,能不能看到慕容玉儿,自己这位表姐呢?她要确认一下,慕容玉儿到底是不是冷宫灌自己毒酒的女子。 风吹来的时候,桑榆低低的咳嗽着。 夕阳为她系上披肩,“外头天凉。” 桑榆瞧了瞧院子里的枫红,“秋天会走得很快,今年的冬天会下雪吗?” “姐姐很喜欢下雪吗?”夕阳笑问。 桑榆似笑非笑,“几个月前还是很喜欢的,如今却一点都不期待了。” 阿六奉上一封书信,“晋王府来消息了,请主子过目。” 是李朔的亲笔书信,上头写着他让人送来了一些成衣,让她在太后归来那日穿。与此同时,他还告诉她,大宴群臣那天,他会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晋王的身边理应坐着晋王妃,她一个尚未成亲的侧妃去鸠占鹊巢,真得有多不怕死? 合上书信,桑榆面不改色的问阿六,“除了这封书信,殿下还有什么交代?” 第六十三章 卓瑾心 阿六行了礼,“殿下嘱咐,主子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莫要相信,免得到时候中了他人的圈套。” 圈套? 桑榆敛眸,将书信递给阿六,“知道了,烧了它。” 阿六颔首,随即焚毁了书信。 宫里头很忙,尤其是向阳宫那头,好在拢月阁距离那头最远。 “听说这太后是个厉害的角色。”刘燕初打量着桑榆。 桑榆点点头,“我也听说了,卓太后和整个卓家都是了不得的。”语罢,她又轻轻的咳着。 见状,刘燕初替她拢了拢衣襟,重新系了披肩带子,“药都吃了吗?烧退了,反倒开始咳嗽?”转头对彩雀道,“去端杯热果茶过来,记得莫要放糖。” 语罢,她又叮嘱夕阳,“一概饮食少油少糖,免得生痰。” 夕阳行礼,“奴婢记下!” 桑榆眉心微蹙,这刘燕初是怎么了? 不觉淡淡的扬唇浅笑,桑榆揶揄,“娘娘自从成了康嫔,似乎操心的事儿更多了一些。” 刘燕初莞尔,“如今这宫里也就你我可以守望相助,我可不希望失去你这个军师。”她转移了视线看着天边,“我还指望着你,帮我在后宫争得一席之地呢!” “可是听你的口气,好像很无奈。”桑榆笑道。 她回头望着桑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夜里下起了雨,外头来消息说是雨路难行,太后的行程被推迟了一天,不过弋阳郡主却是到了。 弋阳郡主卓瑾心策马回京,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十里长街。 夏风在宫门口迎接,远远就看到一行人冒雨归来。 秋夜里的雨下得很大,为首的女子身穿斗篷策马而来。 手持马鞭,即便到了宫门口也没有下马。 宫门口的侍卫准备拦截,却被她一记马鞭给挥开,但听得一声厉5;151121779088459喝,“给我滚开!” 马队直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终无人敢拦。 御书房门前,卓瑾心才勒了马缰翻身落马。 袁成岂敢拦着,当即行礼,“奴才参见郡……” 话未说完,卓瑾心已经进了门,直接朝着御书房的房门去了。这些奴才在她眼里太过卑贱,所以全部可以忽略不计。 傲然出现在御书房门口,杨云锡行礼,“郡主!皇上还在批阅折子,所以……” 卓瑾心解下斗篷,婢女夏月快速接过。 “皇上难道不知,我回来了?”音落,她将马鞭砸在了杨云锡的身上,直接推门而入,全然不顾杨云锡的拦阻。 直闯御书房,换做旁人当论以下犯上之罪。 但卓瑾心是卓太后的娘家人,又是永定侯留下的遗孤,自然另当别论。 “皇上!”卓瑾心站在书房里。 杨云锡慌忙行礼,“微臣该死,没能拦住郡主。” 李勋也不抬头,只淡淡的道一句,“下去吧!” “是!”杨云锡行礼退下,小心的合上房门。 外面的动静,李勋都听到了。这丫头惯来无所顾忌,这样的横冲直撞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卓瑾心抱胸而立,柳叶眉微挑,“皇兄似乎并不乐意见到我。” 第六十四章 把她抓起来 李勋放下手中御笔,终于抬头看她。 烛光里,芳华豆蔻的女子,艳若桃李,眸若朗月。一袭紧身靛蓝罗裙,发髻轻拢束玉冠,宛若男儿装扮。吊梢眉微挑,斜眼看人的时候总透着几分高不可攀的高傲,教人不敢轻易靠近。 她习惯性的将几枚柳叶镖挂在腰上,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犹如刀刃碰撞之音。 把玩着腰间的柳叶镖,卓瑾心在李勋跟前全然没有礼数。 她顾自坐下倒上一杯水喝着,看得出来并不高兴。 李勋也知道,她为何不高兴,却顾左右而言他,“你风尘仆仆的回来,朕怎么会不高兴呢?一去南都数月,朕一直在想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朕。” “皇兄说得可是真的?”卓瑾心握着手中杯盏,皮笑肉不笑。 “放肆。”李勋轻斥,“朕是帝王,君无戏言。” “可我瞧着,皇兄这心里压根就没有我。”卓瑾心放下手中杯盏,“皇兄若真的如你自己所言心头念着我,如今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李勋眉目微沉,“你是指朕给晋王指婚的事?” 闻言,卓瑾心笑得凉薄,“皇兄明明知道,却还是这么做了,难怪人家常说,最是无情男人心。嘴里说念着我,实际上却口是心非。” “是五弟自己欢喜,朕不过顺水推舟罢了!”李勋脸上的笑意褪却,“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而直闯御书房,那么现在你可以走了。” 卓瑾心起身,“走就走,姑姑要回来了,到时候由不得晋王做主。” “弋阳,你别太过分!朕金口玉言,岂能言而无信?”李勋冷然。 “皇兄是知道的,我一惯的秉性便是如此。”卓瑾心绷直了身子,“我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早些年他顾着为你东征西讨,所以我才会一直拖着。” “如今他已经是晋王,不必在厮杀,我为何还要忍着。”卓瑾心深吸一口气,“皇兄也该明白,得不到最爱是怎样的痛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李勋一怔,“这跟朕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卓瑾心梗着脖子,“当年秦琉云的事情,皇兄难道忘了?你自己尚且痛不欲生,为何今日却要我重蹈你的覆辙?” 李勋龙颜大怒,“不许提琉云之事!” “皇兄可以一怒为红颜,我为何不能?”卓瑾心字字珠心,“5;151121779088459你有你的情有独钟,我也有我的一心相许。即便许了侧妃又如何,晋王妃的位置还空着呢!” “她沐桑榆一介宫娥,又是秀女出身,我看她凭什么爬上这王妃之位!有我卓瑾心一日,就没她沐桑榆的好日子过。” 李勋拂袖将杯盏掼碎在地,“混账!卓瑾心,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朕的皇宫,你擅闯御书房朕可以不与你计较,可你嚣张跋扈,就不怕朕治罪于你吗?” 卓瑾心眯了眯眸子,“皇兄好大的架势,瑾心受教了。只不过姑姑快回来了,皇兄觉得自己的架子,还能端多久?” “杨云锡!”李勋一声喊。 杨云锡当即进入书房,“微臣在!” “把弋阳郡主给朕抓起来!”李勋眸光利利。 杨云锡行礼,“是!”手一挥,便有侍卫进门包围了卓瑾心。 卓瑾心一怔,当下怒视杨云锡,“我看谁敢!” 第六十五章 心生惶恐的娘娘 皇帝下令就是圣旨,谁敢不从? “来人!”卓瑾心一声喊,门外的夏风、夏月刚要上前护主,已经被杨云锡的人制服,妥妥的摁在那里无法动弹。 卓瑾心这才急了,“你们放开我!” “这是京城,你还以为这是南都吗?”李勋上前,“朕知道大齐初立,你还不知道什么叫规矩,朕也不怪你,但朕有义务让人好好的教一教你。” 5;151121779088459“失礼于朕前,朕还能当你是妹妹,不予计较。但若是来日失礼于太后跟前,恐怕太后的脾气就不像朕这样好说话。你伺候太后,理该明白个中道理。” 手一挥,杨云锡当即摁着卓瑾心退下。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袁成上前行礼,“皇上,郡主此举虽然过激,但是早前她跟晋王殿下……这事儿连太后都知道,如今闹出了一个沐姑娘,郡主难免心情激愤。” 李勋冷然,“晋王身为大齐王爷,来日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她如今就这般泼辣,假以时日还不得成为悍妇?丢皇家的颜面。” 袁成颔首,“只是皇上,您处置了郡主,太后那头该如何交代?” “朕修书一封,你马上送往太后手中。该如何处置,还得请示太后。”李勋意味深长的望着袁成,“懂吗?” “奴才明白!”袁成行礼。 弋阳郡主是太后身边的亲信,仗的也是太后的胆子才敢横行无忌,如今就算要处置,那也得太后点头。他这皇帝做到这么窝囊,想必太后会很有感触。 卓太后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女子当谨记女则。 卓瑾心擅闯御书房,还出言无状顶撞皇帝,无论哪一条都罪不容赦。 李勋在信中写着,朕唯恐太后心忧,又念同袍之谊,莫敢惩戒,以待后之论处。 他写得诚惶诚恐,更显得这卓瑾心不像话。君毕竟是君,卓瑾心放肆无状,打的是太后的脸。太后还没回朝,卓瑾心已这般放肆,这让太后来日回京,怎么面对帝王与满朝文武? 卓瑾心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养而不教就是太后之过。 弋阳郡主被禁足的消息很快就传开,最先慌乱的是贤妃林玉姝。 云袖急急忙忙的回来,身上湿漉漉的,“娘娘?” “消息确定吗?”林玉姝忙问。 “确定,弋阳郡主擅闯御书房被皇上拿下,禁足向阳宫,连夏风夏月都被关起来了。皇上书信太后娘娘,也不知接下来会如何处置郡主。”云袖喘着粗气,“娘娘,如今该怎么办?” “本宫得好好想想,你先下去。”林玉姝面色微白,但还是佯装镇定,“继续打探消息,还有太后娘娘的动静。” 云袖行礼,“是!”当即打着伞又出去打探。 林慧关上殿门,面色微沉,“先别慌。” “怎么会这样?”林玉姝抿唇,“是不是皇上已经知道了上一次本宫故意……” 林慧抬手,又开门朝着外头看了看。 确信无人,这才重新合上门。 第六十六章 墙外有人 “娘娘莫要惊慌,也许事情并不像娘娘所想的!”林慧思索,“皇上禁足郡主,很可能只是因为郡主无状,失礼于御前,并非因为上一次临安宫中毒之事。” “即便皇上知道,那件事是娘娘与夏风联手的苦肉计那又如何?夏风是郡主留在宫中的内线,皇上不会不明白这意思。” “出了事就拿沐桑榆身边的人下手,意图很是明显。就算郡主到时候认了罪,那也是郡主的事儿,娘娘是毫无知情的。娘娘险些中毒出事,后宫里的人都睁眼看着呢!” 林玉姝点点头,坐在那里眉心紧蹙。 林慧上前,轻轻的揉着她的肩膀,想让她放松下来,“娘娘不必担心,朝上还有林太师,皇上就算知道也不敢问罪临安宫。娘娘更得端出若无其事的架势来,别叫人一眼就看出了心虚。” “对!”林玉姝稳定了心神,“这事儿跟本宫没关系,是夏风要替郡主出气惩戒沐桑榆,于是拿本宫下手,本宫并不知情。” “所以娘娘也是受害者。”林慧循循善诱。 林玉姝起身,“没错。” 她是八妃之首,是贤妃娘娘,是太师林俨的长女,虽非嫡出,但……好歹5;151121779088459也是太师府出来的。皇帝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外头还在下着雨。 桑榆没来由的烦躁,雨声吵得她睡不着觉,干脆爬起来开门透透气。 夕阳睡在耳房里,听得动静赶紧披着衣服出来,“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只是睡不着。”桑榆轻轻咳嗽着,“你去睡吧,我没什么事。” “姐姐是因为郡主的事儿,所以睡不着吧?”夕阳笑问。 “你这丫头,越来越聪明了。”桑榆轻叹,“太后回京在即,皇上却处置了郡主,这是给太后一个下马威,在打太后的脸。” 夕阳愣住,“我没想那么多,如今听姐姐这么一说,此事好像有些严重。” “太后是什么样的人物,是这么容易就能对付的吗?”桑榆坐在回廊里,瞧着外头的雨。 夕阳赶紧把外衣披在桑榆身上,“姐姐莫要冻着,既然睡不着,那我陪着姐姐说会话!” 桑榆道,“你是怎么入了晋王府当奴婢的?” “我爹头七还没过,后娘就连同他儿子把我给卖了。卖到勾栏院,我便逃了出来,后来路上饿晕了又被人捡回去,卖到晋王府。”夕阳低头。 “还好是卖到晋王府,没有再入火坑。”桑榆抿唇。 夕阳颔首,“幸好遇见姐姐,对了,姐姐是选秀入宫的,那么聪明怎么会没有位份呢?” “我家里……”她顿了顿,脑子里有沐桑榆本体残存的一些记忆,“我一出生就没见过我娘,只有乳母在侧。爹惧内,家里后娘又很凶,经常和长姐一起欺负我。” 夕阳微怔,“原来姐姐的身世,与我这般相似。” 桑榆无奈的笑着,“你去睡!我去走走!” 意识到她有些心事,夕阳也不敢再跟着,看她拢了拢衣襟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夜色漆黑,夜雨滂沱。 无人僻静处,桑榆顿住脚步,站在屋檐下看雨。 隔着雕花窗,有声音从墙后传来,夹杂着哗然雨声,“陶国公已悄悄如今,眼下就住在风来客栈。” 第六十七章 连夜撤离 桑榆深吸一口气,“还有谁知道这个消息?” “晋王的探子查到了那儿,至于会不会告诉皇上,便不得而知。”那人继续道,“雍王李珩的随扈已经入了太后的营帐。” “李珩去找太后了?”桑榆凝眉。 “是!”那人应声。 “我要的东西呢?”桑榆问。 “此物烈性,请主子千万要当心。”那人将一个油纸包摆在了窗口,转而消失无踪。 确信无人四周无人,桑榆便将东西收入袖中,又在原地站了良久,这才转身往回走。 夕阳已经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睡着了。 桑榆进去的时候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回房去睡。见主子都回来了,夕阳才揉着眼睛回了耳房。 合上房门,桑榆取出油纸包,打开了锦盒。 锦盒里放着一包晒干的山楂果,还有一粒药。 桑榆捏着那枚药,出神了很久。 今夜的一场雨,似乎就是为了遮掩宫里的不太平。 风来客栈,有信使匆匆进入。 “国公爷,小姐来信了。”陆良领着信使进门。 “奴婢艳儿,叩见国公爷!”小丫头掀开了斗篷,露出稚嫩的脸庞,却极尽少年老成之态。 慕容德等这个消息已经等了太久,当下站起身接过信件,匆匆打开来。 仔细斟酌着信上的一字一句,良久,慕容德才抬头问道,“娘娘可还有别的嘱咐?” “娘娘说,望国公爷莫要轻举妄动。太后虽然回京,但不会有太大的作为。若真当有心要立雍王,早在新帝登基之初就已经下手。既然当日没有下手,那么今日也不会下手。”艳儿行礼。 慕容德深吸一口气,“玉儿惯来心思沉稳。” 艳儿道,“奴婢不能出来太久,国公爷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娘娘?” “让她放心,为父一定不会轻举妄动,教她仔细宫里。虽然傅云华死了,傅云华身边的人也都死了,但是前朝还是留下了不少余孽。”慕容德眯起眸子。 艳儿颔首,“奴婢明白!” “你是跟在玉儿身边长大的,在宫里头要格外的仔细,定然要伺候好娘娘。她如今是咱们慕容家的希望,懂吗?”慕容德叮嘱。 “奴婢遵命!”艳儿行了礼,“奴婢告退!” 语罢,艳儿快速覆好斗篷,退出了风来客栈,登上了回宫的马车。她不能出来太久,门口侍卫一旦换班,便容易打草惊蛇。 “国公爷?”陆良行礼,“现下怎么办?” “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出城。”慕5;151121779088459容德凝眸,“让所有人都撤了,立刻随我返回益阳城。” 陆良一怔,“可皇上动了弋阳郡主,万一太后翻脸另立雍王,咱们岂非功亏一篑?” “玉儿在宫里这么久,应该知道分寸,否则她不会劝我稍安勿躁。”慕容德深吸一口气,“撤!” 陆良行礼,“卑职马上去办!” 既然主子都说要撤,他这个当奴才的自然也不好插手。 当天夜里,慕容德便带着人连夜撤离了京城一带。 大雨还在下,延辛疾步走进李朔的书房,“爷,慕容德的人撤了!” 李朔漫不经心的揉着眉心,“全撤了?” 第六十八章 李朔,你不得好死 延辛颔首,“是!” 李朔起身,如释重负的伸个懒腰,“慕容德老匹夫实在太不地道,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有多小气。人家远道而来,咱也不尽尽地主之谊,实在说不过去。” “爷的意思是……”延辛不解。 “本王不是小气的人。”李朔眯了眯眸子,“懂了吗?” 延辛恍然大悟,“卑职明白!” “明白了还不赶紧去照办?”李朔转动了书架上的青花瓷瓶,负手走进了暗道。 身后,书架重新合上,延辛快速离开书房。 暗道内一排油盏,随着李朔的行走而灯芯摇曳。 十步一暗卫,里头戒备森严。 九曲十八弯,李朔站在最里头的一间石室内,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人醒了吗?” “醒了。”暗卫推开门。 偌大的石室内,摆着一排灯盏,火光耀耀。室内只有一副石桌石凳,再无其他。 李朔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指尖捏了铜剔子,挑了挑油盏里的烛心。 背后传来铁索拖拽之音,伴随着那人的极为无奈的沙哑之音,“你每回过来都得挑这油灯芯,晃得人眼睛疼。” “若不晃瞎你的眼睛,万一你跑了,本王上哪儿去找你?”李朔放下铜剔子,转而开始剪烛心。 “瞧着丰神俊朗的晋王殿下,实际上却是个不择手段的狠戾小人。”烛光直对,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拖着沉重的铁索扶墙站起。 白发覆面,他极力的避开这刺眼烛光,努力的眯了眯眼睛,似要看清楚眼前的李朔。 良久过去,他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剪影。 “钝刀子杀人,够狠!”老者嗤笑,酒气熏天。 他的脚踝上,各自拴着沉重的铁球,压根无法行走。手上镣铐随着他的动作而发出清晰脆响,另一头牢牢的固定在石壁处。 “本王让人好生伺候你,免你身首异处,你就是这样看待本王的?真让本王失望。”李朔负手而立,似笑非笑,“若不是你一直不肯说实话,何须困在这里不得自由?” 老者笑得残躯轻颤,“李朔,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吗?” 李朔勾唇,墨色的瞳仁里没有半点温度,“本王给你酒,给你女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老者嘶喊。 他顿住脚步,嘴角噙了淡然浅笑,“哪天你说了实话,5;151121779088459本王会赐你全尸。” 李朔出门,便有两名暗卫拎着几坛酒进入,其后跟着数名只披薄纱的年轻女子。 门后,传来老者歇斯底里的咒骂声,“李朔……你不得好死!” 李朔微微凝眉,无奈的轻叹,好一副悲天悯人之态。 走出暗道,走出书房,延辛已经等在了外头。 “都准备好了吗?”李朔抬步往前走,接过属下递上的披甲。 延辛行礼,“只等爷一声令下,即可出发。” 长长吐出一口气,李朔眯了眯极是好看的凤眸,淡淡的道了一句,“出发!” 青铜面具之下,眸光幽幽,锐利如狼。 第六十九章 冷面阎王 滂沱大雨中,有人冒雨撤离,带着几分兵荒马乱。有人算无遗策,早已张好口袋,只等着猎物上门。 慕容德身为陶国公理应驻守益阳城,未得君王下令召回。如今却悄悄的领兵进京,若皇帝追究起来逃不开谋逆之罪。是以,他只能抄小路快速撤离。 策马在上,青铜面具下,只见那双墨色的瞳仁染尽夜的黑,凛冽着数九之寒。 雨中,他的手徐徐抬起,然后快速落下。 轰的一声巨响,山壁坍塌,巨石滚落。 山壁间的小径,马声嘶鸣,惨叫声不绝于耳。 大雨哗哗下着,遮去不少刺耳之音。 慕容德没想到在撤离途中竟然会遭到伏击,当下明白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第一反应便是策马狂奔。不管军士是死是活,首先他得保住自己的性命。 长长的队伍被断路的乱石截成两段,乱石那头的跟着慕容德狂奔逃离,而被堵在这头只能乱成一团。 “爷!”延辛上前,“慕容德跑了。” “炸得很精准。”他开口,面具下的眸更是冷了几分。 大雨打在斗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剩下的这些,是否活捉?”延辛请示。 “活捉之后,送到御前给皇上和太后娘娘表演戏法吗?咻的一声,主帅没来,底下的兵倒是出现在了京城,人人都会以为我李朔好本事。”他斜睨延辛一眼,“是这个意思吗?” 延辛骇然,“卑职不敢!” 深吸一口气,李朔眸光利利,“5;151121779088459那你该知道怎么做!” “格杀勿论!”延辛俯首,当即策马而去。 一声令下,所有的军士都带上了青铜面具。 底下传来厮杀声,骁勇善战的面具军队,很快将乱了阵脚的慕容大军打得溃不成军。鲜血染红了土地,却被雨水冲刷,再无踪迹可寻。 冷眼看着满是死尸的山道,青铜面具下的男人,眼睛里仍旧无悲无喜,平静得让人害怕。他坐在马背上,马蹄踩过尸体,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延辛策马而来,“爷,都死了!” “是吗?”他尾音拖长。 马前蹄突然高抬,马声嘶鸣,马蹄子狠狠落在一旁的“死尸”身上。那死尸“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当场毙命。而在他身边的那名“死尸”却快速的爬起,爬上一旁空置的战马,疾驰而去。 “杀了他!”延辛厉喝。 只听得一声冷剑出鞘之音,随从只觉得手中一轻,眨眼间冷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当下贯穿了逃兵的身子。 李朔收手,依旧冷然坐在那里。 拂袖间,逃兵已毙命。 延辛落地行礼,“卑职失职,王爷恕罪!” “今日失职还有本王担着,来日又当如何?”面具下,音色狠戾无温,“再有差池,军法处置!” 语罢,他勒了马缰,策马飞驰而去。 延辛起身,扫一眼众军士,厉声喝道,“打扫战场,一个不留!” 隔着雨幕,他看到了东方隐约将现的光亮。 黎明将至,夜雨将歇。 五城兵马司上报朝廷,说是昨夜大雨,以至八字口山道坍塌急需整修,所幸未造成人员伤亡。 折子递到了李勋的手中,李勋皱眉,“山道坍塌?” 第七十章 原是情敌 杨云锡行礼,“微臣亲自去问的,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去查探过,无人伤亡。” 李勋起身,无奈的轻叹,“那便如此吧!” 眼见着皇帝出门,袁成赶紧跟上,他当然知道皇帝要去何处。这弋阳郡主还在向阳宫禁足,他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顿了顿,李勋又道,“去把沐姑娘请来。” 袁成一怔,“皇上要带着沐姑娘去见郡主?那郡主还不得气死?” “总归要见的,藏着掖着,来日更得出大事!”李勋眸色微沉。 “是!”袁成点了头。 突闻皇帝要带着她去向阳宫,桑榆心里有些怀疑。 “姐姐?”夕阳压低了声音,“早在晋王府的时候,就听说这郡主不太好说话,脾气又着急,是故……姐姐可要小心。” 桑榆换好衣裳,夕阳取了披肩为其系上,“我心里有数。” “我还听说……”夕阳抿唇,神色有些为难。 桑榆含笑看她,“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事不能说?” “那我可就说了!”夕阳深吸一口气,“这些日子我听宫里的老嬷嬷们说,这弋阳郡主心悦晋王殿下,一心要嫁给晋王殿下为妃。早些年因为晋王殿下一直出征在外,此事便搁浅下来。” 夕阳顿了顿,“如今皇上登基,晋王殿下驻守京城,郡主便动了心思,否则她怎么突然把太后给搬回来?都说是昨儿个夜里就是因为这事与皇上争执,把皇上给惹恼了。” “原来是这样!”桑榆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些话以后不许对外人言说,免得惹来灾祸。” 夕阳连连点头,“知道。” 出了门,桑榆朝着袁成行了礼5;151121779088459,“让公公久等了,这就走吧!” 袁成点头,领着桑榆朝向阳宫而去,“杂家也知道,沐姑娘是个聪明人。郡主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就不必杂家提醒。到了地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姑娘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 桑榆点头,“桑榆会仔细分寸,不敢越矩。” “杂家也就这么一说,姑娘可别往心里去!”袁成意味深长的笑着。 “桑榆不会乱嚼舌头的,公公放心便是。”桑榆当然知道,袁成这头警告她,那头又怕她在皇帝跟前多说,到时候给他惹来麻烦。 话里话外全靠悟,果然是老刁奴。 桑榆垂下眉眼,好一副逆来顺受的姿态,但瞧着又没有违和之感。她静静的跟着袁成,如同乖顺的小媳妇,直到站在向阳宫门前。 微微抬了眼皮子,桑榆深吸一口气,佯装紧张的望着袁成,“公公!” 袁成踏入了宫门,回头望着有些局促的桑榆,当即明白了过来,“诚然是个懂事的,杂家瞧着也满是欢喜,难怪晋王会看中你。不过你也别怕,有皇上在这呢!” 语罢,拂尘一甩,“在这儿等着,杂家去请示皇上!” “是!”桑榆行礼,听得袁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直起身子,长长吐出一口气,桑榆眯了眯眸子。 向阳宫! 第七十一章 贱人 这向阳宫是大燕慕容皇后,也就是傅云华生母的寝宫。如今大燕覆没,这里整修了一番就成了当今卓太后的地方。 故地重游的滋味,真的一点都不好受。 但桑榆心里清楚,她没时间在这里多愁善感,身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人看着,她心知肚明。日子并不太平,她不能沉浸在过往的伤痛里。 故人已逝,活在当下。 袁成进去的时候,李勋正跟卓瑾心面对面坐着。 小丫头堵着气,背对着李勋一言不发。 “真的不想跟朕说话?”李勋问。 卓瑾心深吸一口气,“我也知道,昨夜是我太冲动了,可皇兄为何不能感同身受呢?明知道望而不得是什么滋味,却还要我来承受?” 李勋轻叹,“你当明白,有些东西一厢情愿是没用的。” “我知道。”卓瑾心哽咽,肩膀微微颤动,“可情不由己,皇兄难道不明白吗?我喜欢他,从我八岁那年见到他策马而来,我便许下心愿非他不嫁。”5;151121779088459 “执念太深,你已成魔。”李勋起身,瞧了一眼匆匆归来的袁成,“朕今日来,便是解你困惑的。” 卓瑾心一愣,转过神来不解的望着李勋。 袁成行礼,“奴才叩见皇上,叩见郡主!皇上,沐姑娘来了,如今就在向阳宫的宫门外头站着,等候皇上召见。” “哪个沐姑娘?”卓瑾心冷然盯着李勋。 李勋面色微沉,“让她进来。” “是!”袁成略带迟疑的看了卓瑾心一眼,便把桑榆请了进来。 桑榆面色微白,看上去格外的小心翼翼。进入正殿,她连眼皮子都不敢抬,当下伏跪行礼,“妾身沐桑榆参见皇上,参见郡主。” “沐!桑!榆!”卓瑾心几乎是一字一顿咬出她的名字,箭步冲到一旁的木架上,拿起了长鞭。 “住手!”李勋挡在跟前,面色凝重,“今儿朕在这里,你敢动手!” 卓瑾心愤怒至极,“皇兄把她带来,是想羞辱我吗?羞辱我的自作多情,让我难堪得无地自容?李朔哥哥宁可选择一个卑贱的宫婢,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李勋道,“你看看你自己这副德行,见着人就喊打喊杀,哪里还有半点女儿家的温柔与矜持?若朕是晋王,必定也不会要一个泼妇!” “你说我是泼妇!”卓瑾心泣泪,“你们都欺负我!等姑姑回来,我一定会告诉姑姑,说你们都欺负,联起手来羞辱我!” “那你就让太后看看,你扬鞭杀人的样子够不够威震四海!”李勋怒斥。 卓瑾心僵在那里,捏紧了手中的鞭子,倔强的别过头去。 “沐姑娘,你起来!”李勋拂袖落座。 “谢皇上!”桑榆低低的的应声,徐徐起身,终于抬头去看跟前的卓瑾心。 卓瑾心属于那种娇艳的女子,精致的小脸上,处处彰显着高高在上的骄傲。她像是开在山巅之上的牡丹,绚烂而夺目,不允许任何人将注意力从她身上挪开。 她是这样的自信,这样的骄傲。 这让桑榆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也曾这样自信满满。 “贱人!”卓瑾心切齿,下一刻却突然紧盯着桑榆的脸,惊叫了一句,“苏娴?” 第七十二章 他会将你弃如敝履 这大概是桑榆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苏娴! 突然穿插进来的女子,却有着难以言说的影响力。便是眼前的卓瑾心,在喊出这两个字之后,竟也带着几分心虚的安静下来。 桑榆不知道苏娴是谁,上一次是雍王李珩喊她苏娴,这一次是弋阳郡主卓瑾心。 苏娴,到底是谁? “她不是苏娴,她是沐桑榆。”李勋打破了僵局,“瑾心,别再闹了。” 卓瑾心苦笑,“难怪铁石心肠的李朔哥哥也会请旨赐婚,这也难怪,终究心里的一根刺。” 她含泪望着沐桑榆,笑得何其嘲讽,“沐桑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那我就好好看一看,你沐桑榆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本事。” 手中的鞭子被狠狠掼在地上,卓瑾心站起身来,“我明白皇兄的意思,果然知弟莫若兄,手足情深。你们都是一样的,都过不了这一关。” 李勋轻叹,“瑾心,这是老五自己的决定,你既然喜欢他,就成全他吧!” “苏娴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就算苏娴还活着又如何,不过是个歌姬罢了,贱皮贱肉贱骨头。我堂堂弋阳郡主,哪里输给她?”卓瑾心不甘,“皇兄不为我做主,自然有太后。” “你怎么这样倔强?”李勋凝眉,“老五不会娶你的。” “但他也不可能立一个宫女为正妃,这是祖宗规矩规定的,谁都不能破例。”卓瑾心眯起危险的眸子,“不管你是不是苏娴,我告诉你,李朔哥哥是我,谁都抢不走!” 李勋拂袖,“简直是冥顽不灵。” 皇帝转身离开,沐桑榆自然也不敢逗留,当即朝卓瑾心行礼,预备退下。 “沐桑榆是吗?”卓瑾心喊到。 桑榆转身行礼,“妾身在!” “你别得意,李朔哥哥不是真的看上你,他只是在念旧情。等他意识到你并非苏娴,你会被弃如敝履,到时候生不如死!”卓瑾心嗤冷。 桑榆颔首,“多谢郡主提醒,桑榆定然会铭记在心。”说完,她抬步离开向阳宫。 匆匆走出向阳宫,皇帝李勋竟然在宫门口等着她,似要与她同行。 桑榆面不改色的朝李勋行礼,“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朕今日本来是想当和事老,可惜郡主不领情,让你平白无故受了委屈。”李勋面露难色,“你莫往心里去。” “桑榆不敢,多谢皇上为桑榆思虑周全。”她只是觉得奇怪,李勋真的是这意思吗? 李勋可不是这种能为人着想的男人,傅云华跟着他那么多年,从5;151121779088459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才会输了江山赔付了性命。 如今她成了沐桑榆,若还会犯傻,那就真的是活该。 “你是不是很好奇苏娴之事?”李勋道。 桑榆敛眸,“桑榆身份卑微,能得晋王殿下看中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不敢妄自揣测。苏娴之事虽然诸人提起,但桑榆谨记本分,绝对不会妄加猜测。” 李勋蹙眉,“你这人……” 他拂袖转身,“你跟朕过来,朕有话与你说,其他人不许跟着!” 袁成与杨云锡行礼,面面相觑。 夕阳有些心慌。 第七十三章 其实朕一直想杀了她 桑榆是抵死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重新踏入这梅园。她站在梅园门口良久,始终不肯迈开步子。这是傅云华的葬身之所,充满了她前世的记忆。 李勋已经走了进去,转身看见她还站在门口,眼睛里掠过异样的微光,“为何不进来?” “这上头写着梅园。”桑榆面色微白,极力镇定自己的心神,“我听宫里的老人说,这地方……是、是前朝云华公主的葬身之地,桑榆不敢进去。” 语罢,她畏惧的跪在地上,“请皇上恕罪,妾身真的觉得有些害怕。” “你是怕这前朝公主,还是在害怕朕?”李勋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桑榆身子轻颤,“皇上恕罪!” “朕是天子,有朕在……她不希望见到朕,所以就算死了也不会再出来多看朕一眼。”李勋音色低沉,“起来吧,这儿一场大火之后,朕也没有再踏入过这里半步。” 李勋顾自朝着里头走去。 皇帝开了口,桑榆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其后。 这也是沐桑榆在大火之后,第一次进入梅园。了无生气,梅园正中央的那一片红梅被大火烧毁,如今只剩下焦黑的枝干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她敛眸,不敢让李勋看出异常。 “皇上突然带桑榆来梅园,不知有何用意?”桑榆低低的问,极尽恭谨。 “你恨朕吗?”李勋突然问。 桑榆扑通跪地,“妾身不敢!” “朕不是问你,朕只是想问一问傅云华。”李勋走向被焚毁的红梅林,“当日前朝公主傅云华就是在这里纵火自焚的,一介帝女罪姬就这么死了。” “群臣上奏,朕不该为了前朝罪人而寒了百姓和百官的心,所以傅云华的骨灰被抛入江海之中,连一个衣冠冢一块墓碑都没有。” “她可是前朝呼风唤雨的云华公主,高高在上的帝姬,最后却是焚骨扬灰,真是凄惨!” 桑榆仍旧跪在那里,一语不发。 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什么下场。 焚骨扬灰,什么都没留下。 “桑榆卑微,不敢5;151121779088459妄议朝政!”桑榆低低的开口。 “你觉得她是不是活该?”李勋问。 桑榆抿唇,“皇上恕罪,桑榆不知。桑榆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造次。前朝之事已经过去,皇上业已登基,所以这些事还是莫要重提为好。” 她跪在那里磕头,毕恭毕敬。 李勋定定的望着她,“朕——其实一直都想杀了她。” 心,钝痛。 这个答案她以前不知道,但是临死前……她懂了! “皇上让桑榆过来不是想说苏娴的事情吗?”桑榆没有抬头,依旧伏跪在地,“怎么无端端的就提起了前朝公主呢?桑榆惶恐,不敢揣测君心。桑榆愚钝,还望皇上明示!” 李勋突然蹲下身子,瞳仁微赤,他伸手去扶她的肩,呼吸有些急促,“如果你想反悔,你与晋王的这场赐婚,朕可以想法子收回。你听明白了吗?” 桑榆目不转睛的望着他,脸上无悲无喜,“可是皇上,君无戏言。” 第七十四章 他会毫不犹豫的再杀她一次 是啊,君无戏言,身为君王自当一言九鼎! 李勋定定的望着她,眼睛里燃起的光逐渐黯淡下去。 她朱唇微启,“既然皇上没有别的吩咐,桑榆告退!” 他看着她磕头,看着她转身离开。他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出了梅园大门,始终没有回头,甚至于连驻足的机会都没给他。 袁成进来的时候,李勋站在那片被焚烧的红梅树下,负手而立。龙袍上沾了少许炭黑,下过雨的梅林到处都是脏兮兮的,难免会脏了他的天家富贵。 “皇上?”袁成一怔,“咱还是赶紧走吧,这地方……不干净。” “是不是宫里人都在说这地方不干净?”李勋问。 袁成没敢吭声。 李勋苦笑,“梅园的雪景是最好的,可惜了。” 闻言,袁成低低的应声,“早前贵妃娘娘提过,说是这梅园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去了这晦气的梅花。贵妃娘娘说,此处土壤肥沃,最适合种牡丹。” 音落,李勋没有说话,袁成也不敢继续往下说。 风吹过梅林,传来凛冽的沙沙声。 “以后宫中不许再有梅花,把牡丹移植进来!”李勋说得很轻,那声音仿佛就卡在嗓子口,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 袁成愣在那里,只听得李勋似笑非笑的又道了一句,“君无戏言!” 走出梅园的时候,李勋又恢复了最初的神色,仍是那英明神武的5;151121779088459九五之尊。 杨云锡蹙眉看了袁成一眼,“皇上没事吧?” 袁成拂尘轻甩,“皇上没事,不过这梅园……”他抬头看了一眼梅园的匾额,“以后就不是梅园了,该改为牡丹园。” “牡丹?”杨云锡仲怔。 皇上有旨,宫中拔除所有的梅花,再不许见梅。 桑榆站在回廊里,笑得微凉,这才是当初那个薄情冷漠的男人本性。若她真当承认了傅云华的身份,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再杀她一次。 她再不是当初那个眼里心里只有李勋的傅云华! “皇上好生奇怪,听说突然下令把梅园改成了牡丹园,还把那么大一片梅林全部拔除,将牡丹移植进来。”夕阳絮絮叨叨。 桑榆看着夕阳,扬唇淡淡的笑着。 那是因为他最爱的秦琉云,甚喜牡丹。 对于满园的梅花,他从来没有认真过。 晋王府的衣裳已经送来,此刻就摆在桌案上。她不喜欢这样明亮艳丽的颜色,妖艳的红,就像是在告诉所有人,她不过是个妖艳贱货。 可李朔送的衣裳,她又不得不穿。 明天,太后就回来了。 “姐姐,要试一试吗?”夕阳问,“不过殿下如此心细,想必也知道姐姐的尺寸。” 桑榆拂过衣裳,红色……也曾是秦琉云最爱的颜色。 她垂下眼帘,微光中,长长的羽睫落着美丽的剪影,遮去了她眼底的晦暗之色。 当天夜里,桑榆闹了肚子。 为此,刘燕初还特意让彩雀去了一趟太医院,把当夜守值的御医请来为桑榆诊治。 桑榆面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上,紧捂着肚子,额头满是细密的冷汗。 第七十五章 腹痛 刘燕初在旁急得眼睛都红了,“御医,这是怎么回事?白日里还好端端的,何以突然会腹痛难忍?” “以脉象看来,怕是中毒了!”御医得出结论,“敢问姑娘,腹痛之前都吃过什么?” 夕阳想了想,抢答道,“主子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晚饭就没怎么吃。临睡前就吃了一碗粥,可那碗粥是奴婢亲自熬的,不可能有差池!” “我相信夕阳,不会下毒!”桑榆虚弱的开口。 “下毒!”刘燕初一愣,“且不管是谁下的毒,眼下还是赶紧解毒要紧。” “我已经让人去熬解毒汤了,所幸中毒并不深,估计就沾了那么一星半点。如果是一碗粥,估计早就毙命了。”御医收起针包,“待会喝下解毒汤,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再去排干净就没事了!” 刘燕初如释重负,“多谢御医,只是不知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宫中下毒?” “我之前好像喝了一点水,就一口!”桑榆仔细回忆。 闻言,御医当即拿着银针往桌案走去,案上有半杯水,估计就是桑榆喝剩下的。 银针探毒,发黑! 刘燕初倒吸一口冷气,“有毒!” 御医当即坐下,轻嗅这杯中水,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些粉末放入空杯盏中。将少许毒茶倒入粉末中搅拌,当即呈现出碧蓝之色。 “这……”御医骇然,“曼陀罗。” “曼陀罗?”刘燕初骇然,“这东西毒得很,怎么会出现在沐姑娘的茶水之中?” “好在姑娘只是喝了一口,又及早发现,否则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御医轻叹,面色微紧,“此事当禀报皇上,宫中有人竟敢投毒,实在非同小可。” “等等!”桑榆伏跪在床边行礼,“请御医大人莫要告诉皇上,此事权当不曾发生过。” 御医不解,“这是为何?有人要害你,你怎么反倒要隐瞒此事呢?” “太后快回来了,若是再闹出此事,恐怕太后会动怒,到时候……”桑榆疼得实在说不出话来,身上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 御医终是明白了过来,想了想好像也在理,太后娘娘可不是好惹的。万一太后动怒,他这把事儿捅出去的人估计也得受牵连。 思及此处,御医颔首,“那就依姑娘所言,只是姑娘以后都得格外当心。有人摆明了要害你,想来有一必有二。” 桑榆磕头,“谢御医。” 刘燕初的脸色极是难看,然则这是桑榆的决定,她5;151121779088459自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临走前御医又问夕阳,“你家姑娘平素都吃些什么?” “吃饭,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都是寻常的菜式。”夕阳不解,“怎么了?” 御医拧起眉头,“不对,不对。” “怎么不对?”夕阳嘟哝,“主子的饮食起居都是奴婢在照顾,奴婢一直都仔细盯着,不敢有差错。” “不是你不对,也不是饮食不对,那她体内的寒滞又是从何而来呢?”御医颇感困惑。 夕阳读书不多,自然听不懂,“敢问御医,何为寒滞?” 第七十六章 好得很! “便是你家姑娘服用寒食或者过多的接触了寒物,以至于体内聚集了不少寒滞之气而让身子偏寒偏冷。”御医轻叹一声,“女子属阴,本就不该服用太过寒凉之物,否则……” “否则如何?”夕阳忙问。 御医摇头,拎起了药箱,“时日长久怕是再也无法生育!好在发现得及时,我已经开了方子,到时候你让她持续吃着,莫要大意。” 语罢,御医抬步离开。 5;151121779088459夕阳愣在原地良久,“无、无法生育?” 怎么会这样? 姐姐的体内为何会有寒滞? 夕阳觉得此事非同小可,非得调查清楚不可。但姐姐身子不适,她暂时得保守秘密,免得姐姐一时间受不住。 回到屋内,刘燕初正坐在床边,焦灼的替桑榆擦着额头冷汗,面色焦灼。 夕阳瞧着,这康嫔娘娘待姐姐倒是极好的,外表瞧着是情真意切,不知这心里头到底是真是假。毕竟这拢月阁是康嫔的地盘,若是康嫔要动手脚,简直易如反掌。 那么,是康嫔娘娘吗? 夕阳不敢肯定,但还是警了心,上前朝着刘燕初行礼,“娘娘,让奴婢来照顾主子吧!夜已深,娘娘早些回去歇着,不然明儿太后回来,娘娘若是精神不济,会惹太后娘娘不快。” 刘燕初凝眉望着依旧痛苦难耐的桑榆,“这般模样,我如何能放心?” “娘娘回去歇着吧!”桑榆面色青白,“等会我吃了药,就没事!” 彩雀也跟着规劝,“娘娘回去吧!御医已经来看过,沐姑娘会没事的。” “回去吧!”桑榆深吸一口气,“你就算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谁都无法替代、替代我的痛楚,不是吗?何必一块熬着呢?” 刘燕初起身,“就算陪你熬着我也乐意,只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细查此事。谁敢在拢月阁下手,我决不轻饶。” “你莫轻举妄动,免得到时候抓不住狐狸、惹、惹一身骚。太后要回来了,你记得要谨言慎行,否则别说是你,就连整个拢月阁包括我……都得受牵连!”桑榆紧咬着下颚,“娘娘……” “我知道!”刘燕初深吸一口气,“我不会乱来的。” 语罢,她头也不回的出门。 夕阳小心的伺候着桑榆,瞧着桑榆疼成这样,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死不了,哭什么?”桑榆死死攥着床褥,眸光利利,“方才、方才御医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夕阳赶紧拭泪。 “说吧!”桑榆望着她,“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你若当我是姐姐,就莫要瞒着我,说!” 夕阳点点头,“御医说,姐姐体内有寒滞。还说若是时日长久,恐怕……恐怕会无法生育。姐姐,你别担心,御医没说不能治,所以只要好生调养,以后生儿育女还是不成问题的。” “寒滞?”桑榆音色轻颤,灰暗的眸中掠过一丝狠戾,“寒滞!好,好得很!” “姐姐?”夕阳骇然,“你别着急,可千万别着急,我一定会帮你仔细留意。这段时间咱们都留心饮食,看看到底是谁敢对你下手。夕阳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得把这个人给揪出来!” 第七十七章 噩梦的开始 桑榆定定的望着夕阳,良久没有说话。 “姐姐为何这样看着我?”夕阳低头审视自身,“怎么了?” “如果……”桑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姐姐?”夕阳急忙重新拧了毛巾,替桑榆拭汗,“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姐姐赶紧吃药,才能快些好起来。”说着,火急火燎的出门。 桑榆敛眸,笑得冷冽,“真好!真好!” 吃过药,桑榆的确好转了不少,临近黎明时分终于疼痛稍解,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因为有桑榆的嘱咐,是以这件事并没有通知晋王府。 再睁眼,桑榆便听到了外头的礼乐声。 倦怠的撑起身子,夕阳赶紧放下手中的水盆,“姐姐醒了,方才我还想着要叫醒姐姐,可看姐姐难得睡着又不忍心。” “太后来了?”桑榆问。 “是!”夕阳颔首,“康嫔娘娘已经过去了。” “晋王府没人来5;151121779088459催?”桑榆起身。 夕阳搀着桑榆起身更衣,洗漱。 桑榆坐在梳妆镜前,瞧着镜子里自己煞白的面容,微微一怔。这样的气色,任谁见着都得吓一跳吧? “姐姐别着急,康嫔娘娘临走前交代,太后尚未进城。”夕阳替桑榆挽发,担虑的望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桑榆,只是一夜便这般憔悴。 “宫里的人都去了宫门口,而我却在这里懈怠惫懒,教人知道难免要说闲话。这是宫里,比不得外头,马虎不得。”桑榆深吸一口气。 大红衣裳衬得她整个人白得吓人,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拂过面颊,桑榆无奈的扯了唇角,“看着是不是很吓人?”她眯了眯眼睛。 夕阳垂眸,将步摇簪在桑榆的发髻上,“在夕阳心里,姐姐不管怎样都是最好看的。” 桑榆起身,脚下有些轻浮,所幸被夕阳快速搀住。 “没事!”桑榆晃了晃脑袋,“走吧!” “姐姐当心!”夕阳抿唇,小心翼翼搀着她往外走。 妃嫔都是按照等级候在宫门口,宫女亦是按照品级来排队恭迎。而桑榆既不是妃嫔也不属于宫女,是以……这便成了很尴尬的存在。 太后不喜艳色,偏偏桑榆一袭红衣,是以宫女们瞧她的眼神都不太友好。 桑榆站在角落里,身子倦怠的半靠在夕阳身上,仿佛风一吹便会迎风而倒。 “哟,眼见着是要当侧王妃的人,果真是不太一样,早前还生龙活虎,太后要回来了便开始装模作样?这是要做给谁看呢?”开口的自然是向阳宫的婢女。 卓瑾心一早得了皇命离开皇宫,出城迎接太后归来,这些是她带回来的宫女,自然是向着卓瑾心的。 “你们!”夕阳愤然,“姑娘身子不适,你们休要胡言乱语。” “不舒服?”那宫女笑得凉凉的,“郡主教你们欺负得被禁足,都未见得不舒服,一大早赶着出城迎接太后娘娘归来。再说了,太后娘娘一回来你就不舒服,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心里清楚!太后娘娘心里更清楚!” “你!”夕阳哑然,接不上话。 桑榆无力的开口,“夕阳,别说了。” 夕阳愤愤的盯着这些趾高气扬的宫娥,只得静默的扶着桑榆继续站着。 直到正午时分,太后的銮驾终于入了京城。 第七十八章 就是杀了你,哀家都无能为力 太后归来,身为皇帝的李勋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去城门口迎接。 赤金龙凤交缠拱珠,金漆黑釉的凤辇,奢华中透着皇家威严。掀开金丝串珠的帘子,里头的妇人徐徐走了出来,站在了凤辇一侧,冷眼望着跪身恭迎的众人。 人人皆知这卓太后乃是四十有余之人,可如今瞧着却与实际年纪不符。永远化不开的眉间霜雪,合着那双锐利的凤眸,薄唇微抿,依旧白嫩而紧致的肌肤瞧着最多三十出头的样子。 凤袍加身,她往跟前这么一战,顿生不怒自威之态。 身后,走出了面带微笑的雍王李珩,但见他不紧不慢的伸出了胳膊托着卓太后的手,“太后您瞧,皇上为了您回来,还真是煞费苦心的安排,好生热闹。” 卓太后冷了音色,音色低缓而无温,“哀家不过是回家罢了,皇帝摆这么大的排场真是见外。一别京城数月,回来的时候就把哀家当成了客人。” 李勋当即上前躬身,“母后归来,儿臣喜不自禁,岂敢把母后当成外人。母后永远是朕的母后,是母仪天下的太后,执掌后宫之主。” “但愿皇帝不是心不由衷。”卓太后深吸一口气,“还不都让开,是想让哀家在这城门口站着?” “母后请!”李勋毕恭毕敬。 拂袖,转身、 冷面的太后高高在上,架势俨然摆在了皇帝之上。 浩浩荡荡的车队穿过长街,直奔宫门口。 卓瑾心坐在卓太后身边,轻轻替她捏着腿,“姑姑……” “自己犯了错,别来找哀家。”卓太后闭着眼睛。 “可是姑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李朔哥哥……” 还不待卓瑾心说完,卓太后睁眼斜睨她一眼,“你对晋王是什么心思,哀家心知肚明,也一直在帮着你。但是瑾心,宫里的规矩就是规矩,哀家教出来的人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没有,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哀家?” “御书房,那是你能擅闯的地方吗?老四再不好,那也是皇帝,哀家都不敢擅闯御书房,你一个外姓的郡主凭什么擅闯御书房还跟皇帝叫板?嗯?” 她尾音拖长,有些倦怠的直起身子,轻轻拂开了卓瑾心的手。 瞧着这丫头噘嘴的委屈模样,卓太后一声轻叹,“丫头,你要明白,天下是皇帝的,只要他还是皇帝,你就不能造次。别说是禁你的足,就是杀了你,哀家都无能为力。” “皇家的脸面不是摆设,但5;151121779088459却要做给天下人看,否则这帝王的威严,皇室的威严何在?这一次哀家也不帮你,皇帝做得没错,是你错了。” 卓瑾心偷瞄了卓太后一眼,见她面色肃然,只得跪在那里磕头,“瑾心知道错了,皇兄那里还望姑姑能替瑾心打打圆场。” 卓太后揉着眉心,似有些头疼,“起来吧!哀家也知道你委屈,所以一见面就给了皇帝下马威,还不是为你出口气?” “瑾心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多谢姑姑!”卓瑾心抿唇一笑,俄而又似想起了什么,试探性的开口,“姑姑,我见过沐桑榆了。” 卓太后面色微沉,锐利的眸无温直视卓瑾心,“如何?” 第七十九章 姑姑,这便是沐桑榆 卓瑾心面露虚色,“姑姑到时候见着就会明白了。” “卖关子!”卓太后阖眼养神,“且不管这沐桑榆是什么人,是何模样,你身为郡主就该有郡主的仪态,岂能因为一个女子而如同市井泼妇般与皇帝叫板?” “瑾心知道错了,姑姑就别说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卓瑾心撒娇,“姑姑……” “罢了!”卓太后轻叹,“此事哀家自会处置,然则你也该明白,男儿哪个不是三妻四妾5;151121779088459,寻常男子尚且如此何况是晋王。沐桑榆为侧王妃,这晋王妃之位总归是空着的。懂哀家的意思吗?” 卓瑾心垂头,不语。 “哀家知道你不甘心,但这就是现实。哀家与先帝琴瑟和鸣又如何?先帝还不是妻妾成群?重要的是,你的位置。先帝虽然诸多妻妾,但从未动摇过废弃之心,这便够了!”卓太后教诲。 卓瑾心点点头,“瑾心记下。” “光嘴上记住是不行的,还得记在心里,否则惹下祸事,别来找哀家!”这丫头是她养大的,卓太后还能不清楚这丫头的心思? 平素也是太惯着,是以在某些事情上,卓瑾心偏激得很,而且……有时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才是卓太后所担心的! 凤辇直接进了宫门,直入向阳宫。 卓瑾心受了气,是以心里不太舒服,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骇然瞧见了站在角落里的沐桑榆。唇角微扬,果然是冤家路窄。 “停下!”卓瑾心一声吼,凤辇便停了下来。 卓太后若有所思的看了卓瑾心一眼,面上不动声色。 这丫头的老毛病又犯了,急性子! 轻叹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老了,如今见着这般急性子的年轻人,卓太后总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卓瑾心已经跳下了凤辇,噙着唇边的冷笑朝着沐桑榆走去。 李勋紧跟着下了銮驾,当下愣在当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桑榆轻轻推开夕阳,朝着卓瑾心行礼,“参见郡主!” “沐桑榆!”卓瑾心笑得凉凉的,“太后回来了你便装柔弱,我告诉你,这一招在太后跟前不好使。” 桑榆依旧行着礼,没敢起身,“桑榆不敢!” 李勋徐徐转身,走回了銮驾,只是在上车之前微微顿了顿,然后毫不犹豫的上了车。 “长安,怎么回事?”卓太后一声喊。 掌事姑姑长安当即上前汇报,“太后娘娘,那位便是沐桑榆,郡主她……” 闻言,卓太后眉心微皱,长安便知道了她的意思,当即掀开了车帘。小太监急忙滚过来当了人肉墩子,一动不动的等着太后下车。 卓太后下了凤辇,面上冷到了极致,这丫头越来越放肆。就算要找沐桑榆的麻烦,也得看看时机。 她身为太后,刚回宫便对沐桑榆下手,难免会惹来非议,冠上嚣张跋扈之名。 她可是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岂能与宫女出身的沐桑榆一般见识。 卓太后一出现,满宫伏跪,莫敢抬头。 “瑾心,忘了哀家与你说的话了?”再这样下去,这丫头越发了不得。 卓瑾心突然捏起了沐桑榆的下颚,强迫她抬头,“姑姑,这便是沐桑榆。” 那一刻,桑榆亲眼看到来自卓太后的面部表情变化。 冷漠、震惊、骇然…… 第八十章 你要把哀家置于何地? 但太后毕竟是太后,这表情的转瞬即逝与收放自如,着实令人佩服不已。 卓太后快速敛了心神,佯装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道,“你便是沐桑榆?” 桑榆当即磕头行礼,“桑榆叩请太后娘娘金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卓太后掉头就走。 卓瑾心一怔,“姑姑,难道你没发现她像……” “放肆!”卓太后回头轻斥,“这是皇宫,你身为弋阳郡主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不回去!” 卓瑾心原本是想让卓太后给自己出口气,谁知太后不但不给她出气,对于沐桑榆的容貌更是置之不理,好似什么都没看出来似的。 嫉妒不甘的回到凤辇之上,卓瑾心干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你想说明什么?”卓太后问。 “姑姑难道没发现,沐桑榆长得很像一个人吗?”卓瑾心道,“姑姑,你真的看仔细了吗?” 卓太后轻哼一声,“哀家问你,当日苏娴是否死了?” “约莫死了。”卓瑾心抿唇,“一箭穿心,应该不能活吧!” “既然如此,那你还要让哀家看什么呢?看有人长得像苏娴,还是觉得哀家会安慰你,晋王找了她只是因为她长得像苏娴?”卓太后冷问。 卓瑾心答不上来。 “既然不可能是苏娴,那你又何必跟一个身份卑贱之人计较?她纵然深得晋王欢喜又如何?宫女始终是宫女,飞上枝头也成不凤凰。”卓太后面色僵冷,“瑾心,哀家还是那句话,记住自己的身份。” 卓瑾心点点头,仍是没有吭声。 可心里始终是不甘的,既然太后都知道,那也该明白这沐桑榆对她的威胁。晋王与苏娴之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而今又出来一个极为神似苏娴的女子,难保这晋王不会再次深陷泥淖难以自拔。 “我讨厌她穿红衣服。”卓瑾心道。 卓太后摇摇头,凤辇在向阳宫门前停下。 下了马车,瞧着重新修葺一新的向阳宫,卓太后眯起眸子,“到底还是回来了。” 进了正殿,底下人便开始忙开。 “太后娘娘可算回来了,皇上日日盯着向阳宫的修葺情况,这眼皮子都快盯出茧子来了。如今可算把太后娘娘给盼回来了,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袁成领着向阳宫所有人行礼。 卓太后坐在正殿之上,瞧了一眼四下的装饰,“这是谁的主意?” 一听这话,所有人脸上的笑意便渐渐的淡去,殿内的气氛变得格外奇怪。 李勋环顾四周,“母后不满意?” “哀家问你,大燕为何成了亡国之朝?”卓太后问。 李勋敛眸,“因为大燕傅氏骄奢淫逸,罔顾百姓死活,是以……最后5;151121779088459渐失民心,导致众叛亲离。” “那你这般大兴土木,为哀家修葺这般奢华的宫殿,是何道理?”卓太后面色僵冷,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太后,动怒了。 李勋俯首躬身,“是儿臣思虑不够周全,儿臣失察,还望母后恕罪!” 第八十一章 君心难测 “在外人看来,哀家跟大燕傅氏有什么区别?大齐初立,哀家就迫不及待的把向阳宫弄得这般富丽堂皇,天下百姓会怎么看待哀家这个太后?”卓太后冷笑一声,“皇帝这是想置哀家于何地啊?” “儿臣不敢!”李勋面色骤变,“儿臣绝无此意。” 卓太后深吸一口气,“这向阳宫,哀家不住了!你给哀家找个简单点的宫殿,这么富丽堂皇,哀家可住不起!”语罢,她真当起身往外走。 “太后娘娘!”袁成磕头,“太后娘娘,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不必再说!”卓太后是什么人?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她还能不知道这些奴才心里,怎么想的吗? 袁成爬过来,“太后娘娘,如今群臣都在御花园里,皇上大宴群臣,若是太后娘娘今儿从向阳宫出去,一旦事情传开,皇上怕是要落得不孝的骂名!” “太后娘娘,大齐创立之初,您说过要皇上以仁德治国。如今太后娘娘不愿入住向阳宫,反而要搬去别处,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都会以为皇上仁德有失,孝义罔顾。” 语罢,袁成重重磕头,“还望太后娘娘三思!” 音落,殿内所有的奴才都高呼着,“请太后娘娘三思!” 长安上前行礼,“太后娘娘,皇上也是一片好意,一番仁孝之心。太后娘娘虽然不喜欢奢靡,但您是太后身份特殊,皇上也是想彰显您六宫之主的身份。皇家的威严不可轻犯,太后娘娘,您觉得呢?” “你这丫头!”卓太后轻叹,没有再往外走,“此事就此作罢,但决不可再有下次。宫中也该好好整治一番,不可在扬奢靡之风,重蹈大燕傅氏的覆辙。” 李勋行礼,“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须臾,李勋便退出了向阳宫,让卓太后好生休息,再梳洗一番。夜里是群臣宴,太后得盛装出席。 出了宫门,李5;151121779088459勋抬头看了一眼向阳宫的匾额,眸光微沉。 “皇上?”袁成低低的喊了一声。 “都准备妥当了吗?”李勋问。 袁成颔首,“一切准备就绪。” 杨云锡也道,“御林军各就各位,绝不会有差池。” “前两次你也是这么说的,还不是混入了刺客?”李勋负手而立,音色凉薄。 杨云锡骇然,当即跪身行礼,“微臣该死!” “这一次要是再办不好差事,那就真的该死了!”语罢,李勋抬步离去。 杨云锡起身,急急忙忙的跟在皇帝身后,不敢再抬头。 蓦地,李勋顿住脚步,忽然回头望着袁成,“晋王入宫了吗?” “各地藩王还有王公贵族,皆已入宫。”袁成应答。 “朕方才瞧着沐姑娘的气色不太好,估计身上不舒服。你去一趟拢月阁,把她请到晋王跟前去!”李勋若有所思的开口。 袁成一愣,“皇上?” “照办就是!”李勋的决定不容置喙。 “是!”袁成行礼。 瞧着李勋离去的背影,杨云锡略显不解,“不舒服不是得找御医吗?何以把沐姑娘送到晋王跟前?晋王又不是大夫!” 第八十二章 皇上是在保姑娘一命 袁成“嘘”了一声,“不要命了?皇上自然有皇上的用意,想来沐姑娘这是相思病。” 杨云锡愣了愣,“相思病5;151121779088459?” “唉!”袁成点点头,无奈的离开。 这沐桑榆前脚刚回到拢月阁,与刘燕初正坐下,还未说上话,袁成后脚便跟了进来。 “袁公公?”桑榆一愣,当即福了福身。 袁成先是朝着刘燕初行礼,道一句,“康嫔娘娘。”转而便冲着桑榆道,“皇上口谕,请沐姑娘随杂家去一趟南苑。” 南苑? 桑榆微微一怔,这南苑靠近金銮殿,算是外殿,并不属于后宫之内。在大燕时期南苑是王公贵族或者藩王以及权臣,在上下朝等待时期,借以休憩的地方。 “敢问公公,何以要去南苑?”桑榆明知故问。 袁成笑了笑,“姑娘福气好,有人时时刻刻念着姑娘,所以皇上也跟着上了心。趁着开席之前,让姑娘能高兴点,免得到时候去了太后娘娘跟前,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惹太后娘娘不快。” 桑榆面色一紧,“太后娘娘……” “走吧!”他这话还不够清楚吗? 若不是沐桑榆与晋王的婚事,这太后娘娘何至于借题发挥训斥皇帝? “是!”桑榆行礼,紧跟着袁成往外走,夕阳小心翼翼的跟着。 眼见着他们离开,彩雀凝眉道,“这袁公公的话还真当不好听,总有种夹枪带棍的感觉。” “没瞧见宫道上,郡主对桑榆做了什么吗?”刘燕初长长吐出一口气,“宴无好宴,怕是不会安生。” “娘娘的意思是,到时候在宴席上,太后娘娘会刁难沐姑娘?”彩雀一怔。 刘燕初冷笑,“若只是刁难倒也无妨,怕只怕会找个由头杀了桑榆。那可是太后,真当要杀人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到时候别说晋王,就连皇帝都没办法。” 宫女就是宫女,身份摆在那,不可能有所改变。 桑榆默不作声的跟在袁成身后,朝着南苑走去。一路上脑子转得飞速,她在想李勋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节骨眼上让她去找李朔?明知道卓瑾心和太后已经盯上她了,还让她往刀口上撞? 可李勋始终是李勋,如今他还是大齐的皇帝,心里头的狠辣无情自然更胜从前。她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李勋的真实意图。 “沐姑娘是不是在想,皇上为何突然送你去见晋王殿下?”袁成回头望着桑榆。 桑榆俯首,“桑榆惶恐,不敢揣测圣意。” “皇上这是在保姑娘一命!”袁成笑道,“宫道上的事儿如今宫里闹得沸沸扬扬,太后娘娘已经见过你了,只有把姑娘放在晋王殿下身边才算周全。姑娘,明白杂家的意思吗?” “多谢公公提醒,桑榆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桑榆行礼。 “谢就不必了,来日皇上若有用得着姑娘的地方,姑娘尽力就是。”袁成意味深长的说着。 桑榆抿唇,“是!” 前面,就是南苑。 晋王李朔就在南苑里头歇着,跟前坐着笑呵呵的雍王李珩。 第八十三章 就算睡了又如何? 倒上两杯茶,两兄弟坐在一处,各怀心思的笑着。 外人瞧着何5;151121779088459其和睦,真当是其乐融融。 抿一口香茗,李珩笑道,“老五还能在这里安然自若的坐着,我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安然坐着,那不成要哭哭啼啼的?”李朔两指夹着杯盖,轻轻敲着杯口,“在二哥眼里,我如此不济?” “那道不是!”李珩放下手中杯盏,“总以为你失去了一个苏娴,会珍惜第二个,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我还真替那位桑榆姑娘可惜!” 李朔吹了吹杯中茶叶,凑到唇边轻轻抿一口,然后一脸嫌弃的放下了杯盏,“果然在军中待惯了,实在喝不惯这些所谓的茶。” 语罢,李朔勾唇笑得邪魅,“二哥不会看上我家桑榆姑娘了吧?” 李珩报之一笑,“看上如何?舍得给吗?” “当然……”李朔顿了顿,“不给!” “真小气!”李珩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四目相对,各自微笑。 李朔把玩着杯盏,眼角眉梢微抬,好一副不羁的浪子姿态,“二哥若是有本事,只管来抢。我若是守不住,只怪自己没本事。” 闻言,李珩上半身前倾,微微凑近了李朔,“到时候可别心疼!” “二哥记得手下留情。”李朔压低了音色,“小心……过刚易折!” 李珩笑着,皮笑肉不笑,“多谢老五提醒,为兄记住了。不过你也别得意,到嘴的鸭子还能飞了,何况太后娘娘回来了,鸭子熟不了的。就算睡了又如何?五弟,你说是不是?” “听二哥一些话,那我就更得加把劲儿了,多睡几次直到睡服为止。”李朔靠在软垫处,一脸邪魅的打量着眼前的李珩,“二哥后院那么多女人,想必平素已经自顾不暇,哪还有能力做到。” “我这厢孤家寡人一个,有的是没处使的劲儿。二哥已经老了,有些东西还是别想太多为好,想得多了容易急躁,容易血气上涌惹出事儿来!” 李珩轻笑,“你在替老四说话?” “有吗?”李朔揉了揉眉心,“兄弟间好好说话,二哥总是要想点别的,难得开些荤段子逗逗乐,二哥又来这一套。”他拂袖起身,“真无趣。” 李珩靠在那里,冷眼看着慵懒散漫的李朔,“嫌我无趣倒也罢了,别到时候嫌女人无趣就是。临了临了,还是孤家寡人,怎么对得起父皇生前所望?” “多谢二哥担心,这一次,我保管会让你们大家都满意。”李朔叉腰站在那里,“太后回来了,二哥还在我这里待着,就不怕太后娘娘无聊吗?” 闻言,李珩眉睫微扬,眸光微冷的盯着眼前的李朔。 大家心照不宣! 袁成领着桑榆进来的时候,便已经感觉到了室内气氛的不太对劲。 李朔回过神来,瞧了一眼即将行礼的桑榆,伸手一拽直接将她拽入了自己怀里,“有没有外人,行什么礼?” 他灼热的掌心紧贴着她的后腰,全然不顾屋内还有其他人。 第八十四章 让爷看看你 掌心的温度快速从后腰处传入,惹得桑榆心头一窒,当下要推开他。 李朔却是不以为然,“这是二哥,你早晚都是我晋王府的人,何必躲躲闪闪的。再说了,二哥府中多姬妾,早就见惯不怪了。是吧,二哥?” 李珩徐徐起身,冲着李朔白了一眼,“算你厉害!” 语罢,李珩抬步离开了房间。 临走前,李珩瞧了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的袁成,“还不走,不知道晋王最是小气吗?怎么,还等着想要打赏吗?狗奴才!” 袁成当即行礼,“奴才告退!” 眼见着袁成离开,李珩轻嗤,“桑榆姑娘,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你可得想清楚,得小心咯!咱家老五风流倜傥,英俊不凡,偏生得是个冷魂浪子。” 他捂着自己的心,“来日捂不热他这里,就来找我吧!我最喜欢,聪慧的女子!” “二哥这光明正大的撬墙角,让我很是为难。”李朔扯了唇,笑得凉凉的。 李珩耸肩,“没办法,你的东西我都喜欢,包括——人!” 音落,他终于带着自己的人离开此处。 延辛合上房门,守在外头。 桑榆凝眉望着李朔。 “想什么?”他的胳膊如同铁一般生硬,硌得她腰上有些生疼。胸膛亦是坚硬如铁,伏在他胸口却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一次次的撞击她的耳膜。 她又在试图推开他,这种反应让他有些不舒服。 下一刻,他快速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朝着床榻去了。 将她放在软榻上,他瞬时欺身而上。胳膊一左一右的撑在她身子两侧,将她困在其中,墨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她一人身影。 在他的眼睛里,她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喜怒哀乐。 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后仰了少许,避免了与他的亲密相触。 “脸色不太好!”良久,他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桑榆点点头,“是有些不太舒服。” “有事瞒着我?”他凑上去,轻嗅着她的身上的淡雅气息,“身上真好闻,别动,让爷好好看看你。” 她快速摁住他不安分的手,心跳有些加速,“太后娘娘的宴席快要开始了,殿下还是别……”外界传闻晋王李朔不近女色,可如今瞧着怎么像个活脱脱的流氓? 这满脑子的下半身之事,着实让人有些吃不消。 “只是看看!”李朔吻上她的脖颈,这温热的痴缠,让她有些痒痒的,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子5;151121779088459。 他轻笑一声,“爷碰你也不是一回两回,没想到还是这样羞涩难挡,到底是爷调教无方?还是爷捡着大便宜了?”他用舌快速的抵开她的齿,不安的手却搅弄了满池春水。 纤长如玉的手,死死抓紧了他的胳膊。她想推开他,奈何他的手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她已无法自主,羞赧的别开头,咬紧了唇瓣。 外头有人守着,她哪敢叫出声来。 无奈之下,她忽然一口咬住了他摁在自己肩头的胳膊,终于发出了难掩的呜咽。 低低的,沉沉的,似哭非哭。 第八十五章 指上的乐趣 素白的面上,终于泛起了迷人的女儿红。 风平浪静之后,是谁在耳语呢喃。 桑榆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也从不知道原来有的时候欢好并不需要……她浅喘着睁眼看他,殊不知此刻的她,眸色迷离而轻飘,男人见着这样的估计都会受不了。 然则如她所言,太后大宴在即,他是不能在这里与她欢好的,所以得5;151121779088459稍稍节制一下。可他想起方才李珩那些话,又觉得不好生做点什么,实在是心内不安。 “殿下?”桑榆低低的喊着,音色沙哑。 李朔瞧了一眼胳膊上的伤,翻身躺在她身边,托起桑榆让她整个人都攀在自己身上,充当她的人肉垫子。让他的呼吸起伏,成为她此生的沉浮。 “掬水在手,佳人身下。”他笑道,“咬得可够狠呢!” “殿下莫要再……”她抿唇,这会只觉得头晕脑胀,伏在他身上是半点气力都没了。 “面太白,瞧着很虚弱。然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太后跟前装柔弱,太后是最不喜欢柔弱之人的。”李朔的手轻轻捋着她的脊背,似在帮着她顺气。 闻言,桑榆抬头看他,眸色微恙,“殿下是在帮我?” 李朔没有说话,抱着她闭上眼睛。 “殿下?”她又低低的喊了一声。 李朔道,“别说话,陪我睡会,我两日未眠了。” 桑榆敛眸,伏在他怀里不敢动弹。 两日? 桑榆不知道李朔这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若是按照时间来算,那就是在太后回来之前,他已经在忙活着什么事。只是,他在忙什么呢? 然则渐渐的,她相信了李朔的话,李朔是真的睡着了。 呼吸均匀,但抱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桑榆无奈,只得陪着他一起睡。 后来还是延辛敲门,说是大宴即将开始,请晋王准备。 李朔睁开眼的时候,桑榆看到了他眼中的诧异还有一丝无温。但在看清楚她之时,又快速将这些神色敛尽,低头顾自嘲笑,“没想到还有这样大意的时候,真的睡着了?” “殿下太累。”桑榆已经整理好自身衣衫,转而帮着他整理。 他站在那里,看着桑榆不断的往自己怀里拱,帮自己整理衣衫。有那么一瞬,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她的发透着淡淡的香气,他俯首刚好能吻上她的额头。 桑榆一怔,当下抬头,却又被某人擒住了唇。 李朔挑眉,勾唇笑得坏坏的,“这次是你自己凑上来的,不怪我。” “殿下就不能正经点吗?”她娇嗔着嘟哝着。 “我正经点也不是不可以,那下次换你来自由发挥?”他意味深长的笑着,却让她红了耳根,恨不能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前世与李勋在一处,夫妻同房都很少,更别提什么闺房之乐。 但是这一次,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知道那份起落都在他的手中,被他完全掌控。她始终处于失控的状态,难以自拔。 李朔牵着她的手出门,她一袭红衣,他玄袍在身。红黑本就是大婚之色,瞧着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笙歌乐舞,大宴初始。 第八十六章 手伸得太长 灯火璀璨,夜幕初上。 整个御花园里人声鼎沸,热闹的场景让桑榆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大燕云华公主下嫁李勋质子,对于大燕朝而言可谓轰动一时。 谁都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云华公主,会跟一个质子成亲。 那年的御花园,极尽奢靡的盛宴,她一袭嫁衣如火,嫁给了心爱的男人。她曾以为那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直到国破家亡她才知道,那不过是她一人的情有独钟。 “桑榆身份卑微,怕是不能……”桑榆还未进晋王府,所以还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盛宴。就算进了晋王府,她也只是个侧妃,太后设宴理应晋王妃来赴宴。 “你在害怕什么?”李朔问,“到时候你只需坐在我身边就是,反正我早就恶名远扬,不在乎多一条罪。” 桑榆抿唇,“可我害怕。” “那我跟你同死,可好?”他问,然后牵着她走向了席位。 对于晋王带着一个面生的女子坐在席位上,群臣自然议论纷纷。 对面的李珩送上一抹冷笑,“看样子,你也没那么喜欢桑榆姑娘。” “二哥最近闲得很?”李朔坐定。 桑榆拘谨的坐在他身后位置,半低着头。 李珩笑了笑,端起杯盏敬了一杯,“若我是五弟,一定会把人给藏起来,免得太后娘娘见了碍眼,到时候佳人难再得啊!” “二哥还不是没带正妃,带了侧妃?”李朔报之一笑,“大家半斤八两,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李珩侧眼瞧了瞧身后的女子。 桑榆微微抬了眼皮子,在李珩的身后,坐着一名娴静似水的女子。眉目如画,浅笑盈盈,举手投足间全然是大家闺秀的仪态。 对于这些,桑榆觉得有些汗颜。 昔年还是傅云华的时候,因为备受父皇宠爱,她被特许不必守规矩,是故对于仪态这些东西,她懂得的确不太多。偶尔也只是摆摆架子,装装样子罢了! 早前她听宫里人说,雍王李珩的侧妃——尹若雅,乃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容貌清丽,举止端庄,堪为典范。尹若雅自从进了雍王府便被雍王送到了卓太后身边,颇受卓太后赞赏,此后一直留为己用。 如今见着,果真是非同凡响。 尹若雅起身,毕恭毕敬的朝着李朔行礼,“给晋王殿下请安,王爷千岁!” 见状,桑榆也跟着起身行礼,“参见雍王殿下。” 行了礼,二人悉数落会原座。 李朔含笑望着李珩,“我家桑榆还不太清楚作为一个侧王妃该有的礼数,请二哥莫要见怪。来日,我会亲自带着她,向侧王妃好好请教一番。” 尹若雅报之一笑,全屏李珩做主。 李珩道,“兄弟之间哪有见怪的道理,难道在五弟的眼里,本王是这样小气的人吗?” 李朔哈哈一笑,“二哥这样说,倒显得我小家子气。既然二哥不是小气之人,那不妨把云山十六州送我如何?那块地方水草丰5;151121779088459美,地域广阔,很适合招兵买马!” 闻言,李珩冷笑,“五弟的手,未免伸得太长。” 第八十七章 开席 “我说什么来着?”李朔回头望着桑榆,侧身靠在扶手处,双腿架在了桌案上,一副玩笑开大了的姿态,“二哥不是小气的人,开个玩笑怎么就认了真?我就是说说罢了。” 端起杯盏,李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老五这玩笑开得有点大。” “二哥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吗?咱们又不是文绉绉的文官出身,咱是马上打来的天下,哪来这么多的规矩。男儿大丈夫胸襟广阔,开个玩笑若还要当真,这一年到头还不知道要被气死多少回!”李朔轻嗅杯中美酒。 李珩勉强挤出一个笑,“老五的玩笑可真冷。” “那就让侧王妃帮着暖一暖身子。”李朔唇角带笑,眸中掠过一丝迷离幽光。 他回头别有深意的看了桑榆一眼,又甩给李珩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李珩轻笑,“我可没有老五这么好的闲情雅致。” “二哥不会不行了吧?”李朔笑问。 边上的群臣哄笑一堂,桑榆微微红了脸。 男人之间总归是喜欢开荤段子的,而且……尤其是大齐目前武将多过文官,武将多数浸泡在军营之中,性子耿直,说话做事都是雷厉风行的。 偏偏这些武将,又是大齐的奠基人,如果不是他们厮杀,大齐又如何拿下大燕? 李珩摇摇头,“老五果真是老五,这话让人没法接!” “那就不接了!”李朔举杯,“喝酒!今夜不醉不归!” 太后未到,宴席不开,只能灌点黄汤解解闷。 男人们在开玩笑,女眷们则都安分守己的坐在后头。 文武百官也都陆陆续续的赶到,还有一些被传召入京的藩王,包括慕容德。 慕容德进来的时候,桑榆微微攥紧了袖中拳头,身子有些绷紧。可她不敢直接抬头看,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瞄一眼。 是舅舅! 不过现在,自己的舅舅已经成了大齐的陶国公。 而就在不久之前,她收到线报,陶国公遭到埋伏而溃败逃回益阳城。 虽然不知道是谁设伏,但桑榆有种感觉,应该跟李珩和李朔逃不开关系。京城重地暂时只有这两人手5;151121779088459握重兵,否则兵部调兵,整个京城都会被惊动,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风声。 慕容德朝着李朔和李珩抱拳,然后落座。 这荣华富贵,他还真是享得理所当然。 桑榆深吸一口气,袖中的拳头徐徐松开,不管发生何事她都不能先自乱阵脚。来日方长,不可急于一时。 外头一声高喊,“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跪迎……” 音落,所有人起身跪了下去,高呼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卓太后凤袍加身,端着太后的架势,一步一顿的与李勋一道走上主位。 李勋道,“免礼平身!” 底下齐呼,“谢皇上,谢太后娘娘!” 各就各位之后,卓太后锐利的眸子扫过底下众人,拂袖道一句,“开席吧!” 李勋点头,转而对袁成道,“开席!” 紧接着便是袁成领命高喊,“传皇上口谕,开席!” 文武百官继续谢恩,“谢皇上恩典!谢太后娘娘恩典!” 歌舞声声起,舞姬踩着标准的舞步,款款而来。 彩绸翻飞,纤腰曼舞。 桑榆心头嘲冷,不管哪朝哪代都少不得这样的排场与骄奢淫逸。 第八十八章 适嫁的年纪 只是桑榆觉得有些奇怪,何以坐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看到弋阳郡主卓瑾心? 心里隐约觉得不安,桑榆又不敢东张西望。 一声擂鼓响,伴随着一群身穿战袍的女子纷纷上了舞池,手持木剑随歌起舞。 数名壮汉,抬着偌大的战鼓到了舞池。 卓瑾心身着玄袍,敲打着偌大的战鼓,一声声,鼓声传扬。一时间整个御花园里的人,情绪都被调动,想起了那些金戈铁马的艰难岁月。 卓太后轻叹,“瑾心这丫头啊,还真是有心之人。这让哀家想起了先帝当年南征北战的时候,想我大齐新朝初立,多少热血男儿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多少人马革裹尸,多少黄沙染血,咱们今日的荣华富贵与太平盛世,都是先人们用自己的血换来的。” 音落,文武百官皆高呼,“皇上万岁,太后娘娘所言甚是。” 李勋抿唇,“母后所言极是,儿臣会谨记在心。” “若众人只想着荣华富贵,只想着太平过后就能恣意妄为,大燕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说这话的时候,卓太后的视线已经落在了李朔身上。 李朔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卓太后的含沙射影。 但他不会自己跳出来,跳出来就真的是不打自招了。 台上的卓瑾心已经放弃了擂鼓,如今拿着木剑在台上舞剑。她的招式倒是挺好看的,只不过在内行人看来空有花架子而已。 一个漂亮的凌空翻,卓瑾心已经稳稳的落在了李朔跟前。 李珩笑道,“瑾心这丫头出落得越来越水灵,这剑舞得真不赖,瞧着跟晋王还真是极为般配。瞧瞧,老五的眼珠子都快落在地上了,瞧着瑾心挪不开视线呢!” 李朔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斜靠在扶手处,“二哥看得真仔细,那我可得好好的找一找,自己的眼珠子滚到哪儿去了,要是一不小心被二哥占了,我岂非要当个睁眼瞎?” “当个睁眼瞎无所谓,只要弋阳郡主高兴就成!太后,您说是不是啊?”李珩笑问。 卓太后舒展眉头,难得舒心一笑,“永定侯昔5;151121779088459年为了大齐战死沙场,连尸骨都没能找回来,哀家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这一对功臣遗孤!” 这话,是说给李朔听的。 李朔笑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臣等皆敬重永定侯一族,永定侯乃是咱们武将的标榜。”可他丝毫不提及卓瑾心的事。 李珩又道,“郡主已经到了适嫁的年纪,皇上和太后娘娘也该好好的挑一挑了。这京中多得是王公贵族子弟,不少还是青年才俊,想来必有郡主看得中意的如意郎君。” 闻言,李勋点点头,“此事的确该操办起来了,永定侯功勋卓著,永定侯府的郡主也该配个人中龙凤才是。母后,您觉得呢?” 卓太后若有所思的望着舞剑的卓瑾心,这丫头的一双眼珠子都落在了晋王李朔身上,是什么意思还用得着说吗?然则李朔不开口,她又不能把人往他怀里塞。 “皇帝说得对,这事你看着办吧!”卓太后不动神色。 李朔迟迟不开口,卓瑾心急,突然一剑刺来。 但她并非冲着李朔而来,木剑直逼桑榆而去。 桑榆骇然瞪大眼眸,木剑直刺眉心。 第八十九章 真醉假醉 因为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连桑榆自己都来不及避让。 倒是席上的李勋率先叫了出来,“住手!” 木剑直抵桑榆眉心,桑榆僵直了身子,瞧着某人的手恰到好处的握着剑身,手背上青筋微凸,可脸上仍是那一副散漫之态。 李朔也不去看卓瑾心,长长睫毛半垂着,唇角带着邪冷的谩笑,5;151121779088459“郡主的花拳绣腿越来越不中用了,舞个剑都能乱了方向。” “桑榆只是个婢女,虽为侧妃却尚未入本王府中,也不知有什么吸引力,能劳驾郡主的剑走了偏锋?还好刺的是桑榆,若是太后娘或者皇上坐在这儿,也不知郡主该如何收场?” 卓瑾心还来不及开口,手中木剑突然断裂。 但见他指尖微弹,断剑“嗡”的一声扎在李珩的桌案上,惊得李珩手上一颤,杯中酒悉数洒在身上。 木剑尚且入木三分,可见李朔的功力有多深厚。 李朔面上一怔,当即揉着眉心一脸懊恼,“对不起啊二哥,我这厢喝醉了难免看走眼了,只是轻轻一丢谁知差点伤了你!”说着,他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站起。 “微臣不胜酒力,暂且告退。”语罢,他打了个酒嗝行礼,这颤巍巍的模样看上去还真有点意思。 李勋道,“既然晋王喝醉了,那就醒醒酒再来,朕还没跟你喝尽兴呢!” “谢皇上!”李朔瞧了桑榆一眼,“还愣着干什么,你是晋王府未来的侧妃,你不扶着我回去难道还要别人扶着?自己的东西,不得自己保管好吗?” 桑榆行了礼,搀着李朔离开。 方才卓瑾心刺来的时候,她的确吓着了,但她如今习惯了冷淡,所以面上并未见过多的情绪波动。从始至终,卓太后都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桑榆。 出乎她的意料,卑贱的宫女临危不惧,竟有几分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反倒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郡主没沉住气,发脾气发性子全然不看场合。 卓瑾心握着断了一截的木剑,如同受了奇耻大辱,眼眶通红,“姑姑!那个沐桑榆……” “够了!”卓太后轻斥,“文武百官都在,孰是孰非大家都看的清楚,不必再说,退下吧!” “可是姑姑……” “退下!”卓太后疾言厉色,“你身为郡主理当有郡主的仪态与风度,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去把衣服换了,否则别回来见哀家!” 闻言,卓瑾心丢了断剑,哭着跑开。 长安行礼,“太后娘娘,奴婢去看看。” 卓太后点点头,面色僵冷。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眼见着太后不高兴了,谁还敢吭声。 最后还是李勋道,“太后归来,朕甚是欣喜。来,与朕一道举杯,恭迎太后回宫。” 群臣举杯共饮,李珩却盯着案上的断剑,眸光利利无温。 李朔! 轻叹一声,桑榆敛眸,“其实王爷心如明镜,何必要让郡主这般难堪?” 李朔靠在假山处,邪邪的看着她,月光下如同临世的魔,极尽蛊惑人心之魅,“你再说一遍!” 第九十章 你喜欢我什么,我改 桑榆深吸一口气,半垂下眉眼没有说话。 下一刻,李朔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快速旋身,反将她摁在了假山处抵着,俯首便吻上了她的唇瓣。 满嘴酒味,让她极为不舒服的凝起了眉头。可她越是反抗越是拒绝,他便吻得越深,恨不能用着酒气将她熏醉才好。 良久,在她逐渐放弃挣扎之后,他终于松开她。 抵着冰凉的江山,她的身子也跟着凉透了。圈红了眼眶,美丽的眸带着点点泪光,清冷月光之下竟显出几分倔强的楚楚。 四目相对,他攫起她的下颚,大拇指的指腹摩挲着她红肿的唇瓣,“乖乖听话,好好活着。” “如今还能好好活着吗?”她问,“郡主,太后,能放过我吗?” “太后最重规矩,郡主虽然喜欢胡闹,可惜脑子不够用。”李朔将额头抵在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穿透她的衣裳,渗入肩胛处。 温热,滚烫。 “王爷为何非我不可呢?桑榆自问没有过人之处,不知何处惹了殿下。殿下大可实言相告,我改就是!”她哽咽着。 “沐桑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问,侧过脸刚好将唇瓣贴在她的脖颈处。 脖颈上的主动脉在跳跃,他的唇瓣此刻就吻在那个位置。并且,他还有啃噬的迹象,用自己的齿一点点的咬着她。不是很疼也不是很痒,却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不知何时会突然咬下来。 “桑榆自知身份卑微,求殿下放过我吧!”她敛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你是我的人,抱在了怀里,只能放在床上。”他音色暗哑,“是嫌本王之前,还不够卖力?” “殿下!”她凝眉。 轻叹一声,李朔抬起头来看她,双手捧着她的脑袋。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掌心比平时更灼热,掌心的茧子硌得她有些生疼,“沐桑榆,下月初九,我在晋王府等你。你若不来,我就每日杀一个拢月阁的婢女。你要知道,我是个说到做到之人。” “婢女何辜?”桑榆骇然。 “殃及池鱼!”他松开她,叉腰站在月光里,“记住了吗?” “能不能入晋王府,还得看太后娘娘的意思。”桑榆说的是实话。 李朔醉醺醺的笑着,一言不发。 桑榆唇线紧抿,脊背发凉。 这二人离开宴席后不久,卓太后便以身体不适回了向阳宫,李勋也跟着离开。皇帝自然不能喝醉,他还得批阅折子,还得办公。 御花园的另一角,丫鬟艳儿守在外头。 慕容德和一名女子站在假山的另一侧,压着声音交谈。 “爹是说,撤离的途中被人设伏?”说话的是慕容玉儿,当今皇上的丽嫔娘娘。 只是她背对着光,无法一窥真容。 慕容德点头,“怎么,宫里没有半点消息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慕容5;151121779088459玉儿道,“若然有动静,皇上必定第一时间知晓,此刻父亲进宫,自然早就被抓起来了。” “对方突然奇袭,而且一个个骁勇善战,简直是可怕至极。”慕容德至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第九十一章 哀家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宫里没有动静,皇上也全然没有反应。”慕容玉儿音色微沉,“爹可要小心了,恐怕是有人盯上你了。” 慕容德心下一颤,“会是谁?” 慕容玉儿摇头,“这就不好说了,京中如今有晋王和雍王两位王爷手持重兵,而且皇上迟迟没有下达驱逐令,让他们回自己的封地去,可想而知就连皇上都忌惮着他们。” “不是皇上。”慕容德若有所思,“若然是皇上,必定会联合晋王将我生擒。皇上没有反应,晋王和雍王似乎对我也没有反应,这到底是谁干的?” “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爹必须韬光养晦,以后切莫轻易入京。”慕容玉儿提醒,“若然宫中有变,玉儿会及时通知父亲的,其余时间还望父亲安分守己的留在益阳城。” “女儿的荣耀就是爹的荣耀,而爹的存在就是女儿的保障。后宫前朝,本就分不开。皇上这几日忙于公务不曾来我宫里,还望爹能在京城多呆两日!” 慕容德心领神会,“我明白了。” 慕容玉儿行礼,“多谢父亲!” 蓦地,慕容德突然面色骤变,“什么人?” 艳儿当即行礼,“国公爷,没有人!” 慕容德凝眉,“我方才分明听到有动静,就地查一查,我先离开!” “是!”艳儿颔首,当即与人搜寻这一带,慕容德小心离开。 暗处,有黑影一闪即逝。 一场盛宴,因为卓瑾心的闹剧,而导致不欢而散。 卓太后自然不高兴,卓瑾心在这么多人面前嚣张跋扈的样子,让她有些头疼。可头疼的同时又有些心疼,这孩子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从小到大宠着惯着。 “太后娘娘还不歇息吗?”长安低低的问,搀着卓太后进了寝殿。 “瑾心如何?”卓太后问。 “郡主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劝都不肯出来。”长安轻叹,“郡主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奴婢让人看着点,免得郡主一时气愤,到时候……” 卓太后眯了眯眼眸,无奈的坐了下来,“沐桑榆!” 她转头问长安,“你发现了没有?她跟苏娴真的很像。” “太后娘娘不说,奴婢自然也不敢提。苏娴那姑娘早就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死人而已,何必让活着的人心心念念记着呢?”长安端了一杯水递上。 卓太后点点头,“话虽然这样说,可你要知道,我当时见着苏娴就浑身不自在,如今见着沐桑榆同样不痛快。长安,你明白那种感觉吗?” 长安凝眉,“太后娘娘不会怀疑,苏娴没死,成了沐桑榆吧?可奴婢瞧着,一点都不像。苏娴活泼好动,而且总喜欢摆弄小聪明,但这沐桑榆嘛……” “如何?”卓太后问。 长安摇头,“奴婢瞧不准,这丫头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卓太后冷然,“去把她带来,哀家要单独见一见。” “太后娘娘您这是……”长安一怔。 卓太后轻哼一声,眸光狠戾,“哀家不能让她害了瑾心的同时,又乱了大齐的朝5;151121779088459纲。若真是祸害,那哀家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长安俯首,“奴婢这就去。” 第九十二章 到底救,还是不救? 桑榆真当没想到,太后会这么快找上门。 夕阳吓得慌了神,眼见着桑榆被带走,只能第一时间跑去找刘燕初。 “什么?”刘燕初骇然,“你马上让人通知晋王府,我这就去找皇上。” “皇上?”夕阳凝眉,“太后毕竟是太后,皇上怕是不会出面,康嫔娘娘,这可行吗?” “行不行都得试一试,瞎猫还能碰着死耗子呢?你不试一试,难道要坐以待毙的等死吗?”刘燕初起身换衣裳,“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办事,不想要你家主子的性命了?” “要要要!”夕阳撒腿就跑。 彩雀凝眉,“主子,可行吗?” “怎么连你都问这话?”刘燕初轻叹,“这宫里头人心凉薄,皇上既然要扶我上来,那我就得做好随时5;151121779088459牺牲的准备!走吧,去碰碰运气。” 彩雀颔首,紧跟着刘燕初出门。 然则皇帝李勋也不是聋子瞎子,卓太后让长安去拢月阁找桑榆,这事儿他当然是知道的。翻开案上的折子,竟然有些无心阅览,李勋放下手中御笔,轻叹着起身。 临窗而立,李勋凝了眸色。 杨云锡上前行礼,“皇上?” “说!”李勋绷直了身子,冷眼看着窗外的星空。 杨云锡道,“启禀皇上,边关十万火急。”双手递呈急报。 李勋一怔,大梁一直蠢蠢欲动,难不成大梁犯境? 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急报,却见李勋喜上眉梢,“好消息,这果然是个好消息。” “皇上此话何意?”杨云锡不解。 “大燕尚存之时,大梁颇受大燕欺压是为属国。如今大燕覆灭大齐初立,这大梁便想以邻国身份与我朝永世邦交。”李勋轻叹,“大梁不想再为附属。” 杨云锡凝眉,“友邦?其实皇上,大齐还是有足够的实力,能让大梁称臣的。” “你错了!”李勋道,“立朝之初当以武立国,而如今大齐百废待兴,当兴农耕牧副渔。朝廷每年屯兵养兵,所需多少粮饷,而百姓刚刚历经战火,哪里还有余粮来上缴朝廷税赋?” “百姓苦不堪言,大齐岂非又走回大燕的老路子?兵强马壮固然好,可过分的扩张兵力,只会让大齐难以负重,朕甚是心忧。” 杨云锡也不是傻子,皇帝一开口,他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当年李家兄弟为大齐开国而东征西讨,覆灭大燕,各自为战各自手握兵权。这对于开疆扩土来说,是必要的,但对于皇朝建立后的皇权统一,却成了极大的威胁。 且不提功高盖主,只这兵权不归朝廷,一旦藩王联合造反,朝廷就会处于弱势。皇帝必须整日担心皇位易主,想来也是够窝囊的。 现在李勋打算逐渐削弱武将的用武之地,以文治国,淡化武将的职权,逐渐收回兵权。 这事不能急于一时,否则会君逼臣反,祸患无穷。 袁成叩门,“皇上,康嫔娘娘有急事求见。” 杨云锡怔住,“皇上,康嫔娘娘漏夜来此,怕是为了沐姑娘的事。” “太后!”李勋拧起眉头,顾自琢磨。 到底救,还是不救呢? 第九十三章 少管闲事 杨云锡行礼,“皇上,今儿宴席上晋王殿下如此言语,全然未给郡主颜面。郡主丢了颜面,便是惹了太后娘娘不快,是以太后娘娘此次召见沐姑娘,恐怕是凶多吉少。” 语罢,杨云锡轻叹,“皇上根基未稳,太后娘娘手中尚且握有实权,还望皇上三思!沐姑娘始终是晋王府的未来侧妃,就算要去向阳宫要人,也该是晋王殿下前往。皇上?” 李勋站在那里没有吭声,一只手搭在窗棂处,死死扣紧了窗棂,恨不能断了这木柱。 良久,他合上眉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朕公务繁忙,不见!” “是!”杨云锡行礼,转身便去传口谕。 刘燕初在外头焦灼的等着,见杨云锡从里头出来,当即欣喜若狂,“杨大人?” “康嫔娘娘请回吧!”杨云锡躬身。 “什么?”刘燕初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杨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边关十万里急报,皇上忙着处理政务,所以无暇见康嫔娘娘。皇上口谕,请娘娘早些回去,莫要空等着!”杨云锡转身就想回去。 “可是杨大人,太后娘娘让人来了拢月阁,把桑榆姑娘带走了。”刘燕初忙道。 杨云锡深吸一口气,“微臣斗胆,敢问娘娘,桑榆姑娘是皇上的什么人?” 刘燕初答不上来。 杨云锡又道,“既非贴身宫女,又非宫中女官。既不是皇妃之身,又没有沾亲带故。在太后跟前,皇上须尊一声母后,问自己的母亲要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娘娘觉得皇上该用什么借口搪塞?” 行了礼,杨云锡退回御书房,大门再次合上。 袁成轻叹,“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燕初当即颔首,“公公但说无妨。” “康嫔娘娘心地善良,可有时候还是得量力而行。”袁成拂尘轻甩,“皇上是断然不会去触太后娘娘的逆鳞,还望康嫔娘娘谨记在心。这话,奴才只说一遍。” 刘燕初点点头,“多谢袁公公提点。” “娘娘慢走!”袁成行礼。 已然说得这么清楚,刘燕初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带着彩雀心有不甘的离开。如今之计,也只有等晋王府那头的消息了。 “如果晋王殿下亦不肯管,那该如何是好?”彩雀问。 连皇帝都不敢管太后的事,晋王敢吗? 刘燕初顿住脚步,眸光飒飒,“若沐桑榆有事,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袖中,双拳紧握。 彩雀骇然,“娘娘不要轻举妄动,咱们再等等!” “我知道!”那便等! 所有人都在担心桑榆,可桑榆却是沉稳得很,她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了。 打从李朔带着她离开宴席,她便已经在算到了会有这么一刻。 卓太后怎么可能任由外人来羞辱卓家的儿女,还是功勋之后的弋阳郡主,所以她已经做5;151121779088459好了心里准备。卓太后若是出不了这口气,她怕是再也走不出向阳宫了。 伏跪在正殿里,桑榆毕恭毕敬的磕头,“奴婢沐桑榆,叩请太后娘娘金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九十四章 沐桑榆,你好大的胆子 卓太后高高在上,无温俯视着卑微的女子,“沐桑榆,你可知哀家为何要让你过来?” 桑榆不敢起身,只能继续保持伏跪的姿态,“奴婢不敢揣测太后娘娘心意,请娘娘恕罪!” “哼,跟哀家抖这些小聪明可没什么用处,哀家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卓太后冷笑着,“你以为你这副恭谨之态,便能骗得过哀家这双眼睛吗?” “桑榆不敢!”桑榆的脊背上已经微微渗出冷汗,“桑榆只是卑微的宫女,只求安稳度日从无非分之想,请太后娘娘明鉴!” 这话倒是实情,进了宫卓太后便教人去查了查,事实倒是和沐桑榆所言相差无几。 沐桑榆从来淡薄,与宫中之人也不怎么相处,做事小心翼翼,从不轻易的惹是生非。 但越是如此,在有心人的眼里就越是刻意。 “抬起头来!”卓太后道。 长安递上一杯茶,安静的退到一旁伺候着。 抿一口水,瞧一眼逐渐直起身子的桑榆,卓太后眯了眯眼睛。当初乍一眼很像,可是看得久了反倒一点都不像了。性格脾气不像,身上散出来的气质亦是不同。 分明是两个人,只是长了相似的一双眼睛一张脸,仅此而已。 放下杯盏,卓太后定了定心神,“你是如何遇见晋王的?又是怎样引诱晋王?” 桑榆磕头,“太后娘娘容禀,奴婢早前出宫办事,半道上遇见晋王府的护卫在长街上策马,无意中为救一名幼童而伤在晋王殿下的马蹄之下,被殿下带回了府中静养。” “正是因为如此,奴婢才与晋王有了一面之缘。奴婢也不知晋王殿下是怎么了,不过是一面之缘的事儿,殿下却让皇上亲自赐婚。” “事后奴婢才从雍王殿下和郡主的口中得知,原来奴婢长得像晋王殿下的一位故人。奴婢无意招惹晋王殿下,更从未想过要成为晋王侧5;151121779088459妃,一切都只是巧合,还望太后娘娘明察。” 桑榆料定,这些事太后必定早就知晓,如今只是考验她是否说实话。 卓太后冷哼,“只是如此?” “是!”桑榆俯首,“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太后娘娘!” “既知晓自己是因为长得像晋王的故人而被晋王选中,那你……”卓太后没有继续说下去。 桑榆磕头,“奴婢始终是奴婢,皇上金口一开,奴婢不敢抗旨。殿下如今认定了奴婢,奴婢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望太后娘娘能为奴婢指点迷津,奴婢叩谢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 卓太后一怔,“旁人都等着飞上枝头,何以你却不想?装清高这种事,做得太过未免太假。” “奴婢不敢装清高,奴婢只是个小宫女,只想本本分分的活下去,等到二十五岁年满便可回家与父母团圆,实不想……”桑榆音色哽咽,连连磕头,“求太后娘娘宽宥奴婢。” “你想出宫回家?”卓太后眸光微恙的望着长安。 的确,若是宫女年满二十五,得主子恩宠提了宫籍,自然是可以出宫回家,自由婚嫁的。 桑榆毫不犹豫,“是!” 卓太后当下厉喝,“沐桑榆,你好大的胆子!” 第九十五章 卓瑾心,你放肆 卓太后一声怒斥,桑榆自然伏跪在地不敢动弹。须知在这权势面前,她沐桑榆不过是蝼蚁一枚,烂命一条。太后一句话,她就会粉身碎骨。 “你身为宫婢,却不安分守己,一门心思想要离开皇宫。怎么,这宫里是有毒蛇猛兽还是你觉得大齐的皇宫,不配留下你?”卓太后冷然。 这分明就是挑刺,桑榆心知肚明,却不能直言不讳。 桑榆身子轻颤,一副极为害怕的模样,“太后娘娘恕罪,奴婢绝无此意。奴婢留在宫中与人无争,只想好好的活下去,从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离宫执念只是思念家中父母,爹娘年迈无女儿随侍在侧,实在是当女儿的不孝。偏生得奴婢没有能力和大志,不能有所作为,有恐让爹娘失望。” 说到这儿,桑榆落泪,低低的抽泣着,“求太后娘娘宽宥,奴婢……奴婢知罪!” 闻言,卓太后扭头望着长安。 长安上前将桑榆搀了起来,“桑榆姑娘是个至善仁孝之人5;151121779088459,只不过咱们当奴才的既然进了宫,就该心无旁骛的伺候主子,怎么能生出这般心思?” “奴婢知错了!”桑榆拭泪。 长安退回卓太后身边,卓太后道,“沐桑榆,哀家念及你少不更事,不与你计较。但是有一样你必须明白,在这宫里头别耍你的小聪明。哀家若是要你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桑榆行礼,“奴婢明白,绝不敢造次!” “造次?”门外一声冷喝,卓瑾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殿外。 她愤然进门,桑榆“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郡主千岁!” “啪”的一记响亮耳光,桑榆被打翻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火花四射,她勉力撑起身子,面色已经煞白如纸。 “贱人!”卓瑾心怒斥,又是一脚踹在桑榆的身上,直接将桑榆踹了出去,一路滑行撞在了殿柱处。 桑榆咬牙一声闷哼,躺在那里紧捂着肚子,半晌没能爬起来。 “还敢装死!”卓瑾心举起了手中的长鞭,当即抽了下来。 火辣辣的疼痛,让桑榆瞬时清醒了少许,身子颤得厉害。 “住手!”卓太后厉喝。 可卓瑾心哪会就此罢休,当着卓太后的面,又是一鞭子抽下,“今儿我便打死你,反正就是个贱婢,死了也就死了,李朔哥哥还能拿我怎样!” “放肆!”卓太后又喊。 然则卓瑾心打红了眼,看着桑榆疼得在地上翻滚,胸腔里的一口怨气终于发泄了出来。 痛快,真是痛快! “长安!”卓太后一声喊。 长安瞬时脚下一动,当即紧扣卓瑾心的手腕,力道快准狠,在卓瑾心的惊叫中把鞭子夺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长安行礼,“郡主,得罪了!” 语罢,快速退回卓太后身边,依旧面色从容。 卓瑾心揉着生疼的手腕,狠狠瞪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沐桑榆,继而一脸嗔怨的望着卓太后,“姑姑,你为何不让我直接打死贱婢?这贱婢,该死!” “卓瑾心!”卓太后冷声,“你放肆!” 第九十六章 杀了沐桑榆 卓瑾心一怔,上下打量着卓太后,“姑姑?” “你还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卓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哀家平时真是太惯着你了,好本事啊,如今都敢在哀家跟前杀人了!你还有没有把哀家放在眼里?” 卓瑾心扑通跪地,“姑姑恕罪,瑾心一时间愤怒难耐,才会……”她狠狠的瞪了一眼气息奄奄的沐桑榆,“可是姑姑,反正都已经动手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杀了她吧!” 卓太后面色一沉,若有所思的望着卓瑾心。 见状,卓瑾心只觉得机会来了,慌忙起身上前,“姑姑?姑姑平素最疼我,想来也该为我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了。虽说她只是个未来的晋王侧妃,尚未全礼,可若是李朔哥哥被她迷惑,与她有了一儿半女……” 说到这儿,卓瑾心还狠狠抽了抽鼻子,“姑姑,那我以后就算跟了李朔哥哥,他不愿搭理我而只跟着这贱婢厮混,我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长5;151121779088459安娇眉微蹙,扭头望着自家主子。 她看到卓太后的手有些轻微的抖动,继而端起了杯盏,心头微微沉了沉。跟了卓太后一辈子,她还能不知道自家主子心中所想? 主子这是生气了! 生了大气! 果不其然,下一刻,卓太后手中的杯盏掼碎在卓瑾心跟前。砰然一声脆响,伴随着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 所幸卓瑾心快速退开几步,这才避开滚烫的茶水。不敢置信的抬头望着卓太后,卓瑾心面色微青,“姑姑?你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 “夏虫不可以语冰,朽木不可雕也!”卓太后起身,“回你的房间去!” “可是姑姑,沐桑榆……”卓瑾心扭头望着已经晕死过去的沐桑榆,恨得咬牙切齿,“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姑姑为何要放过?” “沐桑榆今日死在这里,明儿哀家的污名便可以传遍天下!”卓太后眸色狠戾,“滚回去!” 卓瑾心自然拿太后没办法,愤愤的行了礼,疾步退出了大殿。 “太后娘娘?”长安犹豫了一下,“郡主平素从不会如此,唯独在面对晋王之事上,难免过激了一些。心心念念,又正值豆蔻年少,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不成器的东西!”卓太后轻斥,“长安,你跟着哀家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哀家的心思吗?卓家的儿女,哪个不是腹有诗书,哪个不是心有七窍?哀家唯有这么一个兄长,谁知兄长早逝,落下这一对儿女可怜。” “哀家想让他们成才,哀家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啊!长安啊,哀家不是个好母亲,也不是个好姑姑!” “太后娘娘,您气糊涂了?”长安急忙道。 闻言,卓太后仿佛回过神来,无奈的苦笑两声,略显倦怠的摆摆手,“罢了,你去看看沐桑榆是否还活着。” 长安行礼,上前去探桑榆的鼻息,“太后娘娘,还活着呢!这……该如何处置啊?” 难道太后真的要顺了郡主的心意,杀了沐桑榆? 第九十七章 要了她 卓太后深吸一口气,“不如……” “太后娘娘!”长安忽然喊了一声,“这……” 一个精致的荷包,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杏花。素白的颜色,素白的花,倒生出几分杏花烟雨的滋味,看着真是极好的。 “针线活很好!”长安轻叹,低头望着昏迷不醒的桑榆,“可见是个心思细的。” 语罢,长安抬头望着卓太后,没有继续往下说。 掌心捏着那荷包,卓太后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她定定的审视着荷包良久,然后凝眉望着紧闭双眸的桑榆,仿佛在想什么。 太后不开口,长安自然也做不了主。 “太后娘娘?”长安低低的问,“是不是把人送出去?郡主这模样,怕是不死不休。” “拿着哀家的手谕,去找皇帝吧!”卓太后随手将那荷包丢在桑榆身上,面色凝重的往外走,“就说哀家问他要了这沐桑榆。” 长安一愣,“要人?” 这到底是要人?还是要命? 长夜漫漫,刘燕初等在拢月阁难以成眠,而李勋又何尝不是呢? 晋王府那头没有任何的消息,夕阳也不知道消息到底有没有送出去,能不能到晋王殿下的手里。 “皇上?”袁成急急忙忙的进门。 李勋当即起身,“如何?” “太后娘娘让长安拿了一道手谕过来,说是……说是觉得桑榆姑娘聪慧仔细,是故向皇上要了桑榆姑娘在身边伺候。”袁成半低着头。 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留在身边伺候不过是个幌子,是个杀人的借口。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实5;151121779088459际上呢?若是挑了刺,就能肆意刁难凌辱,或者名正言顺的赐死,谁都拦不住。 “皇上?”杨云锡行礼,“太后娘娘这是顾及晋王殿下的颜面,所以……” “所以找个好借口,把人留在身边。防着晋王的同时,也能随时杀了沐桑榆。”李勋冷了眉目,“在太后跟前伺候,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杨云锡颔首。 袁成深吸一口气,低低的问,“那皇上,准还是不准?” “朕能说不准吗?”李勋反问,嘲冷的干笑两声,“满朝文武多少柄刀子都架在朕的脖子上,朕卸不下这些刀子,就不能顺心所为。” 袁成点点头,“奴才明白了!” 语罢,袁成行礼退下。 杨云锡上前一步,“皇上该歇息了,龙体为上。” “朕有些心烦,去漪澜宫。”李勋抬步往外走。 “皇上,今日晚宴时分秦贵妃身子不适未能出席,您……”杨云锡顿了顿。 这是什么意思,李勋当然很清楚,只不过现在他真的不想见秦琉云。 “起驾漪澜宫。”李勋拂袖出门。 杨云锡当即跟上,“是!” 漪澜宫是个极为幽静的地方,在大燕存续期间,这里是大燕的禁地。听说这里曾经住着大燕皇帝最宠爱的女人,她很少与外人交流,很少走出宫殿。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里泛着薄雾,此处曲径通幽,偌大的紫竹林,倒生出几分南海圣地之感。 第九十八章 不简单的太后 寝殿内灯光亮起,有女如兰出门相迎。 李勋淡淡的笑着,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寝殿。 门,轻轻合上。 直到天都亮了,拢月阁才得了消息,说是沐桑榆还活着,已经被卓太后留了下来。 “留下来?”夕阳骇然,“什么叫留下来?” 过来传话的太监眼睛一横,“真蠢。” 刘燕初问道,“敢问公公,太后娘娘这是要留下桑榆在向阳宫伺候?可桑榆是晋王府未来的侧妃,如此一来是不是有些……” “怎么,雍王府的侧妃能伺候,晋王府的侧妃5;151121779088459便伺候不得了?何况这还没过门,以后是什么模样,又有谁知道呢?”太监拂尘一甩,头也不回的离开。 眼见着太后离开,夕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没有吭声,昨晚还去了漪澜宫,晋王府这头又没有消息,是故……”刘燕初抿唇,“咱们暂时不能轻举妄动,皇上做不了主,但若是晋王能言语两声,许是还能有机会。” “可奴婢的消息都送出去了一夜,也不知这晋王殿下为何……”夕阳险些掉泪,“怎么办?那郡主本就见不得主子,如今去了向阳宫,还有活路吗?” “好歹有太后,明面上还是得过得去的,否则晋王府的侧妃殒命向阳宫,有碍太后娘娘的声誉。”刘燕初想了想,“咱们只能等等看。” 殊不知当天夜里,晋王李朔并不在府中,是以等到他回到府里已经是早上。 延辛瞧着端坐案前,面色微沉的李朔,“爷,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雍王侧妃已经入宫伺候,怎么还要沐姑娘也进向阳宫?是不是为了郡主,所以……” 李朔深吸一口气,“你真以为太后是这样目光短浅之人?” “爷这是什么意思?”延辛顿了顿,没能明白。 李朔起身,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瞧着天空一点点的亮堂起来,“大齐初立,太后虽然钟爱雍王,但雍王毕竟不是太后所生,太后那么聪明的人就算喜欢也不可能将身家性命全部押在雍王身上。” “南都卓家,何其荣耀的门第,太后可不敢轻易下赌注。除非有人能以实权取皇帝代之,并且给予太后的尊荣和卓家的荣耀能胜过如今的帝王,否则太后不会那么糊涂。” 延辛颔首,“雍王如今也就是忌惮着朝中的武将,然则大部分的武将都归属于秦家和咱们这儿,少部分还捏在庆王手里。庆王驻守边疆,惯来摇摆不定。” “秦家忠于皇上。”李朔深吸一口气,“皇兄没有立后,秦琉云身为贵妃乃是六宫之中位份最高之人,距离皇后之位只差一步而已。” 语罢,李朔意味深长的望着延辛,“懂了吗?” 延辛点点头,“卑职明白了。” 一步之遥会让人生出希望来,眼见着临近了希望,才会让人不顾一切。 有时候,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奈。 “那爷,这事咱们还管不管?”延辛问。 李朔眉心微挑。 第九十九章 伤痛 “去一趟向阳宫!”李朔抬步往外走。 刚走到门外,便看到了方芷韵站在院子里,身后的丫鬟们都端着早点。一见李朔要出门,方芷韵当即上前,“朔哥哥刚回来,怎么又要走呢?” 闻言,李朔眉心微蹙,“我进宫办点事。” 说着,他抬步又要走。 “可是我好不容易做了朔哥哥最喜欢吃的水晶包,朔哥哥好歹吃了再走。”方芷韵一脸委屈。 李朔一笑,“回来再吃吧!太后娘娘那头,耽搁不得!” 眼见着李朔头也不回的离开,方芷韵差点把手中的帕子给绞碎了。 “小姐?”连云上前,“听说昨儿个夜里,太后娘娘把沐桑榆留在了向阳宫里,你说晋王殿下刚从城外回来,就这么急急忙忙的进宫,是不是为了……” 下一刻,方芷韵一个巴掌落在她脸上,“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这会更是气得脸都白了,沐桑榆这个小贱人。 出了府门,李朔翻身上马。临走前瞧了一眼自己的晋王府,冷声吩咐,“彻查府中所有人,本王悄悄出去悄悄归来,却连方芷韵都知晓本王的行踪,真是可笑。” 延辛面色发白,“卑职知罪!” 一声马鸣,李朔策马扬长。 已经过了一夜,也不知沐桑榆是否还能撑得住。 然则到了这向阳宫,撑不住也得撑着。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瞧着陌生的房间,桑榆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5;151121779088459动辄全身疼痛。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勉力撑起身子,额头已经冷汗涔涔。 “醒了?”长安推门而入,让人把东西都放在了桌案上。挥一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顾自坐在了桑榆的床边,含笑望着她。 “长安姑姑!”沐桑榆俯首。 长安轻叹,“看你疼得脸都白了,郡主那几下果真伤得不轻。” “不敢!”桑榆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长安,“若不是太后宽宥,桑榆活不到现在。” “你知道就好。”长安起身,端起了桌案上的药碗,“先把药喝了,待会洗漱完毕就随我去见太后。” 桑榆的脸色更是白上了几分,眸光略显惊惧之色。 “别怕!”长安道,“太后娘娘昨儿个没有治罪,今日就不会再杀你。” 闻言,桑榆喝了药。药味的苦涩,让她娇眉微蹙,面色略显痛苦。 “自己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长安指着案上的衣裳,“这是刚拿来的新衣裳,昨儿你受了伤我只是让人给你上了药,没敢移动你,免得伤上加伤。” “多谢姑姑!”桑榆行礼。 长安起身往外走,出门之后顺带关上了房门。 伤口被处理过,还煎了药,说明昨儿个御医来过了。桑榆如释重负的送了一口气,她早就看到了摆在枕边的荷包。杏花微雨,有时候能救人于水火之中。 伸手抚过自己肩上的伤,触之痛极。 但是能保住性命,这点伤痛便也不算什么。 起身褪下自己破败的衣裳,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脊背,那两道血淋淋的鞭痕,还真是触目惊心得很! 第一百章 为她而来 穿上长安带来的衣裳,一袭青衣如同她自身的气质,淡然清雅。 开门出去的时候,长安微微一怔,继而笑道,“这颜色比那些大红大紫的更衬得你,穿上还挺好看的。” 桑榆浅浅行礼,然后低眉打量了一下自身,“多谢姑姑。” “一早上的你不知道谢了我多少次!”长安轻叹,“罢了,还是赶紧去见太后娘娘吧!” 桑榆默不作声的跟在长安身后,虽然5;151121779088459饥肠辘辘,但太后毕竟是太后,人家可不会等着你吃饱饭过来行礼。说起来,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正殿之上,卓太后一脸凝色,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 进了门才知道,原来是卓太后的头风发作了。 卓瑾心正打算发脾气,见着桑榆进来,当下愣住,“把这贱人带来作甚?姑姑就是被她给气着,才会头疼的,还不把她带出去!” “奴婢沐桑榆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桑榆跪地行礼。 卓太后摆摆手,“起来吧!” “姑姑?”卓瑾心蹙眉,“你这是要做什么?” 长安上前行礼,“郡主可能不知道,太后娘娘已经问皇上要了沐姑娘,让沐姑娘入向阳宫伺候。皇上业已应允,是故沐姑娘以后就是向阳宫的人。” “姑姑?”卓瑾心不敢置信,“姑姑为何要这么做?” “哀家怎么做,还轮得到你来教吗?”卓太后本就身子不适,是故这会压根不想与卓瑾心争辩,“你下去吧,别惹哀家不高兴。” 外头有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来,“启禀太后娘娘,晋王殿下求见。” 揉着眉心,卓太后似乎并不诧异,“这么快就来了,看得出来挺上心。”语罢,她瞥了卓瑾心一眼,“还没看明白吗?” 卓瑾心沉默不语。 “传!”卓太后轻叹一声,微微挪动了身子,脸色却是越来越差。 “儿臣叩请太后娘娘圣安,千岁千岁千千岁!”李朔行礼。 卓太后支着脑袋看他,“这么一大早的就跑来哀家的向阳宫,是想跟哀家一道看日出吗?” 李朔笑道,“只要太后娘娘想看,儿臣一定会陪着太后一起看。” “你这张嘴啊!”卓太后笑了笑,“能把黑得说成白的,偏偏哀家喜欢听。” “多谢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李朔当着太后的面,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一侧的桑榆。 今儿的桑榆一袭青衣,气质淡雅如兰,就是面色白得厉害,额头还有少许薄汗渗出,估计是身上带伤,才会如此神色。 李朔不动声色,卓瑾心却是忍不住了,冲过来挡在了桑榆跟前,阻了李朔的视线。 “郡主这是怎么了?”李朔之气身子,勾唇笑得邪魅。 “李朔哥哥,你应该知道我这是怎么回事。”卓瑾心抿唇。 李朔作势想了想,“是因为太后和皇上都开始为你选婿,所以郡主心中不安,也想让本王来替你选一选?这也容易,为了郡主的终身幸福,本王义不容辞。” “李朔!”卓瑾心直呼其名。 卓太后凝眉,冷声训斥,“放肆!” 第一百零一章 疼也得忍着 这话一喊出口,卓太后的脸色便更是难受。 “太后娘娘昨夜头风发作,一宿没睡,这会疼得睡不着,你们都别吵了!”长安担虑的上前,“太后,要不还是请御医吧!” “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叫御医又有什么用?”卓太后疼得咬紧了下唇。 卓瑾心此刻也顾不上桑榆,“姑姑?” “启禀太后娘娘,奴婢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乳母也经常会头疼难忍,但都是奴婢帮着减轻痛楚的。”桑榆伏跪在地,“奴婢自知太后娘娘身份尊贵,是故也不敢擅自做主帮太后娘娘摁一摁……” “放肆!”卓瑾心厉喝,“你一个贱婢也敢触碰太后娘娘的凤体?你是不是心怀不轨,说,到底有什么图谋?你是不是想对太后娘娘不利?” “奴婢不敢!”桑榆磕头。 李朔望着桑榆良久,想起了5;151121779088459早前的一些事情,微微眯了眯眼睛。上前行礼,李朔道,“儿臣相信桑榆,还请太后娘娘让桑榆一试。” “李朔哥哥你疯了?”卓瑾心骇然,“她只是个贱婢,若然对太后不利,又当如何?” “本王还在这里看着,若是她对太后不利,那本王连坐便是。”李朔冷眼看她,“既然太后娘娘不愿请御医,吃药又没什么用处,那不如试一试,万一可行呢?这么疼下去,身子会垮的。” 长安顿了顿,犹豫着看向卓太后,“要不……太后试试吧!有晋王殿下在,应该无恙。” 卓太后早就疼得死去活来,靠着一口气撑着,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 如今也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让她过来试试。”卓太后开了口,卓瑾心自然也没法子。 桑榆行了礼,途径李朔身边的时候,她用眼角余光去看他。他的指尖不经意的滑过她的掌心,用他的温热掠走她掌心的凉。 身子微微一颤,这不要脸的登徒子。 “桑榆姑娘可要小心了,太后娘娘千金之躯,不容损伤。”长安提醒。 桑榆颔首,“姑姑请放心。” 深吸一口气,桑榆道,“请太后娘娘能恩准奴婢一件事。” 卓太后闭着眼睛,“说!” “请太后娘娘趴在软榻上,再请闲杂人等避让。”桑榆行礼。 卓瑾心不干了,“混账,你竟然要让太后趴在软榻上,你到底想干什么?沐桑榆,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不是要对太后不利,你……” 卓太后摆摆手,长安当即挥手示意奴才们退下,然后冲着卓瑾心和李朔笑道,“请郡主和晋王殿下在外头等候!” “好!”李朔掉头就走。 眼见着李朔离开,卓瑾心也没有法子,只得愤愤的往外走。 关上门,桑榆已经拿了一块帕子过来,毕恭毕敬的递给卓太后,“太后娘娘若是觉得太疼,切莫要忍住,疼过了就没事了。” 长安一怔,“沐桑榆,你这是要做什么?” “太后娘娘养尊处优,难免身上血滞,血脉不畅,以至乏累酸痛,头风难耐。”桑榆已经挽起了袖子。 第一百零二章 治病 长安不放心,“桑榆姑娘可要想好了,太后娘娘千金贵体,不可有失。” 桑榆颔首,“多谢姑姑提醒,桑榆心中有数。5;151121779088459” “快些吧!”卓太后疼得厉害。 “太后若是疼,就咬着!”桑榆仍是把帕子递出去,太后二话不说便接在了手中。 长安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总觉得这沐桑榆了不得,保不齐会做出什么比弋阳郡主跟给出格的事。 果不其然,当桑榆用力的往太后娘娘脊背上摁时,卓太后险些叫出声来,一口便咬住了手中的帕子,疼得眼泪花都快出来了。 长安慌了,“大胆沐桑榆,你敢亵渎太后娘娘!” “别忙!”桑榆道,“只要能是疏通活血,这头疼之症就会逐渐缓解,若是不能……到时候姑姑再寻我麻烦不迟!” 闻言,长安的额头微微泛着冷汗。 这要是把太后娘娘给摁坏了,整个向阳宫都会遭殃。 下一刻,长安微微仲怔,这丫头怕是有些本事,她摁的地方都是太后身上的穴位,就算隔着衣裳竟然也是分毫不差。 太后虽然疼得厉害,但为了能减轻痛苦也只能忍一忍。 若是事后还不能缓解,那这沐桑榆就算是活到头了。 “其实这些手法,本该摁在背上,然则太后、太后千金贵体,岂是奴婢可以窥视,是以……”桑榆自身有伤,如今却不得不用力摁着,自然是大汗淋漓。 卓太后疼得死去活来,然则背上疼得厉害了,头便没那么疼了,也不知算算疼痛转移。 等着摁压完毕,桑榆已经浑身是汗,她无力的跪在地上,“太后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太后趴在那里,没有说话。 长安有些着急,当下上前查看,“太后娘娘?” “没事!”卓太后虚弱的开腔,“困!” 外头传来太监的喊声,“皇上驾到。” 伴随着外头的嘈杂之音,跪拜之音。 卓太后依旧趴在软榻上,“哀家觉得舒服多了,让他们都散了!哀家,很累。”何止是很累,连嗓子都有些沙哑,方才的确很疼。 她现在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谢太后娘娘!”桑榆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奴婢告退!” “下去吧!”卓太后合上眉眼,想来是要歇息了。 深吸一口气,桑榆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突然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所幸被长安一把扶住。 长安凝眉,“没事吧?” “没事,伺候太后娘娘乃是奴婢分内之事,奴婢好得很!”桑榆白了一张脸,一步步朝着门外走去。她用力的打开了殿门,外头站着好多人。 开门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奴婢叩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桑榆与长安双双行礼。 “起来吧!”李勋作势要往里头去,却被长安拦下。 “太后娘娘口谕,请皇上和诸位都先回去吧!”长安笑道,“太后疼痛稍减,需要好好休息!” 桑榆突然两眼一闭,身子快速前倾朝地面栽去。 李勋和李朔同时伸手去接。 第一百零三章 装模作样 然则论武功,李朔的身手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 李朔快一步将桑榆抱在了怀里,长安快速引着他们朝着桑榆的卧房走去。 “李朔哥哥!”卓瑾心冷然。 “郡主不要胡闹。”李勋的面上有些尴尬,伸出去的手只能佯装无事的收回,“没瞧见沐姑娘都已经晕厥了吗?何况,为何要对沐姑娘动用私刑?” 卓瑾心不语,急追李朔而去。 “皇上?”袁成凝眉。 “你去看看,朕……先回去!”李勋绷直了身子,既然太后要休息,而桑榆有李朔照顾,那他这个皇帝的确没有留下的必要。 怅然若失的离开向阳宫,李勋的脸色不太好。 杨云锡上前,“皇上,沐姑娘身上的好像是鞭痕。” “你以为朕是傻子吗?”李勋顿住脚步,回望着向阳宫的宫门,“然则太后能免她一死,实属不易。朕若是再掺合进去,必定惹太后不快,到时候……她就必须死。” “皇上圣明!”杨云锡行礼。 轻叹一声,李勋眉目微凝,“有老五照顾着,她应该会很好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分不5;151121779088459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她吗? 可从前的她哪会这般隐忍? 若说不是她,可为什么她又知道那些事? 心头有些乱,他只觉得沐桑榆的身上藏了一个大秘密,而且……他并不觉得她像苏娴,反而更像傅云华,那个死在梅园里,被他扬灰的前朝云华公主。 到底是不是她? 目前来说,是不是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先稳住朝廷。 但对于卓瑾心而言,朝廷什么的与她何干,她要做的是嫁给李朔。这些年心心念念的就是李朔哥哥,论门当户对,她弋阳郡主的身份才是最般配李朔的。 而那沐桑榆,不过是个宫婢。 长安将卓瑾心拦在了门外,“郡主还是别进去了。” “你为何拦着我?”卓瑾心冷然,“姑姑是看着我长大的,为何如今却要帮着一个外人?” “奴婢不是帮着外人,奴婢是向着郡主。”长安轻叹,“就算郡主把沐桑榆杀了,你就能确定没有第二个沐桑榆吗?昔日苏娴,今日沐桑榆,来日也还会有别人。” “姑姑这是什么意思?”卓瑾心问。 长安望着她,“郡主也该明白,若是晋王殿下的心,没有在你的身上,不管你怎么做都是没用的。” “我若是时时刻刻都与他在一起,他定然会欢喜我。”卓瑾心推开长安。 长安撇开身子,只得让开。 郡主毕竟是郡主,长安始终是奴婢。 进去之后,卓瑾心便看到李朔冷着脸站在床边。 此时桑榆已经苏醒,面白如纸,气息奄奄的伏在床榻上。 长安道,“殿下,沐姑娘毕竟是一个女儿家,不如请殿下先出去吧!” “她是我的侧妃,本王有什么不能看的?行伍之人,最厌烦的就是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李朔面黑如墨,眸光利利,口气自然也不太好。 长安没有吭声,与宫女们帮忙褪下桑榆衣裳,露出了血淋淋的后背。那两道鞭痕深得很,皮开肉绽的,格外触目惊心。 桑榆低低的呻吟一声,攥紧了床褥。 卓瑾心面无愧色,当即冷哼,“装模作样。” 第一百零四章 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李朔阴测测的转过身看她,“郡主似乎并不知道这鞭子落在身上有多疼?” “疼的是李朔哥哥的心吧?”卓瑾心坐了下来。 许是婢女5;151121779088459的动作重了一些,桑榆倒吸一口冷气。 “我来!”李朔当即取过宫婢手中的膏药。 长安忙道,“王爷,这于理不合。” “她是我晋王府的人,我就是理。”李朔推开众宫婢,顾自坐在床边,亲自为桑榆上药。他其实下手也重,毕竟也是习武之人,哪来的温柔可言。 但他极力的告诫自己要小心,是以最后桑榆倒是没什么,李朔却是一身的汗。 卓瑾心恨不能将手中的杯盏生生握碎了,却只能极力的隐忍。瞧着李朔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卓瑾心红了眼眶,狠狠盯着床榻上的沐桑榆。 上药完毕,李朔轻轻的将薄被盖在桑榆的身上,“好好歇着。” 语罢,李朔直起身子,冷眼看了卓瑾心一眼,“跟我出来!” 长安没有说话,目送李朔与卓瑾心离去。 “姑姑?”桑榆气息奄奄。 “你好好歇着吧!”长安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你当知晓,有些时候恩宠并不是好事。” 桑榆点头,“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怕就怕你深陷其中,最后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郡主始终是郡主,晋王殿下始终是王爷,而你就算再得宠那也只是个宫女出身的侧妃。。”长安抬步往外走,“好自为之吧!” “谢姑姑提醒!”桑榆合谋。 长安走了两步,然后又回头望着她,轻叹一声离开了房间。 听到关门声,桑榆微微抬了眼皮,低哼一声。 李朔疾步走在回廊里,卓瑾心一路小跑着紧跟,“李朔哥哥!” 他突然顿住脚步,她险些撞上去,好在快速的止住。 回身,李朔眸色微冷,“郡主,有些话早就该与你说清楚的。从前我一直出征在外,家中有什么流言蜚语都置之不理,总觉得是儿戏一场,过了也就过了。” “但是今日,郡主实在太过认真,我便不得不说个明白。有幸得郡主爱慕,乃李朔之幸,然则李朔不过是行伍草莽,恐担不起郡主的终身之幸,还望郡主能放过本王。” 卓瑾心红了眼眶,“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李朔轻叹,“我已找到良辰美眷,不愿她有所闪失,还望郡主能高抬贵手放过桑榆。” “桑榆桑榆沐桑榆,这贱婢有什么好?”卓瑾心哭着问,“你要纳她为侧妃,还要为她亲自上药,连太后都不治罪于她,为什么你们都向着她?那我呢?” 李朔冷眼看她,“郡主把好好的千岁之尊活成了怨妇,你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为什么,我为何不会喜欢你了。” 语罢,李朔转身背对着她,“这话就撂在这,请郡主莫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卓瑾心泪流满面,“你就这样不待见我?” “当年苏娴的事,郡主心里清楚。”李朔眯起凛冽的眸,“我不多说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好自为之!” 第一百零五章 人心叵测 当李朔提及了苏娴,卓瑾心的内心有些慌乱。 “李朔哥哥,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件事其实、其实……”卓瑾心紧张。 “其实是太后的意思?”李朔嗤冷,眉目间凝着霜雪。提及苏娴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的冷了眉目,然后再无笑容,“郡主,我不是三岁的孩子5;151121779088459。” 卓瑾心面色微白,“李朔哥哥,你相信我。” “相信你还不如相信太后。”李朔转身离开,“就算是太后做的又如何?太后为什么这样做,大家都心里明白,我只恨有些话说得太晚。” “李朔哥哥!”卓瑾心站在那里,瞬时泪落。 李朔走了,头也不回。 卓瑾心狠狠的抽泣两声,“不过是个贱婢罢了,都只是贱婢!好自为之,真正该好自为之的是他们!我永定侯府为了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能受此奇耻大辱!你们都等着!” 尹若雅站在不远处,眉目微沉。 “主子?”寒音低低的开口,“郡主心情不太好,要不要上去劝一劝?” “瑾心最是好面子,现在过去无疑让她更难堪,换做是你,你会听我的劝吗?”尹若雅问。 寒音摇头。 “既然如此,那就当做没看见。”尹若雅转身离开,领着寒音去找太后。 哪知长安堵在了门口,含笑道一句,“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侧妃来得不巧。” 闻言,尹若雅蹙眉,“太后娘娘不是头风犯了吗?妾身特意寻了良药,想帮太后娘娘减轻痛楚。” 长安看了一眼尹若雅手中的药,当即笑道,“侧王妃有心,太后娘娘昨儿一宿没睡,如今难得睡着,奴婢就不放您进去了。侧妃的好意,等太后娘娘醒来,奴婢一定如实相告。” 尹若雅颔首,“太后娘娘能好转,妾身高兴至极,这药虽好,然则用不上才是妾身所求。就不必告诉太后娘娘,妾身来过之事。姑姑辛苦,好好照顾太后娘娘,妾身先行告退,免得扰了太后歇息。” 语罢,尹若雅朝着紧闭的大门行了礼,仪态端庄而毫不做作。 “恭送侧王妃!”长安还礼。 瞧着尹若雅离去,长安在门口站了一会。 卓太后的睡眠时间本就不长,是故歇上一两个时辰已经缓过劲。 听得太后召唤,长安急急忙忙的进了门,“太后娘娘?”说着,赶紧搀着太后慢慢坐起,“太后娘娘觉得怎么样?头还疼吗?” “浑身都疼,但头不那么疼了。”卓太后轻叹,“这丫头打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倒是比吃药管用。”她伸了伸懒腰,“睡完一觉,身上都轻了不少。” 长安如释重负的送了一口气,“太后娘娘没事就好。” “那丫头呢?”卓太后问。 长安轻轻一笑,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知太后娘娘问的是哪位?是沐姑娘?还是郡主呢?” “你呀!”卓太后摇了摇头,“沐桑榆呢?” “这丫头身上本就有伤,帮着太后您又是摁又是揉,这背上的伤便裂开了。出了门就晕了过去,如今上了药才算好些。”长安伺候太后更衣。 闻言,卓太后面有异色。 第一百零六章 选婿 “看出来,你很喜欢沐丫头。”卓太后道。 长安端水的举动顿了顿,“奴婢只是觉得,她跟寻常的奴婢不太一样。” “如何不一样?”卓太后问,抬步走到了梳妆镜前坐下,接过长安递来的帕子拭脸。 长安娴熟的为卓太后挽发,“太后娘娘没觉得,这丫头挺有趣的吗?御医和大夫可不敢往太后娘娘的身上用力,那是大不敬,可这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敢让太后娘娘忍着疼。” “就凭这一点,奴婢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股劲啊!这股劲儿若是好好的引到,保不齐来日有所大用。太后娘娘,您觉得呢?” 卓太后低头一笑,“你那点心思,哀家还能不知道吗?发现了什么就只管说。” “太后娘娘多虑了,奴婢什么都没发现,只是觉得着丫头有些不太简单。是狼还是虎,都得驯一驯。”长安若有所思。 “就怕是头白眼狼。”卓太后起身,“瑾心如何?” “这会在自己的院子里惩罚奴婢呢!”长安摇头轻叹,“奴才们跪了一地。” “胡闹!”卓太后轻嗤,“如此暴戾,成何体统?大齐刚刚建朝,她一个郡主就这般闹腾,若是传出去定然让外人以为,大齐皇室与大燕无异。” 长安道,“晋王殿下拒绝了郡主,郡主心情不好。太后娘娘,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不如……还是早点为郡主另择良人吧!有新的就能忘记旧的,便会好起来。” “也只能这样了。”卓太后出了门。 “雍王侧妃来过,还带着给娘娘置办的药,但太后娘娘睡着,奴婢就让侧妃先行回去了。”长安汇报。 “若雅倒是个有心的。”卓太后眉目微沉,“随哀家去一趟御书房,哀家得好好的跟皇帝谈一谈。郡主的终身大事,可不敢马虎。” 长安如释重负,“是!正巧小侯爷也在路上了,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帮着挑一挑。” “君玉那孩子,惯来喜欢四处走,这一次说回来,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说起永定侯的独子卓君御,卓太后不自觉的扬起了唇。 这小子跟寻常的纨绔子弟都不一样,虽然也是不务正业,但为人很是聪慧,学什么都很快。他与卓瑾心是一道长大的,可心性秉性完全不同。 卓瑾心会耍脾气,但卓君御不会,5;151121779088459待谁都是极好的,完全没有小侯爷的架子。 就是有一点,让卓太后很是担心。 卓君御像脱了缰的野马,一直喜欢游山玩水,身边连个女子都没有。寻常的王公贵族子弟在他这个年纪早就有了子嗣,而他依旧孑然一身。 卓太后寻思着,若是这一次君御归来,定要留下他,好歹得给卓家留个子嗣才行,否则坚决不能再放他走。 对于郡主选亲的事,李勋是极力赞成的,第一时间让家里有适娶年龄的官员送上画卷。青年才俊,王公子弟,随卓瑾心挑选。 这事,很快就在宫中传开。 傍晚时分,长安将夕阳送到沐桑榆房里,“以后继续伺候沐姑娘,但最好安分守己,这可不是拢月阁。” 夕阳感激涕零,“奴婢明白!” 第一百零七章 中毒事件 长安别有深意的看着桑榆,桑榆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此刻已经能坐起来。只是御医嘱咐,这伤断不能再开裂,否则以后这伤疤的颜色会很深,就算好了也会很难看。 “好好歇着吧,太后如今忙着郡主的事,暂时没空理你们。”语罢,长安出门。 夕阳合上房门,当即跪在地上冲着桑榆磕了两个头,“可把奴婢吓坏了,这心到现在都还砰砰的跳。” 桑榆搀起她,“你这是做什么,如今还能与我一道已经是幸事,以后咱们更得守望相助。” 夕阳狠狠点头,拭了眼角的泪,“太后要替郡主选亲,那郡主以后换了心思,是不是就不会再欺负主子了?” “若真当如此,长安姑姑就不会故意提醒了。”桑榆轻叹。 夕阳一怔。 她怎么没听出来是故意提醒? “这向阳宫是郡主的地盘,太后娘娘又护着郡主,姐姐可要千万小心呢!”夕阳担虑。 桑榆抿唇不语,御医都来过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那些事。她布的棋,怎么可能毫无效用呢? 长安站在御医跟前,面色微沉,“你说的可都当真?” “长安姑姑伺候太后娘娘,下官对你撒谎就是对太后娘娘撒谎,下官难道不要命了吗?”御医轻叹一声,“早前就发现过一次,但被遮掩过去了,如今余毒未清,所以这伤口一直不见好。” 长安点点头,“确定是曼陀罗吗?” “是!”御医颔首,“下官行医数十年,这毒十分阴狠毒辣,而且乃是西域之物,万分难得。下官也是在年轻的时候偶然见过一次,才会识得,一般人压根认不出来。” 长安敛眸,“此事暂且保密,不许与外人道也。” “是!”御医俯首。 长安转身离开,俄而站在回廊里愣愣的出神。 负手而立,西域曼陀罗……这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若是告诉太后,太后势必会多想。 长安垂眸,那些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必要重提吗?若是重提,太后娘娘怕是会受不住吧! 可她对太后惯来没有隐瞒,是故……有些话该说就说,能避重就轻的就尽量避开吧! 回到向阳宫,5;151121779088459长安行了礼,“太后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 “说!”卓太后正打量着案上那些画卷,得挑选出自己看得过去的再拿给卓瑾心看,免得到时候这丫头不满意,又发了性子。 “上次御医救治沐姑娘的时候,发现沐姑娘早前身中剧毒,此时仍是余毒未清。”长安低低的开口。 卓太后手上一顿,面不改色的抬头看她,“剧毒?宫中为何会有剧毒?是在拢月阁中的毒?” “是在太后娘娘归来的前一夜。”长安已经调查清楚了,“所以太后娘娘归来那日,见到了无比虚弱的沐桑榆,实际上她刚刚死里逃生。” “此事还有多少人知晓?”卓太后放下手中画卷,冷了面色。 长安躬身,“回太后娘娘的话,没人知道。” 闻言,卓太后眉睫微蹙,“没人知道?” 第一百零八章 她也有这东西 “沐姑娘说不想引起骚动,是故跪求御医不要传出去。”长安意味深长道,“其实太后娘娘也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丫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已经猜到了。” “查过吗?”卓太后问,“是什么毒?” “具体查不出来,但可以肯定的确是中毒了,如今还余毒未清,这才导致她的伤势愈合缓慢。”长安避重就轻,“太后娘娘,在宫中动用剧毒可是死罪!” 卓太后起身,眉目微凝,“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吧!” “是!”长安俯首,“郡主曾留下夏风在宫中传递消息,在太后归来之前,贤妃娘娘那头出了点事。5;151121779088459起因是沐姑娘给皇上做了几道小菜,导致皇上留在了拢月阁,让刘才人连升三级,成了如今的康嫔娘娘。” “事发之时,有人发现夏风进入了临安宫,具体如何也就贤妃娘娘和夏风心知肚明。此后贤妃娘娘找了个由头,让沐姑娘的婢女夕阳入了暴室,最后还是沐姑娘拿着晋王府的令牌,亲自把人要回来的。” 卓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晋王给了她令牌?” “是!”长安点头,“此后沐姑娘拿着令牌出宫了一趟,去了月满西楼,也就是京城里最大的青楼。回宫的时候却遇见歹人袭击,险些殒命长街。恰逢晋王殿下相救,这才幸免于难。” 卓太后的脸色更是难看,“天子脚下,长街之上,敢公然杀人?简直反了!” “沐姑娘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发生了中毒事件,这桩桩件件似乎都是冲着她去的。”长安敛眸,“奴婢不敢确定谁是幕后黑手,也不敢下决断,请太后娘娘恕罪。” “你都这样说了,哀家还能说什么?”卓太后合上眼眸,面色僵冷的站在窗前,“后宫本就是是非之地,这才刚刚开始。” “争宠本是无可厚非,然则沐姑娘并非皇上的后妃。”长安提醒。 “你是在告诉哀家,这事儿是瑾心做的。”卓太后回眸看她,眸光利利。 长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卓太后轻叹,“退下,哀家得好好的想一想。” “是!”长安赶紧退出了寝殿。 空荡荡的寝殿内,回荡着一股冷风,卓太后缩了缩身子。她缓步走到了案前,从最底下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锦盒。娴熟的开锁打开锦盒,里头放着一颗血色的红珠子。 烛光里,珠子微光烁烁,如同染了鲜血一般妖艳无双。 眼睛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每次心烦的时候,她会静静的盯着血珠子看上半宿,不眠不休的也不会觉得累。 她靠在软榻上,手中捧着那枚血珠子,愣愣的出神。 卓太后心里想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寝殿里的灯亮了一夜,长安姑姑在门外等了一夜。 此后,长安再没听到卓太后提及下毒一事,这是什么意思,长安心知肚明。然则太后也放宽了甄选郡马爷的条件,这对于王公子弟而言,倒是件好事。 太师府的幼子——林靖安少年才俊,尚未婚配。 第一百零九章 活人还能饿死? 为郡主选郡马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笑,唯独当事人弋阳郡主不高兴。太后摆明了不想让她纠缠在晋王府的事儿上,在她看来就是护着沐桑榆。 “不就是仗着晋王府吗?”夏风冷然,“我就不信了,在这宫里还治不了她?” 夏月将夏风拽到一旁,“你可别乱来,郡主都还没吭声,你可不能轻举妄动。如今太后娘娘有意留下沐桑榆,这就说明太后娘娘心软了。” “心软又如何?郡主尊太后娘娘一声姑姑,哪有人不帮侄女帮外人的?”夏风冷了眉目,“早前我帮了贤妃一把,奈何这贤妃欺软怕硬愣是没敢拿沐桑榆下手,只是惩处了她的婢女。” 深吸一口气,夏风磨拳霍霍,“这一次,我不打算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了,我就光明正大的让她滚蛋。只要郡主看不到她,自然眼不见为净。” 夏月一怔,“夏风……” 话未说完,夏风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开。 她们两个都是郡主早前救回来的,一直陪着郡主长大,但夏风为人锐利,与郡主的性格极为相似,都比较偏激。反倒是夏月略微沉稳,不会轻举妄动。 “也不知这夏风要做什么!”夏月抿唇,可瞧着卓瑾心如今茶不思饭不想的,她又不好去扰了郡主。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桑榆吃了药,正打算出门。 夕阳拎着空茶壶,一脸怨怼的回来,“这些人简直是欺人太甚,连口水都不给!” 这宫里头虽然有水井,但水井里的水是不会拿来日常饮食的,只是用来洗洗刷刷。宫里的水一律从宫外供应进来,具体为什么,想必也不用多说了。 宫里的水井,总归不太干净。 “那咱们就不喝了。”桑榆抿唇,“为5;151121779088459这点事,犯不着生这么大气,又不是头一回被人欺负。” “我可以不喝,那姐姐呢?姐姐身上还有伤,没有水拿什么煎药?”夕阳撅着嘴,“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实在不行,我去拢月阁借水。” 桑榆凝眉,“你今儿去借水,明儿向阳宫刻薄之名就会传遍皇宫,到时候太后娘娘追究下来,你可知这造谣生事的罪名有多严重吗?” 夕阳一怔,她倒是着实没想这么多。 “可是姐姐,不给水连饭食都克扣,咱们早晚得饿死渴死。”夕阳撇撇嘴,“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怎么会饿死呢?”桑榆笑了笑,“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哪有人等着饿死的道理?” 这宫里的地理位置,她比谁都熟,尤其是这向阳宫。这可是母妃的地方,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什么东西在哪个位置。 “姐姐,你想做什么?”夕阳不解的问。 “没什么。”桑榆低头一笑,“反正饿不死就对了。” 偌大的向阳宫,总有人顾不到的地方,在后山的位置有一棵梨树。早些年的时候,母后觉得梨树不太吉利想要让人拔了,是她一定要留下来的。 这个季节,差不多是梨子熟透了。 第一百一十章 我帮你把事闹大 夕阳自然是不明所以的,桑榆也不多说,免得这丫头觉得奇怪,又得多心多问。 桑榆悄悄的去了后山,这条路她不知走了多少次。后山的梨子,每年秋天都会成熟一回,她总要坐在树下吃到饱才会溜回来。 今年的梨子,特别好。 只是季节过得差不多了,掉了一地的烂梨子,树上寥寥无几的悬挂着。 俯身捡起烂梨子,桑榆定定的出神,“都烂了……” 秋末了,是该烂了。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瞧着桑榆拿回来的几个梨子,夕阳微微一愣,“姐姐,你这是从哪儿拿来的?” “吃吧!”桑榆把梨子往桌案上一放,“问那么多干什么?” 夕阳愣愣的点头。 梨子,很甜。 桑榆吃在嘴里,却是冷了心肠。 刚刚把梨子收了,门外却来了一帮宫女,将一大摞的脏衣服丢在了桑榆的桌案上,“你们两个,把这些衣裳洗干净。” 夕阳瞧着这些衣裳,当即挑眉,“这些是宫女的衣服。” “没错,就是我们的衣服,赶紧洗干净送过来。”为首的女子转身就走。 “我们又不是来伺候你们的,为何要干这些活。主子虽然还未进入晋王府,好歹也是晋王府未来的侧妃,你们别欺人太甚!”夕阳愤然。 闻言,有宫女低低的喊了一声,“紫萝姐姐?” 被唤为紫萝的宫女,冷眼打量着夕阳,然后有邪邪的笑着,将桑榆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呦,侧王妃啊?真是失敬失敬,只不过总不至于有两位侧王妃吧?” 夕阳不解,“你胡说什么,侧王妃只有一位,便是咱家主子,你……” 话未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夕阳当下被打翻在地,脸上瞬时红肿起来,多了一个鲜明的五指印。 桑榆当即上前,“夕阳5;151121779088459?”二话不说就将夕阳从地上拽起,藏在了身后。 紫萝勾唇笑得凉凉的,“这是向阳宫,既不是拢月阁也不是晋王府。咱们拿未来的侧妃没法子,但不代表不能教训向阳宫的奴才。奴才不听话,打一顿便是。” “这是我的奴才,你若有气只管冲着我来。”桑榆挡在跟前,“这些衣服你都拿回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这是向阳宫,但向阳宫也有向阳宫的规矩,不是你一个宫婢可以肆意胡来的。” “侧妃娘娘这是要与奴婢讲规矩?”紫萝一脸无畏,显然是受命而来。 桑榆又不是傻子,这宫里的手段她见得多了,早就见惯不怪。 “我不是与你讲规矩,我只是在告诉你,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若是把路给绝了,来日可就没有后路了。”桑榆深吸一口气。 紫萝嗤鼻,“若是奴婢今儿不把衣服拿回去,非要侧妃的婢女洗一洗呢?” “那也简单。”桑榆皮笑肉不笑,“夕阳,拿烛火过来。” 夕阳当即去取。 紫萝一怔,“你要做什么?” “不是要闹事吗?”桑榆眉目微沉,“我帮你把事儿闹大,你就可以让太后娘娘治我死罪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紫萝不知道这桑榆要做什么,愣愣的站在原地。她带了几个宫婢助威,还能怕了这沐桑榆主仆吗?她就不信,这沐桑榆还能翻了天去! 谁知道这沐桑榆还真的翻了天,竟然用烛火把衣服都给点着,然后丢向她们。 吓得紫萝当即带着人退出了房门,连滚带爬的极为狼狈。 再回头,桑榆主仆还在房间里。 火已经烧着了门口的帷幔和窗户纸,眼见着是要窜起来了,一旦着火后果不堪设想。 这下,紫萝瞪大了眼眸,目瞪口呆的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底下的宫婢,当即一哄而散,谁都不想被牵连在内。 桑榆不但不冲出去,反而退回了屋子里,含笑望着紫萝。 夕阳明白了过来,当即哭着大喊,“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 “不,不是这样的!”紫萝厉喊,“是你们自己放的火,不关我的事!是你们是你们自己放的火,大家都看到了!”一回头,身后已经没了人。 桑榆呛了两口黑烟,合上眼睛躺在了地上。 夕阳哭得更厉害了,扯着嗓子大声喊,“救命啊,杀人了……” 这可是向阳宫,若是向阳宫走水,那可是天大的事儿。 夕阳这一喊,侍卫当即往这边冲过来,拿着水桶快速救火。紫萝来不及逃走,被摁在了原地没办法动弹,她不断的声辩,“不是我!是沐桑榆自己放的火,是他们主仆两个合伙骗人。” 闻言,夕阳哭诉,“我们又不是傻子,会傻到自己放火烧死自己。你看看这些衣裳,既不是我的衣裳又不是我家侧妃的衣裳,难不成是这些衣裳自己长腿跑过来,然后着了火要烧死我们?” “主子都晕倒了,你还说咱们在骗人!这向阳宫,还有没有规矩有没有王法?难道真要咱们都烧死了,才肯罢休吗?” 长安站在那里,5;151121779088459瞧着跪地哭诉的夕阳,再看着面色煞白的紫萝,微微眯了眯眼睛。 紫萝慌了,“姑姑,奴婢不敢放火,奴婢真的没有杀人。”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长安问,“这些衣裳是怎么来的?” 紫萝惶然,“姑姑,是、是……” “趁着太后还在午睡,你最好如实回答。”这个点正是午睡的时候,闹腾起来定然会惊动太后。若是惹了太后不快,后果不堪设想。 “是奴婢拿来的。”紫萝急忙解释,“是夕阳说要替奴婢们洗衣裳,咱们还以为她是好心好意,谁知道竟是心怀不轨,想要恶意的陷害奴婢。求姑姑做主,查明真相,奴婢真的冤枉!” 夕阳的脸上肿得老高,“姑姑,事情不是这样的。若是奴婢真的想要帮他们做事,就不必挨这一耳光了!如今主子都晕倒了,他们、他们不管说什么都行!反正奴婢没有证人,奴婢任凭处置!” 闻言,长安握住紫萝的手腕,“张开手!” 紫萝颤颤巍巍的张开五指,然后被摁在了夕阳的脸上。 “大小符合。”长安冷眼看着紫萝,不紧不慢的开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当哀家是傻子? “姑姑,姑姑,奴婢冤枉!”紫萝哭出声来,“奴婢真的没有放火杀人,是她们自己……” “你是说晋王府的未来侧妃,想要自己把自己烧死吗?”夕阳泣不成声,“若是姑姑相信,那奴婢也无话可说,就当这火是奴婢放的,是奴婢要放火烧死自己和主子,冤枉紫萝姑娘!” 说着,夕阳朝着长安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不,姑姑,奴婢有证人,当时有好多人都看到了,是沐桑榆自己放的火。”紫萝当即说出了几个人名。 长安面不改色,“别说了,来人,把她待下去。” 紫萝想要申辩,却被人捂住了口,直接拖了下去。 轻叹一声,长安抬步进门,瞧着躺在床榻上的沐桑榆。出事的第一时间,长安就请了御医过来,毕竟沐桑榆暂时不能死在向阳宫。 “如何?”长安问。 御医道,“好在只是皮外伤,只不过……唉,这大伤小伤的什么时候才能痊愈。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加上余毒未清,这侧王妃的身子怕是要熬不住的。” “请御医开药,此事暂且不要外传。”长安行礼。 御医会意的点点头,轻叹一声拎着药箱出门。 桑榆的手腕处有些烧伤,好在不是太严重,如今上了药覆着绷带,藏在袖子里倒也不太看得出来。 “没事就好。”长安别有深意的望着夕阳,“好好伺候着,这件事我会处理。向阳宫毕竟是向阳宫,太后不喜欢多嘴多舌的人。” 夕阳顿了顿,“就这么算了?” 长安面色微沉,“那你想怎样?” 闻言,夕阳扑通一声跪地,“奴婢不敢怎样,奴婢只是个奴婢。” 长长吐出一口气,长安冷声,“管住自己的舌头,就是管住自己的脑袋。”语罢,长安疾步离去。 桑榆睁开眼,然后又合上了眉眼。 夕阳近至床前刚要开口,却被桑榆快速握住了手。夕阳脸上的喜悦当即凝注,当即反应过来低低的哭着,“主子,你可一定要好起来。” 回廊里,长安无声伫立,始终没听到桑榆开口说话。心头寻思着,沐桑榆大概是真的晕过去了。 向阳宫里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卓太后。 梳妆镜前,卓太后瞧着镜子里的长安,“怎么不说了?” “奴婢打发了紫萝去暴室,以过失罪让她领了罚。”长安为卓太后梳头,“这不过是小事,太后娘娘不必担心。” “有话就说吧!”卓太后一声轻叹,“当哀家是傻子还是瞎子聋子?” 紫萝是向阳宫浣衣房的二等宫女,怎么可能无端端的跑到沐桑榆这儿放火。就算给她十个胆子,紫萝也不敢火烧向阳宫。 “奴婢也知道,这约莫是沐桑榆的苦肉计。”长安行了礼,“请太后娘娘恕罪。” 卓太后转身看她,“你跟着哀家多少年了,哀家还能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长安低头。 “是那头?”卓太后问。 长安轻轻的点头,“奴婢查过了,事发之前夏风找过紫萝。” 且不管5;151121779088459这把火是谁放的,夏风是卓瑾心的贴身奴婢,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旦查下去,难免会扯出卓瑾心。 这是卓太后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丢了 见着卓太后不言语,长安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你觉得瑾心是这种赶尽杀绝之人吗?卓太后问。 长安轻叹,“太后娘娘不信,那就不是。” 闻言,卓太后苦笑,“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眼睛太毒,什么都看得清楚。” “与其问奴婢,郡主是不是这样的人,太后娘娘还不如问一问,这沐姑娘是何秉性。”长安无奈的笑了笑,“沐姑娘受了伤,此事奴婢已经压下来了,尽量别让晋王府的人知晓。” “恩。”卓太后起身。 长安继续道,“沐姑娘还没苏醒,奴婢会让人继续盯着。” 卓太后眉心微蹙,“这丫头是个聪明的。” “得太后娘娘如此赞誉,沐姑娘果真是了不得。”长安笑道。 “若是让她留在晋王身边,你觉得对晋王而言,算不算如虎添翼?”卓太后意味深长的问。 长安答不上来。 “过两日是赏菊大会,记得办仔细一点。哀家听说这宫里头闹刺客,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卓太后眯了眯眼睛,“尽量让郡主打扮得靓丽一些。” “奴婢明白!”长安行礼。 顿了顿,卓太后又问,“太师府那头,没什么动静吗?” 长安一笑,“太后娘娘这是看上了太师府的小公子?早就听闻太师府的小公子貌比潘安,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为人恭谨又聪慧,深得太师的欢喜。只不过……” “不过什么?”卓太后回头看她。 长安压低了声音,“只是小公子乃是庶出并非嫡子,在这身份上的确有些不太相配。” 听得这话,卓太后犹豫了一下。 庶出? 在这个嫡庶尊卑分明的年代,嫡庶的确是个问题。然则若是人品贵重,就算是庶出也可以考虑一下,毕竟这世上的好男儿也不多,能真心疼人的更不多。 “先看看吧!”卓太后朝着卓瑾心的寝殿走去。 然而去了才知道,5;151121779088459卓瑾心并不在宫中,底下人交代,说是郡主离开了皇宫,不知去向。 “混账!”卓太后勃然大怒,奴才们跪了一地。 长安跪地,“是奴婢思虑不周,也不知这郡主为何突然离宫。奴婢知错,还望太后娘娘宽宥,奴婢一定会把郡主找回来。” “去找!无论如何都要把郡主平安带回来。”卓太后呼吸微促,“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蓦地,卓太后微微一怔,“对了,让人去趟晋王府。” “晋王府?”长安连连点头,“奴婢这就让人赶过去。” “等等!”卓太后又道,“让沐桑榆去。” “太后娘娘?”长安骇然,“让沐姑娘去晋王府,那还不得打起来?” “她去了,瑾心才会出来。”卓太后深吸一口气,“这丫头心里有怨恨,可能会躲起来。但见到沐桑榆,她一定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长安眉心微颤,“那沐姑娘岂非……” “她若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哀家还能指望她什么?”卓太后拂袖而去。 长安敛眸,不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出来了? 长安来的时候,沐桑榆已经5;151121779088459坐了起来。 听得长安道明了来意,桑榆轻轻拂过缠着绷带的手腕,“姑姑的意思是,让我出宫把郡主引出来?” “郡主武艺高强,对咱家主子又视若眼中钉,若是知道主子出宫,还不得杀人?”夕阳疾言,“姑姑,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长安站在那里,面色僵冷,“纵火一事,我已经问过了那几名宫女,他们指认是沐姑娘自己放火。火烧向阳宫乃是死罪,沐姑娘不会不知道吧?” 桑榆不说话,夕阳又道,“姑姑,此事不是早有结果吗?分明是紫萝……” “我答应就是!”桑榆起身。 “主子!”夕阳急了,“若是在宫外遇见郡主,主子必定性命难保。” 桑榆淡淡的笑着,眸中幽邃,瞧不出真实的神色,“既然是太后娘娘之命,桑榆自然得照做。何况太后娘娘不会让我出事,毕竟我是奉太后懿旨出宫!姑姑,您说对吗?” 长安报之一笑,“姑娘心有七窍,但愿别让太后娘娘失望。” “是!”桑榆颔首。 送了长安出门,夕阳面色微恙,“姐姐真的要去?” “太后娘娘的口谕,能不去吗?”桑榆去更衣。 “可是姐姐一身的伤都是拜郡主所赐,如今还出宫去找郡主,不得被郡主打死吗?宫外谁都管不着,若是真的狭路相逢,真的会……”夕阳不敢想下去。 说话间,桑榆一袭青衣走出了屏风,“拒绝太后是什么后果?你觉得太后和郡主,哪个更厉害?” “自然是太后。”夕阳抿唇。 “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吧!”桑榆抬步往外走。 夕阳撇撇嘴,“可是郡主……” “你去拢月阁找阿六,让他悄悄跟着就是。”桑榆拢了拢衣襟。 夕阳恍然大悟,这阿六可是晋王亲自调拨的,又是有武功之人,是故就算郡主出现,恐怕也未能伤及主子分毫。想到这儿,夕阳飞奔而去。 长长吐出一口气,桑榆在原地站了一会。 太后摆明了是要试探她,不知用意何在?若然要杀了她,自不必如此费事,难不成是要她成为棋子?拿来对付谁?对付晋王? 听说太后钟爱雍王,若是要让雍王登上皇位,就得铲除当今皇帝的羽翼,首当其冲自然是手握兵权的晋王李朔。李朔与皇帝李勋手足情深,若能除了李朔,那…… 因为李朔,大燕皇朝覆灭,她的父皇不明不白的暴毙。 一步一顿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她忽然在想,如果……如果让李朔背弃李勋,让李勋孤立无援,雍王一定会趁势而起,到时候这大齐的天下必乱。 袖中五指蜷握成拳,她真的要做这祸国之人吗? 她能做到吗? 马车徐徐的出宫,桑榆撩开车窗帘子回头看,巍峨的宫殿仍旧是皇权的象征。 她这厢刚刚出宫,月满西楼那头便已经收到了消息。 “出来了?”月娘靠在软榻上,好一副柔若无骨的媚态。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次可怪不得我 龟公行了礼,“回姑娘的话,的确是出来了。只不过后头还是有尾巴吊着,始终也不是干净的。” 月娘笑了笑,极为满意的瞧着自己的纤纤玉手,“能出来就行,这尾巴嘛……总是可以摘干净的。想来是早前的那些手段生了效,实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真的敢在太后身上动手。” “不动手也不行,这卓太后是什么人,那可不是善茬。”龟公笑道,“不过能在太后手底下安然无恙的活下来,倒也是不错的。” “想必是另有妙用吧!”月娘直起身子,“找个由头。” 龟公颔首,“明白!” 当即退了出去。 月娘笑靥如花,“真好!” 桑榆的马车快速驶过了长街,直接冲着晋王府去了。早在离宫之时,她已经收到了消息,也就是说晋王李朔并不在府中,至于去了何处便不得而知。 这意味着什么,桑榆心里很清楚。 若然真的出点事,阿六是救不了她的。 这个时候,卓瑾心的确就在晋王府里待着,由方芷韵作陪。虽说这卓瑾心也是自己的情敌,但李朔不爱郡主,让方芷韵觉得心里很舒坦。 沐桑榆则不同,李朔为了沐桑榆做了太多的事,方芷韵打心眼里就想让她死。毕竟,这才是真正的情敌,一如昔年的苏娴。 “小姐!”连云急急忙忙的回来,“小姐,阿六回来了。” 谁不知道这阿六是延辛的左右手,后来被李朔拨给了桑榆使唤,为的是保全桑榆在宫中的安全。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方芷韵笑得凉凉的,转身朝着卓瑾心走去。 卓瑾心就等在晋王府中,一直在等着李朔回来,是以现下的脸色并不好看。长鞭如风,将花园里的草木摧残得所剩无几,一片狼藉。 “郡主!”方芷韵行礼。 哪知卓瑾心一鞭子过来,吓得她当下瘫软在地。 好在卓瑾心及时收了长鞭,当即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 方芷韵吓得面色发白,最后还是连云连拖带拽的给扶起来的,“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连云疾呼两声,方芷韵这才回过神来。 呼吸微促,方芷韵还没忘记自己的初衷,“郡主,好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卓瑾心冷着脸进了回廊,冷然伫立。 “阿六回来了。”方芷韵眸中期许,“这就说明,沐桑榆肯定也要回来。这阿六早前已经被王爷拨给了桑榆使唤,是不会离开桑榆身边的,所以……好机会!” 沐桑榆出宫,晋王府无人,这真的是好机会。 “她在哪?”卓瑾心问。 连云忙道,“回郡主的话,阿六就在晋王府的大门口候着,沐桑榆暂时未见踪影。奴婢觉得桑榆肯定很快就到,否则阿六也不会等在门口。” “夏风,你去候着!”卓瑾5;151121779088459心冷了眉眼,“沐桑榆,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这次可怪不得我。” 夏风早就等着这一日,当即行礼,“这一次,奴婢一定会让郡主满意。” 夏月急了,“郡主,这沐桑榆定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出宫,显然是有备而来,郡主可要三思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卓瑾心没有言语,夏风冷道,“夏月,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不过是个宫女出身的侧王妃罢了,这还没进晋王府呢,就敢摆这侧王妃的架势,若是以后进了府,打量着还会把谁放在眼里?” 夏风故意将“侧王妃”三个字咬得很重。 “可这终究是晋王府,虽说晋王不在府中,若是出点什么事,恐怕……”夏月担虑,“郡主切莫冲动,此次咱们是悄悄出来的,太后娘娘那边若是知道,定然会生气。如若再在晋王府闹事,那……” “这是晋王府,若然真的在这里出了事,那也是晋王的责任,跟咱们郡主可没什么关系。”夏风冷笑,“郡主一直住在宫里,与这晋王府有什么干系?” “你!”夏月一怔,夏风已经疾步离去。 面色微惶,夏月慌忙行礼,“郡主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这是晋王府,若然真的出事怎么可能跟咱们没关系呢?到时候太后娘娘必定责怪,郡主……” “不必再说。”卓瑾心把玩着腰间悬着的柳叶镖,“沐桑榆今儿犯在我的手里,是她运气不好。这出门在外的难免会有什么意外。” 语罢,她冷眼看着夏月,“还需要本郡主说得更清楚吗?” 方芷韵忙笑道,“郡主所言极是,这晋王府那么大,走错了地方也是有的。” 卓瑾心眸色微沉,唇角微微扬起,“李朔哥哥那头是否已经通知过了?” “从郡主过来,咱就让人去找五爷了。五爷如今正忙着祁山秋猎之事,听得郡主到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过五爷并不知道沐桑榆也来了,所以这事儿是有转圜的余地的。”方芷韵意味深长的笑着。 “你们看着办吧!”卓瑾心的心情仿佛好了不少,抬步走上了回廊。 “是!”方芷韵行礼,目送卓瑾心渐行渐远。 连云凝眉,“小姐,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惹怒殿下?” “朔哥哥最大的痛处便是苏娴那小贱人,如今又来了一个跟苏娴长得极为相似的沐桑榆,我倒要看看死人和活人,朔哥哥会选择谁。”方芷韵面色僵冷。 顿了顿,又问道,“那刺客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这……”连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方芷韵不解,“吞吞吐吐的想讨打吗?有话就说,再敢瞒着我什么事儿,我就扒了你的皮。” “是!”连云左顾右盼一番,然后小心翼翼的上前附在了方芷韵的耳畔,也不知说了什么。 渐渐的,方芷韵的面色从最初的微白变成煞白,最后面如死灰,“怎么、怎么会这样?” 连云扑通跪地,“小姐饶命,奴婢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小姐,一切都已经死无对证,也就是说若是殿下手中的那名刺客吐实,咱……咱……” “消息属实吗?”方芷韵不信。 连云怯怯的点头,“奴婢亲自去看过5;151121779088459。” 下一刻,方芷韵一把揪住连云的衣襟,“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沐桑榆的真实身份? 连云慌了,“小姐,奴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是江湖人,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奴婢也不知道为何,突然都死了。奴婢也是昨儿看到、看到衙门的人,说是城外发现了死尸才知道……知道他们全死了。” 方芷韵慌了神,“那就说明咱们的事,被人知道了。有人知道咱们雇凶杀人,但是……但是为何没人来找我?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是谁干的?” “奴婢也不知道!”连云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姐,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绝对不敢出卖小姐。这事儿若是被晋王殿下知道,奴婢也是个死!小姐,真的不是奴婢出卖您……” 方芷韵强迫自己镇定,“朔哥哥是不是也知道了?” 连云骇然,“小姐的意思是,殿下知道?” “抓到了刺客却始终没有问供?若然是问供了,怎么会没有答案呢?若然有了答案……”方芷韵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朔哥哥若知道是我派人去杀沐桑榆,应该来找我才是!” 连云抽泣,“小姐,说不定是殿下舍不得,所以这件事就这样平了过去。” “是吗?”方芷韵深吸一口气,“且不管怎样,如今又了郡主这柄利刃,就不必我亲自去对付沐桑榆。郡主的身份地位比我高得多,若然出了事也由她来背,与我无关。” “如此一来,也不会伤了小姐与殿下的感情。”连云附和。 方芷韵点点头,“你去给顾伯伯传个消息,让他去查一查那些江湖人到底是被谁杀的。如果是殿下让人杀的倒也罢了,怕就怕不是殿下。” “不是殿下?”连云心惊肉跳,“奴婢这就去。” 方芷韵总觉得这事5;151121779088459,没那么简单。 一群江湖刺客,又惯来隐秘,怎么会被人连锅端了呢?他们的武功都不弱,何以没有一点动静?想来杀他们的人,武功定然在他们之上。 若不是晋王府的人,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这说明,还有人掺合进来了,又或者是在暗中保护着沐桑榆。 沐桑榆到底是什么背景? 难不成,并非寻常宫女? 这么一想,方芷韵的面色全变了。 沐桑榆的马车已经停在了晋王府的门前,她是奉了太后的懿旨来晋王府找郡主的,所以不能耽搁回程。 阿六快速上前行礼,“主子。” “郡主在吗?”桑榆问。 阿六点头,没有吭声。 果然,这卓瑾心还是忍不住出来找李朔了。 “殿下回来了吗?”桑榆又问。 阿六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殿下前往祁山布置猎场,不在府中。但是奴才已经让人去通知了,想来殿下在回来的路上。主子要不要等一等?等到殿下回来,再一同进去?” “我若是在晋王府门前等一等,估计又该被说闲话了?说我拿着太后的懿旨当儿戏,完全不当回事。”桑榆轻叹,“总归是来办事的,不是来访朋问友的。” 阿六敛眸,“奴才一定好生保护主子的周全。” 桑榆进了晋王府,一眼就看到双手抱胸,堵在回廊里的夏风。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过三关斩六将 夏风站在那里,冷眼看着逐渐走来的桑榆,唇角微微扬起,“一介宫婢,堂而皇之的走进晋王府,身后还带着这么多人,真是好排场。” 有阿六在,夏风饶是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阿六是沙场上归来的练家子,看看这风沙侵蚀过后的身子板。他站在桑榆的身边,全身心的戒备着,虽然半弓着腰表示尊敬,但知道的人会明白,这是豹子猎食之前的姿态。 桑榆又不是软包子,她骨子里还是前朝公主傅云华,“夏风姑娘说得好奇怪,险些让我以为,你是当家做主的主子。” 夕阳冷笑,“一口一个奴婢,弄得好像你自己不是奴婢,是郡主似的。” “你!”夏风切齿。 夕阳又道,“再说了,这些排场是晋王殿下给的,夏姑娘若是觉得喜欢,大可去问郡主讨要,不必在这里酸溜溜的。你再羡慕,咱家主子也给不了你。” “谁说我羡慕?”夏风冷笑,“你们是为了郡主来的吧?想5;151121779088459请郡主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那就不是你该管的。”桑榆抬步就走。 夏风站在那里,看着桑榆从自己身边走过,微微扬起了唇角。这世上的事,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瞧着桑榆走远,夏风环顾四周,走出了门。 门外停着桑榆的马车,因为是奉命而来,所以桑榆必须速来速归,这马车就停在外头不必进府。 夏风勾唇,笑得凉凉的。 沐桑榆,我们走着瞧。 桑榆继续往前走,走到拐角处,回头冲着夕阳使了个眼色,夕阳会意的离开。 “主子是担心夏风?”阿六问。 桑榆有些无奈,“女人的手段和男人的不太一样,这不是沙场却胜似沙场。我虽不想害人,但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被人害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阿六敛眸不语,继续跟在桑榆身后。 哪知进晋王府就跟过三关斩六将一样艰难,前面堵着一个夏风,这会又来了一个方芷韵。 桑榆觉得脑仁疼,这些女人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都盯着李朔不放,以至于在他们的眼里,自己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急欲除之而后快。 “沐桑榆!”方芷韵一步一扭腰的走来。 早前桑榆还觉得她生得不错,眉清目秀的挺惹眼,如今才明白,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有些人真是不耐看,越看越心烦。 “今儿我是奉了太后懿旨而来,还请方姑娘能行个方便。”桑榆先礼后兵,免得到时候落人口实。 方芷韵站在桑榆跟前,浅笑盈盈的望着她,“许久不见,沐姑娘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最近过得不好吗?也是,这太后娘娘跟前的差事,可不好当啊!” 冷嘲热讽,说的都是没脑子的话。 桑榆一袭青衣,面带微笑,不怒不恼,“方姑娘这话错了,太后娘娘宅心仁厚,在太后娘娘跟前伺候,怎么能说不好当呢?若是太后娘娘知道,方姑娘背后议论,也不知……” 方芷韵僵直了身子,“沐桑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跑得赢她的鞭子吗? 听得方芷韵这咬牙切齿的声音,桑榆也只是报之一笑。 如此一来,反倒显得方芷韵小家子气,尖酸刻薄。 桑榆深吸一口气,“若是方姑娘没什么可赐教的,还望能让开,咱们这还紧赶着去找郡主呢!” “如今宫中盛传,郡主要打死你。”方芷韵笑得凉凉的,“没想到你还有胆子去找郡主,不怕郡主趁着现在殿下不在,一鞭子打死你吗?” “那也是我的命。”桑榆扬眉看她,“多谢方姑娘为我着想,我会谨记在心。” 语罢,桑榆抬步就走。 “郡主在书房。”方芷韵道。 桑榆顿住脚步,书房重地,傻子都该知道不是常人可以去的。唇角微扬,桑榆眸色微沉,“多谢方姑娘提醒,若是能活着把郡主请回宫去,我定然会在太后面前,为方姑娘请上一功。” 望着桑榆离去的背影,方芷韵险些咬碎了牙齿,“够嚣张,待会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小姐,这沐桑榆看起来挺聪明的,怕是不会去书房吧?”连云低低的开口。 方芷韵轻哼,“我当然知道她现在不会去书房,但她若是找遍了晋王府都没有找到郡主,还是会去书房找的,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连云抿唇,面露担虑,“可是小姐,殿下严令禁止,没有殿下的允准,是不许任何人靠近书房的。” “但是找不到郡主,沐桑榆回去也是个死。”方芷韵得意洋洋,“卓太后岂是好惹的,沐桑榆自诩聪慧,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 “若是殿下知道是咱们……”连云胆怯。 音落,方芷韵伸手捏起了连云的下颚,“若殿下知道了,那也只是你一个人的过失,是你想为小姐我出一口气,听明白了吗?”5;151121779088459 连云扑通一声跪地,“小姐!” “你跟着我多年,我是什么脾气,你应该很清楚。”方芷韵眸光利利。 “是!”连云剧颤。 “走吧,去府门口等着。”方芷韵拢了拢衣襟,“估计再过一会,朔哥哥该回来了。” 她笑靥如花,步履轻盈。 桑榆让人把晋王府找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卓瑾心的下落。夏风已经在晋王府,想来这弋阳郡主的确在晋王府,只不过躲着桑榆罢了。 到处都不见人,难不成真的在书房? 可书房重地,岂能擅闯? “主子,前面就是书房,还请主子留步。”阿六好心的提醒,“殿下不喜欢别人进去。” “若是郡主在里头呢?”桑榆问,“总不能现在就回去告诉太后娘娘,我没找到郡主吧?找不到和找到带不回去,是两种概念。前者是无能,后者是有心无力。” 阿六垂眸,“没有殿下的吩咐,主子是进不去的。” “你们都留在外头,若然有事我自己担着。”桑榆有李朔给的令牌,当然可以进去。只不过若是带着夕阳他们进去,以后追究起来难免要殃及无辜。 “主子?”夕阳一怔,“奴婢随你进去,若是郡主在里头,奴婢也好跟你有个照应。” “若郡主真的要杀我,你觉得你跑得赢她的鞭子吗?”桑榆问。 第一百二十章 万箭穿心 夕阳答不上来,虽然干惯了粗活,但没有拳脚功夫,如何能保护主子周全?去了也只是个拖油瓶而已。 “都在外头等着,有事我自己承担。”桑榆手持令牌走了进去。 这晋王府是早前的胡王府,所以她对此并不陌生,大燕覆灭之前他便失踪了。有人说胡王死了也有人说胡王疯了,总之众说不一,毕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胡王是谁? 是前朝大燕皇帝的亲哥哥,也就是傅云华的皇伯伯,这人生性暴戾,惯来杀人不眨眼。在他的手底下,豢养着不少江湖人,这些人武艺高强,平素就是用来替皇帝铲除异心人的。 胡王消失后,这组织便连同他一起,消失无踪了。 站在院子里,桑榆环顾四周,熟悉的院落还残留着大燕皇朝的印记。很显然,李朔对于这院子并没有过多的改造,基本上保留了原样。 桑榆微微凝眉,心头生疑。 按理说书房重地,新主换旧主,多多少少是要改动的,毕竟权势越高,书房里的秘密越多。若是沿袭旧主的风格,早晚会出事。 绵软的绣花鞋踩在鹅卵石小径处,穿过门前的竹林,桑榆提着一颗心往前走。 “郡主?”桑榆喊了一声,“你在吗?” 左侧有动静,桑榆当即提了裙摆朝着左侧跑去,进了宫门便是书房重地的核心。这曾经是皇伯伯的办事所在5;151121779088459地,昔年她也就悄悄的进去过一次。 出来的时候,皇伯伯黑着脸,把她带来的所有奴才都杀得一干二净。 若不是她哭着护着晓云,估计晓云那时候早就死。 为这事,父皇还跟胡王吵了一架,最后胡王只能连哄带笑的进宫讨好,她才勉强原谅。 如今想来,真是恍如一梦。 院子里空无一人,门口也没有人。 她站在院子里,缓步朝着紧闭的房门走去。 每走一步,都有种走向死亡的感觉。 终于,她走到了门口。 纤纤素手轻轻贴在了门面上,她站在原地思虑了很久,保持这个动作很久。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想进去还是…… 退回来! 收了手,一步一退的退下台阶,退回院子里站着。 院子里的假山后面,卓瑾心冷了眉目,她怎么不进去? “郡主觉得借刀杀人很好玩吗?让晋王府的弓箭手要了我的性命,免去郡主亲自动手的麻烦,晋王也不会追究郡主,果然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桑榆负手而立,唇角挂着淡淡的笑。 卓瑾心深吸一口气,没有吭声。 “郡主可以擅闯御书房,桑榆可没有胆子擅闯晋王殿下的书房。郡主能全身而退,桑榆可没那么幸运。”她转身往门口走去,“郡主自己慢慢玩吧,桑榆可以回宫复命了。” 她又不是傻子,在这书房重地吃过一次亏,还会吃第二次? 看似空无一人的书房院落,不知埋伏着多少暗卫。弯弓上箭,只要她敢推门进去……就会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卓瑾心,够狠。 偏偏,桑榆不上当,让卓瑾心白欢喜了一场。 第一百二十一章 郡主好本事 听得桑榆要走,卓瑾心自然不会就此罢休,长鞭突然脱手快速缠住了桑榆的腰肢。 腰间颓然一紧,桑榆心下骇然,回头便看到了卓瑾心一脸杀气的站在那里。 桑榆挣扎了一下,奈何这鞭子死死缠着自己的腰间,根本容不得她挣脱。 下一刻,卓瑾心挥动鞭子,直接将桑榆甩了出去。身子重重的撞在回廊的石阶上,剧烈的疼痛让桑榆发出一声闷哼。 疼,彻骨的疼。 新伤旧伤,如今的桑榆已是遍体鳞伤。 卓瑾心上次给的两鞭子还没好,如今再来这么一下,让桑榆趴在地上半晌没能爬起来。 额头渗出薄汗,桑榆面色惨白如纸。 上好的蜀绣金丝银线花鞋走进了她的视线,桑榆勉力抬头,望着这双鞋的主人。居高临下的弋阳郡主,不可一世的卓瑾心。 “跟我作对,没有好下场。”卓瑾心踩着她的脖颈。 桑榆被死死的踩在卓瑾心脚下,颈骨都快要被她踩断了。她挣5;151121779088459扎着想要托起卓瑾心的脚,奈何身上疼得麻木,一点气力都使不出。 “我要踩死你,就跟踩死蚂蚁一样容易。”卓瑾心冷笑,俯首望着桑榆的狼狈,“沐桑榆,你拿什么跟我斗,跟我抢?” 桑榆不说话,意识开始模糊。 卓瑾心加重了脚上的力道,“沐桑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贱婢罢了,就算长得像苏娴又如何?苏娴能死,你也是!” 苏娴? 桑榆极力保持清醒,不让自己晕过去。她努力的伸出手捏住了卓瑾心的脚踝,脑子里是月娘教过的那些话。 蓦地,一阵刺骨的剧痛让卓瑾心突然叫出声来。 卓瑾心未曾防备,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沐桑榆竟然会……脚踝处疼得刺骨。 趁着这机会,桑榆拼劲全力推开了卓瑾心,竟直接将卓瑾心推坐在地。新鲜的空气快速回到了自己的胸腔里,桑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挣扎着爬坐起来,靠坐台阶上。 差一点,差一点真的就被踩死了。 脖颈处刺辣辣的疼,这是第一次被人踩在脚下。 “贱人,你敢……”卓瑾心疼得脸都青了,“你懂穴位?” “郡主,得罪了。”桑榆音色沙哑,所幸这嗓子还能说话。 只不过说话的时候,脖子连同耳后这一片都疼得厉害。 “沐桑榆,我要杀了你!”卓瑾心忍着疼,她是习武之人,这点痛对她来说只是皮毛。是故她快速起身,捏紧了手中的鞭子。 鞭子朝着桑榆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挡在了桑榆跟前。手,快速揪住了鞭子末端,那张极是冷峻的面上凝着三尺寒霜。 他站那里,眸光狠戾无温。 饶是阳光灿烂,仍叫人顿觉寒凉刺骨,如至冰窖。 “郡主好本事,都敢上本王这晋王府杀人来了,不知这一次太后娘娘该给本王一个怎样的交代?”他一字一顿,语速中等平缓,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腕上用力,卓瑾心顿觉掌心刺痛。 手一松,便被他夺了长鞭。 第一百二十二章 郡主,成了 鞭子被夺,卓瑾心的气焰当下灭了不少。她站在那里,忽然红了眼眶,“朔哥哥只看到我在动手,可看到这贱婢对我下手?” 她的脚踝,还疼得厉害呢! 卓瑾心伸出脚,“朔哥哥要看一看吗?这贱婢伤了我!” 桑榆抬头看他,微光里那恍若神祗的男子,颀长的身影笼着她。她看到他极是俊美的侧颜,紧抿的唇线,回眸看你她时,幽暗的瞳仁里没有半点光亮。 他本就是这样冰冷之人,只会在偶尔生出少许温热,暖的也只是他自己。 “是谁教的你,身为郡主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仪态,一口一个贱婢。”李朔随手将鞭子丢在地上,当下抱起了桑榆,全然不顾卓瑾心眼中的愤恨。 “如何?”他问。 迎上李朔的眸,桑榆苍白的脸上略过少许释然,“有些疼。” “延辛!”李朔一声喊,延辛当即进门。 眸光幽幽,李朔冷眼看着红了眼眶的卓瑾心,“把郡主请出去,还有……今儿所有当值,全部去领罚。再有下次,杀无赦。” 语罢,李朔抱着桑榆疾步离开。 杀无赦? 延辛将地上的鞭子捡起来,双手递呈着行礼,“郡主,请!” 卓瑾心恨得咬牙切5;151121779088459齿,愤然接过长鞭。鞭子所到之处,草木折损。她跛着脚,一步一顿的走出了院门。 夏月慌忙迎上来,想要搀住卓瑾心,“郡主?郡主你的脚……” 却被卓瑾心一把推开,“我倒要看看,他能演戏到什么时候?” 延辛上前行礼,“郡主还是回去吧!殿下不高兴,若是郡主再……恐怕殿下会说出重话伤了郡主,还望郡主改日再来。” “普天之下除了太后和当今圣上,我看谁有胆子赶我卓家的人?”卓瑾心攥紧了手中的鞭子。脚踝处的疼麻渐减,这让卓瑾心更加愤懑。 原本还能告一状让御医来诊治,如今……这脚踝处不红不痒不疼。没有伤筋动骨,也没皮开肉绽,她说出去也没人相信,真不知道这沐桑榆一介宫婢是如何做到的? 没有内力,可指法怎么这样快准狠? 延辛劝不动自然不会再劝,紧赶着到李朔跟前伺候去。 夏月小心翼翼的上前,“郡主?” “去查查这沐桑榆在宫里都跟谁接触过,还有……等她回了宫,试一试她是否会武功。”卓瑾心怀疑这沐桑榆,未必是真的沐桑榆。 按理说秀女入宫都是层层筛选的,不可能夹杂着良莠不齐之人。这沐桑榆若是真的有内力,为什么宫籍档案上没有丝毫标注?这里头,该不会有问题吧? 若是能抓住她的把柄,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杀了她。 冒充秀女乃是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夏月微微一怔,“郡主的意思是,这沐桑榆的身份有疑问?” “去查!”卓瑾心眯了眯眼睛,“李朔哥哥不是想要大家闺秀吗?那我我便让他看看,何为王法如山,不可逾越!” “是!”夏月颔首。 夏风赶回,上前朝着卓瑾心行礼,“郡主,成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卓瑾心跺了跺脚,这脚踝竟然一点都不疼了,“岂有此理,敢戏弄本郡主!”当下捏着鞭子便朝着主院方向走去。 李朔面色凝重的将桑榆放在软榻上,“郡主脾气不好,但是太后……” “我知道。”桑榆疼得面色煞白,“太后那头,我已想好了说辞,不会有事。” 想了想,桑榆将怀中的令牌取出递给他,“这东西到底也不该留在我身上,不如还你罢!如此一来,我便不会再擅闯书房惹你生气。” 看到令牌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他脸上的僵冷稍稍缓和了下去。 她捏紧了令牌,心中凛冽。 果然…… “下不为例!”他没有接,“收回去。” 捏了脸巾为桑榆擦着额头,还有面上的污浊,李朔容色微沉,“你去书房是想找人,还是听到什么闲言闲语想去看看?” 她凝眉不语。 “书房里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幅画而已。”他低低的开口,“你若真的想看我可以带你去,不必听人蛊惑知道吗?” 语罢,他撅起她精致的下颚5;151121779088459,“本王的侧王妃,要乖乖的。” 他的口吻像是在哄孩子,可偏偏她不是三岁的孩子,她重活一世,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子了。 “爷。”桑榆握住他的手,“对不起。” 那双极是好看的凤眸盯着她,似要穿过她表面的情深义重,看透她内心的凉薄。可惜,他失望了,他看不透她,恰如她看不透他一样。 隔着一层纱,谁都别想猜透对方的心思。 李朔仿佛有些无奈,轻轻摄住她的唇。许是顾及她身上有伤,所有的温存都是点到为止,恰到好处。 一回头,门外站着眸光怨毒的卓瑾心。 这丫头还是不死心,如同狗皮膏药一般,死缠着不放。 “李朔哥哥!”卓瑾心进门。 李朔扶着桑榆躺下,为她小心的掖好被角,“乖乖躺着,大夫一会就到。这新伤旧伤的,怎么总是养不好呢?若是向阳宫不好养,那我就把你接回来养着。” 卓瑾心愤然,竟然视她如无物? “脚不疼了?”李朔冷眼看她。 卓瑾心一怔,“我是习武之人,这点伤当然得忍着。” “待会大夫过来,给你也看看,免得到时候带着伤回去,太后娘娘还得责怪是本王的照顾不周。”李朔冷然,“一会,本王会让延辛送你回宫。” “我不走!”卓瑾心坐下,“要么李朔哥哥亲自送我回去,要么我便与沐桑榆一样,在你这晋王府里赖着不走了。李朔哥哥,自己决定吧!” 李朔面无表情,全然不搭理卓瑾心。 被窝底下,温暖而略显粗糙的掌心裹住了桑榆冰冰凉凉的柔荑。他捏着她柔弱无骨的手,放在掌心里把玩着。 好在被子盖着,否则桑榆真不知这卓瑾心,会不会跳起来再挥动鞭子? 李朔这人心思太沉,她实在不知他这般恩宠,执意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到底意欲何为? 延辛进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微恙,“爷,雍王殿下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二哥好惬意 李朔眉心微蹙,“雍王?” 延辛颔首,“是!雍王殿下就在花厅里等着,爷,要过去吗?” “二哥来了,岂有不去迎客的道理。”李朔捋了捋袖子,抬头看了一眼卓瑾心,“延辛,送郡主回宫。” “我要跟你一起去见雍王。”卓瑾心率先出门,只要沐桑榆还在李朔身边,她卓瑾心就不会走。 李朔面色凝重,嘱咐了桑榆两句,抬步离开。 夕阳进门,阿六守在门外。 “姐姐?”夕阳低低的喊了一声。 “时间恰好。”桑榆轻叹一声,撑起身子靠在床柱处。 枕边的令牌滑落在地,夕阳当即捡了起来,拿在手中。可是……夕阳掂量了一下令牌,总觉得这分量好像不太对,“姐姐,这令牌就是殿下给的吗?” 桑榆面色一紧,当即接过,“以后不许碰这东西,知道吗?” 夕阳似懂非懂的点头。 “这是为你好。”桑榆补充一句,“你让人去宫里回个信儿,别说我挨打的事儿,就说郡主在晋王府中想小住一段时间。” “可晋王会答应吗?”夕阳不解。 “晋王自然不会答应。”桑榆敛眸,“但太后娘娘会应允。” 夕阳恍5;151121779088459然大悟,“姐姐也想留下来?” 只有靠近才能了解,才能颠覆。 在宫里,桑榆施展不开手脚,到处束手束脚,所以……她决定换个路线,借助卓瑾心的力量,离开皇宫。 虽然暂时拿不到父皇留在梅园的东西,但这无碍于她的计划。 听说慕容德参加过宫宴之后,没有跟随藩王一起离开京城,而是借口身子不适留了下来。这很明显是为了慕容玉儿争宠,想看到皇帝的诚意。 李勋到底在忌讳什么,何以容忍慕容德父女至此呢? 换句话说,是不是前朝留下了什么东西,是李勋可望不可即的,只能借助慕容德的力量?若是如此,那李朔是否也知情呢? 这些东西是否跟父皇的暴毙有关? 桩桩件件,联系在一起,似乎有着某种不可言喻的关系。 到底是什么,把这些串了起来? 桑榆深吸一口气,“夕阳,若我留下,你是否愿意陪我。若然有危险,你还……” “夕阳的命是姐姐给的,不管姐姐要去哪,夕阳都愿意跟着。”夕阳笑得暖暖的,“姐姐莫要胡思乱想,我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桑榆摇头,“不忙,你去看看花厅那头,别到时候闹出乱子来。” 夕阳想了想,会意的点点头,当即出了门。 雍王都来了,可见这李朔的晋王府,防守也没那么严。总归有那么一两个别人的眼睛和耳朵,把这儿的事儿往外头捅。 那么雍王来干什么呢? 雍王李珩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坐在花厅里喝着茶,调戏着奉茶的小丫头,惹得小丫头面颊绯红,心里头又害怕到了极点。 李朔抬步进门,一袭玄袍衬得他身段颀长,步步生风,往那儿一坐便有种不怒自威之色。他挑了一下眉,底下的奴才们赶紧都撤了出去。 “二哥好惬意,有事没事往别人家里跑,就为了讨杯水喝?”李朔勾唇笑得邪魅。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请你帮着择婿 李珩报之一笑,“老五,别小气,不就是喝你一杯水吗?犯得着黑着脸?我又不是来问你要人的。” 卓瑾心进门,“你若是来要沐桑榆的,倒也是极好。” “哟,弋阳郡主也在。”李珩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郡主这是先来适应适应,改日与沐姑娘一道入府伺候老五吗?” “我身为郡主,岂能与那贱婢一道。”卓瑾心冷眼看着李珩,“雍王殿下未免太抬举沐桑榆了。” “是是是。”李珩笑了笑,“是本王出言无状,还望郡主莫忘心里去。” 李朔嗤笑一声。 卓瑾心一愣,“李朔哥哥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二哥这骂人不吐脏字的本事还真是一等一的好,咱们行伍之人可做不到这样。”李朔笑得凉凉的,“高,真是高!” 骂人? 卓瑾心不解,夏月凑到卓瑾心耳畔嘀咕了一句。 卓瑾心当即怒然,“雍王殿下身为王爷,竟敢调侃本郡主连一个贱婢都不如!若我告诉太后娘娘,雍王殿下就不怕太后娘娘责怪吗?” “郡主知道自己输在何处吗?”李珩问。 卓瑾心冷然,“我没有输,我是郡主,怎么可能输?” “你处处都拿太后娘娘来压人,可是真心将太后娘娘放在了心里?”李珩问,“郡主,你若不懂温柔贤淑,别说是老五,普天之下的名士都不敢娶你。” “你!”卓瑾心切齿。 “太后已经选了日子,大概就这两天为郡主择婿,郡主应该早些回宫才是。”李珩靠在桌案处,冷飕飕的看着卓瑾心,“为了郡主的终身大事,太后娘娘可是操碎了心。” “我不会择婿的。”卓瑾心才不会答应。 李珩笑了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我……这厢刚从宫里出来,与太后和皇上都商议过了,这事儿还得让老五来办。” 李朔眯了眯眸子,“二哥难道不知,我如今正忙着祁山秋猎之事?郡主的终身大事,还是让太后做主吧!” “太后交代,择婿地点就放在晋王府,也借此来撇清郡主和晋王殿下之前的事情。”李珩别有深意的笑着,“想来五弟也想好好的纳了沐姑娘吧?你若是不把郡主哄高兴了,不怕到时候郡主抢亲吗?” 说着,李珩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面色发青的卓瑾心。 卓瑾心盯着李朔。 李朔揉着眉心,“本王又不是媒婆,还得管郡主的婚事?” “圣旨很快就到,你可得早做准备。”李珩起身,“对了,听说沐姑娘也在这儿,怎么没看到她呢?老五,这就是你的不对,虽说她是你未来的侧妃,可终究没有成亲,你整日藏着她作甚呢?” “二哥什么都好,唯有一样不好,总爱惦记着别人的东西。”李朔起身,负手而立,“延辛,送客。” “老五还是这样耿直,你这样让5;151121779088459二哥不好下台阶啊!”李珩苦笑,“这是太后与皇上的决议,可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李朔上前,微微俯身在李珩耳畔说了一句。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朝一日,大权在握 李珩的面色不是太好看,回过头瞧着李朔的时候,眼神都变了。 “二哥有时间管我这儿的闲事,还不如好好的管一管自己的手底下,免得到时候真的要将云山十六州拱手让人。”李朔带着笑,幽邃的瞳仁里掠过一丝清冽。 李珩绷直了身子,“圣旨即刻就到,彼时可由不得你。” 音落,李珩拂袖而去,似乎有些恼怒。 卓瑾心不知道这李朔到底跟李珩说了什么,以至于一句话的功夫,就把得意洋洋的人气得拂袖而去。只不过她现在关心的是自己的择婿大事,卓太后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一旦决定的事情断难更改。 “李朔哥哥真的要为我择婿吗?”卓瑾心哽咽的问。 李朔负手看她,眉心微微蹙起,“你不愿?” “我不愿。”卓瑾心如实回答,“此生非李朔哥哥不嫁。” “那我就真的该给你择婿了。”李朔抬步出门。 “你为何就不能喜欢我?”卓瑾心追问,“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说起5;151121779088459来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以后的帮扶,都只有我!” 李朔回眸看她,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晦涩,“你还不够资格。” “为何?我是弋阳郡主,是永定侯的女儿,卓家世代功勋,哪里配不上你?”卓瑾心不甘,“李朔哥哥,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沐桑榆?” 他的指尖,轻轻捏着她精致的下颚,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这双眼睛里充满了光亮,却没有他想要的内敛与沉稳,“虚有其表,有什么用?” “那你要的是什么?”她问。 李朔俯身,作势要吻上她的唇。 卓瑾心有些紧张,微微合上眉眼。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的轻吻,却等到了他冷漠的笑声。他松了手,淡漠的背过身去,“从你问出这句话开始,你就已经不在我的考虑之内了。” “你戏弄我!”卓瑾心紧咬下唇。 “本王会好好的替你择婿,郡主还是准备好,做你的新嫁娘吧!”极是好看的凤眸,斜睨她一眼,薄唇微微轻启,带着几分邪肆几分不羁几分张扬。 意味不明的笑,最是叫人捉摸不透。 “李朔哥哥?”卓瑾心握住他的手,“你别这样,我不想嫁人,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李朔居高临下的看她,眸中晦暗不明。他抬头瞧着僻静的那个角落,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远处,桑榆静静的站着,看着拉扯的两人,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主子?”夕阳低低的喊着,“你看他们两个,那郡主还真是不死心,这大庭广众的无名无分,还非得死拽着王爷不放,实在让人看不过去。” 桑榆敛眸,不语。 看不过去又能怎样? 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当日的天之骄女,沐桑榆只是个卑微的婢女,即便来日入了晋王府,也只是个侧妃罢了!除非有朝一日,她有能力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手握生杀大权,否则她这条命永远都无法自主。 袖中,五指微微蜷握。 李朔已经甩开卓瑾心,直奔她而来。 桑榆转身就走。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丫头,想了? 桑榆身上有伤,是以压根走不快。 她疾走两三步,他却是长腿一迈,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如同松了一口气,他俯首看她,眉头微微蹙起,“瞧见了?听见了?醋了?” 她翻个白眼,“晋王殿下玉5;151121779088459树临风,有人欢喜自然是好事,奴婢可不敢吃醋。”话虽这样说,可这如玉的胳膊,还是不由自主的圈住了他脖子。 李朔放慢了脚步,尽量走得平稳一些。他没忘记,她身上有伤。大伤小伤,新伤旧伤。 “大夫瞧过了?”他问。 她知他在转移话题,便也顺着他,“瞧过了,也开了药。” 他点点头,别有深意的问,“大夫可说了什么?” “爷亲自去问不就知道了?”桑榆淡淡的笑着,“横竖爷如今已经不相信我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说话间他已经抱着她进了房间,打从他把桑榆从书房大院里带出来,他便知道她并未伤筋动骨,只是皮外伤而已。这丫头机灵得很,总是能避开要害。 卓瑾心的鞭子,那可是从小练的,那些年可没少打死人。 且看沐桑榆弱质纤纤,却能挨上卓瑾心几鞭子而没死,甚至没落下什么残疾,这不是很奇怪吗? 李朔悄悄探过桑榆的脉象,着实没发现内力什么,是以只能归咎为沐桑榆的机警聪慧。 将桑榆放在软榻上,李朔欺身而上,胳膊撑在她的身子两侧,将她禁固在身下。锐利如狼的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桑榆心想着,若眼神能杀死人,此刻她已千疮百孔。 “王爷生气了?”她垂眸,不去看他。 下一刻,他捏起她的下颚,突然啃上她的唇瓣。 疼得桑榆低哼一声,作势要推开他。奈何她身上有伤,一用力便疼得厉害。眼中噙着泪,好一副柔弱凄楚的模样。 他松开她,对上她闪着泪光的眸,面色微微清冽,“知道吗?本王一直觉得你像狼。” “桑榆不过弱质女流,如何比得上那些凶猛的豺狼。”她鼻音浓重,嘴里有些许咸腥味。这厮咬破了她的唇,让她尝到了自己鲜血的滋味。 她闪着泪光,瞧着那邪魅无双的男儿,唇上染了她的血,逆光之中越显妖艳绝世,竟如同祸世的妖。 在他的身上本该蓄着气吞山河之力,却被他极力的隐藏。 世人只知他的桀骜,哪知背后鲜血累积的杀伐与决绝。 与其说她是狼,还不如说他自己。 “沐桑榆。”他埋首在她胸前,音色带着些许疲惫,“你到底是谁?” 她的羽睫不经意的抖动了一下,“殿下希望我是谁呢?可桑榆就是桑榆,命如蝼蚁,身若浮萍。” 墨色的瞳仁里有过一丝寒意,转瞬即逝。他温热的呼吸穿过衣裳,一点点的渗透至她的肌肤处,熨烫了胸前的一席之地,让她的身子开始微微发热。 他听见她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动得有些紊乱,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丫头……”他轻唤着,“想了?” 她面红耳赤,“我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他作势吻上她的唇,“那么现在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他在教她染权 李朔的手段,桑榆是知道的。可这会自己身上有伤,哪敢轻易的招惹他。 事实上,他也只是这么一说罢了,见着她面红耳赤的抿唇不语,他就势往她身边一趟,随手便将她揽入怀中。一如既往的,他将她托在自己身上,让她整5;151121779088459个伏在自己怀里,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 她听着他胸腔里的心跳声,尽量让自己显得乖顺一些。 李朔什么都有了,所以他不管想要什么女人都会有,自然不缺她沐桑榆一个。真的是因为她长得像苏娴,所以才会入了李朔的眼睛? 可跟着他这么久,她还真的没有听他提起过苏娴此人。 若是有机会,她还真的想见一见,这苏娴到底是何模样? “你对弋阳郡主之事,有何看法?”他问。 桑榆凝眉,这是在考她? “郡主花容玉貌,理当有更好的般配。”她可不敢再把李朔往外推,一则不符合常理,二则次数多了男人会觉得疲倦。 “然后呢?”他闭着眼睛继续问。 桑榆想了想,“听向阳宫的人说,太后属意太师家的小公子,也不知是否属实。” 李朔睁开眼,“林靖安?” “是!”桑榆颔首。 “太后似乎放过你了。”李朔伸手拂过她的脊背,疼痛能让一个人变得清醒,也能重新记起不该忘记的教训。 桑榆面色微白,“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伸手捏起她精致的下颚,微微弓起身子看她,“你那么聪明,还不知道爷是什么意思吗?桑榆,不要跟爷玩心眼,你那点小聪明瞒不过爷的眼睛。” 她敛眸,“明白。” “最好是真的明白。”他轻叹一声,“丫头,有些时候要先付出代价,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你若只想要安稳,爷可以给你,但你想过后果吗?” 生逢乱世,后果自然清楚。 桑榆点点头,“若要得到就必须付出,若要不被人欺负,就得成为强者。哪日不需仰望,才可安身立命。” 她曾想过安度余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重生。可事实证明,她的使命才刚刚开始。大燕不能就这么亡了,父皇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还有那些杀了晓云,害死她的人。 她傅云华都会一个个的收拾。 前提是,她不能只是棋子,手里得有权,身边得有人。 棋子早晚成为弃子,她要成为下棋之人,方可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不能跪着生,那就恶从胆边生吧! 不想被人吃,就得学会吃人。 “郡主要留下,你知道该怎么办吧?”李朔道。 桑榆凝眉,“爷的意思是,让我也留下?” “你是爷的女人,难不成真的想看到晋王府变成雍王?”他尾音拖长,“不知桑榆姑娘,意下如何?” “多谢殿下。”桑榆仍是淡淡的笑着。 四目相对,谁也别想看透谁。 他这么做是试探还是真的利用,有待时间的考验。 “爷忙着祁山秋猎之事,这郡主的婚事,你私底下都操点心。”李朔意味深长的笑着,“丫头,手上握着权力的滋味,会教你食髓知味,再也放不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用心良苦 然则权力的滋味,她又不是没有尝过。 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还把九五之尊的父皇当马骑,她什么没见过什么没试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得不到的是李勋的心罢了! 眼睛微微濡湿,傅云华,终是回不去了。 桑榆深吸一口气,“爷如何知道,我会眷恋权势呢?其实女人最希望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有得不到这些,才会去争权夺势。” “小女儿心思。”他有些不屑,“我还以为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活下去的意志力不同罢了。我比旁人,更想活下去。”她从他身上起来,气息微喘,拭去额头的薄汗。 身上酸疼得厉害,但今儿还算好的,到了明日这些伤痛会更甚,大概需要四五日时间才能逐渐好转。 桑榆瞧着自己仍绑着绷带的手腕,脑子里却想着月满西楼里的月娘。出来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上次的行刺事件,他们还没给她一个交代。 “火烧向阳宫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李朔坐起身来,将她抱在自己的膝上坐着,“以后别在太后娘娘跟前耍这样的小聪明,也就逢着太后还忌惮我几分,否则你必死无疑。” 桑榆淡淡的笑着,“就因为太后忌惮着殿下,所以桑榆才敢造次,否则第一次入向阳宫,桑榆早就被郡主打死了,太后娘娘还怎么可能留下我?” “不知道爷将来,会不会养出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呢?”他似5;151121779088459笑非笑。 “那可说不定。”她回应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笑靥,叫人看着甚是舒服。 可他却知道,这还是一头狼。 至于是白眼狼,还是为他所用的狼,有待时间验证。 如玉的指尖轻轻落在他胸口,她打着圈圈笑问,“爷,怕了吗?” 他俯首含着她那根不安分的纤纤玉指,舌尖在她指尖掠过,带着灼人的温热,“爷养得起,也收得住。” 她淡淡的笑着,笑靥如花。 向阳宫里,卓太后已经得了桑榆送回的消息,郡主卓瑾心就在晋王府。 此后又得了晋王李朔送来的消息,说郡主擅闯书房大院,还在里头对沐桑榆大打出手,以至于晋王府未来侧妃身负重伤。 虽无追责之意,但字字句句都斟酌再三,颇见问责之心。 “好在皇上的圣旨已下,郡主要住在晋王府倒也不是不可以。”长安奉茶。 卓太后起身,面色僵冷,“如此一来,沐桑榆也得留在晋王府。哀家不能不卖晋王这个面子,好不容易开始调教的料子,岂非又要落在晋王手里?” “太后娘娘,若这料子不能为咱们所用,那就是弃子。”长安提醒,“这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又不止这么一个。既然有心,还怕找不到棋子吗?” 卓太后轻笑,“是哀家入局者迷。” 长安搀着卓太后往前走,“太后娘娘用心良苦,不想让郡主掺合进来,免得来日伤心。太后娘娘的不得已而为之,但愿郡主以后能明白。” “这丫头如今一门心思都在晋王身上,哀家只能出此下策。”卓太后眯了眯眼眸。 第一百三十章 以儆效尤 “太后娘娘,那为郡主择婿的事情……”长安低低的问,“娘娘就不怕晋王殿下让沐桑榆插手?若这沐桑榆在背后横插一杠子,这郡主还不得跳脚?” “若这沐桑榆能有这般本事,那哀家反倒是放心了。咱们南都卓家对李家忠心耿耿,理该有所牺牲。”卓太后若有所思,“这件事仔细盯着,沐桑榆的一举一动随时来报。” “太后娘娘的赌注是否太大了?”长安犹豫,“若是郡主以后知道,怕是要怨恨太后娘娘的。” “身为卓家的人,早就该有这般觉悟。”卓太后轻叹,“罢了,不说这些。李珩呢?” “还跪在偏殿里,太后娘娘您没让他起来,雍王殿下哪敢起身。”长安笑了笑。 卓太后板着脸去了偏殿,站在门口便能看到跪在里头一动不动的雍王李珩。 打从他离开了晋王府便来了向阳宫,如今……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太后娘娘!”李珩磕5;151121779088459头。 “知道哀家为何要让你跪着吗?”卓太后上座。 李珩垂眸,“是微臣管束不严,没想到……” “你看看你自己手底下的人,再看看李朔手下的,可以同日而语吗?”卓太后厉声训斥,“你的兵竟然强抢民女,你可知道这影响有多大?” “这事儿一旦被捅出去,到时候哀家都保不住你,你趁早还是回你的封地去,免得在这里给哀家丢人现眼。还雍王呢,果然是庸碌无能!” 李珩不敢抬头,“太后恕罪,微臣一定重整军纪,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人都被捏在了李朔的手里,你跟哀家说不会在发生有什么用?”卓太后冷然,“若不是哀家留了一个心眼,你说你……” 拂袖间,桌案上的杯盏被卓太后掼碎在地,发出砰然脆响。 “太后娘娘!”李珩俯首,“李朔处心积虑的抓微臣的把柄,实在是防不胜防。此事尚需调查,咱们可不能听信片面之词。” “你这事都在军中传开了,卓家军亦有所撼动。早前灭燕入京城之际,三军誓言都忘了吗?”卓太后疾言厉色,“不动百姓一分一毫,绝不烧杀抢掠。音犹在耳,你现在要怎么跟三军跟百姓交代?” 若在平时,军法处置也就解决了。 但现在大齐刚刚建朝不久,饶是太后不悦李勋为帝,却也得顾及朝堂安稳。若大齐不再是大齐,那她这个太后以及南都卓家,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夺位的前提是稳定,是要取而代之,而非大动干戈。 大齐历经大燕之祸,早就没有资本再来一场祸乱。 李珩不敢吭声,如同犯了错的孩子,始终垂眸不语。 见状,卓太后别开视线,“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李珩行礼。 “这件事你必须处置妥当,决不能给李朔借口,否则被驱逐出京,哀家也保不住你。”卓太后轻叹,“你该知道,如何安抚民心吧?” “是!”李珩俯首,“微臣一定会亲自登门道歉,并且严厉处置犯事的兵士,以儆效尤。”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光是这样还不够。”卓太后冷然,“把你的军队全部撤回封地,除了你的随身护卫军,其他的一个不许留。听明白了吗?” “可是如此一来,京畿防卫岂非都教李朔占了便宜?咱们的人退出去了,李朔正好趁机而入。”李珩担虑,“太后娘娘……” “愚蠢!”卓太后压低了音色,“以退为进不懂吗?如今李朔和皇帝一直盯着你,满朝文武也都盯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李珩颔首,“微臣明白。” “明白就好,别跟个榆木疙瘩一般。李朔这人太聪明也太狠,你要学着点。”说这话的时候,卓太后想起了那个死去的女子。如果不是她死了,也许这会当皇帝的可能就是李朔。 那个女子啊……可真是了不得,普天之下都未必能找到第二个。 这般聪慧,这般狠戾,这般算无遗策…… “太后娘娘?”长安一声低唤,让卓太后缓过神来。 她定定的望着眼前的李珩,对于李珩她有些失望,但5;151121779088459路是自己选的,硬着头皮也得走下去。那人活着的时候,她们斗了一辈子,没想到如今还得跟那人的儿子斗。 长长吐出一口气,卓太后起身,“罢了,总归要你自己去做,你看着办吧!哀家……累了!”身为后宫之争的最后获胜者,如今想来竟也没那么多的优越感。 孤独的活着,临了还得继续争权夺势。 “恭送太后娘娘!”李珩行礼。 卓太后一步一顿的走出了殿门,眉目微沉的走在回廊里,“论沉稳,当今皇帝为上。论智谋,晋王李朔为上。如果不是皇帝和李朔动了对付卓家的心思,哀家也不至于找个庸碌无能之人。” “雍王殿下手中握有大军。”长安道,“其武功师承永定侯,庇护师门也是分内之事。” 闻言,卓太后顿住脚步,“庆王那头一直没消息吗?” “庆王一直戍边不归,连越贵妃也去了庆王的封地,瞧着倒是没什么。”长安回答。 “笑面虎,绵里针。”卓太后瞧着外头极好的阳光,“这帝王家的儿女,哪一个是简单的角色?瞧着没什么,可这底下会不会生出二心来,到时候风吹两边倒。” 长安颔首,“奴婢会着人盯着一些。” “盯着,但不必妄动,哀家能想到的东西,李朔和李勋必定早就想到。”卓太后敛眸,“皇位对他们而言比哀家重要多了,多少藩王虎视眈眈。”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长安行礼。 “听说那慕容德,还留在驿馆里没有转回益阳城?”卓太后问。 长安颔首,“是,为此皇上也召幸了丽嫔娘娘,大概是为了安抚陶国公之心。” “慕容德那个老匹夫。”卓太后眸色微恙,“他能背叛大燕,早晚也会背叛大齐。仔细留心,看看他在京城还跟那些人联络,免得到时候串通一气,让宫里头措手不及。” “是!”长安点头。 事实上,这慕容德之事,让李勋都觉得有些头疼。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陶国公还病着?”李勋问。 杨云锡颔首,“是!” “看样子,朕得出宫一趟了。”李勋凝眉。 袁成行礼,“皇上是去驿馆,还是……晋王府?” 这话刚出口,李勋眼底的光当即冷了下来,“混账!” 袁成扑通一声跪地,“皇上赎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杨云锡行礼,“皇上已经答应了太后娘娘,允晋王殿下为郡主择婿,是以这晋王府的戒备彼时怕是会出现漏洞。如此一来,岂非……” “朕也想过这个问题,太后为何要让晋王来为郡主择婿,还允了郡主住在晋王府。”李勋轻叹,“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卓瑾心是太后的棋子,若太后不下这一步棋,李勋如何能知道她的下一步棋呢? “当初终是朕不察,教探子知道了些许朕要撤去卓家兵权之事,以至于太后对朕耿耿于怀。”李勋眉心微皱,“话一说出,就再也收不回来了,朕硬着头皮也得扛着。” 皇帝,不好当! “更衣!”李朔走出御书房。 “皇上?”袁成急忙跟上。 “朕微服出去,不必让人跟着。派人提前去告诉陶国公一声,就说朕随后就到。”李勋眸色微沉。 “可是皇上……”袁成骇然。 杨云锡握紧了手中冷剑,心领神会。 换上便衣,李勋从偏门离开了皇宫。走出去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上一松,再回头去看巍峨的殿宇,脑子里的记忆突然裂开少许,竟是那人回眸一笑时的艳烈决绝。 皇帝出宫乃是大事,纵然是悄悄的出宫,也是了不得的。 若然出点什么事…… 慕容德躺在床榻上,冷着脸轻咳了两声。 陆良上前,“国公爷,皇上已经出宫了,估计很快就会到驿馆。皇上这一招很是高明,既给了国公爷一个台阶,又给了你一巴掌。” “若然皇帝出事,我就是罪魁祸首。”慕容德合上眉眼,“否则我就该知情识趣,早些离开京城回益阳城去,莫要辜负皇上的心意。” 陆良颔首,“那件事还没有眉目,当日埋伏之军到底归属于何人始终是个问题。若不查出当日是谁对付咱们,险些让咱们葬身城外,即便回了益阳城,这柄刀子还是悬在国公爷的头上。” “到底是谁?”慕容德轻叹,“雍王和晋王都没有动静吗?” “晋王忙着祁山秋猎之事,而雍王如今自顾不暇,因底下官兵强抢民女而被百姓告到了府衙,此刻已经焦头烂额,连太后娘娘都知道了。”陆良回应。 慕容德凝眉,“若不是他们,难不成是秦家?可秦国忠那老匹夫按理说做不了这样周全的事。” “这件事京城内外至今无人知晓。”陆良道,“所以咱们吃了闷亏却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慕容德一拳砸5;151121779088459在床板上,“岂有此理,敢在本公头上动土,最好别落在我手里,否则……” “国公爷,您说会不会是林家?”陆良问,“林太师一直称病不朝,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听说太后有意将郡主许给林太师的幼子林靖安,也不知能不能成。” “林俨那狐狸!”慕容德切齿。 小厮急急忙忙的进来传话,“国公爷,皇上到!” 说话间,李勋已经大阔步的走了进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朕带了御医 见着皇帝李勋进门,身为陶国公的慕容德当然得起身谢恩。皇帝亲自来探病,那可是无上的荣耀,身为臣子自然得感恩戴德。 慕容德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行礼,“老臣叩谢皇上恩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陶国公有病在身,不必行此大礼!”李勋负手而立。 杨云锡几欲上前搀起慕容德,“国公爷身子不利索,还是去床上躺着吧!” 哪知陆良快人一步,赶紧搀住了慕容德。 慕容德轻咳两声,音色沙哑的道了一句,“谢皇上!” 陆良扶着慕容德上了床榻,然后小心的掖好被角。躬身行礼,陆良退到一旁,小心的睨了慕容德一眼,没发现主子身上的异样便也放了心。 这杨云锡是皇帝身边的人,又是有武功之人,若是教他靠近看出端倪,势必会被戳穿。这猜测与戳穿只是差了一点的距离,但只要隔着一层窗户纸,大家就都还能下得台阶。 袁成端了凳子摆在床边,李勋拂袖落座,“陶国公觉得如何?” “老臣年迈,来京途中染了些许风寒,还以为不打紧,谁知……让皇上担心,实属老臣的不是。”慕容德音色沉沉,瞧着倒真像是病了。 “陶国公于大齐功勋卓著,若不是陶国公献计,大齐又岂能兵不血刃的进入京城,最后攻破皇宫大内?”李勋笑了笑,“幸赖陶国公功德,朕的皇位才能坐得安稳。” “老臣不敢居功,皇上乃天子,实在是天命所归。”慕容德轻轻咳嗽着,“只是老臣奉召而来,却未能按时离去,还望皇上恕老臣之罪。老臣实在是病得太重走不得路,所以在京城久留。” 李勋笑道,“无妨,朕带了御医一道过来,这厢就给陶国公诊治。这外头的草头大夫难免会误诊,耽误了国公爷的病情,御医却是不会作假。” 一听说李勋带了御医,慕容德的笑便凝在了唇边。 但毕竟是历经两朝还能安然无恙存活的慕容德,心头盘算了一番又当即醒过神来,继续咳嗽两声,“多谢皇上恩泽,老臣受宠若惊,不敢劳烦御医。” “朕体恤丽嫔思父之心,特意带来了御医诊治,陶国公不必上心。”李勋道,“袁成,去把御医带进来!” 袁成行礼,“奴才这就去。” 杨云锡眉心微蹙,他已经听到了门外的刀刃声。有些人已经慌了,蠢蠢欲动的快要按捺不住。他用眼角的余光睨了一眼床边的陆良,这陆良距离皇帝最近。 而此刻,陆良的手已经逐渐摸上了剑柄。 杨云锡深吸一口气,也跟着做好了准备。 床榻上,慕容德依5;151121779088459旧咳嗽着,略显苍白的脸上堆着些许褶子,那道浓眉微微拧起。 御医进门,朝着李勋和慕容德行礼。 李勋笑道,“不必多礼,还是赶紧给陶国公治病要紧。”说着便站起身来给御医腾了地方。 “是!”御医起身,行至床前给慕容德把脉。 那一瞬间,室内一片死寂,唯有少许剑刃与剑鞘轻轻磨砺之音。 第一百三十四章 姜还是老的辣 良久,御医行了礼,毕恭毕敬的开口,“启禀皇上,国公爷身有痼疾,是以染了风寒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需要好生静养方可好转,微臣这就去开药。” 音落,四下仍是一片寂静。 慕容德剧烈咳嗽着,杨云锡竖起了耳朵,听得那些声音归于平静,剑刃重归剑鞘。 “去吧!”李勋仍是保持微笑。 御医行了礼,当即退了出去。直到退出甚远,他才敢拿袖子拭汗,腿抖得不行。但不管是否害怕,这药还是得开,所以……仍旧马虎不得,演戏得演全套。 慕容德依旧咳嗽,看上去还是那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李勋道,“朕让御医带了千年人参以及血燕,国公爷为国劳力劳心,朕甚是欣慰。”他清浅的吐出一口气,“既然得静养,那国公爷可得好好的养着,朕就不打扰国公爷休息。” “恭送皇上!”慕容德于床榻上行礼。 李勋摆摆手,“国公爷好生休息,不必行礼。” 走出了房门,李勋又不忘吩咐房门左右,“仔细照看着,若是国公爷有所差池,唯尔等是问,决不轻饶!”足足彰显了皇恩浩荡,君恩如山。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奴才,高喊着“吾皇万岁”之音。 陆良确定李勋已经离开,这才急急忙忙的从大门口回来,“国公爷,皇上走了!” 慕容德当即掀开被褥,冷着脸坐起身来,“这黄口小儿还真是有些本事!倒是我平素,小看他了!如今想想,一个能从质子变成君王之人,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国公爷,这御医给您探了脉,皇帝是不是会知道您是装病呢?”陆良担虑的低问。 “会不会?”慕容德冷笑,“皇帝一早就知道我是装病,没瞧见给本公演戏吗?演得有模有样,这是在警告本公,京城是天子脚下,本公的一举一动逃不开他的眼睛。” 陆良骇然,“如此一来,皇帝岂非知晓国公爷的欺君之罪?” “皇帝愿意陪着我演戏,怎么能说是欺君之罪呢?”慕容德深吸一口气,“静养……哼,这是让我安分守己一些,果真是好借口5;151121779088459!” 陆良手心濡湿,“那方才皇上……” “戏演完了,当然得走。”慕容德抿唇,“吩咐下去,所有的探子都暂且蛰伏下来,不许轻举妄动。皇帝已经盯着我了,还不知接下来要干点什么。” “是!”陆良行礼,转身就走。 慕容德眸色沉沉,“小皇帝!哼,还真是有些手段,可惜啊……姜还是老的辣!”朝上多股势力在争权夺势,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然则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总归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李勋负手走在长街之上,身边也没带几个人,所以瞧着也只是个富家公子罢了,谁也没想到他便是当朝帝君。 “爷,您这是去哪呢?”袁成低低的问,可不敢在大街上直呼皇上。 “自然是随处走走,走到哪就算哪。”李勋眸色微沉,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后东藏西躲的小尾巴。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把刀架在臣弟的脖子上 杨云锡会意,但也没有吭声。 这种情况,李勋自然不会随处乱走,而是直接朝着晋王府而去。 延辛快速进了书房,“爷,皇上在门口。” 李朔放下手中墨笔,似乎也不觉得奇怪,“四处搜一搜,逮着几个算几个。抓住之后就送衙门,一人一顿板子打出去就是,权当是教训。” “爷不打算审问?”延辛蹙眉。 “问什么?有证据吗?”李朔起身往外走。 延辛不语,当即带着人从偏门离开,照吩咐办事。自家主子惯来算无遗策,是故有些事儿他也不敢多问,主子有他自己的考量。 李朔出去的时候,李勋负手站在晋王府门前。 深吸一口气,李朔沉了沉眸中光亮,俯身行礼,“臣弟叩请圣安。” “进去再说!”李勋抬步进门。 见着皇帝进门,李朔眯了眯眼睛,没有多言。 若是悄悄来的,大可不必在门口招摇,从后门进来就是。但今儿情况不太对,皇帝虽然身着便服,瞧着是微服私访,可这架势倒像是做给谁看的。 进了门,李朔随行在侧。 “皇兄怎么突然出宫了?这身边也不多带点人,大齐初立,这京城还不太平。”李朔勾唇笑着,“难不成皇兄是觉得宫中寂寞,赶着来寻新鲜了?” “就知道打趣朕。”李勋笑着,“朕是出来探访陶国公病情的,这不顺道来看看你,如何置办郡主的择婿之事。这一次母后可都盯着,你若是办得不妥,朕都不饶你。” 李朔轻笑,“皇兄这是把刀子夹在了臣弟的脖子上。” “温柔刀,不好惹。”李勋在花园里坐下,视线有意无意的环顾四周,“你这晋王府虽大,可这伺候的人却不多,始终是冷清了点。” 李朔无奈的挑眉,“皇兄也该知道,臣弟不喜欢热闹。人一多难免嘈杂,臣弟独来独往惯了,实在不习惯太多人伺候。中意的,一个就够,不中意的,十个八个也不中用。” “你这人呢!”李勋摇头轻叹,“总归随性了些,军中待得太久,这脾气一点都改不了。” 李朔环顾四周,“皇兄是在找郡主吗?” 李勋一顿,“这瑾心没少给你添麻烦吧?朕这次过来,其实也5;151121779088459是想跟你解释一下,弋阳郡主入住晋王府,倒也不全然是朕的意思。母后那头,你也是知道的。” “多谢皇上,臣弟知道,不必解释。”李朔躬身行礼。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拘礼。”李勋摆摆手,“你呀,面上说不在意,可心里头……四哥都不叫了,一口一个臣弟,一个一个皇兄……还真以为朕不知道你的意思?” 闻言,李朔笑出声来,“四哥既然知道我的意思,就该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硬塞给我一个弋阳郡主,还嫌我府中不够乱?” “疆场可策马,沙场可点兵,唯独这后院的女子……连孔夫子都说了,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行军打仗倒是难不住我,唯独这后院之事,还真是难倒我了。” 李勋意味不明的低头一笑。 第一百三十六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看看二哥,在你这个年纪早就成家立业,连庆王都已经有了子嗣,唯独老五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膝下无一儿一女。想来越贵妃在天之灵,也是心中难安。”李勋轻叹。 “四哥这后宫里美人如云,如今不也没有子嗣吗?”李朔笑道,“什么时候四哥有了子嗣,再来教训我吧!否则,还是允我再恣意几年。” 李勋摇头,“你这人呢……” “对了,四哥要见一见郡主吗?”李朔笑问。 “这丫头见着朕,估计要跳脚,还是不见为妙。”李勋顿了顿,“听说她来了晋王府,又……又犯了老毛病,擅闯书房不说,还动手打了你的人。” 李朔的脸上仍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淡然,“四哥所言不假,这丫头实在是胡闹,到处横冲直撞的,若再不找个人好好地管束,来日得翻了天去。” “那就得看你怎么给她挑个好夫婿了。”李旭想了想,“太师是你与朕的恩师,早些年朕在大燕当质子,太师便一直相随左右,深受大齐官员的敬重。” “这太师的长子林延卿已经成亲,不过幼子林靖安朕倒是见过一面,生得仪表堂堂。林太师教出来的儿子,人品贵重自然无可挑剔,但能不能入郡主的眼,还得老五你多费心。” 李朔依旧在笑,瞧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四哥的意思,我明白。” 李勋点点头,“明白就最好,祁山秋猎之事,都准备好了吗?”他环顾四周,音色沉沉而暗哑。 “是!”李朔俯首,“该准备的都已经备下,不过我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了。不知道四哥敢不敢赌一把大的?听说这江湖上最近有些异动,与朝中之人勾结,不知意欲何为。” 李勋骇然凝眉,“江湖中人?” 这让李勋想起了此前的大燕,“难道是胡王的人?”这晋王府本就是原来的胡王府,而胡王此前跟江湖上的人颇有接触,还借助江湖势力,铲除了不少异己。 这些事在李勋身为质子之时,就颇有耳闻。 李朔抿唇,“是不是胡王的人还有待考证,但我可以肯定,我三番四次被5;151121779088459人暗算,定然与这些人有关。胡王是不可能再出现的,所以他们的背后另有其人。” “朝中大臣?”李勋凝眉,“会是谁?敢跟江湖人勾结,欲行不轨之事?” 李朔勾唇一笑,那极是好看的凤眸微微挑起,一副混子模样,“这种事总得猜一猜,猜中了就能永除后患,猜不中就只好见血方收。” 李勋敛眸不语。 后院,杨云锡瞧着坐在主院里头晒太阳的沐桑榆,当即抬步走了进去,“沐姑娘?” 桑榆一怔,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杨云锡。 见着了杨云锡,她便知道皇帝来了。 深吸一口气,桑榆微微福身以示尊敬,“不知杨大人到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莫怪。” 杨云锡打量了她一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沐姑娘,真是凑巧。”顿了顿,又道,“听说郡主又动了手,沐姑娘没事吧?” 桑榆心下生疑,这似乎不是杨云锡该问的问题。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可交心 桑榆轻笑着,“多谢杨大人关心,郡主并未动手,桑榆安然无恙。” 杨云锡一怔,“郡主没有动手?”迎上桑榆的淡然浅笑,他突然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露了馅。无奈的轻叹一声,杨云锡苦笑,“沐姑娘聪慧。” “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过杨大人,这是晋王府,桑榆是未来的侧王妃,谁都不会拿我怎样,请杨大人放心就是。”桑榆微微福身。 杨云锡点点头,“我倒是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但既然姑娘说了,我这厢也就不多问了。” 他拱了拱手,“告辞。” 目送杨云锡离去的背影,夕阳微微凝眉,“姐姐,这杨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杨云锡是皇帝身边的随身护卫,你觉得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桑榆长长吐出一口气。 “夕阳去看看。”夕阳也抬步就走。 桑榆当下拽住了夕阳的手,“别去,皇上在前院。” 夕阳骇然,“皇上?”可她也没听到皇帝驾到之音,难不成皇帝是悄悄来的。 “姐姐,这皇帝好端端的怎么来了这儿?方才听杨大人的口气,好像是冲着郡主和你来的。5;151121779088459但是姐姐为何要否认呢?郡主下手那么狠,险些打死姐姐,姐姐为何不直说?”夕阳不解。 桑榆望着她,压低了声音问,“我问你,对皇上而言是我比较重要还是郡主重要?” 夕阳低头,“郡主。” “那我再问你,对皇上而言是太后重要还是晋王殿下重要?”桑榆又问。 夕阳撇撇嘴,“自然是太后娘娘比较重要。” “所以就算我说了实话又有什么用?”桑榆轻叹,面色微沉,“若是教太后知晓,还以为我在挑唆皇上与太后娘娘之间的母子关系。到最后吃亏的反而是我,不是吗?” “再说了,你真以为皇上什么都不知道吗?杨云锡为什么这么问,何尝不是在试探。我又不是傻子,他问什么都如实坦白,你要明白皇上是皇上,晋王府是晋王府,太后是太后。” 夕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记住了,以后谁问你什么,都必须三思而后语,不可随意乱说。”桑榆望着夕阳,“若有所闪失,我也保不住你。” “是!”夕阳抿唇。 杨云锡问的自然是皇帝李勋想问的,但没想到桑榆给予的是这样的答案。 “没有动手?”李勋凝眉。 杨云锡颔首,“桑榆姑娘是这样说的。” 李勋轻叹一声,“这女人……”他顿了顿,该怎么形容她呢?以前说是心思歹毒,无所不用其极。那么现在呢?是聪慧?还是不择手段? 李勋无奈的低头笑着,事到如今为何还想这些?她是傅云华吗?梅园大火,换来了她的涅槃重生?他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可心里一直在渴望答案。 傅云华三个字已经成了无法开解的魔咒,如影随形。 “皇上,沐姑娘没说实话。”杨云锡道。 李勋揉着眉心,她的心已经向着李朔了?还是说她已经成了太后那边的人?否则为何太后与卓瑾心一次次的放过她,按照卓瑾心的性子,是不可能轻易放过沐桑榆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委屈她 “皇上?”杨云锡低低的喊了一声。 李勋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一抬头,李朔已经回来了,李勋坐直了身子,底下人全部退出了亭子,背身而立。 “四哥。”李朔将图纸在桌案上铺开,“这便是祁山的地形图,我已经在这山上和山下加强了守备,等于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商议妥当,便将布防图呈递四哥报备。” 李勋起身,仔仔细细的瞧着祁山地形图,“早前朕身在京城之时,去过一次祁山秋猎,这祁山地形复杂,有些地方根本没办法用地图标示出来,是以最好找几个祁山附近的村名问一问比较稳妥。” 李朔颔首,“此事我已经让延辛着人去办了,请四哥放心就是。” “你办事惯来稳妥周全,朕自然是放心的。”李勋报之一笑,“时辰也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不过临走前朕还是要说一句,你跟沐姑娘的婚事怕是要延迟了。” 李朔眉心微蹙,“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早前钦天监都已经挑选好了日子,何以突然变了主意?” 李勋轻叹,“太后娘娘那头你也是知道的,如果不让郡主成亲在前,你这场婚事怕是办不下来。别说郡主不答应,母后也不会点头。” “我不过是纳侧妃,根本不需太后娘娘点头。”李朔也不是傻子,这宫里头的规矩他自然是清楚的。 若说这晋王妃之位需要太后点头倒也说得过去,但是纳侧妃压根不必经过太后,否则这雍王府后院的莺莺燕燕是怎么来的? 李勋有些为难,“终是事关弋阳郡主,太后难免会破例插手。” “若我执意如此呢?”李朔微微勾了唇角,极是好看的凤眸,掠过无温清冽,“四哥也不是第一天知晓我的为人,我若是要做,怕是太后娘娘也拦不住。我若欲纳,谁奈我何?” 李勋蹙眉,“你这是要跟母后对着干?” “将在外,主命尚且有所不受,何况是太后。”李朔挑眉,笑得凉凉的,“四哥不必担心,郡主是郡主,桑榆是桑榆,岂可混为一谈。” 李勋想了想,“你若执意如此朕也可以答应,只不过你要想清楚,如此一来便只能委屈沐姑娘。郡主未婚,沐姑娘委身于你,无丝竹无婚宴,暂且不可入你晋王府籍。” “四哥是让桑榆无名无分的跟着我?”李朔冷了眸色。 李勋继续道,“只要郡主得嫁,到时候你可补办婚事,如此一来无碍郡主与太后的颜面,还能让你得偿所愿,与沐姑娘双宿双栖,也算是两全其美之策。老五你觉得如何?” “难5;151121779088459为四哥为我想得如此周到,我自然是感激涕零。”李朔面色微沉,“桑榆如今已在我府中,既然四哥金口已开,那我只好暂且委屈我家丫头。来日还望四哥莫要食言,还桑榆一个名正言顺。” 李勋的面色冷了冷,四目相对,各自心思。 第一百三十九章 晋王妃 两兄弟走在回廊间,好一副兄友弟恭之态。 “恭送四哥。”李朔俯首。 李勋点点头上了车,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不过回到宫里,袁成和杨云锡便发现,皇上的面色不太好,心情也跟着不太好。然则到底为了什么,帝王不言,谁敢置喙? 李勋的心情不太好,李朔的心情倒是不错。 晋王府内开始忙起来,管家收到吩咐准备大红彩绸,还让宫中的司织坊筹备嫁衣喜服,且以晋王妃的规格定制,不可耽搁。 然则人人都知道,晋王没有侧妃。如今弋阳郡主已经回宫,这传说中的晋王侧妃沐姑娘的婚事也被耽搁下来,如今晋王却要做嫁衣……众人猜测,许是晋王被郡主打动,约莫是要娶郡主为妻了。 这消息传到了方芷韵和卓瑾心的耳朵里,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卓瑾心深吸一口气,“晋王妃的规格?” 夏风颔首,“郡主,是不是皇上说服了殿下,是以殿下要接受郡主了?” “是吗?”事实上卓瑾心也猜不透李朔的心思。 李朔此人常年征战在外,戎马半生,瞧着是草莽匹夫一般,实5;151121779088459则心思沉稳。常胜将军靠的并非只是过硬的手脚功夫和骑射,还有战术和谋略。 雄武谋略,何为将才,岂可为帅? 卓瑾心扭头望着夏月,“夏月,你觉得呢?” 夏月面色微恙,“奴婢……” “说!”卓瑾心很清楚,自己的两个奴才,夏风惯来鲁莽,夏月却心思缜密。所以要问这些事儿,只能找夏月商量。 夏月抿唇,面露难色,“郡主,奴婢不敢说。” “让你说你便说,这扭扭捏捏的作甚?”夏风急了。 夏月跪地行礼,“请郡主先恕奴婢无罪,奴婢才敢说。” 卓瑾心揉着眉心,有些不耐烦,“你说便是。” “奴婢以为并非晋王心软,也并非殿下想要娶郡主,而是……晋王殿下可能顾及太后娘娘与郡主的颜面,退而求其次的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纳了侧妃沐姑娘。”夏月音色微颤。 这话刚说完,卓瑾心已经将案上的杯盏掼碎在地。 夏月慌了,急忙磕头请罪,“郡主恕罪,奴婢口不择言,奴婢该死!” “又是沐桑榆。”卓瑾心咬牙切齿,“又是沐桑榆!” “胡说什么?”夏风训斥,“殿下怎么可能为了沐桑榆那贱婢而亲自吩咐司织坊,以晋王妃规格制作嫁衣喜服?如此岂非有违祖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卓瑾心想了想,好像是有些道理。 夏月面色微白,“郡主……” “我恕你无罪,你继续说。”卓瑾心攥紧了拳头。 “郡主……”夏风还未说完。 卓瑾心当下厉呵,“你给我闭嘴,滚出去!” 夏风扑通跪地,赶紧行了礼,悻悻的退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剜了夏月一眼。 夏月权当不知情,眼角余光落在徐徐合上的房门口,俄而磕头道,“郡主容禀,奴婢以为皇上此行确有说服之意,然则殿下戎马一生,定然不会为人左右,皇上此举只会适得其反。” 第一百四十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听得夏月如此言语,卓瑾心的身子微微绷直,“你说,适得其反?” 夏月颔首,“郡主,王爷杀伐决断,说一不二,您觉得他喜欢别人对着他指手画脚吗?郡主,奴婢其5;151121779088459实一直想提醒郡主,王爷是性情中人。换做是郡主,郡主喜欢被人操控吗?” 卓瑾心眯了眯眼眸,没有吭声。 似乎是听懂了一些。 她的性子其实和李朔有些相似,都属于那种固执的人。 遥想当初李朔领着五千人马,对战敌军数万人,该是怎样的鏖战与智谋,才能撑到援军归来,最后反败为胜?听说当时那一场战,惨烈得无与伦比,敌军的尸体堆积如山,而李朔始终面不改色。 在诸国眼中,李朔不只是个王爷、将军,还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郡主?”夏月低低的喊了一声。 卓瑾心吐出一口气,“你先下去,我好好想一想。” 夏月行了礼,“是!”悄然退出了房间。 外头,夏风冷了冷眸色,“你竟然帮着贱婢说话。” “夏风,你我都是奴婢,你口口声声贱婢贱婢的,就不怕晋王府的人听着不顺耳?这可不是皇宫,你若是不想给郡主惹麻烦就最好管住自己。”夏月别开视线,守在了门外。 夏风轻嗤,“夏月,你我都是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你可别忘了,郡主才是咱们的主子,你口口声声的向着外人,到底是何居心?” 夏月不语,懒得搭理。 夏风不依不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过是想挤兑我罢了!我可告诉你,咱们都是郡主的丫头,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出什么事,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你干的那些事,我跟郡主都没有参与,你最好少往我与郡主身上泼脏水。夏风,你会下三滥的手段,但别教坏郡主,郡主虽然性子急了一些,但郡主不耍手段。”夏月轻哼。 “脏水?”夏风咬了咬牙,“夏月,我是为了郡主。” “少拿郡主当幌子。”夏月没把话说破,“夏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郡主心思单纯从不多想,但咱们做奴才的还不知道那点事儿吗?” 夏风没有言语,只是狠狠的剜了夏月一眼。 夏月心思细密,夏月虽然武艺高强,但若遇见什么事,卓瑾心还是愿意听夏月的,所以人前人后,夏月的地位其实比夏风更高一些。 对此,夏风终是毫无办法。 人一旦形成了固定的习惯和思维方式,真的很难难改变,就好比卓瑾心对夏月的依赖! 晋王府还在忙碌,方芷韵瞧着主院内的大红彩绸,恨不能上前撕得粉碎。若说李朔要娶郡主为妃,方芷韵倒也能接受,毕竟郡主位份尊贵。 可那沐桑榆是个什么身份? 关起门来,连云道,“小姐,瞧殿下这架势,那沐桑榆怕是要入住主院了。主院,可是当家主母,唯有晋王妃才能住的地方,晋王殿下这不是……” 话还没说完,方芷韵已经一个巴掌将她扇倒在地,“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办事不利,当日在长街上就能将她解决了,何以还留到现在?”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会害死朔哥哥 连云哭着跪地,“小姐饶命,奴婢也不知道为何会弄成这样。那刺客到现在都不知被殿下藏在何处,奴婢也让人打探过,可是延大人的手底下,惯来口风严谨,奴婢……奴婢实在没办法。” 方芷韵眯了眯眼眸,“如今只要杀了那人,我便没什么证据可以被人拿捏在手里。”但是找不到关押的地方,的确是很头疼。饶是出动了父亲的旧部,也未能如愿…… 顿了顿,连云磕头道,“小姐,顾大人说江湖上好像有一个组织叫罗刹门,里头的人也都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些人神出鬼没,只要出得起价钱,谁的命都不是命。” “罗刹门?”方芷韵微微一怔,“有这样好的地方,怎么不早说?” “可是小姐,得出得起价钱!”连云脸上挂着泪,“何况也不是什么单子他们都会接的,得有代价。” 方芷韵不解,“有钱还不行,还得有代价?” 连云点点头,“顾大人是这样说的。” “沐桑榆只是个贱婢,能费多少银子?”方芷韵冷笑,“怎么找到他们?” “奴婢转告顾大人,他定然能有法子联系。”连云低低的应声,“小姐可要想好了,罗刹门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小姐您……” “只要能铲除沐桑榆,断了朔哥哥的念头,其他的都只是小事。”方芷韵深吸一口气,想着李朔抱着桑榆5;151121779088459的情景,便恨得咬牙切齿。 连云俯首,不敢再多说什么。 开门出去,方芷韵瞧着回廊里挂着的彩绸,愤然伸手撤下。 桑榆如今就住在主院的偏房里,瞧着怒气冲冲进门的方芷韵,仍只是淡淡的笑着。手中的软布轻轻拂过琴弦,发出悦耳清响。 夕阳的正在擦桌子,当即停了下来,不知这方芷韵主仆又要怎样欺负人。 方芷韵将手中的彩绸砸向桑榆,好在夕阳眼疾手快,快速挡在桑榆跟前。 “你们想怎样?”夕阳冷然捏紧手中的擦布。 桑榆倒是不以为意,指尖挑了一下琴弦,音色清冽,不失为一副好琴,“夕阳,你觉得这副琴怎么样?” 夕阳一怔,虽然不明白桑榆的意思,但还是顺着桑榆的话往下接,“主子挑的,自然是极好的。不像有些人粗鲁蛮横,全然不知女子之德。” “你竟敢说我家小姐不知女子之德?”连云厉喝。 夕阳眨着眼睛,笑得凉凉的,“没指名没道姓,是你自己说你家小姐没有女子之德,可不是我!” 连云面色骤变,换来方芷韵狠狠一瞪,不敢再开口。 方芷韵深吸一口气,“沐桑榆,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会害死朔哥哥!” “桑榆不争不抢,何来的害死一说?”桑榆面上淡淡的,口吻也是淡淡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方姑娘纠缠不休可就没意思了。” “你难道不知,朔哥哥要娶你?”方芷韵切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方姑娘肯定会告诉我,这意味着什么。”桑榆微微扬起唇角,“有什么话直说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拿什么资格在这里撒野? 方芷韵指着那红绸,“皇上不允,太后不应,朔哥哥却执意要娶你,惹怒皇上不说还会惹怒太后娘娘,后果是什么,难道还要我告诉你吗?” “方姑娘今日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所谓的后果吗?”桑榆浅笑如初。 面上一紧,方芷韵愤然指责,“亏得朔哥哥如此待你,你却一点都不为他考虑,果真是无情无义,朔哥哥看错你了。” 桑榆低眉拨弄琴弦三两声,面上依旧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我将此生荣辱系于晋王府便是,所谓的情义也不过是生死相许罢了!方姑娘真的明白情义二字吗?” 方芷韵被她说得一脸茫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喜他所喜,恶他所恶。”桑榆敛眸,“方姑娘不懂不要紧,来日方长。” “你少得意。”方芷韵冷笑,“说不定你有福没命享。” “那就要请方姑娘,手下留情了。”桑榆笑了笑,修长如玉的指尖快速在琴弦上拨弄。 清音杳渺,琴声悠扬,传出去数里,却足以让人驻足听闻。 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这一曲清音,曾寄托了她对李勋的情有独钟,可惜曲成那日大燕国破,她已没有机会弹给李勋听。如今,也不必再弹给他听了。 他不配。 欧阳兰轻咳两声,抬步朝着主院而去。 霜雪低低的开口,“姑娘,琴声就是从主院传出来的,您病着的这几日,府里头发生了好多事。那沐姑娘已经住进了主院,就等着……” 看了一眼回廊间的红绸,欧阳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少许笑意,“若然是真的,倒也是极好。聪明人,不该作茧自缚困于己。” 可方芷韵听不得这样的琴声,她是被惯坏的小姐,在李朔身边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懂得琴棋书画和精通琴棋书画完全是两码事,所以……方芷韵不悦的掀了桑榆的琴。 “我在与你说话,你弹什么琴?”方芷韵冷然,“你这是全然不将我放在眼里。” 木琴落地,琴弦被桌角挂断,发出嗡声长鸣。 夕阳骇然蹲下,快速捡了起来,“主子?断了?” 桑榆长长吐出一口气,冷眼望着方芷韵,“不懂琴韵之人,果真是对牛弹琴。马上滚出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就算是先来后到,我也比你……” 不待方芷韵说完,桑榆接了话茬,“既然知道自己比我先到晋王府,就该更懂晋王府的规矩。你们方家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你爹为了救殿下而殒命,临走前将你许给殿下,殿下也应允了。” “但是你别忘了,这满室的红绸不是为你挂的。论资排辈,论身份地位,方姑娘至今还是无名无分。有本事你也搬进主院与殿下同吃同住,否则你拿什么资格在这里撒野?” 一番话,说得方芷韵面红耳赤,愣是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门外传来清脆的拍手声,“好!说得可真好!字正腔圆,句句5;151121779088459在理!极好!” “你!”方芷韵怒不可遏。 桑榆面不改色,低头拂过断弦。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会熬不住的 欧阳兰轻咳着走进门来,一段时间不见,她消瘦了很多。 “你管什么闲事?”方芷韵虽然知道这欧阳兰和李朔之间不清不楚,但……因为欧阳兰的身份,她深知李朔是不可能娶欧阳兰的,所以从不将欧阳兰放在眼里。 “我不是来多管闲事的,我只是来听琴的。”欧阳兰坐了下来,一副毫不生分的模样。 方芷韵耻笑,“果然下等人只能和下等人在一起。” 欧阳兰轻笑,“这屋子有些骚贱气,方姑娘也不怕低了自己的身份,染了这些污浊?换做我是你,早就回去沐浴更衣了,哪还有这般勇气,在这屋里头待着,不怕熏出下等人的味?” “小姐?”连云低低的喊,“咱们还是走吧,二对一没胜算。” “哼!”方芷韵掉头就走,瞧着桑榆面色略显凝重的盯着琴,估计是心疼了。瞧着她这般模样,方芷韵觉得心里痛快,今儿就此作罢! 主仆二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主院,全然胜利者姿态。 “耀武扬威!”夕阳切齿。 “夕阳,你去问问库房有没有上好的琴弦,去给我拿一根。”桑榆没有搭理一旁的欧阳兰,哪怕欧阳兰为她说过话。 夕阳愣了愣,“主子,她们……” “让你去你就去。”桑榆心疼自己的琴,“还愣着干什么?” 夕阳点点头,疾步出门。 霜雪冷笑,“果然是没良心的,姑娘为她说好话,又赶走了方姑娘,没想到有些人不领情,如今连杯茶都没有,真是让人寒心。” 桑榆取下断弦,“欧阳姑娘身有痼疾,面色苍白、眼下乌青、唇色泛浅紫,显然是不宜饮茶。我5;151121779088459若是给了茶,反倒是害了你。” 欧阳兰眸色微沉,示意霜雪莫要多言。 顿了顿,欧阳兰笑道,“没想到沐姑娘还懂得歧黄之术?” “凡事总要略懂,才能让自己活得更长久。”桑榆轻叹,瞧着手中的断弦眸中尽显惋惜之态,“可惜了,这琴弦怕是不好找。” “好马配好鞍,好琴配好弦。”欧阳兰若有深意的笑着,“何以现在的沐姑娘,和我早前见着的不太一样了?沐姑娘你觉得呢?” 桑榆终于抬头看她,“那欧阳姑娘觉得,以前的桑榆好些,还是如今的桑榆更称心?” “我喜欢聪慧的女子。”欧阳兰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四目相对,桑榆唇角微扬,“至少不会像方姑娘那般愚蠢不堪。” 夕阳汗涔涔的取了琴弦回来,“主子,这是管事的拿来的,也不知是否可行。” 桑榆细细比对锦盒里的琴弦,面色微沉的摇头,“全然不一样。” “那不如凑合着,等下次有了合适的再换上?”夕阳道。 桑榆瞧了欧阳兰一眼,淡淡的笑着,“宁缺毋滥,琴弦可断,琴心不可断。” 欧阳兰轻咳几声,不置可否。 于是,桑榆的琴,缺了一根弦。 …… 从主院出来,欧阳兰靠着墙根歇了一会,看得出来身子真的不太好。 霜雪担虑,“姑娘,还是让殿下请御医来看看吧?这药吃着已经没效用了,再这药下去你会熬不住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罗刹门 欧阳兰定了定神,瞧着眼前的东西都有些模糊,“不必,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清楚,只不过……”她突然笑了,“我忽然不那么担心自己的身子了。” “姑娘5;151121779088459这是何意?”霜雪不解。 欧阳兰低头,浅浅的道了一句,“宁缺毋滥。” “姑娘是指沐姑娘?”霜雪一愣,“可她身份卑微,饶是有殿下的恩宠,来日怕是也上不得台面。”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欧阳兰轻叹,“她比我幸运也比我聪慧,假以时日,她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包括殿下?”霜雪凝眉。 欧阳兰笑而不语。 延辛走来,朝着欧阳兰行礼,“姑娘的身子可有好些?” 霜雪道,“瞧瞧姑娘的脸色,能算好吗?” “殿下有何吩咐?”欧阳兰问。 延辛深吸一口气,“殿下吩咐,请姑娘去刑房。当日那刺客尚有疑点,殿下怀疑跟罗刹门有关。姑娘熟知江湖事,所以想请姑娘去确认一下。” 欧阳兰娇眉微蹙,“你说……罗刹门?” “是!”延辛颔首,“如今江湖上,罗刹门的威势一点都不比逍遥门低。逍遥门消失,罗刹门现身,也不知是否为同一门?” “昔年逍遥门乃是大燕皇室专属,只为铲除异己,而胡王不过是占了分支,主动权依旧握在大燕皇帝的手里。”欧阳兰咳嗽着,“若罗刹门就是逍遥门,那……前朝余孽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许是觉得冷,她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面上更白了几分。 延辛颔首,“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想请姑娘去看个明白。早前姑娘一直病着,今儿听说起来了,所以殿下让卑职过来相请。” 欧阳兰不做声,跟着延辛进了刑房。 这刑房分为上刑房和下刑房,要犯都关在下刑房,也就是地宫里头。这暗门皆有专人把守,且机密不可外泄,所以方芷韵找不到刺客的关押地点。 李朔已经在里头等着,此处和书房地底下的地牢,只有一墙之隔。 靠在长椅上,李朔漫不经心的擦着手中剑,剑上寒光倒映着他极是冷峻的容色。剑光凛冽,那根根分明的睫毛半垂着,墨色的瞳仁里无悲无喜。 欧阳兰朝着李朔行了礼,“爷?” “自己看着办!”他伸手拂过剑刃,抬了一下眼皮。 欧阳兰轻咳两声,转身瞧着木架上被打得浑身血淋淋的男子。 延辛道,“这便是当日从长街上带回来的刺客,当日是为了刺杀沐姑娘,原也没什么,但后来越想越不太对劲。欧阳姑娘,你且自己看看。” “昔年逍遥门的人身上都有一个印记,是为了谨防探子误杀同类,寻常人是看不出来的。”欧阳兰走到刺客跟前,美眸微微眯起,“我要看看他的掌心。” 延辛让人抬起了男子的掌心,可延辛仔细的瞧着,也没瞧出异样。 “这掌心早就检查过,什么都没有。”延辛不解。 欧阳兰摇头,“那你就错了!摁着他的天突穴,给他灌酒。”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上碾刑 底下人依言取了酒,捏着那半死不活之人的下颚,硬生生将酒水灌入。期间刺客惊醒,然则已经被大刑去了半条命,终是无能为力。 须臾,欧阳兰用帕子沾了点生石灰在那人的掌心搓揉着。 掌心逐渐搓红,然后去了一层皮,露出了模糊的图案。 “这是什么?”延辛不解的问。 欧阳兰咳嗽着,一张脸白得厉害,“这个印记被刻意的烫去,是以……看不太出来,他到底隶属逍遥门哪个分支。可以让神医肖明过来,取他的涎沫去验一验,用以最后的确定。” “肖明执行任务去了,不在。”延辛道。 欧阳兰点点头,“难怪你们要我过来,原本这是肖明的分内之事。”说着,她又开始咳嗽,身子虚弱得站都站不稳。 “5;151121779088459近来没有吃药?”李朔冷剑脱手,当即归入剑鞘之中,拂袖起身。 欧阳兰摇头,“一直吃着,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得重新配置,如今这次的药……咳咳咳,药效又得过去了。” 她咳得很辛苦,口腔里泛着浓郁的咸腥味。喉间滚动,她将那一口腥甜咽了下去,没敢让李朔知晓。 “回去歇着!”李朔面色微沉的望着那刺客,“逍遥门的事情不急于一时,若然真到了那一刻,也可引蛇出洞。横竖本王的手里,还握有最后的牌。” 欧阳兰点点头,“只是殿下还需谨慎,这牌一旦出了,就断无回旋的余地。如今这些乌合之众,只是一盘散沙尚不足为惧,但……” 李朔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他心中有数,当然没这么傻。 “继续去查逍遥门和罗刹门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本王会自行处置。”李朔头也不回的出门,“上碾刑。” 欧阳兰行了礼,霜雪赶紧搀着她回房。 延辛冷眼看着那刺客被夹在了两个碾盘中央,当下吩咐,“别把人弄死了,留一口气。否则殿下怪罪下来,你们自己去请罪。” 音落,延辛疾追李朔而去。 负手走在长长的回廊里,李朔眯了眯眼眸,仿佛在想着什么。 “爷?”延辛道,“是不是再想何时去祁山巡视?”他记得主子说过,过两天要重新走一趟祁山,并且是真的一步步走过去,确保地形图的准确无虞。 李朔不说话,仍是一副耐人寻味的深思模样。 延辛又道,“爷只管放心,该准备的卑职都已经准备妥当,挑的都是心腹内卫,绝对不成问题,随时都可以启程前往。” “雍王府……”李朔犹豫了一下。 延辛凝眉,“爷担心雍王府会从中作梗?卑职明白了,卑职再挑一拨人跟着便是,绝对确保王爷的安全。” 李朔摆摆手,“听说雍王府有一把桐木古琴,乃是东汉所制,叫、叫什么焦尾的。” “焦、焦尾?”延辛一怔,主子的转折度太大,他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古琴?爷,什么古琴?” 李朔忽然勾唇笑得邪邪的,“本王也得附庸风雅一番,走,去一趟雍王府。” 延辛没明白,主子到底怎么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翻墙的王爷 李珩是万万没想到李朔会突然造访,他正忙于给自己的部下擦屁股,平息军务。是故李朔的到来,让李珩十分怀疑,是不是又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李朔手里。 尹若雅笑道,“殿下何必着急,5;151121779088459这是雍王府,说到底也是咱们的地方。殿下在自家门前,有什么可紧张的?上门都是客,妾身让人好生招待便是。” “对!”李珩深吸一口气,“花厅备茶。” 哪知随扈应鸿却低低的应道,“殿下,晋王去了珍宝阁。” “什么?”李珩一怔,回头便盯着尹若雅,“这是什么意思?” 尹若雅有些不解,“若说不愿在花厅议事,大可直接去书房,何以要去珍宝阁?”转而问应鸿,“晋王可有说过什么?” “晋王说,来雍王府找样东西。”应鸿如实回答,面上满是不解。 “找什么?”李珩忙问。 应鸿摇头,“卑职不知。” “罢了,本王自己去看看。”李珩抬步就走。 李朔是半点都不客气,直接去了雍王府的珍宝阁。这地方重兵把守,里面收藏着雍王最欢喜的宝贝疙瘩,奇珍异宝,价值连城。 “晋王殿下!”守门卫士行了礼,但不肯放李朔进去,“这是雍王府的禁地,若无雍王殿下的手谕,咱们不能让您进去,还望晋王殿下宽宥。” “皇宫重地尚且出入自如,这雍王府反倒有人敢拦我。”李朔瞧了一眼延辛,“交给你!”说着,纵身一跃直接翻墙进去。 这可把底下人给惊着了,堂堂晋王殿下完全不顾及颜面和礼数,如同梁上君子一般直接翻墙进去,传出去成何体统? 但人家就是进去了,连招呼都不打,恐吓都懒得说。 等他们回过神来,延辛和晋王府的内卫一道堵在门口,竟有种反客为主的错觉。 李珩急急忙忙赶来的时候,双方已经打起来了,虽然不能动真刀真枪,但左一拳右一脚的却是真的。延辛将雍王府的守门卫士打得鼻青脸肿,此刻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哀嚎。 见着李珩到来,延辛不紧不慢的行礼,“参见雍王殿下,殿下千岁。” “放肆!”应鸿厉喝,“这是雍王府,你们晋王府的人未免欺人太甚,这都打上门来了?怎么,是想跟雍王府撕破脸皮吗?” 延辛俯首,“不敢,只是晋王殿下几欲进门,却被这帮不识好歹的东西给拦下。这些人以下犯上,卑职就替殿下教训了他们一顿,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雍王殿下宽宥。” 延辛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继续道,“爷说了,若是雍王殿下来了,还请里面请。爷有话,想与您单独面谈。雍王府那么多大,难免人多口杂的乱嚼舌根。咱家爷这是给殿下您一个好借口!” 语罢,延辛让出一条道,“要不要面谈,要不要追究,还得殿下自己拿主意。卑职只是一个传话的!” “本王可以拒绝吗?”李珩冷了眉目,“话都让你们说绝了,还能怎样?明明是自己家里,反倒成了客人。” 延辛报之一笑,依旧毕恭毕敬的恭行大礼。 第一百四十七章 流氓王爷 李珩走进珍宝阁,李朔双手叉腰站在里头,偌大的层楼尽显恢弘之气。里头奇珍异宝,着实不少。 地上散落着不少暗箭,李朔毫发未损。 “二哥家里的这些物件,我小时候就玩过了,实在无趣得很。下一回,二哥换个能工巧匠重新设计机关,否则外头的不中用,这里头的再不中用,二哥便只能追悔莫及了。”李朔环顾四周,仿佛在找什么。 李珩板着脸,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暗箭,眸色微沉道,“也不是人人都跟五弟这般武艺卓群的,五弟这一身的功夫,以一当千都不成问题,何况我这小小的珍宝阁。” 音落,他将暗箭丢在地上,“你到底在找什么?” “二哥家这么多好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一时间还真的忘了来找什么。”李朔无奈的凝眉,“不如二哥来介绍一下,这些个红红绿绿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李珩很不是滋味,“这些都是我自己买来的,还有皇上与太后的赏赐,五弟若是要抓我的把柄,还是换个地方吧!” “二哥别小气。”李朔旋身靠窗而坐,“你那些事我不是没参与吗?你收拾你的烂摊子,我可是放了你一马。虽说咱们行伍之人理当大气,然则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何况还是人情债。” “李朔,你这是在威胁。”李珩哼哼两声坐下,此处没有外人,是以说说倒也无妨。 李朔眉心微挑,“二哥这话说错了,这哪是威胁,这是要挟!我可没有威逼利诱,只是顺口那么一说,还望二哥好生考虑。人在我手里押着,要不要赎回去看二哥的诚意。” “李朔,你这跟市井流氓有什么区别?”李珩冷然,“不过是草芥罢了!” “只要这民女一家不愿原谅,你这事儿就得卡在我的手里。”李朔揉着眉心,“二哥想清楚了?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兵重要。二哥死拽着身外之物不放,就不怕底下人寒心?” “你!”李珩面色一紧。 缓了缓口吻,李珩松了口,“你想要什么就自己拿。” 李朔眉心微挑,“那烦劳二哥把东汉焦尾拿出来,我找了一圈没找着,想来是二哥藏起来了。” “你要焦尾做什么?”李珩5;151121779088459一怔,一个武夫罢了,什么时候不舞刀弄枪,反而附庸风雅想玩琴了?真是奇了怪了,这李朔玩什么花样? 李朔轻叹,“二哥拿出来,我再告诉你。” 听得这话,李珩当真去了一个暗格里,把裹着琴袋的焦尾琴拿了出来,“这东西乃是东汉相传,世人皆道已经失传,你是如何知道在我这里的?”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李朔笑了笑,纵身一跃已经将焦尾拿在了手中。 急得李珩连声疾呼,“轻点轻点,别弄坏了,这可是好宝贝。” 世上仅此一把,自然是好东西。 独一无二,堪称绝世。 李朔捋了琴袋,瞧着里头完好无损的焦尾琴,眼角眉梢微抬,眸光潋滟,“多谢二哥。” 李珩挡在跟前,“你从这儿拿走我的心头肉,总得告诉我原因。别拿军务搪塞,我不信!”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客气的晋王 “搏佳人一笑。”李朔收好焦尾琴,背起琴袋。 这话倒是把李珩给惊着了,“你说什么?搏佳人一笑?老五,开什么玩笑?早些年也不见你动过这样的心思,如今怎么……来真的?” “二哥不是喜欢来真的吗?上一次的事,全忘了?”李朔低头瞧了一眼李珩的手背。 李珩快速将手缩进了袖子里,“那就恭喜你,好事多磨。这琴就当是二哥送你的礼,还望五弟能有情人难成眷属,孤独终老。” “多谢二哥美意,不过这琴是我换回来的,并非二哥所赠,还望二哥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否则脸皮子太厚难免丑得惊心动魄。”李朔报之一笑,“告辞。” “来了也不喝杯茶,就这么走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雍王府何等小气。”李珩皮笑肉不笑。 李朔拍了拍背上的古琴,“拿了二哥的宝贝,还敢留下来喝茶吗?这茶我就不喝了,来日请二哥过府,喝满月酒还差不多。” 语罢,李朔头也不回的离开。 目送李朔离去的背影,应鸿快速上前,“爷,这晋王殿下太猖狂。” “何止是猖狂,简直是流氓痞子!你看看他这副德行,有半点王爷的仪态吗?为了一个女人翻墙,夺人心头好,岂是君子所为?”李珩咬牙切齿。 他的古琴!他的焦尾琴! 自己都舍不得用,一直珍藏着,没想到被这不懂声乐的武夫给拿走了,让他如何能镇定? 李珩气得直跳脚,这满室内的金银珠宝,李朔都不多看一眼,偏偏来要这焦尾琴。 “吩咐下去,彻查府中是否有晋王府的探子。若然查处,乱棍打死!”李珩只得干瞪眼,“李朔,李朔!算你狠!我们走着瞧,走着瞧!” 可李朔懒得搭理身后的怒吼,翻身上马,策马回府。 延辛凝眉,“爷,若是雍王殿下一状告到皇上或者太后娘娘跟前,说你强取豪夺,那……岂非是自寻烦恼?” “他会告状才怪,这焦尾乃是传世之宝,理该敬献进宫。可老二不但不送,反而悄悄的藏起来,如果不是一不留神透露了消息,我也不知道他会藏着这么个好东西。”李朔笑得邪邪的。 “5;151121779088459你说,他要是告诉太后娘娘他收了焦尾琴,太后娘娘会怎样?”李朔笑问,“是问他要呢?还是问我要?到了最后又是谁吃亏?” 延辛笑道,“爷这招高明,雍王殿下如今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他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太后好琴,他心知肚明。藏私而不上供,错在他而非我。”李朔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劫他一笔,估计他得病上几日才能一平心头之恨。” 语罢,李朔翻身下马。瞧一眼自己的府门,薄唇微扬,笑靥邪肆。 延辛紧随其后,虽说主子气着了雍王,可这为了一把琴而闹一场雍王府,似乎有些……难不成主子真的对沐桑榆动了心?只因那张与苏娴相似的容脸,以至于主子将所有的亏欠,都补在沐桑榆身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今儿东主大喜 可延辛转念一想,自家爷什么时候这般儿女情长了?沙场归来的常胜将军,从不会因为女子而有所羁绊。所以主子这么做,应该另有原因。 李朔回来的消息,方芷韵惯来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可这会卓瑾心也在府中,所以……卓瑾心比方芷韵更快一步。眼见着李朔归来,卓瑾心已经等在了回廊里,堵住了李朔的去路。 “李朔哥哥?”卓瑾心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温柔一些。 方芷韵在院子里行了礼,没敢靠近只得悄悄的退到一旁。卓瑾心是郡主,这会上去凑热闹只会让自己难堪。 李朔凝眉看她,“你放心,择婿的事情等我从祁山回来,就会为你准备,你便安心等着。有空多练练针织女红,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语罢,李朔擦身而过。 “李朔哥哥?”卓瑾心紧追不舍,“李朔哥哥要去祁山,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也算有个照应。” 李朔伸手指了一下这回廊间的大红彩绸,“瞧见了吗?” 卓瑾心不解,“什么?” “想来郡主也知道,皇上与太后不允本王纳侧妃一事。”这事卓瑾心定然比谁都清楚,所以李朔也不必刻意的遮遮掩掩,“所以……今儿夜里就是本王的大好日子,懂?” 卓瑾心凝眉看他,“你、你说什么?” “虽然很匆忙,该有的都没有,好在皇天后土、明月当空,所以……”李朔冷峻的脸上浮出少许笑意,眸中潋滟流光,他微微俯下身凑到卓瑾心耳畔温柔浅语,“今儿东主大喜,郡主若是得空,可以来喝杯喜酒。” 卓瑾心将在原地,李朔已快速离开,疾步进了主院。 主院里头住着沐桑榆,主院里的沐桑榆要嫁给当朝晋王——李朔。 “郡主?”夏风喊了一声,“郡主,难不成咱就这样罢手了?” 夏月瞪了夏风一眼,急忙开口,“郡主莫慌,事情还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王爷说皇上与太后不允,那就说明这场婚事终是不作数的。就算今儿成了亲,没有5;151121779088459皇上和太后的点头,沐桑榆还只是沐桑榆。” “成亲?”卓瑾心面色发白,“他要跟她成亲?呵……大喜,果真是大喜!这杯水酒,我还真得喝一喝,尝一尝李朔哥哥的喜酒,是什么滋味。” 语罢,卓瑾心深吸一口气,“夏月,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夏月低低的说着,“可是郡主,何苦为难自己呢?如此一来只会让你和殿下都难堪。” “我就是要让沐桑榆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卓瑾心笑靥凛冽,“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弋阳郡主有多难堪。如今的我,还会在乎这点脸面?我不痛快,沐桑榆也别想痛快。” “郡主的意思是……”夏月面色微紧。 “再好的情分,也禁不起猜疑。”卓瑾心冷了眸,寒了心,“我若不得,别人也休想。我不信这世上还有谁能像我这般,全心全意的为李朔哥哥着想。” 隔着一堵墙,欧阳兰眉眼微抬,虚弱的轻叹。 第一百五十章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听得脚步声,欧阳兰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咳出声来。 “姑娘?”霜雪道,“这郡主怕是要使坏了。” “郡主没有大智慧,但跟在太后娘娘身边久了,总归有些小聪明。”欧阳兰无力的坐在石头上,疲倦的喘着气,“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人心。” 霜雪点点头,“只是奴婢不明白,殿下真的而娶沐姑娘?” “有什么不好吗?”欧阳兰轻叹,“沐桑榆总比方芷韵和郡主,更合适。论身份地位和武功,沐桑榆赢不了,但若说拼脑子,这两个加起来都不是她对手。郡主……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霜雪搀起欧阳兰,“殿下今夜成亲,那姑娘您要过去吗?” “自然是得去。”欧阳兰意味深长的笑着,“这辈子估计只能喝这一回,晋王的喜酒了。” 霜雪不语。 这满室的红,颜色艳丽。 桑榆瞧着案上的嫁衣,略略的出神。 身为傅云华的时候,她为李勋穿过一次嫁衣,最后换来梅园大火,挫骨扬灰。 如今要为李朔穿上嫁衣,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结果。 许是第二场挫骨扬灰。 指尖轻轻拂过上头的纹路,缠枝牡丹绣得栩栩如生,这一针一线都极尽完美。红色曾是李勋心爱的姑娘最喜欢的颜色,所以她一直穿不出他想要的美,反而成了一种碍眼的厌恶。 那么这一次呢? 李朔似乎也很喜欢她穿红色,别是那位苏娴姑娘,也很喜欢穿红吧? “怎么了?”李朔进门,抬步走到了桑榆跟前,“喜服试过吗?可合适?” “爷的精心所制,自然是合适的。”桑榆淡淡的笑着。 寻常女子若是见着这般,早就欢喜得无与伦比。可眼前的沐桑榆却出奇的平静,李朔甚至一度怀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有所在乎。 这样的女子,很容易让人产生征服的欲念。 他想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那你试一试。”李朔道,“若是不合适还能及时修整。” 桑榆没有拒绝,依旧带着浅笑。 隔着屏风,夕阳帮着桑榆穿好了新嫁衣。按理说侧妃是不可穿正红的,唯有娶妻才是大红。而今李朔罔顾礼数,竟教宫里的裁缝给做了大红嫁衣,想来太后和皇帝的脸上肯定是挂不住的。 “真好看!”夕阳由衷赞叹,“奴婢还从未见过这么5;151121779088459漂亮的新嫁娘。” 桑榆抿唇笑着,“这是跟谁学的,越发油嘴滑舌。” “奴婢是认真的。”夕阳笑道,“主子赶紧出去让殿下瞧一瞧,殿下一定会很高兴。” “是吗?”桑榆轻叹。 夕阳连连点头,“瞧这嫁衣的尺寸,全然符合主子的身段,一寸不多一寸不少的,可见殿下是用了心思的,否则连奴婢都掐不准的尺寸,殿下怎么能做得这样精准无误?” “战场之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是他养成的习惯罢了!”桑榆捋直袖口,缓步走出屏风。 李朔拂袖捋去琴袋,将焦尾琴放在桌上。 一抬头便看见了身着嫁衣,站在屏风边上的沐桑榆。 他是个武将并非文臣,可这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一句话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第一百五十一章 聘你为妻 桑榆低眉打量着自身,“怎么了?不好看?” 李朔招了招手,是以她过来。 缓步上前,还不待桑榆再开口,他直接将她拽到怀里,抱她在自己的膝上坐着,眉目晕开邪魅轻笑,似轻佻又似戏虐,总归带着浓烈的兴致,“看着不太高兴,是觉得爷没给你名分和风风光光的礼数?” 桑榆摇头,“我能跟着爷已然是三生有幸,所谓的礼数无关两人5;151121779088459的幸福。若是真的欢喜,粗茶淡饭足矣。若是逢场作戏,饶是母仪天下又如何?” “好大的口气。”李朔深吸一口气,埋首在她怀中,轻轻供着她胸前的柔软,“小榆儿,你说爷要如何才能攻下你心中的城池?” 她微微凝眉,一会“丫头”一会“桑榆”的,这会怎么又换成了“小榆儿”呢? 这人说话,没一句老实的。 “爷已经身在城中,何必挥师攻城?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善之善战者也。”她轻柔的喘息。 他抬头看她,眸中晦暗难明。 “爷何以这般看着我?”桑榆淡淡的笑着,“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到底是谁?”他轻问。 她扑哧笑出声来,“爷怎么又糊涂了,这问题都问了多少次?在爷这里,你让我是谁我就是谁。” “是吗?”他直起身子,“小榆儿,我送你一样东西与你作聘。” 她凝眉看他,转而将视线落在了桌案上。 一把上好的古琴,时隔数百年,依旧是光亮如新。 “爷说的,便是这个?”桑榆蹙眉。 “怎么,不喜欢?”李朔松开她,站起身来,“你的琴……分明弹得很好。” 闻言,桑榆扭头望着不远处架起来的断弦琴,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她怎么能忘了,这毕竟是晋王府,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晋王李朔呢? 她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琴音绵长而悠远,声声入耳,足以绕梁。 唇角微微扬起,桑榆低头一笑,“如此贵重的东西,桑榆可不敢要。” “这琴比你的分量可要轻多了,琴是死物,人是活的。”李朔负手而立,“我征战沙场,只懂刀枪剑戟而不懂风月。以后,还望吾妻多多指教。” 桑榆心下一窒,骤然抬头盯着李朔。 他说什么? 吾妻? 她凝眸看他,他却好像浑然不在意自己说过什么,学着她的模样伸手去拨弄琴弦。然则始终拨不出她指下的音色,便只得自嘲般的笑笑。 敛了神,桑榆深吸一口气,“爷若是欢喜,我可为你弹一曲。” “好!”李朔点点头,如同乖学生一般坐下,翘首以待她的琴技。 将琴放在琴架上,桑榆伸手轻轻拂过琴弦,琴音从指尖换换淌出,偶似小桥流水,偶似高山回音。时而急急时而缓缓,琴弦在她指上被信手拈来,曲调真真是极为悦耳。 有那么一瞬,四下好似万籁俱寂,只听得音音绕梁。 李朔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灵活至极的指尖,然后眸色深邃的望着那张无悲无喜的容脸。 第一百五十二章 唯你一妻 琴音尽,余音犹在。 桑榆抬头望着眼前的李朔,他的唇角勾起极是好看的弧度,带着少许痞痞的坏笑,可看她的时候却是眸光幽邃,让人辨不清这墨色的瞳仁里,到底藏着怎样的情绪。 她淡淡的笑着,“爷觉得如何?” “你的琴技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李朔起身,徐徐走到她身后站着。 下一刻,他弯腰俯身,从身后圈5;151121779088459住了她的双肩,将下颚轻轻抵在她的肩胛处,“小榆儿,你可还有别的喜好?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桑榆呼吸平缓,眸光平直的望着窗外,“不求荣华富贵,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大概是所有女子的梦想,也曾经是傅云华的梦想。 但……绝不是现在的沐桑榆,会奢求的东西。 她早就过了单纯清澈的年纪,如今的她听得这样的话,也只是哂笑一声罢了! 然则面对李朔,她只能自欺欺人。 “晋王府唯你一妻。”他笑了笑,在她脸上偷香一番,这才直起身子靠在了窗口处,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她略显无奈的笑着。 阳光甚好,嫁衣如火。 墙外,方芷韵恨得跺脚,“想不到这贱人竟还有这样的本事?果真是天生的狐狸精,小骚蹄子贱浪子,就知道勾人耍手段。” “小姐,那现在怎么办?”连云低低的问。 “让你去办的事都办妥了吗?”方芷韵问。 连云点点头,“只是小姐,有殿下在,怕是不好动手。” “今天夜里,我会唆使郡主把殿下灌醉。到时候,就是那沐桑榆的死期。”方芷韵眯了眯眸子,“这一次课不能再失手,否则……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连云面色发白,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句,“是!” “沐桑榆,你只管得意,看你能不能过得了今晚。”方芷韵切齿,转身离开。她始终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入了夜,看得主院那头灯火通明,彩绸翻飞,方芷韵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算论先来后到,也该是她先入府,何以那沐桑榆抢了先? 晋王明明答应了父亲,要把她留在身边留在府中,可……全晋王府的人都以为她很快会成为侧王妃,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朔也只是养着她罢了,全然没有要纳她为妾的意思。 眼下,众人都在看她方芷韵的笑话。 背地里都在议论,说她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方芷韵不甘心,气冲冲的进了主院,瞧着贴着大红喜字的门窗还有大红灯笼,恨不能都扯下来。可有李朔在此坐镇,她便怂了,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 院子里就摆着一桌酒,所以方芷韵一人愤愤的坐着,好生尴尬。 她知道,很快自己就不是一个人了。 果不其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夏风率先进门,然后便是卓瑾心。 卓瑾心进来的时候,可把方芷韵嘴里的一口酒当即全喷了出来,近乎目瞪口呆。 这是……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找茬的郡主 别说是方芷韵,便是延辛都跟着瞪大眼睛。 眼前的卓瑾心,一袭嫁衣如火,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她站在院子里,极是精致的妆容衬得她越发傲然不可一世。 她从不承认自己输了。 “郡主?”延辛上前行礼,“您这是……” “怎么,李朔哥哥要成亲,不是让我来喝杯水酒吗?”卓瑾心眸色利利,“你想拦5;151121779088459我?” “卑职不敢!”延辛退开一步。 卓瑾心坐定,冷然看着方芷韵,突然有种两看相厌的感觉。分明同是天涯沦落人,可如今卓瑾心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觉得碍眼。 夜色沉沉,风吹红烛轻摇。 是谁一袭嫁衣如火,轻许芳华之诺,又是谁执子之手,誓言与子偕老,此生契阔,与子成说。 这大概是卓瑾心和方芷韵第一次见到李朔穿大红喜服的样子,策马疆场的铁血将军,惯来身着战甲或是一袭玄袍如墨,鲜见穿得如此鲜艳的样子。 长眉入鬓,眸揽日月余光。 薄唇微抿,大有不怒自威之势。 他绷直了身子走得很慢,只为了身边的女子能跟得上自己的脚步。 今夜的月光很温柔,撒在大红喜服之上,红白交相辉映,衬着他极其俊美的脸部轮廓,恰如鬼斧雕刻般完美,叫人挪不开视线。 他侧对着众人,那月光和着灯盏昏黄,在他的眉眼间染了少许清冷之色。 他手中握着红绸,大红花球的另一端,握在桑榆的手里。 她盖着鸳鸯交颈的大红盖头,极为安静的站在他身边。 晋王妃规格的大红嫁衣,精致而服帖,腰间玉带盈盈一握,纤细的腰肢纤秾合度,修长曼妙的身段,真可谓玲珑有致、精妙无双。 方芷韵瞧着手中的杯盏,突然笑道,“郡主,你说到时候要不要给殿下敬一杯合衾酒?成亲之日,岂能没有交杯之礼,你说呢?” “合衾酒?”卓瑾心握紧了手中杯盏,手背上青筋微起,“那我可得好好的敬上一杯,就看这沐桑榆有没有胆量喝!” 李朔牵着桑榆行至院中空旷地。 皇帝说了,不许操办婚事,那便只能走个过场。 但李朔既要许桑榆婚约,这三拜是必须的过程。 延辛在旁,高喊一声,“一拜天,福泽深厚恩爱长。” 桑榆屏住了呼吸,与李朔一道跪地行礼,朝着明月磕头。 卓瑾心突然站起身来,端着杯盏便朝着李朔去了。趁着李朔和桑榆刚刚起身之际,便把酒杯递了过去,“朔哥哥这都要成亲了,怎么这样着急?咱们还没喝两杯,你就急不可耐的行礼,让我情何以堪呢?” “郡主,还是让殿下行完礼吧?”延辛躬身。 “我的事,轮得到你插嘴吗?”卓瑾心冷然。 李朔冷了面色,“郡主要喝酒也无妨,等本王全了礼数再同你好好喝一杯。” 卓瑾心皮笑肉不笑,“既然李朔哥哥不愿赏脸,那就让沐姑娘来替你!” 说时迟那时快,卓瑾心突然箭步上前,伸手便去扯桑榆的红盖头。 第一百五十四章 沐桑榆,定然别有居心 腕上生疼,卓瑾心当下红了眼眶。在李朔跟前动手,是吃亏之举,可她就是想吃点亏,只是想让李朔能多看她一眼。 夏月当即迎上来行礼,“殿下恕罪,郡主并非故意而为之,郡主的率性殿下应该清楚,还望殿下莫要计较。” 李朔硬生生的把卓瑾心的手给拽了下来,“今儿这行礼,本王看谁敢拦阻!” 语罢,他用了巧劲,卓瑾心便被推到了一旁。 夏月慌忙查看卓瑾心的手腕,谁不知道晋王殿下的武功卓绝,也不知方才的力道有多重,以至于卓瑾心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郡主?”夏月轻轻吹着卓瑾心发红的手腕,“很疼吗?” 卓瑾心望着再次跪地行礼的两个人,不是手疼,是心疼。 二拜地,比翼连枝不相弃。 夫妻交拜大礼成,贫贱荣辱共比肩。 李朔伸了手,温柔的搀起桑榆,掀开了她的大红盖头,“行伍之人没那么多规矩,是以做不到面面俱到,待以后有机会,我再许你一场盛礼。” 月光下,她眉目如画,笑靥如花。 “爷有此心,我已心满意足,何其三生有幸能伴君左右?惟愿此生荣辱,都系于夫君一身,比肩携手,永莫相负。”她温柔浅语,字字斟酌。 执手间,掌心紧贴。 李朔含笑望着她,一改方才面对卓瑾心时的冷峻之色。那般的温柔与体贴,足以叫人眼红心黑。 且不管是逢场作戏,还是假戏真做,这画面看上去十分和谐,让人心生羡慕,恨不能以身相代。 桑榆瞧着满脸是泪,身着新嫁衣的卓瑾心,凝眉望着李朔,也不知该说什么。 李朔握紧她的手,“去新房等我,我很快回来。” “好!”桑榆没有二话,乖顺的点点头。 夕阳便陪着她一道离开院子,去了早早布置好的新房5;151121779088459。 李朔脸上的笑意逐渐退去,眸中温柔被阵阵寒意取代,他回头望着重新落座的卓瑾心,看着面露尴尬的方芷韵。深吸一口气,他坐了下来,扫一眼二人道,“女儿家别喝太多酒,早些回去休息。” “李朔哥哥的速度可真快,快得让我来不及大闹一场。也亏得贱婢不在意,无名无分也敢铁了心的贴着你。难道李朔哥哥就没怀疑过,她如此用心定然是居心不良。”卓瑾心满脸是泪,梗着脖子切齿。 “你是说,本王会被骗?”李朔倒上一杯酒,眸色微沉。 方芷韵忙道,“朔哥哥,我也觉得郡主此言不虚。沐桑榆是宫里出来的,宫里的女子哪个是简单的?她能哄得太后娘娘饶她一命,显然是有过人之处。如此聪慧的女子,怎么可能没被皇上看中?” “分明有能力去争宠,为何要甘于平庸只等着朔哥哥的出现?君王左右,难道不比朔哥哥身边更享荣华富贵吗?朔哥哥,你千万别被美色迷了眼,这沐桑榆定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漠然望着跟前这两人。 一个咬牙切齿,一个苦口婆心。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最是薄幸锦衣郎 “你们是觉得本王愚蠢,还是觉得自己可以窥透天机?”李朔冷了音色,“这一个个都能算是半仙儿了,连别人心里怎么想的,都能揣摩得清清楚楚,可真是了不得。” 方芷韵抿唇,一脸不悦的闭了嘴。 卓瑾心红着眼眶,“李朔哥哥不信?” “口说无凭,何以信?”李朔放下杯盏。 卓瑾心哑口无言,她没有证据,什么都只是信口一说罢了! “既然是朔哥哥的大好日子,那咱们不醉不归!”方芷韵突然落泪,一副凄楚可怜的模样,仿佛是被人遗弃的孩子,尽显孤独无依之凄凉色。 方芷韵举杯,李朔却不想接茬。 “今儿是喝喜酒,朔哥哥不得有个态吗?”方芷韵抽泣,“我们两个女子,你还怕我与郡主把你灌醉,影响了朔哥哥的新婚洞房?” 闻言,卓瑾心拭泪,“夏风,把酒坛子拿上来。” 一坛酒摆在了案上,卓瑾心歪着脑袋流着泪,“今儿李朔哥哥陪我好好喝酒,否则我不会让你洞房花烛的。你该知道我的脾气,我卓瑾心一向说到做到。” 李朔的酒量不算太好,5;151121779088459但也不坏。 方芷韵的酒量很浅,卓瑾心倒也还是可以的。 不过……大婚之日岂有不喝酒的道理,卓瑾心若是闹腾起来,还真是够受的。 延辛识趣的退到一旁,这个时间点该去查一查府中防卫,他得去过问一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不耽误回来伺候。 李朔很少喝酒,出征在外得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酒喝得多了,人就容易犯糊涂。可生死之战,岂能有半点糊涂和犹豫。 但是今晚瞧卓瑾心这架势,不喝不行。 闹起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夕阳急急忙忙的回来,“姐姐,郡主缠着殿下喝酒,这会都上大坛子了。” 桑榆起身,墨发如缎齐腰披散。盈盈立于窗口,扬眸瞧着天边的月,清冷而寒凉。 “姐姐,你说郡主是不是故意要把殿下灌醉?”夕阳急了,“若是殿下醉了,那今晚……殿下跟姐姐你岂非被坏了好事?” “连你都看得出来的事儿,你以为晋王看不出来吗?”桑榆回头看她,“夕阳,狩猎者当耐得下心。” 夕阳抿唇,“可今儿是殿下与姐姐的大好日子。” “若是有心,以后都是好日子。若是无心,这一日欢好不要也罢!”桑榆敛眸,“你去看着点,郡主悲愤过度,难防有人心怀不轨。” “姐姐是说方姑娘?”夕阳醒过神来,“我这就去盯着,原本见那方姑娘就不太好,看姐姐的眼神也总是怪怪的。若是有鬼,一准得出在她身上。” 语罢,夕阳撒腿就跑。 桑榆无奈的笑了笑,这丫头的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红妆娇羞面,凰鸟着衣嫁。 薄幸锦衣郎,最易无情伤。 腕上的烫伤已经结痂,背上的伤也都好得七七八八,可她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然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深吸一口气,桑榆伸手关上窗户。 一转身,脖颈处冰凉刺骨。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不是来杀我的 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可真不好,明晃晃的寒光,刺得眼睛疼。 桑榆没有动,也没有喊。 “为何不喊救命?窗口就在这儿,喊一声就会有人过来。”黑衣蒙面,眸中带笑,眼角带媚。分明音中带笑,可让人听着又有些心里发毛。 “你若真的要杀我,何必废话?一刀杀了我,再瞧瞧的溜出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多好?”桑榆挑眉看她,“刺客不是得有刺客的样吗?你一点都不像刺客。” 她笑了,“那我像什么?” “像是来报信的。”桑榆面不改色。 音落,她当即收了手中剑,“真是无趣,一眼就看穿了,下次我换个装扮。”她当即坐下,“出了宫也不见你来找我,我寻思着你便是遇见了难处,只好来找你了。” 桑榆点头,“是有点难处。” “今儿你成亲?”她问,上下打量着桑榆,继而瞧着四下红通通的装饰,“怎么没见花轿和鞭炮?连丝竹管弦之乐都没有?”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何在今夜来找我,别告诉我这只是凑巧。”桑榆可不信这一套。 “你说你这人何以总是冷冰冰的,这般模样男人怎么会喜欢呢?”她媚眼如丝的望着桑榆,“女子当温柔似水。” 桑榆睨了她一眼,“你若是来说教的,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揉着眉心,黑衣女子轻叹,“我若说了你也不信,还真是凑巧。” “凑的哪门子巧?”桑榆心头生疑,“让你甘冒大险亲自跑一趟晋王府?” “我收到了风声,江湖上有人出钱,买你的命!”黑衣女子凑上前,饶有兴致的望着桑榆,细细地看,看的格外认真。 桑榆不怒反笑,“买我的命?很值钱吗?” 黑衣女子点点头,伸出了五根5;151121779088459手指头,“五百两银子。”她笑了笑,“不过如今你入了晋王府,恐怕这价钱又得往上涨,这晋王的女人怎么着也得五百两金子。” “那你可得看好我了,若是叫人提了我的项上人头,你就亏了五百两金子。”桑榆淡淡一笑。 黑衣女微微一怔,“你便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桑榆抿一口水,面上依旧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该担心的是那些前赴后继的刺客,不知要牺牲多少条性命,才能杀得了我一人。” 闻言,黑衣女子站起身来,“话已经带到,你自己好自为之,我先走了。” 桑榆不吭声。 黑衣女子凑到她跟前,凝眉望着她的脸,“我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可惜你身为女子,若是男儿身必定了不得。” “因为我不怕死?”桑榆眉心微蹙。 “你可有什么计划,要与我交代,我走一趟可不容易。”黑衣女子道。 桑榆想了想,勉为其难的开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请你帮我个忙。” 黑衣女子翻个白眼,“狡猾的狐狸。” 新房里的烛火,突然间全部熄灭。 室内,一片漆黑。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新房死人了 新婚之夜,洞房里的龙凤红烛理应燃烧一夜,不可能现在就熄灭。 底下人很快就把消息告诉了延辛,这异常的事情自然得汇报上去,否则出了事谁都耽搁不起。 “爷,新房那头好像不太对。”延辛道。 听得这话,方芷韵的身子当即僵直,她想听清楚延辛接下来会说什么。 新房出事了?是否意味着罗刹门的人已经动手?那么,沐桑榆死了吗?为什么早早安排在新房外盯梢的丫鬟,却没来汇报情况? 酒过三巡,卓瑾心早已醉醺醺,可脑子里因为悲伤仍旧保持清醒。回过神来便明白了一些事情,不管新房里发生什么事,想必都和方芷韵有关。 毕竟这敬酒一说,还是方芷韵开的头。 李朔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一坛酒喝得见底,这会身上酒气熏天,对于延辛的话竟也没有回应。 延辛深吸一口气,又低低的重复一句,“爷,新房里好像不太对劲5;151121779088459,您要不要去看看?” 然则李朔好像真的喝高了,趴在那里仍是没有动静。 卓瑾心笑了,醉意朦胧的冲延辛喊,“李朔哥哥酒量不好,怕是没办法洞房了,延辛,你要不要替李朔哥哥去洞房呢?” 延辛面上一紧,当即行礼,“卑职不敢!” “那还不快滚,李朔哥哥要喝酒,关你屁事。”卓瑾心颤颤悠悠的起身,端着杯盏扑在了李朔的背上,“李朔哥哥,喜酒好喝吗?” 说着又哭了起来,“原以为可以和你喝合衾酒,如今却喝上了你的喜酒。李朔哥哥,你好狠的心。” 她借着酒劲胡搅蛮缠,李朔始终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醉得有些深。 延辛有些着急,转眼便瞧见了站在回廊里的夕阳,这丫头一直待在这儿盯着,许是还不知道新房里发生了什么事。 思及此处,延辛当即走到了夕阳跟前,“你速速回去,看看侧王妃是否周全,再来回我一声。” 夕阳仲怔,“延大人这是何意?” “新房落灯,唯恐生变,速归。”延辛言简意赅。 夕阳撒腿就跑。 延辛冷了眉目,但愿不会出事。 然而这世上之事,你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新房里一声尖叫,伴随着夕阳的歇斯底里。 延辛陡然厉喝,“来人,包围主院,任何人不许进出。”音落,他当即上前护在李朔左右,谨防事情有变。 内卫来报,侧王妃桑榆失踪,新房内死了一个人。 眉睫骇然扬起,方芷韵瞪大眼眸,“怎么会?” 延辛眸色微沉,“方姑娘说什么?” 方芷韵忙敛了神,“晋王府戒备森严,沐桑榆怎么可能失踪,一定是她自己走出去了。新房内有死人,定然是她杀的。” 延辛不言语,命人抬起李朔就往新房去了。 见状,夏风赶紧搀起卓瑾心疾步追上。 夏月想阻止却是为时已晚,这种节骨眼哪有往上凑的道理。然事已至此,她只能一道跟着,静观其变。 方芷韵有些紧张,站在原地思虑了良久才抬步往新房而去。 新房内,一片狼藉。 烛火燃起,入目便是殷红之色,叫人瞧着何其触目惊心。 第一百五十八章 醉后百态 夕阳跌坐在桌脚处,面色惨白如纸。跟前躺着那个被杀死的婢女,身首分离,颈骨被当场砍成两截,死状惨不忍睹。 也难怪夕阳会吓成这样,一进屋便看到了这副死状,任谁都得吓得魂飞魄散。 延辛扫了一遍,这屋子里并没有沐桑榆的身影。 内卫来报,“门窗完好,并无外力破坏,室内也没发现任何的挣扎痕迹” 延辛走到尸体跟前,“去查一下这是哪个院子的婢女?从伤口来看,一刀断首,手法和刀法都十分娴熟,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可方芷韵的脸色全变了,所幸被连云搀住,才没能倒下。 死的是她安排的婢女,被一刀断首,死状凄惨。 若是被查出来,她安排人盯着主院,晋王岂能饶了她? 思及此处,方芷韵的脸更是白了几分。 卓瑾心笑了,“怎么死的不是沐桑榆?这贱婢真是命大,一刀断首,死的竟然是别人。新婚之夜不在新房之中却让别的女子惨死在此,别是天煞孤星,刑克之命?” 延辛抿唇,李朔醉酒,如今得延辛自己拿主意,当即下令,“马上搜查整个晋王府,查找侧王妃下落。” 晋王府的人全部出动,搜查整个王府。 一时间,整个晋王府乱作一团。 李朔醉醺醺的抬头,推开了身边之人,颤颤巍巍的走进新房,二话不说便躺在了新床之上。 “爷,这里死了人。”延辛骇然心惊。 “别打扰爷睡觉。”李朔翻个身,好像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卓瑾心进门,瞧着地上的死尸,打着酒嗝就想往床上靠。 下一刻,李朔一脚过去,直接把卓瑾心踹在了地上。卓瑾心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嚎啕大哭,像个孩子般毫无章法的哭。 “滚出去!”李朔合上眼继续睡。 延辛紧赶着就把死尸抬了下去,着人好生盯着点,再让人干净利落的把血迹清理干净,叫所有人都散了,莫要打扰王爷休息。 夏月狠狠的瞪了夏风一眼,忙把卓瑾心搀起往外走。 卓瑾心自然不肯,亏得夏月压低了声音,“明儿殿下酒醒查起,郡主这灌酒之名怕是逃不开的。若是殿下就此发难,郡主难道要跟殿下撕破脸?” 难得沐桑榆出了事让卓瑾心有了机会,卓瑾心岂能与李朔撕破脸? 眼见着所有人都撤出了主院,方芷韵自然也不能留下,可她实在着急,急着想知道这沐桑榆去了何处。既然有断首之事发生,显然是有外人进入了这里,那么……刺客呢? 她买的刺客呢? 夕阳走出门便晕了,最后是延辛让人给抬下去的。 关上房门,新房外头戒备森严。 李朔翻个身,5;151121779088459仰躺在床榻上,斜睨一眼重新燃起的龙凤红烛,极是好看的凤眸微微挑起,伸手拍拍床板,发出了清晰的声响,“还不出来,是想让爷跟你一起趴在床底下洞房?” 音落,四下一片寂静。 须臾,有衣衫与地面的摩擦声响起,某人慢慢悠悠的从床底下探出上半身来。 她仰头望上,当即嗅到了浓烈的酒气。 俄而,酒气快速的混入了她的唇齿之间。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到底知道多少? “爷还真是神机妙算,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床底下的?”桑榆被他搀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若说是心有灵犀猜的,你可信?”他勾唇笑得凉薄。 桑榆挑眉看他,“看样子爷早就知道了。”想了想,便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爷不是神算子,算不出来。”李朔接过茶,“你能从太后的手底下走出来,想必也不会糊涂。爷能护你一时,却未必能护着你一世,你若学不会自我保护,那……死也不冤。” “可是爷的脸上已经写着,您知道谁是幕后黑手,知道是谁对我下手,只不过……”桑榆双手托腮瞧着他,“只不过爷有顾虑,不是吗?” 李朔抿一口茶,觉得有些脑仁疼,“爷该请你当军师,早知如此就不必白瞎那份心。” 桑榆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唇角扬起淡淡的笑,“爷运筹帷幄早有谋算,桑榆自愧不如。” “说说吧,怎么回事。”李朔放下手中杯盏。 桑榆颔首,娓娓道来,“晋王府开始挂红绸之后,我便发现主院里多了张陌生面孔。于是我让夕阳仔细观察,发现那婢女总喜欢往我房间里窥探。” “由此我便知晓这人不可能是爷的人,毕竟晋王殿下并不需要这么蠢笨的细作。至于是谁的,想来殿下比我更清楚,具体如何也只能是爷自己去查,桑榆无权置喙。” “彼时爷在前头喝酒,我听得外头有动静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想了想,我便支开夕阳,把女细作骗进门打晕了她,让她坐在桌边趴在案上。” “此后我不敢在外头待着,便熄了烛火,自己爬进床底下。不多时便有人推门而入,二话不说就杀了那婢女快速离开。我当时屏住呼吸,不敢往外看,所以什么都没看见。” 语罢,瞧着李朔头疼的模样,桑榆轻叹着上前,伸手替他揉着太阳穴。 她的指尖有些凉,点在他的肌肤上甚是舒服。按摩的力度甚好,不重不浅。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李朔也不是傻子。 桑榆躲起来,让这细作李代桃僵,定然是有所打算,否则方才那么多人在场,绝对能保证她的安全,她大可不必继续躲,理应早就爬出来才是。 他没有戳穿她,只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桑榆淡淡的笑着,“爷就不想顺藤摸瓜吗?这府里头的刺客能行动自如定是有了内应,若是长此以往,饶是铜墙铁壁的晋王府,也是岌岌可危。” 李朔似笑非笑,“你到底知道多少?” “知道得不多,都是道听途说,是以我并不知其中真假。”桑榆浅笑,“孰真孰假,除非是殿下亲口,否则桑榆不敢妄言。” 下一刻,李朔突然伸手将她拽入怀中,直接拥她在怀。浓烈的酒气迎面扑来,一双迷离的凤5;151121779088459眸,带着微醺的醉意凝视着她的眉眼。 “本王,许你妄言,说!”他指尖娴熟的解开她的腰封,毫无阻碍的埋首在她胸前。 桑榆的身子骇然僵直,这厮竟然……竟然咬着她的…… 第一百六十章 将军破城新婚夜 仿佛是一种惩罚,他的力道有些重,疼得桑榆当即拧起了眉头,略带浅喘的喊了一声,“殿下……”音色暗哑,透着意味不明的情愫。 在这种事情上,男人总是占据主动,而女子因为矜持往往处于下风,所以此刻的桑榆只觉得身上柔软,一点劲儿都使不出。 她无力的靠在他身上,仿佛略显意乱情迷,“爷可曾想过,若是今日桑榆已死,你是否还有这般闲情雅致与人……嗯……” 李朔不再咬,而是轻轻的舐着,一条胳膊用力的圈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却在肆意妄为的翻搅着。 桑榆的呼吸变得紊乱,她不得不抓紧了李朔的胳膊,眸光微微涣散,“爷,轻点……我知道错了,我错了!桑榆以后再也不敢自作聪明,爷……” 她唤得越发急促,他手指尖的活动便越发厉害。 “爷!”她面颊绯红,若迎着三月暖阳过后的桃花。双眸噙泪,又恰似梨花带雨般的我见犹怜。 “听、听说方、方将军乃是、乃是先帝的旧臣,后效忠于爷的麾下,为爷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方、方家如今在军中仍有不少威信,是以、是以殿下虽无心纳方芷韵,却又不得不留着她。”桑榆呼吸急促。 额头上渗出薄汗,桑榆的指甲深深扣入他的皮肉之中。 李朔似笑非笑,“还有呢?” “还有便是、便是这方家,有不少亲信,至今仍握有兵权,动了方芷韵便如同承认爷的负心薄幸,忘恩负义。眼下雍王和你正在、在争夺兵权,若是……”桑榆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终是一声难掩的闷哼,桑榆瘫软在李朔的怀里。 5;151121779088459抱着柔弱无骨的女子,李朔勾唇笑得邪魅无双。幽邃的瞳仁里,倒映着属于她的影子,晦暗与光明从来都是如影随行。 深吸一口气,李朔将她抱上了床榻。 今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虽然已非第一次,可这一夜终是不太一样。 至少在桑榆后来的人生里,每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怎么都想不通后来那么爱她的他,当初怎么就舍得让他如此难过呢? 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两个人算是盟友,也是暗地里势均力敌的对手。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也是你势均力敌的对手。 李朔欺身而上的时候,桑榆睁着一双迷离的眸,那涣散的光尚未重新凝聚。他便是有这样的能力,让你生让你死,让你这一生的跌宕起伏都握于他手。 你生也好死也罢,终是难逃他这一劫。 桑榆自然是不敢喊出声来的,外头的人都知道她失了踪,岂能叫人知道她一直在新房?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李朔反而更使劲。 千军万马破冰来,将军驰骋入王城。 一朝捅破城门去,血汗皆撒暖湿地。 轻轻揽了佳人在怀,李朔瞧着那险些晕死过的女子,伸手拂过她如画的眉眼。 主院外头,晋王府的人还在搜查。 刺客,到底是从哪儿进来的,又是从哪儿出去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凭空消失 这一夜,桑榆睡得很沉。她鲜少睡得很死,可实在是太累了,李朔折磨人的功夫可真是一等一的好,饶是再好的精气神,到了他这儿都能消磨殆尽。 想好的所有词来不及说尽,就成了口中嘤咛,梦里轻哼。 然则这一夜,多少人彻夜难眠。 卓瑾心倒是醉得厉害,哭完就睡了,睡得不省人事。 方芷韵已经在门口徘徊数十次了,可她又不敢出去,外头都是搜寻的内卫。延辛让人层层把守,在李朔酒醒之前,任何人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所有人都在找沐桑榆的下落,却不知沐桑榆就在李朔的怀里。 方芷韵只想知道,沐桑榆到底死了没有? “这就是顾伯伯给找的好杀手?”方芷韵切齿。 连云跪在地上俯首不敢吭声。 “连人都分不清,进去就把人杀了,看都不看一眼?没瞧见大红喜字吗?那丫鬟的身上穿着嫁衣吗?蠢!简直是愚不可及!”方芷韵气得直跳脚,“如今沐桑榆失踪,生死不明,若是……” 一想起沐桑榆若是知道点什么,再跑到李朔跟前乱嚼舌根,那这事可就闹大了。 蓄意杀人,还是晋王府的侧王妃……这罪名、这罪名了不得。 “小姐,奴婢明儿就去找顾大人,想来顾大人有法子。”连云哽咽,“小姐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5;151121779088459为何小叶会在、会在侧王妃的房间里。” 方芷韵面色铁青,“都是一帮废物!还说什么罗刹门有多了不得,还要付出什么代价,就这样的废物,值得我为之付出代价吗?都是废物!” 连云只知道哭,除了哭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小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很可能真的会扒了她的皮。 “也不知道郡主会不会猜到是我?”方芷韵坐在梳妆镜前,瞧着自己的脸色,“如果朔哥哥起了疑心,应该会连郡主一起怀疑。” “小姐,郡主有太后娘娘。”连云拭泪。 方芷韵眯了眯眸子,“我也有我爹的旧友,还有方家军的旧部。” 连云一怔,“小姐的意思是……” “江湖上的事不好查,所以朔哥哥未必能查出端倪。只要我抵死不认,他也拿我没办法。”方芷韵紧咬下唇,想了想又道,“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那刺客,还有沐桑榆的下落。” 连云急忙点头,“奴婢天一亮就去。” 方芷韵冷了眸,寒了心。 她就不信了,这沐桑榆还能飞上天去。 可事实证明,桑榆好像真的飞上了天,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李勋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手中的杯盏倾翻在桌案上,茶水湿了案上的折子。 “皇上?”袁成慌忙收拾桌子,连同杨云锡一道将折子赶紧从茶水中捞出,放在一旁沥干,忙不迭擦干御案,“皇上这是怎么了?” 李勋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当即敛了眸中慌乱,笔尖的墨落在白纸上,晕开了层层叠叠的墨圈。却仍是不由自己的呢喃了一句,“为何会失踪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的心事 “皇上?”杨云锡凝眉,“皇上怎么了?晋王殿下私下纳侧妃,已经违背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意思,如今就算出事,那也只是晋王殿下一人之过。” 李勋低眉望着笔尖的墨晕,“一人之事?” 从来都不是一人之事,以前不是如今更不是,可以后呢? 李勋长长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今年的梅花,还会不会开?” 袁成笑了笑,“皇上您怎么忘了?梅园里已经没有梅花了,如今都是牡丹,来年花开定然极为好看。” 指尖微颤,李勋定了定神,这还是自己下的令。 回过神来,李勋起身,“太后娘娘那头有什么动静?” “毫无动静。”杨云锡答,“便是上一次皇上出宫,太后娘娘知道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召见了丽嫔娘娘宽慰了两句。” 李勋眸色微沉,“丽嫔……” 起身,李勋抬步往外走,脸色甚是难看。 身为5;151121779088459帝王,他不记得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那种发自肺腑的笑,后来就再也没遇到过了。 “皇上不去棠如阁?”杨云锡一怔。 袁成斜睨他一眼,“还用问吗?皇上心情不好,自然是去漪澜宫。”漪澜宫的解语花,才是真真的好,不争不抢,不闻不问,却深得皇上欢心。 漪澜宫内,竹茂深深。 一袭蓝衣,捋袖浇花。美丽的女子专心致志的修剪院中花卉,处处亲力亲为,浑然没有后妃的架子,身上没有半点红尘俗气。她置身花海,深秋繁花落尽,唯有此处尚存春暖花开。 李勋抬手,示意底下人都退下,不许旁人跟着。 他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一步一小心,仿佛怕踩碎了她的安宁。 “皇上怎么今儿过来?”饶是如此,还是惊了她。 回眸间,顾盼生辉。 她站在阳光里,淡淡的笑着,言行举止温柔贤淑,没有半点矫情做作之意。于这深宫中,她如同出水芙蓉,恰似出淤泥而不染之莲。 只见云淡风轻,不见媚眼如丝。 “含雪又在照顾这些花花草草,好生惬意。”李勋无奈的笑了笑。 “皇上是来解前两日未破的棋局吗?”林含雪浅笑着放下手中的剪子,在盆中洗了手,领着李勋进了暖阁。 李勋瞧一眼案上摆放着的棋局,纹丝未动,却也无从得解。这是前两日他留下的,直到今日都不知道该怎么解。 林含雪亲自沏了两杯花茶,“这是一早带露水的菊,是嫔妾亲手摘下,皇上尝尝看。” “好!”李勋伸手接过,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瞧皇上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怕是出了什么事吧?”林含雪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皇上遇见了难处。” 李勋凝眸看她,不语。 “心病换需心药医,皇上这是心病,到嫔妾这儿来也只是散散心,治标不治本。”林含雪轻叹,“好比皇上喜梅,可嫔妾却递了一杯菊花茶,皇上自然难以下咽。” 李勋轻叹一声。 “皇上?”林含雪坐定,“若是皇上不嫌嫔妾无能,大可说一说,看这一次嫔妾能不能帮着想个主意。” 李勋苦笑。 然则等他从漪澜宫出来,却是心情大好。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的谋算 出了漪澜宫,李勋便去了丹阳宫。 贵妃秦琉璃自然是喜出望外,这皇帝近来独宠丽嫔和贤妃,已经好久没来自己宫中,可她身为贵妃又不能带头谄媚君上,只能一直等着。 如今皇帝肯自己过来,秦琉璃赶紧行了礼5;151121779088459,“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勋心情不错,拂袖进了正殿,“起来吧!” 秦琉璃赶紧上前,“皇上今儿怎么过来了?” “朕今儿过来尸觉得有些事想跟贵妃商量商量。”李勋笑道,“也不知道贵妃是否有意?” 秦琉璃不解,“皇上是指什么事?” “瑾心的婚事。”李勋轻叹,“这丫头昨儿喝得烂醉,母后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朕寻思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若是以后弄出个好歹来,母后那头更不好交代。” 秦琉璃点头,“这件事的确不能再耽搁,那晋王殿下惯来是说一不二的人,如今这副样子,显然是拒人千里不愿点头。” “所以朕思来想去,想给瑾心指婚。”李勋想了想,“秦珂比瑾心年长几岁,如今尚未婚配,不是吗?” 秦琉璃陡然扬眉,“皇上的意思是,把郡主指给臣妾的弟弟?” “太后属意林太师的幼子,可朕思来想去觉得不太妥当,这林靖安是个书生,怕是降不住郡主。”李勋煞有其事的说,“倒不如秦家的儿郎。” 闻言,秦琉璃低头一笑,“弟弟着实武艺超群,若真当逢着郡主,定然也会礼让三分,绝不敢造次。这点,请皇上放心。” 李勋点点头,“秦家世代忠良,朕还是信得过的。只是朕得先问清楚,你兄弟是否有婚约在身?” “没有!”秦琉璃忙道,“皇上请放心,茂贞一直跟着父亲出入军伍之中,根本没有时间谈及儿女私情,是以绝对没有婚约在身。” “那便最好。”李勋抿一口茶,眯了眯眸子,“这事儿,朕可以跟母后好好斟酌。毕竟郡主的性子和武功,这林靖安是降不住的。” 秦珂,乃是秦家幼子,是秦琉璃的弟弟。此人容貌端正,文治武功无所不精,只是为人有些古板,与他父亲一般脑子不开窍,惯来一根筋。 “你得空回家问问,看你父和你弟弟是否有意向。”李勋道,“秦家于朕这天下出生入死,朕也不能擅作决定,罔顾你父亲的意思。” 秦琉璃受宠若惊,“臣妾谢皇上恩典,一定回去好好的问一问。” “那便最好!”李勋报之一笑,“贵妃不必多礼。” 秦琉璃抬头,笑靥如花。 郡主乃是太后一手教导,抚育成人,娶了郡主便如同取悦了太后。 太后一高兴,那这大齐的皇后之位,非她秦琉璃莫属。 如此想来,秦琉璃更是喜上眉梢。 好事,果然是大好事! 只是回头想了想,秦琉璃又有些担心。她这弟弟性子耿直,脾气倔强,恐怕未必会答应。 还有秦珂身上的婚约……对,先得把婚约给废了,才能再谋其他。 第一百六十四章 那是她的福分 这宫里头的人,都在各自盘算着。 连卓太后也不例外,虽然不必再争宠,可为了母家的荣耀,也不得不的继续争权夺势。 长安上前,将密信呈上,“太后娘娘,晋王府的消息。” 卓太后靠在软榻上,略显难受的揉着眉心,“你来告诉哀家,哀家懒得看,头疼。” 闻言,长安躬身行礼,打开了密信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太后娘娘,一切都在照着计划进行着。” “这丫头是个机灵的。”卓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哀家没有挑错。” “是!”长安将密信丢入火盆之中,“只是娘娘,郡主尚不知情,昨儿喝得酩酊大醉,今儿……” 卓太后勉力坐起身来,“哀家早上不是发过脾气了吗?” 长安敛眸,“可是太后娘娘,长此下去也不是个法子。郡主择婿之事,怕是不好再耽搁了。” “李朔上书,说是要前往利州将军墓一趟,祭奠当年为了大燕而战死沙场的方将军及其阵亡旧部。”卓太后轻叹,“原还想让瑾心留在晋王府,能多点时间日久生情,如今……” 长安垂眸,“太后娘娘,若是殿下对郡主真能日久生情,也不必等到今日这局面。” “日久生情终不及一眼成谶。”卓太后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哀家的头又疼了,可惜这丫头回不来了。” 长安点点头,“那是她的福分。” “你说她一介宫女,饶是秀女出身,怎么学得这一手好本事呢?”卓太后回望着长安,“她有这般本事,为何早前得不到皇帝的宠爱?” “太后娘娘这话说的,皇上身边美女如云,这丫头饶是有些本事那也没有用武之地啊!”长安笑了笑,“不是所有人都像太后娘娘这样,能慧眼识人的。” “你呀……”卓太后轻笑,“就是嘴甜。” 长安行礼,“奴婢这是实话实说。” “但愿这一次,哀家真的没看错人。”卓太后眸色微沉,“别教哀家失望才好。” 长安垂眸,不语。 晋王李朔要去利州,这是早前就答应过方芷韵的,也早早的就跟皇帝报备过,是以也没什么可稀奇。毕竟祁山秋猎这事争议颇多,估计要等到大梁使团到来才能开场,所以不着急。 收拾了行礼,方芷韵兴奋之际。 利州是她母家,虽然家中已经没了人,但是她得很多旧部的老家都在利州。 回到利州之后,他们定然会问及她跟李朔的近况,到时候……得知李朔还未娶她,自然会帮着她争取。 一想起这些,方芷韵更是喜不自禁。 顺带可以把这儿的事放一放,比5;151121779088459如……刺客的事! 等去了一趟利州回来,估计李朔就会把刺客的事情给忘了,那她方芷韵就没什么事了。 然则方芷韵高兴了,某人却不太高兴。 胸口被勒得生紧,一身小书童的着装打扮,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乍一看还以为是哪来的文静小厮?这般细皮嫩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晋王殿下豢养的男宠?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奴才 李朔进来的时候,桑榆赶紧低眉查看自身,她还是头一回穿男儿装束,实在有些不习惯,难免会觉得尴尬。 “这样……可行吗?”桑榆低低的问。 这嗓子是不能变化,所以出了门之后她尽量别说话,要么只能压低嗓子。 “还不错,像个跟班的。”李朔伸手攫起她的下颚,仔细的瞧着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戴得还算服帖,除非遇见高手,否则不会被人看出端倪。 想了想,李朔从袖中取出短刃塞进了桑榆的手中,“随身带着,若是遇见危险还能防身。” 桑榆捏紧了短刃,“多谢殿下。” “就没什么想问的?”李朔拂袖落座,朝她招了手。 桑榆乖顺的坐过去,极为默契的坐在了他膝上,“爷心里跟明镜似的,还用得着我问吗?” “一股怨气。”他圈着她纤细的腰肢,“倒有些怨妇的味儿。” “爷这鼻子可真灵,什么味儿都能闻得出来。”桑榆撇撇嘴。 李朔也不恼,反而笑了两声,“调侃爷,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身子微微一紧,“罢了,那桑榆便斗胆问一句,爷既然知道此行利州怕是会有危险,何苦还要带着桑5;151121779088459榆一道赴险?” “还有呢?”他继续问。 桑榆深吸一口气,“爷既要桑榆陪着,又要担心桑榆的安全,不觉得累吗?” “把你留在这里,爷的心更累。”李朔轻叹,突然抱着她起身,让她坐在了桌案上。握住她的大长腿架在自己的腰上,李朔凝眉看她,“知道爷的意思吗?” 桑榆垂眸,低低的道了一句,“爷不是半仙儿,桑榆也不是。” “这宫里宫外多少人盯着你,多少双眼睛瞧着,你不会不知道吧?”李朔攫起她精致的下颚,“爷的小榆儿那么聪慧,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 她不说话。 有些事用不着李朔提醒,她心知肚明。 人在局中,根本无法独善其身,只能随波逐流,或者就此湮灭。 外头传来延辛的喊声,“爷,诸事业已准备妥当,可以启程。” 听得这话,李朔将她从桌案上抱下来。 桑榆落地,整了整衣衫,然后轻咳两声朝着李朔行礼,压着嗓子道,“奴才会好好伺候晋王殿下,请殿下放心便是。” “这暖床的活,就交给你了。”李朔邪魅浅笑,极是好看的凤眸里晦涩不明,谁也不知里头藏了什么情愫。 “殿下有命,奴才从命!”桑榆俯首。 她跟着李朔走出门,方芷韵跟着李朔进了马车。 如今桑榆的身份是小厮,所以得跟在马车后面随行,得任劳任怨才可。 然则她刚想转身,却听得马车内传来李朔的声音,“阿穆,你进来。” 桑榆一怔,当即扭头看了延辛一眼。 延辛冲着她点了一下头。 里面又喊了一声,“还不滚进来伺候?” 桑榆只得硬着头皮进了马车,毕恭毕敬的朝着李朔行礼,“殿下?” “坐边上,爷要眯一会。”李朔揉着眉心。 桑榆蹙眉,略显犹豫的瞧着一脸懵逼的方芷韵,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上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枕头受气包 意识到桑榆的犹豫,李朔的脸上不是太高兴,“怎么,爷让你当人肉枕头,还委屈你了?愣着作甚,还不快滚过来?” 方芷韵忙道,“朔哥哥要歇息,不如就靠在我身上吧!” 李朔瞥了她一眼,“你这千金之躯,怎么能随意让人碰。” 说话间,桑榆已经到了他跟前,被他一把拽到自己身边坐着,然后这厮当着方芷韵的面靠在她胸前。 方芷韵不知这便是桑榆,只当是个寻常的小厮,虽然面露尴尬倒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两个男人之间,能有什么事? 可桑榆的感觉却不太好,这人将头枕在自己的胸前,她的呼吸起伏他切身感受,她的心跳他也都能听到。 所以只要她心跳加快,他的唇角就不自觉的上扬。 桑榆只能极力的保持镇定,极力的假装自己是树桩子。再看这厮,竟是一副闲情逸致的模样,拿着一本兵书翻来翻去都是这一页。 这不是摆明了折腾她吗? 臭不要脸! 方芷韵靠过来,桑榆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可别教她看出什么才好。 李朔拱了拱身子,把她挤在了车壁处,几乎用他的全身挡住了她。他本就身段颀长,两个人一道坐着,他高出她很多,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她微微蜷了一下5;151121779088459身子,温热的呼吸,就扑在他的后背处。 须臾,手背上一热。 李朔的手悄悄摸过来,裹住了她微凉的柔荑,而另一只手还装模作样的拿着兵书。 “朔哥哥,你若是觉得闷,可以与我说说话。”方芷韵格外的殷勤。 难得离开晋王府,如今是她大好时机。须知弋阳郡主卓瑾心虽然可以离宫,但没办法离京,所以方芷韵占了先机。 李朔不冷不热的斜睨她一眼,“没瞧见本王在做什么吗?” 方芷韵面色一紧,只得乖乖的坐了回去。 人家在看兵书,哪儿有空跟她闲聊。 唯有李朔身后的桑榆心知肚明,这哪是看兵书,没瞧见那不安分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胳膊上不安分的游走吗? 就这样还能看得进兵书,她可以把名字倒着写。 到最后,李朔觉得困了,直接枕在桑榆的腿上,把桑榆也给吓了一跳。 方芷韵急了,“朔哥哥,他只是个奴才,怎么能担得起朔哥哥这千金之躯?朔哥哥若是真的困了,还是躺在我身上吧?” 说到这儿,方芷韵面颊微红,极尽娇羞之色,“韵儿会好好的守着朔哥哥的。” 李朔眼皮子也不抬,“困了,别吵!”伸手便将小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再吵就出去。” 方芷韵当即撅起了小嘴,狠狠瞪了桑榆一眼,只得安分守己的坐在一旁不敢吭声。 清浅的吐出一口气,桑榆心想,还好自己带着人皮面具,否则……怕是要冲过来撕了她。 低眉看着膝上的男子,桑榆微微凝眉。 长眉入鬓,鼻梁高悬,坚毅的脸部轮廓,还有那时刻紧抿的薄唇,昭显着属于这个男人的阳刚之气。 杀伐决断,铮铮铁骨。 第一百六十七章 爷的小榆儿聪慧 马车走得很平稳,李朔这次出行似乎并不怎么着急,估计距离大梁使臣来京还有好多时间,所以他这祁山秋猎的事儿也就放下了。 出了京城,这历经战火的大齐还有些混乱,所以路上得格外小心。 这大概是桑榆第一次知道,京城之外的美景,还有……战乱留下的悲剧。 “爷,时辰不早了,只能在这荒村附近休息。”延辛行礼。 李朔走下马车松松筋骨,“安营扎寨,四周搜一搜,夜里注意点。” 毕竟是荒郊野外的,这野兽倒也罢了,怕就怕有些不安分的,到时候杀个措手不及就糟了。 “朔哥哥!”方芷韵紧随其后。 李朔凝眉看她,“荒郊野外的,一个姑娘家别在外头乱走,去营帐里待着。” 不远处就是荒村,桑榆凝眉远眺。 “可是有朔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方芷韵极是期待的望着他。 “这一路还长,你是要本王立刻打道回府,还是继续往前走?”李朔指了一下桑榆,“你跟着。” 方芷韵极是愠怒的站在原地,跺脚看着李朔领着那小厮离开。 延辛远远的领人跟着,李朔轻叹一声站在了荒村的村口,“很多年前我来过这儿一带,这里还有不少人,如今却都荒废了。” “为什么?”桑榆不解。 “因为前朝大燕的苛捐杂税,最后藩王起兵,大燕为了拉壮丁把这一带的男儿都送进了军营。”李朔绷紧了脸,晦暗的瞳仁里,无波无澜。 桑榆目不转睛的望着荒凉的村子,破败的屋顶,被风吹起的茅草到处飘荡。凝眉去看散落在地的破罐残片,因为日晒雨淋,都嵌入了泥土之中,假以时日便再也看不见了。 “前朝大燕?”桑榆低低的念着这四个字。 “一夜之间,这里死得死逃得逃,剩下的就只是荒村。”李朔负手而立。 “壮丁若是不愿入君,又当如何?”桑榆问。 李朔回眸看她,笑得有些寒凉,“不愿?帝王令,容不得这些草芥之人不愿。谁若不愿5;151121779088459,立斩不赦。” 眉睫骇然扬起,桑榆哑口无言。 她从不知道这些,父皇也很少提及这些。抓壮丁是为了保家卫国,可若是壮丁不愿便立斩不赦,那……还算保家卫国吗? 家都没了,还保什么国? 桑榆苦笑,“朝堂更替,最无奈的是老百姓。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隅之安。” 李朔凝眸,眸中意味不明。 “爷带我看这个,是想表明什么呢?”桑榆又不是傻子,无缘无故带她来看荒村,真是来缅怀的? “爷的小榆儿聪慧,自己能想明白。”李朔抬步进了荒村。 走进一户人家,里头残败不堪,延辛拿了一张凳子,仔细擦拭之后让李朔坐了下来。 桑榆环顾四周,原来穷苦人家……是这样的穷苦。 她还是傅云华的时候,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住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根本没想过所谓的民间疾苦。 他这是想告诉她,若战事再起,天下又将民不聊生? 第一百六十八章 爱生气的男人 好在桑榆惯来会装傻充愣,再加上……她带着人皮面具,更教李朔看不出她此刻的神色变化。 垂首敛眸,桑榆最喜欢保持沉默。 这点,李朔已经摸出了门道。 “你过来!”李朔道。 延辛领着人悉数退出。 桑榆上前,乖顺的坐在他身边,“爷想说什么就直说,桑榆愚昧怕是要让爷失望了。” “爷觉得小榆儿不会让爷失望。”李朔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此去利州行程不短,你可以多看多听多想,爷可以给你时间让你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桑榆问。 李朔轻笑,眸中清冽,“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桑榆抿唇不语。 夜幕沉沉,漆黑如墨。 秋冬季节,草木萧瑟。 站在营寨前头,桑榆瞧着不远处的荒村,眼里满是难掩的荒凉。这大概只是一个缩影,如此荒村还不知有多少。那些逃离的人,此刻也不知身在何处,或者早就曝尸荒野。 满目的萧条,一如她自己。 凰鸟离枝,无有归期。 风吹得衣袂拍在身上呼啦啦的响,延辛上前,“殿下在找你。” 桑榆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荒凉,转身回了温暖的营帐。 进帐子里的时候,方芷韵已经在旁伺候,又是端茶送水又是要铺床的,敢情这是想暖床呢? 这5;151121779088459才出了京城多久,黄花大闺女就紧赶着往男儿的床上扑。 “殿下。”桑榆行了礼。 “研墨!”李朔面无表情,似乎不太高兴。 桑榆不敢耽搁,赶紧上前。哪知这方芷韵平素野蛮惯了,这个时候更是眼疾手快,一下子冲了过来直接把桑榆撞翻在地。 “朔哥哥,我帮你!”方芷韵笑着拿起了墨条。 桑榆被撞在地上,手腕狠狠的砸了一下,当即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等她站起身来,方芷韵已经取代了她帮着李朔研墨。 李朔也没吭声,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见状,桑榆只能乖顺的站在一旁不做声。 待李朔写罢了书信,递给延辛,“这两封书信,一封送回京城递给皇上,务必皇上亲启。一封送去利州,着利州崇明将军亲启。” “是!”延辛躬身,毕恭毕敬的行礼退下。 营帐内的氛围变得有些奇怪,一言不发的桑榆,一脸尴尬的连云,还有大献殷勤的方芷韵,以及不为所动的李朔。 写完了书信,李朔又开始翻那本兵书。 桑榆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这不要脸的这般不搭理。有方芷韵在场,桑榆始终是个小厮的身份,理智不允许她行差踏错。 烛火哔哔啵啵的炸开些许烛花,方芷韵一脸花痴的盯着李朔。 桑榆心头寻思着,方芷韵估计能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李朔看到天荒地老。 可她站得脚疼,方才被撞到的手腕也有些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扭伤了。低头,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懒得搭理这冰与火的一对璧人。 “时辰不早了,出去。”李朔放下手中兵书。 方芷韵嘟着嘴,“可是朔哥哥,这荒郊野外的我害怕。” “阿穆,你去陪着!”李朔道。 桑榆陡然瞪大眼眸,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温柔的小气鬼 别说桑榆,便是方芷韵都愣在当场。 “朔哥哥胡说什么?”方芷韵红了脸,又急又气,“韵儿是黄花大闺女,岂能让这般小厮伺候?何况、何况男女授受不亲,朔哥哥……” 说到最后,她竟带着一缕哭腔,一脸的委屈至极模样。 李朔顿了顿,一脸的恍然大悟之态,“哦,男女授受不亲?本王在军中住惯了,真当忘了这点。罢了,你回去歇着吧!” 方芷韵点点头,可一转身忽然发觉不对。 桑榆不动声色,这专门设套的狐狸,果真是狡猾。三言两语便把方芷韵哄回去了,如今是方芷韵自己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可怪不得李朔。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然是收不回来的。 方芷韵只能自认倒霉,心有不甘的走出营帐。 外头,延辛一声吼,“吩咐下去,闲杂人等不许靠近王爷的营帐半步,违令者军法处置!” 桑榆眉心微蹙,果然是主子奴才一条心。 “还不过来!”李朔放下手中兵书。 桑榆缓步上前,刚要躬身行礼,却被他一把拽进了怀中。 “疼!”桑榆低低的疾呼。 瞧着那张煞白的小脸,李朔哼哼两声,轻柔的握住她的手腕,略显粗粝的掌心慢慢摸索着她细嫩的手腕。他的力道不重,长久握剑策马勒缰的手,并不似李勋那般光滑细腻。 他刻意的放缓了力道,“没伤到骨头,估计扭着了,好在爷随行带着跌打扭伤的药。” “爷看到了?”桑榆浅笑。 “当爷是睁眼瞎?”他反唇相讥,“真当没用,难不成是豆腐做的?这般轻轻一推便摔了一跤。” “我若不摔一跤,爷舍得让方姑娘走吗?”桑榆起身。 李朔牵着她坐到床边上,然后走到帐门处吩咐延辛去了药回来。 “我自己来。”桑榆伸手,却落了空。 李朔将药酒倒在掌心,拿捏着她纤细白嫩的手腕,轻轻的揉着。他的手有些粗糙,揉的时候有些用力,让她疼得身子绷紧,却也不敢吭声。 “疼就喊出来,爷不吃人。”他低低的说,视线始终落在她的手腕上。 桑榆抿唇,“不疼。” “待会这伤处会发烫,莫要害怕。”他收了药酒,“明儿就不会疼了。” 他起身将药酒放在桌案上,她坐在床边看他。他的背影,他脚下的影子,他矫健的步伐,颀长的身躯遮去了案上烛光,让人看不真切。 回过头,发现她正定定的望着自己,李朔扯了唇笑问,“怎么,爷就做了这么点事,你便被感动了?” 桑榆抿唇,“我只是悟出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他问。 她淡淡的笑着,“逢场作戏未必真,阿谀奉承必定假。可这真假之间,从无定论,人都喜欢自欺欺人。” “你这是什么歪理?”李朔靠在桌案处看她,眉心微微皱起,“你觉得爷是在逢场作戏?” 桑榆摇头,“我只是觉得以前的日子,似5;151121779088459乎都白过了。” “那现在呢?”李朔问。 “现在嘛……”她顿了顿。 第一百七十章 偷香窃玉 “现在觉得能在殿下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有些东西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桑榆一脸的诚恳,“就是不知道爷肯不肯信我。” “这问题该是爷来问你。”李朔笑着回到床边,翻身躺在床榻上,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桑榆乖顺的躺在他身边,转身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侧过脸看她。 四目相对,他一脸嫌弃的瞧着她的人皮面具,虽然仍是眉清目秀,但总觉得隔了一层皮面,便如同隔了一道轻纱薄雾,叫人看不清楚。 他欺身而上,昏黄的烛光里,他吻上了她的眉眼。 轻轻的,柔柔的,带着些许试探的意味,又带着几分不舍的温柔。 “小榆儿。”他低低的喊着她的名字,“你说爷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她不敢提苏娴的名字,只能无奈的笑道,“因为桑榆运气好才会遇见爷,这条命还是爷给的。” 李朔解开她的发带,粗粝的手在她的发间肆意搅动着,如同把玩着心爱的宠物,轻抚着她的发、她的脸、她寸寸瓷肌。 “记得就好。”他声色暗哑而低沉,“小榆儿……爷的小榆儿。” 烛火熄灭的时候,她便觉得身上一凉。 这人总是这样精力充沛,不过她今晚有伤在身,是故他也在极力的克制。可男女之间的事儿,是你想克制就能克制的吗?食髓知味,总归是不知餍足的。 桑榆是在后半夜才睡着的,因为后半夜的时候,某人终于肯放过她了。 折腾了几个时辰,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明儿还得赶路,他不能让她太累着。 桑榆惯来有认床的毛病,可自从遇见了这不要脸的东西,夜里睡觉的时候竟觉得安稳多了。被他拥在怀里,也不知是不是太累,往往倒头就睡。 听得她呼吸均匀,李朔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却于黑暗中冷了眉眼。 有些东西不能光看表面,就好像人跟人之间,隔着的何止血肉之躯的胸膛。 第二天一早,桑榆是在李朔的怀中苏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到某人支着脑袋盯着她看,一只手还在不安分的把玩着她的青丝。 桑榆凝眉,“爷的精神头可真好。” “精神头不好,能把你喂饱吗?”李朔吻上她的眉心,“看样子是睡醒了,睁眼就知道贫嘴。” “若是方姑娘知道爷跟小厮同榻而眠,不5;151121779088459知是何感想,会不会觉得奴才把堂堂晋王殿下给……掰成了断袖之癖?”桑榆笑问。 李朔凝眉,“那爷这一生的好名声就算是砸在你手里了,不知爷的小榆儿会不会负责?” 她嗤笑一声,别开头不去看他。 方芷韵让人端着脸盆进来的时候,桑榆正在伺候李朔更衣。 桑榆为李朔膝上腰带,却被他偷香了一番,惊得桑榆不敢吭声,生怕背对着自己的方芷韵突然回过头,看到他们这一幕。 虽说自己带着人皮面具,可若是被撞个正着也是够尴尬的。 可李朔偏偏喜欢戏弄她,就喜欢看她着急的模样。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宠妻有道 方芷韵递上擦脸巾,“朔哥哥昨晚睡得可好?” “行伍之人,风餐露宿惯了,自然是没问题的。”李朔知道方芷韵想说什么,不过是希望他能多问她一句。 偏偏,他什么都不问。 于是,方芷韵便觉得尴尬了。 想了想,最后还是自己说出口,“其实我昨晚睡得不好,这荒郊野外的到处是夜鸟悲鸣,闹得人怎么都睡不着。朔哥哥,我还是觉得一个人睡很害怕。” 李朔长长吐出一口气,底下人已经奉上了早膳。 “一个人是有些害怕,下次本王给你想个法子。”李朔坐定吃饭。 方芷韵紧赶着坐了下来,“朔哥哥,我能不能与你一起吃?” “这厨子都是晋王府带来的,想来你也吃得惯。”李朔也不在意,只是这桑榆一直站在边上。 昨夜辛苦了一夜,结果一大早连顿饱饭都不给,桑榆虽然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但是……这饥肠辘辘也是真的。瞧着这两人吃得津津有味,桑榆只能咽了咽口水。 等着二人吃完饭,方芷韵这才乖乖的转回营5;151121779088459帐去收拾。桑榆默不作声的收拾残局,吃饭没她份儿,干活倒是第一个。 等着她收拾完毕,上了马车准备继续赶路,却骇然惊觉李朔早就车内等着。小小的四方桌上,摆着她喜欢吃的糕点。 李朔单腿屈着,一脸揶揄的望着她,“饿坏了?” “不饿!”她坐定,捋着袖子说瞎话。 他取了糕点凑上去,“真的不饿?” “不饿!”桑榆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爷有这功夫跟我这小厮说闲话,还不如去哄哄方姑娘,方姑娘瞧着殿下这般心细如尘,定会高兴坏了,紧赶着投怀送抱。” 李朔靠在车壁处,面色微沉,“真当这样想?” “那是自然!”桑榆面不改色。 马车开始前行,桑榆微微一怔,“方姑娘还没上车。” “她有她自己的马车,此去利州乃是回她方家的旧宅。一个尚未婚配的黄花大闺女,跟爷窝在一处算个什么事?”李朔阴阳怪气的说着,“还是让她单独一车,免得坏了她的名声。” 桑榆凝眉看他,不语。 李朔轻叹,竟是略显无奈的看她,“也免得坏了爷的好事。” 这话刚说出口,桑榆的面色便紧了紧,“奴才可听不懂爷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事,爷惯来用做的,不用说。”李朔冷眼看她,“身为奴才,还不赶紧过来伺候,打量着是要让爷来伺候你吗?” 桑榆挪到他身边,瞧着他咬了一口糕点,冷不丁的凑到了她唇边,即刻以舌渡入她口中。 她眉心微蹙,愣在当场。 他却笑得邪魅无双,墨色瞳仁里的流光微灿,甚是好看。 她无奈的低头一笑,再抬头看他的时候,终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人,真是无赖。 是故以后若要对付无赖,只能比无赖更无赖。 到了平城的时候,天下起了雨,出城便是山道不可冒雨前行,只能留宿下来。只是平城附近都是山林地带,经常有草寇出没。 第一百七十二章 教奴才怎么逃跑 身为王爷自然不可能住在驿馆,这平城的知府大人欢天喜地的把人给带进了自己府中,接风宴自然是少不了的。 李朔进了主院,这知府王大人客气得把自己的主院都给腾出来了,显然是想表现一下诚意。 方芷韵一点都不客气,“朔哥哥,那我住你隔壁。” “你自己住吧!”李朔拂袖出门。 王大人紧赶着相随,“王爷这是何意啊?是下官招呼不周,是下官……” “给本王弄个厢房就是,本王住不惯别人的院子。”李朔面无表情。 对着外人他惯来没有好脸色,一直板着脸。毕竟他身为三军统帅,上阵杀敌,总嬉皮笑脸的如何能正军法,定军心? 王大人一愣,当即点头,“下官这就带殿下过去。” 知府家的厢房分为东西厢房,李朔领着人进了东厢房,方芷韵本想跟着,奈何还是被安排在了西厢房。只因李朔说,他要处理这5;151121779088459路上一直送来的公文,需要保持安静。 是以李朔的兵全部驻扎在了东厢房内外,将厢房包围得水泄不通。 别说是方芷韵,便是知府大人也不得轻易进入。 王大人脸上堆着笑,对着不苟言笑的延辛道,“接风宴都已准备妥当,请大人替下官通传一声,可好?” 延辛面无表情,“等着!” 语罢,左右上前顶替了延辛的位置,延辛转身去了房内。 屋内,桑榆为李朔研墨,李朔正在执笔书写,案前那一叠公文都是边关急报,所以他必须尽快处置。 只是桑榆觉得很奇怪,这边关急报不是该送往京城吗?怎么如今都到了李朔的案前,替君行事也不怕出事? “爷,王大人说接风宴已经准备妥当,您看……”延辛躬身。 “难得一番好意,自然得客随主便。”李朔意味深长的望着延辛,“都准备好了?” “是!”延辛颔首。 李朔放下手中墨笔,徐徐站起身子,“你先下去,我准备一下。” 延辛行了礼,毕恭毕敬的退下。 “准备什么?”桑榆不解,“爷要更衣?” “短刃还在吗?”李朔问。 桑榆点点头,“还在,随身带着呢!” “还记得爷说的话吗?若是遇到危险必须懂得自保!”李朔攫起她的下颚,“人在危险的时候,首先该想到的是自己。若是连自己都护不住,谈何保护别人。” “爷是在教我,自私自利?”她凝眉。 李朔扯了唇,笑得有些凉薄,“这不叫自私自利,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老百姓不是有句话吗?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不是沙场军士,就算当个逃兵也无关胜败荣辱。” 桑榆望着他,沉默不语。 哪有主子教人怎么逃跑的? 遇见了危险,寻常主子都会让奴才扑上去,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可咱这位晋王殿下倒好,竟让奴才先跑。 “爷觉得,今晚会发生什么事?还是说,宴无好宴?”桑榆问。 李朔眉心微挑,“爷有这么说吗?” 可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第一百七十三章 鸿门宴 既然李朔不愿多说,桑榆自然也不会多问,所谓默契便是逐渐养成。 方芷韵屁颠颠的跟在李朔身边,一副晋王侧妃的好派头,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晋王的宠妃。她堂而皇之的坐在李朔身边,李朔也并未阻止。 桑榆站在后头伺候,身为小厮,自然不可太过放肆。 偶尔添酒,亦不可多言。 期间,男人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朝堂之事,或者平城的风土人情。 “饶是远在京城,本王也5;151121779088459听过这平城乃是平州首府,谁知附近因为山林之势而草寇横行,敢问王大人是真是假?”李朔口吻平淡,可字字诛心,听得王大人眉心突突的跳。 王大人握住杯盏的手轻轻颤了颤,急忙应道,“王爷容禀,这事儿绝非属实。平州地大物博,但是历经大燕之祸如今民生凋敝,百废待兴。” “若说是有些贫瘠,倒也是属实,但若说草寇横行,那下官可就是真的冤枉。平城安防极好,绝不可能有草寇之流窜。下官,可以保证。” 李朔挑眉,“那就是说,这些事儿都是有人造谣生事,绝非实际情况?” “是是是!”王大人连连称道,“下官可以拿乌纱担保,绝无此事。平城附近,没有草寇流窜,更不存在安防的问题。请王爷,明察!” “本王自然会明察。”出门在外,李朔是不喝酒的,自然是以茶代酒。 王大人敬酒的时候,李朔端起了桌案边的茶盏。 明明案上有酒,却要端起茶盏,这让王大人紧跟着便面色发白,“王爷这是何意啊?是下官招呼不周,还是觉得下官……下官绝对没有说谎,下官句句属实,还望王爷明察!王爷……” 延辛上前躬身行礼,“王大人不必紧张,王爷领兵出门惯来滴酒不沾,这习惯咱们都是知道的,所以并非王大人之故,王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王大人如释重负,“原来、原来如此啊!” 李朔喝着茶,一副冰冰凉凉的模样,乍一看还真是有种让人无法靠近的距离感。他坐在那里,对周遭的一切都是置若罔闻,便是方芷韵给他夹菜,他也毫无反应。 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李朔没反应,方芷韵却以为他默许了,心里头暗暗窃喜。 “朔哥哥,这是你喜欢吃的。”方芷韵笑盈盈的凑上去,“你尝尝看,味道还不错。” 王大人连连点头,“是是是,这厨子还是京城来的。” “京城里的厨子,到了这平城,入了知府大人的府,这前途是不是比京城里的更好一些。”李朔别有深意的说着。 王大人微微一怔,半晌没回过神来。 李朔这是什么意思? 别说是王大人,便是桑榆也跟着拧了眉头。 李朔这是知道了什么? 这话听得怪怪的,可仔细一想,仿佛又有深层含义在其中。京城里的厨子,平城里当差,有什么问题吗? 再看李朔,面对着一桌子的菜愣是不动筷子,只是端着一杯茶不动声色的喝着。 第一百七十四章 让爷小心点 桑榆隐隐觉察到了不太对,心下犹豫。 蓦然间,有脚步声纷至沓来,身着薄纱的歌舞姬款款而来。一个个身段曼妙,一个个眉目含情。舞姿翩然,素手揽月,纤手弄云。 可桑榆却微微僵直了身子,她为了李勋勤练舞步多年,请了天底下最好的舞师,最好的歌姬,凡事都做到最好最完美最精致,所以…… 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些舞姬不太对。 深吸一口气,桑榆微微侧过脸瞥了李朔一眼。 想了想,桑榆5;151121779088459上前行礼,“爷,奴才……” 还不待她说完,李朔已经摆摆手,“下去!” “是!”桑榆行礼退下。 她不动神色的走出了园子,撑着伞走到了边上的假山旁。等了一会,便又延辛急急忙忙的赶来。 延辛躬身抱拳,“侧王妃有何吩咐?” “这舞姬里头有几个不是真的舞姬。”桑榆眉心微蹙,“你让爷小心一些。” “侧王妃是如何看出来的?”延辛不解。 桑榆深吸一口气,“舞步和乐点对不上,舞姿僵硬而不灵活,但是为人机警,反应却是极快。就是左边穿蓝衣服和右边穿黄衣服的瘦高个,这两人的身法和步法都不对。” “是!”延辛颔首,“卑职记下了。” 语罢,延辛掉头就走。 桑榆也不敢走远,但她不能让自己深陷危险之中。她走到了回廊尽处,透过墙上的窗格刚好能看到花园那头的情景。 李朔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先自保为上。 她照做了! 发现不对劲,第一时间退了出来。 宴席那头依旧歌舞升平,妖娆的女子媚眼如丝,视线悉数落在李朔的身上。 丰神俊朗的男子,面无表情,一举一动尽显冷漠之态。他端着杯盏,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若罔闻,便是娇娥如斯,也未能打动他分毫。 方芷韵含笑望着李朔,“朔哥哥,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呢?你不饿吗?” 李朔斜睨她一眼,唇角微微抽动,扬起一抹邪魅无双之笑,可墨色的瞳仁里却没有半点温度,“你若是觉得饿就自己吃,本王有手有脚会自己看着办。” “朔哥哥?”方芷韵抿唇。 这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吗? 方芷韵无趣的嚼着饭菜,可是被李朔这样训了一次,再好的菜肴到了嘴里都如同嚼蜡。 “王爷?”王大人笑着迎上来,“这些歌舞姬都是平城里最好的,看这雨势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想来王爷得在平城多待上两日。” 李朔眉心微皱,看着不断落下的雨,着实有些无奈。 王大人继续道,“王爷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下官。若是有什么欢喜的事儿和人,也只管告诉下官,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为王爷办妥。” 言外之意,便不必多言了。 方芷韵明白了少许,敢情是在往她的朔哥哥身边塞人呢?好不容易除了沐桑榆,再挤走卓瑾心,这半道上还得捡几个情敌? 当她方芷韵是傻子吗? “王大人。”方芷韵冷道,“这些不入流的女子,怎配伺候朔哥哥?依我看,都滚回勾栏院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那蓝衣舞姬突然腰肢一扭,如同泥鳅一般滑到了李朔跟前。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少主 纤腰曼妙,薄纱覆身,瓷肌若隐若现。 方芷韵动了气,“你们……”然则刚刚起身,突然跌坐在凳子上,只觉得浑身乏力得厉害。 “怎么回事?”方芷韵使不出劲,“为何、为何使不上劲?” 语罢,她骇然望着陪桌的众人,便是王大人也跟着趴下了,所以……方芷韵面色煞白如纸,“这饭菜有问题,这饭菜有问题!朔哥哥救我!” 她是怕死的,此刻关心的是这饭菜到底有没有毒。若只是迷药倒也罢了,可若是毒药,她这芳华豆蔻死得太冤。 李朔的杯盏落地,蓝衣女子已经甩发过来。 发中夹杂着暗器,速度极快。 他就势往后一仰,当下躲开。 身边的奴才们一个个都趴在了地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似胭脂水粉的气息,却足以让人浑身乏力,筋骨酥软。 方才她们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女子的香气,殊不知却是迷香。 舞池中的舞姬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如今四下嘤咛一片,谁都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黄衣女子和蓝衣女子,直扑李朔而5;151121779088459去。 桑榆远远的站着,那股香气她也嗅到了,不过……她当时就以湿帕子捂住了口鼻。所以当所有人都倒下的时候,她还站在那角落里,好好的看着。 李朔的武功很高,即便中了迷药也无法轻易靠近他。 这两个女子招招致命,显然是想直取李朔的性命。 但她们的时间有限,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杀了李朔,这蜂拥而至的护卫军就会包围她们,到时候她们想全身而退就没那么容易了。 桑榆凝眉,让两个女人来刺杀李朔,是不是太轻率了?到底是谁?李朔明明知道一些,却始终不动声色,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盘算? 李朔惯来心思沉稳,桑榆还真的猜不透他。 “少主?”有声音在身后响起。 桑榆一怔,当下绷直了身子,“是你。” 趁着护卫军一股脑冲向园子的时候,桑榆悄悄退了出去。 黑暗中,那人道,“慕容德还在京中恐怕别有目的,未必是为了帮女儿争宠。” 桑榆凝眉,“前朝国舅,在大齐也能教皇帝忌惮,必定有过人之处。或者他的手里捏着皇帝的把柄,亦或是皇帝想要的东西。” “可慕容德身边的人都守口如瓶,很难探得消息。”那人冷然。 “不着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桑榆负手而立,“盯着宫里,慕容德跟他女儿一定会有联络。” “是!”那人俯首。 桑榆想了想,低声问道,“这一次是谁动的手?” “从京城一路跟来的,暂时不知是谁的人。”那人压低声音。 桑榆长长吐出一口气,“李朔早就知道了,连饭菜都没动过一口。去查一查这王知府的背景,看看他是谁的人。” “少主是怀疑……”那人一怔。 “总有旧主,总有旧部。”桑榆眯了眯眼眸,“我总觉得这王知府有几分眼熟。” “好!” 大雨还在下,桑榆走出黑屋,眸色微沉。 第一百七十六章 势均力敌的对手 桑榆不担心李朔,李朔早有防备并且武功奇高,要想杀他简直难比登天。不过是两个女刺客,压根不是李朔的对手。 她只是担心,李朔别有目的。 若目的在王知府倒也罢了,但李朔若是知道…… 撑着伞走在雨里,听得雨水敲打着伞面的声音,桑榆的脸上无波无澜。 她等在自己的房间里,原本已经写好的密信,思虑再三还是丢入了火盆之中。看着火苗窜起,将密信烧得一干二净,桑榆眯了眯眼眸。 外头传来叩门声,以及延辛的声音,“侧王妃。” 桑榆用铜剔子把纸灰搅碎,免得叫人看出端倪,这才起身去开门。 开了门,李朔就在门外站着,面色微冷的盯着她。 他一言不发的进门,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桌案处,然后便是火盆里。 桑榆笑了笑,“爷没事吧?” 李朔回头看她,“你希望我有事?” “爷这话好生奇怪,你若是有事对我有什么好处?”桑榆凝眉看他,“离京是爷的意思,让我跟着也是爷的意思,跟我有半点关系吗?” 李朔不语,只是看着她。 “有人买凶要杀我,爷护短不愿计较,可桑榆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她坐了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爷若是想问我心中可有怨,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有!” 他仍是不语。 桑榆苦笑,“这就是爷想听到的真话,满意了吗?” “爷一句都没说,你便说了这么一大堆,不累?”他轻叹着坐定。 她凝眸看他极是俊美的侧脸,昏暗的世界里,他脸上的表情冰冰凉凉的,眼中神色晦暗不明,“爷不觉得累,桑榆自然也不累。” 他一笑,唇角微微勾起迷人的弧度。 “爷大难不死的回来,你就不想知道发生过什么?”他问。 桑榆瞧着他,微微吐出一口气,“爷不会有事。” “何以见得?”他凝眉,“你便如此不在意?” “爷运筹帷幄,只喝茶不喝酒,连方姑娘夹了菜都不肯动筷子,可想而知你早就知道了。”桑榆翻个白眼,“爷何必来试探?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怕是爷也不会收我。” 李朔揉着眉心,“爷的小榆儿太聪慧,这让爷如何5;151121779088459是好?” “那爷最好把我拴在裤腰带上。”她淡然浅笑,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语,“这样我不管做什么,爷都能知道,也能猜得到。” “好主意!”李朔起身,“你没事就好,爷就是来看看你是否周全。刺客已经抓到,到时候还得看你的。” 桑榆一怔,“爷这是什么意思?” 李朔抬步出门,压根没有回头看她,“你很快就会知道。” 眉心微蹙,桑榆站在原地,看着房门重新合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李朔出身行伍所以惯用计谋,方才分明是来查看的。好在桑榆已经察觉了异样,这才保全了自己一命。 思及此处,桑榆瞧了一眼火盆。 所幸,快了一步。 刺客是从京城来的,而李朔方才说到时候还得看她的? 这是否意味着,李朔察觉了她跟京城的联络? 眉睫骇然扬起,桑榆攥紧了袖中拳头。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兴师问罪 然则不管李朔察觉了什么,只要桑榆不轻举妄动,他就没有证据自然无法拿她怎样。 出了桑榆的房间,李朔面无表情的回了厢房,“韵儿送回去了?” 延辛颔首,“是,一切都安然无恙。” 李朔点点头,顾自坐立,冷眼瞧着窗外的倾盆大雨。这雨下得人心烦,他不由5;151121779088459的眯了眯眼眸,“外头的动静呢?” 闻言,延辛压低了声音,躬身答道,“估计都愣了,到现在都无所举动。不过咱们的人都盯着,是以不会有所差池。” “那便最好!”李朔深吸一口气,“上报京城,通知利州,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延辛领命退下。 想必过不了多久,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晋王李朔在前往利州的路上,于平城再遇刺客。依着李朔睚眦必报的性子,此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千里急件,急急忙忙的送入了皇宫。 李勋凝眉瞧着手中信件,面色不是太好看,“平城?平州一带惯来草寇横行,所以晋王若是在平州一带遇刺,大可推诿给草寇所为。” 杨云锡行礼,“皇上,这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好歹毒的计策。”袁成冷哼,“可是皇上,此去利州山高水长,就算皇上有心却也无力啊!大齐刚刚历经大燕之祸,这底下的人也未必都是真心臣服。” “朕自然是知道的。”李勋将书信捏在手中,“去一趟向阳宫。” “太后娘娘?”袁成一怔,“可是皇上,如今去找太后娘娘,是否有兴师问罪之意?” “朕是去敲山震虎的。”李勋拢了拢衣襟,“走吧!” “是!”袁成与杨云锡行礼。 事实上,向阳宫里早就得了消息。 书信焚在火盆中,顷刻间化为灰烬。 长安上前,“太后娘娘,这刺客一事好生奇怪。” 卓太后点点头,“改日把若雅叫进来,哀家得问一问,如此愚蠢的行径到底是谁的主意?” “是!”长安颔首,却听得外头传来一声喊,“太后娘娘,皇上这会过来,不会是……兴师问罪吧?” “他不敢!”卓太后面不改色,拂袖坐在案前提笔练字,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李勋进来的时候,面上带着笑意,哪有什么兴师问罪之意。 躬身行礼,李勋笑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帝今儿高高兴兴的进来,想必是有什么大喜事吧?”卓太后放下手中墨笔,眼皮子微微抬起,一副温柔慈祥的模样。 “朕今儿过来,是想告诉母后一个好消息,大梁使臣已经出发,大概月余就能到达京城。”李勋笑道。 卓太后报之一笑,“这的确是国之大事,是好消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出发了。” “还有一件事,朕想跟母后商议。”李勋犹豫了一下,“这大梁使臣来朝,除了缔结盟约之外,还带着另一项使命。” 笔尖微微一顿,卓太后又不是傻子,皇帝这么一说,她当下就反应了过来。 面上的笑,渐渐散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好手段 李勋是谁,早就看出了太后脸上的变化,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似是而非的问了一句,“老五离开京城数日,瑾心怎么还不回来?” 卓太后没有吭声,长安上前行礼,“回皇上的话,郡主不愿回宫,所以暂时还住在晋王殿下的府上。” “这丫头的耐心可真好。”李勋笑着坐定,接过了婢女奉上的香茶,“也就是老五,她这般放不下,换做旁人早就一脚踹飞了。” 顿了顿,李勋又道,“不知母后可想过,要给瑾心择怎样的郡马?” 卓太后凝眉瞧着自己写的字,“今儿写得不太好。”随手便丢入了火盆之中。 轻叹一声,卓太后抬眼瞧着李勋,“皇帝这么问,是有属意的人选了?” “朕知道母后想5;151121779088459给瑾心找个可以静心的,然则瑾心这丫头喜欢舞刀弄枪,若是喜欢不到一处,来日难免纷争不断。”李朔一脸担虑,“母后觉得呢?” “纷争不断?”卓太后琢磨着李勋的话,“那依皇帝之见呢?” “朕觉得秦将军的儿子秦珂倒是不错,文武双全,五官生得也端正,朕早前见过几面。”李勋笑了笑,“也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秦家?”卓太后眉心微蹙。 李勋道,“秦家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如今贵为将门府邸,与永定侯府也算是门当户对。” “秦珂?”卓太后想了想,好像是有些印象,那个少年人着实是个英才。可她也不是草率之人,皇帝一句话,她岂能随便答应。 “是!”李勋笑道,“母后可与瑾心商量一下,这京城内外的青年才俊,论门当户对还得从王公子弟,三公九卿之中挑选为好。” 卓太后点点头,“哀家知道,这事儿哀家会考虑。” “那朕就不打扰母后了。”说着,李勋躬身,大步离开向阳宫。 等着皇帝离开,长安这才表现出内心的诧异,“太后娘娘,皇上没有提及晋王遇刺一事?这……” “你以为他这皇帝是怎么当上去的?先帝能选他,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卓太后微微眯起眸子,“先给个下马威,再来个甜枣,果真是极好的手段。” 长安不解,“太后娘娘此话何意?” “没听出来?”卓太后缓步离开书案,“要么让瑾心去和亲,要么跟秦家联姻,哀家却是伸手不能打笑脸人,这不是手段是什么?” 长安骇然,扑通跪地,“奴婢愚蠢,未能看出来。” “皇帝心思沉,看不出来也是正常,哀家……却是见得多了!”卓太后一声长叹,冷眼看着窗外的秋黄,转眼入冬,万物萧条。 许是觉得冷,她拢了拢衣襟,幽幽的道了一句,“皇帝,将了哀家一军。” 长安在侧作陪,未敢言语。 当李珩收到宫里的消息,说是太后身子不适,让尹若雅入宫伺候的时候,脸上当即冷了下来。 尹若雅凝眉,“如今外头在传晋王殿下于平城遇刺一事,太后便传召妾入宫,恐怕跟殿下您脱不了干系。妾斗胆问一句,殿下您有没有……”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君无戏言 李珩冷着脸,“没有本王的吩咐,他们怎么敢下手?” 尹若雅不解,“那便奇怪了,难道除了咱们,还有人想对晋王下手?” “本王只是着人跟着,但绝没有行刺之意。在这路上做行刺之事,难免安排不够仔细露出马脚,本王没那么蠢!”李珩轻哼,“平州多草寇,保不齐是草寇所为,跟本王没有关系。” 尹若雅行礼,“妾相信殿下,如此即便太后娘娘问起,妾也能如实回答,洗去殿下的冤屈。” 李珩点点头,“好生伺候太后娘娘,若宫里有动静,记得回来告诉我。” “是!”尹若雅颔首。 李珩拂袖而去,似乎很是恼火,他得查清楚这到底是谁干的。若是不弄清楚,这屎盆子怕是要牢牢的扣在他的头上了。 寒音道,“主子,这事儿跟殿下似乎真的没有关系。” 尹若雅面无情绪,“有没有关系不是殿下说了算,备车,入宫!” “是!”寒音当即行礼退下。 晋王遇刺,这件事可大可小,若真的被晋王抓住了把柄,到时候就连卓太后都保不住雍王。正了正衣衫,尹若雅眉目微沉,不紧不慢的入宫。 她在卓太后身边多年,是以卓太后的一些脾性她还是能摸得清楚的。 卓太后没有直接找雍王,就5;151121779088459意味着太后也不相信,所以才会找自己确定。 入了向阳宫,尹若雅仍是那个仪态得体的雍王侧妃,一言一行皆是典范。 “妾叩请太后娘娘金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尹若雅行礼。 “起来吧!”卓太后道,“最近都没见你入宫,没你在身边,哀家总觉得不自在。” 尹若雅温柔浅笑,“多谢太后娘娘。”她上前,一如既往的替卓太后揉着双肩,“这毕竟不是南都,妾不敢长侍跟前。” 一句不敢,让卓太后微微凝了眉头,“谁说了什么吗?” “太后娘娘多虑,妾只是觉得妾是雍王府的人,若是一直出现在太后宫中,难免会给太后娘娘和殿下带来流言蜚语。若是因妾之残躯而累及太后娘娘声誉,妾万死难辞其咎。”尹若雅低低的说着。 她极尽恭敬,没有半点慌乱。 “晋王之事,雍王都知道了吧?”卓太后问。 “外头如今传得沸沸扬扬。”尹若雅道,“殿下已经知道,并且让人马上去调查此事原委,想来很快就会有答案。” 卓太后眉目微沉,“那便最好。” 此后,便不言其他。 尹若雅是个聪明人,太后跟前若是自作聪明会被看出来,所以她极力的隐忍,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绝对不会多说一句。 等到太后即将午睡,她离开向阳宫,也没有为李珩多解释一句。 长安道,“太后娘娘,奴婢瞧着,这事儿雍王府似乎真的不知情。” 卓太后沉默不语,顾自转动着手中的佛串子。 见状,长安也不敢多言。 沉默的何止卓太后,还有站在牡丹园前的李勋。 今年冬天,这宫里再也不会见到梅花开。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君无戏言! 第一百八十章 傅云华作祟 梅园里的梅花被全部除尽,如今连名字都换成了牡丹园。 院子里的花奴在忙忙碌碌的,他们必须保证来年这些牡丹能悉数绽放,否则将会受到严惩。当初把梅园换成牡丹园,是打着秦贵妃的名义。 所以这秦琉璃便格外注意这牡丹园的进展,见着皇帝就在门口站着,当即微微一怔。 “皇上?”秦琉璃赶紧领着人行礼。 李勋回过神来,“爱妃怎么在此?” “臣妾过来看看,这牡丹都是移植过来的,难免会有些纰漏。皇上一番心意,臣妾岂敢辜负,自然得好生盯着。”秦琉璃言笑晏晏。 李勋笑了笑,抬步走进梅园,“爱妃有心,朕甚欢喜。” “臣妾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秦琉璃跟着李勋进了亭子。 “问吧!”李勋喘一口气坐定。 秦琉璃面色微紧,“臣妾听说这儿是前朝公主傅云华的居所,她甚喜梅花。皇上下令铲除宫中所有梅花,是否跟她有关?” 李勋坐在那里,脸上的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袁成与杨云锡对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言语。梅园是傅云华居所,也是她的葬身之地,此事人人皆知,但不知这秦琉璃突然故事重提,不知是为了什么。 “朕不喜欢梅花是朕自己的事,贵妃有什么意见吗?”李勋冷着脸问。 秦琉璃行了礼,“臣妾并没有意见,只是皇上……”她似乎有难言之隐。 李勋冷哼,“你是不是也跟外头那些人一样,觉得真凉薄无情,忘恩负义?傅云华让朕保全了性命,身为质子却能全身而退的离开京城返回封地,最后与父揭竿而起灭了大燕。” “臣妾不敢!”秦琉璃当即跪地。 “不敢?”李勋长长吐出一口气,瞧着不剩一株梅花的梅园故地5;151121779088459,“朕不但不念旧情,反而让她挫骨扬灰,天下人都觉得朕是卑劣小人,是忘恩负义之徒。” “可朕没想到,朕的贵妃也是这样觉得的。你们只知眼前,又有谁知晓朕身为质子之时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那份担惊受怕,谁都无法体会。” 秦琉璃面露惧色,“皇上恕罪,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觉得这梅园阴气重,当日这梅林郁郁葱葱的,总觉得阴森森。如今就算全部拔除,但仍是……” “仍是什么?”李勋冷问。 秦琉璃战战兢兢的抬头,面色微白,“仍是有些怪异。” 李勋凝眉,“此话何意?” “臣妾知道皇上并非无情之人,当日这梅园大火也是傅云华咎由自取。可是皇上,臣妾这样想并不代表傅云华也会这样想。自从皇上下令把梅园换成臣妾欢喜的牡丹园,臣妾便日夜寝食难安。”秦琉璃音色微颤。 “臣妾夜里总听到怪异的女子之音,有时候一觉醒来还能闻到梅花的香气。许是那傅云华冤魂不散,还在宫中逗留,所以臣妾害怕……” “荒谬!”李勋拍案而起,“你是说朕这宫中闹鬼?傅云华在此作祟?” 第一百八十一章 恭喜 秦琉璃跪在那里不敢吭声。 袁成低低的喊了一声,“皇上喜怒!” 李勋这才回过神来,他倒是希望傅云华能回来,即便是冤魂索命也是好的。可惜,她至死都恨着他,想来是不愿再见他了。 “起来吧!”李勋亲自上前将秦琉璃搀起,好一番无奈,“神鬼之说容易引起宫中恐慌,爱妃身为贵妃理当明白朕的苦心。” 秦琉璃眼眶圈红,面露愧色,“是臣妾思虑不周,请皇上宽宥。臣妾以后不敢再说这些话,臣妾……知罪!” “朕今晚去你宫里。”李勋握着她的手,凝眉瞧着她的容脸。 秦琉璃和秦琉云长得一模一样,可性子却是大相径庭。记忆中的红衣女子,温婉至极,眉目温柔,从不会对他耍心机。 而眼前的秦琉璃呢? 李勋心头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温柔之色,“朕先回御书房,今晚来找你。” “臣妾遵旨!”秦琉璃不自觉的扬起唇角。 目送李勋离去的背影,秦琉璃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明月上前,“恭喜贵妃娘娘。” “本宫也是没办法,这慕容德留在京城,皇上便一直顾虑着,经常往棠如阁跑。要么就去贤妃那儿,要么就在漪澜宫。这林家姐妹若是一直得宠,那本宫这贵妃之位岂非如同虚设?”秦琉璃轻叹。 在后宫,没有恩宠就不能活。 恰如那康嫔刘燕初,当日是何其得宠,而今一个人留在拢月阁里,皇帝已经许久不去那儿。这跟冷宫,又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秦琉璃凝眉,眸色微沉。 明月不解,“娘娘怎么了?” “只不过皇上为何对傅云华之事如此忌惮?”眉心微蹙,秦琉璃有些不解,“这傅云华已经被挫骨扬灰,如今连梅园都没了,皇上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娘娘,终归是夫妻一场。”明月低低的道,“人总是这样,得不到或者已失去,才是最好的。” 秦琉璃冷了面色,“皇帝难道真对那贱人动过心?” “可是娘娘,事儿都过去了,娘娘切不可旧事重提。若皇上动怒,那娘娘……”明月俯首。 秦琉璃点点头,“本宫心里清楚,对了,听说这两日御医总往贤妃宫里跑,可知这贤妃是得了什么病?” 明月一怔,“奴婢已经叫人盯着,暂时还不知道。” “这林玉姝又想玩什么花样?”秦琉璃敛眸。 秦家握有兵权,可林家又是三公九卿之首,算起来是势均力敌,所以她对林家姐妹必须得防范。尤其是自己这肚子,入宫侍奉那么久,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千万,别让林玉姝抢了先机! 5;151121779088459宫内明争暗斗,宫外亦复如是。 方芷韵有心想跟着李朔,却被李朔拒之门外。 桑榆有心要躲着他,他却拽在手里不肯放。 平城还在下着雨,桑榆冷眼看着这个霸道的男人。她又没有要逃走,何至于走路都要被他拽着手腕不放?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叫人看了成何体统? 第一百八十二章 喜怒无常的男人 “殿下!”桑榆低低的喊了一声,“我自己能走!” 李朔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模样,让人瞧着有点心里不舒坦。 她抽回手人,揉着微红的手腕。 他拽的是她没受过伤的那只手,怎么也会疼吗? “殿下急着带奴才去哪?”桑榆问,转而环顾四周,好在这厢房都是他的兵,否则让王知府的人看到,不定要惹出什么闲言闲语。 “自然是带你去见一见刺客。”李朔俯首看她,“怎么,你不愿?” “殿下往前走,奴才在后头跟着就是。”她故意把奴才二字,咬得生重。 李朔微微凝眉,这丫头是在提醒他,她脸上带着男人的人皮面具,切不可乱了各自的身份,叫人看出端倪。 松了手,李朔负手而行,桑榆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延辛等在房门口,朝着李朔行了礼便推开了房门。 桑榆跟着李朔进去,屋子四周都用厚厚的毯子盖住了窗户,所以屋子里很黑,好在点了蜡烛才有些光亮。外头重兵把守,屋顶上也有人,不许任何人靠近分毫。 屋子里竖着两根木架,上头绑着两名女子。 便是昨夜的两名舞姬,蓝衣和黄衣已被撕碎,浑身上下不着片缕。身上满是伤痕,鲜血染遍了全身,烛光里透着瘆人之色,何其触目惊心。 这显然是重刑过后的残局。 虽然宫中多杀戮,打死打残奴才也都是常有的事,可桑榆作为傅云华的时候,也不曾打死过奴才。而今……眼见着血淋淋的一幕,让她骇然想起了惨死的晓云。 身子微微绷直,袖中五指蜷握。 晓云死的时候,红的白的喷了她一脸,她抵死都不会忘记那情景。 看着桑榆眸色发直,李朔拧起眉心,“怎么了?” “爷让我来这儿看鲜血是如何流淌吗?”她冷了音色。 “你是女子,理当知晓女子最怕什么。她们受了重刑却始终不肯吐露幕后元凶,是以我想让你想个法子,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李朔面无波澜的望着她。 桑榆敛了眸,定定的望着李朔。 昏黄的烛光里,谁都看不清楚对方的心思。 四目相对,各自眸色晦暗。 能不能问出什么? 桑榆深吸一口气,“爷想知道什么?” “是谁让她们来刺杀我的?”他音色沉沉,仿佛隔着什么。 桑榆苦笑,“爷不是该5;151121779088459找酷吏吗?桑榆从未问过供,没有经验。” “经验是慢慢积累的。”李朔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能看出来她们两个是刺客,提醒爷小心谨慎,想来以你的观察力应该可以看到得更多。” 桑榆愣了愣,如今多说无益,他都开口了,她岂能拒绝。 转头望着那木架上的女子,一个个血淋淋的,还未靠近便已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足以让人作呕。 她一步一顿的朝着其中一人走去,身子有些不自觉的轻颤。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无法遏制的想起了晓云,想起了晓云的死无全尸。 伸手捋开了女子的发,血肉模糊的脸让桑榆顿觉浑身冰凉。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云丝布 桑榆张了张嘴,她险些将这刺客看成了晓云。 但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了,想了想便伸手去捏刺客的手,“有刀剑茧,显然如爷所言,这些人并非舞姬。骨骼有些僵硬,并非舞姬般的柔软,是以……就算不是刺客也是习武之人,而非舞姬。” “还有呢?”李朔喝着茶。 屋子里昏黄的光,落在他身上,透着一丝凉薄寒意。 她看了他一眼,转而敛眸继续观察这两名女子。 期间,二人醒过神来,一个个神情恍惚的盯着眼前的桑榆。 桑榆带着人皮面具,所以她们都只当她是小厮罢了。 “你们虽然是刺客,但绝非刻意训练出来的刺客,否则你们的舞步不会这样生硬。你们来自江湖,长年累月在马背上讨生活,所以你们的虎口有清晰的勒痕。”桑榆缓缓道来。 二人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她突然一口口水吐出。 然则比她更快的,是李朔的杯盏。 杯盏擦着桑榆的耳边过,直接砸在了那女子的嘴上,干裂的唇顿时溢出血来。 桑榆心下一惊,当即退开两步。 下一刻,李朔长腿一迈站在了她身边,掰过她的肩膀就把她塞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听见他极为不悦的音色,低沉而冰凉的道一句,“真是没用。” 桑榆站在他身后,没有吭声,只是定定的看着那颀长的身子,挡去了自己的视线。 这么一想,还真的有些没用。跟着李朔,以后这些事情会源源不断而来,难道每次都要躲在他的身后。她躲不了一辈子,终是要学会一个人的坚强。 “殿下。”她低低的喊了一声,从他身后走出来。 “你们两个不是从京城来的。”桑榆话语轻柔。 话音刚落,二人当即不敢置信的盯着桑榆。 “你如何知道?”其中一人终于开了口。 桑榆从地上捡起了衣衫的碎片,“就凭这个。” “这是什么?”李朔问。 桑榆揉了一下手中的衣衫碎片,“这是云丝布,产自大梁与大、大齐边境的边陲小镇,是抵御风沙的好东西。但是因为料子有些坚硬,所以京城里就连老百姓都不愿用。” “大梁?”李朔凝眉,若有所思的望着桑榆,“你倒是见多识广,连云丝布都知道?” 桑榆抿唇,宫里的人自然不会认得这些东西,宫外连老百姓也很少知道这布匹,她一个宫里出来的婢女却了若指掌,的确有些惹人生疑之嫌。 “桑榆出身小门小户,这些粗鄙之物自然是识得一二。殿下高高在上,不知情也是理所当然。”桑榆无奈的笑着,一脸的若无其事。 想了想,桑榆有道,“殿下还要继续问吗?” “不必了!”李朔轻叹,“涉及大梁,事关重大,所以这事到此为止。” “是!”桑榆颔首,“我明白了。”5;151121779088459 “明白最好。”李朔别有深意的望着她,“不过你的观察力倒真的是极好的,理该得到更好的重视。” 桑榆一怔,此话何意? 第一百八十四章 爱打人的姑娘 不过李朔没有言明,桑榆自然也不敢多问。 既然他不愿再查下去,那她也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情。只是她觉得奇怪,这两名女刺客怎么会跟大梁有关呢? 好在她身为前朝公主的时候,父皇从小让太师细细的教她,相比起琴棋书画,她更喜欢针织女红,更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布匹,偶尔还会自己剪纸绘图染布。 走出房门,桑榆凝眉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在李朔身上。 “你先回去。”李朔道,“我待会回去找你。” 桑榆颔首,行了礼退下。 等着桑榆走远,延辛面色微白的上前,“爷?” 李朔面无表情,“都听到了?” 延辛颔首,“是!” “自己去领罚!”李朔拂袖离开。 延辛咽了一口口水,握紧了手中冷剑。 这还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不过千算万算,真的没算到…… 然则桑榆是真的觉得很奇怪,这大梁边境距离此处何止千里万里之遥,是谁那么蠢竟然想到要去那边边角角里请两个女人来当刺客? 是为了撇清自身的干系?还是为了其他什么目的? 这两个女子武功又不是最好的,压根不是李朔的敌手,却有本事把这一桌子的人都用药迷倒了。这……真的是两个女子能做到的吗? 蓦地,桑榆顿住脚步,难不成这里头有内应? 大梁昔年被大燕欺压,不得不俯首称臣,如今难得喘一口气,是不可能让刺客来行刺晋王。如此一来,只会让大齐动怒,反而不利于大梁的独立。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正想着,却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 桑榆还以为是李朔来了,当即转身。 哪知下一刻这脸上便狠狠的挨了一记耳光,耳朵里嗡的一声炸开。身子一颤,桑榆已经扑在了栏杆处,外头的雨声混合着耳朵里的嗡嗡声,让她的脑子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等她回过神来,只见方芷韵容色微白的站在那里,甩了甩得打发麻的手,“你这狗奴才,竟敢以下犯上,你可知该当何罪?” 桑榆愣了愣,只能极力压住内心的怒火。 虽说她是侧王妃,可她还没忘记自己的脸上带着人皮面具的事实。李朔不开口证明她的身份,她就必须继续装下去。 行了礼,桑榆音色微颤,“奴才一直本本分分,实不知方姑娘所谓为何。” “我瞧你就是个面生的,身为男儿却是唇红齿白得厉害,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5;151121779088459。”方芷韵眯了眯眸子,“我在晋王府,怎么没见过你?” 桑榆道,“奴才一直在后院打杂,姑娘身份尊贵很少去后院,自然不认得奴才。” 后院这种脏地方,方芷韵的确很少去。 这倒是说得通。 但是! 方芷韵冷哼,“饶是如此,为什么晋王会带着你一道同行?” “上一次晋王府中有刺客,奴才在旁提醒了一句,是以晋王殿下便……”桑榆俯首行礼,“奴才真的是晋王府的人,若是姑娘不信,大可亲自问一问晋王殿下。”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这不是我做的 “你少拿朔哥哥压我。”方芷韵可不吃这一套,“朔哥哥既然能让你跟着,自然会帮着你说两句。不过你一个狗奴才,竟然敢仗着朔哥哥的欢喜,跟朔哥哥拉拉扯扯,你可知该当何罪?” 桑榆早就猜到,这方芷韵发怒十有八九是为了李朔。她如今身为小厮,说起来也是个男人,没想到这样都得挨打。 长长吐出一口气,桑榆行了礼,“奴才不知姑娘的意思。” “少跟我装蒜,我都亲眼看到了。你跟朔哥哥两个人,在回廊里拉拉扯扯的,你还敢狡辩!”方芷韵气不打一处来,“就凭这一点,你这狗奴才就该被活活打死!” 桑榆心头一震,这方芷韵还真是醋坛子,男女的醋都得吃。 她一愣,方芷韵便以为这狗奴才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当即抬起了脚,想踹过去。 桑榆虽然不会武功,可她练舞多年,身姿矫健,若她真当要躲,又岂能教方芷韵占了便宜。 身轻如燕的她,当下轻轻跃起,一下子窜上了栏杆。单手扣住廊柱,一个漂亮的飞旋,稳稳落地。落地那一瞬间,桑榆眸色微沉。 “方姑娘,奴才就算该死那也是殿下的奴才,还是请方姑娘喜怒,奴才是对是错理应交给殿下处置,就不劳方姑娘动手了。”桑榆掉头就走。 “站住!”方芷韵刚刚愣住,这会才算回过神来,万没想到这狗奴才竟然身手矫健,自己这一脚竟扑了空。她丢了脸面,自然不肯罢休。 你让站住就站住? 桑榆心头冷哼,压根不愿理她,脚下走得飞快。 她一下子窜进了李朔的房间,当即合上了房门。但她并未在5;151121779088459房间里逗留,疾步走到了李朔的案前,随手挑了几份文件,权且不管要不要紧,随手散落在案上。 做完这些,桑榆开了后窗跳出去。稳稳落地,她小心的合上窗户。 双手叉腰,桑榆笑得凉凉的,“你既然那么喜欢你的朔哥哥,就让朔哥哥陪你好好玩,奴才就不奉陪了。”语罢,她快速离开。 方芷韵不顾门房的拦阻,直接撞了进来。 早前李朔吩咐过,桑榆是可以进出房间的,所以门房没拦着,但是方芷韵却是自己闯进来的。所以门房赶紧去通知李朔,万一这里头的东西有所闪失,谁都担待不起。 “狗奴才,你给我出来!”方芷韵怒喝,“阿穆你这个狗奴才,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拿刀子扫了!”说着,她还真当抽了门房的配剑对着床底一顿乱刺。 李朔回来的时候,只见着房间里一片凌乱,眸中寒光毕现。 “朔哥哥?”方芷韵一怔,但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找那狗奴才,又有什么打紧的? 李朔的视线,冰冰凉凉的落在桌案处,上头放着散落的文件,有些已经批注好了,就等着送回原籍等待执行。可此刻,凌乱一片,甚至有些散落在地,踩着些许带着泥水的脚印。 方芷韵骇然瞪大眼眸,“不是的,这不是我做的。朔哥哥,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爷的小妖精 李朔眯起冷眸,“那你手中的剑,又如何解释?可知持剑入本王房间,当以行刺论处?” 行刺之罪,罪5;151121779088459该万死。 方芷韵手上一松,剑“咣当”一声落地。 这会,方芷韵的脸色全变了,“朔哥哥,我是来找阿穆那狗奴才的,我并不是来行刺来捣乱的,朔哥哥你信我,我真的……” 李朔合上眉眼,似乎压根不想听她解释,“滚出去!闭门思过。” 方芷韵张了张嘴,“朔哥哥?” “听不懂吗?”李朔冷然。 方芷韵抿唇,垂眸。行了礼,她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房门,身后的房门当即被重重合上。 狠狠跺脚,方芷韵一脸怨怼,“这狗奴才,竟然敢算计我。” 连云不敢吭声,谁都知道殿下的屋子不可随意闯入,可自家主子这些年被殿下惯坏了,以至主子一点都不识得大体。只要方芷韵想做,定然会不顾一切,全然没有礼数。 如今被晋王训斥,便是连云都觉得是活该。 然则身为奴才,连云敢怒不敢言。 关上房门,李朔无奈的吐出一口气,“延辛!” 延辛面色铁青的推门而入,额头有薄汗渗出,“殿下?” “把东西收拾一下。”李朔拂袖出门,他那不要命的小妖精也不知去了何处,他得去找找才是。 桑榆并没有走远,只是一个人站在荷花池边。 一阵秋雨一阵凉,近了初冬季节,风雨交加更是让人冷得发抖。 她将伞靠在石壁处,定定的望着雨打残荷的情景。 负手而立,眸色微沉。 雨打残荷,听得雨声悲凉,遥想风光昔年,却已物是人非不复存。 “闯了祸便一个人躲在这里长吁短叹的?打量着是在想,该如何应付爷?”他撑着伞站在雨里。 他的小妖精,竟然躲到这儿来了。 此处无人,僻静得很,她还真能找地方。 桑榆站在洞口看他,他站在雨里看她。 她清浅一笑,他微微勾起唇角。 雨打伞面,发出沉闷的啵啵声。 他笑道,“是在回味着,你与爷的头一次?若是想念,爷如今还可以成全你一回,只要爷的小榆儿觉得高兴便是。” 她翻个白眼,“爷这是吃了蜜饯,还是喝了冰糖水?” “你以为爷能被方芷韵给气得跳脚?”他凝眉看她。 桑榆淡淡的笑着,笑而不语。 李朔无奈的望她,“还不跟爷回去,这有什么好看的?” “残荷听雨,别有风味。”她招了招手,“爷不妨听一听。” 他放下伞,进了洞口与她比肩而立。 “雨落在荷塘里的声音,和打在残荷上的声音都是不一样的。抑扬顿挫,若人生起伏。”她清凌凌的说着,音色婉转,“爷可曾这样安安静静的听过不一样的雨声?” 李朔凝眉,“爷忙着征战沙场,哪有空风花雪月。你经常听雨?” “我不喜欢下雨,可我喜欢听雨声。”她淡淡的笑着,如莲如梅。 “那你还喜欢什么?”他问。 她脸上的笑微微凝滞,“下雪。” 他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温暖的掌心,裹住了她冰凉的柔荑,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曾几何时,桑榆也曾想过与李勋并肩听雨声,却没想到如今和李朔站在了一处。她心里觉得可笑,难不成此生都要跟李家兄弟纠缠不清? 因为闹了刺客一事,这王大人来李朔房中请罪,可谓是声泪俱下,还真叫人于心不忍。 “王爷,下官冤枉,下官委实不知内情。这刺客一事,真的跟下官没有任何关系,下官冤枉!”王大人跪在那里,又是喊冤又是抹眼泪,桑榆被吵得头疼。 李朔始终没有吭声,只是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饮茶。 桑榆蹲在他跟前,轻柔的为他捶着腿,真当是一副乖顺的贴身小厮模样。 “王爷?”眼见着喊冤不顶用,王大人只能作罢,低低的喊了一声,“王爷,下官……” 李朔眉目微沉,面色竣冷。于外人跟前,他本就是不苟言笑,是以自带不怒自威之势,叫人瞧着便觉得心里瘆得慌。 眉头微蹙,眼角眉梢微挑,李朔若有所思的望着王知府,“此事本王自有打算,就不劳王大人操心了。” 王大人骇然,“求王爷恕罪。” “此事,本王会书信一封交于皇上,着刑部之人亲自来调查,至于其他就不必王大人担心了。”李朔放下手中杯盏,“此后不管是谁过问,还望王大人守口如瓶,莫要轻易开口。” “王爷此话何意啊?”王大人不解。 李朔冷眼看他,眸色凛冽。 见状,王大人当即俯首,不敢吭声。 延辛上前,“王大人,借一步说话。” 闻言,王大人瞧了一眼不做声的李朔,当即行了礼随着延辛退出了房间。 及至僻静处,王大人忙问,“敢问延大人,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王爷会交由刑部接手,在此之前权当没有发生过。”延辛意味深长的望着王大人,“王大人现如今听明白了吗?该干嘛就干嘛去!” 王大人面色微微一紧,“下官明、明白了。” “明白就好!”延辛掉头就走。 王大人直起身子,当下5;151121779088459拭去额头的汗珠子,继而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等着王大人离开,这屋子里就只剩下李朔和桑榆二人。 李朔一把将她从跟前拽起,直接抱在了膝上坐着。 “你这人……”桑榆心头一窒,“外人瞧着是个冷面王爷,谁知道背地里却是这般的无赖。” 他轻佻笑道,“爷现下抱着自己的侧王妃,可算是名正言顺?” 她一怔,答不上来。 “难道自己的侧妃,不教自己抱着还等着别人去抱着别人去宠着?爷吃饱了撑的,想在脑门上开出一片荷池?”他伸手攫起她的下颚,“小榆儿心里想着谁呢?” 桑榆凝眉,“我就在爷的怀里坐着,爷说我这脑子里在想谁?” “要不,爷打开看看?”李朔忽然将她拦腰抱起,抬步便朝着床榻而去。 下雨天啥事都做不得,这床笫之欢倒是极好的消遣。 爷拥着自己的小榆儿,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好不自在。 倒是苦了桑榆,这小身板险些教他折成两截。 第一百八十八章 李朔灼热的进进出出,饶是秋末冬初的季节,亦是挥汗如雨。 桑榆如今便是连抬眼皮的气力都没了,身上这人仿佛有用不完的气力,费不玩的花样,她觉得到了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只是情到深处,他让她喊他名字的时候,她险些习以为常的喊了李勋。 好在她声音沙哑,许是他也未曾听到。 青丝凌乱,气息奄奄,满室旖旎春风。 李朔凝眉望着沉沉睡去的桑榆,眸中微恙。情欲褪却过后,留下的是满腹狐疑。他着实未能听见她方才的喊声,但……那个口型,绝对不是在喊朔。 且不论他对桑榆的用心深浅,只这归属于自己的女人,心里头还存了别的男人,叫人怎么想,怎么都不痛快。他几乎可以肯定,他的小榆儿怕是另有所属。 而这个所属之人,绝对不是他。 如此一想,李朔的脸色便愈发难看。 桑榆却是毫无察觉,已然累得不行,干脆沉沉睡去。只是她有些想不通,分明是诈死打算查一查这方芷韵,却被李朔带在了身边,反倒成了名副其实的陪床。 这陪床,难道还能扳倒方家在军中的势力? 雨夜漫长,方芷韵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不明白,李朔此前明明属意沐桑榆那个小贱人,何以小贱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之后,李朔便中意了身边的小厮?小厮是男儿,难不成李朔因为伤心过度,便有了龙阳之好? “小姐?”连云慎慎的喊了一声,“您这是怎么了?” “你说朔哥哥何以要留着那小厮在身边伺候?朔哥哥一直以来都不许陌生人靠近身边,除了延辛便不愿轻易启用他人,这一次是怎么回事?”方芷韵干脆掀开被褥下了床。 连云慌忙倒上一杯水5;151121779088459递呈,“小姐,许是事情并非如小姐所想,只是那小厮生得唇红齿白,殿下觉得此人并不构成威胁,所以才会带在身边。” 方芷韵凝眉,“是这样吗?” “奴婢只是猜测。”连云诚惶诚恐,“小姐您想啊,若是殿下真的有龙阳之癖,那么沐桑榆又是怎么回事呢?再者,还有个苏娴呢!饶是对沐桑榆是一时兴起,可对于苏姑娘,却是有目共睹的。” 提起了苏娴,方芷韵的脸色便不太好。 抿一口杯中水,方芷韵凝眉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势小了不少,约莫明儿能雨停上路。 可一想起李朔为了阿穆那个臭小子竟然跟训斥她,让她闭门思过,方芷韵的有一腔怒火便无处宣泄,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小姐其实也不必担心,您可别忘了,咱们此行是回利州。利州是小姐的母家,老爷的叔伯兄弟还有旧部都在利州。只要小姐回到了利州,那这狗奴才的命,还不是您说了算吗?”连云怯怯的笑道。 指尖当下握紧了杯盏,方芷韵扬唇笑得凛冽,“还真没看出来,连云,原来你也有聪明的时候。” 连云这才如释重负的笑道,“多谢小姐夸赞。” “等回到了利州,看我怎么收拾这狗奴才!”方芷韵冷哼两声,笑靥寒凉。 第一百八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延辛便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桑榆迷迷糊糊的被李朔戴上皮面,穿好衣裳坐在了床边。她有些犯迷糊,身上酸疼得厉害,许是淋了雨的缘故,总觉得心口上闷闷的,说不出来的难说。 瞧着她面色苍白的模样,李朔略黑着脸,道了一句,“不中用的东西。”话虽如此,却还是亲自为她束发,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坐在了凳子上。 他亲自给她喂水,“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桑榆指着自己的心口,“就是觉得这儿,有些难受的,说不出来的闷,好像要喘不上气来。” “许是昨日看雨,染了风寒。”李朔凝眉,“给你找军医看看。” 桑榆摇摇头,“没事,还撑得住。爷若是再护着我,你那方姑娘怕是更要暴跳如雷不会放过我了。到时候别说是一个耳光,想来拿剑劈了我都不在话下。” 他扣着她的腕脉,只觉得她体内似乎有所异动,说5;151121779088459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能感觉到有股力量在她的体内徘徊着。然则等他想要细探之时,这东西却又转瞬即逝,再也无法触到。 怎么回事? “可还有别的什么异样?”李朔问。 桑榆摇摇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其他,有些心闷无力罢了。然则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李朔这是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什么? 事实上对于自己这副身子,她并不是太了解。她占据桑榆的身子也不过数月,有些记忆传承下来也不是很清晰,但是应付日常倒是没什么问题。 “我没什么事。”桑榆深吸一口气。 李朔凝眉看她,确定她走了两步也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抬步走出门去。 见着李朔离开,桑榆眸色微沉的走出了院门,去了花园里站着。 隔着一堵墙,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少主?” “去查一查大梁边境的动静,我总觉得李朔察觉了什么。”桑榆低低的咳嗽了两声。 “少主病了?” 桑榆深吸一口气,“没什么事,就是有些不太舒服。” “是不是曼陀罗余毒未清?” 桑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余毒未清的缘故,可平素也没什么异样,怎么今儿一早会突然不太舒服?她仔细的想了想,约莫不是因为曼陀罗的缘故。 “京城里有消息吗?”桑榆问。 “有,大梁使团已经出发。少主,是否要……” 桑榆张了张嘴,本欲答应下来。可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荒凉的村子,想起了遍地的瓦砾,她便犹豫了。 “暂时别轻举妄动。”桑榆敛眸,“听我吩咐行事。” “是!只是那方芷韵三番四次对少主动手,要不要……” 桑榆面无表情,“莽夫罢了,实不足为虑。”语罢,她环顾四周,“探一探利州的动静,仔细报我。” “是!” 音落,各自散去。 回去的路上,桑榆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淡淡的像是…… 第一百九十章 桑榆顿住脚步,凝眉望着香气的源头。 她很确定,这香气便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抬步走去,桑榆环顾四周,确信周遭无人。现在所有人都在前院,准备送李朔离开平城,所以没人关注这后院里的一隅之地。 这是一间甚是寻常的屋子,地处府内的僻静一角。 门外无人,门内也没什么动静。 桑榆想了想,伸手推开了房门。 一股淡雅的檀香从室内飘出,淡淡的甚是好闻,然则却让桑榆心口处的憋闷更加重了几分。原本还缓和了不少,这会却是…… 她当即凝眉捂着心口,奋力的大口喘气。 抬眼,只见佛。 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因为这檀香之气而开始游走,是真的在游走,好像是活物一般,从心口5;151121779088459里出来逐渐蔓延全身。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自己快喘不上气来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远离这香气。 檀香? 她并非第一次接触檀香,为何早前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如今却突然成了这副模样?这是什么? 脚下一软,她竟使不出劲来。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桑榆死死捂着自己的心口。 有东西,真的有东西在她的身子里游走,是活的! 脑子开始变得浑浊,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有人逐渐走近。 然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模模糊糊之中,有人在自己的耳畔说话。 好像是李朔的声音,“怎么会突然晕倒?” “这脉象的确没有异样,老夫实在是看不出来。”军医摇头。 “没有异样,如何会晕倒?”李朔甚是不解,“你确定她的身子没什么问题?她体内没有东西吗?” “不知王爷所言是何意?”军医一怔。 李朔也不敢肯定自己当时的判断,毕竟那奇怪的脉象也只是一瞬即逝,他也没有把握。没把握的事情自然不可随意说出,免得被人听到而加以利用。 “有没有内伤?”李朔问。 军医道,“没什么内伤,就是这小哥早前定然中过毒,如今身上还有些余毒未清。具体是什么毒,老夫一时间也探不出来。何况这毒,只怕不是近期之事。” “中过毒?”李朔沉默。 延辛送了军医出去,“爷,什么时候启程?” 天都晴了,这会还不起程,万一再下一场雨,怕是要耽搁行程的。 “把她送到我的马车内,马上启程。”李朔拂袖而去。 延辛颔首,着心腹将桑榆抬进了马车。 方芷韵气得直跺脚,这狗奴才都晕了还能伺候她的朔哥哥吗?既然伺候不了,为何还要跟李朔同车而行?这里头若说没什么猫腻,打死她都不信。 可李朔的话就是命令,谁敢违抗。 阿穆狗奴才,你给我等着! 方芷韵咬牙切齿。 王知府一直跟在车队后,送了李朔出城,毕恭毕敬的弓着身,等着车队悉数走远,这才微微直起身来。他眯了眯眼眸,眸色微沉。 他好像,找到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桑榆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上,睁眼便看见好整以暇,端看兵书的某人。 她正仰躺着,头枕在他的腿上。 睁眼,从下往上看着他极是好看的眉眼。 这人生得好,就是不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醒了?”他没看她,视线始终落在自己的书籍之上,“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她勉力撑起身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现在到哪儿了?” “很快就到丰州城。”他终于放下手中兵书,凝眉望着她,“5;151121779088459还好吗?” 桑榆点点头,睡得有些晕晕乎乎,“我到底是怎么了?”她想起自己晕厥前的场景,想起了檀香之气,还有……喘不上气的滋味,可真是难受。 “军医说,估计是累着了。”李朔攫起她的下颚,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冷着声音问道,“你去后院的房间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好奇,这屋子里有股香味,谁知道推开门就受不住了。”桑榆深吸一口气,“大概真的是累着了。” “那屋子我进去了。”李朔道,“只有一尊佛像,没有别的东西。是知府大人去世的老母亲住过的地方,里面点着长明灯,空屋焚香。” 桑榆凝眉,“没有别的吗?” “没有!”李朔面色微沉,“连密室和地道都没有,是以不可能有人暗算你。” 该想到的李朔肯定都想到了,所以桑榆应该相信,晕厥只是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跟那屋子并无半点关系。 什么时候,她对檀香这样敏感? 桑榆点点头,“那可能只是我的个人问题。” 她伸个懒腰,睡了这么久,骨头都僵硬了。 马车停在丰州城外,李朔并没有打算入城,但是马队也累了,着实该歇一歇。 过了丰州城就出了丰州地界,下一站就是利州。 底下人去备水,利州一带甚是干燥。 李朔带着桑榆走出马车,躺了那么久也该出来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 哪知他刚出来,方芷韵便快速凑了上去。 好在桑榆站得稳当,否则又要被方芷韵被撞出去了。这女子生得秀美,可这力气怎这么大?闺阁小姐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吗? 抖了抖衣裳,桑榆无奈的撇撇嘴,瞧着被方芷韵纠缠的李朔,投去同情的眼神,转身就朝着小溪边走去。 眼不见为净。 李朔不悦! 这女人,没良心。 方芷韵笑道,“朔哥哥,你可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李朔面无表情,“不知。 “今儿是丰州城灯会的好日子。”方芷韵笑着拽住了李朔的袖口,“朔哥哥,反正过了丰州城就是利州,不如今晚咱们歇在丰州城,就不必急着赶路了,好不好?” “灯会人多,不安全。”李朔甩开她的手,转身朝着小溪边走去。 “月老庙会可热闹了,小时候爹还陪着我来过一趟。”方芷韵嘟着嘴,“这月老庙可灵了,当时我许愿能得如意郎君,此后便遇见了朔哥哥,你说我该不该去还愿?” 李朔凝眉,“月老庙?” 第一百九十二章 “是啊5;151121779088459!”方芷韵欣喜若狂,只要李朔有一点点的兴趣,那她就可以与他一道去逛灯会。 月老庙的灯会,男男女女都是来求姻缘的,所以只要李朔肯去,那就说明李朔的心里是有她的,如此她心里也能有个底。 李朔凝眉,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蹲在小溪边不知作甚的桑榆。想了想,他凝上方芷韵欣喜的脸,“你真的想去?” 方芷韵连连点头,若小鸡啄米般。 “好!”李朔应道,转而冲延辛吩咐,“今晚安营扎寨,再派人去利州通知一声,行程押后。” “是!”延辛颔首,速去办事。 “多谢朔哥哥!”方芷韵娇羞的笑着,“那我现在就去准备准备!” 李朔点头,方芷韵拎着裙摆便跑回了自己的马车,她可得好生准备才是。等着天一黑,她就可以与心爱的朔哥哥一起去月老庙看灯会了。 月老庙,那可是……男女成缘的好地方! 桑榆蹲在河岸边,诧异的望着小溪里的那些坑坑洼洼。她一直活在四四方方的皇宫里,从不知道外头的世界竟是如此的多姿多彩。 李朔压低了脚步声,凝眉站在她身后,看着这没良心的小厮拿着一根小棍子在溪边一通乱捅。 “你在干什么?”他发问。 惊得她一下子把手中的小棍子丢进了水里,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捂着噗噗乱跳的心肝,她翻个白眼,“就是好奇,这河边的坑洞。乳母说,民间的小河里多的是鱼虾蟹,我这不是想找一找吗?” 李朔轻嗤,笑得有些不屑。 “你笑什么?”她抿唇,“我没见过,不行吗?” 傅云华是前朝公主,宫里多的是锦鲤,但吃的鱼虾蟹都是御厨弄好的,没见过活的似乎也没什么可奇怪。 蓦地,桑榆愣了愣。 是了,桑榆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怎么可能没见过活的鱼虾蟹呢?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怎么能收回? 深吸一口气,李朔道,“就不怕里头钻出一条水蛇来?” 她一怔,“蛇也会活在水里吗?” 蛇不都在草丛里? 一想起那游走的长东西,她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干脆转身朝着马车而去。她饿了得去找点吃的,睡了那么久,这肚子早就饿得空空的。 “爷?”延辛回来,“业已办妥。” 顿了顿,延辛又问,“爷真的要进城?” “没惊动丰州知府吧?”李朔问。 延辛颔首,“没有王爷吩咐,卑职不敢惊动丰州知府。” “那就好!”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凝眸望着桑榆离去的背影。 “可是这尾巴……爷还是小心为上。”延辛不免提醒。 “尾巴跟了一路,总该给他们机会动手才是。”墨色的瞳仁里,泛起一丝凛冽微光,“否则只叫人一直跟着,那得多无趣?爷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延辛俯首,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这可是要命的事儿! 然则看自家主子,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生死大事。 心头喟叹,奈何? 是夜,丰州城的月老庙灯会,果真热闹非凡。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这灯会果真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街道上都是人,熙熙攘攘的,一不留神很容易被冲散。 延辛领着桑榆往人群里去,桑榆时不时的去摸自己脸上的轻纱,也不知这李朔到底玩什么花样。好好的小厮不当,如今要她悄悄换回女儿装,还轻纱蒙面的进城凑热闹。 “这边!”延辛道。 桑榆拼命的往里头挤,终于在巷子的转角处挤出了人群。 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桑榆望着不远处越聚越多的人群,这一股脑的都跑到了月老庙前头排队等着上香。 女子希嫁如意郎,男儿望娶贤良妻。 “爷在哪儿?”桑榆问。 延辛瞧了瞧,“估计还在月老庙那头回不来,侧王妃暂且5;151121779088459稍等,卑职去看看!”说着,便留了一人盯着桑榆,顾自朝着月老庙而去。 月老庙那头甚是拥挤,延辛又不能表露身份,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头挤去。 方芷韵甚是兴奋,终于挤到了最前排,“朔哥哥,我去给月老上香,你在此等我!” 李朔不吭声,只是负手站在原地。 如今他一袭藏青色的便服,纵然极力敛去身上的威严之气,可这俊美的容色,着实教身边的女子们心生好感。如花似玉的姑娘们,时不时的将视线落在这俊俏的男子身上。 瞧瞧,这颀长的身高,这宽阔的胸膛,这眉目间的淡漠疏离,高冷的男子仿佛散着无尽的诱惑,成了行走的荷尔蒙。 李朔瞧了一眼四周,转头便看到了极力挤过来的延辛。 延辛点了头,朝着外头桑榆的方向看去。 见状,李朔一言不发的退出了人群,退出了月老庙。 庙内人太多,本就不太适合他。 身后有女子尾随,李朔随手便在门口的小摊上拿了一副银色面具,遮去了自己的容貌。有时候长得太好,也是一种负担。 桑榆还在左顾右盼的等着,一双灵动的眸不时的往人群里搜寻。 乍见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出现在自己跟前,桑榆赶紧往后退了几步,随扈即刻上前拦阻。 “是我!”李朔低冷开口,拽起桑榆就走。 桑榆愣了愣,“爷,这是要去哪?” “逛灯会。”李朔不由分说。 可哪有人逛灯会是这副模样的,一直走一直走,这分明就是来行军的。 桑榆自然是跟不上,险些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所幸李朔快速回头搀了她一把,直接将她圈在了怀中,这才免去了她的狼狈。 伸手抚上自己脸上的轻纱,桑榆眨了眨眼睛,“爷,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你。” 蓦地,她突然推了李朔一把,“爷,那个、那个是不是冰糖葫芦?是不是?” 李朔凝眉,“你不认得冰糖葫芦?” 桑榆并非出身大户,理应识得这冰糖葫芦,这可是老百姓最常吃的东西。 因为隔着面具,桑榆并不知李朔此刻的神情变换,依旧扯着他的袖子笑道,“爷,你帮我弄一个,我想试试看好不好吃。” 李朔颔首,“你在这等着,我速去速回。” 桑榆连连点头。 李朔挤进人群,不多时便拿着糖葫芦回来。 “谢谢爷!”桑榆一脸欣喜的接过糖葫芦。 可那人却生生怔住,盯着桑榆瞅了半晌。 第一百九十四章 银色的面具之下,那双眼睛倒映着花灯的昏黄,倒映着她的身影。 桑榆愣了愣,“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冰糖葫芦,低低的喊了一声,“爷?” 闻言,那人的眼睛如弦月弯弯,竟是带着几分笑意的看她,然后音色清亮的道了一句,“既然你喜欢,便送你罢了!” 桑榆骇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 虽然是一模一样的银色面具,但是这眼睛还有这声音是不对的。也怪自己方才晃了神,没瞧清楚对方的衣衫跟李朔的不太一样。 藏青色和藏蓝色在黑夜里,难免会看错。 这下子捏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就跟捏着烫手山芋一般,桑榆二话不说就塞进了他手里,“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还给你!” 若是让李朔知道自己白拿了别的男人的东西,今天晚上她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现在,她得赶紧把自己摘清楚。 一扭头,李朔已经挤了过来,手中拿着她想吃的冰糖葫芦。 乍见也有人带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具站在桑榆身边,他当即摘了自己的面具,冷了眉眼。 桑榆愣了愣,“爷,我认错认了。” 李朔哼哼两声,拽过她的手愣是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将冰糖葫芦往她手里塞,“吃吧,你不是想尝尝看吗?爷给的,无毒。” 听得这话,那人当即笑出声来,略显无奈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冰糖葫芦。 再回头去看李朔与桑榆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眸子,道一句,“有趣,真有趣!” 李朔重新戴好面具,带着桑榆快速离开,“下次再认错,爷就把专属印记刻在你的心口上。” 十指紧扣,她回头望着他,隔着面具瞧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却能听得出这话语中的醋味。她看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只想笑。 “爷生气了?”她笑问。 他不言语,只是带着她朝着人少的地儿去。 全然忘了还有一个方芷韵,这会正在月老庙里找她。不过他留了人在方芷韵身边,所以方芷韵不会有危险,他们会带着她返回营地。 不管是酒肆还是茶楼,大街上都是人满为患。 最后还是延辛花了高价弄了一个临街雅阁,这才免去了拥挤。 喘上一口气,桑榆进门便掀开了脸上的轻纱坐在了窗边。 这里刚还能看到街上的热闹,这游行队伍5;151121779088459还在远处,待会就会经过这儿,这个位置能看得很清楚。 她见过宫里规规矩矩的花灯,从未见过老百姓的花灯游行,这是第一次,所以难免有些兴奋。 李朔摘下脸上的面具放在案上,凝眉瞧着那趴在窗口,翘首以待游行队伍过来的桑榆。那一副小女儿家的欣喜,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心头微怔,女子都喜欢这些玩意? 花灯璀璨,这时候的桑榆,终于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青春活力,而不是少年老成的沉稳。 李朔低低的笑着,原来她也有憧憬的东西。 然而不远处的那一盏梅花灯,却让桑榆脸上的欢喜,逐渐消弭于无形。 第一百九十五章 梅花灯,又是梅花。 她定定的望着那屋檐下商贩售卖的梅花灯,愣愣的有些出神。 李朔眉心微蹙,转而看了延辛一眼,延辛会意的退了出去。 “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他问。 桑榆默不作声的吃着冰糖葫芦,“我喜欢下雪,爷能给我下一场吗?” “我又5;151121779088459不是老天爷,怎么可能说下雪就下雪?”他抿一口香茗,淡淡然的应道,“不过你若是想把爷当成你的天,只管直言便是。” 她翻个白眼,“爷这话,我没法接。” “那便不接,爷接着你就是。”他气定神闲。 她哑口无言,只能撇撇嘴继续看着外头。只是这一回头,那盏梅花灯却已经消失不见,估计是被人买走了。她慌忙掠了一下街上的人群,却没有发现那盏梅花灯。 虽然有些失望,但她也明白这是必然。 花灯游行队伍渐行渐近,她喘一口气不再去想梅花灯的事情,不是她的终究会失去。 鼓乐声声传来,那一个个少女在花车上翩然起舞,璀璨的花灯晃动着迷人的光芒,照着男男女女的笑容。一张张面具,一声声欢呼,真是好热闹。 底下喧嚣不止,桑榆看得很是入迷。 原来这就是花灯游行,好热闹。 宫里头是没有灯会的,她能见到花灯却不可能见到这样的热闹。毕竟皇宫里最重要的就是安全,不可能放任闲杂人进入。 傅云华此生错过太多,所以一辈子都围着李勋转,转到最后把自己的命也折在了他手上。 手中的冰糖葫芦已经吃完了,她惬意的坐回去,“真好看。” “你没见过?”李朔问。 桑榆颔首,“没有。” 可说完这话,桑榆的眉心当即突突的跳。凝眉去看眼前的李朔,他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桑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当即保持了沉默。 “你若是欢喜,我陪你再下去走走,听说这河岸边都是放花灯的。”李朔抬头看她,眸中晦暗不明。 桑榆抿唇,“不必了,底下人多不安全,爷的安全更重要。” “只要你不会再认错人,爷的安全就不需要小榆儿担心。”他起身,缓步靠近她。 她凝眉看他步步逼近,最后将双臂支在她的身子两侧,“小榆儿在害怕什么?这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桑榆扬眸看他,眸中流光璀璨,“我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爷的一切都比我重要,你若是有事,桑榆怕是万死也不够。” 下一刻,他吻上她的眉心,拽起她就往外走。 “去哪?”她忙问。 他音色淡然,“陪你去放花灯。” 女子,不都喜欢这样吗?方芷韵不止一次提过,要他陪着她放花灯。可他着实对方芷韵喜欢不起来,如今连逢场作戏都觉得困难。 出门的时候,桑榆微微愣住,瞧着延辛递上的梅花灯,当下凝眉去看李朔。 李朔无奈的轻叹,“你盯着这花灯很久了,想必很喜欢。爷送你!” 心头一窒,却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滋味。 第一百九十六章 “拿着!”李朔将花灯塞进她手里,亲手给她系上轻纱,“走!” 她愣愣的跟着他走,瞧着那张散着银色光芒的面具。 河边人多,男男女女的哄笑着,一盏盏花灯都在水中流淌而过。风过,河灯摇曳。 桑榆握着手中笔,凝眉瞧着案上的心愿条。 “你好好写,爷不偷看就是!”他背过身去。 想了想,桑榆终于落笔,她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写完,折叠,小心翼翼的放在莲花河灯中,桑榆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她一袭青衣,轻纱遮面蹲在河岸边,如同捧着自己的心爱之物,小心翼翼的将河灯放入了水中。水波潋滟,水光倒影在她脸上,那双美丽的眼睛泛着迷人流光。 她回眸一笑,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只有他一人身影。 他就站在那里看她,看她笑,看她的满心欢喜。 河灯随波逐流,渐行渐远,也不知去往何处,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去定无归期。 桑榆回到了李朔的身边,他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她的手。入冬的天气,夜里有些冷,她的手有些凉。 好在,他的掌心是暖的。 暖暖的掌心裹住她冰凉的柔荑,那柔弱无骨的手感果真是极好的,真叫人爱不释手。 他牵着她往回走,她提着他送的花灯,照亮前方的路,缓步出城。 “爷的小榆儿可觉得高兴?”他问,一手牵着她,一手捏着那面具。 桑榆想了想,“自然是高兴的,这么热闹,还能和爷一道放河灯,旁人求都求不得!” 这一夜,是她人生里最快乐的一夜,此后想起亦是欢喜满怀,只是不复再有这样单纯的快乐。 蓦地,李朔顿住脚步,掌心的力道微微一沉。 他突然将她的花灯吹灭,“躲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桑榆的身子已被他奋力推了出去。耳畔,是冷箭呼啸而过的声音。 漆黑的出城小道上,厮杀声响起。 桑榆的第一反应是爬起来就跑,她又不是傻子。这些人摆明了是冲着李朔来的,跟她有什么关系?自保才是明智的选择。 后面厮杀声不断,她拎着裙摆就往进城的方向跑。 身后,延辛一声喊,“爷?” 脚步骇然顿住,桑榆骤然转身望着不远处的刀光剑影。如果她就这样跑了,那么以后李朔定然不会再信她。 男人5;151121779088459未必需要女人去冲锋陷阵,但荣辱与共却是必要的条件。 这帮刺客武功奇高,武功路数都不像是行伍之人,倒有些像是江湖上的邪门歪道。手法诡异,招招毙命,只想要李朔的性命。 然则李朔的武功又是极高的,他们自然无法得逞,只得将人往林子里逼。 林子里更黑一些,遮天蔽日便是伸手不见五指。 桑榆瞧着众人都没入了黑暗中,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李朔惯来算无遗策,为何今日如此放松警惕?这摆明了就是请君入瓮。 若这些人只是朝上的势力倒也罢了,若是与大梁有关,那…… 第一百九十七章 桑榆壮着胆子就进了林子,里头打斗声依旧。 丰州靠近利州,这一带多石窟,多溶洞,是以地貌有些奇特。 桑榆躲在树后面,眼睛适应了黑暗便能看得清楚一些。 李朔好像受了伤,可按理说他武功那么好,不可能会受伤。 难不成他这是苦肉计,可瞧着又不太像。 不只是李朔,就连延辛都有些不太对劲。连带着一道出来的随扈,都出现了相同的疲软症状。 桑榆骇然,这是中毒了? 外头有了动静,有火光快速围拢过来,似乎是援兵到了。来得可真及时,若说不是早就安排好的,桑榆还真是不信。 昏乱的光线中,她看到那些刺客甩开了延辛等人,直接冲着李朔去了。 她能看得出来,他脚步有些摇晃,但又极力佯装成进退有度的模样。 “小心!”桑榆疾呼。 正因为她这一喊,李朔才避开了迎来的利刃,却也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李朔飞身而起落在了桑榆的身边,拽着她的手就往外跑。延辛等人负责拦住身后的刺客,拼得一死也得护佑主子周全。 桑榆不顾一切的跟着他跑,耳畔是他的低喝,“不是让你躲起来吗?你跑回来作甚?” “要死一起死!”她冲他喊。 下一刻,脚下突然一空。 桑榆顿觉得身上一暖,便已经与他抱成团滚进了黑暗中。 耳畔是砂石滚落的声音,带着空寂的回响,最后归于平静。 外头,乱成一团。 刺客逃的逃,死的死,还有一两活口被拿下。 延辛的确中了毒,如今都有些脑子不清楚,混混沌沌的,浑身乏力。好在军医赶到得极时,赶紧把人都弄回军营,快速解毒救治。 然则军中主心骨,晋王殿下却就此失了踪。 一直找到天亮时分,也没能找到晋王李朔的踪迹。 有水声叮咚叮咚的响着,滴在了桑榆的手背上,她拧了眉头,这才睁开眼睛。这地方黑漆漆的一片,唯有一点点的光亮从顶上投下来,仰头向上看,只能看到一个光点。 身上疼得厉害,她挣扎了很久才坐起身来,李朔就躺在自己身边。 他一动不动,身上还有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么高摔下来,估计好不到哪儿去。 记忆停留在他抱紧了她,咕噜噜滚下来的那一刻。 如果不是他,这会生死难料的就该是她。 “爷?”桑榆轻轻的推了一下他的胳膊,可李朔却没有半点反应。 这下,桑榆慌了,勉力爬到了李朔身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那就是说,人还活着。 活着就好! 不远处是一条地下河,虽然很小,但有水总是好事。 她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地下河边上。 然则附近没有东西可以盛水,想了想,她趴在河边喝上几口水5;151121779088459。 摔下来的时候,牙齿难免会磕破嘴皮和口腔,所以她嘴里有些伤口。 含了一口水回来,桑榆嘴对嘴的渡进李朔口中。 水中带着少许咸腥味,那是她口中鲜血的滋味。 李朔不悦的蹙眉。 第一百九十八章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桑榆模糊的容脸。 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禁不起近看,近看之下,什么都是狰狞可怖的。 他喉间滚动,吞下了那一口水。 水乃生命之源,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他音色沙哑。 桑榆很是欣慰,他没死,还能好好的说话。虽然这唇有些发黑发青,看得出来他中了毒,所幸脑子是清醒的。 “我们摔下来了,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桑榆环顾四周,“不过这儿有一条地下河,我们应该可以沿着河走出去。” 只是李朔伤得不轻,护着她滚下来,更是毒上加伤。 眼下都是乱石,还有杂乱生长的矮树,因为长久见不到光亮,所以这些树是不可能长得高大。 “你还能走吗?”桑榆问。 李朔闭上眼睛摇摇头,他的腿上有伤,又中了毒,身上一点气力都使不出。内力受掣,真气涣散。 “你等我!”桑榆的腿上绑着短刃,这还是李朔送她让她防身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她力气不大,圻点树杈就得费好大的劲儿。 他躺在那里,看着她弄得浑身大汗,然后用外头的褙子撕成条状,给他绑了一个简易的担架,然后在前端系上绳结。 “我背不动你,但我可以拖着你走。”桑榆一抹额头的汗珠子,费力的将他移到架子上,“走的时候你抓紧点,我怕把你颠下来。” 语罢,她还真的当牛做马了一次。 她身上有血迹,即便有他护着也是难免受伤。 不过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喊疼,只想着怎么带他出去。 李朔中了毒,她不知道这毒会不会要命,是以得尽快离开这里。 四下有些黑,桑榆只能沿着河边走。 她力气小,走两步踹两口,实在拖不动了就给他喂水,5;151121779088459时刻让他保持清醒。 奇怪的是,李朔觉得此前身子疲软无力,可渐渐的竟然有所好转。体内的毒似乎散了一些,而且……有消退的趋势。 这是什么缘故? 肩头被磨破出血,她没敢停下。 双手掬了水,急急忙忙的递到了李朔的眼前。 李朔望着她,一眼就能看到她虎口的伤,鲜血正在往外溢。喝进去的水里,有鲜血的滋味。 “还不知道要走多久,爷你可得撑住了。”她面色惨白,拭去额头的汗,“走一步算一步,不管怎样,我都会带着你离开这儿。” 他问,“若我死在此处呢?” 她顿了顿,“那我就把你的尸体带出去。” “你当时为何不跑?”他又问。 桑榆苦笑,“我若是跑了,你怎么办?若真的要跑,现在的时机比当时更好。爷不必担心,我哪儿都不去。”她抓起拖带,“我还等着祸害爷的后院呢!” 李朔意味深长的笑着,“后院独你一人,你要祸害谁呢?” “那我就祸害爷。”她咬着牙拖着他往前走。 他凝视着她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眸。 可是这条路,好像怎么都没有尽头,桑榆又饿又累又困,快要扛不住了,这可怎么好? 第一百九十九章 桑榆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这丰州一带都是洞窟,想来延辛他们就算想找,也未必能及时找到他们。 所以眼下,他们得自救。 实在累得慌,桑榆只能坐在河边歇着,大口大口的喘气,这会又饿又累,他们都一夜没吃东西了,如今也不知外头是什么时辰。 靠在石块上,桑榆扭头望着躺在木架上的李朔,累到了精疲力尽,“爷,我好饿,真的走不动了。” 她合上眼眸歇息,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虽然双眸紧闭,却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 蓦地,耳畔传来呲呲声。 桑榆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几乎是毫不犹豫,她伸手去掸那条游过李朔身边的那条蛇。 一声闷哼,她当即缩了手。 说时迟那时快,李朔快速睁眼,伸手便将那条蛇给扯成了两截丢在地上。 “怎么5;151121779088459这样蠢?”李朔当即拽过她的手,吸允着她被蛇咬伤的手背,将毒血吸出来。 桑榆瞪大眼睛看他,“你不是……不能走吗?” “蛇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方才你若不是惊着它,它断然不会咬你。”他凝眉瞧着她手背上的蛇咬痕迹,这是毒牙咬伤的痕迹。 再看那条蛇,三角形的蛇头,意味着这条蛇有毒。 桑榆面色发白,“我哪知道这条蛇有毒,这不是怕它咬着你吗?好心当成驴肝肺……” 话还没说完,桑榆的额头已经渗出了薄汗,身子颤抖得厉害。 “小榆儿?桑榆!”李朔二话不说便背起她。 他腿上有伤,内力暂时提不起来,是以没办法走得太快,但绝对比她拖着他往外走要快得多。 她意识模糊的伏在他背上,手背上的蛇咬伤开始红肿,“李朔,你骗我……你明明可以自己走的,却要赖着我……你骗我……” “撑着点!”李朔咬着牙沿着地下河走。 倒不是真的骗她,一开始他的确是走不了,连动一动都极为困难。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体内的毒不知何时竟然开始减退,身子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 “李朔……”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沐桑榆,我警告你不许睡。”李朔咬着牙尽量走得快一些,“我骗了你,你该对我生气,你要是睡着,这笔账我就抵死不承认。” 桑榆眨了眨眼睛,“你是无赖。” “对付无赖就得比无赖更无赖,沐桑榆,你记住了吗?”他不断的跟她说话,试图让她保持清醒,“你别睡,前面就是出口,别睡!” 眼皮子微微抬起,桑榆的确看到有光。 只是她觉得好累,累得不想说话,只想睡觉。 “沐桑榆,你有没有什么未做完的事?”李朔喘着气问。 有没有? 当然有。 她还没查出父皇的死因,若是父皇被人暗害,她还得给父皇报仇,这便是她留下来苟延残喘的原因。 想起父皇,桑榆鼻尖酸涩,奈何……奈何李朔的背太温暖,刚好能暖她身上的凉。 是以,她真的好困……真的就这样睡了过去。 第二百章 桑榆一直睡着,沉沉的睡着,她不知道5;151121779088459自己睡了太久。 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看到了父皇的笑,父皇是这样的宠着她,如同掌心的宝一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可为什么到了那人手里,她这无价之宝就成了路边草。 雪中傲霜枝,不及他心中的一点朱砂。 耳畔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没事,已经上了蛇伤药,很快就会好转。” 桑榆睁不开眼皮,却能感觉到有人在为她盖被子,那温暖的掌心又握住了她的手,这样熟悉的安全感。肌肤之间,极是和谐的温暖传递。 她又睡了一会,但一直半睡半醒的。 后来还是某人学她当时的模样,含着一口水往她口中渡,她才微微凝了眉头苏醒过来。 “睡够了就起来,躺着不累吗?”他咬着她的耳朵问。 她睁眼看他,终是无奈的扬起唇角,“你不是也装吗?这是跟爷学的,只是学得不像而已。” 李朔凝眉看她,瞧着她说话的精气神,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还以为你就这样醒不过来了,幸好……幸好!” 他连道两个幸好,却见她又合上了眉眼,当即又灌了一口水往她嘴里渡。 桑榆蹙眉,“爷还没完了?” 李朔定睛望着她,“小榆儿,你觉得怎样?” “怕爷抵赖不认账,不敢死。”她虚弱的笑着。 他轻笑,紧锁的眉头微微舒缓。 吃过晚饭之后,桑榆的身子终于缓过劲来。 这农家小院,正当黄昏时分,竟生出几分枯藤老树昏鸦的意蕴。 李朔抱着桑榆坐在了门前不远处的老树下,她靠在他怀里,看着夕阳从山那头逐渐落下,宣红了天边的云彩,真当好看至极。 “原来落日这样好看。”她淡淡的笑着,“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日头,真好看。” “以后爷带你去看大漠里的日出,那日出才叫好看。”李朔抱紧了她,将外衣覆在她身上。 如今天凉,她身上还有伤,自然不能冻着。 桑榆凝眉看他,“爷喜欢去大漠吗?大漠……是什么样子?听说大梁再过去一些,就是辽阔的大漠和戈壁,那里的日出一定很壮观。” “等有机会,带你去。”李朔含笑望着她。 她喜欢看他柔和了面部表情的模样,不是高高在上的晋王殿下,不是行伍中不怒自威的常胜将军。像个男人一样,会哭会笑会拥抱。 他抱紧了她,风吹着鬓发微扬。 原来这种感觉,还不错。 夜里的时候她躺在他怀里,这种粗茶淡饭,唯见岁月静好的感觉真不赖。 第二天一早,二人就跟农家夫妇辞行。 没想到绕着石窟走了一圈,离丰州城远了,离利州也远了,刚好卡在中间。 是故李朔决定,带着桑榆直奔利州。毕竟护卫军的后头,跟着太多势力,还不如现在这样直接去利州,反倒更安全一些。 李朔腿上有伤,带着她走走停停,顺带看风景。 第二百零一章 桑榆跟着李朔风餐露宿的,没有半句怨言。 不过在此期间,她倒是学到了很多的东西。比如说有些草是可以吃的,李朔称之为野菜。她瞅着野菜看了半晌,终于一点点的辨认清楚。 此后她又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野外应该捡干的柴枝,还有就是即便没有火折子,也能用打火石取火。 “这东西能给我吗?”桑榆问。 李朔随手将打火石递给她,然后凝眉审视着她良久。瞧着她一脸懵逼的盯着打火石,翻来覆去的查看。 有关于桑榆的档案,李朔早就知道了,可小门小户出来的,却也是这样的娇生惯养吗?然则消息来报,说是桑榆在家里并不被后娘待见,而且……在家的地位很低。 若不是一个乳母护着,怕是早就沦为家婢了。 就这样一个吃过不少苦头的女子,怎么可能连野菜和打火石都不知道,而且她连糖葫芦都不认得。她连蛇有毒没毒都分不清楚,这可不是装的。 毕竟那样的条件下,她是不可能拿性命去装傻的。 毒蛇咬伤,是会死的。 桑榆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打火石好生奇怪,竟然能打出火来。 李朔深吸一口气,“你坐着歇会,我去看看有什么野味,给你补补。” “你腿上有伤。”桑榆凝眉。 李朔扬唇,5;151121779088459“爷是男人,这点伤算得了什么?”行伍之人,受得伤多了,早就习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 望着李朔离去的背影,桑榆微微凝眉。 有暗影从树后走出,“这孤男寡女的,荒郊野外真是惬意得很。” “那换你来,我走。”桑榆作势要起身。 黑衣女子当即摁住了她,“真是小气,不就是说了两嘴你的男人吗?罢了,以后不说便是,你的东西是金疙瘩是宝贝疙瘩,惹不起。” “有话就说。”桑榆收了打火石,面色僵冷。 黑衣女子轻叹一声,“我这不是怕你出事,才会急急忙忙的赶来吗?真是没良心。” “你是来找我聊天的?”桑榆扭头看她。 她翻个白眼,“你这人真是无趣,不过也难怪,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女儿。罢了,同你说件事,那京城里的慕容德,你打算怎么处置?” 桑榆挑眉,“他怎么了?” “明知故问。”黑衣女子轻叹,“他一直在查当日山道坍塌之事,这事儿五城兵马司的结论都只是暴雨之故,可慕容德却是紧追不舍。” 桑榆眯了眯眼眸,“还有别的动静吗?” “有,雍王府那头蠢蠢欲动,我怕他们对你们不利,这才来看一看。谁知道,你们还真的沦落至此。”她摇摇头,一脸的惋惜。 “侧王妃做成你这样窝囊的,恐怕也没几个吧?看看这穷困潦倒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乞丐夫人。”黑衣女子起身,“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你现在回京城去,就是在帮我。”桑榆思虑片刻,“慕容德查那件事,定然会有人给他穿针引线,就不必你们插手了。” 黑衣女子一怔,“那就不管了?” 第二百零二章 “谁说不管了?”桑榆凝目望着不断窜起的火苗,“慕容德不肯离开京城,那咱们就帮皇上一把,让慕容德滚回益阳城去。” 黑衣女子不解,“如何为之?” “知道围魏救赵的故事吗?”桑榆丢了柴枝进火堆。 “你是说让益阳城的人动起来?”黑衣女子身子僵直。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桑榆扭头看她,“直接抄了慕容德的老巢,你看他敢不敢在京城里待着。” “如此,岂非激怒慕容德?”黑衣女子担虑。 桑榆轻叹,“你真以为慕容德是傻子吗?试问这京城里,谁最不待见他留在城内?谁最希望他回到益阳城安分守己?” “是皇帝!”黑衣女子俯首,“我明白了。” 音落,黑衣女子急速离去。 桑榆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慕容德……如果慕容德跟父皇的死有关,她一定不会放过他。就算是舅舅又如何,慕容玉儿对她可没有半分姐妹情谊。 毒酒一杯助贤妃为虐,毫不犹豫的杀死前朝公主傅云华,真是好手段! 深吸一口气,桑榆怀5;151121779088459抱双膝,目不转睛的看着不断燃烧的篝火,开始捋着大燕覆灭的始末。李勋一去不归,她独自一人守在梅园里。 后来李家军起义,李勋成了李家军的统帅。 再后来,听说他娶了秦家的女儿。 “怎么了?”李朔拎着一只野兔回来,瞧着发愣的桑榆,眉目微拧。 桑榆仰头看他,“就是犯困而已。” “别急着睡,这些日子一直吃野菜野果的,身子难免吃不消。”他的动作很是麻利娴熟,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野兔剥干净,架在了篝火之上,“待会吃点肉,明日就有精神了。” 语罢,他坐到她身边,细看她手背上的伤。 “蛇毒早就没事了。”桑榆笑了笑,“我命大,死不了。” 李朔没有吭声,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夜里天凉,他抱着她睡在火堆旁,尽量用自己的身子暖着她。 这一路上,她都能察觉到来自于他的细心,是越来越细心。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男人越细心说明他的心思逐渐落在了她身上,然而她并非真正的桑榆,是以李朔的太过心细对她来说是极为致命的危险。 天黑之后相拥而眠,天亮之后携手并肩。 这一路上同甘共苦的情义,不是谁都能替代的。 丰州丢了晋王,但这消息是断断不敢肆意传播的,免得到时候给李朔带来更大的危险。 京城里头还算太平,除了早前李朔遇刺的消息被散开,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慕容德还是没能找到当日被人设伏的真相,所以还赖在京城里装病不肯走。皇帝似乎真的不太知情,而雍王府那头,又是一片惺惺作态的模样。 他实在弄不明白,到底是谁暗算了自己。 “国公爷!国公爷!”陆良急急忙忙的进门,躬身朝着慕容德行礼,“出事了。” 慕容德当下从床上弹坐起来,眸中惊骇,“什么事?” 第二百零三章 陆良面露紧张之色,“这几日咱们在京城里打探消息,可益阳城那头却好像有势力在活动。” “谁家势力?”慕容德忙问。 陆良摇头,“对方很隐秘,但……国公府的书房……的的确确走了水。” 慕容德的脸色可谓难看到了极点,“那么多人,守不住一个国公府,还被人端了老巢,真是没用。” 闻言,陆良扑通一声跪地,“国公爷恕罪。” “看样子,这京城不能久留了。”慕容德冷然站起身子,“皇帝明面上没有阻拦本公在京城养病,可背地里却搞了小动作,这不是逼着本公自请离开吗?” “国公爷的意思是……这是皇上的意思?”陆良骇然。 “本公问你,书房被人防火,可有物件丢失?可有人员伤亡?”慕容德问。 陆良摇头,“信使并未提及,想来是没有。” 慕容德负手而立,冷哼两声,“这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只是为了逼本公离开京城返回驻地而已,没有伤人也没有丢东西,虚晃一枪。” “国公爷英明。”陆良犹豫,“那国公爷真的要回去吗?” “不回去就会跟你来真的,这小皇帝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质子了。”慕容德眯了眯眼眸,“他是藏着爪子的狼,如今……狼崽子已经长大了。” “今儿他虚晃一枪,若本公还不回去,接下来他就会动真格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本公。”慕容德轻咳两声,“修书一封送进宫里,跟丽嫔打声招呼,本公要回益阳城。” “是!”陆良行礼。 站在窗口,慕容5;151121779088459德长长吐出一口气,“李勋!算你厉害。” 昔年的唯唯诺诺,都只是为了今日的万岁之身。 收到慕容德的请离折子,李勋眸色微沉。 杨云锡道,“皇上,陶国公突然自请离京返回益阳城,这其中别是有诈?” “慕容德惯来老奸巨猾,那些秘密还在他手心里攥着,他料定朕不敢拿他怎样,所以才会这样有恃无恐。”李勋冷了眉目,“不过这一次,倒有些不太像是他的作风。” “急急忙忙的要回益阳城,莫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袁成道。 李勋想了想,“益阳城最近有什么动静?” 杨云锡俯首,“皇上吩咐过,不许打草惊蛇,所以只敢让人盯着益阳城的军营,未敢插手其他。军中并没有太大的举动,一惯如常。” “那这陶国公怎么突然想通了?”袁成不解,“皇上,莫不是丽嫔娘娘……” 李勋揉着眉心,“丽嫔?”他抬眸,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袁成。 袁成心下一惊,“皇上恕罪,奴才只是臆测,奴才该死!” “以后没有真凭实据的话,少说。”李勋走出御书房,瞧一眼外头极好的天色,“晋王走了多久?” “回皇上的话,已经半月有余,这会应该到了利州。”杨云锡应道。 李勋点点头,竟是低低的喟叹一声,“已经半月有余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第二百零四章 杨云锡与袁成对视一眼,皇上最近似乎很喜欢叹气,而且总朝着北边叹息,真是奇怪。 北边,那可是利州的方向。 外头一声喊,说是康嫔来了。 自从桑榆离开了皇宫,李勋便很少去拢月阁了,一则是太后回来之后事忙,二则……去了那儿他总有些情不自禁。 刘燕初行了礼,“皇上万岁。” “你怎么来了?”李勋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刘燕初紧随其后。 深吸一口气,刘燕初低低的问道,“皇上许久不去嫔妾那儿,嫔妾心里没底。桑榆离开皇宫留在了晋王府,可一直没什么消息返回,是以嫔妾心中忧虑。” 李勋顿住脚步,若有深意的望着刘燕初。想了想,便与她一道走进了亭子里坐下。 刘燕初看上去瘦了不少,看得出来这些日子她并不好过。 “是朕最近疏忽你了。”李勋牵着她坐下,“坐朕身边来。” “谢皇上!”刘燕初浅浅的笑着,“5;151121779088459嫔妾自知皇上最近公务繁忙,所以不敢打扰,只是这大半个月都没有桑榆的消息,实在是心中惶恐不安。桑榆与嫔妾情同姐妹,嫔妾岂能置之不理。” 李勋凝眉看她,“她跟晋王私底下成了亲。” 刘燕初的笑,凝在唇边,“成亲了?” “太后不悦,是以朕不许他们大肆操办,晋王便私底下给办了。”李勋轻叹,“晋王惯来不管不顾,越是不准越是要做,但愿以后不会因此而连累沐姑娘才好。” 刘燕初眉心微蹙,“皇上是说太后娘娘那边?” 太后不悦,他们还私底下办了婚事,自然会惹怒太后。 “罢了,不说这些。”李勋笑了笑,意味深长的冲着刘燕初道了一句,“她早晚会回来的。” 刘燕初微微一怔,不明所以。 早晚,会回来? 从晋王府回到宫里来? 晋王会答应吗? 李朔是出了名的倔骨头,就好比现在,他非要背着她,桑榆真当拿他没办法。 弯弯的山道,她伏在他背上看到不远处的官道。 不过她不认得路,也分不清楚方向,他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便罢。 “下了山,就该是官道了,官道另一边就是利州的地界。”李朔背着她往前走,“你可以在我背上睡会,看着距离不远,但等我们走下山也是晚上。” 桑榆的胳膊圈着他的脖颈,听得他磁重的音色,真当有些困意。 伏在他背上,桑榆低低的开口,“在进利州之前,我能不能问爷一个问题。” “问。”他道。 她深吸一口气,“那一夜的刺杀行动,爷早有准备,甚至于……很可能就是爷的请君入瓮之计,对不对?” 李朔顿住脚步,轻轻放开了她,她便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 凝眸看她,他那双极是好看的凤眸中看不出一丁点的情绪变化。 墨色瞳仁,深邃幽冷。 桑榆淡淡的笑着,“只是爷没想到对方会用毒,所以才会受了暗算。爷一直都知道后头有人跟着,是以你想在进入利州之前,把所有的尾巴都摘干净。” 第二百零五章 “爷为何不说话?”桑榆眉目温和5;151121779088459,没有半分咄咄逼人之意。 李朔瞧一眼天边的日头,“太阳快下山了,夜里山路难行,还是下山再说吧!” 语罢,他头也不回的朝前走。 桑榆眉心微挑,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下了山便已经是入夜时分,李朔并不打算继续走。桑榆总觉得他像是在等待什么,但终是没有开口多问。 打从白日里问过话之后,李朔一直没跟她说话。 直到她缩了缩身子,他才音色沉沉的道了一句,“坐那么作甚,坐过来。” 桑榆起身坐到了他身边,然后被某人霸道的拽进怀里拥着。 “爷不是不打算理我了?这算什么?”她翻个白眼,一脸的嫌弃。 李朔瞪了她一眼,“做女人那么聪明作甚?” “若我够聪明,的确不该多问。”桑榆轻嗤,“该把所有的话都放在心里,所有的心思都不要被晋王殿下知道,如此一来非但不会惹殿下生气,偶尔在殿下受伤之时还能给殿下补一刀。” 她顿了顿,煞有其事的问,“如此,殿下是否觉得痛快?” 李朔眉心微挑,“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桑榆一直都是如此,只是殿下不愿了解罢了!”她别开头,不愿理他。 现在,该轮到她发脾气了。 李朔干脆把她平躺在自己的膝上,俯身堵住她的伶牙俐齿。她想拒绝,却奈何不得。 他钳制着她的双手,由不得她动弹。 直到她险些窒息,他惩罚性的动作才稍稍收敛,干脆起身压着她,不容分说的捏起她精致的下颚,强迫她面对自己。 “殿下说不过就动粗,实非君子所为。”她哼哼两声,一副不甘屈服的模样。 李朔笑了,眼角眉梢微挑,顿生风情万种。眸中火光烈烈,灼热的视线死死的盯着她,“爷什么时候告诉你,爷想做个君子了?” 她一怔,“你这是无赖。” “无赖才得娇妻爱,君子只得远观看,不是吗?”他吻上她的脖颈,舌尖轻轻低着她的颈动脉,如同蜗牛一般慢慢的挪过去。 她的身子止不住颤了颤,身上一阵激灵。 “爷说不过就动粗!”她带着少许哭腔,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轻颤。 “是挺粗的。”他伏在她耳畔,音色暗哑。 温柔啃着她的耳垂,猫儿捉到老鼠总是不急于吃,得慢慢的玩。 可桑榆受不住他这样的挑拨,这人虽然出身行伍,却是个实打实的泼皮无赖。别看平素高冷在上,褪下那层虚伪的人皮,他是世间最邪魅的狼。 不安分的手,在她身上游动,不管触及何处总能星火燎原。 他摄住她糯软的唇瓣,容不得她挣扎容不得她拒绝。 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他可以为所欲为。 眉睫骇然扬起,桑榆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他的手…… 腹上灼热,那指腹上的温度一路向南而行,终是越过悬崖边上,没入了崖壁处的缺口。 荒草漫长,只见指尖温柔。 他望着意乱情迷的她,难耐的道了一句,“我来了。” 第二百零六章 荒郊野外的体验,果真是不太一样的,那磨人的男子已然知晓她全身上下所有的敏锐之处。 他带着千军万马,领略大好河山,然后长驱直入,攻城略地,将汗水洒满这山山水水。 酣畅淋漓之余,是彼此默契的养成。 桑榆无力的躺在他怀中,抬了眼皮子瞅他一眼,然后沉沉睡去。 李朔丢了柴枝进火堆,天气寒凉,这火堆是万万不能熄灭的。 睡着的桑榆很是乖顺,满脸的胶原蛋白,摸上去软软的柔柔的。第一眼并不惊艳,但是越看越顺眼,属于那种能让人日久生情的类型。 长长的睫毛垂着,火光中在下眼睑处打着斑驳的剪影,随着他的呼吸而轻轻摇动,甚是有趣。 饱满的唇微微抿起,她似乎很喜欢抿唇这5;151121779088459个动作,偶尔还翻个招牌式的白眼。 就这么一个妙人儿,竟也吃得了苦受得了嘴,一身的伤却不曾与他喊过疼。 “你到底是谁呢?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轻叹着,越发抱紧了她。 夜鸟纷飞,日出极好。 这些日子,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他。每日都不例外,让人觉得格外心安。 “睡饱了?”他埋首在她颈窝处。 她有些怕痒,下意识的推了他一把,“是是是,我要起来。” 他摇摇头,“再抱会。” 她无奈的笑着,眼睛里却莫名的酸涩。 过了官道,便是利州的地界。 到了利州的地界,就算是安全了。 此去利州城还有一段距离,李朔与桑榆一身狼狈,实在是走不动了。 所幸半路上拦了一辆牛车,可以载着他们去利州城。 “二位是夫妻吧?”驱车的老汉笑道,“瞧着二位就很有夫妻相。” 闻言,李朔与桑榆对视了一眼,各自看着对方的狼狈笑出声来。 “是夫妻。”李朔应道。 桑榆翻个白眼,明明是妾。转而问道,“大爷,此去利州城还要多久?” “有点远,晚饭前就可以赶到。”老汉笑道,“我呀好久没见着我家闺女了,这不去瞧瞧,你们也是运气好,半道上遇见我。” “您闺女在城里?”桑榆笑道,“可是嫁了个好人家?” “不是!”老汉摇头,“这城里都是富贾商户,要么就是达官贵人,咱们小老百姓可高攀不起。我闺女是在城里给人当丫鬟,过完年就回家成亲。” 桑榆抿唇,“成亲?” “是呢!指腹为婚的,眼见着年纪都差不多了,也该成家了。”老汉笑了笑。 “那就恭喜您了!”桑榆笑了笑。 老汉还在笑,估计是觉得心里高兴。 “我家闺女生得俏,长得随她母亲。只是她母亲一直身子不大好,我赚的那点钱都给她娘治病去了。这丫头心存仁孝,就想着赚点钱给她母亲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老汉继续道。 “我想着这也是孝心,就随她去了,反正也不做不长久,就这么几个月的时光。”老汉清浅的吐出一口气,“这孩子从小没离开家,这才走了一个月,我老伴就不放心怕闺女吃苦,让我去瞅瞅。” 第二百零七章 谁家的孩子不是掌心里的宝? 桑榆想着,父皇在世的时候也是这样操心自己的。想着想着,便沉默了下来,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夕阳落山之际,老汉才驱着牛车将他们带进了利州城。 利州城昔年历经战乱,一战成名,如今算是军事重城,城池被修建得固若金汤。街道上满是巡逻的军士,瞧着有些吓人,但这里的人早就习以为常。 这利州知府乃是先帝昔授崇明将军,此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手中统率利州城十数万精兵,是以这利州犹如拥兵自重的小朝廷。5;151121779088459 李朔也不急着去知府衙门,而是跟着桑榆一起坐着牛车,摇摇晃晃的去了孙通判的府中。 通判乃是朝廷六品,也算是官宦人家。 不过崇明将军接手利州城之后,便一直在扶持文官,毕竟战天下靠武,治天下靠文。所以这孙通判便得到了重视,以至于整个利州城的人都知道,得罪谁都不能轻易得罪孙通判。 停下牛车,老汉守在门外,等着门房去通知自家闺女,可是左等右等也没能等到自家闺女前来,心下有些着急。 “怎么还不出来?”桑榆不解。 “是不是太忙了?”老汉急得跺脚,“这孩子怎么了?” 不多时,有一帮人拿着棍棒走出来,“谁是王富贵?” 老汉赶紧上前,“是我是我,我家闺女……她叫王雁儿,上个月来的府上做工,烦劳诸位大人给帮着说一声,就说她爹来看她,让她出来见一见。” “我是护院。”为首的冷了眉目,笑得有些猥琐,随手便从怀中掏了一张纸出来,“把这个签了。” 老汉愣了愣,“我不识字。” 桑榆反应快,当即跳下牛车,李朔自然是拦不住他。 他是带着兵从利州城出去的,所以这利州城里有太多人认得他。无奈之下,他从地上摸了一把灰泥,往自己脸上抹。 且听得桑榆那不怕死的小丫头自告奋勇道,“我认得字。”说着,不容分说的从护院手中夺了纸张在手,这不看还好,一看真是火冒三丈。 “你们太过分,这白纸黑字就想把人扣下,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桑榆愤然,“老伯,这东西不能签,这是你家闺女的卖身契。” “什么?”老汉骇然,“卖身契?我家闺女可不能卖,我就这么一个独养闺女,还等着她回去成亲呢!不卖!打死也不卖!” 桑榆冷笑两声,“听明白了吗?不卖!把王姑娘叫出来!” 空手套白狼,三文钱就想骗个不识字的老汉把闺女给卖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哪来的野丫头!”护院冷喝一声,家奴当即拿着棍棒把桑榆团团围住,“也不在利州城里打听打听,咱们这是什么门户,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找死吗?” “你们这跟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桑榆折起卖身契,“这东西我得交给知府衙门,且看看这王法何在!” “王法?”所有人哄堂大笑。 护院冷哼,“在这利州城,还没人敢跟咱说王法!把她拿下!” 第二百零八章 “谁敢!”桑榆厉喝,“你们敢动我一根毫发,我便要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然则见着桑榆这副狼狈的模样,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岂能将她放在眼里。 哄笑一堂过后,直接将手伸向桑榆。 然则下一刻,凡是靠近桑榆的,都哎呦一声哀嚎着倒在她脚下。桑榆如有神助,这些人愣是无法靠近她。 这下,所有人慌了。 为首的护院当即厉喝,“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你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桑榆撇撇嘴,“一句话,快点把王姑娘带出来,否则我就让老天爷收拾你。” “混账东西!”护院咬牙切齿,“我家公子能看上那丫头,是那丫头的福分,别给脸不要脸。” “人家姑娘已经有了未婚夫婿,你这是强抢民女!”桑榆据理力争。 当了一辈子的公主,还真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 “这卖身契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护院伸手去想去抢桑榆手中的卖身契,可这丫头的脾气上来了,管你是谁,不给就是不给。 打死也不给! 下一刻,护院哎呦一声,扑通跪在桑榆跟前。 桑榆笑得凉凉的,“我说不给就是不给,你就算是跪倒天亮再喊我一声老祖宗也不行!” 护院急忙起身,腿肘处疼得厉害,“谁?谁暗算我?” 李朔坐在牛车上,满脸的尘泥,是以谁都瞧不出来他的真实模样。掌心捏着小石子,谁敢靠近桑榆,他就对付谁。 这丫头喜欢多管闲事,他拦不住只能暗中相助。否则就凭这丫头的手无缚鸡之力,估摸着很快就会被人五花大绑。 利州城,没有谁比李朔更了解利州城的水有多深。 也只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沐桑榆,不知深浅,才会跟通判府的人叫板。 “把人交出来!”桑榆捏紧了手中的卖身契。 老汉急了,“诸位大人,小女实在不敢高攀,还望诸位大人行行好,把我闺女还给我。她只是出来做事的,真当不是卖身。老汉就这么一个闺女,你们就放过她吧!” 护院冷眼望着桑榆,“把这丫头抓起来带回去,买一送一的好买卖,怎么能放过呢?” 桑榆5;151121779088459退后两步,“你们这帮贼!还有没有王法?我警告你们,谁若是敢对我不敬,待会我就让谁哭着跪地求饶。” “小丫头好大的口气!”护院冷笑,“长得倒也不错,保不齐我家公子,也会喜欢你这样的,到时候给你个侍妾身份。抓起来,带进去!” “我看谁敢!”桑榆从怀中取出了晋王府的令牌。 这东西,不用白不用。 既然李朔不肯亲自出面,那她只好拿着鸡毛当令箭。 正主就在自己的身后,他不想多管闲事,那她管。 李朔揉着眉心,这丫头好大的气魄,不过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装腔作势,还真是像模像样的。不过他也想知道,自己在利州城里,还有多少威信力。 “晋王府的令牌,晋王亲授!”桑榆眯了眯眸子,“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第二百零九章 众人皆是一怔,各自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当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局面逆转得太快,谁都没想到突然间会掺合进一个晋王府。 倒是那为首的护院反应最快,当即冷喝,“你敢冒充晋王府的人,快点把她拿下,送到府衙究办。” “放肆!”桑榆厉喝,“你们竟敢连晋王府都不放在眼里,这利州城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别以为咱们不知道,晋王的军队压根还没抵达利州,你们敢冒充晋王府的人,这笔账可得好好的算一算。”护院当即让人把桑榆等人扭送了知府衙门。 说是知府衙门,其实连过堂都没有,直接给丢进了知府衙门的大牢。 “你们放我出去?”桑榆踹着牢门。 这大概是李朔第一次看见她发毛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记忆力的乖顺,却是真性情。 老汉在低低的哭着,“这可怎么好啊?怎么就打上了我家闺女的主意?这孩子性子急,可别给惹出事来,若是真的惹出了事,那、那我可怎么活?” “哼,果真是山高皇帝远,连晋王府的令牌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了不得。”说这话的时候,桑榆回眸望着李朔。 李朔满脸的尘泥,即便不言语,她也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以桑榆这句话,就是刻意说给他听的。 李朔不语,挑眉望着她。 这丫头贼精贼精,敢情是刻意拿出令牌招摇过市的。 “那令牌做得极真,几乎能以假乱真。”李朔幽幽的开腔,“所以不必担心。” 老汉急了,“假的?” 桑榆撇撇嘴,“那自然是假的,咱5;151121779088459们出来行走江湖的,怎么可能跟晋王府有什么关系。”她凉飕飕的望着李朔,笑得有些嘲讽,“相公你说呢?” 李朔干笑两声,“那是自然。” “这冒充晋王府的人,岂非……”老汉吓得浑身哆嗦。 “怕什么,是我冒充的,又不是你。”桑榆负手而立,“到时候要杀要剐也就是冲着我来,跟你们谁都没关系。只不过有些事,我还真是没想到呢!” 她冷笑两声,“都以为晋王府名声远扬,受人敬重,却没想到在这利州城里,竟然也行不通。饶是拿着令牌,也被人打入大牢。到底是我太自视甚高了,真是打脸呢!” 李朔没有说话,这丫头说话真是越来越刻薄了,早前怎么没发现这么伶牙俐齿呢? 老汉眼神发直,“也不知道我家闺女……会怎样?” “听他们的口气,是通判府看上了你家闺女。”桑榆无奈的喘一口气,“强权之下,命如蝼蚁。” 李朔凝眸看她,她似乎感慨颇深,这狗胆可一点都不像是小门小户,反而有点像是……高高在上,未经磨砺之人,初生牛犊不怕虎。 老汉急得直掉眼泪。 外头有脚步声传来,李朔冷了眸色,桑榆僵直了身子看着栅栏外头出现的一帮人。 这帮衙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眸中带着探究,更多的是一种狠戾。 第二百一十章 牢门被打开,这帮衙役当即涌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抓起了桑榆往外拖。 这个时候,晋王府的事情比老汉的事儿,要严重多了,当然得先处理晋王府的事情。 “放手,我自己会走!”桑榆厉喝。 李朔随即将桑榆挡在了身后,“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几个大男人对一个小丫头出手,真是不要脸!” “混账,连他一起带走!”为首的衙役一声吼,李朔连同桑榆一起被带走,徒留下老汉还在牢里急得直跺脚。 这不是王法大堂,只是个刑房。 李朔牵着桑榆的手将她藏在自己身后,冷眼看着眼前这些凶神恶煞的男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假冒晋王府的人,私造晋王府的令牌,不知该当何罪啊?”为首的是个小老头,约莫是个师爷。 此刻他的手里,就捏着桑榆的那5;151121779088459个令牌。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这个令牌是假的?”桑榆探出头来,“你见过真正的晋王府令牌吗?若是没见过,何以在此大言不惭的断定是假的?” “你!”那师爷拍案而起,“把他们给绑起来!” “莫怕!”李朔低语。 桑榆才不怕,这正主就在这里,他一副天塌不惊的模样,想来早就成竹在胸。 既然如此,桑榆更是放了胆子。 被绑在木架上的感觉真不好,这让她想起了在皇宫里被刘燕初绑着的那一次。 深吸一口气,桑榆瞧着眼前的衙役,这一个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披着衙门的衣裳,干着黑心的勾当。 “还不说吗?”师爷冷笑着,手中拿着鞭子,“你要知道,这可是利州城,只要咱们一句话,就能把你弄死。你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愿意趟这趟浑水呢?” “说什么?”桑榆挑眉,“说我这令牌是假冒的,还是说晋王殿下派人潜入了利州城,为的是体察民情,再者就是处置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叛逆者。” “混账!”师爷冷喝,“什么叫叛逆者?咱们都是为了朝廷办事,若是这令牌流出去,落在有心人手里必定会为祸一方。咱们这是为了晋王殿下的周全!” “说放屁!”桑榆冷笑,“晋王殿下若是知道,你们把利州弄得乌烟瘴气,定然会宰了你们肃清利州蠹虫。这通判府都能干这强抢民女的勾当了,还提忠孝仁义?” 师爷一怔,好刁钻的丫头。 “混账,通判府的事也是你能置喙的?”师爷眸色微沉,“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阎王爷的小鬼,专门来这儿抓鬼的。”桑榆顾左右而言他,“这位大人,您看我像不像催命的?你们这一个个的身家性命,如今可都在我的手心里攥着呢!” “你们若是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只要我走出了这刑房,你们几个就得人头落地。”桑榆笑嘻嘻的看了李朔一眼,这次轮到李朔翻白眼。 这丫头……神叨叨的。 师爷冷喝,“看样子不用大刑是不会说实话了!来人,上刑!” “等等!”李朔冷然。 第二百一十一章 师爷抬手,衙役又撤了下去。 “她一介弱质女流,你们有气冲我来。”李朔无奈的看了桑榆一眼,自家女人闯的篓子,自家得兜着。她身上还有伤,岂能再受刑。 他有内力护着,受点罪倒也没什么,还能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桑榆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在何处? 鞭子落在李朔身上的时候,桑榆瞪大了眼眸,“住手!你们别打了!那令牌真的,你们若不信就送给你们的知府大人看一看,否则动了晋王府的人,你们都得死!” 这么一喊,师爷眉心突突的跳。 看着桑榆这不知死活的模样,心想着:难不成这令牌是真的? 可实际上,手中的这令牌跟他所见过的晋王府的令牌是不一样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笃定这令牌是假的。 然则……难不成晋王府换了图腾? 瞧瞧上头镶嵌的珠翠,倒不像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东西。 红珠绿翠,颇为名贵。 众人面面相觑,师爷拿着令牌转身离去。 衙役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守在原地。只是瞧着桑榆那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生出了异样的心思。 桑榆生得不惊艳,但是耐看而且是越看越好看的那种,叫人看着格外舒服! “小丫头伶牙俐齿的,长得也不错。”衙役壮着胆子上前,伸手挑起桑榆的下颚,“啧啧啧,难怪你男人要这样护着你,果真是我见犹怜。” 一张犹如娃娃脸的容颜,她红了眼眶的样子,真是让人看着好心疼。 桑榆笑了,“这位大人怕是眼睛有问题,我这脸上可没写着我见犹怜四个字,但是写了别的东西。” “写了什么?”那衙役问。 桑榆眸色沉沉,唇角依旧上扬,“写着,不知死活!” 下一刻,她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让你摸我脸,让你占便宜,让你色胆包天。 李朔微微凝眉,这丫头是个狼崽子。 最后还是众人上前,给了桑榆一巴掌,桑榆才松了口。那根手指被咬得血淋淋的,差点就废了。可想而知她方才咬得有多很,最后还呸了一口,把口中的污血吐在地上。 脸上刺辣辣的疼,桑榆笑得凛冽。 李朔没有帮衬,这丫头的利爪开始展露,那他就得让她知道,不管做什么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一巴掌,是让记住有些时候人得学会忍耐。 唇角溢着血,桑榆望着急急忙忙离开刑房的衙役们。 这会谁还顾得上她,赶紧把人送去找大夫,否则这根手指头怕是要保不住了。 “痛快了?”他问。 桑榆深吸一口气,“痛快。” “脸上疼5;151121779088459吗?”他又问。 桑榆抿唇,“疼。” 他没有再说什么,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很快就会想明白。只是就目前状况看来,她有些不谙世事。没经历过苦楚,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什么是生死一念之间。 “爷的如意算盘,是不是该响了?”她问。 李朔轻叹,扭头看她的时候,只能看到她狼狈的侧颜,还有紧抿的唇线。 她抿唇的时候,便是她不高兴的时候。 第二百一十二章 当师爷进了崇明将军的房间,崇明乍见这令牌时,当即愣了半晌。 师爷低低的问,“大人,您说这东西可是真的?卑职瞧了很久,也跟晋王府的令牌都做了比对,怎么看都不像。可是那两人却是言辞凿凿,所以卑职只好来打扰大人。” 崇明站起身来,“那两人如今在何处?” “在府衙刑房里。”师爷躬身。 “快!”崇明面色一紧。 刚迈出房门,便有人来报,说是晋王的车队已经到了城门口。 “晋王殿下来了,那就是说这两人是虚张声势,是假的!”师爷笑道。 崇明一个巴掌就过去了,“蠢!可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晋王的贴身令牌,除了他身边的随扈延辛……能拿到这个令牌的,定然是晋王的心腹无疑。” 师爷捂着脸,吓得眼睛都直了,赶紧带着崇明去了府衙刑房。 城门口的车队已经入城,很5;151121779088459快就会来到利州城的知府门前。 崇明推开刑房大门的时候,早前受伤的衙役正举着鞭子朝着桑榆挥下去,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这笔账,他是一定要算的。 “臭丫头!”衙役厉喝。 再举鞭的时候,崇明一声怒喝,“住手!” 桑榆把下唇都咬破了,鞭子下来的时候,她愣是没有哼一声。 “大人!”所有人都退到一边,不敢吭声。 崇明凝眸去看身有鞭痕的桑榆,这女子他不认得。 再看李朔,这满是尘泥的脸,亦遮不住那双凛冽无温的眸。极是好看的凤眸,如今只有幽冷无温。 眉睫骇然扬起,崇明慌了,“晋王殿下?快,快把殿下解下来!” “不必!”李朔音色沉沉,自行挣断绳索,从木架上走了下来,冷然站在众人跟前,“利州!真是让本王终身难忘!” 语罢,他走到桑榆跟前,小心的替她解开绳索。 桑榆脚下一软,当下靠在他的怀里。 打横将桑榆抱起,李朔冷眼看着跪了一地的众人,“魏崇明,你好大的胆子!也亏得你浑身是胆,养了一帮不长眼的狗东西。这笔账,你说本王该如何与你清算?” 秋后算账这种事,才是最可怕的。 李朔抱着桑榆走出了刑房,转身进了一旁的休息室,暂且将桑榆放下。 “王爷?”崇明战战兢兢。 他跟着李朔东征西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李朔是什么脾气,他自然是知道一二的。他越不发火,说明火气越大。 再看他对待这女子的态度,这一道鞭痕和脸上的红肿,怕是都得讨回来。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衙役,这会已经跪在地上求饶了。 李朔眉心紧皱,瞧着她身上的鞭痕,面黑如墨。 “这件事,爷会帮你讨回公道。”教训也够了,如今该给这些人一些教训了。 桑榆点点头,面色苍白。 “拿两套衣服来。”李朔吩咐。 门外跪着一地的人,屋子里头李朔帮桑榆上药,然后小心的替她穿上男儿装。洗去身上的污浊,恢复原来模样,各自清爽。 当崇明在此进来,瞧见桑榆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略带惊颤的望着李朔,“王爷这是……”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人皮面具在延辛的身上,是以桑榆此刻乃真容相待。 “听不明白,总能看明白吧?”李朔慢条斯理的喝着杯中水。 魏崇明也不是傻子,冒犯了李朔本就该军法处置,如今连李朔的女人都……深吸一口气,魏崇明点点头,俯身行礼道,“下官明白。” 杯盏落下,魏崇明退出了房间。 桑榆松了一口气,身上的鞭痕还有些刺辣辣的疼。 “过来!”他冲着她拦了手。 桑榆上前,顺势被他揽入怀中坐在他膝上。 “如今没了人皮面具,爷就不怕后院的小醋坛子见着,就此发难?”桑榆问。 他凉飕飕的斜睨她,“醋了?” “我又不是醋坛子,就这点事还能醋吗?”桑榆翻个白眼,“只是觉得到时候殿下难免会偏心,我这厢无权无势,定然是要吃亏的。” 他将令牌往她手里一塞,“这不就成了?” 可拿着令牌,她脸上的神情却是微微一顿,并没有预想中的欣喜。凝眸看着近在咫5;151121779088459尺的李朔,桑榆伸手抚上他的眉眼,这双极是好看的凤眸里,总是凝着她看不懂的神色。 深吸一口气,桑榆握着令牌笑道,“爷如此厚爱,方姑娘更得不肯罢休了。” “本王的侧王妃,难不成是个没用的草包,那个仗义执言,宁蹲大牢也要为老汉讨回公道的沐桑榆去了何处?”他攫起她精致的下颚,凝着她苍白的小脸。 捏紧了手中的令牌,她扬眸笑道,“那桑榆可就得仗着爷的威风,好好的抖一抖这侧妃的威势。” “爷的东风不好借,这是利州。但若借得好,却能让你来日的路走得更顺利一些。”他意味深长的说着,俄而在她唇上轻轻啄着,“懂?” 桑榆点点头,“是!” 魏崇明回来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释然之色,“王爷,一切业已办妥。” “车队呢?”李朔问。 “已经到了驿馆,下官让人去安排歇下,稍瞬延大人就会过来。”魏崇明行礼。 李朔起身,面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一张脸冷到了极处。负手而立,好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这件事,我不希望听到只言片语。” “是!”魏崇明颔首。 李朔走在前头,桑榆走在后头。 不过李朔并没有出去,而是沿着来时的路,去了大牢外头。 桑榆冷着脸,办事极为利索的将老汉从大牢里提了出来。 乍见这副情景,老汉扑通一声就给桑榆跪下了,“姑娘,姑娘您行行好,我家雁儿、雁儿还小,求您跟通判府说一声,放了我家闺女吧?姑娘,求您了!” “老伯您起来,如此大礼,我受不起。”桑榆想把他搀起,奈何这老汉为了自家闺女,是死活不肯起来。 没奈何,桑榆只好道,“老伯,您这样,我会折寿。” 闻言,老汉才战战兢兢的起身,老泪纵横的望着桑榆,弓着身子一直抱拳,“姑娘!” 李朔冷眼看着魏崇明,“利州惯来是以军法治内,何时变得这般污浊不堪?区区一个通判府,竟可以如此为所欲为?” 第二百一十四章 李朔的语气并不重,但是字字诛心,魏崇明也算是跟着李朔打天下的,自然知道李朔这人心思沉冷,如此言语定然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思及此处,魏崇明俯首行礼,“是下官监察不当,这件事下官一定会妥善处理,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最好如此!”李朔长长吐出一口气。 说这话的时候,他竟是勾了一下唇角,凝眸望着桑榆。 这一幕都被魏崇明尽收眼底,心下当即明了。 李朔怕是不会罢休了,可见他定然甚是欢喜这女子。早前听说过,皇帝赐了侧王妃给晋王府,但因为太后之故而迟迟没有成亲,如今身边多了一个女子,难不成就是那侧王妃? 想到这儿,魏崇明心下抽抽。 温柔乡里埋忠骨,英雄难过美人关。 魏崇明赶紧领着王老汉退下,这事儿得赶紧办了,否则李朔真当发了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一折腾,便已经是晚上了。 延辛来的时候,李朔正坐在府衙的厢房里,跟桑榆下棋。烛光下,李朔凝眉望着棋坪上5;151121779088459的棋子,黑白交锋,如同上了战场一般交战激烈。 然则他终究是武将,饶是允文允武,真到了交手的时候,还是逊了桑榆不少。 毕竟她的棋,是李勋教的。 黑白棋子,黑棋被吃得所剩无几,白棋仍是攻守兼备,进退有度。 “爷!”延辛行礼。 李朔捏着棋子已经很久,始终没能下最后这一招,“不管落在何处,都是死局。”他将棋子往棋盒里一丢,“不玩了。” 桑榆笑盈盈的收了手,“爷这是认输了?” “总不能让一个女人,放我一马吧?”李朔望着延辛,“来得还算及时!” 延辛没有吭声,只是依旧保持行礼的姿态,然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桑榆,继而抬头望着李朔。 李朔道,“说吧,爷的小榆儿太聪慧,已经都猜到了。” 闻言,延辛这才开口,“彼时爷失踪,超出了咱们的计划之外,是以卑职马上派人搜寻整个林子。设伏的地方有一些疏漏,那些坑洞着实出乎意料。” “关键是太着急了,准备得不充分,不怪你们!”李朔起身,“本王也没想到他们会用毒。” 否则清剿这些尾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延辛颔首,“留了活口。” “那就好!”李朔长长吐出一口气。 桑榆收了棋子笑道,“爷打算拎着活口去雍王府吗?” “去那儿作甚?”李朔回眸望她,“送礼?还是送你?” “爷若是舍得,送也无妨。”她笑着端起杯盏,浅浅的抿上一口。 “爷的小榆儿能闹腾,说不定把你往雍王府这么一送,比送十个八个的刺客都要管用。”李朔含笑望着她翻白眼的模样。 延辛道,“爷,卑职方才瞧着魏将军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闻言,李朔挑眉瞧了桑榆一眼,“没什么事,就是家里的猫一不小心被惹恼了,所以亮爪子挠了几下。” 第二百一十五章 桑榆撇撇嘴,心道:你才是猫! 延辛一怔,“爷何时养了猫?” 烛光里,桑榆微微红了脸,一袭青衫男儿装束,显得格外精神。 将军府设了宴,方芷韵早早的梳5;151121779088459洗完毕在那里等着,就等着李朔归来。这些日子她提心吊胆的,长久不见李朔,便是浑身不得劲。 “如何?”方芷韵拢了拢衣襟,“如何?” 连云讨好的笑着,“小姐不管怎么打扮都是最漂亮的,惯来天生丽质,王爷这么多日未见,定会眼前一亮。” “那就好!”方芷韵深吸一口气,一袭嫩黄广袖罗裙甚是娇艳。 今晚只是小宴,是以未能及时召回四方旧部,宴席之上以利州城内的文官居多。 魏崇明领着李朔前来的时候,方芷韵当即直起身子张望。 欣喜若狂的脸上,洋溢着难以自抑的笑。然则视线却在触及桑榆那张脸的时候,骇然颤了颤。 “小姐,是侧王妃?”连云险些叫出声来。 方芷韵死死攥紧了袖口,怎么回事?沐桑榆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吗?何以会出现在此处?还有,她……她出现在这里,是否意味着自己做的那些事……穿帮了? 可顾伯伯不是说,什么事都没有吗? 方芷韵投鼠忌器,愣是没敢吭声,眼睁睁看着桑榆跟着李朔一道入席。 官员们瞧着这少年人竟然能坐在李朔身边,当即议论纷纷起来。然则议论归议论,利州城当家做主的魏大人都没敢多说什么,这议论之声便渐渐平息下来。 桑榆脸上带着笑,与李朔四目相对,外人瞧着竟是何其默契。 官员们朝着李朔敬酒,桑榆不动神色的坐在一旁,默默地记下了利州的所有官员,包括他们在酒宴上的一举一动,借此来了解各自的为人和行为处事风格。 须知,酒品即是人品。 “下官利州通判孟德宏,参见王爷!” 听得这声音,桑榆当即抬了眼皮子看去。 是个中年男子,生得倒算文气。行为举止亦是十分得体,挑不出错处,但……眼睛里总有几分亮色,桑榆便觉得这心里头不太舒服。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多半是见面一套背面一套。 眸中狡黠,多半没安好心。 白日里她还帮着王老汉处置了王雁儿的事儿,今天夜里这孟德宏不是来溜须拍马,就该是来探底细的。 “通判大人?”李朔不紧不慢的开了口,端着手中杯盏瞧了一眼孟德宏,“白日里是本王唐突,没伤着通判大人家里的狗吧?” 孟德宏俯首,“后院犬吠癫狂,实乃下官治家不严。犬子处事无方,实在是子不教父之过,下官愧对百姓。” 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桑榆心头冷笑,真是老滑头。 李朔抿一口杯中香茗,“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何况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眸中晦暗不明,“想来通判大人该知道,怎么处置你家那些狗吧?本王不喜欢犬吠蝉鸣之声。” 孟宏达行礼,“下官明白!” 第二百一十六章 李朔面不改色,只是淡淡然道一句,“但愿孟大人是真的明白,毕竟本王的话于朝野于军中还是有些分量的,孟大人你说对吗?” 孟德宏行礼,“是是是,王爷所言极是。” 桑榆心中揶揄:不过是阳奉阴违罢了! 这人一脸奴相,然则眼神却不对,她是断然不会相信这孟宏达的为人的。 不过连她都想得通的事儿,想来李朔更是心中清楚。 孟德宏退下,魏崇明道,“这孟大人是个文官,为人处事还算周到,只是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家里头有些闹腾,旁的倒也没什么大的错处。” 李朔不说话,除了在床上,他惯来高冷不可轻攀。 见状,魏崇明也不敢为孟德宏多说什么。 方芷韵自然是按捺不住,这利州本就是她的母家,如今回了家却还要受沐桑榆的气,她这腹腔里的一口气怎么能出得了? 饶是投鼠忌器,这人要脸树要皮的,该挣的还是得挣。 “魏伯伯。”方芷韵端着酒就过去了,“韵儿给魏伯伯请安,伯伯近来可好?” 方芷韵的出现刚好打破了魏崇明的尴尬,当即笑道,“韵丫头越来越漂亮了,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说着仔细的打量着方芷韵,“等明儿你那些叔叔伯伯都过来了,定叫他们都好好的看看。” 魏崇明笑道,“老方家的闺女出落得这么水灵,你爹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如今你跟着晋王殿下,咱们这些叔叔伯伯都替你高兴。” 听得这话,方芷韵回头望了李朔一眼,发现李朔压根没有要回应的意思。眼下只有魏崇明一人,是故方芷韵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冲着魏崇明行了礼,“多谢魏伯伯关怀。” 与方芷韵寒暄了一番,魏崇明便将视线落在了一直不说话的桑榆身上。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女子好生气质,坐在那里岿5;151121779088459然不动,跟李朔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个不言,一个不语,一个薄唇微抿,一个端茶品茗,却是如出一辙的气定神闲之态。 再看方芷韵,这身上总是缺了点能衬得上的气质,虽说容貌亦是格外秀丽,总归是有些小家子气。 也难怪李朔,如此看中身边的女子。 “殿下,这位姑娘……”魏崇明终是开了口。 李朔挑眉看了一眼桑榆,“你自己说。” “那我可就随便说了。”桑榆淡淡的笑着,起身朝着魏崇明福身,她不是正妃只是妾室,理当行礼。 桑榆站直了身子,清清浅浅的道一句,“荆钗布裙,侧随殿下。” “姑娘聪慧。”魏崇明笑了笑,“难怪殿下欢喜。” 方芷韵翻白眼,粗俗不堪。 桑榆福身,继而重新坐回去。 李朔很是满意,她说得隐晦,但又顾及了魏崇明和她自己的颜面,倒也是滴水不漏。 歌舞升平,推杯换盏。 方芷韵憋着一口气,终是没能忍住,抬步就走到了桑榆跟前。她端着一杯酒,皮笑肉不笑的冲着桑榆道,“沐姑娘,能否容我同朔哥哥说几句话?” 第二百一十七章 方芷韵称她为沐姑娘,可沐桑榆方才却隐晦的说自己是侧妃,这就有些自相矛盾。连魏崇明都看出来了,方芷韵这是有意为难沐桑榆。 不过桑榆也不是好欺负的,她已经跟魏崇明表明了身份,自然不能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否则岂非打脸。 当然,也会丢了李朔的脸。 桑榆淡淡的笑着,“爷长途跋涉也累了,实在当不得太多的事,方姑娘心疼王爷,想来也是想劝诫殿下好生休息。然则众大人在此,爷一时间也走不开,怕是要负了方姑娘的美意。” 方芷韵的话到了嘴边,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朔放下杯盏,抬头看了方芷韵一眼,“韵儿的心思,本王业已知晓。”他轻叹一声,“本王也累了。” 府衙大牢里走一趟,的确是累了。 “你身上还疼吗?”李朔问。 桑榆揉着肩头,“还好。” 这话听得方芷韵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听5;151121779088459魏崇明的耳朵里,却跟刀架在脖子上没什么两样。那件事李朔不追究,已经是法外开恩。 否则囚禁亲王,还……还用了刑,怎么说都是砍头掉脑袋的重罪。 “殿下长途跋涉的确辛苦。”魏崇明行礼,“别院已经收拾妥当。” 李朔起身,众人跪行大礼。 方芷韵这还没说上话呢,就被桑榆将了一军。完了,人家还成双成对的走了,留下她一个人端着一杯酒傻愣着不知道怎么下台。 “韵丫头?”魏崇明愣了愣,“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方芷韵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得出来,殿下喜欢她胜过你。”魏崇明轻叹,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加把劲,人家都是侧妃了,你这进门早的却连个名分都没有。” “魏伯伯,那沐桑榆就是个狐狸精,不过是个贱婢罢了,也不知怎么的就勾了朔哥哥的魂。”方芷韵咬牙切齿,“魏伯伯,你得为我做主,我爹娘都不在了,若是你们都不帮我,假以时日……” 说到这儿,方芷韵眼眶圈红,眸中带泪,“这沐桑榆好生刁钻狡猾,假以时日一定会唆使朔哥哥把我赶出去,到时候我有负爹的临终所托,魏伯伯……你和诸位叔伯可一定帮我。” 魏崇明凝眉,“这侧王妃瞧着也不像是赶尽杀绝之人,虽说心思缜密,然则殿下应该不会受其蛊惑,违背当日对你爹发下的誓言。彼时咱们几个都在,殿下非食言之人,你莫要胡想。” “那魏伯伯就看着吧!”方芷韵拭泪,一副凄楚可怜的模样,“沐桑榆狡猾,我很快就会去见我爹了。” 语罢,方芷韵转身离开。 魏崇明倒下一口冷气,“这韵丫头胡言乱语什么?” 转而望着师爷,“你觉得那侧王妃是如此歹毒之人?我瞧她行为举止都极为妥当,处处谨慎小心,甚至为了平民百姓而仗义执言,显然不是为恶不悛之人。” “大人,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师爷低低的应道,“能把殿下都迷得团团转的,想来也不是常人可比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魏崇明一想也对,李朔是什么?能让李朔言听计从的,这心思和手段,定然是了不得。 难怪韵丫头这般计较,只怕是心里发慌,没了底。 又或者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这沐桑榆真的对方芷韵动过手。看样子,得仔细的观察观察,切不可单凭一人直言而轻信之。 “盯着点,随时来报。”魏崇明道。 师爷颔首。 入了别院,方芷韵自然不5;151121779088459会跟桑榆客气,不管不顾的跟着李朔进了主院,直接把桑榆推开在旁。 所幸延辛眼疾手快,赶紧给搀着,免去了桑榆被撞倒的危险。 桑榆就觉得奇了怪了,这方芷韵维护如此喜欢撞人?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真是可惜了。 “没事吧?”李朔握着她的手,全然不顾方芷韵的胡搅蛮缠。 可这是利州,就算方芷韵胡搅蛮缠,李朔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任由她胡闹。 方芷韵大摇大摆的进门,坐在了屋子里,顾自倒上一杯水慢慢喝着,“朔哥哥,那还是老样子吧,今晚我就睡在耳房里,这样能离朔哥哥更近一点。” 她刻意把老样子三个字咬得更重,刻意让沐桑榆难堪。 桑榆进了门便挣开了李朔的手,抬步朝着床褥走去。在宫里当宫女的日子,她学会了不少东西,铺床、端茶递水、扫地擦桌子。 反正宫女能做的,她基本都学会了。 “你干什么?”方芷韵问。 桑榆凝眉看她,“方姑娘难道没看见,我在给爷铺床吗?或者,方姑娘以前也是老样子,经常替爷铺床。” 方芷韵有些局促,有些难堪。 她一个千金小姐,娇生惯养的被养在李朔身边,何曾试过铺床这样的粗活。 “这是下人做的,沐姑娘果真是奴性不改。粗手粗脚惯了,出了门会让外头的人以为,殿下苛待底下人。”方芷韵冷嘲热讽,可算逮着机会了。 桑榆回头望着坐在书案前准备伏案工作的李朔,“是吗?可寻常人家的夫妇,不都是这样吗?夫为妻纲,为丈夫铺床叠被,不是身为女子的本分吗?” “方姑娘也该学着点,免得来日旁人问起,你除了动最脾气,旁的什么都没为殿下做过。”桑榆继续铺床,“方姑娘若是真要住在耳房里,最好紧闭门窗。” “为什么?”方芷韵问。 桑榆朝着李朔翻个白眼,李朔眉心微微蹙起,二人都没有解释。 方芷韵恍然大悟,更气得咬牙切齿,“你不要脸。” 却听得李朔淡淡然开口,“夜里风大,难免刺耳朵,韵儿还是另择院落居住为好。” 李朔都开了口,方芷韵只能暂且放过沐桑榆。 “那朔哥哥,今晚我陪着你。”方芷韵搬着凳子坐在李朔的身边。 李朔把公文一合,冷眼看着方芷韵,“下去。” 延辛道,“方姑娘,这些都是这几日王爷未能批阅的公文,若是公文外泄,怕是姑娘承担不起。” “那沐桑榆就可以吗?”方芷韵愤然指着沐桑榆,“她就不会外泄吗?朔哥哥,这不公平。” 第二百一十九章 “公平?”李朔面不改色,“何为公平何为不公?有人生来高高在上,有人名如草芥。在本王这里,向来只有成王败寇。” “那我要与她比一比。”方芷韵冷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语罢,方芷韵冷眼瞧着桑榆,心道她不过小门小户的出身,就算有什么才情也只是略略一二,哪及得上她的养尊处优。 这些年为讨好李朔,她可没少在这些方面下功夫。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连骑马都是刻意找人教的。 “方姑娘系出名门,桑榆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怕是比不得这琴棋书画。”她不是不想比,只是有些东西答应得太快,难免会让人觉得她有所防备。 桑榆是出身小门小户,可骨子里的傅云华,却是正儿八经的前朝公主。琴棋书画这种东西,宫里头的都是顶尖的师傅,若真的要比,她未必会输给方芷韵。 “哼,我就知道你不行。”方芷韵死赖着不肯走,“朔哥哥,你就喜欢这样粗鄙的女子吗?” 桑榆已经铺好床,无奈的轻叹一声,“琴棋书画太费时费力,方姑娘不如挑一个比比就是,毕竟这是利州,总不能让人看了晋王府的笑话。” 方芷韵点头,“好!” 她知道桑榆的琴弹得不错,为此李朔还去了一趟雍王府,把古琴都给拿来了。若真的要比琴棋书画,这琴一字方芷韵定然会输。 桑榆也会下棋,是以也不能比下棋。 利州都是武将居多,那些叔伯未必能看得出来画画的好坏,到时候会有人说他们偏心于自己。 那不如就比书! 行书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这沐桑榆做惯了粗活,哪写得出什么秀气的字儿?何况她还真的没见过桑榆写字。 “那就比书。”方芷韵笑得凉凉的。 桑榆的面色紧了紧,她之所以一直不敢轻易下笔,是怕被人瞧出字迹。 身子是沐桑榆的,可这行为举止都是她傅云华。 她师从书法大家李老先生,是父皇昔年亲自去的兰娥山请出来的,也就收了她这么一个女弟子,所以……她写得一手极好的小篆,只要下笔定然会赢。 可是……若是被人看出来,若是教李勋知道…… 桑榆不敢想,这会是什么后果。 看到桑榆这般神色,方芷韵更是断定这沐桑榆定然不敢比。 “拣日不如撞日5;151121779088459,就明天吧!明儿朔哥哥的旧部,还有我爹的那些兄弟都会进城,咱们公开公平的比一比,输的人得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方芷韵眸光利利,“如何?” 桑榆敛眸,“能不能换一个?” “这世上之事,总不能事事都尽如人愿。沐桑榆,一句话敢不敢跟我比?”方芷韵趾高气扬。 “这倒是有趣。”李朔开了口,“那就明日吧!” 他也想看看,桑榆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潜力,是他所不曾察觉的。 他的小榆儿就跟谜一般,让他越来越猜不透,越来越好奇。 尤其是看到桑榆攥紧了袖口的模样,更是觉得这里头有名堂。 第二百二十章 方芷韵趾高气扬的走了,桑榆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凝眉望着门口没有吭声。 “怎么,你不会真的怕了她吧?”李朔起身。 延辛行礼退下,知情识趣的关上房门。 桑榆一声叹息,“倒不是怕了,这方姑娘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有什么可怕的?我只是觉得相争必有一伤,何必呢?” 她回眸望着他,“爷这算什么意思呢?” “爷得瞧瞧爷的小榆儿,待爷有几分真心。”李朔从身后圈住她的双肩,“小榆儿到底能为爷做点什么呢?” “赢了便是真心?那若是输了呢?”桑榆问,“输了便是没心没肺?狼心狗肺?” 李朔吻上她的脖颈,“你说呢?” 桑榆无奈的笑着,“爷的歪理真让人无法认同。” “你若是想赢,会有一千种办法,你若是不想……必然是个输,连挣扎都不必。”李朔忽然将她打横抱起。 桑榆还以为他的老毛病犯了,可没想到他却没有抱着她去床榻,而是带着她去了书案前,轻轻的将她放下。 “爷这是作甚?”桑榆愣了愣。 李朔研墨,5;151121779088459继而将墨笔塞进了她的手里,复而握住了她的手。 桑榆心里是震撼的,他想教她写字? 眉心突突的跳,这人……真是无赖。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后颈处,快速蔓延至耳后,徐徐进入左肩下方的位置。暖了满室的冰凉,比那炉火还要温暖。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脊背,几乎将她整个包裹在胸前位置。他紧握着她的手,她紧握着笔杆子,两颗心以最近的距离胶贴着,四下仿佛都热了起来。 身上是热的,呼吸是热的,一切都是滚烫的。 他教她写字,却时不时的偷香窃玉。 她想记住他的笔锋,却要时不时的心跳加速。 一横一竖,他写的是她的名字,还有他的名字。跃然纸上的白纸黑字,如同他们一般比肩而立。 他看着她的侧颜,瞧着那长长羽睫半垂着,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轻颤,于下眼睑处打着斑驳的剪影。唇线紧抿,看得出来她很用心的在学。 可他却第一次尝到了,心无旁骛有多艰难。掌心的热,裹着她手背上的凉,一冷一热交替着,身子某处已经起了生理反应。 他觉得自己憋得很辛苦,应该遵循人的本性,好好的释放。 “这是我的笔锋,你当记住。”他咬着她的耳垂。 桑榆凝眉,“爷这是在教人写字,还是欲行不轨的前戏?” “兼而有之。”他不安分的手游走在她身上,悄无声息的探入她的衣襟内侧,“要心无旁骛才能好好的练,懂?” 她心头腹诽:这哪能心无旁骛? 身上都是某人温热的气息,她握笔的手在轻轻抖动。可她必须好好的记住李朔的笔锋,不能把自己的真实字迹写出来。 桌案上摆着李朔的文牒,她一字一顿的临摹着属于他的笔迹。 逢着不对的地方,他会抓着她的手重新写一次。 其他时间,她写他的字,他做她的事。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直到了半夜,某人实在是没憋住,突然把桑榆扛了起来,直接丢床榻上。 “爷不是说要表现出真心吗?”桑榆一怔,手中还握着墨笔。 李朔随手便夺了她的墨笔丢出去,“先把爷喂饱再说。” 音落,这不要脸的晋王殿下,便又开始折腾。覆雨翻云,翻云覆雨,总归是不让她安生就对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漂浮在江河中的小舟,随着浪头起起伏伏,终是寻不着落处。 她死死抓着他的胳膊,生怕他会把自己甩出去似的。 李朔习惯了攻城略地,是以在床笫之间亦如同冲锋的将军。身下的女子面若朝霞,此刻双眸紧闭,身上香汗淋漓。 模糊的视线里,是他健硕的胸膛,是他在自己身上挥汗如雨的模样。 桑榆张了张嘴,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李勋的脸。刻了前半生的印记,李勋与李朔的容脸交换着出现,她已经分不清楚何为现实。 他俯首堵住她的唇,浅尝着她口中美好,唇齿间的糯软滋味,真是让人蚀骨难忘。 等着事罢,桑榆已经精疲力尽,李朔却是意犹未尽。可瞧着她身上5;151121779088459的红印子,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一觉睡到大天亮,桑榆再睁眼,外头已是天亮时分。 轻叹一声,桑榆微微凝眉。 回头再看,李朔单手支着头,胸前好一片春光。 翻个白眼,桑榆道,“爷这是看什么呢?” “看爷的小榆儿,会梦到什么。”李朔煞有其事的说。 扯了扯被褥,桑榆把自己埋在被褥下,只露出个脖子在外,“我这梦里除了爷还能有什么?” “保不齐还有别的男人。”李朔笑盈盈的说。 你还真别说,他笑起来的模样可真当好看。这男人惯来冷冰冰的,不管在谁跟前都是一副冰块脸,叫人看着还以为多禁欲呢! 谁知到了床笫间,全然变了一个人。 桑榆坐起身来,“天亮了,再不起来,殿下的红颜知己方姑娘得来找我麻烦了。” 李朔嘬了一下嘴,没有吭声。 的确,今儿事多,是得忙起来了。 城外那些将军三三两两的进城,城内城外较之往常更是戒备森严。都知道是晋王殿下来了利州城,所以这会百姓都在等,等着一窥王爷的俊容。 大齐的晋王殿下,容貌俊俏,文武双全,可谓是人中龙凤。满城少女心中,自然是期许万分。 众将军进门的时候,魏崇明领着方芷韵前去相迎。 “韵儿给诸位叔伯请安!”方芷韵行礼。 赵廉义乃是昔年的方家旧部,也是跟随方芷韵父亲多年的生死弟兄,年过半百依旧精神烁烁。抬步上前,赵廉义当即搀起了方芷韵,“韵儿可算回来了,还以为你今年一直没动静,就不回来了。” “利州一战何其壮烈,身为方家的女儿,韵儿岂能不归?”方芷韵垂眸,一副温恭之态。 “方家的女儿,理该如此!”赵廉义朗笑两声,“韵儿出落得越发水灵,此次归来,是不是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这未说完的话代表着什么意思,一个个都是心知肚明的。 魏崇明道,“都别忙了,这事儿押后再说。” 赵廉义一怔,“为何这样说?韵儿的父亲跟咱们都是歃血为盟的沙场兄弟,咱们是有过命的交情,如今方家就剩下韵儿一人,咱们这些老东西不帮着照看,如何对得起方家兄弟?” “话虽如此,但是强扭的瓜不甜。留下的只是一句承诺,能不能兑现还得看缘分不是?”魏崇明轻叹着瞧了一眼方芷韵。 方芷韵一脸的委屈,“韵儿知道。” “知道个屁!”赵廉义的脾气噌的一下子上来,“什么叫缘分?咱们男儿大丈夫,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凭的就是一腔热血。” “一言九鼎,军法如山,若是人人说话都跟放屁一样,还怎么保家卫国?”赵廉义一把拽过方芷韵,“韵儿你说,是不是殿下反悔食言了?” 方芷韵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好像真的受了什么委屈。 赵廉义火冒三丈,“草他娘的,难道这太平盛世了,早前的诺言就可以不作数?咱们都是提着脑袋给朝廷卖命的,这不是让人寒心吗?” “你急什么?”魏崇明一声吼,“就你知道嚷嚷?” 底下人赶紧来劝诫,络腮胡子的李霸赶紧拦着,“都别吵了,听韵儿说说,是咋回事。” 李霸深吸一口气,“韵儿,这么多的叔伯都在,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咱们就事论事,定然不会让你一个姑娘家吃亏。” “多谢李伯伯!”方芷韵行礼,温柔的拭去眼角泪水5;151121779088459,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瞧着很是心疼。 魏崇明道,“都听我说,这事儿到底是什么情况,咱们都摸不准。晋王殿下的心思惯来沉冷,就拿在座的诸位兄弟来说,你们谁敢打包票能猜到晋王的心思?” 谁都没有吭声,赵廉义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李霸道,“老魏,到底是咋回事?” “不是有句话吗?叫神女有梦,襄王无心。”魏崇明叹息,“然则韵儿的事儿,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韵儿今儿要跟晋王殿下的……身边人比一比。” “比什么?”赵廉义凝眉。 “比最简单的,书写!”方芷韵深吸一口气,又朝着众人行礼,“请诸位叔伯为韵儿做个见证。” 见证? 众人面面相觑。 魏崇明负手而立,眉心拧成川字,“这咱们一大帮老爷们都是武夫,实在也不太懂,到时候就凑合着吧!不打紧的小事,都别太往心里去。” 赵廉义冷哼着坐在一旁。 李霸心头寻思着,这老魏可是话外有音啊! 什么叫小事,别太往心里去? 要跟方芷韵比一比的,怕不是寻常人吧?肯定是个女人,但这身份嘛……李霸若有所思的望着魏崇明,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混迹久了也得懂得变通。 知府大院里,摆着两个长桌案,已然做好了拼比的架势。 来的不止是这些武将,还有利州城的所有官员,包括孟德宏。 桑榆瞧着跟前的笔墨纸砚,深深吸了一口气。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人一张字帖摆在案头,因为武将们入城,所以不比笔锋只比外观。毕竟这些莽夫,的确也看不懂什么草书隶书的。 方芷韵冷眼看着对面的桑榆,“沐姑娘,你可准备好了?到时候别手抖。” 桑榆仍是一副气定神闲之态,“还请方姑娘手下留情。” 魏崇明主持,走到了两人中间,检查了一下两人的笔墨纸砚,确定没有做过手脚,这才点头道,“可以开始了,一炷香之内抄完这个字帖。” 音落,方芷韵快速提笔,连云在侧研墨。 桑榆却是不慌不忙,延辛奉命上前研墨。 其实她内心是有些慌乱的,大致记住了李朔的字迹还有用笔习惯,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要练得很像还是有些困难的。 然则时间容不得她犹豫,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提笔,落笔。 桑榆满脑子都是5;151121779088459李朔的影子,从一开始写的很小心,到最后奋笔疾书,犹如行云流水。 方芷韵最是得意的便是她的字,从小写得一手好字。字体娟秀至极,一眼望去真当是极好的。再看桑榆,额头上渗着薄汗,至今还没能抄完。 徐徐放下笔,方芷韵得意洋洋的唤了一声,“魏伯伯,我完成了。” “韵儿果然好样的。”赵廉义率先上前。 延辛急了,看着还在抄写的桑榆,心里有些紧张。 方芷韵赢了,这……侧王妃大抵是输定了。 众人上前,文武全赞这方芷韵的字写得极好,一笔一划皆是秀丽,真是挑不出错处。 直到一炷香时间过去,桑榆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将手中之笔放下。 方芷韵冷笑,“呦,沐姑娘终于写好了?快让大家瞧瞧,你都写了什么鬼画符。”说着,扭着小细腰便去了桑榆的案前。 桑榆的字写得苍遒有力,乍一看还真不像是女儿家的笔迹。 “这是你写的?”方芷韵凝眉,怎么这样熟悉呢? “方姑娘不是看着我写的吗?”桑榆淡淡的笑着,“魏大人。” 魏崇明上前,只一眼便愣住,当下没敢吭声。 见状,赵廉义与李霸对视一眼,当即跨步上前查看。 “这是你写的?”赵廉义也是这句话。 桑榆福身,“方才将军不是见着了?是我亲笔书写,若是将军不信,我还能再写两字与诸位瞧瞧。” 李霸扯了一下赵廉义的袖子,压低声音道,“这好像是王爷的字迹,咱们跟着殿下这么多年,不可能连殿下的笔迹都认错。” 赵廉义凝眉不语,死死盯着桑榆的字迹。 延辛一言不发的退回李朔的身边,瞧着自家王爷一脸无奈的揉着眉心,不觉心里发笑,王爷与侧王妃果真是越发默契了。 见着赵廉义不说话,李霸扭头望着魏崇明,“老魏,你怎么看?” 魏崇明很是为难,一边是生死兄弟留下来的遗孤,一边是……晋王殿下,怎么选都是一个难题。 孟德宏徐徐上前,瞧了一眼桑榆的字帖,不觉笑出声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笑什么?”赵廉义不悦,他最是瞧不起这些舞文弄墨的朝廷官员。这些人只知道风花雪月,却不知沙场上的生死一线有多惨烈。 “分明是个女子,可这字迹却像极了男儿,真是难得。”孟德宏笑道,“笔下苍遒有力,姑娘好功力。” 桑榆福身,“多谢大人夸赞。” 孟德宏身为利州的通判,如今连他都这么说,底下的人自然都随声附和大赞桑榆。 然则方芷韵岂能善罢甘休,已经到了这份上,若是认输岂非丢人丢大发?连带着她方家的颜面,都一并丢尽。 “沐桑榆,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方芷韵厉喝。 桑榆不紧不慢的将字帖举起,“这是我自己写的,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字迹的好坏与否,交给众人品论,方姑娘何必往心里去?” 魏崇明忙道,“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大家都不比当真。” “为何不当真?”方芷韵一把夺下桑榆的字帖,“我看着字好生熟悉,恐怕不是你的真实笔迹吧!”语罢,方芷韵抬头望着李朔。 李朔揉着眉心,瞧着方芷韵缓步朝自己走来,面部线条紧绷着。 这丫头,真是不识好歹。 “朔哥哥,这好像是你的笔迹。”方芷韵就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拆穿沐桑榆这个虚伪的女人,“沐桑榆仿冒朔哥哥的笔迹,不知意欲何为。” 李朔冷了面色,一言不发。 桑榆上前行礼,“爷!” “桑榆的字,是本王亲手教的,自然与本王相似。”李朔起身,眸色素冷,“诸位有什么意见大可直言,桑榆做得不好,本王会督导她好好改正。” 语罢,李朔眸色晦暗的盯着方芷韵,“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一听说桑榆的字是李朔教的,这下即便是武将们也不敢妄议桑榆的字帖。说桑榆的字迹不好看,就意味着针对李朔。 堂堂晋王殿下,岂能随意冒犯。 “朔哥哥这是偏心!”方芷韵不甘心,“说好了是公平竞赛,朔哥哥却在背后做了手脚,韵儿不服。” “韵儿,莫要胡闹!”李朔轻描淡写。 “胡闹?”方芷韵冷笑,“今儿韵儿输了,是输给朔哥哥不是输给沐桑榆,这怎么能算是胡闹的呢?韵儿不过说了实话,朔哥哥就受不了了,那来日怕是没人再敢对朔哥哥说实话。” “放肆!”李朔冷然。 魏崇明忙摁住了方芷韵,“韵儿,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我是5;151121779088459冲着朔哥哥才跟沐桑榆比试的,如今朔哥哥作弊,我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方芷韵咬牙切齿,“沐桑榆,你敢不敢跟我比?不要赖着朔哥哥,不要让朔哥哥给你遮风挡雨,有本事你跟我一对一。” 桑榆凝眉,这方芷韵还真是没完没了,“你要比什么?” 琴棋书画,前两者方芷韵已经见识过她的厉害,所以绝对不会比,难不成是比画画? 然则方芷韵却有些小聪明,竟另辟蹊径,不比琴棋书画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比骑马!”方芷韵笑得凉凉的。 此话一出,当下众人沸腾。 方芷韵是会骑马的,她爹是武将,所谓虎父无犬女,所以她从小就在马背上跑着,骑马这种小事对她来说几乎是小菜一碟。 然则桑榆是小门小户出身,又是庶出,哪有机会骑马。 所以方芷韵料定,桑榆断然不会骑马。 “如何?”方芷韵问。 桑榆有些犹豫,显出几分局促来,“骑马有什么可比的?” “马场那头可以设置一些障碍,只要你能从林子的这头骑到那头,看谁骑得快就算谁赢。早前的承诺,依旧作数。”方芷韵皮笑肉不笑,“如此才算公平。” 这样,李朔也插不了手。 “咱们利州当年经历鏖战,各位叔伯都是血洒沙场。若你连骑马都不会,岂非拖累朔哥哥,就凭你这样无能之人,又岂能陪在朔哥哥身边,常侍左右?”方芷韵眯了眯眸子。 桑榆深吸一口气,“我……不太会骑马。” “是不会,还是不太会,你自己心里清楚。”方芷韵轻叹一声,“不过,你若是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虽然我不太会骑马,但我不会认输。”桑榆扭头望着李朔,“晋王府,没有孬种。” 这话说得倒是极为好听的。 “那我们就比一比!”方芷韵笑逐颜开,“魏伯伯,赵伯伯,你们觉得呢?” 魏崇明还来不及开口,赵廉义便应承下来,“咱们大齐是马上打来的天下,晋王殿下身边的人,又岂能不会骑马?来人,去马场准备。” 听得这话,众人都为桑榆捏了一把冷汗。 李朔没有反对,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介王爷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的部下翻脸。他来利州就是因为当年的利州一战,而专程前来祭拜的。 是以,这些部将对他来说很重要。 桑榆也明白其中道理,所以方芷韵提出来比赛骑马的时候,她没有极力的反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人若犯我,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马场也是狩猎场,这一片偌大的山林外围被军士团团围住,以确保安全无虞。林中正路都被修缮得极为平整,若是闲庭漫步倒也是不错。 可惜今日桑榆无暇看风景,只能想想,该怎么才能取胜。 赵廉义牵着两匹马上来,将其中一匹交给方芷韵,然后与方芷韵对视了一眼。 方芷韵含笑接过缰绳,柔5;151121779088459柔的道了一句,“谢赵伯伯。” “好好骑。”赵廉义意味深长的说。 方芷韵报之一笑。 转身,赵廉义将缰绳递给桑榆,“沐姑娘,可要小心了。这林子里有的是毒蛇猛兽,万一不小心扑出来,你可得勒好马缰,千万别惊了马!” 桑榆面不改色,含笑接过马缰,福身道一句,“多谢将军提醒,桑榆一定铭记在心。” 捏紧手中的缰绳,桑榆心中忐忑不安。 赵廉义这话,到底是何用意? 是提醒,还是威胁? 林中的毒蛇猛兽,定然意有所指! 第二百二十六章 握着马缰,桑榆回头看了李朔一眼。 李朔没有吭声,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见李朔没什么异议,桑榆只得耐下性子,如今这情况她硬着头皮也得上。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女子,怎么可能懂得太精深的马术? 然则这林子里怕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若她刻意示弱,只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深吸一口气,桑榆翻身上马,扭头望着唇角微扬的方芷韵。 方芷韵笑道,“沐姑娘可得跟紧点,这林子里四通八达,到时候别走岔了道。若是去不到终点,你就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这要求是什么,不用说也清楚。 “还是那句话,方姑娘可得手下留情。”桑榆勒紧了马缰,瞅着身后全在看好戏的利州官员,他们会去终点等着她与方芷韵的比赛结果。 方芷韵一夹马肚,当即策马入林。 桑榆紧随其后,她是真的没有退路。 快马加鞭,桑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眼见着离入口处越来越远,最后终是见不到那些人了。唇角轻扬,桑榆抬头望着跟自己拉开好大距离的方芷韵,眸光凛然。 指尖微微收紧,桑榆半俯下身子,宛若离弦之箭。 犹记得当初,自己在蹴鞠场上的风姿,跟那些男儿相较,亦是不遑多让。父皇曾说过,她骑上马的风姿最像当年的他。 那般英姿飒爽,视天下如无物。 风过耳鬓,马蹄飞踏。 方芷韵瞪大眼眸,眼见着沐桑榆追了上来,险些咬到了她自己的舌头,“你不是说你不会骑马吗?” “方姑娘是不是听错了,我只是说我不太会,可没说我不会。”桑榆抬头望着前方,无论是姿势还是气势都远胜过方芷韵。 “你骗我!”方芷韵怒喝。 桑榆冷笑两5;151121779088459声,“比试是方姑娘自己选的,怎么能说我骗你呢?” 方芷韵一声“驾”,扬鞭而去。 然则到了分叉口,分明是朝着东边走的,可方芷韵却突然调转朝着西边去了,桑榆当即勒住缰绳。再定睛去看,只能看到方芷韵在林中的模糊身影。 桑榆不认得路,全靠着林中的路标前行,是以此刻便分不清到底是往何处去。 但她也不是傻子,不会傻乎乎的跟着方芷韵走。 利州是方芷韵的老家,她对于这些地方必定比谁都熟悉,若是故意引她走错路,后果将不堪设想。 桑榆翻身下马,凝眉站在分岔路口。 马是赵廉义给的,赵廉义不会那么蠢,在马匹上动手脚,否则出了事会被第一时间查出来。 环顾四周,都是黑黢黢的林木,还有杂乱的灌木丛。 桑榆牵着马走了两步,然后伏在地面上听动静。 蓦地,她突然站起身来,当下仰头望着高耸的林木。这里不太对,西边那头显然是有声音传来,但放眼望去并没有动静。 所以她才会抬头去看,是不是有东西在顶上。 下一刻,桑榆快速翻身上马,一夹马肚便朝着东边飞驰而去。 西边,有东西过来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马蹄飞速,快马加鞭。 身后传来狼的喊声,那呼哧呼哧的声音,让桑榆整颗心都高高悬起。她是真的没想到,方芷韵竟然会连同赵廉义,真的放了毒蛇猛兽对付她。 风,擦着桑榆的耳畔而过。 回头便看到了那两只狼穷追不舍的模样,垂涎三尺,眸光利利。锐利的牙齿,半张半合,仿佛随时都会把她撕成碎片。 前面的路越发不好走,桑榆知道自己被方芷韵断了退路,故意5;151121779088459逼着她走进了东边。 这东边是什么,还不知道呢! 路不好走,马自然也跑不快。 速度慢下来,狼便有了时机。 狼的最高速度可以达到七十多公里,但是它不能保持这个速度太久,虽然可以持续奔跑,但相比起马的耐力速度,却还是略逊一筹。 所以赵廉义深知这个道理,便迫使桑榆跑向了东边这条路。 东边是小路,马施展不开蹄子,很快就会被狼追上。 狼的速度提不上来,但耐力却是持久的,一旦确定了猎物就会穷追不舍,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桑榆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两匹狼一左一右的追着她不放。 突然,一匹狼跑向了转角处的小土包,桑榆骇然瞪大眼眸,这就意味着狼要捕食了。她每年都会跟着父皇去祁山狩猎,所以这狼的秉性,她还是略知一二的。 下一刻,桑榆摸上自己的小腿肚,这短刃是李朔给的。 狼嚎了一声,飞速扑向马背上的桑榆。 说时迟那时快,桑榆当即侧身,一个漂亮的马上飞旋,挂在了马背的一侧。短刃,飞速的刺了上去。她的速度也是很快的,短刃见血,直接扎在了狼的肚子上。 狼的飞扑,让桑榆的短刃在它的肚子上划开了好大一个血口子。 鲜血染尽马背,也染红了桑榆的衣裳。 桑榆的脸上手上都是狼血,浓烈的血腥味让她几欲作呕。 一匹狼解决了之后,另一匹狼便慢了下来,可桑榆不敢停下,仍是快马加鞭继续往前跑。她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但她很清楚后面有狼,决不可轻易停下。 她在马背上还有生存的机会,但下了马一定会被狼吃掉。 直到确定身后没了狼,桑榆才敢停下来。 翻身下马,双腿都有些麻木,她得活动活动。 环顾四周,这一次算是彻底的迷了路。她的方向感本来就不太好,所以每次跟着父皇去狩猎,父皇都会派很多人保护她,带着她回到主路。 祁山去得多了也就认得路了,最后烂熟于心。 可这是利州,她压根不认得路,也不太记得来时的路,刚刚慌慌张张的,也容不得她记路。 短刃还死死的握在手里,桑榆壮着胆子牵着马朝着水声走去。 在林子的一侧有一条小溪,桑榆在溪中洗了手上的血,灌了两口溪水,便将短刃藏回去。这般一折腾已经是午后时分,林子里亮堂了不少。 到处都是小道的分岔路口,她无法辨别来时的路,只能骑着马试图往回走。 但愿,狼走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然而走着走着,桑榆发现自己走岔了道,这似乎并不是来时的路。 桑榆凝眉望着四周,如果李朔发现方芷韵出去了,而自己并没有出去,定然会派人来寻找。狼的尸体应该会被人处理掉,但……如果发现狼死了,却没发现她的尸体,恐怕方芷韵不会善罢甘休。 再者,桑榆没有出去,方芷韵却早早的出去了,定然会引起李朔的怀疑。 方芷韵没那么傻,赵廉义也没那么蠢。 所以桑榆肯定,方芷韵和她手底下的人应该还在林子里,这些人比毒蛇猛兽更可怕。 “到底该往哪儿走?”桑榆凝眉。 5;151121779088459蓦地,突闻马蹄声。 桑榆骇然心惊,当即牵着马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前面是个山坳,若然进去,万一来人堵了山口,她就出不来了。所以桑榆不会主动进去,然则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响。 再回头,却是数名策马而来的黑衣人。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弓箭,但并没有出手之意,只是凝眸望着桑榆,眼角微微抬起,他们这是在笑。 到了这会,桑榆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山坳。 那些人就在外头等着,始终没有进来。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这山坳没有出口,桑榆找了一遍始终只能停留在原地。若是他们这会进来,定然可以杀死她,这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放心吧!这可是毒蛇坳,里头的蛇毒辣得很,这个季节应该是蛇冬眠的时候,但若是有人闯入,定然不会放过。”为首的黑衣人对着同伴冷笑。 同伴们举起了大拇指,“高!如此一来真的是不费吹灰之力。被蛇咬死的,跟谁都没关系。” “谁让她自己找死。”为首的黑衣人坐在马背上,“包围山口,不许她出来。” “若是晋王看不到她出去,定然会进来寻找。”同伴担虑,“若是让殿下知道,恐怕……” “这就不是你们该担心的事了。”为首的冷哼。 桑榆心下微怔,当即明白方芷韵定然还有后招。 这是毒蛇坳? 这个季节,蛇都处于半懒状态,还没有进入冬眠,所以……这山坳里处处都是危险。 她就算站在这里一动不动,这寻找过冬食粮的蛇也会爬过来。 一抬头,胳膊粗的蛇缠绕在不远处的树梢。 桑榆快速环顾四周,这些人所言不虚,这些蛇都在树梢上挂着,有的想吞吃雀鸟,有的想大蛇吃小蛇。 她的身上当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都炸了毛。 下一刻,她当即尖叫一声跳开几步。 一条通体漆黑的蛇在地上蜿蜒游走,被桑榆这么一惊,当即支起了上半身,猩红的信子不断的吞吐着,似乎是在丈量这猎物是否能吞下自己的腹中。 桑榆瞪大眼眸,当即拔出了短刃。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蛇在向自己靠近,而且……好几条蛇的蛇头皆呈三角形,发出了刺耳的呲呲声。 马儿受了惊,撒腿就往外跑。 冷箭直接贯穿了马脖子,当即毙命。 这就意味着,她若是敢往外冲,那些人会不惜一切射杀她。 第二百二十九章 蛇越聚越多,桑榆的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她拿起地上的树枝,想把蛇轰走,然则这些蛇如同自己的领域被侵犯,追着桑榆不肯放。一个个竖起了上半身,呲呲声不断。 “走开!”桑榆差点哭出声来。 额头满是汗珠子,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蛇。 早前为了救李朔而被毒蛇咬了一口,桑榆打心里对这些长条状的东西感到强烈的抵触。手背上的伤已经好了,可是这伤痕不知为何始终无法消退,约莫是那条毒蛇太毒。 桑榆无路可退,猛然间看到旁边有个山洞。 说时迟那时快,她快速窜入了山洞之中。 洞内潮冷无温,桑榆缩了缩身子,只觉得阴气阵阵,真当好冷。 但此刻山洞外头的蛇又开始聚集,桑榆二话不说褪下了外衣,好在她随身带着李朔给的打火石。她将外衣撕成条,然后快速用打火石点着,丢在了洞口。 蛇怕火怕烟,当即不敢再往前,桑榆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只是这山洞……她听得身后的呲呲声,身子骇然僵直当场。 这声音是……蛇! 回头,便是一道血色从眼前划过。 桑榆尖叫出声来,这个时候什么章法什么理智都不重要了。手中的短刃于半空乱舞,她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看到这些东西,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疯了。 身上满是腥臭味,带着浓烈的血腥之气。 下一刻,桑榆脚下一软,只觉得身子冷得厉害。眼前的东西有些晃晃悠悠,她这才发现自己裸露在外头的手腕,不知何时受了伤。 她不觉得疼,只是觉得冷。 浑身发颤,冷得让人难以承受。 桑榆跌坐在5;151121779088459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种被蛇毒逐渐麻痹的感觉可真不好受,真当有种等死的感觉。 更严重的是,这蛇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咬了人之后这血便再也凝不住,不断的往外涌。 她双手勉力撑在地上,不让自己倒下。 面白如纸的望着前方羸弱的火焰,等着火光熄灭,外头的蛇就都会冲进来,到时候她不被咬死也会被毒死。毒蛇的毒性有多烈,她此刻就已经切身感受到了。 血,不断的流失。 毒液在体内快速蔓延,真的到了绝境。 胳膊不断的颤抖着,桑榆很用力的想要保持呼吸,可是窒息的感觉却来得这样快速。模糊的视线里,她已经看到了蛇群进入山洞口的画面,一大批亮闪闪的长条状,渐行渐近。 无力的倒伏在地,桑榆倦怠的睁着眼睛,实在是没了气力。 血,还在不断的往外涌。 她听得清晰的呲呲声,在逐渐向自己靠拢。 方芷韵,这一次你赢了。 真当是杀人于无形,真当是死得好冤! 没死在宫中梅园,没死在李勋手里,却死在了方芷韵手中,还是被蛇咬死的,怎么想都好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李朔,你在哪? 李朔的眉心突突的跳,跳得好生厉害。 第二百三十章 李5;151121779088459朔起身,站在终点的位置看着那林子。 没有马蹄声,没有任何的动静,只是偶有飞鸟惊起,飞散开来。 方芷韵没有出来,桑榆也没有动静。 赵廉义端着杯盏浅酌一番,一回头便看到李霸狐疑的视线在上下打量着自己,当即眉心微蹙。 深吸一口气,李朔突然走下台面,“延辛,备马!” 延辛即刻牵马上前。 “殿下?”魏崇明上前,“殿下,您这是……这都还没结束呢!” “天也不早了,本王的侧妃身上有伤,魏大人不会不清楚吧?”李朔眯了眯危险的眸子,视线冷冷的掠过底下众人。 底下的人当即面露惧色,显然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头。 一听桑榆身上有伤,魏崇明便不敢多说什么。 早前那些动手的衙役是什么下场,他心知肚明,这会哪敢去触李朔的霉头。 李朔翻身上马,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当即策马进了林子。 这林子里的路,他基本都是熟悉的,所以没人带路也无妨。 策马停在分岔路口,李朔翻身下马。 “爷?”延辛道,“一路行来都没有遇见方姑娘和侧妃,是不是这两人走迷路了?” “桑榆会迷路,方芷韵不会。”李朔冷然,“除非在这林子里遇见了什么,否则……绝对不可能两个人都走丢的。” 延辛颔首,“那卑职让大家搜一搜。” “林子太大不好搜,得确定方向才行。”李朔环顾四周,“附近找一找有没有线索,不必走远。” “是!”延辛吩咐底下人,快速散开寻找蛛丝马迹。 猛然间,李朔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有声音!”李朔抿唇。 侧耳倾听,好像是有女子的声音从西面传来的。 “上马!”李朔当即策马疾驰。 然则到了地儿,却是方芷韵摔在马下,梨花带雨的望着马背上的李朔。 “朔哥哥,我扭伤了腿。”方芷韵哽咽着,“你可算来了,我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如果你再不来,若是有什么豺狼虎豹的,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说着,还愣是挤出几滴眼泪来。 李朔始终没有下马,是延辛快速让人去把方芷韵搀起来的。 方芷韵一脸的委屈,“朔哥哥!” “桑榆呢?”李朔问。 方芷韵哭着道,“朔哥哥的心里只有沐桑榆,没看到韵儿的脚受伤了吗?她如今定然已经出去了,这比赛是韵儿输了,她到时候一定会让我离开朔哥哥的身边。” 说到这儿,她更是哭得厉害,“愿赌服输,韵儿无话可说,只能说与朔哥哥的缘分太过浅薄,是韵儿无福,不能伺候在朔哥哥身边!” “殿下?”延辛愣了愣,“那这……这该如何处置?” 李朔冷眼望着方芷韵,丝毫不为所动,“本王再问最后一遍,桑榆何在?” 方芷韵抽泣两声,“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爷?”延辛凝眉,“这该如何是好?” 李朔冷然勒紧马缰,“既然你在西边,那就往东边找!” 音落策马而去,头也不回。 第二百三十一章 方芷韵恨得直跺脚,“朔哥哥,你回来!朔哥哥!” 奈何不管她怎么呼喊,李朔始终一去不回,再没能回头多看她一眼。 还是延辛临走前吩咐了一句,“送方姑娘去看大夫。” 延辛自然也是聪慧的,不说送去终点,便也不算承认方芷韵赢了。 马蹄飞快,李朔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驰骋沙场惯了,是以有些伎俩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路边有些血迹,但没见着什么猎物,血迹上方还被尘沙覆盖住,但因为覆盖得太匆忙,所以遮掩得并不完美。 “血是新的。”延辛望着马背上的李朔。 一直往东边,那就是毒蛇坳。 说起来这个毒蛇坳还是当初自己的一个无心之举,这林子里毒蛇太多,但毒蛇又是个好东西,所以他便命人将毒蛇都抓起来丢进这毒蛇坳里,用雄黄石围住。 毒蛇不会走出这个圈子,便于他们取毒用毒,或者做蛇宴,偶尔还有专人送一些活物进去伺喂。 一想起这个,李朔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马蹄飞快,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侧妃怎么可能去毒蛇坳?”延辛不相信。 “她自己当然不会进去,但如果有人相逼,那就另当别论。”李朔冷然挥动鞭子,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 延辛没敢吭声,心里却是清楚的。 进了毒蛇坳,恐怕是凶多吉少。 里面的毒蛇,随随便便哪一条,都能让沐桑榆致命当场。 翻身下马的时候,李朔提着明晃晃的冷剑就进了毒蛇坳。 外头的黑衣人早就走了,他们已经确定桑榆被毒蛇咬伤,所以当然不会久留。 “保护殿下!”延辛一声喊,护卫当即迎上去,左右挡开了迎上来的毒蛇。 李朔一掌便轰开堵在洞口的蛇群,一剑砍断了飞扑上来的毒蛇,提着剑直接进了山洞。 洞内,散着浓烈的血腥味。 昏暗的视线里,他看到桑榆倒伏在血泊里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已经死去。 心头骇然,李朔快速上前抱起了桑榆,此地不宜久留,且不管她是否还活着,带出去再说。 “爷!”延辛一声喊,一剑砍断了险些咬着李朔的毒蛇。 好险!5;151121779088459 众人腾出一条路,护着李朔走出了毒蛇坳。 出了毒蛇坳,便没什么大碍,洞口是雄黄石所堵,这些蛇不会往外跑。 快速放下怀中的桑榆,他可以感觉到她身上还是温热的,如今一探鼻息,好在还有呼吸。心跳、脉搏也都还在,所以这丫头命大,她还活着! 伤在手背上,虽然血一直流,但……伤口不红不肿,也没有泛黑之色,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大碍。 “爷?”延辛忙问,“侧王妃如何?” “还活着,拿带子给我!”李朔抱起桑榆上了自己的马背,让她坐在自己的身前。带子将她与他系在一起,他单手扶着她的身子,一手勒着马缰。 马跑得并不快,但始终有些颠簸。 李朔小心翼翼的扶着桑榆摇摇晃晃的身子,额头满是汗。 第二百三十二章 当李朔带着沐桑榆走出林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魏崇明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浑身血淋淋的沐桑榆,身子紧跟着颤了一下,“殿下?这是……” “谁干的好事,谁心里清楚!”李朔解开带子,将桑榆抱下马背,“还冷着干什么,军医呢?” 一声怒吼,官员们禁声不敢言语。 所幸李朔不管走到哪儿,这军医总是带在身边的。军医慌慌张张的拎着药箱上前,李朔早一步将桑榆抱进马车里躺着。 “也不知是哪种毒蛇。”李朔目不转睛的盯着桑榆。 这丫头面色铁青,看上去情况很不好。 外头的魏崇明急得团团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进了毒蛇坳?那地方偏僻的很,就算迷路也不可能傻到进那儿去吧?” “也许不是迷路,是好奇!”赵廉义不温不火的说。 李霸冷飕飕的笑着,“对蛇好奇的女子,还真是了不得,保不齐等她好了,便是我大齐第一巾帼女英5;151121779088459雄。” “少特娘的放屁。”赵廉义瞪了李霸一眼,“就这副模样还想当什么巾帼女英雄?连马都不会骑,哼……去色诱敌军吗?” 李霸不语。 魏崇明一声低喝,“你们说完没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讨论这个。可知道这是什么人吗?” “殿下方才不是说了吗?”赵廉义面无表情,“侧妃。” “知道侧妃还敢妄议?”魏崇明有些头疼。 “侧妃又如何,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咱们韵儿是要当晋王妃的,这样没用的侧妃还留着做什么?光知道耍心眼,耍手段!”赵廉义背过身去,“老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势力了?” 魏崇明气不打一处来,可都是生死弟兄,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内,李朔凝眉望着面露异色的军医,“如何?还有救吗?” “好奇怪!”军医摇头,“怎么会这样呢?” “还有没有救?”李朔冷了音色。 军医抱拳,“殿下,侧王妃并无异样,没有中毒迹象。” 李朔一怔,“人是本王从毒蛇坳带出来的,咬伤的痕迹显示是毒蛇的毒牙齿痕无疑,怎么可能没有中毒?” “是不是侧王妃早前吃过什么解毒丸之类的?”军医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抚着胡须道,“侧王妃的体内着实没有中毒迹象!” 这倒是奇了怪了,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解了毒呢? “殿下,这毒蛇咬伤快则一盏茶的功夫,最慢也就是半个时辰,可侧王妃进了林子不止一个时辰。若说早前就被咬伤,那么……按理说生还的机会不大。”军医犹豫了一下。 见着李朔不说话,军医又道,“敢问殿下,当时进去救侧王妃的时候,是否遇见过什么异常情况?” 异常情况? 李朔皱着眉头,望着昏迷不醒的桑榆。 若说是异样情况,还真的有。 他进去的时候,蛇群只是包围了桑榆,距离她足足一步之遥,似乎不像是围攻,更不像是分而食之。 第二百三十三章 结合种种,李朔便觉得桑榆的身上似乎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王爷?”军医行了礼,“既然侧王妃没什么大碍,那……” “谁说侧王妃无碍?”李朔凉飕飕的望着军医,“本王的小榆儿流了那么多的血,被毒蛇咬伤,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儿。而今侧王妃昏迷不醒,身负重伤……” 军医微微一愣,当即俯首,“下官明白!” 等着军医离开马车,李朔深吸一口气将桑榆抱在了怀中,极是无奈的望着这昏睡不醒的女子。 “如何?”魏崇明急忙迎上去。 军医瞧了一眼众人,继而面色为难的摇了摇头。 “怎么?”李霸一愣,“不行了?” 军医轻叹一声,“倒不是不行了,只是侧王妃伤得太重,不但被毒蛇咬伤,还……另外负了伤。殿下吩咐,不许外传,所以下官只能说到这儿了。” 语罢,军医行了礼退下。 听得这些话,魏崇明凝眉望着一言不发的赵廉义,心头寻思着这事肯定和赵廉义脱不了关系。 然则这话也5;151121779088459不敢随便说,万一错了,可就是大事。 行刺侧王妃……晋王殿下很生气! 回到了别院,李朔大门一关,连带着方芷韵都没让她进来。 对于这件事,方家的旧部还有魏崇明等人都无话可说。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方芷韵哭出声来。 李霸搀起坐在门口的方芷韵,“大侄女,这事可真的怪不得晋王殿下,你说你没事比什么骑马啊?人家姑娘都说了,不太会骑马,你说你非得比。” “好吧,这会出事了,怨谁都不是!”李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廉义,“你喊一声叔伯,咱们也得帮着你,可这事儿你也的确不在理。” 祸是方芷韵闯的,谁都没办法收拾这个烂摊子,只能等着李朔的气儿消了再理论。 如今沐桑榆身负重伤,生死未卜,谁也不能为了方芷韵闹一场。 方芷韵望着赵廉义,“赵伯伯?” 赵廉义瞧着魏崇明那副黑脸,无奈的轻叹一声,“韵儿,你先去你魏伯伯府上住几天。找个大夫,先给你看看你的脚伤,这事儿……再缓缓吧!” 听得赵廉义都这么说了,方芷韵只能猛吸两下鼻子,就此作罢! 别院大门紧闭,今夜的接风宴也只能作罢! 侧王妃都受了伤,这晋王殿下还哪有心思吃饭。 延辛入得房内,“爷,他们都走了。” 桑榆躺在床榻上,身子已经被清洗过,除了毒蛇咬伤的唯一痕迹,没有其他外伤。只不过她还一直没有醒来,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李朔扣着桑榆的腕脉,眉心微微蹙起。 犹记得在不久之前,他似乎在桑榆的身子里探到了一丝异样。如同有异样的力量,在她身子里窜过,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此后便再也没有察觉。 如今探着腕脉,似乎也没有异常,如军医所言,她只是失血过多并无其他。 “没说什么?”李朔问。 延辛摇头,“没有。只是为何爷要说侧王妃身负重伤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李朔施施然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并未言语。 见状,延辛没敢多问,想来主子定有其他打算。 桑榆如同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些模糊的人影,有人在低低的喊着:慕昭!慕昭! 谁在喊? 是谁? 昏暗的世界里,她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脸,像是个男人。 还有小孩子清脆的笑声,奶声奶气的喊着:爹……爹爹! 慕昭是谁? 她不知道,只觉得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分不清楚是沐桑榆本体的记忆,还是她傅云华的记忆? 突然间,桑榆骇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蛇!” 满室茶香,那一袭玄袍的男子气定神闲的坐在桌案边上。风过鬓发,极是好看的凤眸微微挑起迷人的弧度,眸光微淌,不冷不热的斜睨着她。 骨节分明的手,拿捏着白玉瓷盏,他低低的轻哼一声,“舍得醒了?” 桑榆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当即环顾四周,“我还没死。” “爷没开口,阎王爷也不敢收你。”李朔放下手中杯盏,也不急着起身,只是淡淡然的问了一句,“还疼吗?” 掀开被褥,桑榆道,“爷不是应该先问我,是谁下的手吗?” 李朔挑眉,“小榆儿那么聪慧,自然是心知肚明,爷何必啰嗦。” “爷不是怕啰嗦,爷是怕桑榆啰嗦,一不小心就把心里头的狼给放了出来。”桑榆哼哼两声,缓步走到了李朔身边,徐徐坐定。 “心里头……有狼?”李朔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桑榆深吸一口气,敛了心神笑道,“爷听错了,不是心里,是林子里……有狼!” 李朔突然握住她的手,直接将她拽进了怀中,让她就着他的膝上坐着,“林子里有没有狼,爷不知道,爷只知道爷的小榆儿就像个狼崽子。” “那爷可要小心了,这喂不熟的白眼狼,多得是!”桑榆笑盈盈的望着他。 李朔抱紧了她纤细的腰肢,“那爷可得见识见识。” 延辛从外头进来,倒也不敢抬头,低头行礼道,“爷,都准备好了。” “去吧!”李朔轻描淡写。 “爷要做什么?”桑榆不解。 李朔松开她,徐徐站起身来,“爷对外头的人说,爷的小榆儿身负重伤,所以在利州广招名医治病救命。” 语罢,他凝眉望着桑榆,眸色晦暗不明,“知道爷的意思吗?” “就算是方芷韵伤了我,也不足以让爷把这利州的兵权收回5;151121779088459来。”桑榆一语中的,“女人间的明争暗斗,在男人眼里只不过是儿戏。” “利州的兵权都在爷的手里,爷只是觉得有些人不太听话,难免会出乱子,所以……”李朔攫起她精致的下颚,“得借着小榆儿的聪慧,帮爷好好整顿。” 桑榆淡然浅笑,“爷这棋下得太险,就不怕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李朔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那就得看小榆儿你……能不能帮爷一把!” 浅浅行礼,桑榆笑靥如花,“晋王殿下算无遗策,桑榆定然竭尽全力。” 心里头却直打鼓,跟地头蛇叫板,会不会太冒险? 第二百三十五章 幽暗森冷的角落里,赵廉义负手而立,冷了一张脸,“不是说人死了吗?为何还活着?” 数名黑衣人跪在那里,皆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 “当时已经放了狼,以为狼能把她咬死,哪知道她马骑得极好,还把狼给弄死了。”为首的黑衣人上禀,“咱们没了法子,只好把她往毒蛇坳里逼。” “那她为何还能从毒蛇坳活着走出来?”赵廉义切齿,“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这种机会可一不可二,错过这一次机会就不会有第二次。” “现如今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晋王殿下恐怕会怀疑到我身上,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赵廉义冷然,“一帮废物!” 黑衣人垂首磕头,“将军饶命,咱们当时看她已经倒在了血泊里,想着已经被毒蛇咬伤定然是无药可治的,谁知道她的命这样硬,这都死不了!” 赵廉义一脚踹去,直接将为首之人踹倒在地,“废物!” “将军恕罪,求将军给咱们一个机会,咱们一定将功赎罪!”黑衣人磕头,音色战战。 李朔不是傻子,沐桑榆初来利州不可能得罪旁人,唯有这方芷韵……提起方芷韵,李朔就会想到他们这些老将军。 昔年随着李朔出生入死,如今……天下平了,就该到了他们退下来的时候。 可习惯了大权在握的人,怎么可能甘心退下? “再过两日就是祭祀将军墓之日,到时候你们机警着。”赵廉义眯了眯危险的眸子,“再有闪失,定斩不饶。” “是!”黑衣人如释重负。 走出黑暗之中,赵廉义远远的看到了站在知府大院内的魏崇明和李霸。 这两人一脸愁容,似乎还在担心沐桑榆的伤势。 赵廉义抬步迎上,“老魏,你们在干什么?” 魏崇明道,“侧王妃伤重,总得想个法子才是。没瞧见殿下不高兴,连别院大门都给关上了吗?” “这事儿的确是咱们理亏。”李霸道,“这侧王妃初来乍到,说什么都不该去马场的。咱们行伍之人,生杀惯了倒也没什么,反正粗人一个,可人家一个娇滴滴的侧王妃……” 说到这儿,李霸不免轻叹,“殿下肯让侧王妃进林子,已经是莫大的宽容,谁曾想还会出这档子事。你说好的的,怎么就进了毒蛇坳呢?” 说这话的时候,李霸凝眉望着赵廉义,仿佛别有深意。 “谁知道呢!”赵廉义冷笑两声,“毕竟从一开始,殿下就没有承认过她是侧王妃的身份。如今出了事就一口一个侧王妃,让人听着可真是奇怪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霸道,“难不成还怪晋王殿下不成?” 赵廉义邪邪的看了李霸一眼,“我可没有责怪殿下的意思,只是觉得这里头怕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猫腻。5;151121779088459好的的,让侧王妃跟韵儿比试骑马还不加拦阻,这本来就很奇怪。” “这事儿是韵儿自己挑起来的,怪不得殿下。”魏崇明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 “老魏,你这话说得可不中听。当初方将军走的时候,你也是在场的,殿下答应过什么,就不必我再多加提醒了吧?韵儿跟着晋王殿下多久了,何以到现在都没有名分?”赵廉义冷道。 听得这话,李霸和魏崇明没有吭声。 赵廉义继续道,“韵儿无名无分倒也罢了,这晋王府后院也没有什么女子,咱们也是放心的。可如今突然冒出一个侧王妃,完了韵儿还是无名无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殿下打了咱们这些老臣的脸,咱们跟着殿下出生入死多年,为何殿下连最初的一点承诺都不肯实践?是因为天下太平了,所以用不着咱们了?连带着承诺,都不必再遵守了?” 李霸环顾四周,“你草他娘的少说这些以下犯上的话,晋王殿下怎么做事,还轮不到咱们管。韵儿她爹是为了救晋王殿下而死的,晋王答应的承诺一定会兑现。” “不过是个侧王妃,这不还没有晋王妃呢,你怎么知道晋王殿下就不要韵儿了?凡事不要过早的下结论,咱们跟着殿下多年,理该相信殿下的为人才是。” 魏崇明也点头,“我也觉得殿下不会这样无情。” “那便等着吧!”赵廉义嘲冷。 “等什么?”李霸问。 赵廉义冷眼看着二人,“等着殿下食言。” “不可能!”李霸斩钉截铁,“殿下一定会娶韵儿,绝不会负了咱们这些为大齐打天下的老臣。” “那就试试看。”赵廉义笑得凉凉的,“我敢打赌,晋王的心思早就不在韵儿身上了,他如今一门心思摆脱韵儿,一门心思要把咱们这帮老人收拾了。” 李霸与魏崇明面面相觑。 魏崇明眯了眯眼眸,“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老赵,无凭无据的话,还是少说为好,免得到时候殿下追究起来,军法处置。” “是吗?”赵廉义冷着脸,“那就看着吧!” 5;151121779088459语罢,赵廉义疾步离去。 李霸深吸一口气,“老魏,你怎么看?” “我倒没觉得殿下是在清剿,反倒觉得这赵廉义有些奇怪。”魏崇明凝眉,“你不觉得他今日的话说得好奇怪吗?” “是有些不太正常,打从知道殿下要来利州,他就很是焦躁,在军营中也是冷着脸。”李霸想了想,“你说老赵是不是遇见什么事儿了,所以这般心焦?” 魏崇明瞧了他一眼,“你盯着点。” 李霸点点头,“放心。这是利州,咱们自己的地盘,岂能让利州乱了套?” “过两日便是祭祀之日,莫要大意!”魏崇明意味深长的说。 李霸眉心微蹙。 祭祀? 着实要小心点,否则出了乱子可就是大乱子。 这赵廉义惯来我行我素,千万别在晋王身上下手,否则整个利州都会受到牵连。 “对了,韵儿呢?”李霸问。 魏崇明揉着眉心,“这丫头……也是倔脾气,怎么劝都不听,实在拿她没办法。” 这会,就在别院门前跪着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方芷韵是个不死心的,这倔脾气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打同情牌一准错不了。 这事儿是她挑起来的,连带着那些叔伯都没办法为她说话,她便自知落了下风。 为了挽回大局,她只能跪在别院门前请罪。 “朔哥哥,韵儿知错了,还望朔哥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念在韵儿无知的份上,原谅韵儿吧!”方芷韵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那叫一个催人泪5;151121779088459下。 “韵儿从小没了爹娘教诲,是以孤苦无依,不知礼数,还望朔哥哥宽宥。朔哥哥大人有大量,饶了韵儿这一回吧?” “若是朔哥哥不解气,可拿这荆条狠狠的打韵儿一顿,韵儿绝无怨言。韵儿知错了,韵儿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沐姑娘的性命,请朔哥哥成全!” 说完便正儿八经的磕了头,瞧着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别院的大门依旧关着,李朔正在查看公文。 桑榆揉着自己的手腕,虽然被蛇咬伤,但如今并无大碍,只是她还得继续装病,是以不可随意走动。 李朔在哪,她就得在哪待着,不能轻易叫人看出端倪。 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桑榆歪着脑袋瞅着波澜不惊的李朔,“爷的耳朵不好使。” “就你耳朵好使,外带着醋劲也够大。”李朔不冷不热的回她一句,依旧埋头批阅。 “我这醋劲算什么,比起门外头那个,可是差了千万里。”桑榆翻个白眼,“我饶是有点醋劲,也没想着杀人灭口,这般恶毒。” “外头那位可就不一样了,为了得到晋王殿下,不惜下血本杀人。”桑榆凑上前,瞧着冷眼看她的李朔,“殿下是铁石心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呢?” 李朔突然抬起笔,在她的眉心点了一下,惊得桑榆当即直起身子,与他保持了距离。 可是眉心处,却被他点了一颗“黑痣”,晕开少许墨香。 桑榆凝眉,走到镜前瞧了瞧。 “再敢乱说话,爷就给你脸上刻个醋坛子。”李朔邪笑两声,“只是爷的小榆儿胆子有些小,何以旁人可以为了爷杀人,你却只知道冲着爷撒气?” 桑榆撇撇嘴,“今日这外头哭得这样惨,改日就该轮到我哭得这样惨了。” “原来你是在害怕。”李朔凝眉看她,极是好看的凤眸微微眯成狭长的缝隙,眸中晦暗不明,“早前的气魄被狗吃了?” “我这气魄到了方姑娘跟前,还真不算什么。”桑榆起身,重新走到他跟前,“军中有人跟方姑娘里应外合,殿下觉得这事好玩吗?” 李朔笑得凉凉的,“然后呢?” “然后殿下放长线钓大鱼,把我这鱼饵给放了下去。”桑榆轻嗤,“于是我就成了俎上鱼肉,只等着脖子上的一刀落下。” “你觉得爷会让人动刀子吗?嗯?”他尾音拖长,音色靡靡,透着几分魅惑几分凉薄。 魅惑和凉薄本是相悖的字眼,可放在他身上却仿佛一点都不违和。 第二百三十八章 “爷,桑榆这条命捏在你手里,你可得攥紧了。”桑榆笑得凉凉的,“桑榆还不想死。” “爷也不想让小榆儿死。”李朔伸手攫起她精致的下颚,“所以小榆儿得想仔细了,该怎么才能让爷保全你!” “那桑榆得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让爷看到我的价值。”桑榆眸色温柔。 李朔摄住她糯软的薄唇,浅尝辄止,“爷等着看你的表现。” 语罢,李朔起身往外走。 桑榆绷直了身子,看着李朔走出房间,她知道他是去大门口了,很快方芷韵就会破涕为笑。方芷韵会娇滴滴的喊着“朔哥哥”然后……然后重新回到这别院之中,继续做她的小跟班。 而桑榆呢? 她的身负重伤,并不会影响到方芷韵分毫。 毕竟没有证据直接证明,是方芷韵主导了这一切。 无凭无据,又能怎样呢? 躺回床榻之上,桑榆闭上眼眸,听得外头的脚步声回来。 是李朔和方芷韵,方芷韵还带着哭腔,真是让人不忍责怪。 须臾,脚步声离去,房门又被合上,桑榆这才睁开眼睛,略显无奈的轻叹一声。 后窗处有些许动静,继而有东西被丢了进来。 桑榆眉心一蹙,当即捡了起来。 是一张裹着小石子的纸条,上头写着:夤夜,开窗。 长长吐出一口气,桑榆眯了眯眸子,按照时间推算,的确也该来消息了。 方芷韵回来了,定然会缠着李朔不放,所以今天晚上李朔必定不会来陪着她。毕竟在外人眼中,她这个侧王妃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太过深情难免会伤了旧部的心,是故李朔对她的宠爱定然适可而止。 事实的确如桑榆所料,今天夜里无星无月,李朔去了魏崇明的府上与旧部们饮酒。 虽然侧妃伤重,但该有的应酬还是得去。 夤夜时分,李朔仍是没有回来,桑榆起身站在窗口,冷着脸往外头瞧了一下。 前院有不少侍卫,所以对方不会从这儿进来。后窗外是个荷塘,是最好的守卫缺口所在。是以桑榆在后窗打开了一条缝隙,然后安安稳稳的躺回床榻。 不多时,便有脚步声落下。 一名黑衣男子毕恭毕敬的跪在了床前,“少主!” 眉睫微扬,桑榆冷着脸坐起身来,扭头望着跪地的男子,“起来说话。” 男子颔首,昏暗的烛光里,他尽量避开门口的位置,免得自己的身影会出现在门窗处,败露了自己的行踪。 “少主,慕容德已经准备撤离了。”男子低低的开口。 桑榆凝眉,“可有发现端倪?” “有月满西楼的人配合着,并无大碍。”男子道,“请少主放心就是。” 桑榆点5;151121779088459点头,“还有别的吗?” “使团在路上,咱们的人已经盯上。若少主愿意……只要少主一声令下,大梁和大齐的战争就会一触即发。”男子深吸一口气,“少主是否要考虑一下?这可是以逸待劳最好的机会。” 一旦大梁和大齐开战,那么她大燕报仇有望。 第二百三十九章 桑榆摇头,“大齐境内诸多势力在较劲,就算杀了大梁使团,也未必还能累及大齐,所以……暂时不必暴露咱们。” 语罢,桑榆转了话题,“胡王可有消息?” “没有。”黑衣男子深吸一口气,“胡王消失已久,着实没找到踪迹。” “为何会消失呢?”桑榆不解,想了半晌,“我给你的那些地址,你都挨个找了吗?” “找了!”黑衣男子点头,“少主给的地方,不是被朝廷查抄了,就是有人设伏守株待兔,想来有人早就捷足先登。” 桑榆点点头,顾自倒上一杯水慢慢喝着,若有所思道,“胡王失踪得蹊跷,此事必定得查清楚,毕竟大燕的好多秘密都掌握在他手里。” “若是能找到胡王,他一定会因为大燕的仇恨而跟咱们合作,到时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黑衣男子颔首,“卑职一定加紧查察。” “宫里头呢?”桑榆唇瓣微抿。 “还是老样子。”黑衣男子眉心微蹙,“皇上依旧勤勉,太后娘娘正忙着给弋阳郡主选亲,这会已经相上了秦家的公子,具体的还在等着郡主点头。” 桑榆苦笑,“太后大概是想在晋王回京之前,免去郡主的死灰复燃。” “卑职不明白,让郡主和晋王联姻有什么不好?”黑衣男子不解,“晋王手握兵权,能与雍王分庭抗争,若是卓家的势力和晋王府联手,想来是所向披靡的。” “你不懂女儿心。”桑榆冷眼看他,“卓瑾心深爱着李朔,若是她能如愿嫁给李朔,那么她自然也5;151121779088459会心甘情愿的帮着李朔,反了卓家。” 黑衣男子眸色微沉,“会吗?” “不管会不会,卓太后都担心。”桑榆抿一口水,淡淡然的望着他,“卓太后是什么人,一直以来她都用卓瑾心拖着李朔,其实是放个诱饵罢了!” “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她定然也不会允许卓瑾心与李朔在一起。李朔是帮着皇帝的,所以绝对不会允许外戚的势力庞大,早晚会铲除卓家。” “南都卓家,产业遍布天下。当年大燕犹存,大燕先帝就对卓家甚为忌惮。然则士农工商,商在最后,所以再有钱也得用在刀刃上。” “卓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太后,扶持了一个李姓王朝,当然不能放过这个翻身的大好机会。但是李朔,绝对不是卓太后最好的人选。” 黑衣男子点点头,“卑职明白了。” “京城不可放松,胡王之事也得抓紧。”桑榆冷然,“还有……我让你查的贤妃娘娘之事,查得如何?” “回少主的话,贤妃乃是庶出,其母不详。”黑衣男子犹豫了一下,“听说是林太师从外头抱回来的,说是外室所生,而这些年来,这所谓的外室竟是无人见过。” 桑榆陡然握紧了手中杯盏,“外室?” “是!”黑衣人颔首,“除此之外,无所查。” “知道了。”桑榆瞧着案前明灭不定的烛火。 黑衣人行了礼,当即越窗而出。 第二百四十章 独自坐在房中,桑榆觉得有些头疼,轻咳两声揉着眉心。 乳母林慧随在贤妃林玉姝的身边,而且地位不低,这两人之间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要么是彼此之间相互要挟,要么就是……桑榆一度怀疑,这林慧会不会就是林玉姝的生母? 犹记得小时候,她也问过林慧有关于林慧家中之事。 可林慧说家里已经没人了,偶尔提过一句,说是看到傅云华就想到了她失去的女儿,若是女儿还在,应该也有这么大了。 若然按照年纪推算,这林玉姝的年纪倒是差不离。 烛花炸开,桑榆定了定心神,长长吐出一口气。 如果乳母林慧真的是林玉姝的生母,那么……父皇的死,定然跟他们有关。 李朔还没回来,难得回来利州一趟,这些武将又都是能喝之人,定是要不醉不归的。不过他们也都知道李朔的脾气,不敢给李朔敬酒。 从始至终,李朔滴酒不沾,以茶代酒。 赵廉义喝得不多,李霸与所有人一道喝得人仰马翻。 “殿下!”赵廉义开了口,“难得殿下回了一趟利州,我这厢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李朔慢条斯理,“那就别问。” 赵廉义一愣,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方芷韵,听得这话当即醒了神。 然则这话……让人没法接! 方芷韵瞧了赵廉义一眼,面露尴尬之笑,“赵伯伯也喝醉了吗?” “是有些醉,但还有几分清醒。”赵廉义端起手中杯盏,“不过就算我喝醉了,殿下不还是清醒的吗?” 李朔放下手中杯盏,扫了一眼底下东倒西歪的众人。 魏崇明趴在桌案上,还有些许清醒,当即打了个酒嗝道,“老赵,你莫胡搅蛮缠。” “我这怎么能算是胡搅蛮缠呢?”赵廉义站起身来,举杯朝着日月大声道,“利州一战,咱们多少生死兄弟血染沙场,那些跟咱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今日长埋地下,也不知是否还能喝到这人间美酒?” 四下陡然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赵廉义将杯中酒倾洒在跟前,“如果不是他们,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太平盛世?来,我赵廉义不敬苍天不敬鬼神,就敬咱们死去的那些兄弟。” 这一番话,惹得席上众人都红了眼眶,还有人低低的哭了起来。 延辛面色微紧的望着李朔,这赵廉义真是居心不良,竟然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更难得的是,方芷韵还配合着哭出声来,一副烈士遗孤的标准姿态。 李朔没有吭声,仍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赵廉义作势擦眼泪,举着杯盏晃了一下身子,仿佛真的喝醉了一般,“想起当年方将军一人鏖战,拼死不肯降敌,那是何等气魄。韵儿,你爹是好样的!” 这话显然是说给李朔听的。 方芷韵泣不成声,“多谢赵伯伯。” 李朔目不斜视,烛光里幽邃的瞳仁,散着晦暗不明的光,叫人捉摸不透他此刻心中所想5;151121779088459。 可赵廉义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刹那,所有人都在等着李朔的答案。毕竟方家的事儿,大家伙都心里明白,方芷韵跟着李朔多年,一直没名没分的,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着实不太妥当。 早前还能说是年纪小,可如今方芷韵已经出落得如此水灵,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 李朔迟迟没有动静,难免叫人觉得他这是想要食言。 若是食言,定然会寒了这些与李朔出生入死的旧部之心,所以无论如何,李朔都不能摇头只能点头。 “本王昔日答应过的事情,定然会言出必践。”李朔冷了眉目,“只是本王的脾气不太好,惯来不喜欢旁人插手本王的私事。” 李朔起身,幽幽然瞧了一眼底下人,“诸位好好尽兴,本王还有要事。” 语罢,李朔拂袖而去。 方芷韵张了张嘴,这话都到了嘴边,眼见着可以亲口问一问,何时能娶她。谁知,机会还是这样错过了。 无奈的撇撇嘴,方芷韵瞧了赵廉义一眼,只得快速行了礼,疾追李朔而去。 魏崇明自然是要来送的,只是他自己走得都有些摇摇晃晃,尚且被人搀着走的。 “回去吧!”李朔道。 魏崇明退开身边的人,躬身朝着李朔行礼,“殿下莫要往心里去,老赵那人就是直肠子,实没有冒犯之意。” 李朔负手而立,“本王心里有数,魏大人好生操办祭祀一事,本王不能离京太久。” “是!”魏崇明颔首。 李朔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 轻叹一声,魏崇明微微凝眉。 师爷上前,“大人,王爷不太高兴。” “刀架在脖子上,老赵跟殿下玩心眼,殿下当然会不高兴。”魏崇明打个酒嗝,“别说是你,就算是我,我也恼火。” “面子里子都丢完了,谁高兴得起来?何况晋王殿下是什么人?老赵这是逼着殿下,娶韵儿呢!”说着,魏崇明摇了摇头,“走,回去接着喝!” 师爷点点头,搀着魏崇明往回走。 李朔与延辛先一步回了别院,进来之后便关了主院大门,方芷韵进不去,只得乖乖回自己的房间。 他生气了,她看得出来。 不过李朔好歹也答应了,所以方芷韵心里还是高兴的。 关起门来,李朔冷着脸坐下。 延辛上前行礼,“爷,赵将军是故意的。” “谁都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这故意……却让本王无法拒绝。”李朔深吸一口气,“查得怎么样?” “军中的确有细作,只是尚未查出来,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势力在蠢蠢欲动。”延辛顿了顿,“爷,会不会是雍王?” 李朔凝眉,“雍王暂时不敢把势力伸进我的眼皮底下,这些细作的存在必定不是一朝一夕。暂时盯着,按兵不动,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本王的背后作祟。” “是!”延辛颔首。 “马场的事情怎样?”李朔又问。 延辛道,“在林子里发现了被胡乱掩埋的狼的尸体,还有些许染了血的马蹄印。卑职细细查了一下,此事十有八九跟赵将军脱不得干系。” “证据呢?”李朔揉着眉心。 延辛躬身行礼,“卑职让人瞧瞧的去了一趟赵将军的军营,探子说在出事之前,赵将军挑了几名心腹出了军营,到底去做什么尚且不知。” “左不过后来在马蹄铁和马腿上,验出了少许血迹。至于是人的血迹,还是那匹狼的血迹,就不得而知了。” 李朔眼角眉梢微抬,“这赵廉义真是越来越把自己当回事了。” “如今赵将军在军中深得人心,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延辛抿唇,“大权之下必有反意,爷得小心。” “京中如何?”李朔想了想,抬步往外走。 延辛紧随其后,“慕容德在查当日遇袭之事,不过现在已经离京回了益阳城。” 李朔回头看了他一眼,“这老匹夫就这么回去了?” “益阳城国公府有人暗入,他不得不回去。”延辛俯首。 “这事儿干得不错。”李朔心情大好,“知道是谁干的吗?” “还在查。”延辛道。 李朔一顿,“不是皇上?” “不是!”延辛斩钉截铁。 李朔微微眯了眯眸子,“这事儿绝对不会是雍王和太后所为,那会是谁?” “卑职会仔细查探。”延辛的心里也直打鼓,这是谁帮的忙? 李朔推门进了桑榆的房间,黑衣人走后,桑榆便已经歇下。 等她听得动静,某人已经若无其事的躺在她身边的位置,伸手便将她揽入怀中。 延辛退守门外,小心的合上房门。 “殿下还能全身而退,真当是坐怀不乱呢!”她凉飕飕的瞧了他一眼。 李朔合上眉眼,“爷有些累,想抱着小榆儿睡。” “又不是逼着爷上战场,方姑娘生得花容月貌,5;151121779088459爷何必一脸的委屈?”桑榆撇撇嘴,“坐享齐人之福,有什么不好?” 李朔欺身将她压在身下,“色字头上一把刀,爷将小榆儿悬在自己的脑门上还不够,还得加个斧子不成?” 她翻个白眼,“我可不是刀子。” “温柔刀。”他吻上她的唇,“过两日就该去祭祀,祭祀结束就可以回京城了。如今你身负重伤,可免去祭祀之事,保你周全。” 原来他让她装病,是想让她避开祭祀之事。 只是,他这话说得有些怪异。 “祭祀……会有危险吗?”她低低的问,双眸微凝的盯着他。 “小榆儿学会担心爷的安全了?”他甚是满意。 桑榆浅笑盈盈,伸手勾着他的脖颈,一双修长的腿,极是自然的圈上他的腰,将自己架在了他的身上。 羽睫微扬,眸色迷离。 微光中,透着点点琉璃色。 她微微弓起身子,就着他的耳畔软语温存,“若是爷有所闪失,那桑榆该倚靠何人?无枝可依,何其凄惨?” “所以小榆儿得抱紧了爷这棵大树,爷在,你才能周全。”他吻上她的脖颈,不安分的手已经沿着她小腹一路向南而去。 她的身子瞬时一紧,当即咬住了下唇,低低的咒骂了一句,“流氓!” 第二百四十二章 流氓二字,也只有桑榆喊得,旁人哪敢这么放肆。 “既然爷的小榆儿称爷为流氓,那爷总得好好表现表现,不能对不起小榆儿的夸赞!”李朔开始肆无忌惮。 男人在床笫间的本事,就好像是天生的,不管是谁总能做到无师自通,且日益精进的地步。 就好比这李朔,最开始难免有些生涩,如今却是得心应手。 她何处柔软,何处敏锐,他都探得一清二楚。 瞧着他手心里的湿漉漉,桑榆的脸顷刻间红到了耳根,“你这人真是无赖。” 可这话刚说完,他便已经挤了进去。 千军万马入王城,温柔乡里温柔客。 一觉睡到大天亮,桑榆无奈的望着正在整理衣冠的李朔。 这人穿上衣裳便见清贵之态,高高在上不可轻攀。 殊不知到了床上就是个流氓痞子,谁都驾驭不了他。 李朔回头看她,“怎么,迷上爷了?” 桑榆扬唇浅笑,“爷风华绝代,这天底下的女儿家,哪个不以进入爷的后院为荣?迷上爷是正常的,若是不为所动,那才有问题。” “这话说得真好听。”李朔勾唇笑得邪魅,那双墨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她一人身影,“乖乖在这等着,过两日带你回家。” 语罢,李朔拂袖出门。 桑榆的笑凝在唇边。 家? 如今的她还有家吗? 亡国之人,家国天下都没了,何来的家? 静静的坐在屋子里,外头的动静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低眉望着掌心里的令牌,指尖轻轻拂过上头的珠翠。翠绿红瑙,真是好看啊! 可为何指尖还是会有些颤抖呢? 假的就是假的,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 因为对外宣称,沐桑榆身负重伤,所以方芷韵也不敢来打扰桑榆,毕竟她已经惹怒了李朔。若是沐桑榆再有个好歹,那她的罪孽可就重了。 连云进门,“小姐,赵将军有请。” 方芷韵一愣,当即起身往后门去了。 赵廉义在后门等着,昨夜醉酒,今日的气色不太好,看上去是有些头疼。 “赵伯伯!”方芷韵行了礼。 赵廉义瞧了方芷韵一眼,继而勉强一笑,“你没事吧?晋王可有为难你?” “没有!”方芷韵忙道,“朔哥哥不会为难我,只是……朔哥哥虽然答应了不会食言,但终究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兑现承诺。” 言外之意,自然是希望赵廉义能再追一把,让李朔许了日子。 赵廉义挑眉看了方芷韵一眼,面上有些不太高兴,“韵丫头,你就这么想嫁给晋王?晋王殿下这眼睛里心里,都没有你。” “韵儿知道。”方芷韵抿唇,“可是赵伯伯,韵儿就是喜欢朔哥哥。只要能跟朔哥哥在一起,韵儿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赵廉义眯了眯眼眸,若有所思的重复了这句话。 方芷韵连连点头,似乎生怕赵廉义反悔,“真的!韵儿为了朔哥哥,什么都愿意。” “好!”赵廉义轻叹一声,“赵伯伯会帮你的,你放心便是。” “可是林子里失了手,朔哥哥怕是不会再让人靠近沐桑榆半步。”方芷韵犹豫,下唇紧咬,“赵伯伯还有什么法子吗?” 赵廉义凝眸看她,眼睛里微光凛冽,“那就是我的事儿,明日便是祭祀之日,你好生等着消息!记得,到时候务必要跟紧晋王殿下身边,明白吗?” 方芷韵不解,“这是何意?” “如此能让你撇清干系,免受牵连。饶是最后失败,也不会有人怀疑你。”赵廉义叮嘱,“记住了吗?” 方芷韵连连点头,“记住了。” 二人分头离开,赵廉义却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去了城外一处破庙里。 有人早早的在里头等着他。 黑衣斗篷之下,那人背对着赵廉义站着,身旁站着两名同样身穿黑衣斗篷的男子。 这两人拦住了赵廉义的去路,不许他靠近分毫。 “赵将军!”黑衣人淡淡的开了口,“你迟到了。” 赵廉义冷眼看着挡在跟前的两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人该守信。”黑衣人微微勾唇,“连守时都做不到,我又如何相信赵将军能遵守对我的承诺?” “把柄都捏在你手里了,还想怎样?”赵廉义负手而立。 黑衣人嗤笑两声,“赵将军太客气,那只是咱们合作的前提罢了!咱们若是合作愉快,那些把柄没什么重要的。赵将军,你说呢?” “明日祭祀,外头把守的都是我的人,到时候我你们听我安排。”赵廉义面色凝重。 “那就有劳赵将军了,事成之后咱们一定会好好的谢赵将军。”黑衣人在笑,偌大的斗篷遮去了半张容脸,只能看见那薄唇微扬。 赵廉义冷哼两声,随手将袖中的令牌丢给他们,“这是进出的令牌,拿着!” 黑衣人接住令牌,赵廉义转身就走,“以后我若不找你们,你们最好别出现在我附近。李朔是什么人,闻着味都能发现端倪。” “赵将军害怕了?”黑衣人笑得凉凉的。 赵廉义眯了眯眸子,冷然回眸看着,“这话我只说最后一遍,否则咱们就一拍两散,谁都别好过。” 语罢,赵廉义疾步离去。 “主子?”底下人行礼,“这赵廉义可信吗?” 黑衣人伸手抚过手中的令牌,“此人狡猾刁钻,自然不可深信。” “那主子……” “这人虽然不可靠,但是他是个识时务者,若真要拿回他那些致命的把柄,就得清楚自己该干什么。”黑衣人冷笑,“赵廉义此人自私自利,而这种人最分得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顿了顿,黑衣人又道,“吩咐下去,准备!” “是!”底下人行礼。 明儿就是祭祀的日子,利州的文武官员都会来将军墓,祭奠5;151121779088459阵亡的将士英灵。 魏崇明开始忙碌,各方都做好了准备。 天一亮,就该前往将军墓了。 放眼望去,可真是热闹。 人头攒动,白绸翻飞。 将军墓前,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这是惯例! 第二百四十三章 李朔今儿穿着一袭玄袍,如旧的眉眼,只见清冷不见温润。 脚踩金丝绣祥云暗纹黑靴,一步一顿走上这青石台阶,身前身后被人簇拥着。 将军墓前思旧人,推杯换盏忆旧年。 将军铁甲依旧在,不见金戈入梦来。 祭祀仪式待会就会开始,等着仪式开始之后,李朔才能祭拜英烈。犹记得当初利州一战,死伤无数,眼见着城池即将被攻破,敌军铁骑已经踏入了城门口。 援军不到,城中只剩下残兵剩勇在苦苦坚持。 方芷韵的父亲,便是死于那一战。 延辛静静的站在李朔的身边,锐利的眸不断的掠过四周,似乎是在找什么。 下一刻,延辛的身子微微僵直,终于敛了眼底流光,垂首默然。 不过此刻,李朔脑子里想的却是别院里的沐桑榆,这丫头虽然聪慧,但不会武功,若是真当……也不知能否独当一面。 眼下这情形,他是不可能抽得了身的。 鱼饵已经放下,岂能空手而归。 好在桑榆也没有这么傻,李朔给她点了几个心腹,外头留了不少的守卫,所以若是有什么事,她有足够的人手以供调配。 所有人都去了将军墓,这利州城无疑是个空城。 桑榆总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 蓦地,有侍卫快速进门,“少主!” 桑榆一怔。 “卑职带了人皮面具,少主不必惊慌!”侍卫抬头,是个陌生脸。 “怎么回事?”桑榆忙问。 “知府衙门有动静。”侍卫压低了声音,“也不知是不是声东击西?” 桑榆凝眉,“这利州城里,到底有什么秘密?我还以为李朔把人留给我,是想让我守着别院,看样子……是我会错了意思。” “少主此话何意?”侍卫不解。 “你去给我拿一套侍卫的衣服,快!”桑榆急忙道。 侍卫颔首,当即出去。 不多时便拿着一套侍卫的衣裳进门,反正就算桑榆换上了侍卫的衣服,延辛的那些心腹也还认得她。她这么做,只是方便行事罢了! 穿好衣裳,这别院的东头便传来了动静,桑榆微微一怔,“动手了?” “少主?”侍卫护在桑榆身前。 “没什么事,是有人的醋坛子打翻了,这不过是小事。”桑榆抬步往外走,“大事在府衙那头。” 桑榆手一挥,招呼了众人就悄悄撤离了别院,直奔知府衙门。 衙门口的守卫早就被迷晕了,这会大门敞开着,显然是有人进去了。 “派人通知殿下一声,马上去巡卫司找人。”桑榆领着人进门,两名侍卫当即分头报信。 偌大的府衙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这些人趁着祭祀的空档闯进了衙门,难不成是想劫狱?这知府衙门的大牢里,关着什么重要的人物吗? 可她没听李朔提过! 桑榆手一挥,身后的侍卫分批进入,一批先锋探路,一批随后接应,可谓井然有序,攻守戒备。 府衙内着实找不到人,最后剩下的就只有府衙大牢。 当初她也进过府衙大牢,似乎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关在里头,如今这是怎么了? 一路上,衙役都被迷晕,天牢外头,横七竖八的躺着被迷晕的狱卒,有些已经被杀。 桑榆凝眉瞧着死者脖颈上的伤痕,致命伤细而长,杀人手法干净利5;151121779088459落,几乎是一剑毙命。看得出来这些人是老手,极是训练有素,所以她不能贸贸然的硬碰硬。 她让所有人退避,只派了少数几人进去探路。 然则不多时,这几人却退了出来,“侧王妃,里头没人。” 桑榆心下一怔,快速进入大牢。 大牢内的确没有可疑人,一路走进去都是空空荡荡的,仅有的两个狱卒还被杀死在里头。 只是在一面墙的前面,桑榆在墙根处发现了一滴血。 “新鲜的。”桑榆凝眉,“这墙后面定然有通道,大家找一找!” 她轻轻敲打着墙面,后面是中空的,她的推断没有错。关键是怎么才能进去,好在人多力量大,还真让人找到了密道的入口。 桑榆本来就是个胆大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心腹随在她左右,丝毫不敢放松。 密道里有些黑,灯盏之间的间隔有些远,好在不算漆黑一片,尚且能看清楚方向,目能视物。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地道里黑黢黢的,阴风阵阵往衣襟里灌。 桑榆缩了缩身子,示意大家都停下来。两探子回来,说是前面有动静,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说话,至于说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躲在转角处,桑榆侧耳听得前面的动静。 有人在找东西,噼里啪啦的翻找着,不知道找什么。 后来又听得有人说:怎么可能不在这里?这是李朔的利州老巢,难道他真的不知慕守业之事?否则何以一点消息都没有? 慕守业? 桑榆心中打鼓,这名字好生熟悉,似乎在哪听到过,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又听得有人低冷开口,“继续找,总归是有消息的,务必找到图纸。” 图纸是什么? 桑榆不解,这些人到底要找什么? 找人还是找物? 蓦地,有脚步声朝着这头来了,约莫是发现了异常。 桑榆微微僵直了身子,周边的侍卫全部剑拔弩张,握紧了剑柄,随时准备出手。 她的心腹更是冷了眸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桑榆的安全胜过一切。 “谁?”对方一声吼。 顷刻间,桑榆的耳畔充满了刀剑出鞘之音。 双方瞬间交了手! 桑榆是个理智的人,不会一股脑的往前冲,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在大家交手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往后退,退到安全的距离为止。 交手的动静很大,原本还在密室内搜寻东西的黑衣人悉数跑了出来。 他们是怎么都没想到,明明迷晕了那些衙役,竟然还会有人找到这儿来。 为首的黑衣人快速领着人持剑而出,却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女扮男装,被底下人保护得极好的沐桑榆。 眉心微微蹙起,黑衣人音色微颤的道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这句话,桑榆没有听到,毕竟这头已经交手,她不便久留现场,否则若是伤及自身,可就划不来了。 她又不是李朔,没有超群的武艺。 地道里打得厉害,头顶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好多人都赶往了这儿。 黑衣人顿叫一声,“坏了,有埋伏!” 音落,手一挥,所有人更是鼓足了劲的往外冲,若是无法冲出去,恐怕就得被人一网成擒。是故所有人都在往外冲,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桑榆身边的人,虽然武功都不弱,然则比起这些死士略逊一筹。 眼见着对方冲上来,桑榆的心腹当下护着桑榆直接往密道出口跑去。 身后,脚步声快速递进。 大门敞开的时候,心腹当即推着桑榆出去,返身冷剑出鞘,与追上来的死士交手。 桑榆没想到的是,前脚踏出,后脚便有弓箭手迎上,将密室之门团团围住。弯弓上箭,早有准备。只听得嗖嗖声响起,冲出来的死士当即被射杀,鲜血飞溅。 显然,这是设定好的。 也就意味着,桑榆能想到的,某些人早就想到了。 是故这密室,只是个全套,引狼入室的全套而已。 无奈的轻笑一声,桑榆站在弓箭手之后,冷眼看着被乱箭射死的死士。心腹快速回到了桑榆的身边,桑榆冲他使了个眼色,他当即悄然离开。 既然是有人设局,那他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理应快速离开。 他若周全,桑榆就更加周全。 外头被堵死,里头还有桑榆留下的卫士在纠缠不休,黑衣人有些慌乱,握紧了手中利刃。 “无论如何,都必须出去!”一声令下,黑衣人奋起反扑。 说时迟那时快,有黑影快速窜出了大门。既不对付弓箭手,也不忙着逃命,而是快速越过众人的肩头,稳稳的落在桑榆的身后。 待桑榆意识到危险,想转身就跑之时,已是为时太晚。 脖颈处,有锐利的指甲捏住了她的喉管,只要微微用力,桑榆的喉珠就会被当场捏碎。 桑榆大气不敢出,当即抬手示意一道冲出密道的卫士莫要轻举妄动。 “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人低低的开口。 桑榆的眉心微微拧起,“你就算抓着我也没用。” “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这些人听你的话。”黑衣人的另一只手,用力圈住了桑榆的肩头,“别乱动,若是一不小心毁了侧王妃的脸,那可就划不来了。” 眉睫陡然扬起,桑榆面色微紧,却也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惊讶之色,只是扯了唇佯装淡然的笑着,“侧王妃身负重伤,难道你没听说吗?” “听说了,只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黑衣人拖着桑榆往后退,“瞧,这一个个都不敢动手,可想而知他们若不是魏崇明的人,就该是晋王殿下的安排了。” 桑榆不得不承认,即便面临大敌,这人的脑子还是保持了最初的清醒。 的确,桑榆已经猜到了,这可能是李朔和魏崇明的安排,只是……被对方知晓,并非好事。 脖颈上的窒息,让她有些难以承受,白了一张脸,看着围拢上来的众人,一副副投鼠忌器的模样。 “让他们都退下。”身后的黑衣人发了话。 桑榆绷直了身子,“我的话,怕是不好使。” “侧王妃的话若是不好使,那就没有人比你的话更好使了。”身后那人笑得凉凉的,“晋王殿下定然很宠爱侧王妃,若是侧王妃还念着自己的荣华富贵,最好别逞强。” 脖颈上的手猛然收紧,剧烈的疼痛感,让桑榆眉心紧皱。 “住手!”为首的卫士疾呼。 “撤!”黑衣人一声喊,军士不得不散开,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走。 桑榆被推开的时候,狠狠扑在地上,脖颈处的疼痛和窒息感觉犹存。 终于得了自由,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只觉得嗓子里刺辣辣的疼,喉珠都快被捏碎了。这人下手还真是够狠的,脖颈处留下来刺眼的指甲痕迹,血迹斑驳。 不过桑榆没有久留,也没有去找大夫,而是直接回了别院。 别院里的战役早就结束了,没找到桑榆的下落,这些人当然不会久留,一早便已经撤离。 不过……并没有抓到活口。 桑榆带着伤回来,这消息很快就送到了将军墓那头,此刻祭祀已经开始。 5;151121779088459得了消息,李朔微微凝眉,“人没事吧?” 延辛俯首,“就是事发突然受了点伤。” 闻言,李朔的脸色便暗沉了下来。 受了点伤可不是什么小事! 延辛抿唇,“只不过爷……侧王妃出去了,想必不少人都看到,所以……若是有人要为难爷和侧王妃,恐怕会让爷难做。” “会为难爷和爷的女人的,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人,爷有什么不好做的?”李朔起身,抖落了身上的灰尘,“回去!” “爷,这祭祀已经开始了……”延辛骇然,“爷若是现在走了,定会落人话柄被人诟病。” 李朔抬步就走,“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孰轻孰重还要爷教你吗?” “爷?”延辛自然是拦不住的。 魏崇明急了,“殿下?殿下?” 谁都不知道,晋王殿下为何突然翻脸,好端端的竟骤然冷着脸离开了将军墓,连着祭祀这么大的事情都放在了一旁,想必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只不过晋王这么突然,倒是打乱了赵廉义的所有计划。 人都安排好了,晋王却突然回程,杀了一个十足的回马枪,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李朔进门的时候,桑榆正在对着镜子擦药。 脖颈上被指甲掐得又红又肿,还皮破出血,所以……理该好好上药才是,若有什么毒素在内,她岂非倒霉? 乍见李朔归来,桑榆有些许吃惊,但转念一想,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过来?”李朔冷着脸。 桑榆抿唇,徐徐起身走向他。 下一刻,他一把攫起她的下颚,眯起眼眸盯着她脖子上的伤。 李朔的脸色很难看,几乎是难看到了极点,“谁伤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桑榆缩了脖子,“爷什么都知道,还用得着问吗?” “不好好在别院里待着,跑出去作甚?”李朔话语责怪,可手上却接过了她的膏药,凝眸为她上药。他的举止甚是小心仔细,生怕弄疼了她。 可他毕竟是行伍之人,到底做不到文弱书生的温柔。 “嘶……”桑榆倒吸一口冷气。 李朔当即收了手,“疼吗?” “不如爷叫人试试,被人掐着脖子会不会疼?”桑榆翻个白眼,想把膏药拿回来,奈何李朔不允。 “别动!”李朔道,“这次爷会小心点,你莫动弹。” 她凝眉看他,见着他极是认真的神色,便也没有拒绝,微微抬起了下颚,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脖颈处的印记很清晰,指甲印痕带着血迹,好在对方手下留情没有取她性命,否则…… 上完药,脖颈上凉凉的,倒是舒服了不少。 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李朔瞧着她脖颈上被上过药的伤口,“仔细说清楚,发现了什么。” 她就知道他会问这个。 “是个女的。”桑榆笑道。 李朔眉心微凝,“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还是女的。”桑榆起身走进他怀中,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掐我。” 李朔心下存疑,但还是照做,只是哪敢真的掐她。 “我靠在她怀里的时候,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跟殿下的不太一样。男人的胸膛和女人的胸膛,所给人的感触是不同的。”桑榆笑着走出他的怀抱,“如今,爷听明白了吗?” 李朔颔首,“还有呢?” “还有便是,这人一眼就看出我是侧王妃的身份,要知道我当时可是穿着侍卫的衣裳。”桑榆笑得凉凉的,“爷的身边,怕是真的有叛徒,对爷的一举一动可谓了若指掌。” “接着说!”李朔坐定,眸色沉沉。 桑榆继续道,“若是我没想错,这人也并非有意放了我,毕竟晋王殿下的脸面,其实也没那么大。她只是耍了个心眼,想让爷怀疑我就是那个内应。” “爷是不是该怀疑你?”他自倾一杯茶,淡淡然的问。 桑榆报之一笑哦,“该!” “理由?”他敛眸。 桑榆坐定,“当时那种情况下,她应该杀了我,毕竟她有足够的实力可以逃脱,真的没必要放开我。一剑杀了我,反而稳妥得多。” “但杀人容易,放人难。若是能将我放回来,到时候爷一定会怀疑我,为何无端端的出现在府衙大牢里,又为何知道密道的入口,不巧的进入了密道,与那些贼子混合一片。” 李朔放下手中杯盏,“或许,爷该让人审问审问,许是能从小榆儿的身上知道更多的细枝末节。” 桑榆翻个白眼,“爷还真是小气。” “爷从来不大方。”李朔倒是不客气5;151121779088459,是个实事求是的老实人。 “不过他们到底在找什么?”桑榆甚是不解,“如何知道密道入口?是什么东西,让他们这般不折手段的想要得到?” 李朔凝眉。 桑榆撇撇嘴,“知道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便是!” 她略带赌气的模样,让他突然笑出声来,当即拽着她进了怀,将她抱在自己的膝上坐着。总是这副姿势,犹如父亲哄着自家生气的小闺女,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生气了?”他问。 “爷这会不是在祭祀吗?”她换了话题,知情识趣的女子才是惹人欢喜的,否则时间久了,男人也会觉得累觉得无趣得很。 “家里的小野猫受了伤,想着赶紧回来看看。”他煞有其事的开口,“谁知道受了伤的野猫,愣是挥动着小爪子胡乱的挠人。” 桑榆嘬了一下嘴,如玉的胳膊轻轻圈着他的脖颈,“知道了!我不胡闹。” “他们欺负了爷的人,爷今儿就提了鱼钩,懒得搭理他们。”李朔意味深长的开口,“棋下不完,慢慢下便是!不急于一时。” “爷是不是迷上我了?”这话是他之前说的,她给反着说了。 李朔置于她腰上的手骤然收紧,疼得桑榆一下子僵直了身子,“疼!” “知道疼,脑子就会清醒一些。”李朔摄住她的唇,浅尝辄止,“清醒了吗?” 桑榆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某人一脸的无赖模样,死活不肯撒手。 “你这人,真是无赖。”她低低的娇嗔。 他一笑,唇角微微扬起。 有时候,桑榆觉得李朔这人有毒,越是靠近越觉得他身上有着叫人着迷的东西。 外头,延辛行礼,“爷,李将军和赵将军求见。” 这个时候魏崇明还在主持祭祀,即便李朔不在,这祭祀大典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桑榆与李朔对视一眼,笑得有些幸灾乐祸,“爷的麻烦来了。” “还不是因为爷的小榆儿不乖?”李朔无奈的起身,“去躺着,剩下的事,爷自己应付。” “当时那么多人看到我出现,爷想瞒着怕是也不容易。”桑榆抿唇,“爷真的打算一人独挑大梁?” “爷的小榆儿至今还女扮男装,爷都不计较吃这么大的亏,他们还有什么可计较的。”李朔这人最喜欢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黑的说成白的。 桑榆撇撇嘴,只能依言趟回床榻上,看着李朔恢复了最初的冷漠,面无表情的走出房间。 外头,李霸和赵廉义行礼,“王爷!” 赵廉义道,“王爷突然回城,不知是有什么要事?” 其实他最想问的是,王爷是否抓住了活口? 可他不能直接问,毕竟他们是追着李朔回来的,城内发生的任何事,赵廉义都只能装作不知道。 李朔瞧了一眼极好的天色,眸光微沉,“没什么大事,只是有野狼成群结队的闯入别院,惹了本王的小东西发了火,爷当然得回来收拾收拾,总不能叫人欺负到头上来吧!” 赵廉义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李霸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爷,这利州城里哪来的野狼?” 闻言,李朔眸色微沉,意味深长的望着赵廉义。 第二百四十六章 赵廉义不禁笑道,“李将军没发现王爷在说笑吗?再说了,王爷什么时候养了小东西?咱们可是一点都不知情。” 李朔不紧不慢的开口,“赵大人不知情并不代表没有,只是赵大人如此武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本王之事了若指掌所致?” 闻言,赵廉义面上一紧,“下官不敢。” “不敢?”李朔眉心微挑,冷哼一声入了亭子安坐。 赵廉义和李霸则在外头候着,也不敢多说什么。 且听得李朔继续道,“不想再说点什么,凡事都让本王一人说完了,可就趣儿了。” 李霸俯首,“王爷,这利州城一事着实是事出突然,咱们也是措手不及。” 赵廉义却不以为然,“王爷,侧王妃不是身负重伤吗?可就在不久之前,人人都看到了侧王妃穿着侍卫的衣裳出现在知府衙门内,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李霸心头微凛,看了赵廉义一眼,又神色微虑的望着李朔,“王爷,此事是否另有隐情?” “是有点隐情。”李朔长长吐出一口气,突然间拍案而去,“利州守卫疏于防范,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你们还有脸问本王,是否另有隐情?” “堂堂利州,昔年以武守城,以武立城,临了连一些宵小之辈都防不住,连知府衙门都被人入侵,你们还敢在这里指责本王,是否瞒住了侧妃的病情?” “哼,好啊!看样子利州军纪是该好好整顿整顿,否则军无军法,来日岂非要爬上天去?” 李朔勃然大怒,赵廉义和李霸快速跪地,一个两个都不敢抬头。 连带着延辛都吓了一跳,还真没见自家主子动过这样的怒气。 底下跪了一片,李朔面色如墨,眸光利利,“侧妃身受重伤,却心思聪慧,若非侧妃发现事情有恙,如今你们被连锅端了都不知道。” “王爷恕罪。”李霸忙道,“是下官等失察,下官失职,还望王爷宽宥。” “哼!”李朔眉目竣冷,言语间毫不客气,毕竟有的时候该发火的还得发火,他一介王爷岂能处处落于下风受制于人。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李朔一发怒,赵廉义便吃了瘪,这事儿发生在利州城内,的确是他们这些守城将士的失职。若是追究起来,他们这些人都会丢官降职。 丢官降职还是轻的,若是李朔有所闪失,那他们这些人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现在的军中,虽然都是他们这些老将军在执掌,但兵符却是握在李朔的手里。平素山高皇帝远倒也罢了,而今李朔就在跟前,他若是想军法处置,赵廉义还真的没什么办法。 “王爷,下官一定会查清楚此事原委,请王爷放心。”李霸面色微白。 “查清楚?等你们查清楚,本王早就去了西天极乐。”李朔冷哼,“延辛,把人带上来。” 语罢,却是有一黑衣人被五花大绑,直接丢了上来,就摔在赵廉义和李霸跟前。 有那么一瞬,赵廉义的眼睛里掠过无措的惶恐与惊惧之色,便是闻讯赶来的方芷韵,也吓得花容失色,紧捂着自己的心口。 心口砰砰跳,她听说李朔发了火,自然赶紧过来瞧瞧,哪知道李朔连刺客都给抓住了。 赵廉义与方芷韵对视一眼,方芷韵的心头咯噔一下,面白如纸。 心道这刺客,难不成就是赵伯伯给自己找的,打算杀死沐桑榆之人?若是如此,那这刺客万一把自己和赵伯伯都招了出来,又该如何是好? 方芷韵心乱如麻,事实上这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 赵廉义惊惧之余快速回过神来,毕竟是多年的老将军,又岂会轻易的被李朔吓到。 “王爷,下官等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赵廉义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这刺客只要交给军部审问,一定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本王已经问得七七八八了,就不劳军部插手。”李朔负手而立,瞧了一眼不远处的方芷韵,“韵儿,你过来。” 方芷韵回过神,战战兢兢的上前,艰难的极处一丝笑来,“朔哥哥?” 李朔脸上的寒意渐褪,方芷韵的一颗心徐徐落定。 “韵儿,你认得这人吗?”李朔不温不火的问。 方芷韵的眉睫骇然扬起,当下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李朔,“朔哥哥在怀疑我?不,我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朔哥哥,你不相信我?韵儿对你的真心,天地可见,怎么可能认识这些刺客?” 李朔眸光凛冽,“可他却说是奉了一女子之命,本王身边除了你便是侧妃,你说本王是该怀疑你还是怀疑侧妃?” “当然是沐桑榆。”方芷韵吐口而出。 赵廉义垂下眼眸,也难怪这方芷韵不得李朔青眼,着实是……愚笨不堪,不知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吗? “延辛,去把侧妃请来,本王让你们当面说道说道,韵儿觉得如何?”李朔这话是冲着方芷韵说的,可视线却落在了赵廉义身上。 李霸不解,“王爷不是说,侧妃重伤吗?” “本王的小东西生命力旺盛得很,被两次暗害都能活下来,所以不需李将军担忧。”李朔拂袖坐定。 李霸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王爷的小东西——晋王侧妃。 桑榆面色苍白的走来,瞧着还真是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行了礼,桑榆道,“不知王爷让妾过来,想做什么?” “这刺客说他奉了一女子之命而来,本王身边只有你跟韵儿,韵儿方才5;151121779088459说决然不是她所谓,是以we本王得当着两位将军的面,亲自问一问侧妃。”李朔气定神闲。 桑榆行了礼,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辩解。 连方芷韵都着了急,“沐桑榆,你以为你摆苦肉计便能骗得过我们这些人吗?我告诉你,你就算装柔弱也没用,是你做的就一定会露出马脚。你就等着被军法处置吧!” 桑榆挑眉,瞧了一眼神态各异的众人,凉飕飕的盯着方芷韵道,“方姑娘这么着急作甚,我又没说不认罪。”语罢,桑榆跪地,“爷,桑榆有罪。”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句桑榆认罪,赵廉义便知道方芷韵输了。 李朔不紧不慢的开口,“沐桑榆,你好大的胆子!” 桑榆俯首,“就事论事,王爷既然怀疑了桑榆,还望王爷能仔细调查清楚。桑榆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把自己放在别人的刀子底下,做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事情。” “桑榆愚鲁,原以为此事能惹来殿下的怜惜,没成想却险些把自己陷入囹圄之中。桑榆认罪,还望殿下能秉公处置。” 语罢,桑榆扭头望着方芷韵,“方姑娘是无辜的,方姑娘从来不会找刺客行刺她自己,所以此事跟方姑娘没有半点关系,是桑榆活腻了,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桑榆笑了笑,“方姑娘,你说是吗?” 方芷韵冷笑,“我自然不会像你这样蠢笨,自己找刺客行刺自己。” “是呢!”桑榆点点头,“桑榆愚笨,所以做不到像方姑娘这般聪慧过人。这刺客我也认得,不就是殿下身边的那位吗?瞧着面熟。” 方芷韵骇然愣住,“什么?” “方姑娘的眼睛都落在殿下身上,自然看不出来,这哪里是什么刺客,分明是前两日一不小心打翻了殿下杯盏,而被罚去洗马的随侍。”桑榆轻叹一声,含笑望着众人。 李朔揉着眉心似乎有些无奈,“本王的侧妃聪慧过人,诸位莫见笑。她呀,惯来喜欢跟人开玩笑,一不小心就开到了本王的头上。” “小东西,你说爷该如何处置你才能平息众怒?” 他问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分明满是宠溺。 桑榆磕头,面色苍白的应道,“殿下想怎样都可以,只求爷下次出行可别再把桑榆落下。这利州城里也不安全,桑榆心里害怕,实不敢再一个人待着。” “再待着,闹不好连命都得赔在这里头,还得落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骂名,真是冤得慌。方姑娘,你说是不是呢?” 方芷韵僵硬了身子,愣是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生生打了她和赵廉义一巴掌,却教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既没有拆穿,又加以警告,真是疼到了要害。 “延辛,把本王的侧妃搀起来。”李朔凝眉道,“地上凉,身上还有伤,莫要伤上加伤。” 延辛行礼,当即将桑榆搀了起来。 桑榆轻咳两声,拢了拢披肩,一副摇摇欲坠的虚弱模样。 “过来,坐本王身边来。”李朔拦了手。 桑榆过去,小心的坐在了李朔身边,他看她的眼神带着无尽的宠爱。 李霸道,“既然是虚惊一场,那……此事还得继续往下查。” 这么一说,把方芷韵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噌的一声,又给提了起来,方芷韵当即盯着赵廉义,示意他快些阻止。 要是真的被人查出端倪,那她以后的前程可都完了。 到时候别说留在李朔身边,恐怕到时候连性命都难保。 赵廉义又不是傻子,这个时候阻拦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下官也觉得,此事该继续查下去。”赵廉义躬身,“若是不查清楚,此后利州难安,王爷的心头也难安。” “知道就好!”李朔眸色微沉,“再过几日,本王就要启程回京,在这之前,你们最好把事情查清楚。” 李霸颔首,“是!” 赵廉义抿唇不语。 这是限定了期限? 李朔又道,“查不出来,军法处置5;151121779088459。” 眉心都让拧起,赵廉义抬头望着李朔的神色,这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一听要军法处置,李霸的面色当即变得紧张起来,这是要立军令状! 然则晋王殿下开了口,他们硬着头皮也得答应。 目送赵廉义与李霸离去的背影,桑榆低低的咳嗽两声,抬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方芷韵,“方姑娘的脸色也不太好,难不成也受了伤?” 方芷韵瞪了她一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弱不禁风吗?” “方姑娘教训得是,总归是毒蛇坳的风太毒,我这身子又粗糙了一些,是以没能扛得住。”桑榆淡淡的笑着,“让方姑娘失望了。” 方芷韵抿唇不语,目不转睛的望着李朔。 清丽的脸上,浮现出期许的神色。这样一个人水灵灵的姑娘,浑身上下都透着难掩的清秀之气,纤纤之躯美则美矣却包藏祸心。 果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瞧着无害,实则……心黑手辣。 方芷韵行了礼,“朔哥哥,韵儿身体不适,你能不能送韵儿回去?” “延辛。”李朔随口道,“送韵儿回去歇着,以后没事就别往这儿跑了。免得十次,有九次都得不舒服。” 方芷韵的脸更是惨白了几分。 一跺脚,方芷韵一溜烟似的跑了。 桑榆翻个白眼,“爷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这黄花大闺女的,哪经得起你这般奚落。” “说得好像是爷一人之功,是谁提了毒蛇坳?”李朔斜睨着她,“还假惺惺说一句,让方姑娘失望了。好在是失望了,否则今儿个爷就得让乳母哄你一回。” 果真是骂人不吐脏字,敢情骂她险些进了轮回,投胎转世? 桑榆嗤笑,“那还不是拜爷所赐?这醋坛子,又不是我酿的。” “爷的醋,不都在你肚子里揣着吗?”李朔凉飕飕的望着她。 桑榆面色一紧,“无赖!” 语罢,当即起身就走。 这人说着说着便不着调,说着说着就成了歪理,不说也罢! “爷?”延辛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盯着!”李朔瞧了一眼极好的天色,“事儿没办成,总得说个话交代一下,解释一番。” “将军墓那头,差一点……”延辛心有余悸,“底下都埋了火药,所幸殿下突然撤离,让他们来不及引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朔揉着眉心,“那倒真是可惜了。” 这么好的机会,也没能炸死他。 说起来,还真得谢谢沐桑榆。 否则这会等着投胎的,就该是他自己。 是雍王?是庆王? 到底是谁家势力在幕后操纵?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事实的确如李朔所料,事儿布置了那么多,结果一件事都没办好,那头必定暴躁如雷。 破庙之中,黑衣人愤然将冷剑架在赵廉义的脖颈上,“是你说的,业已安排妥当,可最后呢?我们的人损失惨重,这笔账怎么算?” “我没想到李朔竟然早有准备,连我都被他骗了。他白日里诈了我一次,险些败露。”赵廉义至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还好那假刺客被带上来的时候,自己没有露出马脚。 真当好险。 黑衣人冷笑,“谁知道你是不是跟李朔一伙的,这会人前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我若是如此,大可不必再冒着这样的风险来见你,全然可以抓了你送给李朔领功。”赵廉义深吸一口气,“此事我真的不知情。” 冷剑归鞘,黑衣人背过身去,“我们的人损失惨重,如今蛰伏在利州的所剩无几,你说该怎么办?李朔还在追捕,他的脾气你应该最清楚。” “李朔这人瞧着不冷不热的,可办起事儿来是一点都不含糊。”赵廉义眯了眯眸子,“此事我另有安排,你放心就是。” “放心?”她冷笑着,“你让我如何放心?早前你也说放心,可是结果呢?将军墓失手,府衙也失手。我们的火药全部埋在了将军墓,如今被李朔草船借箭,一去不回。” “我也失手了。”赵廉义道,“别院里的行5;151121779088459刺事件,是我策划的。只不过这沐桑榆实在太过狡猾,是以连我都中了圈套。” “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苦肉计。”黑衣人冷眼看着赵廉义,“别以为当了大齐的走狗,就能忘了自己当初是一个什么东西。” 赵廉义面色黑沉,却没有半句反驳。 “这一次若你再不能办好,别怪我不客气。你那些事儿若是抖落出来,李朔一定会扒了你的皮,大齐皇朝将再也容不得你。”语罢,黑衣人飞身而去。 赵廉义仍是站在原地,面目微沉。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他根本没有回头路。 握紧了手中冷剑,赵廉义已经有了对策。 回到城中,他去了一家酒馆。 不多时,便又一壮汉随他一道去了雅阁里坐着。这男子名唤孙桂,是曾经的利州五大将军之一。 “老赵,什么事?”孙桂问。 赵廉义喝着酒,一脸的愁容,“王爷让咱们立下军令状。” “这事儿我都听说了。”孙桂轻叹一声,“这事儿本来也不该你们插手,王爷此举有些强人所难。若然真当要查,也该是知府衙门的事儿,关军部什么事?” 赵廉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给孙桂倒上一杯酒,“谁说不是呢?老魏倒是睡得安稳,这知府衙门出了事,如今却摊在我和老李的身上,我怎么想都觉得憋屈。” “王爷这是怎么了?”孙桂不解,“听说是王爷身边的侧妃挑唆的?” “不是挑唆,是迷惑。”赵廉义醉醺醺的开口,“王爷甚是欢喜这侧妃,不管侧妃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好的,是对的。” 又是一声轻叹,“那夜你也都听到了吧?王爷压根就没想着要娶韵儿,我就是替老方感到委屈。你说临死前把女儿的终身大事安排了,谁知……” 孙桂喝着酒,“你是说,王爷打算食言了?” “何止。”赵廉义打个酒嗝,“你想啊,王爷对侧妃言听计从,这侧妃必定容不下韵儿,到时候别说留在晋王身边,恐怕连性命都堪忧。” “她敢!”孙桂拍案而起,“不过是个狐媚蛾子,谁敢动咱们利州的丫头,谁就得死!” “得得得,你就别说胡话了,那可是晋王侧妃。”赵廉义晃动手中的杯盏,“这侧王妃,晋王殿下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旁人可动不得。” 孙桂冷笑两声,“自古女色误国,何况咱们跟韵儿的父亲乃是八拜之交,当年咱们说好了要同富贵共生死,最后……无论如何这承诺不能废,殿下一定要娶韵儿。” “我也这样想着!”赵廉义望着杯盏中的酒水,微光里泛着诡异之色,“所以……我觉得也是时候问晋王殿下讨一个公道了。” 孙桂一怔,“你要如何讨公道?” 赵廉义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先喝酒吧!” 孙桂轻叹,“你莫轻举妄动,如今城内到处都在找刺客,你若是一不小心牵连在内,到时候别说军法处置,恐怕……连累家人。”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怯懦了?”赵廉义问。 孙桂无奈的吐出一口气,“你我都是一条腿迈进棺材里的人,那些你争我夺的事儿不太适合你我了,所以还是安生一些。” 赵廉义闷头喝酒,眸光沉沉。 孙桂继续道,“人老了,终究比不得年轻时候的义无反顾。有妻有儿,连儿媳妇都快要生了,我虽然想帮着韵儿,但有些时候还是得量力而为。” 闻言,赵廉义再也没有吭声。 谁也不知道酒席是怎么散的,第二天一早,锐利的尖叫声刺破了黎明的寂静,大批的衙役快速往孙府跑去。 延辛疾步回到别院,叩开了李朔的房门,“爷,大事不好,孙将军死了。” 李朔面无表情,桑榆骇然心惊。 “死了,是怎么死的?”桑榆忙问。 延辛抿唇,“举剑自刎。” 眉心突突的跳,桑榆不敢置信的望着李朔。 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人,可不是什么小事。何况死的还是五大将军之一的孙桂,这对于利州军部来说,定然如同晴天霹雳。 李朔穿好衣裳的时候,桑榆也已经穿戴妥当。 一袭青衫,墨发轻挽,极尽干练之能。 她抿唇望着李朔,只等着李朔开口。 可这人惯来喜欢欺负她,捉弄她,饶是走出了房门,也没有开口唤她。 “喂!”桑榆急了,站在门口呼吸微促。 李朔眉梢微挑,“哄爷高兴。” 桑榆嘟哝着嘴,缓步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的啄了一下,“爷?” 第二百四十九章 “走吧!”李朔面不改色,但眼睛里的温度却是暖和了不少,“少了小跟班倒是不习惯。” 桑榆点点头,欣喜的跟在李朔身后。 当李朔的小跟班,能接触到更多的人,看到更多的事儿,对她来说利大于弊。 孙家已经被衙门的人包围得水泄不通,魏崇明第一时间带着仵作前来,这孙夫人已经哭晕过去两次,这会刚刚苏醒。 孙夫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李朔跟前,双眸哭得肿如核桃,声音都哭哑了,“殿下一定要为家夫做主!” “说说事情经过。”李朔被堵在门口。 孙夫人已经没有气力再多说什么,而且哭得神志不清,所以有些话还得脑子清醒的人来说。 魏崇明上前行礼,“王爷。” 李朔面不改色,抬步走在回廊里。 “昨儿个夜里,孙将军急急忙忙的出门,也没跟家里交代,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魏崇明轻叹,“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发出了咒骂的尖叫声,声声喊着贱人。” 李朔顿住脚步,“贱人?” “是!”魏崇明点头,“说什么今儿杀不了你是我无能,来世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此后家里人冲进去,便看到了孙将军持剑自刎当场。” “尸体呢?”李朔问。 魏崇明在前头引路,“这边!” 还没进门,就先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待进得门来,李朔的第一反应是退后一步挡在了桑榆跟前。 桑榆一愣,寻思着探出头去看个仔细,哪知却有一只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耳畔,是他低冷而磁重的音色,“别看。” 晓云死得这样惨烈,她尚且亲眼见了,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 轻轻握住李朔的手,桑榆低低的开口,“我不怕。” 李朔也不是矫情之人,轻叹着松了手。 孙桂死得甚是可怕,脖颈上好大一个缺口,鲜血喷涌之后到处都是血迹。地上的鲜血,凝成厚厚的血浆,如今呈现着瘆人的暗红色,乍一眼甚是可怕。 仵作急急忙忙的上前行礼,“王爷。” 桑榆快李朔一步近到孙桂的尸身跟前,慢慢的蹲下身子,“这伤口可真够深的。”她意味深长的望着李朔,“一般人可下不去这样的手。” 李朔近前,冷了眉目之色。 的确,这伤口未免也太深了,割自己的脖子就跟砍瓜切菜一般冷酷无情,这还是第一回见识到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人。 “若非有颈骨连着,恐怕已经人头落地。”桑榆眉心紧蹙,“这是跟自己有多大的仇?非得致自己于死地不可?” “你想说什么?”李朔问。 延辛会意的散了屋子里的所有人,然后安安静静的守在了门外。 魏崇明明白了过来,“侧妃的意思是,他杀?” 桑榆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没有说出来,所以不管魏崇明联想到什么,也只是魏崇明自己一人思想,跟她沐桑榆没有半分关系。 深吸一口气,魏崇明略略赞同的点头,“下刀深倒也情有可原,毕竟自刎必定是受了刺激,所以一时意气用事。可人感到疼痛,必定会收刀。” 但是孙桂的伤口,却不是这样的,几乎是疯狂得感觉不到疼痛。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很少见。 李朔自然也看得出来,这伤口深得诡异,哪有人跟自己这样过不去的?满地都是鲜血,足见当时画面的惨烈。 桑榆起身,“爷,你怎么看?” 小东西在套他的话,李朔瞧了她一眼,“把尸体带去衙门,好好查验。” 魏崇明颔首,“是!” 桑榆心道:真是老奸巨猾。 此后,魏崇明带着李朔与桑榆在孙家绕了一圈,这孙家唯有一个儿子,如今媳妇大腹便便几欲待产,说起来也真是可怜。 李朔不愿久留,便带着桑榆上了马车,直奔知府衙门。 “爷是不是也觉得,这孙家人太可怜了?孙夫人口口声声要王爷替孙将军做主,孙家的儿媳妇都快要生了,但愿别受刺激才好。”桑榆轻叹一声。 李朔瞧了一眼窗外,幽幽然开口,“有话直说,拐弯抹角的也不怕累着自己?” 桑榆撇撇嘴,“爷一直没有下定论,也是觉得其中有诈吧?” “我可没这么说。”李朔抖了抖袖子。 “可爷就是这么想的。”桑榆歪着脑袋瞧他,“爷方才说,带尸体去知府衙门细查,那就说明爷对孙将军的死心存疑惑。” 李朔眼角眉梢微挑,一脸邪肆的盯着她,“所以爷的小榆儿对死人的兴趣,比对爷更大一些?” 桑榆翻白眼,“好端端的,爷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爷就是想提醒小榆儿,有些事儿别想得太简单。这案子是要查,可若是查得不好,小心下一个孙将军便是你。”话虽这样说,可某人的手却一直不安分的在游走。 桑榆干脆与他保持了安全距离,每次一靠近他,他总是毛手毛脚的。 这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说好的高冷王爷呢? 如此无赖的痞子,是如何驰骋沙场,百战百胜的? “好在桑榆会一直跟着晋王殿下,所以该担心的应该是爷您自个。”桑榆笑得凉凉的,“桑榆这条命倒也罢了,可惜殿下命比金贵,若是有所闪失那才是可惜。” 李朔干笑两声,不阴不阳的开口道,“爷的小榆儿可真为爷着想,爷甚是安慰。” 魏崇明是骑马先行,所以比李朔他们都快一步,他得先去安排安排,免得有所疏漏。 仵作连5;151121779088459同门人将孙桂的衣裳扒去,先行清理尸身上的血迹,把伤口给清洗干净。 下了车,李朔带着桑榆进停尸房。 停尸房里阴测测,冷风嗖嗖的往衣襟里灌,桑榆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 见状,李朔将披风解下,披在了桑榆的身上,低低的道了一句,“真没用。” 语罢,他长腿一迈,快速进入停尸房。 哪知刚跨进房门,李朔当即僵直了身子,眸光瞬时狠戾无温。 顺着李朔的视线望去,桑榆蹙眉:那是什么? 第二百五十章 在孙桂的上臂处,有一个清晰的纹身图案,甚夺人眼球。 李朔的面色甚是难看,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跟着面色微紧。 魏崇明等人跟着李朔东征西讨,有些东西还是比较清楚的,这图案并非大齐所有,也绝非大燕之物。 “是蛇纹。”仵作道。 李朔冷着脸,瞧着栩栩如生的蛇纹,一条赤色游蛇缠绕在孙桂的臂膀之处,瞧着何其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魏崇明骇然,不敢置信的盯着李朔,“咱们兄弟多年,昔年可是一同随王爷打天下的,按理说不可能发现不了这样的东西。” “早前没有吗?”李朔问。 “老孙这人爱干净,又有些害羞内向,是以咱们几个将军之间唯有他惯来扭捏。”魏崇明解释,“大家都下河洗澡,唯有他非得等着众人都离开了,才一个人下水。” 桑榆细细瞧着这蛇纹,总觉得有些熟悉,“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条蛇纹罢了,为何每个人的脸上都会浮现出这样的神色? 这蛇纹,可有什么来历? “大梁尚蛇。”李霸低低的开口。 桑榆骇然心惊,“也就是说,你们现在都怀疑孙将军是大梁的细作?”难怪这蛇纹瞧着这样熟悉,原来早前在父皇那5;151121779088459里见着过。 大梁给大燕的贡品之上,就经常附着这蛇纹。 “又或者,他本就是大梁人。”赵廉义道,“早前他就是在边境入的伍,此后一直生活在大燕境内。大燕暴虐,他同咱们一道投了晋王殿下,这才有了今日。” “如此说来,老孙怕是早有预谋。”赵廉义冷笑两声,“这么多年了,藏得可够深的。” 一番话落,谁也没有吭声。 倒是桑榆笑了笑,“赵将军还真是薄情,这说翻脸就翻脸的本事真让人汗颜。早前还说什么兄弟情深,转眼就成了阴谋诡计。赵将军,您觉得呢?” 赵廉义一愣,“你!” “好了!”李朔一声喊,制止了二人的争辩,“此事交给魏大人查察,此事已经累及一名将军惨死,决不可轻率下决定。” “是!”魏崇明行礼。 “刺客之事也不可放过。”李朔补充了一句,冷然看着赵廉义和李霸。 二人俯首,“是!” 等着仵作查验完毕,汇报了并无其他外伤,致命伤仍是脖颈上那一刀。只不过孙桂的身上酒气浓烈,死前应该是喝了不少的酒。 再问孙家人,这孙桂昨夜跟谁喝酒,一个个都是面面相觑的答不上来。 孙桂惯来不喜欢家人插手自己的公务,久而久之不管他去何处,家里人都不敢随意问。 “去找,看看孙桂昨夜在何处喝酒,与谁喝酒。”李朔冷然。 “王爷,孙桂昨儿个夜里跟下官饮过酒。”赵廉义率先承认,“只不过后来下官喝醉了,趴在酒馆里睡到了今儿早上,若王爷不信可找掌柜的对质。” 李朔挑眉,“孙桂与你喝酒,那在次期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没有。”赵廉义一脸的坦诚,“祭祀当日出了刺客,下官心中烦闷,老孙便让人来通知下官,说是要请我喝酒。兄弟之间,喝酒便喝酒罢了,下官没有拒绝。” “不过那天夜里,孙将军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带着酒味。他也没喝多少酒,后来下官喝醉了,孙将军什么时候走的,下官浑然不知情。” 好一个一推三六五,真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桑榆冲着李朔使了个眼色,李朔仍是面不改色。 一旁主簿已经全部记载了下来,这孙桂临死前见过什么人,干过什么事,都得细查。 “王爷。”仵作行礼,“孙将军的身上唯有脖颈上的一处致命伤,胃里有昨夜的饭食与酒的残留物。”按照残留物的消化程度来推断,死亡时间的确跟自刎时间对得上。 一刀毙命,没有外伤。 这可就有些为难了,难不成真的是孙桂承受不住了内心的折磨与煎熬,所以自刎身亡? “再查!”李朔起身便走。 底下人没敢拦着,眼睁睁看着李朔离去。 赵廉义眸色微沉,看样子李朔是有所怀疑了,只不过他自觉自己那些话滴水不漏,就算要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来。 一切安排得这样细致,不可能被查出来。 上了车,李朔伸手将桑榆拽进怀中圈着,“爷的小榆儿有些着急。” 桑榆一愣,当即翻个白眼,“请爷放开手。” 闻言,李朔一声轻叹,“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呢?爷只是觉得小榆儿急着想告诉爷所发现的细枝末节,没想到这小脑门里头却想着裤裆里的事。” 他边说边摇头,好像犯了邪念的是她,而不是他。 这般无辜的表情,真让人觉得拳头痒痒,恨不能朝他脸上招呼。 桑榆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他的桎梏,只得就此罢休,“我只是想告诉爷一件事,那蛇纹是新的,而且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 “你如何知晓?”李朔问。 “爷出身尊贵自然不懂咱们乡野的事儿。”她一言以蔽之,随意搪塞过去。 昔年她的背上还为刺过一朵梅花,边上刺着李勋的名字。 “上头的颜色还很鲜艳,着色尚且不深。”桑榆细细道来,“外行人瞧着倒是不错,实则这刺身之事得经过数次修护才得以真正着色,永葆图案的鲜活亮丽。” 李朔静静的听着,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我细看过,这孙桂的蛇纹做工极好,绝非寻常师父可为。能做得这样栩栩如生,必定是有些功力的。”桑榆意味深长的说着,“爷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朔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若要刺得蛇纹,如同大梁之印,就得请那大梁的师父才能行?” “饶是这师父并非出自大梁,也该做过不少这样的图纹,否则何以这般熟练一针都没错?”桑榆笑得凉凉,“爷,您觉得呢?” 李朔不语,这丫头的心思,还真当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果然是睡得久了,能相通。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还有呢?”李朔又问。 桑榆翻白眼,“桑榆若是事事都能知晓,早就去天桥哪儿摆个算命摊子,定然能赚得盆满钵满。” “是吗?5;151121779088459”李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那不如请沐半仙给本王算一算,本王此刻心中所想。” “爷定然是想吃了我。”她眸色狡黠,“若然爷不想,那我这半仙就给爷认个错。” “狡猾!”他吻上她的眉心,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利州城内出了人命案子,死的还是大将军孙桂,整个城内如今闹得沸沸扬扬。每个人心里都惶惶不安,不知到底谁才是凶手。 街头巷尾,都在说着有关于孙桂自尽的消息。 关上门窗,婢女胭脂进门,“主子?” “如何?”梳妆镜前,眉如远黛,眸若星辰。 娇俏的女子蒙着轻纱,一袭素白的水墨绘竹罗裙,衬得她整个人高雅而极尽娴静。 胭脂行了礼,“外头如今都在传孙桂自杀的事情,想来府衙暂时没工夫调查祭坛一事。主子,如今咱们就在李朔的眼皮子底下,是否太过危险?” 戴好耳珰,她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眉心微微蹙起,“没听过一句话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灯下黑!” 赵廉义疾步进门,惊得胭脂赶紧上前拦阻。 “胭脂。”女子道,“下去吧!” 胭脂犹豫了片刻,只得行了礼退下。 赵廉义面露冷色,呼吸微促。 女子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回头多看赵廉义一眼,“这个时候,你不该来这儿。” “我来只是想要确定一下。”赵廉义冷眼看她。 闻言,女子幽幽然的回头看他,眸色阴冷,“你放心,无论是蛇纹还是迷魂散,都不会有任何的差池。刺身的师傅已经死了,就算被人找到也只是死无对证。” “那药呢?”赵廉义问,“若是被人知道我在孙桂的酒里下了药,我照样难逃一劫。” “那药进入身子,会很快被人消化掉,就算是最好的仵作也查不出来。”女子冷笑两声,“赵廉义,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真是窝囊!” 赵廉义点点头,“只要这两处没事,料李朔也查不出什么。” 语罢,赵廉义掉头就走,“这些日子你们最好安分守己,否则我也保不住你们!” 赵廉义一走,胭脂便即刻进门,“主子?” “看看四周是不是有尾巴,若是有……摘干净!”女子低冷的吩咐。 胭脂行礼,“奴婢明白!” 朱唇微启,她轻轻捂着左肩下方的位置,低低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李朔!” 再过几日,李朔就要回京了。 京城,那可是个好地方,繁华秀丽,荼蘼遍地。 只是可惜了,没能找到她要找的东西。那东西究到底在不在知府衙门,或者只是放出来的假消息,意在诱惑他们这些人上钩? 面对李朔,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居多。 想了想,她抬步去了书案,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叫人赶紧送出去。 至于送去哪里,信封上并无只言片语。 胭脂从外头回来,上前行了礼,“主子放心,尾巴都摘干净了。只是奴婢不解,主子这么做是想引起大梁和大齐的仇恨?” “乱而取之,乃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上策。”女子轻叹,“咱们的人损失惨重,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韬光养晦,不能再乱来。” 胭脂颔首,“主子所言极是,只不过这利州城……而今戒备森严,怕是不可久留。” “等凌风回来,查清楚图纸的事儿,再做决定。”她徐徐起身,眸色沉了少许,“胡王一直都没有消息,诸多势力都在查找这图纸,所以咱们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只是……”胭脂顿了顿,“主子,为何您觉得晋王一定会知晓胡王下落,或者有图纸的消息?再者,若晋王有图纸,为何主子要杀了晋王?” 在将军墓埋下火药,目的何其明显,本来就是想杀了李朔。 这似乎跟主子口中所言的,有些背道而驰。 “谁说我要杀了李朔?”她眸中有微光掠过,“我只是想试一试,他的命到底有多大。没想到,火药都炸不死他,真不知是失望还是觉得有趣。” “胭脂,你可知道得一个棋逢对手,该是怎样的兴奋?我想我遇见了对手,这样的对手甚好。够资格,够资历,也够……让我警醒。” 胭脂蹙眉,“奴婢听不懂主子的话。” 她轻一声长叹,“听不懂便不必听,我也只是顺口胡诌罢了!” 李朔!李朔! 胭脂俯首,不敢多言。 听说李朔甚是疼爱侧妃沐桑榆,几乎疼到了骨子里。 这不,虽然城内出了那么多事,可闲来无事的晋王殿下,还是带着侧妃出了门,去了东山湖钓鱼。 桑榆缩了缩身子,入冬的日子哪有什么鱼?这纯粹是去找罪受的。 转念一想,这不过是李朔的借口罢了! 这男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马车徐徐朝着东山湖去了,魏崇明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似乎是早有准备。在这湖边盖着不少竹楼,瞧着倒是安静得很。 “殿下!”魏崇明行了礼。 桑榆凝眉,“这是要住在这儿?” “是!”李朔抬步进了竹楼,“此处环境优雅,不失为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正好能给爷的小榆儿养养身子。” 桑榆不信,打死都不信。 这李朔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眼见着李朔与魏崇明离开,桑榆拿出随身的刀刃,在窗外刻了一个十字。也不知这样,他能不能找到?若是找不到,那她也只能暂时与他断了联系。 瞧了一眼窗外的风景,桑榆抬步出门。 竹林里有些寒凉,她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仰头望着纷纷扬扬落下的竹叶,有些萧瑟有些悲凉。 “你在看什么?”李朔问。 桑榆仰着头,“听说竹子一辈子就开一次花,开了花就会死。”她回头望着他,“殿下见过竹子开花吗?” 李朔凝眉,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 不过这话倒是有几分耳熟,好像听谁说过。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过这话到底是谁说的,李朔记不太清楚了,只是隐约觉得耳熟罢了。 “此处风凉,回去歇着吧!”李朔道。 桑榆点点头,知情识趣的离开。 她又不是傻子,魏崇明就在不远处站着,他们两个定然是有要事相商,她当然不会充当眼中钉肉中刺。 见着桑榆回去,魏崇明才敢上前,随着李朔去了湖边站着。 冷风刮得脸上有些疼,李朔负手而立。 魏崇明行礼,“殿下,密道之事显然是有人冲着图纸去的。当日王爷收到消息便命下官放了消息出去,没想到招来了这么厉害的刺客,还真是让下官吓了一跳。” “见惯了血染沙场,这点场面算得了什么?”李朔眯了眯危险的眸子,“这些人一定还在利州城里,本王料定这一次他们损兵折将,定然需要时日休养生息。” 魏崇明想了想,“王爷的意思是,让下官围剿?” “挨家挨户的搜,又有什么用?”李朔望着被风吹皱的湖水,“他们的身份5;151121779088459未明,又都是死士,就算抓住了也会自决。这段时日,他们是不可能再出来了。” “那就要看这一次,王爷能不能把人引出来了。”魏崇明轻叹,“若是真的不出来,那王爷就可以安心的回京去。” 但如果出来了……这事儿就难办了! 李朔凝眸不语。 直到夕阳西下,桑榆都没能等到李朔回来。 撩起袖子,桑榆打算下厨做了几道小菜。好在这魏崇明做事还算周全,厨房里有不少材料,也有特意从京城请来的厨子。 “我来吧!”桑榆淡淡然开口。 她本是金枝玉叶,根本不屑下厨。却为了那一个负心薄幸之人,委屈了自己的上半生。 她做的只是家常菜,不是太精致,但是味道极好,不咸不淡的,样式也好看。 桑榆去了湖边的时候,只有李朔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 夕阳西下,他负手而立,身子挺得笔直。 斜阳暖光,在他精致的脸上镀了一层迷人的金色。 风过衣袂,那男子何等丰神俊朗,不言不语的时候倒是挺好看。 “看够没有?”他徐徐转身。 桑榆心头一窒,不知为何他盯着她看的时候,她总觉得他是在看另一个人。就好像她的身上,有别人的影子。 他看得有些晃神,她看得心不在焉。 明明是四目相对,却仿佛隔着万里之遥。 原来有些沟壑,是跨不过去的。 敛了心神,桑榆扬唇淡淡的开口,“爷,该吃饭了。” 李朔点点头,没有吭声。 “早前就听说拢月阁的小菜深得君心,想来是你做的把?”李朔的脸上并无喜悦之色,反倒多了几分凛冽。 桑榆凝眉看他,心道这事儿不后宫里谁不知道,如今李朔明知故问,只怕有兴师问罪之意。 “爷觉得不好吃?”桑榆问。 李朔挑眉看她,“爷觉得小榆儿更美味一些。” 她撇撇嘴,不置可否。 可这到了夜里,桑榆便知道错了。 仿佛是真的置气,夜里的李朔发了狂。 李朔乃是行伍之人,又有武艺在身,桑榆哪里是他对手。这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的,她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滚烫的火热,在她的身子里急促的进进出出,可真是不遗余力的表示他的不悦。 桑榆喘着气,连求饶都喊不出来。 只求着他能快些结束! 然则他仿佛知晓她的意思,每次快到巅峰之时,他总是自动放缓,俄而吻上她汗津津的脖颈,一路向南而去。 紧致的小腹此起彼伏,灼热的唇瓣惹得她一阵阵战栗,却仍是无法抑制的随着他而发出低低的嘤咛。 直到天亮时分,这惩罚才算结束。 于柔弱无骨的身子里,绽放最美的华年。 滚烫在内,彻底交融。 第二天一早,李朔早已离去,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桑榆一人。 身上斑驳,桑榆下意识的裹紧了被子。 这不要脸的东西! 也不知昨夜发的什么疯,这般无赖。 在这里住着有一样好处,那便是四下无人。 桑榆一袭青衣走出了竹楼,外头并没有什么人。按理说这李朔再不济也是个晋王,怎么可能出门不带一兵一卒? 除非这厮又把自己当成了诱饵,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只是何苦连累她?她一个晋王侧妃,又不会武功,连自保都成问题,何必拖累她? 无奈的轻叹一声,桑榆站在湖边。 这湖通往外河,所以是祸水。 湖面一角,还有些许残荷,想来夏日景色还是不错的。 山中天凉,天气比外头总要冷一些。 远处的林子里,有些许动静,一只兔子也不知从何处而来。 “兔子?”桑榆欣喜,当即直追而去。 这兔子似乎有伤,所以跑不快,桑榆三两步便已经追了上去,将兔子拎在了手里。 兔子的腿上有伤,不断的流着血,但——其腿上绑着一个小竹棍,因为被长毛所覆盖,所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环顾四周,桑榆假意将兔子抱在怀中,撕了衣角为兔子包扎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解下了兔子腿上的小竹棍。 竹棍里头的白纸上,用血画着一个圈。 桑榆眉心微蹙,将纸条快速的收入了袖中,便抱着受伤的小兔子回转了竹楼。 回去的时候,李朔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已经等在了房间里,“去哪了?” 桑榆翻个白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是兔子,不过那么可爱,就不与王爷做下酒菜了。” 说着,她顾自抱着兔子去了梳妆台,一副满心怜爱的模样。 李朔端着杯盏,不动声色的望着她。 外头,延辛疾步进门,“爷,有动静了。” 音落,李朔起身往外走。 临了走到门口,李朔又回头看了桑榆一眼,“待在房内,不要出去。” 桑榆凝眉,“爷要去哪?” 墨色的瞳仁里,晕开凉薄之色。 李朔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了音色又重复了一句,“不要出去!” 知道看见她点头答应,他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且叫人在外头落了锁。 桑榆心惊,他竟然锁了她! 到底发生何事?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房门被上了锁,桑榆心下微惶。 更不可置信的是,连窗户都被外头封上,李朔似乎很怕她离开这个房间。 “爷!”桑榆站在门口拍打着门面,“爷,你到底想干什么?爷?” 外头没人回答她,因为都是竹门,所以一旦合上便再也看不到外头的情景。唯有透过几不可见的缝隙,隐约能感觉到门外有人守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 瞧着桌案上的烛火,桑榆凝眉思虑。 李朔为什么要锁着她? 是处于安全考虑,还是把她当成了诱饵? 又或者是怀疑了她,所以要把她留在这里,直到事情的结束。 那么问题来了,李朔要做什么? 这湖边小筑,白日里都见不着人,但她收到了心腹的消息,说着此处外围有大批的暗卫蛰伏。 桑榆揉着眉心,暗卫? 若是早前的那帮刺客,李朔压根不必如临大敌,历经知府衙门一事,想来已经折损了不少,就算卷土重来也不可能是大规模。 除非……纵观李朔身边的劲敌,桑榆想起了一个人来。 雍王李珩! 大批的刺客穿梭在漆黑的竹林里,在这里就算杀了李朔,也不会留下过多的证据。他们早前失去了李朔的消息,被李朔摆了一道,如今这一次断然不敢再失手。 李朔站在黑暗中,冷眼看着交手的双方。 他早就有所准备,所以这一次他得好好的玩一场。 “爷?”延辛上前,“这些人跟不要命似的,看样子是雍王殿下给他们下了最后的通牒。” “真是没趣。”李朔负手而立,“弄两个活口,送回雍王府。” “爷不打算送去皇上与太后娘娘跟前?”延辛一愣。 “这么多刺客,还怕抓不着多余的?”李朔凝眉,锐利的眸快速掠过林子交战的众人,这些人的显然都是一路的,但他想要的却不是雍王的刺客5;151121779088459。 等了良久,始终没等到雍王之外的他人。 李朔有些失望,这么好的机会,他们竟然轻易放过了。 终究是太高估了他们! “这一次罪证确凿,一定够雍王喝一壶的。”延辛欣喜。 李朔却不怎么高兴,蓦地,他突然心神一颤,“走,马上回去。” 他留了人坚守桑榆的房外,但人并不多,所以…… 湖面上荡开层层涟漪,有东西快速爬上岸,迅速包抄竹楼。 桑榆当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只听得外头传来打斗的声音,然后便是门口的锁被砍断之音。 房门被打开的时候,一道黑影快速冲了进来。 还不待桑榆喊出声来,顿觉颈上一凉,便已失去了知觉。 这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等李朔回来,竹楼外头的守卫全部被杀。桑榆的房门打开,人不知所踪。 唯一庆幸的是,房间里没有血,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人应该是被打晕带走,要不就是受到了威胁,至少没有生命之忧。 延辛骇然,命人快速搜查竹楼内外,始终未果。 “爷?是卑职无能!”延辛跪地,“请爷责罚!” 李朔徐徐坐定,“李珩不可能冲着桑榆而来,若是那些人做的,大概是想拿桑榆换本王手里的图纸。” 延辛凝眉,烛光里望着自家主子暗沉的面色,心里微微慌乱,“那爷……该怎么做?” “仔细查找,先不能自乱阵脚。”李朔眯了眯眼眸,“小榆儿若是够聪慧,暂时应该能护住自身。” 她暂时应该安全! 说这话的时候,李朔定睛望着不远处的床榻,有些急躁的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面上,仍是不改颜色。 延辛愣了愣,主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的下了心思? 桑榆丢了,主子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桑榆一觉醒来被人双手双脚的绑在一处。眼睛上系着遮眼布,她压根看不清楚四周的境况。 许是觉得她还晕着,看守她的两个人开了口。 “主子费那么大的劲儿把她抓来做什么?一个没用的弱女子,能威胁晋王吗?” “听说晋王甚是欢喜于她,想来英雄难过美人关。” “晋王是什么人?驰骋沙场百战百胜,能折在一个女人身上才怪?别是圈套就好。” 圈套? 桑榆闭着眼睛寻思着,什么圈套。 外头有人走了进来,冲着二人吼了一顿,“闲的没事干在这里胡说什么?滚出去!” 是个尖细的男子之音,此后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桑榆本就是习舞多年,从这脚步声可以推断,此人不是泛泛之辈,定然是有武功在身。处事小心谨慎,走路脚尖先落地,这身高和体重应该和李朔差不多。 只是他不说话,她猜不出他的年纪。 “公子!”尖细的嗓子当即变得柔软下来,带着格外的尊崇。 “这便是晋王侧妃?”那人终于开了口。 黑暗中,桑榆听到了折扇打开的声音。 这冬日里寒风瑟瑟,裹着厚厚的衣裳还觉得寒凉,此人莫不是脑子不正常? “是!”尖细嗓子应道,“公子,能换吗?” “怎么瞧着这样丑?”那男子音色微沉,清亮而干脆。 桑榆心想,应该是个年轻人。 只是……这人什么眼神?桑榆虽然算不得容貌倾城,但是能入得宫闱成为秀女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丑八怪?她长得好歹也过得去吧! 说完这话,那人还“啧啧啧”了几声,一股子不屑与嫌恶之色。 “公子,要不要把消息送出去?”尖细嗓子低低的问。 “这么丑的丫头,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约莫李朔也不会在意她的死活,先晾着他两日再说。”语罢,他手中的折扇吧嗒一声合上,又重复了一句,“真丑,洗眼睛去!” 桑榆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谁丑呢?” “呦呦呦,这小丫头片子原来醒了?”那男子哼哼两声,“说你呢!就说你,丑!丑得惊心动魄,丑得绝世无双!本公子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丑的丫头,那李朔什么眼神?” “公子息怒!”尖细嗓子忙宽慰。 “有本事你把我松开!”桑榆厉喝。 男子轻嗤,“把她松开!” 第二百五十四章 桑榆真的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开了她。 说好的阴谋诡计呢? 如今瞧着,怎么反倒有些不真实。 遮眼布被扯开的时候,强光刺得桑榆当下捂住了脸,良久才逐渐适应了四下的光亮。 眼前这少年一袭素白罗衣,生得唇红齿白的,着实是一副娇艳欲滴的模样。说是娇艳欲滴,还真是一点都不作假。旁的男儿讲究这一身的男儿之气,什么盖世英雄,什么豪迈风格。 可眼前的这男子呢? 白衣在身,纤腰素裹,描眉弄目,尽是胭脂水粉色。 若不是看到他胸前的一马平川,还有这喉结,以及这嗓子,乍一看这压根就是个十足的女子。 桑榆蹙眉,竟是个娘娘腔! “还敢嫌我丑?”桑榆瞅了瞅这娘娘腔,摆出一副女汉子的架势,5;151121779088459“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我可告诉你,就我这样的往你跟前这么一站,我都比你有骨气有气概。” 男子呼啦一声打开了折扇,一旁的男子也是油头粉面的,插着腰就走到了桑榆跟前,抬手作势要打。 “你敢!”桑榆厉喝。 这两个一看就是欺善怕恶的,她自然不会示弱,尽管摆出前朝公主傅云华该有的架势。 她这么以后,那油头粉面的小厮还真的收了手,怯懦的不敢上前,“公子,她……” “没想到,李朔驰骋沙场多年,临了中意这么个又丑又泼辣的泼妇。”白衣少年哼哼两声,“罢了,本公子不跟你计较!” 他掉头便吩咐,“来人,把她带下去,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这破破烂烂的,还一股子臭味,真让人恶心。” 说着,他还娇滴滴的捂住了口鼻。 桑榆俯首嗅着自己的衣袖,好像还真的有点味道。 只不过这味道哪有他说的这样恶心? 这是有洁癖的男人! 恶心的死娘娘腔! 桑榆被带了下去,直接被白衣少年手下的奴婢给扒光了丢在澡盆里,一番死命的搓,她觉得自己的皮都快被搓掉了。 之后,还逼着她穿上了极为娇艳的嫩黄色,发髻被挽起,还在鬓间簪上一朵极是骚包的粉色绸花。这绸花所用的缎子真当是极好的,绝非寻常人家可以用的。 然则这又黄又粉的,让桑榆怎么看怎么都不舒服。 若非受制于人,她定然要发飙以示愤怒。 可这白衣少年却不以为然,“年纪轻轻的就穿得那样老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如此这样不是挺好?来日晋王见着,倒也觉得你有几分女儿家的娇嫩。” 桑榆低眉,一脸的嫌弃,“你觉得我这样就像个女子了?” “废话。”白衣少年翻个白眼,一脸的傲娇之色,“你自己拿个镜子看看,这样娇滴滴的模样多好,非得把自己捯饬成丑八怪?” “我可不觉得这样有多好看。”桑榆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是什么人呢,抓我来这儿又是所谓为何?” 言归正传,总是要问清楚的。 就算要死,也得当个明白鬼。 “会下棋吗?”少年问。 “会!”桑榆点头。 骚包就是骚包,这黑白棋子用之前,还得让底下人一个个细细的擦拭着。 桑榆凝眉,这洁癖怎么比自己的皇叔还厉害? 事实证明,骚包只是摆着看的,真到了用处还是略逊一筹。 白衣骚包蹙眉望着她,“你这棋为何下得这样诡异,我都招架不住。” “若是你能招架得住,我岂非要输?”桑榆翻个白眼,顺势将头上的绸花扯了下来,“真是麻烦。” “女子皆爱漂亮,你怎么这样不识好歹?”骚包哼哼两声。 桑榆冷笑两声,“男儿都要保家卫国,你怎么不去为国捐躯?” “你!”骚包愣是捏紧了手里的棋子,半晌答不出话来。 “我饿了,有吃的吗?”桑榆问。 “没有!”骚包似乎生了气。 桑榆抖了抖衣袖,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厨房总有吧?你领着人把我带到这儿来,不会只是想饿死我吧?晋王那头,还等着我的消息呢!” “真是不知死活。”骚包别开视线,不愿多看她一眼,“丑人多作怪。” 桑榆觉得自己跟他真的是冤家路窄,这人一口一个丑八怪,没脾气的也得发火。 “我自己去找!”桑榆拂袖离开,“你有本事就把我饿死,没本事就靠边站!” “公子息怒!”尖细嗓子的小厮赶紧上来劝慰,“公子别跟这野丫头计较,这丫头无法无天,等事儿完了,公子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你看看这小贱人!”骚包气得直跳脚,疾追桑榆而去。 这庄园里里外外都是守卫,桑榆是出不去的,不过他并没有限制桑榆的人身自由。桑榆终是找到了厨房,这一夜一早上都没吃东西,五脏庙早就造反了。 自己下厨做点吃的,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吗? “什么这样香?”骚包凑上来。 桑榆翻个白眼,“我这水晶包可是宫里的御厨师傅教的,一般人学不会。” 他拿起筷子就想吃一口,却被桑榆一下子拍在了手背上。 筷子“吧嗒”一声落在了桌案上,他一脸怨怼的盯着桑榆。 “要吃让你家的厨子做去,少来占我便宜。”桑榆吃着煎饺,“我可是忙活了一早上呢!” “大胆,你敢这样对待咱家公子,不要命了?”油面小厮愤然。 “关关,你闭嘴!”骚包稳稳的坐下,“你说你这手艺是宫里的御厨教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桑榆挑眉看他,咯吱咯吱嚼着嘴里的煎饺,“劫人之前,你都不加以调查的吗?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对我下手?若我是天王老子,还不得一个雷劈死你?” 看她吃得这样香,骚包的眼睛都绿了,视线死死落在她案前的这几碟小点心之上。 都是家常的东西,可看她吃着,怎么这样勾人呢? “好吃吗?”他问,“我想吃一脸皮。” “公子?”身为奴才的关胜,一脸无奈的望着自家主子,这样似乎有些丢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 桑榆将筷子递给他,可这骚包有洁癖,迟迟不肯接过。 事实上,桑榆总觉得这人的心智有些不太成熟,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脑子有点……不太对。 关胜将筷子擦拭干净,毕恭毕敬的递给骚包,这骚包才敢拿起筷子吃东西。 “好吃!”骚包惊喜,“这煎饺外焦里嫩的,香脆好吃。” “好吃就吃吧!”桑榆轻叹,“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把我抓来是为了什么?” “废话,你一个丑丫5;151121779088459头能有什么作用,自然是拿你对付李朔的。”骚包边吃边道,“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滥杀无辜,只是想问李朔要点东西。” “要什么?”桑榆问。 骚包翻个白眼,拼命的往嘴里塞东西,“别以为这点小东西就能让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你别得寸进尺!” 桑榆撇撇嘴,“不说拉倒!” 吃完饭,桑榆又问,“我总不能喂喂喂的叫你吧?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谦修。” 原来这骚包男还有个如此文雅的名字,听上去倒也不错:谦谦有礼,内外兼修。 是为君子,当如是。 “这是什么地方?”桑榆问。 谦修瞧了她一眼,“你又当我是傻子,我会蠢到告诉你这些?” “不说便罢!”她伸个懒腰,闲情逸致的坐在了花园的亭子里。 看上去是什么都没做,可这双眼珠子却在不断的环顾四周。她又不是傻子,会傻乎乎的坐以待毙。 这地方较之外头更暖和一些,但放眼望去并无异样,远远的还能看到屋梁上的白雾,约莫是水汽之类。 桑榆眸色微沉,心道:估计是有温泉在这附近。 早前出了刺客,桑榆便把利州城的地势图形都记在了心里,若她没有记错,只有在利州城的南边才有一口地下温泉。不过因为山路难行,地处偏僻,所以很少有人过来。 听说这一带惯出草寇,官府也有心剿之,奈何每次都碍于天险,无功而返。 这些人看上去就不像是草寇。 他们要想从李朔的手上拿东西,莫非跟擅闯知府衙门的那帮人,目的一致? 或者,本来就是同一批人? 李朔的手里,到底捏着什么? 人人趋之若鹜,不惜一切的想要得到? 难不成……眉睫骇然扬起,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晋王府的时候,她听到的那句话。父皇的死可能跟慕容德有关,而李勋之所以礼遇慕容德,很可能是因为慕容德知道前朝的某些秘密。 秘密……桑榆的脑子里嗡声长鸣,若是这桩桩件件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那……这背后的事儿可就大了。 虽然没办法走出去,但她能在这花园里肆意走动,也算是给她散散心。 那个叫谦修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呢? 心智不成熟,怕是做不得这样缜密的事。 这背后,怕是另有其人。 的确,在谦修的背后还有人。 将鸽子放了出去,谦修笑得凉凉的,“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公子,这大梁的使团快到了。”关胜低低的提醒,“只要咱们截杀使团,大梁和大齐的梁子可就结大了。” “你能想得到,旁人也想得到!”谦修摇着折扇,“截杀?谈何容易?你当大齐的皇帝和李朔都是傻子吗?那李勋能从我大燕手里夺了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关胜抿唇不语。 “关关,凡事可得三思而后行。”谦修轻叹。 “那公子为何要松开沐桑榆,这丫头到处乱走,一双眼珠子到处转,只怕早晚都得教她看出来,咱们这是什么地儿。”关胜担虑。 “那丫头是京城来的,真以为我没查过她的背景吗?一个入宫的秀女罢了,能掀起什么大浪来?”谦修合起折扇,“李朔那头有消息吗?” 关胜摇头,“没有!” “一点都没有?”谦修不解,“就不着急吗?自己的女人被劫,难道不怕被人杀了?” 关胜眨了眨眼睛,“公子,是不是咱们做的不够狠?所以李朔觉得,咱们一定不会杀人?要不,咱们让沐桑榆写封信回去?” “你昨儿掉水里了?”谦修斜睨他一眼。 关胜不解,“公子此话何意?昨儿我没掉水里。” “那这脑袋里头怎么都是水?”他那折扇啪啪啪的敲在关胜的脑门上,“出的什么馊主意?那丑丫头,保管李朔见了也巴不得把她丢出去,丑成这样的,李朔还敢要吗?” 关胜撇撇嘴,“公子不就是嫉恨,此前输了棋局吗?” “再敢胡说?”谦修双手叉腰,脖子一扭,当即哼哼了两声,“那是好男不跟女斗,本公子让着她的,你真以为就这样一个黄毛丫头,是本公子的对手?找打!” “是是是,公子聪慧举世无双。”关胜赶紧行礼赶紧恭维。 “我倒要看看这李朔瞧上她什么了,把这丫头给惯的!”谦修负手而去。 关胜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公子的脾气又上来了。 桑榆还在花园里,凝眸瞧着飞舞在花卉之上的蝴蝶,如此更加确定了她的推断。此处,定有温泉无疑。 “你家王爷不要你了。”谦修嗤鼻,“你就等死吧!” “要是我家爷真的不要我了,你就不会一脸的气急败坏。”桑榆懒得理他。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气急败坏了?”谦修一怔。 桑榆指着他的鞋子,鞋面上竟然沾了一点泥,“你那么爱干净,怎么可能踩在湿泥之上?若然真的踩着,一定会马上更换,如何能任由泥脏了你的鞋子。” 这么一说,谦修整个人险些跳起来,“哎呀,关关,快去给我拿鞋子。哪个不长眼的,竟然不把院子整理干净,本公子一定会重重法办!” 听得这话,关胜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不紧不慢的从腰后取出一双干净的鞋子,俯身蹲下替谦修换上新鞋。 每次都这样,不是换鞋就是换衣裳,关胜对他的挑剔,都已经到了麻木的阶段。 谦修白了一张脸,“沐桑榆!” “何事?”桑榆凉飕飕的问。 下一刻,顿见寒光从自己跟前闪过,耳畔当即一凉。 他竟然出手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发丝断裂,桑榆瞪大眼眸看着谦修收了那一缕发丝在掌心里捏着,转身递给了关胜,“把这个送去给李朔,看看李朔是什么反应。” 关胜行了礼,“是!” 桑榆一脸愠色,却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教她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这谦修的扇子。瞧着是普通的折扇,没想到里头竟然另有玄机。扇子的钢骨是用利器所制,所以若是与人交手,可谓防不胜防。 果真好生厉害。 “你好卑鄙。”桑榆又不是傻子,岂会不知他的意思。 拿她的东西去威胁李朔,逼迫李朔就范? 这未免也太小看李朔了! 李朔是什么人?久经沙场的将军,又岂能受人威胁?她不过是个侧妃罢了,这条命铺在明面上也只是个女子而已。 女子与天下,孰轻孰重,李朔还拎得清。 “你想利用我去拿晋王手里的东西,恐怕错了主意。”桑榆冷笑两声,“他不会因为我而放低姿态。” “是吗?”谦修笑了笑,“听说晋王殿下甚是宠爱自己的侧妃,如今我帮着你验证一下,他对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有什么不好?” “哼!”桑榆扯了唇,没有答话。 真心假意,她比谁都清楚,何必验证! 再看谦修,这人的神色好像不太对,早上见着和如今见着,似乎有些异样,也不知是怎么了。 这发丝很快就送到了李朔的手里,李朔自然嗅得出来。 延辛蹙眉,“爷,是侧妃吗?” “东西怎么来的?”李朔问。 “是有人丢进来的,卑职出去追的时候,早就没了踪影。”延辛俯首,“是卑职大意!” 轻叹一声将发丝放回信封里头,李朔仔细的打量着信封,“外头没有丝毫的印记可寻,做得很是谨慎。不过只有断发都没有身上的其他位置,可想而知只是试探罢了!” “那爷,咱们该怎么办?”延辛蹙眉,“侧妃也不知在谁的手里头攥着,实在是……” 李朔徐徐起身,“传令下去,明儿一早就启程回京。” 延辛骇然,“爷,那侧妃怎么办?咱们不管侧妃死活了?” “本王越紧张她就越危险。”李朔眯了眯眼眸,“主动权必须掌握在本王的手里。” “是!”延辛会意的点头,当即转身去收拾行囊。 听得李朔即将启程返京的消息,所有人都是诧异的。 这跟原来的计划相左,消息来得太突然,把魏崇明也给惊着,“殿下?难道不找侧妃了?” “怎么能不找?”李朔负手而立,“你继续搜查整个利州城,城内城外的阵势越大越好。” “那殿下这是何意?”魏崇明不解。 长长吐出一口,李朔冷了面色,眸中烈烈杀气,“本王不能依着他们安排的路线走,否则极易被动。唯有让他们被本王牵着鼻子走,猜不到本王的心思,小榆儿才能周全。” 魏崇明点点头,“王爷深思熟虑,下官望尘莫及。” 绑走桑榆,恐怕也是为了图纸的消息吧! 只要李朔不在利州城,他们就没办法以桑榆相要挟。达不到目的,便要不折手段。 听闻李朔要走的消息,谦修冷着脸喘着粗气望着眼前的桑榆,“看样子,你在李朔的心里,也没那么重要。他竟然不顾你的生死,要启程回京。” 桑榆倒是不觉得奇怪,李家的男儿惯来无情,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不过,烛光下的谦修似乎很不对劲。 关胜赶紧拿着药上来,“公子?” “吃了也不管用,给我滚出去!”谦修最恨别人看到他此刻的虚弱。 关胜快哭出声来,“公子,奴才去请大夫!” “请什么大夫,给我滚出去!”谦修怒吼。 他此刻显得极为暴躁,整个人都呈现着令人惊怖的神色。双眸通赤,浑身颤抖得厉害。 关胜不得已,只能退出了房间,守在门外。 桑榆凝眉看着他,心里噗噗的跳,“你怎么了?” 谦修笑得凉薄,“我怎么了?你现在巴不得我死对不对?可你别得意,就算我死了你也不可能走出去。”语罢,他伏在案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眉头似有凝霜色,整个人仿佛冷得厉害,死死的将自己裹紧。 桑榆赶紧去挑了火盆,让火苗更旺盛一些。 然则即便如此,这谦修还是颤抖得厉害,仿佛置身冰窖,唇瓣都被冻得发5;151121779088459紫,瞧着何其可怜。 “你怎么样?”桑榆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额头冷得厉害,这人怎么像是要结成冰块似的? “喂,你怎么会这样?”桑榆骇然。 她想收回手,奈何下一刻却被谦修突然握住了手腕。这人就跟疯了一样,就这她的胳膊就咬了下去。 疼痛让桑榆当即泪流满面,他咬得生狠,满嘴都是她的鲜血。 但也不知道为何,如此一来他反倒觉得体内的寒毒减轻了不少,竟没这样难受了。 口齿间满是鲜血的滋味,喉间虽然有些作呕,但是……身上暖了起来。 沐桑榆的血? 桑榆趁着他迟疑之际,终于抽回了手,捂着受伤的胳膊便推门而出。 关胜疾步进门,“公子?”却是微微一怔,“公子好像好些了?” 谦修的确觉得自己不怎么冷了,这沐桑榆的血……还真是有奇效。 真是奇怪! 桑榆坐在了亭子里,夜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她只能撕下裙摆包扎自己的伤口,咬伤不比其他伤痕,这痕迹若不好好处理,来日怕是要留下伤痕的。 而且……咬伤易发炎红肿。 关键是,好疼! 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咬伤过,还是个大男人咬的。 虽然是受制于人,却还是满心的委屈。 这男人真是混账,竟然用咬的。 肩上微微一暖,回头却是那白衣少年站在身后,他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躲闪,似乎不怎么敢直视眼前的桑榆。 桑榆冷着脸,一语不发。 谦修凝眉望着她胳膊上的血迹,想着自己当时咬的那股狠劲,着实…… “还疼吗?”谦修问。 桑榆黑着脸,不去理睬。 “不然,你咬回去。”他捋起白净的胳膊。 第二百五十七章 桑榆起身回房,仍是不予理睬。 “你到底是什么人?”谦修问,“为何你的血对我有奇效?” “关你屁事。”桑榆砰地一声合上房门。 关胜挠着脑袋,“公子,她不是被咱们绑来的吗?怎么闹了半天,她倒像是主子,咱们反倒像客人?” 谦修愣了愣,好像是这个理。 他拍了拍门面,“把门打开,否则……” 话还没说完,劈头盖脸就是一盆水泼了出来。 桑榆指着他鼻子骂道,“否则就再咬我一口吗?还以为你是谦谦君子,却没想到是这样卑鄙无耻之徒!” 音落,桑榆用力的合上房门。 谦修的身子颤了颤,哆哆嗦嗦转身就走。 “这丑八怪就是看准了我、我不敢杀她,真是……”谦修颤颤巍巍的进门,关胜赶紧去找衣服给他换上。这大冬天的湿了身子,可是要冻坏的。 “等夫人回来,定然会给她好看!”关胜一脸的心疼,“公子就是太好说话了,连这丫头片子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实在可恨。” 谦修抱着汤婆子,“好奇怪,我身染寒毒这么多年,一直不得其解,怎么丑八怪的血好似能遏制?”虽然不能完全遏制,但着实是好受多了。 “此事不许告诉我娘。”谦修冷了眉目,“我是认真的,听明白了吗?” 关胜委屈的嘟哝着,不甘不愿的点头。 “沐桑榆,到底是什么人?”谦修心下沉思,“看似宫女,可又不像宫女,谁家的宫女这般放肆?说是侧妃,又不像是侧妃,怎么没有半点怯懦之姿?” “惯的。”关胜插嘴。 谦修瞪了他一眼,关胜当即抿唇不语。 可他有说错吗? 这泼妇的模样,不就是惯的? “让京城里的人去查一查,这沐桑榆恐怕不那么简单。”谦修吩咐。 见关胜不语,谦修一脚便踹了过去。 关胜当即被踹在地上。 “是!”关胜揉着生疼的屁股,一瘸一拐的出门,公子这脾气怎么不冲着那丫头去,反而撒他身上?关胜觉得很憋屈。 桑榆被咬了一口,伤口处疼得厉害,烛光下伤口肿得很是厉害。 在清水里洗了洗伤口,桑榆鼻子泛酸。 门外传来叩门声,有丫鬟来送药。 桑榆二话不说便接了过去,不愠不火的给自己上药。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又不是傻子,身处逆境还要跟自己过不去。 这膏药倒是极好的,抹在伤口处凉凉的,甚是舒服。 疼痛稍减,桑榆小心的为自己包扎。 自从转生在桑榆身上,她还真是大伤小伤无数,真是倒霉到了极点。 也不知这谦修是什么毛病,那么大的人了,还要咬人?咬了人还喝了血,说什么她的血对他有奇效? 奇效? 谦修的披风还在桑榆的手中,方才进门的时候被门口的倒刺给挂了一下,所以尾部有些撕口。 细看这披风,领口的毛出得极是水滑柔软,这领口的刺绣也是极为讲究。看这针脚,倒有些像是宫里的绣法。 她辗转想了很久,前朝宫里没有这样的人,大齐宫里也没有这样的人。 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在屋子里找了针线,桑榆修好披风便往外走。 敲了敲谦修的房门,她抱着披风站在外头,“我把披风还给你!” 关胜来开门,身后站着只穿了一身中衣的谦修。 蓦地,桑榆眉心一皱,当即转身离开。 谦修一惊,快速拢了拢衣襟,遮去了袒露在外的胸膛。 关胜接过披风,桑榆二话不说便跑了。 “公子?”关胜一怔。 谦修一脸嫌弃,“去洗干净。” “是!”关胜颔首。 主子有洁癖,若非这披5;151121779088459风是夫人所赠,他定然会丢弃不用。毕竟被人用过了,公子是不愿再用的。 桑榆合上房门,心头噗噗的跳。 天知道她方才看到了什么,谦修的胸前……那个印记分明是……大燕皇族? 他是皇族? 每个大燕的皇族,尤其是亲王或者亲王世子,生下来之后就会刺上大燕皇族应有的图腾。那是大燕的象征,也代表着大燕皇族不可背弃家族背弃大燕,生死都是大燕皇室。 是骄傲,也是束缚。 可桑榆不记得,大燕皇室有谦修这么一号人物。 他到底是谁? 伸手拂过胳膊上的伤,桑榆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这谦修到底是谁。 身上有伤,难免虚弱。 桑榆靠在床柱处打算眯一会,过了今夜,明天太阳升起之后,李朔就会离开利州境内。这人惯来心思缜密,定是料到他们是想拿她威胁他,所以他不想被人猜到心里,这才…… 是该高兴还是觉得悲哀? 就这样被人弃了! 他应该会有所安排吧? 毕竟他还得拿她当幌子找出军中细作,应付太后与卓瑾心,还得让天下人都觉得,晋王早前是个铮铮汉子,如今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李朔,你要再找到像我这样的棋子,是不是也挺难的?”她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笑的有些酸涩,“我这棋子还不能成为弃子。” 她还得查出父皇的死亡真相,还得为父皇报仇呢! 夜里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香气突然涌入鼻间。 桑榆想睁开眼睛,奈何眼皮子异常沉重。还来不及喊出声来,她便倒伏在了床榻上。 有脚步声快速进了屋子,将桑榆往麻袋里一装,扛在肩头便离开了房间。 桑榆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昏昏沉沉的,一直睡一直睡。 梦里,她看见了血淋淋的父皇,看见了血淋淋的大燕皇宫。胸口的皇族图腾,掏心挖肺般的疼痛,撕搅着她的心,疼得人生不如死。 身子如同小船,在水面上沉沉浮浮得厉害。 桑榆微微睁开一条缝隙,但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楚。耳畔唯有嘈杂的声音,伴随着车轱辘的响动,她应该是在马车上。 至于去何处,她便不得而知了。 药性太烈,她终是迷迷糊糊的再次睡了过去。 颠簸还在继续。 殊不知桑榆这一睡,睡得可真久! 第二百五十八章 桑榆不知所踪,李朔独自一人回了京城。 这一路上,李朔也问过自己,这么做有多少把握?可他一生都在赌,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 “爷,回去的时候若是太后和皇上问起,该怎么说?”延辛担虑。 “该送的大礼不都送去了?”李朔揉着眉心,“该怎么话就怎么说,还有……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是!”延辛颔首。 眼见着要到京城,却下起了大雨。 冬日里的大雨甚是寒凉,是以没办法住营帐,李朔便带着方芷韵住进了客栈。 原以为失去了沐桑榆,李朔会对自己改观,哪知道即便没有沐桑榆,李朔也没有多看方芷韵一眼。 曾经还算是礼遇,如今……则是冷到了极处。 “朔哥哥?”方芷韵给李朔夹菜,“今天夜里咱们住在这儿,明儿一早启程,也不知这大雨能不能停?” “你想说什么?”李朔眉心微蹙,瞧着碗里她夹给自己的菜,干脆放下了筷子,面色黢黑。 方芷韵笑靥清浅,极力模仿着沐桑榆的仪态,想博得李朔欢心,“朔哥哥,这一次离开利州之前,诸位叔伯与我说……朔哥哥已经答应了要……” 李朔起身就走。 “朔哥哥!”方芷韵急忙跟上,“朔哥哥你莫生气,这事儿是诸位叔叔伯伯说的,跟韵儿没有任何关系。” “本王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李朔进门。 方芷韵欣喜至极,“朔哥哥答应了?” 李朔不吭声,延辛在门口拦下了方芷韵,“殿下要休息了,请方姑娘回避。” 方芷韵冷哼两声,斜斜的睨了延辛一眼。 心道,你这狗奴才,等来日我做了你的主子,非得教你好看。 深吸一口气,方芷韵勉强笑着,在外头毕恭毕敬的行了礼,“朔哥哥,韵儿告退!” 李朔没有说话,方芷韵只得自行离去。 有李朔这句话,方芷韵这侧妃之位,是十拿九稳的。 果真是家里有人好办事! 有利州城那么多叔伯做后盾,她方芷韵早晚能坐上晋王妃的位置。 “爷?”延辛欲言又止,“这方姑娘……越发的得寸进尺了。” “烂泥扶不上墙。”李朔随手将外套脱去,“利州城还没有消息吗?” “全都搜遍了,就是没有消息,魏大人怀疑人被送出了城。若是出了利州城,那可就不好说了。”延辛轻叹,“爷,是不是已经……” 李朔眸色微沉,“本王觉得,她还活着。” 闻言,延辛不敢多言。 “还有什么消息?”李朔问。 “魏大人发现,赵廉义跟外人有所接触,只是对方来路不明。魏大人悄悄让人去打探,但还是晚了一步。也不知对方不知是转移了,还是躲起来。”延辛据实汇报。 烛火摇曳,外头雨声潺潺。 李朔心头微沉,这种情况下,应该是转移居多。 那转移到何处呢? 跟着自己一路来了京城? 赵廉义如果真的想让方芷韵成为他的眼线,监视着晋王府,定然不会留着沐桑榆,所以按照常理推断,桑榆应该不在赵廉义他们的手里。 因为孙桂的死涉及了大梁,是以很多事都不能摆在明面上调查。 大齐刚刚建立不久,需要的是安稳,即便知道大梁图谋不轨,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所以孙桂的事,对外被认定是自尽,交给魏崇明私下调查,由李朔亲自上禀皇帝再行抉择。 赵廉义暂时躲过一劫,让他松一口气的是那些人的离开,自己的把柄捏在别人的手里,始终是个心结。 修书一封,直达京城。 但愿能妥善处理! 幸好有了沐桑榆的失踪,李朔急于回京,赵廉义跟李霸的军令状才得以压制下来,暂且不提。 只是,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事实上,桑榆早就快他们一步,进了京城。 昏黄的烛光里,桑榆徐徐睁眼,只觉得头晕脑胀。晃了晃脑袋,坐起身来捂着脑袋晕了一会,桑榆这才醒过神来环顾四周。 “这是什么地方?”桑榆凝眉。 门窗紧闭,满目皆是垂落的帷幔。室内满是胭脂水粉气息,有些微微的刺鼻。 这样的环境,乍一看让她想起一个地方来。 那便是月娘的雅阁。 心下一惊,桑榆掀开被褥下地。 别真的青楼吧? 刚一下地,门便被人撞开。 桑榆骇然愣住,快速退到床柱处靠着,冷眼瞧着这帮凶神恶煞的壮汉。为首的是个老妈子,脸上满是褶子,又矮又胖,眸中犀利,一看就不是善茬。 老妈子上下打量着桑榆,“呦,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桑榆问。 “瞧着倒是细皮嫩肉的,只是这脾气不太好。”老妈子插着腰,就跟市井上挑白菜一样对桑榆挑挑拣拣。 桑榆心头有些慌,这老妈子的眼神不太对。 “你想怎样?”桑榆问。 “进了我这楼,你说还能怎样?”老妈子脸上堆着一抹刻薄的笑,“姑娘,到了我这儿可就别想着跑出去。咱们这地方,是有来无回,有进无出的。 “不管你此前是什么身份,到了我这儿可都一个样!我也见过不少丫头,一进来就寻死觅活的。只不过最后,还不得乖乖的去给我接客!” 桑榆眉心突突的跳,微微攥紧了袖口,“你这儿是青楼?我是晋王侧妃,你敢!” “呦,晋王侧妃?”老妈子连同底下人一道笑出声来。 下一刻,老妈子手上的鞭子狠狠抽在了桑榆身上。 桑榆来不及反应,肩上狠狠的挨了一下,瞬时连退数步,白了一张脸看着眼前的泼辣户,“你为何动手打人?” “你怎5;151121779088459么不说你是晋王妃?”老妈子冷哼两声,“真以为我是傻子吗?晋王没有王妃,唯一跟在身边的也就是一个红颜知己,一个小青梅,什么时候有侧妃了?小丫头片子,真能扯谎。” 老妈子捏着鞭子,恶狠狠的指着桑榆的鼻子破口大骂,“再敢胡说扯上晋王府,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第二百五十九章 肩膀上疼得厉害,这老妈子力气还不小,打在身上可真疼。如今她孤身一人,着实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都到了这份上,什么礼义廉耻,什么身份地位都放一放。 性命第一! “今儿个只是给你个教训,你若是知情识趣,这日子咱还是照常过。你若是不识趣,那你就得当心你这白嫩嫩的小脸,到时候给你成了大花脸,可别怪妈妈没提醒你!”老妈子哼哼两声,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又道,“把她那身衣裳给我扒了,穿得这么正儿八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收了谁家的黄花大闺女,咱可是正经营生,但……要的是不正经的。” 语罢,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桑榆,“长得还真不怎么样,跟咱家的姑娘可都差远了。” 下一刻,冲进来一帮老女人,一个个捋着袖子,手中还拿着薄纱罗裙。这是青楼里的姑娘惯穿的东西,就那么薄薄的一层,遮住点重要部位,其他的……桑榆扯紧了自己的衣襟。 她是真的不知道,这谦修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斯斯文文的洁癖骚包,没想到是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他最好别落在她手里,否则她定要撕了他。 桑榆是自己换的衣裳,不就是一层皮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还算个识趣的。”老女人们冷笑着离开。 屋子里又只剩下桑榆一人,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渴望有人能救她。这样的地方,让她生出了难言的恐惧。大燕皇宫被攻破的时候,她一度成为俘虏。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杨云锡来得及时,也许那时候她已经被攻入皇城的军士……凌辱践踏。 也因为如此,她才能傲着最后一口气焚身梅园。 缩了缩身子,桑榆环顾四周,窗户外门外都有人影浮动,她是跑不出去的。无力的蜷缩在床脚,这一次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李朔,李勋,原来都是一样的。 只要是男人,总是凉薄无情的。 是该怪他们太清醒,还是怪她略输一筹? 又成了一枚弃子。 李勋是这样,李朔还是这样。 埋首在膝盖窝里,桑榆想着,该怎样才能出去?怎样才能求得自保?沐桑榆不是昔年的傅云华,做不到只手遮天,她如今想要的,都只能靠着自己一点点的去争取。 也不知道心腹,能不能找到她? 既然无法寄希望于李朔,那么能倚靠的只能是沐桑榆这边的力量。 微微抬头,桑榆心头始终萦绕着无法抹去的疑问。 沐桑榆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区区一介民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背后势力? 那血珠子到底代表着什么? 为什么拿着血珠子,就会有这么多人听命于他? 沐桑榆的乳母,到底知道多少秘密? 头还是有些晕,桑榆深吸一口气。 这些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约莫很快就会回来。不是让她接客,就该是训练她做点什么,她得有所准备才是。 事实上,桑榆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回了“月满西楼”。 月娘眉心紧皱,“什么,丢了?” 下一刻,月娘已经一个巴掌落在了黑衣男子的脸上,“让你盯着少主,你竟然把人给弄丢了?来日主人问起,你自己去领死,别拽着我们一起。” 黑衣男子深吸一口气,“也不算完全丢。” “把话说清楚!”月娘负手背过身去。 黑衣男子道,“人是丢了,但大致方向还是有的。少主已经回京,只是不知……被藏在了何处!” 月娘心神一怔,“回京了?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真的是在京城里头,倒是可以启用京城内的明哨暗哨仔细查找。毕竟是丢了少主,可不敢马虎。” “是!”黑衣男子呼吸微促。 “回京了……倒也还好说。”月娘低语,思虑片刻,“你继续再宫里盯着,李朔已经在回京的路上,想来会有所动静。别到时候跟咱们的行动冲突才好!” “是!”黑衣男子点点头。 月娘眯了眯眸子,“少主会在何处呢?” 龟公敲门,“姑娘。” “怎样?”月娘问。 “东南西北四方都来消息,说是京城内外很是安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龟公行礼。 没有异常? “这京城里头要藏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三教九流,各门各派,各方势力。”月娘蹙眉思虑,“到底藏在何处?让人去一趟桃花馆,问一问桃花姬。” “姑娘,这桃花姬5;151121779088459跟您向来不对付,怕是……”龟公犹豫。 “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有什么能比得上少主的周全?”月娘切齿,“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知哪个要命玩意,拿我家少主当诱饵,一准是想把咱们都给钓出来。” “姑娘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黑衣男子一愣。 “那是少主!”月娘一把揪起黑衣男子的衣襟,“丢了少主是什么罪,你还不清楚吗?以罗刹门的规矩,那是要剥皮的。” 她丢开他,“你有几层皮够剥的?” 男子不敢吭声。 “还愣着干什么?”月娘一声吼,“还不快去找!找不到少主,大家都得死!” 她已经很多年不曾发过脾气了,这是最严重的一次。 找寻了少主这么多年,没想到少主自己送上门来。 好不容易找到,消息也都送出去了,主人甚是高兴。 若是知晓今儿少主丢了,他们这些人还不够喝一壶的。 妈妈在外头喊着,月娘敛了面上怒气,旋即换成一副妖娆媚笑,柔媚入骨的应了一声,“来了!” 明哨暗哨都在行动,只为找寻桑榆的下落。 殊不知此刻桑榆已经被关进了小黑屋,有数名嬷嬷笑得凉凉的,冷眼瞧着桑榆。 “姑娘,规矩你也都懂,咱们过来只是教你如何伺候男人的。”为首的老女人阴测测的笑着,身后跟着一名壮汉。 桑榆无路可退,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墙壁上的寒意,穿透身上的薄纱,迅速蔓延全身,她快速拔下头上发簪指着他们,“你们别过来!” 第二百六十章 簪子在手,手心濡湿。 桑榆知道这样的对峙其实没有意义,但到了这份上,她不得不反抗。总不能让自己被这些人糟蹋,虽然这条命何其珍贵,可这种忍辱负重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承载的极限。 “你们再敢靠近,别怪我不客气。都别碰我,滚!”可惜那柄短刃被谦修的人给扒了衣服,如今没在身上,否则这会还能防身。 “小丫头性子还挺烈的!”为首的老妈子笑着捋起袖子,“来咱们这儿的,贞洁烈女多了去,到最后还不是乖乖的去接客?” “我劝你一声,还是少做抵抗,免得到时候弄伤弄残了,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咱们也是好意,让你先放松放松,有了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就能坦然面对恩客。” 后头的壮汉朗声大笑,“咱们可都是老手,定然让你知道如何伺候男人,是最舒服的。不过你若是不听话,弄疼了可别怪咱们兄弟几个不懂得怜香惜玉。” 桑榆捏紧了手中的簪子,“5;151121779088459你们别过来!” “就你这样的小丫头片子,还能杀人不成?来,往这儿捅!”为首的大汉靠近,伸手就去抓桑榆手中的簪子。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桑榆突然腕上一扭,竟是手法娴熟的绕过了大汉的手,簪子狠狠的扎在了他的脖颈处。鲜血,当下喷溅。 直到滚烫的液体飞溅在脸上,桑榆这才惊惧的松了手,连退数步,身子重重的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血! 鲜血染红了她的手,染红了那壮汉的衣裳。 他死死捂着伤口,直接倒在地上。 许是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吓着了,一瞬间谁都没有回过神来。等到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去把人给抬了下去。 桑榆瞪大眼睛,看着那人被抬下去的模样。 鲜血咕咚咕咚的从脖颈处冒出,那人的身子在抽搐,眼珠子翻白,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一直盯着她。 簪子落地的时候,桑榆被人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许是出了人命大事,所以青楼里的人暂时没功夫管教桑榆,直接将她丢在了暗房里。房门外上了锁,漆黑而狭仄的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杀人了? 她私下一片衣角,不断的擦拭着手上的鲜血。 事实上,桑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有了这样的举动,几乎是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她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手,方才那些事,是她做的吗? 是本能? 她呼吸微促,沐桑榆的本能? 傅云华不会武功,但沐桑榆呢? 沐桑榆是否也手无缚鸡之力? 当傅云华的魂魄遇见了沐桑榆,逐渐融合之后,已经彻底的适应了沐桑榆的身子。 桑榆觉得有些荒谬,“难不成真的会武?” 可自己用着桑榆的身子快半年了,怎么此前一直没发现呢?是只有在极度绝望的情况下,才能爆发的本能抗争? 是这样吗? 探子很快进了月满西楼,“堂主,人在百花楼!” 月娘冷了眉目,“百花楼?” 黑衣男子转身就走。 “站住!”月娘一声吼,“你干什么去?” “我去把少主带回来!”黑衣男子冷声应道。 下一刻,月娘飞身而起,稳稳落在他跟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时近黎明,外头还下着小雨。 月娘冷哼,“就算要救,也轮不到你去!” “那是少主!”黑衣男子切齿,“若是少主有事,谁都担待不起。” “知道百花楼是什么地方吗?”月娘冷飕飕的斜睨他一眼,继续道,“百花楼的花娘惯来是个心狠手辣的,来楼里的姑娘不问出身,不问来路,只要漂亮就行。” “这花娘早前也是个混迹江湖的,手底下多的是人,你现在过去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月娘绷直了身子,“要想从花娘手里找人,靠鲁莽行事是不行的。”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若是急了,怕伤着少主,若是不找……还不知会出什么事。”黑衣男子眸色焦灼。 月娘长长吐出一口气,“天快亮了,你先回宫吧!这事儿,我来处置。” “你想怎样?”黑衣男子问。 “这是京城,我还能怎样?”月娘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我这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花魁娘子,还能做点什么呢?” 黑衣男子凝眉看她,当即离开。 反正人已经找到了,而月娘是不可能让少主有事的,他现下回宫才能避免被人发现身份。 龟公上前,“姑娘?” “着人去给李朔递个消息,他不是已经快到京城了吗?”月娘眸色幽沉。 龟公颔首,“是!只不过姑娘……这花娘惯来心狠手辣,少主的性子怕是……若然起了冲突,是要吃亏的。” “那倒没什么。”月娘柔弱无骨的伏在软榻上,音色绵软,“月满西楼里跑了一位姑娘,这会咱得好好的找回来。旁人的楼子不敢轻易收人,那就只好去百花楼问一问,说不定花娘有印象呢!” 龟公心领神会,“我这就去告诉妈妈。” 月娘合上眉眼,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李朔生性多疑,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定然会核实。只要晋王府出手,百花楼又算得了什么?花娘饶是再心狠手辣,也不敢轻易把人藏起来。 但是在此之前,月娘必须派人保证桑榆的周全。 否则花娘来个杀人灭口,那这事儿就难办了。 李朔拿到消息的时候,的确起了疑心。 无端端的有小童来找延辛,说是有侧妃的消息。送来的只是一张纸条,上头唯写着一行模糊不清的字:百花楼,侧妃危险! 字迹被人刻意的模糊化,到底是谁送的? “爷,百花楼是青楼,侧王妃……”延辛抿唇,“怎么会在哪里?莫不是什么圈套?” 人是在利州城丢的,转眼却有人告知,桑榆出现在百花楼,不是很奇怪吗? “不管真假,让人去一趟。”李朔眸色微沉,“不许打草惊蛇!” “是!”延辛颔首,当即点了几名心腹提前赶往京城百花楼。 若是桑榆真的在那,百花楼可要倒大霉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桑榆那一簪子并没有伤及动脉,所以那壮汉虽然鲜血直流,但因为救治得及时,总算活了下来。 花娘查看着伤口,眉心微微拧起,“这丫头下手可真够准的,伤人不伤命,倒是个可塑之才。” 龟公上前,“这会在暗房里锁着,已经沾了血,是不是……”他做了个杀的动作。 “你忘了客人是怎么吩咐的?”花娘眸色微沉,“要她死还不容易?偏生得人家要的不是她的命,是她的利用价值。谁知这丫头是个不知好歹的!” 她顿了顿,若有所思的叹了一口气,“不过这脾气倒是合我胃口。” “花娘,你怎么了?”龟公佝偻着腰,低低的问。 花娘回过神来,不觉长叹一声,“倒是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最后呢?还不是为人棋子,棋子就是棋子,无用便会成为弃子。” 语罢,花娘拂袖而去。 龟公在后头疾步跟着,虽然身姿佝偻,但脚下飞快,比正常人更轻便。 这青楼白日里没什么人,做的都是夜里生意,这会姑娘们都在睡觉,养足精神夜里在接客。 哪知有护院急急忙忙的进门,“妈妈,今儿个楼外头好像不太对。” 闻言,花娘登上二楼的雅阁,推开窗户一条缝隙往外看。 天已经放晴,外头却摆了一圈的卖伞之人。一大早水汽未散,就有人跑到这边上卖画,极是有违常理。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花娘问。 护院答,“就是昨儿下半夜开始,附近便不太对劲,到了黎明时分人就多了起来。都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越来越多。” “看样子,找了个棘手的买卖。”花娘让底下人退下,顾自沉默。 龟公上前,瞧了瞧外头的情形,“怕是冲着那丫头来的,这丫头的名头不小!” “百花楼没有退货的道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花娘掉头就走,“东西都准备好!” “现在就送?这还没训练过,到时候送去了,怕是要惹祸的。”龟公忙道。 花娘冷着脸,“现在不送更待何时?” 龟公行礼,“是,我马上去办!” 推开漆黑的暗房,强烈的光线让桑榆都让以袖捂着双眼。 有脚步声渐行渐近,一抬眼,桑榆便看到了第一次看见的那个胖女人。 徐徐站起身来,桑榆深吸一口气,“你还想怎样?想杀了我?” 下一刻,花娘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死死捏着桑榆的腕脉,似乎在探什么。 桑榆愣住,“你干什么?” 花娘松了手,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分明不会武功,怎么会把自己的手下人给伤成这样?那伤口快准狠,没有功夫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难道真的是凑巧? 那这未免也太凑巧了。 她的胳膊处还有谦修的咬伤,昨夜又挨了一鞭子,这会花娘一甩手,桑榆险些叫出声来。 临了,只是低低的道了一句,“疼!” 是真的疼。 “你到底是什么人?”花娘问。 桑榆揉着疼痛的胳膊,“我说我是晋王侧妃,你不是不信吗?如今还多此一问,何必呢?” 花娘想起了外头的那些人,“你真的是晋王侧妃?” “要不你送我回晋王府对质,看看那些晋王府的人是否认得我?”桑榆淡淡然的笑着,“如果今儿我死在这里,那么……晋王殿下必定不会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晋王是谁,他的手段如何,势力如何,想必妈妈也该清楚。我并非危言耸听,只是觉得生意人没必要招惹上朝廷之事。您说呢?” 花娘蹙眉看她,“好一张利嘴。” “如今我的生死就在您手心里攥着,没必要说谎。”桑榆轻叹,“妈妈可以考虑清楚,杀了我或者留下我。有些时候,多一个朋友远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得多。” “我拿什么相信你?”花娘冷笑,“我行走江湖数十载,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让我相信你、放了你?” 桑榆笑了,“可您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我这烫手山芋,杀了我还是留着我,对您对您身边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困扰。我就当交个朋友,出了这个门绝不会牵连你们,如何?” 花娘深吸一口气,“晋王侧妃,果然好气魄,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跟咱说这种话。” “我急得跳脚也没什么用,你若要杀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桑榆淡然浅笑,“杀人容易,可来日若是后悔,那你上哪儿再找一个盟友呢?” “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日子好赖都得过。京城里头多的是达官贵人,稍有不慎那就得死无全尸,所以谁都不敢得罪,谁也得罪不起。” “晋王在京城的势力,虽然不能一手遮天,想来庇佑你这一隅之地,或者……让你们从大5;151121779088459齐的土地上消亡,都只是弹指间的事儿。” 花娘沉默不语,这丫头说的,的确在理。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晋王,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江湖道义岂能轻易食言。 “是谦修送我来这儿的,他到底想怎样?”桑榆问。 花娘眯了眯眼眸,突然意识到,主动权被这丫头悄然无声的夺走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花娘笑得凉凉的,“多个朋友,多条路。你也别问我有关于客主的消息,我也不会动你。但……你若是敢耍花样,你该明白江湖人不怕事大。” 桑榆意味深长的笑着。 有木箱从百花楼里被急急忙忙的抬了出来,分四个方向,快速而去。 四个方向四个箱子,其后皆有人追。 晋王府的探子蒙着脸,把箱子截在了林子里,抬箱子的人赶紧跑开。 然则打开箱子,里头却没有人。 心下一怔,难道是其他三个箱子? 思及此处,探子再次折返。 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些不对劲。 赶到城门口的延辛听得汇报,当即告知李朔。 极是好看的眸微微眯起,凉薄的唇只道了一句,“调虎离山!” 第二百六十二章 既然是调虎离山,那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想来也是有所忌惮。 “爷,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延辛问。 “能有调虎离山之计,那就说明人还好好的,否则就不必费这事儿。”李朔揉着眉心,“吩咐下去,暗地里找一找,别轻易打草惊蛇。” “真没想到,人竟然给送回来了。我倒要看看,接下来还能做点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儿。本王等着他们!” 音落,李朔也不急着回去,反而直接进了宫。 卓瑾心和欧阳兰都在门口等着,谁知没能等到李朔归来,只等到了款款而归的方芷韵。 “怎么是你?”卓瑾心冷然,“李朔哥哥呢?” 方芷韵行了礼,笑盈盈的开口,“郡主是怕我把朔哥哥留在了利州吗?朔哥哥啊,进宫去了,特意让我先回来告诉大家伙一声,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下一刻,卓瑾心翻身上马,当即扬鞭而去。 欧阳兰面色苍白,低低的轻咳两声,“方姑娘聪慧,只是跟郡主耍这样的小聪明,有用吗?” 方芷韵面色一紧,当即冷然凝着欧阳兰这副虚弱的模样,“那又如何?把郡主送回宫里,是朔哥哥求之不得的事儿,我这么做有错吗?” 语罢,方芷韵拂袖而去。 霜雪凝眉,“姑娘,这方姑娘的脾气见长!” “去了一趟利州城,回来当然要摆架子的。”欧阳兰轻叹一声,瞧着空荡荡的外头,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所幸霜雪搀着她,否则绝对要摔在地上的。 “姑娘的身子……要不,奴婢去宫门口等着,等晋王殿下回来。”霜雪担虑的望着她。 欧阳兰摇了摇头,“都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她无奈的轻叹,“这身子骨是不行了,能等到殿下回来,已经是极好的。” 亦步亦趋的进了府门,欧阳兰又回头瞧了一眼外头,“怕是遇见了棘手的事儿,才会直接进宫。只有方芷韵一人回来,想来……是身边的人出事了。” “姑娘这是何意啊?”霜雪不解。 欧阳兰苦笑两声,“以后会不安生了,回吧!” 霜雪也不敢多问,姑娘的心思惯来细致,她一个当奴婢的哪里猜得着! 李朔回京,直接进了御书房。 这哥俩,也不知道关起门来说了什么,只知道李朔急急忙忙的进去,面色凝重的出来。 直到日暮降临,李朔才走出了宫门。 外头,早已有人候着。 雍王李珩身边的随扈应鸿,上前行礼,“卑职参见晋王殿下。” 李朔面无表情,“怎么,二哥找我有事?” 应鸿低低的笑道,“殿下料事如神,那卑职就直说了。得知晋王殿下归来,咱家主子早早的备好了洗尘宴,请殿下移步小叙。” 说是小叙,其实是着急了。 还不是因为他送回来的那些大礼? 那真是让李珩够头疼的。 见李朔不吭声,应鸿的面色有些许焦急,“晋王殿下,主子还在家里等着,您……” “走吧!”李朔意味深长的看了延辛一眼,延辛会意的跟在李朔身后。 李珩,真是太着急了。 这人本就耐不住性子,这会就更着急了。 李朔可是把刺客都给提前送进宫了,虽然那些死士不一定会吐实,但人言可畏。他得探一探,李朔到底知道多少? 雍王府内,真是好一派祥和之气。 李朔挑眉望着景致秀丽的雍王府,漫不经心的走在长长的回廊里,“二哥府中就是气派,瞧这亭台楼阁的,就是跟咱们这些行伍之人不一样。” 李珩笑了笑,与李朔并肩而行,“老五若是欢喜,想来也简单。” 李朔瞧了他一眼,“二哥客气,我不过是个粗人,不5;151121779088459习惯这样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难免会有人来给我松松骨头。二哥,你说呢?” 闻言,李珩面上一紧。 这可是话中有话呢! 尴尬一笑,李珩点点头,“五弟可真是未雨绸缪这人,为兄受教了。” 风吹得宫灯摇晃,二人坐在亭子里,不远处的舞池开始骚动。 前两日下雨,难得今儿晴了。 夜里的月亮是极好的。 银辉落下,如薄雾氤氲,叫人有些迷醉。 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不外如是。 丝竹声声,歌舞姬在舞池上翩然起舞,水袖轻拂,暗香浮动,果真是美不胜收。 “二哥府中的歌舞姬竟也生得如此妖媚无双,二哥真是有心了。”李朔面无波澜。 李珩一招手,那美艳的歌舞姬便款款而来,站在了李朔的身边,举止稔熟的为李朔斟酒。可惜李朔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冷热不进之人,是以压根不予理睬。 见状,李珩微微凝了眉头,扭头看了应鸿一眼。 应鸿一招手,这批歌舞姬当即下去,又一批歌舞姬上来。 一个个身着妖艳的红,在烛光里格外刺目。 殷红如血,恰似那天边的残阳。 李朔微微眯了眯眼眸,红色? 早前的歌舞姬还在李朔身边徘徊,扭着纤细的腰肢,企图引起李朔的关注。 可李朔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依旧当他的柳下惠,一点都不兴奋。 蓦地,李朔突然冷了眉目,死死盯着舞池上领舞的那舞姬。 纤腰素裹,弯眉细画,眉心一点朱砂。 她扭着纤细的腰肢,在李朔的瞩目下,轻轻跃下舞池,翩然若花间蝴蝶,妖娆万千的落在了李朔身边。身上淡淡的清香,若隐若现,混合着胭脂水粉的气息,透出几分稔熟。 纤纤玉指,捏了茶盏往李朔跟前凑,轻纱遮面,一双灵动的眸流淌着迷人的微光,似迷离又似妖娆,带着极为明显的勾魂摄魄之意。 见状,早前的舞姬不答应,作势要挤掉她。 下一刻,李朔突然伸手,直接将她捞进了自己的怀里,全然不顾李珩在场,让她稳稳的坐在了自己的膝上,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李珩愣在当场,还真的没明白过来,李朔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莫不是这舞姬,真的合他胃口? 第二百六十三章 “难得老五看上眼,还真是难得!”李珩倒是松了一口气,油盐不进实在让人头疼,若是能有个弱处才好。 如今看来,这李朔也不见得是个不近女色之人,外界的传闻看样子并不准确。 李朔与舞姬对视一眼,“难得看对眼,所以才要格外珍惜。免得一放手,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音落,快速从延辛手中取了披风,直接遮住了她的身子。 似不许任何人窥探她的曼妙身段! “你总算是想通了,当行乐时应及时行乐。”李珩笑着饮酒,“既然老五中意,那就带走吧!咱们可是兄弟,谁跟谁啊!” 哪知李朔却凉飕飕的望着李珩,“是兄弟没错,可这多人所爱之事,我是不是也该跟二哥好好算一算?” 李珩一怔,“你在说什么?” 下一刻,李朔不紧不慢的撤下舞姬的面上轻纱。 只听得杯盏落地的声音,李珩见鬼般的站起身子,连退了两步,“怎么会是你?” 桑榆稳稳的坐在李朔的膝上,一脸无辜的望着他,“这不都是雍王殿下安排好的吗?那箱子,还在殿下的后院里摆着呢!我是怎么来这儿的,雍王殿下最清楚。” 李珩骇然,转头望着应鸿。 “不是的!”应鸿扑通跪地,“殿下容禀,卑职让人找的是月满西楼的月娘,不是、不是她!” “她?”李朔冷哼,“皇上是不许本王立妃,但本王的侧妃还是当得起你一声尊称的。不过你这狗奴才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竟然拿本王的侧妃跟青楼女子相较,该当何罪?” 说这话的时候,李朔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任何的身上。 他只是眸色沉沉的凝着怀里的女子,数日不见,消瘦了不少。 音色平静,却彻骨寒凉。 一身冷戾,不许任何人轻易靠近。 除了怀中的她! 应鸿跪在地上磕头,这晋王殿下若是发难,李珩一定会照办!毕竟今儿,李珩是特意设宴来试探李朔的深浅,谁都不能坏了李珩的计划。 “晋王殿下恕罪,是卑职口不择言,是卑职失言!”应鸿吓得脸都白了,磕得脑门上皮破出血,瞧着有些瘆人。 桑榆笑了笑,“横竖我也没伤着,要不殿下就算了。” “爷的小榆儿开了口,爷自然得照办。”李朔宠溺的望着她,伸手捏着她精致的下颚,“只是就这样算了,下次他们还得把你装在箱子里。” “那……”桑榆淡淡的笑着,一脸无害5;151121779088459的望着面色黑沉的李珩,以及跪在地上磕头不起的应鸿,“不如就罚他们也进箱子里感受一下,被人藏在箱子里抬来抬去的滋味如何?” “这倒是不错!”李朔勾唇笑得邪魅,“亏得小榆儿想得出这样磨人的法子。” 语罢,李朔问道,“二哥意下如何?” 还能如何? 这事儿捅出去,那就是李珩的不是,私藏李朔的姬妾还被李朔当场抓包,到了太后和皇帝那儿,到了满朝文武跟前,他李珩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狎戏兄弟的女人,是有悖人伦的。 “既然沐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那……”李珩一脸不甘心的瞪了应鸿一眼,“照办吧!” 应鸿一愣,虽然有些不雅,但总算保住了性命。 “还有一件事,请二哥务必记在心里。”李朔将桑榆打横抱起,当着李珩的面冷笑两声,“我怀里这位可不是沐姑娘,她是我的侧妃,也算是你的弟妹。” “虽然皇上不允我办事儿,但我今儿还是得把话撂这儿,我与小榆儿业已成亲,她生是我晋王府的人,死也是我晋王府的魂。今后谁敢动她,便是与我晋王府为敌。” “二哥应该知道我的脾气,咱们行军打仗惯了,向来没什么规矩,若有得罪还望二哥大肚能容。我李朔没别的本事,唯有一样。我既能征战千里,必也不惧与任何人为敌。” 桑榆如玉的胳膊轻轻柔柔的挂在他的脖颈上,不可否认,此刻的李朔极具男儿气概,那一份不惧与天下为敌的姿态,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皇。 孤傲,不羁。 外表冷则冷矣,内里却是极为护短的。 不管他是不是做戏,此刻他的一言一行,她愿意给他满分。 最后的最后,是李朔带着桑榆走的。 李珩半句话没问出来,还险些惹了一身骚,瞧着底下人把应鸿装进箱子里,在花园里抬来抬去,当即掼碎了手中杯盏,恨得咬牙切齿。 这沐桑榆,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说到底,还是雍王府的防卫无能,外人进来竟然无人汇报,教他白白吃了一顿哑巴亏。 “都给我滚!”李珩怒吼,奴才们四下逃窜,谁敢久留。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朔亲自带着桑榆出门,但出了门,脸上的神色便不太好。 “以后不许这样穿!”他低语。 她轻笑一声,若是他知道她在百花楼穿的是什么,估计得一把火烧了百花楼。 “早前我离开的时候生死未卜,这会就这样进去,殿下就不担心闲言碎语?”桑榆笑问。 “爷不担心闲言碎语,毕竟你是从雍王府出来的。”李朔轻叹,“你是怎么进去的?” 桑榆敛眸,心下盘算了一番,这才幽幽然开口,“爷不都看到了?是装在箱子里被抬进去的。” “从何处抬出来,又如何能进去?”李朔问。 “爷好生奇怪,不问我为何失踪,如何回了京城,反而问我怎么进的雍王府?爷又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来,这事儿是我栽赃他?”桑榆挑眉,“要光明正大的回晋王府,不得找个垫背的吗?” 当初是方芷韵找的杀手,可为了稳定利州那头的军心,李朔肯定不能把事儿摊在方芷韵身上。 但刺客是真的,身为晋王府的主人,岂能坐视不理? 如今最好的局面,便是把这事儿趁机推给雍王,如此一来可谓一石三鸟。 既能让雍王自顾不暇,再无分身对付晋王府。 又能让桑榆光明正大的回晋王府。 更重要的是,天下人得知雍王有这行刺的毛病,来日大梁使团若是有什么事,都会习惯性的盯着雍王府。 雍王,不得不收敛。 第二百六十四章 李朔去雍王府的消息,早就传回了家里,所以晋王府的人都在安安心心等着李朔归来。 谁曾想,李朔竟然回来得这样早,顺带抱着侧妃回来。 早前生死不明,如今却抱个满怀,让多少人讶异不解。 听得李朔回来,方芷韵自然是欣喜若狂。可一听说沐桑榆也回来了,方芷韵脸上的欢喜随即被不敢置信取代,这沐桑榆在利州失踪,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李朔才会匆匆回京。 怎么可能? 方芷韵不相信,定要亲眼看看。 欧阳兰起不来床,听得霜雪这般回复,眼底的光微微柔和了少许,“终是有望了。” “姑娘在说什么?奴婢不懂。”霜雪小心的为欧阳兰掖好被角,“姑娘都起不来了,可殿下似乎也没想起您,奴婢去主院等等吧?” “不必了。”欧阳兰拽住霜雪的手腕,“以后都不必了。” 霜雪一怔,“姑娘?” “以后都不必了。”她还是这句话,唇角带着满意的笑。 霜雪不解。 夕阳一直在为桑榆的失踪而悔恨不已,如今听说回来了,二话不说直奔门口。到了门口又听说回了主院,大概是自己跑得太急抄了近路,所以错开了。 回到主院,延辛拦在了书房门外,“殿下和侧妃在里头有话要说,夕阳姑娘还是别打扰为好。” 夕阳一把拽住延辛的手,情绪格外激动,“是侧妃?是侧妃吗?是早前失踪的侧妃?” 延辛凝眉,这丫头还真是够忠心耿耿的。 点了点头,延辛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郑重其事的回答,“晋王府唯有这一个侧妃,自然是你家那位主子。” 夕阳嘴里哈着白雾,搓着冰凉的手,冲着延辛傻笑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侧妃没事吧?” “安然无恙。”延辛蹙眉看她,“你没事吧?” 夕阳笑得有些情不自禁,眼泪花都笑了出来。 担心了这么久,没事就好! 没事最好! “只要侧妃没事就好!”夕阳转身就跑,出了院子对着外头的月亮磕了三个头,“多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把姐姐平安带回来!” 一抬头,正好看到气急败坏离开的方芷韵。 努努嘴,夕阳冲着这主仆二人的背影翻白眼。 以后,她得更小心的盯着这两个人。 书房内。 李朔极尽温柔的将桑榆放在了软榻上,然后将火炉移到了她边上。 桑榆烘着手,浅笑盈盈的望着李朔,“爷是想问,我怎么从利州回来的?” “那你该如何回答我?”他蹙眉盯着她单薄的舞姬裙,喉间微微滚动。 “若我说是被人弄晕了,装在麻袋里带回来的,爷会相信吗?”桑榆笑问,凑近了他的脸。 鼻尖对着鼻尖,近距离的看彼此,都是这般狰狞可怖。 “你若说,我便信。”他轻描淡写,仿佛毫不在意。 “他们把我送进了百花楼。”桑榆抿唇,脑子转得飞速,“爷,知道百花楼吗?” 李朔直起身子,眯起凛冽的眸子盯着她,“青楼?” 桑榆点点头,“是!” 听得这话,李朔伸手攫起她精致的下颚,眸色微沉,“那些人的脸,可都还记得?” “记得!”桑榆又不是不知道,男人这点心思,“跟着爷那么久,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还手。他们没敢动我,动我的……已经沾了血。” 李朔眉心微蹙,“沾血了?”当即将5;151121779088459她抱到了床上。 桑榆一愣。 下一刻,他三下五除二的扒了她身上的衣裳,惊得桑榆赶紧裹了被褥在身,“不是我沾血,是别人的血。” “那这个呢?”李朔方才明明看到她胳膊上有伤,肩膀上也是。 胳膊上是谦修咬的,桑榆也不知该怎么说。 肩上,是花娘的鞭子。 “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桑榆定定的望着他。 李朔的脸色很难看,坐在床头,连人带被子都给裹进自己的怀里。 桑榆等着他的质问,可他始终没有开口。 窝在他怀里,听得他矫健的心跳声,桑榆面颊微烫。也不知是因为被抱得太紧有些热,还是他从上头喷薄而来的滚烫呼吸? 方才,他一听沾了血,所以怕她受伤? 瞧那脸色,可真是跟黑炭没什么两样了。 “我没什么事。”桑榆低低的开口,指尖轻轻的在他胸前打着圈圈,“我不但没什么事,还得跟爷请示一件事,请爷应允。” “你能回来,就算要天边的星星,爷也给你去摘。”他抱紧了她,于她发间轻轻落吻。 她轻笑一声,这嘴巴可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能进雍王府全是拜了百花楼所赐,在我被抓住的时候,我跟百花楼的妈妈花娘,达成了协议。她答应放了我,而我也答应让她成为晋王府的附属。”桑榆抬头看他。 谁知他刚好低头,于是这两片柔软便含在了他的嘴里。 舌尖如灵蛇一般,轻轻撬开她的贝齿,快速溜进她的口中,汲取着属于她的美好。她措手不及,脑子里有些迷糊,等着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压在床榻之上。 灼热的手,如同星火燎原,所到之处撩起烽烟万里。 将军策马来,只为佳人轻一笑。 桑榆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这厮在床笫之间,惯来无所顾忌。 的确如同霸道的将军,驰骋在她的天地间,俯视一切,侵占所有。从里到来,寸寸肌肤,都只属于他一人。 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狂傲之人,如脱缰的野马。 “爷,我……”她这话还没说完呢,脑子里却已经嗡声长鸣,身子紧跟着他的举动而颤栗起来。 他咬着她的耳垂,音色靡靡而魅惑,“爷尽量给你,也不知小榆儿要不要?” “要!”她有些欢喜。 哪知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狡黠,“是小榆儿自己说要的。” 她身子瞬时绷紧,这不要脸的…… 此要,非彼要。 不过女人的要,对男人来说,的确是致命的毒药。 灼热的掌心就贴在她的后腰上,轻轻托起她,将她送上了巅峰之处。 她想喊他的名字,可齿缝间唯有难掩的嘤咛之声。 第二百六十五章 所谓交融便是呼吸着彼此的呼吸,聆听着彼此的心跳,然后生死都一处。 桑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觉得浑身无力,实在使不上劲儿。 浑浑噩噩之中,有温热的东西在轻轻的擦拭着她的身子,倒是极为舒服。 她的眼睛微微破开了一条缝隙,见着是李朔在床边坐着,只是挽起了唇角继续合上眉眼。 耳畔,是他的低语,“睡吧,我在!” 她也没有回应。 最好的回应,是她接受了他给予的安全感。 均匀的呼吸,唇角不自觉的扬起浅浅的弧度,都是她的回应。 打开桑榆胳膊上的绷带,李朔的身上只穿着宽敞的寝衣。 这分明是齿痕,可见当时她身处的情形有多糟糕,这都咬上了,还咬得这样狠戾,当时应该会很疼。 延辛在外头叩门,毕恭毕敬的把膏药递上。 李朔开门又关门,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生怕扰了她大劫归来的女子。 膏药落在伤口,有些微疼,桑榆在睡梦中蹙起眉头。 又有温暖的唇,轻轻贴在她的眉梢,低低的重复着那句,“别怕,我在!” 李朔帮着桑榆上好药,重新包扎好伤口,肩上的鞭痕可真是刺眼啊! 想了想,李朔穿好衣服,抬步走出了房门 这深更半夜的,也不知自家主子要去何处? 延辛赶紧跟着,“爷,要去哪?” “让夕阳去里头守着,莫要惊了侧妃休息。”李朔眯了眯眸子,“带上几个人,悄悄的从后门走。” 延辛点头,赶紧着人去找了夕阳过来守夜。 李朔跟做贼似的从后门离开,坐着青布马车,没有惊动任何人。 京城是个不夜城,越是夜里那花街柳巷越是热闹非凡。 低调的马车从百花楼的后门进去,亦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花娘一听说是有贵客到,赶紧让后院的人都给撤了,亲自带着龟公上去迎接。 “这位爷,您是……”花娘眼巴巴的凑上去,瞧着延辛和其身边之人,这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心下有些明朗。毕竟,某人离开的时候提醒过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大概,就是苦头来了。 延辛掀开了车帘。 李朔从里头走了出来,负手而立,虽是便衣却难掩身上清贵与冷戾。 清贵和冷戾本不该交织在一起,可李朔便是这样的人,沙场回来的将军,生杀在握的晋王殿下。 “你便是这百花楼的花娘?”李朔不温不火的问,视线快速掠过四周。 “您是……”花娘心中有底,可这脸上还是得摆出诧异的模样。 “放肆!”延辛一声吼,花娘扑通一声跪地。 李朔也不废话,“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不喜欢绕弯子。侧妃是从你这儿出去的,她开了口要本王庇护百花楼,本王自然不会驳了她的意思。” 花娘的额头渗着冷汗,真没想到那个丫头竟是有这般本事,连当朝晋王都给哄得服服帖帖。 磕了头,花娘伏跪原地,“多谢晋王殿下不杀之恩,谢侧妃!” “动过她的,都是那些人?”李朔淡淡然的问。 花娘骇然扬起头,“殿下?” 延辛冷剑出鞘,“别让殿下问第二次,第二次……就是你的人头落地。” 深吸一口气,花娘着龟公去把早前在黑屋子里对付过桑榆的那些大汉和嬷嬷都给带来。 “少了一个!”李朔眸色锐利。 这些人一个都没受伤,可桑榆说了……她沾了血。 花娘身子一颤,只能让人去把还没下地的,那受伤的壮汉给抬了过来。 一般人战战兢兢的跪在院子里,谁也不敢抬头。 李朔看清楚了,这壮汉的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想来他的小榆儿的确够聪慧。实力悬殊的双方,桑榆肯定是弱势,压根抵不过这壮汉一拳。 但不管多强壮的人,总有弱处。 比如这脖颈! 一旦戳中了主动脉,饶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这叫一击必中! “殿下,5;151121779088459不知者不罪,当时咱们的确不知道那就是您的侧妃,如果知道……”花娘磕头,“殿下,给咱们十个胆子,咱也不敢拿侧妃下手啊!” “本王不管前因后果,每个人都得为现下付出代价。这条命,本王要了!”李朔轻飘飘的瞧着地上垂死挣扎的壮汉。 如果不是桑榆反应快,估计这会……他不敢往下想。 其他人松了一口气。 哪知李朔又道,“其他人的,每人断一指以示惩戒。”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既然百花楼是桑榆要接手的,他得给她立立威。 “你们最不该的,就是让本王的侧妃染血。”李朔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院子里传来低哑的呜咽,即便每人断了一指,可谁也不敢喊出声来,免得跟那担架上来不及呼救的壮汉一般,丢了性命。 没死,已经是万幸。 若不是桑榆早前开口,到了李朔的手里,他们这些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晋王殿下驰骋沙场,惯来杀人不眨眼。 “那一鞭子,是谁下的手?还有那咬痕?”李朔背对着众人。 花娘面色惨白,“那咬痕……侧妃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那鞭子是我……” 话音未落,寒光闪过。 花娘没有还手,脸上只觉得一凉,便有滚烫的液体沿着面颊快速坠落,一点一滴落在地面上。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花娘捂着脸,鲜血不断的涌出指缝间,染红了衣袖染红了衣襟。 李朔反手一抖,冷剑重新回了延辛的剑鞘。 扫一眼底下众人,院子里充满了令人嫌恶的血腥味。 他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不怒自威之势叫人不寒而栗。 上了马车,李朔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下一刻,花娘一屁股跌坐在地,满脸满手都是鲜血。 龟公赶紧上前,“怎样?我马上去找大夫!” 花娘喘着气,瞧着掌心里的血,福兮祸倚之,祸兮福倚之。 这脸上是真的疼,李朔下手真狠。 桑榆一觉睡醒,天都亮了,入目便是夕阳哭红的眼。 第二百六十六章 “哭什么?”桑榆坐起身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夕阳又哭又笑,“姐姐失踪的时候,生死不明,虽然延大人留下一句话,说是莫要担心,可……可夕阳害怕!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刚擦了泪,瞧着桑榆胳膊上的绷带,肩头的鞭痕,夕阳又哭出声来,“怎么都伤成这样了?” “没事,已经不怎么疼了。”桑榆轻叹,“王爷呢?” 夕阳小心翼翼的取了衣裳,为桑榆更衣,“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会还没回来呢!” “去哪了?”桑榆忙问。 “皇上传召王爷入宫议事,太后会在中午设宴。”夕阳抽了两下鼻子,“那方姑娘……也跟着去了。” 昨儿李朔进宫,卓瑾心紧随其后,可惜没能见着李朔。进了宫再想出来可就难了,所以……这场宴席别是卓瑾心的意思吧? 晃了晃脑袋,桑榆只觉得身上有些软绵绵的。 都怪李朔,别看白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谁知到了夜里就跟玩命似的,差点把她玩坏了。 刚刚用过早饭,外头便传来了少许动静。 桑榆走出房门,院子里站着虚弱的欧阳兰。 “我有话想跟你说。”欧阳兰轻咳两声。 “那你进来吧!”桑榆转身回门。 哪知身后的欧阳兰却没有动静,仍是站在台阶下不动。 “怎么了?”桑榆蹙眉,“我这儿虽然算不得富丽堂皇,但……” “我不是这个意思。”欧阳兰指了指亭子,“坐那儿吧,进你屋子怕把我的病气传给你。”说着,霜雪便搀着桑榆走进了亭子。 桑榆自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免有些愧疚之色,“夕阳,去泡两杯果茶来。” 夕阳颔首,行礼退下。 霜雪朝着桑榆行了礼,极为识趣的退出了亭子,守在外头。 “按理说,你入府比我早,我应该尊你一声姐姐。”桑榆抿唇。 “我不是殿下的女人。”欧阳兰直言了当。 桑榆一愣。 虽说欧阳兰的身子不太好,可她终是伴着李朔多年,怎么可能…… “我只是殿下的红颜知己。”欧阳兰拢了拢衣襟,面色藏白如纸,“说出去怕是也没人相信,但这就是事实,我没必要撇清跟殿下的关系,须知外头多少人恨不能跟晋王府沾亲带故。” 这点,桑榆深信不疑。 “你今日来,可有何事?”桑榆问。 “想告诉你一些事,也想拜托你一些事。”欧阳兰凝眸望着她。 桑榆不解,“告诉我有关于晋王的事情?那拜托……是什么事?” 夕阳奉茶,行了礼退下。 欧阳兰瞧着杯中果茶,冲着桑榆会心一笑,“你终是心细如尘之人,做事有进有退,自有分寸。有你在殿下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闻言,桑榆若有所思的端起果茶,浅浅的抿上一口。 “我来,是想跟你说一说这苏娴的事情。”欧阳兰低低的咳嗽着,猛觉得喉中腥甜,当即端了果茶饮上一口,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提起苏娴,桑榆的眉心突突的跳。 下意识的握紧手中杯盏,桑榆佯装无事的笑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要跟我说这些?” “有些东西不说清楚容易造成误会,我从未见过殿下高兴的模样,直到遇见你。”欧阳兰含笑望着她,“但愿他此生长乐未央,都能像现在这样高高兴兴的。” 桑榆蹙眉。 欧阳兰继续道,“你跟苏娴长得的确很相似,尤其是这一双眼睛。但说相似也只是形似而神不似,所幸她已经死了,否则……”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桑榆问。 欧阳兰的神色微微暗淡了少许,“这你就别多问了,桑榆姑娘,切记一句话,凡是用心去看不要用眼睛。有时候,眼睛和耳朵都会骗人。” 语罢,她又开始轻轻的咳嗽着,瞧着连呼吸都甚是费力。 “你没事吧?我帮去请大夫。”桑榆起身。 欧阳兰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桑榆倒吸一口冷气。 桑榆的胳膊上还有伤,这么一扯,扯动了伤口。 见状,欧阳兰当即收了手,“你有伤?” “没什么事。”桑榆面上白了几分。 “难怪。”欧阳兰笑了笑。 “难怪什么?”桑榆问。 “没什么。”欧阳兰凝眸审视着她,“你要记住,苏娴从来不是你们之间的威胁,莫要偏听偏信。答应我一件事,永远相信他,陪着他。” 桑榆心下咯噔一声,瞧着欧阳兰如今的身体状况,还有她说的那些话,是否意味着……她病入膏肓了? “你不必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欧阳兰不愠不怒,“苏娴也是从宫里头出来的,早前是跟在太后娘娘身边的,后来殿下入宫,便问太后娘娘要了她。” “回来之后,殿下一直以礼相待,并不像你们所想的那样。当时还是大燕,李家跟大燕还在争夺天下,所以也没时间办私事。” “直到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这苏娴就失了踪。再出现的时候,却是在敌军的城头上,被人绑在那里逼迫王爷降敌。” 眉睫微扬,桑榆骇然盯着欧阳兰,“后来呢?” “后来苏娴就死了。”欧阳兰还是这句话。 桑榆若有所思,“王爷,没救她吗?”这让她5;151121779088459想起了利州之行。 得知她被人绑走,李朔也没有救,直接带着人回京。 这算不算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当时的情景,李朔回京才会让谦修狗急跳墙,反而把她送回了京城。 今儿的太阳不太好,阳光落在身上也是凉凉的。 “如果你是王爷,你要怎么做?是英雄救美,放下千军万马任人屠宰?还是……”欧阳兰问,“桑榆姑娘蕙质兰心,想必心中早有答案。” 不可否认,男人总喜欢用理智来思考问题,权衡利弊。 而女人,极易动情,太过感性。 桑榆淡然浅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不发表意见,我只听你说。” 欧阳兰点点头,“我言尽于此,你若有空就多来找我聊聊天!”她低低的咳嗽着,徐徐起身往外走。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送了欧阳兰出去,夕阳快速转回,“姐姐,那兰姑娘到底想干什么?” “听得怪怪的。”桑榆抿唇,“跟我出去一趟。” “姐姐要去何处?”夕阳不解。 “自然是好地方。”不过得换一身衣裳。 这大概是夕阳头一回穿成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 “姐姐,我们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夕阳跟在桑榆身后。 “因为那个地方都是女儿家,但良家女子又不适合进去。”桑榆一袭青衣,负手而行。这副模样,还是学的李朔。 你别说,还真是学得有模有样。 “姐……”夕阳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被桑榆快速捂住了嘴。 “嘘!”桑榆挤了挤眼睛。 夕阳环顾四周,所幸无人看出来。 “要叫公子!”桑榆叮嘱。 夕阳连连点头,“公子!” 可女人走路与男人走路,终究是不太一样的,只能慢慢改。 桑榆从百花楼的后门进去,只不过进去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 龟公一早就等在了门口,哪怕打着盹也不敢离开。 “侧妃!”龟公急忙行礼。 桑榆心道:狗腿子变脸真快。 不过,这也是好事,毕竟李朔答应了她,不会动百花楼。 花娘早早的留了一间雅阁,特意留给桑榆的,这毕恭毕敬之态,还真是让人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早前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哪儿去了? “你脸怎么了?”桑榆问。 进门的时候,她便发现龟公死死捂着手,此后奉茶倒水才看清楚,这龟公少了一截小拇指。 如今再看到花娘脸上的伤,桑榆便想起了欧阳兰的那一句“难怪”。 深吸一口气,桑榆不再多问,淡淡然落座。 “这是我该得的惩罚。”花娘轻叹,“不过能保全百花楼,已经是万幸,这可是我毕生的心血。” “彼时走得着急,也没来得及问清楚。你跟谦修是怎么认识的?”桑榆道,“坐,别站着。” 花娘谢礼,拘谨的坐定,“咱们这花街柳巷本就是龙蛇混杂之地,谁没点本事谁就得被吃了。我过腻了江湖上的日子,所以才会在这儿弄个百花楼营生。” “道上有些难出手的,经常会送这儿来,咱们是真的不问出处,并非针对侧妃一人。”花娘攥紧了衣袖,似乎有些紧张。 所谓,民不与官斗,何况还是当朝晋王。 “这点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谋生,我没资格说什么高低贵贱。”桑榆面色微沉,“所以我被送来的时候,你们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对方连银子都不要,咱们自然是求之不得,虽然知道是黑货,但……”花娘咽了咽口水。 桑榆瞧着花娘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想来所言不虚。 如果这百花楼跟某处有什么牵连,李朔也不会放任不管,想必该查的底细,李朔应该都查过,才会这般放心。 桑榆至始至终都没告诉李朔,有关于谦修的事情。 须知若谦修真的是大燕皇族,她岂能亲者痛仇者快。 大燕皇族,已经寥寥无几了。 “这件事,你没告诉晋王吧?”桑榆懒洋洋的将受伤的胳膊搭在桌案上,若无其事的问。 花娘俯首,“没有,一切事宜都是遵照姑娘临走前吩咐走的,咱们没有半点自作主张。” “那就好。”桑榆点点头,“如此晋王才不会把火气发在你们头上,断指之事……” “殿下能手下留情,已经是万幸。”花娘忙道。 桑榆冷声叮嘱,“你这百花楼如今有了晋王府的庇佑,但不可恣意生事,不可仗着晋王府的名头在造次。” “是是是!”花娘连连点头。 “我知道,你是江湖人。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所以平素不管你干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只是若我有什么事交代,你们必须尽力办好。”桑榆凝眉。 花娘颔首,“是!” “还有!”桑榆眸色微沉,“有关前朝后宫,有关京城里诸方势力的动静,京城里的风吹草动,都必须留心点。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送到晋王府后门。” 语罢,桑榆唇角微微扬起,音色略显凉薄,“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懂吧?只要雍王府细查下去,知晓我是你们送进去的,后5;151121779088459果如何,不必我说了吧?” 花娘倒吸一口冷气,瞧着这沐桑榆年纪轻轻,没想到摆弄起手段来,却是个老手。 早前她还以为是沐桑榆想对雍王府栽赃嫁祸,没想到是断了她百花楼的后路。 釜底抽薪呢! 桑榆唇角带着笑,可这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想明白了?” “明白了。”花娘抿唇。 “我这人好说话,但也有不好说话的时候。”桑榆瞧着花娘脸上的伤,“殿下不喜欢我沾血,懂吗?” 花娘点点头,“侧妃但请吩咐,百花楼一定竭尽全力。” “很好。”桑榆起身,“我问你,最近京城里头有没有什么可疑人进入?” 花娘骇然一怔,“侧妃此话何意?” “何意?”桑榆挑眉,“发问的是我,找答案的不该是你吗?” “我一定细心留意。”花娘忙行礼。 “罢了,留意点吧!一时间你也不适应我的存在,慢慢来!”桑榆起身往外走,“我不能出来太久,有消息通知我!” 她总觉得谦修把她送回来了,不可能就这样放任不管,肯定还有人蛰伏在附近观察。 走在长街上,桑榆眉心微蹙,瞧着极好的天色有些发愁。 “公子,怎么了?”夕阳问,“这天有什么好看的?” “爷什么时候回来?”桑榆道。 夕阳撇撇嘴,“宫里有弋阳郡主,这一去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呢!” 桑榆眉心微蹙,“弋阳郡主……” 猛然间,她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腰间突然一空,桑榆当即反应过来,“我的荷包,有小偷!” 听得这话,方才撞人的那小子撒腿就跑,直接冲进了巷子里。 桑榆和夕阳在后头紧追不舍。 刚进巷子,桑榆瞬时愣在当场,一把拽住了几欲冲上前的夕阳,“别过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夕阳咽了咽口水,快速退回桑榆身边,一脸懵逼的望着巷子里这两人。 早前的小贼已经被人踩在脚下,桑榆的杏花荷包就在“仗义相助”的男子手里。 “这可是天子脚下!”男子一脚就把人给踹了出去,“滚,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 小贼一溜烟似的跑了,夕阳急了,“不能放他走!” 可小贼溜得比谁都快,夕阳也只能干跺脚,疾步走到男子跟前,“荷包还我!” “这好像不是你的。”男子绕过夕阳,站在了桑榆跟前。 桑榆负手而立,眉目微沉,“这荷包是我的。” “杏花微雨,倒是绣得极好。”男子晃了晃手中的荷包,“哪儿买的?” “我娘给的。”她扯了慌,伸手就去夺他手里的荷包。 哪知他眼疾手快,当即给捏在了手心里,眸色异常的盯着眼前的桑榆,“你娘的手艺可真好,不过我既然帮你拿回来了,你是不是该感谢我一下?” 夕阳回来护住,挡在桑榆跟前,一脸怒容的对着这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既然是路见不平,何必这样咄咄逼人。没人要你帮忙,是你自己要帮的,怪得了谁呢?” “夕阳。”桑榆不想多说废话,寻思着怕是遇见了无赖,“不如这样,这荷包里的银两我不要了,你把荷包还我就是。” 这荷包是当初她为了应付太后而绣的,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否则哪日被太后知道了,定是要惹来灾祸的。钱可以不要,荷包必须拿回来。 男子将荷包里的银两倒了出来,仔细查看这荷包,“我家中老人很是欢喜这杏花图案的物件,可惜这京城里头的手艺人,做什么都不用心,始终不如你这花纹来得精致。” 桑榆心头一窒,“你想怎样?” “钱还给你,荷包给我。”他笑得坏坏的,真当如痞子一般无赖到了极点。 那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真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不行!”桑榆一口否决。 夕阳二话不说便扑了上去,哪知这人突然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桑榆身边。一扭三转,手已经伸进了桑榆的腰间,将银子塞了回去。 桑榆险些叫出声来,待回过神,这人已经飞身而去。 巷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了。 “岂有此理!”夕阳从地上爬起来,“姐姐,你没事吧?” 桑榆把腰间的银子取出来,面色微红,真当气不打一处来,这登徒浪子,竟敢占他便宜。 可她不知其姓名,若是告诉了李朔,凭着李朔那睚眦必报的性子,非得搅京城一阵翻天覆地。 “姐姐,怎么办?”夕阳急了,“那个荷包……”她当然知道这个荷包的重要性。 “回头我再做一个,只是……”手艺这东西,绣出来的东西都是独一份的,就算是照着绣,这下针和收针方式与点处都是不一样的。 遇见外行的倒也罢了,怕就怕遇见内行的,一眼就看出来不一样之处。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照着记忆里的样子,重新绣一个再说。 权当是被小贼偷了! “此事不许对外人提起。”桑榆抿唇,“王爷那里,也不许说。” “为何?”夕阳不解,“让殿下帮着找回来,如此也能免去太后娘娘的责罚和怀疑,不好吗?” “一个荷包,太后娘娘不会拿我怎样,最多是生了怀疑之心,知我早前对她动了心眼。但王爷一定会细查,若是被人抓住把柄,也就不是一个荷包这么简单了。”桑榆轻叹。 “罢了,跟你说个简单的例子吧!就好比夏桀妺喜,商纣妲己,她们未必真的做了什么,但是夏桀和商纣的帐可都算在了她们的头上。” 夕阳骇然扬眉,“姐姐如此演说,夕阳明白了。” “明白就好。”桑榆眯了眯眸子,“若我成为晋王府的借口,那么今日有多风光,来日就会有多凄惨。” 夕阳面色微白,5;151121779088459“以后姐姐说什么,夕阳照做就是!” 桑榆点点头,“我不是在吓唬你,人心险恶,即便是晋王也有无可奈何护不住我的时候。” 夕阳抿唇,不敢再说什么,静静的跟着桑榆身后转回晋王府。 门口,有人影浮动,然后快速离开。 月满西楼。 月娘手执杯盏,媚眼如丝的望着跟前的探子,音色婉转而轻柔,“回来了?” “完好无损,还收了百花楼。”探子俯首。 “少主果然是少主,假以时日,主人都可以放权了。”月娘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有什么消息?” “少主问花娘,京城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探子顿了顿,“堂主,少主这样问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月娘坐起身来,“少主心细如尘,定然是有蕴意。她至今没来月满西楼,莫不是怀疑她已经被人盯上了?”思及此处,月娘忙道,“仔细盯着,怕是那些劫持少主的元凶还在附近。” “是!”探子快速离开。 月娘极是娇艳的面容,凝着霜冷之色,“到底是谁动了少主?怎么会这样好心,送回京城来了?” 少主能收了百花楼,那就说明白花楼个劫持她的那个人,关系并不大,否则依着李朔的性子,早就一锅端,连根拔了。 会是谁呢? 月娘觉得,少主的心里应该有些底,只是不知为何,不肯说出来罢了! 的确,桑榆是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所以迟迟不肯去月满西楼,免得暴露了月娘。 这百花楼倒是无妨,不过是一个寻常青楼,跟谁都不搭边。 “姐姐,洗澡水备好了。”夕阳浅笑着。 桑榆伸个懒腰,抬步往屏风后走去。 褪了衣裳,泡着热乎乎的水,嗅着浅浅的花香,真是心情舒爽。 蓦地,夕阳凝了眸子,“姐姐,你身上何时多了一颗朱砂痣?” 她记得早前伺候桑榆沐浴的时候,好像没有发现过这颗痣,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有了呢?瞧着像是血一样鲜艳。 位置刚好在脊背上,正对心脏的位置。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朱砂痣?”桑榆一愣,她倒是真的没注意,毕竟这身子也不是她原来的身子,有些细节问题还真的不知道。 夕阳轻轻点了一下桑榆脊背上的位置,“就在这儿。” “早前没发现吗?”桑榆问,“我自己也不曾注意。” 夕阳伏在浴桶边上,仔细的想了想,然后认真的摇头,“我敢肯定,之前绝对不没有。这颗朱砂痣,是姐姐回来之后才有的。” “是吗?”桑榆眉心微蹙,“红色的?” “对!”夕阳颔首,“颜色很鲜艳,瞧着又不像是寻常的朱砂痣。就这么一点,倒像是银针戳过之后留下的孔。可若是银针,不得早就愈合了吗?” 桑榆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姐姐可有什么不适之状?”夕阳问。 桑榆摇头,“没有。” 夕阳不解,“那就奇怪了,难道真的是寻常朱砂痣?”她轻轻摁了一下,“疼吗?” “不疼。”桑榆轻叹,“估计是朱砂痣吧!突然长出来的,也不是没可能。” 夕阳颔首,“那姐姐若是觉得身子不适,一定要说出来。若是朱砂痣那便是最好不过,不必担心。” 等着桑榆都快歇下了,李朔都没回来,真当如夕阳所言,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冬日夜凉,夕阳将暖炉挑得旺一些,这才小心翼翼的离开房间。 可桑榆怎么都睡不着,被窝里是冷的,身边少了一个人,还真是冷得厉害。 直勾勾的盯着房门口,她想着李朔此刻在干什么呢? 是不是被卓瑾心纠缠着,又或者被方芷韵下了手,还是正在回来的路上? 亥时的更鼓已经敲过了! 李朔始终保持着冷漠疏离的状态,滴酒不沾,面不改色。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杀人不眨眼,是个统领三军的将军,严肃惯了。 所以他这副模样,大家伙也都习惯了。 方芷韵和卓瑾心一左一右的坐在他边上,可这人就像是个冰块捏的,目不斜视,面无波澜。 不管是方芷韵的酒,还是卓瑾心的酒,他一概不接。 谁都知道,晋王很少喝酒,因为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而酒色财气最容易让人犯糊涂。 卓太后有些头疼,这卓瑾心怎么都说不通,为何非要在李朔这一棵树上吊死?但凡李朔有一点点心动,卓太后都还能有法子撮合。 可现在呢? 这不明摆着,牛不喝水没办法强按头吗? 因为是太后与皇帝单独设宴,所以并无文武百官,说白了就是自家人。 李朔也不是傻子,早就看出来这怕是卓瑾心的意思。 “李朔哥哥。”卓瑾心笑着往李朔的碗里夹菜,“你一去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郡主住在宫里,醉亦当归。本王可不行,家中有人等着,放出去的风筝岂有不收回的道理?”李朔不冷不热。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桑榆都是最好的借口。 卓太后的脸色不是太好看,“你此去利州,路上多舛,此事……” “人不是已经送回来了?”李朔瞧了一眼对面始终一言不发的雍王李珩,“二哥,你也见到了吧?” 李珩笑得凉凉的,“老五这话什么意思?见到了什么?” 送进雍王府的,黑白都是他李珩一人说了算。 “二哥紧张什么,我就是随口一问。”李朔不抬头,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杯盏,这话其实也是说给太后听的。 卓瑾心不明所以,“什么人?” 她在宫外,自然不知这宫里头发生的事情。 更何况,她也不关心这些事情。 卓太后冷了音色,“今儿难得晋王从利州平安归来,旧事不论。” 李朔不温不火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反正微臣毫发无伤,所以这刺客一事权当没发生过。” “大齐的晋王遇刺,朕却要当瞎子聋子,等大梁使臣到来,还以为朕是多昏聩无能之辈。”李勋冷哼两声,但也没有意指何人。 “皇上!”李珩起身行礼,“微臣以为此事理当细查,微臣愿意替皇上分忧。” “二哥果真是忠君爱国。”李朔放下手中杯盏,唇角微微扬起嘲冷的弧度,“此事理该交由三司会审,不需二哥插手了。” 李珩直起身子,没有言语。 “好了!”卓太后站起身来,“大梁使团已经在路上,身为大齐的王爷不齐心协力,反而在这里各自拆台,有意思吗?哀家不管你们之前如何,在大梁使团到来之际,谁敢放肆,别怪哀家不客气。” 语罢,卓太后一脸愠色的拂袖而去。 她不想让李朔继续说下去,到时候把窗户纸捅破5;151121779088459了,这李珩怕是难以自保。 “姑姑?”卓瑾心一怔。 李勋也跟着起身,“罢了,都散了吧!” “这是怎么了?”方芷韵不太明白,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欢而散? 太后、皇帝的脸色都不好看,连带着雍王李珩的脸色也是怪怪的。 李珩紧追太后而去。 李朔长长吐出一口气,凝眸望着手中杯盏,依旧是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 天色不早,该回去了。 冬日寒凉,夜里更甚。 李勋冷眼看着卓太后消失的方向,徐徐站住脚步。 杨云锡道,“皇上,太后娘娘这是很明显的护短,压根不许晋王殿下提及刺客一事。” “老五这是将了太后一军。”李勋敛眸,“大梁使团若是出事,老二就会受到牵连,太后心里也清楚。所以眼下,太后会让雍王密切注意使团的动静,也免去朕的后顾之忧。” “到底还是晋王殿下棋高一着。”袁成笑了笑。 李勋却没有预想中的高兴,这眉头反而拧得更紧了。 “皇上?”杨云锡低低的唤了一声。 李勋走得很慢,不经意间又走到了梅园门口,如今已是牡丹园。 人呢,有些习惯真的是很难改变的。 他来来往往在这梅园间太久,是以到了现在也改不了这习惯。 只可惜,这里头再也不会有人兴高采烈的跑出来,再也不会有人一下子扑倒他身上,唤他一声,“勋哥!” 音色清亮,略带娇羞。 第二百七十章 牡丹园里已经没有梅花,如今这牡丹都还处于精心培植的阶段,是以没有人会来这空寂的牡丹园。 蓦地,杨云锡突然厉喝,“什么人?” 话音刚落,杨云锡已经冷剑出鞘,挡在李勋跟前。 一挥手,侍卫快速冲进了牡丹园。 “怎么回事?”李勋问。 杨云锡行礼,“皇上小心,卑职发现里头有黑影闪过。方才一喊,那黑影便突然消失了。” 袁成当即道,“皇上,此处不安全,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这牡丹园黑漆漆的,总叫人心里发慌。” 心里发慌的恐怕不是这里的黑漆漆,而是曾经死在这里的人吧! “慌什么?”李勋低低的训斥,“这宫闱中,何处没有死过人呢?” 说到这儿,他眼睛里的光微微暗淡了少许,又是一声轻叹。 侍卫们搜查了一遍,回来禀报,说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许是卑职……看错了。”杨云锡愣了愣。 “罢了!”李勋拂袖,“此事不许再提,免得惊了宫人。” “是!”杨云锡俯首。 可他明明看到了有黑影浮动,怎么会没有呢? “冷着干什么?”袁成问,用手肘忖了杨云锡一下,“你真当看到了?” 杨云锡点点头,“速度很快,没看清。” “八成是自个吓唬自个。”袁成拂尘一甩,紧追皇帝而去。 杨云锡揉着眼睛,“难道真的看错了?” 远远的,有黑影悄然蛰伏在夜里,悄无声息,来无影去无踪。 李珩面色凝重的跟着卓太后,“太后娘娘……” 卓太后愤然转身,“你干的好事,都让人捏着把柄提到哀家的跟前了,你让哀家如何保你?” “那刺客……杀了便是。”李珩道。 “杀了?”卓太后深吸一口气,“皇帝也知道了,并且皇帝跟李朔是什么关系,你应该很清楚吧?那刺客早就交给了刑部,就算现在杀了,那也是于事无补。” “你能杀得了一两个,能堵得住悠悠之口吗?李朔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 李珩眸色微沉,“李朔是想保住皇帝的江山永固,以大梁为功,得天下臣服。” “知道就好!”卓太后冷声,“这些日子,你最好安分守己,什么都别做。还有便是,千万要护住大梁使团平安入京。否则他们出事,这笔账,天下人都会算在你的头上。” 谁让李珩是个最爱找刺客杀人的雍王殿下! 如今皇帝和刑部压着这个案子不发,不就是个警告吗? “可大梁使团进京,是最好的机会,趁着皇上根基未稳……”话还没说完,卓太后一巴掌落在李珩的脸上。 李珩扑通跪地,“太后娘恕罪。” “你身上有我卓家一半的血统,怎就生了这样一个榆木脑袋?如今你已经在李朔的棋盘上摆着,还想着对付大梁使团。大梁使团出事,天下大动,你就这么确定大齐的江山还能落在你的头上?蠢!”卓太后切齿。 “是!”李珩呼吸微促,“微臣这就回去反省。” 卓太后不语。 李珩行了礼,快速离开。 挨了一巴掌,虽然心有不甘,可卓太后惯来心思缜密,是以她的话不能不信。 长安微微直起身子,面不改色的开了口,“小侯爷躲在假山后头听得可带劲?” 音落,卓太后无奈的一声轻叹。 假山后头,有少年人负手而出,“今晚月色好,我在这儿赏月。没想到却看了一出好戏,姑姑教训这雍王,也不怕自己的手疼?” 卓太后借着微光看他,眉心微蹙,“一天到晚的不见人影,一回来就在这里胡言乱语。” “什么雍王殿下,身上何处有半点雍容华贵之态?不过是平庸无能之辈,也值得姑姑这般费尽心思?”昏暗中,少年人一步一顿走进她们的视线。 年纪轻轻,继承了侯爵之位。 永定侯府的小侯爷,惯喜浪迹江湖的浪子——卓君御。 剑眉微挑,眸若朗月。肤色微白,走起路来好一副纨绔子弟的不羁之态。 所谓的站没站相,说的便是他。 半靠在栏杆处,身子半倾斜着,见着卓太后也不行礼,浑然一副混账模样。 长安行了礼,“参见小侯爷!” “我又不是这宫里的人,就不必对我行礼了。”卓君御嘴角叼着一根草,歪着脑袋瞧着卓太后,“我回来只是听说我那不中用的姐姐,把男人给弄丢了,所以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忙的。” 前后脚出生的双生子,一个放浪不羁不服管束,一个固执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也许这卓家的儿女,本就是这样的性子。 “瑾心的事情,就不必你操心了。”卓太后觉得有些头疼,“有空该是操心操心你自个吧!你说你……” “姑姑!”卓君御眨了眨眼睛,“这都说了八百遍了,我这走遍天下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咱们卓家的未来?除非遇见我喜欢的姑娘,否则……我就继续走下去。” 卓太后冷了眉目,“那你说,你遇见了吗?” “暂时还没有。”卓君御眸色微沉,突然笑得有些坏坏的,“不过……我突然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儿,而且还能一箭双雕。” 卓太后扭头看了长安一眼,“你什么意思?” “听说晋王李朔最近很是娇宠一个叫沐桑榆的女子。”卓君御意味深长的说着,进宫之前,他可是把该调查的都查清楚了。 一听沐桑榆,卓太后当即正了脸色,“什么人你都可以碰,唯独那沐桑榆,你最好别在她身上花心思,明白吗?” “就因为是晋王的女人,若是……”卓君御甩着手中的玉佩。 “混账!”卓太后心惊。 长安骇然上前,毕恭毕敬的接下卓君御手中的玉佩,“小祖宗,这可是卓家的传家玉佩,与昔年和氏璧乃是同宗,你这要是摔坏了可怎么得了?” 卓君御冷嗤,“不就是一块玉佩吗?大惊小怪什么?” 卓太5;151121779088459后小心翼翼的捏起长安手中的玉佩,“你可知道这玉佩有何作用?” 第二百七十一章 这是一块古玉,但是很显然只是半块,听说这古玉和一笔秦朝时期的一笔财富有关。 “知道又如何?”卓君御拿回玉佩,随手便塞进了怀里,“这么多年了,若是这个传说是真的,早在我爹那一辈就该去起出来了,何必等到今时今日。” 卓太后轻叹,“你这孩子……怎么还议论起你爹来了!” “怎么不能议论,他都不要我们了,还不许我们说他?”卓君御轻嗤。 “放肆!”卓太后冷了眉目。 卓君御拂袖就走。 “你去哪?”卓太后忙问。 “去找那个不中用的女人。”卓君御懒洋洋的往前走。 卓太后极是无奈,“这个比瑾心,更头疼。”这卓家出来的儿女,怎么一个个都是这般良莠不齐的?难道卓家,真的要不行了? 她晃了晃脑袋,不行!她身系满门荣耀,岂能轻易放弃。 “太后娘娘别担心,虎父无犬子。”长安宽慰。 卓太后摇摇头,终是无话可说。 李朔本是要走的,卓君御的突然到来,很是让人惊讶。 自从永定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之后,卓君御便继承了父位,其后一直游走在山河大川之间,很少回京。很多人都在说,永定侯并没有死,所以卓君御是去找爹了。 但也只是说说而已,谁也不知道卓君御的真实想法。 “君御?”卓瑾心凝眉,“你怎么回来了?” “姐姐似乎很不高兴看到我?”虽说是亲姐弟,可总归有些5;151121779088459不对付。这两人像是天生的冤家,姐弟之间一直都不怎么友好,吵闹不休。 “哼,有吗?”卓瑾心轻嗤,“我只是好奇,你这一次走了好久了,怎么突然间回来了?连皇上和太后都不知道你回来了吧?” “我又不是为了谁而回来,为何要通知?”卓君御坐在桌案上,蜷起一条腿,伸手拎了一杯酒往自己嘴里灌,“这酒,比起西边那些,可差远了。” 说着,随手将杯盏丢了出去。 杯盏碎地,卓瑾心已经走到了卓君御跟前,冷眼看着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她可算看出来了,这亲弟弟怕是来搅局的,瞧瞧这一脸的不怀好意。 “你想做什么?”卓瑾心问。 卓君御摆摆手,示意她走开。 卓瑾心一怔,回头望着站在身后的李朔。 李朔仍是面无波澜,“小侯爷这个时候回京,是想着祁山秋猎一事吧?是挺好玩的,到时候算你一份。” 语罢,李朔抬步就走。 下一刻,卓君御已经从桌案处跳了下来,冷然站在李朔跟前。 李朔的不怒自威,与卓君御的狂傲不羁,无形的碰撞让四周的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四目相对,卓君御突然笑出声来,音色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嘲讽,“晋王殿下可真是料事如神,我这点小心思,竟也被晋王殿下看得真切,真是汗颜。” 说着,他抽出怀中的杏花荷包,凑到李朔跟前晃了晃,“不过晋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儿天色不早了,明儿我一定亲自登门造访,还望晋王殿下莫要将我拒之门外才好。” 李朔面无表情,头也不回的离开。 方芷韵急忙跟上。 “你干什么去?”卓君御一把拽住了几欲相随的卓瑾心,“你可是弋阳郡主,理该留在宫里,何必非要去晋王府自讨没趣。” “你胡说什么?”卓瑾心甩开他的手,“我要跟李朔哥哥在一起。” 闻言,卓君御将手中的荷包抛起,然后稳稳的用掌心接住,“你可想过,有些东西你抓得越紧越得不到?” 卓瑾心冷了眉目,“你什么意思?” 卓君御负手而行。 见状,卓瑾心当即追上去,“你卖什么关子,把话说清楚。” “你身为弋阳郡主,咱们永定侯府的后人,却是连半点脑子都没有,跟那雍王有什么不一样?”卓君御冷笑两声,“有些东西只该智取不可力敌,好好想一想,晋王的软肋是什么。” 软肋? “苏娴?”卓瑾心的面色微白。 卓君御笑得有些嘲讽,“一个死人罢了,就算是挫骨扬灰又如何?如今的晋王,还会为了一个死人而心软?” “那你是什么意思?”卓瑾心不愿提及沐桑榆的名字,她不敢! “沐桑榆!”卓君御俯下身子,凑到卓瑾心跟前,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极为窘迫的容脸,“姐姐,你的脸色很难看哦!怎么,心很疼?” “卓君御,你够了!”卓瑾心冷然。 卓君御深吸一口气,“卓瑾心,你说咱们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怎么会有你这般蠢钝不堪的姐姐?” “你别欺人太甚!”卓瑾心望着李朔离去的方向。 指腹轻轻摩挲着杏花荷包上面的精致纹路,卓君御眯了眯眸子,“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不是想跟着晋王吗?其实也简单,只要没了沐桑榆……” “你要杀了沐桑榆?”卓瑾心一怔,“你愿意帮我杀了她?” 卓君御一脸的不屑,“你觉得我这永定侯府的小侯爷,只会打打杀杀?杀了沐桑榆?呵,就像当初的苏娴一样?你还真是蠢!” 语罢,卓君御抬步就走。 卓瑾心不明白,“是你说要让沐桑榆消失的。” “我的意思是……”卓君御伏在她耳畔低语了一句,“懂了吗?” 卓瑾心定定的望着他,“你不会成功的,李朔哥哥不会答应。” “答不答应有时候也由不得他。”卓君御收起荷包,“大梁使团快到了,李朔就算有心怕也无力。如果你真的想让李朔娶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李朔怪在你头上,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只要你能做到,我定也能做到。”卓瑾心斩钉截铁,“只是你为何要帮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趣!”卓君御瞧了一眼天边的月,“棋逢对手,何尝不是人生幸事。” 卓瑾心站在那里,望着卓君御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这弟弟的性子真是越来越古怪了,越发叫人捉摸不透。 这事真的能办成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李朔走得有些快,方芷韵压根追不上。 等着她追出来,李朔已经策马而去,只留给方芷韵一个头也不回的背影。 “小姐?”连云喘着气,“殿下好像生气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芷韵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卓君御似乎也没有说什么,为何李朔会变成这样? 不过有一件事,的确可以肯定,那就是李朔——真的很生气。 冷着脸回到晋王府,冷着脸回到主院。 可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脸上的寒意却又渐渐的散去。 延辛在外头行了礼,不敢上前半步,眼见着李朔转身小心的合上了房门。 床榻上的桑榆睡得不太安稳,眉心紧蹙,身子缩成一团。许是有些怕冷,她把自己裹得紧紧的,长长的羽睫垂落着,随着她不安稳的呼吸而轻轻浮动。 烛光摇曳,她看上去是这样的乖顺温和。 唯有他清楚,这副乖顺的样子底下,是怎样的锐利。 如同缩成一团的刺猬,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便将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李朔将火盆里的火挑得更旺盛了一些,然后才回到了床边,瞧着依旧缩成一团的女子。进来的时候一股子愤懑,这会却是有火发不出来。 他苦笑两声,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桑榆本就睡得浅,这会已经睁开了眼睛。 睡意朦胧的她,眼睛里满是无辜与纯澈,少了几分灵气,却多了几分楚楚之色,甚是惹人怜爱。 “你回来了?”她撑起身子。 他坐在床头,将她连人带被卷在怀中,“是不是很冷?” 她诚实的点头,也不说话。 “如今知道爷的好处了吧?”他在她眉心轻轻落吻。 她低低的一笑,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想了想,李朔道,“你今儿可有遇见什么事?” 心头一窒,桑榆的脑子快速清醒过来。她仰头看他,却只能看到他略带胡渣的下颚,“爷怎么了?今儿也没遇见什么事,只是去了一趟百花楼交代了一下。” 她5;151121779088459抿唇低低的笑着,适当的将话题岔开,“这百花楼终究是龙蛇混杂之地,若不叮嘱两声,来日惹出祸来,诚然是我的不是。不过爷为我做的,我也都看到了。” 李朔的手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她的墨发,烛光里如缎子一般光亮黝黑,真真是极好的。 见他不说话,桑榆的一颗心紧跟着提起,“爷怎么了?” “小榆儿,你说爷该拿你怎么办?”他别有深意的说,“轻了,难免有疏漏。重了,却又会心疼。重不得轻不得,该如何是好?” 桑榆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该站在哪一边,虽说……” “不是那件事。”他堵了她的话,伸手攫起她的下颚,俯首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有些事没有回头路。现在,爷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或者不说。” 桑榆定定的看着他。 烛光里四目相对,各自心肠。 他在怀疑什么? 但听他的口吻,似乎不只是怀疑那么简单。 所以…… 桑榆垂眸,“白日里从百花楼回来,遇见了小贼偷了我的荷包。后来有个少年人仗义相助抓住了贼,但是……他拿走了我的荷包,把银子还给我了。” “就这样?”李朔问。 桑榆乖顺的点点头,如同犯了错的孩子,垂着头嘟着嘴,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她身上的东西,他当然认得。 从卓君御拿出了那荷包,李朔便认出来了。 好在这丫头还算是诚实。 “你不认得那少年人?”李朔问。 “不认得。”桑榆摇头,“若是认得,还不得追上门去拿回来?” 李朔松开她,一声轻叹的起身。 见状,桑榆掀开被子,取了外衣披在身上便跟着他走到了案前。 李朔的脸色不太好,从他回来,她就没见着他脸上的笑意,怕是出了什么事吧?那少年人,难不成大有来头? “怎么了?”桑榆低低的问,“荷包丢了,我再做一个就是,爷就不必兴师动众了。” “他是永定侯府的小侯爷。”李朔挑眉看她。 心头一窒,桑榆骇然瞪大眸子,“什么?永定侯府的小侯爷?” 这名头,她在宫里头听过。 毕竟这永定侯的事儿,昔年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没想到……他便是小侯爷卓君御。 卓君御长年累月的在外头游荡,怎么会突然回京呢? 回京便也罢了,怎么还要拿走她的荷包? 若是太后见了这荷包,怕是要生气,保不齐还以为她跟卓君御有什么关系呢! 太后……应该还记得这荷包吧? 毕竟这杏花微雨的刺绣,并不常见,太后又那么喜欢杏花。 桑榆的心里是慌乱的,但她不会把慌乱写在脸上。如李朔一般,不管内心有多少波涛暗涌,这面上仍是波澜不惊,“爷……看到荷包了?” 如果不是这样,李朔不会回来问她。 李朔点点头,“在卓君御的手上。” “那就当他送他罢了。”桑榆低头。 李朔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可知道,这卓君御是什么人吗?天生聪颖,放浪不羁,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何况当今太后还是他的亲姑姑。” 桑榆深吸一口气,身上冷得厉害,“爷想说什么,还是直说吧!” 闻言,李朔笑得有些寒凉,阴鸷的眸中唯有凛冽寒意,“他势在必得。” 眉心突突的跳,桑榆面色发白,羽睫止不住轻颤,“你说什么?势在必得?可我是晋王府的人,是你的女人,不是吗?” “皇上的圣意,你都忘了吗?”李朔起身。 那一刻,桑榆哑口无言,真当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本质上是李朔的女人,但是对外界而言,她只是个无名无分的女子,连侍妾都算不上。因为皇帝不允,太后不允,那一场成亲大礼也不过是她与李朔的两厢情愿罢了! 凝眸望着李朔,桑榆微微绷紧了身子低问,“桑榆不害怕什么小侯爷,也不在意什么势在必得。桑榆只想问一句,若然真当如此,爷会放手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 “如果你愿意走到爷的身边来,我会抓紧你的手。”李朔凝眸望着桑榆,“你听明白爷的意思吗?” 桑榆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他的意思。 “不久之前,不是已经选择了阵营吗?”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走到了他身边。 温热的掌心裹着她冰凉的柔荑,李朔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温度去暖她的冰凉,“明儿卓君御一定会来,只要爷的小榆儿意志坚定,那这夺人之美的名头,他是坐定了。” “就不怕他用太后娘娘压你吗?”桑榆问。 “太后娘娘是他姑姑,又不是我的姑姑。”李朔的手已经轻车熟路的进了她的衣襟。 桑榆的身子微微绷紧,“爷……” “仗势欺人,也不看看地方。”李朔将她打横抱起,轻轻的放在床榻上,却也没有跟着上来,“早些睡吧,明日免不得要费点心思。卓君御可不好对付,这小子贼得很。” “你去哪?”桑榆一愣。 李朔给她盖好被子,“你先睡,我还有事。” 桑榆点点头,目送李朔离去的背影。 窗外的人影终是消失了,心里竟有些难掩的失落。 后窗外,人在窗棱处叩着。 三长两短。 是心腹来了! “何5;151121779088459事?”桑榆问。 “少主让卑职盯着梅园,今夜有了动静。” 听得这话,桑榆噌的一下子坐起身来,“可有发生什么事?” “这倒是没有,不过梅园被搜了一番,好像是杨云锡也看到了异常。” 桑榆如释重负,“来的是什么人呢?可有带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一切正常。只是这人是谁,便不得而知了。此人的速度很快,卑职没能追上。” 速度很快? 桑榆敛眸,“能去梅园的,会是谁呢?” “侍卫没能搜到。” “继续盯着!”桑榆低低的吩咐。 外头应了一声。 “月娘那头如何?”桑榆问。 外头道,“月娘已经开始调查,想来很快会有消息。少主身边到底蛰伏着多少股势力,咱们都会一个个揪出来。” 桑榆颔首,“知道了。” 外头,已经没了动静。 缓缓躺了回去,桑榆睁着眼睛睡不着。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实在太乱,父皇的事情还没有眉目,这小侯爷却又冒出来搅局。 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可这脑子里却异常的清醒。 李朔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李朔所想的,却是桑榆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家你猜我,我猜你,猜得不亦乐乎。 延辛道,“爷,这北疆蠢蠢欲动,迟早是要出大事的。” 李朔回过神来,“北疆和南域将大齐挤在中间,这南有戈壁,北有大漠。虎狼之心,对大齐虎视眈眈。出事,是早晚的。” “大梁若是和大齐结成同盟,对于抵御北疆和南域,倒也极好的。”延辛道。 李朔瞧着桌案上铺开的地图,眉心紧蹙。 延辛觉得好奇怪,自家主子看着这地图,可这眼神里好像凝了别的东西,总觉得主子有些心不在焉。 这是怎么了? 直到最后,李朔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后来一大早,便听得门房来报,说是小侯爷来了。 桑榆正坐在梳妆镜前,顶着眼下乌青,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当下一个激灵。 夕阳端着早膳进门,就着桌案上摆好,这才含笑走到桑榆身后。 “姐姐的气色不太好,是因为昨儿殿下没来?”夕阳笑问。 桑榆轻叹,“胡言乱语什么?对了,外头说小侯爷来了,哪位小侯爷?” “还能是谁,不就是永定侯府的那位吗?说是早些年一直在外头跑,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夕阳替桑榆挽发,瞧着镜子里闷闷不乐的桑榆,眉心微微蹙起,“姐姐不舒服吗?” “没什么不舒服,就是觉得有些累罢了!”桑榆站起身来,容色略显苍白。 夕阳担虑的望着桑榆,“姐姐真的没事吗?” “我没什么事,只是觉得这小侯爷突然到访,怕是有什么要事。”桑榆坐定,“夕阳,你去前厅看看,若是有什么事也好及时报我!” 夕阳想了想,“那姐姐你……” “我没事!”桑榆揉着眉心,“你快去,别到时候惹出事来。” “好!”夕阳掉头就走。 去了前厅,夕阳躲在外头,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对话。 延辛在外头守着,虽然知晓这夕阳的来意,但也没有阻拦。有些话,还是得让侧妃知道的。 李朔端坐在上,瞧着那绕着花厅走了几圈的卓君御,“小侯爷吃过了早饭,来本王府上消食的?” 卓君御上下仔细的打量着,“这倒不是,我这厢过来是瞧瞧晋王府的内情,寻思着若是要挂上大红灯笼,该是何种模样?” “那小侯爷慢慢看,仔细瞧。”李朔起身,“本王就不奉陪了。” “王爷这是要去哪?”卓君御凉飕飕的笑问。 李朔斜睨一眼,“家里的小东西昨夜睡不踏实,一早上也不好好吃饭,这会正等着本王去喂!延辛,让人好好陪着小侯爷四处走走,别到时候走丢了没法跟太后娘娘交代。” “甭客气!”卓君御跟在李朔身后,“我跟着王爷走就是,也不知王爷口中的小东西,意指何物啊?能否容我一观?” 李朔不冷不热的瞧着他,“这可是晋王府的宝,小侯爷仔细点。” 语罢,李朔走在前头,卓君御跟在后头,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教夕阳见着也是一脸嫌弃。 夕阳愣了愣,这方向不对! 这方向是去姐姐的房间! 吓得夕阳撒腿就跑,可还是晚了一步。 夕阳跑到门口的时候,李朔已经长腿一迈走进了房间。 桑榆一怔,手中正拿着汤匙,“爷?” 又见李朔身后跟着卓君御,桑榆的一颗心当下提起,这两人玩什么花样? 卓君御嘲讽般笑着,“我还以为晋王殿下养了一只猫啊狗啊的,这口口声声小东西的,却原来是……” 李朔拂袖落座,伸手接过了桑榆手中白玉碗。 桑榆凝眸看他:我的爷,您这是玩的哪一招? 李朔亲自喂她喝粥,“乖,张嘴!” 第二百七十四章 桑榆张了嘴,乖乖的领了李朔的好意。 这一碗粥,是桑榆有史以来吃的最慢的一次。 眼前的李朔眉目温柔,眼睛里洋溢着宠溺的光芒,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楚,这男人的心里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理智与情感在不断的叫嚣着,她一言不发的望着他。 偶尔的四目相对,平静得宛若老夫老妻,没有波澜壮阔,却是令人歆羡的细水长流。 所以,卓君御就成了局外人,彻头彻尾的多余。 等着李朔放下了手中的碗,卓君御才纨绔不羁的坐在了桑榆身边,别过头笑得有些怪异,“真看不出来,晋王殿下和沐姑娘的感情这样好。” “感情不是放在嘴上说说的。”桑榆翻个白眼。 她自然认出来了,这小侯爷的确是昨个拿走自己荷包的少年人。 今儿的卓君御,一袭锦衣玉服,腰佩玉带,头戴玉冠,显出了他小侯爷的派头。只是这坐没坐相的姿态,有些差强人意。 李朔音色沉沉道,“感情是要用做的。” 卓君御一口水险些呛在嗓子里,憋了一口气望着一本正经的李朔。这一本正经的人,堂而皇之的说了不正经的话,才是真的叫人措手不及。 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李朔,卓君御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瞧着桑榆脸上浮起的红晕,卓君御知道自己没听错。 “不就是昨晚没陪着吗?”李朔蹙眉瞧着她,权当卓君御是空气,“以后若是睡不着,来书房吧!我这厢忙着,有时候未必能顾得上你,你又是个喜欢瞎操心的。” 卓君御刚要开口,桑榆便笑道,“爷也不怕旁人笑话,当着外人的面说这样的话,传出去还以为我非赖着你不可。” 李朔伸手抚过她的额发,“是爷瞧不见你就心慌。” 说完,李朔瞧着卓君御,“小侯爷,你不觉得这儿光线太强了吗?有些刺眼。” “刺眼倒不觉得,刺耳却是真的。”卓君御将荷包取出,“这东西我用着极好,想来沐姑娘的确是个心灵手巧,秀外慧中之人,否则怎么会得晋王如此厚爱?” 语罢,卓君御顿了顿,一脸诚恳的望着桑榆,“我入京城之前,还从未听过晋王府纳了侧妃,入宫才知皇上与太后不允,沐姑娘于这晋王府之中无名无分。” 桑榆面不改色,只是抬头看了李朔一眼。 李朔也不说话,握紧了桑榆的手。 “晋王殿下既然如此欢喜,想来也会为沐姑娘的将来着想。”卓君御笑得意味深长,“也不知殿下知否割爱,我可以保证让沐姑娘做我的侯爷夫人。” 这侯爷夫人的位置,可比沐桑榆这无名无分好得太多。 何况永定侯府的侯爷夫人,当今太后的外甥媳妇,身份尊贵得无与伦比。 李5;151121779088459朔轻轻叹了一口气,“爷的小榆儿惯来喜欢自己拿主意,不如这一次你也自己选择。” 桑榆起身,瞧了一眼卓君御,然后又凝眸瞧着李朔,“相较之下,桑榆觉得爷长得更好看一些。王爷与侯爷位份相差无几,所以跟着谁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这人呢,总喜欢犯贱,喜欢好看的东西。若是以后夫妻吵架,瞧着对方长得这样俊,这气儿不也就消了吗?小侯爷,您说是不是?” 这拒绝的……完全出乎卓君御的意料。 他当然知道沐桑榆会拒绝,只是他意想中的拒绝,应该是沐桑榆对李朔倾诉爱意,然后便是什么誓言,非要跟着李朔之类的。 然则沐桑榆却突然出了这一招,卓君御还真的答不上来。 摸了摸自己的脸,卓君御蹙眉,“我有这么差!好歹我也比晋王年轻一些吧?” “小侯爷所言的年轻是指身子的年龄,可这年龄不挂在脸上显在腰上,不也没什么用吗?”桑榆温婉的笑着。 卓君御冷眼看着李朔,李朔仍是一脸的无波无澜。 “我还以为晋王欢喜之人,理当知书达理,却没想到是个牙尖嘴利的。”卓君御果真是小看了这沐桑榆,真是心思敏捷,难怪能入得了李朔的眼。 这份心智,的确是卓瑾心比不得的。 “本王是从沙场上回来的,身边没点利器防身可不行。”李朔觉得不耐烦,瞧着桑榆对卓君御笑,他就觉得心里发闷。 想了想,李朔突然拽起桑榆的手,抬步就往外走。 “去哪?”桑榆一愣。 “带你去散散心,总闷在屋里也不是个事。”李朔懒得搭理卓君御,牵着桑榆一直走,“爷可不想养了那么久的小兔子,突然叫狼给叼了去。” 卓君御轻嗤,好在脸皮厚,还是死皮赖脸的跟着。 李朔带着桑榆去了马房挑了一匹马,“怕吗?” “不怕!”桑榆翻身上马,“上回都闯过来了,如今更没什么可怕的。” “这才是我李朔的女人!”音落,李朔也跟着上马,“带你去祁山。” 眉心骇然扬起,桑榆不敢置信,“祁山?” 没有恩准,一般人是不许去那的。 “正好爷今儿要去看一看!”李朔瞧着后头的跟屁虫,当即策马而去。 桑榆心头窃笑,嘱咐了夕阳一声,“好好在家里待着,我很快回来。” 夕阳颔首,有王爷在,姐姐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只是这死皮赖脸的小侯爷,又是演的哪一出? 在李朔看来,桑榆的马骑得很不错,这马背上的巾帼不让须眉,哪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卓君御在后头紧追不舍,还真是个不死心的主。 不过桑榆也很久很久没有去过祁山了,自从大燕国内动乱之后,父皇很久没带着她去祁山狩猎了。如今重归故土,这心里头还真是五味陈杂。 但桑榆不能让李朔看出来,免得看出端倪,怀疑她是前朝之人。 殊不知桑榆前脚出门,后脚便有人来了这晋王府。 夕阳站在门口瞅着对方良久,也没瞧出来这两人跟自己的桑榆姐姐哪儿相似了? “沐桑榆是不是在这儿?”为首的女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第二百七十五章 门房拦着这二人,也不知从哪冒出的两个蠢女人,怎么能轻易放进去。 只是她们口口声声要找沐桑榆,所以门房才去找的夕阳。 可夕阳不认得她们,“你们到底是谁啊?冒充熟人想混入晋王府,可知该当何罪?” “冒充熟人?”为首那女子冷笑两声。 旁边那稍微年轻点的女子带着一丝哭腔,“娘,咱们走吧!看样子,桑榆过得很好,那咱们也不必担心了!” “可是……”年长的女子刚要说点什么,却被年轻的女子死拽着往外走。 “站住!”方芷韵出门,“什么人在晋王府门前吵吵嚷嚷的,这可不是一般门第,这是王府!” 方芷韵摆出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姿态傲娇而其实高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正儿八经的晋王妃呢! 扫一眼跟前这两人,模样倒是很相似,应该是母女没错。 “什么人呢?”方芷韵冷笑一声。 年长的女子倒是胆子大了一些,那年轻的压根不敢说话,一直低着头,瞧着怪可怜兮兮的。 “咱们是从丹州来的,小门小户的不知道这王府的规矩,还望王妃娘娘莫要见怪。”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就靠着一张嘴吗? 方芷韵本想训斥一顿,可如今听得这“王妃娘娘”四个字,心里当即暖了起来。一直以来,府内府外的人,都尊她一声方姑娘,即便知道她跟李朔的事,却也没有人能尊她一声侧妃。 这下倒好,这乡下女子一开口便是王妃娘娘,还真是有眼光。 深吸一口气,方芷韵眼睛里的锐利当即缓和了不少,“你们是从丹州来的?丹州距离京城可是有千万里之遥,这大老远的跑到晋王府门前作甚?” “王妃娘娘,民妇程来凤,这是我女儿沐雨珊,咱们是来找沐桑榆的。我是她娘啊,是沐桑榆的母亲。”程来凤急忙拍着胸脯,一脸的信誓旦旦。 夕阳其实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但是现在方芷韵来了,她这奴婢便失去了主动权。 而今桑榆又不在府中,凡事还不得方芷韵说了算吗? “沐桑榆的娘?”方芷韵一怔,当下蹙眉打量着眼前两人。 “是是是。”程来凤连连点头,“这是她姐姐,咱们特意从家里赶来找她商量点事儿的。”说着,程来凤行礼,“敢问王妃娘娘,桑榆还在晋王府吗?” “来人,把她们赶出去!”方芷韵拂袖转身。 “王妃娘娘!”程来凤急了,“我们真的是有急事找她,王妃娘娘……” 连云会意的上前,冷眼看着夕阳,夕阳势单力薄当然不能做什么,只得垂眸进了府门,不能再管这样的闲事。 “先回去吧!”连云将一锭银子悄悄塞进了程来凤的手心里,“这是王府,由不得你们喧闹。若是被王爷知道,谁都保不住你,这一顿板子是肯定跑不了的。” “我家小姐仁厚,不愿让无辜之人受罪,所以你们先去找个住的地方,权当今儿没来过王府。”连云盯着程来凤的眼眸,“我说的,听懂了吗?” 程来凤不太懂,但是一边的沐雨珊却是听懂了,当即点点头,“是,听懂了!” 语罢,沐雨珊赶紧拽着程来凤离开王府的地界。 “小姐?”连云蹙眉,“不过是两个乡下女子,就算是那人的母亲和妹妹又如何,您何必这样关照?” “你没听见吗?”方芷韵眯了眯眸子,“她们说,有急事!” 连云顿了顿,这才回过神来,“小姐的意思是……” 人有了急事,难免会狗急跳墙。 瞧着这程来凤母女的长相,还真的跟沐桑榆半点都不像,保不齐是个后娘。沐雨珊那怯生生的模样,跟沐桑榆差了十万八千里。 “待会告诉我,她们住在哪里。”方芷韵回了屋子。 卓君御来了,然后把李朔和桑榆都给逼走了,方芷韵正生闷气,觉得无处发泄,这会可算逮着桑榆的蹩脚了。 夕阳远远的站在回廊尽处5;151121779088459,没能听见方芷韵和连云在说什么,但隐约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太简单。 然则这府里头,她也不敢随便乱找人。 想了想,夕阳一咬牙,悄悄从后门离开。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坐以待毙就是。姐姐让她好好留在家里,她得让姐姐放心才是,谁都不能借此作祟。 桑榆自然不知府中之事,只管跟在李朔后头,策马扬鞭。 说实话,她好久没有试过风驰电掣的感觉了。 自由的奔跑,依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可一世的时候。 祁山还是那个祁山,他们骑的是千里良驹,所以午后便到了祁山地界。 此处是世代帝王家的狩猎之地,不管哪个朝代都会有重兵在此防守,从不松懈。 放眼望去,偌大的一片狩猎林子,四周都是军士。 李朔率先翻身下马,直接将马缰丢给延辛,转身走到了桑榆的马下,朝她伸手。 桑榆一笑,几乎是全身心的信任,身子往他身上扑,由着他把她抱下来。 马背都上得去,岂有下不来的道理,只是偶尔需要矫情一下。 不管你有多能,身为女子,偶尔的柔弱是征服男人必要的手段。他会觉得,你需要他,需要这个男人的存在和庇护。 男人,都是有征服欲和保护欲的。 卓君御揉着眉心,他还真没想到桑榆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可以骑马跑这么远。虽然看上去有些脸色发白,可这精气神是半点都没有变,仍是那一副淡雅无害之态。 这丫头,不简单。 “累吗?”李朔问。 桑榆点点头,但她惯来这冷淡的性子,不会多说什么。 李朔也习惯了,牵着她往里头走。 延辛牵着马跟在后头,时不时的看一眼卓君御。往日都只是延辛一人充当空气,这会倒好,还有个小侯爷跟他一块扮演空气,真是一点都不寂寞了。 卓君御拿着马鞭,插着腰跟在后头。 随扈启荣牵着马上前,方才小侯爷跑得飞速,他险些没追上,“侯爷,咱这是干嘛来了?逛林子呢?还是狩猎啊?” 卓君御狠狠剜了他一眼。 第二百七十六章 卓君御上前,突然冲到了李朔和桑榆的中间位置,愣是将手牵手的二人拆开。 “我说,来这儿干什么?”卓君御斜睨李朔一眼,“逛林子还是狩猎?” “是小侯爷自己要跟着的,本王可没有相邀。”李朔负手而立,“这是大燕整饬过的皇家狩猎场,若是还留着前朝的陷阱,难免会惊了圣驾。在皇上重启这狩猎场之前,本王必须把这里都清理干净。” 前朝的狩猎场,那些陷阱与暗门所在,桑榆心里都很清楚。 她来这狩猎场的次数,比父皇还要多,没遇见李勋之前……她很喜欢骑马,很喜欢蹴鞠,很喜欢狩猎,唯独不喜欢琴棋书画和跳舞。 卓君御吊儿郎当的笑着,“既然王爷是来办事的,想来也没桑榆什么事,所以……”他突然握住了桑榆的手,“我先带她回去,等王爷办好事再来找吧!” “站住!”李朔一脸黑线,“小侯爷似乎还没弄清楚状况。” 桑榆挣扎着,奈何卓君御将她的手腕捏得生紧,饶是她用了气力也没能脱开。 李朔当即上前,抬手便是一掌。 所幸卓君御反应够快,当即松开桑榆,连退数步,这才避开了李朔的掌风。 “没事吧?”李朔将桑榆藏在自己身后。 桑榆的手腕被卓君御捏得通红,这会脸都白了。 “小榆儿身上有伤,小侯爷再敢放肆伤她,别怪本王不客气。”李朔牵起桑榆的手,就朝着狩猎场最中心位置走去。 那里有个主台,5;151121779088459是供王公贵族和皇族休息的地方。 “身上有伤?”卓君御一怔,“怎么回事?” “关你屁事!”李朔爆粗,“再打本王女人的主意,本王废了你的第三条腿。” “李朔,你竟然……” 还不等卓君御说完,李朔已经带着桑榆离开,徒留下撇着嘴气呼呼的卓君御。 “侯爷,晋王殿下生气了。”启荣低低的开口,“咱回去吧,往晋王这儿凑什么热闹?那姑娘再好,她也是晋王的女人。且不说别的,这君子不夺人所好,咱这么做是不是不地道?” “你到底是谁的人?”卓君御愤然,“没瞧见小爷只是试一试这沐桑榆在李朔心里的位置吗?这李朔此人惯来城府极深,我可不信他这是真的动了情。” “侯爷,咱不能因为得不到,就说人家感情出了问题。”启荣劝慰,“天底下好姑娘多得是,您说您干啥非得盯着晋王床上的那位?” “您要是想成家,跟太后娘娘说一声,这不就成了吗?太后娘娘那么疼您,保不齐能把这全天下的美人都给你摆在跟前,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不得由着您来挑吗?” 卓君御长长吐出一口气,“能轻而易举拿在手里的又有什么劲儿?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否则我那个废物姐姐怎么就一门心思扑在李朔身上?” 启荣撇撇嘴,“可晋王殿下摆明了是不会让您碰沐姑娘的,卑职也打听过了,晋王府私底下都尊沐姑娘一声侧妃,那就说明晋王殿下早晚会给她一个名分。” “名分!”卓君御把玩着手中的马鞭,“这玩意是最靠不住的。” 桑榆也不太明白,李朔带着她来祁山到底所为何事? 竹楼内外都栽着梅花树,这是前朝公主傅云华的意思。 “爷,到底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桑榆问。 李朔牵着她走进了篱笆墙,走进了梅园,“没什么,就是不放心把你放在那小子的眼皮子底下。爷自家的东西,还是自己看着点比较好。” 闻言,桑榆噗嗤笑出声来,“你觉得我是这样水性杨花之人吗?” “你不是,但那小子是。”李朔带着她进门,案上早早的摆着祁山的地形图。 桑榆发现,这图是现绘的,并非大燕留下的那一份。图上的印记都是新标注的,标注的位置是陷阱所在,是李朔后来让人放置的。 但是……桑榆瞧着这图纸,大燕的陷阱他真的都清理干净了吗? 上头画着新的标注,也有旧的标注,但这旧的标注并不齐全,有些位置……李朔根本没有标出来。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没有发现大燕留下的一些陷阱和暗门? 在祁山其实还有一条密道,昔年父皇在祁山遇刺,险些连命都丢了。所以后来父皇命人在这主台底下挖了一条密道,能直通祁山之外。 而这条密道的入口只有她知道,因为那些修建密道的工人,全都被父皇杀了。 李朔的地图上没有这个位置,不知他是真的不晓得还是刻意的不标出来? “咱们都是一寸寸的搜,能找到的都标上去了。”延辛道,“王爷,这都搜了七八次了,还要再搜吗?” “这份图纸必须交给皇上,由皇上定夺哪些位置不可公之于众。”李朔仔细的瞧着图纸,“这些位置咱们都走过几遍,都没什么问题。” 桑榆的一颗心砰砰的跳,保持了沉默。 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李朔直起身子,瞧了一眼面色微白的桑榆,“在想什么?” “只是觉得这些东西枯燥乏味。”桑榆抿唇,“不太感兴趣。” “那你去外头等我。”李朔道。 桑榆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门。 哪知外头,卓君御就站在院子里。 桑榆瞧了一眼今儿的天色,阴云密布,果真不是什么好日子。 走到梅花树下站着,桑榆行了礼,“小侯爷还真是锲而不舍。” “你说李朔有什么好,我永定侯府的侯爷夫人,难道不比晋王府的无名无分强得多?”卓君御半躬下身子看她,“别用你那套说辞糊弄我,换个新词。” “侯爷觉得梨花和杏花相比,哪个更素白一些?”桑榆问。 卓君御不解,“都是白花,不一样吗?” “可看的人不一样,自然也就不一样了。”桑榆淡淡的笑着,“侯爷夫人的确位份尊贵,可位份这玩意最是靠不住。” 心头突然一钝,卓君御骇然凝眸盯着她。 这见解,她与他竟是不谋而合。 第二百七十七章 桑榆微微一愣,这卓君御这般盯着自己看作甚?低眉扫了一眼自身,桑榆退后半步,有些面露不悦。 也不知是不是被李朔惯坏了,还是被李朔洗了脑。如今的桑榆很不喜欢被别的男人盯着看,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舒坦。 卓君御嘴角叼着一根草,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桑榆,也不知他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桑榆觉得饿了,直接去了厨房找点吃的。 这里是供人休息的地方,自然也有准备吃食。 李朔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看着她良久,瞧着她一个人极是安静的吃着。 偌大的厨房里头,厨子被赶了出去,桑榆自己做了几个小菜,就这白面馒头吃着。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的静好,仿佛孤零零的一个,先不要任何人的陪伴。 看似孤独,却又习惯了孤独。 一颗心,无言的沉淀。 桑榆抬头,看着门口的李朔,笑得有些勉强,“我饿了,你饿吗?” 李朔走进来,一言不发的坐在她身边,和她一样吃着白面馒头,吃着她亲手做的小菜。突然生出一番相濡以沫的心思,这样的岁月静好,却是他们这种人难以企及的奢望。 这样的相处,刚刚好。 入夜之后,桑榆还没有回来,夕阳焦灼的等在晋王府门前。方芷韵和连云已经出去了,保不齐会弄什么幺蛾子,可夕阳得等着桑榆回来,所以没敢走开。 但愿……但愿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才好! 然则要让方芷韵安分守己,的确是一件难事。 程来凤在客栈里焦灼得来回走动,沐雨珊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坐着,半开着窗瞧着窗外的景色。 京城里的夜景,果然跟江云县的很不一样。繁华之中带着喧嚣,不管走到哪儿,她们这些从乡下出来的女子,都好似矮人一截。 旁人一个眼神,便生出自惭形秽的错觉。 “娘,你别走了。”沐雨珊轻叹,“你晃得我头疼。” 程来凤坐定,“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吗?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让她替了你。”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娘就不必故事重提了。”沐雨珊合上窗户,“看样子,桑榆不会来了。” “我瞧着,那王妃娘娘就好得很!”程来凤一脸欣喜,“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可就是一锭银子。” 沐雨珊似笑非笑,“那可不是王妃,否则这门口那些人,早就该下跪行礼了。” 闻言,程来凤一愣,好像是没看到门房行礼,也没听人尊一声王妃。 “晋王府,没有王妃。”沐雨珊走到床边坐下,“娘,这京城可不比江云县,凡事都得谨言慎行,若是一不小心让人捏着把柄,咱们娘两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程来凤点点头,“那我下回换个称呼。” 否则让人知道,她乱叫别人为晋王妃,怕是真的要挨板子了。 正说着话,外头便有人来敲门。 程来凤开门,方芷韵便已经领着脸巾走了进来。 “王……”这程来凤的妃字还没出口,沐雨珊便行了礼,“姑娘!”及时化解了母亲的尴尬局面。 听得这称呼,方芷韵唇角扬起凛冽的笑靥,看样子这女儿比当娘的脑子清醒。 清醒一点也好,知道权衡利弊。 方芷韵坐定,连云已经合上了房门。 室内,唯有这四人面面相觑。 连云率先开了口,打破这僵局,“我家小姐现下过来,只是想看一看你们过得是否还好。沐桑榆今晚不会回来,你们就不必等她了。她如今是殿下的侍婢,日子也不太好过。” 侍婢? 程来凤与沐雨珊对视一眼。 早前京城有人来家,说是沐桑榆进了晋王府,还颇得晋王欢心。没想到,竟然是个侍婢?这晋王也好生小气,若是欢喜,不该给个名分吗? 当然这只能想想,面上可不敢直言。 妄言皇室,是要杀头的。 程来凤笑道,“多谢姑娘好意,咱们远道而来就是想见一见她,不知桑榆什么时候回来?” 见着方芷韵投来狐疑的目光,沐雨珊忙道,“我娘已经大半年没见着桑榆的来信,所以在家里寝食难安,这才赶来京城看看,就怕桑榆出点什么事。” “若是桑榆一切安好,咱们这心里也就放下,改明儿就能回家去,如此也能跟我爹有所交代。毕竟是一家人,总归得操点心。” 方芷韵眸色微沉,“沐桑榆这人能有什么事?她的胆子可大得很呢!” 语罢,方芷韵徐徐起身,凛冽的眸冷冷的掠过程来凤母女,“5;151121779088459你们……真的只是来看她的?不是说有什么急事吗?不知,我是不是能帮上忙?” 程来凤一怔,“姑娘您……” “我家小姐可是未来的晋王侧妃,只是还未行大礼罢了!王爷早就应下了这门婚事,若不是碍于公务繁忙,早就纳了小姐入门。”连云趾高气扬,“你们别有眼不识金镶玉,不识好歹!” 程来凤骇然,拽着沐雨珊扑通就跪在了地上,“侧妃娘娘恕罪!咱们是乡野之人,着实不知礼数,还望侧妃娘娘莫怪!” 方芷韵甚是满意,幽幽然瞧着母女两个,徐徐俯身抿唇低语,“沐桑榆不识礼数不识抬举,所幸她的娘和妹妹与她有所不同!” 听得这话,程来凤一双眼珠子瞪得若铜铃一般,张大嘴巴愣是吐不出声来。 这话是否意味着,沐桑榆在府中得罪了过眼前这位侧妃。 一个是侍婢,一个是未来侧妃,孰轻孰重,程来凤还是分得清的。 “侧妃娘娘的意识,桑榆那丫头……那丫头在晋王府中……”程来凤面色发白。 一旁的沐雨珊已经开始浑身颤抖,看上去一副害怕到了极致的模样。 “沐桑榆不识抬举,数次仗着晋王殿下的名头,在府中横行霸道。”连云冷笑,“再过些日子,小姐就要嫁入晋王府,你们说……未来的晋王侧妃该如何处置沐桑榆呢?” 程来凤吓得魂不附体,“侧妃恕罪,其实、其实我不是那死丫头的亲娘,她不是我生的,她就是个野种。”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听“野种””二字,方芷韵脸上的神色当即缓和了不少。 没想到,还能挖到宝。 女人心里的八卦大门,瞬时打开。 如果沐桑榆的出身不干不净,到时候别说是晋王妃,就是晋王侧妃的位置,也会遭人诟病。 心里打着算盘,方芷韵笑得凉凉的,“野种这两个字,可不敢随便说。虎毒不食子,你这样急于撇清自己的干系,让人很难相信。” “雨珊,雨珊你来说!”程来凤忙道,“侧王妃,咱们真的没有说谎,这雨珊是我所生,而沐桑榆是我家老爷在外头带回来的。她连她娘是谁都不知道,当然是个野种!” 沐雨珊低低的哭着,怯懦的不敢吭声。 方芷韵坐直了身子,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继续说下去。” 连云上前,“你们都起来吧!”转头极为不屑的瞧了一眼哭哭啼啼的沐雨珊,“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小姐欺负你们了!” “别哭了!”程来凤忙低喝。 沐雨珊怯怯的抽了两下鼻子,垂头顺目的站在一旁。 程来凤道,“侧王妃有所不知,那沐桑榆刚来的时候,蔫头蔫脑的,瘦得跟猴子一样。如果不是我给她找了乳母,她早就饿死了。所以说,沐桑榆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我始终是她的救命恩人。” “这些年在沐家,咱们也没让她吃苦。您瞧咱们都是老实人,也干不出那种混账事。有我们饭吃的,就不会让她喝粥,一直当她是亲生的一样。” 这话,方芷韵可不信。 就程来凤这副德行,能善待沐桑榆,才是真的奇了怪了。 当然,沐桑榆越惨,方芷韵这心里才会更舒坦。 程来凤继续道,“这丫头从小就不服管束,跟个野孩子一样,所以长大了也不招人喜欢,成日的到处疯到处野。后来宫中要选秀,这丫头还有点姿色,就给选上了。” 说到这儿,程来凤犹豫的看了一眼沐雨珊。 方芷5;151121779088459韵也注意到了,这沐雨珊除了爱哭点,别的倒是比沐桑榆强多了。温婉柔弱的包子,走哪都好对付,比沐桑榆这硬骨头顺眼多了。 “这沐桑榆的母亲,到底是什么人?”方芷韵问,“何以生出这样混账的女儿?” “我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喜欢去窑子。”程来凤面上尴尬,眼神有些闪烁,“所以民妇想着,沐桑榆大概也是……也是……” 妓也是分三五九等的。 最好的是官妓。 里头的女子原是大家闺秀或者千金小姐,只因受到母家牵连而沦为官奴,充作官妓。其气质还有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好,经过精心的调教,专门伺候王公贵族和官宦子弟,不接待百姓。 其次是青楼。 青楼里的女子,拼的也是才艺,讲究才艺双绝。 末等的便是窑子。 窑子里的女人,只要有点姿色,管你什么才艺不才艺的,是个男人都能去。甚至于有一些年老色衰的,也会在里头接客。龙蛇混杂,是最肮脏最低贱的地方。 有些乞丐流民还有哪些穷酸之人,去不起青楼就去窑子里寻欢,钱给得少,照样能痛快。 一般来说窑子仅存于小地方,所以京城和州府之地是不会有的。 方芷韵一直跟着李朔,对于窑子不是太明白。 连云出身卑微,自然明白,便低低的解释,“小姐,所谓窑子就是卖皮肉的地方。那儿,比青楼更低贱。” 闻言,方芷韵冷笑一声,“我说这沐桑榆怎么一来就得了朔哥哥的欢喜,却原来是骨子里就带来的东西。贱骨头就是贱骨头,就算披上人皮,也上不得台面。” “小姐所言极是!”连云忙道。 程来凤音色微颤,“侧妃娘娘,该说我都说了,真的没有半句虚言。” 方芷韵笑得凉凉的,“没什么,既然沐桑榆不是你亲生的,那跟你也没什么关系,我惯来恩怨分明,不会随便牵连无辜之人。” “是!”程来凤连连点头,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连云从袖中取出了一包银两放在桌案上,冷眼看着程来凤发光的眸,“这些银子是我家小姐赏给你们的,若你们知情识趣,以后还会有更多银子。” 小地方出来的,哪见过这么多钱,哪有机会见识到京城的花花绿绿。 “这是……给我们的?”程来凤不敢置信,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是!”连云点点头,“只不过这银子也不能白给,你们既然来了,总归是要做点事儿才行。” 程来凤与沐雨珊对视一眼,有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沐桑榆在家里野惯了,在晋王府里也没有规矩。这一日两日倒也罢了,时日长久必定有碍晋王殿下的威名。”连云趾高气扬的说着,“懂了吗?” 程来凤盯着她,俄而摇了摇头,“不懂。” 连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说得这么明显还不懂? 见自家小姐没有说话,连云只得平息心头怒气,极力隐忍的解释,“你这当后母的既然都来了京城,是不是应该清理门户?饶是于心不忍,也该把人带回家去好生管束,不要留在晋王府丢人现眼。” 程来凤心头骇然,面上微白,“就这样带回去,恐怕晋王殿下那头……” “晋王殿下那头,自然有我打点。”方芷韵起身,面上寒戾无温,“说句难听的,就算杀了她也不过是杀个奴婢而已,晋王殿下又能奈我何?” “你们最好认清楚形势。”连云附和,“别到时候站错了队伍,把自己的小命儿都给搭上。” 程来凤脸色慌乱,“是,侧妃说什么就是什么。是沐桑榆那贱丫头不识好歹,不知礼数,侧妃就算要杀了她,也是她自寻死路,与人无尤。” 方芷韵冷笑,“知道就好!” 顿了顿,程来凤战战兢兢的低问,“敢问侧妃娘娘,要让咱们做什么?” “事儿很简单,不用担心也不必害怕。”方芷韵音色温软,眸色狡黠。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京城的夜,不改繁华。 而祁山的夜,则静谧幽冷。 桑榆站在主台的瞭望台上,这里能看得很远,虽然不能完全俯瞰整座祁山,但也是视野最开阔之地。 李朔站在底下仰望着那个极是安静的女子。 风吹过她的衣袂,撩起鬓发翻飞。凝眸远眺的姿势,带着无上的空灵,就像是随时都会迎风而去的蝴蝶,只要振翅便再也不会回来。 延辛疾步上前,“爷,百花楼来的消息,说是夕阳送出来的。” “百花楼?”李朔眉心微蹙,又抬头看了一眼瞭望台上的桑榆,打开了手中的信件。 “爷,发生何事?”延辛发现自家主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脸都快黑成炭了。 李朔极是好看的凤眸眯成狭长的凤眸,“真是长本事了!” 延辛不懂,“爷此话何意?” “去办件事,要快!”李朔又看了一眼上头的桑榆。 延辛颔首。 桑榆是看着延辛骑马离开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再回头,李朔就站在她身后,伸手便圈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看什么?”他问,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如同最亲密的恋人。 “看夜鸟飞过,看白驹过隙。”桑榆笑了笑,“爷,你说有一天能不能就这样两个人,没有恩怨没有厮杀,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粗茶淡饭也没关系。” 李朔笑而不语。 寒意更甚的时候,李朔便抱着桑榆回了房。 那个碍眼的小侯爷如今住得远远的,这边都是李朔的人守着,所以无碍于他们两独自相处。安安静静的相处,此后便是永无宁日。 翌日。 京城里头闹得沸沸扬扬,说是晋王心悦女子沐桑榆乃是娼妓所生,是世上最低贱之人,却痴心妄想,妄图攀龙附凤嫁入晋王府。 此事不但在京城内传扬开来,连宫里都知道了。 桑榆苦笑两声,瞧着在门口守了一夜,满是憔悴的夕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下去睡会,我没事。” 夕阳不放心的望着她,然后瞧了一眼面不改色的李朔,只得行了礼退下。 “爷还要我踏进这晋王府大门了?”桑榆回头问。 李朔瞧了一眼外头的微风细雨,“想让爷抱你进去?” 她翻个白眼,“外头传成这样,宫里头不会放过我。爷如今是想留我,还是想保我?” “放你走,你便能活吗?”李朔反唇相讥,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抱进了大门,底下人赶紧垂头背过身去,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与其让你走还不如让你躲在爷的背后。”李朔眸色微冷,“爷这晋王府,难道还容不得你这单薄的身子吗?” “不是你容不得,是旁人容不得。”桑榆轻叹,伸手圈着他的脖颈,“太后若是知道小侯爷的事儿,知道现下的谣言,就算我再有价值,也不会留下我的。防范于未然,远比亡羊补牢,更有意义。” 方芷韵站在回廊尽处,一脸怨愤的瞧着李朔怀中的沐桑榆。 下一刻,方芷韵几乎直冲过来,“朔哥哥,你怎么还跟她在一起?外头如今传得有多难听,你难道不知道吗?沐桑榆,你心思歹毒,如今还想拖朔哥哥下水吗?” 李朔冷漠的望着方芷韵,“旁的听不见看不见想不到,这些事儿倒是耳聪目明。” 说着,李朔拐个弯朝另一条路走去。 “朔哥哥?你难道不知外头都在说什么吗?”方芷韵急了,“这沐桑榆乃是娼妓所生,以她的身份地位更不不可能参与选秀,此乃欺君大罪,理该处死!”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娘做娼妓了?”李朔问。 方芷韵一愣,“她……” “脑子是个好东西,平素得多补补,免得关键的时候不顶用。”李朔继续往前走。 方芷韵愤然,“这可是沐桑榆的后娘亲口说的。” “后娘?”桑榆身子微微一颤。 这并非傅云华的颤抖,而是来自于沐桑榆的本能。 本能的惧怕这刻薄无比的后娘,本能的抗拒那个女子的存在。 在沐桑榆的记忆里,后母程来凤是个极为凶悍的女子,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在对待沐桑榆的问题上,极尽狠戾无情。 若是做错了事或者做得不好,就大冬天的让她去河边洗衣服,或是大热天的罚她穿着棉袄站在烈日之下。 好几次险些熬不过去,如果不是乳母一直护着她,恐怕她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入宫这事,如果不是因为乳母病重需要看大夫,桑榆也不会答应得这样干脆。 可乳母还是走了,不然很多事都能问个清楚明白,包括桑榆亲生母亲的事,以及那一枚血珠子的背后故事。 李朔低眉看着她,发现她脖颈处的青筋微微凸起,当即眸色沉了沉,“莫怕!” 她感激的看着他,轻轻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她知道……很快就不太平了。 的确,当卓太后冷眼看着卓君御跨入殿门,瞬时拍案而起,“你去哪了?” 卓君御眉心微挑,“这不是去办事了吗?早前跟姑姑说过,我得去帮我那不成器的姐姐一把!” 卓瑾心在旁,如同看戏般嘴角带着笑,“不成器的怕是你吧?你说你行走江湖多少年,怎么还会这般瞎了眼,连娼妓之女都看不出来?呵,就你这样还替我出头?”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卓君御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我跟你说话,你没听清楚吗?”卓瑾心又重复了一遍,“沐桑榆是娼妓之女,本就没有入宫选秀的资格!她这是欺君之罪,理该千刀万剐。” 卓君御啧啧啧的摇头,“娼妓又怎么了?若是都跟你一样出身侯府,还轮得到做娼妓吗?没听过一句话吗?自古侠义出风尘5;151121779088459。” “混账!”卓太后冷斥,“你胡言乱语什么?怎可将永定侯府与这般低贱之人混为一谈?娼妓之女妄图攀龙附凤,这是要把皇家颜面置于何地?天下人都等着看皇室的笑话!长安,派人看着小侯爷,不许他离开半步。” 语罢,卓太后拂袖而去。 “姑姑?”卓君御一怔,太后已经扬长而去。 卓瑾心笑得阴冷,“沐桑榆死定了!” 第二百八十章 对于这件事,李勋也知道了,如今大齐刚定,李勋自然得把耳朵竖起来。 外头的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大局。 “皇上,太后已经朝着这边来了。”杨云锡行礼。 李勋握紧了手中的墨笔,瞧着笔尖的墨滴落在案上,于折子上晕开漆黑的墨晕。 “晋王殿下惯来不喜旁人插手他的事,这头刚将了雍王殿下一军,太后已经很不高兴。难得有了这一次机会,恐怕……”袁成轻叹。 李勋还能不知道李朔的脾气,还能不知道太后的性子? 放下手中御笔,外头便响起了高昂的喊声,“太后娘娘驾到!” 深吸一口气,李勋起身走下书案朝着卓太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怎么今儿过来了?” “哀家问你,欺君之罪该当如何?”卓太后劈头盖脸的就问,全然不给李勋喘气的机会。 “回母后的话,理当处斩。”李勋俯首。 闻言,卓太后轻哼一声,“那好,如今外头都在传沐桑榆乃是娼妓所生,一个低贱之人怎么会进入宫闱成为秀女呢?这背后,难免有些污秽。” “皇帝,你是一国之君,有些东西该立立威了。沐桑榆欺君罔上,为了攀龙附凤而隐瞒自己的出身,实乃罪无可恕,理该下旨处斩!” 李勋直起身子,龙袍在身,一口气憋在了胸腔处,“母后所言极是,只是这道圣旨,怕是下不得。” “哀家知道,你跟晋王手足情深,可皇帝也要知道,留着这样的女子在晋王身边伺候,有损晋王的军中威名。低贱之人,城府之深,你就不怕她生出别的心思吗?” 李勋点点头,“朕当然知道此事不可取,可母后难道就没想过,何以好端端的突然生出了这些谣言?人言可畏,这是有心人有意为之。” “若朕贸贸然下旨,不但有损朕与晋王之间的手足之情,还可能会冤杀无辜。谣言终归是谣言,出了事不得先处理吗?怎么就先杀人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今儿朕这圣旨一旦落下,金口玉言可就没有收回的余地了。若晋王抗旨不遵,母后是否要在大梁使团到达之前,让朕一并杀了晋王?” 卓太后没想到这李勋的口才,竟然这么好,说得人无可反驳。 眸色微沉,她倒是得好好的,重新掂量李勋的分量。 看样子,皇帝的翅膀,越来越硬了。 “母后!”李勋行礼,“空穴来风并无缘由,但如今咱们得查清楚原由再做决议。此事,朕一定会严查,给母后一个交代!” 卓太后点点头,“好!那哀家就等着皇帝的交代!” 语罢,卓太后头也不回。 再过些日子,这皇帝位怕是再也无人能撼动了。 目送卓太后离去的背影,李勋的脸色快速黑沉下来,“更衣,去晋王府一趟。” “是!”杨云锡与袁成双双行礼。 皇帝这次压住了太后,可未必能压得住外头的文武百官。 所以心病还需心药医,还得去找根源才是。 李勋来的时候,李朔并不在府中,似乎是去处理什么事。 桑榆知道李朔这人惯来算无遗策,在回城的路上定是早就想好了对策,这会已经去办了。相信过不了多久,这谣言就会被压下去。 可桑榆没想到,李勋会亲自过来。 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犯得着当今圣上亲自前来? 行了礼,桑榆垂眉顺目,面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晋王殿下不在府中,奴婢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皇上宽宥。” 李勋望着眼前的女人,挥手退了所有的人。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桑榆不想和李勋单独相处,早前在拢月阁还有个刘燕初在,可这儿……李朔不在,她便有种孤立无援的错觉。 李勋上前一步,她便退后一步。 直到退无可退,桑榆才抬头望着眼前的李勋。 褪却龙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以前种种都随着傅云华的死,再也回不去了。 “你可知朕这次是为你而来?”李勋望着她,眼睛里闪着微光。 桑榆敛眸,别开视线不愿多看他一眼,“多谢皇上,谣言止于智者,想来皇上定是个智者,不会被这些谣言所蒙蔽。” “朕想亲自问你一句。”李勋盯着她,“你若说不是,朕便信。” 心头微微一钝,却没了疼痛的感觉。 原来死过一次,早前的那些期许与爱也会随之死去。 桑榆抿唇,“皇上圣明自有决断,想来皇上更相信晋王殿下。得晋王殿下信任,奴婢已无所求。” “你一口一个晋王殿下,可如今问你的是朕?”他眸色微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沐桑榆,是朕在问你话,是朕不是晋王,你听明白了吗?” 桑榆抽回手,长长吐出一口气,冷着脸行了礼,“多谢皇上信任,奴婢听明白了,只是皇上不明白!奴婢与皇上一样,相信晋王殿下能平息此事。” “太后已经进了御书房,就堵在朕的门口要赐你欺君死罪,你还不明白吗?”李勋勃然大怒,眸色通红,“若是朕点了头,便是晋王都未必能护得住你!” 闻言,桑榆不紧不慢的跪地,“多谢皇上不杀之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勋僵直了身子站在原地,怅然若失的望着磕头的女子。 她还是那个傅云华吗? 褪却了一身的骄傲与华贵,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沟壑,挖得更深更狠,再无可能。 桑榆伏跪在地,不卑不吭,淡漠疏离。 “沐桑榆。”李勋低低的喊着她的名字,“你起来!” 她徐徐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然后弓5;151121779088459着身子退开,与他保持了安全距离。 他的手伸在半空,还来不及拥抱便已经失去了拥抱的资格。 指尖轻颤着,双臂微微垂落,李勋苦笑两声,“此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你且与朕实话实说。” 桑榆低着头,毕恭毕敬的应声,“是!” 曾经最亲密之人,转身人走茶凉。 第二百八十一章 此事原委,夕阳早就说过,但到了桑榆的嘴里,不能把沐家牵扯进来。 只能说是有心人,有意为之。 她虽然是庶出,但绝非娼妓之女,她爹是江云县的县太爷沐远道,虽然是小门小户,但绝不可能做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更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触犯欺君之罪。 这些事,早在发现桑榆的时候,李勋就已经让人查过了,所以没什么稀奇的。 “皇上信与不信,奴婢都只知道这么多。”桑榆行礼,没了下文。 李勋坐在那里,眸色微沉的望着她,“朕信你。” 她心无波澜,面无表情,淡淡然应了一句,“谢皇上。” 外头传来李朔归来的消息,李朔长腿一迈便走进了房间,朝着李勋行了礼便极为自然的站在了桑榆身边。 桑榆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竟有着少许流光。 虽然那光芒是转瞬即逝,却还是被李勋完美的捕捉到。 曾经,他是那道光的主人。 后来,她成了他心里的影。 “皇上,此事臣弟已经调查清楚,很快会把沐家夫人请到晋王府。”李朔道。 “你要把我娘请来?”桑榆一怔。 李朔点点头,“如此,谣言便可不攻自破。” 李勋想了想,“这样倒是极好的,什么手段都免了。只是理由呢?沐姑娘在晋王府无名无分,你若对外宣布侧妃,怕是太后也不会答应。” “这理由可以让沐家来出,就说是娘亲想念孩子了,来晋王府探视。又或者……可以请皇上帮个忙,地方官员的擢升,很多时候靠的不是业绩。”李朔意味深长。 李勋明白了这意思,“朕知道了。” 说着,李勋又把视线落在桑榆身上,“委屈沐姑娘了,等着此件事了,进宫一趟吧!太后娘娘那头的气,总归要消下去才算太平,否则……” 桑榆行了礼,“奴婢明白!” “明白最好!”李勋起身,“既然你们都有所准备,那朕就先回宫了。” 他终是不敢当着李朔的面,再回头看她一眼。 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好不容易踩在脚下的江山,好不容易换5;151121779088459得一声万岁,岂能因为一时之不忍而前功尽弃? 送走了李勋,桑榆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看得出来,皇兄挺在意你的生死。”李朔有些阴阳怪气。 桑榆翻个白眼,“我更在乎,殿下是否在意我的生死。” 她抬步走进院中凉亭,只觉得今儿的风,刮得脸上有些疼。 “你真的要把我后娘弄进来?”桑榆撇撇嘴,“人这会就在京城里,也亏得你的方姑娘多番费心照料,才有了我这娼妓之女的好名声。” 李朔漫不经心的开口,“黑簿上记一笔,来日一并算。” 她轻笑,“说得轻松,那利州的事儿还不是草草了结?爷若是真的能做主,估摸着这会早就一网打尽了,何必隐忍至今。” “而今大梁使团将至,利州不可动荡,大齐境内必须保持太平之貌,爷什么都做不得,只能尽力的息事宁人。我说的对吗?” “知道就好!”李朔觉得头疼,“爷的小榆儿太聪慧,留在身边久了,来日怕是要成为爷肚子里的蛔虫。” 桑榆嗤鼻,“我才不要做那恶心的东西,爷少把话题岔开!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每次都被欺上头吧?又不是软柿子,随着旁人捏来捏去的不还手。” 李朔若有所思的看她,“你想怎么做?” “跟着爷时日长久,有些东西该学的还是学了些。”桑榆笑了笑,狡黠的眸中掠过一丝凉薄。这并不是强出头,只是有些时候你若不叫人知道你是块硬骨头,迟早得被人拆骨入腹。 总归要让人有些忌惮,来日才能走得长远,活得长久。 “随你高兴。”这便是李朔给予的特权。 她若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若是被人活吞了也只该道一句不冤。 且拭目以待,看看这温顺的兔子如何蜕变成吃人的野豹子。 “那么我可以顺道将爷头疼的问题,一并解除。”桑榆眸色晶亮。 李朔眉心突突的跳,只觉得这丫头不怀好意。 “你想作甚?”李朔问。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总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算公平。”桑榆负手而立,“爷不是把百花楼给了我吗?此事除了爷,私底下倒也没人知晓,所以拿在手里的利器得好生利用。” 此次事件,也亏得夕阳去了百花楼报信,才能让桑榆知道事情的始末,足见这百花楼也并非一无是处。 李朔敛眸,“到时候别让爷给你收拾烂摊子。” “我的烂摊子自然是需要爷去收拾的,但方芷韵的烂摊子,就不劳爷做这护花之人了。”桑榆笑得凉凉的,“爷总说妇人之仁,却忘了自古以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无奈的揉着眉心,李朔心头发笑,面上倒还是一惯的不苟之色,“你看着办!” 殊不知,他一句看着办,她便给闹得人仰马翻。 谁小看了女子,谁便是要吃亏的。 方芷韵很是满意外头的流言蜚语,即便李朔不相信,可只要这程来凤母女一出现,桑榆的身份便是板上钉钉,到时候容不得沐桑榆狡辩。 又听得宫里头太后娘娘大怒,朝中文武百官更是言辞激烈。 雍王一党,更是大做文章,以李朔识人不明有辱皇室之罪,大肆渲染李朔以色误国之说。 白日里一番风波,到了夜里便安静了下来。 连云合上房门,方芷韵忙问,“如何?朔哥哥还是没有反应吗?” “没有。”连云摇头。 方芷韵愤然,“那明日就让程来凤母女亲自登门,我倒要看看这沐桑榆还有什么脸面留在朔哥哥身边,这晋王府可容不下此等低贱的娼妓之女。” 正说着话,外头便传来了敲门声。 有一婢女在外头道,“方姑娘,殿下有请。” “朔哥哥?”方芷韵欣喜,“定是朔哥哥真当起了疑心,要问个清楚明白。”说着,赶紧起身往外走。 可主仆两个刚打开房门,便突然颈上一凉,双双栽倒在地。 第二百八十二章 方芷韵的脾气不太好,是以若没有特殊情况,基本上不会有人敢来寻方芷韵,生怕惹了麻烦到时候反被方芷韵一顿打。 这主仆二人平素嚣张惯了,如今便是失了踪,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知晓。 外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桑榆负手站在廊檐下,眉目淡然如旧。 夕阳将披肩轻轻的落在她肩头,“姐姐在担心?” “我不担心。”桑榆清浅的吐出一口气,“只是觉得有些可笑,拼尽全力想摆脱尔虞我诈的宫闱,却是从一个火坑到了另一个火坑。我不吃人,就会被人吃掉。” 夕阳抿唇,“姐姐聪慧,定然不会被人吃掉。” “当今皇帝尚有不能自主的时候,何况是我。”桑榆瞧着外头的雨,“夕阳,你知道一个女子最重视的是什么吗?” “名节。”夕阳毫不犹豫。 桑榆点点头,“并非我妇人之仁,然则牵扯太多,终是不能下狠手,还得留有转圜的余地。可是夕阳,打蛇不死一定会反受其害,我必定会为今日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夕阳骇然。 桑榆轻叹,“罢了!不说这些,外头都还盯着吗?” “是!”夕阳颔首,“依照姐姐的意思,信也送出去了。” 桑榆淡淡的笑着,眸色幽邃。 自小就是那四方城里长大的,不是她不会争,只是先前有父皇在,她什么都不比去争。见惯了尔虞我诈,她什么都懂,只是不屑。 如今……终是走上了这一条路。 你不争,就得死。 不是人人都能放你一马,不是每次都这样好运气的。 既然你手里捏着牌,不如好好的打一场,才不枉费重活一世。 夕阳退下,李朔安然站在她身后。 颀长的身躯,将她裹在自己身前,“雨夜寒凉,也不怕冻着?” “爷还是好好担心你家的方姑娘吧!”桑榆侧脸看他。 唇,刚好擦着他的面颊而过,软软的柔柔的。 他一笑,侧过脸来噙住她的唇,“你有分寸,爷放心。” 她眉心微蹙,这句话算不算是一种信任? 到了后半夜,雨已经越来越小,黎明时分便只剩下毛毛雨。 按理说下雨的天气,大街上应该没有多少人,可这会却是多得很。 天还没亮,整个京城又沸腾了起来。 晋王府里的方姑娘和其丫鬟连云,两个女子坐在街角,满地都是空酒坛子。这两人一身酒气,四仰八叉的躺在地面上,衣衫不整。 这方芷韵惯来跟在李朔身边,又喜欢排场,出入京城次数多了,也有不少人认得出来。 所以一大早的,便有人跑到晋王府来通知,说是方姑娘在街头醉酒不行。 李朔身为晋王府的主人自然得去把人接回来,虽然很丢人,但毕竟是利州出来的,不能让利州的人太失望。 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桑榆,李朔眉心微挑,“这不还得让爷收拾烂摊子?” “给爷立威,还能堵了利州那帮人的嘴,这不是一举两得吗?”桑榆翻白眼,弓着身帮他系上腰带。 他却趁机俯首偷香窃玉,美其名曰辛苦费。 “爷头上绿油油的,小辫子被你扯得到处都是,所以小榆儿得补偿爷。”李朔拂袖出门。 桑榆撇撇嘴,心道一句:无赖。 分明什么都没做,却坐享其成,还说什么补偿? 街上,方芷韵幽幽醒转,脑袋疼得厉害,昏昏沉沉的只能听到嗡嗡的说话声。 揉着惺忪的眸,方芷韵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原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惨白如纸。 身上凉得厉害,香肩半露,连里头的肚兜都被看得一清二楚。再看身边的连云,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身上衣衫不整。 一双大白腿几乎全部露在了外头,裙摆上……有血。 方芷韵几乎是发了疯似的把衣服往身上拢好,惊恐而愤怒的望着围在自己周边的陌生百姓。身上没有伤,也没什么疼痛,方芷韵不知道自己是否也遭受了和连云一样的事情。 至少连云那般模样,便是傻子也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卓瑾心策马而来,快速拨开了人群。 “怎么会这样?”卓瑾心骇然。 下一刻,卓瑾心当即把人拽开,吩咐底下人把驱散百姓。夏月惯来是心细,当即脱了外衣递上卓瑾心,卓瑾心随手便丢在了方芷韵身上。 方芷韵只是哭,浑身颤抖得厉害。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自己此生最狼狈不堪的模样,大概就是现在。 “你哭有什么用?”卓瑾心冷然,“你5;151121779088459不是要给沐桑榆好看吗?如今怎么把自己给弄成这样?真是废物,半点用处都没有!” 卓君御还以为这卓瑾心急急忙忙的冒雨出宫是为了什么,却原来是看热闹的。 哪知道两个女人联起手来,反倒被别人给算计了。 这算计得,没有半点痕迹可寻。 醉酒,倒伏接头,没毛病! “你喝这么多酒干什么?”卓瑾心切齿。 方芷韵摇头,“不,不是我要喝的,这酒不是我喝的!” “你闻闻你自己身上,还没靠近就一股子酒味。”卓瑾心冷哼,看着方芷韵把衣服穿好,这会里子面子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卓君御窃笑两声,只觉得无趣,转身就想走。 这雨丝飘在脸上,凉得厉害。 一回头,他便看见黑着脸走来的李朔。 身子一歪,卓君御便看到了站在李朔身边的沐桑榆。这丫头一袭青衣,惯来束发,跟在李朔身边的时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李朔的贴身小奴才。 眉清目秀,一身淡然。 “小榆儿?你来了!”卓君御音色清亮,带着几分笑意的盯着她。 听惯了李朔的,怎么听卓君御喊这三个字,就这样刺耳呢? 说这话的时候,卓君御不顾一脸黑沉的李朔,直接拿着伞便上前遮在了桑榆的头上,把一旁的夕阳给推开。 夕阳拿着伞愣了半晌,这是咋回事呢? 桑榆凝眉望着李朔,心里噗噗乱跳,李朔挑了眉看她。 桑榆一脸苦笑,今晚会“死”得很惨!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朔哥哥?”见着李朔的时候,方芷韵当即哭着跑过来。 却被延辛拦在了跟前,“方姑娘,请自重。” 方芷韵泪流满面,用眼神狠狠剜着一旁的沐桑榆,几近咬牙切齿,“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害我的!” “明明是你自己醉酒,怎么就赖到别人身上?”卓君御笑得凉凉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不说还好,一说话,李朔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桑榆与卓君御保持了安全距离,夕阳赶紧上前打伞。 “带回去!”李朔掉头就走,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教谁都心颤。 在这大街上哭哭啼啼,实在是不像话。 一窝蜂似的,所有人都进了晋王府。 桑榆站在大街上,瞧着满地的酒坛子,瞧着依旧醉得不省人事,被人抬回去的连云。 夕阳抿唇,“姐姐,回去吧?” “好!”桑榆抬步就走,回眸的时候,她看到了撑着伞的月娘。 月娘面上蒙着轻纱,眼睛里带着笑意,然后冲着桑榆微微点了一下头。 桑榆放了心,直接回了晋王府。 众人都去了前厅,她还没走近便听得里头传来李朔的逐客令,“此乃本王家务事,就不劳郡主和小侯爷费心了,请回吧!” 这种尴尬的时候,卓瑾心的确不适合留在晋王府,可难得出来岂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 “李朔哥哥,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卓瑾心抿唇,她不是存心来看这样的热闹,她是冲着沐桑榆来的,谁知道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方芷韵,会这么蠢! “延辛,送客!”李朔落座,面无表情。 卓瑾心点点头,只得悻悻的离开。 走过回廊的时候,卓瑾心顿住了脚步,瞧着朝自己行礼的桑榆,眸光利利,“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但你最好别让我抓住把柄,否则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桑榆垂眸不语。 卓瑾心拂袖而去,方芷韵还跪在厅前的台阶下。 细雨绵绵,她已湿了衣裳。 “朔哥哥,我真的没有喝酒。”方芷韵哭着喊。 可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看见了,这主仆两个喝得醉醺醺的,而且到了现在连云还没苏醒,还醉得不省人事。如今方芷韵说自己没喝酒,鬼都不会相信。 “小侯爷,你还不走吗?”李朔问。 “这么有趣的事儿,我为何要走?”卓君御躺在椅子上,“我还得看看王爷是怎么秉公处理的,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没有我瞎掺合呢?王爷,您说是不是?”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李朔冷着脸。 其实就算平日里没什么事,李朔也都是冷着脸的,所以晋王府的人早就见惯不怪。 “耗子要拿,闲事也得多管管,不然得多无趣?”卓君御说这话的时候,瞧了一眼走到门口的桑榆。 下一刻,身后突然传来方芷韵尖锐的喊声,“就是你!沐桑榆!” 这话刚说完,方芷韵已经冲了过来。 夕阳当即推开了沐桑榆,自身被方芷韵狠狠的撞开,身子一下子磕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疼得她当即闷哼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卓君御一个健步,寻思着要把桑榆拽进自己怀里护着。 哪知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这一眨眼的功夫,一阵风的速度,桑榆已经被拽到了李朔的身后藏着,卓君御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着。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卓君御干笑两声,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方芷韵发髻凌乱,狼狈得几乎无法用字眼来形容。 “朔哥哥,你偏心沐桑榆,但岂能将我这般践踏?是沐桑榆害我,我岂能放过她!”方芷韵泣不成声,“朔哥哥,是你应了诸位叔伯说是要娶我的,何以现在为了一个沐桑榆,就这样对我?” “朔哥哥,男儿一字千金,你怎么可以食言?你说过的,你说过的要娶我,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着说着,她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全然没了方家小姐的矜持与气势。 “你说桑榆害你,那么证据呢?”李朔负手而立,一脸森冷,“方芷韵,凡事讲求个证据,有些事本王不查并不代表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方芷韵一愣,连云被人拖了上来。 “你自己做过什么好事,心里清楚。”李朔背过身去。 连云奄奄一息,酒已经醒了,而且……还被人用过了刑。 连云的身上有血,此刻跪在方芷韵的身后,口中不断低喊着,“王爷饶命!王爷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帮着小姐干那些事了……王爷,侧妃饶命啊!” 方芷韵骇然,连云知道不少有关于自己的事情,若是都抖落出来……虽说沐桑榆还活着,可是那些事儿……足以让她这蛇蝎之心公之于众。 “胡说!你胡说什么?我干了什么?”方芷韵瞪大眼眸,“我什么都没做,你不要信口雌黄。朔哥哥,我真的没想到沐桑榆竟然如此歹毒,连我身边的人,都被她买通了。” 桑榆已经将夕阳掺了起来,面色黑沉得可怕,“方姑娘是不是觉得我如今富可敌国了?连你身边的人也买得通,说不定我买了整个刺客大军,随时都准备捅你两刀。” “就是你!”方芷韵指着,“沐桑榆,你少在这里混淆视听,朔哥哥,沐桑榆是娼5;151121779088459妓之女,本就是欺君大罪在身,如今为了让自己脱身,就利用我来平息早前的谣言。” “沐桑榆,你以为我把推出去,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我的身上,你就能安然无恙吗?天理昭彰,你这歹毒的心思,一定会有报应的。” “我混淆视听?”桑榆点点头,“方姑娘可真是好口才,桑榆甘拜下风。” “娼妓之女,卑贱之人,岂能登堂入室进得晋王府大门。贱皮贱肉,只该在那窑子里与她母亲一样被千人踩万人践踏。”方芷韵气急了,便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这样的话,听得卓君御都觉得尴尬,面露不悦,何况是李朔。 第二百八十四章 “放肆!”李朔一声厉喝,方芷韵这才有所收敛。 可这武家出身的女子,仗着利州的功勋,仗着身后的庇护,早就被惯得无法无天,不知今时是何时。 “朔哥哥!”方芷韵道,“这就是事实,岂是你不认便能抹去的?” “你要事实是吗?”桑榆深吸一口气,“好!我知道我娘和我姐姐都来了,那么咱们来对一对吧!方姑娘口口声声说我是娼妓之女,说我身犯欺君之罪,今儿咱就把事儿捋清楚。” “免得我不清不白,方姑娘不清不楚。大家把话说开,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桑榆看了夕阳一眼,“你还能走吗?” 夕阳点点头,“奴婢没事。” “去把人带来。”桑榆道。 夕阳行了礼退下,方芷韵有些发愣,仿佛意识到了一些事情,突然保持了沉默。看着衣衫不整,身上满是伤痕的连云,方芷韵张了张嘴,却发现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卓君御倒是觉得,这事儿可越来5;151121779088459越有趣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外人看来这方芷韵是因为醉酒而惹了祸端,如今为了洗清白,就诬告沐桑榆。诬告不成便拿沐桑榆的身世来转移视线,而外人更想知道的,便是有关于沐桑榆身世的真假。 谁都想知道,生杀在握的晋王殿下,到底是有眼识人,还是有眼无珠。 这年年打鹰,今儿让鹰啄了眼的笑话,可比方芷韵这不检点之事,有趣多了。 程来凤在客栈里局促不安的走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今儿一早就听说了街面上的事,若是方芷韵出了事,那自己好不容易找来的靠山,岂非又要告吹? “娘,你稍安勿躁吧!”沐雨珊,“我早就说过,那方姑娘不靠谱,您非不信。如今倒好,怕是要惹祸上身了,这方芷韵若是为了将功折罪,把咱们给供出来,咱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现在说这个还管屁用。”程来凤面色发白。 门外有人在敲门,程来凤心头一惊,当即与沐雨珊对视一眼。 开了门,外头却站着一个女人。 女子轻纱遮面,浅浅的笑着,“沐夫人,沐姑娘。” ………… 夕阳带着晋王府的人找到客栈的时候,程来凤和沐雨珊正坐在屋内,浑身直哆嗦的喝着水。 听得要把她们带去晋王府,当即吓得魂不附体。 “姑娘,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程来凤忙问。 沐雨珊在一旁低低的哭泣。 夕阳笑了笑,“我是奉我家侧王妃之命,请老妇人和大小姐过去一趟,咱们有话还是去晋王府慢慢说吧!您是侧王妃的母亲,远道而来也是为了见一见侧王妃。” “眼下是个好机会,母女两个见一见,您也能放心不是?侧王妃在家里等着,赶紧走吧!” 程来凤颤颤巍巍的上了马车,心里头已经六神无主。 车子行进着,沐雨珊握住了母亲的手,“娘,外人终是靠不住的,母女之情和姐妹之情对于桑榆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娘,那人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程来凤低低的“诶”了一声。 进了晋王府,程来凤双腿直打颤,母女两个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乍见方芷韵跪在地上,连云浑身是伤的模样,程来凤险些腿软,所幸被夕阳和沐雨珊搀住。 “老夫人不必如此,这方姑娘的事儿还没说清楚,暂时不必行礼。”夕阳笑道,“诺,那才是晋王殿下,对着晋王殿下行礼即可。” 听得这话,程来凤与沐雨珊当即跪在了李朔跟前,高呼王爷千岁。 “娘!”桑榆即刻上前,“你们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这晋王府虽然门第森严,但也不会如此薄情。” “娘是怕扰了你,再说当时你不在府中,娘也不敢进来。”程来凤战战兢兢。 “娘多虑了。”桑榆瞧了李朔一眼,小心翼翼的把程来凤搀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娘你别害怕,有些事你照实说就是。” 虽然骨子里是傅云华,但属于本体的记忆还在,所以桑榆还是能认出来眼前这两个女子。 小时候吃了诸多的苦,此后被送入宫中,不都是因为这两个女人吗? 一个尖酸刻薄,一个永远柔弱。 深吸一口气,桑榆轻轻拍着程来凤的手背,眸光温柔。 程来凤与沐雨珊对视一眼,没敢多说什么。 “方姑娘,如今我娘都在这儿了,烦劳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桑榆站直了身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压根不是你的生身之母,你母亲是娼妓,是见不得人的贱骨头。”到了这个时候,方芷韵还能说什么?只能咬死不放。 桑榆轻叹,“那就请王爷和小侯爷做个见证,请我养母亲自说一说,我亲生母亲之事。” 闻言,程来凤身子一抖,沐雨珊握住了她的手,“娘,妹妹都这样说了,如今的状况你不说也得说。有王爷和小侯爷在,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说。” 程来凤点点头,颤颤悠悠的起身,“其实我真的不是桑榆的母亲,但……但我是看着桑榆长大的,她是我、我找了乳母,亲手拉扯大的孩子,跟亲生的没什么区别。” “桑榆的母亲是我家老爷的妾室,老爷、老爷喜欢得紧,她怀上桑榆之后,就被老爷抬为了平妻。只是桑榆的母亲福薄命薄,生孩子的那一日不幸难产死了。” 方芷韵瞪大眼眸,“你胡说!你当日明明不是这样说的,是你告诉我的,说是沐桑榆的娘是窑子里的娼妓,是你这样说的!你们……” 她指着程来凤母女,然后指着桑榆,“你们给我下套,是你们给我设了陷阱。” “看样子,这谣言是方姑娘散出去的。”桑榆一针见血,“我娘千里迢迢来见我,就是为了败坏我的名声,让我背上欺君之罪,然后连累整个沐家被满门抄斩吗?方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程来凤当下握紧了沐雨珊的手,沐桑榆说:欺君之罪,满门抄斩! 所以这事,打死都不能改口,否则就会死!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我、我……”程来凤急了,“不是这样的,我一个乡下来的,本就是来看看我家桑榆过得好不好,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来败坏她的名声?” 说到这儿,程来凤扑通跪在地上,吓得面色发青,“王爷,小侯爷,民妇真的不敢造谣生事,桑榆是我沐家的闺女,我没理由把自家闺女拿去给别人糟蹋!” 沐雨珊抽泣,“请王爷明鉴!” 方芷韵已经是六神无主,“不!不是这样的,你们这对贼母女,你们竟然敢帮着沐桑榆反咬我一口?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的?我给了你银子,你就这样对我的?” “你给我娘银子?”桑榆凝眉,音色清亮。 方芷韵陡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骇然盯着眼前的李朔,“朔哥哥……我……” 卓君御干笑两声,“晋王殿下驰骋沙场,说起来也是铁铮铮的汉子,怎么家里头竟是些有手段的?那银子办事,让一个当娘的给女儿抹黑,真是好本事!” 李朔坐定,冷眼看着方芷韵。 “不,不是这样的!”方芷韵慌了,“朔哥哥,我只是太爱你,我只是一心想要把沐桑榆赶走,我没想过要害任何人。朔哥哥,我是无辜的,你信我!” “无辜?”李朔深吸一口气,“你三番四次派人暗杀沐桑榆,真以为本王全然不知情吗?要不要把刺客带来,让你们当面对质?” “那日长街,此后还有数次,就拿最后那一次来说。本王的新婚之夜,婢女惨死房中,桑榆不知所踪,这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吗?方芷韵,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连同外人行刺杀之事。你真当本王是死人吗?” 方芷韵骇然盯着连云,“不,不是我!我没有!” “延辛,去把刺客带来!”李朔下令。 延辛抬腿就走,却被方芷韵一下子抱住了双腿,惊得延辛险些跳起来,“方姑娘,快放手,这成何体统?” 方芷韵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爬到了李朔跟前,“朔哥哥,韵儿知错了!你饶了韵儿这一次吧!朔哥哥,朔哥哥,你念在韵儿侍奉你多年,陪着你多年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反正沐桑榆也没事,那些事都可以不作数的。朔哥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朔哥哥一句话,这件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卓君御笑得凉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太后因为沐桑榆的身世谣言,险些让皇上下旨把沐姑娘赐死,如果不是皇上要查一查事情原委,方姑娘还能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恐怕这会,沐姑娘已经成了一具尸体,真的什么都不作数了。”他笑盈盈的望着桑榆,朝着她挤了一下眼睛。 桑榆不吭声。 夕阳道,“如果不是侧妃命大,有殿5;151121779088459下庇佑,方姑娘已经得逞了。败坏主子的名声,险些累及圣旨赐死,方姑娘好歹毒的心肠。” 方芷韵摇头,死死的拽着李朔的裤脚,“朔哥哥,你看他们都欺负我,我……我对朔哥哥一片真心,朔哥哥,我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朔哥哥,你饶了我吧!” 李朔斜睨她一眼,俯身轻轻捏她精致的下颚,“韵儿,你可知何为欢喜?” “我对朔哥哥,就是欢喜。”方芷韵狼狈不堪。 “以一人之喜恶而喜恶倒也罢了,若是来日你仗着你的欢喜威胁这江山社稷,你说一句朔哥哥饶了我,你觉得本王又当如何?”李朔音色磁重而低沉。 方芷韵不敢置信的望着李朔,“朔哥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伏在她耳畔极为低哑的道了一句,“罗刹门是朝廷想除去的对象,你跟罗刹门勾结,是不是想让整个晋王府都给你陪葬?” 眉睫骇然扬起,方芷韵跌坐在地,呼吸微促。 李朔冰冰凉凉的直起身子,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这样淡漠疏离,宛若没有半点情义。可他看沐桑榆的眼神,总有着方芷韵看不懂的温柔。 “桩桩件件都摆在明面上了。”李朔站起身来,幽邃的瞳仁里没有半点温度,“所以有些过场还是得走一走的,延辛,写个供状让韵儿画押。事后,把她送去利州,先好好的修身养性吧!” “朔哥哥?”方芷韵低低的喊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从始至终她都不曾真正的靠近过。 “利州的诸位将军会好好的照顾你,什么时候修身养性够了,本王再去把你接回来。”李朔低眉望着她,“在此之前,不必回来。” 语罢,李朔拂袖而去。 卓君御眯了眯眸子,就这样? 延辛行了礼,当即让人把连云拖了下去。 方芷韵已经没了法子,你要么被送去刑部,与人家交代一番,你是如何认得罗刹门的人,要么就私人画押,乖乖滚回利州区。 有句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到了这个份上,李朔“有心”放她一马,她自然得知情识趣。 摁上了手印,方芷韵如同提线木偶般坐在自己的房内。连云被破了身,而她……并未感觉到身上的不适,这是否意味着对方手下留情? 还是别有目的? “延辛。”方芷韵喊了一声。 延辛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得喊声便转过身来,“方姑娘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马车已经备下,王爷吩咐了,越快离开越稳妥。” 朔哥哥就这么巴不得自己走吗? “延辛,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我。”方芷韵眸中噙着泪,“这件事朔哥哥是否事前知情?” 延辛俯首,“姑娘这话说的,王爷是晋王府的主人,岂会对姑娘做下这样的丑事?若不是姑娘跟侧妃的身世谣言有关,王爷并不打算处置姑娘,谁知道……” 说到这儿,延辛轻叹,“姑娘赶紧收拾一下启程吧!”当即推门出去。 方芷韵泪如雨下,“沐桑榆,你害得我好苦。你别得意,我早晚会回来找你算账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管方芷韵有多不甘心,这一次都必须走。她若是不走,李朔一生气追究起来,就算是利州的叔伯都算上,也未必能逆转时局。 何况,远水救不了近火。 方芷韵是一个人走的,连云没走,也走不了。 送走了方芷韵,桑榆站在李朔的身边,扭头看了他一眼,“爷心里头舍不得。” 李朔也不吭声,只是冷着脸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紧扣,掌心传递着属于彼此的温度。 很温暖! 卓君御靠在栏杆处拍着手,“这夫唱妇随的感觉还不赖,什么时候殿下能放手,教我也试一试?” 李朔唇角微微勾起,眸光微沉,“那就要看小侯爷自己的本事。” 语罢,他牵着她从卓君御身边走过,“戏看完了,该走了。” 卓君御回头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启荣行了礼,“侯爷,咱走吧,晋王殿下显然不欢迎咱。” “他让走就走,我岂非很没5;151121779088459面子?”卓君御眉心微蹙,仿佛在想着什么,“把方芷韵赶走了,明知道利州那边的情形,还放虎归山,这是什么招数?” 启荣不解,“赶走就赶走呗,还能是什么招数?喜新厌旧嘛,男人不都这样?” “又不是只有你是男人!”卓君御瞪了他一眼。 启荣点点头,是这个理。 慢吞吞站起身来,卓君御双手抱胸,“好本事,一石数鸟。沐桑榆证明了清白,方芷韵走得无话可说,到头来谁掺合就是谁的不是。” “姑姑是不分青红皂白,皇帝倒是成了明君,更得臣子效忠。你说这一次,到底谁才是赢家?” 启荣摇头,“卑职不知。” “看上去谁都不是赢家,可事实上最大的赢家是皇帝和晋王。”卓君御眯了眯眼眸,“这丫头看上去温婉,没想到也是个练家子。跟着李朔久了,还真是越来越般配。” “侯爷是说,这沐姑娘会武功?”启荣问。 卓君御抬腿就踹了他一脚,“牛头不对马嘴,滚一边去。” 启荣揉着生疼的腿,“明明就是自己说的。” 程来凤母女被安排在厢房里,如今方芷韵已经离开,她们也算松了一口气。 可瞧着桑榆的面色,好像并不在意这些。 程来凤干笑两声,“桑榆啊,早前是大娘对不住你,是大娘被银子蒙了心,你别往心里去。”说着,还过来摸了一下桑榆的手。 桑榆一如既往淡然浅笑,“娘说的哪里话,这京城里头我举目无亲,如今也就是你们还能帮扶着我。如果不是你们,这一次我恐怕得人头落地了。” 听得这话,程来凤更是尴尬到了极点。 沐雨珊道,“桑榆妹妹,娘的脾气惯来是这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可不敢当大人。”桑榆笑道,“大娘,你和姐姐就在这里好好歇一歇,等我处理完了事情我再过来。晚饭我会让夕阳送来,你们暂时不要出门。” “是!”沐雨珊连连点头。 走出房间,夕阳的脸便垮了下来,“姐姐何必这样对她们好,如果不是她们造谣生事,睁着眼睛说瞎话,跟方芷韵连成一气的,姐姐也不必受这般羞辱。” “那太后娘娘还险些赐死了你,这笔账怎么说都不能就这样算了。反正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瞧着那程来凤的模样,就知是个尖酸刻薄的势利小人。” 桑榆笑了笑,“你知道她是个势利小人,那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夕阳愣了愣,答不上来。 “夕阳,势利小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伪君子。”桑榆看着她,“小人做坏事,那都是摆在明处的,可伪君子才是真的可怕。明面上笑着,背后捅你一刀,你却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夕阳面色微白,“那谁是伪君子呢?” 桑榆刚要开口,却见欧阳兰站在回廊里,面色苍白的凝视着她。 深吸一口气,桑榆上前,“欧阳姑娘。” 二人走到亭子里坐着,外头下着小雨,欧阳兰缩了缩身子,看上去有些冷。 “既然怕冷,就不该出来。”桑榆道。 欧阳兰比桑榆之前所见,更单薄了一些,看上去更虚弱了。 “知道早晚要死的,为何还要拼命的活下去?”欧阳兰问。 桑榆哑口无言。 “你到底想说什么?”桑榆问。 欧阳兰深吸一口气,“不想说什么,闲来无事就与你聊一聊罢了!现下发生的事儿我都知道了,你可想过釜底抽薪的手段,稍有差池,死的就是你自己。” “你所依仗的也只是殿下对你的信赖罢了,可人与人之间的信赖都是有定数的,用完了就没了。你若不能后续补上,早晚有一天,让你吃亏的还是你的自以为是。” 不可否认,她这话很对。 桑榆其实很佩服欧阳兰,她这人似乎把什么都看得很透,可最让人佩服的这一股与世无争的气质。什么都了然于胸,却什么都不想要。 “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所谓为何?”桑榆望着她。 “其实你很聪明,但你也很骄傲。”欧阳兰轻咳着,面色惨白如纸,“聪明和骄傲,是不能同时存在的,那会要了你的命。” 桑榆眉心一皱,听得欧阳兰继续道,“聪明人,往往是死在自己手里的。沐姑娘,要得太多失去的会更多。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你才不会后悔莫及。” “欧阳姑娘这是经验之谈吗?”桑榆笑问,“听上去,欧阳姑娘似乎也有所求。” “只要有七情六欲当然会有所求。”欧阳兰轻叹,“你以后若是遇见什么难处,可来寻我说一说。” “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不求回报之事。”桑榆定定的看着她。 欧阳兰点点头,“所以我对你,也有所求。” “但说无妨。”说实话,桑榆一点都不讨厌欧阳兰。虽然她知道在心智方面,欧阳兰胜过自己无数,若是要耍手段,她也绝不是欧阳兰的对手。 “我命不久矣,此生唯有一事放不下。”欧阳兰眸中带着少许悲凉,“若哪日我故去,请以真心待晋王。” 第二百八十七章 桑榆苦笑,“你这个要求,让人很意外。但……又不算意外,你的想法,惯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所以你是答应了?”欧阳兰望着她,眼睛里待着希冀。 “何以是我?”桑榆不明白,“这后宫之中尚且有君恩如流水一说,你就不怕晋王待我也不过如此吗?欧阳姑娘,今日就算是我答应你,谁又能保证来日殿下不会动了别的心思?” 欧阳兰垂眸笑了笑,“我心里有数,只要你能遵守承诺,我便死而无憾。” “你到底是什么病?”桑榆问。 欧阳兰想了想,“大概是心病吧!可惜没有心药可医,而早在很多年前,我就该死了。能活到今日,已经是万幸。” 桑榆定定的望着,“人没有该死不该死一说,能活的时候就该好好的活着,多少人想活还活不下来呢!” 语罢,桑榆起身。 “你那个姐姐,不简单。”欧阳兰道。 桑榆顿住脚步,“我知道。” “你在养虎为患。”欧阳兰起身,“沐姑娘,妇人之仁和优柔寡断并不适合你。” “养虎为患是没养好,若是养得好了,就是别人的祸患。”桑榆抬步就走,“我知道欧阳姑娘什么都懂,什么都看得透,可唯有一样你看不透,那便是你自己。” “关心则乱的道理,欧阳姑娘不会不明白吧?你只想着如何能帮着晋王殿下,却忘了晋王殿下不只是个男人,他还是百战百胜的马上将军,是皇帝的臣子。” 她回眸看着欧阳兰,“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者都没有好下场,有些污名反而能让人活得更长久一些。” 目送沐桑榆离去的背影,欧阳兰徐徐坐了回去。 霜雪上前,“姑娘?” “我自诩一心为了晋王,没想到……”欧阳兰苦笑,“她看得更远,倒真不像这小门小户出来的。” “姑娘的意思是,她并非真的沐桑榆?”霜雪一怔。 欧阳兰眉心陡然蹙起,“你说什么?” 霜雪犹豫,“不是姑娘说的吗?您说她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欧阳兰愣在当场,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行为作风和眼前的沐桑榆的确有所不同。这般远见和这般缜密的心思,确实跟沐桑榆的出身不符。 “霜雪,你去办件事。”欧阳兰轻咳着,“要快!” 霜雪颔首,“是!” 沐桑榆……难道这个沐桑榆是假的? 如果沐桑榆是假的,那真的沐桑榆在何处?为何程来凤和沐雨珊,都认不出来? 真是奇怪! 京城里的谣言开始平息,毕竟晋王府亲自接了程来凤母女入府,还善加款待,足以说明早前的娼妓之说乃是无稽之谈。 晋王是什么人,只会爱屋及乌,绝对不会对外人仁慈。 所以世人都觉得这程来凤应该就是沐桑榆的亲生母亲,而且……方芷韵被送回利州,有脑子的转个弯就该知道这里头的曲折。 八成是方芷韵做了不该做的事,但这也只是猜测,晋王府的口风惯来是最严的。 雨过天晴的时候,好消息也接踵而至。 宫里头贤妃娘娘有孕,这是皇帝李勋的第一个子嗣。 其实,也不算第一个。 桑榆笑得艰涩,孩子…… 这贤妃的孩子一旦生下来,可就是皇长子。 所以宫里头,有的是着急的人。 秦贵妃秦琉璃瞧5;151121779088459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拂袖便把案上的杯盏甩了出去,“为什么?为什么她林玉姝能有孩子,本宫就不能?” “贵妃娘娘,贤妃娘娘只是运气好罢了,娘娘又不是不能生。”明月忙道,“御医不是说,娘娘的身子弱要好生养着,等养好了就没事了。” 秦琉璃冷笑两声,“养着?再养着,这皇长子都要呱呱坠地了。本宫是贵妃,如今执掌六宫事,若是她贤妃有了皇长子,那本宫这贵妃还有什么用?” 明月深吸一口气,低低的开了口,“娘娘息怒,这后宫里头都没有子嗣,唯有贤妃娘娘一人有了好消息,所以啊……” 闻言,秦琉璃眉心一皱,“你是说……” “众矢之的,自然不必娘娘亲自动手。这眼中钉肉中刺,又不只是咱们这一处。”明月笑道,“娘娘,您说是吗?” 的确,后宫无子便是争宠。 后宫独独贤妃一人有了孩子,那么……就不是争宠那么简单了。 贤妃有孕,皇帝大喜,特意摆了宫宴。 文武百官同贺,这可是大齐开国以来头一件大喜事。 因为算是家宴,所以皇帝并没有邀请文武百官,但是林玉姝的母家人,林太师是必须到的。 李勋的指尖轻轻敲着御案,眼睛里透着微光,“这老狐狸躲清闲躲了这么久,如今也拉出来遛一遛了。” 杨云锡行礼,“这些日子林太师一直称病,现在会出来吗?” “就算不出来,也会把消息带回去。林玉姝有了身孕,怎么说都有林家的一办血脉。”李勋也不肯定,这林俨会不会出来。 老狐狸躲在窝里不肯出来,定是在谋算什么。 李勋揉着眉心,皇帝不好当,不管是谁都得防着,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真的说说知心话的人。 以前如此,如今也是这样。 他扫了一眼跟前的两人,曾经有人对他掏心挖肺,后来……没了。 “宴席都准备妥当了吗?”李勋问。 “请皇上放心。”杨云锡行礼。 “好!”李勋点点头,“晋王府那头,通知了吗?” “已经通知了。”杨云锡顿了顿,“只是沐姑娘虽然是名义上的侧妃,可在外人眼里……若是晋王殿下领着她以侧妃的名义入席,是否会招致非议?” “那是晋王自己的事情,与朕……无关。”李勋眸色微沉。 闻言,杨云锡与袁成对视一眼,没敢多说什么。 到了宴席那一日,李朔真的领着沐桑榆入宫了,而且还真的以侧王妃的名义带进来。 谁都知道沐桑榆不过是个宫女,无名无分跟在李朔身边倒也罢了,眼下还以侧王妃的名义自居,真是不知廉耻。 尤其是传到了卓瑾心的耳朵里。 “侧王妃?”卓瑾心捏紧手中的鞭子,走出了向阳宫。 第二百八十八章 对于宫里,桑榆并不陌生。 宫宴摆在御花园里,李朔目送桑榆离去的背影,眸光微沉。 “爷,这……”延辛有些犹豫。 “总要吃点苦头,才知道爷的好处。”李朔坐定,“我便在这里等她,若有风吹草动极是来告诉我。” “是!”延辛颔首,让底下人小心着点。 桑榆是跟着彩雀去见刘燕初了,此去利州好一段时日,真的是很久没见了。 牡丹园里聚了好多人,莺莺燕燕的好生热闹。 桑榆在门口顿住了脚步,没敢往里头走,“怎么不去拢月阁?这不是早前的梅园吗?” “而今是牡丹园了,皇上早就让人种上了贵妃娘娘喜欢的牡丹花。”彩雀笑道,“侧妃难道还不懂贵妃娘娘把休息地放在这儿的用5;151121779088459意?” 彰显着贵妃盛宠不衰,教这些后宫之人莫要乱了方寸,站错了队伍。 桑榆点点头,硬着头皮往里头走。 宫妃都在这里,桑榆是选秀出身,所以这里头有些人还是认得的,虽然不熟也未曾说过话。 这梅园曾经是前朝公主傅云华的住所,如今桑榆走过这儿,总觉得心里疼得慌。前世今生,就在自己的脚下过度,说起来还真是可笑至极。 刘燕初在假山后头坐着,这儿倒是僻静。 见着桑榆的时候,刘燕初招招手,“过来,这儿人少,安静很多。” 桑榆点头,朝着刘燕初福了福身,这才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刘燕初轻叹,“出宫一趟,倒是见外了很多。” “君臣有别,我总不能叫人逮着把柄。”桑榆抿唇,“你如今怎样,贤妃有孕,你怎么还没有动静呢?按理说皇上恩宠,也该有所反应才是。” “那你呢?”刘燕初笑问,“你不也是吗?你日日都与晋王在一处,不也是没有吗?” “我不可能有孩子。”桑榆深吸一口气。 她怎么可能有孩子呢,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 “是早前御医说的寒滞缘故?”刘燕初一怔。 桑榆笑而不语。 “孩子这种事,总归是要看缘分的。”刘燕初笑了笑,“不着急,你跟着晋王日夜在一处,有的是机会。” 桑榆转了话题,“贤妃有孕,宫里头就没有别的动静吗?” 刘燕初望着她,“你希望有什么动静?后位空缺,这不明摆着吗?皇长子一旦落地,那这皇后之位,定然是归贤妃莫属。贵妃如今还算是六宫之首,但……熬不过十个月。” “这宫里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他们当然明白谁才是来日的大头,怎么可能这会把自己露出来,不怕以后贤妃坐上了皇后之位,找他们算账吗?” 桑榆轻笑,“你终是出身江湖,不知这宫中险恶。” “怎么,这宫里还能比江湖更险恶吗?”刘燕初轻叹,“江湖上血光开路,比这儿可怕。” “那你就错了。”桑榆起身,“江湖上刀剑相向,死的也只是一条命。而这里,一旦行差踏错死的就不止一个人,有人身系家族满门,有人背负国仇家恨。” “昔年汉武大兴巫蛊之祸,累及数万之众,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杀了干净。你们江湖人讲求道义,可这宫里没人跟你将道义,只有成王败寇,兴衰荣辱。” 刘燕初定定的望着她,愣是答不上来。 轻叹一声,桑榆凝眸看她,“不好意思,一时间失言了。” “只是觉得你好像变了不少。”刘燕初道,“外头的日子不好过吧?听说前两日,还把方芷韵给送回了利州。你倒是有些手段!” “你觉得就凭我,能把方芷韵送回利州吗?我只不过是个女子,能抵得上利州的数十万军士之重?”桑榆挑眉。 刘燕初一愣,当即明白了,这怕是李朔早就算计好的。 “罢了,不说这些。”桑榆抿唇,“你如今怎样?” “皇上很久不来拢月阁了。”刘燕初笑道,“我也落得自在。” “为何?”桑榆不解,“皇上有意扶持你,怎么可能……”除非是留待后用。 正说着话呢,外头有了动静。 好像是秦贵妃来了,刘燕初当即领着桑榆出去行礼。 贵妃大驾,自然得毕恭毕敬的。 这一次和早前那一次不一样,早前见着秦琉璃的时候,桑榆还挨了打,这一次她是名义上的晋王侧妃。所以就算秦贵妃要为难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沐桑榆。”这一次,秦琉璃记得了。 从宫里头出去,也算是名声大噪的沐桑榆,前不久还把方芷韵给赶回了利州城,可见这女子本事不小,手段很高明。 想那晋王是驰骋沙场,杀人不眨眼之辈,竟也被跟前这小女子收拾得服服帖帖。 沐桑榆,不可小觑。 “奴婢桑榆,叩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桑榆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没有半点越矩。 “起来吧!”秦琉璃虽然觉得沐桑榆不可小觑,可她是贵妃,沐桑榆始终是个低贱的宫女出身,不配让她多费心思。 “谢娘娘!”桑榆本就不想引起注意,秦琉璃看不上她,自然是她的福分。 可这刚一抬头,她便看到了秦琉璃身边的那个女子。 巧笑倩兮,美眸盼兮,这顾盼生辉之色大有艳压六宫之势。眉眼间,跟自己的母后有几分相似。 桑榆的鼻尖突然酸涩了一下,她想起了那一日黄昏日落,逐渐漆黑的傍晚,那个和贤妃一道来赐死的皇帝宠妃。 当时天黑,她没能看得太清楚,也无暇去分辨这女子是否漂亮。 如今两张脸重合在一起,桑榆终于可以确定,的确是她! 慕容玉儿! 前朝公主傅云华的嫡亲表姐,慕容德的亲生女儿——慕容玉儿! 说起来竟是何其讽刺,明明是表亲却从未谋面。 第一次见面,却是在那冷宫里,慕容玉儿亲手端着毒酒来送她走。 如果不是慕容德做贼心虚,慕容玉儿何必迫不及待的要她死? 桑榆更加肯定,父皇的死定是与慕容德有关,还可能跟利州府衙密室里的秘密有关!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外头一声喊,竟是皇帝李勋陪着贤妃来了。 贤妃林玉姝深情款款的望着帝王,李勋笑得温柔。这温柔曾经是奢望,后来变得很刺眼,现在……桑榆突然觉得竟然一点都不重要了。 连那颗心都不会再为他疼,只是可怜了自己的父皇。 如果当初父皇执意杀了李勋,这天下是否还是大燕呢?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众人行礼,桑榆也跪在那里。 李勋一眼就看到了跪地的沐桑榆,他大概没想到桑榆会在这里,看向袁成的时候瞳仁微微一缩。 “都起来吧!”李勋道。 “谢皇上!”众人起身,桑榆极是安静的站在刘燕初身边,若是论容貌,这里百花盛开,真的轮不到她出彩。 李勋深吸一口气,踩着轻盈的脚步从桑榆的跟前走过,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他刚刚有孕的妃子。 从这点也足以说明,那些年为何傅云华始终不孕。 不是不孕只是不爱,所以不配生下他的孩子。 “皇上!”秦琉璃殷勤的领着皇帝去了梅园的正中心位置。 那个位置,李勋最是熟悉,原本是个荷池,后来因为傅云华想要跳舞给他看,就让人把荷池给填了,做成了偌大的舞池。 白玉石阶,白玉亭。 帷幔翻飞,底下都是休息的地方。 唯有这白玉亭是她特意为他造的,只想让他以最清晰的角度,看她最美好的一面。 梅园变成牡丹园的时候,皇帝没让人动这一块,这才留了下来,也算是一道极好的风景。 李勋回眸,正好看到沐桑榆离去的背影。 她走得这样决绝,没有半点犹豫,那背影……让他想起了当初的自己,不敢逗留也不愿逗留。 宫殿还在,没人打扫,到处积满了灰尘。 “姐姐,来这儿做什么?”夕阳不解。 “夕阳,你在这里等我。”桑榆抿唇,“不要进来,免得到时候出了事会连累到你。” “我这条命都是姐姐给的,还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横竖姐姐活着,我便活着,姐姐若是出了事,那我也不必苟活。”夕阳跪地,“夕阳对天发誓,绝对不会背叛姐姐。” 桑榆搀着她起来,这些日子他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可有些东西的确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即便是夕阳……也不该知道太多。 “你帮我看着。”桑榆道,“我进去拿点东西。” “好!”夕阳点点头。 桑榆抬步就进了寝殿。 这是她自己的地方,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里。在寝殿的床板底下有个机关暗道,这个暗道除了她便只有父皇、母后还有晓云知道,连李勋都不知道。 当初建造梅园的时候,是她自己跟父皇要求,有一个可以藏私人物品的地方。 父皇便给她留了个小金库,属于女儿的小金库。 地面上裂开一条缝,桑榆拎着裙摆便石阶而下。顶上的地板当即闭合,严丝合缝。 这地方就算被拆了,也不会看出端倪,除非掘地三尺,因为这地板的厚度足足有三尺。父皇希望女儿的小金库,永远都只属于女儿。 底下有些黑,她已经大半年没进来了。 好在自己的地方,闭着眼睛也能走到底。 她没敢点灯,只是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这里头是有机关的,但她烂熟于心,所以根本不会触动机关。小心的左拐右拐,前面是一道石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桑榆望着自己的脚下,深吸一口气,双脚并拢连跳三下。 石墙当即打开,她快步走入。 里面别有洞天,是个偌大的石室。 桑榆用火折子点了灯,顷刻间火苗沿着墙壁快速燃起,在这些火苗熄灭之前她必须出去,这里是有时间限制的,不得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否则就会闷死在这里。 她快速走到了正中央的石柱位置,并不朝着最里头走。 最里头是她的私房钱,是她从小到大收藏的小物件还有…… 但她现在不需要那些,她所需要的只是这石柱距离地面一尺高的暗格里的东西。 指尖戳破,一点殷红血落在那个凹槽位置,当下弹出暗格。 里头静静的放着一枚金镶玉雕龙纹的玉扳指,这是父皇所赐。 桑榆并没有久留,在这里缅怀父皇还不如先出去再说。 小心的收了玉扳指,桑榆起身就往外走。 重新走出来的时候,桑榆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梅园距离御花园不远,父皇希望给她的环境,希望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所以让她远离后宫。 这般的荣宠,终究是有时数的。 前半生的荣耀,换来重生的艰涩。 站在前生居住过的寝殿,布满了蛛网5;151121779088459布满了灰尘,那种感觉不是谁都可以感同身受的。 眼睛微微红了一下,恍惚间好像听见了晓云银铃般的笑声,喊了一声,“公主快来,外头下雪了,红梅开得可好看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桑榆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疾步朝着外头走去。 可还没走出去,夕阳却突然推门进来了。 乍见桑榆,夕阳忙道,“姐姐,我看到有人朝着这边来了,咱们赶紧躲躲吧!要是被人看到咱们在这儿,怕是会有人生疑。” 桑榆转身就走,“跟我走!” 这是她的地方,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儿的路。 这地方,就算闭着眼睛,她也能安然无恙的走出去。 翻个窗,爬上假山,然后跳下去。 桑榆轻车熟路,夕阳看得一愣一愣的,“姐姐,这地方你来过多少次了?怎么就跟回家似的?” 可不就是回家吗? “凭感觉罢了!”桑榆随口搪塞,与夕阳一道落在了墙外。 “姐姐的感觉可真灵,就这么七拐八拐的,里头又那么多岔道口,我到现在都记不得路呢!”夕阳笑道,轻轻拂去桑榆身上的灰尘。 察觉桑榆盯着那高墙目不转睛的看,夕阳不解的问道,“姐姐没事吧?” “好了,没事了。”桑榆报之一笑,能有什么事呢? 出来就好。 “墙,倒是挺高的。”身后,有阴测测的声音徐徐传来。 桑榆骇然绷直了身子。 第二百九十章 延辛上前,直接拽着夕阳离开了,宫道上只剩下桑榆与李朔面面相觑。 桑榆咬着下唇瞧着眼前的李朔,这人怎么跟鬼一样,走哪都跟哪?这条路本来就偏僻,因为靠近河渠所以很少有人过来。 初入宫的宫女,几乎都不知道5;151121779088459这条路。 李朔是怎么知道在这里堵她的? 这人,到底知道多少? “还傻愣着干什么?”李朔负手而立,“还不过来,等着爷喊人来抓你吗?” 桑榆一步一顿的走到他跟前,她跟他算是最萌身高差,站在那里刚好到他胸前位置。 他低头看她的时候,微微俯下了上半身,幽邃的瞳仁直勾勾的盯着桑榆的明亮的眸。 “你看什么?”桑榆问。 “爷想看清楚,小榆儿的眼睛里到底有没有爷的影子。”李朔面无表情,“很显然,爷的小榆儿心里头藏着事,连爷都不放在眼里了。” 桑榆抿唇,“我只是……” “只是一时技痒,所以从这梅园的后院翻了出来,这地方不方便设侍卫,也不会有人过来,算是个犄角旮旯。”李朔直起身子环顾四周,“爷很好奇,小榆儿是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位置还挑得刚刚好。 桑榆答不上来,这根本不是挑的好位置,而是她从小到大就喜欢往外跑,所以……摸出来的门道。 这条河渠也是前朝时期,特意挖的,就是方便她的爬墙。 父皇是知道的,为了满足她的叛逆,特意把河渠挖到了偏僻处,还给人工做成了不少的障碍物,为的就是防止她翻墙的时候被人发现,让她能更有成就感。 可没想到,李朔竟然堵在了墙外。 “爷想说什么?”桑榆面色凝重。 “这地方是前朝公主傅云华的居所,可前朝皇室已经被剿灭得所剩无几。能知道这条路的,要么是公主的随侍,要么……是皇室之人。”李朔皮笑肉不笑,“爷的小榆儿,不是江云县来的吗?” “难道说,丹州江云县也有个梅园,而这梅园的后院也有这样一堵墙一道河渠,所以小榆儿觉得很熟悉,就一时间难耐的翻了墙寻找旧时的记忆?”李朔话语平静。 桑榆跟着李朔时日不短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清楚。 这只是李朔生气前的前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江云县,没有梅园。”桑榆低语。 “那小榆儿是否该给本王一个明确的答复?”李朔挑了眉,眼睛里无悲无喜,看着她的时候全然没有往日的温柔与宠溺。 他平生最恨别人骗他,尤其是身边的人。 “回到晋王府,我就告诉你。”桑榆眉目微沉,“如今在宫里人多眼杂,不适合……” 话音未落,他突然将她压在了墙上,俯首便吻了上来。 他带着惩罚似的啃噬着她糯软的唇,疼得她微微皱起了眉心。双手死死的抓着他的胳膊,奈何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灵活的舌头撬开了她的贝齿,搅动着她口中的美好。 唇齿胶合,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 他就是这样一个霸道无比的男人,在对待自己女人的问题上,从来只有征服。不安分的手,带着掌心的灼热贴在她的后腰上。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抵着自己的那个位置,正在昂然而起,逐渐变得坚硬无比。 可这是皇宫…… “原来你们在这。”李勋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眉睫骇然扬起,桑榆愣在当场。 她望着李朔的时候,看到他唇角扬起的那一抹诡谲的笑。阴鸷的眸中,倒映着她的影子,身子仍是紧紧的压着她,将她压在冰冷的墙壁处。 局面忽然变得很是尴尬,一时间万籁俱寂,谁都没有吭声。 最后还是袁成知的看了杨云锡一眼,二人紧忙领着所有人退下。秦琉璃和林玉姝也在后头,眼见着皇帝面色黑沉,她们这些后妃自然也不敢触霉头,行了礼便全部退下。 李朔牵着桑榆的手走了出来,绕过那些障碍,走到了李勋跟前行礼。 “起来吧!”李勋冷着脸,“晋王虽然有自由进出宫闱之权,可这终究是皇宫大内,不是晋王府。” 李朔行礼,“皇兄所言极是,是臣弟一时情不自禁,还以为此处僻静,没想到……臣弟知错。” 李勋望着面色微红,垂头不语的桑榆,有些话到了嘴边,终是说不出来了。 “贤妃娘娘有孕,皇兄大喜。”李朔道,“只是桑榆身子不适,怕是不适合再留在宫里,就由臣弟带着回晋王府吧!” “好!”李勋音色沙哑。 桑榆行了礼,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便被李朔牵着离开。 李朔走得有些着急,桑榆跟不上他的脚步。 一个踉跄,桑榆险些扑倒在地,所幸被李朔一下子抱住。 下一刻,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疾步朝着宫外走去。 “你若有气若是有话大可直说。”话虽这样说,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用胳膊圈住了他的脖颈,“晋王殿下就不怕欺君之罪吗?” “就算本王欺君,你也同罪。”他面色黑沉得可怕。 她说出不话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侧颜。 夕阳西下,如同在他的脸上镀了一层金色,真真是既好看的。 “宫宴快开始了。”她说。 他终于顿住脚步,低眉看着怀里的女子,那双明亮而美丽的眸,就这么死死的盯着他。 “要留下,还是跟我走?”他问。 她合上眉眼,轻轻的将头靠在他肩头。直接用行动来告诉他,她的决定。 他忽然笑了一下,抱着她便离开了皇宫。 她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以留不留在宫里都无所谓。既然他要带她走,那她就跟着他走,至少不用再面对李勋了。 出了宫门,晋王府的马车却也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偌大的宅院,朱漆大门紧锁。 “这是何处?”桑榆不解。 一抬头,却写着梅苑二字。 左右楹联上写着: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她骇然盯着眼前的李朔,心头砰砰乱跳。 他发现了什么? 第二百九十一章 “早前带你去祁山,你站在梅树下很久,我便想着你定是很喜欢。”李朔带着她往里头走,“以后这里便属于你,你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此处的梅花,我会叫人专门打理。” 桑榆随着他往里头走,瞧着满院的梅花,良久没有吭声。 有些东西,真情假意的还真是分不清楚。 “还喜欢吗?”他问。 桑榆淡淡的笑着,凝眉看着眼前的李朔。 长眉入鬓,鼻梁高挺。俊美男儿,一身英气逼人。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轮廓曲线刚毅非常,难怪方芷韵和卓瑾心要死追着不肯放手。 “这般瞧着作甚?”他问。 桑榆红了眼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王爷知道为什么吗?” 李朔凝眉看她。 “罢了,不说这些。”桑榆抿唇,“其实我是从前朝公主的寝殿里翻出来的,听说大燕皇帝很是宠爱前朝公主傅云华,所以我想去看一看她的寝殿是何模样。” “可这宫里人多眼杂,若是以讹传讹,怕是会有所牵连,所以我与夕阳走投无路便从墙上翻了出来。王爷也知道,咱们小门小户出身的,多多少少是粗手粗脚。翻墙,也是家常便饭。” 语罢,她也不试探李朔是否相信,有些话你自己觉得是真的,那么便是真的。如果连自己都怀疑了,别人岂有不生疑的道理。 “不管你为何在那里,你安然无恙便是最好的。”李朔笑了笑,“还喜欢这里吗?” “喜欢。”桑榆点点头,“爷多费心了。” 李朔望着她笑,却是各自心肠。 宫宴之上,卓瑾心没见着沐桑榆,早早就离了宴席,直接等在了晋王府。 李朔半道上还有事,所以临时离开了,桑榆是自己回去的。 进门便看见了夏风站在回廊里,双手环胸,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是晋王府。”桑榆深吸一口气。 卓瑾心坐在大厅里,若无其事的把玩着手中的长鞭,冷飕飕的瞧着眼前的沐桑榆,“沐桑榆你还真是好本事,把方芷韵赶走了,又蛊惑了李朔哥哥。哼……真是看不出来,你这狐狸精的手段还真是不一般。” “男欢女爱乃是人之常情,何须手段?”桑榆行了礼,“郡主若没别的吩咐,桑榆告辞!” “站住!”卓瑾心一声吼,鞭子当即甩了过来。 夕阳一惊,下意识的推开桑榆,背上狠狠的挨了一鞭子。 桑榆还没站稳,卓瑾心的第二鞭已经挥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桑榆几乎来不及多想,直接伸手去抓。不偏不倚,竟然真的抓住了卓瑾心的鞭子。 别说是桑榆自己,便是卓瑾心也愣住。 她惯使长鞭,寻常人别说不敢接,就算要接也未必能接得准。约莫是没有防备,所以才会被沐桑榆接住。 桑榆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拽着鞭子就用力的扯。 卓瑾心还没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手中的鞭子已经脱手,被桑榆甩出了窗外。 “郡主?”夏风夏月齐呼。 手中空了,卓瑾心一个踉跄,所幸被夏月快速搀住。 “这是晋王府,容不得你放肆!”桑榆厉喝,快速查看受伤的夕阳,“如何?” 夕阳疼得龇牙咧嘴,可见卓瑾心下手的力道不轻。 “主子,你没事吧?”夕阳反问,当即打开桑榆的手,想看看桑榆的手是否有受伤。 然则……桑榆的手完好无损,连皮都没破。夕阳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沐桑榆,“主子,您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 可不,连卓瑾心的鞭子都给夺了,还丢出了外头。 桑榆也纳闷,她这是怎么了? “沐桑榆!”卓瑾心有些忌惮,“你会武功?” “我若是会武功,晋王殿下会不知道吗?”桑榆将夕阳搀出门,“今儿是宫宴,郡主理该在宫里头待着,否则太后娘娘见不着人,郡主不好交代!” 夏风将鞭子捡了回来,毕恭毕敬的递上。 卓瑾心捏紧了鞭子,心头浮起异样的感觉。 脑子里,满是沐桑榆夺了自己长鞭的情景。一气呵成,虽然看上去有些生涩,但其中的力道却只有卓瑾心自己能体会。 那种力道,绝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这沐桑榆如果真的会武功,早前在向阳宫里,何以被自己打个半死? 难不成是这些日子有了什么奇遇? “郡主?”夏风道,“这沐桑榆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夺了郡主的长鞭,理该好好的教训她一顿才是。” 夏月忙道,“郡主,按理说沐桑榆不该会武,怎么可能夺了郡主的长鞭。如此便是夏风也做不到,这其中怕是有诈。然则沐桑榆有句话还是说对了,咱们是私下里出宫,太后娘娘如今对郡主看管甚严。” “若是到了宫门下钥的时辰还不回去,太后娘娘若是动了气,怕是……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既然今儿占不到便宜,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等谋个好策略,下次再来。” 卓瑾心也觉得奇怪,沐桑榆……到底抽的哪门子风? 反正李朔不在府中,卓瑾心等着也是无趣,只好悻悻的回宫去。 卓君御正在宫门口等着,瞧着败兴而归的卓瑾心,眉心微挑,“又吃了闭门羹?真是不中用,早知道这样,就不必自取其辱了。” “你说什么?”卓瑾心冷然,“我只是突然间……突然间觉得很奇怪。” 她眯了眯眸子,凑近了卓君御,“你这些日子一直去晋王府,一直跟着沐桑榆,难道你没5;151121779088459发现沐桑榆有些不妥的地方吗?” 卓君御笑得凉凉的,“如何不妥?是比你温柔还是比你聪慧?” “她会武功。”卓瑾心突然换了脸色,饶有兴致的看着卓君御微微拧起的眉心,“怎么,连你都没想到?你行走江湖多年,反倒把眼睛给走瞎了?” “你把话说清楚,谁说沐桑榆会武功?”卓君御冷然。 卓瑾心晃了晃手里的鞭子,“空手只一招就夺了我手里的长鞭,你觉得她还是个弱女子吗?” 第二百九十二章 这的确很可疑,卓瑾心从小到大,一根长鞭不离手。她不会其他的武器,只会使鞭子,所以在这鞭子上的造诣匪浅。若说有武功之人,空手夺白刃倒也没什么。 但是沐桑榆……卓君御跟着沐桑榆这段时日,着实没发现她会什么武功。 从她的身形和脚法来看,根本就是个普通人,连提气都不会,怎么能夺下卓瑾心的手中长鞭?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卓瑾心笑得何其得意,“你也看走眼了是吗?不只是你,恐怕就连李朔哥哥都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 卓君御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启荣上前,“侯爷,这郡主是怎么了?” “发疯了。”卓君御面色不太好看,“会武功?启荣,你也见过沐桑榆,可有想过沐桑榆会武功?” “一般会武功之人,走路轻盈,脚法应该有所规律。可瞧着侧妃,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启荣仔细回忆,“卑职不觉得侧妃会武功啊!” 卓君御也觉得,李朔是个很小心的人,怎么可能把危险留在他身边。 留一个会武功的女子在身边,除非是极为信任的,否则就等于把脑袋交到别人的手里,随时有被杀的可能。 奇怪,真奇怪。 卓君御觉得,明儿可得好好的认一认,看看这沐桑榆到底会不会武功。 空手夺长鞭,那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夕阳的背上好大一条血痕,桑榆小心的给上了药,“这段时间不要沾水,好好养着。” “是!”夕阳点点头,“这郡主下手可真狠,只是主子你如何做到夺了郡主的长鞭?” 桑榆想了想,瞧着自己的手,反复看了几遍,“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做的,就是心里头想着要抓住她的鞭子,免得自己吃亏。” “可主子真的做到了。”夕阳穿好衣裳。 “我也不知这是何故。”桑榆抿唇,这种情况实在是太怪异,连她自己当时也吓了一跳。猛然间,她又想起了那一次在百花楼的时候,拿着簪子险些杀了人。 当时,她也是情急之下出手,没想到竟然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难道沐桑榆的身体里,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她跟李朔同床共枕那么久,李朔不可能没有感觉。 这身子,到底怎么了? 到了安睡的时候,李朔还没回来,桑榆准备脱衣睡觉。 夕阳却突然叫了起来,“姐姐!” 桑榆一愣,“怎么了?” “这个朱砂痣……”夕阳的音色中透着继续惊惧,“这个朱砂痣变了,好像开了一朵花似的。” “什么?”桑榆不解,朱砂痣还能开出花来? 走到镜子前头,桑榆借着光,勉强看清楚背上的那颗朱砂痣。你还真别说,如夕阳所言,当真开出了一朵花的图案。 “这到底是什么?”桑榆很肯定这绝对不是朱砂痣,打从利州回来,她的身上便多了这样的东西。一颗朱砂之,一朵血色花,这是什么东西? 夕阳识字不多,但是她会画。 桑榆坐着不动,夕阳便将她背上的那朵花细细的描了下来,伸手递给桑榆,“姐姐你看,这是什么花?” 呼吸微促,桑榆瞪大眸子,不敢置信的望着这画上的花,“这是……曼陀罗。” 早前心腹交5;151121779088459给她曼陀罗毒的时候,她也不认得什么是曼陀罗,事后让心腹给了一副曼陀罗的画,这才知晓那曼陀罗的本源。 曼陀罗产自西域,算是西域奇毒。 最毒不过曼陀罗籽制成的曼陀罗毒! 可自己背上这曼陀罗图案又算什么呢?早前她的确是服了曼陀罗毒,为的就是在太后到来之前营造自己被人下毒的嫁祸目的,她掐着分量下的药,但被……被某些东西乱了计划。 不过也因为这样,她才能在太后跟前捡回一条命。 恐怕卓瑾心至今不明白,太后为何对她疾言厉色。 宫里头,最恨的便是下药。 曼陀罗的毒,早就被清除了,所以这印记不可能源于曼陀罗毒。 那么,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姐姐识得这花?”夕阳骇然,“那这花可有什么蕴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榆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知这花毒辣得很,可身上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要不,请大夫来看看吧?”夕阳忙道,“咱们这样猜,也猜不出个端倪啊!” 攸关性命,岂能大意。 这个时候,还是请大夫来看看为好。 夕阳连忙去请大夫,欧阳兰正好站在回廊里,瞧着那急急忙忙请了大夫的夕阳,不觉微微眯起了眼眸。 “这是怎么了?”欧阳兰不解。 霜雪道,“别是得了什么疾病吧?看上去,走得很急。” “去瞧瞧!”欧阳兰低低的咳嗽着。 到了桑榆的房间外头,便听得大夫说,“侧妃身上并无大碍,只是身有寒滞,得好生调养着,否则时日长久空身子大伤。” 可桑榆要听的却不是这些,“我身上可有中毒迹象?” “没有。”大夫摇头。 “那有内伤吗?”桑榆又问。 大夫还是摇头,“未见内伤。” 桑榆点点头,“烦劳大夫看一眼,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说着,她背过身去,夕阳小心的解开了桑榆的衣襟,微微露了后背的位置。 “敢问大夫,这后背上突然生出一朵花来,到底是什么病?”夕阳担虑的问。 大夫也摸不着头脑,“老夫行医数十年,还真的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怪哉怪哉!” 脊背上开出一朵花,这还真是疑难杂症。 欧阳兰闻讯进门,眼睛死死的盯着桑榆后背上的花纹,“曼陀罗?” 音落,桑榆快速穿上衣裳,与夕阳对视了一眼,主仆两个谁都没说话。 “霜雪,送大夫出去。”欧阳兰眸光微沉的盯着桑榆,似乎知道些什么。 等着大夫出去,桑榆才开口,“听欧阳姑娘这口气,似乎知道我这病的根源?” 欧阳兰脸上的神色很是奇怪,似笑非笑,还带着几分无奈。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你可知这曼陀罗为何物?”欧阳兰问。 桑榆故作不知,“还望欧阳姑娘赐教。” 欧阳兰低低的咳嗽着,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传说中曼陀罗是开在幽冥地府的花,沿着忘川河畔一路开到了奈何桥前。这是黄泉路上的引魂花,那你就该明白这曼陀罗的蕴意。” “求欧阳姑娘救救侧妃吧!”夕阳吓得扑通一声就给欧阳兰跪了下去,“姑娘,您行行好,救救侧妃!奴婢求您了!” 说着,夕阳赶紧给欧阳兰磕头。 “起来吧!”欧阳兰轻叹,“求我也没用,这东西是从西域传过来的,我不是大夫也不是来自西域。”语罢,她凝眸望着眼前依旧淡然自处的桑榆,“西域善用蛊,南域善用毒,我无能为力。” “所以这是蛊?”桑榆算是听出来了。 夕阳不明白,“何为蛊?” “不会让立刻死,但……却能生出各种意外的毒。”桑榆无奈的笑了笑,“昔年我以为这蛊毒不过是骗骗孩子的把戏,没想到却是真实存在的。” “但我不懂,我虽然顶着晋王侧妃的名头,可是……我终究不是名正言顺的侧妃,手中又无权无势,对我下蛊毒到底意欲何为呢?” “西域的蛊毒,何以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欧阳兰也不懂,“有些事大概不能用常理推断,各种蛊毒都不尽相同,但……大夫方才说你体内有寒滞,也许是另一条生路。” 桑榆眉心微蹙,“你是说,沉眠?” “西域地热,蛊虫定然是习惯了炎热,大概不会太适应寒凉之处。”欧阳兰倦怠的伏在桌案上,不断的咳嗽着,看着极是虚弱,“只是你要想清楚,大夫说过的那些话。” “霜雪,扶姑娘回去歇着吧!”桑榆道。 “是!”霜雪颔首,与夕阳一道将欧阳兰送回了房间。 等着夕阳回来,却见桑榆临窗而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姐姐?”夕阳低低的喊着,“虽说是蛊毒,可只要不当场毙命,就会有解决的法子。5;151121779088459这康嫔娘娘不是来自江湖吗?江湖人想来有的是法子吧!见多识广的,许是去过西域也不一定。” 桑榆手中握着李朔给的那块令牌,“夕阳,你下去歇息吧,我一个人静一静,此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那晋王殿下呢?”夕阳问。 桑榆面无表情,“瞒着吧!” 夕阳张了张嘴,终是点点头退下。 房门被合上,桑榆低眉拂过令牌,红色若玛瑙般的珠翠镶嵌,看着可真是耀眼。旁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她却是能一眼就认出来的。 在向阳宫里,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东西,只不过后来…… “母后,这算不算报应?”她低低的问,“父债女还,母债也得我来还。曾经我不信这些,如今想来这报应二字是真当存在的。” “我想为父皇报仇,也想为你报仇,可……可我重活一世,只是来报仇的吗?前半生死在了李勋的手里,那我的后半生难道要为了仇恨,葬送重活一世的机会?” “你们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她捏紧了手中的令牌,手背处青筋微凸,身子绷得生紧。 不管她如何挣扎,日子总是要过的。 刚刚合上窗户,便听得外头传来了轻叩之声,三长两短,那是他们的信号。 “少主!”熟悉的声音传来。 隔着一扇窗,桑榆并不打算开窗,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说。” “卑职几经周折,查到了一些事情。此处原为胡王府,胡王深得先帝厚爱,在大燕兵戈四起之时奉命押送一批旷世奇珍离开了大燕境内,此后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眉心微蹙,桑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件事。 “后来呢?”桑榆问。 “后来便有藏宝图一说流传开来,听说这批宝藏清空了大燕的国库,大齐建朝以来也是一直在找寻这笔财帛。大齐拿到的只是个空壳子,国库急需充盈。” 桑榆恍然大悟,这大概也是慕容德能存活下来,并荣享富贵的缘故吧! 没有钱,大齐如何豢养军队?没有国库,如何能振国安邦?若是教外族知道大齐只是个空壳子,怕是早就被人趁虚而入了吧! 所以对李勋而言,大燕留下的那一批旷世奇珍,是振兴大齐的必要所在。 如今百姓稍稍有了太平日子,李勋当然不敢妄加赋税,让百姓重新回到路有饿殍的日子。 釜底抽薪,是下下策。 “那这地图在何处?”桑榆问。 “如今江湖、朝廷、诸多势力都在查找这个地图,但……始终未果。卑职觉得,若是能找到胡王或者昔年的鬼狼大军统帅,应该就可以知道宝藏的下落。” “拿到这笔宝藏,咱们的复国大业定然可行!” 桑榆眯了眯眼眸,“你是说,鬼狼大军?” “是!鬼狼大军主帅——慕守业!” 桑榆这是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心口砰砰的跳,她想起了记忆里的那个带着狼王面具的男人,曾经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地。 没错,那就是慕守业。 曾经效忠于大燕皇帝,最高最机密的逍遥门首领,统帅鬼狼大军的神秘人——慕守业! 可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个慕守业,她便觉得脑袋有些疼,好像在沐桑榆的记忆里也曾存在过这么一个人。记忆有些混乱,她揉了揉眉心,“问个事,知道西域蛊毒吗?” “略知一二。” 桑榆深吸一口气,“可知有什么蛊毒能种在人的身上,会开出曼陀罗花?” 对方沉默了,一直没有说话。 因此,桑榆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对于西域蛊毒,卑职知道不多,若少主真的想知道,约莫还是得问堂主才行。” 桑榆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找地图的消息,若是有可能尽快找到慕守业!” “听说鬼狼大军的主帅桀骜不驯,怕是……” “只管找到他,给他传一句话就是。”桑榆深吸一口气。 外头的人俯首,“少主请说。” “阎王殿前三更夜,不分善恶论尊卑。”桑榆转身朝着床榻走去。 外头的人应了一声,当即离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桑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心累了,便什么都不愿多想。 可梦里却满是血腥,大燕皇室的哀嚎,宫人们的惨叫声,还有晓云的临死前的惨状。她穿着一袭红衣赤着脚跑在白雪皑皑的梅园里,身下淌着血,在身后留下了刺目殷红的血痕。 她不断的往前跑,可前方已无路。 大火之中,她静静的望着那个站在梅园门口的男子。 龙袍加身,笑得这样凛冽。 他该是怎样的庆幸,庆幸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杀了最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她的存在是他的污点,她若不死,他何以心安?何以面对这大齐的军士。 可她不愿被他送上祭台去祭旗,她是前朝公主,就算要死也得骄傲的自己选择。 恍惚间,有人在扯她的衣角,低头去看竟是个年幼的孩子。 孩子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哭着喊了一声,“娘……” 下一刻,骤然成了尖牙利嘴,一口咬在她手上。 一声惊呼,桑榆骇然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上已被冷汗浸湿。 “怎么了?”温柔的声音从顶上传来。 紧接着便是李朔坐在了床边,凝眸瞧着慌乱无措的桑榆,“做噩梦了?” 语罢,他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不过是做梦罢了,当不得真。早知道你会吓成这样,就该陪着你睡的。可实在是公务繁忙,你不会怪我吧?” 桑榆还没回过神来,满脑子都是那场大火,还有那个哭泣的孩子。 手,死死的抓住了李朔的衣襟。 他能感觉到来自于她的挣扎和颤抖,全然不似平素的淡然静雅。在她的心里,也有过波澜壮阔的时候,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这波澜壮阔? 轻轻抚着她的脊背,李朔紧紧的抱着她,“若是觉得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 她骇然抬头看他,死死的盯着那张毫无情绪波动的脸,俊美的容色,深邃的眸,你永远都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人人都说,大齐晋王是个极为聪慧之人。 昔年分明可以坐拥江山,却一力扶持当今圣上李勋登基。 明明可以得到更多,却退而求其次。 所以,谁也不明白这晋王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王爷可曾爱过人?”桑榆问。 李勋望着她,沉默不语。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动了情,当即苦笑两声遮掩过去,“桑榆失言了,爷莫要见怪。” “初心懵懂过。”他盯着她,“只是后来家国天下,便都放下了。” 她一愣,俄而点点头,“是呢,家国天下自然更重一些。” 男人的心里,永远都只有江山吧! 越是有野心,越是如此。 但她的父皇是个例外,所以父皇丢了江山。 想了想,李朔便将她抱起。 桑榆这才发现他竟然把公文都搬到了房间里,就在这里处理公务。他不是不陪着她睡,只是他真的没时间。大梁使团就在外头,很快就会抵达京城。 到时候安防以及各种安排都不能有所闪失,事无巨细,他必须亲自过问。 皇帝把这件事交给他,背后有诸方势力在虎视眈眈,随时等着抓李朔的把柄,随时等着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他不能大意,行差踏错,就是要命的! 他将她放在一旁的软榻处,“你便在此处安睡。” 她伏在软榻上看他,烛花哔哔啵啵的炸开,在这寂静的夜里,生出几分岁月静好之美。 “不要这般盯着爷看。”李5;151121779088459朔扭头瞧着她,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温柔,“爷会忍不住回头看你,耽误了正事为你是问。闭上眼睛,睡吧!爷守着呢!” 桑榆合上眉眼,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良久,她听得边上传来一声轻叹,“为了不搅了你安睡,特意在这里放个软榻,没想到你还是睡不着。” 说完,他便在她身旁躺下,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如同哄着孩子一般拥着她入眠。 桑榆从未想过,铁血男儿也有这般柔情的一面。那么昔日的苏娴呢?他待苏娴是否也这样?想着想着,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真当睡了过去。 李朔,给了她意料之外的安全感。 这些,都是李勋不曾给过的。 后来她才明白,那些让你患得患失的人,其实根本不值得你去付出和等待。真正在乎你的人,不会让你患得患失,他只会告诉你,他需要你正如你也需要他一样。 桑榆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身上的被子盖得好好的。 李朔揉着眉心放下了手中笔墨,她睡着了,他便又起来了,她竟是毫无察觉。 “醒了就起来穿衣服,待会跟着爷出门。”李朔起身。 桑榆一怔,“去哪?” “夜里都开始做噩梦了,想来是爷对你不够好,让你这心里患得患失。”李朔起身,神情略显倦怠,“跟着走吧,此后爷不管去哪都带着你。” 这话倒是把桑榆给吓着了,这是什么意思? 等着洗漱完毕,用过了早膳,李朔便领着桑榆往书房走去。 “这是去哪?”桑榆还是不明白。 延辛在后头拦了夕阳,李朔便带着桑榆进了书房,直接下了地道。 虽然早前这是胡王府,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这胡王府里还有这些机关暗道,毕竟她身为公主,无法插手父皇与胡王之间的事情。 “这是什么地方?”桑榆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的跳。 这李朔到底抽了哪门子疯?以至于她如今都莫不清楚状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朔何以心性大变? 直到推开了石门,直到站在了偌大的石室内,桑榆满脑子的疑问突然间消失无踪。 剩下的,唯有满脸的惊惧与差异。 铁索困缚,发白如雪。 若耄耋老人般,垂垂老矣,奄奄一息的躺在角落里。 四处光亮无比,长久在此处待着,双目必定受损。等到时日长久,便会生生瞎了这双眼睛。不止如此,桑榆进门之时便已经嗅到了刺鼻的酒味。 如今瞧着老者身边的酒坛子,只觉得一颗心陡然下沉。 这是…… 第二百九十五章 桑榆是打死都没想到,其实胡王并没有失踪,一直都在李朔的手里攥着。胡王就在此处,在胡王府的地牢里被囚禁了。 等着桑榆回过神来,骇然迎上李朔晦暗不明的眸,似探究又似肯定。他眼睛的神色,让她心惊胆战,在迎上她的眸时,瞬间变得犀利无比。 桑榆心头剧颤,面上却还是得佯装若无其事。 “爷,这是谁?你为何带我来此?”桑榆环顾四周,“这蜡烛晃得人眼睛疼。” “亮一些,才能看得更清楚。”李朔定定的望着她,“小榆儿,你可知外头有多少人在找他?” 桑榆摇头,心里却是透亮的。 “雍王、太后还有当今皇上。”李朔背对着她,拿了铜剔子挑着烛心,“江湖上,罗刹门的残党余孽也在找胡王,想来这慕容德也在找他。” 他话语平静,再没回头看她一眼,“全天下的人都要找的前朝皇室,胡王千岁,其实一直在我的手里。早前我只是为了剿灭大燕留下的逍遥门,所以留下他。此后我却知道,在胡王的身上竟还有一个大秘密。” 桑榆攥紧了袖中双手,她当然知道李朔意指何事。 那些父皇留下的宝藏,还有……鬼狼军。 “胡王身负大燕逍遥门的秘密,知道一些鬼狼军的事,虽然知道并不多,但不管知道多少,对我来说都是有价值的。”李朔继续道,“可我困着他这两年,他始终不肯说出半句。小榆儿,不如你来问一问。” 桑榆陡然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李朔,“爷都查不出来的事,我……我如何能问出?” “不试一试如何知道不行?”李朔深吸一口气,幽幽然的转过身子,眸光利利的盯着她,“小榆儿,你不如上前去看一看,是否认得他。” “胡王乃是前朝皇室,我来自丹州江云县,怎么可能认识京城之人。”桑榆垂眸,“殿下真是高看我了。” 李朔握住她的手,容不得她退缩。 他们在这儿说了好一会的话,这胡王早就醒了。 听着桑榆的声音,他只觉得陌生,着实没想起来这女娃子是谁。但是李朔说,可能会相识,胡王便侧耳仔细的听着,可惜听多了还是觉得陌生,确实不记得。 他听到,有脚步声朝着自己靠近。 这一双眼睛,早就被室内的光线给晃得,瞎了大半,只能隐约看得见模糊的人影轮廓。脑子浑浑噩噩的,这李朔时不时的让人给他灌酒,如今手脚发软,功夫早就废得差不多了。 桑榆一个跄踉,跌跪在胡王跟前,李朔这才松了手。 她抬头,面色苍白。 胡王扶着墙站起身来,白发遮去了容脸,再不复昔年的睥睨之势。 他是父皇的孪生兄弟,是她的亲伯伯,与父皇乃是一母同胞。看着胡王这张脸,便如同看到了自己的父皇。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满是无助与无措。 李朔站在那里,长长吐出一口气,面色冷到了极点,“昔年胡王,得大燕皇帝恩宠,何其荣耀无双。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真是好生威风。” “李朔!”胡王切齿,“我落在你手里,是我技不如人,是杀是剐少废话。” “你若真的想死,也不会苟活至今。”李朔一语戳破,“你有你想等想活的借口,我也有留你不死的理由。逍遥门除了罗刹门逃出生天,便只剩下鬼狼大军至今下落不明。” 胡王笑了,笑声凄厉,“你是不可能找到鬼狼大军的。” “是吗?”李朔冷笑两声,“西域有小国名曰夜映之国,以狼为图腾,乃是大燕覆灭之后快速兴起。只要本王派人去查,就没有查不到的。” “是吗?”胡王每走一步,脚下的铁索便发出清脆的碰撞之音,在这密闭的石室内尤为刺耳。 “早前已有发现慕守业5;151121779088459出现在洛州。”李朔低眉望着跌坐在地的桑榆。 话音刚落,胡王骤然顿住脚步,幽幽然转过身。他眯了眯眼睛,发灰的眼球似乎在找寻李朔的踪迹。可他看不清,过不了多久,怕是连这最后的模糊影像都会看不见。 慕守业……桑榆浑身冰凉,终是从地上慢慢悠悠的爬了起来。 站在那里,迎上李朔冰凉无温的眸,看着他眼睛里倒影着自己的影子,她笑得有些酸涩,“王爷既然怀疑我跟前朝细作,何不直接杀了我?如此猜测,又不肯下手,不像你晋王殿下的作风。” “前朝细作?”胡王凝眉。 能留在李朔身边的女子,想来是有些本事的。可他寻思了很久,也没能想出来,逍遥门内有这样的女子。 大燕覆灭,逍遥门的细作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是慕守业所培植的细作。 可听这话,李朔似乎并不想杀她。 “你是谁?”胡王问。 “我谁也不是,我只是一个小宫女,被晋王殿下带在身边戏耍罢了!”桑榆干笑两声,一脸的悲凉,脑子里却转得飞快。 李朔定然是没有证据,否则就不是把她带到这儿来了。 前朝余孽,都该千刀万剐。 何况他自己也说过,最恨别人骗他。 “胡王殿下可认得吗?”桑榆盯着李朔,一字一句的问着胡王,“我叫沐桑榆,乃是丹州江云县知县大人沐远道的庶女。” 沐远道? 这名字倒是有几分耳熟,只是被李朔关了太久,灌了太多的酒,在酒精的作用之下,记忆也有所减退,那些小事胡王都想不起来了。 沐远道? 好像是在慕守业的嘴里听到过一次,似乎、似乎是有这么一两次,但慕守业从未说过,他跟沐远道是什么关系,所以胡王的确也不知情。 只不过,既然能想到沐远道跟慕守业有关,那这沐桑榆……难道真的是慕守业的细作? 安插在李朔身边? “区区知县,也能入得我处?”胡王冷笑,“怎么,掏不出我的话,就让一个丫头片子来哄我?李朔,你好吃好喝还让女人伺候我,这个丫头难道也是你要送我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李朔扣住桑榆的手腕,“你那么想要,送你!” 说话间,他直接将桑榆推向了胡王。 桑榆措手不及,他推得这样决绝,几乎是毫不犹豫。她的身子重重撞在了墙壁处,胡王快速将她摁在了身下,伸手要去扯她的衣裳。 “傅厉良!”桑榆直呼其名。 那一刻,胡王是愣住的,“你叫我什么?” 桑榆趁机推开了他,连滚带爬的滚到了一旁,与胡王保持了安全距离。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坠,拼命的扯了衣裳捂住自己。 虽然这副身子是沐桑榆的,可她骨子里还是傅云华,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亲伯伯……她接受不了。 皇伯伯很疼她,如同父皇一般,惯来随她胡闹,是以她宁可死也不可能让乱伦这种事情发生。 “厉良是胡王的字,5;151121779088459除了大燕已故文昌帝之外,很少有人知晓这两个字,也就是最为亲近的胡王亲眷,以及文昌帝身边的人,才会……”李朔阴鸷的眸,死死盯着狼狈不堪的桑榆,“你还敢说你跟前朝没有关系?” 昨夜温存得叫人难舍难分,今日便翻脸不认人,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李朔? 胡王也是愣住了,若说是慕守业的细作,也绝不可能直呼他为傅厉良。这不是细作,一定不是细作。回想起来,也只有先帝和先皇后才会偶尔亲昵,喊一声“厉良”二字。 这女子到底是谁? “大燕皇室已经被斩尽杀绝,剩下的也只是一些旁支罢了!连前朝公主傅云华也死在了梅园,想来没有人还会提及傅厉良三个字。”李朔慢悠悠的蹲下身子,伸手攫起了桑榆的下颚,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粗粝的指腹,力道微重的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子,眼睛里满是冰凉,“你不是沐桑榆,你到底是谁?” “我娘和我姐姐都还在晋王府里待着,殿下却怀疑我的身份?沐桑榆就是沐桑榆!”她泪流满面,裹紧了自身。 李朔定定的望着她,似要将她看穿一般,“你不是!” 她看到他张了张嘴,却终是发不出声音来。攫着她下颚的手,抚着她的肌肤,停留在她的脖颈处,五指微微张开,然后慢慢的收紧。 他终于要杀她了? 脖颈处传来窒息的感觉,他的手越收越紧,她痛苦拧起了眉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李朔。脚尖逐渐离地,她死死的攀着他的手。 她重活一世,真的不想就这样死去。 “你到底是谁?本王只问最后一次。”他音色沙哑。 可惜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此刻唯有生死挣扎,否则定然能听出他话语中的颤抖。那种颤抖,以至于问她的时候,带着些许哽咽之色。 若说她是傅云华,他会放过她吗? 前朝公主转生在沐桑榆的身上,不管是谁,怕是都不信这样的鬼话! 若抵死不认,始终坚持自己便是沐桑榆,她又是否能逃出生天? 窒息的感觉,让人无法思考,她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昏迷之前,她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傅云华?” 之后,再无意识。 再次醒来,却是在梅苑里。 入眼便是被风吹起的青色帷幔,她暗自庆幸,自己竟然还活着。李朔最后,竟然放过她了?这可真是奇迹,都已经到了那地步,便是傻子也该知道永绝后患的道理,他为何…… 为何不杀她? 勉力撑起身子,脖颈处疼得厉害,喉珠火辣辣的疼,干涩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徐徐下了床。 四周没有人,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一袭青衣干净利落。 低低的咳嗽着,桑榆倒了一杯水,可水到了嗓子边上却不敢咽下。他是真的用了狠劲,所以喉珠损伤严重,怕是这两日都得难受着。 硬生生吞下一口水,算是润了润喉。 这嗓子,连呼吸都会疼。 屋子里没人,四周也安静得很。 瞧这时辰应该快到酉时了,很快就会天黑。如今这晋王府怕是待不得了,所以……她如今只能、只能搏一搏,看能不能离开晋王府。 在李朔这儿,她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李朔留着她,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外头没什么人,两个看守都没有。桑榆心下生疑,这是怎么了?这李朔玩什么花样?难不成是故意要放她走,然后让人跟着她,借此来找到月娘他们,将大家伙都一网打尽? 桑榆小心翼翼的走在回廊里,风过帷幔,撩起鬓间青丝。她未挽发,青丝及腰随风飘散。 穿过梅园,就能离开这儿。 谁知李朔就站在梅园里,负手而立,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跑。 桑榆想从一侧绕开他,可这地方就这么大,怎么都不可能绕开他的视线。他堵了她的生路,她只能另辟蹊径,只好去后院翻墙了。 可是墙那么高,她怎么爬得上去?拿块石头垫着,也是够不着墙头。 看样子,真的是绝了她的路。 站在墙下苦笑,桑榆想着这一次还真的是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重新回到梅林处,桑榆一袭青衣,面上是无所畏惧的冷漠。已经到了这一步,害怕也没什么用,他若想杀她也不必等到现在,方才就可以掐死她。 “爷是想留着我千刀万剐?”秋冬季节,太阳下山早,这一折腾天都已经暗了下来。桑榆环顾四周,“到时候把我埋在这梅树下,做花肥吗?” 李朔幽幽然转过身来,凝眸看着她。 昏暗中,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微表情变化。 说话的时候,喉珠颤动,声带扯得生疼。方才那一句话,已经费了她好大气力,如今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不管我承不承认,你在心里已经认定……”她艰难的说着话,音色沙哑至极,“已经认定我是前朝之人,是细作。晋王殿下杀人无数,双手染满了鲜血,想来也不差我这一个!” 语罢,她冷笑两声,合上了双眼等着他动手。 下一刻,他疾步走来,突然将她抱在怀里。 桑榆愣在当场。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这一抱可把桑榆给抱愣住了,脑袋有些发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朔这是玩什么花样? 可他抱着不肯撒手,死死的把她摁在自己的怀里,容不得她挣扎,容不得她拒绝。 她干脆也不反抗了,任由他抱着,胳膊轻轻的垂落两旁,就当自己是个木桩子。 “爷的小榆儿。”他低低的开了口,声音里带着意味不明的口吻,“终是没想到,原还能回来。” 她愣了半晌,“你什么意思?” 粗粝的指腹轻柔的抚过她紧蹙的眉头,李朔笑得有些酸涩,“胡王……说了一件事。” 桑榆凝眸看他。 “他说,这世上除了文昌帝与其皇后之外,还有一人能这般肆无忌惮的喊过他的名字。为此,她被文昌帝罚跪在太庙里。可这丫头是个心性刚烈之人,愣是三天三夜不出来。”说这话的时候,李朔目不转睛的看她。 可桑榆的心却在颤抖,胡王说的……是她! 前朝公主傅云华,那个心比天高的女子。 那一次还是父皇与皇伯伯急急忙忙去把她给接出来的,从那以后,父皇便再也不敢罚她去太庙。后来傅云华觉得实在无趣,渐渐的便也不去找皇伯伯的麻烦,这傅厉良三个字就不再喊了。 “最后,还是文昌帝和胡王亲自去把人给接出来的,听说出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了,愣是不吃不喝的倔得跟驴一样。临了自己还扛不住,死活让文昌帝背出来。”说到这儿,李朔无奈的干笑了两声。 桑榆答不上来,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李朔说是胡王所言,桑榆也是相信的,毕竟知道这些事的,在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一声长叹,李朔突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惊得桑榆快速圈住了他的脖颈,这一次真的是一脸懵逼摸不着头脑。 当时把她推出去给胡王是他,如今讨好的还是他。 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他把她放在软榻上,她勉力撑起身子,极是防备的退到软榻一角。她真的不想再靠近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他不会明白石室内的他,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那时候的她,内心有多恐惧,却还要拼命的伪装坚强是怎样的绝望。 她一心求生存,可到最后才发现所有的努力,都不及他一句杀无赦。 是的,他一句话,她就得死。 不管,她曾经尝试过怎样的努力。 李朔上前,左右手支撑在她两侧,将她圈禁在自己的怀抱里。 桑榆越发缩紧了身子,脖颈处的疼痛犹在,她还如何面对他?低眉不去看他,把自己当成鸵鸟,埋在自己的沙堆里,就当自己死了。 温暖的唇,轻啄着她糯软的唇瓣,就像是小鸡啄米一样,一下又一下重复着,动作很是温柔。 这倒像是在讨好,可她还值得他费这样的心思吗? 不是要杀了她吗? “钝刀子杀人,好玩吗?”她沙哑着嗓音问。 他审视着她,“以后都不会了。” 她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杀她,能活着已经是万幸,还要不要问?做谁的棋子,不都是一样的吗?沐桑榆虽然是罗刹门的少主,可她连罗刹门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 就连月娘他们,也只是棋子,只知上头有人,却从不知上头是谁。 罗刹门从逍遥门分裂出来之后,到底是谁在执掌? 她不愿再信他,眼睛里的警惕逐渐变成了一种漠然。 那种淡漠与疏离让他忽然有些慌了神,伸手扣住了她的双肩,语气都变得急促起来,“不管你是谁,留在我的身边,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她还是不说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是傲雪吗?”他问。 眉心突突的跳,桑榆盯着他,瞳仁微微收缩。 他如何知道……然而…… 李朔显得有些局促,“我知你不愿再信我,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晋王府内,随你出入,我会护你周全。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带你走。” 走? 能走去哪儿? 他欺身而上,她没有挣扎。 是谁用毕生天真,逐渐印证现实的残忍。 延辛站在院子里,瞧了瞧漆黑的夜色,冬天的夜可真冷。 接下来连着数日,李朔都在梅苑陪着桑榆,桑榆的嗓子也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她再也不会笑。 卓君御在晋王府进进出出好几日了,始终找不到桑榆和李朔,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不过大梁使团已经快到京城,只等着皇帝一声令下,允了使团的上折,派特使迎他们入城就是。卓君御想着,都到了这个时候,李朔总不能再带着桑榆躲起来吧? 皇帝圣旨临门,李朔自然不会躲。 桑榆一袭青衣,青丝束发,头顶玉冠。 虽然算不得容貌出众,但如此装束,反倒透着几分英气,颇见飒爽英姿。 接了圣旨,送走了袁成,李朔握紧了手中的圣旨,回眸望着一言不发的桑榆,“彼时你就跟在我的左右,我在哪你就在哪。” “是!”她变得很沉默。 李朔定定的望着她,“我给你的那个令牌呢?还在吗?” 她从腰间取出了令牌,有些狐疑的望着他。 李朔收回了令牌,“以后……就不必带着了,爷是你的令牌。” 桑榆望着他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嘴角却是难掩的苦笑。她伸出手,将李朔手中的令牌取了回来,“这令牌只有在我身上,王爷才能放心,不是吗?” 她垂眸,指尖轻轻拂过上头如血般的殷红珠翠。 “那我现在,想要收回。”他攥紧了五指。 “还是留着吧5;151121779088459!”桑榆将令牌放回腰间,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无悲无喜,“我怕有一日,爷会后悔,到时候大家都不好受。”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转身回了房间,然后面无表情的将房门合上。 延辛上前,“爷为何不解释?侧妃怕是误会了。” “解释什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李朔绷紧了身子,“原来她早就知道了,总以为大家都在逢场作戏,没想到……是她在看我一个人的笑话。”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大梁使团如今,宫里头便开始忙碌起来,李朔得入宫伴驾,还得与礼部等朝中大臣一道与使团进行交涉,确定相关的议和协议条约。 李朔倒是想把桑榆带在身边,可惜桑榆并不领情,不愿进宫。 她不愿进宫,他知其心意,便也没有勉强。 “姐姐,王爷已经走了。”夕阳进门。 桑榆点点头,“你看着家里,若有什么事随机应变,替我挡一挡。”她一袭青衣,干净利落。 “姐姐要去百花楼吗?”夕阳问。 桑榆回头看她,“以后再告诉你,暂时先别问。” 夕阳抿唇,“只要是姐姐的事,夕阳义不容辞。5;151121779088459” “好!”桑榆从后门离开。 外头下着小雨,她撑着伞走在长街上。沿着街面绕了一圈,确信身后没有人跟着,她这才快速闪入了一条小巷。身后,有人快速跟上。 月娘落在桑榆身边,“跟我走!” 桑榆颔首,随着她一道越过高墙,消失在追踪者的视线里。 墙头,桑榆眯了眯眼眸,这些人看上去并不像是晋王府的人。 “走!”月娘带着桑榆进了月满西楼,快速合上自己的房间门,“方才跟着少主的可是晋王府的人?” “不像!”桑榆眸色微沉,“你没看到他们脸部的肌肤和脖子、耳朵乃至手背上的全然不同?黝黑至极,看着格外粗糙。” 月娘倒真的没有细看,“这有什么讲究吗?” “京城里的护卫,就算是集体暴晒,也不可能晒出这样的粗糙。”桑榆苦笑,“约莫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月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京城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难怪少主要让百花楼那边调查,是否有可疑人进入京城。原来少主,早有所察?” “有李朔跟着我,他们便不敢出现,可见他们对晋王府还是很忌惮的。可晋王府铜墙铁壁,他们不敢轻易下手,难得今儿我落了单。”桑榆深吸一口气,“对了,残叶的消息收到了吗?” “是!”月娘颔首,“残叶说,少主在问有关于蛊毒的事情,不知少主为何突然问及这些?” “你对蛊毒了解多少?可知有一种蛊毒能开出曼陀罗花来?”桑榆问,她很想知道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什么。 月娘起身,细想之下才道,“我倒是听过这样的蛊毒,但从未见过。昔年我游历在外,听得有人提及西域奇毒,说有一种叫沙漠玫瑰的,配上七虫七花加以炼制,得曼陀罗相佐,能得媚骨之毒。” 桑榆骇然瞪大眼眸,“媚骨之毒?” “听说这种毒一旦进入了身子,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拔除。”月娘轻叹,“等到花开全身,就会成为下毒之人的傀儡,此后生死都捏在别人的手里,成为他人的利刃。” “可有解药?”桑榆只觉得心中寸寸冰凉。 月娘摇头,“没有,听说这沙漠玫瑰甚是难得,所以此毒不常见。”顿了顿,月娘狐疑的望着桑榆,“少主何以问及这些?” 桑榆垂眸,笑得有些艰涩,徐徐褪下衣衫一角,露出了背上的花纹,“可认得这是什么吗?” “这是……”月娘的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少主你?” 深吸一口气,慢慢悠悠的穿好衣裳,桑榆微白的脸上挂着酸涩的笑靥,“好看吗?” “卑职无能!”月娘扑通跪地,“未能保护好少主,请少主责罚!” “生死有命,我谁也不怨。”桑榆将月娘搀起,“既然是无药可解,那我也不必多做无用功,在我还没有丧失理智之前,把该做的都做了。” 月娘噙着泪,“此事,卑职一定转告主上,主上见多识广,一定能想到法子。” “好。”有一线生机也好,只是她不会报太大的希望,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不过她会在成为别人的傀儡之前,把事儿都办完,然后…… 她傅云华此生,绝不会变成他人的傀儡。 这是父皇教给她的,属于一朝公主的傲气。 她可以夹缝里求生存,但决不能忘了自己是谁。 “月娘,帮我通知各部,就说我准备撤离。”桑榆坐了回去,端起案上的杯盏喝了一杯。酒入愁肠,真是干烈刺激。 “少主要走?”月娘一怔,“可咱们没有收到主上的撤离命令,若是撤离京城,万一主上怪罪下来……” 桑榆将血珠子放在案上,“这个分量够不够?” 月娘眉心微蹙,俄而点点头,“够。” “大梁使团刚刚入京,京城内外防守严格,是断不能轻举妄动的,要走也得等到大梁使团离开之后。往外传送的消息,也都搁一搁。”桑榆嗅着杯中酒,“京城里头,让他们去动吧!” “少主是说,方才跟着你的那些人?”月娘回过神来。 “我怀疑这批人跟我在利州衙门遇见的黑衣人,是一伙的。他们的上面是个女人,我当时有所接触,所以很肯定。”桑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仔细留意从外头来的,神秘女子。” 月娘笑了笑,“若说这女子嘛……咱们看人可是一等一的准,只要走过这街面,咱都能认得出来。” “不要太自信。”桑榆望着她,“那女子武功很高,如今的局面,低估敌人就是在自掘坟墓。” “卑职明白!”月娘若有所思,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卑职斗胆,敢问少主,你这毒是从何而来?” 桑榆也不说不清楚这毒是从哪儿来的,此去利州路过太多地方,平城,利州城,又或者是温泉山庄?至少百花楼是不太可能的,她们估计都不知道媚骨之毒是什么。 “这毒,还有其他什么厉害之处,或者对下毒之人有什么要求吗?”桑榆问。 月娘想了想,“这毒虽然厉害,可听说此毒把人炼成了傀儡有违天道,会折寿。不过折寿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楚,许是凑巧又或者……卑职知道的,也仅此而已了。” 桑榆苦笑,“那就这样吧!此事替我瞒着,免得引起慌乱。” “是!”月娘行礼。 第二百九十九章 “益阳城有什么消息?”桑榆问。 “慕容德派人去了南域,也不知是什么用意。”月娘不解,“这西域南域北疆,不是戈壁就是荒漠,实在不懂他此举意欲何为。” 桑榆垂眸,李朔早前在石室内说过,大漠里有个夜映之国,也不知具体位置在哪里。慕容德去南域,不是去找寻大燕的宝藏就是去找鬼狼大军的。 没有信物,找到鬼狼大军也没用。 所以慕容德,一定是让人去找宝藏的。 这份图纸,如今到底在谁的手里? 若是在慕容德的手里,李勋不会毫无动静;也不可能在李朔的手里,否则李朔就不会捏着胡王迟迟不杀。雍王与太后,更不可能。 雍王那性子,如果知道有这份图纸,早就掘地三尺了。 这批宝藏,知道的人肯定不多。 也难怪为了保全慕容家的荣耀与富贵,慕容玉儿这般迫不及待的要她死。原是怕她知道太多有关于这批宝藏的秘密,到时候慕容德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她慕容玉儿的丽嫔之位也就保不住了。 “这事儿告诉主上了吗?”桑榆问。 月娘颔首,“已经上报。” “那就好!”桑榆起身,“我不能出来太久,先回去了。” 临走前,桑榆又问了一句,“对了,前朝皇室还有多少人存活着?” 月娘想了想,“卑职可以列个清单给少主。” “要快!”桑榆很想知道,温泉山庄里住着的,到底是她的什么人。面相有点熟悉,但她很确定不曾见过。身上还有病,病得不轻还会咬人,真的很是怪异。 她轻轻拂过当初被咬的位置,心下生疑。 大燕皇室,到底有多少秘密? 桑榆撑着伞,从月满西楼的后门离开。细雨绵绵,透着凉薄寒意,她一个人走在街上只觉得满心孤独。曾经前呼后拥,如今……这条路要自己一个人走。 人与人之间,只剩下了利用。 她忽然想起了李朔的那句话,他说等一切尘埃落定,就带她走。 走? 舍得下这天家富贵的,往往是女子。男儿江山,何曾有人真的放下过? 历经国破家亡,她已不信这些。 一辆马车从身边驶过,里头传来清晰的咳嗽声,这声音……有些耳熟。 眉心微蹙,她站在街边的廊檐下,望着渐行渐远的青布马车,微微冷了眉心。 百花楼里,花娘已经在等着,“侧妃!” “我只是来要答案的。”桑榆收了伞。 花娘颔首,“人已经找到了,统共三个女子,早前是住客栈,后来进了雍王府。”5;151121779088459 眉心微挑,桑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雍王?” “是!”花娘点点头,“咱们不敢再靠近,只能在外头守着,只见着进去没见着出来,所以……” “我明白了。”桑榆面色微沉,“你们小心着,莫要打草惊蛇,此事我会禀报晋王处置。大梁使团已至,不可轻举妄动。” 花娘行礼,“全凭侧妃吩咐。” 深吸一口气,桑榆转身就走。 三个女子,进了雍王府。 这雍王还真是猪脑子,什么人都敢往里头收。若不是太后一直护着,估计都不知死了多少回。 蠢货! 蓦地,桑榆顿住脚步,这雍王李珩脑子不好使,可他身边还有个聪慧的尹若雅,想来也不敢贸贸然的把旁的女子往自己府中接。 桑榆凝眉,这里头怕是有什么猫腻。 也不知为何,桑榆觉得有些心慌,那女子惯来蒙面,可眼睛…… 桑榆是从晋王府的后门回去的,谁知刚进去便觉得有些异样。夕阳不在后门守着,难道是在屋子里?可这后院一路走来,似乎也没什么人。 心下咯噔一声,桑榆握紧了手中的伞。 回廊尽处,李朔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出去的时候身边也不带个人,不怕遇见什么事吗?” 桑榆怔了怔,刚要上前行礼却被他一把搀住,“你是我妻,这是自己家里,不必行礼。” “多谢王爷。”桑榆环顾四周,“爷不是入宫去,跟大梁使团商议合约吗?” “不放心,就回来了。”李朔牵起她冰凉的手,裹在掌心里暖着,“手这样凉,出去的时候多穿点。” 桑榆愣住,蹙眉看着他。 他怎么就不问,她去哪了? 他牵着她回了屋子,夕阳在屋内备好了火盆,行了礼便悄悄退下,始终没敢吭声。 延辛合上房门,冲着夕阳使了个眼色,领着她离开了院子。 “眼下京城里戒备森严,但也不排除有些残党余孽蠢蠢欲动。”李朔把她摁在软榻上,伸手便去脱她的鞋袜。 惊得桑榆当下绷直了身子,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外头下着雨,鞋袜都湿了。”李朔不容分说,将她冰凉的小脚揣进了怀里暖着。 冰凉的脚丫子,贴着他胸膛的肌肤,一下子暖透了。 桑榆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这人喜怒无常,变化得未免太快了,教她实在不敢靠近。她想收回脚,面上有些发烫,“爷,这不太好,这不符规矩。” “爷自己乐意,谁都管不着。”李朔捂着她的双脚,“脚暖了,身上才会暖。暖一暖,心也就不冷了。小榆儿,爷想好好疼你。” 她凝眸看他,没有吭声。 良久,桑榆轻叹一声,“王爷,我不是苏娴。” “我知道。”他也跟着轻叹,仿佛不懂的人——是她! 不过他是对的,脚暖了,身上也就不冷了。 他拥着她坐在软榻上,如同哄着孩子般抱着她,将她放在自己的膝上,“爷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桑榆眉心微蹙,“什么故事?”这李朔不去宫里陪王伴驾,与大梁使团磋商协议,却在这里要与她讲个故事,还真是……奇怪得很! “有一孩童,幼时自命不凡,长大后仍是不改执拗的性子。生逢乱世,他莽撞的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境。”李朔微微到来,“遭逢追杀之际,无意之中遇见了命中贵人,得贵人相助。” “彼时年幼,不知这回眸一笑的珍贵。” 第三百章 桑榆自是听不懂李朔在说什么,权当是个故事。 李朔伸手揽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免她寒凉,“你许是听不懂,不过没关系,听不懂便罢。你可以当我是没话找话,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搁在心里不说出来……” “爷,你到底怎么了?”桑榆问,“往日,你从不会说这些。” 在他的脸上,她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无措。 是的,无措! 就好像一个愣头青,一个毛头小子,遇见了心5;151121779088459仪的姑娘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于是,只能语无伦次自顾自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懂的话。 “今夕非同往日。”李朔吻上她的眉心,“小榆儿,这一次,我绝不教你再等。” “此前,很多人说我像苏娴。可后来,爷喊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桑榆定定的望着她,“谁是傲雪?” 李朔苦笑,一脸的无奈与微凉。 伸手抚上桑榆的容脸,他笑得有些艰涩,“傲雪枝头嫣红色,不堕风霜为哪般?” 她还是不懂,虽然她很怀疑李朔说的那些事,可能跟自己有关,跟傅云华有关。可她遍寻记忆,不管是傅云华的记忆,还是沐桑榆的记忆,都没有傲雪此人。 “爷,到底在说什么?”桑榆低低的问。 他松了手,她便从他膝上下来。 李朔将最初的那一块玉佩递给她,桑榆眉心微皱,这不是他们结缘的玉佩吗?夕颜花纹,粗糙而简单的纹路,丝毫不像是李朔这样身份之人,该佩戴的。 可他一直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的收藏着。 彼时桑榆便想着,这玉佩的背后怕是有什么故事。 如今瞧着,倒是印证了她的想法。 “这东西……”桑榆抿唇。 当日的山洞疯狂,是他们的开始,也是命中注定的一劫。 有些人不管几番生死,都会回到身边。 李朔将玉佩塞进了桑榆的手里,“这东西是一个女子送的,本王从未见过那么不把人当回事的小丫头。地上捡的也说是自己的,然后随意送给他人。” “送便送吧,还非得编着谎说什么传世之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把人都当成傻子来骗。不过是个最廉价的石头片,非要说是羊脂白玉做的,硬生生诓了我一只叫花鸡。” 桑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这石头片,诓了你一只叫花鸡?谁家的姑娘这样厉害,连堂堂晋王殿下都吃了大亏?” “彼时,我还不是晋王。”他凝眸看她。 桑榆“哦”了一声,瞧着掌心里的玉佩,“这东西瞧着质地粗糙,雕功简单,怎么看都不像是王爷的贴身之物,原来真不是爷自个的。” 蓦地,桑榆心神一震,瞬间僵在当场。 李朔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桑榆捏紧了手心里的玉佩,她找遍了沐桑榆的记忆,始终没有任何关于这块玉佩的记忆。联想起李朔之前带她去见胡王,然后……然后回来心性大变,她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这东西……”桑榆将玉佩递出去,“既然是那女子欠下的债,爷便好生收着,来日……来日方便讨债。” “这话,爷爱听。”他握住她的手,玉佩就在两个人的掌心紧贴着,“这笔账,爷得好好的算一算。” 她屏息看他,脑子里有些乱。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的拽着不放。 不过,这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在她十四岁那年,悄悄溜出宫去玩。彼时少不更事,看多了梨园里的话本子,想着学那些英雄豪杰浪迹江湖行走天下。谁知后来是被人抬着回来的,不知怎的就回到了宫里,脑袋上还多了一个血口子。 她记得当时母后哭得厉害,父皇怒斥太医无能,说是若不能让公主恢复原样,就诛九族。 许是撞着了脑袋,她当时忘记了很多事,虽然此后断断续续的想起了一些事情,但也不算完整。父皇和母后坚决不许宫里人再提这件事,她本就心大,所以也没有追究。 后来,她遇见了李勋。 只一眼,她便觉得很是熟悉,竟有种故人重逢的感觉。 她当时还在想,那便是一见钟情! 手心濡湿,桑榆呼吸微促,李朔说的那个小丫头,该不会是她吧? 可这世上哪有这样凑巧的事? 她真的,不记得李朔。 “爷是觉得,我是傲雪?”桑榆面色发白。 可她明明是傅云华,怎么会是傲雪呢? “是谁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还有机会重新开始。”李朔含笑看她,眼睛里淌着流光,璀璨而夺目,“我想与你重新开始。” “我们之前,结束过吗?”她问。 他苦笑,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无奈与凄凉。 “你真的不进宫了?”桑榆问。 “你在赶我走?”他问。 桑榆急忙摇头,“不是,只不过你不去,雍王那头怕是要抢了先机的。若是能促成两国议和,到时候名垂青史更得民心。” “那你呢?”他问。 桑榆一愣,“我?” “你也会名垂青史吗?”李朔一本正经的问。 桑榆蹙眉,“自古以来除了妖妃祸国,女子很少……” “那我何须名垂青史?”他一脸的嫌弃,“百花楼那边可有消息?” 她去月满西楼自然是悄悄的,去百花楼倒没那么多顾忌,所以李朔知道也不稀奇。看在他恰当好处转移话题的份上,她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之前的话题,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还不如说正事比较自然。 “回京的时候,我便怀疑有人跟着我,没想到是真的。”桑榆道,“利州密室里的那帮黑衣人,大概也来了京城。若我的方向没错,此刻人已经在雍王府中。” “确定就是她们吗?”李朔问。 “我之前说过,她们是女子。”桑榆想了想,“百花楼乃是三教九流都爱去的地方,消息最是灵通,这京城里来了什么生面孔,出了什么事,他们最是清楚的。” “只是不知她们要做什么,从利州跟到了京城,肯定不是游山玩水。我吩咐花娘,不许轻举妄动。” 第三百零一章 “雍王府。”李朔眯了眯眸子,“看样子是把人给逼急了。” “这些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桑榆不解。 李朔挑眉,“好好表现,爷就告诉你。” 她一怔,瞧着那厚颜无耻的男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上微热,桑榆撇撇嘴,坐在软榻上用毯子裹了自身,“不说便不说,何必这般折腾人。” 李朔坐在边上,瞧着她把玩手心里的玉佩,“那便不说吧!” 她一怔,翻个白眼便凑了上去,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可好?” “早前就说过,她们来自边关。我让延辛派了探子,说是东寻国有些蠢蠢欲动。东寻与大齐相邻,其种族容貌与口音都跟中原人相似,所以一般看不出来。”李朔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桑榆抿唇,“昔日在府衙密室,他们好像是冲着什么图纸来的。来了京城与雍王合作,怕是要对付晋王府了。你就不担心吗?有外族势力的加入,雍王会如虎添翼。” “在担心我?”他问。 桑榆轻叹一声,“爷能正经点吗?” “只对你不正经,可好?”他把另一侧脸凑了上去。 桑榆瞪大眼睛,从不知道堂堂晋王殿下,会是这样的不要脸。 深吸一口气,桑榆红了红脸,只得在他另一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搅了心中满池春水,荡开阵阵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所谓图纸是前朝大燕皇室留下的藏宝图,不过暂时不知留存何处,当日在利州我便是放了假消息,说是利州一行就是为了取得寄放在府衙密室里的图纸,这才引得一场混乱。”李朔望着她。 桑榆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可……此前诸多隐瞒,如今为何坦白得干净? “要我发誓吗?”李朔瞧出她脸上的怀疑之色,“如今我对你所言,句句属实,若是……” “不消发誓。”桑榆撇撇嘴,“罢了,信你便是。只是这图纸不在你手里,定然也不在雍王的手里,否则雍王也不必与东寻国的探子联手。分人一杯羹的事,不是雍王能做得出来的。” 李朔点点头,“他们都以为图纸在我手里,便是你也是这般认为的,不是吗?毕竟,胡王在我的手里。” “我可不这么认为。”桑榆道,“若是真的在你手里,还留着陶国公慕容德作甚?胡王的脾气,就算你将他扒皮拆骨,他也不会告诉你的。否则,你何必囚着他不杀?” 李朔揉着眉心,“图纸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当初囚着胡王只是为了清剿逍遥门的残党余孽,并非为了宝藏。”他望着她,刻意加上一句,“皇帝知道得比我早。” 桑榆颔首,“大燕皇室皆诛,独留下慕容一脉,还让丽嫔入宫,便可知皇上的如意算盘了。怕是连太后,都不知道皇帝有这一后招。估计天下人都以为这只是招安的5;151121779088459手段,为免皇帝的刻薄嗜杀之名。” 说到这里,桑榆当即跪在软榻上行礼,“桑榆失言!” 李朔轻叹,她这毛病怕是一时半会改不了吧? “予卿一隅之安,随你祸害。”他望着她,“懂吗?” 她眉心突突的跳。 “罢了!”他脸上不悦,却又像是对他自己生气,拂袖间朝着外头走,“皇上有意,明儿得率众与大梁使团去祁山狩猎,你准备一下。” 桑榆一怔,“可我……我用什么身份去?” “晋王的女人。”他眯起极是好看的凤眸,“晋王府的侧妃,我李朔的妻,这些身份你随便挑。” “你就不怕太后……” “到底是太后要睡你,还是爷睡你?”不待桑榆说完,李朔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桑榆抿唇,“当然是你。” “那便听我的。”他不容置喙,“我去给你挑匹好马,给你准备明日的行头。我在哪,你在哪。” 语罢,李朔长腿一迈,当即走出房间。 夕阳探着脑袋进门,“姐姐?” “进来。”桑榆轻叹。 “姐姐,殿下的脸色不太好。”夕阳压低了声音,“你们吵架了?” “你瞧我这副样子,像是吵架的吗?”桑榆问。 “像是吵赢的一方。”夕阳笑嘻嘻的答,“毕竟王爷瞧着很是无奈。” “瞎说。”桑榆翻个白眼,“王爷回来的时候,见着你没问我去哪了?” “王爷是急急忙忙回来的,见着你不在便也没问,直接去了后院。我当时想拦着,可延大人把我给拦下了,说是主子们的事儿不许奴才插手。”夕阳颇为无奈。 桑榆点头,没有吭声。 明儿要去祁山狩猎,她可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但李朔开了口,她岂能不去。 晚饭时分,李朔没有回来,说是皇帝传召参加宫宴。桑榆也乐得清静,洗漱完毕便安心的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便觉得有温暖的拥抱将她裹在其中,下意识的往他怀里缩了缩。 望着慵懒如猫儿,蜷缩如刺猬的娇人,李朔眼睛里满是怜惜。 脑子里,是那少年人斩钉截铁的誓言:傲雪,等我回来。 指尖轻抚着细腻的瓷肌,她的羽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要醒转的意思,安然在他怀里安睡。他甚是欢喜的把玩着她散落在枕边的发,贪婪的轻嗅着发上清香。 失而复得的感觉,其美好远胜于一切。 祁山是大燕的狩猎场,想来她也不会陌生,是以就算带在身边也不会有危险。 熟睡的小猫,睡得极好。 他拥着她入眠,如同拥着此生最珍贵的东西。 真好! 殊不知这脊背上的曼陀罗花,已经根深蒂固,绽放得极为妖艳绝世。 世上最美的花儿,亦是最致命的存在。 恍惚间,桑榆好像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脑子里说话。她看不清说话之人的容貌,只隐约能看到黑暗中的一个人廓。那人仿佛是在下达命令,口中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杀了他。 杀了他! 眼睛陡然睁开,瞳仁猩红如血,眸中杀气毕现。 第三百零二章 夕阳一声轻唤,“姐姐,你醒了吗?” 眼睛里的猩红色顷刻间褪却,桑榆只觉得身上一阵激灵,这才醒过神来。 李朔不在,外头已经有了鱼肚白。 “夕阳?”桑榆定了定神,晃了晃沉重的脑袋。 方才,是谁在对自己下达指令?那声音,听着何其瘆人。是做梦吗? 还是说…… “姐姐,你发什么愣啊?”夕阳捧着新衣裳进门,小心的合上房门。这个季节,外头的清晨很是寒凉,王爷特意吩咐,别让冷风进屋,切记要随手关门。 桑榆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一下子睡蒙了。王爷呢?” “王爷已经在准备了,让我在外头候着。姐姐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再走,这不……我等了好一会了,这才敢敲门进来问一问。”夕阳笑着将新衣裳放下。 “王爷说,姐姐最爱青色,故而以后让司织坊都给送青衣。”夕阳笑道,“王爷对姐姐,可真算是上了心,这事无巨细的什么都想到了。” 桑榆抚过新衣,“是吗?” “是呢!”夕阳顿了顿,“姐姐脸色不太好,是太累了吗?” 桑榆看了夕阳一眼,“帮我看看我脊背上的花纹,是否有所蔓延。” 夕阳愣愣的点头,赶紧查看桑榆的脊背。 眸色骇然扬起,夕阳愕然,“这才多久啊……怎么……怎么这样快?” “姐姐,早前才一朵,如今都……都有七八朵了。”夕阳慌了,“姐姐,这什么东西?这东西难道是活的吗?怎么一朵接着一朵?” “姐姐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开出花来?要不,让王爷去请宫里的太医过来一趟,如此情形,夕阳心里好害怕。姐姐,耽搁不得了。” 桑榆摁住了夕阳的手,“莫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此事我自有决断,你别声张。” 夕阳红了眼眶,“姐姐莫要骗我,若是真的有什么,也别抛下我。” “好!”桑榆点点头,“别害怕,许是我天赋异禀,真的要开花了。” 夕阳被逗笑了,“姐姐……” 穿好衣服,桑榆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有些微白,好在没有别的异样。玉冠束发,走出门去足见英姿飒爽。 李朔早就等在大门外,延辛不免有些感慨。 自家主子是最不爱等人的,可如今却是等着侧妃睡醒,愣是不愿让人扰了她。 桑榆站在门口,有些尴尬。 这么多人,就等她一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架子有多大呢! 李朔为她系上披肩,“清晨寒凉,难免露重,待会莫要跑得太急。” 桑榆点点头,“我明白!” 翻身上马,李朔回头看了一眼桑榆,确定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才下令出发。 延辛开路,护卫随后,策马扬长。 此去祁山有一段距离,就算跑得飞快也得几个时辰的路。若是身子太弱,这马背颠簸,还真的会扛不住。所幸上次李朔已经见识过她的马技,自也不必担心。 快马奔驰,桑榆很喜欢马背上的自由。 驰骋天地间,无拘无束。 他回头看她的时候,刚好看到她微微扬起的唇角。那双明亮的眸也正盯着他看,弯弯如月,甚好。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是一前一后。到了后头太阳出来了,桑榆跑出劲来了,便赶上了李朔。 他喜欢看她意气风发的样子,喜欢看她勒着马缰策马狂奔的潇洒,那种无拘无束的笑,笑得可真好看。她的马骑得很好,他终于为这件事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样一个女子,本就是这样恣意傲娇与众不同的。 早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险些错失,好在……为时不晚。 他们到祁山,比预想中的要早一些。不过比他们更早的是卓君御和卓瑾心,这姐弟两个早就等在了山脚下。卓君御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卓瑾心的脸色,可不太好。 握紧了手中的长鞭,卓瑾心冷眼看着李朔和桑榆双双下马,成双成对的走来。 卓君御笑了笑,“瞧,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人家小两口还真是恩爱无双,去哪都在一处。卓瑾心,明明是你先来的,最后却是沐桑榆后者居上。你说你,丢不丢人?” “你说够没有?”卓瑾心冷然。 “怎么,想动手?”卓君御啧啧啧的摇头,“别说是李朔在场,就算是沐桑榆一人,不也能夺了你的长鞭吗?你说你文不行武不行,连个男人都抢不到。” “卓君御你5;151121779088459别太过分,我们都是卓家的人,我丢了人,你脸上就有光了?”卓瑾心冷嗤,“别忘了,我也是永定侯府的人,我输了脸面,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无能的,又不是我一个人。” 卓君御轻叹,“我倒是想帮你,可沐桑榆荤素不进,我又什么办法?这丫头认准了李朔,死活不肯跟我走,我总不能抢了人,生米煮成熟饭吧?” “到时候李朔发了疯,这永定侯府的脸,丢得就更大了。”他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卓瑾心,“所以这事儿只有两条路,要么沐桑榆退出,要么你退出。” “屁话!”卓瑾心冷哼一声,疾步上前,“李朔哥哥。” 桑榆瞧了一眼挡在跟前的卓瑾心,复而退后了半步。她跟着李朔来的,李朔为主,她为次。这里不比晋王府,律法规矩摆在跟前,容不得她造次。 李朔当然有所察觉,桑榆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当下握住了桑榆的手,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女人退缩半步。 她得站在他的身边,与他比肩而行。 “现在就退缩了,以后的路怎么陪我一起走?”他扭头问。 桑榆凝眉,他的手微微缩紧,越发握紧了她的手,容不得她躲避。 “李朔哥哥?”卓瑾心面露愠色,从前的李朔就算待沐桑榆再好,可也会顾及场合。但是现在,李朔似乎一点都不顾及她的存在,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完败? “我们进去!”李朔牵着桑榆往里头走。 卓君御挡在跟前,“晋王殿下可知道今儿是什么场面?怎么贸贸然就把外人带进来了?要是皇上和太后娘娘知道,恐怕会不高兴吧?” 第三百零三章 李朔面无表情,“若是太后娘娘见着小侯爷如今还是孤身一人,怕是更要生气。” 语罢,李朔牵着桑榆的手,直接朝着园子走去。 “哼,还有脸笑我,自己不也一样?”卓瑾心冷嘲热讽,抬步便疾追李朔而去。 卓君御眉心微挑,若有所思的望着桑榆的背影。 启荣上前,“侯爷,郡主生气了。” “她生气关我屁事。”卓君御嘬了一下嘴,“只不过这李朔待沐桑榆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启荣没瞧出来,“卑职瞧着还跟早前差不多,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你懂个屁!”卓君御往前走。 启荣跟在后头叨叨个不停,“卑职是不太懂,侯爷游历名川大山,这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怎么就盯上了晋王殿下的心头肉呢?” “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人家鹣鲽情深,您何苦要去做那棒打鸳鸯的事?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您这也不地道。” 卓君御倒吸一口冷气,歪着脑袋回看着启荣,“我说你一个吃里扒外的,你到底是谁的奴才?” 启荣一愣,卓君御一脚踹过来,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我警告你,你再敢胡说,我就扒了你的皮。”卓君御嗤鼻,“谁说我看上沐桑榆了?我就是不服气而已!这李朔到底有什么好,你看看我卓家的姑娘都成什么样了?丢人!” “这口气若是不出了,我就不是卓君御,不是卓家的小侯爷!我偏不信了,这男女之间的情感不就那么一回事吗?喜新厌旧本就是常事,等到李朔厌烦了,这沐桑榆就会变成丧家犬。” 启荣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卑职可不这样认为。” “你又想说什么?”卓君御恨得牙根痒痒。 启荣揉着疼痛的屁股,低低的应道,“卑职觉得,这世上还是有人一心一意的。晋王殿下是驰骋沙场之人,身上有男儿的血性,怕是不会与寻常纨绔子弟一般喜新厌旧。” 这好像有些道理。 卓君御眉心微蹙,“那你说怎么办?不拆了他们,我卓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侯爷,咱就是回来凑凑热闹的,您还真的要搀和进去?当初老夫人临终前可叮嘱了,千万不要参与朝堂之争。”启荣盯着卓君御,“您这些年一直在外头,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老夫人可都说了,最是薄幸锦衣郎,你若是要当那刻薄寡恩的人,那便入仕为官,来日六亲不认。若你要做个卓家的好儿郎,守着南都的产业也足以衣食无忧,免了朝廷之祸。” “侯爷,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者,和那外戚得势者,都没什么好下场。” 卓君御翻个白眼,“谁说我要参与朝廷之争了?我这不就是儿女情长吗?好歹卓瑾心也是我姐姐,我关心关心姐姐的终身幸福有错吗?” “卓家的女儿,得嫁得风风光光的,得嫁给人中龙凤。虽说我娘不许我掺合朝政,但没说不许插手卓瑾心的婚事。当娘的,不都希望子女幸福吗?” 启荣点点头,“可人中龙凤又不止晋王殿下一个。” “千金难买心头好。”卓君御嗤鼻,“你个榆木脑袋懂个屁。” 可怎么才能帮卓瑾心把李朔弄到手呢? 难不成真的要从沐桑榆身上下手?然而沐桑榆外表瞧着温婉,实则那臭脾气跟李朔是一个德行,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皇帝早前的口谕,如今沐桑榆虽然表面上是晋王侧妃,可实际上还不被承认,连李家的宗祠都进不去,所以…… 不管在她身上发生什么,来日都不会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的污点。 负手而立,卓君御慢慢悠悠的朝着园子走去。 进去的时候,桑榆坐在园中的亭子里,对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发愣。李朔已经吩咐下去,在大梁使团和皇帝的銮驾到来之前,检查祁山的防卫。 其他的,昨儿个业已准备妥当。 “怎么,晋王殿下生怕小榆儿无聊,连棋都自备了?”卓君御死皮赖脸的凑上去。 卓瑾心站在一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李朔和沐桑榆都只当她是空气。她就差一鞭子把这棋盘打碎,却又怕在李朔心里不讲理的印象。 黑白棋子交锋,桑榆面色凝重,全身心戒备。 落子,进退有度,攻守有方。 李朔的棋艺不好,惯来驰骋沙场的人,哪会什么下棋?只不过是硬着头皮陪她解闷罢了! 桑榆又岂会不知李朔的棋艺,瞧着是步步杀机,却都留有后门,不曾赶尽杀绝。 卓瑾心一门心思都在李朔身上,当然没瞧出这棋盘上的门道,却卓君御看得仔细,“哟,晋王殿下这是棋逢对手,瞧这一脑门的汗。” 见状,卓瑾心当即取了帕子要给李朔擦汗。 却被李朔随手挡开,直接捏着桑榆的手往自己额头贴。 桑榆一愣,却见李朔当着卓家姐弟的面,拿她的袖子给他擦汗。一时间,桑榆大写的尴尬,天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着实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知怎么的,就给搅合进来了。 卓瑾心狠狠瞪着沐桑榆,卓君御蹙眉看看李朔,又将视线落在沐桑榆身上。 气氛,变得有些僵持。 “今儿的天气……不错。”桑榆干笑两声。 李朔起身,“罢了,这棋……不下了。”他拽着桑榆就走,“咱们走,省得5;151121779088459叫人把你当成俎上鱼肉一般盯着,总觉得要被人拆骨入腹似的。” 桑榆被拽着走,可这姐弟两还是阴魂不散的跟着。 桑榆表示,脑仁很疼。 这算什么事? “爷……”桑榆瞧着李朔的黑脸,再瞧着身后的卓家姐弟,终是停住了脚步,“大家有话坐下来好好说,这般你追我逐的,算怎么回事?” “你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郡主,还有一个是小侯爷,不管是谁我都得罪不起。桑榆身份卑微,不管是你们中的哪一位动动手指,我都是个死。你们到底想怎样?” 第三百零四章 桑榆甩开了李朔的手,“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不管说什么都是废话。你们高高在上,你们可以决定我的生死,可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这样……” 李朔眉心微挑,“谁都无权决定你的生死。” “李朔哥哥!”卓瑾心冷笑,“沐桑榆如今被你惯得已经没了规矩,敢如此大声的指责。我是弋阳郡主,君御乃是永定侯府的小侯爷,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置喙我们的决定?” 卓君御揉着眉心,只觉得好生无趣,“罢了,那你说怎么办吧?” “我此生,生是晋王府的人,死是晋王府的魂。”桑榆深吸一口气,“生死单凭晋王做主。” 李朔握着她的手,“话都说得这样直白了,那么本王也只有一句,此生非卿不娶。”他望着卓瑾心,“郡主虽好,可终究不是本王的缘分。” “旁人三妻四妾,我却只要一个沐桑榆。除此之外,谁都不要,谁都不娶。天家富贵也好,粗茶淡饭也罢,总归只有这样一个人,放在我的心上。” 卓瑾心红了眼眶,这是李朔第一次直白、清楚的告诉她,他的选择,“你跟沐桑榆这才相处几个月?为何……为何你能喜欢她,就不能喜欢我?” “感情这东西,从不讲道理。”李朔面色微沉,在扭头看着桑榆的时候,眼睛里的锐利顷刻间柔和下来,“多谢郡主厚爱,李朔无福消受。即便此后皇上与太后不允,我晋王府也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终身不娶吗?”卓君御问。 桑榆愣在那里。 李朔面不改色,“有何不可?” 卓瑾心掉头就跑,不多时,外头便传来了马鸣声,是她策马而去的声音。 卓君御撇撇嘴,“我去看看!”若是出了事,到时候谁都担待不起。 语罢,卓君御大步流星离开园子。 “你不得留着郡主,钳制太后吗?”桑榆凝眸看他,“如今说得这样直白,若然郡主死了心或者因爱成恨,你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若我接受了她,你的日子好过吗?”他问。 桑榆抿唇,自然是不好过的。 “说白了,只是在你和我之间做选择,选你是上上策,一准错不了。”李朔报之一笑,“如今我为了你把郡主得罪了,就等于得罪了永定侯府,得罪了卓太后。” 他想了想,“许是连皇上都一并得罪了!小榆儿,你说爷为你牺牲这么大,当如何补偿我?那小鸡啄米可远远不够,塞牙缝都不够。” 桑榆站在那里,“你还笑得出来?” “难不成哭给你看?”李朔俯首,将她拽进怀里,额头抵着额头。 他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脸上,暖暖的,痒痒的,“爷的女人得自个护着,不需假手于人。” 她眨了眨眼睛,竟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觉得,如今的李朔倒生出几分孩子气来了?早前的模棱两可,如今都为她一人而清晰的撇清。 “那爷当明白,无坚不摧的人若是生出了软肋,就会有致命的危险。”她凝眸望着他,“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会成为别人的俎上鱼肉,盘中餐。” “以前爷想过……牺牲你一个,成全我的家国天下,可后来爷找到了……而今宁可牺牲自个,也不能让你离开半步。”他吻上她的鼻尖,沿着她的鼻尖吻上她的唇。 糯软的唇瓣,尝起来滋味真好。 “把你推上风口浪尖是我的不是,所以现在是我的报应来了。”他轻叹,一手环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扣着她的后颈,“然则已经是这般局面,我们无路可退。以后,便仗着爷的威风吧!” 她轻笑一声,“仗着爷的威风作威作福吗?” “有何不可?”他笑着将她拥入怀中,下颚抵着她的发心,“爷惯的,谁敢有意见?” “若是皇上和太后……” “那就让他们来找我。”李朔眸色微沉,瞳仁里溢开凉薄的寒意,“爷不惧与任何人为敌,除了你。” 最后那三个字,她着实听出了无奈。 一种凌然之后,突然转折的无奈。 大概是对她的无可奈何吧! 她苦笑:你是李家人,我是大燕傅氏。你领着千军万马踏碎了大燕的江山,推翻了我父皇的社稷,我们注定是敌人! 大梁使团和帝王銮驾到来的时候,桑榆跟在李朔的身后去迎驾。 李勋一眼就看见了一袭青衣的桑榆,眉心微微蹙起,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再无艳红之色,一袭青衣衬得眉目清秀,格外精神。 此次来京的是大梁的丞相左格,和大皇子萧录,二皇子萧启,大将军哈桑。 入座台上,底下人牵来一批千里良驹。 “大齐的马,似乎有些瘦5;151121779088459。”萧启笑得凉凉的,起身走到马夫前头,打量着一批批骏马,“怎比得上我大梁的千里良驹?皇帝陛下,这不是饿的吧?” 李勋依旧保持风度,嘴角噙着笑,“二皇子真会开玩笑,朕的大齐物阜民丰,怎么可能饿瘦?古人云,天之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心志,饿其体肤。这马跟人一样,吃太饱会得意忘形,如何能跑得动。” “只这狩猎倒也罢了,最多是空手而归。可若是上了战场,麻烦可就大了。二皇子,你说对不对?” 萧启本想奚落大齐群臣一番,没想到反而被皇帝反唇相讥,落得自己灰头土脸的,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翻脸,只能笑脸相迎的道一句,“皇帝陛下所言极是。” 丞相左格也看出来了,自家任性的二皇子吃了亏。 没摸清楚状况就出头,吃亏是在所难免。 不过这皇帝李勋倒是真厉害,嘴里不吐半个脏字,就把二皇子萧启给怼下去了,年纪轻轻还是有些本事的。此后,定不可小觑这年轻的帝王。 “我大梁之人,从小骑马,这狩猎之事更不在话下。”萧启不服气,挑了一匹马,趾高气扬的望着李勋,“皇帝陛下,敢不敢让你的人和我比一比?” 语罢,萧启扫了一眼台上众人,将实现落在了李朔身上,“你!” 第三百零五章 这一指,四下瞬间寂静无声,谁也不敢吭声。 桑榆心下微紧,目不转睛的望着礼数。 李朔徐徐起身,他本就是行伍出身,虽不屑与人争强好胜,可大梁欺上门来,凡是有血性的男儿都不会退缩。大齐刚刚建国,着实也需要教大梁瞧一瞧所谓的兵强马壮。 如此,才能振我国威。 大梁将军哈桑笑道,“晋王殿下骁勇善战,昔年利州一战抵死相抗,最后以寥寥数万之中,侵吞大燕十数万大军,成了大齐与大燕的逆战。” 哈桑行了大梁的贴胸礼,“哈桑表示佩服,不过……我大梁的二皇子殿下也是个强壮之人,这大梁境内谁不知道二皇子武艺高强,马背上更是无人能敌。” 萧启勾唇笑得凉薄,“不知道晋王殿下,能否赐教?” 李珩朗笑两声,“五弟,这可都是冲着你来的,你说你身为大齐的晋王,若是赢了有碍大梁的颜面,若是输了……输的可是大齐和皇上的脸。啧啧啧,真是为难呢!” 桑榆捏紧了袖口,这倒是真的。 李朔若是应了,便是里外不是人。可若是不应,这晋王府的威严,这大齐不敢应战的骂名,就得落在李朔的身上。他们这是给李朔出了一个难题! “不如这样吧,三局两胜,也给晋王殿下一个缓冲的机会。免得你们大齐,说我大梁咄咄逼人。”二皇子嗤笑,“皇帝陛下,晋王殿下,你们意下如何?” “既然你们是客,客人的要求,咱们当主人的理该成全。”李勋瞧了李朔一眼。 杨云锡和袁成微微一怔,皇上怎么就应下了。 李勋看着李朔的时候,视线微微一瞥,从桑榆的身上掠过。可桑榆的眼睛里,只有李朔。 深吸一口气,李勋摆正了帝王姿态,“说吧,要怎么比?” “狩猎武功!”萧启双手叉腰,极是鄙夷的望着李朔,“晋王殿下想来不会怯战吧?” “那就先打一场吧!权当热身!”李朔面不改色。 除了面对桑榆时的不正经,出门在外的李朔,惯来不苟言笑,不管在谁看来,这晋王殿下都是个禁欲冷血的角色。策马疆场,杀人不眨眼,斩杀敌军于马下,血染黄沙都不过是家常便饭。 对敌,从不手软。 李朔徐徐走出了席,回头看了桑榆一眼,对她扯了一下唇角,却很是欢喜她微蹙的眉头。 她在担心他! 萧启早就不耐了,听说大齐的五王爷李朔谋略至上,武功更是罕逢敌手。萧启在大梁也是难逢敌手,这个尚武的国家,如今终于要在大齐的国土上,扬眉吐气了。 拳脚无眼,且看谁更胜一筹。 桑榆有些紧张,瞧着台上打得火热的两人。 李朔并没有用全力,大梁的功夫拼的是硬仗,而大齐则是以柔克刚。 萧启一拳过来,李朔脚下一转,伸手便扣住了萧启的手腕,一个用力翻转,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见状,萧启大惊失色,当即旋身飞上半空,快速急坠直逼李朔而去。 “小心!”桑榆骇然,险些站起身来,好在最终还是忍住了。 李勋定定的望着她,身子逐渐绷紧。谁也没发现,他放在桌案下的手,微微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疼不疼,自己知道。 李朔听到了她的喊声,虽然快速被抑制,但……他觉得值得。 寻思着不该继续纠缠,免得到时候她瞧着会害怕,反手便是一掌,紧跟着一个横扫腿,直接将萧启震下了看台,重重的落在地上。 大梁的随侍赶紧过来搀起萧启,萧启很是狼狈。 身为大梁的二皇子,算是大梁最骁勇善战之人,如今却吃了这样的亏,真当是丢脸丢大发了。 狠狠拍去身上的灰尘,萧启面色铁青,“承教了!” 李朔站在看台上,勾唇笑得邪魅而轻蔑,“不客气!” “既然这一局是晋王赢了,那么下一局……二皇子可要更努力!”李勋面无表情,“这林中有狼,且看谁第一个猎狼而归。” “皇帝陛下,这狩猎场乃是你们大齐的地方,咱们初来乍到都不熟,所以……”丞相左格幽幽然开口,“就算大齐赢了,这外头也难免会有胜之不武之说。” “大齐不是自诩仁义治国,礼仪之邦吗?想来也希望比试的公平公正。”左格行礼,“皇帝陛下,不如暂缓,等咱们熟悉一下这山林。不知皇帝陛下,意下如何?” 李勋点点头,“如此也是合情合理,那就这样吧!” 毕竟他们从京城快马加鞭而来,也是人疲马乏,是得修整一下再说。 李珩领着大梁使团绕着祁山走,李朔则跟在李勋身后,兄弟两个也该说说话了。这大梁,瞧着就不太对,所以得合计合计。 “这不过是大梁的缓兵之计。”李朔道。 李勋点点头,“朕当然知道,只不过如今的大齐百废待兴,着实不可与邻为敌,当和睦邦交。”语罢,李勋回望着李朔,“朕相信你。” 李朔行礼,“多谢皇兄信任,不过臣弟以为大梁人会有所准备,绝不会再像方才那样贸贸然而行之。方才,只是他们在试探臣弟罢了!” “是。”李勋长叹,“他们在试探你,就如同在试探朕的5;151121779088459国力一般,所以这一场赌约绝对不能输。好在以你的实力,比那什么二皇子强多了。” “林中茂密,这雍王领着人走了一圈,皇兄就没想到别的吗?”李朔意味深长的笑着。 李勋点点头,“朕知道,但朕帮不了你,还得看你自己随机应变。大梁和大齐能否邦交,还得看你。” 语罢,李勋转身离开,走之前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桑榆在里头,也不知在做什么。 “爷?”延辛欲言又止,“皇上这是把担子压在您的身上,这……若是弄不好,会赔上爷的身家性命!” 李朔点点头,抬手推开了房门,桑榆当下扑进了他的怀里。 心头温暖,瞬时拥她在怀。 却骤觉胸前一凉,好似有滚烫的东西快速从身体里涌出来。 李朔瞬时面色惨白,快速合上房门。 第三百零六章 “傲雪!”李朔死死捂着自己的伤口,鲜血不断的从指缝间涌出。 桑榆我这刀子,神情有些麻木。 “傲雪!”李朔又喊了一声,“傅云华,你醒醒!” 他扣着她拿刀的手,用力的晃了她一下。 水果刀“咣当”一声落地,桑榆当即打了个寒颤。身上一股激灵,她骇然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面色惨白的李朔,还有……还有自己满手的血。 李朔松了手,身子无力的靠在门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如果不是他刚才反应快一些,估计这会已经毙命当场。刀中心口,还差分毫。 但血流不止,若不及时止血,恐危及性命。 “是我?”桑榆瞪大眼睛,脸上唰的褪尽血色。 “别傻愣着,快帮我止血。”李朔勉力扑在了桌案处,无力的坐了下来,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快,不然我也护不住你,让延辛悄悄的进来,别惊了外头的人。” 桑榆这才回过神来,当即开门让延辛进门。 延辛骇然失色,第一反应赶紧包扎伤口,“好在出门在外,金疮药和止血散都是必备的。” “李朔?”桑榆泪落,“我不是故意的,你信我,我真的没想杀你。” 李朔点点头,“我信!” 可是失血太多,他只觉得眼前的东西都在晃。最后,连视线里的心爱女子都变得模糊起来。 “侧王妃,这是为何啊?”延辛包扎完毕,快速收敛了地上带血的绷带和棉花,脸盆里透着刺眼的殷红,全是李朔的血水。 “我也不知道为何,有人在对我下达命令,我……我也不知怎么的就……”桑榆垂眸,“李朔,你怎么样?请大夫吧!” “习武之人,这点皮肉伤算什么。”李朔气息奄奄,“我说没事就没事,别哭也别怕!”他勉力撑起身子,“我若是躺下了,外头跟大梁的比试就算我们输了。” “丢了皇家和大齐的颜面,此事非同小可。可若是请了大夫,大夫会瞧出来这是利器所伤,如果知道是你,满朝文武都不会放过你。当着大梁使团的面,皇帝也不会偏私,你必死无疑。” 延辛道,“那就说是刺客!” “大梁使团在这,你若说是刺客,皇兄和满朝文武定然会要求一查到底。还有,雍王李珩,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吗?有刺客,那就得大做文章。” 说来说去,只能隐瞒,不许外泄。 一旦外泄,桑榆的命就保不住了。 “可爷伤成这样,也是瞒不住人的。”延辛担虑。 “那就看爷自己的本事了。”李朔面白如纸,“延辛,你先出去!” 延辛张了张嘴,可瞧着自家主子满心满眼都是侧妃,便5;151121779088459也只能悻悻的退出房间。 此事,定不可被外人知道。 否则一个个知道晋王受伤,还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事来,定会趁虚而入。 “如今爷所能倚靠的,也只有你了。”李朔定定的望着桑榆,染血的掌心裹住了她冰凉的柔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懂吗?” 桑榆红着眼睛看他,“我差点杀了你?你不怨恨我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李朔有气无力,“我得养一养才能出去应付那些老奸巨猾的,接下来的比试就得交给你了!” 桑榆愣住,“我?” “这地方你比谁都熟悉,不是吗?”李朔喘着气,握紧她的手。 眉睫微颤,桑榆定定的望着他,“我清醒的时候,听到你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李朔笑了,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这样静静的看她。 垂下羽睫,桑榆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乖顺的点点头,“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如果他们愿意让我上,我一定帮你赢这一局。” 林中线路,陷阱和机关,她比谁都熟悉。 “我信你。”李朔松了手,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喉间涌起一股血腥味。 他看着她笑,生生将那一口血腥味咽下。 桑榆凝眸看他,却是怎么都看不懂他。真的,假的?真情?假意?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李朔? 须知这一刀,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直取他的性命。 此刻的李朔很虚弱,虚弱得只要她再补一刀,这世上就不会有李朔其人。命运这东西还真是会折磨人,早前一个李勋,弄得她家破人亡,沦落到今日的境地。 如今再来一个李朔,难道还要让旧事覆辙重蹈吗? “你别怕。”李朔合上眉眼,“我会保护你。” 他说得很轻,她站在那里听得仔细,一字不漏的都进了耳朵里,鼻间酸涩眼眶圈红。 这话,李勋没说过。 “我要不起承诺。”桑榆低眉望着手上的血。 这是李朔的血! “我愿给,也愿兑现,只要你肯给我机会。”他倦怠的睁着眼睛,一张脸白得吓人。胸口的伤,即便绑着厚厚的绷带,也能看到渗出的殷红之色。 伤口很深,一时半会的想彻底止住血,是不太可能的。 好在李朔自己内功深厚,暂时护住了心脉,不会就地倒下。 等到午后,大梁已经准备充分,李朔这才撑着身子往外走。 桑榆小心翼翼的帮着李朔穿好衣服,延辛妥善处置了李朔换下来的血衣。这东西绝对不能被人发现,所以延辛找个僻静地把血衣销毁了。 “真的可行吗?”桑榆担虑的望着李朔惨白的脸。 “到时候,托着我。”李朔含笑看她,“为了你,我不会倒下。” 桑榆垂眸,“值得吗?险些搭上性命。” “有些事,是没有值不值得一说的。你只知她需要你,你就必须这么做。是命,也是劫。”他虚弱的站在那里,微微俯下身子,轻轻含住她的唇。 茫茫人海,老天爷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弥补每个人心里的遗憾。 就好比……兜兜转转之后再遇你,终是在劫难逃。 他吻得很温柔,若雪花落唇。 羽睫微微扬起,她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心里某个角落突然亮堂起来。 他看着她笑,她轻轻抱住了他的腰肢。 外头,暗潮涌动。 第三百零七章 李朔身上有伤,但又必须装得若无其事的模样,不能叫人瞧出端倪。 端坐在席上,大梁的二皇子萧启又开始挑衅,冷眼瞧着李朔,出言不逊,“晋王殿下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是担心这一局会输?” 在外人看来,李朔本就是个高冷的性子,所以摆着脸也算正常。 “本王不担心输,本王是怕自己赢了,二皇子会下不来台。”李朔冷眼睨着他,“不如这样,让本王身边的人出战,想来应战二皇子也是绰绰有余了。” “你说什么?”萧启勃然大怒,“你敢瞧不起我大梁?” 李朔冷笑两声,“二皇子,如今只是你与本王之间的较量,何以扯上大齐和大梁。若依着二皇子所言,那今日之局岂非是大梁向我大齐挑衅在先?” 一番话,说得萧启哑口无言。 丞相左格站起身来,“晋王殿下所言极是,既然晋王殿下派了随侍,那我大梁就先谢过晋王殿下了。” 语罢,丞相朝着李勋行礼,“皇帝陛下,您来做个见证,这可不是我大梁人恃强凌弱。若是晋王殿下这边输了,还望皇上也不要护短。” 李勋凝眉望着李朔,“晋王是要派延辛出战?” 李朔摇摇头,“延辛是臣的随侍,虽说是贴身近侍,但二皇子的身份尊贵,臣不敢以奴才相抗。”说着,李朔击掌。 桑榆徐徐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台中央,朝着李勋行礼,“妾李氏桑榆,叩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朔,你欺人太甚,竟然让一个女人来跟我比狩猎,你真当欺我大梁无人了吗?”萧启那暴脾气再也遏制不住。 赢一个女人,叫胜之不武。 输给了女人,会无地自容。 他们抛给李朔的难题,如今李朔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们。 “沐桑榆,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李勋面色微紧,怎么会是她?她为何要站出来替李朔迎战?难道说,她跟李朔之间的感情已然到了这样生死相付的地步吗? “妾自知身份卑微,然而身为大齐的女子,亦有权为自己的家国进献一份力量。”桑榆抬头,“妾愿替晋王殿下迎战,狩猎场上与大梁使臣,一较高下。” “好大的口气!”萧启冷然,“李朔送你去死,你竟也敢应着。” “桑榆不怕死。”桑榆冷眼看他,“就怕二皇子不敢!” “本皇子有什么不敢的?”萧启切齿,“李朔,你可别心疼。到时候如花似玉的佳人,成了刀下亡魂,可别哭着求本皇子手下留情。” 语罢,萧启翻身上马。 丞相左格原想制止,可瞧着自家大皇子一言不发的模样,便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 倒是那哈桑朗笑两声,“想不到大齐也有这等女中豪杰,那我倒要看看你这口出狂言的女子,有多少本事,值不值得我们大梁人敬你。” 桑榆瞧着李勋,等着李勋发话。 毕竟,她是大齐的女子。 李勋本来还在犹豫,听得哈桑与二皇子萧启的话,便也应了下来。 生死有命,既然是沐桑榆自己的选择,那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沐桑榆终是晋王府的女人,而不是他的三千分之一。 “好,准了。”李勋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盯着沐桑榆。他期许着她抬头时,会用一种极为无奈的求助眼神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5;151121779088459眼,他都可以尽力想个折子挽回。 谁知道,桑榆起身之后,却是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直接转身朝着李朔早就准备好的马走去。 翻身上马,骨子里的骄傲在此刻蓬勃绽放。 桑榆坐在马背上,勒紧马缰,她还是当初那个意气奋发的云华公主,骄傲的睥睨着周遭的一切。 李朔含笑望她,她冲着他点点头,将箭筒背在了脊背上,手中持弓。 “到时候丢了脑袋,可别怪本皇子不懂得怜香惜玉。”萧启笑得凉薄。 桑榆扯了唇,笑得冷蔑,“那就请二皇子,手下留情。不过以男女之身论成败,实在是言之过早!” “口气不小。”萧启勒了马缰,“那就走着瞧!” 规则很简单,谁猎到的狼多,谁就是赢。 别的不敢说,只这祁山,她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熟悉。不爱红装爱武装,她本就是恣意潇洒的女子,只因那心中的一抹白衣,她做了断翅的鸟,甘愿囚在他身边。 可这红梅,终究是要傲霜枝头的。 萧启没想到桑榆的马骑得这样好,一眨眼便越过了他,朝着南边直奔而去。她的目的性似乎很明确,叫萧启心下生疑,李朔是否早有准备。 桑榆策马狂奔,萧启在后面紧追不舍。 这莽夫果真中计了! 思及此处,桑榆跑得更快,这林子里本就是布下多重陷阱。她眸色一沉,勒了马缰突然折返北边,萧启来不及回转,铺天盖地的巨网霎时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萧启飞身上树,巨网只是将他的马裹住,他侥幸逃开。 再回头,已没了桑榆的动静。 不愧是李朔身边的女人,果真是狡猾的狐狸,竟然敢骗他进陷阱。如此一来,她便有足够的时间去猎狼。 抽出腰间的佩剑,萧启快速割碎了巨网,重新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他当时情急之下瞄了一眼,那女子似乎是朝着北边去的。 虽然地形图已经烂熟于心,但是……这毕竟不是大梁的土地,他必须小心谨慎。 在北边的山窟里,有不少狼穴,早些年桑榆跟着父皇一道出猎,便是常在北边遇见狼。狼是群居动物,有一只必有一群。 狼素来群攻,上一次在利州被方芷韵害得,险些葬身狼腹,也亏得那些年跟着父皇狩猎,身手和马技还算了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蓦地,桑榆勒住了马缰。 四下传来了动静,有东西在靠近。 深吸一口气,桑榆麻利的挽弓上箭,锐利的眸快速掠过四周。 屏住呼吸,手中的箭蓄势待发! 有粗重的呼吸声,在逐渐靠近。 第三百零八章 林子外头,李朔的脸色愈发苍白,他需要休养。伤口处有些凉,他知道定然是止血散的药性过了,血又开始往外流了。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不能走。 好在外头有披风,暂时能挡一挡。 萧启和桑榆虽然在林子里,但为了确保安全早有暗卫蛰伏。 林子里不断有消息传出,最先射到狼的是桑榆。 一箭从狼嘴里射进去,狼当场毙命。 延辛一口气终于松懈下来,俯身笑道,“爷,侧妃不负所望。” 李朔淡淡的笑着,瞳仁有些涣散。他着实很累,可放不下她,如何能现在就离场。等她出来,他还得给她撑场面,免得教她吃暗亏。 这丫头是个有本事的,但……曾今遇见的挫折太少,是以即便聪慧却也是个心慈手软的。 她不够狠,所以很多事情不是她不够聪明,而是不够心狠手辣才会输。 既然这样,她做不了的事情,他来做! 林子里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桑榆掐着时间,估计差不多该出去了。 一道黑影掠过,桑榆手中还有最后一支箭。 箭无虚发,可最后桑榆住了手。 那是一匹母狼,拖着大肚子,乳头下垂,想来很快就要产崽了。 按理说冬日里,狼5;151121779088459是不产崽的,可是……偶尔也会有例外的时候。 桑榆缓缓放下了手中弓箭,她想起了自己的父皇和母后,稚子无辜。猎狼倒也罢了,只是这母狼……算起来也是一尸两命,所以她下不去手。 时间差不多了,桑榆勒马转回。 跑出林子的时候,她看到李朔坐在那里,面色惨白惨白的,却还是冲着她笑。 桑榆笑了,笑着策马扬鞭。 翻身下马的时候,她仍是自信而骄傲的。 狼的尸体都在跟前摆着,萧启黑着脸出来,见着桑榆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冷到了极点。 事实摆在眼前,桑榆比萧启多了两头狼。 “是你耍诈。”萧启眯起冷冽的眸。 桑榆笑了笑,“二皇子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兵不厌诈。桑榆虽然使诈,却没敢伤及二皇子。这一场比试是我与二皇子的较量,但咱们情分当先,不论家国利益。” 萧启一言不发。 事实摆在眼前,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倒也不尽然。”一直默不作声的大皇子萧录终于开了口。 他若是一直不开口,旁人还真以为他是个哑巴! 萧录徐徐站起身来,一步一顿的走到桑榆跟前,仔细的打量着桑榆,“姑娘好箭法,例无虚发,着实令人钦佩,怕是多少男儿犹恐不及。” “没想到晋王殿下的身边,还有如此女子,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你没让晋王失望,但……我们大齐的二皇子也不是那么没用的。” “虽然有些差强人意,但……总算不负所望。” 萧录负手而立,不温不火的望着黑着脸的萧启,“二弟,你还没输呢!”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桑榆愣住,当即扭头去看李朔。 李朔垂眸,约莫是赞同了萧录所言。 见状,桑榆心头咯噔一声,也不知自己输在了何处。自己明明已经赢了,萧启怎么可能不输? 丞相左格站起身来,“哈桑将军,劳烦剖开狼肚子。” 桑榆的眉睫都让扬起,之前她光顾着高兴,着实大意了。 如今才算看清楚,萧启最后带出来的那匹狼,就是早前自己放过的那匹母狼。母狼睁着眼睛,似乎是临死前流过泪,眼角的灰毛都是湿漉漉的。 狼肚子被剖开,两匹小狼就在狼肚子里待着。 血淋淋的小狼还没睁开眼睛,但是……其中一匹似乎还活着。 萧录摇摇头,“倒是可惜了,只有两头小狼。” 桑榆面色僵冷,“竭泽而渔,好本事。” 萧录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桑榆一眼。 约莫是“妇人之仁”的意思! “皇帝陛下,平手。”左格行礼。 李勋一直在沉默,视线一直停留在桑榆身上。从她出来到现在,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李朔身上,未肯分一星半点给他。 早前的情根深种,终是成了过去。 “玩笑罢了!”李勋起身,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众人,“大梁与大齐邦交,于国于民都是好事。此后平息干戈,教边关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免于战火屠戮。” 萧录不置可否。 李朔起身,“皇上,臣弟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李勋轻叹,“老五莫往心里去,既然身子不适,就先下去休息吧!这连日来的劳心劳力,着实该好好休息了!” “是身子不适还是心里不适,大家心知肚明。”李珩果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朔不解释,有些东西越解释越说不清楚。 起身,行礼。 李朔掉头就走,一副傲慢无礼的高冷模样。 桑榆行礼退下,她心知他怕是撑不住了,是以得在他还能撑得住的时候,带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若是他就地倒下,她刺他一刀的事情,怕是要瞒不住的。 “大齐的晋王殿下,好大的脾气。”萧启嘲讽。 李朔全然不管,一如既往的迈步朝着园子走去。 桑榆与延辛紧随其后,直到进了园子的大门,二人快速搀住了摇摇欲坠的李朔。 “我没事,进屋。”李朔将自身重量都压在了延辛身上。 桑榆红着眼,快速关上了房门。 延辛扛着李朔,将他放在了软榻上靠着,“请侧妃快速解开王爷的上衣,卑职马上给王爷上药。只是单纯的靠着止血散,实在是药效单一。只有外敷没有内服,唉……” “废什么话?”李朔嫌延辛话太多,惹得桑榆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他觉得心疼。 桑榆颤着手解开了李朔的上衣,“伤口裂开了。” 好多血! “没事!”他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清醒,“早些年在沙场上,受过的伤比这个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前能扛过来,如今也无妨。” 桑榆流着泪看他,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延辛快速取了止血散,桑榆颤着身子,用纱布捂着他的伤口,看着鲜血染红了自己的手。 第三百零九章 等着延辛处理完伤口,帮着李朔止住了血,李朔已经没了动静。 桑榆慌了,连喊了两声李朔,他都没醒转。 “这可怎么办才好?”延辛深吸一口气,“侧妃守着王爷,卑职去找药。若是没办法,那就治好悄悄的找个大夫送进来,否则要出大事的。” 桑榆点点头,“你去吧,这里我守着!” 延辛悄悄出门,王爷势要保住侧妃,所以他不能惊了任何人。尤其是现在大梁使团、皇帝、雍王李珩,这些虎视眈眈的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稍有风吹草动,这事儿就瞒不住。 桑榆守着李朔,她觉得从未这般害怕过死亡,即便早前在冷宫里已经预见了自己的下场,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害怕李朔就这样一睡不醒,害怕……他会死在自己跟前。 明明跟李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杀一个晋王,她也不算亏。 可…… “真是冤家。”她哽咽着,握紧了李朔冰凉的手,好怀念他掌心的温暖。 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眉眼,抚过他掌心的茧子。 李朔不像李勋,李勋满腹诗书,而李朔是驰骋疆场的硬汉子。他的手是拿来握剑的,是上阵杀敌5;151121779088459的,是策马疆场的,所以……他的手很粗糙。 虽然骨节分明,却始终没有李勋的好看,甚至有些骨关节因为长年累月的握剑,而稍稍变形。 将他粗糙的手摁在自己的脸上,桑榆泪如雨下,“你要是就这样死了,我怎么办?李朔,我总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痴傻之人,赔付了父皇的江山社稷,赔付了自己的如花岁月和性命。” “却没想到,你比我更傻。大燕的江山社稷早已风雨飘摇,就算没有李勋也会有其他人,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明白,朝堂更替是天道。” “可你是晋王啊!你有大好的前程,你跟我不一样。我是苟延残喘,你却是大权在握。这江山就在你的脚下,你若是想要……想来也不会是身为质子的李勋,坐上这大齐的皇位。” “你到底要什么?” 李朔陷入了昏睡之中,自然无法回答她。 桑榆很是焦灼,李朔似乎有些冷,身子一颤一颤的。 一探额头,桑榆吓了一跳,“好烫!” 伤得太重,是以身体扛不住,饶是铁打的身子,一旦倒下……后果不堪设想。 桑榆赶紧去拧了湿毛巾覆在李朔的额头,然后不断的用冷水擦拭李朔的手脚。她记得乳母是这样做的,想来错不了。 等着延辛回来的时候,桑榆的脸色都白了。 找来的是李朔常年带在身边的军医,所以保密性还算可行。 延辛在外头看了看,确信无人关注,这才合上了房门。 哪知军医刚给李朔探完脉,外头便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 屋子里的人,霎时全都屏住了呼吸。 门外,是袁成的声音,“晋王殿下?” 延辛望着桑榆,桑榆示意延辛和军医莫要吭声,顾自走向了门口。 深吸一口气,桑榆开了门,然后拢了拢衣襟出去,“殿下身子不适,刚刚歇下了。袁公公,有事吗?” 见着桑榆拢衣襟,袁成便也明白了少许,宫里头行走的,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袁成笑了笑,“也没什么事,王爷身子不适,皇上甚是担心,所以差杂家过来问一问,可有好转?要不要请个大夫瞧一瞧?” 桑榆笑了笑,一副淡然自若的神色,“王爷只是旧疾复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袁公公可回禀皇上,王爷无恙,多谢皇上关怀。” “既然侧妃都这样说了,杂家也就放心了,只是……一切都是侧妃所言,杂家怕皇上不相信。”袁成轻叹,“今儿王爷离开,这大梁使团便很是不满,皇上心里头也不太高兴。” 桑榆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思虑再三,得先把袁成给引开才行。 否则一直守在门口,难免会看出端倪。 桑榆抬高了音量,“既然如此,那我就随公公走一趟,亲自去叩谢隆恩。” 袁成也正有此意,“那敢情好,也省得杂家到时候在皇上跟前,说不清楚。” 说着,袁成便摆了个请的姿势,“沐姑娘,走吧!” 桑榆抿唇,看这袁成的架势,自己似乎正中下怀。想来,这袁成也是来碰运气,也是他运气好,遇见了桑榆不得不跟着他走的时候。 延辛就站在门后,听得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眉心微蹙。 若是王爷醒来,知道侧妃被带走,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也不知这皇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王爷全心全意的帮着皇帝,可这皇帝……好像另有心思,眼见着都把心思打在侧妃身上了。延辛虽然不管这等事,但跟着李朔久了,这眼睛是雪亮的。 李勋负手而立,站在梅花树下。 祁山的休息之地皆遍布梅花,他避无可避。 “皇上!”身后一声喊,袁成行了礼,“沐姑娘来了。” 一听是沐桑榆来了,李勋的身子骇然一僵,当即转身。原本乌云密布的脸上,当下溢出难以言表的喜悦之情。 桑榆行礼,“桑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李勋亲自去搀桑榆。 袁成冲着杨云锡使了个眼色,二人快速领着众人退下。 桑榆面色一怔,心下微疑,与李勋保持了安全距离。她退后几步,不卑不吭的俯首,“不敢劳皇上大驾,多谢皇上!” 李勋愣在那里,定定的看着她,面上的喜悦渐渐的散去。 他深吸一口气,“桑榆,你、你还好吗?” 桑榆抬头看他,眉目淡雅,“多谢皇上关心,王爷待桑榆自是极好的。袁公公说,皇上担心晋王殿下的身子,所以桑榆特意前来回禀皇上,殿下只是旧疾复发,并无大碍,请皇上放心就是!” 她一口一个晋王殿下,果真是生疏得如同陌生人一样。 李勋迈步向前,“你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桑榆仲怔,“桑榆不知皇上何意?” “你心里,只有李朔?”他定定的看她,“可还有……” 第三百一十章 桑榆面无波澜的看着眼前的李勋,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曾经最悦耳的声音,此刻都变成一种虚伪的存在。 她有些嫌恶,第一次生出想掉头就走的念头,实在是不愿与李勋独处。 “桑榆不知皇上的意思。”桑榆行礼,“若是皇上没别的吩咐,桑榆就先回去了。殿下如今身子不适,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 “李朔身边有的是人,不缺你一个。”李勋突然扣住桑榆的手。 桑榆心惊,快速抽回自己的手,眸中掠过一丝怨愤与嫌恶,“皇上请自重!” 李勋愣住半晌,凝眉望着面色沉冷的女子,她生气了?这么多年,她从未在他跟前动过气,一直以来都极力的表现着贤良淑德的美好。 可是现在,她竟然生气了。 “皇上,桑榆虽然身份卑微,但也谨记自己是谁。”桑榆梗着脖子,不再多看他一眼,“入了晋王府便是晋王殿下的人,饶是死了也只能是晋王的鬼。” 她跪地行礼,言辞恳切,“多谢皇上当日赐婚之恩,若非如此,桑榆无缘伺候晋王殿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桑榆告退!” 可他却听得字字诛心。 多谢皇上当日赐婚之恩? 那是恩吗? 她尊贵的膝盖呢? 跪天跪地跪父母,除此之外没有人能折下她骄傲的翅膀,屈下金贵的双膝。 桑榆起身,转身就走。 “沐桑榆。”李勋开口,“朕让你走了吗?” 她僵直了身子,站在原地没有迈开步子。 皇帝是金口玉言,若是把他逼急了,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何况现在李朔还昏睡着,也不知这军医是否帮着喂了药?她这贸贸然的回去,的确有些不妥。 拖着皇帝,也算是缓兵之计吧? 桑榆徐徐转身,毕恭毕敬的俯首,“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你的狩猎骑射是谁教的?”李勋问。 按理说,沐家那样的小门小户,是不可能懂得狩猎骑射的,看她那副老练的模样,全然不像是第一次策马挎弓。如今程来凤和沐雨珊就在晋王府,只要皇帝传召一问,便知沐桑榆其实压根不会骑马。 会骑马会狩猎的,只能是骨子里的傅云华。 桑榆抿唇,面不改色道,“回皇上的话,是晋王殿下亲自教授。若是皇上不信,大可去找晋王殿下一问便知。” “老五为何要教你骑射?”李勋意味深长的盯着她。 桑榆笑道,“皇上这话问得奇怪,教了就是教了,晋王殿下喜欢又有何不可?大齐的律例上可有写着,不许教自己的女人骑射之说?” “这倒没有。”李勋轻叹,这人如今是句句带刺,可答话的时候又没有半点疏漏,他着实无言以对。 “桑榆冒犯,请皇上恕罪!”桑榆行礼。 “罢了!”李勋折了一支梅在手,“这梅看得可真碍眼,走哪都种着。朕最不喜欢梅花,梅开三度,总是朝秦暮楚。” 桑榆瞧着李勋手里的梅枝,听得他话里的意思,嘴角扬起意思冷蔑轻笑,“皇上所言极是,梅这东西到了秋冬季节便光秃秃的,仿佛是被斩尽杀绝一般萧瑟,着实没什么看头。” “饶是开了花,也只在那冻死人的冬日里。大雪翻飞,谁不是在家里抱着暖炉哄着怀里的娇妻美妾过日子?除了那些文人墨客,哪有人会真的喜欢这冬日里的暗香浮动。” “梅花,总是不及牡丹雍容华贵,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勋捏紧了手中的梅枝,“你此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桑榆笑了笑,“皇上跟前,桑榆岂敢欺君。宫里的梅花都被铲除,如今已成了牡丹园,更是赏心悦目。只是这狩猎之地,若是铲了梅花,也不知皇上要种点什么?” “难道是要光秃秃的,夏日里怕是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没有。只是此处不适合种牡丹,皇上怕是要另想辙子。” 深吸一口气,李勋将梅枝丢在地上,“朕不喜欢牡丹。” “皇上深爱贵妃娘娘,此事已经传为宫中美谈,人人歆羡不已。而今贤妃娘娘有了身孕,皇上可考虑在此处为贤妃娘娘种点什么。”桑榆笑得温婉,“贤妃娘娘与贵妃娘娘之间,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放肆!”李勋一声冷斥。 桑榆跪地,“皇上恕罪,桑榆僭越,妄自议论皇上的后宫。桑榆知罪,请皇上宽宥。” 伏跪在脚下的女子,不管是话语还是口吻,都平淡得出奇。 5;151121779088459可她哪知他心头的波澜壮阔,伸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 李勋将她的手腕握得生紧,“朕有什么办法?朕能有什么办法?”他冲着她吼,手背处青筋暴起,“朕是皇帝,是这江山之主,可朕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朕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可朕没办法,朕还能有什么办法?” 桑榆被抓疼了,眉心紧蹙,她用力的掰李勋的手,“皇上,你弄疼我了!” 许是意识到自己真的太用力了,李勋这才松了手,“疼吗?” 桑榆快速退开几步,与他保持了安全距离,“皇上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桑榆心里也有。想来皇上也该明白,这是怎样的心情。” “桑榆伺候晋王殿下,必定竭尽心力。多谢皇上提醒,桑榆绝不敢三心二意。桑榆只是个女子,心里装不了天下,装不了江山社稷。世间女子,无外乎求个暖心之人。 “不求荣华富贵与天齐,粗茶淡饭亦生死无悔。”她行礼,“桑榆告退!” 李勋站在那里,定定的望着桑榆转身离去的背影,走得这样决绝而毫不留恋。 “朕也想过一心一意。”李勋低低的说着,那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 袁成上前行礼,“皇上,这沐姑娘……” “朕不喜欢梅花,把这儿的梅花都拔了,种上……”李勋迟疑了一下,“贤妃最爱的是什么?” 袁成想了想,“贤妃娘娘偏爱桂花。” 李勋拂袖离去,“那便称了她的心思,全都给朕种上桂花!” “是!”袁成愣了半晌。 皇上这是怎么了? 称了谁的心? 沐姑娘的心? 第三百一十一章 桑榆回到房间的时候,军医已经离开,李朔还在昏睡着。 延辛行了礼,“侧妃放心,军医为王爷重新上了药,但得走远一些把药煎好,到时候悄悄的送来便是。” “那便最好。”桑榆坐在床边,伸手去探李朔的额头,“还是烫手。” “军医说,王爷伤得很重。”延辛有些神情闪烁。 “你直说吧!”桑榆也不是傻子,在脸盆里拧了湿毛巾,为李朔擦着手掌心。 延辛深吸一口气,“请恕卑职直言,军医说此乃利器所伤,而且伤及心脉,只差一点就会要了王爷的性命。卑职没敢多说什么,只是心中疑惑,还望侧妃能为卑职释疑。” “这些日子以来,王爷待侧妃如何,卑职都是看在眼里的,然则侧妃为何要杀王爷?王爷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侧妃不顾往日情分非要置王爷于死地不可?” 桑榆手上的动作迟滞了一下,唇边扬起无奈的苦笑,“你是王爷的随侍,跟着王爷出生入死多年,已然是兄弟的情分,那我也不必瞒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些日子,总能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对我下达指令,让我杀了他!杀了他!呵……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我脑子里说话,在支配着我。” 说到这儿,桑榆垂眸,扭头看着目瞪口段的延辛,“不太相信是吗?我自己也不信,怎么可能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就干出这样的事。” “这也是王爷不愿让人知道我伤了他的原因,只他一人信我又有什么用?天下人不信我,我百口莫辩!而王爷身上的伤,却是我行刺的铁证。” 延辛回过神来,“既然王爷相信,那卑职也信。” 桑榆苦笑,“天下人不信。” “是巫蛊之术吗?或者传说中的妖术?中邪了之类?”延辛忙道,“侧妃可找过大夫看一看?当日在利州,那孙桂的死不就是疯疯癫癫吗?” “王爷当时就怀疑有人使用了致幻的毒物,但仵作详查之后却没有在尸体上找到分毫证据。就足以说明这东西进入身体之后,待药效产生之后,就随之排出体外,叫人无所查起。” “如此诡异的东西,怕是非中原之物,定是有人勾结关外之人,让孙桂当了替死鬼。也是因为这样,王爷才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若是把内应杀了,这条线索就会中断。” 桑榆点点头表示认可,“杀了一个内应还会有第二个,与其让他们消失,不如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盯着。” “王爷正是此意。”延辛俯首。 “关外?”桑榆抿唇,她这一身的媚骨之毒,不就是来自西域吗?只不过对着延辛可不敢说实话,否则李朔就会知道。 事到如今,连月娘这样的老江湖都没有法子能解开媚骨之毒,李朔还能有什么法子?到时候病急乱投医惹出祸来…… 桑榆骇然愣住,眸光微颤的盯着床榻上的李朔。 方才,她是在担心他? 是怕连累他? 唇角扬起一丝苦笑,原以为此心当如磐石,再也无人可撼动,终是千算万算,算不得这一场劫后余生的相知相许。轻叹,桑榆握着李朔冰凉的手,“我找大夫看过,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她回望着延辛,“此事我自有主张,你莫让王爷太过焦虑。” 延辛懂桑榆的意思,微微点了一下头,“卑职明白,卑职……不会在王爷跟前,乱嚼舌根。” 桑榆一笑,“谢谢。” 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媚骨之毒,是无解的…… 大梁使团一输一平,算起来还是输。 二皇子萧启是个暴脾气,当即折返回了城,好在大皇子萧录让哈桑将军跟着回去,倒也没什么大问题。李珩也借口有事离开,紧随萧启之后。 是以这祁山之内,只剩下皇帝李勋还有晋王李朔,以及大梁那位看似温文尔雅的大皇子萧录。 桑榆不知道李勋为何不回宫,太后那头也不催,百官也很安静,看样子都没把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毕竟这里还有个晋王李朔坐镇,谁也不敢轻易造次。 日落之后天气转冷,李朔的烧终于退了。 他的身体本就比一般人健硕,军医悄悄的煎药,悄悄的送药,桑榆一点点的把药给李朔喂了下去。 军医说,只要能止住血,就没什么大问题。平素里吃点补血的,好好的静养就没事了。 戌时左右,桑榆靠在床柱处打盹,只觉得手心里一暖。 睁眼,便是李朔含笑的眉眼,温柔的望着她。 “你醒了?”桑榆欣喜若狂,“你觉得如何?” 延辛正端着洗脸盆进门,乍见李朔睁开了眼,快速把房门合上,“爷?爷你终于醒了,可把咱们给吓坏了。” 李朔长长吐出一口气,“这辈子都没睡过这么长的觉,可见是真的累坏了。睡了一觉,还真是神清气爽。”说着,他作势要起来。 桑榆快速摁住他,“仔细你的伤口,你别乱动。” 他一怔,瞧着她微微圈红的眼眶,温柔的刮着她的鼻子,“哭过了?” “没有。”她抿唇。 “担心5;151121779088459我?”他又问。 她翻个白眼,“别问了,你饿不饿,我帮你去做点吃的。军医说止住了血就得好好的补一补,免得到时候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我喜欢你为我洗手羹汤。”他音色轻柔,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我只……喜欢你……” 她含笑点头,“那你好好歇着,我去去就来。” 桑榆出门,让延辛好生守着,若有什么事及时来报她。李朔能苏醒,对桑榆而言可谓是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他没事……没事就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的时日久了,渐渐的生死相许,渐渐的……便超越了生死。 桑榆去了厨房,仔细的做了几样小菜,然后放在食盒里拎着往回走。 经过外墙的时候,她依稀听到有人在说话。 声音窃窃的,似乎很小心,生怕被别人听到。 这么晚了,谁会在那? 第三百一十二章 桑榆小心翼翼的靠近,若说没有好奇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听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桑榆低眉想了想。 蓦地,她骇然扬起眉睫,若是她没听错,应该是大梁的那位丞相左格。白日里也就是这位左格丞相,与大皇子萧录一唱一和的,剖开了狼肚子,这才让萧启与她打了个平手。 左格! 桑榆屏住呼吸,侧耳只听到一句,“如此甚好!” 有脚步声渐行渐远,墙那头,已经散了。 如此甚好? 这是跟谁在密谋? 左格肯定不是在跟大梁之人说话,如今这园子里剩下的无外乎李朔和李勋两兄弟。不是李朔,李朔有伤在身,此间一直在昏迷,根本不可能派人跟左格接头。 那么……是皇帝李勋? 大梁使团本就是来议和的,为何李勋还要偷偷摸摸的? 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蓦地,她想起了手上的食盒,赶紧转身往回走。若是饭菜凉了,可就白费心思了,李朔还饿着呢! 转个弯,桑榆却遇见了大皇子萧录。 萧录站在梅花树下,也不知他这是想干什么。是去找李朔,还是……跟左格合伙,此刻在这里等着谁? 桑榆放慢了脚步,握紧了手中的食盒。 见着桑榆的时候,萧录还是比较尊重的,朝着她微微点了一下头,“沐姑娘?” 桑榆行礼,“大皇子!” 她不想多说,免得说多错多,赶紧转身就走。 “沐姑娘这么晚了,这是……给晋王殿下做的宵夜?”萧录笑得很儒雅,看上去还真是文质彬彬的,与那萧启完全是两种性格。 一个性格暴躁,一个静若止水。 桑榆点点头,也不应声。 “沐姑娘是因为白日里的事情,所以心里不高兴,这才不屑与我说话?”他用的是“我”这个字,并没有故意抬高身份。 如今就两个人,他如此言说,反倒显得平易近人。 桑榆抿唇,“大皇子误会了,桑榆没有不高兴。只是担心这饭菜若是凉了,晋王殿下那头没办法交代!大皇子若是没什么事,桑榆告退。” “我很钦佩你。”萧录笑道,“能在马上驰骋,还能赢了我大梁的二皇子,便是放眼大梁也未必能有你这样的巾帼女子。” “桑榆侥幸,不敢居功。”桑榆俯首,“只是这祁山乃是大齐的国土5;151121779088459,桑榆自然比二皇子更有优势。再者,桑榆耍了手段,二皇子也能既往不咎,足见其也是个心胸宽广之人。” 说着,桑榆行了礼,“多谢大皇子与二皇子放了桑榆一马,才让桑榆不至于被责怪降罪。” 语罢,她转身便走。 这一次,萧录没有再拦她。 回到屋内,李朔已经起来了。 关上房门,桑榆面色微凝,“我回来的时候,听到了左格的声音,他好像在跟谁在密谋什么。具体的……我听见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所以没听到什么。” 放下食盒,桑榆将饭菜取出,伸手探了探碗壁。 还好,还是热的。 “你趁热吃吧!”她将筷子递给他。 李朔接过筷子,拉着她坐在一旁,夹着菜就送到了她嘴里,“你也饿了吧?延辛说你晚上也没吃东西,坐下来一块吃。” 桑榆点点头。 “你就不想问一问?”桑榆问。 李朔脸上仍是苍白,但是精神头却恢复了不少,“问什么?该告诉我的时候你自然会说,不想说的,便是要你说了,也只是假话罢了!” 他轻咳两声,“我倒宁愿你说真话,而不愿你说违心的话。” 桑榆垂眸,“进来之前,我遇见了萧录。我总觉得这人不简单,话语间总是透着试探的意味。他先是问我,是不是给你做的宵夜,然后又问我是不是因为白日里的事情不高兴。” 李朔吃着菜,意味深长的看她,“萧启虽然脾气不好,可性子很直,倒也不难应付。只是这萧录,从见他第一眼开始,我便知此人城府极深。一直不说话,一直在窥探每个人的秉性。” “沉默的狐狸,才是最危险的存在。他试探你,说明对白日里的事情有所怀疑,觉得我并非是无理取闹之人。看你拿着食盒,又问你白日里是否不高兴,约莫是在试探我的心思。” 桑榆颔首,“约莫是想知道,你白日里是否不高兴。如此来分辨你与皇帝之间的嫌隙,是否如传闻中那样兄友弟恭。再加上一个搅局的雍王李珩,萧录便有了此番试探。” 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吃过饭,桑榆又仔细瞧了瞧李朔的伤,好在没有再出血。 行伍之人的身子比寻常人健硕,所以恢复起来也快一些。 “皇上……找过你?”李朔犹豫了一下。 桑榆搀着他回到了床榻,让他小心的躺回去,“找了,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权当听不懂。”她顿了顿,眸色微恙的望着李朔。 有些话到了嘴边,也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可一旦问出口,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罢了,还是别问了! “我告诉皇上,此生是晋王府的人,死也是晋王府的魂。”桑榆长长吐出一口气。 李朔往里头挪了挪,拍了拍枕边的位置,示意她上来。 “你身上有伤,我怕碰着你!”她更怕的是脑子里的声音。 “我有防备,不打紧。”他笑了笑,继续哄着她,“你不睡在我身边,我睡不着。你上来,我保证乖乖的不碰你。” 桑榆抿唇,“你真当会防备?” 他点点头,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深吸一口气,桑榆犹豫再三,还是爬上了他的床,躺在他的身边。 被窝底下,十指紧扣,掌心传递着属于彼此的温度。 “你真的这样跟皇兄说?”他没有看她,盯着床顶发问,手却握得生紧。 她嗤笑,“是啊,冒犯了皇上,可是死罪呢!” “不怕!”他一脸的欢喜,“爷给你撑着。” “下次再来祁山的时候,这满园的梅花都会不复存在。”桑榆扭头看他,意味深长的笑着。 李朔望着她笑得温柔,“爷送你的梅苑,会一直都在。” 她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可李朔,我是真的很害怕…… 第三百一十三章 桑榆做了一个梦,她梦见梅苑里的梅花全都开了,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她看见李朔一袭大红喜服站在雪地里,与那红梅花交相辉映,格外的好看。 他站在那里,冲着她笑得何其温柔。 谁知一道红光从自己身边掠过,却是那个容色模糊的女子,一袭嫁衣如火的奔向李朔。 李朔眼睛里的温柔,都给了那个女子。 他喊了一声,“娴儿,你终是回来了。” 一声惊呼,桑榆骇然坐起身来,额头上满是冷汗。脸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全是泪。 身边的位置空了,她这才意识到天都亮了。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梦得这样真实,却也如此可怕。 可怕到她不愿回想。 穿好衣裳,桑榆走出了房门。 门外的梅花树下,李朔负手而立,仿佛在想着什么。 听得动静,李朔悠悠的转身看她,逆光下那张俊美的容脸,微微溢出欢喜之色。 我不悦权贵,不悦天下,我只心悦你。 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身上有伤,李朔坚持骑马回城。李勋和大梁使团策马在前,李朔紧随其后。 桑榆一颗心都提在了嗓子眼,若是半道上伤口开裂,后果将不堪设想。那一刀这样深,饶是他武功再好也不能保证安然。 李朔一直撑着回晋王府,哪知卓瑾心却等在了晋王府门口。 “滚开!”李朔面色发白,他能感觉到脊背上的冷汗涔涔。 伤口疼得厉害,有滚烫的东西在往外涌,体温正在急速下降,身子冷得厉害。 卓瑾心一怔,“李朔哥哥,你说什么?” 桑榆瞧了延辛一眼,延辛也顾不得其他,若是教卓瑾心看出端倪,这事儿可就闹大了。是以延辛只能拼死拦下卓瑾心,桑榆当即随李朔离开。 “狗奴才,你敢拦着我?”卓瑾心一鞭子过去,延辛当即躲开。 “郡主,这是晋王府。”延辛冷然。 对方是弋阳郡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还手,只有躲闪的份。 眼见着桑榆与李朔走开,卓瑾心急了,又是一鞭子过去。延辛继续躲闪,之后继续堵着路口,不许卓瑾心靠近半步。得罪了郡主,太后那头怪罪下来,延辛承担不起,他终只是个奴才罢了! 欧阳兰远远的看着,低低的咳嗽着。 霜雪不解,“这延大人好奇怪,往日里可不敢拦着郡主,今儿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别胡说。”欧阳兰训斥,“去看看。” 说着,便直接去了李朔的房内。 桑榆正搀着李朔躺下,转身去拿药箱。 欧阳兰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桑榆心里是慌乱的。 然则李朔倒是很坦然,与欧阳兰似乎5;151121779088459有着某种不言的默契。 “进来吧!”李朔喘了一口气,伤口的再度开裂让他变得很是虚弱。 “霜雪,在外头等着,别叫人进来。”欧阳兰低低的吩咐。 霜雪颔首,与一并赶来的夕阳在外头候着。夕阳不知发生何事,但是她知道卓瑾心来了定是没有好事,所以在门口拦着卓瑾心捣乱也是好的。 欧阳兰本就病着,如今见着李朔那血淋淋的伤口,脸色更是白了几分,“这是……” “是……” “是刺客所伤,别吭声。大梁使团尚在,本王不想被人钻了空子知道我身上有伤。”还不待桑榆开口,李朔已经做了解释。 欧阳兰是谁,瞧了一眼默然的桑榆,心里头已经明白了些许,“王爷不必对我解释,情有独钟这种事本就是没有理由的。” 语罢,欧阳兰帮着桑榆一起,给李朔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等着做完这些,二人又合力为李朔更衣。 这伤口,是断然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若是被太多人知道,那就不是秘密了。 卓瑾心还是冲了过来,延辛不敢动手只能拖延时间,所幸她来的时候李朔已经重新坐了起来,只是面色依旧惨白得吓人。 “李朔哥哥,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卓瑾心急了,“你是病了吗?” “郡主不回宫,来晋王府作甚?”李朔尽量保持语气的平缓。 好在他本就高冷,不屑一顾的口吻装得倒也与寻常无异。 “我是来道歉的,早前在祁山是我太莽撞。”卓瑾心开口,局促的握着手里的长鞭。 李朔微微一怔,“郡主什么时候学会与人道歉了。” 卓瑾心惯来骄傲,怎么可能低头。 “李朔哥哥与外人自然不同,我愿向李朔哥哥道歉,但绝不会与低贱之人低头。”卓瑾心哼哼两声,“李朔哥哥可能还不知道吧,沐桑榆会武功,她居心叵测留在你的身边定然是有所图谋。” “李朔哥哥,你莫要被美色迷惑。她有武功却装得格外柔弱,说不定是谁家的细作,特意派到你身边刺探军情的。李朔哥哥,你醒醒吧!” 李朔轻咳,“滚出去。” “李朔哥哥!”卓瑾心不死心。 李朔怒目圆睁,眸色猩红,“再敢说本王妻子半句不是,别怪本王不客气。这是晋王府,不是向阳宫,郡主请自重。” “好!”卓瑾心咬牙切齿,“沐桑榆,我早晚会戳穿你的真面目,我们走着瞧!” 欧阳兰轻叹一声,瞧着卓瑾心飞奔而去的背影,“殿下这是何必呢?郡主自小在太后娘娘身边长大,又自视甚高,肯定不会与人道歉。今日过来,怕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王爷此举,不就是中了他人下怀吗?王爷想护着侧妃,可也该知道如今局势混乱,诸多势力盘根错节,大家都算是旗鼓相当。” “之所以谁也吃不了谁,是因为各自为战。若是王爷行差踏错,教旁人联起手来,吃亏的只能是晋王府。王爷武艺高强,能以一当千,但能否挡得住数十万大军呢?” 语罢,欧阳兰行礼,“望王爷三思,欧阳告退!” 出门的时候,欧阳兰咽下了口中的那一口腥甜,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桑榆一眼。 桑榆没吭声,李朔握紧了她的手,冲她微微一笑。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舍不得她。 是夜,桑榆便去了欧阳兰的房间。 门开了,欧阳兰早就在房里等着她,“我知你定能懂我的意思,坐吧!” 第三百一十四章 桑榆坐定,霜雪合上房门与夕阳一道守在外头。 烛光摇曳,两个女子面面相觑,氛围变得有些怪异。 最后还是欧阳兰低低的咳嗽了两声,才算打破了这僵局。无奈的轻叹一声,欧阳兰将沏好的茶推到了桑榆跟前,“这是果茶,不是大寒之5;151121779088459物,你放心便是。” 桑榆凝眉望着杯盏,“如今我倒是希望能有大寒之物,可以镇住我体内的毒。” 欧阳兰轻咳着,“你……你可知大寒之物,会累及女子的身体,影响女子的生育能力?你当想清楚,若是因为这样,而……到时候后悔莫及。” “可人总得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桑榆苦笑,“再说了,我这体内的寒滞,也是晋王殿下所赐。虽然他现在后悔了,但是……” 她将怀中的令牌取出,放在了桌案上。 烛光里,令牌上红绿珠翠,华光熠熠。 “麝香凝结成血珠子,乃是世上致寒之物。他当日靠近我,倒不是真的欢喜。将我置于风口浪尖之上,为的是蒙蔽所有人,以我为挡箭牌罢了!”桑榆说这话的时候,眉目淡然而清雅,并无半点情绪波动。 “天家恩宠,惯来是最美的毒药。我不是无知少女,傻傻的被人当成挡箭牌而不知。”她平静的望着欧阳兰,“教天下人都以为晋王贪慕女色,都以为他有了软肋而放松戒备。” “可他又怕我这宫里头出来的,是谁家的细作,不管是雍王还是卓太后,都是他的劲敌,所以他跟我逢场作戏的同时,又害怕我会怀有他的子嗣。到时候,他会骑虎难下。” “晋王虽然大权在握,可势均力敌的对手太多,若是他有了子嗣……”桑榆长长吐出一口气,“自古以来,女人有了孩子就会争权夺势,就想为自己的孩子挣得一切,到时候他养虎为患,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让我充当棋子,再当弃子的准备。他从未动过心,对我只有利用,仅此而已!” 欧阳兰咳嗽得厉害,颤抖的手端起了杯盏,抿一口杯中水,才算平了胸中气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沐桑榆,你只看到了表面,却不曾用心去看过。” “让你无子无嗣,何尝不是为你好。如今的局面,子嗣只是牵绊,并不是所向披靡的利刃。女人有了孩子就有了羁绊,但晋王不是。” “他是晋王啊,只要挥挥手,多的是女人为他生儿育女。自古无情帝王家,那些杀子灭嗣的例子于皇家而言还少吗?若他真的无情,就算是你生的孩子又如何?一声令下,还不是死无全尸?” “的确,他之前是在防着你。但易地而处,若你身在他的位置,你该如何?现在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他变了。你在他身边,能感觉到的不是吗?” 桑榆低头一笑,抿唇不语。 “那一刀,是你刺的吧!”欧阳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桑榆反倒松了一口气。 “李朔没有瞒着你,有关于伤势的事情,我便知道你早晚也会猜到。”桑榆没有否认,“他信你,那我也信你。反正我这条命,如今也是他给我的。” 欧阳兰含笑望着她,“那你可知,他未必能护得住你。你的身份卑微,不管他如何努力,这都是横亘在你们之间的沟壑。现实是很残酷的,不管你怎么努力,他始终是高高在上的皇室。” “他若是要护着你,就会成为群起而攻之的借口。放下手中大权换你一人,他也会死。可若是换不得你,你死……他也不会苟活于世。” 桑榆苦笑,“你如何知道他的心思?” “你那一刀足以致命,他却替你隐瞒,始终不肯伤你分毫,连一句责怪都没有。”欧阳兰喝着茶,“沐桑榆,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有男人肯这样对我,我死而无憾。” “是吗?”桑榆喝着茶,眸光沉沉。 “其实你都懂,只是你不愿承认。我不知你心里有什么负担,如今……我想与你做个交易。”欧阳兰咳嗽着,嘴角有些血迹。 桑榆一怔,“你怎么了?我去请大夫。” 欧阳兰摁住她的手,“不必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很清楚。为了这病,晋王殿下搜罗了不少珍贵药材,可终究是……命数天定。” “沐桑榆,我想活可我活不了。但在我死之前,我想……我还能报答晋王殿下的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流落风尘非我愿,及时上岸却是我的造化。” 桑榆定定的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与我还能做什么交易?” “我送你一条命帮你脱罪,你答应我一件事。”欧阳兰咳得厉害,慌忙用帕子捂着嘴,不多时,帕子上已满是殷红之色。 桑榆骇然,“你……” “昔年利州一战,晋王殿下险败,被追杀之际幸得我相助。后晋王便说我是侠义之人,用重金赎我出苦海。知我无依无靠,就允我留在他身边。”欧阳兰气息奄奄。 “那你可知我此前乃是罗刹门的细作,我也曾与你一样动过杀他的念头。可最后我发现我错了,他要的是天下太平,免去更多像我一样孤苦无依之人沦落风尘。” “而罗刹门呢?他们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管是非善恶,只为敛财只认金银财帛。我在青楼里见惯了人情冷暖,再不愿有更多人与我一样身不由己。” 桑榆凝眉,“你是罗刹门的人?” “曾经是。”欧阳兰面色惨白。 蓦地,她身子一颤,徐徐抬头盯着眼前的沐桑榆,微微眯起了危险的眼眸。 下一刻,还不等桑榆回过神,欧阳兰手中的杯盏突然被她生生捏碎,锋利的瓷片已经抵在了桑榆脖颈上。只差分毫,就能切断她的颈动脉。 欧阳兰出手快、准、狠,几乎令人目瞪口呆。 一个病怏怏的女子,没想到却是个隐藏极深的练家子。 晋王府,还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你也是罗刹门的?”欧阳兰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全然换了口吻。言语中唯有冰凉,不见半点情愫。唯一能听得出来的,是她强装的镇定和难掩的虚弱。 “曾经是。”桑榆用欧阳兰之前的语气,回敬她。 欧阳兰定定的望着她,“我只要动一动手,你就会消失,不会再威胁到晋王的周全。沐桑榆,我是将死之人,所以我要做的事情比常人更狠更绝。你们得留有后路,但我不需要。” “我也不需要退路。”桑榆淡然轻笑,“因为……我也活不长。” 欧阳兰一怔,当即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说时迟那时快,桑榆的脑子里有灵光闪过,突然伸手反扣住了欧阳兰的手腕,就势一推,碎片直接从欧阳兰的手里脱飞出去。 外头之前就听到了动静,但没有欧阳兰的吩咐,霜雪不许夕阳进入。 “我没事!”桑榆平静的开口,“夕阳,在外头继续守着。” 夕阳松了一口气,瞪了霜雪一眼,悻悻的在外头守着。 欧阳兰喘得厉害,端起杯盏喝水,却落得杯盏里全是血。 桑榆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给!” “你会武功5;151121779088459。”欧阳兰接过帕子,拭去了唇角的血迹。 “我不记得自己会武功。”至少傅云华不会,否则也不至于看着晓云被生生打死。她会骑射,会跳舞,身姿灵敏,但真的没有练过武。 至于这副身子的原主,她便不知道了。 有关于沐桑榆的记忆,还有些残缺,她甚至不知道沐桑榆的亲生母亲是谁。 所以,她用了“不记得”三个字。 欧阳兰笑得微凉,“你可知我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桑榆摇头。 “每个进入罗刹门的人,除非死了,否则永远都不可能摆脱罗刹门的束缚。”欧阳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可见是恨到了极处,“每个人身上都有毒,这毒一年发作一次,能挨过去就能多活一年。” 她抬头望着桑榆,“挨不过去,只能回去接受背叛的惩罚,若是运气好就能拿到一年的解药。罗刹门靠着毒,控制着所有人为此卖命。” “我都快忘了自己挨过了多少个年头,如今终是熬不下去了,再名贵的药材,都救不了我这毒入骨髓的身子。沐桑榆,你与我说一句实话,你真的也是罗刹门的人?” 桑榆垂眸不语。 不说话便是默认,欧阳兰竟是满脸的绝望,“为何你也是罗刹门的人?为何……殿下对你动了心,若是你与我一般下场,他该有多难受?你若身死,他必定相随。” “也许,他会好好的活着。”桑榆深吸一口气,“我身上有媚骨之毒,脑子里会有人对我下达指令,这也是我为何会伤了李朔的缘故。” “我的毒跟你不一样,你是罗刹门给你下的死毒,但我不是。”她轻轻解开了衣裳,将脊背转向了欧阳兰,“你所见的曼陀罗花开遍我身上之日,我就会成为没有感情的傀儡,只会听命与下毒之人。” 她坐在那里苦笑,“我不会死,但我会比死更痛苦。欧阳姑娘,你想把命给我,让李朔永远都记得你。我知道你这是两全其美之策,成全了你自己也成全了我和李朔。” “可有时候天不作美,岂是人力可以逆转之。” 欧阳兰的指尖颤抖着抚过桑榆脊背上的曼陀罗花,早前不过六七朵,如今已近十朵,“你发作了多久?” 桑榆苦笑,“从我利州回来,只是一颗朱砂痣,这才多久……眼见着就要遍地开花了。”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所以我说,我恐怕也活不长了。” 欧阳兰咳嗽着,“你等等!” 说话间,她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本发黄的书页。 “这是什么?”桑榆不解。 “昔年一西域富商醉酒之后送我的,说是千金难求。后来我才发现,这里头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欧阳兰咳嗽着,“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翻开最后一页,上头画着与桑榆脊背上一模一样的曼陀罗印记。 “我看不懂这文字,也不知是西域哪个小国的,只觉得你这花纹很是眼熟。”欧阳兰抿唇,“中原是没有这样诡异的花纹的。” 桑榆点点头,仔细的瞧着书案上的文字,“这不是西域的文字。” “可这是西域富商给的,不是西域的文字又是什么?”欧阳兰咳嗽着,不解的望着桑榆。 “这是前朝大燕傅氏的族文。”桑榆冷了眉目。 这本,可不是什么西域的东西。 能倒腾这些东西的,恐怕只有父皇跟胡王的鬼狼军了。 搜罗天下奇毒,搜罗天下奇珍,杀尽天下叛逆之人。可惜叛逆之人最后都成了人上人,曾经的主宰反倒成了乱世亡魂。 “你如何认得这些?”欧阳兰狐疑的盯着桑榆,“罗刹门虽然隶属前朝,但……除了最上面的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大燕傅氏。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找个人把这上头的文字解析出来,然后找到克制媚骨之毒的法子。”桑榆握紧了黄卷,“我不能坐以待毙。” 她望着欧阳兰,“你也不希望我成为别人的傀儡,到时候掉过头来对李朔下手吧?” 欧阳兰点头,“你知道这是大燕傅氏的族文,为何自己不解析?” “从小不爱读书,所以对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桑榆有些无奈。 早知道要用到族文,小时候就不该偷懒了。这东西都是祖辈亲自教授的,乃是氏族秘密,不为外人倒也。 不过她看见过父皇对胡王和鬼狼军下令,动用过族文。 这上头的字,她都不太认得,所以事到如今……大概要去见一见胡王才行。 “我要去见胡王。”桑榆眸色微沉,“他可是地道的大燕傅氏。” “胡王是块硬骨头,你撬不开他的嘴。”欧阳兰轻叹,“连晋王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如何能做到?再说,胡王都快瞎了,如何还能认得出这些?” 握紧手中的黄卷,桑榆冷笑,“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只要有一点机会,她都不能放弃。 第三百一十六章 欧阳兰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自以为看透了沐桑榆,平素也观察入微,可到了这会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沐桑榆到底是何人。 罗刹门的细作,潜伏在晋王府这么久,也没见着她接触罗刹门的人,更没见着罗刹门的指令下达。 另外,恐怕连晋王都不识得的大燕傅氏族文,沐桑榆竟然认得。 最后便是那媚骨之毒,来得好生诡异,这可不是中原之物,沐桑榆不可能全然那不知是谁给她下的蛊,只是不愿说罢了! 这背后,怕是有什么隐忧。 霜雪进门,“姑娘。” “走了?”欧阳兰问。 霜雪颔首,“已经回去了,侧妃看上去面色很沉重。姑娘与5;151121779088459侧妃……” “没什么大事,该说的该给的,我都做完了。”欧阳兰长长吐出一口气,瞧着极好的月色,“殿下每年下雪的时候,总会半夜里看着雪地里发呆,那时候的模样……真好看。也不知今年,我能否等一场雪再走。” 霜雪圈红了眼眶,“姑娘别这么说,一定会熬过去的。往年不都熬过去了吗?开春就好了,天气暖和起来,春暖花开的……” “早就预见的事,何必这样难过。”欧阳兰释然轻笑,“她应我了,以后如何我也管不得那么多。这颗心,交出去便收不回了。” 桑榆回来的时候,李朔坐在烛光里,听得延辛在汇报军务。他这人总归是个劳碌命,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忘处理公务。 她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笑。 是啊,晋王殿下若是不兢兢业业的,如何能守得住皇帝的天下。身为君王最信任的兄弟,左膀右臂,忠心耿耿的大齐臣子。 “小榆儿,过来。”李朔压着嗓子低唤。 延辛行礼退下,桑榆缓步上前。 房门合上,桑榆乖顺的坐在李朔身边,“你身上有伤,莫要轻举妄动。” 他的脸依旧苍白,只是看着她笑,什么都没问。 “我去找欧阳兰了。”桑榆抿唇,“她的身子不太好,所以有些胡言乱语。”她竟然会觉得心虚,不敢直视李朔的眉眼。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两个女人说说话而已。”桑榆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只是觉得她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孤零零的,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 李朔笑而不语。 “你这样看着我作甚?”桑榆攥紧了袖口,“我说的是实话。” 李朔点点头,“你说的,我都信。” 她一怔,掌心濡湿。 “累了吗?”他笑问,“我一直在等你回来,还以为你走了。” 她蹙眉看他,“我走了你就周全了,不是吗?那一刀……差点要了你的命!” “这是还债呢!”他冲着她笑,握着她的手朝着床边走去,“这世上,总有因果报应,欠了债就得还。小榆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离开我。” 他顿住脚步,极是认真的看着她,“我对你的要求只这一件,你应我可好?” 桑榆点点头,但没有应声。 顶上传来他一声无奈的轻叹,手……被握得越发生紧。 夜里,桑榆尽量与李朔保持距离。他也很安分,只是握着她的手睡觉,旁的倒是什么都没做。得一人十指紧握相伴终老,睡一床同枕而眠青丝白发。 李朔旧疾复发之事,李勋、李珩还有大梁使臣都在,是以此事也瞒不住卓太后。 卓太后派了最信任的太医来了晋王府,说是要给晋王看病。 来的还有雍王李珩,小侯爷卓君御。 一个巴不得李朔一命呜呼,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桑榆有些紧张,只要李朔露出马脚,这伤就瞒不住了。 “本王只是旧疾复发,又不是残废。”李朔一脸的冰冷,“请诸位回复太后娘娘,就说本王多谢太后娘娘美意,教天下人都知道我李朔倒下了。” 卓君御笑道,“晋王殿下的脸色很差。” “小侯爷不曾历经沙场,自然不知沙场险恶。”李朔轻嗤,“哪日有机会,小侯爷也可以领军出征,也好体会永定侯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提起永定侯,卓君御的脸上顿时笑意全无。 李珩笑得凉凉的,“既然太医都来了,看看也无妨。五弟这样拒人千里,是否有什么隐情?”他回头看了桑榆一眼,“该不是美人在侧,家人在怀,所以……” 桑榆一怔,这该死的雍王,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榆儿,你先出去。”李朔吩咐。 桑榆刚想开口,可李朔压根不给她机会,当下厉喝,“出去!” “是!”桑榆行了礼,不放心的看了李朔一眼,只得退出房间。 夕阳迎上去,“主子?” 李朔是怕她情急之下会认罪,所以……才会赶她出去吧!李珩咄咄逼人,以桑榆的身份地位,岂能与他抗衡。也就是李朔,只要抵死不开口,谁都拿他没办法。 “我们走!”桑榆抬步就走。 “去哪?”夕阳不解。 拿着李朔的令牌,她哪儿都能去。 包括书房! 这是个好时机,既然李朔这头她帮不上忙,那么她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犹豫不决,只会害人害己。 霜雪早就守在了远处,眼见着桑榆出示令牌进了书房,这才掉头去回禀欧阳兰。 “姑娘,王爷此刻不在舒服,侧妃进入书房,难道是……细作?有所图谋?”霜雪骇然,“奴婢马上去告诉王爷!” “不必了。”欧阳兰轻叹,“你当殿下是傻子吗?那令牌是殿下自己给的,有何用处殿下心里清楚。这是晋王府,什么事能瞒得过殿下的眼睛。” 霜雪愣住,“是殿下默许?” “今年的雪……终是看不到了。”欧阳兰仰头望着明媚的天空,湛蓝之色泛着碧海光泽。她想起了那年满身血污的少年人,即便身负重伤,仍不改眉目间的竣冷。 一身杀伐与英睿之气,直教人迷了心眼,再也没能忘掉。 仿佛明白了什么,欧阳兰忽然笑了。 安然回到房间,如玉的指尖带着彻骨的凉,端起案上的杯酒一饮而尽。 第三百一十七章 这是桑榆第二次出现在这石室内,夕阳在书房外头守着,她是一个人进来的。 还是跟上次一样,室内满是浓郁的酒味,带着酸腐臭味。 胡王醉倒在角落里,身上铁索依旧。 环顾四周,确信无人。 桑榆徐徐上前,慢慢的跪了下来,毕恭毕敬的磕了头。 “皇伯伯。”她低低的喊了一声。 胡王半醉半醒,幽幽然睁开眼睛,灰白的眼珠子转动着,如今连模糊的人影都看不到了。只是听得那声音,他倒是记起了上一次来这石室内的女子。 他记得,李朔当时喊了一声……傅云华。 身上一个激灵,胡王挣扎着想要起来,铁索被碰撞得发出刺耳而缭乱的声响。 桑榆又磕了一个响头,“皇伯伯。” “你到底是谁?”胡王冷问。 若然是李朔给他设套,他熬了那么久岂非功亏一篑?当日李朔险些杀了她,今日却能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还尊他一声皇伯伯。 这人到底是不是傅云华? 声音不像,昔日模糊的影像也不像。 只是那一声傅厉良,着实像极了傅云华的口吻。自己的亲侄女,总归是最熟悉的。 “大燕傅氏不肖子孙傅云华,给皇伯伯请安。”傅云华跪在那里,“云华不知皇伯伯身陷此地,更不知皇伯伯这些年受了这样的苦楚,未能救皇伯伯离开,是云华的过错。” “你真的是云华?”胡王有些不敢置信,“你如何改头换面出现在李朔身边的?” “此事说来话长。”桑榆苦笑,“人活着总是有办法的,我金蝉脱壳换了容颜,是以如今谁都认不得我。上次,皇伯伯不也认不出来吗?” 胡王顿了顿,“你真的是云华?你有何证据?” 桑榆从怀中取了一样东西紧紧的捏在掌心,环顾四周无人,小心的塞进了胡王的手里,“皇伯伯仔细些,普天之下还没人知道,父皇留了此物给我。” “这东西是什么,想必皇伯伯比我更清楚。” 胡王的身子当即僵在当场,掌心里的东西是……是…… 他瞪大了眼眸,小心翼翼的将东西塞进桑榆的手里,“这是你父皇与鬼狼大军的印信,你可知只要找到鬼狼大军,你便能重整我大燕江山?云华,大燕傅氏的仇,不可忘!” 羽睫轻颤,桑榆攥紧了手心里的东西,父皇留下的龙纹扳指,原来是统帅鬼狼大军的印信。 所以…… 肩上担子好重,桑榆有些喘不过气来。 国仇家恨落在她身上,压在心口里,好疼。 “一定要收好,切莫被李朔察觉。”胡王已然相信这便是傅云华本人。 因为这印信除了鬼狼大军的统帅慕守业,便只有胡王和死去的文昌帝知晓,是无法作假的。文昌帝疼爱云华公主,将此物留给她也是意料之中。 “放心吧!”桑榆收了印信,她不敢告诉胡王,李朔如今待她的态度……几乎到了舍命相许的地步。 女人总归是心软的,她怕胡王要她利用李朔的感情,达到复兴大燕的目的。 她被李勋利用过,落得国破家亡的下场,深知对于感情的利用是最伤人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否则她跟李勋又有什么区别? “你现在进来,李朔不知道吗?”胡王紧张。 桑榆深吸一口气,“我是他的随侍,也是他的5;151121779088459女人,更是太后派到他身边监视他的。他对我有信任也有怀疑,但若是杀了我,他又该找谁替他给太后传递假消息?他暂时还需要我,不会杀我。” 胡王将信将疑的点点头,被酒精麻痹了太久,脑子有些不太好使,但是该有的警惕性还是有的。难得见到大燕傅氏的幸存者,胡王自然是欣喜若狂的。 人一高兴,就容易把什么都说出来。 “你父皇昔年藏了一批宝藏,藏宝图在慕守业的手里。你拿着印信去找慕守业,到时候把宝藏取出来,再带着鬼狼大军归来,定能将这帮逆贼杀得一干二净。”胡王握住了桑榆的手,“云华,记住皇伯伯的话了吗?” 桑榆点点头,“可是皇伯伯,那么多人都在找慕守业的下落,我……” “慕守业此人城府很深,你见着他的时候也定要小心。”胡王轻叹,“可惜我们断了联系,天底下怕是无人能再找到他。除非重启逍遥门的暗哨,恢复所有的谍报。” 桑榆苦笑,“大齐建立,这些谍报早就被摧毁了。李勋是当今皇帝,他对我们……不会手下留情,更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大燕皇室被斩尽杀绝,就是最好的见证。” 胡王点点头,“李勋狗贼!” 下一刻,胡王拍了拍桑榆的手背,“云华,你……” “皇伯伯,我不难过。”桑榆深吸一口气,“事已至此,我只想知道父皇是怎么死的。天下人都说父皇是暴毙,可我不信!慕容德如今被封为陶国公,驻守益阳城,她女儿被立为丽嫔,这背后一定有猫腻。” 胡王骇然,“你说什么?慕容德没被杀?” “何止没被杀,李勋似乎对他有些忌惮。”桑榆眸色微沉,“我身边奴才全部被杀,连晓云都死无全尸。但我的乳母林慧,却光明正大的伺候在贤妃林玉姝的身边,李勋竟也没有杀她。” “我试探过一次,发现贤妃很信任林慧。这可不是对待前朝公主乳母,该有的态度。林玉姝是大齐太师林俨的女儿,恐怕我的乳母林慧跟太师府脱不了干系!从一开始,她就是内应。” “混账!”胡王怒不可遏,“这帮乱臣贼子,都该杀!该千刀万剐,该五马分尸。” 桑榆想起了初衷,“皇伯伯,我今日来是因为我身中剧毒,想寻求皇伯伯的帮助。若然毒发,别说是复兴大燕,便是为父报仇恐怕都做不到了。” 胡王愣住,“你中毒了?何毒?” “西域蛊毒,媚骨之毒。”桑榆说得很是平静,“皇伯伯知道这东西吗?听说,无解!” 眯了眯眸子,胡王冷问,“是谁给你下的毒?” 桑榆心里有了底。 他不担心她毒发,反而直接问是谁下的毒,看样子是知道内情。 所以她带着这黄卷来找胡王,是找对人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我也不知道这毒是怎么来的,去了一趟利州之后,回来便觉得身上多了一颗朱砂痣。”桑榆轻叹,“后来这朱砂痣开出了曼陀罗花,便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我最害怕的事情,便是脑子里会出现那人的指令,而我会迷失本性。”桑榆敛眸,那一刀……让她至今心有余悸。 胡王凝眉,“什么指令?” 桑榆顿了顿,唇瓣紧咬,“杀了李朔。” “好!”胡王冷笑,“就该杀光他们李家所有人!” “可现在不是时候!”桑榆深吸一口气,“皇伯伯难道要桑榆以一己之力去杀了李朔,让大燕傅氏从此在这世上消失?” 胡王一怔,光顾着大快人心,着实忘了这一层。 “现在杀李朔只会把我自己都赔上,皇伯伯觉得我该这么做吗?”桑榆问。 胡王摇摇头,“按理说媚骨之毒不可能蔓延得这么快,凡是蛊毒从种下开始,到发作得有个时限,就好像得给蛊虫一个适应的时间。” “媚骨之毒是西域奇毒,这东西很霸道,能逐渐侵蚀人的理智。但是越霸道的东西,入体之初身子肯定会出现排斥反应。你好好想一想,是否能想出什么线索?” 排斥反应? 这么一提,桑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身上的毒是在温泉山庄里被谦修所下,但如今想来似乎有所偏差。若说是排斥反应,倒还真有这么一次。 那是在平城在王知府家里,离开的时候她感觉到身子很不舒服,就是心口闷闷的,但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当时她以为自己染了风寒,倒也没有想别的。 如今想来,这唯唯诺诺的王知府…… “平城!我在平城的时候5;151121779088459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就是心口发闷,当时大夫也没说什么,如今想来大概就是在平城种的蛊毒。我记得我当时嗅到了清香,其他的着实没有过多接触。”桑榆回忆。 胡王眯了眯眸子,“平城?你确定是在平城。” 桑榆点头,“我确定。” “你可以让李朔去查,反正这大齐是越乱越好。”胡王冷笑,“乱而取之,不费吹灰之力。如今李朔宠你,且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你都可以虚以为蛇。” “等到时机成熟,你便制造事端让李朔跟李勋狗咬狗。只要李家内乱,那我们大燕就有机会重来了。云华,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切不可心慈手软。大燕的的复兴大业,就落在你的身上了。” 桑榆沉默不语,从她醒转开始,她便知道若是瞒不住自己的身份,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若是有人知道她是傅云华,接踵而至便是所谓的国仇家恨。 家恨要报,可这国仇……她只是个女子,就算完成了复国大业又如何? 输赢都只在史书上寥寥数笔,将来口诛笔伐的是这生灵涂炭。 去利州这一路,她亲眼所见战争带来的可怕。大燕皇室的覆灭,何尝不是百姓的一种幸甚?小事糊涂,可大事上她分得清楚。 父皇是个好父亲,却真的不是一个好皇帝,大燕多少酷刑?父皇和胡王杀了多少人? 她心知肚明。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复国。 当皇帝有什么好? 永远都在皇宫里,是世上最可悲的囚徒,期限是一生一世。其后子孙为了这皇位,不惜兄弟阋墙,父子相残,母子反目。 因为皇位,只有一个。 谁都没有好下场。 胡王看不见,桑榆便拿了铜剔子,告诉胡王族文的模样,由胡王译出。 拿到了译文,桑榆便离开了密室。 她暂时不能带走胡王,事实上这外头还不如这里安全。要找胡王的人太多,落在别人的手里都不如落在李朔的手里,生存几率更大一些。 出了书房,夕阳赶紧迎上,“主子,你可算出来了。” “前头如何?”桑榆问。 “还在呢!”夕阳抿唇,“好像不太对!” 桑榆眉心微蹙,“去看看!” 有李珩和卓君御在,这事情的确不好应付。那卓君御是个浪子,而李珩记恨这李朔,定会纠缠不休。 李朔不可能屈服,李珩也不肯罢休。 她离开这么久,屋子里一直处于僵持状态。 太医站在一边战战兢兢的,李珩盯着李朔,李朔一身肃杀之气,那一副你奈我何的姿态,教谁都拿他没办法。卓君御就坐在一边看热闹,他倒要看看李朔能傲到什么时候。 事实上,李朔身上有伤,他们再不走,他怕是…… “老五这样坚持,连太后的好意都驳了,不知这里头是否有什么隐情?难道你这旧疾落在见不得人的地方?”李珩笑了笑,“若真当如此那就更得瞧了,不然以后晋王府无后,又该如何是好?” 李朔面不改色,“本王不喜欢这样大张旗鼓,更不喜欢被人强迫。二哥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何必来这一套。太后娘娘的好意,我改日再入宫面谢。今日,诸位请回吧!” 说着,他瞧了延辛一眼,“送客!” 再不送客,他便撑不住了。 李珩起身,“今儿我就不走了,既然五弟身子不适,我这当兄长的理当好好照顾才是。小侯爷可以先行回宫复命,我这厢……就留下了。” 卓君御撇撇嘴,“那我也不走了,有热闹看,怎么能少得了我呢?该不是晋王殿下遇见了什么事,或者是……没什么旧疾,只是被某人所伤,却又想维护某人周全。” “在晋王殿下心里,想来也有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女人!若无情根深种,何来多年孤寡,始终孑然一身呢?这身边又不是没有美人,为何无心花柳呢? “听说昨夜,晋王殿下可是对郡主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我姐姐可是哭着回来的!能让镇定自若的晋王都翻脸,定是有大事发生!” 卓君御笑得邪冷,“殿下,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身上有伤?”李珩冷笑,“莫不是枕边人,是个刺客吧?老五,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养虎为患?” 第三百一十九章 “谁告诉你们,我受伤了?”李朔冷笑,“小侯爷若是有这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如算一算,这一次大梁与大齐的议和,能否顺顺当当的?” 他冷眼看着李珩,“雍王府的那些刺客,都藏在何处呢?” 李珩冷然,“老五这话说的,咱们可是亲兄弟,怎么能……” “是啊!亲兄弟!”李朔凉飕飕的剜了他一眼。 亲兄弟还站在这里堵着门不走,还有脸说什么亲兄弟? 李珩闭了嘴,李朔行军打仗不在话下,这嘴皮子的功夫也的确厉害。 “都回去吧!”李朔躺在了床上,“本王不需要太医。” “就这样回去,没办法跟太后娘娘交代。”李珩深吸一口气,“太医,你若是不诊脉,能看出晋王殿下的病根在何处吗?” “殿下……”太医战战兢兢,但终究是太后派来的人,“殿下颧骨青赤,瞧着不像是旧疾。如雍王殿下和小侯爷所言,倒像是有淤血不散,金创在身。” 语罢,太医扑通跪地,“下官绝不敢有所虚言。” “那么到了太后和皇上跟前,也如此言说便罢!”李珩轻笑一声,“如今大梁使团在京,想来皇上也会追究晋王殿下这身上金创,是如何而来的。” “去了一趟祁山狩猎,回来便成这般模样,本王寻思着当时五弟随行的人也不多,想必挨个审问,也能问出个所以然来。重刑之下必有真言,五弟,你说呢?” 桑榆在外头,面色微沉。 大刑之下,屈打成招的数不胜数。 蓦地,有急促的脚步声快速而来。 桑榆认得,那是欧阳兰院子里的人,此刻脸上带着泪,面上带着惶恐,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来。 “怎么了?”桑榆问。 奴才扑通跪地,“不好了!兰姑娘……兰姑娘出事了!” 眉睫骇然扬起,桑榆拎着裙摆便跑。 房内,延辛上前,“爷,兰姑娘出事了!” 闻言,李朔当即起身,许是速度太快当即扯动了伤处。深吸一口气,李朔冷眼看着跟前的李珩和卓君御,“若她有事,便是被你们逼死的!” 语罢,李朔推开上前搀扶的延辛,撑着身子往外走。 卓君御冲着李珩耸肩,“这可不怪我,姑姑跟前是雍王殿下提的意见,我只是来看热闹的,仅此而已!” “你!”李珩一怔,卓君御已经抬步出门。 欧阳兰死了,嘴角有干涸的淤血,桌上的空酒杯里残液,还能用银针探出毒素。 桑榆跑得有些着急,进门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倒。她喘着粗气,看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欧阳兰,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前。 昨天夜里,欧阳兰说要送她一条命作为交换。交换的是桑榆的下半辈子,好好照顾李朔。 从一开始,欧阳兰就在说服她,告诉她李朔是个好男人。大概是爱得太深,知道自己得不到,所以在没有退路之后便选择了成全。 5;151121779088459桑榆鼻尖酸涩,可她本就不是爱哭之人,泪腺在离开皇宫之后,便已经干涸。 她流不出泪,也哭不出来。 “她可有留下什么话?”桑榆问。 霜雪哭着跪在床前,双眼肿如核桃,“姑娘唯有一句是留给侧妃的,望侧妃莫忘誓言,否则她将魂魄不宁的追着你,死亦不休!” 桑榆不语。 外头,李朔他们已经进来了。 乍见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欧阳兰,李朔幽邃的瞳仁里,微微裂开一道缝隙。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坐在了欧阳兰的床前。 桑榆站在一边,默然伫立。 人心都是肉长的,欧阳兰跟着李朔多年,虽然她不是他的女人,可她知进退,算是他的知己红颜。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 霜雪将书信双手呈上,“这是姑娘的绝笔!姑娘自知对不起殿下,又不愿再见殿下与、与沐姑娘恩爱如斯,所以……” 霜雪哭得厉害,身子也颤得厉害。 李朔面色苍白,伸手接过了书信。 桑榆看到他的手背上,青筋微起。他用力的捏着那封书信,却始终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抬头,李朔眸色狠戾的望着李珩和卓君御,“满意了?不是想知道我如何受伤吗?看到桌上的水果刀了吗?要不要再捅一刀,以便你们能更如实的回禀太后娘娘?” 卓君御笑得凉凉的,“真是可惜,红颜知己难得,就这么没了!”说着,他瞧了一眼面色发白的桑榆,“沐姑娘,瞧见了没有?说不好这就是你的下场,听我一句劝,能脱身的时候还是尽早脱身吧!” “今儿是兰姑娘,明儿就是你沐姑娘。皇家的男人惯来是喜新厌旧的,哪有什么从一而终的专宠。你若是想清楚了,可随时来找我!我卓家不许纳妾,想来唯有我才能给你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滚!”李朔厉喝。 拂袖间掌风凌厉,若非卓君御跑得快,这会一定已经被李朔打趴下。 “爷?”延辛骇然。 李朔捂着生疼的胸口,伤口已经开裂,不过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找大夫,并且……不会在连累到桑榆身上。欧阳兰自知命不久矣,便拿自己的命,去换了桑榆的存活。 “此人行刺当朝晋王,理该挫骨扬灰。”李珩冷嗤。 “谁敢从我晋王府带走一草一木,就我要谁的命!二哥若是不信,大可试一试,且看到时候谁输谁赢。”李朔起身,杀气腾腾。 李珩咽了口口水,当即掉头就走。 李朔已经对卓君御出手,保不齐也会对他出手,他李珩可不想在晋王府丢胳膊卸腿。 卓君御临走前,仍是别有深意的望着沐桑榆,坏坏的笑着,笑得令人心里发毛。他冲她摆了一个杀的姿势,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示意她会与欧阳兰一样下场。 桑榆没有吭声,站在门口,看着两大瘟神扬长而去的背影。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种滋味可真不好受! 上辈子欠的债还没还清,如今却又欠了人命债,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她回头望着李朔,欧阳兰的债只能从李朔身上还…… 第三百二十章 传回宫里的消息怎么写,桑榆自然是清楚的。 欧阳兰,不能白死。 李珩离开向阳宫之后,卓太后瞧着靠在椅子上,高高翘着腿的卓君御,“你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谁看见李朔是如何受伤的?姑姑没瞧见,我也没瞧见,如今都死了一个,姑姑还想怎样?”卓君御也不抬头,顾自修着自己的指甲,“如今晋王府里一片死气沉沉,姑姑还要派人去一趟吗?” 他挑眉望着卓太后,“当着那女人的尸体跟前质问李朔,是不是别人对你下的手,这死女人是不是替罪羔羊?”说着,卓君御笑了,“姑姑猜,李朔会不会提着剑进宫找你算账?” 卓太后拂袖落座,“跟哀家有什么关系?人又不是哀家杀的!” “太医不上门,雍王不咄咄逼人,这欧阳兰未必会死。”卓君御放下双腿,站起身来,“如今姑姑一句人不是你杀的就想撇清干系,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李朔是什么人,姑姑交手的次数比我多,想来也比我清楚。虽然算不得小人,可也不是什么好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姑姑,还是小心点吧!” 卓太后瞪了他一眼,“放肆,哀家是你的长辈,你这是什么口气?” 卓君御两手一摊,“我只是个看热闹的,姑姑不爱听,那咱们就说点别的。我那个不争气的姐姐,如今还心心念念着李朔,姑姑觉得这事该怎么解决?” “李家人天性凉薄,皇帝连发妻都杀了,那么李朔身边的女人,也不会有好下场。姑姑也不想看到卓家的女儿,死在李家人手里吧?” “你这话里有话的,不怕压在舌头下硌得慌?”卓太后冷然,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姿态。 卓君御笑了笑,“姑姑为何帮着雍王李珩,想必不用我提醒,让人千里迢迢的把我召回来,不就是为了卓家的满门荣耀吗?皇帝在李朔的帮扶下,会逐渐的站稳脚跟,最后……” “卓家就成了外戚,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外戚手握大权的。他如今让秦家和林家与咱们南都卓家抗衡,不也是为了相互制衡,免得失去朝堂平衡吗?” 卓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面色更是凝重。 卓君御继续道,“姑姑也是女人,想来女人的心思你最是明白。动心容易变心难,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呢!与其如此拖着,不如当机立断。” “如何当机立断?”卓太后冷眼望着卓君御。 这小子在外头磨砺久了,怎么瞧着越发的冷漠无情呢?看着笑脸迎人,可实际上……行事作风却是凉薄得让人寒心。 “大梁与大齐不是要议和吗?”卓君御笑得凉凉的,“议和最好的方式其实是联姻,如此一来既能断了那份不该生出的孽缘,又能巩固卓家的地位,让皇上忌惮着不敢对卓家下手。” 卓君御歪着脑袋,一脸无辜的望着卓太后,“姑姑不是一心要保全卓家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卓太后徐徐起身,不敢置信的盯着卓君御,“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你的亲姐姐,是你永定侯府的血脉。你怎么忍心?大梁远去万里之遥,何况那地方……” “你又不是没看到大梁莽夫是何等的粗鄙,让瑾心去那地方和亲,不是要她的命吗?你父……哀家岂能让永定侯府一脉,就此凋零。” 卓君御转身往外走,“既然姑姑心慈手软,那就看着卓瑾心彻底的无法自拔吧!早晚有一天,她会给你惹出祸来,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是在姑姑身边长大的,姑姑平素惯着她,已经把她惯坏了。她只顾自己,绝对不会顾及姑姑乃至卓家的荣耀。若是不信,且走着瞧吧!” “站住!”卓太后一声厉喝,“你去哪?” “我又不是姑姑,能在这无聊的地方待一辈子直到死!我得出去透透气,免得自己在这地方被憋死。”卓君御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瞧着门口那些漂亮的小宫女,便笑逐颜开。 一会摸一把小宫女的屁股,一会摁在墙上调戏一会,全然是个纨绔子弟,没有半点卓家儿女的英雄气概。 “卓君御!”卓太后站在台阶上厉喝。 卓君御懒洋洋的回头看她,“姑姑还有事吗?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出去溜达溜达,您就守着这空荡荡的向阳宫,好好的盯着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天家富贵吧!” 卓太后气得面色铁青,真当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看看这副模样,哪里还有他爹半点气概?想当初南都卓家是何等的荣耀,如今……” 一声长叹,多少力不从心。 长安宽慰,“太后娘娘,小侯爷还年轻,这年轻人总归是性子野一些。待收收心,也就好了!” “收心?”卓太后只觉得头疼。 旁人家的儿女如此优异,怎么到了卓家……一个比一个更难教呢? 好在这晋王府的消息还算来得及时,卓太后尚且能掌握晋王府的动静,否则她这颗心得日夜悬着,不得安宁。 启荣跟在卓君御身后,抱着剑嘟哝着,“小侯爷,您可不地道。旁人生怕自家闺女去和亲,您倒是把郡主给推出去了。老夫人要是泉下有知,大半夜都得爬起来跟您唠嗑。” 卓君御回头,“她要是有本事就把我爹追回来,你少拿她压我!” “卑职瞧着您从回来到现在,就知道在一帮人里头搅来搅去,好事不干光凑热闹了。把晋王府的人给凑死了,您又开始撺掇太后娘娘,打郡主的主意。”启荣低低的说着,“小侯爷,咱这趟回来到底是干嘛呢?” “回来当然是有回来的必要。”卓君御眯了眯眼眸,眸中带着难掩的怨愤,“走了那么多年,我不想再走了。为了这李家天下,闹得我家不成家,这笔账我该找谁去算?” 启荣不解,“小侯爷,此话何意啊?”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得找人出5;151121779088459出气。”卓君御冷笑,“我这口气出不了,谁都别想好过!” 第三百二十一章 远远的,刘燕初转身离去。 彩雀蹙眉,“主子,这小侯爷……” “把消息送出去。”刘燕初冷了眉头,“没想到这永定侯府出来的小侯爷,却是个冷漠无情之人,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还真是让人不敢置信。” 彩雀点头,“不过这联姻……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对卓太后而言对朝廷而言都是好事,但……对于皇帝来说,只能算是利弊参半。”刘燕初轻叹,“宫里不安生,宫外也是杀机四伏,也不知桑榆能不能扛得住。” 彩雀垂眸不语。 夕阳从后门接过宫里传出的消息,急急忙忙便转回房间,快速递给桑榆,“康嫔娘娘来的消息。” 桑榆蹙眉,若不是重要消息,刘燕初不会轻易联系她。 尤其是在这档口上,晋王府内一片死气沉沉。 欧阳兰虽然不是李朔的女人,但一直跟在李朔身边出谋划策,为其排忧解难。对李朔而言亦师亦友,是名副其实的知己红颜。 晋王忍着伤不敢对人言,不就是为了保全这红颜知己的性命? 而今红颜已逝,再多说什么只会得罪晋王。 桑榆站在回廊里,远眺着欧阳兰的院落,此去一路皆是素白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白绸纷飞,素洁而温雅,像极了欧阳兰平素的为人。 “姐姐?”夕阳抿唇,“这事是她自愿的,怨不得姐姐。就算没有这件事,她还是会死。” 是的,欧阳兰命不久矣! 如今,只是死得更有价值罢了! 这么想,心里似乎能好受一些。 “殿下他……他跟兰姑娘是知己好友。”夕阳想解释,可不知该如何说,“做戏也要做全套!” “他若是凉薄无情,便不是晋王李朔了。”桑榆敛眸进门。 信上说,卓君御向太后进言,说是要拿卓瑾心去与大梁和亲,促成两国议和。 事实上就算没有和亲,大梁和大齐也必须议和,因为大梁虽然尚武,但前些年一直被大燕压着,其国内也是百废待兴。虽然骑兵占优势,但……要是真的跟大齐交战仍是没有胜算。 所以说,和亲是多此一举。 但……若是出于党派纷争,那这和亲就变得有意义了。 “姐姐,郡主那脾气,肯定不会答应和亲,她还眼巴巴的等着王爷娶她呢!”夕阳笑了笑,“所以姐姐放心吧,这事儿肯定成不了,绝对不会影响到你和王爷的。” “未必!”桑榆抿唇,“对了,我的药好了吗?” 夕5;151121779088459阳的笑当即凝在唇边,“姐姐,大夫说你身有寒滞,你若是再喝这些寒凉之物,来日怕是……你的身子本就不太好,你会熬不住的。”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欧阳兰,眼下没有别的法子,我必须自救。”桑榆深吸一口气,“去把药拿来吧!这件事,我有分寸。” 夕阳撇撇嘴,只得依言去把药端来。 欧阳兰留下的黄卷上说,媚骨之毒约莫需要半年之久才能在体内扎根,且扎根时间男女各不相同。 此毒怕寒! 之所以说男女不同,是因为女子体质偏寒,所以需要的时间更久。而男子属阳,则不需要半年。 此前大夫就说过桑榆体内有寒滞,乃是她接触了李朔所赠的令牌所致。可即便是这样,这媚骨之毒还是发作得奇快无比,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书籍上没有记载解药,只说此物怕寒。 没有别的法子,桑榆只好背着李朔吃那些寒凉之物。能镇住多久算多久,反正……她没有别的选择。命都长不了,哪还有工夫顾及以后能不能生育。 李朔亲自料理欧阳兰的身后事,桑榆则悄悄的让残叶去了平城,好生打探有关于王知府的事情。 议和之事,由林太师全权接手,与文武百官一道拟定了协议,只等着将协议快马加鞭送达大梁,与大梁王亲自验看,再挑个良辰吉日着大梁皇子与大齐签订兄弟之约,便算是成了。 自欧阳兰死后,原以为晋王府出了这样的事,会出现暂时的太平。 可没想到,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躲便能躲得开的。 宫里一道诏令,说是皇上有旨,着李朔和沐桑榆一道入宫见驾。 坐在入宫的马车里,桑榆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扭头去看一旁憔悴的李朔,他这几日一直住在欧阳兰的院子里,操持着欧阳兰的身后事。 伤势未愈,又添心伤,都有胡渣子了。 四目相对,竟有种相顾无言的感觉。 谁都没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只是握着她的手,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她话到了嘴边,却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不合时宜,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偏殿内,李勋和卓太后端坐在上。 李朔躬身行礼,桑榆跪地磕头。 “都免礼吧!”李勋瞧了卓太后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在桑榆身上。他坐在那里,显得有些勉强,回头冲着卓太后道,“还是母后说吧!” 卓太后笑了笑,“既然皇帝不愿说,那哀家来说也无妨。上次的事情,算是哀家对不住老五,所以哀家想了个弥补的法子。” “沐桑榆,你过来!”卓太后突然点名,让桑榆心头骇然一窒。 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说白了,欧阳兰这条命在太后他们的眼里,算得了什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欧阳兰而心生内疚?他们没有落井下石,只是出于对李朔的忌惮。 桑榆行礼上前,“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哀家知道,晋王心悦于你。”卓太后笑得慈祥,眼睛里却透着冷冽,“可女人得大度,男人嘛……=不说后宫三千,好歹也得三妻四妾。放眼望去,在老五这个年纪,哪个不是儿女成群的?” “也只有晋王府,仍是空荡荡的,这后院如今只剩下你一个。李姓皇族,需要开枝散叶,多个人伺候晋王也是好的。桑榆,你说是不是呢?” 心口狠狠的疼了一下,桑榆徐徐抬眸盯着眼前的卓太后,只觉得一股血蹭的往脑门上冲,“桑榆愚鲁,不知太后娘娘所言何意?” 第三百二十二章 直到雍王李珩走进来,桑榆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所有的感官顷刻间疼到了麻木。 在雍王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李朔绷直了身子,卓太后却扬起了笑脸。 桑榆站在那里,眸光略显迟滞的望着渐行渐近的女子,耳朵里嗡嗡作响,以至于后来他们说了什么,她都没能听清楚。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她一个人被冷落在边上。 后来她是怎么清醒的呢? 是卓瑾心进来,其本意估计是想找桑榆的麻烦,可进了偏殿却尖叫出声音来。 她喊了一个人的名字,“苏娴?!” 那一刻,桑榆心头一阵钝痛,视线终于落在了李朔的脸上。 正主上来了,替身……是否该下场了?难怪太后会如此言说,说什么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让她学会大度。其实她本就是个宫女,肯与不肯由得了她吗? 不过……苏娴能出现在这里,太后能如此言说,就明这件事的背后是太后与雍王李珩在操纵。 是阴谋? 眼前的故人重逢是真的,桑榆的心痛也是真的。 一转眼,那个叫李朔的男人已经走到了苏娴的跟前。 不得不承认,这个苏娴生得极好,那双眼睛又大又明亮。桑榆与她最大的相似之处,的确是这双大眼睛。以至于当时卓瑾心见到她的时候,险些误以为是苏娴回来了。 可苏娴不是死了吗? 卓瑾心脸都白了,“你怎么会?你不是死了吗?一箭穿心,如何还能活下来?” 明眸皓齿今犹在,姝颜不改旧容色。 肤若莹玉,面若桃李,眉目间满是风情。 这样的女子,也难怪李朔会喜欢。 桑榆不吭声,站在那里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她垂眸想着,他此刻所有的心思,应该都在苏娴身上了,怕是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了吧! 既然如此,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瞧着他们旧情人重逢,她怕自己会忍不住…… 苏娴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潸然泪下,“奴婢当时生死一线,所幸有高人相救,才得以侥幸活下来。然而当时正在交战,奴婢身负重伤陷入昏迷,等着奴婢醒来早已是时移世易。” “奴婢忘却了不少事情,也是后来雍王殿下找到了奴婢,才让奴婢想起了过往。奴婢有罪,奴婢……” 说到最后,苏娴已经泣不成声,瞧着情真意切,看着楚楚可怜。 桑榆想着,生得好看的人,不管是哭还是笑都会让人心生怜惜。当年的傅云华也生得好,父皇说她集合了父母所有的优点,是大燕皇室里生得最好的女子。 现在想来,每个父母的眼里,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 “你怎么可能没死!”卓瑾心连声音都在打颤。 卓太后道,“瑾心,人都回来了,你何必还纠结于此?这都活得好好的,自然是没死。如此也好,哀家这心里头的愧疚也能放下一些。” “昔年你顽劣,将苏娴引至敌军处,害得苏娴被生擒险些殒命。如今苏娴回来了,你这笔账也算是清了干净,有什么不好?” 卓瑾心答不上来,李珩笑了笑,“5;151121779088459太后娘娘所言极是,晋王府如今后院空空,眼见着天下太平,也该好好的置办一番了。” “老五,你也别不好意思,如今这心上人都给你弄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昔年,你一怒为红颜,如今终于可以抱得美人归了。别乐不思蜀,仔细身子。” 字字诛心,桑榆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了,分明是太后与李勋一道传召她入宫的,可现在却好像个局外人。他们其乐融融,享受着重逢的喜悦,只有她一个人被丢在一边活像个戏台上的丑角。 桑榆的神色没能逃开李勋的眼,她低着头,死死攥着袖口。这是她惯有的小动作,是他以前偶然之间发现的。那是她局促的表现,她在踌躇在犹豫。 “娴儿!”李朔的声音带着沙哑,何其沉重。 桑榆终于抬了头,所有人的千言万语,都不及李朔的举动来得重要。人总是不死心的,总要亲眼见着才罢休。 她亲眼看到苏娴一步步的走到李朔跟前,然后扑进了李朔的怀里,饶是有皇帝与太后在场,仍是放声哭泣。哭泣声,声声入耳,好刺耳! 卓太后起身,“你们难得重逢,先把人带回去,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卓瑾心刚要上前,却被当即呵斥,“瑾心休得放肆,跟哀家回去!长安,带郡主回宫!” 太后走了,李珩站在桑榆跟前,笑得那样嘲讽,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 桑榆愣神了很久,最后被袁成请出了偏殿,被外头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这才略略回过神来。她没有所有人预想中的大哭大闹,甚至于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能说什么? 所有的伶牙俐齿,到了这一刻都成了多余。 偏殿内,是旧爱相逢的喜悦与满心欢喜,他们才是真心相爱,她不过是个替身罢了!昔日她入晋王府,不也是因为长得像苏娴吗? 桑榆冲着李勋行了礼,转身离开。 长长的宫道里,只有她一人独自成行。来时成双,去是单,这不就是她的命吗? “桑榆!”李勋站在后头。 她顿住脚步,转身准备行礼,却被他一把搀住,“你都看到了,李朔爱的是苏娴。他若真的爱你,定不会叫你受委屈。可是方才,他什么都没为你说,反而抱住了苏娴。” “皇上是来提醒桑榆,所谓的价值已经彻底的结束了?”她退开,避免他的接触。 李勋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着她脸上的苍白。 四下无人,想来都教杨云锡和袁成拦下了。 “朕不是这个意思。”李勋望着她,“朕只是希望你别陷得太深,晋王不适合你。” “如皇上所言,深爱之人定不会教对方受委屈,桑榆受教,将会铭记在心。”她望着他,“只是皇上后宫三千,也不知皇上这话会与何人说。” 桑榆冷笑着行礼,“桑榆冒犯,请皇上恕罪!” 李勋哑口无言。 第三百二十三章 李勋定定的看着桑榆,“你心里可有恨?” 恨? 自然是有的。 国仇家恨,如何不恨? 桑榆浅笑着摇头,“有爱才有恨,桑榆无恨。”换句话说,无爱。 李勋紧了紧身子,又问,“若是晋王与苏娴……你该如何?” “回皇上的话,桑榆会谨遵太后娘娘教会,做一个大度之人。”她还在笑,若无其事的笑,“这不就是皇上和太后娘娘所希望看到的吗?来日苏姑娘入了晋王府,做了名正言顺的侧妃,我这替身也算是功成身退。” 脸上在笑,心里在哭,却不想被人看出来。 “到时候,晋王殿下许是就不会记得我了!青灯古佛,从此山高水长。”桑榆行礼,“多谢皇上关心,桑榆告退!” 这一次,她真的要走了。 再不走,她怕自己会忍不住。 下一刻,李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压在了墙壁处。 墙壁处的凉,让桑榆陡然打了个冷战,当即盯着近在咫尺的李勋。 他想干什么? “皇上!”桑榆低喝,“放手!” “沐桑榆!沐桑榆!”他接连喊了两声她的名字,“朕很想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桑榆是晋王府的人,是晋王的女人。饶是无名无分,也难改这肌肤之实。皇上后宫三千,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况现在贤妃娘娘有孕,皇上很快就有子嗣,又何必因为一个女人而乱了分寸!”她字字真切。 他不是听不出来,她话语中的咬牙切齿。 可是这人心哪……总是不由自主,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失而复得的那种感觉,不是谁都可以感同身受的。 “沐桑榆!”他突然间没了底气,“你爱李朔吗?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桑榆深吸一口气,“桑榆谨记自己的本分,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桑榆是个宫婢,奴婢就该做奴婢要做的事情,怎么可能跟主子争呢?命如蝼蚁,能活着已经是桑榆的福分,桑榆已无所求。” 李勋松了手,他从未见她这般卑怯过。 高高在上的骄傲女子,本该尊享荣华,在最生如夏花的年纪,却……却是一去不回了。 陌生的容脸,陌生的口吻。 一切都是陌生的,是她又不再是她! 桑榆伏跪在地,“桑榆僭越,请皇上恕罪。” 李勋站在那里,痴痴的望着跪在脚下的女子,脑子里却是那个策马扬鞭的笑容。如花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可是后来,怎么就弄丢了呢? 再后来,落在了别人的怀里,再也回不来了。 “沐桑榆。”李勋低低的说,“你……回去吧!”他幽幽然转身,“朕得去看看贤妃了!” 是啊,贤妃还怀着身孕,怀着他的龙嗣呢! 桑榆起身,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看着李勋一个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冷夜风吹,吹得宫灯左右摇晃,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 孤单,落寞。 九五之尊不好当,那位置注定了……一辈子只能一人走。 桑榆转身朝着宫外走去,李勋回头看着她离去,她却再也没有回头。 “皇上?”袁成低低的喊着,“沐姑娘都走远了。” 李勋深吸一口气,“等到天下太平,等朕大权在握。”应该还能等到吧! 宫门外头,夕阳在马车外等着,却只等到桑榆一人归来。 “姐姐,怎么就你一人出来,王爷呢?”夕阳不解,快速取了披肩与桑榆系上,“今儿起雪风了,估摸着这两天就得下雪,姐姐仔细别冻着。” 桑榆深吸一口气,瞧着灰蒙蒙的天,“随我走一走吧!” “姐姐,外头冷,还是坐车回去吧!”夕阳担虑。 桑榆摇摇头,瞧着晋王府的马车,“以后这车就不归我坐了。” 夕阳不解,桑榆抬步就走。 见桑榆如此坚持,夕阳也只得乖顺的跟在后头。 今儿风大,街上的人不多,来去也是急急忙忙的。 桑榆在路边的馄饨铺子里坐下,“这个天气吃一口热乎乎的馄饨是最好不过的。”说着,便跟老板要了两碗馄饨,推给夕阳一碗。 时至傍晚时分,夕阳抿唇望着跟前的馄饨,“姐姐,天色不早了,还是回府吧!若是再不回去,王爷怕是要担心你的。” “他不会担心我了。”桑榆深吸一口气,吃着热乎乎的馄饨,头也不抬一下。 “虽然兰姑娘的事情的确很让人可惜,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王爷他也算是仁至义尽。这都过了头七了,王爷今晚定会回主院,姐姐你……” 还不待夕阳说完,桑榆苦笑了一声,“你吃不吃?你若是不吃,到时候可都归我了!” 夕阳撇撇嘴,只得拿起勺子。 馄饨很烫,吃得人浑身发热。 夕阳惊住,“姐姐你怎么哭了?” 桑榆拿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碗里,不断有东西落下。 这眼泪怎么就忍不住呢? 无奈的抬起头,桑榆伸手摸着自己的脸,竟已是泪流满面。她冲着夕阳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被烫着了。” 夕阳愣愣的望着桑榆,满是担心5;151121779088459,“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吃街东边的那家杏仁糕,你帮我去买点吧!”桑榆笑道。 夕阳起身,既然桑榆不愿说,她也不好多问。看着桑榆这副伤心的模样,想来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目送夕阳离去的背影,桑榆拭去脸上的泪,哭一哭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一老妇坐在了桑榆的边上,端起了夕阳的那碗馄饨慢慢吃着,“平城那头来了消息,知府衙门没什么动静,一切如常。王世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唯一可疑的是王世年的家人,不知为何一个都不见踪影。” 桑榆凝眸,“找过吗?” “暂时无迹可寻,但残叶会继续调查。”老妇人放下了碗,“少主要小心,探子回报说是大梁使团中有人跟雍王府接洽,这以后的局势会怎样,还真的不好说了。” 以帕子拭唇,老妇起身离开,将帕子留在了桌案上。 桑榆环顾四周,默不作声的收了帕子。 什么时候才能远离这些纷争?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夕阳回来的时候,桑榆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淡然之色,静静的等在街边。 “姐姐?”夕阳担虑的望着桑榆。 “我这副样子……还好吗?”桑榆问。 夕阳点点头,“瞧不出来哭过。” “那就好!”桑榆深吸一口气,“回到晋王府之后,不要多问也不要多想。日子是我们自己在过,你若真的为我好,就听我的。” 夕阳虽然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依言点点头。 出来这么久,晋王府的人也不出来找,晋王也没动静,这点很让夕阳生疑。往日里,晋王殿下一直都把姐姐带在身边,这一次……怕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吧! 马车已经回来了,可见晋王也回来了,只是……夕阳看了桑榆一眼。 桑榆没有吭声,走在回廊里便瞧着主院里有动静,延辛拦住了桑榆的去路,说是晋王已经把她的东西全都搬出来了,如今请桑榆去住西厢房,跟程来凤和沐雨珊一块住。 西厢房里腾出了一个独立的小院,算是李朔对往日恩爱的一种交代。 夕阳还没回过神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会有这样的转变?这程来凤母女便匆匆赶了过来,这些日子她们在晋王府吃好的喝好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可现在,突然听说沐桑榆被李朔从主院里“赶”出来了,还……程来凤当然坐不住。 “桑榆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晋王殿下从宫里带回一个女人,这才多久就把你赶出来了,那以后可怎么办呢?”程来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着急,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沐桑榆若是失去了晋王的恩宠,她们的荣华富贵会就此结束。 沐雨珊红着眼睛,“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晋王殿下不是特别喜欢你吗?为何突然间……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事情总结起来很简单,他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而我……”桑榆进门。 延辛跟在其后,“侧妃……” 桑榆转身看他,瞧着那些奴才低着头把她的东西都搬进小院子,若无其事的笑道,“你回去吧,这地方也不是你该来的。我会谨守本分,请王爷放心就是。还有,以后别叫我侧妃了。” “这……”延辛行了礼,只得默然退下。 奴才们已经搬完了行礼,夕阳默不作声的帮着桑榆把东西都放好,小心的收拾着。 程来凤急了,“你就这样?” “那还能怎样?”桑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这让程来凤很是气愤,“你好歹也跟过晋王一场,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说你怎么就眼睁睁的看着别的女人把晋王给抢走了?沐桑榆,你是不是傻了?男人丢了不去抢回来,还在这里收拾什么?” “你如今只是被赶到了西厢,若你不去争取,来日就会被赶出晋王府。到时候你说你可怎么办呢?你会一无所有!” 桑榆抬头看她,“我本就是空手而来,就算空手而归也不吃亏。大娘,你说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呢?如今晋王府也没说把你们赶出去,你们就别操这份心了。” “雨珊这好不容易结识了京城里的一些官家公子,仗的是晋王府的名头。若是你被赶出了晋王府,那我们……我们不也跟着一起遭殃吗?”程来凤愤然。 夕阳怒了,“主子如今虎落平阳,怎么你们还要欺上头来?你们遭殃?你们有今日都是因为有我家主子在晋王府打点,如果不是我家主子,这会你们在哪要饭都不知道呢?” “还官家公子?那是你们的事,跟我家主子没有半点干系!你们少在这里指责主子,有本事找晋王殿下去。这恩宠又不是主子说了算的,你们在这里撒什么气?” “你个小丫头片子,反了你!”程来凤厉喝,“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跟我顶嘴?沐桑榆还得尊我一声娘,你竟敢对我大呼小叫!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程来凤左顾右盼,瞬时冲到门口操起了外头的扫帚,直接冲着夕阳便去了。 “住手!”桑榆自然不会看着夕阳吃亏。 可程来凤本就是个泼辣户,本就蛮横。早前沐桑榆还是活着的时候,可没少吃她的亏,挨她的打。 桑榆过去,程来凤一个用力便把她推在了地上。 夕阳赶紧去搀桑榆,又被程来凤一扫把打在脊背上,当即扑在了地上。 这程来凤就是个野蛮人,夕阳还来不及爬起来,她这扫帚便接二连三的打了下去。桑榆自然是不肯的,即刻扑在了夕阳之上。 那扫帚,便落在了桑榆背上。 “娘!”沐雨珊疾呼,在桑榆挨了几下打之后,她才过来拦住了程来凤,“娘,你若是把桑榆打坏了,晋王殿下那头可就更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程来凤的手僵在半空,“好像是这个理儿。” 沐雨珊与母亲对视一眼,当下俯身去搀沐桑榆,“桑榆,你没事吧?” “夕阳?”桑榆推开沐雨珊,反而关心自己的奴婢。 这让程来凤气不打一处来,“果真是贱人生的,走哪都是贱皮贱肉。贱骨头就是贱骨头,也就跟这些低贱之人才和得来。难怪晋王殿下会不要你,真是活该!” 夕阳眼睛都红了,“姐姐?” “没事就好!”桑榆与夕阳相互搀扶着起身。 “5;151121779088459你们太过分了!”夕阳愤愤,“这是晋王府,你们……” 桑榆拍拍夕阳的肩膀,示意她退后。 程来凤冷哼一声,“这虽然是晋王府,可沐桑榆还得尊我一声娘,说到底你也只是个贱奴才,拿什么资格跟我大呼小叫!没打死你,都算是客气的。” “贱奴才是吧?”桑榆面色僵冷,“如果不是我,现在入宫为奴的就是沐雨珊。程来凤,我尊你一声大娘是看在我爹的面上,否则你以为你能走进晋王府的大门吗?” “当日的谣言之祸,你跟方芷韵联手,害得我险些被赐死。这笔账我不跟你们算,是为了还爹的养育之恩。你们别拿着鸡毛当令箭,现在没有方芷韵了。“ 程来凤断没想到桑榆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当即愣了半晌没回过神。 第三百二十五章 待回过神来,程来凤厉喝,“沐桑榆,你反了!你忘了自己是谁吗?我是你的长辈,就算是养母,你也得喊我一声娘!” “娘?”桑榆冷笑,“我喊你一声娘,你有脸担着吗?小时候怎么糟践我的,都忘了?要不要我让你好好回忆回忆?别以为我现在失了恩宠,就好欺负!” 程来凤本就是个泼辣户,沐桑榆的反抗让她觉得愤怒,仿佛是自己的权威遭到了侵犯。早前是看在晋王的份上,不敢惹沐桑榆,如今沐桑榆什么都不是了,她自然不会把沐桑榆放在眼里。 手,高高抬起。 夕阳疾呼,“小心……” 桑榆有时候也觉得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若是她想还手,这身子便会不由自主的动起来。就好比现在,她下意识的还手。 清脆的响声过后,沐雨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愣在那里。 程来凤还没碰到桑榆,桑榆已经回敬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下直接把程来凤给打懵了,愣愣的捂着脸没能说出话来。从小逆来顺受,胆小怕事的沐桑榆,却在此刻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这让程来凤始料未及。 最后还是沐雨珊哭着喊了一声,“娘!” 程来凤才回过神来的,她红着眼要冲过来撕了沐桑榆,却被沐雨珊拦住。 沐雨珊哭哭啼啼,“娘……桑榆已经不是从前的桑榆了,咱们快走吧!再不走,就要被她打死了!娘……娘我好害怕!娘……” 夕阳挡在桑榆跟前,生怕这程来凤真的疯起来,到时候伤着桑榆。 “她竟敢对我动手,我今天不撕了她,我就不信邪!”程来凤厉喝。 “住手!”外头传来一声疾呼。 随之而来的是美艳无双的女子,一袭嫩黄色,衬得她肤色雪白,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这样一个女子,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美得不像样。 不管是哪个男人,见着这般容色的女子,恐怕都会动心,心甘情愿为她做尽一切。 苏娴来了,李朔就在站在她身后,如同保驾护航一般,好似怕她再受伤害。 程来凤一愣,在看到苏娴身后的李朔之时,当即跪在了地上行礼。 夕阳终于明白桑榆那些话的意思,原来王爷真的…… 深吸一口气,桑榆与夕阳朝着李朔行礼,不吵不闹也不说话。 她没有抬头看他,也不想知道此刻他是什么神色。 是有了心爱之人过后的嫌弃?还是不屑一顾的冰凉? 这些,都是她不愿看到的。 所以,干脆不看! “你是沐桑榆!”苏娴含笑握住了桑榆的手,“我听人提过你,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晋王殿下,我还得谢谢你。其实我并没打算让你腾出主院,只是……”她回头看了李朔一眼,继而娇滴滴的笑道,“你莫在意!” 桑榆倒是落落大方,“苏姑娘不必如此,凡是讲求个先来后到,是你先来的自然是……”她笑得淡雅,“如此安排,我也住得心安理得。” “如今皇上与太后已经允准了晋王殿下和苏姑娘之事,想必不日便可有情人终成眷属。桑榆在此恭喜晋王殿下和苏姑娘了,愿你们白首偕老,举案齐眉。” 李朔望着她,没有说话。 苏娴笑得温婉。 美丽的外表,端庄的仪态,又得晋王欢心,太后与皇帝的允准,天时地利人和,几乎全部占尽。 “你们虽是桑榆妹妹的家眷,但这毕竟是晋王府,桑榆始终是晋王殿下的女人,你们岂能如此放肆?竟敢动手打她?”苏娴冷眼看着程来凤,“我敬你是年长之人,否则……你欺负桑榆便是欺辱晋王府。” 程来凤吓坏了,“不敢!不敢!” “最好不敢!”苏娴转头冲着桑榆笑,笑得温婉而娇俏,“桑榆,这刁妇若是再欺负你,你便告诉我,我与晋王殿下定不饶她。” 桑榆点点头,视线终于落在了李朔身上,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是苏娴在说话,李朔负手而立,始终处于观望状态。他就像是看戏的旁观者,站在那里看着一帮女人在打舌战。 那种局外人的姿态,与他那张不苟言笑的容脸相映衬着,便成了无言的凉薄与冷漠。 桑榆发现,只有在回眸看苏娴的时候,他眼睛里的霜冷才会慢慢消融,一如昔日见到她一般……原来男人说爱就爱,说不爱……就可以不爱的。 “你刚刚回来需要好好歇着,等你休息好了,本王再带你四处转转,熟悉熟悉晋王府。反正,本王有的是时间陪你。”李朔说得很是平静。 苏娴乖巧的点头,含情脉脉的望着李朔。 四目相对,最尴尬最痛的莫过于桑榆。 那一刀之后,她曾以为她跟李朔之间算是过命之交了,至少她这条命是他给的,后来是欧阳兰所赠。所以她拼命的喝寒凉之物,克制体内不断蔓延的媚骨之毒,只想在他身边多留一阵。 她想等着大梁使团离开之后,再悄悄的走。 若然真的无药可医,她便找个无人的地方自行了断。 横竖不能成为别人的傀儡,那会让她生不如死。 如今看来,所有的等待似乎都没有必要了。 李朔拥着苏娴离开,程来凤也带着沐雨珊灰溜溜的走了。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桑榆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所以,都不作数了?” “姐姐别难过,你还有我。”夕阳抹着眼泪,“夕阳会永远陪着你。” 桑榆点点头,望着夕阳笑得眼眶圈红,“对,我还有你!” 寒凉之物毕竟伤身,时常会腹痛难忍。但还是有效果的,至少脊背上的花没有继续绽放。桑榆支走了夕阳,这空落落的院子里除了夕阳便没人了,倒是清净得很。 冬夜寒凉,身上冷得厉害,桑榆侧身躺着。 腹中阵痛,背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整个人都有些迷糊,口中不自觉的发出痛苦的呻吟。 门开了,然后又合上。 她想着大概是夕阳来了,便闭上眼睛假寐,不希望夕阳5;151121779088459担心。 然则身后一暖,熟悉的温度瞬间裹住她的全身。 第三百二十六章 身子微微僵直,桑榆骇然瞪大眼眸。 温暖的唇瓣轻轻贴在她的脖颈处,厚实的掌心落在她的小腹处,轻轻的揉着她的小腹。 这动作很轻很温柔,仿佛白日里那个荤素不进,冷面无情之人并不是他。 桑榆觉得自己是产生了幻觉,不觉自嘲道,“没想到做个梦还不安生,此刻他已有美人在怀,怎么可能还会管我的死活?临了临了,是舍不得吗?” “约莫只有离开,才会忘却吧?” 这话刚说完,身子突然被扳了过来。 桑榆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唇瓣已经被人摄住。带着惩罚性的啃咬,一寸寸的侵蚀。 她疼得皱起眉头,他趁机撬开她的贝齿,直接探入了她的口中。灼热的舌与她的冰凉形成鲜明的温度差,以至于这冷热交替,叫人有些意乱情迷。 他的手,早已不安分的褪了她的腰封。 轻车熟路,没有半分生疏。 当身上的寒凉袭来,桑榆骤然清醒过来,突然一口咬住了他的舌头。 他不避不躲,这舌尖被她咬得发麻。 她松了口,满嘴血腥味,皆是他的舌尖血。 他明明可以躲开的,却…… 别开头,她绷紧了身子不去看他。 饶是视线不欲碰撞,可肌肤零距离的紧贴,总是令人心惊的,早就扰乱了她内心的平静。灼热的胸膛贴在她的身上,搅动她心中满池涟漪。 “生气了?”他呼吸微促,伸手撩开她面上散乱的青丝,“小榆儿?” 她不吭声,也不看他。 “小榆儿?”他咬着她的耳垂。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耳鬓间,沿着她的颈上肌肤,徐徐而下,落在了她柔软的胸前。 他一口含住的瞬间,她的身子当下有了反应,下意识的伸手抵着他的双肩,略带哽咽的嗔怨一句,“你还来找我作甚?” 他抬头看她,“冬夜寒凉,没有我暖好被窝,小榆儿怕是要睡不着的。” “暖完了苏姑娘的被窝,再来暖我的被窝,王爷真是好兴致,好精力!”她想推开他,奈何力有不逮。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牢牢黏在她身上,严丝合缝的压根推不开。 他定定的望着她,仍是那句,“生气了?” 说不生气是假的,只是……她又有什么资格生气?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女人,说到底连侍妾都算不上。本就是骄傲之人,只因这国仇家恨才折下骄傲的羽翼。 卑微与不甘,现实与梦想,如同刀刃的两面,不断的折磨着她。 他轻轻啄着她的唇瓣,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带着可怜兮兮的神色,讨好的望着她,“小榆儿?小榆儿?” “王爷还是回主院去吧!苏姑娘会很高兴的。”她不去看他。 “真要我走?”他问。 她没有任何的反应。 无奈的轻叹一声,李朔干脆将自己彻底的压在她身上,桑榆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 “那么大个人了,你要不要脸?”她终于喘了一口气。 “媳妇都快弄丢了,还要脸作甚?”他难得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干脆就这样抱着,明儿一早起来,天下人都知道爷跟苏娴逢场作戏,半夜里跑这儿抱着你。” 桑榆愣了愣,终是无奈的蹙起眉头。 “你莫蹙眉。”李朔轻叹,翻身躺在她身边,侧过脸瞧着她那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只得暗道自己活该。 她仍是不言语。 李朔躺在她身边,与往日一般与她十指紧扣,“我不信你一点都看不出来。” “看出来又如何?”她终于应了一声,“替身是真的,难受也是真的。” 他又惊又喜,“当真?” 她翻个白眼,抽回手背对着他。 李朔轻轻从背后抱紧了她,“你从不是谁的替身,我李朔此生唯一想要之人,仅你而已。你不是说当日在府衙密室里的黑衣女子,进了雍王府吗?” 桑榆的心头咯噔一声,他不说,她还真的把这茬给忘了。 5;151121779088459下一刻,她快速转回身子,与他面对面躺着,“你是说……” “无巧不成书,这天下之事难道真的这么巧吗?”李朔抬手刮着她的鼻尖,“真的没看出来,爷白日里可都与你暗示过了。” 他对着苏娴自称本王,端着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对着桑榆……惯来用“爷”或者是我……偶尔生气的时候,才会动用“本王”二字。 这显然是区别对待! “气过头了,哪知道你给的什么暗示。”她翻个白眼,低低的嘟哝着。 “真的生气了?”他笑问。 桑榆发现,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当俊美无双。 幽邃的瞳仁里,流淌着满天星光,唇角微微勾起,如同敛尽春日华光,只为她一人绽放。 心里舒坦了不少,这腹痛也跟着好转,竟也没那么难受了。 “苏娴本来就是太后身边的人,送给我也只是为了监视我。想来苏娴与李珩达成了某种协议,否则李珩不会让她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说这话的时候,手上也没闲着,在她身上不断的游走。 桑榆眉心微蹙,这人真是…… 他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腰上,灼热的掌心温度快要将她融化了。 身下的某处坚硬,已经蓄势勃发,此刻正抵着她。 “可见,太后已经不相信你给的任何消息了,所以她也选择了冒险。”李朔吻上她的脖颈。 恍惚间,她听见他那低沉的音色,带着少许轻颤,“以后不许不听我解释,不许再说离开。你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许走……懂?” 她笑着,满心欢喜。 如同午夜里盛开的昙花,虽然短暂,却足以迷乱人心。 他进去的时候,她觉得从身子到心里,都被他填满了。 那种充实的感觉,真好。 他不能久留,但她觉得已经足够了。很多男人都觉得自己是为了心爱之人,所以她就得理解,不管他是否解释,她都得接受。 所幸李朔并非如此,他没有文人墨客的迂腐,有的是行伍之人最简单直接的行为方式:我告诉你真相,请你与我一起承担。 桑榆心想,她喜欢这样的李朔!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夕阳第二天一早过来的时候,顶着一双熊猫眼。昨天夜里一晚上没睡,就想着今儿早起,该怎么劝慰桑榆,怎么能让桑榆的心情好一些。 谁知进门一看,桑榆倒是精神抖擞,夕阳自己却是极为憔悴。 “你昨晚做什么了?”桑榆蹙眉望着夕阳,“怎么眼下乌青?一晚上没睡?” 夕阳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样明显吗?” “有。”桑榆点点头。 夕阳照了照镜子,“好像是憔悴了一些。”她无奈的撇撇嘴,“姐姐没事吗?我昨晚担心了一夜,就怕你万一……” “万一什么?”桑榆起身。 “姐姐。”夕阳扑通一声跪在桑榆跟前。 桑榆心惊,慌忙将夕阳搀起,“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夕阳可怜兮兮的望着桑榆,“姐姐先答应我,我才能起来。” “行了,起来吧!”桑榆轻叹。 夕阳笑嘻嘻的起身,“那就当姐姐应了,姐姐若是要离开切莫丢下我一人,我抵死也要跟着姐姐一处的。” 桑榆长长吐出一口气,“知道了!” 吃过早饭,桑榆走出房门。 今儿的天气还是灰蒙蒙的,风更大了一些。 夕阳说,“今儿怕是要下雪的。” 桑榆点点头,“今年的第一场雪,约莫是要在晋王府里看着了。”想起昨晚的温存,又有些担心他身上的伤。昨晚光顾着发脾气,忘了看一看他的伤势愈合程度。 “王爷在哪?”桑榆难免还是要问一句。 今儿府中都安安静静的,她寻思着李朔应该是去“表现”了,毕竟这苏娴回来,就是要分恩宠的。李朔得把她宠着,宠上天去才显得情深义重。 毕竟这旧爱死而复生,换做是谁都得疯狂如斯的。 “说是带着去京城转转,满大街的转!”夕阳提起这个,便是一脸的怨怼,“这不就是昭告天下吗?还真是够心机的,恨不能教天下人都知道,她苏娴回来,还是晋王殿下最爱的那个人!” 这话刚说完,夕阳当即垂下头,“对不起姐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乱说的……” 桑榆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淡淡然的姿态。好在她淡然惯了,便是昨儿在宫里也是这副表情,是以便叫外人见了,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站在院子里,桑榆微微扬起头望着迷蒙的天空,“有些东西,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的。夕阳,帮我盯着主院那头,还有……以后说话办事更得小心。” 夕阳愣了愣,先是有些不明白,然则跟着桑榆时间久了,便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主院无疑是晋王府里最瞩目的地方,所有人的视线都会落在那里。桑榆住在这里,显然是避开了锋芒,所以……夕阳忽然有个大胆的念头。 晋王殿下是不是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她姐姐的身上撤开? 若是如此,倒也是极好的。 不管爱或不爱,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了。 夕阳望着桑榆,桑榆冲着她淡淡一笑。 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夕阳连连点头,“是!” 桑榆不知道李朔昨晚是怎么避开苏娴,但她知道,他惯来算计,与苏娴之间定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相处模式。再者……虽然心里明白他对自己的感情,可一想到他如今陪着苏娴……心里还是难免憋闷。 从后门悄悄的离开,桑榆去了百花楼。 白日里的百花楼,都是冷冷清清的,姑娘们都在睡觉,是以桑榆去了也不会被太多人看到。从后头进去,由专人亲自送到特定的雅阁里。 “侧妃!”花娘行礼。 “说吧!”桑榆坐定。 夕阳将暖炉挪近了一些,接过花娘递上的暖炉塞进桑榆的怀里。 今儿外头冷得厉害,冷风呼呼往衣襟里灌。 抱着暖炉,桑榆这才松了一口气,舒服不少。 “那三名女子至今没有出来,只不过昨儿底下人瞧着雍王府里出了一个女子,被雍王带着去了皇宫。”花娘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咱还叫人把该女子的容貌大致画了下来。” 说着,花娘将准备好的画纸递上,“因为是匆匆一眼,所以瞧着不是很真切,画的也就是个大概的模样。不过听咱的人说,确实很漂亮。” “这不就是苏姑娘吗?”夕阳一眼就认出。 虽然画得不太像,但是轮廓还是有几分清晰的。 桑榆深吸一口气,放下了画纸,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此事不许外传,既然走出了一个,自然会走出其他两个。盯紧一些,约莫这几日就该有所动静了。“ 花娘颔首,“是!”顿了顿又问,“对了,上次侧妃让咱们仔细京城里的动静,还真的有那么一些动静。在京城外头的无柳山庄里,来了一帮不速之客。” 桑榆眉心微蹙,“不速之客?哪儿来的?” “看方向,西北方向。具体是哪儿来的,我已经让江湖朋友去探了,估计得缓两日才能知道。”花娘俯首。 “是男是女?”桑榆问。 花娘想了想,“男的,说是有个年轻人,底下还有个娘娘腔。” 桑榆猛然想起了谦修! 身子微微僵直,如果真的是他们来了,那么……易地而处,他们会做什么呢? “侧妃想到了什么?”花娘低低的问。 桑榆深吸一口气,“一定要盯紧他们,这京城里怕是要出大事了。”语罢,桑榆当即起身,“此事速速去办,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谦修的身上有大燕皇室的图腾,她想着,即便谦修不是大燕皇室的正统血脉,也定然是前朝之人。前朝之人出现在京城外头,无疑是要阴谋造反。 如今大梁使团就在京城里,若是天子脚下,大梁使团出事…… 眉心突突的跳,桑榆攥紧了袖口。 那就是天大的事! 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大皇子,只要其中一个有所闪失,大梁和大齐这场硬仗定是逃不开的。 桑榆没有回晋王府,而是去了梅苑。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跟李朔5;151121779088459开口,既能保全大梁使团,又不至于暴露了谦修等人。屠戮前朝后裔,来日到了下面,她有什么颜面去见父皇和母后? 第三百二十八章 梅苑里很是安静,桑榆站在梅树下,眉目微凝。 如何能两全其美呢? 身处夹缝之中,她不想看到李朔领兵出战,再为李勋上阵搏杀。又不希望见着李朔屠戮大燕后裔,那等同于背祖弃宗,如何还有颜面苟活于世? 夕阳不知道桑榆为何突然变得很沉默,突然欣喜道,“姐姐,下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空落下,灰蒙蒙的天空里满是翻飞的素白。 雪风刮得很大,雪也下得很大。 桑榆站在梅花树下,张开掌心,雪花入手即化。 “姐姐,雪下大了,还是进去避一避吧?”夕阳觉得冷,“外头好冷。” 桑榆看了她一眼,“我喜欢梅花,所以才喜欢下雪。” 就好比喜欢上了李朔,才会接受眼下的太平盛世,收起刺猬身上的尖刺。虽是凰鸟离枝,却又有了梧桐可依。 雪花打在瓦片上,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就像是有人踩着瓦片戏耍。安静的世界里,只能听到雪落的声音。你可试过撑着伞站在雪地里,闭上眼睛去聆听的感觉吗? 夕阳是不懂这种感觉的,只能赶紧去屋里升起火炉,尽量把屋子里弄得缓和一些,等桑榆看雪看倦了便能进屋暖着,5;151121779088459不至于冻着。 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没有人,夕阳一个人忙里忙外。 桑榆撑着伞,脸上呈现着稚嫩的神色,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彼时年少,那稚气未脱的时光。雪花打在伞面上,发出脆脆的声音,她握伞的指尖冻得发紫。 身后,有脚步声快速而来。 俄而是那人略带嗔怪的声音,“这么冷的天还在这里站着作甚?也不怕把自己冻坏了!”温暖的掌心裹着她执伞的手,“手也这样凉。” 桑榆转身看他,笑得眉眼弯弯,“我就知道这附近有你的暗卫,若我来此,定会有人报你。” 李朔轻叹,“延辛来报,说是梅苑有客,我便知是你在等我。找了个由头,说是军中有事便紧赶着过来了。”他的肩上满是雪花,发上也是白白的一片。 瞧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尖,他又好气又好笑。都说女人爱上一个男人,要么变得像母亲一般无微不至,要么会被宠成单纯而稚幼的孩子。 他想,他宁愿选择后者。 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无奈的走进了屋子里。 夕阳一愣,延辛已经快速合上了房门,冲着夕阳摆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往脖子上抹了一把! “哦!”夕阳木讷的点点头。 屋子里暖和的很,李朔将桑榆轻轻的放下,她伸手掸落他肩上的雪花,然后笑盈盈的看着他。他很喜欢看着她眼睛里璀璨的光,那种重新燃起的生命,让他很有成就感。 这大概是一个男人能给予自己的女人最好的幸福,就是让她充满希望。 即便以后的路不好走,她仍能昂首阔步,像个骄傲的将军一往无前。 “出了什么事,要这样急着找我?”李朔解开她的披肩,褪下自己的大氅,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我是想提醒你,仔细大梁使团的周全。”桑榆直入主题。 李朔一怔,“收到了什么消息?” “百花楼来的消息,城外有人在活动,恐怕是冲着大梁使团来的。”她可不敢直说。 闻言,李朔坐定,将她冻得发红的手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暖着。 她的手很凉,贴在他身上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来自于李朔哆嗦。 心下一怔,桑榆忙问,“你的伤没事吧?” “无妨。”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似是适应了她的冰凉,“暖得起你。” 桑榆点点头,“还有一个消息,如你所推断的那样。当日进了雍王府的三个女子,唯一出来的恐怕就是苏娴。百花楼的把人都给画下来了,虽然画得不太像,但是轮廓还算清晰可见。” “是苏娴?”李朔望着她。 桑榆颔首,“是!” “李珩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李朔眯起危险的眸子,“我还以为昔日找了个借口,将这苏娴名正言顺的除了去,并借此堵了所有人往我身边塞女人的借口。” “谁知道,这苏娴竟是这般命大。不但没死,还跑去了利州想要那份图纸,这背后恐怕还有人在操纵,绝对不是李珩那样的脓包能做到的。” 这些日子的接触,桑榆也觉得李珩虽然有小聪明但绝对没有大智慧,做不了这样深远的筹谋。 虽然苏娴是从太后身边过来的,但……如今瞧着跟太后也是面和心不和。 苏娴的背后,到底是谁呢? 李朔担虑的望着她,“以后仔细些,苏娴不但城府极深,而且武功极好,你不是她对手便要避其锋芒。尽量不要单独相见,除非有我或者人多的时候,记下了吗?” “记下了。”她乖顺的点点头。 似想到了什么,她有些神情闪烁,“你跟苏娴……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利用,一个将计就计,仅此而已。”李朔简而言之。 “那后来呢?”桑榆又问。 李朔想了想,“后来郡主把苏娴引置敌军地界,苏娴被生擒,对方想借此让我束手就缚,我便弯弓上箭,直中苏娴心口。” 桑榆一怔,“这都死不了?” “她如今告诉我,她的心教常人靠右,是以当时并没有死。”李朔望着她,“这种事也是存在的,所以并不稀奇。只怪我当时没能斩草除根,如今……不得不继续收拾残局。” 桑榆抿唇看他,突然不说话。 李朔眉心微蹙,“想什么?” 她笑得凉凉的,意味深长的望着眼前的李朔。 李朔微微扬起唇角,“有话就直说,这般吞吞吐吐,就不怕把自己憋坏了?” “爷可知自己生得俊美?”桑榆拐弯抹角,“虽然不是貌比潘安,但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爷不说话的时候,尽显将军本色,足以叫人满心倾慕。爷笑起来的样子,则更是风华无限。” “若我是苏娴,长日对着爷这般姿色,怕是要起邪心的。这要是到了夜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下一刻,李朔邪邪的睨了她一眼,“爷昨晚没喂饱你?” 第三百二十九章 桑榆当即抽回自己的手,一张脸瞬时红到了耳根。 “胡说八道什么?”她抿唇,别开视线不去看他。 李朔攫起她精致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瞧着她两颊绯红,若三月桃花般娇艳,不觉情动。 俯首吻上那两片糯软的唇瓣,李朔极是认真的瞧着她,“莫要胡思乱想,有些事若爷真的要做,你便是问了也是白问。有些事爷不愿意,谁也奈何不得。” “小榆儿,你可知在我这心里头,你有多重?这江山社稷,爷能拱手相让,可知为何吗?” 桑榆自然是不懂的,至少在她目前的记忆里,除了身为沐桑榆时与李朔的点点滴滴,此前着实没有半点印象。她不明白,不明白他隐约察觉了她是傅云华的事实,竟会心性大变的舍命相护。 那双明亮的眸,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将她摁在自己的怀里,力道有些重,似乎要将揉碎了摁进自己的身子里,与他融为一处才好。 “李朔。”她直呼其名,“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这说明老天爷在给我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他笑得极好,温柔的望着她,“小榆儿,不管发生什么事,请一定要相信我?我用我的命,去交换你心里的信任,可以吗?” 桑榆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点头,“那你呢?你是否可以相信我?” “你若言,我必信。”他盯着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言与信之间,只是“人”的区别。 四下突然安静下来,唯听得火盆里的火在哔哔啵啵的响着。 有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她心里头那么多的秘密,如何能做到全盘托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在李勋身上受到的教训,至今还血淋淋的出现在梦里。 你让她一时间全身心的敞开,比登天还难。 李朔想:我领得了三军,踏得平城池,打得赢硬仗,可怎么就进不了她的心,成不了她的倚靠和全部呢? 桑榆是被李勋吓怕了,真的害怕再来一次。 她真的不敢! 亡国灭种之痛,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没人能体会这种撕心裂肺。 “你……”桑榆抿唇,她真的在努力,努力的对李朔慢慢敞开心扉,“你知道平城的王知府吗?他……他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她没敢直说。 李朔顿了顿,“平城?”眸色微沉,他也不问为什么,“此事交给我,这两天就会给你消息。” 桑榆点点头,李朔能从官方入手,调查起来会比百花楼和残叶他们更快更精准一些。她很庆幸的是,李朔真的做到了信任,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 免去了她的尴尬,不必再让她说谎。 李朔不能久留,回头望着站在身边的桑榆,“外头冷,别出来送了。天黑之前回去,别教苏娴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桑榆点点头,凝眉看着他开门出去。 房门合上的时候,她看到那缝隙里的笑,仍是这样的温暖如初。 夕阳进来的时候,桑榆还站在门后头一动不动。 “姐姐这是怎么了?王爷走了。”夕阳笑了笑,“姐姐舍不得?” “你以后便会明白我这般心情。”桑榆无奈的笑了笑,“知道吗夕阳,我忽然有种想要安定下来的心思。得一人天下,执手看云起云落。” 夕阳点点头,“姐姐说好的,那定然是最好的。” 桑榆深吸一口气,“那是因为,无可取代。” 李朔不能回晋王府,只能先回军营。毕竟此前跟苏娴说的,是回军中有事。 延辛快速进了营帐,手中拿着一个食盒,“爷,东西拿来了!”说着,便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从里头取出了一包东西,“这些都是悄悄叫人收回来的药渣。” “让军医进来。”这军医随他南征北战多年,自然是心腹之人。 军医进门,仔细的瞧了瞧这药渣,眉心微微皱起,“这是……” “诸事莫问,只说你看到的。”李朔冷然坐定。 军医行了礼,“是,回王爷的话,这些药渣都是寒凉之物,轻易不可服食,否则容易腹泻腹痛。只是不知是女子服用还是男儿服用?” “有区别吗?”延辛问。 军医点头,“若是男子,约莫是体内燥热,偶尔一两次倒是无妨。男儿属阳,女子属阴。阳气被散,难免病痛来袭。而阴气寒滞,则是雪上加霜。” 延辛一怔,“如何雪上加霜?” 闻言,军医悄悄的打量了李朔一眼。 外头大雪纷纷,帐内的晋王殿下,面色比霜雪还要冷冽。 军医不敢答。 李朔一声低喝,“说!” 军医扑通跪地,“王爷容禀,若是女子服食会导致体寒多病,且长久下去将会不孕,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机会。此药渣中皆是寒性极烈的药材,想来此人定是时时腹痛难忍。也不知,这般何苦?” “下去吧!”延辛深吸一口气,“此事权当不知。” 军医点头,“明白!” 等着军医退下,延辛快速收好了药渣,重新归入食盒,“卑职会小心处理,绝不会被侧妃发现。”顿了顿,延辛凝眉望着面色竣冷的李朔,“爷,侧妃这是何苦呢?” “约莫是我做得不好。”他想起了那个令牌,“是我有错在先,不怪她。” “不是都说开了吗?”延辛不解,“若是不愿怀上爷的孩子,大可服用避子汤,也不至于如此残害身子。军医说吃了这东西会腹痛难忍5;151121779088459,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李朔想起昨晚进入房间的时候,桑榆的确是捂着肚子,瞧着神色像是大病了一场。 “平州王知府?”李朔眯了眯危险的眸子,手轻轻的落在自己的心口处。 这里挨了一刀,她曾说过……难道是…… 蓦地,李朔冷然起身,杀气腾然,“马上去办件事,要快!” “是!”延辛颔首。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 只是这宫里,再难见傲雪红梅开。 这红梅终是开在了别家,不复皇家院! 御书房内,李勋放下了手中墨笔,盖上了帝王玺印。 “皇上真的要这么做?”袁成低低的问。 第三百三十章 李勋深吸一口气,“去宣旨吧!想来母后会很高兴,老五也会求之不得。” 袁成毕恭毕敬的接过圣旨,行了礼便小心翼翼的退下。 杨云锡上前,“皇上,如此一来弋阳郡主岂非……上一次因为沐姑娘的事情,郡主擅闯御书房闹得人尽皆知,如今若是皇上再下一道圣旨,恐怕郡主又会……” “这一次有太后在上头顶着,朕什么都不比担心。”李勋眯了眯眸子。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 但明面上却做得滴水不漏,这是为了成全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何况太后又首肯了。当时在偏殿的时候,李朔并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悦,反而与苏娴相拥在一起,并没有将沐桑榆放在眼里。 可见这平素里的恩爱,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逢场作戏。 如今,主角登场,这丑角也该落幕了。 “晋王府如何?”李勋问。 杨云锡道,“晋王殿下如今日夜都与苏姑娘在一处,沐姑娘已经从主院里搬出来了,此刻住在厢房里。” “这么快就把沐桑榆赶出去了?”李勋一愣,继而嗤笑一声,“早前不是很恩爱吗?她不是恩爱两不疑吗?以至于心都给出去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杨云锡摇头,“微臣也不知,探子是这样回报的,说是沐姑娘在晋王府的日子不太好过。身边只有早前那个从宫里带出去的奴婢伺候,再无一人随侍在旁。连底下人,都开始欺负她。” 李勋眸色微沉,“那是她自找的。” 他说了那么多,她始终不肯回头。如今不吃点苦头,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人生就傲骨,即便遭逢祸事,依旧不改最初的秉性。若要收服,还5;151121779088459真得让她受点教训。 他想着若她被逼到了绝处,他再施以援手,她大概就能回头了。 杨云锡不再多说什么,却见着皇帝心情大好,去了贤妃林玉姝的宫里。 自从林玉姝身怀有孕,就格外受宠。 不过今儿去的时候,贵妃秦琉璃也在。 见着皇帝,秦琉璃当即行礼,“臣妾叩见皇上!” “都起来吧!”李勋心情不错,“没想到贵妃也在!” “这雪连着下了两日,臣妾便过来看看。”秦琉璃笑得温婉,“也不知妹妹这儿是否还妥当,这突如其来的大雪纷飞,妹妹怕是要心烦气躁,这不就来跟妹妹说说话。” “是呢!”林玉姝笑着迎合,“如今皇上来了,也不知皇上能否留下来陪着臣妾与贵妃娘娘说说话。” “今儿下大雪,这大梁使团也都留在驿馆里没有进宫,朕也乐得自在。”李勋笑道,“那便晌午留下一道用膳。” 秦琉璃谢恩,“多谢皇上恩典。” 林玉姝瞧了林慧一眼,林慧会意的颔首,悄然退下。 只是没想到一顿饭,秦琉璃是硬着头皮吃完的。人总有些东西是不能吃的,可若是在餐桌上提出来,皇帝会觉得她矫情或者……刻意刁难林玉姝。 所以秦琉璃走出临安宫的时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明月当即上前搀住摇摇欲坠的秦琉璃,“贵妃娘娘?” “别说话,回宫!”秦琉璃快速上了轿辇。 外头下着大雪,贵妃的轿辇是急急忙忙赶回丹阳宫的。 回了宫,秦琉璃便把自己关在寝殿内,不许任何轻易进入。唯有掌事姑姑明月在旁伺候着,只看见明月端着水进进出出,别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明月焦灼的拿着膏药快速替秦琉璃擦遍全身,这疹子没有十天半月的,怕是好不了的。 “林玉姝害了本宫,这笔账本宫早晚会跟她算。”秦琉璃咬牙切齿。 秦家的功勋,哪里输给林家? 这天下,谁手里拿着兵权就谁说了算! 明月道,“如今贤妃怀着身孕,仗着龙嗣敢对娘娘下这样的暗绊子,来日若是诞下皇嗣,那就是皇长子。”顿了顿,明月担虑的望着秦琉璃,“娘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本宫岂会不知事关重大,可本宫……”秦琉璃能怎么办?她还能怎样? “娘娘,既然咱们不敢动皇长子,那……”明月伏在秦琉璃的耳畔低语一阵,“娘娘觉得呢?” “这倒是不错!”秦琉璃冷笑两声,“昔年汉武,此后武曌,活生生的例子。” 明月笑了笑,“娘娘放心,此事奴婢定会让人小心处理,绝不会有所闪失。饶是皇上不予治罪,想来也不会再亲近她。她这身边的奴才,乃是前朝之人,如此更有理由。” “果然是软肋。”秦琉璃点点头,“仔细着,别漏了把柄!” “是!”明月颔首。 秦琉璃想着,自己这个贵妃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皇后执掌六宫呢?若是膝下有子,想必就顺理成章得多了! 外头的雪,下得可真大啊! 不过这宫里头,姓林的可不止一个。 这漪澜宫里,不还有一位吗? 深居简出的却时常得君回顾,那才是真手段。 当皇帝下令,宫中不许有梅花之时,唯有那漪澜宫里,尚有一株极好的梅花树。此刻傲雪而开,隐隐散着清香,白雪红梅,果真是极好的相衬。 林含雪站在这梅花树下,婢女依兰上前,“主子,下着雪呢!” “昔年听闻宫中梅园仙子,可惜啊,还不到雪落梅开,这梅园就没了……”林含雪回望着依兰,“而今这宫里头独独剩下这么一株梅花,可稀罕着呢!” “皇上他……”依兰犹豫。 “这是我求着他留下的。”林含雪笑了笑,“与皇上没多大干系,他这心里头啊,也有一株梅花。拔了这天下所有的梅花又如何?心里头不除根,有什么用?” 依兰不解,“奴婢不懂。” “你自是不懂!”林含雪瞧着满树梅花,“下雪了,今儿的晚膳你好生准备几个皇上爱吃的。” “皇上去了临安宫看贤妃娘娘,今晚怕是不会过来的。”依兰望着自家主子。 林含雪摇头,“让你去,你便去,我自有主张。” “是!”依兰退下。 雪一直下,到了入夜时分,李勋还真的来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李勋来的时候,也不进殿,只是站在梅花树下。退了所有人,静静的站着,看着那傲雪枝头的红梅,想着那一日大火之中,决然而去的容颜。 林含雪远远的站着,静静的看着。 若说这宫里头还有这么一隅之安,那便是这梅花树下。 睹物思人,他想的是谁,林含雪心里清楚。 可出了漪澜宫的宫门,外头的人谁都不会明白。 因为他是皇帝,皇帝注定要雨露均沾,后宫不可有独宠也不会有专宠。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可得到之后才发现,舍去的才是自己最想要的。天下可再得,江山可重来,唯有这人呢……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姐姐有孕,皇上还来这儿,旁人还以为林家如此得宠,怕是又要眼红了。”林含雪撑着伞走到了皇帝边上。 雪落在伞面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类似那一日火烧梅园的响声。 “这有什么不好?”李勋回头看她,“林家得宠,秦家就不敢对你们下手。” “皇上这话骗骗姐姐倒也罢了。”林含雪无奈的看他,“臣妾又不是傻子。” 李勋一笑,“也是,忘了你这七窍玲珑之人,什么都知道。” “后宫唯有临安宫一处有孕,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皇上可曾想过,旁人若是不敢动皇嗣,未必不敢动我姐姐?”林含雪搀着他往寝殿走去。 进了门,解了披肩。 二人坐在棋盘前头,不见儿女情长,倒似良师益友。 寝殿内温暖如春,依兰奉茶之后,悄然退下。 “你想说什么?”李勋问。 “臣妾都听说了,皇上给了晋王府一道赐婚的圣旨,晋王殿下也受了。”棋子落下,林含雪抿一口茶,凝眉瞧着眼前的李勋,“这苏娴回来得古怪,皇上不会不知道其中的蹊跷。” “可即便如此,皇上却多此一举的给了一道圣旨,似乎有些其他的蕴意。”林含雪放下杯盏,“身为皇上的谋士,臣妾不得不提醒皇上,自古多情空余恨。” “不管是不是她,终是晋王府的人,皇上若是深陷其中,来日怕是要把江山都折进去。这宫里头的事儿,还没了结,皇上就念着宫外的私事,这可不是您的作风。” 李勋面露不悦,但也没有吭声,冷然落下棋子。 “今儿贵妃娘娘回到丹阳宫,便把自己关在了寝殿内,不许任何人进出。”林含雪聪慧的转了话题。 “朕为何不知?”李勋凝眸。 “贵妃娘娘没有传召太医,也不许他人窥伺。”林含雪轻叹,“怕是姐姐这头,动了手脚。她身边的林慧乃是前朝公主傅云华的乳母,这事儿宫里头的人都知道。” 语罢,林含雪看了李勋一眼。 提起傅云华三个字,李勋没有恼怒。 她这才继续往下说,“若臣妾是贵妃娘娘,要想出这口气,定是要从林慧身上下手的。” 李勋棋子落下,“秦家若是跟你林家斗起来,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皇上是天子,制衡才是皇上该做的事情。要么看着两败俱伤坐收渔人之利,要么两厢保全再调转头对付皇上的劲敌。如今动林家还是动秦家,对皇上而言都是不利的。”林含雪笑得温柔。 李勋点点头,表示赞同,“首当其冲,应该铲除雍王李珩。” 林含雪拂袖落子,“这李珩手握重病,又有太后娘娘坐镇,南都卓家产业遍布天下,这有钱有兵马,可谓是如虎添翼。而今大梁使团在侧,雍王定会有所举动。” “说句不好听的,来日若要取而代之,总得需要周边国家的认可才是。再说,他如今奈何不得晋王殿下,必须寻找外援。” “此事朕已经让人盯着,他与二皇子萧启来往甚密。”李勋冷笑,“真以为朕是软包子吗?” 林含雪笑道,“皇上运筹帷幄,皇权归一指日可待。” 李勋抬头看她,忽然想起了那一日与沐桑榆下棋。她的棋……是他教的,有些疏漏之处,怎么教都教不会。每次她都眼巴巴的抱着棋盘等着他赐教,而他总是一脸的不耐烦。 而今,他突然明白那种不耐烦其实是一种害怕。 害怕自己的泥足深陷! 可她这人,一旦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便是动了真格的。 思及此处,李勋已经无心再下棋。 “皇上。”林含雪笑了笑,“若不傲雪何来梅开?” 李勋苦笑两声,梅花是开了,却再不是为他。 “罢了!”李勋起身,“更衣吧!” 林含雪含笑起身,毕恭毕敬的为李勋更衣,此后李勋安寝。 外头的雪下得越来越大,打在屋顶上很是嘈杂。 雪夜寒凉,多少人彻夜难眠。 桑榆披着大氅站在回廊里,看着外头白茫茫的一片。 夕阳担虑的望着她,自从主院那头传来皇帝赐婚的消息,桑榆便一直站在这里。 “姐姐,歇息吧!”夕阳低低的开口,“会冻坏身子的。” 桑榆面色苍白,鼻尖被冻得通红,“你听,安静下来了。” 夕阳垂头,“事已至此,姐姐还是想开些!至少晋王殿下心里头还有你,想来以后也不会亏待你的。咱们好好的治病,到时候病好了,若得晋王恩赐离开这儿……” “若说要离开,现下便是好时机吧!”桑榆望着她,“若是我现在离开,想来人人都会以为是晋王赶我走的,也算是走得名正言顺。” 夕阳骇然,“可是姐姐的身子……” “夕阳,有些东西明明心里想要却要不起,明明想要勇敢在一起的,可我更怕给他带来死亡。”桑榆敛眸,“如今就等着平城的消息,若是没有消息……我便真的该走了。” 这寒凉之药,能让她撑到什么时候? 她自己心里也没底,若是来日……媚骨之毒发作,她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果真的错手杀了李朔,那她真的会生不如死。 夕阳握住桑榆的手,“姐姐答应过我,不管去5;151121779088459哪都带着我!” 桑榆点点头。 正说着话,延辛翻墙进来。 桑榆很是无奈,如今这主仆两个进自家门,都得偷偷摸摸的翻墙。 第三百三十二章 “王爷今儿不过来了,特意让卑职前来告知。”延辛行礼,略带愧疚的看了一眼桑榆。 桑榆轻叹一声,“他……留在主院了?” 延辛不敢吭声,夕阳刚要开口,桑榆却当即甩袖而去。 “主子?”夕阳惊呼。 “谁都别跟着我,都给我滚!”这是桑榆第一次发脾气。 夕阳还从没见过桑榆的脸色这般难看过,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真的生气了!” 延辛赶紧拽着夕阳,“快走快走。” “去哪?”夕阳忙问。 “快走就对了!”延辛忽然觉得,这玩笑似乎开大了……殿下,您就自求多福吧! 桑榆黑着脸进门,一下子撞进某人温暖的怀抱里。 心头一窒,桑榆骇然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将她抱个满怀的5;151121779088459李朔。 “你生气了?”他显得很是高兴,“以为爷跟苏娴……蠢!” 桑榆推开他,“都去主院那头不回来了,还眼巴巴的凑上来作甚?我这西厢房,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便是。”她坐定,顾自倒上一杯水。 “爷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他死皮赖脸的凑上来。 只是觉得,这次玩得有点大。 从不生气的小榆儿,这会好像真的动了气,丝毫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小榆儿?”他低低的喊着,凑到她跟前盯着她,“生气了?爷给你赔不是。” “爷千金贵体,还是别了!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话中带刺。 李朔轻叹,“那就算了,看样子你对平州的事情应该也不上心了。” 眉心微蹙,桑榆看了他一眼。瞧着那副得意洋洋的神色,自知上了他的当,可解决媚骨之毒实在是事不宜迟,只得冲他翻个白眼。 “不可再有下次。”她道。 他一笑,直接将她抱在怀中,教她坐在自己的双膝之上,如同孩子般哄着她,“我倒是极为高兴的,爷的小榆儿终于知道吃醋了。” “我这脸色好看吗?”她问。 “虽不好看,可也是爷的小榆儿。”他哄着她。 “言归正传。”她深吸一口气,“平城到底什么消息?” “王世年倒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是在几年前,这王世年发生过意外。”李朔娓娓道来,“我让宫里的人悄悄调出了有关于王世年的户籍档案,这人大燕留下的臣子。” “因为大齐初初建立,京城里头尚且无法捋清楚,这地方上一时间更是没办法延伸过去。所以在大齐境内,还留下了不少大燕的旧臣。” 桑榆蹙眉,王世年? 她真的没听说过,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人。 此前也问过皇伯伯,皇伯伯也不是太熟悉。 如果真的是什么核心人物,不可能这样寂寂无名。 李朔继续道,“几年前,也就是在我李家与诸藩王大将起兵之后,这王世年带着家眷逃离,路上出了意外。后来家眷就此失踪,他却是回来了。” “后来继续担任平城知府,一直到现在。期间也没发生什么异常,瞧着倒是安稳的。此前你在平城也见过此人,可发现有什么异常。” 桑榆摇摇头。 “我当时也留意过,这人不像是带着人皮面具伪装的。”李朔也猜不透其中异常,“此外咱们住在平城的时候,这人也没跟外界有什么消息的传递,否则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 “刺客来袭的时候,他好像不是装的。”桑榆也想不通,“你说他这人唯唯诺诺的,没有身份背景,只是一个知府大人,也不见与外头联络。” 她不解的望着他,“你说他到底在等什么?” 难道就等着给她下媚骨之毒? 可她也不确定这媚骨之毒是否真的来自王世年手中,但除了那一次,她真的没有身子特别不舒服的时候。 唯有那一次是莫名其妙的身子不舒服,的确像是皇伯伯所言的蛊毒不适应之症。 可王世年又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几年知道要在哪里等着给她下毒? 所以,这就说不过去了。 “此事还需再查。”李朔眯了眯眼眸,其实他在等,等她开口。 但她没有开口,反而换了话题,“对了,皇上圣旨赐婚,你已经接下了圣旨,所以……”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眸色微沉,“不许走!” “而今是个好机会,我可以借此离开。晋王殿下有了苏侧妃,想来也不需要我这个旧人了。厌弃本就是最好的借口,此前风口浪尖,而今……消弭无踪。”桑榆深吸一口气,“我又不会真的离开你。” “暂时也不行!”他盯着她。 这心里头七上八下,总觉得他若是放手,她定不会再回来。 “我、我……”她张了张嘴,“李朔,我不想害了你。” “你若是指这一刀,那我宁愿你再来一刀。”他抱紧了她,“不许走。” “我不会走远的。”她抿唇看他,笑得有些艰涩,“如今我哪里舍得下你,这一走只是去找那个对我下达指令之人。你当知晓,若我这条鱼饵不放出去,是绝不会引那人上钩的。” “那人对我做了手脚,用意何其恶毒,显然是冲着你来的。若是我离开你的身边,那人定会觉得错失良机,绝对会来找我。到那时我们便可将此人一举拿下,永绝后患。” “沐桑榆,你很聪明。”李朔定定的看着她,面色黑沉,“但我也不傻!有人对你下达指令,这意味着什么,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行军打仗多少年,什么没经历过?昔年汉武,巫蛊害人,株连数万人枉死。为何如此害怕,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这装神弄鬼吗?” “大漠诸国,南域善毒,西域善蛊。毒之害,生灵涂炭。而蛊之害,则贻害万年。能不露其人而下其令,非蛊不可为之。” 四目相对,桑榆哑口无言。 她静静的看着他,从方才的心惊胆战,成了如今的心平气和。 “你为何不肯告诉我?”他眸中微红,“我便如此不值得信任?饶是中了蛊毒又如何,只要你还是我的女人,再来一刀又能怎样?” 第三百三十三章 桑榆低头苦笑,不知该如何说起。 “你要哄着我悄悄离开我,不就是怕这蛊再次发作吗?”他不依不饶,“你留下我那令牌,不是为了要惩罚我要气我,是因为那令牌能压制你体内的蛊。” “你在用至寒之物,遏制毒发,不惜损伤自身,不惜放弃当母亲的机会。小榆儿,有些东西真的不需要你一个人承担。爷是男人,扛得起江山,也扛得起你。” “既然王爷都知道了,那桑榆也不瞒着了,我身上有蛊。”她定定的望着他,“为此我找过不少江湖中人,有些人对西域蛊毒了解一些。” 想了想,桑榆起身去取了欧阳兰的那本黄卷出来,翻开那一页,“这上头的曼陀罗花,便是我此刻所中之毒。媚骨之毒,无药可解。” 李朔望着她,上头的文字他自然是不认得的。好在桑榆在这里夹了一张纸,上头是她亲笔注释。她的字迹很清秀,但这才是她该有的字迹。 让她写字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毕竟傅云华留下的东西也不少。 一旦字迹对比,她的身份就会出现被戳破的危险。 好在,李朔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媚骨之毒,傀儡之毒。”李朔眸色狠戾,“真是该死。” “我会变成傀儡,到时候只是杀人的工具,没有感情没有思想。”她望着他,“李朔,我不想变成那样,若是如此,我宁愿死!” “不到那一天,不许提死!”李朔起身,面色凝重,“我就不信天下之大,没有一人能破这蛊毒之祸。” 桑榆深吸一口气,“还记得我当时在平城偶感不是吗?当时大夫说我可能是受了风寒,但我自己很清楚那种感觉跟风寒不太相似。” “这也是你为什么要查王世年的原因?”李朔问。 桑榆点点头,“是!我记得当时在王世年的府中,闻到了一股香味,像是檀香。但里头又好像夹杂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隐约又似花香。” “我去见过胡王了。”她犹豫的开口。 李朔并不诧异,那本就是他的地方,没有他的允准,她就算拿着令牌也不可能进去。 “然后呢?”李朔问。 桑榆抿唇,“你们在找大燕留下来的宝藏,然则对你来说,鬼狼大军恐怕比图纸更重要吧?宝藏对皇帝而言是充盈国库,让大齐富庶起来的保障。而你是行伍之人,感兴趣的应该只有鬼狼大军。” “势均力敌的对手,才最叫人敬佩。鬼狼大军隶属大燕文昌帝直属,听说这些鬼狼大军从小就是经过淬毒喂养的,此后虽然活着却不知痛楚,以至于上阵杀敌的时候能所向披靡。” 她想着,他大概永远都体会不到,她此刻有多勇敢。 在蛊毒之事被戳穿之后,她觉得自己是抱着必死之心,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说出这些秘密,就等于背祖弃宗,成了大燕傅氏的罪人。饶是以后还能活下来,也将永久的活在对家族对父母亲族的愧疚之中。 李朔握着她的手,重新揽她入怀,“别说了。” “这些不都是爷最想知道的事情吗?”桑榆深吸一口气,“既然都说开了,爷就好好的听着吧!反正这条命是你给的,也是我欠了欧阳姑娘的。”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他冷着脸。 桑榆点点头,“我知道,但我怕是给不了你想要的。” 想了想,她退下了衣衫,将脊背转向他,“看到了吗?曼陀罗花……开了!很漂亮是不是?你往日来的时候,我总不敢将脊背露给你看,便是怕你……” “怕我知道了,会杀了你?”他音色沉沉,带着些许哽咽,带着难掩的愤怒。 温热的指腹,轻轻抚上她的脊背。 素白如玉的肌肤,却盛开着诡异的曼陀罗,就好像忘川河畔染血的艳丽。娇艳欲滴的花儿,盛开在黄泉路上,指引着前世不归人。 他的指腹有些粗糙,磨砺在她的肌肤上,有些刺刺的微疼。 她的身子微微轻颤,“我不想死。” “我不许你死。”他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肢,“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找到方法,你莫一个人胡乱吃药。那些寒凉之物有损身子,不到最后一刻不许再吃了。” “就算你变成傀儡,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来日若是死在你的手里,算我自己的,与你无关。小榆儿,把心交给我5;151121779088459!” 她眸中噙着泪,“胡王将这大燕傅氏的族文译了出来,他也觉得很奇怪,为何这媚骨之毒在我的身上,会蔓延得如此快速。至少需要大半年的时间才能适应的蛊虫,在我身上不足半月便已经扎根生长。” “可能是老天爷惩罚我,觉得我苟活于世,却背祖弃宗忘了自己是谁。老天爷觉得我该死,所以……容不得我了!这一次真的、真的……” “天若有眼,你必因我而存在。”李朔起身,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与她四目相对,“听着,现在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记在心里。” “一,不许动离开的念头,我答应过你,等到功成身退带你离开,从此山高海阔再也不问世事。” “二,全身心的信任我,我会不顾一切去找解药,在此之前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管是苏娴还是其他人,别让任何伤及自身,于我之处不必委曲求全。我既不舍,岂容他人!” “三,我觊觎鬼狼大军已久,但那是以前,而今我有你。不必为我做任何改变,也不必为了成全我而做任何违背内心的事情,背负愧疚。有些东西是男人之间的较量,跟女人没关系。” “你负责依赖我,我此心悦你,容不得背叛。你若负我,我当杀尽天下你所在乎的人,包括你的亲族在内。若死,亦挫骨扬灰。懂?” 桑榆笑得有些泪流满面,“你这人怎么这样霸道?话都教你说完了,我若不应,岂非要看着你大开杀戒?” “那便应我。”李朔拭去她脸上的泪,“许我这一生便罢!否则我当不死不休,纠缠到底。” 他说,“傅云华,我知道是你。可我喜欢的,原就是你啊!” 俯首,吻上她的唇。 第三百三十四章 那一夜是桑榆睡得最好的一夜,那一夜的李朔很温柔,彼此全身心的投入,那种无言的默契交融,带着内心的勇敢和澎湃。 她如今才算明白,一个人的爱其实不算爱,那只是一厢情愿的付出。得不到的回应,你再努力也是枉然。 两个人的心心相许,才可以生死以付。 她想,如今她这条命算是彻底的交到他手里了。 而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回到最初的位置,这才是真正的各归各位。 桑榆醒来的时候,李朔已经走了,只是觉得身上暖暖的。她很确定并非是自己的臆想,是真的暖。往日她手脚冰凉,后来又因为吃药的缘故,更是雪上加霜。 夕阳在外头笑着喊,“姐姐,雪停了。” 说着话,也没见她进来。 桑榆起身,不自觉的扬起唇角。 幸福是扬在唇角的四十五度,扬在眼角微笑。 开门出去的时候,桑榆微微一怔,竟瞧着夕阳的怀里抱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这是……” “延大人送来的,说是姐姐你一定会喜欢的。”夕阳撇撇嘴,“这小狗可真好看。” 桑榆面色一紧,“你把它放下来。” 夕阳不解,“姐姐不喜欢?” “这怕不是狗。”桑榆俯身查看,“这是狼崽子。” 夕阳吓得一下子窜到了栏杆上站着,“姐姐快上来!” 桑榆被逗得噗嗤笑出声来,“看你吓的,只是个崽子罢了!它这眼睛还没睁开呢,不会咬人的!”说着,桑榆将狼崽子抱起,继而低低的嘀咕一声,“他倒是心细!” “真的?”夕阳有些害怕,“我还以为是狗崽子,怎么殿下给送个狼崽子过来。养大了,吃人吗?” “狼是最忠于狼群的动物。”桑榆深吸一口气,“当日我放过一匹怀孕的母狼,没想到也因为这样险些输了比赛。萧启射死了那匹母狼,狼肚子里有两只狼崽子,其中一只还活着。” 她低眉望着怀中的狼崽子,原来他什么都在意着,她当时的蹙眉,怕是没躲开他的眼睛。 “去找点羊奶!”桑榆道,“这么小的狼崽子,还不能吃东西,只能喂奶。” 夕阳点点头,“延大人早就吩咐人,把母羊牵过来了。” 桑榆含笑,“果真是思虑周全,有这样一只狼崽子,倒也好玩。只是切记,千万不可教狼染了兽性。虽然是人养的,但狼毕竟是狼,与狗还是不一样的。” 夕阳谨记,“是!” “这东西必须我们自己养着,一定不可假手于人,如此长大之后才会跟着你我。”桑榆叮嘱,“得教它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你我。” “好!”夕阳点点头,转身去取羊奶。 宫里也有驯兽园,她善于狩猎,所以也喜欢去那些地方。后来嫁给李勋,她便很少接触这些了,如今跟着李朔,他便将一切秉性都还给她。 爱与不爱,约莫就是这样的区别。 有狼崽子作伴,这日子也就不那么无聊了,等睁开眼再待着溜一圈就更好玩了。狼这东西,骨子里存在着野性,却也是很通灵性的。 雪停了,阳光落在白雪之上,黄白光交相辉映,可真是好看呢! 苏娴早就起来了,安分守己了那么几日,对晋王府也算是熟悉,所以……是该动一动了。 回来之后,她总觉得李朔与自己似乎有些距离,好像没有此前的那么欢喜了。 就在昨儿,苏娴让自己的心腹胭脂,悄悄的替换了李朔派给她的婢女,身边没个可信的人,自然是不行的。 胭脂上前行礼,“主子,沐家的人来了。” 说是沐家的人,其实就是程来凤和沐雨珊。 早前在桑榆那头教训了这母女一顿,没想到她们倒是个知情识趣的,知道风往哪吹就往哪儿倒! “主子,要见吗?”胭脂问。 苏娴捋着袖子坐定,“这宫里头已经开始置办喜服,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皇上赐婚,我很快就要成为晋王府名正言顺的侧妃。” 她瞧了胭脂一眼,“见自然是要见的,否则怎么体现我这大肚能容。何况这母女两个,我留着还有用!” 胭脂颔首,“是!” 不多时,程来凤带着沐雨珊进了门,朝着苏娴毕恭毕敬的行礼,站在一旁的时候有些局促。 苏娴也不看她们,顾自坐在梳妆镜前,案上摆满了皇帝与李朔赐给她的金玉器皿,珠钗翡翠,看得程来凤眼睛都发直了。 “有什么话就说吧!”苏娴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又不吃人。” “侧妃娘娘大肚能容,咱们……”程来凤深吸一口气,“是来赔不是的。” “赔不是就不必了,当日你们欺负的又不是我。”苏娴口吻平静,可听在程来凤的耳朵里,却有些心惊肉跳。 程来凤忙道,“咱们乡下来的,着实有些不懂礼数,还望侧妃不要计较。” “我有说我计较吗?”苏娴冷笑一声,幽幽然回头望着程来凤,还有苦着脸的沐雨珊,“你们一边让我大度,一边又说我计较,那我到底是要计较呢?还是要大度?” 音落,程来凤扑通跪地,“侧妃恕罪,是我不懂得说话!侧妃恕罪!5;151121779088459” 沐雨珊当即吓得落泪,一副委屈到了极点的模样。 “哼!”苏娴起身,冷眼看着这母女二人,“瞧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如何欺负你们呢!”说着,苏娴缓步走到沐雨珊跟前,俯身蹲下时指尖轻轻挑起了沐雨珊的下颚。 “好一副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可惜出身太低,倒真是浪费了。”苏娴望着她,“如今我即将成为晋王侧妃,这侧妃虽然不比晋王妃,可也得为晋王府着想。” 说着,苏娴将自己头上的金簪取下,不慌不忙的簪入了沐雨珊的发髻中,“便是寻常人家,到了晋王这个年岁,早就是儿女成群了。” 语罢,苏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沐雨珊,“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活法,若是一直不开窍,那我也没有办法。” 沐雨珊身形一颤,眸中带泪的仰望着苏娴,“侧妃的意思是……” 第三百三十五章 苏娴笑了笑,“我可没什么意思,你不要妄自揣测。” 语罢,苏娴一脸无趣的瞧着母女两个,“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之前的事,我都不计较了,之后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是!”程来凤行礼,马上拽着沐雨珊离开。 “雨珊,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程来凤忙问。 沐雨珊垂眸,“娘,别问了。” 想了想,程来凤急忙拔下沐雨珊的金簪,“你说她这好端端的给你点东西,还这么贵重,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以后的事情看着办?这是要把你也收了?” 沐雨珊抿唇。 “是这个意思啊?”程来凤欣喜若狂,“这么说咱们以后还能在这晋王府里留下来?太好了,晋王府里没有孩子,这沐桑榆跟着晋王这么久,肚子都没有动静。” 想了想,程来凤望着沐雨珊的肚子,“你说你要是能得晋王恩宠,到时候生个一儿半女,那娘跟着你可就是吃香的喝辣的,下半辈子荣华富贵都不愁了!” “娘,你说什么呢?”沐雨珊娇羞,“这事儿,是你说了算的吗?晋王殿下虽然把桑榆赶出了主院,可这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总归不会太绝情。” 程来凤终于听明白了点意思,“你是说,那侧妃的意思让咱们对付沐桑榆?然后才能收了你当晋王的后院?那能当侧妃吗?” 这晋王妃是不敢肖想的,毕竟这出身摆在那儿。 但是这侧妃嘛……苏娴是婢女出身,沐桑榆也是婢女出身,而沐雨珊的爹好歹也是知县大人,虽然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那也是个官。 一想起自己的闺5;151121779088459女或许能当上晋王府侧妃,程来凤的心里就乐得开了花。 那沐桑榆算什么,如今被放在西厢房里,只要时日长久,晋王就会忘了她。忘着忘着,就算来日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眼下,可不敢轻易再动。 否则苏娴就算有心要除了沐桑榆,这会也会摆出侧妃的姿态,毕竟如今的沐桑榆才是晋王的女人,程来凤和沐雨珊只是外人。 胭脂不解,“主子如此言说,怕是她们听不明白!” “老的不明白,小的却是个聪慧能演戏的。”苏娴瞧着腕上的翡翠镯子,“且看着吧,留着她们两个替我盯着沐桑榆,防着晋王殿下去找沐桑榆,旧情复燃。” 深吸一口气,苏娴瞧了一眼胭脂,“沐桑榆跟着李朔这些日子,也算是如胶似漆的,不管是逢场作戏,还是假戏真做,我都得防着点。多一双眼睛,就多一重周全。” 胭脂俯首,“主子所言极是。” “胭脂,你该不会觉得,我这是存了什么私心吧?”苏娴笑道。 胭脂急忙行礼,“奴婢不敢!” 皮笑肉不笑,苏娴抿唇,笑而不语。 须臾,苏娴才问,“凌风那头有什么消息吗?” “主上还没回复,凌风也还在等着!”胭脂垂眸。 苏娴眯了眯眼眸,瞧着外头的皑皑白雪,“仔细着些,别教人察觉。” “是!”胭脂点头。 有些东西可不敢被人察觉,否则这苦心孤诣便会功亏一篑。 大雪过后的京城,正在逐渐的恢复此前的繁华气息。 沉寂了几日的京城,迎来了雪后第一缕阳光。 大梁使团住在驿馆里,重兵防守。 然则萧启本就是个不安生的,丞相左格轻叹一声,“二皇子昨儿就没回来,听说去了月满西楼,京城里最好的青楼妓馆。” 说到这儿,左格瞧了一眼面色依旧的大皇子萧录,“这事儿若是被陛下知道,怕是……” “你不说,我不说便是。”萧录意味深长的看了左格一眼。 左格轻笑一声,点点头不语。 不多时,便有随侍——西畴上前行礼,“大皇子,人来了。” 闻言,萧录看了左格一眼,左格俯首站在原地,目送萧录转身离开。 在驿馆的后门外头停着一辆马车,萧录不动神色的上了车。 谁也不知道车里头是谁,更不知里头到底说了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萧录才从车里头下来。 “大皇子?”西畴上前。 “父王钟爱萧启。”萧录面不改色,“你觉得我当如何?” “卑职不知。”西畴垂头,“卑职只是觉得,二皇子素来莽撞,不及大皇子稳重。大梁历经大燕之祸,百姓希望的是安稳。可二皇子……” 萧启好勇斗狠,萧录则是沉稳至极。 这是两个极端! 然则大梁尚武,所以在某些方面,萧录这沉稳反倒成了劣势,而萧启的好勇斗狠倒成了优势。大梁的军士都希望有个能统帅三军,扩张国土的皇子,来日能继承大梁的君位。 深吸一口气,萧录笑得微凉,“你所言倒是不假,可惜……只是你一人只言。以后我不再问,你也不许再说。”他眯了眯眼眸,“这身不由己,也有身不由己的法子。” “大皇子的意思是……”西畴不解。 “雪都停了,该出去走走了。”萧录转身,“换上便服,带几个信得过的,跟我走!” “是!”西畴颔首,不敢多问。 萧录生得文雅,换上大齐的服装便如同文雅清贵的公子哥。他跟萧启不一样,他母亲本是大燕送去的美人,当时他的父王还是个太子,一眼就看中了她。 这便有了萧启! 而萧录的母亲,则是大梁的贵胄,在身份地位上比萧启要尊贵得多。 萧启唯一占优势的,是他的母亲够争气,让他比萧录出生得早。 月满西楼门前,萧启挑开了车窗帘子,瞧了一眼这偌大的门面。萧录还在里头,听说被里头的花魁娘子迷得团团转,这会早就乐不思蜀了。 大梁的男儿敢爱敢恨,尚武缺脑。 轻叹一声,萧启进了京城最大的酒楼。 清风朗月楼里还算安静。 走进早就定好的雅阁,萧启眉目微沉,回头看了西畴一眼,“别让人进来。” 西畴颔首,他不知道大皇子在等谁,但他知道一定是某个重要之人。 这一等,便等到了夜里。 夜里的清风朗月楼,就更热闹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西畴是真的没想到,等来的会是一名女子。 这女子好生面熟,就是一时半会的想不起来。他总觉得这大齐的女子虽然漂亮,可长得似乎都差不多,不上心的又见不了几次,故而真当认不出是谁。 “让我进去。” 她这话刚说完,雅阁内便传出了萧启的声音。 “让她进来!” 西畴点头,开门放她进去。 女子进去之后,快速的撕下了自己的皮面。 是张陌生的容脸,五官清秀,但眉目间没有半点情愫,唯有冰凉与冷漠。 她朝着大皇子萧启行了礼,“奴婢奉命前来,请大皇子稍等。子夜时分,可从窗外来。” 萧启点点头,“坐吧!”他负手而立,眉目无温,“说说具体的情况,事无巨细,不厌其烦。” “是!”女子颔首。 西畴不知道屋子里在做什么,只知道萧启吩咐,不管屋子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进去打扰。一男一女能在屋子里干什么? 有点脑子的,都会很清楚。 这男女之间,难不成大半夜的关起门来聊天吗? 不过西畴倒是很高兴,大皇子一直没有心仪之人,虽然后院有不少陛下赐的女子,但也都是走走过场。也不知这女子,是否是大皇子的心爱? 可萧启这人,惯来自持,真要动心怕也不易。 到了子夜时分,西畴听得屋子里有了动静,好像是大皇子开了窗户,然后又合上了窗户。 第二天的天还没亮,整个京城就乱了起来,好像是弋阳郡主失踪了。这人不是在宫里好好的住着吗?怎么就……再听说,自从苏娴回到了晋王府,皇帝赐婚苏娴与晋王,这弋阳郡主便日日买醉。 偶尔喝醉了,就一个人骑马出去,谁都拦不住。 这不,昨儿晌午喝醉了酒,又一个5;151121779088459人跑出去了。 原本跑出去绕着皇宫跑一圈,弋阳郡主就会回来。 哪知道这一次,夏风和夏月等在宫门口老半天都没等到弋阳郡主归来,两人这才急了,绕着皇宫附近找了好大一圈,都没能找到弋阳郡主的踪迹。 马还在,人却不知去向。 可郡主丢了是大事,夏风和夏月担不起,只能私底下让侍卫去找。 郡主的脾气不好,若是她在哪儿躲着伤心,谁要是触了郡主的霉头定是要倒霉的。 没想到一直到夜里,郡主卓瑾心都没有回来,夏月知道再也兜不住了,赶紧去请示了卓太后。 一听侄女丢了,卓太后自然也是着急的,但是卓瑾心的脾气……任谁都会觉得,这丫头估计又是自己跑出去躲起来了。 卓太后让御林军去找,找了半宿没找到,到了天亮时分她才着急上火,赶紧吩咐五城兵马司的人,挨家挨户的搜遍整个京城。 这会,所有人才相信,郡主不是自己跑的,是丢了!! 丢了郡主,那可是天大的事! 永定侯府的弋阳郡主,太后娘娘的心肝宝贝,小侯爷的亲姐姐,连皇帝都得让着三分,这要是出事,恐怕整个京城都得抖三抖! 到处都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搜查,到了清风朗月楼,有些不长眼的直冲阁楼。 西畴领着人自然不会让他们进去,于是双方就开始对峙。 等到这副指挥使到来,西畴只能自报家门,乃是大皇子座下随侍,大皇子昨夜在此歇息,不许任何人打扰。 这大梁的皇子不在驿馆里住着,却跑到酒楼里,真当是奇怪。 若说是寻花问柳,那也该去青楼,怎么来酒楼呢? 底下人一个个面面相觑,却听得雅阁内传出了卓瑾心的尖叫声。 说时迟那时快,郡主在里头尖叫,自然是得冲进去的。 别说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便是西畴也跟着愣了,难道昨晚进去的那个女子便是……便是大齐的弋阳郡主?那郡主跟自家大皇子……这算怎么回事? 人冲进去了,却听得大皇子萧启怒斥,“滚出去!”当即用被褥盖住了身边的卓瑾心。 众目睽睽,多少人都有目共睹,这大梁的大皇子与大齐的弋阳郡主,不着片缕的同床共枕,地上满是丢弃的衣衫,可想而知昨夜的战况有多么的激烈。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卓瑾心面色惨白的撑起身子。一声尖叫过后,她如同失了魂魄的木偶,只是神情木然的靠在床柱处,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深吸一口气,萧启也不言语,只是慢条斯理的起身。脱下的衣服,一件件的穿回去。 他坐在床边,压根没有要转头看她的意思。 卓瑾心眸中带泪,恨恨的盯着萧启的背影,“我可以杀了你!” “这是大齐。”萧启开了口,仍是没有回头,“你只要敢动手,大梁就有足够的理由,与诸国联手对付大齐。大齐如今刚刚夺了大燕皇朝,你确定还能应付周遭诸国的联手?” “是你!”卓瑾心切齿,“是你强迫我……” “你情我愿的事情,郡主何以翻脸不认人?昨儿夜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大齐的弋阳郡主自己走进了我的房间。”他终于穿好衣裳,徐徐转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卓瑾心。 此刻的卓瑾心,身无寸缕,她颤抖着裹紧了被褥,“是你们设计了我!我会告诉姑姑,告诉皇帝!你大梁男儿,粗鄙卑贱,还想……” “饶是粗鄙卑贱又如何?”萧启眯了眯眸子,面上没有半分情绪波动,“昨天晚上郡主的兴致可是很高呢!怎么,郡主玩够了就翻脸无情?这世上,怕是没有这么简单的事。” “我酒醉骑马,是你们打晕了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你们……卑鄙无耻的大梁之人,竟然……”卓瑾心泪流满面,“我不会放过你们!” 萧启望着她,慢条斯理的坐在了凳子上,“那我便等着,等着看你大齐的皇帝和太后,进来找我算账!这笔账,是该好好算一算了。” 卓瑾心恨得浑身剧颤,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恨不能将眼前的萧启撕得粉碎。 四目相对,一个恨之入骨,一个淡若清风。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一大早整个京城被闹得满城风雨,等着长安领着夏风夏月来接卓瑾心的时候,也是被眼前这一幕给惊着了!可即便是惊着了,还是得毕恭毕敬的对着萧录行礼。 萧录是大梁的大皇子,这件事不管孰对孰错,他们这些当奴才的,礼数不能错。 来日如此抉择,是主子们的事儿,奴才们哪敢插手。 也亏得长安是跟着卓太后多年的老人了,见着这般情况当即敛了心神冲萧启行礼,“奴婢恳请大皇子回避一下,以便奴婢们帮着郡主更衣。” “皇上与太后娘娘都在宫里等着,等郡主更衣完毕,就请大皇子与咱们一道回宫!” 萧录起身,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卓君御在门口看热闹,不管哪儿有热闹,都离不开他的瞎起哄。 “这可真是热闹!”卓君御笑得凉凉的,“姐姐这是把自个送错了地方,敢情醉酒策马,容易……” “你给我滚!”卓瑾心歇斯底里,“滚出去!” 长安行礼,“请侯爷见谅,郡主……” 卓君御冷笑,眼看着长安把房门合上,里头传出卓瑾心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一不小心掉进了沟渠里。 卓君御瞧着走下楼梯的萧启,“大皇子昨晚可尽兴呢?弋阳郡主虽然脾气不好,所幸这副身子还是干干净净的,想来大皇子也亲自验证过了,不知滋味如何?” 萧录幽幽然回头看他,“那是你的亲姐姐吗?” “是又如何?”卓君御两手一摊,“女人早晚是要嫁人的,与其嫁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还不如找一个谁都不爱的。谁都不爱,想来更自由。” “你怎知本皇子谁都不爱?”萧录继续往下走。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卓君御笑得凉凉的,“可惜啊……什么时候能体会到这一星半点的欢喜呢?一辈子不能痛痛快快的爱一场,还真是不甘心呢!” 萧录不言语,他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卓瑾心才被人簇拥着下来。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便各自上了马车进宫。 这件事换做旁人倒也罢了,反正男未婚女未嫁的。可摊在大梁和大齐的局面上,便有些不太一样,决不可轻易处置。 说到底,若是事成,这便是一场政治婚姻。 两国联姻,此事非同小可。 一时间,京城百姓也是议论纷纷,两人一夜春宵。 多少人都亲眼看到,郡主卓瑾心是自己走进雅阁的。 可卓瑾心觉得冤枉,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策马狂奔,突然被暗器击中晕倒。再醒来,便只觉得身下疼痛……还有便是赤身躺在自己身边的萧录! 她真的不记得发生了何事! “郡主和大梁的大皇子萧录?”桑榆险些咬到舌头,怀中抱着狼崽子愣了半晌。 夕阳若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延大人来的时候,便是这般说的。所以我方才去外头听了一耳朵,全京城的老百姓,如今都在说这件事。” “说什么?”桑榆问。 夕阳清了清嗓子,“说大皇子在雅阁里等了一日,入夜之后郡主自己走进了雅阁,与大皇子共度良宵。许是大皇子惹了郡主不快,郡主便不依不饶的哭喊。” 桑榆蹙眉,“如此言说,郡主的名声怕是有碍。” “何止啊,这么一说倒叫人还以为郡主……郡主的作风有多……”夕阳终究是个姑娘家,实在说不出口。 桑榆却是心知肚明,如此一来,倒要叫人以为这卓瑾心何等的欲求不满。 轻叹一声,桑榆跟卓瑾心的恩怨源于李朔,是以对于卓瑾心的为人,桑榆还是知道的。自从知道苏娴还活着,并且即将嫁给李朔,别说卓瑾心这个心许了多年的郡主,便是桑榆也觉得心里不痛快。 但卓瑾心并非如此放纵之人,你说她醉酒打人或者是闹事,这些还都说得过去,但你若说她欲求不满,桑榆抵死也不信。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桑榆抱着狼崽子起身,这小东西今儿已经睁眼了,如今赖在她怀里不肯下来。冬日里抱着毛茸茸的小肉球,倒也暖和。 夕阳不解,“何以见得?那郡主惯来骄纵任性,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大家伙都不觉得奇怪。” “她骄纵任性是不假,可她是郡主是太后亲手教出来的。”桑榆回头看她,“她若是真的想放纵,要多少男宠没有?为何非要招惹大梁之人?” “你可知此番招惹,这一觉可能会葬送她的一生?”桑榆抿唇,瞧着外头融化得所剩无几的白雪,“卓瑾心就算是再胡闹,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夕阳愣了愣,“姐姐的意思是,她可能会被送去和亲?” “什么叫可能?”桑榆无奈,“是绝对!大皇子萧录至今没有皇妃,而卓瑾心身为弋阳郡主,是太后娘娘最亲近的人,又是永定侯的女儿。” “不管是大齐还是大梁,都将极力促成此事。卓瑾心的性子刚烈,我只怕她会……不过有卓太后在,想来能说通吧!” 夕阳撇撇嘴,“天下人都知道5;151121779088459了,不嫁也得嫁!难道郡主,还真能自尽吗?” “会!”桑榆挑眉看她,“真的会!” “要自尽,醒来第一刻就该一头撞死了。听说是太后身边的人跟袁公公一道来接郡主的,我想着,应该是长安姑姑吧!”夕阳道。 桑榆点点头,“应该是长安姑姑,换做旁人,卓太后不会放心。郡主是个有脾气的,估计这会得把事儿闹大,得证明自己的清白。若是无法证明清白,她会以死明志。” 夕阳愣了愣,“那该如何是好?万一太后也吃不准她?” “她会希望晋王殿下施以援手。”桑榆眉心微蹙,“怕只怕……” “怕什么?”夕阳不解。 “因爱成恨。”桑榆抚着小肉球的绒毛,“若真的如此,那以后……可就棘手了。” 夕阳不懂。 若是郡主不死,此后嫁到了大梁,晋王殿下不就安生了吗?此前纠缠不休,还打了桑榆好几次,如今就是活该!就是报应! 可桑榆,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 卓瑾心的事情,直接闹上了御书房。可闹起来也不好看,干脆就请了太后在景泰宫里一道商议此事。 除此之外,大梁使团也得通知过去,丞相左格紧赶慢赶的来了,二皇子萧启先是一怔,然后颇有微议。自己都没睡过大齐皇室的女子,怎么这萧录不声不响的就把大齐最尊贵的女子给睡了? 而且,还睡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李珩的马车经过长街的时候,挑了车窗帘子叫了萧启一声。 萧启正叉腰站在街口,寻思着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怎么就跟自己早前预想的不太一样。 “二皇子,进宫吗?”李珩探着脑袋问,“我这厢正要进宫去瞧瞧呢!” “走!”萧启攀上了李珩的马车,直接朝着皇宫去了。 “这可跟你与我的许诺不一样。”萧启冷然望着李珩,“你不是说,会促成皇室联姻,到时候挑个精致的?可怎么大皇子就把这人上人给挑走了?该不是你们串通好的吧?” 李珩忙道,“此事我也是突然听闻,我也很诧异。这大皇子瞧着安分守己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出了这一招?再者这弋阳郡主一直心悦晋王李朔,怎么可能委身于他?” “晋王?”萧启眯了眯眸子,“难不成是晋王想弄个探子在萧录的身边?还是说,借此来联通与萧录的关系?呵……真以为本皇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此次事情实在太过蹊跷,不过二皇子放心,太后娘娘一定不会允准的。这弋阳郡主是太后养大的,就跟亲生女儿一样,定然不会就这样给了大皇子。”李珩道,“只要太后追究,大皇子……” “哼!”萧启轻嗤,“追究又如何?大齐还能杀了我大梁的皇子不成?” “这挑起战端的事儿自然不能做,不过小惩大诫,倒是可行的。”李珩笑道,“只要太后不高兴,皇上那头也得看太后的脸色。” “虽然现在皇上有晋王在背后撑着,拉拢了太师和秦家,但……南都卓家和朝中一些老臣,还是太后这边的,是以有些东西还得太后娘娘说了算。 这话是给萧启吃定心丸。 萧启不做声,仿佛是在想什么。 到了宫门口下车,李朔也策马而来,刚好翻身落马。 瞧着萧启和李珩站在一起,李朔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萧启瞧了李朔一眼,“晋王殿下来得可真及时!” “二皇子和二哥也很凑巧。”李朔一语双关。 李珩笑了笑,“一块进去吧!”说着,打了先锋,率先进了宫门。 萧启走到李朔身边,冷笑着说了一句,“知道吗?晋王殿下这副表情真的跟我大哥一样,一样的惹人讨厌。” “是吗?”李朔依旧不恼,“那就请二皇子多担待,行伍之人行军打仗惯了,实在做不出二皇子这般潇洒恣意的神色。” 语罢,李朔不再搭理,将这萧启当成空气一般,目不斜视,走哪都是不怒自威之色,俨然是策马疆场的常胜将军姿态。 站在李朔边上,萧启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一般。 到了景泰宫,还没踏入便已经察觉了内里的气氛不太对。 早前这太后看中了林太师家的小儿子,而李勋看中了秦家的少年郎,如今看来谁的中意都不算,这弋阳郡主自己把自己给折出去了。 太后与李勋坐在上头,卓瑾心面色惨白,脸上还挂着泪痕。 夏风夏月跪在卓瑾心的脚下,谁也不敢抬头。 而大皇子萧录仍旧是气定神闲的站在一旁,他身上还穿着大齐的衣裳,极尽儒雅之气。 这般鲜明的对比,反倒显得卓瑾心有些做作。一言不发与声声泣诉相比,一言不发的好像受了委屈极尽无奈,声声泣诉的倒似有所图谋、咄咄逼人。 李朔进门的时候,卓瑾心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她轻颤着站起身来。 许是觉得无地自容,卓瑾心很是局促,死死的攥紧了袖中的拳头。一想起自己此身已经被萧录沾了,更是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萧录撕碎。 “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众人行礼,连带着大梁的丞相左格,大将军哈桑都赶到了。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不出面也是不行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终于开了口。 卓瑾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她哪知道是怎么回事?抬头不看太后,却是盯着李朔,“李朔哥哥,你可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李朔垂眸,面无波澜的望着她,“那郡主是如何进了酒楼的雅阁呢?” “我不知道!我醉酒策马,不知为何便晕倒了,一觉睡醒,已经在酒楼里。”卓瑾心潸然泪下,“李朔哥哥,5;151121779088459你信我,你信我,我真的没有……” “那敢问大皇子,此事如何解释?”李朔回头望着萧录。 萧录负手而立,波澜不惊的看了卓瑾心一眼,而后冲着李勋和太后行礼,“我身为大皇子,身负大梁使命前来议和,绝对不会对郡主心生非分之想。” “当时是有人相约,说是让我去清风朗月楼里等着,有关大齐和大梁的议和协议出了一些问题,若是不能及早商榷,恐影响后续行程。为此,我便在阁楼里等了一日。” “后来呢?”李勋问。 “后来到了夜里,便有郡主前来阁楼找我。”萧录行礼,“此事可请皇上与太后娘娘详查,盘问酒楼里的人,当时应该有不少人看到郡主前来我的房中找我。” “你胡说!”卓瑾心嘶喊,“我没有!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酒楼里,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你!一定是你动了手脚,否则……否则我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 萧录深吸一口气,然后极是无奈的朝着卓瑾心行礼,“身为大梁的大皇子,未能禁得住诱惑,辱没了郡主的名节,萧录深感惭愧。既然郡主觉得这样说会心里好受一些,那这笔账萧录认了!” 语罢,萧录直起身子,“那就按照大齐的律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罢!” 第三百三十九章 “你们别信他!”卓瑾5;151121779088459心哭着喊,“姑姑!姑姑!” 那么多人在场,卓瑾心哭着喊着扑在了卓太后的脚下,“姑姑,你一定要为我做主!杀了这贼子,为我做主!” 卓太后看了一眼长安,长安伏在她耳畔低语了一阵。 “可是当真?”卓太后问。 长安颔首,“走的时候都问清楚了,人也带着呢!里里外外都问了不下数遍,都是一个答案。” 卓太后似乎有些头疼,扶额之际面色微白。合上眉眼,似乎在想着什么。 “姑姑?”卓瑾心泪流满面,“姑姑你要为我做主!” “够了!”卓太后有气无力,“这件事哀家不管了,皇帝你看着办吧!”说着,卓太后起身,“哀家累了,这些事儿……事关两国太平,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李勋行礼。 “姑姑?”卓瑾心不敢置信,一下子抱住了卓太后的脚,“姑姑,你不能不管我!姑姑!从小到大你是最疼我的,姑姑!姑姑,你不能不管瑾心!” 卓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怒容,“不能不管?要怎么管?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如今酒楼里的人都看见你去找大皇子,你却要在这里指责大皇子……你让哀家如何护着你?如何为你做主?” “要哀家杀了大皇子?罪名是什么?亵渎郡主?可郡主是自己走进去的,多少人看着,多少双眼睛盯着,哀家可不当傻子!自己痛快了,却要在这里找哀家的不痛快!” “你是哀家养大的,没想到平素惯着你,养成了你这样不顾后果的性子。大梁与大齐议和在即,你自己要惹出这些幺蛾子,哀家可不想趟这趟浑水,来日被千夫所指。” 语罢,卓太后大步离开,还真的不想管了。 卓君御就在外头站着,卓太后冷喝,“你跟哀家过来!” “姑姑有事吗?”卓君御毕恭毕敬的跟在卓太后身后。 “你说,这事跟你有关吗?”卓太后开门见山。 “姑姑此言差矣,这是我亲姐姐,我怎么着也不能六亲不认啊!”卓君御无奈的耸肩,“如今这局面,是我姐姐自己造成的,与我这局外人有什么关系?” “最好跟你没关系,否则哀家定不会放过你!”卓太后冷哼,“你现在在这里干什么?” “等着看好戏!”卓君御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懒洋洋的靠在栏杆处,“我就是想知道,谁才是我最后的姐夫人选!不过那李朔是不可能接手了,这晋王府缺什么也不可能缺女人!” 卓太后冷眼看他,“那是你姐姐,你怎能如此言说?” “正因为是姐姐,所以才会在外头等消息,也算是给她全了脸面。”卓君御笑得凉凉的,“姑姑不觉得,这事儿很有趣吗?我第一时间问过酒楼里的伙计,都说是亲眼见着郡主进门。” “没刀子架在脖颈上,最后哭着喊着说人家大皇子欺辱了她,这事儿不是很奇怪吗?估摸着是觉得人家不够诚意,又或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难免觉得身上不痛快。” “吃一次是吃,吃两次还是吃,反正都没什么区别。最大的区别,莫过于当事人是否浑身舒畅。看我姐姐那副凶悍的模样,那文弱书生般的大皇子,怕是不能满足吧!” “混账!”卓太后面色青白,“这般混账话,以后莫要再说!” 语罢,卓太后转身就走,约莫是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还想着能在卓君御身上找点法子,谁知道这混小子是真的混。 卓君御冷笑两声,瞧着经过的小宫女,突然来了兴致,直接将人拽到怀里调戏着,“小丫头水灵,身上还挺香,这男人嘛……总归是受不住的。” 启荣在远处翻白眼,小侯爷自从回了京城,真是越来越邪乎了。 如今这殿内,一切交给皇帝做主,连李珩都大失所望。若是按照李勋的处事,这卓瑾心怕是要送去大梁了,太后怎么可能不管呢? 早前李珩冲着萧启信誓旦旦,如今萧启也对李珩咬牙切齿。 说话不算话,真的很招人恨。 卓瑾心真的没想到,自己的亲姑姑,会抛下她……怎么就半点亲情都不念呢?她们可是最亲的亲人,她还是太后亲手养大的,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为什么? “李朔哥哥?”卓瑾心拽着李朔的衣摆,“李朔哥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为什么?为什么姑姑不理我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人证都在,众口铄金,饶是太后娘娘也难堵悠悠之口。”李朔低眉看她,“郡主,有些事情越抹越黑,还是不要再说了。” “连你都不信我?”卓瑾心嘶吼着,“为什么?” “皇上?”李珩行礼,“那这件事……” “这件事,朕会跟群臣商议一下,也许在咱们的议和之外,还能多一件喜事。”李勋眸色微沉,“来人,先送郡主回去好生歇着,记得好好伺候。” 他将最后那一句咬得微重,杨云锡便知道了皇帝的意思。 皇帝这是已经下了决心,如今势必要盯紧卓瑾心,决不许她再出半点幺蛾子。闹不好,这是要来一场和亲了。如今宗室之中适嫁的女子不多,这卓瑾心……倒是正好! 且不管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对于皇家而言,这都是羞于启齿的皇室丑闻。而想要遮掩这样的皇室丑闻,唯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牺牲卓瑾心。 事已至此,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所有的解释和辩白,在朝廷与天下的对比中,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自古以来,充当牺牲品的女子,还少吗? 卓瑾心被夏风夏月搀下去的时候,她回头看了李朔一眼,“李朔哥哥,你会不会救我?”旁人都已经放弃了,皇帝也已经动了心思,卓瑾心虽然鲁莽但不是傻子。 她看得出来! 李朔面不改色,站在那里甚是没有多看她一眼,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自然,也不会回答她任何问题。 事已至此,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第三百四十章 景泰宫里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很沉默,但内心深处却都是汹涌澎湃的。 李珩想去向阳宫问个清楚,却被人拦在了外头,说是太后身子不适,从今儿起一概不见任何人。这下李珩算是把二皇子萧启给得罪了,如今下不来台,更无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皇子萧录依旧是恬淡的模样,回到驿馆就跟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依旧干什么。好像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与郡主一夜春宵的也不是他。 萧启虽然抓狂,可这事儿晚了一步,便真当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如今还能等着什么? 只等着大梁传回消息,只等着大齐的皇帝颁下圣旨赐婚。 这和亲,怕是躲不开了。 “晋王殿下!”卓君御在后头喊了一声。 李朔于宫道上顿住脚步,也不回头,只等着卓君御慢悠悠的踱步上前。 “晋王殿下不觉得这事儿很蹊跷吗?我姐姐弋阳郡主心悦殿下多年,怎么可能一下子改了性子与大梁的什么皇子纠缠在一起呢?”卓君御笑得凉凉的。 “跟搅屎棍一样,东插一棍子,西插一棒子,很好玩吗?”李朔冷眼看他。 卓君御低头自嘲般的笑着,“殿下这比方……我便如此不堪吗?” “好不到哪儿去!”李朔面无波澜,“无情无义当论你卓君御,你当第二,怕是无人当第一。这凉薄心性,怕是你爹见了也是犹恐不及。” “殿下谬赞,我可是愧不敢当!”卓君御厚着脸皮,倒是没有半点羞恼模样。 李朔轻哼一声,阴鸷的眸中透着几分凛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侯爷,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你这厢想保住卓家,又想毁了卓家,这般自相矛盾,就不怕最后把自己折进去?” 卓君御笑道,“殿下这话说得可真有趣,我想保住卓家不假,可这毁了卓家……” “你恨你爹,恨所有的卓家之人。”李朔抬步往前走,“人心不能太贪。” “那殿下的心呢?”卓君御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晋王殿下不也是贪心吗?你手握大权,本该是呼声最高的帝王之才,可为何屈居身后呢?” 李朔冷了眉目。 卓君御笑得愈发凉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选择屈居人后,你心里清楚。有些事情,若不时时刻刻提一提,晋王殿下也会忘记的。” “忘了自然是最好,总记得那些走过的路,难免要回头看。”李朔拂袖而去,“频频回顾,难免人仰马翻,死无葬身之地。” 卓君御点点头,“殿下所言极是,所以殿下千万不要回头。对于这感情之事也是如此,那些放下的人……殿下就不必再惦记了。美人在怀,侧妃新立,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殿下,既然不要那沐桑榆了,不如送我可好?我这人没什么长处,唯一爱温柔,定能好生疼着。殿下不要的留给我也是好的,我必定珍而重之。” 李朔冷笑着驻足,幽幽然回头瞧了他一眼,“你敢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复而又问,“敢问小侯爷,女人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卓君御慢条斯理的往前走,“女人就是女人,还能做什么?” “那太后娘娘呢?”李朔眯了眯眸子,“小侯爷太自视甚高,早晚要吃女人的亏。若是不信,咱们大可走着瞧!你盯着本王不是一日两日了,本王这后院都让你看遍了不是吗?” “这晋王府的后院花红柳绿的,难免多看了两眼。”卓君御轻笑,“看看又无妨,这女人如花草,总归是给人看的。殿下多情,何尝不是无情呢?” “你连心都没有,还跟本王谈情?”李朔嘲讽,“先把自己的心找回来再说吧!” 卓君御站在那里,看着李朔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启荣上前,“小侯爷,这郡主都出事了,您怎么还有心思跟晋王殿下在这里斗嘴?再说了,这晋王府的女人有什么好?那沐桑榆饶是聪慧,也是晋王府的,您说您这何苦跟晋王殿下抬杠呢?” “这朝廷上下,谁不知道晋王殿下脾气不太好,最是不好惹。您说您这厢要保住永定侯府,怎么又跟晋王殿下杠上?” “多有趣啊!”卓君御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才是人间乐事。放眼大齐天下,唯有李朔才能引起我的兴趣。” 启荣摇摇头,真是一点都不看不透自家小侯爷。 李朔回到晋王府的时候,苏娴在门口等着。如今她是未来的晋王府,衣着华丽极尽端5;151121779088459庄。 见着李朔回来,苏娴当即上前,面色担虑的望着他,“殿下回来了?你这厢急匆匆的进宫,可把我吓坏了。如今情况如何?” 李朔顿住脚步,“街上都闹疯了吧?” 苏娴点点头。 “那就这样吧!”李朔进门,面色不是太好看,“晋王府内所有人,谁敢乱嚼舌根,别怪本王不客气。此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多问不许插手。” 苏娴行礼,“是!” 她刚要再开口,李朔已经抬步离开,“延辛,召集诸位将军,本王回书房一趟,待会就赶赴军营。”如今雪停了,有些蠢蠢欲动的又该动起来了。 延辛颔首,“是!”随即离开。 苏娴眉心微蹙,这是怎么了? 胭脂道,“主子,殿下这么着急,怕是出了别的事吧?” “雍王府那头呢?”苏娴问。 “还没来消息。”胭脂压低了声音。 苏娴点点头,“盯着点,情况不太对。” “是!”胭脂俯首。 李朔朝着书房走去,实则进了书房又从窗口翻了出去。分明是自己家里,如今却跟做贼一般,走哪都得爬墙走避。未了,还得小心翼翼以防被人看见。 厢房那头还有程来凤母女,就更得小心一些。 晋王府是他的,那些事儿哪里能瞒得过他的眼睛。程来凤母女见过苏娴,所以他得连程来凤母女一道防备着。小心驶得万年船,总归是没错的。 李朔从窗口窜入的时候,夕阳险些喊出声,临了赶紧把声音咽下肚去。 “嘘!”李朔示意她出去。 第三百四十一章 桑榆这会正在睡午觉,夜里折腾得没法睡觉,是以白日里就有些嗜睡。她如今放下心里的担子,有事没事的就逗逗小狼崽子,还给这狼崽子取名叫阿狼。 这狼崽子也最喜欢粘着桑榆,甚是喜欢跟着夕阳。 既然王爷都来了,夕阳蹑手蹑脚的抱起睡在桑榆枕边的阿狼,悄悄的走出门去。 可阿狼不愿走,低低的呜咽一声。 桑榆本就睡觉浅,阿狼这一叫,她当下睁开了眼睛。瞧了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李朔的眸,便又闭上了眼睛,继续安睡。 夕阳出去了,李朔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瞧着面色微白的桑榆。 怎么瞧着,又瘦了一些呢? “不想说点什么?”桑榆睁开眼睛,“光坐着不说话?这青天白日的过来,定是有事。”想了想,她只得撑起身子打算靠在床柱处。 哪知他压根不给她机会,见着她坐起,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占她便宜。 伸手一捞,直接将桑榆捞进怀里坐着,再用被褥裹着她,免得这单薄的身子又着凉。她若是不舒坦,他也不会好过。 “外头的事儿,夕阳都告诉我了。”桑榆轻叹,“郡主这是被人下了暗招。” “你说会是谁呢?”李朔问。 桑榆想了想,“我也想了很久,一则绝对不是太后与雍王,二则肯定不是二皇子萧启。”她仰头看他,正好看到他略带毛糙的下巴,伸手轻轻摸着他的下巴。 他一把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想要?” 她冲他翻个白眼,“下流!” “话还没说完呢!”他笑了笑,俯首便在她的眉心轻轻啄着。 “你若是不来问我这句话,我兴许会觉得是你与皇上其中之一。”桑榆凝眉看他,“你当知晓,我能这样想,那么……定然也会有人这么想。” 李朔点点头,舒展的眉头又微微的收紧。 “既然不是你跟皇上,那这事情可就诡异多了。”桑榆深吸一口气,“难不成是这大皇子自己设计的?祁山狩猎,我也见过着大皇子萧录。” 顿了顿,桑榆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此人看上去很安静,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浑身不舒服。他看人的眼神,透着几分窥探之意。不管看谁,都在探究。” 李朔点点头,“我也有类似的感觉,尤其是今儿在景泰宫,还真是滴水不漏。”说着,李朔便将今儿在皇宫里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连后面个跟卓君御的碰撞也不瞒着。 桑榆静静的听着,听得卓君御说要问晋王要了她,当即不悦的撇撇嘴。 “这人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桑榆翻个白眼,“不过越是这样的人,其实内心越脆弱。他所摧毁的都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李朔点点头,“京城里出了乱子,外头就该动起来了。这会跟你说上话,马上就得赶去军营布置妥当,不然的话怕是要不安生的。” 桑榆点点头,“若我有消息定然也会通知你。” 百花楼的消息自然不会瞒着李朔,但是这月满西楼……兹事体大,她不敢轻易跟李朔透露。所以李朔并不知道这月满西楼已经把大部分罗刹门的人撤出了京城,她决意充当诱饵。 事实上她也很想知道,这罗刹门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 但她明白,若是说出自己的想法,凭着她而今的身子,还有李朔的傲气,断然不会答应她这么做的。弄不好,他会先发制人,提前把月满西楼这些人给剿灭干净,省得她再拿自己不当回事。 “自己仔细着些,莫要与苏娴起冲突。还有,当心程来凤母女,这二人与苏娴有过私底下的接触,怕是此刻已经心向着她。”李朔提醒,软怀香玉,身下绷得生紧。 桑榆身上的女儿香隐隐不断的涌入李朔的鼻尖,看上去他是一本正经抱着她,可这……呼吸怎么就渐渐地乱了?乱就乱了,这掌心也跟着热了,手也不安分起来。 这厢,桑榆还在想着月满西楼的事,突然有某些硬硬的东西戳在背后。 心下一怔,再回过神来,某人的手已经玩起了她胸前的肉尖尖。灼热的掌心带着茧子的5;151121779088459粗糙,有些疼有些痒,但这身子也极为默契的有了反应。 “爷不去军营了?”桑榆问。 李朔咽了口口水,“去,只是爷如今有些病了,得治一治才能迈得开腿。” “爷是第三条腿坏了?”她轻笑着吻上他的喉结,微凉的手顺着他的腰腹而下。 李朔的身子一僵,“玩火?” “爷留着这把火赶紧去火烧连营吧!”桑榆笑得温婉,这迷人的小妖精,眨着迷人的大眼睛,透着一股子邪性,“晚上我等你。” 时间的确容不得他在这里久留,毕竟他也是翻墙进来的,若是教旁人闻出点味儿来,对谁都没好处。尤其是青天白日的,而且他真的必须去军营。 可这撩人的小东西,这双柔弱无骨的手学着他撩她的动作,在他这硬邦邦的物件上来来回回的动着,让他一股子邪火想发又不敢发不能发。 是以当李朔出现在军营里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今儿的晋王殿下很可怕。 黑着一张脸,谁惹谁倒霉。 唯有延辛知道,自家主子打从出了侧妃的厢房,就不太对头。绷着脸,看哪都是火冒三丈的。他寻思着,定是侧妃惹了王爷,以至于王爷找底下人撒气。 不过延辛可没敢多说,王爷正在气头上,到时候自己会死得很惨! 谁惹的火,到时候找谁消去…… 李朔布置妥当,冷眼扫过底下小心翼翼的诸位将军,“可都听仔细了?” “是!”众人异口同声。 李朔将马鞭往案上一丢,啪的一声惹了众人心惊胆战,“若是走漏了风声,军法处置!” 他倒要看看这些跳梁小丑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处理了军务,剩下来最先解决的应该是自己的问题,这身子一直绷得紧,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教这丫头给玩坏了…… 谁知急匆匆回到晋王府,最先挡在跟前的还是苏娴。 第三百四十二章 李朔先是一愣,然后瞧了一下天色,这一出一回,已经是晚膳时分,也难怪苏娴在这里等着。好在在所有人的印象里,李朔是个荤素不进的铁血汉子,是个冷面王爷,是以不近人情也是情理之中。 “娴儿怎么站在这里?”李朔褪下身上的大氅披在苏娴身上,“雪过天寒,也不怕冻着自己?赶紧进屋去暖着,别惹了风寒。” “多谢王爷。”苏娴行礼,温婉含笑,“娴儿在这里等着王爷,乃是心甘情愿的事儿。王爷走后,宫里头来人了,司织坊把这喜服都给送过来了。” 语罢,苏娴低头笑得有些羞赧,“那公公说,王爷可试一试,若是不合适再行修饰。” 李朔瞧着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但还是极为耐心的点了头,“走吧!本王去试一试便是!” “是!”苏娴含笑跟在李朔身后。 李朔身段颀长,又是习武之人,这外衣褪却之后便只剩下中衣在身。饶是如此,仍是穿衣显身脱衣显肉,好一番精壮健硕。 苏娴虽然跟着李朔时日长久,可说实话,李朔出身行伍惯来不喜欢被女人伺候在旁,一直以来都是延辛伺候着李朔更衣,而今一见,便是苏娴也跟着红了脸。 这男人容貌俊秀不说,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当得了将军,能冲锋陷阵;坐得住朝纲,能出谋划策。文能提笔,武能上马,天下乾坤似乎都在5;151121779088459他的鼓掌之间。 苏娴定定的望着李朔,昔年他还是个青葱少年,还算白净。如今褪却了最初的白净,反倒更有男人味。 不管往何处站,总有一股威严油然而生,叫人望而生畏。 这样一个男人,却痴心于她,如今很快就要娶她,成为她的夫君。 且不管是为了什么,也不管她这目的为何,若说没有半点动心,那是骗自己的。如此优异的男儿,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又不是泥塑木雕! 她是人,活生生的女人。 “看什么?”李朔察觉她的失神,不由得问了一句,而后低眉瞧着自己身上的喜服,“貌似大了一些,再让司织坊重新剪裁。” 苏娴点点头,“好似有些宽敞了。” “好看吗?”李朔问。 他音色磁重,口吻平缓,没有军营中的疾言厉色,也没有朝堂上的冷冽无温,倒有几分寻常夫妻的相敬如宾。 苏娴笑着看他,“王爷不管穿什么,都是极好的。” “你怎么不穿上让本王看看?”李朔褪下腰带。 苏娴咬着唇,“那王爷稍待!” 想了想,苏娴便绕过屏风去了后头。 李朔脱下喜服,随手丢在桌案上,延辛伺候着李朔重新穿好衣裳。 “王爷!”苏娴在屏风后头低低的喊着,“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延辛行了礼退下,李朔深吸一口气便迈腿朝着屏风后头走去。 哪知刚过去,便有素手突然挽上了他的脖颈,整个挂在了他身上。李朔心下一顿,眉心微微蹙起,当即抱着苏娴摔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两具身子相贴着,李朔凝眉望着身下的苏娴。 这哪里是穿衣裳,分明是脱衣服。 他驰骋沙场素来得心应手,然则对于女人的心思,却还是摸不透。他所有的儿女情长所有的男女经验,只来源一沐桑榆,是以……苏娴才能得逞。 苏娴喘着气,面颊绯红的盯着紧紧压在自己身上的李朔,那一双迷离的眸子带着极为魅惑的神色。 说实话,若是论姿色而言,这苏娴的确胜过桑榆。 桑榆的姿色并不出众,只能说是清秀温婉,若是要论起惊艳,还得属苏娴这样的。 可李朔历经沙场厮杀,连生死都看透了,又岂会在乎女子的容貌。他要的只是心上朱砂,并非这样的露水姻缘。他那一腔儿女情长都给了心头那人,哪还有空搭理别的女人。 “你这是做什么?”李朔问,想要起身却被苏娴缠着不肯放。 一双如玉的大长腿就这么架在了李朔的腰上,胳膊死死圈着李朔的脖颈。苏娴吐气如兰,只着粉色莲花的肚兜,这极好的瓷肌悉数露在外头。 换做常人,定是要流鼻血的,奈何她面对的是李朔这样的冷面阎罗。 李朔原本还绷着身子,脑子里想着今晚如何惩处后厢房里的小东西,这会什么兴致都没了。他觉得在这样下去,估计以后得萎靡不振。 “娴儿跟着王爷时日长久,王爷始终觉得一定要等到成亲才能要了娴儿。”苏娴咬唇看着李朔,察觉到了李朔有些犹豫,不免心里微凉。 “这是为你好!”李朔轻叹,指尖轻轻拂过苏娴额头的散发,那一副温柔备至的模样,真当与寻常的冷面无情不太一样。 在苏娴眼里,这种异常还真是很少见。 “本王是个粗人,行伍之人随时都会上战场,沙场无情。”李朔敛眸,“娴儿,本王希望等到你与本王真正成亲那一日再说。否则若是节外生枝,本王……” 他顿了顿,掰开她的手直起身子,“外有诸国虎视眈眈,说不定哪天本王又得重披甲胄上战场。你可知被留下来的人,会有怎样的苦楚?” 苏娴坐起身子,“娴儿不怕!” “可是本王怕。”李朔凝眉看她,眸色有些晦暗。 他在极力的把她当成桑榆,否则这一腔热情如何能表现得淋漓尽致? “成了亲你便是本王名正言顺的侧妃,本王彼时留你在京中,这侧妃的身份也足以让你安然无虞。但若是……若是未能成亲,却又有了夫妻之实,本王万一……岂非苦了你?”李朔抬步往外走。 “王爷!”苏娴低喊了一声,带着些许委屈与哽咽,“可娴儿愿意!” “本王心悦于你,自当为你筹谋长远,岂能委屈了你。”李朔说得真诚,“娴儿,以后莫再做这种事情。本王也是男人,若是……把持不住,怕会伤了你!本王最不愿的,便是伤你!” 语罢,李朔拂袖而去。 胭脂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进来,“主子?王爷他怎么走了?” 苏娴轻叹,“这到底是迂腐?还是用情太深呢?” 第三百四十三章 李朔走出去的时候,程来凤远远的看着,回头冲着沐雨珊冷笑,“看样子这晋王殿下还真的放弃沐桑榆了,那臭丫头真是没用。” “娘,那如今该怎么办才好?”沐雨珊低低的问。 “不留在主院里,却去睡书房……呵!”程来凤冷笑,“也不知是苏娴不会伺候人,还是这晋王殿下真的有些问题。” 沐雨珊一愣,“娘这是什么意思?” “没瞧见吗?此前有个方芷韵,还有那死了的病怏怏的女人,这可都是美人,晋王却目不斜视。你真以为男人是柳下惠吗?”程来凤低低的开口,“保不齐是个断袖的。” “娘!”沐雨珊捂着嘴,“这话可不敢乱说,没瞧见早前桑榆如此得宠吗?” “可你见着宠了那么久,沐桑榆的肚子大了吗?”程来凤鄙夷,“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来了苏娴之后,这晋王殿下直接把沐桑榆赶出了主院,这哪里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模样。” 沐雨珊点点头,“如此说来,倒也真的有些……” “依我看,这晋王早前是假意对桑榆宠爱,借以遮掩自己是断袖的事实。”程来凤笑得凉凉的,“若是如此倒也好办!” “怎么好办?”沐雨珊问。 “男人不喜欢女人,但却要豢养着女人,是为了自己的百年名声。”程来凤深吸一口气,“只要咱们拿捏着这个把柄,到时候想要什么那不是手到擒来吗?” 沐雨珊抿唇不语。 李朔进了书房,便又开始翻墙。 说起来也实在是可怜,分明是自己家里,去见心爱之人还得爬窗户。爬完窗户又爬墙,爬完墙还得仔细着别被人发现,真是心里累得慌。 李朔像做贼一般进门,早就习惯了王爷会爬墙之事,夕阳会将后窗留着。若是后窗有动静,就赶紧抱着阿狼躲得远远的,免得惊了屋子里的两人。 是以李朔进去的时候,桑榆正靠在软榻上,手中捏着黄卷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很少见到她这般安静的样子,昏黄的烛光里,岁月静好。 轻轻的靠近,她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仍佯装不知。 这屋子里很少有人来,自从住在这儿,李朔不许任何人伺候,有些人也跟着眼高手低的不愿来这儿,所以此处安静得很。 “这自己家里还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一样,真是不像话。”桑榆也不看他,顾自翻阅着手里的黄卷。 李朔轻笑一声,无奈的坐在她身边,“看什么呢?” “这不是在看兵书吗?”桑榆晃了晃手里的黄卷,“反正闲来无事,逗逗阿狼看看书,倒也是极好的。”她看着他,心里却有些异样。 这两日心里头莫名的焦躁,虽然夕阳说,这背上的曼陀罗花并没有继续延展,然则……桑榆的心里总有些不对劲。 到底哪里不对5;151121779088459劲,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总归是烦躁便对了! 李朔轻笑,拍了拍自己的腿,她便施施然的躺在了他腿上,仰头正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爷这么快就处理完事儿?这宫里头,如今可算热闹透了。” “改日会更热闹。”李朔低眉。 她仰躺着,这衣襟正好松开,刚好露出她精致而小巧的锁骨。 微光里,透着少许莹光,真叫人……有些耐不住。 “皇上这是想要联姻了?”桑榆凝眉。 李朔点点头,“都到了这份上,皇家颜面自然是最重要的。已然作你情我愿处理,和亲是在所难免。只不过这萧录终是太过阴郁,实在叫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桑榆垂眸思虑。 他看见她长长的羽睫半垂着,随着她的呼吸而起起伏伏的,在烛光里打着斑驳的剪影,果真甚是好看。这情人眼里出西施,真当是越看越顺眼。 “我听说大皇子在大梁并不得宠,得宠的只是他的母妃。”桑榆深吸一口气,“大皇子这一次,还真是够争气的,带个大齐的郡主回去,总归是里子面子都有了。” “你觉得他能制住卓瑾心吗?”李朔问。 “你制不住不代表别人也制不住,这世上总有一物降一物之说。”桑榆笑起来的时候,羽睫止不住的抖动,“我告诉你,别看着大皇子不言不语的,肚子里有的是坏水。” “你如何知道?”他可不喜欢她提及别的男人时,这眉开眼笑的模样。 桑榆轻笑,“换做是你,为了大局会不会睡了苏娴?又或者当初你若得了卓瑾心,今儿早就身份不同了。” “本王不屑。”李朔轻哼。 “这可不叫不屑。”桑榆的指尖轻轻摸索着他的喉结,那鼓鼓的东西来回滚动可真是好玩得很。尤其是对上李朔眯起的眸,瞧着他那副极力隐忍的模样,更是心里爽快。 李朔握住她不安分的手,“那叫什么?” “你这叫不识时务。”桑榆笑道,“萧录就不同了,这大齐的弋阳郡主,说睡可就睡了,还这般从容不迫。叫外人都以为,真是郡主眼巴巴的凑上去的。” 下一刻,李朔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桑榆心惊,“你作甚?” “你不是说得睡得从容吗?”李朔越发不爱听她提及萧录的名字,总觉得这丫头有些邪气。提起别的男人,怎么就这么带劲呢? “我又不是说你。”桑榆翻个白眼,“你急什么?” “急什么?”李朔将她放在床榻上,快速压下,扯开她的衣襟便露出瓷白的香肩,就着那雪白的肩头便亲了上去。鼻尖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这身子底下便有了反应。 桑榆身子一怔,这人的反应怎么来得这样快。敏锐之处,已有坚硬的灼热牢牢抵着,硬硬的硌着生疼。 “白日里,是谁点的火?”他问。 不安分的手已经解了她的腰封,直接探入她的裙下。 指尖濡湿,有戏。 他一笑,“原是小榆儿早就想了!” 桑榆红了脸,一记软拳落在他胸口,“不要脸!” 蓦地,她突然蹙眉,微微弓起身子凑到他胸前轻轻嗅着,“你这身上……好像有些香味!”跟她的,不一样。 李朔面上一紧。 闻出来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这是怎么回事?”桑榆问。 李朔笑了笑,“我今儿去了一趟军营,这身上自然是男人间的味道。所谓香气,不就是你身上来的吗?” “你当我是傻子吗?”桑榆徐徐推开他,“起开!” 李朔坐在床边上,忍着小腹处的坚硬无比,这会要是不把这小祖宗给哄好了,来日得弄死他不可!这丫头可不好惹,实在太聪明,也太敏感,什么都能闻出味来。 桑榆轻轻嗅着李朔的胸前,“怀里的味儿最重。”她扬起头看他,“李朔哥哥?” “不是郡主!”李朔抿唇,“我可没帮着郡主说话!” “那就是……”桑榆笑嘻嘻的看着他,“娴儿咯?” 李朔轻咳两声,“你别笑,这一笑……本王瞧着心慌。” “王爷堂堂男儿顶天立地的,见着我笑便心慌,可想而知没少做心虚之事。”桑榆笑得凉凉的,“抱了?” 李朔眉心微蹙,“沐桑榆,你别太过分。” “亲了?” 李朔又是轻咳,“没有。” “美人在怀还能无动于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爷有龙阳之癖,断袖之好呢!”桑榆吻上他的脖颈。 李朔刚抱着她的腰肢,便被她一巴掌拍在手背上弹开,“别动!今儿夜里,不许碰我!” “当时未防备,教她占了便宜。”李朔极力解释,“你当知晓,爷只对你感兴趣,这旁的女子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提不起兴趣,提得起裤子就行。”桑榆伸手解开了他的腰封。 李朔觉得这丫头越发邪乎,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她解开他的上衣,瞧着他肩头的伤疤,这是她的锐器所刺,险些杀了他。如今瞧着,还是心有余悸。低头吻上他的伤疤,这微凉的唇触碰到他灼热的肌肤,李朔整个人都振奋了。 更振奋的是自家兄弟,早就昂首站立,只等着冲锋陷阵。 可桑榆不给他机会,“不解释了?” 李朔只得跟桑榆一字不漏的把先前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然则在这过程里,李朔觉得生不如死。 为何呢? 瞧这邪得没边的丫头,在他说话的时候把她自己扒个干净,然后将他压在身下。微凉的唇从他的脖颈处一点点的5;151121779088459移到了胸前,然后无视他的老二在那里颤抖着抗议,继续为所欲为。 最后,李朔的声音已经极尽沙哑。 “说完了?”她抬头看他。 李朔红着眼睛看她,“这些事儿是谁教你的?” “宫里是有专门教皇家子女如何做房事的姑姑和太监,还有一些小册子,想来晋王殿下只顾着征战沙场,定然没看过所谓的春宫。”桑榆笑得凉凉的,“觉得如何?” “小妮子太坏。”李朔欲哭无泪。 看着自家兄弟在那里抗议,这丫头还跟他说大道理,真是恨不能…… “爷此言差矣,这可不是太坏,这叫……钝刀子杀人。”桑榆伏在他耳畔,将呼吸悉数喷薄在他的耳鬓间,惹得他下头更是紧得生疼,“爷不喜欢我这么做?” 李朔实在没能忍住,快速翻身将这磨人的小东西压在了身下。 眸中猩红,那昂然而起的军士早已耐不住,“自己的孽,自己赎!” 此后,便将桑榆拆之入腹。 原以为自己得逞,这男人饶是再狠也不可能拿她怎样,毕竟他这军营里还吊着事儿,她料定他今晚是要出去的。谁知这不要脸的晋王殿下,打定主意要让她明儿下不来床。 这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到了最后,桑榆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折腾了他,最后报应在自己身上。 她觉得自己的子宫都快被顶开了,不但如此……腿根疼得很,这副身子骨都快被拆散架了。是以惹谁都不可惹那行伍之人,有使不完的劲儿,还带着一股怨气。 若非后半夜有点事儿,桑榆觉得自己都活不到第二天的天亮。 李朔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惹毛一个血气方刚,且茹素多年的男人,有多危险!! 的确很危险! 李朔走后,桑榆直接一觉睡到了天亮。 夕阳进门的时候,瞧着桑榆下了床两股战战的模样,不觉蹙起了眉头,“姐姐,你这是来葵水了?” 桑榆翻个白眼,“哪有!教狼咬的!” 闻言,夕阳会意的噗嗤一声。 还说呢,那不要脸的就是一匹狼!哪有这样的?饶是食髓知味,也不能这样!! 心头怨愤,不过还是有些担忧。昨儿他走得匆忙,她知道定是外头有了动静,可到现在京城内都没有风声,难免会叫人担心。 “对了,京城里头没有风声吗?”桑榆无心吃早饭。 夕阳摇头,“没有,很安静。”想了想又道,“而且,王爷也没有回来。” “现在都没回来?”桑榆面色不好,握紧了手里的筷子,“怎么可能……难道出事了?” “姐姐,这京城里头有大梁使团,是以皇上让五城兵马司的人严防死守,能出什么事?”夕阳不解。 桑榆抿唇,“就因为有大梁使团,所以才会多事。百花楼那头去个消息,让他们有什么消息尽快通知我,还有,盯紧苏娴那头和雍王府。” “姐姐是怀疑苏娴和雍王府那头会使绊子?”夕阳骇然。 “若只是使绊子倒也罢了!”桑榆眯了眯眸子,“怕只怕,是里应外合。” 若是如此,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夕阳撒腿就跑,桑榆抱着阿狼在怀,神色不是太好看。 李朔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可别真是出什么事了?这么一想,底下又开始疼了起来。 这厮做事惯来又准又狠,想必应该不会有事。 抱紧了怀中的阿狼,桑榆站在廊檐下,远远的望着天边,心头有些乱。若只是李朔一股势力倒也罢了,怕就怕有旁人横插一杠子。 她不知站了多久,失神了多久。 蓦地,夕阳急急忙忙的跑来,“姐姐,姐姐,外头、外头出事了!” 心头咯噔一声,桑榆呼吸一窒,连声音都在颤抖,“是晋王出事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夕阳喘着气摇头,“不、不是!是弋阳郡主自尽了。” “什么?”桑榆顿了顿,指尖微颤的拂过怀中毛茸茸的阿狼,“不是晋王……” 夕阳咽了一口气,“姐姐放心吧,殿下武艺高强定然不会有事。如今有事的是宫里头,说是郡主自尽,这会宫里头都乱作了一团。” 桑榆不解,“那现在呢?” “说是没死成。”夕阳撇撇嘴,仿佛有些惋惜,“当日她这样不讲道理,今儿也是她自己活该。好好的郡主不当,非要跑出去与那大梁皇子……” “以后这话别再说了。”桑榆如释重负,“这是皇室丑闻,说得太多难免会惹来灾祸。祸从口出,定要谨言慎行才是。” 夕阳点点头,“奴婢不说了。” “也不知道这外头怎么样了?”桑榆担虑,又不敢轻易离开屋子,免得与李朔错过。万一李朔回来找她,她又不在,那当如何是好? “姐姐莫要担心,我已经让暗卫送了消息去百花楼,想必很快就会有动静。”夕阳想了想,“不过我方才瞧见了那两个女人。” 说着,夕阳努了努嘴。 顺着夕阳的视线看去,桑榆微微蹙眉,“程来凤和沐雨珊。” 夕阳点头,“瞧着鬼鬼祟祟的,定然不干好事!” 李朔说过,程来凤母女跟苏娴有过接触,所以这苏娴定然会指使这二人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借此来遮掩自己的事迹。 “找个暗卫跟着。”桑榆低语。 夕阳笑道,“这还用姐姐吩咐,夕阳看着呢!那老刁妇这般凶狠,敢对咱们动手,我岂能饶她。再说了,她又不是姐姐的亲生母亲,所以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殿下顾及着,所以没对她们下手,而且……得对外头装样子,可咱们却不必。” “倒是学会了不少。”桑榆勉强笑着。 “跟着姐姐,自然得学着点。”夕阳深吸一口气,“姐姐放心,那些欺负咱们的人,我定会一一都记得。” “郡主自尽,这消息可了不得。”桑榆犹豫了一下,“传到大梁使团,难免会引起动乱。” “换做是我,我也不愿去那地方。”夕阳撇撇嘴,“大梁距离大齐何止万里之遥,这一走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离乡背井的,何况还是郡主之尊。” 桑榆轻叹,“终是设计此事之人太过心狠,不过……也足见凉薄。” 一直等到了晌午时分,桑榆才等到了夕阳传回来的消息。 “花娘说,昨儿夜里无柳山庄那头有过信号,然后便传来无柳山庄被夷为平地的消息。”夕阳如实汇报,“说是一帮黑衣人,此后便不知所踪。” “无柳山庄被夷为平地,那么……乱党呢?”桑榆想问的是……谦修呢! “花娘说,没发现尸体也没有血迹。”夕阳不解,“姐姐,你说这是见鬼了吗?” 桑榆长长吐出一口气,“如此最好。” “什么最好?”夕阳疑惑。 “没什么。”桑榆笑了笑,“看样子,王爷是回军营重商对策去了,你陪我去个地方。” 夕阳点点头。 在月满西楼的后院里,夕阳托腮望着小阁楼,姐姐如今是跟青楼较上劲了?早前有个百花楼,如今又是月满西楼,这楼子里的姑娘难道真有通天的本事? 月娘行了礼,“少主放心,在官军赶到之前,无柳山庄的人早就撤离了。不过有了这次的教训,想来他们也不敢轻易打大梁使团的心思。” 桑榆颔首,“不见血自然是最好的。” “只是月娘不懂,少主到底在帮着谁?是无柳山庄那批人,还是晋王?”月娘探究的望着桑榆。 桑榆笑得凉薄,“你在怀疑我?” “不敢!”月娘俯首,“只是这件事……总5;151121779088459得有个交代吧?” “无柳山庄那批人可能是前朝皇室后裔。”桑榆侧过脸看她,“这个答案,满意吗?” “什么?”月娘骇然,“少主如何知道?” 桑榆轻叹,“这你就别管了,我自然有我知道的法子。撤离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已经按照少主吩咐,全部撤离。”月娘也曾报给了上头,但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收到回复,是以只能谨遵桑榆的命令将罗刹门的人撤出京城。 桑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月娘低低的试问,“那少主打算什么时候走?是北上还是……另有打算?” “我另有打算。”桑榆想了想,“无柳山庄的人,如今撤到了何处?” “有人已经入了城,为数不多,是以没被官军察觉!”月娘知道桑榆在回避问题,但身为属下也不好多问什么。 桑榆眸色微沉,“人在何处?” “在来居客栈。”月娘笑了笑,“少主似乎对他们很感兴趣。” “此前我在利州失踪便是拜他们所赐,此后来到京城也是他们所为,我就想知道他们为何不杀我。”桑榆无奈轻笑,“你觉得呢?” 月娘一怔,“少主是说……蛊?” “那为首的少年郎,倒是与我有缘。”桑榆笑得微凉,“还喝过我的血,你说这样的血肉至亲,怎么能不见一见呢?” 月娘敛眸,“那少主可要小心了!属下会让人在周遭盯着,尽量不让人靠近你们!” “好!”桑榆想着,也该见一见了。 来居客栈。 谦修是万万没想到,进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自己房中的沐桑榆。眉目依旧,只是这一身的气魄显然与当日在温泉山庄的不一样。 底下人当即刀剑相向,谨慎的环顾四周。 “若我想杀你,昨夜就不会让人通知你们。”桑榆抿一口杯中水,“故人重逢,不该高高兴兴的叙叙旧吗?这般剑拔弩张作甚?” 谦修深吸一口气,让底下人都收了兵刃,“若她想动手,必定早就设伏,你们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桑榆报之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日我身不由己,所以是你说了算。但风水轮流转,今儿——我做主!” 微微绷紧了身子,谦修憋着一口气,坐在了桑榆的跟前,“沐桑榆,别来无恙!” 桑榆阴测测的笑着,“我的血,好喝吗?” 第三百四十六章 谦修盯着沐桑榆说不出话来,许是在揣测她此刻到底在想什么。沐桑榆能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这里外怕是早有埋伏,沐桑榆已经控制了大局。 否则,她如何能做到这般恣意。 “在想,这里里外外埋伏了多少人?”桑榆瞧了一眼四周,“要不要我把人都叫出来,让你看一看?如此你也能心里有数,知道该对我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谦修冷眼看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问这句话还不如直接问我,我到底是谁。”桑榆含笑看他,那一副气定神闲,着实叫人猜不到她此刻心中所想。 谦修瞧了一眼外头,然后探究的望着眼前的桑榆,“你是晋王身边的人……” “但如今在你身边的,却不是晋王的暗卫。”桑榆放下手中杯盏,“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你到底是谁?”谦修记得当初在利州,桑榆的确是晋王李朔的人,怎么一转眼回到了京城,就变了模样呢? 桑榆似笑非笑的看着谦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前朝的人!” 谦修嗤冷,“你觉得扣住了我,就能让我说实话?上次我是生了病所以才会咬你,如今可不会那样失去理智。沐桑榆,当日我放你一条生路,想来是错的。” “你放我一条生路?”桑榆笑得凉凉的,“你把我送回京城,真的是为了放我一条生路?傅谦修,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她提及傅这一字时,谦修整个人都僵在当场。 “你说什么?”谦修盯着她,“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知道得不多,只是一不小心看到了你身上的一个印记。”桑榆徐徐站起身来,负手而立背对着他,“那是专属于大燕傅氏皇族血统的印记,而且必须是正统。” 谦修猛然想起自己胸口的印记,“你如何知道这印记所代表的意义?” 这东西必须得皇帝首肯才能落在身上,落在身上就意味着以后会入族谱,对于皇室中人而言,这是莫大的殊荣。而且这印记也是根据辈分来的,并非随随便便找个印记印上去。 谦修的印记和傅云华的是一样的,所以他们应该算是一个辈分。 不过傅云华在皇宫这么久,还真的不记得自己这一辈儿里有谦修这么一个人。所以她很怀疑,难道这是大燕傅氏流落在外的子嗣?是父皇的子嗣? 可父皇似乎从未提及过,她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兄弟。 看谦修的年纪,应该比当初的傅云华小一些。 “我自然有我知道的手段。”桑榆回过身来看他,“你们来到京城是为了对付大梁使团,借此来挑起大梁和大齐的纷争,如此一来就可渔人得利。” “你们藏身无柳山庄,险些被晋王一锅端。若不是提前有人给你送消息,你还能站在这里与我说话吗?这世上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谦修一怔,“是你给的消息?” 桑榆轻笑,“那你以为呢?你以为是谁能抢在晋王前头,让你们离开无柳山庄?这消息,可不是谁都能知道得这样及时。” 当初通知李朔的是她,后来放走谦修的也是她。 神也是她,鬼也是她。 “你为何要这么做?”谦修愈发心中没底,“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背叛了李朔,就不怕他杀了你吗?” “你们当时把我送到百花楼,不也是想让我屈服听从你们的吩咐吗?”桑榆轻笑两声,“这京城里头,唯有百花楼能收了我5;151121779088459这样来路不明女子。” 谦修不语,只是定定的望着眼前的沐桑榆,这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什么都知道? 他们在无柳山庄的消息很隐秘,从利州而来这一路上都十分小心,怎么就暴露了行踪呢?是他们当中有了叛徒,还是这沐桑榆的势力已经扩展到如此地步。 纵观这天下局势,于大齐之内有这般能力的,似乎没几个人! “你是罗刹门的人?”谦修终于回过神来。 桑榆想了想,自己到底算不算罗刹门的呢? 身为罗刹门的少主,拿着一颗血珠子就能给罗刹门的堂主下令,的确算是了不得的人物。可那又如何?她也不知道罗刹门的总舵在哪里,更不知道这所谓的主人,到底是谁。 这可血珠子,是沐桑榆的乳母给的,说是她母亲的遗物,让她务必好好保存着。 但没想到,竟然跟罗刹门扯上了关系。 他们尊她一声少主,那就意味着在罗刹门里,沐桑榆的地位仅次于门主。 她也怀疑过,程来凤的态度,当日沐远道的心思,这沐桑榆大概真不是沐远道所生,应该是外头带回来的。但他到底知不知道沐桑榆的生父母是谁? 毕竟自己占据了沐桑榆的身子,心里有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牵连沐家。 “罗刹门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过了。”桑榆漫不经心的看着他,“利州那是你们的老巢,所以我拿你们没办法。但这是京城,到了我的地界上就得我说了算。”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谦修冷嗤,“你觉得会皱一下眉头吗?” “你是前朝皇室中人,我罗刹门也是为了光复前朝,算是大齐眼中的叛党余孽。说起来,你跟我们也是一路人,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为何要自相残杀呢?”桑榆心头盘算着。 谦修笑了,“你以为我会信你吗?罗刹门素来无情,只认钱不认人。早前虽然是从逍遥门分出来的,可如今早就跟大燕傅氏没什么关系了。” “你们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为的是自己的图谋,可不是光复大燕傅氏,真以为我是傻子,会傻乎乎的相信你们这些冷血之人?” 桑榆笑得凉凉的,“既然知道我们是冷血之人,那你就该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你这条命其实不值钱,但到了朝廷手里,可就值大钱了。就你这颗脑袋,便能养活罗刹门一大帮子人。” 谦修冷笑,视线时不时的落在外头。 “别想了,你的人都在半道上被留下了,不会有人来救你。”桑榆无奈的摇头。 第三百四十七章 谦修是真的没想到,沐桑榆把什么都料到了。 视线终于从窗口收回来,略带冰凉的审视着眼前的沐桑榆。俄而,终是一声轻叹,“今日我虎落平阳,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若要杀你何必等到今时今日,晋王府的刑罚比我强多了,我又何必把你单独拎出来?你带来的那些人如今都死的死伤的伤,所以……你没什么筹码了。”桑榆站在那里,仍是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你这副样子,跟李朔一样讨厌。”谦修盯着她。 “没办法,他是我的男人,我自然是与他一样的。”桑榆笑了笑,“所谓夫妻相,不就是这样吗?你见多了也就不会再觉得奇怪!”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谦修问。 桑榆道,“自然是合作。你在利州,我在京城,若是能联起手来想必事半功倍。”她不紧不慢的将一张纸放在了谦修的跟前。 谦修一怔,“这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桑榆不解释。 白纸黑字,谦修却看得出了神,“这是……” “你认得吗?”桑榆问。 谦修深吸一口气,“你如何知道这些?” “看样子你认得上头的东西。”桑榆重新落座,“大燕傅氏的族文,就算是傅氏一族的族人,也必须经过文昌帝的首肯才能修习族文。” “你有资格接触到这种东西,并且还看懂了,可想而知你的身份乃是皇家直系。大燕文昌帝有同胞手足十三,但最后死得死,流放得流放,临了所信之人唯有胡王一人。” 桑榆带着探究的神色盯着眼前的谦修,“初见你之时,我觉得你有几分熟悉,也不知你是先帝之子,还是胡王之子呢?” “为何不能是其他人?”谦修别开视线,不愿再看沐桑榆一眼。 事实上,是他不敢看。 桑榆的眼睛里,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光,尤其是在她目不转睛盯着你的时候,仿佛能窥透一切。带着少许威严,带着难掩的犀利。 “我所知道的大燕皇室秘密,远比你所能想象的要多得多。”桑榆一字一句,“傅谦修,这京城里不止你们一股势力想要挑起两国争端,但我警告你,你最好安分守己。” “你既然知道那么多前朝秘密,又是罗刹门的人,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帮着李朔?”谦修冷问。 桑榆深吸一口气,懒洋洋的靠在了椅子上,“我有说我要帮着复国?要帮罗刹门?亦或者帮着李朔?”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谦修不懂。 “我只想天下太平。”桑榆眸色微沉,“大燕……” 她顿了顿,想起了自己高高在上的父皇,“大燕已经成为过去,大燕傅氏已经被铲除得差不多了,如今剩下来的不是该好好活着吗?为什么还要去斗?” 谦修拍案而起,“大齐乃是乱臣贼子,侵占我大燕河山,杀我大燕皇室,血债累累岂能善罢甘休?你既然知道那么多大燕皇室的秘密,想来你身上也不干净。” “你若是大燕傅氏一族,为何要帮着逆贼说话?为何要背祖弃宗?你可知道大齐对大燕犯下何等罪孽?他们残杀了多少傅氏族人,你都知道吗?” “就连当日的云华公主,身为大齐狗皇帝的女人,也难逃一死。大齐如此暴虐,这笔账我傅氏一族决不能忘记,一定要李家血债血偿!” 桑榆说不出话来,谦修所言句句属实,她无言以对。 李家跟傅氏的恩怨,岂是她一句作罢就能了结的。 可她真的累了,“那你知道要复兴大燕需要死多少人吗?” 谦修不知道,所以答不出来。 “自从李家起兵,一直到打进京城,足足用了三年时间。这三年时间里,大燕折损百万雄师,失去了数百名将领。此后皇城被攻破,皇宫被血洗,皇族被斩杀。”桑榆倦怠的看着谦修。 “你想复国,这是人之常情,任何大燕傅氏的血性男儿,都会记得这笔血债。可你想过,再折损百万雄师剿灭李家大齐,重夺天下换来的是什么吗?” 桑榆起身,指着窗外,“你来京城的路上难道没看到吗?多少荒村孤冢?多少流民无所依从?路有饿殍,民不聊生,这就是你想要的千疮百孔的天下吗?” 谦修冷笑,“那些贱民依附大齐,就该是这样的下场。那是他们活该,竟然背弃大燕投靠大齐,以至于最后我大燕数十万军士不战而溃。” “不战而溃是因为文昌帝的突然暴毙,跟百姓没关系。”桑榆冷眼看他,赫然觉得大燕傅氏的骨血里,果真都涌动着嗜杀的隐忧。 “哼!”谦修不苟同。 “你要复兴大燕,我自然是拦不住的,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为祸百姓,我绝不饶你。”桑榆望着她。 谦修眯了眯眸子,“你这口气可真大,难不成还是罗刹门的门主?” “这就不劳费心了。”桑榆抬步往外走。 “你就不怕我告诉李朔?”谦修道。 桑榆笑得凉凉的,“你不会。” “为什么?”谦修一怔,“你决定放了我,就该做好放虎归山的准备。” “我这不是想跟你联手吗?你想复兴大燕就得先料理了利州那帮人,否则引虎驱狼,下场会更惨。”桑榆挑眉,“外族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是奴隶,你也不例外。” “明明已经动了心,就不必藏着掖着了。你要的是这天下,我要的是天下的百姓安居乐业,虽然目的不同,但是各取所需还是行得通。京城容不下你,回利州去吧!5;151121779088459” 谦修道,“京城里有多股势力,你防得住我,防得住别人吗?” “我能站在这儿,你说我防不防得住?”桑榆望着他,“别再让我在京城看到你,罗刹门会下达诛杀令。” 谦修定定的看她,“你为何单单只盯着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想给大燕傅氏留条根!”桑榆没有回头。 谦修呢喃,“大燕傅氏?”懂族文,知道图腾,又是罗刹门的人?谦修实在猜不透这沐桑榆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李朔,真的没有半点怀疑吗? 第三百四十八章 从楼上下来,桑榆上了马车。 “少主?”月娘低低的问,“真的就这样放他走?若是把他捏在手里,这利州方面肯定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还不是任咱们予取予求?对付利州那边的几位大齐将军,也算是有了一柄趁手的利器。” 桑榆深吸一口气,“我说放了就放了。” “少主不再考虑吗?”月娘不解,“这人跟少主身上的毒……” “不是他。”桑榆摇头,“我试过他好几次,他若是手里捏着我的把柄,我威胁他已经斩断了他的后援之时,他就该提出与我合作了。毕竟我说了,我是罗刹门的人,他也信了,却没有抛出这把柄。” 月娘点点头,“那就是说,这事儿跟他们没关系。那么少主的蛊毒……” “另有其人。”桑榆抿唇,“送他们出城吧!记住,看着他们回利州。” “是!”月娘眉心微蹙,“少主似乎对这少年人极是关心,也不知这里头是否有什么隐情?若是下了诛杀令,万一不小心真的动了手,咱也能留着点心。” 桑榆敛眸,“有些事情不该你的问的,别问。” 月娘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口。 这放虎归山,终是祸患呢! 若利州方面能跟罗刹门联手,对大齐而言定然是重创,那少主为何要放手?瞧着是联手,实际上是在保护。月娘实在想不通,这里头到底有什么? 那少年人,生得眉清目秀的,难不成是少主瞧上了他? 但是桑榆就是不解释,这让月娘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只能等着残叶从平城回来再说。 夕阳跟着桑榆回到晋王府,悄悄的原路返回。 哪知回去的时候,便听见院子里阿狼在低低的呜咽,似乎是在叫唤着。 心下一惊,桑榆疾步进门。 “阿狼!”夕阳赶紧抱起了阿狼,瞧着站在门口的延辛。 延辛的脸色不是太好看,朝着桑榆行了礼,便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这折腾来折腾去的,天色已经不早了,桑榆面色微紧的推门而入。 屋子里,李朔的脸色更是难看。 桑榆转身合上了房门,“爷怎么现在过来了?就不怕被人看到?” “你过来。” 她能听出他话语中隐约压抑的愠怒。 其实有些东西,她也没打算瞒着他,所以让她过去,她便径直走到了他的跟前,“你若是觉得生气,就打我好了!想必有些事情,就算我不说你也猜到了。” “消息是你泄露的。”李朔抬头看她。 桑榆点点头,“人是我放的,跟谁都没关系,你若是有气就冲我来。” 李朔徐徐起身,“你可知我为此布置了多久?” “知道。”桑榆深吸一口气,“所以你若是生气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 “打你杀你,跟打我自己杀了我自己有什么区别?”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云华,你该明白一件事,我不是在怪你泄露消息,也不怪你利用我,只是……你欠我一个解释。” “你会信吗?”她有些犹豫。 李朔苦笑一声,“我记得跟你说过,你若言,我必信。你终是没有放在心上,不是吗?” “攸关人命,我不敢。”她垂眸。 “这条命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是不是要我把脑袋摘下来放在你手里,你才会相信,才会全身心的信赖我?”这是李朔第一次失态。 他冲着她怒吼,脖颈处青筋凸起,眸中猩红如血。 桑榆红了眼眶,凝眸看着他胳膊处有鲜血徐徐溢出。 “你受伤了?”桑榆一怔。 她想看一看他的伤,却被他一下子推开。 “是因为他们设伏了?”桑榆抿唇,“因为我?” “跟你没关系。”李朔冷着脸,“是我自己大意了。”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有些难以克制情绪,李朔没有再看她一眼,“对不起,不该冲你吼。你有你的情非得已,我想我也可以理解。” 语罢,李朔直接开门出去。 “李朔?”桑榆喊了一声。 他没有回头,直接带着延辛翻墙出去。 夕阳赶紧过来,“姐姐,王爷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都听到了?”桑榆仰头望着天际,可眼睛里的潮湿是骗不了人,“他应该对我很失望,我利用他造势,然后又让他扑了空。” 夕阳想了想,微微明白过来,“姐姐的意思……您利用王爷,让有些人以为这无柳山庄的人被晋王府拿下了,或者是……借此来让外头的人脱身?” 桑榆接过阿狼,垂眸不语。 “可是姐姐,哪怕是夕阳也比不得晋王殿下与5;151121779088459你的亲近啊!”夕阳低低的开口,“姐姐,同床共枕的人不是应该心连心吗?你如此利用晋王殿下,也难怪殿下会生气。” “延大人方才说,晋王府的暗卫不可随意出动,毕竟这雍王府和太后都盯着呢!一旦出动,很容易被人看出晋王府的实力。” 语罢,夕阳小心翼翼的盯着桑榆的脸色,“姐姐,这次你好像真的做错了。你就算是想要逼真点演戏,也该跟殿下说一声的。” 桑榆不语。 她知道错了,只是……他已经生气了。府中有苏娴在,她又不能直接去找李朔认错,只有等到夜里再说。 其实李朔发脾气的样子也是挺可怕的,在她的记忆里很少有人敢对她发那么大的脾气。 到了夜里,桑榆静静的等在房中,怀中抱着乖顺的阿狼。 及至午夜时分,李朔都没有过来。 夕阳打着哈欠,“姐姐睡吧,看样子王爷不会过来了。” “他是该生气的。”桑榆苦笑,“这一次,是我错了。” “下次王爷来的时候,姐姐认个错。”夕阳笑道,“王爷心疼姐姐,定不会再责怪。” “我在不断的耗尽他对我的耐心,迟早有一天……”桑榆没有再说下去,“你去睡吧!” 夕阳点点头,伸手抱过阿狼,“姐姐也睡吧,事情都过去了,想也没用。” 可桑榆怎么睡得着?翻来覆去的,满脑子都是李朔发脾气的样子,冲她大吼的样子。 后窗,忽然有了动静。 紧接着是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从身后圈住了她。 第三百四十九章 桑榆僵直了身子,突然鼻尖酸涩,“对不起!” 他的额头抵在她的脊背处,温热的呼吸悉数渗透她背上的肌肤,那温度快速抵达四肢百骸。 “对不起!”她哽咽着又说了一句。 李朔终于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下颚抵在她的发心处,“我来不是想听你说对不起的,明明答应给你机会解释,可我却发脾气走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桑榆抱住他的腰肢,“他可能是最后的大燕皇室,傅氏一族,我不能让大燕傅氏断了最后的根。傅氏……已经没什么人了……” 眉心微蹙,李朔不敢置信的盯着她,“你说什么?” “当日在利州,就是他们带走了我,我亲眼看到他身上有大燕皇室的图腾,所以……”桑榆哽咽着,“你当明白,当天下人都以为傅氏一族死绝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冒出来,与你骨血相连,那种激动……” “我已经放弃了复国的念头,但是我不能看着傅氏一族再有人死。李朔,你懂那种从巅峰坠落的感觉吗?仿佛顷刻间被天下人抛弃!” “所有你在乎的和在乎你的人,都死在你的脚下。你眼睁睁看着,你想救他们,可他们却因你而死,你无能为力连自己都救不了。” “李朔,你知道那种绝望的滋味吗?大火里燃烧的不只是身子,不只是躯壳,还有皇族的骄傲,前半生的荣耀。我曾怨恨过,怨恨大齐怨恨李家,怨恨所有的人……” 李朔紧紧的抱着她,“别说了。” “这些话,我未对任何人说过。因为没人认得出我,除了你。”她泪流满面,“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惊恐,害怕,生怕再死一次。” “有我在。”他音色沉沉,“此后你的喜怒哀乐,爷照单全收,但求坦诚不离不弃。” 桑榆点点头,“我当时怕你反对,不会帮我,所以才没敢告诉你。” “那人呢?”李朔问。 桑榆抿唇,“被我送出城了,并且……不许他再回京城。他应该会回到利州,到时候利州那头还能盯着点!” 李朔凝眉,“你透露了消息?” “有一点。”桑榆像犯了错的孩子,“我隐约告诉他,利州那头有人通敌叛国,他既然想复兴大燕,那……定然也得先稳住江山才行。引虎驱狼,只会让天下人都变成蛮夷们的奴隶,包括他自己。” “我……”桑榆望着他,“我这么说,应该没事吧?” 李朔颔首,“你做得很好。” “李朔,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害你受了伤……”桑榆紧咬下唇,“那个……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我尽量,与你商量。” 他不是不知道,她习惯了自己做主,所以……很多事情只是习惯使然,也并非她有意。 见李朔不说话,桑榆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你的伤怎么样了?” 李朔吻上她的眉心,“真想看?” 她点头如捣蒜。 他一笑,“自己脱。” 她一愣,当即红了脸,“不要脸!” 饶是如此,这衣裳还是要脱的。桑榆小心翼翼的褪下他的衣裳,乍见那绑着厚厚绷带的胳膊,当即瞪大眼睛。就算李朔再不小心,也不至于会伤成这样。 看绷带上透出的血迹,斑驳殷红,显然伤得不轻。不但如此,她还隐约觉得这伤口周围的红肿,若然只是单纯的皮肉伤,定不至于如此。 “看着挺吓人的,其实没什么大事。”李朔宽慰,“征战沙场之人,皮肉伤都惯了,没什么大碍。” “是遇见了势均力敌之人?”桑榆问。 李朔犹豫了一下,“约莫是吧!总归是我自己大意。” 她却从他的犹豫中读出了别的东西,他征战沙场多年,怎么可能会大意呢? 然则李朔压根不给她开口和思虑的机会,突然将她压在身下。她来不及开口,已经被他堵住了唇。温热的舌尖快速挑开她的唇齿,与她痴缠不休。 罢了,这人一开始便停不下来,是以……她此后口中只有娇羞的嘤咛,再也说不出话来。 桑榆怎么都想不通,这人明明受了伤,可又是哪来的气力,到了床笫之间便怎么都停不下来。便是她服了软都没用,这坚硬如铁的火热之物,如同奔赴沙场的军士,昂然伫立,越战越勇。 所以到最后,桑榆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直接瘫软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李朔轻叹一声,胳膊处的伤口疼得厉害。 当时他浑身是血的回到军营,可教军医吓坏了,这皮开肉出已见骨,再进分毫这条胳膊都废了。 “王爷,这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何以伤成这样?”军医吓得脸都白了,拿银针刺位止血之时,声音都在颤抖,“您纵横疆场这么多年,大伤小伤无数,却也不见过这般见骨之伤。” “别问了。”延辛制止。 军医点点头,待包扎完毕便拎着药箱出去配药。 延辛跟着出去,“此事不可声张。” “只是老夫实在是不懂,这是京城又不是战场,何以王爷会伤得比战场上的还要重5;151121779088459?”军医跟着李朔多年,这李朔身上有多少伤,他都记得清楚,是以实在想不通。 “王爷近来身子有些虚弱,你酌情……”延辛没有说下去,许是觉得不妥转而又道,“来人武功也不算太高,王爷是大意了一些,仅此而已。” 军医若有所思的点头,方才与李朔诊脉的时候,的确觉得自家王爷似乎…… 李朔是养好了伤才回的晋王府,生怕桑榆担心。饶是心里有怨气,却也得顾及她的身子。男儿顶天立地,自然非女子可比。 伤倒是无妨,怕就怕她这心里头攒着太多事,早晚把她自己给闷死了。 冲她发一顿脾气,这丫头才算吐实。 瞧着她光洁的脊背上那绽放得何其娇艳的曼陀罗花,李朔微微眯起了眸子,没想到竭尽全力,却也只能暂时遏制,可他这内力并非源源不断,还是得想个更长久之计才行。 轻叹一声,他捏了她的手腕,悄悄的将内力灌入她的体内。 眼下,能遏制一时便算一时。 羽睫微颤,她终是没有睁开眼。 第三百五十章 李朔走的时候刻意压低了脚步声,天没亮就走了。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昨儿他就收到了密报,说是有人怀疑他抓住了罗刹门的重要人物,但悄悄的私自藏了起来。 这事本就是谣传,换做平素倒也罢了,如今大梁使团在京,难免是要惹出祸来的。 何况这宫里头本就乱了套,郡主自尽,此事非同小可。 李朔只觉得,自己身边怕是有细作,但他绝不相信是桑榆出卖了他,应该是另有其人。约莫是主院那位,终于要出手了。 听得关门声,还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桑榆才睁开眼睛坐起来。冬日里的早晨透着彻骨的寒凉,屋子里还算暖和,外头便冷得厉害。 桑榆站在门口的时候5;151121779088459,嘴里哈着白雾,伸手拢了拢衣襟。 她终于知道他是拿什么法子克制她体内的媚骨之毒,也明白了他为何会受伤。人人都说晋王李朔的功夫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她也见识过他的拳脚功夫,着实无人可比。 但他把内力都拿来克制她体内的蛊毒,所以……他这不是大意,是真的落了下风,才会被伤成那样。可他不说,她只能当不知道,不敢多问。 李朔走得很着急,看样子是出什么事了。 夕阳起来的时候,看到坐在院子里发愣的桑榆,“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桑榆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对了,你吃完饭去打听一下宫里的事儿,不是说郡主不肯答应和亲吗?也不知这会怎么样了?若是能早早的送走了大梁使团,倒也是极好的一件事。” “好!”夕阳颔首。 这宫里头的消息自然是刘燕初送出来的,夕阳得了消息赶紧送回桑榆手中。 “没死呢!”夕阳喘着气,“说是及时发现,这刀子都还没下去,如今被圈禁在向阳宫里,想来不会再有下次了。” “可不敢有下次。”桑榆打开密信,“看样子太后也是没辙了,这弋阳郡主此去大梁,势在必行。” “姐姐早前担心这郡主到时候会对殿下不利,如今……”夕阳犹豫。 “看到萧录那副样子,听得郡主自尽仍旧无动于衷,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桑榆笑了笑,“若是萧录钟情于她,那我倒是害怕后果不堪设想。然则薄情之人,为利益所趋,定然不会被感情左右。” 夕阳点点头,“不过这雍王殿下一直想进向阳宫,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那是大梁的争权夺势。”桑榆将书信递给夕阳,拢了拢衣襟靠在栏杆处,“平城那头为何还没消息呢?这王世年到底是真是假?是什么来头?” 残叶在回来的路上,桑榆只能继续等着。 此刻李朔已经入了御书房,李勋的脸色不好看,面色竣冷的望着眼前的李朔,也不怎么说话,兄弟两个只是面面相觑的坐着。 袁成进来奉茶的时候,已然察觉了气氛不对,但也没敢多说。放下杯盏,低低的唤了一声殿下,尊了一声皇上,便小心翼翼的退出御书房外。 李勋端起杯盏的时候,气氛稍缓,“有些事不必朕多说了吧?咱们是兄弟,有些东西想来不用拐弯抹角。” 李朔道,“人没抓到。” “扑空了?”对此,李勋眉心微蹙,“你出动了暗卫,竟然也会扑空?晋王府的暗卫,想来不出则已,溢出定然万无一失。” 李朔深吸一口气,“臣弟为此也付出了该有的代价。” 语罢,他不紧不慢的撩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血迹斑驳的伤口,“对方似乎早就探知臣弟的动向,因此……早早的设伏,臣弟一时大意。” 李勋骇然,“你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 “如今便有了。”李朔放下袖子,“那些人神出鬼没,定然与朝中之人勾结,否则如何能这般迅速的探知我晋王府的动向?” 李勋点点头,表示赞同。 李朔继续道,“不但如此,臣弟这厢扑了空,那头便传出了谣言说是臣弟已经抓到了罗刹门的重要人物。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想必皇兄心里很清楚。” “臣弟效忠于皇上,绝对不会背叛皇上。如今咱们的燃眉之急是解决大梁皇子跟弋阳郡主的事情,其他的都可以从长计议。无柳山庄已经被臣弟控制,若是能搜出蛛丝马迹自然是最好,若不能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不过臣弟相信,只要这内应还在京城,早晚会抓住他们。” 李勋深吸一口气,“你是怀疑李珩吧?” “皇兄不也怀疑他吗?他跟二皇子萧启最是投缘,两个人私交甚深,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就不必臣弟细说。”李朔轻叹,“臣弟府中也曾历经罗刹门暗杀。” 李勋垂眸不语,似乎是在思虑什么。 良久,李勋若有所思的望着李朔,“你这话可没说完呢!” “利州那边蠢蠢欲动,皇兄不会真以为臣弟是因为儿女情长才会把方芷韵赶走吧?”李朔笑了笑,“那皇兄可真是太小看臣弟了。” “是你说,利州与罗刹门?”李勋端起杯盏,不动声色的饮茶。 “方芷韵叫不动罗刹门的人。”李朔意味深长。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有些东西已然心知肚明。 利州出来的在朝中只有少数几位将领,剩下的不多数被安排了文职,若真的要查起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没有真凭实据,决不可打草惊蛇。 “郡主的事情,朕已经想好了法子,你便不必操心了。”李勋深吸一口气,眸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李珩和大梁的二皇子之事,你自己看着办。年关将近,朕得处理好宫中之事。” 李朔行了礼,没有多问便退出了御书房。 出了门,李朔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眸色微沉。 “皇上近来心情不太好,殿下莫往心里去。”袁成送李朔出去。 “为什么?”李朔不解。 袁成笑得有些勉强,“还不是临安宫那位!都有了身孕,皇上还没给抬位份,难免就有些……” 李朔点点头,笑得有些嘲讽,“女人多,就是麻烦!”当即拂袖而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 李朔对后宫的事情不感兴趣,他有一个就够折腾了,何况是这后宫三千,真是吃不消。 回去的时候,他又爬墙进了厢房,这程来凤和沐雨珊正巧出去,害得他躲在屋顶上跟暗卫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暗卫是经常能看到自家王爷进进出出的爬墙爬窗户,但这爬屋顶……倒还是第一次。 李朔下去的时候,延辛在一旁窃笑,李朔瞪了他一眼便紧赶着进了屋。 桑榆正擦着桐木古琴,瞧着李朔急急忙忙的进来,眉心微微蹙起,“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见见你。”李朔坐定,“你好久没弹琴了。” “怕引主院那头动静,所以没敢动,只是平素擦一擦。”桑榆深吸一口气,“苏娴底下的一个丫鬟,出门去了。我让夕阳知会了花娘,花娘会让人跟着。晋王府里的人总归太惹眼,不如江湖人更懂藏身之术。” “你这是以江湖人对江湖人?”李朔笑着看她。 桑榆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儿。 “对了,你进宫了?”刘燕初的信中提及,皇帝似乎起了疑心。这些日子贤妃有孕,是以总要赖着皇帝,皇帝没法子又不能总拿贵妃当挡箭牌,便经常去拢月阁。 李朔点点头,“皇兄对我起了疑心。” 桑榆捏紧了手中的软布,“自古帝王疑心重,这是必然的。如今他还没能执掌大权,若是……恐怕谁都容不下。每个君王,都会有这样的过程。何况自古功高盖主者,都没有好下场。” 她这话是在提醒着他。 李朔不否认,她5;151121779088459所言不虚,而他之所以现在不能带她走,是因为……走不了。 “若是有朝一日,我无权无势,没有荣华富贵,没有功名利禄,只是个平凡百姓,只能给你粗茶淡饭,只能与你男耕女织,你可还愿跟着我?”李朔问。 桑榆笑道,“若是有朝一日,我年老色衰,再也弹不了琴做不了事,成不了你身后的女人,你可还愿留着我?” 李朔一笑,继而不语。 “君心如我心,你若不负,我必生死相依。”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流着血。给自己加了一个前提,前提就是这媚骨之毒能解开,能还她自由身。 李朔握着她的手,凝眸望着眼前的桑榆,恍惚间想起了当年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 青春韶华,年少不谙世事苦。 那个时候的傅云华,五官还未彻底长开,唯一不改的是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将这满天星辰都揽于眉眼之间。 他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他浑身是血,她骄傲得不可一世,站在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嫌恶的叫他一声,“小乞丐,你是哪儿来的?谁把你打成这样?” 那时,他并不知她是公主。 谁能想到大燕皇室最娇宠的公主,是个不怕天高地厚的野丫头。这丫头什么敢做,什么都好奇,被困在四方城里太久太久,难得溜出来就跟放了野的狼一样,看到什么都两眼放光。 一觉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处农家,那野丫头跟做贼似的趴在窗口往外看。 他听到外头有人在交谈,说是京城戒严了,好像是在搜寻什么人。他知道,那些人是来找他,但她回过头来,却只看到假寐的他,依旧沉沉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走过来用小棍子戳着他,然后嫌弃的叫了一声,“喂,小乞丐,你到底死了没有?要是没死就给我起来,臭烘烘脏兮兮的,难看死了。” 他有些气愤,睁眼看她的时候,鼻间哼哼了两声。 “哎呦,你还敢拿眼睛瞪我?”她噘着嘴,眼睛瞪得更大,“你可知道,这天底下谁敢这样看我,是要倒大霉的。我会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看你怎么瞪?” “悍妇。”他哼哼的爬起来。 身上有伤,背上被砍了一刀,险些把命都丢在质子府,好在他拼命逃出来,这才算捡回一条命。 她刚要骂他两句,却听得他一声闷哼,便止住了。想了想,她转而言道,“既然你没什么事,赶紧滚吧!我还得去找江湖呢!” 他蹙眉看她,这一看便知定是哪大户人家的小姐,骄横跋扈,可说起话来还真叫人笑掉大牙。他的唇角微微抽动,“你可知江湖在哪?” “废话,我若是知晓,还用得着找吗?反正我是要离开京城的,这地方一点都不好玩,倒不如外头山高海阔的,自由自在。”她眼睛里满是憧憬。 他却觉得可笑,外头饿殍遍地,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何来的山高海阔?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只看到京城的繁华,没看到京城之外的死亡阴影。 勉力撑起身子下来床,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身子好些了便抬步往外走。 “喂,小乞丐,我我救了你,你怎么连句谢谢都没有?真是没良心的狗东西,早知道就让你死在外头算了。”她嘟着嘴,插着腰,一脸的愤懑不悦,“赶紧跟我说谢谢,否则我就把你丢出去喂狼。” 他就没见过这么拗性的小女子,看上去就跟带刺的刺猬一样,看谁不舒坦就对谁不客气,不管做什么事总要顺着她的心思来。 “把我喂狼?”他虽然受伤,即便年纪小,却也不是这般能被人欺负的。那质子府的守卫都没能抓住他,就凭这么个小丫头还能奈何得了他? “对!”她冲他吼,最后干脆跑到了他跟前。 其实她个头不高,只到他肩膀,却非要踮起脚尖跟他对着,瞧着就让发笑。 于是,他真的笑了。 “不许笑。”她急了,最后直跺脚,“不许笑!再笑就掌嘴!” “无趣!”他转身。 她突然伸手去戳他背上的伤,疼得他当即叫了一声,一个漂亮而快速的过肩摔,直接把她往地面摔去。谁知这丫头也是个较劲的,是那种浑身是胆的不知死为何物的执拗。 在她摔倒在地之前,她拼命揪住了他的衣服领子。 第三百五十二章 李朔觉得自己此生最狼狈的样子,都被她一人所见。他遇见她的时候,他当了生命里唯一的一次逃兵,在那鲜血淋漓过后,他终是…… 还记得那时候她扯着脖子,插着腰,然后端着公主的架子骄傲告诉她,她叫“傲雪”。 他鄙夷的翻了白眼。 她却说,她出生的时候下着大雪,她就是傲雪而生,有何不可? 他只道她在唬他,却一不小心把这两字记了一辈子。 “你在想什么?”桑榆问,之后一脸鄙夷的打着趣儿,“瞧着你这出神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想着旧情人呢!” 李朔笑出声来,想起了当年的傅云华,想起了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傲雪”的野丫头。 “笑什么呢?”桑榆也跟着笑出声来,“你说,你这心里头是不是藏着什么事儿?”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儿。”李朔仿佛心情大好,“你小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倒是与我讲讲。” 桑榆微微一怔,“你不与我说说大梁使团?不说雍王李珩?怎么想起说这些了?” “想更了解一些。”他兴致极好。 她想了想,“有是有,但当时也没觉得有多出格,毕竟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错。” 细想起来,她原就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哪怕烧了皇宫,打碎了皇帝的琉璃盏,甚至于跟着一帮臭男人打马球,踢蹴鞠,乃至于狩猎,都不会有人敢多说半句。 虽然在外人眼里,这些都很出格,足见她的骄横跋扈。 可彼时的少年秉性,哪里容得她想那么多呢! 直到后来,她在马球场外遇见了李勋。第一眼,她便觉得这少年人很有眼缘,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那俊朗的脸上凝着抹不开的阴郁,叫人看着就生出想要保护的欲望。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儿就是执意嫁给李勋,然后执意送他离开了京城。如果不是父皇及时让人拦住了她,她也许会成为李家起兵祭旗的牺牲品。 “你呢?”桑榆转头问李朔。 “幼年入敌营,险些被杀。”他盯着她,“后来我只能遥望京城,想着终有一日我会重新踏入京城。” “你做到了。”她将琴套重新套好,“如今整个天下都是你李家的。”她转身往琴架走去。 他起身从身后抱紧了她,她抱着琴,他抱着她。 “我恨过李家所有人,但后来我想通了,恨带来的只有杀戮。”桑榆深吸一口气,“如今我想要的只是安稳,不求荣华富贵,惟愿温酒促膝,得一世长安。” “我可以给你。”他抱紧了她,“信我。” “若是不信,就不会站在这儿了。”桑榆任由他抱着,“皇伯伯那头,我暂时去不了,免得苏娴发现了皇伯伯的踪迹,反而对皇伯伯不利。” “延辛已经安排妥当,有意无意的告知了胡王。”李朔抿唇。 “谢谢。”她有些无奈,“我放弃了复国大业,并不代表大燕傅氏的其他人会这么想。利州,罗刹门,还有多股势力,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你得做好长期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李朔点点头,终是松了手。 桑榆将琴放回琴架上,“李朔,你想过没有,铲除了雍王,平息了利州之祸,你就会变成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林太师,秦将军,那些都是外臣,最终都会被取代。能有资格登上皇位的,都该死……” 她没回头看他,话语低柔婉转,却说得字字诛心。 李朔没有吭声,他虽然是个舞刀弄枪的将军,但也是在李家诸多儿女中挣扎着长大的,有些东西即便桑榆不说,他也有所察觉。 只是她一下子把事情放在了明面上,让他觉得有些悲怆。 桑榆5;151121779088459转身,“皇室之内,兄弟阋墙自相残杀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父皇杀了诸多兄弟姐妹才能坐上皇位。对外人来说,这是很残忍的事情,手足相残,天理难容。但对于皇家,这是稳定皇位和朝纲的必要手段。谁妇人之仁,谁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同室操戈,皇家子女太多,但皇位……只有一个。对皇帝而言,只有成王败寇,没有退而求其次。” 李朔定定的看着她。 桑榆面上平静,仿佛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儿,语调云淡风轻。 她说,“你若觉得危言耸听,权当我是疯人疯语。” “我想过。”李朔道,“所以收拾了李珩和利州之后,剩下的绊脚石我不会再插手。到时候,我与你隐退山林,从此不问世事。彼时便过你我想要的太平日子,再不见厮杀染血。” 桑榆看着他笑,笑得淡淡的,眉目间晕开星光烁烁。 夕阳在外头敲门,随后快速进来,“王爷,主子,宫里头出事了。” “何事?”李朔问。 他才出来多久,这宫里头怎么就出事了? “贤妃娘娘的龙嗣,怕是保不住了。”夕阳垂眸。 李朔凝眉,与桑榆对视一眼。 这女人间的事儿,李朔的确不如桑榆知晓得多,她终是宫里出来的,那些玩意手段,她比谁都清楚。 “会是谁下的手?”这便是桑榆的第一反应。 夕阳想了想,“按理说这贤妃娘娘得了皇嗣,就该提位份,与贵妃娘娘平起平坐。可皇上迟迟没有动静,一直吊着后宫众人的心,如今贤妃娘娘出事,怕是要落在贵妃娘娘的身上了。” 桑榆瞧了夕阳一眼,复而若有所思的望着李朔,“恐怕没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李朔问。 “谁都能想到的答案,未必就是真相。”桑榆轻叹,“这宫里头的心思,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等等消息吧!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动起来了!” 李朔眯了眯眸子。 有人? 若这林玉姝出了事,那乳母林慧是不是该动起来了? 桑榆忽然有些激动,须知这林慧的身上背负着父皇暴毙的真相,若是林慧动起来,真是天助我也。 第三百五十三章 这宫里头如今真是乱作一团,临安宫出了事,皇帝李勋就守在偏殿内,看着太医们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寝殿内不时的传出贤妃林玉姝的声音,哭声嘶喊声胶着在一处,听得人耳蜗里嗡嗡作响。 外头贵妃秦琉璃面色微白的进了偏殿,然后朝着李勋毕恭毕敬的行了礼,“皇上!” “坐吧!”李勋冷着脸。 秦琉璃身子有些打颤,“贤妃妹妹如何了?” “贵妃娘娘!”袁成行礼,“太医说,怕是留不住了。” 林玉姝身边的丫鬟云袖被摁在了地上,这会哭得厉害,一张小脸哭得近乎扭曲。见着皇帝与贵妃在跟前坐着,当即磕头泣诉,“皇上!皇上!奴婢什么都没做,奴婢真的……真的什么都没做过!皇上……” “在贵妃娘娘的燕窝粥里,发现了药物残留,还敢你说冤枉?”李勋这话说的,显然是动了杀机。 “不不不,这燕窝粥不是临安宫的小厨房做的,皇上……皇上!”云袖泣不成声,“这燕窝粥是向阳宫送来的,跟咱们都没什么关系。皇上明察!” “你说什么5;151121779088459?”李勋冷然,“向阳宫?” “是!”云袖连连点头。 一旁的秦琉璃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与自己没关系就好。否则自己还没下手,这外头的人却都以为是她的“功劳”呢!毕竟这大梁使团还在,秦琉璃的确不敢现在动手。 一听是向阳宫,偏殿内的众人当下缄默不语,谁也不敢吭声。 最后还是李勋道了一句,“去请太后过来。” 袁成与杨云锡对视一眼,行了礼便去向阳宫请卓太后。 临安宫的事情,卓太后已有所耳闻,只不过她本就无感李勋的子嗣,是以根本没往心里去,平素也只是做做表面文章罢了! 听得袁成来请,卓太后的脸色当即暗了下来,“怎么了?” “贤妃娘娘的龙嗣,怕是保不住了。”袁成俯首,“皇上说……请太后娘娘过去瞧一瞧,免得贤妃娘娘太过伤心做出什么事儿来。毕竟损了龙嗣非同小可,太后娘娘如今执掌后印,这事儿可不能不管!” “知道了!”卓太后拂袖起身,袁成赶紧去外头等着,惊出了一身冷汗。 长安取了大氅过来,“外头冷得厉害,太后娘娘可仔细着身子。” “你也瞧出不对劲了?”卓太后是谁,这袁成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住她? “后宫没有皇后只有贵妃,贵妃虽然料理后宫事,可这大权终是捏在娘娘您的手里头。”长安系好环扣,“今儿临安宫出事,太后娘娘是该管着些,然则……咱这儿还搁着弋阳郡主的事儿,皇上心里又不是不知道!饶是如此还让太后娘娘过去,恐怕不只是为了安慰贤妃娘娘那么简单。” “随机应变!”卓太后出门。 到了临安宫,进了偏殿,卓太后才知道这贤妃林玉姝小产,怕是源于她早上送的那碗燕窝粥。 燕窝粥她自己吃了,为何她没事,倒是让着贤妃…… “母后,这事儿您是不是得给儿子一个交代?饶是您不属意儿子为帝,如今也是大局已定,为何要残害后宫皇嗣,那可是皇家血脉。”李勋说得言辞恳切,仿佛这事儿就是卓太后做的。 若此事传出去,她卓太后的声誉,乃至于整个南都卓家的声誉恐怕都会毁于一旦。 “哀家也吃了燕窝粥,为何哀家没事?”卓太后冷了音色,“若皇帝不信,可让太医去向阳宫查一查,若是有丝毫证据,哀家定不会推脱,随你依法处置。” “儿臣不敢,但……查一查还是有必要的,毕竟如今损伤的是大齐皇室的皇长子。”李勋仿佛就等着卓太后这句话。 一声令下,彻查向阳宫。 卓太后瞧了长安一眼,长安会意的跟着杨云锡回了向阳宫。 一番搜查下来,在向阳宫的库房里,搜出了一批沾了不明之物的燕窝。长安站在库房里看了杨云锡一眼,杨云锡朝着她笑了笑,“怕是躲不开了。” 长安轻叹,未有言语。 可这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 回到临安宫,这一批燕窝便被摆在了太后跟前,秦琉璃的面色紧了紧,攥紧了袖口没敢说话。 “母后还有什么可说的?”李勋起身,“您可是太后,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让天下人怎么想朕?让文武百官如何看待朕?母后,您就算不喜欢朕,可孩子总是无辜的吧!难道母后未有生育,便忘了自己也是个女人?那一丝丝的母爱便不复存在了?” 提及母爱的时候,卓太后的身子显然微微一僵。 但她仍是保持了太后的仪态,“这不是哀家所为,这批燕窝是宫里给的,哀家如何知道真伪。再说了,哀家若真的想残害皇嗣,何必做得这样明显?皇帝,擦亮你的眼睛看清楚,这事不是哀家做的。” “那就等朕调查清楚再说。”李勋压根不听解释,“罪证确凿,只好先委屈母后了。传旨,从今儿起太后不许走出向阳宫半步,任何跟向阳宫有所走动之人,都必须彻查清楚。” “你!”卓太后冷然,然则这事宫里头多少眼睛盯着,她纵然是清白的却也是百口莫辩。残害皇嗣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死罪,就算是太后又如何?她这个太后所依仗的不过是先帝的发妻,一个空名头罢了! 向阳宫的大门被合上,卓太后冷笑两声。 “太后娘娘,这事儿……”长安蹙眉,“定是有人从中作祟,这燕窝进了宫里,都是经过检查的,不可能有问题。若真的有问题,约莫也是出在宫里。” 然则卓太后仿佛没有听见,反而顾自呢喃了一句,“哀家是没有生育李家子嗣,也因为这样,先帝才会让哀家稳坐太后之后,不是吗?” 长安一愣,“太后娘娘?” “其实哀家都清楚,先帝满腹盘算,若是母凭子贵,难免要惹出外戚专权。而哀家没有子嗣,就算外戚夺权又如何?名不正言不顺,哀家终是输给先帝。”卓太后长叹,“人呢,在外头斗天斗地,可终是斗不过枕边人,谁都不例外。” “这事不必管了,皇帝早就有了打算,这般稳操胜券,恐怕真正要对付的不是哀家!” 长安凝眉,“那皇上要对付谁?”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别看李勋文质彬彬,很少发脾气,可他能坐上皇位绝不是靠着一时运气。卓太后5;151121779088459虽然知道李勋这一次未必真的是针对自己,可她一时间也摸不透李勋的真实心思,只能静观其变。 眼见着皇帝连太后都给禁了足,秦琉璃的一颗心也跟着砰砰乱跳,这要是……要是摊在自己身上,那可得吃不完兜着走。须知如今后宫里的东西,很多都是经过她的手,这里头总归有些错漏。 “皇上,太后娘娘纵然不喜欢贤妃妹妹,想必也不会那皇嗣开玩笑。”秦琉璃寻思着,若是太后脱罪,对自己也算是一种遮掩,“请皇上明察。” “你先回去,想来贤妃醒来定是伤心难耐,约莫不想见任何人。”李勋揉着眉心,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秦琉璃点点头,起身行礼,“臣妾先行告退。” 走到门口,秦琉璃又回头看了李勋一眼,没瞧出什么异样便紧赶着离开了临安宫。 直到走出了临安宫大门,秦琉璃才算松了一口气,“怎么可能是太后娘娘?” 蓦地,秦琉璃冷眼看着明月。 明月心惊,扑通一声便跪在了秦琉璃跟前,“娘娘,奴婢没有!” “真的?”这个时候可不许有分毫的疏忽,否则……残杀皇嗣与谋逆没什么区别。秦琉璃狠狠的盯着明月,“果真不是你?” 明月连连摇头,“奴婢不是傻子,如今大梁使团就在京中,奴吧哪敢造次。” 这话也对。 秦琉璃深吸一口气,“先起来吧!” 明月起身,“娘娘,这后宫那么多人,保不齐是哪宫做的手脚。娘娘,咱可千万不能自乱阵脚,教人瞧见了还真以为是咱们做的。” “这些事,皇上自然会调查,本宫担心的是……苏采办那里,你找个信得过跑一趟。若是说漏了嘴,到时候谁都别想好过。”秦琉璃低低的吩咐。 明月颔首,“奴婢马上去。” 若说这秦琉璃还有什么地方有所疏漏,约莫就是在这宫中采办的方面。 人总有贪念,若无法遏制,终成祸患。 秦琉璃惴惴不安的等在了丹阳宫里,但愿皇帝不会查到这儿。 若是有所纰漏,这天怕是要塌了。 林玉姝的孩子没了,太医还在开药。 林慧坐在床边,看着这一盆盆端下去的血水,渐渐的红了眼眶,“娘娘?” “孩子呢?”林玉姝浑身都是汗津津的,艰难的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林慧,已然倦怠到了极点,“我的孩子呢?孩子保住了吗?” 林慧红着眼,“孩子还会有的,娘娘还年轻,底子好!” 听得这话,林玉姝“哇”的一声哭出来,顷刻间泪如泉涌。 李勋闻讯赶来,林慧当即站在床边朝着皇帝行了礼。 “我的孩子!”林玉姝哭得厉害,死死拽着皇帝的手不放,“皇上,臣妾的孩子死得冤枉,皇上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此事,朕已经着手去办,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且安心养着便是。”李勋轻叹,一脸的怜惜,“爱妃还年轻,等你养好了身子照样还能给朕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林玉姝泣不成声,什么美梦都破灭了。 李勋宽慰了两声便找个由头离开,毕竟这女人小产终是忌讳,难免会沾染晦气。他这帝王之身,自不可在血房里待太久。 望着李勋离去的背影,林玉姝面色惨白如纸,“这下,什么都完了。” “还不晚。”林慧忙道,“太后已经被皇上禁足,这就说明皇上对这个孩子还是极为看中的。若是查出来并非太后所为,皇上会把太后娘娘的这笔账一并算在那人头上,到时候可就是杀招了。” 林玉姝苦笑着,“还以为有了孩子,便能母凭子贵,到时候这后位……谁知道终究是功亏一篑。我失去了孩子,你说是不是一种报应?” 林慧一怔,“莫要胡说,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是的!”林玉姝死死拽着林慧的胳膊,“杀人偿命,何况当时一尸两命,当时……当时……” 云袖端着药进门,“娘娘,太医吩咐赶紧把药喝了。” 可林玉姝仿佛没听见,还在不断地说着,“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命大,还能跑出冷宫。可慕容玉儿说了,她若不死这天下难安。我只想着若是她生下皇上的孩子,那就是皇长子,她这前朝公主定然能保全性命活下来。可我不能让她活下来,不能……” “娘娘!”云袖急了,“这事儿都过去了,万不可再提,皇上至今不知……” “对,不能说!”林慧也跟着心惊肉跳,“你病糊涂了呀?这话,得咽到肚子里,死都不能再说!” 林玉姝流着泪,她哭不是因为失去了孩子,只是这眼见着就要到手的后位,就这么没了……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皇后之位,怎么就没了呢? “不管是谁,这笔账我一定要清算!就算是傅云华冤魂作祟,活着的时候我不怕她,死了我也不怕。”林玉姝咬牙切齿,泪如雨下。 外头,杨云锡转身就走。 原本是奉命前来,如今听得不该听的话,是该走了。 “好生看着娘娘,别惹出祸来。”林慧深吸一口气,“我悄悄的出宫一趟,仔细着照顾。” 云袖颔首,目送林慧离去。 她自然知道林慧要去哪,只不过有些事儿的确不是她这样的小丫头能管的。知道太多,难免死得更快。 李勋定定的站在御书房内,听得杨云锡的汇报,面色青白交加。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襟,总觉得胸腔里一口气憋得慌,压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她是这样说的?”他神情迟滞的又问了一句。 杨云锡颔首,“微臣听得一清二楚,不敢欺瞒皇上。” “一尸两命……”李勋的身子一颤,突然跌坐在凳子上,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所以云华死的时候,怀着朕的孩子?!” 呵…… 他当初带着人潜回京城,是她顶着国仇家恨把他藏起来。 没成想城破前的那一夜……就是那一夜吧…… 第三百五十五章 自从知道傅云华的事情之后,李勋便一直坐在御书房里,闭门不见任何人。他想起那一日的梅园大火,想起她走得这样决绝,总以为是她不够体谅不知自己的用心良苦。殊不知这远离乃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可她却执意要寻死。 是以当时,他知道她恨着自己,可他这心更恨她。 彼时年少,是她执意要嫁给他,不顾他心有所属,还让文昌帝赐死了秦琉云。因为这笔血债,他对她从来没有好脸色,甚至于……成亲之后始终没有过一句温存的话语。 可她就是犯贱,就是要跟着他,说是当初看了他一眼便觉得格外熟悉,总觉得是上辈子就该认得的,说什么缘分使然。 李家起兵的时候,他这个质子本该死,却被她悄悄送出去。但文昌帝不傻,派人来追赶,她却跳下了马车拖延了时间,这才让他安然逃脱。 李勋想着,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才意识到有些人入驻你的生命里,你却从未察觉过在乎过。 可大燕就算是强弩之末,这京城也是固若金汤,若是强行攻城一定会招致百姓横祸。京城里都是名门望族,都是富贾名流,所以……为了能让自己有足够的功勋和民心坐稳这个皇帝,李勋冒险回京。 他利用了她。 他知道,傅云华舍不得他。 女人嘛……总归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何况她喜欢了他那么多年,苦苦求他的回心转意。 她真的那么做了,而他却派人混入了京城的守卫之中,在交战之际打开了城门。 李勋扶额,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当时她在哪呢? 对了,在宫墙上站着,穿着他最爱的红衣准备以身殉国。 但她来不及跳,就被他的人拿下了。 他没有多看她一眼,在她凄厉的喊声中屠戮了大燕皇宫,杀光了她身边所有的奴才,只留下了她的贴身侍婢晓云。他想着,留个人给她作伴也是好的,可没想到…… 他正式登基为帝,立国号为大齐。 她却在冷宫里,心如死灰。 李勋瞧着案上明灭不定的烛火,她对他所有的情义,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化为灰烬的。直到梅园大火,他听闻前朝公主在梅园里自焚,便发疯似的跑过去。 可他看到的只是她嘴角的血,眼睛里的绝望,火海里的决绝。 拂袖间,他将案上的一切都推倒在地,原来真正的傻子是他自己! 喉咙里泛起一丝腥甜,李勋“哇”的吐了一口心头血。 袁成和杨云锡吓得面色惨白,慌慌张张的从外头进来,“皇上息怒!” 李勋站在那里,唇角带着血,喘着粗重的呼吸,一头栽倒在地。 皇帝吐血晕倒这种事自然不敢往外传,只说皇帝因为皇嗣一事而病倒了,里里外外把消息封得严严实实。毕竟这会,大梁使臣都还在驿馆里待着呢! 驿馆里,萧录负手而立,“大齐的皇帝病了?” “是!”丞相左格颔首,“说是贤妃娘娘的孩子没了,所以皇上伤心过度。” 萧录斜睨他一眼,“这话你也信?” 左格笑了笑,“这毕竟是大齐,不信也得信。就好比殿下,听得郡主自尽,咱不也得装聋作哑吗?只要能领着郡主回去,好生供着便是,于咱们而言是有力而无害的。” “盯着点!”萧录面无波澜,“老二那头,可不安生,这几日一直在跟雍王府的人接头。” “这次,就算雍王磨破了嘴皮子,太后娘娘和皇帝那头也不会再松口了。”左格笑得凉凉的,“殿下,胜券在握,定然万无一失。” “没有回到大梁之前,就没有所谓的万无5;151121779088459一失。”萧录气定神闲,“这场戏,果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郡主抵死不从,这事儿的确不太好办!”左格也有些为难。 萧录眸色微沉,“你以为大齐的皇帝是吃干饭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左格一愣,未解其中意,“殿下的意思是,郡主会心甘情愿的跟咱们走?” “自然是心甘情愿的。”萧录眯了眯眸子。 有些人生来无情。 就好比如今的卓君御,不紧不慢的走进卓瑾心的寝殿,瞧着因为绝食而跌坐在地的卓瑾心。 昔年娇俏的女子,此刻奄奄一息,面容憔悴。 她本来想死,可惜…… 卓君御蹲下身子,瞧着她脖颈上那条红线,伸手想去摸一摸,却被她嫌恶的避开。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卓君御突然掐住卓瑾心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令人讨厌吗?人不人鬼不鬼的,真让人恶心。” “恶心还看,那你不是更恶心吗?”卓瑾心切齿。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咱们是亲姐弟。我尊你一声姐姐,那是因为我们骨子里流着的是一样的血。你有娘的情有独钟,我却沾染了爹的冷漠无情,这大概就是你我之间的区别。”卓君御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极尽冷漠。 卓瑾心冷笑,“你是个没血没肉的废物。” “你自尽抗婚,本来就是死罪,可有姑姑在后宫坐镇,皇上拿你没办法。”卓君御面不改色,“但是现在,姑姑已经自身难保了,甚至于很可能会牵连整个卓氏一族。” 卓瑾心一怔,“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们想把我推出去和亲,那我为何要顾及你们的死活?” “所以,你是想看到姑姑死?”卓君御徐徐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俯看她,“其实你跟我比,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家都是没心肝的,都是自私自利的,自己都顾不得了哪管得了别人的死活。” 语罢,卓君御转身往外走。 “你把话说清楚,姑姑怎么了?”卓太后终究是养育了卓瑾心一场,即便如今她……这份养育之恩都不可抹灭,“卓君御,你若是敢骗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卓君御扯了唇,笑得冷冽无温,“我不会让我的好姐姐当死鬼,你该披上嫁衣,该当漂漂亮亮的新娘子,成为大梁的王妃。” “你就是个疯子!”卓瑾心眦目欲裂。 第三百五十六章 对于自己这个同胞弟弟,卓瑾心只觉得可怕。卓君御这个人看上去游手好闲,甚至于不愿在朝为官,瞧着是何其云淡风轻的一个人。 可实际上呢? 骨肉相连,卓瑾心能感觉到来自于同族血脉的不安分。那是骨子里的嗜血本性,是卓家抹不去的残忍。 “你到底想怎么样?”卓瑾心面色惨白。 “我怎么样不需要你管,关键是你想让姑姑怎么样?皇上失去了皇长子,源于姑姑的一碗燕窝粥。若是牵连下来,南都卓家可就要没人了。”卓君御笑得极好,“姐姐觉得,诛灭九族怎么样?是不是很兴奋?” “鲜血的滋味,灭族的滋味,想想都觉得很刺激。姐姐,你说呢?刽子手,一刀一个脑袋,先从姑姑开始?要不就先从我开始!” 他握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脖颈上比划,“这个位置差不多了吧?” “你是个疯子!”卓瑾心无力的嘶喊。 “疯子?”卓君御摇摇头,“我只是跟你实话实说,姐姐何必这样激动。有些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你说你当初要是不喊那一嗓子,安安静静的回来,谁知道你跟大皇子的事,是吧?” 卓瑾心气得浑身发抖。 “罢了,既然你不愿重提,那我也不多说了。”卓君御含笑看她,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卓家的九族跟他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他说话的口吻,就好像一个局外人,漠不关心自己的家人亲眷,谁的生死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个来报信的,只是个……疯子! “卓家能不能留存下来,姑姑和我的脑袋,要不要在地上滚两圈,就看姐姐您的表现了!”卓君御笑得艳烈,“姐姐可一定要想仔细了,如今卓家就剩下我一个人男儿,若是我死了……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的,连姑姑都会恨你。” 卓瑾心狠狠盯着眼前的卓君御,“卓君御,我诅咒你此生无爱而终,此生不得真爱。” “爱算得了什么?能当饭吃,还是能坐拥天下?”卓君御嫌弃的摇摇头,“姐姐守着自己的真爱,做你的大王妃去吧!” 语罢,卓君御走出了房间。 夏月疾步进门,“郡主?” 卓瑾心面无表情的靠在床脚,眼睛里噙着泪,嘴角带着苦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5;151121779088459 “郡主,奴婢已经吩咐下去,咱们从南都带回来的那些人早前就在宫外备着,还有老侯爷的一些旧部。只要郡主能出宫,离开大齐不成问题。”夏月压低声音,环顾四周,“郡主,您还能走吗?” 卓瑾心定定的望着夏月,“夏风呢?” “奴婢……”夏月顿了顿,有些犹豫。 “说!”卓瑾心闭上眼。 “奴婢支开了夏风,所有的事情皆不敢假手于人,都是奴婢亲力亲为,亲自做的。”夏月深吸一口气,“奴婢不敢让郡主有所闪失,这些事知道得人越少越好。而且夏风这些日子,总是不见人。” 卓瑾心睁开眼睛看她,“你说什么?” “其实奴婢早就想说了,夏风有些不太对劲。”夏月愁眉,“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打这次咱们从南都回来,奴婢便觉得夏风好像隐瞒了什么。可几番试探,她都没有开口。” “你怀疑夏风……”卓瑾心勉强站起身子。 “郡主,在大梁使团离开之前,奴婢一定可以帮助郡主离开大齐。天涯海角,奴婢誓死守护。”夏月行礼,“请郡主放心!” 卓瑾心笑得音色沙哑,眼泪突然涌出来,“没想到我风光了那么多年,临了临了的倒是你还帮着我。卓家已经放弃了我,包括我姑姑在内,他们都已经默许了我跟大梁的婚事。” “郡主,还来得及!”夏月忙道。 卓瑾心摇摇头,身子微颤的走到桌前,顾自倒上一杯水喝了两口,“去把饭菜拿来,我哪儿都不去。他们想让我嫁,那我便嫁吧!横竖李朔……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要是走了,他便算是眼不见为净。” “郡主要去大梁?”夏月骇然,扑通就给卓瑾心跪下,“郡主,大梁乃是蛮夷之邦,此去定然不会好过。郡主一定要三思,此刻还有机会可以离开,若是进了大梁使团再想离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卓瑾心徐徐坐定,眼神微微发直,“此去大梁,我与大齐卓家就算是彻底的了结。此后我生也好死也罢,都跟大齐的任何人没关系。我还是卓瑾心,去了大梁也不会改我这性子。” “好吃好喝的待着,哪日待不下去了就让萧录废了我,我自有我的山高水长。他们都不要我,那我就自己要自己吧!我把自己饿死了杀死了,也不见着有人来疼我一下。” 连自己的亲弟弟和亲姑姑,都是这样对她的,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李朔也不要她,那种情况下,他连一个安慰的眼神都不肯给她,她爱了他那么多年啊!! 夏月流着泪,“郡主?” “我不走了,你去御膳房给我弄点吃的。”卓瑾心有些精神恍惚,“我总不能这个样子上路去大梁,难得穿一回嫁衣,不得美美的吗?也许这辈子,都没有下一次了。” 夏月抹着眼泪点头,“奴婢这就去!”说完便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掉头就往外跑。 卓瑾心无力的伏在桌案上,瞧着那明灭不定的烛光,想起了自己初见李朔的情景。那一眼的马上风姿,如同临世的神祗,顷刻间占据了少女满怀。 少女情怀满是春,可惜啊…… 弋阳郡主肯吃饭了,也答应要嫁去大梁,而大梁那头也回了消息,这协议当下便可签订。此后,大梁还准备了迎接郡主的仪式,只等着萧录领着弋阳郡主回大梁国都。 这对大齐朝廷来说是好事,对卓太后和整个卓家来说也是好事。有了和亲的郡主,皇帝暂时不敢动卓家,否则卓瑾心这个大王妃煽动大梁撕毁协议,大齐又会陷入战争之中。 牺牲一个女人成全所有人的利益,就跟做无本买卖一样,真是划算得很! 第三百五十七章 桑榆还在灯下等着李朔,已经午夜时分,李朔还没回来,她心里有些不安。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就很难想象没有他在身边会变成什么样子。 夕阳匆匆进门,“姐姐。” “还没睡呢?”桑榆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这是刚给李朔做的新衣,眼见着快要过年了,她给做件中衣便是。李朔身为王爷,自5;151121779088459然有他自己的穿衣规格,那些她自然是无法做主的。 中衣穿在里头,挑个软料子压着针脚线细细的做好,穿在身上才舒服。 “来消息了!”夕阳压低声音,“康嫔娘娘刚送出的消息,林慧去了太师府。我没敢让百花楼的人盯着,好在姐姐提过康嫔娘娘在宫外也有几个熟人,所以我就找了他们帮忙。” “那几个也是信得过的。”桑榆面色微沉,早前晓云的尸骨也是他们找回来细细安葬的,所以这些事交给他们办是最好不过。 夕阳又道,“姐姐,你说这林慧去太师府是为了什么?宫里头闹这么大,太师不可能不知道贤妃娘娘小产之事。难不成,让太师去找太后娘娘算账?可太师再大,也不能拿皇上的母亲怎样,即便不是亲生母子,皇上也会顾及皇室颜面,不是吗?” “是这个理儿,所以林慧去找太师,定然不是让太师去兴师问罪的。”桑榆深吸一口气,“我寻思着,这里头有别的事儿。” 夕阳撇撇嘴,“皇家就是事儿多!” 桑榆无奈的干笑两声,“能不多吗?整个天下的事儿呢!”转而道,“你去睡吧,明儿一早再去收网不迟。入了太师府,宫门都下钥了,林慧定不敢在漏夜回宫。出来,也是明儿的事了。” “好!”夕阳笑了笑,“那姐姐也早点睡,殿下保不齐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若是殿下见着姐姐熬夜等着,又得揪着心肝疼。” “死丫头!”桑榆笑骂,夕阳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跑出去。 桑榆重新拿起了针线活,却一不小心戳中了指尖,疼得她一下子缩了手。指尖冒出血点子,殷红殷红的,刺辣辣的疼。 将指尖含在嘴里,桑榆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老人们都说,若是心里存着事儿而见血,不是什么好兆头。 深吸一口气,她干脆起身站在屋檐下等着。 冬夜寒冷刺骨,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翘首望着门口。这都什么时候了,往日也不至于这么晚,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风吹得她嗓子有些干涩,她不免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这么冷还在外头作甚?”有人从天而降,快速将她抱起,二话不说直接拐带回房。脚往后一蹬,直接把房门给带上,“屋里暖和,你这身子骨又不是太好,出去作甚?” “今儿那么晚还没来,我这不是怕你有事嘛!”她瞧着他如旧的眉眼,终于松了一口气。 李朔轻叹,“我没什么事,军营里有些事耽搁了。以后别站在外头,万一冻着可不是开玩笑的。我若不归,你在外头等着也没用。” 她点点头,“下次不会了。” “有什么话想问,便问吧!”李朔似乎没什么困意,但看上去又好像很是疲惫。 桑榆想起了身上的媚骨之毒,几番犹豫还是没有开口,俄而转了话茬,“贤妃小产之事,皇上迁怒太后娘娘,你觉得这里头……” 李朔挑眉看她,“你心里有了答案,不是吗?” 依着桑榆对李勋的了解,这恐怕不是冲着卓太后去的。虽然也有太后的原因,那只是因为要打压卓家罢了,但……到底是冲着谁去的,现下还不好说。 “不许想。”李朔突然将她压在身下,“看着我。” 一想起宫里,便会想起那个皇帝,想起皇帝就等于想起前尘往事,他觉得自己内心打翻了醋坛子,酸涩得不得了。 桑榆看着他,自是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今我这眼睛里,脑子里,记忆里全都是你,够了吗?” “我要你这身子里,也有我。” 她一愣,继而一记软拳落在他胸口,“臭不要脸的。” 四目相对,桑榆有些心虚。 她沉吟了很久,终是开了口,“有件事我想我必须得告诉你,有关于林慧!林慧这名字你应该不会陌生,前朝公主……也就是我上辈子的乳母。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进宫伺候我了,可以说,我是吃她的奶长大的。” “可是后来,我身边的人全都死了,她却能安然无恙的活在宫里,伺候在贤妃跟前,贤妃对她言听计从。这显然是有问题的,绝对不是大齐皇妃对前朝奴婢该有的态度。” 对于这件事,李朔本就没有多问,“之前我觉得,只要是你身边的人,能活一个是一个。百官要求斩杀前朝皇室的时候,我私底下拦了一帮人,但……” “我知道。”桑榆点点头。 要不然那些逃出生天的皇室后裔是怎么来的?李朔无法只手遮天,有雍王有太后还有慕容德他们,都不会允许前朝皇室的余孽活在世上。 “我在查我爹的死因。”她终是说出口,视线微沉的盯着李朔。 李朔深吸一口气躺在她身边,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说说你的计划。” “我打算从林慧身上入手,当时宫里很乱,我不在父皇身边,而后安然存活下来的也只有林慧一人,所以她就算没有参与也该知道点什么。”桑榆想了想,“其次,慕容德父女背叛了我父亲和大燕,如今还高官厚禄,尊享荣华富贵,定是拿什么东西作为交换条件。” “慕容德约莫是知道图纸的事情,所以皇上才留了她,为了牵制他同时也为了安抚才把慕容玉儿册为玉嫔。”李朔想了想,“当时我在前线,正是因为文昌帝的暴毙才导致大燕军心动摇,最终溃不成军。” 桑榆盯着他,“林慧进了太师府。” 眉心突突的跳,李朔定睛看她,“林太师是我的启蒙师父,待我如父如友。他在朝中的影响力,一点都不比秦家和卓家少。你可知他外号叫什么?” 桑榆摇头。 李朔苦笑,“老狐狸!” 第三百五十八章 林太师林俨是出了名的老狐狸,瞧着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实际上骨子里却藏着一头狐狸。 这人工于心计,精于算计,自从李勋入京确立国号,正式成为大齐开国之君之后,林俨便称病不朝,一直躲在狐狸窝里不肯轻易出来。 更甚至于,谢绝了所有访客。 若不是因为大梁使团的到来,还有贤妃有孕,皇帝设宴款待,林俨还不知要躲到什么时候。 “你是在提醒我,不要轻易动太师府?”桑榆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李朔深吸一口气,“姜还是老的辣。” 桑榆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事……交给我吧!”李朔面色微沉。 “他是你恩师,我不想让你为难。”桑榆笑了笑,“林慧的事情,我自己处理。若是她真的与我父亲的死有关,我定不会放过她。” 李朔抱紧了她,“其次是慕容德父女?” 她抿唇不语。 “慕容德是你的亲舅舅。”李朔提醒了一句。 桑榆笑着抬头,眼睛里却满是凄怆之色,“他彼时可记得我这个亲外甥女?还记得他是大燕皇后的亲兄弟吗?若我父亲是他们设计害死,我岂能容他?” 这世上有三大仇恨是不可不报的: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丧子之痛。 国仇可以放下,但是父仇定不能饶。 李朔没有吭声,他们两个大概是这世上最可悲之人,隔着国仇家恨,隔着朝堂厮杀,背负着偿还不尽的血债。这条路走得很艰辛,看似暂时的相安无事,可未来会怎样谁都说不好。 夜里的时候,桑榆睡得不是太安稳,一会是百花盛开的御花园,一会是祁山狩猎的潇洒恣意,转眼又成了屠戮宫闱的满目血腥。遍地尸体,血流漂杵。 一觉睡醒,天都大亮了。 枕边已没了李朔的踪影,他什么时候走的,她也未曾察觉。 一摸额头,竟是一头的冷汗。 夕阳端着脸盆进门,“姐姐醒了!”回头又诧异的望着桑榆,“姐姐是不是病了,这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桑榆摇摇头,约莫是昨晚说了太多旧事,所以才会做一夜的迷梦,以至于睡得这样疲累。 “夕阳,消息来了吗?”桑榆疲惫的起身。 夕阳点点头,“来了,这天还蒙蒙亮,太师府那头便来了消息,说是林慧已经回宫了。这会,早就回到了临安宫贤妃娘娘身边。” 桑榆点点头,“都探得了什么?” 拧了一把洗脸巾递给桑榆,夕阳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太师府守得严实,他们不敢靠得太近。林慧是悄悄进去的,但奇怪的是这府里头的人竟也没拦着,就好像极为默契一般。” “你是说,未受拦阻?!”桑榆一怔。 夕阳点点头,搀着桑榆坐定。阿狼从外头进来,扭着毛茸茸的身子在桑榆的脚踝处蹭着,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桑榆俯身将它抱在怀里,“还有吗?” “林慧直接进了林太师的书房,此后一直等到天蒙蒙亮才离开。期间,除了林太师,没见其他任何人。至于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太师府戒备森严,也不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的。”夕阳撇撇嘴。 “没有打草惊蛇也算不错。”桑榆垂眸,“虽然不知道林慧与林太师说了什么,但足以证实的便是这林慧与林太师的关系匪浅,而且相识已久。” 也怪自己瞎了眼,林慧跟着自己这么多年,她将林慧当成了养母,谁知却养了一匹狼。抚着怀中的阿狼,桑榆笑得艰涩,果然只有死一次才知道哪些人是真心,哪些是毒蛇猛兽。 许是觉得累,桑榆今儿不想出门,只想在屋里懒着。最后还是被夕阳推搡着出了门,拿个躺椅在院子里歇着,晒晒太阳便好。 哪知这刚合上眼睛想眯一会,程来凤便在门口大呼小叫的,转眼就冲了进来。 桑榆微微一怔,程来凤已经跑进了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夕阳自然不肯,当下给拦下来,“你干什么?这是主子的东西,你不能动!” 程来凤捏着那锦盒里的珠钗,“这东西瞧着还值不少钱,反正你也不戴,空着也是浪费,为娘就受你这孝敬,权当暂时替你保管。” 桑榆算是听出来了,敢情是没钱了。 早前苏娴还没来,府里人自以为桑榆是最得宠的,李朔还给了定额,许这程来凤母女按月领取钱银花费。而今她在众人眼里算失了宠,李朔自然得让账房把这恩赐给撤了。 如此才算做得仔细,免叫人看出端倪。 然则如此一来,程来凤和沐雨珊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出手阔绰,一下子变得手头拘谨,当然捉襟见肘。是以这会干脆来找沐桑榆的晦气,寻思着烂船还有三斤钉,便想从桑榆身上捞钱花。 这不,瞧着桑榆梳妆台上的珠宝首饰,程来凤的脸上便乐开了花。 “这是主子的东西,是晋王殿下所赐,你不能拿走。”夕阳急了。 “这是我女儿的东西,我这个做娘的为什么不能拿?”程来凤厚着脸皮笑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桑榆啊,做人不能没良心,我虽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你终是我沐家养大的,没有功劳我也有苦劳。” 桑榆站在那里,顾自抱着怀里的阿狼,笑5;151121779088459盈盈的看着眼前的程来凤。 程来凤被桑榆看得心里发毛,“臭丫头,你别不识好歹,我这是全了你这当女儿的名声。若是传出去,说你沐桑榆不敬长辈,忤逆母亲,我看你还有什么脸留在晋王府。” “我能不能留在晋王府我不知道,但你们肯定是留不住了。”桑榆走近,直挺挺的站在程来凤跟前,“我知道娘您一心想让沐雨珊侍奉王爷,要不就嫁个王公子弟,如此便能让你们永享富贵。” 桑榆话锋一转,“可娘要跟苏娴联手,知道是什么后果吗?那苏娴是我的对手,她得宠我失势,所以你们也跟着吃苦。若我被赶出晋王府,那你觉得她会傻得让你留下来养老吗?”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这话的确在理,苏娴就快成晋王侧妃了,她程来凤母女只是个外人,若是帮着苏娴赶走5;151121779088459了桑榆,到头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程来凤答不出话来,握着手里的锦盒,冷眼看着眼前的沐桑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沐桑榆那么能说会道? “夕阳,把我抽屉里的那个盒子拿来。”桑榆笑得温柔。 夕阳顿了顿,依言去取了盒子过来。 巴掌大的盒子里,放着金灿灿的小金元宝,这些东西还是早前李勋赐婚的时候赏的。桑榆虽然恨着李勋,可咱跟钱没仇,这外头打点都得花钱。 程来凤的眼睛发直,不敢置信的望着于眼前的沐桑榆,“这是……” “这是我的私房钱,也算是孝敬母亲,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桑榆皮笑肉不笑,“若是不够,下次再来与我言说便是。” 程来凤快速弃了簪盒塞进夕阳手里,而后快速的将夕阳手中的金盒子抱在怀里,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桑榆你还藏着这么多好东西。” 夕阳嘟着嘴,一脸的愤愤不平。 桑榆倒是大方,将阿狼放在地上,便拿起了夕阳手里的簪盒打开,将里头的东珠点翠的八宝琉璃簪子取出,不慌不忙的簪在了程来凤的发髻中,“母亲既然欢喜,那就拿着吧!” “给我?”程来凤一愣,心道:这沐桑榆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温婉大方了? “这东西是晋王殿下给的,对咱们来说是价值不菲,可对于王爷而言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物什,若是想要随时都有。”桑榆意味深长的说着,“母亲觉得呢?” 程来凤似懂非懂的点头,“那我就拿走了。” 桑榆笑着颔首。 眼见着程来凤兴冲冲的离开,夕阳愤愤的跺脚,“姐姐这是作甚?那可都是咱的东西,怎么就给了她这样的人?上回来的时候,还给了咱两棍子,怎么今儿就……夕阳不明白!” “没瞧见我这是把她给惯起来了吗?”桑榆笑盈盈的望着夕阳,“你这丫头,那点东西还心疼了?” “舍给乞丐我也不心疼,只是给这样的恶人,夕阳心里不平。”夕阳抱起阿狼,显然是生了气。 桑榆笑了,“舍了乞丐那是善心,可有时候的对付坏人,也是善举。” “夕阳不明白!” 深吸一口气,桑榆揉着眉心,只觉得倦意来袭,“你这丫头跟着我也有些时日了,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你觉得你姐姐我是这样的软包子,能任人捏来捏去?” 夕阳一愣,这倒不是。 “孙子兵法说,若欲取之必先总之。”桑榆就着夕阳的脑袋轻轻敲了一下,“你这小脑袋瓜子,好好想一想再来生气。” 夕阳回过神来,“姐姐的意思是,咱们今儿把她给惯坏了,到了主院那头她就会不知足。” “还有呢?”桑榆进了屋。 夕阳紧随其后,“还有便是,若是哪日姐姐不愿施舍了,她就会狗急跳墙。” “苏娴仗着身份巧言令色,让她们母女给她当眼睛当耳朵,逼得咱家殿下不得不爬墙爬窗户。今儿她自己送上门来,我自然也得算算账,免得借债的像个爷,咱们这当了冤大头却像个孙子。” 夕阳噗嗤笑出声来,“姐姐这招好生厉害,杀人于无形。” “人之初性本善,可也防不住贪婪二字。”桑榆笑得艰涩,“这人呢,一旦有了欲望就会有软肋。” “那情爱呢?”夕阳问。 桑榆想了想,“我曾以为那是软肋,不过现在我明白了,在一厢情愿里所爱软肋。在两情相悦中,是生死相许。君生我亦生,君死自相随。” 连生死都不怕了,便也不存在软肋一说。 只是不到最后那一步,谁都不敢轻易言死。 死很容易,活下来长相厮守却很难。 可再难,不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吗? 这程来凤拿了好处回到自己屋里,简直欢喜得快叫出声来。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小金元宝,如今都抱在自己的怀里,真当时激动非常。 沐雨珊推门进来的时候,程来凤快速抓了一把金元宝放在自己的袖中,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娘,你在干什么?”沐雨珊冷着脸,“去了一趟沐桑榆那里,没瞧出什么端倪吗?” “那丫头如今懒洋洋的,还能有什么端倪?”程来凤冷笑两声,“左不过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罢了!” “你藏着什么?”沐雨珊快速上前,伸手就去抢程来凤手中的盒子。 程来凤心惊,赶紧把盒子往自己怀里抱,“没什么,就是一个盒子而已,我这就要拿去丢掉。” “既然是不要的东西,那给我看看又如何?”沐雨珊笑得凉凉的,“娘……”她徐徐靠近,突然拔下了程来凤头上的发簪子。 程来凤心惊,光顾着怀里的金盒子,还真的忘了头上那一茬。如今簪子已经到了沐雨珊的手里,沐雨珊也不是傻子,这簪子放在手里沉甸甸的,上头镶嵌着偌大一颗东珠,谁都瞧得出来贵重无比。 “沐桑榆给你的?”沐雨珊问。 “是啊!”程来凤撇撇嘴坐定,“她孝敬我,有什么不好?” “她能这么好心?”沐雨珊说着这话,却走到了梳妆镜前把簪子往自己的发髻上簪,“倒是挺适合我的。” 程来凤面露不悦,“那是给我的。” “娘,您也希望女儿跟桑榆一样,能嫁个如意郎君吧?”沐雨珊面露凄楚之色,“我长这么大,还没件像样的首饰。你说我就这样出去见人,岂非……寒碜?叫人见了便知我是寒门女子,怕是不愿与我在一起。” 说到这儿,沐雨珊鼻尖抽抽两声,眼见着就要掉下泪来,“娘,难道你想让女儿当妾?来日年老色衰,被人厌弃,此后便无人再来伺候娘亲。” 说着,她作势要把簪子取下来,“既是如此,那便还给娘罢了!” “得得得,这玩意终是你们年轻姑娘用的,我一个老婆子也用不着这些。”程来凤虽然心里不满,却还是想着以后能靠着女儿飞黄腾达,这点东西就当做下的本钱。 一想起本钱,她便觉得手痒难耐。 第三百六十章 程来凤可惜的望着自己掌心里的两个小金元宝,那半盒子的金元宝都被沐雨珊给没收了,眼见着到了赌场门口,当即兴奋起来。 心头暗忖:好在老娘留了一手! 袖子里还藏着早前抓的一把小金元宝,这会进了赌坊,她可得好好的盘算着,一定要把早前输的都赢回来。这一次,她一定要翻本。 程来凤急急忙忙的进了赌坊,外头早有人瞧着,转身就回了沐桑榆。 “赌坊?”沐桑榆揉着眉心,“那还真是作死。” “姐姐,这赌鬼……”夕阳撇撇嘴,“怕是给多少银子都不管用,那就是个无底洞。” “这洞我给挖大了,到时候让苏娴去填。你真以为你姐姐我是个冤大头,舍了那么多身外之物就是给赌坊添生意的?”桑榆深吸一口气,“有欲望便是最好的。” “宫里头已经在准备了,估摸着这几日大梁使团就会离开。皇上会设宴,让郡主和大皇子在皇宫里暂且行礼,等到了大梁再行大梁的礼数。”夕阳回禀。 桑榆点点头,“这是应当的。” 她想了想,也该见一见的,有些话在临走之前该说清楚。免得到时候惹出祸来,会给李朔招来大麻烦。 这两日主院很安静,桑榆拿钱打发了程来凤母女,是以这头也很安静。 然则桑榆觉得累,到底怎么个累,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做什么都有点恹恹的,好像提不上劲儿。提不上劲也就罢了,食欲也跟着减弱。 夜里沐浴的时候,桑榆还靠在浴桶里睡着了。 夕阳错愕,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贪睡了,这两日可没少躺着。 心里一阵发慌,别是这蛊毒发作了吧? 正想看看呢,却听得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朔已经走了进来,他今儿回来得早,且刚得了皇帝的口谕,说是明晚的郡主辞行宴席,务必要把沐桑榆带进宫里。 苏娴因为此前是已故之身,如今虽然复位,但这大梁使团还在,宫里头暂时不想惹太多的事儿,所以……还是让李朔带着沐桑榆入宫最为稳妥,免得旁人说些不三不四的闲话。 桑榆已经睡着了,夕阳刚要开腔,5;151121779088459却被李朔示意摆摆手。 见状,夕阳便行了礼退下。 李朔探了一下水,水温犹热,只是这桑榆睡得倒是挺熟的,长长的羽睫落在面颊上,眉宇间还凝着水雾。房内水汽氤氲,瓷肌如玉,浸在浴桶中迎着那烛光,如同璞玉雕琢一般引人遐想。 徐徐俯身蹲下,李朔微微凝眉,这几日他也觉察到了异样。 明明输出内力的是他,可感到疲惫的却是她。 他这两晚都尽力的避免让她劳累,只是抱着她睡,怎么还会这样?难道是媚骨之毒? 心下一惊,李朔当即取了裹身巾将桑榆抱起。 桑榆睁开眼,瞧着烛光里熟悉的面孔,眼睛里的错愕渐渐消失,便极为自然的靠在他肩头继续睡。李朔眉心拧起,小心的将她放在床榻上,仔细的为她擦干身子,然后便开始观察她背后的曼陀罗花。 还是最初的样子,这蛊毒并没有延展的迹象,怎么就…… 李朔深吸一口气,难道还有别的什么问题? “小榆儿?”他软语低唤,“你最近是怎么了?” 她隐约听到他的声音,倦怠的睁开眼,“就是想睡,似要把前半生后半生要睡的觉,都给补上。”说完,她又合上眉眼,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觉得舒服些。 “与我说说话,今晚天色尚早,咱们不急着睡。”李朔哄着她,让她与自己多说些。 可桑榆翻个身便不理他了,然后便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李朔眉心蹙得生紧,这是怎么了?这般贪睡,难道是染了风寒?近来天气干燥,早晚寒凉的确容易冻着。瞧着她这般倦怠的模样,他也跟着心疼。 可惜换了一副身子,否则他倒要看看她额头的伤是否留了疤? “当年,我真不是刻意要抛下你。”李朔从身后抱紧了她,“虽说是迫不得已,却还是弃你而去,终是我对不住你。只是我没料想,你竟把一切都忘了。也是我活该,活该一人守着这些记忆。” “约莫是惩罚,虽痛如锥心,也是我该付出的代价。所幸这惩罚够了,便是幸运。此生幸逢有你,不负韶华空待。” 他抱紧了她,只觉得这样的幸福刚刚好。 揽入怀中,温暖如斯。 桑榆出奇的发现,一觉睡醒李朔还在身边。 他正支着脑袋,指尖拨弄着她如墨青丝。青丝绕指尖,缠着一圈又一圈。他敞着胸襟,那麦色的肌肤映入她的眼帘,教她的脸上本能的浮起少许红晕。 这少女的颜色,果真是极好的。 娇俏艳丽,世上无可比。 他觉得,这是他所见证的最好的世间色。 “睡饱了吗?”他俯首在她眉心,落着清浅一吻。 桑榆睡眼惺忪的看着他,伸手拂过他微微蹙起的眉心,“你还没走?” “皇上昨儿口谕,指名要让你随我去赴宴。”李朔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塞进了被窝里。如今身子不舒服,可别再让她冻着。 见状,桑榆口中娇喘一声,便抱住了他温热的腰肢,将身子贴了上去。 女人的体温本就低于男人,所以当她与他严丝合缝的贴紧之时,他身下的高昂便精神抖擞的唱起了战歌。这一大早的,她便惹得他这般难忍,实在是苦了李朔。 他一心想着让她好好歇着,病也好得快些,可她这般举动,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冰火交叠,那是怎样的心惊肉跳。 “小榆儿?”他本想制止,哪知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经声音暗哑,自家的小伙伴早就按捺不住。 察觉身下灼热的相抵,桑榆蹙眉看他,“爷可要忍着,若是误了入宫的好时辰,皇上和太后怪罪下来……”她冰冰凉凉的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圈。 李朔瞧着她,怎么越看越一副小人得势的模样? 看得人浑身血液沸腾…… 第三百六十一章 所以延辛今儿都得小心翼翼,自家爷今儿的脸色跟上次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瞧着就是一副欲求不满的黑脸。这看谁,谁倒霉! 桑榆可不承认这是自己的错,那不过是被他调教出来的本能反应,跟她有什么关系? 李朔心里恨恨的,奈何瞧着那张无害的容脸,也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好在,李朔黑着脸的样子,像极了不耐身边的桑榆,外人一看就知晓这两人不对付,全都以为李朔已经厌弃了沐桑榆,才会有这般不高兴的神色。 桑榆倒是不在意,屁颠颠的跟在李朔后头,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这宫里头很热闹,熙熙攘攘的。 自从换了躯壳,她便不喜欢这般热闹的场景,李朔在前头走,她在后头调转方向打算离开。哪知李朔清了一下嗓子,“去哪?” “御花园那头人太多,我还是避一避吧!寻个安静的落处,一个人待会。”桑榆歪着脑袋看他,“爷只管忙自个儿的,我这厢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李朔哼哼两声,“滚过来,跟着!” 桑榆撇撇嘴,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 进了殿门,桑榆这还没站稳就被某人摁在了墙壁上,劈头盖脸的吻了下来。 李朔带着些许惩罚的意味,辗转啃咬着她的薄唇,力道不算重,但也不算轻。到了最后,桑榆觉得自己的唇瓣已经被咬得麻木,口中的氧气被剥夺殆尽。 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这唇齿间的相濡,他那滚烫的舌在她的世界里疯狂搅动,那不安分的手指已经快速的入了那薄软之处,动作娴熟的揉捏着胸前的粉嘟嘟。 桑榆挣扎了一下,可这身子早就软成一滩水,如今哪还有气力。 所以在某些事情上,男女的气力悬殊,女人的挣扎在男人眼里往往变成欲拒还迎,偶尔还带着勾魂的意蕴。 “外面、外面有人……”桑榆已经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然则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这低低的娇喘之声带着些许急5;151121779088459促呼吸,让李朔的身子绷得更紧,他本想尝尝味道纾解一番,可没想到……如今是火上浇油。 “这是皇宫……”桑榆被他抱起,面对面坐在他膝上。 灼热挤进去的时候,她口中发出羞涩的低吟,“李、李朔!这……若是叫人看到……被人听到……” “你逼我的。”他低头埋进她的怀里。 下一刻,桑榆身子一紧,惊得李朔当场发出了低哑的闷声,“别夹……” 她也不想,可他……他含着那肉尖尖,她如何能不紧张?眼泪都快掉下来,可这人就是喜欢这慢工出细活的速度,总要磨到她受不了,磨到她开口求他,他才送她上巅峰让她跟着痛快。 但这是皇宫,外头还有御林军,桑榆哪敢出声。 这会她才知道今儿早上自己惹了多大的祸,如今却是骑虎难下。 将军长枪破阵来,千军万马在后头。 不过,李朔也没有得意太久,因为外头很快就响起延辛的声音,“王爷,皇上快到了。” 李朔闷头骂了一句,然后瞧着眼角挂着泪的桑榆,真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这样压着她好好的吃一顿。这忍了好几日,实在是快把他憋疯了。 桑榆破涕为笑,望着李朔愈发黑沉的脸,真是哭笑不得。 从他身上下来,桑榆吸了吸鼻子,他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她歪着脑袋看他,“方才不就是在欺负我吗?” “可欺不可负。”他一脸的怨愤。 她伸出指尖轻轻戳着他的咯吱窝,“别生气了,晚上补偿你。” 他这才面色稍缓,却还是半信半疑的盯着她,“此话当真。” “不要便罢!”她翻个白眼。 他像个孩子般笑着,“你若敢食言,我教你这几日都下不来地。” 她一怔,忽然意识到今晚会“死”得很惨…… 李勋进门的时候,只看到李朔一言不发的坐在窗口,而桑榆则拿着书籍静静的坐在后窗口。也不知她在看什么,竟是看得入了迷,嘴角不时的扬起笑意。 “皇兄!”李朔行礼。 桑榆一惊,方才满脑子都是李朔是以真当没发现李勋进门。 慌慌张张的起身行礼,手中的书籍吧嗒一声落地。 李朔清了清嗓子,“皇上跟前如此失礼,早知道就不该带你进宫。” “是朕与太后让沐姑娘入宫的。”李勋解围,袁成忙不迭捡起了书籍递给沐桑榆。 “谢皇上,谢公公!”桑榆显得小心翼翼的,不敢抬头看任何人,一副受气包小媳妇的乖顺模样。 待李勋与李朔坐定,李勋仍是将视线停留在桑榆身上,“沐姑娘的气色不太好。” 桑榆寻思着,这会脸上的红晕褪却,可也未见得真的气色不好吧?这几日贪睡,睡得人红光满面的,如此还算气色不好?这李勋是没事找事吧! “气色不好也是她自找的。”李朔喝着茶。 桑榆不说话,戏演得可真好…… “坐罢!”李勋倒是宽容大度。 桑榆拿着书籍又坐了回去,李勋这回算是看清楚她手里的书籍是什么,竟然是看兵书。他可一直都没发现,她喜欢看兵书。换句话说,他压根没见她看过书。 一直以来,她最多抚琴,其他的时候……就是赖在他身边。 可这条尾巴,如今却系在了李朔的身后,瞧着……似乎已经磨平了所有的锐角,安静得像朵解语花。 “皇兄这次为郡主举办盛宴,算是大齐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桩喜事。”李朔喝着茶,“眼见着年关近了,这宫里头难免要忙起来乱起来了。” 李勋颔首,眼角的余光时不时打在桑榆身上,“此事朕心中有数。” 李朔觉得不高兴,口吻冰凉而冷厉,“桑榆,出去!” 他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没瞧见李勋的小动作。 桑榆挨了训,一脸委屈的朝着二人行礼,小心的退出了殿门。 出了门,桑榆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若是在李勋跟前晃悠久了惹恼了自家那醋坛子,非得被某人扒一层皮不可!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桑榆领着夕阳疾步离开。 “都安排好了吗?”桑榆问。 夕阳点头,“康嫔娘娘已经准备妥当。” 桑榆加快了脚步。 第三百六十二章 对于这皇宫,没有人能比桑榆更熟悉,这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刘燕初已经等在宫墙下,见着桑榆过来,当即迎了上去,“已经打点妥当,但是你必须有话快说,只能在御林军换班的时候才得这一会空隙。若是久了,难免会惹出事端!” 桑榆颔首,在刘燕初的指引下,从生月宫的后门进去。 因为卓瑾心已经答应了和亲一事,自然得从向阳宫里搬出来,入住皇帝恩赐的生月宫。 当时,卓瑾心只提了一个要求,不许太多人伺候,她最是厌烦这宫里头那些虚伪的面孔。得势的时候一个个摇头摆尾,失势之后便都人人践踏,一个个恨不能落井下石。 桑榆进去的时候,不巧,正好与夏月打了个照面。 夏月正端着水,见着站在回廊里的沐桑榆,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脸盆,“你来干什么?”好在夏月不似夏风,她不会武功,但她有脑子。 “我觉得,我该来。”桑榆定睛望着她,“烦劳通禀一声,就说我想见郡主一面。” “郡主不会见你的。”夏月转身往寝殿走去。 “但是人总要求个明白,不是吗?”桑榆望着夏月的背影,“你也不希望郡主不明不白的离开大齐,嫁入大梁吧?” 夏月顿住脚步,长长吐出一口气,“你想说什么?” “有些事情,得说清楚。”桑榆缓步上前,“你在郡主身边那么久,有些东西不可能没有察觉。” 夏月凝眉看她,想了想便道,“你等着。” 听得夏月来报,说是沐桑榆想见她,卓瑾心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想见。 “郡主还怕了她不成?”夏月道,“如今她是悄悄进来的,若是她惹了郡主不高兴,到时候郡主嚷嚷一声便可将她拿下。” “怕她?”卓瑾心拂过自己的案上的长鞭,“是她贱皮贱肉,还没吃够我这鞭子的苦头。让她滚进来,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是!”夏月点头。 夕阳跟着桑榆一道进来的,乍见郡主手里捏着长鞭,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 桑榆倒是不慌不忙的行礼,好似5;151121779088459早就忘了此前的长鞭之刑。 “沐桑榆,你是不是犯贱?是嫌我打你还打得不够?自己送上门来,再挨我几鞭子吗?”卓瑾心坐在那里,不梳妆不穿喜服,这屋子里也没什么人,可见她心里的一口怨气没发出去。 “这鞭子,我就不挨了。”桑榆平静的望着卓瑾心,“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不想让有些误会继续下去。” 卓瑾心站起身来,凉飕飕的望着沐桑榆,“误会?沐桑榆,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没能在我羽翼未丰之前杀了我,以绝后患。”桑榆一语中的。 卓瑾心说不出话来,狠狠的盯着沐桑榆。 良久,卓瑾心才点了头,“的确,我很后悔没有杀了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落得这样下场。” “这件事,郡主被人设计了。”桑榆轻叹,“然而皇室威严不可辱没,只能牺牲郡主了。这本就是皇室惯例,生就王公贵族,本就无可避免。” “你信我是无辜的?”卓瑾心突然哽咽了一下,圈红了眼眶,“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罢了!”桑榆轻叹,“你当知晓,连太后都点头了,这事儿就算是板上钉钉。何况大梁那头,也没有抗拒这门婚事,乐见其成的态度决定了你必须和亲。” 卓瑾心握紧了手里的鞭子,冷然盯着眼前的沐桑榆,“如果不是你,我会被人设计吗?沐桑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鞭子过来的时候,夕阳第一反应是扑向沐桑榆,背上狠狠的挨了一下,桑榆的脖颈处也被鞭子划出了一道血痕。 “郡主?”夏月疾呼。 “那你可知,我与晋王为什么会有交集?”桑榆忍着痛,搀住了夕阳。 夕阳疼得眼泪直掉,却没敢吭声,只是眼巴巴的望着桑榆。 卓瑾心一愣。 桑榆继续道,“彼时我不过是个小婢女,身在后宫无人问津。而功勋卓著的晋王殿下,又怎么可能进入后宫与我厮混?” 这问题,卓瑾心从未想过,当即扭头望着一旁的夏月。 夏月颔首,“奴婢当时也怀疑过,按理说即便晋王殿下有随时出入宫廷的权力,但也不可能放肆的进入后宫恣意妄为。” 既然夏月都这么说了,卓瑾心便凝眸望着桑榆。 “当时宫中出现了刺客,这刺客杀了歌舞姬,混入了舞池中。宫中大乱,我一时慌乱想要躲起来,谁知阴差阳错的入了假山的山洞里。”桑榆至今还能想起当初的疯狂。 那灼热的紧紧出出,没有丝毫的怜惜,完全只是为了发泄。 后来她才知道,那时候的他被人下了药,因为不想连累任何人才会躲在山洞里,想着忍一忍便过去了。 谁知道…… 所以有些东西,命中注定是你的,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你身边。 “能给晋王下药的人,必定不简单。殿下说,当时他大意了,完全没想到酒里有东西。”桑榆望着卓瑾心苍白的容脸,“就因为这样,我们阴差阳错的在山洞里……这才有了解不开的纠葛。” 卓瑾心圈红了眼眶,“所以不是李朔哥哥找到你的?” “不是,我们相遇只是偶然。”桑榆摇头,“但又不算偶然,若是没有那杯酒,若是没有那刺客,也许我跟他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卓瑾心急了,“那刺客抓住吗?还有这下药的,是谁?” “郡主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吗?”桑榆蹙眉看着她,伸手抚过自己的脖颈,指尖染了少许血迹。这位置皮肉细腻,如今出了血更是刺辣辣得疼。 卓瑾心愣了愣,“察觉什么?”说完这话,她又扭头去看夏月。 夏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月!”卓瑾心冷喝,“有话就说!” 夏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郡主恕罪!奴婢知错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卓瑾心绷紧了身子,在听得夏月的汇报之后,如同霜打的茄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再也没能起来。她定定的望着门口,半晌没有说话。 “该说的我都说了,桑榆告辞!”桑榆行了礼,转身往外走。 “沐桑榆。”卓瑾心音色暗哑,“是不是连你都觉得,我是个傻子?如今才知道这些,所以活该……” “郡主,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不如好好的想想,如何才能让自己过得幸福一些。你自怨自艾是一日,坦坦荡荡也是一日。”桑榆眸光温柔,“有些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给自己幸福。” “为了卓家,为了大齐,便牺牲了我。”卓瑾心突然落泪,笑得何其艰涩,“这就是你所谓的幸福吗?” 桑榆摇头,“我曾以为荣华富贵,大权在握便是幸福,后来又觉得儿女情长是幸福。”她顿了顿,“可如今却明白有些幸福是自己给的,不是来自于依赖。” “你过度的依赖别人给予你的敬畏,又害怕失去,所以变得蛮横无理,变得刁蛮任性。可是郡主,抢夺的东西您用得舒心吗?可想过有朝一日,无人再惧怕你会是怎样的凄凉吗?” “以心待心,未必能换得真心,但总有机会换得真心。此去大梁山高水长,郡主保重。” “沐桑榆!”卓瑾心哽咽着,“你说我还能回来吗?” 桑榆垂眸,“郡主……” 自古以来和亲的女子,除非夫君死去,母国召回。否则,很难重归故土。 “我要听实话。”卓瑾心泣不成声,“我还能回家吗?” 沐桑榆轻叹,“那就得看郡主自己的本事了。”她回头看着满脸是泪的卓瑾心,“我方才提醒过郡主,与其打草惊蛇不如把这毒蛇养在身边。同样的,能不能回到大齐,也得看郡主能不能把握住机会。” “大皇子萧录是个工于心计之人,他需要的是什么,郡主应该很清楚。有利益就能有机会,但前提是……郡主必须把握这个度。过刚易折,以柔克刚。” 语罢,桑榆疾步离开,刘燕初给她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她必须马上离开生月宫,免得招来祸事。 卓瑾心泪如雨下,夏月跪在地上抽泣,“郡主……” “你此前提醒过我,是我自己大意,没往深处里想。如今我谁也不怪,只怪自己瞎了眼蒙了心。夏月,给我梳妆。”卓瑾心拭泪,“已经蠢了一辈子,如今总不能继续蠢下去。是真是假,日久见人心。” 可这人心是什么? 那是比毒蛇猛兽还要可怕的东西! “大好日子,别哭哭啼啼的。”卓瑾心瞧着镜子里,哭红双眼的自己,“我还等着回来呢!卓家的儿女总归是有骨气的,就算去了大梁,我还是卓瑾心。” 夏月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卓瑾心想,她还是要回来的,这辈子总不能死在大梁吧!她可是卓家的女儿,是大齐人! 只不过沐桑榆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要想重回大梁,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萧录这根救命稻草。如沐桑榆说的那样,即便作为一种利益交换…… 利益交换…… 多么可悲的四个字,却是她这一生都逃不脱的宿命。 后来卓瑾心想着,如果不是沐桑榆这番话,也许她嫁给萧录之后就离死期不远了,又怎么能苟活那么久呢?好歹也苟活了很久不是吗? 见着沐桑榆初来,刘燕初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你可算出来了。” 桑榆没有吭声,面色有些沉重。 “怎么了?出了何事?”刘燕初一愣,“桑榆,你没事吧?” “我没事,该说的都说了,何去何从还得看她自己的选择。”桑榆报之一笑,“谁都替代不了谁的人生。” 刘燕初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环顾四周,倒也没什么人,刘燕初又道,“寻个僻静的地方说说话吧!” 桑榆颔首,随着刘燕初去了拢月阁。 拢月阁地处偏僻,格外的安静,湖边的风有些大,吹得人耳朵疼。 “明年这里,会满池莲花。”刘燕初笑着往前走。 桑榆随口应了一声,看上去并没往心里去。捅你一刀最后说声爱你,便觉得这是弥补,殊不知若没有这重生的机会,他上哪儿弥补? 帝王大权在握,可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法子? 若没有,那这一切都是无济于事。 进了拢月阁,瞧着熟悉的一切,桑榆轻叹,“这些日子还好吗?” “皇帝倒是经常来,但若说是宠爱吧……也算不上。这宫里头皇帝也好,妃嫔也罢,都不过相互利用罢了!”刘燕初苦笑,搀着桑榆坐在亭子里,“你呢?” 桑榆笑了笑,“外头自由得很,我的日子比你好过多了,至少不比如履薄冰。” 刘燕初点点头,瞧了一眼四周,彩雀和夕阳会意的退下,各自去亭外头守着。 “贤妃之事,可有什么眉目?”桑榆问。 刘燕初道,“郡主答应和亲,皇上便不再提及太后那碗燕窝粥的事儿,但是这毒燕窝嘛……怕是要惹出事端来了!” 桑榆一怔,“此话何解?” 深吸一口气,刘燕初瞧了一眼四下,然后凑近了沐桑榆耳畔低语,“就在出事之后,彩雀发现秦贵妃宫中的婢女悄悄去找了采办大人,这里头有什么猫腻,我还在让人调查,估计很快就有消息。” “采办?”桑榆凝眉。 “这宫里头的采办,弄好了可是个肥差。”刘燕初压低了声音,“你也是这宫里出去的,这里头的油水有多少,不用我说你也该清楚。” 桑榆心领神会,这里头的猫腻的确不少。 但每朝每代在未立后之前,后宫难免处于混乱状态,也都是时有发生,没什么大不了的。早前母后在世,克扣宫人的例银和采办里囤银子,也5;151121779088459是常有的事情。 这些,桑榆都知道一些。 “若是平时倒也罢了,遮掩遮掩,皇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刘燕初继续道,“偏偏在太后的向阳宫里搜出了毒燕窝,还有损皇嗣,这事儿就变得可大可小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桑榆只觉得脑仁有些疼,她盯着刘燕初半晌没能回过神来,最后还是刘燕初连唤两声,才让她醒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刘燕初担虑的望着她,“你以前可不爱出神,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竟觉得细思极恐。”桑榆深吸一口气,“康嫔姐姐,你可仔细着点,只怕皇上不是要对付太后,而是要拿秦家下手了。” “秦家?”刘燕初摇头,“这秦家拿着兵权,而且听说皇上故去的心上人,本就是秦家的大小姐。这拿心上人的母家下手,未免太薄情了一些。” 秦琉云的确是因为傅云华之故而赐死,但……李勋对秦琉云有多少情义,也只有李勋自己心知肚明。 “自古无情帝王家。”桑榆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可又有几人能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命一样疼着? “皇帝机关算尽,真让人觉得可怕。”刘燕初苦笑,“这宫里的女子打从入宫开始,就在等死。还以为仗着母家能荣耀万千,殊不知前朝后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桑榆点点头,“你自己防着点。” 刘燕初瞧着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宫外的日子也不好过吧!晋王府里,多了一个苏娴,那可是太后与皇上亲赐的晋王侧妃。” “只要王府里没有正位王妃,我怕什么侧妃?”桑榆干笑两声,“平素井水不犯河水便罢!在哪,不是活?” “这方芷韵离开了,郡主也要远嫁,只要你应付得了苏娴,便也没什么大碍。”刘燕初起身,“外头凉得很,进屋暖暖吧!这宴席还没开始,咱再等等,说会知心话。” 她在这宫里已经关得发闷,好怀念江湖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对了,我近日发现皇上还喜欢去漪澜宫。”刘燕初坐定,彩雀取了汤婆子分别递给两人,便与夕阳一道坐在门外守着。 “漪澜宫?”桑榆想了想,“这漪澜宫里景色倒是不错,但……那里跟拢月阁差不多,总归有些偏僻,寻常妃嫔都不愿去那。” 刘燕初挑眉看她,“是有些偏僻。” “那地方死过人。”桑榆苦笑两声。 父皇曾很钟爱这漪澜宫里的衡妃娘娘,但因为母后善妒,便使了法子给衡妃找了个罪名,最后还哄着云华公主骗了皇帝去狩猎。 等着皇帝归来,那衡妃早就香消玉殒。 若不是碍于自己的女儿事先并不知情,又苦于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伤心,这件事文昌帝便吃了闷亏,从此后宫再无专宠。 父皇说:这寂寂深宫里本不该有爱,不该有情。谁动了心,谁就会万劫不复,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彼时父皇牵着她的手,谆谆教导,唯有无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刘燕初轻叹一声,“罢了,言归正传。我让彩雀打听了一下,说是里头住着太师府的另一位千金,皇上登基之后册她为淑妃。此人很少走出庭院,一直深居简出。” “你是说这里头住着贤妃的姐妹?”桑榆一怔。 “是!”刘燕初点头,“漪澜宫里鲜有人伺候,很是安静,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皇上每次去也就带着身边那几个人,对着淑妃很是保护,似乎不想让外人知道太多。” 桑榆深吸一口气,“有机会探一探。” “好!”刘燕初眉心微蹙,“这林家两个女儿,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还真是奇怪得很!” 桑榆不明白的是,都是太师府的女儿,为何待遇却不尽相同?一个大张旗鼓的宠爱,甚至于让贤妃怀上子嗣,一个却藏起来不想被人知道。 是这淑妃太过貌美,还是李勋心里头真正喜欢的人,是这漪澜宫里的淑妃? 只有欢喜,才会不惜一切的保护。 就好像李朔对桑榆一样,这大概是男人对自己女人的保护方式。 桑榆抱着汤婆子,泛起了丝丝困意,这眼皮子打架,哈欠连天的还真是不太舒服。 “你若是觉得累就睡会。”刘燕初也算看出来了,这桑榆瞧着好像很倦怠。 “是真的有些困。”她无奈的笑了笑。 “你的院子还原封不动的留着,若是觉得累就去歇着,让人暖伤炉子。到了时辰我再去叫你,你放心便是!”刘燕初担虑的看着她,“不过,若你觉得不舒服可要早些说话,我让彩雀去给你请太医。” 桑榆摇摇头,“不打紧,最近就是犯懒而已,没别的事儿。” 她可不敢轻易让太医诊脉,若是瞧出体内的蛊毒,那可了不得。 瞧着桑榆离去的背影,刘燕初难免担心,这丫头怕是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头。她都打听过了,苏娴是太后身边过去的,定不是个省油的灯,平素一定没少给桑榆使绊子。 真是该死。 拢月阁安静了下来,桑榆很快就睡着了。 夕阳也发现不太对,姐姐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好像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真当有些犯懒,平素可不是这样啊! 真奇怪! 桑榆睡得沉,一睡着便什么都不必想了,那种滋味可真舒服。 但李朔就没那么舒坦了,林俨轻咳两声进来的时候,他正在跟李勋下棋。捏着棋子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缓和少许。 林俨朝着李勋行礼,李朔则毕恭毕敬的朝着林俨作揖,“老太师!” “晋王殿下也在呢!”林俨轻咳着,乍一看,还真是老态龙钟的模样。白发耄耋,看着何其慈祥可亲。 只是这白发,不过是他的少白头,李朔与李勋都心知肚明,不可被林俨的外表所蒙蔽。 这老头,滑得跟泥鳅一样,精得像狐狸。 “晋王殿下5;151121779088459又输了。”林俨抚着胡子笑得慈祥,“皇上的棋无论从布局还是破阵,这一步步的,真是分毫不差,筹谋得当!” 李勋落下棋子,漫不经心的笑道,“太师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谁输谁赢且看后论。眼下还没定输赢,太师言之过早!” 第三百六十五章 林俨笑着,“皇上所言极是,是老臣的结论下早了。” 李朔瞧了李勋一眼,“皇兄的棋艺本就非常人可及,臣弟一直出征在外,棋艺早就生疏了。也难怪老太师一眼定输赢,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 “老五太客气了。”李勋笑了笑,“人总有防不住的时候,难免会思虑不周,顾此失彼。” 一字落定,李朔还是输了。 他下得一手臭棋,若不是为了偶尔能陪桑榆解闷,他才不屑倒腾这些。策马疆场,沙场布局,比这黑白棋子的纸上谈兵要痛快得多。 袁成在外头喊,约莫是有事。 李勋起身离开,留下李朔与林俨二人。 皇帝走了,两个臣子便少了些许忌讳,但这朝堂为臣,终是人心隔肚皮。 “郡主和亲,还真是让老夫没想到。”林俨坐定。 李朔面不改色,“料不到的才叫意外,都在意料之中可就没那么惊喜了。” 林俨点点头,“晋王殿下这话说的也在理。” “早前还以为秦家或者林家能得了郡主,谁知道教那大梁的蛮子占了便宜。这皇家的颜面终是要紧的,连太后都没吭声,谁又能多说什么呢?”李朔把玩着手中的墨玉棋子。 心头寻思着,这墨玉和白玉的打磨得极是圆润,摸在手里的感觉也不错。 林俨轻叹,“郡主和亲倒也不是坏事,对于大梁和大齐的邦交都是有好处的,只是殿下难道没想过,这弋阳郡主早前……” 李朔手心捏紧了棋子,“你是说郡主与本王之事?” “若然从中作梗,殿下可知后果如何?”林俨盯着他。 李朔笑得凉凉的,“她还能翻了天去?来日大齐江山稳固,若是大梁破坏协议举兵来犯,本王何惧之有?大不了披甲上阵,这驰骋沙场也不是头一回。” 林俨点点头,“王爷这样言说,那老夫也无话可说。但愿这郡主不会做什么傻事,莫要来日后悔。” “郡主虽然刁蛮,但于大是大非跟前还是能分辨轻重的,老太师放心便是。”李朔将棋子收回棋盒之中,“对了太师,贤妃娘娘之事你就没有半点怀疑吗?” 林俨顿了顿,“此事有皇上全权做主。” “是吗?”李朔也不抬头,顾自收拢着棋子归入棋盒,他打定主意要带着这副棋子。反正李勋不差这点东西,他正好借花献佛。 林俨苦笑,“殿下不信?” “老太师跟着先帝多久了?”李朔问。 林俨面露难色,“一辈子了。” “那您是看着太后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以太师之见,太后娘娘是这般不小心的人吗?”李朔唇角微扬,笑得有些嘲讽。 须臾,他敛了面上情绪,收好了棋盒,这才安然静坐。 期间,林俨一直没吭声。 太后是什么人,林俨不会不知道。 就算太后想要除掉林玉姝肚子里的皇子,也不可能傻到把毒燕窝放在自己的向阳宫里,等着皇帝来搜,等着被皇帝发难。 这件事的背后,定有隐情。 李朔想得到,林俨这老狐狸更是心知肚明。只是大家伙谁都不想放在明面上说,有些东西事关利益,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个皇嗣,说到底也只是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 皇帝后宫三千,从不缺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更不缺皇嗣。 “老夫知道晋王殿下的意思,只是这事儿没证据,谁也不敢乱说。”林俨面露愁容,那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叫人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贤妃宫里的掌事姑姑好像叫林慧吧!”李朔嘬了一下嘴,“听说是前朝云华公主的乳母。” 林俨没吭声,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李朔,“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前朝余孽,林太师觉得本王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李朔站起身来,冷然而立,“这前朝余孽在临安宫里自由行走,难免不安好心。” “贤妃乃是太师的掌上明珠,想必也舍不得把自家的掌上明珠放在狼嘴里吧?今儿是小产,明儿是什么可就不一定了,太师就这样放心把贤妃交到一个前朝余孽的手里?” 深吸一口气,李朔眸色沉沉。 林俨忽然意识到,李朔动了杀机。 小时候这李家的四兄弟都是林俨教授,后来李勋被送入京城成了质子,剩下的三人还在林俨门下。所以李家四兄弟除了离开的李勋之外,其他三人的秉性如何,林俨还算摸得清楚。 “这宫里头的事儿,皇上心里最清楚,如今连皇上都不言语,想必另有打算吧!”林俨将事儿推在了李勋身上,“老夫觉得晋王殿下不该操心这宫里的事儿,而是该想一想这宫外的风光。” 李朔眸光无温,微微敛眸,不叫林俨看清楚自己的真是神色,“这宫外无外乎雍王,太师想说什么尽管直言便是,本王听得起。” 林俨道,“王爷府中的苏娴死而复生,却是经由雍王和太后之手送回来的,殿下难道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吗?” “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若是有怀疑,好吃好喝的供着也就罢了!”李朔算是听明白了,林俨这是转了话题,却在无形中保护了林慧的周全。 看样子桑榆的推论是正确的,这林俨和林慧之间,定然是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林俨低低的咳嗽声,略略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寂静。 李朔干笑两声,这笑声让林俨的眉心微微拧起,然后下意识的抚着自己的胡子,保持了沉默。 延辛在外头行礼,“殿下!” 李朔起身,朝着林太师拱手,转身走出了殿门。 “何事?”李朔边走边问。 延辛环顾四周,俄而在李朔的耳畔低语了一番。 “当真?”李朔眉心紧蹙。 “是!”延辛点头,“如今就等着人赃并获。” 李朔冷了眉目,“没想到这一番大局,竟是为了这样。”顿了顿,李朔略显担虑,“桑榆何在?” “殿下放心,康嫔娘娘早就接了侧妃去拢月阁歇着。”延辛急忙应道。 “仔细着,别教她5;151121779088459与皇上单独碰面。”李朔留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延辛一怔,这是何意?! 第三百六十六章 桑榆睡得很熟,是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全然不知情。最后还是刘燕初来了屋里,连喊了三声,桑榆才幽幽的醒转,眯着眼睛瞧着眼前的刘燕初。 “你没事吧?”刘燕初将她搀坐起来,“那头已经开始准备了,你醒醒神,洗漱一番咱就出去。如今是郡主出嫁,宫里头都得跟着去欢送。” “主子?”夕阳低低的唤着,“醒了没有?” 桑榆揉着眉心,“睡了一觉好多了,没什么大事。”深吸一口气,“夕阳,帮我更衣吧!别到时候耽误了时辰,倒教人捏了把柄。” 夕阳颔首,刘燕初便含笑退了出去。 彩雀道,“主子,这沐姑娘的身子瞧着不太对。” 刘燕初颔首,“你当真以为本宫瞧不出来?精神恹恹的,别是跟着李朔时日长久,有了身子吧?方才说要请太医都不肯,恐怕这心里头是下了决定。” “主子的意思是,沐姑娘若真的有了身子,会留下?”彩雀犹豫,“可……”可她们是前朝之人,晋王李朔乃是当朝王爷,若是发现了这层身份,那便是杀身之祸。 “走一步看一步吧!”刘燕初轻叹一声。 桑榆出来的时候,精神头显然好多了。 人睡了一觉,身子也舒坦。 御花园那头开始热闹起来,不过文武百官都在前殿,所以此刻御花园里都是臣妇和后宫妃嫔。 桑榆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便想与刘燕初一道去了僻静的地方坐着,免得到时候惹出什么是非。可人呢……总有躲不过的福祸,比如今儿这次。 之前刘燕初得宠,沐桑榆跟着李朔也算是“名声大噪”的,而今一个不再专宠,一个也失了晋王之心,这两人加在一起便成了众人奚落的笑柄。 女人多了,难免话也多。 还不等刘燕初带着桑榆离开,皇帝新晋的徐婕妤和德嫔便已经领着人迎了上来。德嫔乃是九嫔之首,即便是刘燕初也不敢造次。 “这刚来,妹妹怎么就要走了?是瞧着咱们这些人不顺眼,去躲清静吗?”德嫔笑得凉凉的。 早前这刘燕初连升数级,不知惹红了多少人的眼睛,如今难得有了这机会,一帮女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没了往日里的荣耀,即便偶有恩宠也只是那么一星半点,刘燕初的腰板子的确硬不起来。 “姐姐这话说的,咱躲清静不假,但不顺眼可就严重了。妹妹这双眼睛,还没有长在脑门上,是以没那么娇贵。”刘燕初皮笑肉不笑。 说着,她微微推了沐桑榆一把,大致意思是想让桑榆避开这种事情。 毕竟这宫里头的纷争,跟沐桑榆没多大关系。 桑榆会意,她如今身子有些犯懒,的确不想搭理这种事。 然而她刚迈开步子,那徐婕妤借着德嫔的光,开口嘲讽,“哟,还以为这是谁呢?原来是落水的凤凰!” “凤凰?”一声清丽之音,桑榆心头一窒。 这声音是…… 慕容玉儿翩翩而来,那绰约风姿直教在场众人黯然失色。 所谓佳人当如是,眉目如画婉约中…… 这大概是桑榆第一次与慕容玉儿正面相碰撞,彼时赐下毒酒,委实不知这便是自己的表姐妹,而今知道了才算明白什么叫蛇蝎毒妇。 美人如斯,心狠手辣。 夕阳感觉到桑榆的身子微微绷紧,当即提高了警惕。 慕容玉儿盯着桑榆,只觉得沐桑榆的眼睛里带着异样的东西,隐约犹似愤怒,却又好像在极力的隐忍。瞧着沐桑榆盯着自己看,慕容玉儿自然面露不悦,“怎么,记恨上本宫了?” 桑榆攥紧了衣袖,面上挤出一丝淡然浅笑。 天知道,父亲的死因很可能跟慕容家有关,算起来她跟慕容玉儿是杀父仇人。面对着仇人却要面带微笑,这心里头的恨又该累积得愈发浓烈。 有那么一刻,沐桑榆想掐着慕容玉儿的脖颈问她,当日为何要亲手送她上路?骨血相融的至亲,难道连最后的怜悯也被狗吃了? 但事实是,她不能。 若想全身而退,她只当自己是沐桑榆,而非死去已久的傅云华。 行了礼,桑榆垂眸温顺,“妾不敢,妾不知礼数,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娘娘恕罪。” “落水的凤凰不如鸡!”慕容玉儿笑得凉薄,“如今这晋王府中已有侧妃,沐姑娘心里不好受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这人世间的事儿,受着受着也就习惯了。日子,还长着呢!” 桑榆颔首,“娘娘所言极是,这日子长着呢!” 慕容玉儿冷冷的剜了桑榆一眼,顾着摆着架子去了一旁。所幸她不知眼前这沐桑榆,便是那杀不死的短命鬼,否则怕是要暴走了,如何还能维持这高高在上的姿态。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桑榆险些没能克制,好在夕阳以为桑榆身子不适,恰当的搀了一把,这才让桑榆陡然惊醒过来,免去了一场无妄之灾。 德嫔还在为难着刘燕初,桑榆心里烦躁得很,转身离开。 哪知这厢刚走到回廊里,延辛不知从哪儿跳出来,快速拦了桑榆的去路,“侧妃请绕道。” 桑榆一怔,“这路人人可走,前头又没什么人,何以要绕道?” 延辛深吸一口气,“前方……想来侧妃也是不想见的,是以侧妃还是绕道为好。” 听延辛这话,桑榆总觉得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过延辛是李朔身边最信任的人,他如此言说定是有所顾虑,桑榆虽然在慕容玉儿处受了气,却也知晓分寸。 夕阳凝眉,“主子?” “走吧!”桑榆掉头就走。 延辛如释重负,这条路是皇帝过来的必经之路,他可不敢轻易让桑榆过去。咱家爷亲口交代的,切莫让皇帝与侧妃私下单独接触。 一抹额头的冷汗,延辛道,“盯着点,可别再有所闪失。” 底下人颔首,毕恭毕敬的行礼。 延辛握紧了手中冷剑,这会那头也该得手了。等着宴席结束,就该大刀阔斧的…… 这一天,终是来了。 李勋过来的时候,桑榆5;151121779088459恰好完美的避开,是以他瞅了一眼四下也没能找到沐桑榆的踪迹。按理说都这个点了,桑榆也该来御花园才是。 李朔去办事了,不可能带着她。 思及此处,李勋眸色有些焦灼。 她在何处? 第三百六十七章 皇帝出现的时候,所有的后妃都将注意力落在了他的身上。皇帝的恩宠,才是这些女人最想要的。若得君心频回顾,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桑榆其实也看到了,延辛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夕阳不明白,“主子,皇上在那头,咱在这里躲着……这样好吗?” “我觉得挺好。”桑榆深吸一口气,“有些人的确不该见太多。” 所以桑榆真的没有出去,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好在皇帝的出现算是帮刘燕初解了围,她想着,若是李勋再不来,估计自己真的要动手了。 当所有人都入了场,桑榆这才步入李勋的视线。 一改从前的活蹦乱跳,变得沉默寡言,甚至于视线都没有跟李勋碰撞过。她顾自坐在李朔的空位后头,充当着提线木偶的职责。 李朔是最后来的,宴席都开始了,连大梁的使团都跟着入了席。 不过奇怪的是,秦贵妃始终没来。 这贤妃因为小产而做小月子,不来也是常理之中,可是秦贵妃在宫里的位份是最高的,饶是卓太后也到了,她却无故缺席,着实叫人费解。 一时间,众猜纷纭,5;151121779088459谁也不知道这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长安,去看一下!”卓太后开口。 李勋道,“不必了,今儿是郡主出行,又不是她!” 皇帝不高兴,谁都看出来了。 卓太后轻叹一声,“罢了,那便开始吧!” 歌舞升平,美艳的舞姬扭动着纤细的腰肢,看得二皇子萧启眉开眼笑。这大齐的女子果然与大梁不同,一个个妖娆万千,风情万种。 可惜啊,他现在就要回去了,没办法再抱着漂亮的舞姬沉浸在温柔乡里。 不过饶是如此,带不了郡主回去好歹也要带几个漂亮的大齐女人回去乐一乐。 桑榆静静的坐在李朔身后,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李朔不动神色的将手至于身后,指尖勾了勾。 她微微一怔,将一根筷子塞进他手掌心,继而抿唇低笑。 李朔收了手,瞧着那根筷子被逗乐了。 这丫头…… 百官敬祝,李勋忙得很,自然无暇顾及他们,也没人看到这小夫妻两的私下动作。 及至宴席结束,郡主卓瑾心一身凤冠霞帔被搀了上来。躬行大礼,大红盖头之下,谁也看不见那双流泪的眸。离开故土,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想见的人,那种感觉…… 萧录牵着卓瑾心的手,领着她离开了宴席,此后山高水长,再不是大齐的女子。 以后,她便是大梁的大王妃了。 恩怨荣辱,生老病死,都跟谁没任何关系。 卓太后圈红了眼眶,流着泪望着卓瑾心离开。这丫头还在跟自己赌气,所以临走前连多说一句都不肯。可这终究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说走就走,太后心里也不好受。 可瑾心,哀家是太后啊!卓家的……太后! 卓君御凉飕飕的望着那大红马车渐行渐远,听得那鼓乐之声消失。 一回头,正好看到雍王李珩冷冷的盯着自己,当即冷笑两声以示回敬。 第三百六十八章 在这大齐的皇宫里,不会再有弋阳郡主此人。 卓瑾心嫁给萧录,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对天下百姓而言却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百姓夹道欢送,离开京城之前,卓瑾心挑开车窗帘子回头看,最后看一眼这渐行渐远的繁华京都。以后要想再回来,怕是难比登天。 夏月抿唇,“郡主?” “以前怎么没觉得京城那么好?总想往外跑。离了家越远才觉得家好,你说这是不是犯贱?”卓瑾心红着眼眶,“夏月,我没有家了。” 夏月哽咽不语。 出嫁和亲的女子,若是两国相安无事,倒也能寿终正寝。可若是……一旦两国交战,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这家国天下的太平建立在一个女人的终身幸福之上,桑榆想着,李勋这皇位坐得可真是舒坦!!早前是她,如今是卓瑾心,还不知下一个是谁。 哪知她这想法刚结束,便应验了。 等到文武百官散去已是天黑,桑榆还以为这就可以随李朔回去,没想到李勋却下令让后宫所有人乃至雍王李珩也留了下来。 一道留下的,还有一脸莫名的秦将军——秦国忠。 事实上,在宴席上没能见着秦琉璃,秦国忠便已经心生怀疑。身为贵妃的秦琉璃,怎么可能不出席这样的大事件?郡主出嫁,岂容儿戏。 此事上不得金殿,直接在御花园里公审。 一听公审二字,秦国忠当即冷了眉目。 一个个面面相觑,有身份的坐着,身份不够的站着。 卓太后冷斥,“皇帝,你这是要干什么?郡主刚刚出嫁,这大梁的使团也才离开京城,你迫不及待的是要拿谁开刀?” 李勋深吸一口气,“朕知道早前冤枉了母后,是朕不察,是朕的不是,而今朕已经抓到了戕害皇嗣,陷害母后的真凶。” 戕害皇嗣,那可是杀头诛九族的重罪。 听得这几个字,底下人谁也没敢吭声。 沐桑榆扭头望着李朔,总觉得这事跟李朔脱不了关系。 “你说什么?”卓太后微微一愣,瞧了一下底下众人,“皇帝说这话可要有真凭实据,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哀家逼着你做这些事情。” 李勋笑得凉凉的,“儿臣不敢,母后多虑了。此事定是有凭有据,绝不是虚妄之谈。 听得这话,桑榆凝眸望着李朔,此刻5;151121779088459她正站在李朔身边。 李朔回望她的时候,单眼眨了一下。 她心下一惊,忙收敛了视线,然后快速环顾四周,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留在了李勋和太后身上,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 然则,她忽略了远远站定的卓君御。 卓君御对皇嗣的事情不感兴趣,皇帝要铲除谁那都是迟早的事。他如今只是盯着沐桑榆,心里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侍卫拎着血淋淋的人上前,然后直接丢在了地面上。 那血淋淋的身子,如同血淋淋的肉球,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挪动了一下身子,惊得众人疾呼。 “启禀皇上,他已经全招了。”杨云锡行礼,然后退到一旁。 李勋慢条斯理的瞧着桌案上的供状,转手便递给了卓太后,“母后自己看吧!” 这卓太后不看还好,一看……脸色全变了。 桑榆一怔,这是何故? “果真如此?”卓太后冷然,“是秦家……” “供词上所述句句诛心,在秦贵妃没有子嗣之前,朕这后宫里都不可能有子嗣。”李勋冷眼望着秦国忠,“大将军觉得这个提议好吗?” 秦国忠当即躬身行礼,“老臣不敢!” “你是不敢,可你的女儿倒是胆大包天。知道跟前这人是谁吗?”李勋笑得凉凉的,“要不让秦贵妃自己来认一认,也免得到时候以为朕冤枉了她。” 音落,便又女子的哭声从外头传来。 秦琉璃拎着裙摆,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勋和卓太后跟前,“皇上,太后娘娘,臣妾没有……臣妾是冤枉的!!”秦琉璃回头爬到了自己的父亲脚下,“爹!爹!我没有!我没有!” 秦国忠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皇帝,“皇上,老臣知道贵妃娘娘是有些刁蛮任性,但她绝不会戕害子嗣。请皇上与太后娘娘明察!” “自然是要查的,毕竟是朕的贵妃。”李勋面上无温,“杨云锡,让人都上来吧!秦将军要证据,朕自然得让他心服口服。” 杨云锡颔首,当即退下。 不多时便带着不少人上前,有男有女。 其中几个是丹阳宫的奴才,为首的是明月。 谁都知道明月是秦琉璃的贴身丫鬟,是从秦将军府带来的,是秦琉璃最信任之人。 明月身上带伤,发髻凌乱,显然也是受了过刑。 “皇上!”明月行礼,“奴婢叩请皇上圣安,太后娘娘金安。” “明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李勋瞧了卓太后一眼。 卓太后已经在盘算这李勋在打什么主意,便保持了沉默。 秦琉璃愣了,她一直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今才知道原是被身边的人出卖了。 “是!”明月磕头,满脸的惊恐,“启禀皇上与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身子抱恙,太医说必须好生调养才能生养。所以……所以贵妃娘娘担心后宫若是有人母凭子贵会动摇自己的地位,便与采办勾结……” “胡说!”秦琉璃歇斯底里,“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皇上,臣妾是冤枉的,你别听这贱人胡言乱语。臣妾身为贵妃,当母仪天下,岂能做这样的事情?皇上,您要相信臣妾……皇上!” 秦国忠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桑榆微微僵直了身子,却见李朔不动声色的饮茶,似乎早就预知了一切。 看样子,他们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这秦国忠……说是过国忠,可这背地里做了些什么,怕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否则李勋不会这般迫不及待的对他下手。 毕竟雍王李珩,才是他们目前最大的威胁。 看样子,里头还有事! 明月泣不成声,“宫里头的东西,好多都被动了手脚……” 第三百六十九章 秦琉璃一下子疯了,当即冲上去掐住了明月的脖颈,所幸杨云锡眼疾手快,当场摁住了秦琉璃,“贵妃5;151121779088459娘娘,得罪了。” 人在悲愤的时候力气是很大的,所以明月被当场掐晕了过去。 “没死!”侍卫回禀。 “这是要杀人灭口吗?”卓太后冷喝,“秦将军,你看看你的好女儿!”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卓太后便不属意这秦家人,因为这秦家而使得李勋的实力大增,是以在李勋登基的路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但秦国忠有个缺点,历经秦琉云之事后,变得优柔寡断左右摇摆。 如果当日不是李朔一力扶持李勋登基,怕是这秦国忠还在摇摆不定。 所以在对待秦家的事情上,卓太后是有气的。 私底下雍王李珩也曾拉拢过秦家,可这秦国忠总是模棱两可,最后干脆支持了李勋!! 秦国忠急了,“皇上,老臣对皇上对大齐忠心耿耿,绝没有二心。” “朕可没说秦将军有二心。”李勋淡淡然的吐出一句。 这话可不秦国忠给吓着了,当场就给皇帝跪下,“皇上恕罪!” 秦琉璃哭得不成样子,早前的花容月貌如今哭成了大花脸,“皇上,臣妾冤枉……” “人赃并获,你还说你冤枉?你让朕如何信你?”李勋手一挥,袁成便端着一叠账簿上前。 袁成行了礼,“启禀皇上,启禀太后娘娘,这是从采办家里搜出来的账簿,还有宫里那些糊弄人的作假的账簿,可着人细细的对账,便知其中真假。” 秦琉璃一下子软在了地上,半晌都没能再爬起来。 账簿! 不是说没有账簿吗? 为何还会有账簿?? 她忽然明白,人与人之间总是隔着一层肚皮,这采办也是防着她,所以表面上说没有账簿,实际上早就留了一手。可这留一手却成了最后的催命符!! 瞧着自家女儿这副模样,秦国忠已经心中明白! 但…… “皇上,老臣浑然不知贵妃所犯之事,还望皇上明察!”秦国忠磕头,“老臣养女无方,老臣知罪,但还请皇上看在秦家世代的份上,宽宥秦家!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琉璃愣了,这可比采办的账簿,更让人震惊。 “爹?”秦琉璃低低的喊了一声,“爹,你在说什么啊?爹,我是你的亲生女儿!爹,你不能不管我!爹!” “你犯下如此重罪,是爹没教育好你,爹有罪!但爹也教导过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若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就不要连累秦家!”秦国忠轻叹。 秦琉璃流着泪,望着自己的老父亲,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是一个父亲该说的话吗? 在她危难的时候,他的父亲想要全身而退,便连最后的挣扎机会都不给她!要知道如果秦家要力保她这个贵妃,毕竟秦家的大权在朝堂上摆着,皇帝也会有所忌惮,可她爹呢? 这会竟然让她不要连累秦家? 桑榆心头微凉,现实总能给人意料之外的悲凉。 被亲爹放弃的滋味,想来足以让秦琉璃生不如死。早前仗着自己模样像极了秦琉云才能盛宠后宫,堪当贵妃之位,可这才几个月?已经成了如此模样…… 是皇帝太凉薄,还是秦琉璃太蠢? 明月苏醒之后,又惊又怕,这会又开始语无伦次。 秦琉璃便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望着絮絮叨叨的明月,神情略显迟滞。良久,她才将视线落在李勋的身上,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可惜,在李勋的脸上,她没找到该有的怜惜和犹豫。 那样一个凉薄的帝王,睥睨一切,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管在什么时候,总是这样淡淡的,叫人摸不透看不穿。伺候皇帝这么久,秦琉璃还真的不知道李勋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明月说,这宫里头的鸡鸭都是红花掺在饲料里喂养的,如此成长的鸡鸭入了后宫,便可教后宫里的后妃再不容易生养子嗣。 这是要让皇家绝嗣,这种行为是要诛九族的。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李勋问。 秦琉璃跌坐在地上,木讷的望着李勋,“皇上觉得呢?” “朕在问你!”李勋冷然起身。 底下跪了黑压压的一片,高呼着,“皇上息怒!” 除了那几个有身份的,这会都只能跪在地上。皇帝生气了,后果很严重。龙颜大怒,那可是谁都担不起的风起云涌。 桑榆跪在那里,李朔低眉便看到她的发心,眉头微微蹙起。 李朔躬身,“皇上息怒!” 李勋瞧了李朔一眼,视线低垂便看见了李朔脚下的桑榆,深吸一口气便坐了回去,“都起来吧!” “谢皇上!” 桑榆这才得了开释,重新站在了李朔身后。 “皇上,此事已经不是单纯的后宫之事,因为涉及了皇嗣,事情非同小可,还望皇上能妥善处置。皇嗣之事可大可小,说大了那就是谋朝篡位,说小了那也是杀人不眨眼。”李朔一针见血。 李勋点点头,“秦将军,你以为呢?” 秦国忠这个时候哪还敢掺合进来,哪怕是自己的闺女也不敢帮着说话。 行了礼,秦国忠道,“皇上睿智,老臣无话可说,单凭皇上发落。只要皇上能公平公正处理此事,老臣绝不会有异议。” 说完,秦国忠还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跪地磕头。 这话堵了所有人的口,饶是秦贵妃跟秦家有关,但这深明大义的秦老将军,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果真做到了大义灭亲的地步。 秦琉璃苦笑着,那一刻,桑榆并不觉得这戏有多精彩。 不管是朝堂之争,还是后宫之争,被牺牲的总归是女人。即便坐上了后位又如何?踩着多少人的骨血上去,甚至于还有人六亲不认,杀父灭子。 桑榆突然觉得累了,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李朔也看出了桑榆的恹恹,接下来的事情他也插不上手,所以在最后对待秦家的问题上,李朔选择了避让,让李勋自己处置。而他则领着桑榆,潇洒的离开。 “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吧!”桑榆问。 第三百七十章 李朔牵着她的手走在灯火昏黄的宫道上,寒冬的季节,说句话都觉得冷风嗖嗖往嘴里灌。 好在,他的掌心是暖的。 “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贵妃真的做了这些事。”李朔回头看她。 桑榆淡淡然一笑,这兄弟两个要对付的绝对不是秦琉璃,一个女人犯不着这么劳心劳力,估摸着是在找切入口,是有更大的图谋。 不过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桑榆也不再多问。 秦琉璃的事儿交给谁都不太合适,所以皇帝着卓太后身边的长安姑姑和杨云锡一起着手。 是以这件事,谁也不敢多问。 有个皇帝,有个太后压着,谁还敢乱说什么?一个个都巴不得将自己跟秦琉璃撇得干干净净才好,哪敢轻易往上凑。 苏娴站在晋王府门前等着,那一张小脸冻得通红。 桑榆是在李朔之后下车的,一抬头便看到了这般情景,眉目微微拧起。她看着李朔头也不回的走向苏娴,看着李朔拥着苏娴进了府门。 “主子?”夕阳低低的喊了一声。 桑榆回过神来,风吹得她打了个冷战,“没事。” 夕阳赶紧搀着她,“姐姐进去吧,夜里风大!” “好!”桑榆深吸一口气,疾步进了门。 虽说知道李朔与苏娴不过是逢场作戏,可这心里头总归是不舒服的。谁能容忍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横竖她是做不到。 她傅云华自私惯了,做不到跟人共享情感。 什么金银财帛,荣华富贵她都不在乎,唯独这感情上…… 回到厢房,程来凤早早的等着了,满屋子被翻个底朝天。 桑榆的脸色当场就暗了下来。 夕阳先爆了,怒不可遏的指着程来凤,“你这是干什么?你给我出去!出去啊!” 程来凤双手一叉腰,“钱呢?” “钱不是都给你了吗?你有本事去找主院那位,找我们主子有什么用?这里头你不都翻遍了吗?有点值钱的你不都看到了吗?”夕阳咬牙切齿。 的确,这地方程来凤都翻遍了,所以…… “桑榆,你不会这样对娘吧?”程来凤满心期许的望着悠悠然坐定的桑榆,“桑榆,娘之前是有些对不住你,可这会……娘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商量商量的。” “我这里没什么钱了,你若是着急就再等等。”桑榆顾自倒上一杯水。 程来凤刚要开口。 听得桑榆又道,“就算你把我逼死,那也没什么用处,只会少少一颗摇钱树而已。” 这话是对的! 若是桑榆出了事,那她跟沐雨珊还有什么理由留在晋王府?说到底,他们能进晋王府,幸赖沐桑榆收留,即便她现在不得宠了,那也是晋王的女人。 程来凤愤然坐定,闷闷不语。 “我累了。”桑榆放下手中杯盏,“夕阳,去备热水,我要好好的洗一洗。” 程来凤忍了一口气,“那这样,我明天再来找你。” 桑榆不吭声。 “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程来凤欣喜的往外跑。 夕阳急了,“姐姐,你怎么应了?她这根本就是无底洞,你若是应了,她日日都来可怎么办才好?” 桑榆瞧了她一眼,“你真以为我能让她掐在手里?如今的局面,就算她去散播谣言,也没什么用处了。你别瞧着她这视财如命的,可心里头还算清楚。” “若是清楚自然是最好的,就怕她脑筋不清楚,到时候惹出祸来,给姐姐添麻烦。”夕阳撇撇嘴,铺好床之后便朝着外头走去。 “对了夕阳……”桑榆张了张嘴。 “怎么了姐姐?”夕阳一怔。 桑榆垂眸,“没事!” 夕阳想了想,转而笑道,“我会顺道去看一看主院的动静。” “我可没这么说。”桑榆翻个白眼。 “是啊,是夕阳自作主张,跟姐姐没关系。”夕阳扮个鬼脸,撒腿就跑。 桑榆低低的笑骂了一句,“死丫头!” 这苏娴和李朔独处,她是怎么想怎么都不舒服。 后窗出现了动静,桑榆骇然心惊,疾步走到了窗口。 隔着5;151121779088459一扇窗户,残叶在外头道,“少主!” “如何?”桑榆忙问。 “这王世年根本不是本人。”残叶道,“不过卑职在平城遇见了阻碍,不知道是哪方势力似乎也在调查王世年。” 桑榆一愣,“是不是晋王府的人?” “不是朝廷中人。”残叶的口吻很是肯定。 这会,桑榆倒是想不透了,还有谁会去调查王世年呢? “你可查过?”桑榆把玩着袖口的花纹,脑子里在思索着到底还有谁会对王世年的事情感兴趣。 “查过,但是对方行迹诡异,跟丢了!”残叶深吸一口气,“少主,此事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王世年是他人假冒的,那这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桑榆问。 “是西域人!”残叶道,“卑职怕打草惊蛇,所以先回来禀报少主。少主,接下来该怎么做?” 桑榆想起了背上的媚骨之毒,曼陀罗花开,想必那毒便是在平城的时候种下的。 “去查一查这西域人的背景,仔细他的蛊毒。”桑榆刻意提醒,“此人能冒充王世年留在中原,定然是有所图谋,并且此事非他一人可以为之。还有,查查看真的王世年现在何处!” “是!”残叶颔首。 桑榆离开窗口,外头的黑影一纵而去。 “西域……”桑榆眯了眯眸子,靠在贵妃榻上揉着眉心,真让人脑仁疼。西域的人趁着大齐和大燕在最后交战的混乱中,把自己藏身在平城府衙内,取代了王世年。 桑榆微微直起身子,为何偏偏选择平城呢? 这平城地处偏僻,若是要兴风作浪也未必能掀起大浪来。 难不成这平城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桑榆努力回忆着,父皇在世的时候,似乎也没提过平城的事情。而皇伯伯当时也没说什么,所以桑榆的确没想明白这平城的事情。 靠在软榻上,桑榆眯着眼睛看着那明灭不定的烛火,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咻的坐起身来。 第三百七十一章 平城……她在吧! 李朔瞧着苏娴那殷勤的模样,面上未改颜色,可这心里头却不是滋味。方才为了不教苏娴看出端倪,他装得那么冷漠无情,也不知回去之后该接受怎样的惩罚。 最近桑榆的兴致不高,总觉得她好像有些倦怠。可他趁着她睡着,总要给她灌输内力,也没发现她体内有内伤之类,未觉这媚骨之毒再扩散。 “王爷?”苏娴连喊两声。 李朔这才意识到自己走了神,轻叹一声揉着眉心,“何事?” “王爷瞧着很是疲累,是宫里头出什么事儿了吗?”苏娴低低的问。 出什么事? 这还用问吗? 饶是苏娴身处晋王府,想来也该听到点风声。宫里头的动静那么大,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情。 不过既然苏娴要装傻,李朔自然得陪着她一块宴席,“秦贵妃那头惹出点祸端,是以皇上不高兴,太后娘娘也跟着动了气儿。” 说到这儿,李朔起身缓步走到了窗口站着。 负手而立,面无表情。 他原想着这样能避开跟苏娴的接触与直视,却始终不明白女人的心思。若一个女人想要缠着你,她便有千万种方法跟你来个亲密接触。 比如现在! 当苏娴从身后抱住李朔的腰肢之时,李朔的身子陡然绷紧。 苏娴只觉得这是个好兆头,男人对于她这一动作有了最原始的反应,那就是绷紧身子,意味着她有了机会。指尖顺着他的腰肢往上摸去,已然到了李朔的胸前,却被李朔一把摁住。 李朔极力保持情绪的平稳,伸手握住了苏娴不安分的手,俄而转过神来面对着一脸无害的苏娴,“别闹,本王还有事!” “你到底怎么了?”苏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扑闪扑闪的模样,瞧着可真是楚楚动人。 “此事涉及了秦家,所以非同小可。”李朔轻叹,弄出一副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姿态,“娴儿,本王心里烦躁,就不陪你了。” “过几日便是你我成亲的日子,王爷您……” 苏娴凝眸望着他,眼巴巴的等着他的答案。 李朔点点头,“本王心里有数,你放心便是。成亲这样的大事,自然不可马虎。明儿开始,本王会着人将这晋王府重新装饰一番。虽说是纳侧妃,但本王绝不会委屈你。” “多谢王爷!”苏娴行礼。 李朔亲自搀起她,“你好好休息,本王去书房处理公务。大梁使团刚走,有些事情急需处理。” 苏娴会意,“娴儿明白,娴儿一定会安安稳稳等着王爷。” “乖!”李朔终于找了个由头走出了房间。 出了门,他走得很快很急,瞧着好像真的很忙。 延辛心道,王爷这是怕侧妃那头又给惩罚吧?万一不让进门,王爷可就得哭了! 所幸,桑榆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无理取闹的毕竟是程来凤那样的,这会瞧着沐雨珊悄悄的回屋,当即轻咳了一声,吓得沐雨珊一下子愣在了门口,面色惨白…… “一个女儿家,大半夜的跑外头会情郎去了?”程来凤冷飕飕的开口。 沐雨珊回过神来,悄悄的将手藏在身后,“我刚去茅房了,娘在我这儿作甚?这么晚了不回屋睡觉,是觉得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心里头害怕不敢一个人睡?” “亏心事?”程来凤笑得凉凉的,“这种事不都是你做的吗?何况,沐雨珊,我是你娘,你这是什么口吻?这是你跟娘说话的语气吗?” “娘,你到底想干什么?”沐雨珊深吸一口气,“我累了,要休息了,娘若是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屋睡觉去!” 程来凤道,“早前从我这儿拿的那枚簪子呢?” “娘说什么?”沐雨珊一愣。 “我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吗?”程来凤笑得凉凉的,“簪子给我,我得当了簪子。” 沐雨珊的脸色瞬时变得很难看,“娘,你是不是又去赌了?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爹赶出门的吗?你竟然把沐桑榆给的钱,又拿去赌坊去赌了……娘你……” “得得得,我是你娘,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程来凤一脸的不屑,“我还以为这次能翻本,可谁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我不也是没办法吗?我若是能把输了的钱都赢回来,我也不至于……” “娘!”沐雨珊气急了,“你怎么就不听呢?你可想过,如今我们身处京城,若是没有钱傍身,一旦被赶出晋王府,将无处容身,连回去的盘缠都没有。” “回去?”程来凤不干,“我怎么可能回那穷旮旯里去?这京城里的晋王府,吃好喝好的,我乐得逍遥自在,还回那鬼地方干什么?去看你爹的脸色?打死也不回去。” 沐雨珊指着门外,“你给我出去!” “哟,长脾气了!”程来凤突然眼前一亮,“你这镯子哪儿5;151121779088459来的?” 沐雨珊心惊,当即收了手,可还是晚了一步。 程来凤抓住沐雨珊的手,“这东西很值钱吧?” “娘,这是我的东西,你不许……” 还不等沐雨珊说完,程来凤不顾女儿的痛处,直接把镯子给捋了下来,放在烛光里左右瞧着,“好东西啊!这可值老鼻子钱了!雨珊啊,你这是打哪儿弄来的?” 沐雨珊面色发青,“还给我!你要什么东西我都给你,唯有这东西不能给你。” “这东西是谁给你的?”程来凤笑得和蔼可亲,“你告诉娘,娘一定把这东西还给你,否则的话……娘就拿去当铺了。” 沐雨珊绷紧了身子,“娘,你还想不想在晋王府里待着了?” “我自然是想的,但也得看我能不能享荣华富贵啊!”程来凤把镯子放在桌案上,“雨珊,我可是你亲娘,若是我被赌坊的人打死了,你说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留在京城里,一定会被人欺负的。” “你这次又欠了多少?”沐雨珊冷然,“沐桑榆给的那些金元宝呢?” “你别提那丫头,就给那么点都不够塞牙缝的。”程来凤盯着沐雨珊,“娘是过来人,有些事你瞒不住我。你在外头,是不是找好了人家?” 第三百七十二章 沐雨珊冷笑两声,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因为赌债已经成了魔,所以不管她说什么,程来凤都不可能轻易放弃眼前的摇钱树。 不紧不慢的收起了玉镯子,沐雨珊瞧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娘,你也希望我嫁得好吧,总不想让我跟沐桑榆一样连个名分都捞不着,对吗?” 程来凤连连点头,“那是当然,你是我生的,那沐桑榆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捡来的野种罢了!你呀,若是找了高枝儿可别忘了娘啊!雨珊,娘对你总是真心的吧?” 沐雨珊笑得温婉,“娘,你生我养我,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若是有朝一日我飞黄腾达了,您可是我的亲娘,怎么能不带着你享福呢?” “那就好!”程来凤面上在笑,可心里头却在打着如意算盘。 这闺女心里有了人,在外头不知道搞什么东西,估摸着是要飞了。沐桑榆始终不是自己生的,自己不可能死拽着沐桑榆不放,这丫头实在不靠谱,而且心思太重。 但沐雨珊可是自己的亲闺女,大不孝总不至于。 然则人心易变,与其抓着人,还不如抓着钱。她才不管沐雨珊跟着谁家,当妾室还是当正妻,只要能好吃好喝的待着自己,给自己钱花就行。 这世道啊,总是这样现实。 别看这沐雨珊文文弱弱的,可这嘴巴是忒硬,程来凤知道自己不可能逼着沐雨珊说实话,所以只能缓兵之计。 出了门,程来凤寻思着不如找苏娴弄点钱。这外头赌坊里逼得紧,自己没敢出晋王府大门,否则前脚出门剁前脚,后脚出门剁后脚。 程来凤远远的瞧了一眼,主院那头的灯还亮着,想来苏娴也没还没睡。 那不如去碰碰运气?? 再一眨眼见着李朔走得很快,大步流星的朝着书房走去,程来凤赶紧跳出了栏杆躲了躲。这晋王殿下脾气不太好,自她入府便没见着这位冷面王爷怎么笑过。 听底下人说,王爷在沙场上杀人不眨眼,所以程来凤也没敢在李朔跟前造次。 小人物,有小人物害怕的东西。 “你来干什么?”胭脂拦住了程来凤。 小小丫鬟居高临下,程来凤自然不高兴。不过想起赌坊里欠的银子,程来凤只能按捺,死皮赖脸的赔笑脸,“胭脂姑娘,侧妃睡着了吗?”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这么晚了,赶紧回屋歇着吧,若是扰了主子安睡,有你好果子吃?”胭脂掉头就走,吩咐人关门。 “等等等等!”程来凤急了,“我这不是紧赶着来找侧妃说情况吗?我发现了沐桑榆的异常,我得跟侧妃汇报汇报!” 听得这话,胭脂眉心微蹙,一时间还真分不清这老刁妇嘴里说的是不是真话。 见着胭脂犹豫,程来凤眼珠子一转,凑上去低低的说,“我说的是实话,你若是耽搁了,可别怪侧妃降罪下来。那可是你的事,跟我老婆子没什么关系!” 说着,程来凤作势要走。 “等等!”胭脂深吸一口气,极为不耐的哼哼两声,“在这里等着,我去通禀一声。” 苏娴其实没睡,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只是不想搭理程来凤,不想被这样的低贱之人缠着,到时候纠缠不休的自降身份。 听得胭脂来报,苏娴眉心微蹙,“真的这样说的?” “话是这样说的的,但具体是不是真的就有待考究了。”胭脂冷笑,“主子,这老太婆可不老实,只怕是另有所图。” “穷酸地儿出来的,八成是为了银子。”苏娴坐定,瞧着自己指甲上的蔻丹,这一次的颜色甚是靓丽,最是好看,“让她滚进来。” 胭脂颔首,不多时这程来凤便屁颠颠的进来了。 见着靠在软榻上悠闲自得的苏娴,程来凤急忙行礼,然后笑嘻嘻的凑上去,“侧妃!” 胭脂赶紧上前,伸手就拦住了程来凤,不许程来凤靠苏娴太近。 程来凤悻悻的轻咳两声,苏娴开了口,“就站在那儿说吧,我没聋,能听得清楚。” “好!”程来凤在进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说辞,说什么呢?当然得说点有关于桑榆的事情,反正那丫头也拿不出钱来了,她不如就挑起双方没有硝烟的战争,如此一来…… 她程来凤就渔翁得利!! 好主意!! “我若是说了,侧妃能兑现承诺给我相对的好处吗?”这才是程来凤最想要的东西。 苏娴笑得凉薄,“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并且对我有相对的价值,我自然会给你好处。”说着,苏娴冲着胭脂使了个眼色。 胭脂会意的去取了一包银子过来,随手丢在了案上。 “钱就在这里,就看你有没有能力拿到手。”苏娴倦怠的合上眉眼。 胭脂冷笑,压低了声音望着程来凤,“若你敢骗侧妃,你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晋王府能不能容下你们母女,如今还得看咱们主子的意思。过几日便是侧妃纳礼,若出了岔子,晋王殿下会吃了你。” 程来凤的身子抖了抖,眼中多了几分恐惧。 晋王……会吃人? 深吸一口气,程来凤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继续往下编,“这些日子沐5;151121779088459桑榆看上去好像身体不太对,总有种倦怠的感觉,我是过来人,这种状态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娴蹙眉,“什么意思?” “你们没成亲的姑娘家自然不懂,想当初我怀着雨珊的时候,也是这样吃不好睡不下的,总感觉身子犯懒想睡觉。”程来凤其实就是扯个慌,她统共就见了桑榆几次,都是以为了钱,怎么可能看仔细。 她原想着,不过是说一嘴。 反正沐桑榆是个命硬的贱骨头,怎么弄都死不了,这苏娴就算要对付沐桑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苏娴睁开眼,“你是说……沐桑榆可能有了身孕?” 程来凤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只能讨好的笑道,“我也只是猜测,但我敢肯定这绝对不是晋王殿下的种。她这搬离主院已经有一段时日,而她恹恹的只是近几日,所以……” 第三百七十三章 苏娴什么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便是这种事。这沐桑榆跟在李朔身边时日不短,日日承宠,难免会……若是母凭子贵,那自己这侧妃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来日还得看沐桑榆的脸色,反倒让自己落了下风。 “还有呢?”苏娴显然冷了面色。 程来凤咽了咽口水,心肝直颤,这苏娴的面色瞧着不太多,若是她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把桑榆给做了,那自己岂非……岂非什么都没了?? “还有就是……就没了……”程来凤哪还敢再说什么,赶紧抱起了桌上的钱,撒丫子跑出门。 胭脂刚要追,却被苏娴一声喊住。 “主子,这老东西不老实。”胭脂冷然。 苏娴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她不老实,只不过不老实有不老实的好处。” “听她的意思是,如果沐桑榆有孕,那也是红杏出墙。”胭脂蹙眉望着苏娴,有些不太明白,“可是主子,这无凭无据的话说出来容易,要想抓住把柄可就难了。” “若真的是红杏出墙,倒也是极好的。”苏娴眯了眯眼眸,“只要孩子不是晋王的,那就好说!” “如果是晋王殿下的呢?”胭脂弱弱的问,“若然是呢?” 苏娴深吸一口气,眸中狠戾毕现,“如果是,到了晋王这儿,也只能不是!” 胭脂俯首,“是!” 毕竟有些东西,权看人心。 人若不信,再多的证据与现实都没用。 所以苏娴只要抓住李朔,便能解决桑榆的问题。 “送个消息出去。”苏娴冷了眉目。 “雍王府?”胭脂问。 苏娴摇头,“让凌风直接向上汇报。” 胭脂会意,“是!” 一声轻叹,苏娴靠在软榻上,想起了此前种种,想起了胸口那一箭。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身子跟常人有所不同,李朔那一箭是不是会直取她性命? 她有时候真的想问一问,当时的他是否真的想杀了她? 此后,是否真的有所后悔? 若真的喜欢她,为何最后却跟沐桑榆在一起? 的确,沐桑榆那双眼睛跟她很相似,单凭5;151121779088459第一眼看去着实难辨真假,可假的就是假的。他对假的尚且能恩爱缠绵,为何对着她反倒相敬如宾了呢? 是沐桑榆对他影响,以至于他对她逐渐的失去了兴趣? 苏娴觉得头疼,一想起那些事,就连心窝窝都跟着揪起。此生身不由己,可这份情感对于彼时豆蔻而言,却是真的……是真的…… 然则时移世易,今日的苏娴早已不是当年的她了! 抱着银子的程来凤当夜就跑出了晋王府,又去了赌坊。 十赌九死,戒不掉的心瘾。 沐桑榆深吸一口气,听得夕阳来报,说是程来凤又跑出去了。桑榆寻思着,八成又去了赌坊。 “这不是没钱了吗?没钱还能去赌坊?”夕阳撇撇嘴,将桑榆明儿要穿的衣裳折好放在床头位置,“我瞧着,她早晚得死在赌坊里。” “有了钱自然是得去赌坊乐呵乐呵,难不成还抱着一堆金银财帛睡觉吗?”桑榆笑了笑,褪却了外衣打着哈欠,“有软肋就好,难道你想要个油盐不进的人看着碍眼?” 夕阳摇摇头,“可她的钱是哪儿来的?” “还能是哪儿来的,沐雨珊又没什么钱。”桑榆坐在梳妆镜前,夕阳替她撤了发髻。 桑榆瞧着镜子里自己的如墨长发垂下来,不由的挽起唇角,“还能是哪儿来的,自然是主院那头给的。也不知这程来凤扯了什么慌,在我头上扣了什么屎盆子,这会拿着赏钱去了赌坊潇洒自在。” “这混账。”夕阳难免爆粗。 “去睡吧!”桑榆揉着眉心,“我也累了,折腾了一天,身子犯懒。” 夕阳颔首,“姐姐早点睡!”转而退出了房间。 桑榆刚钻进被窝,便有那登徒浪子又爬了窗户进来。这做贼般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背过身去,佯装动了气,“过几日就是晋王殿下的大好日子,你不去好生准备着,跑我这儿来作甚?可别指望着我能给殿下出主意讨好苏侧妃,我这人虽然不小气,但没那么大方。” 李朔死皮赖脸的褪了衣裳躺在她身边,“生气了?说好的只是逢场作戏,怎么还真的生气呢?” “我哪知道晋王殿下是跟苏娴逢场作戏,还是跟我逢场作戏?”话虽这样说,但还是转了身子看他。 一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讨好的谄媚之笑,“小榆儿真的吃醋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翻个白眼。 他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心里藏着事!” 她一笑,如花绽放,“罢了,只是装个样子罢了!还真能跟你生气?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罢了,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事儿。” “为何如此作想?”李朔心惊,“可是蛊毒又……” “那倒不是,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她垂下眼帘,躺在他怀里,“最近只觉得犯困,身上懒得很,总是提不起劲儿。李朔,你说我是不是快死了?” 这话刚说完,某人的手已经掐住了她胸前的肉尖尖,疼得她一下子叫出声来,可那后半截的惊叫却被他的唇堵住,生生咽回肚子里去。 等他松了手,她一记软拳落在他的胸口,满面红晕的娇嗔,“你这人真是无赖。” “知道疼就记住,以后不许说这话。你说死,不是折我寿吗?”他一本正经的揉着她那疼得厉害的肉尖尖,“你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晋王殿下年纪轻轻的与你殉葬?” 她呸了他一脸,嘟着嘴不说话。 一抹脸上的吐沫星子,李朔看着她。 “知道了!”这算是她的认错。 “明儿找个由头去梅园,我悄悄让军医在那里等着给你诊脉。”李朔道。 桑榆想着,这主意不错! 天还没亮,李朔便离开了晋王府,去做安排。什么事儿都能耽搁,唯独桑榆的身子不能有所闪失,否则他所有的希望都会破灭。 桑榆收拾妥当,便领着夕阳悄悄出了晋王府赶去梅园。 军医早就拎着药箱在花厅里等着,桑榆一来便赶紧给诊脉。晋王殿下说了,此处不可久留,他得速进速出。 这不探脉还好,一探还真当探出了名堂,惊得军医一脸错愕的盯着桑榆瞧了许久。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夕阳急了,“大夫你倒是说话啊,主子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什么病?严重吗?” 军医抚着胡子笑了笑,“说严重也不严重,不成功便成人而已。” “大夫,能不能别绕弯子?”夕阳快哭了,“什么成功什么人?主子这是怎么了?” “好事!”军医笑着收了脉诊,“恭喜侧妃贺喜侧妃,这犯懒是每个有孕之人必经的过程,等着胎像稳固便没什么大碍了!” 桑榆愣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来,等着军医开好了安胎药的方子递给夕阳,桑榆才回过神来,“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 可这不可能啊! 她身有寒滞,而且早前食用了那么多的寒凉之物,已经打定主意不会生育,这突然间……桑榆还真的没想过这一层。 她肚子里,有李朔的孩子?? 不敢置信的抚上自己的小腹,桑榆的手一些轻颤,“大夫,你确定你看仔细了吗?我真的……真的有了身孕?真的吗?” 军医点点头,“侧妃放心,老夫行医数十年一直跟在军中,岂敢马虎。你这脉象甚是虚弱,如今得好好的保着,免得动了胎气而不自知。老夫开了安胎药,你每日吃着便能保母子平安。” 夕阳喜极而泣,“我这就去抓药!”捏着药方便往外走。 “等等!”桑榆突然叫住夕阳。 夕阳一怔,却见桑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这药方快速撕成数份。 “主子?”夕阳急了,“你干嘛把药方撕了?” “让底下的人,每人拿一张去抓。这件事虽然是好事,但也不容马虎。”桑榆呼吸微促,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兴奋,“夕阳,别高兴得太早了。” 夕阳这才意识到自己高兴过头了,晋王府里还有个苏娴,若是自己大张旗鼓的去药店抓药,必定会暴露行踪。若是被苏娴或者有心人得知,那王爷和姐姐长久以来的隐藏可都暴露了。 夕阳懊悔,险些因为自己的大意而酿成大祸。 军医行了礼,“侧妃好生休养,老夫告辞!” “谢大夫!”桑榆报之一笑。 夕阳悄悄送了军医出去,回来的时候让底下人东南西北满京城的跑着抓药,不许在一个药房里抓。 桑榆坐在房里,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竟然有了李朔的孩子……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没想到今儿却突然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 “姐姐怎么哭了?这是好事!”夕阳哽咽,“好事!” 桑榆满脸是泪的抬头看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李朔大跨步进门,“我瞧着军医出去了,可看出什么来了?” 乍见桑榆哭了,李朔的面色当即沉了下来,扭头便盯着夕阳。 夕阳连忙摆手,“跟奴婢没关系,不是奴婢……是殿下自己……” 话没说完,夕阳撒腿就跑。 李朔没明白夕阳的话,什么叫他自己?? 徐徐蹲在桑榆跟前,李朔凝眉瞧着满脸是泪的桑榆,伸手替她拭泪,“谁惹你不高兴,跟爷好好说,爷与你出出气便是。这眼泪可比珍珠还金贵,怎么能说掉就掉。你这一哭,爷的心都乱了。” 桑榆盯着他,“我断药好些日子了,你给我输内力也好些日子了。” 谁成想,她一开口便提起这个。 李朔笑得有些勉强,“我瞒着你不想让你知道这事儿,是不想你因为感激或者愧疚才留在我身边。我希望你跟着我,是出于自愿,发自肺腑。” “这次何止是发自肺腑,连肚子都为你争了一口气。你说你这日日夜夜的折腾,不遗余力的抛头颅洒热血,我怎么敢让你输?”桑榆定定的望着他,头一回主动的吻上他的眉心。 李朔愣住,输? 桑榆握住他手,将他的掌心轻轻贴在自己的小腹处,“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儿子像你,女儿像我,你觉得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李朔……” 李朔绷紧了身子,“孩子?” 她狠狠点头,哭得喘不上气来。 “孩子?”他又问了一句,似乎还是不敢相信,在5;151121779088459反复的确认了几遍之后,李朔咻的站起身来。 桑榆一怔,然后瞧着李朔在屋子里团团转。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事实上,李朔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高兴,因为他心爱的女人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快要成为父亲了,这一家三口很快就是圆满幸福的一家。 然后他该做什么?好像做什么都不对! 他看着她笑,笑得像个二愣子,就是那种傻咧着嘴痴痴的笑,笑得眼眶发红。最后他哭着抱住了她,一个大男人因为突然升为了父亲,一时间不知所措到了这样的地步。 “我从未想过,还能有这一天。”他抱紧了她,“真好!” “可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不是吗?”她哽咽。 他一下子松开她,面上有些许错愕,“不要胡思乱想,顾着你自己的身子便是,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置。可能要吃点苦头,但……我必舍命护你们娘两周全。” 桑榆定定的看着他,“会连累你吗?” “有得必有失,但值得!”他吻上她的唇瓣,泪水交融,喜极而泣,“我要当爹了,老百姓家里都怎么说的?说……孩子他娘?” 桑榆破涕为笑,“那你就是……孩子他爹?” 李朔连连点头,这称谓好! “可是李朔,我身上有蛊毒。”桑榆还是说到了点上,“孩子在我体内,会不会有影响?怀孕的女子难免会身子虚弱,若是因此而让蛊毒快速扩展……你想过后果吗?” “你是说,我可能会死?”李朔含笑看她,那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让她鼻尖泛酸。 桑榆已经知道答案了,眼睛里含着泪,嘴角挂着笑,“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住这个孩子。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一定好好的……好好的!” 李朔笑靥温柔,“不可反悔。” 她靠在他怀里:无悔! 第三百七十五章 如今桑榆有了身孕,李朔得改变所有的计划,总归是要保全这娘两才算周全。好在这府中的苏娴是一柄双刃剑,若然能好生利用,也能达到奇效。 不枉费他牺牲色相…… 不过李朔和桑榆心有余悸,前几次两个人毫无顾忌……所幸这孩子也是个倔强的,否则若是出事,两人怕是要后悔莫及的。 是以李朔到了军营找了军医,那军医的第一句话便是:请王爷节制房事。 李朔一口水呛在嗓子里,赶紧摆手让军医下去。 延辛在旁偷笑,心道咱家爷也有这害羞的一日,真当不容易。 “笑什么?”李朔当即恢复了最初的神色。 延辛忙敛了笑,躬身行礼,“爷,苏娴那边动了。” “雍王府?”李朔问。 延辛摇头,“似乎不太像,消息虽然入了雍王府,但雍王殿下并无作为。似乎是又递了出去,只是营造一个入雍王府的假象。” 李朔揉着眉心,“是送去边关吧?” 延辛没有吭声。 一声轻叹,李朔带着几分苦笑,“诸多兄弟中他最是文弱,从小是个病秧子,常常被欺负。总以为他会安于室,恐怕……临了心思最沉的也是他。” “王爷早有防备?”延辛一怔。 “有过怀疑,但着实不愿是他。”李朔起身,面色凝重。 缓步走出军营,李朔显得有些沉默。 延辛跟着李朔多年,自然知道李朔这心里头怕是不太好受。有些东西很难割舍,但又不得不割舍。想起那个病怏怏的少年人,常常被欺负得没有还手之力,每次都是晋王李朔出手。 饶是这样的,也难敌九五之尊的诱惑。 李朔苦笑,这皇位就那么好吗?当初的唾手可得,他不还是拱手让人吗?只不过这结果并非他所希望,以为放了皇位拥立李勋登上皇位,至少能保全她发妻的性命。 没想到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好在命运眷顾,能重新开始。 “爷,如今该怎么做?”延辛问。 李朔站在树下,长长吐出一口气,“平城有消息吗?” “平城现多股势力,暂时不知这些势力都来自于何处,所以卑职还在让人彻查中。”延辛俯首。 “多股势力?”李朔顿了顿,他知道小榆儿也在查这件事,那还有谁在查? 延辛点点头,“是!利州那头这几日也在蠢蠢欲动,这祸患不除,迟早是要乱的。” “若然乱了,则会给人腾出位置,叫人拿捏住把柄。李珩等人定会乱而取之,到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了利州的兵权。”李朔眯了眯眸子。 “秦家呢?”李朔又问。 延辛想了想,“说也奇怪,这秦贵妃被禁足,诸多证据都显示对贵妃不利,但秦老将军却一点都不着急,连托人去说情之举都免了。这爹当得可真够薄情的,为了自己连亲生女儿都不要了。” 李朔轻嗤,“秦国忠牺牲自家女儿又不是头一回了,秦琉云是怎么死的,他自己心里最清楚。秦国忠肯定知道皇帝已经让人盯着他,所以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那皇上的如意算盘岂非落空?”延辛道。 李朔摇头,“姜还是老的辣,可这秦家又不是只有一块老姜。秦家不还有个独子吗?秦珂是个孝子,这才是秦国忠最想保全的人,也是他的软肋所在。” 延辛颔首,“那皇上……” “皇帝一定会拿他下手。”李朔抿唇,不再多说什么。 李勋看上去格外的温顺,可实际上心里藏着虎狼。他办事惯来是不留余地的,若他有心要拔除秦家,那……早晚会斩草除根。 所以……秦琉璃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皇帝要对付的可能不是自己,而是她背后的秦家。 可对于被父亲放弃的这个现实,秦琉璃始终无法接受。 都说虎毒不食子,难道儿子是人,她就不是了吗?牺牲了姐姐,难道还要牺牲她? 人的求生本能让她不甘就这样死去!! “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他,若他不来别后悔!”秦琉璃趴在窗口大声喊,“事关我姐姐秦琉云……” 这话传到了李勋的耳朵里,一听事关秦琉云,当即放下了手中御笔,冷着脸便来了重兵防守的丹阳宫。 秦琉璃显得很是狼狈,衣衫不整,发髻凌乱,早就没了最初的贵妃威严。她才当了几个月的贵妃,却已经落得这般田地,归根究底是当初被大燕给吓怕了。 李勋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秦琉璃迟滞的眼睛里终于浮起少许希望。 “你若是敢胡言乱语,朕现在就杀了你!”李勋目露凶光,极尽狠厉之色。 “臣妾知道,姐姐一直是你心中的刺。”秦琉璃跪在李勋跟前,“可是皇上到底知道多少呢?你以为姐姐有多爱你吗?你们不过是指腹为婚,不过是青梅竹马罢了!你了解她吗?” 李勋不说话,只是盯着秦琉璃,倒要听一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秦琉璃颤颤巍巍的起身,杨云锡与袁成当即上前站在李勋左右防备着,生怕这秦琉璃会突然行刺。 女人的笑声在空荡荡的丹阳宫里回旋着,秦琉璃笑得凄怆,“皇上,你可知道你被送入皇宫当成质子,姐姐便已经变了心。若不是我爹一直5;151121779088459让人瞒着你,你以为……哈哈哈哈哈……” “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以为姐姐对你一心一意,她临死的时候,对你只有恨!” 第三百七十六章 李勋面无表情,可这身子却绷得生紧,袖中双拳紧握。他冷漠无温的盯着眼前的疯女人,若她再说下去,他保不准真的会亲手杀了她。 秦琉璃泣泪两行,“人呢总是惦记着自己得不到的,就因为如此你才会立我为贵妃,只是想着我与姐姐的容貌相似,能一偿相思之苦。可是皇上,单相思也算相思吗?” “你在京城娶了云华公主那个贱人5;151121779088459,姐姐还会等你才怪。她早就另觅良婿,只是秦家一直瞒着罢了!你真以为这世上有还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事情吗?” “秦家被大燕文昌帝流放,我姐姐早就恨死你了,都是因为你而受到牵连。” 她顿了顿,突然盯着李勋,“皇上若是能饶臣妾不死,臣妾还能告诉皇上一个天大的秘密。” 李勋眯了眯眼眸,“你觉得朕会放了你吗?” “那皇上考虑清楚!”秦琉璃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秦家放弃了她,那谁都别想好过。她又不是秦琉云,能任人顺手捏来。 “你方才所言,是否属实?”李勋的声音有些沙哑。 秦琉璃笑了,笑得何其寒凉,“当然是骗皇上的,姐姐那么深爱着你,连那杯毒酒都毫不犹豫的喝下。命都可以给你,怎么会不爱你呢?臣妾就是觉得皇上不高兴,所以拿姐姐的事儿来哄哄你罢了!” “皇上觉得臣妾编排的故事,好听吗?心里头是否觉得震撼?臣妾还有更震撼的事儿没说呢!若是皇上听了一定会更加……激动难耐。” “你疯了!”李勋掉头就走。 秦琉璃还在笑,笑得泪流满面,“那就请皇上思虑清楚,要不要听最后那个故事。听完之后,皇上一定会怀疑人生,一定会觉得拿臣妾的命去换这样一个大秘密,是值得的。” “皇上?”袁成低低的轻唤。 李勋坐在御书房里,面色黑沉得厉害。 秦琉云三个字是李勋心中的刺,谁都不敢触碰,可这秦贵妃却口口声声秦琉云,听得袁成在旁边直捏了一把汗。 拂袖间,李勋将案上的杯盏掼碎在地。 怦然脆响过后,袁成和杨云锡已经跪在了地上。 “证据确凿,依法究办!”李勋切齿,“秦琉璃!” 杨云锡俯首,“微臣遵旨!” 这戕害皇嗣,还想让后宫绝嗣,可论谋逆之罪。饶是念着秦家功勋不予诛灭九族,也该有所惩戒。是以褫夺了秦家的将军头衔,迫使了秦国忠交出兵权。 谋逆之罪如同谋反,谁敢帮腔? 道想被牵连? 连太后都没说话,还让长安姑姑帮着查察秦琉璃的罪证,谁敢多说什么? 秦家的将军府匾额被拆下,秦家人心惶惶。 “爹!”秦珂跟在秦国忠身后,“难道就不管姐姐的死活吗?大姐已经没了,难道连二姐也不要了?” 秦国忠顿住脚步,极是冷厉的盯着自家儿子,“妇人之仁!” “爹,二姐也是您的骨血,是您的亲生女儿。我不信二姐会做出那种事,里头定然有所误会。说不定是奸人陷害,二姐一定是冤枉的。”秦珂执拗。 “冤枉?”秦国忠冷哼一声,“将军府的匾额已经落下,为父的兵权被迫上交,你觉得是你二姐冤还是你爹更冤?” 一番话堵得秦珂半晌答不上来。 “她自己干的好事,如今却要连累整个秦家,你却还想着要救她?我不妨告诉你,饶是此事不是她做的,如今在皇上和太后跟前,那也是罪证确凿,板上钉钉的事儿!”秦国忠怒喝。 秦珂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秦国忠怒不可遏,“就因为那是皇帝!就因为你爹手里拿着秦家军!” 秦珂一怔,赶紧跟着父亲进了书房,“可是爹,您手握兵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为何皇上要这样对你?咱们秦家忠心耿耿,哪里……” “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秦国忠深吸一口气,重重合上眉眼,“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 “秦家无谋反之心,皇上怎么能斩杀功臣!”秦珂掉头就往外走,“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天理,没有说理的地方!” “站住!”秦国忠一声怒喝,“你想干什么?” 秦珂年少气盛,“我要去找皇上理论,这事儿怎么能……” 一声脆响,秦国忠狠狠给了秦珂一巴掌,“胡闹,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你是不是要让皇帝下旨诛九族,才肯罢休?自古无情帝王家,若是皇帝肯讲道理,就不会有那么多功高盖主者死的例子。” 秦珂揉着生疼的脸,满嘴的咸腥味,“爹,难道就眼看着二姐死吗?” “她自己做下那些事还连累了秦家,死也不冤。”秦国忠面黑如墨,“昔年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而今皇上为了对抗雍王李珩,恐怕……” “若是如此,皇上不更得依仗咱们吗?”秦珂不明白,“姐姐在宫中伺候,秦家不是能更好的为皇上效命?皇上为何要联手太后对秦家赶尽杀绝?” 秦国忠犹豫的看了儿子一眼,半晌没有说话。 等到秦珂走了,秦国忠心腹元泰去跟着秦珂,若有必要提前送秦珂离开京城。 “将军?”元泰一愣,“那您呢?” “皇上盯上了秦家,我若是一走……”秦国忠摇摇头,“怕是皇上已经知道了那些事情,我是走不出这京城了。如今能保一个算一个,茂贞是我秦家的根,只要他还活着……秦家就不算亡。” 元泰颔首,“那二小姐……” “她自己不争气,死也活该。”秦国忠摆摆手,“下去吧!” 元泰行礼退下,秦国忠便坐在桌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绑缚在鹰隼的脚上,“但愿你能收容茂贞,也不枉费我这秦家数百条人命的赔付。” 鹰隼飞上天空,秦国忠面如死灰,“一步错,步步错,都输了。” 轻叹一声,他转身从书房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然则等他打开来,顷刻面色骤变。 “怎么会……难怪皇帝……” 第三百七十七章 秦珂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不知道自己父亲和姐姐做了什么,因为一直以来都被保护得太好,是以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竟去联络了军中几名父亲的忠骨,决定夜入皇宫,若是实在不行便将秦琉璃救出来。此后山高水长,去哪都比在皇宫等死要好。 元泰自然要阻止,但是等他去回禀秦国忠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秦珂是个急性子,早就领着人闯入了皇宫。 秦国忠手忙脚乱的吩咐人在外头接应,另派了一些人前往宫中驰援,总归要保住这个儿子,那可是秦家最后的根苗,是他的独养儿子。 宫里头发现了此刻,御林军全部出动。 李勋则岿然不动的坐在御书房内,瞧着被摁在跟前的秦琉璃,漫不经心的放下手中御笔,“你猜,今晚会发生什么大事?” 秦琉璃惊惧的望着极是陌生的李勋,她真的一点都猜不透这男人的想法。看上去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床笫之间也是极尽柔软,怎么转眼间如此狠戾无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琉璃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把她带到这儿来。 “皇上!”杨云锡从外头进来,毕恭毕敬的行礼,看上去有些着急,“和皇上所预料的丝毫不差,有刺客夜入宫闱,如今已被御林军包围。” 秦琉璃骇然瞪大眼眸,“皇上你……” “你迫不及待的想拉着秦家下水,如今朕就成全你。”李勋幽幽然盯着她,“传朕旨意,杀无赦!” 杨云锡也跟着一愣,“皇上?” “还要朕再重复一遍?”李勋冷然。 “微臣不敢!微臣遵旨!”杨云锡忙行礼退下。 秦琉璃急了,“谁?是谁来了?是我爹??” 李勋起身,略显惋惜的吐出一口气,“你觉得你爹那样的人,会来救你吗?秦琉璃,你觉得你爹能杀了秦琉云,会舍不得牺牲你吗?” 眉睫骇然扬起,秦琉璃不敢置信的盯着李勋,“你、你说什么……” “你所谓的大秘密,不就是这个吗?”李勋凉薄的望着这张惨白如纸的容脸,指尖轻轻挑起秦琉璃的下颚,“该说的明月都说清楚了,你以为朕留着你在宫中圈禁而不打入冷宫或者天牢,是为了什么?” 秦琉璃面白如纸,“你……” “朕什么都知道了。”李勋的口吻仍是淡淡的,“当年文昌帝为了心爱的女儿云华公主而贬斥秦家,使得秦家遭受无妄之灾,所以朕一登基便许了你贵妃之位,让你爹安安稳稳做他的大将军。” “可朕没想到,他竟然存了狼子野心。当年文昌帝根本就没有专门赐死秦琉云,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较真的人,若是知道他在背后对秦家做的那些事,定然会生气。” 说到傅云华,李勋眼底的光瞬时暗淡下去。 他定了定心神,一脸嘲讽的望着秦琉璃,“跟你爹相比,那文昌帝与云华公主的父女之情,似乎要高尚得多。你爹为了定朕的心神,也为了提醒朕谨记这份恩仇,竟然让你姐姐服毒自尽。” “好啊!真是好啊!秦家瞒了朕那么多年,也让朕恨着云华公主和文昌帝那么多年。秦琉璃,你坐上贵妃之位的时候不会觉得心内不安吗?午夜梦回的时候可有想起你姐姐?” 秦琉璃泪落,如同失了魂魄的木偶,再也说不出话来。 “欺君之罪,该诛九族。”李勋的口吻仍是淡淡的,仿佛什么都上不了心,眼睛里除了权5;151121779088459位再无其他。帝王多情本就是最可怕的事情,所以…… “求皇上念在臣妾真心伺候过皇上的份上,饶了臣妾的家人吧!”秦琉璃跪在地上磕头。 李勋站在那里,笑得有些讽刺,“琉云这样求饶过吗?” “那你爹为什么不饶了她?” 秦琉璃泣不成声。 “为了权位也为了以后能东山再起,让李家欠着你秦家的情分,连自己的女儿都杀了,你爹可比朕这皇帝更深谋远虑,更狠。朕自问若有骨肉,绝不会……” 可这话终是说不出来,若说骨血……她曾经也有过,只是……被逼死在梅园里,一尸两命再也回不来了。 笑靥凉薄,李勋觉得自己跟秦国忠也所差无几,以后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他这辈子要杀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 “皇上!看在姐姐的份上,求皇上放过秦家……”秦琉璃抓着李勋的裤脚。却被左右摁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你听,是你秦家的人来救你了。”李勋缓步走向门口,然后站在门口往外看。 须臾便有侍卫跑来,说是看清楚了对方是秦家的少将军秦珂。 秦琉璃急了,“皇上!皇上,茂贞是无辜的!他少不更事,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根本不会对皇上构成任何的威胁,他压根不会带兵打仗更不会……” 话还未完,却见李勋眉眼无温,唇角牵起那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朕金口早开,爱妃怎么不早说呢?若是知道是秦珂而不是你爹秦国忠,朕也不至于如此绝情。” 他挑眉看了一眼袁成,“朕方才说了什么?” 袁成扑通跪地,心头砰砰直跳,“回、回皇上的话,皇上方才给杨大人下令,杀……杀无赦!” 秦琉璃怒急攻心,当即晕死过去。 李勋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仍是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丹阳宫那头杀机四伏,秦珂没想到自己一进来就会落入了埋伏圈,更没想到秦琉璃根本不在这里。皇帝似乎早有准备,等着秦珂想撤离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 弓箭手挽弓上箭的时候,所有人都扑向了秦珂,想着用性命去护住这秦家最后的根。 但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冰冷的箭矢,刺穿皮肉刺穿了骨血。 奢华的丹阳宫,顷刻间被鲜血染红。 秦珂喘着粗气,徐徐扯了黑色的遮脸布,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地。低眉看着刺穿身子的数支冷箭,不觉得疼,只是觉得冷,当即跪在了地上再也提不起劲儿。 视线一点点的暗下来,他想起了被爹赶出去的瑶儿…… 心道了一句:还好!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丹阳宫里一片血泽,秦家的后援赶到也是来不及了,李勋一句杀无赦,秦珂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生杀都不过在皇帝的一念之间,秦国忠没想到,最后连自己的儿子都没保住,当夜便率众反了李勋,自己给自己坐实了谋反之罪。 那一夜的京城乱得厉害,城里城外都是剿灭叛军逆党的军士,李朔也忙得脚不沾地。 这个时候晋王府其实还没有梅苑安全,所以事发当时李朔就让延辛护着桑榆从后院离开,直接住进了梅苑。须知若是秦国忠还有点脑子,就该知道要么靠着晋王府要么靠着雍王府才能离开京城。 这京城内外,李朔已经逐渐掌握了主动权,饶是雍王李珩和太后,如今也是小心翼翼的。 事实证明,李朔的顾虑是对的,借着苏娴的出现把曾经推上风口浪尖的桑榆替换下来,让苏娴成了众矢之的,让桑榆逐渐退出众人视线。 秦国忠带着人冲进晋王府的时候,李朔正领着人在外头剿灭叛党。 等着折返回来,秦国忠已经大摇大摆的坐在了晋王府的正厅里,冰冷的刀子已经架在了苏娴的脖颈上。苏娴坐在凳子上,哭红了一双眼睛眼巴巴的望着风尘仆仆的李朔。 李朔黑着脸,“秦国忠,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来本王府上!” “我已经走投无路,临了抓个垫背的似乎也不错。”秦国忠深吸一口气,眸光狠戾的站起身来,“晋王殿下如今手握重兵,可想过有朝一日也会与我一般下场?” “本王不会谋反。”李朔手5;151121779088459一抬,延辛只能握紧了手中刀刃,忍了这口气不敢轻易出手。 秦国忠笑得何其悲怆,“我也没想过要谋反,可是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扯淡!”李朔一声怒喝,“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君要臣死!”秦国忠老泪纵横,“君要臣九族皆灭,难道我也要看着自己的家眷惨遭屠戮吗?李朔,你真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吗?” “如今外头有强敌,内有雍王和太后,他李勋才会依仗你的力量。那不过是帝王策,只是想借刀杀人,借着你的手来清理君王的障碍罢了!” “终有一日你功高盖主,就只能是我一样下场,早晚都得死!” 李朔上前一步,苏娴便哭出声音。 “王爷!”苏娴泣不成声。 仿佛害怕到了极点,整个人不断的颤抖。梨花带雨,让人瞧着好生心疼。 李朔面露难色,但这神色也只是稍纵即逝,恰好足以被秦国忠看见。 秦国忠冷笑两声,“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王爷也不希望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子,死在你跟前吧?” “家国天下,本王无愧于心。”李朔冷哼,“秦国忠,你已经是穷途末路,何必做这无畏的挣扎?” “无畏的挣扎?”秦国忠指着皇宫方向,“李勋杀了我的儿子,我岂能放过他?敢问晋王殿下,若皇帝杀你妻灭你子,让你九族皆亡,你是否还能心平气和的与人说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言?” “刀没有架在你的脖子上,你永远都不会明白那种切肤之痛。李朔,要么送我们出城,要么只好委屈苏姑娘了!”秦国忠望着泪流满面的苏娴,“苏姑娘,你能不能活着,还是回到地下去……得看晋王殿下的。” 苏娴泣不成声,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低低的喊着,“王爷……” “你们想出城?”李朔抿唇,面黑如墨。 “没错!”秦国忠深吸一口气,外头早有人等着,无奈现在城内满是朝廷的军士,除了让皇帝最信任的晋王殿下送他们出城,秦国忠已经没有第二条路走。 李朔在犹豫,“你当真不会伤害娴儿?” “晋王殿下的心头肉,我自然不会伤害分毫。”秦国忠觉得有戏,“只要能出城,其他的我必言而有信。” “王爷?”苏娴泪眼看他。 “王爷!”延辛急了,“若是送他们出城,来日皇上追究起来,晋王府就有可能被牵连。谋逆之罪,那可是要诛九族的。王爷!!” 这其中的牵连实在是太大,李朔身处朝堂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苏娴眼巴巴的看着他,而秦国忠也在等着李朔的答案。 见着李朔迟迟没有下决定,秦国忠自然是急了,抬手便是一刀落在了苏娴的脸上。那一刻白刀子红刀子,惊得苏娴当场尖叫,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鲜血沿着她的指缝不断往外涌,苏娴已经哭得断肠,“王爷……王爷!” “好!”李朔点了头,“放了娴儿,本王送你们出城!” 秦国忠松了一口气,“那就有劳晋王殿下了。” 坐上晋王府的马车,押着满脸是血的苏娴,秦国忠看着身边的李朔,不由的笑了,“晋王殿下真的不考虑与我一道离开京城吗?” “我这厢一走,你定会被牵连,到时候可就没那么风光了。晋王殿下一旦被降罪,也不知是否会与我这般狼狈,来日还有谁能送你出城。” “雍王与晋王殿下不睦,若是你落难,他定然会落井下石,彼时你将毫无生路可寻。” 李朔不愿理他,“那也是本王自己的事,秦将军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自己尚且是泥菩萨过河,却要操心本王的事儿,真是闲得慌。” 马车被城门口的拦下来,外头传来延辛的怒斥声,“瞎了你们的狗眼,晋王殿下的车架也敢拦着!谁若阻了晋王殿下办事,皇上降罪下来你们自己担着!” 一听是晋王殿下,谁还敢拦着,这原想挑开车帘子看个究竟的守卫也紧跟着退下行礼,不敢再造次。谁不知道皇帝如今最信任的便是晋王李朔,得罪了晋王会没有好果子吃。 马车安然出了城,漆黑的夜,荒凉的地儿。 秦国忠的刀子还架在苏娴的脖颈上,剑刃冷光飒飒,似乎要饮血方归。 “放人!”李朔冷喝,“秦国忠,本王命令你,放了本王的侧妃!否则,本王定让你后悔莫及。” “烦劳晋王殿下您再受点累,去把我儿子的尸体带出宫!”秦国忠咬牙切齿。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说什么?”黑暗中,李朔音色寒凉。谁都听得出来这口吻中的薄怒,让李朔进宫把秦珂的尸体偷出来,无疑是想把李朔也拉下水。 那秦珂夜闯皇宫,皇帝对外宣称是行刺。 只要李朔敢去偷尸体,定然会被牵连在秦家一案之中。 “看样子晋王殿下的对苏姑娘的爱,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秦国忠满口嘲讽,“既然如此,那就请晋王殿下回城,等咱们周全了一定会放了苏姑娘。” “慢!”李朔冷然,“秦国忠,你怎敢言而无信?” 秦国忠已经是强弩之末,“我如今是丧家犬,还顾得了什么信誉?李朔,如今我老年丧子,什么都没了,你真以为我会在乎自己的性命吗?我留着一口气,不过是想看着李勋以后如何下场!” 李朔绷紧了身子,凝眸盯着苏娴。 苏娴原只是想试一试自己在李朔心目中的地位,谁知道这秦国忠竟然这么狠毒,在她的脸上动了手脚。然则事已至此,她还能怎样?骑虎难下,只得继续装下去。 哪怕,满脸是血! “等着!”李朔翻身上马,临走前看了苏娴一眼,“等本王回来,本王一定会救你!” “过两日就是晋王殿下大婚,还望殿下不要把喜事变成丧事才好!”秦国忠不忘提醒。 李朔策马而去,延辛紧随其后。 “王爷!”延辛急了,“王爷若真的去偷那秦珂的尸体,皇上那头必定会认为王爷与秦家勾结,彼时连坐……王爷可要三思啊!!” “本王心中有数。”李朔早有打算。 自悄悄送了桑榆去梅苑,他便已经猜到了会有这一日,只不过没想到这苏娴这么忍得住,饶是被划了脸也未能露馅分毫。可见苏娴这几年没少受苦,被人调教得这般隐忍也是不易。 策马狂奔,李朔想起了隐忍的桑榆。 只不过上了心的人,一颦一笑一蹙眉皆是怜惜,上不了心的人,饶是为你求了满天神佛,也不过是那墙上的蚊子血。 李朔直接进了宫,因晋王本就有自由出入宫廷之权,是以无人敢拦着。 延辛亲自去领秦珂的尸身,而李朔则去了御书房面君。 李勋就站在御书房门外,瞧着外头黑黢黢的夜空,听得宫里头逐渐平静的刀枪剑戟声,看着李朔疾步走来,转身便回了御书房。 关上门,李朔当即行礼,“皇兄恕罪,秦国忠已经被臣弟送出了京城。” 李勋先是一愣,然后墨色的瞳仁里微微漾开少许寒戾之色。他转身背对着李朔,指尖轻轻夹起了白玉瓷盏的杯盖,“威胁你了?” “是!”李朔直言不讳,“苏娴在他们手上。” “那你怎么回来了?秦国忠让你回来杀了朕,替他儿子报仇?”李勋把玩着手中杯盖,口吻不紧不慢的,可里头的寒意,也只有兄弟两个自己心里清楚。 “他要秦珂的尸体。”李朔道,“不过……等着臣弟把尸体带出去了,这秦国忠就该让臣弟来弑君了。” 手中的杯盖无温落下,于寂静处发出一声惊悚之音。 “尸体还在丹阳宫,朕并未叫人收敛,你可以自己去拿。”李勋回眸看着李朔,似乎是想在李朔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奈何李朔依旧毕恭毕敬。 李朔行礼,“多谢皇兄!” “老五。”李勋缓了口吻,“你当知道朕如今的处境,从秦家下手,也是迫不得已。” “臣弟明白!”李朔深吸一口气,“正因为知晓皇兄不易,所以臣弟更不会辜负皇兄信任。谁都可以跑出去,唯独秦国忠……臣弟也不会放过她。” 李勋点点头,淡淡然的报之一笑,“既然如此,那朕就放心了。” 李朔行礼退下,“臣弟现在就去安排。” 等着他转身之际,李勋又问,“对了老五,那苏娴……” “皇上也该知晓,而今的苏娴是雍王李珩和太后娘娘送回来的,臣弟再傻再欢喜,也不可能将一颗心交付出去。苏娴,早就不是当年的苏娴了。”5;151121779088459李朔抬步出门。 袁成进门,“皇上?” 李勋面不改色端起杯盏抿了一口,突然将杯盏掼碎在地,“茶凉了。” “奴才该死!”袁成吓得扑通一声跪地,这皇上…… “说!”李勋敛了神色,这喜怒之间的转变何其快速,快得连袁成也是诧异。他突然意识到如今的皇帝,跟以前的皇帝不太一样了! 袁成深吸一口气,“贵妃娘娘醒了。” “告诉她了?”李淡淡然的问。 袁成颔首,“是!” “把她带来。”李勋坐定。 袁成行了礼,战战兢兢的退出去。 不多时,失魂落魄的秦琉璃便被摁在了御书房的地上,满脸是泪,双眼早就哭得肿如核桃。秦琉璃的口中唯念念不休那一句,“李勋,你好狠的心!好狠!” 秦家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算起来这大齐的天下也该有秦家的一份。可是李勋登基才多久,就开始斩杀功臣,这对于秦家乃至朝廷而言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早前这秦家还算功臣,但现在只能算是反臣。”李勋捏起秦琉璃的下颚,“你知道朕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秦琉璃仰头望着他,已然没了求生的欲望。 “朕最恨所有人都在朕的跟前提及他们的功劳。”李勋眸光利利,仿佛要将眼前这一切悉数撕裂,“朕当了那么多年的质子,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你们谁会记得朕的功劳?” “总以为这天下是你们打下来的,可如果没有朕在京城里虚以为蛇,文昌帝会放松警惕?会让李家有机会招兵买马收拢人心?” “秦琉璃!你觉得呢?” “李勋,你不会有好下场!”秦琉璃咬牙切齿,“你自私自利,你永远都只想着你自己。终有一日,你会众叛亲离,终其一生,你将不得所爱。你活该!活该孤独终老!” 李勋眯了眯眸子,继而笑得温柔,“秦贵妃这话说得,还真是让朕失望。朕还以为秦贵妃温柔大度,没想到也是个尖酸刻薄之人。那你姐姐秦琉云呢?” 第三百八十章 “幸好我姐姐死得早,她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卑劣小人。”秦琉璃笑了,笑得何其嘲讽,“李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有半点帝王之气。” “如果没有李朔,你根本做不了皇帝。我就算是死也会睁眼看着,你这抢来的皇位能坐多久……” 李勋笑得冷冽,眉目间满是冰冷,“那你在天之灵可要好好的看着点,别一不留神就让朕留名青史。”语罢,他居高临下的俯看着她,“秦琉璃,你觉得朕该赐你何罪,才能一解朕这心头之恨?” 秦琉璃躺在地上,面如死灰,“我秦家忠心耿耿,你这狗皇帝!” “忠心?”李勋冷笑两声,所以人都退了下去。 将一封书信丢在秦琉璃的脸上,李勋笑得凉薄,“你自己看看,你所谓的忠心耿耿,到底是真是假。别以为朕身处皇宫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秦家……早就有了二心。” “你不过是你爹留在宫里,用来安朕之心的棋子罢了!真以为仗着一张与秦琉云相差无几的脸,便能让朕深陷温柔乡之中吗?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秦琉璃打开书信的那一瞬,彻底的低了头,“原来……原来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可能……” 李勋突然将秦琉璃摁在地上,“怎么会这样?那就得问你的好父亲!” “不……”等着秦琉璃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的双手已经被李勋用腰带绑住,他那灼热的手一把撕开了她的罗裙,修长的手指已经艰涩的挤了进来。 秦琉璃疼得浑身打颤,咬牙切齿的喊出他的名字,“李勋!” “你姐姐欠朕的,你们秦家欠朕的,朕都得从你的身上讨回来。”李勋笑得何其凉薄,将自己变成了她此生的梦靥。 灼热的坚硬之物进去的时候,秦琉璃哭了出来。 李勋掐着她的脖颈,眸光利利,“就因为你们杀了秦琉云,还假意告诉朕是因为云华之故,让朕错了一辈子。秦家,都该死!” 秦琉璃瞪大眼睛看他,窒息的感觉让她止不住的颤抖。 可她双手被绑缚,被他摁过头顶,她什么都做不了。 但李勋不会让她死,死得太痛快怎么对得起那一夜的梅园大火呢? “你真以为朕喜欢牡丹吗?真以为朕会喜欢你吗?”他咬着她的耳垂,音色刺耳,“除了梅……朕再无所爱。” 那一刻,秦琉璃忽然意识到,也许那几封书信根本不足以让整个秦家沦亡。 真正要了秦家满门性命的,是那一夜的梅园大火,是那个死在火海里的绝世女子。 傅云华!! 所以后宫里的所有人,都被李勋骗了。 秦琉璃泪如雨下,李勋却只觉得痛快。他将她压在身下,滚烫的利物不断的冲刺着,似要将秦琉云未能给他的全部从秦琉璃的身上讨回来。 无情的进进出出,秦琉璃挣扎着哭泣着,但不会有人来救她。 最后李勋终于丢开了她,大概是自己都觉得无趣。 敛了衣裳,李勋瞧着地上躺着的秦琉璃,面色愈发黑沉。 他喊了一声,“袁成!” 袁成心惊肉跳的进门,连头也不敢抬便跪在了地上行礼,“皇上!” “听说大燕文昌帝在世的时候自创了一种刑罚是给后宫不安于室的妃嫔的。”李勋眯了眯眼眸。 袁成骇然,“奴才明白!” “拖下去吧!”李勋又恢复了属于帝王的儒雅与气定神闲。 秦琉璃被拖了下去,衣衫凌乱,长发覆面。 这一夜的皇宫大内,人心惶惶。 宫外头,也是猜疑纷纷。 秦家造反,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而且秦家独子秦珂进宫弑君失败被杀,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儿。 夕阳急急忙忙的进门,“姐姐。” 桑榆自然是睡不着的,靠在软榻上,虽然闭着眼睛可这一门心思都落在李朔身上。京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晋王府如何了。 听得夕阳的声音,桑榆一下子坐起身来,“如何?” “晋王府没人。”夕阳张了张嘴,心下有些犹豫。 “你倒是说啊!”桑榆岂会看不出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夕阳深吸一口气,“秦国忠闯入了晋王府带走了苏娴,晋王殿下也跟着出去了,如今不知去向。” “秦国忠出现在晋王府,定然是想让李朔送他出城。他丧女又丧子,自己还成了丧家犬,估计会像疯狗一样咬人。”桑榆担虑,呼吸微促,“宫里头什么情况?” “宫里头……”夕阳摇头,“如今口风都很严,没办法得知具体的,只能等着天亮再说。” 桑榆点点头,今晚是不必睡了。 李朔没有下落,她怎么睡得着? 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惟愿一切顺遂,平安归来。 秦国忠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儿子,没想到当时的父子争吵竟然是最后一面。瞧着儿子身上尚未拔出的羽箭5;151121779088459,想着儿子死之前的惨状与痛楚,老来丧子的秦国忠终于掩面哭泣。 可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你再哭喊也没什么用。 秦珂没了,秦家的希望也随之毁灭。 趁着秦国忠只顾着丧子之痛而略略放松警惕,延辛快速出剑杀了禁锢苏娴之人。 李朔纵身一跃,直接拽着苏娴上了马背,马鞭在手,马蹄飞踏。 “快走!”秦国忠回过神来便知自己死期将近,当即让人带着秦珂的尸体上马。 “延辛!”李朔一声怒喝。 延辛随即发出了明弹照亮了天空,京城的城门当即打开,军队从内涌出,直扑城外的秦家军而去。 秦国忠已经交出了兵权,是以如今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亲军还有旧部,所以对待这些人根本没必要手下留情。他们能冒着危险跟着秦国忠,就足以说明早就不在乎生死了。 连谋反之罪都不怕,可见是死士无疑。 京城外头,厮杀不断。 马鸣声声,响彻苍穹。 李朔直接抱着桑榆回了晋王府,延辛急急忙忙的去找大夫。 苏娴满脸是血,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她躺在软榻上,含泪望着李朔,“王爷,若是我的脸毁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第三百八十一章 胭脂端着水进来,却被李朔端了过去。 李朔亲自照顾苏娴,拧了把洗脸巾轻轻擦着苏娴脸上的血迹,“说什么傻话,过几日就是你与本王成亲的日子,本王等了你那么多年,又岂会因为一张脸而不要你。” 苏娴泣不成声,“很丑对不对?” “伤在你身,痛在本王心里,本王感同身受。”李朔轻叹一声,这道伤果然很长,“不过你放心,这宫里头有的是上好的药材,一定能让你快速康复起来。” 苏娴瞧了胭脂一眼,“王爷您先出去,我这副样子什么人都不想见。” “娴儿?”李朔蹙眉。 “我不想见人!”苏娴背过身去,低低的抽泣着。 瞧着她抖动的双肩,李朔无奈的轻叹一声,“那你好生歇着,等本王处理了秦家的事情再来。” 语罢,李朔急急忙忙的出门,出去的时候延辛已经领着大夫来了。 李朔点了头,延辛便让大夫自己进去了。 听得李朔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苏娴疯似的冲到梳妆镜前,瞧着脸上那道长长的血痕,顷刻间泪落无声。指尖轻颤着抚上面颊,“这道伤……” 她回头狠狠盯着大夫,“会留疤吗?” 大夫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从药箱里取出药,“伤口有点深……” 言外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滚!”苏娴怒不可遏。 她的脸怎么可以留疤呢? 这张脸要是毁了,她还拿什么留在李朔身边?拿什么跟桑榆跟其他的女人抢男人?女人的脸,那是所有自信的所在,她怎么能…… “主子?”胭脂犹豫,“您当时为何不还手,这一道疤可以避免的。” “我只想让李朔心疼,让他内心愧疚。”苏娴泣不成声,“我想让他疼我,可我没想到秦国忠……”一提起秦国忠这三个字,苏娴恨得咬牙切齿,“吩咐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拿秦国忠的人头来见我!” 胭脂一怔,“主子?” “还不快去!”苏娴厉喝。 胭脂面露惊惧,当下行礼退下。 这张脸,怕是再也恢复不了吧? 怎么办?? 京城里的动静,京城外的动静,卓君御站在雅阁的窗口看的一清二楚,“这京城里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皇帝都开始清理门户了,真是好样的!” “可为何不从雍王殿下处下手,反而拿了秦家?这秦贵妃在宫中养尊处优的,怎么会犯下这种事?”启荣不懂,“秦家很穷吗?要贪这点银子。” “秦家当年被流放,你知道流放是什么滋味吗?”卓君御眯了眯眸子,意味深长的笑着,“秦琉璃这是穷怕了,所以想捞点银子,没想到却捞到了阎王殿,葬送了整个秦家。” 启荣摇头,“就那么点银子,也不至于要整个秦家陪葬。” “那就得看皇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卓君御冷笑,“皇帝的心思,那可不是人人都能猜得透的。这件事的背后必定还有其他隐情,否则李勋不会动秦家。” 启荣终于明白过来,“侯爷,这是要查吗?”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卓君御笑得凉薄,“真相其实很简单,但是探究真相的过程才是享受。” 启荣撇撇嘴,“咱们真的要查,万一让皇上知道……” “不还有个太后娘娘吗?我的亲姑姑!”卓君御深吸一口气,“你就不会聪明点?再不济,也有个雍王李珩在前头挡着!那个废物一惯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是!”启荣颔首。 卓君御站在窗口,看着大街上那本来跑去的军士,觉得就像个小丑,滑稽而可笑。他自己呢?则像个纵观天下全局的谋者,谁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更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天亮之后,沐雨珊急急忙忙的上了楼,面上带着轻纱,眸中尽显焦灼。 开了门,瞧着站在窗口的卓君御,沐雨珊低低的喊了一声,“侯爷?” 卓君御没有吭声,沐雨珊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哪知刚走到他跟前便被他摁在了墙壁上。窗户随之关闭,他贪婪的浅尝着她唇上的糯软。 沐雨珊未能防备,口中不时溢出少许娇吟。 下一刻,卓君御直接将她压在了桌案上。 仿佛是发泄,又像是惩罚,总而言之格外的粗暴。 强势的挤入,疼得沐雨珊当即喊了他的名字,“君御!” 可这是在外头,沐雨珊不敢叫出声来,终究只能咬紧下唇发出低低的呜咽。 卓君御却不肯就此作罢,“叫出来!我喜欢你叫出来的声音!雨珊,雨珊……” 沐雨珊满面通红,终是开了口。 室内旖旎,娇喘连连,偶有送上巅峰的疾呼,也有欢愉之后的闷哼。 唇齿交融,水声潺潺。 卓君御发泄完了一把推开沐雨珊,这大汗淋漓的感觉才算舒畅。 沐雨珊不知发生了什么,红着脸想拿被褥遮身,却被卓君御一把拽开,“我就喜欢你这不穿衣服的样子,遮什么?那块地儿是我没看过的?” “侯爷,你这是怎么了?”沐雨珊垂眸,一副乖顺娇羞的模样。 卓君御捏起她精致的下颚,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沐雨珊的眼中带着少许畏惧,凝着氤氲水雾,果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好模样。 “晋王府昨晚很热闹吧!”卓君御望着她。 沐雨珊乖巧的点头,“是……昨儿夜里秦家的人闯进了晋王府,劫走了苏侧妃,连晋王殿下都拿他们没办法,临了自己也被他们带走了。至于去哪,雨珊就不知道了。” “不过后来晋王殿下带着苏侧妃回来了,侧妃还受了伤,听大夫说伤得不轻。我出来的时候,主院那头很安静,说是侧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卓君御笑得凉凉的,伸手抚着沐雨珊精致的面颊,温柔道一句,“真乖!” 沐雨珊浅浅的笑着,以示回应。 这头覆雨翻云,而桑榆则是盯着门口一夜没睡。 夕阳面色微恙的进门,“姐姐,我听得一个消息,外头的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她紧咬下唇,瞧着好像是被吓着了,略显慌张5;151121779088459。 桑榆蹙眉,心中骇然,“是晋王出了事?”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夕阳连忙摇头,“姐姐莫要着急,不是晋王殿下的事,是宫里头传出些有关于贵妃娘娘的事儿,说得有些恶心。”她迟疑了一下,“姐姐要听吗?” “贵妃?”桑榆愣了愣,“秦琉璃?秦贵妃?” “可不,这宫里头就她一个贵妃娘娘,不是她还能是谁?左不过现在秦家没了,这贵妃娘娘也就痛快不起来了。”夕阳撇撇嘴,“那叫一个惨。” 桑榆揉着眉心,“她姐姐是秦琉云,皇帝就算不念着秦家的功勋,也该念着秦琉云的情分。这秦贵妃本就因为长得像她姐姐所以恩宠有加,想来皇帝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夕阳拧了洗脸巾递上,“那也不尽然,皇上这一次可真的是心狠手辣。说是昨儿个把贵妃送给了宫里的那些阉人……今儿一早抬出来的时候,身下都没好地儿了。” 眉心突突的跳,桑榆不敢置信的盯着夕阳。 夕阳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可不敢骗姐姐。这事儿外头都传遍了,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 “你别掺合。”桑榆抿唇,“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咱们不知道,但……说得多了一准会出事。” “可老百姓都在说呢!”夕阳不解,“难不成皇上会把天下人都杀了?” 桑榆轻叹,“你不懂,有时候这叫投石问路。”徐徐起身,桑榆面色微白,“帝王已经动了杀机,接下来只会用杀戮来填平脚下的沟壑,铲除自己的障碍。” 夕阳有些害怕,“姐姐的意思是……” “百姓不过是人云亦云,可这朝上的官员却是置身刀俎而不自知。”桑榆眸光沉沉,她仿佛看见了大雨将至之前的乌云密布。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过皇上若没有做出这种事,想必也不至于传成这样。”夕阳低低的说。 “这是……从前朝学的。”桑榆笑得有些酸涩,“前朝文昌帝在世,有一妃嫔与侍卫私通而被查。文昌帝大怒将侍卫剥皮拆骨,碎尸万段。” “而那后妃,文昌帝更是恨之入骨,所以就想了个残忍的法子,也借此来警戒后宫。” 夕阳一怔,“把后妃送给阉人?” “你要知道宫里头的太监可不是寻常的阉人,入宫之前都会经过一系列的训导。他们因为身体的缺陷导致了心里上的不正常,所以他们有些事情是无法让人理解的。”桑榆抿唇。 夕阳问,“那文昌帝的后妃……” “也就像你方才所说,被折腾死的。”桑榆苦笑,“我听人说,用了不少东西,玉势、冰块、炭火。最后不只是那地方,几乎是浑身上下都没好地儿了。” 夕阳打了个寒颤,“真可怕。” “宫里头可怕的地方多着呢!只不过,我希望你此生都不必经历那种梦魇。”桑榆望着回廊尽处,只想着李朔是否周全? 李勋连秦琉璃都没放过,可想而知这骨子里的虎狼之性。 与虎谋皮,不是长久之计。 李朔忙得团团转,部下直追秦国忠残部而去,京城内也在清剿。皇宫的守卫换了一拨又一拨,加重了一层又一层。 有关于秦贵妃的风言风语怎么流出去的,想来也只有李勋自己心里有数。 秦贵妃的死,倒是把卓太后给惊着了。 还以为这年少情深,以为这秦琉璃与秦琉云的容貌相似,饶是李勋要铲除秦家,也会留着秦琉璃当个念想。可没想到李勋竟然做得这样决绝!! 这卓太后也不知怎么的,紧跟着病了。 宫里头一时间5;151121779088459也是死气沉沉的,谁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再动怒,到时候一个个死无全尸的。 见到秦琉璃的尸体时,李勋连眉头都没蹙一下,有些东西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原以为记住的刻骨铭心的,其实回过头想想,也只是自己想要刻骨铭心罢了! 袁成行礼,“皇上,宫外头已经平息了,估摸着这会晋王殿下的人已经追上了秦……秦国忠,想来很快就会提着秦家余孽的脑袋回宫复命了。” 李勋站在御书房门前,冷眼看着黑压压的天空,铲除了秦家,会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他要腾出手来对付李珩,就不能有太多的背后势力插手。 当李朔带来胜利的消息,李勋的一颗心才算放下,兄弟两个关起门来又开始商量对策。 表面上看着相谈甚欢,齐心协力,可不知不觉中早有隔阂在其中。 袁成与杨云锡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各自对视了一眼。 其实二人心里都有些瘆得慌,皇帝如今连贵妃都杀了,若是来日自己出了什么差错,保不齐也会死得很惨。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 君永远是君,臣永远是臣。 从御书房出来,李朔直奔梅苑。 瞧着李朔进门,桑榆一颗心总算落下,“没事吧?” “无恙。”李朔坐定,担虑的望着她,“昨夜我不在,你可有什么异样?”他来自然是要检查她的蛊毒,昨儿实在是忙得无法脱身,是以…… 瞧着她脊背上的曼陀罗花没有延展的迹象,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李朔长长吐出一口气,握着她冰凉的手心疼的看着她眼下乌青,“昨晚没睡?” “提心吊胆的,自然是睡不着的。”桑榆笑了笑,“你没事便是最好的,秦家余党都抓住了吗?” “皇上的意思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李朔顿了顿,“不过秦国忠跑了,毕竟是沙场多年的老将军,是以我的人教他给骗了。” 桑榆一怔,“皇帝没怪罪你?” “岂会不怪,左不过刚刚铲除了秦家,算是动摇了朝纲,若再拿我问罪岂非给人可趁之机?皇上没那么愚蠢!”李朔笑得有些无奈,有些东西并不打算告诉桑榆,免得她又要担心得睡不着。 “秦贵妃死了。”桑榆低头说了一句,起身给李朔倒了一杯水。 李朔接过杯盏的时候凝眸看了她一眼,话到了嘴边不知该如何开口。 心道,罢了……还是别说了,免得她胡思乱想。 左不过这秦国忠终是没能跑出去,在一间破庙里发现了秦国忠的尸体,然则其首级竟不翼而飞。 第三百八十三章 秦家因为谋反而被诛灭九族,在天下人眼里这秦家成了佞臣,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该死之人。光耀门楣顷刻间碾落成泥,不得不说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终是秦国忠自己的贪念,造成秦家九族皆灭。 秦家尸骨被抛在乱葬岗上,谁也不敢去收尸,生怕受到牵连。后来不知是谁那么大胆,竟悄悄收了秦家父子的尸骨下葬,至于葬在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秦贵妃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罪人,所以她的尸骨自然是宫里处置的,旁人不敢置喙。 一门荣耀,终成泡影。 京城内又恢复了最初的繁华模样,仿佛那杀戮不过是一场笑话,转头就忘了。 桑榆出现在月满西楼的时候,月娘也正打算去找她。 “少主!”月娘俯首,“原本该撤离完毕的,但是因为秦家这么一闹京城内外戒备森严,所以还留了小部分人在京城。”她顿了顿,用试探性的眼神望着桑榆,“还要继续撤吗?” 桑榆点点头,“撤。” 她不想让罗刹门的人留在京城里,撤出京城对谁都好。 何况……过些日子,自己这肚子怕是瞒不住人了,她得解决李朔的后顾之忧。 李勋若是再一点点的铲除朝中障碍,到了最后李朔就会成为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什么骨肉亲情,什么兄弟手足,在皇位跟前也不过是个该死的敌人罢了! “少主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是否身子不舒服?还是说这蛊……”月娘顿了顿,“残叶他……” “这事儿你就甭管了,我自己心里有数。”桑榆也不着急,这媚骨之毒若真的是假冒王世年的那人下的,她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等肚子里的孩子胎像稳固,她会亲自去一趟。 月娘点点头,“少主可要保重!”说也奇怪,这上封怎么一直都不来消息,难不成是知道有少主在京城坐镇,便如此放心将堂口交给少主? 可主上跟少主都没见着面,凭着一颗血红珠便如此放心?? 心头虽然有疑问,月娘也不敢问出口。 “按计划撤退!”桑榆转身就走,显得心事重重的。 月娘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 龟公上前,“姑娘是在怀疑什么?” “都查清楚了?”月娘问。 龟公道,“悄悄的查了,丹州江云县沐远道,瞧着是个猥琐势利的小人,这些年欺压百姓,但也没干坏事自然也不做好事。沐远道的夫人程来凤和女儿沐雨珊如今就在晋王府里住着,这二人早前还散播谣言中伤少主。” “这谣言的意思,是说少主乃沐远道外室所生,而这外室不过是一个窑子里人尽可夫的女人。姑娘也知道,窑子在咱们这一行算是最低贱的,连咱们都瞧不起她们,何况是这晋王府乃至整个皇家。” “为这事儿,少主险些被赐死。这事儿晋王府瞒得严,但也难掩悠悠之口。” “程来凤?沐雨珊!”月娘眸色微沉。 龟公点头,“这程来凤好赌,前些日子欠了赌坊不少银子,被赌坊的人追着都不敢出晋王府了。” “赌坊?”月娘冷笑两声,“这小地方出来的,果真是个祸害,连少主都险些中了招,真是了不得。” “彼时有个方芷韵,所以这程来凤母女被利用陷害少主。”龟公压低了声音,“姑娘,您这是真的要查少主?若是被上头知道,其祸不小……” “我心里有数。”月娘冷了眉头,“这事我会自己小心。” 龟公行礼退下。 月娘想了想,等着撤离了京城,她得去一趟丹州。 桑榆回到晋王府的厢房,远远就听到了程来凤母女的争吵,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姐姐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就是。”夕阳道,“这母女两个也不知在搞什么,万一冲撞了你便不太好了。”终是得顾虑着桑榆的身子,这孩子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好!”桑榆可不敢拿自己开玩笑,大夫叮嘱她要好生静养,这毕竟是她与李朔的第一个孩子,是他们的骨血,岂敢大意。 何况为了这程来凤母女,实在不值。 眼见着桑榆回去了,夕阳这才过去看情况。 这还没进门呢,便听得里头传来瓷器破碎之音,约莫是在砸东西,听得人心里一阵阵的揪着。夕阳拎着裙摆凑到了窗外贴耳听着,里面程来凤的声音跟炮仗一样,刺耳得很。 “你个小丫头片子,如今外头找好了人家所以连娘都不要了是吗?好啊,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你娘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你竟然一门心思的要跟着外人跑,真是白眼狼!” 沐雨珊哭哭啼啼的,始终是那一副委屈至极的柔弱模样,5;151121779088459“娘,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真的没有钱,那些金元宝不都让你丢在赌坊了吗?连侧妃给的,你也一并输了,你还想让我怎样?” “难道你要把我卖青楼给你赚钱,你才甘心吗?娘,你这是在逼死我。屋子里你都搜遍了,你也看到了,我没钱没钱没钱!” 夕阳扒着窗口听墙角。 听得程来凤越说越来气,“那你把腕上的玉镯子给我捋下来,那东西能值不少钱,我得拿去当铺当了再说!” 这下子,沐雨珊不依,说什么都不答应。 “不!娘你把能卖的都卖了,如今我就剩下这个,死也不能给你!”沐雨珊哭着喊着。 程来凤本就是个泼妇,这会哪管得了这么多,摁着沐雨珊在地上就开始捋她手腕上的玉镯子。 夕阳探出脑袋,睁大眼睛瞧着挤在地上的母女两个,总算看清楚了程来凤口中“值钱”的玉镯子,看上去还真的不错。 沐雨珊哭着喊着,“娘,你要是真没钱你就去找沐桑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再不济也曾经是晋王殿下的女人,晋王不会不管她……我这镯子您要是今儿给卖了,来日咱们就一刀两断。” 程来凤一怔,“你说什么?” “我的前程若是断了,娘您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你想寄人篱下到什么时候?这晋王府说到底,跟咱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沐雨珊哭诉,“没有沐桑榆,咱们什么都不是!” 这话倒是真的。 夕阳一听这话,心知这母女两个怕是要使坏,撒腿就往回跑。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夕阳急急忙忙的回来,一个踉跄扑在了门槛上,疼得她眼泪花都出来了。 坐在门槛处揉着膝盖,夕阳瞧着快速走来的桑榆,忙不迭拦着,“姐姐坐着罢,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桑榆轻叹一声将夕阳搀起来,让她坐在了凳子上,“我看看摔伤了没有。” 夕阳卷曲裤腿,膝盖处都摔得破了皮。 “没事,我待会自己上药就成。”夕阳忙推开桑榆,“姐姐,你赶紧出去吧!去哪都成,只要不在家里就行,那对贼母女怕是要来寻你的麻烦了。” “什么?”桑榆愣了愣,当即回过神来,“你是说她又没钱了?” “何止是没钱,我还听得她们说,在主院那头还捞了一笔,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夕阳想了想,“八成又是胡说八道来着,骗钱呢!” 桑榆起身,“你还能走吗?” 夕阳一愣,徐徐站起身来,“能,就是摔破皮而已,又不是断胳膊断腿的,没事!” “走,咱们去主院。”桑榆也不是好惹的。 那头程来凤母女刚收拾妥当,进了院子才发现桑榆不在,心下存疑。问了外头的人,才知道沐桑榆去了主院。 “娘,你该不是想去……”沐雨珊这话还没说完,程来凤已经甩开她去了主院。 急得沐雨珊直跺脚,有这样一个母亲,早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她又拿程来凤没办法,那是她母亲,总不至于一狠心连娘都不要了吧?可这样下去,沐雨珊担心再这样下去,早晚要连累自己…… 得想个好法子,实在不行只能把她送回江云县去。 听得桑榆求见,苏娴正坐在梳妆镜前,脸上还贴着纱布。 “主子?”胭脂低低的唤了一声。 “她来干什么?”苏娴冷然抚过自己的脸上的伤,“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说是听得主子受伤,来探视的。”胭脂顿了顿,“主子不是怀疑程来凤的话吗?那咱们不如见一见吧!试一试也好,万一是假的,咱们也能找那老婆子算账。” “没什么用处的人还是少一些为好,别到时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倒坏了咱们的大事。主子,您觉得呢?” 苏娴一想也对,“好,拿道屏风隔着,我暂时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脸受了伤。” “是!”苏娴颔首。 这脸上的伤已经结痂,很快就会脱落,可要消痕却很难…… 隔着屏风,桑榆行了礼,毕竟苏娴如今才是名正言顺的侧妃,这外头的大红灯笼和大红喜字都在显示着苏娴的与众不同。当日桑榆入门,皇帝下旨不许办婚,连晋王府的名册都上不去。 所以如今这身份高低,便可见一斑。 “你来干什么?”苏娴凉凉的问,“是来看一看我死了没有?” 桑榆俯首,“妾身不敢,姐姐多虑了。只是这几日妾身一直病着,所以没能过来请安,还望姐姐恕罪。姐姐的身子好些了吗?” 她说得温婉低柔,听着还真像个生了病的。偶尔伴着几声低低的咳嗽,与微白的面色放在一处,更显病怏怏。 “我没什么事,就是受了惊吓罢了,如今也没什么大碍,妹妹回去吧!”苏娴看了胭脂一眼,胭脂转身走出了屏风,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胭脂笑道,“主子说了,多谢沐姑娘探视,此物与沐姑娘甚是般配,是以就送给沐姑娘罢了!” 说着,胭脂便将这锦盒递过去。 夕阳微微绷紧了身子,不知这苏娴主仆到底是什么意思,无端端的送东西,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桑榆保持微笑,“那就多谢姐姐了!” 闻言,夕阳当即伸手去接。 胭脂却绕过夕阳直接递到了桑榆跟前,桑榆心头微紧,面上仍是那一副淡然之色,寻思着果5;151121779088459真有事! 桑榆只能伸手去接,而胭脂的手快速搭上了桑榆的腕脉。 心头一紧,桑榆正要做出反应,可有人比她反应更快,那便是见钱眼开的程来凤。 乍见桑榆手里握着锦盒,程来凤冲上去就给夺了下来,顺带着把桑榆给推开了。 夕阳骇然,赶紧扶住了桑榆,脊背处惊出一身汗。这要是摔了,那还了得?晋王殿下还不得吃人?这一摔,非得出人命不可。 桑榆自己也吓得面色惨白,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毕竟这程来凤出现得太着急了,惹得胭脂都是猝不及防的。 等回过神来,瞧着程来凤打开了锦盒,胭脂怒不可遏,“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她这刚探上沐桑榆的腕脉,这还没来得及判断……就让程来凤坏了好事,自然是满心愤怒。可她又不能做什么,这事儿本就是悄悄的,若是让晋王知道桑榆许是有了身孕,那…… 程来凤捏着那锦盒,“不是要送给我家桑榆吗?桑榆是我女儿,她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东西,她拿着和我拿着有什么区别?” 夕阳愤然:歪理! 程来凤又道,“桑榆,你说娘讲得对不对?” 桑榆温婉垂眸,“娘所言极是,桑榆的一切都是娘的,自然得交给娘做主。”说着冲着屏风那头的苏娴行礼,“多谢姐姐恩赐,桑榆感激不尽!娘有所失礼之处,还望姐姐莫怪。” 苏娴还能说什么? 摆摆手,“都下去吧,以后别来烦我。” “是!”桑榆颔首,转而温柔的叫了一声,“娘,咱们走吧!你若是欢喜,我那还有一些晋王殿下的赏赐,可一并送与娘亲和姐姐。” “好事!”程来凤笑逐颜开,紧跟着桑榆往外走。 那一副见钱眼开的小人模样,看得胭脂牙根痒痒。 关上门,胭脂怒然,“主子,这程来凤的话不可信,这老太婆就是个财迷,谁给钱就帮谁说瞎话。估摸着她在咱们这儿说的那些话,也是沐桑榆教的。” 苏娴点头,“可能!” 胭脂冷哼,“说不定是想让咱对她下手,到时候让晋王殿下抓个正着,如此一来殿下必定厌恶主子。果真是如意算盘,这老泼妇真当该死!” 拿了钱还不办事,真的是在找死。 第三百八十五章 苏娴这边恼了程来凤,而程来凤还不自知,脑子里只有钱。须知苏娴她们如今所做的事情,是断不敢有所闪失的,若是因为程来凤这泼妇而造成疏忽,那可是…… 从主院出来,程来凤兴冲冲的捏着那锦盒,“桑榆啊,这东西真的可以给我?” 苏娴给的,桑榆自然也不敢要,“你既然想要,那就给你,我言出必践,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语罢,桑榆轻叹一声,“只不过你以后少去那主院,苏侧妃刚才不太高兴……” “她有什么不高兴的?”程来凤心头想着,这玉佩瞧着挺值钱的,估计能换不少钱,先去赌坊再说。转而又想起了桑榆方才所说的那些东西,“你不是说还有东西要给我吗?” 桑榆笑了笑,“你别着急啊,东西我自然得给你,只不过这可是我的全部家当。”说着,桑榆看了夕阳一眼,夕阳有些不甘愿。 但碍于桑榆开了口,夕阳只得先行一步去取东西,免得这老婆子闹起来,再像刚才那样伤了桑榆,那罪过可就大了。 “我就知道,你们还藏着好东西!”这对程来凤而言,简直就是及时雨。 夕阳将梳妆台锁柜里的最后一点东西拿出来放在桌案上,“诺,都在这里了,再来可就没有了。拿着这些东西,以后都别再来了!咱们这儿现在一穷二白,你也都看见了!” “废什么话!”程来凤打开那些瓶瓶罐罐和盒子,有些上好的胭脂水粉,有些是珠翠,还有一串极好的珍珠项链。看得程来凤眉开眼笑,直接一股脑全搬走了。 她也不往自己屋里搬,直接打包去了当铺,完了又进赌坊。 “姐姐,这样下去……整个晋王府都得输在赌坊里。”夕阳搀着桑榆坐下。 桑榆靠在软榻上,合上眉眼,身子懒得很,这会什么都不想管。 夕阳从柜子里拿了药箱子,给自己上药,瞧着桑榆闭上眼睛养神,又不忘叮嘱,“姐姐盖着毯子吧,免得着凉。那老婆子也真是的,自家闺女手上有那么宝贝的一个玉镯子不拿,非得来找我们的麻烦。” “你说什么?”桑榆突然睁开眼睛,眸色有些微红,大概是真的累着了,又被夕阳的话惊醒,“你说沐雨珊的玉镯子?我不记得我给过她镯子。” 夕阳道,“那可不是姐姐给的,看上去很面生,早前也没瞧着她戴,也是今儿听得他们母女打架我才看见的。那老婆子说自家闺女的那些话,说得可狠了。” “说沐雨珊在外头找了人,然后还说她是白眼狼,这话里话外的就是骂沐雨珊不给钱。我估计她在外头,肯定欠了不少钱。” 桑榆徐徐坐起身子,夕阳微微一怔,“姐姐怎么不睡了?你眼睛都熬红了,还是歇会吧!” “那镯子长什么模样?”桑榆问。 夕阳想了想,“当时我就看了那么一眼,瞧着色泽很不错。一眼看去光亮光亮的,应该是挺值钱的。” 桑榆眯了眯眼睛,似想起了什么,“夕阳,你找个人跟着沐雨珊!” “为何?”夕阳不解,“她那么柔柔弱弱的只知道哭,能干什么?” “你不觉得她一个姑娘家来到京城这陌生的地方,理该安分守己吗?为何会无端端的收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如果是苏娴给的,程来凤一定不会说那一句败坏女儿名节的事儿。”桑榆轻叹,“怕只怕出了个里应外合的。” 夕阳骇然心惊,“姐姐的意思是,她会吃里扒外?” “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5;151121779088459”桑榆重新躺了回去,身子累得慌,“仔细着吧!这程来凤也不知在苏娴跟前说了什么,方才苏娴身边的丫鬟还特意来探我的脉。” “探脉?”夕阳瞪大眼睛,“这事儿还是得告诉晋王殿下!要不然这苏娴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一旦出了事,王爷也会措手不及。” 桑榆点点头,“是该知会一声,这绝对不是走漏消息,否则苏娴也不必搞私下动作让胭脂来探脉。然则胭脂会探脉……就足以说明,这主仆二人深藏不露。” 夕阳这下可不敢再大意了。 深藏不漏这四个字,代表着天大的危险。 所以这府中有暗卫盯着,外头有百花楼的人走动,沐雨珊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桑榆的眼睛。不过沐雨珊这两日都没有动静,直到数日后的大半夜里才悄悄溜出了晋王府。 百花楼的人盯得紧,亲眼看到沐雨珊上了酒楼雅阁。 雅阁内没有开灯,是以瞧不出动静,但是屋顶上却能听得一些细碎的声响。从花街柳巷出来的,当然知道这声音代表着什么。 男女媾和,阴阳协调。 可见这里头的确是个男子,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非干柴烈火不能形容。 虽然里头熄了灯,不知道男子是谁,然则外头的奴才却是个面熟的。 桑榆已经歇下,李朔这些日子一直忙于公务,在六部衙门处理秦家拔除之后的后续问题,有些东西是必须清理干净的,容不得丝毫马虎。 但他夜里也会回来一趟,她若是睡得沉便不扰她,与她输了内里又急急忙忙的赶回去。 若是她未能安睡,便与她说几句,总归让她放心就是。 夕阳进门,“姐姐,知道跟沐雨珊在一起的那人是谁了。” “谁?”桑榆当即坐起身来。 夕阳伏在桑榆耳畔低语。 “怎么是他?”桑榆不敢置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这卓家的手,伸得可真够长的。他到底是想干什么?什么都要插一脚,搅混水对他有什么好处?” 夕阳也不懂,“估计是觉得好玩,也没见着他去争权夺势当什么官之类的。他若是真的想入朝为官想揽权,想来太后娘娘一定会帮他。” 李朔进门,“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沐雨珊跟卓君御搅合在一起了。”桑榆眸色微沉的看着他,“不知是太后的意思,还是卓君御自己的心思。李朔,你又有麻烦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听得桑榆如此言说,李朔只能无奈的揉着眉心,有些事情还真的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就好比卓君御那5;151121779088459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胎。 “卓君御到底想干什么?”这才是桑榆想知道的事情,“瞧着并不是单纯的争权夺势那么简单,也不像帮着太后,只是他这到处戳一棍子的做法,我实在不能理解。” “其实摸清楚了卓君御背后的事情,你也就能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李朔轻叹着坐在桑榆身边,“当年卓太后嫁给我父皇,成了正室。但她没有子嗣,便是到了今时今日也只是个太后罢了!” “然则卓太后背后有个南都卓家,卓家本是经商世家,仗着财大气粗帮着我父皇招兵买马。后来李家起兵,卓家就成了强大的后援。” “卓君御的父亲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是个武艺卓群之人,算是文武悉备。卓家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但后来在一次交战中卓君御的父亲卓青却动摇了。” “有人说他对敌军的一个女将军动了心思,也有人说他承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总而言之关山一战之后卓青就消失了。” 桑榆不解,“何以失踪?是战死还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便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桑榆微微一怔,思索了一番才道,“卓君御怕是一直觉得他爹还活着吧!” “卓家的人其实一直都想隐藏一个秘密,那就是卓青的确在外头有了其他的女人。但是卓家因为是经商世家,祖上立下过一条规矩,那就是不许后人三心二意的纳妾。”李朔娓娓道来。 “要知道这后院的女人多了,必定争吵多,子嗣多,是以这家产定然会被分出去。祖上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这才有了这样不成文的规矩。谁家不是三妻四妾,唯有卓家一直都秉承着一夫一妻。” “而卓夫人是个善妒之人,又是个悍妇,所以卓君御觉得父亲是抛妻弃子。”说到这儿,李朔轻叹,“卓夫人因为秉性刚烈,所以在听得卓青与人私奔的流言之后便自尽了。” “外头说是殉情而死,实际上,算是被流言蜚语给逼死的。” 桑榆算是恍然大悟,“所以卓君御恨所有人。” “卓君御更恨他爹。”李朔无奈的笑笑,“就因为这样,卓家算是家破人亡,虽然有万贯家财又如何?这家不成家,留个一个卓太后还在苦苦坚持,奈何这卓君御与卓瑾心,压根无心争权夺势。” “其实他们姐弟两个,需要的是爱和情,可惜都没得到。”桑榆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朔。 李朔苦笑两声,“要本王去追回来?” 桑榆翻个白眼,“你大可试试。” 轻轻靠在他怀里,桑榆抿唇不语。 李朔继续道,“所以这卓君御有如今的举动也不稀奇,他这人的脾气很怪,全凭自己的喜怒哀乐,其他的完全不放在心上。这些年,卓太后也拿他没办法,他一走多年宁可江湖飘荡也不愿回京述职。” “所以呢?”桑榆问,“他现在是什么意思?专门搅局?谁过得痛快就让谁不痛快?还是……想毁了卓家逼他爹出来?” 李朔愣住,“你说什么?” “你不觉得卓君御做的那些事都很奇怪吗?若说是专门搅局,但又不是专门冲着咱们来的。郡主的那些事,咱们没下手,雍王肯定也不会,毕竟太后那头不可能选择大皇子萧录。”桑榆分析。 “皇帝李勋跟你是一条心,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擅自行动,毕竟这宫里宫外还是有些距离的,皇帝做不到万无一失。能自由出入宫闱,能准确拿捏郡主行踪的,似乎……” 李朔眯了眯眸子,“你是说那件事是卓君御跟萧录合谋?”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我们把所有的可能都想遍了,难不成你是觉得秦国忠或者林太师插手?这对他们而言,可没有半点好处,郡主是卓家的人,萧录是大梁的皇子。”桑榆一本正经的望着他。 李朔点点头,“是我忽略了这一点,这卓君御真的是疯了。” “何止是疯了,差点把郡主也逼疯了。可惜啊,就算把郡主送出了大齐,也没能让卓青现身,卓君御应该很失望吧!”桑榆苦笑,“不过若真的是他所为,想必连亲姐姐都能对付的,早就没心了。” “仔细着,这人连手足都不放过,那么……”连李朔都觉得寒心,毕竟卓家就这么一对儿女,又不像皇家这般,如此还不放过,可真是有些凉薄。 然则心里畸形的人,哪有凉薄与温暖之分。 “若是如此,那有些事的确该早早进行了。”李朔若有所思,“小榆儿,我有个计划,虽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如今的局面必须这么做。” 桑榆凝眸看着他,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他紧握着她的手。 桑榆报之一笑,“我信你。” 让她说出这三个字,他几乎倾尽了一切,所幸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一早,沐雨珊便哭哭啼啼的来了,说是赌坊里把程来凤给扣了,若是不拿钱去赎,怕是要断程来凤的胳膊腿。因为是晋王府的人,所以予以宽限,特意让人来报信。 桑榆当然知道,那些人畏惧晋王府,所以只是来报信而不是找上门闹事。 “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娘了,现如今除了身上这些衣服,什么都没了。”桑榆放下手中的碗筷,“你再去想想办法吧!” “桑榆,你不能见死不救!”沐雨珊扑通一声就给桑榆跪下,“好歹母女一场,我求你……” “你看我身上,像是还有值钱之物的样子吗?”桑榆转个圈,“我什么都没了,就在不久之前,我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你母亲,你还想我怎样?” 沐雨珊泣不成声,口口声声,“桑榆,你不能不管娘啊,那也是你的大娘,咱们是一条根啊,都是沐家人……桑榆,你不能见死不救。” “你口口声声说我家主子见死不救,也没见你拿你手上的宝贝镯子去换你母亲,到底谁才是无情?”夕阳气不过。 沐雨珊骇然一怔,止了哭啼。 第三百八十七章 显然,沐雨珊做贼心虚,但她终是聪慧之人,当即又恢复了那哭哭啼啼的模样。 “夕阳,去把我姐姐搀起来。”桑榆不紧不慢的开口,“这总是跪着,到时候跪坏了身子骨会让人心疼。” 夕阳颔首,当即去把沐雨珊搀了起来。 沐雨珊泪流满面的望着桑榆,“桑榆,你我好歹姐妹一场,你帮帮我吧……” “姐姐,那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为何舍不得那些身外物?”桑榆反问,“是觉得我好欺负?还跟以前那样能被你们呼来喝去?还是觉得我这里有藏金库,不管去赌坊输多少银子,都能从我这儿捞回来?” 沐雨珊急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想当初姐姐在江云县沐家的时候,对我做的那些事……”桑榆笑得凉凉的,指尖轻轻把玩着桌案上的杯盏,也不去看她,“还记得那一碗热汤吗?我这背上的疤也不知褪了没有。” 沐雨珊心虚,没敢再吭声。 “姐姐试过荆条打在身上是什么滋味吗?”桑榆继续道,“还有被人骂作野种孽种,明明是二小姐却过得猪狗不如,不都拜你们母女所赐吗?” “沐雨珊,你如今提及了母女之情姐妹之情,当初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日呢?昔日你们瞧我不顺眼,诸多刁难,寒冬腊月的险些让我死在河里,所幸我这人命硬……” 听得这话,夕阳气不打一起出来,冲着沐雨珊厉喝,“我当你们还是个人,却原来猪狗不如。昔年不把主子当人,如今出了事倒是口口声声的情分。这算情分吗?这是仇恨!” 夕阳冷笑,“也就是我家主子还能给你们钱花,还会收容你们在晋王府。换做是我,我定然打断你们的腿,让你们去京城街头当乞丐,尝一尝被人践踏的滋味。” “不帮便罢了,你何须出言侮辱。”沐雨珊泣泪,瞧着好像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 “瞧姐姐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是我沐桑榆仗势欺人。”桑榆徐徐起身,冷眼望着她,“少在我面前哭,这菩萨面蛇蝎心,我还不知道你吗?” 闻言,沐雨珊拭泪,一改那柔弱的模样,俄而冷笑两声,“这么说来,你是不肯出手相助了。” “出手?”桑榆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以最快的速度捋了她的袖子,果真见到了夕阳所说的那个玉镯子。 夕阳这样不识货的人尚且觉得这东西贵重,桑榆见多了宝贝,如今见着也算是微微一愣,“上好的羊脂白玉,这可是价值连城呢!姐姐若不说个出处,就不怕被送到官府衙门?” 沐雨珊收了手,那一副冷傲的模样,瞧着好像是浑然不在乎,“哼,官府衙门算什么?沐桑榆,你真以为自己得了鸡毛便能当令箭吗?你已经不是晋王的心尖宠,还把自己当主子?” “也就是你身边的这个蠢奴才,傻乎乎的以为你会东山再起。可如今晋王连一个名分都没给你,你拿什么作威作福?” “你!”夕阳怒不可遏,“你给我滚出去!” “狗奴才!”沐雨珊抬手。 所幸桑榆早就防着,还不等沐雨珊打下去,端着杯盏便泼了沐雨珊一脸的水。 沐雨珊连退数步,“沐桑榆你……” “这是我的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5;151121779088459来教训?再说了,我是不是晋王的心尖宠关你屁事,你连晋王的毛都沾不上还敢说我拿着鸡毛当令箭?沐雨珊,你自己是怎么住进晋王的,忘了吗?”桑榆好欺负,并不代表傅云华好欺负。 “没有我,现在你们娘两连住客栈的盘缠都没有,现如今还敢在我这里作威作福?到底谁是人谁是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失宠没什么,哪日我离开了晋王府,你们也会被扫地出门。” “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了不得了?这京城内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哪天晋王殿下不高兴把你送窑子里去,你会知道自己身价有多高!!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夕阳已经操起了门边的扫帚,“你不走,我就打你出去!”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奴才。”沐雨珊愤愤转身。 “不送!”桑榆冷笑。 走出去的时候,沐雨珊隐约觉得回廊那头有个人影闪过,仔细一看竟是个男人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回廊尽处。这般鬼鬼祟祟的,只怕…… “沐桑榆!”沐雨珊咬牙切齿,瞧了一眼自己腕上的镯子,这东西可不敢拿下来。若是惹毛了卓君御,他一怒之下不要她了,那她该怎么办才好? 好不容易找了个高枝儿,她还想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这侯爷夫人的位置,怎么着也比沐桑榆这晋王府不要的女人,强得多! 她寻思着,得去找一找主院那位,否则她的母亲程来凤,可真的要废了。若是没了母亲,这京城里头举目无亲的,她该如何是好? “主子!”阿六从屋顶飞身落下,跪地行礼。 “她看见了吗?”桑榆问。 阿六颔首,“理该看见。” “那就好,胡乱藏一下,等着来人搜。”桑榆面色微沉。 阿六点点头,转身离开。 夕阳抿唇,“主子,这万一有所差池可怎么办?你这身子又不方便,我还是担心。” “阿六面生,惯来蛰隐在暗处,是以苏娴和沐雨珊乃至于府中多数人都不会认得他,应该不会有差错。”否则按照李朔谨慎的性子,定是要找延辛来装一下。 可延辛这面孔这背影,晋王府里人人都认得,实在不适合。 “能信吗?”夕阳撇撇嘴,“这阿六长得也不好看。” “你以为人人都跟晋王这般面如冠玉?”桑榆无奈的笑着,“罢了,凑合着用吧!横竖就这么一会,过些时日便眼不见为净。” 夕阳点点头,临了不忘嘟哝一句,“这对贼母女,真不是好东西。” 主院那头,沐雨珊又开始哭哭啼啼。 苏娴被哭得头疼,转头告了胭脂一句,“让她滚!” 第三百八十八章 沐雨珊听得胭脂的驱赶声,又被人摁住拖下去,更是哭得惨绝人寰,临了赶紧祭出杀手锏,“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侧妃禀报,有关于沐桑榆的院中有个男人5;151121779088459的事情。” 一听这话,胭脂示意奴才都退下。 沐雨珊心头大喜,有戏!! 进了门,隔着一道屏风,沐雨珊跪在外头。 胭脂合上房门,这种事得防着走漏风声。 “你方才所言可否属实?再与你母亲一般戏弄我,我就让你们娘两死无全尸。”苏娴分不清这程来凤和沐雨珊母女,到底是几个意思。 早前程来凤跟沐桑榆那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瞧着…… 再加上之前所见程来凤欺负沐桑榆,怎么看……这沐桑榆都像个受气包,难不成真的敢与人私通? 沐雨珊哭着摇头,哭得眼睛都肿如核桃,“句句属实,是我亲眼所见。方才我也去过了沐桑榆那里,我想求着她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求她救救我娘,可是她非但见死不救,还把我赶了出来。” “我原以为她是记恨着以前我娘欺负过她,没想到却是因为屋子里藏了一个男人,所以这般急急忙忙的呵斥我离开。苏侧妃,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假,天打雷劈。” 胭脂不动声色的走回苏娴身边,苏娴看了胭脂一眼,胭脂道,“主子,不如……” “你先去一趟赌坊,把人带回来。毕竟是我晋王府出去的,免得叫外人笑话。”苏娴意味深长的说着,胭脂去取了纸笔过来。 一张欠条便呈现在沐雨珊跟前,上头清晰的写着程来凤与沐雨珊借了苏娴的银钱。 “我晋王府也不养闲人。”苏娴音色低沉,“这张欠条也没想着你们还,但可以约束你们,少在外头给晋王府丢人现眼。晋王府堂堂皇室门楣,岂能教你们这些人降了身份被外人耻笑。” 胭脂将印泥放在沐雨珊跟前,“签字画押之后,就可以去把你母亲接出来了。若是你所言属实,这笔钱就当是主子送你们的定金,事成之后更有重赏。” 沐雨珊泪落无声,“若是沐桑榆报复呢?” “你别忘了,这晋王府现如今是谁的?”胭脂意味深长的笑着,“这才是晋王侧妃,而且还住在主院里,沐桑榆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晋王抛起的女人,咱主子动动手指头,都够她受的。” 沐雨珊哪敢签字,白纸黑字,以后都会成为别人的把柄。 见着她还不动手,胭脂冷哼一声,“与其担心沐桑榆,还不如担心你们自己。在外头败坏晋王府的名声,按照晋王府的规矩,理该杖责三十再逐出晋王府。” 沐雨珊骇然,却见胭脂一把将笔塞进她手里。 颤颤巍巍的签下自己的名字,沐雨珊摁上手印的那一瞬,竟有种被人卖了的错觉。 怎么觉得这苏娴比沐桑榆还狠? 自己这步棋,是否走得太险?? 胭脂跟着沐雨珊去了赌坊,程来凤一见着沐雨珊就杀猪般嗷嗷的叫。被人踩在脚底下,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是这闺女争气,终是来救她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宝贝女儿,乖女儿!!”程来凤喜极而泣,一把甩开摁着自己的赌坊打手,把沐雨珊抱住,“雨珊啊,娘多亏有你,是不是那沐桑榆……” 胭脂在后头黑着脸,程来凤微微一怔,当即怒意盎然,“那野种竟然敢不救我?她找死吗?” “娘,你还好意思说,不是让你别赌吗?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一想起自己签下的白纸黑字,沐雨珊就觉得心慌,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娘,你害死我了。” 程来凤翻个白眼,随着胭脂朝外头走,“哪有这么严重。” 回晋王府的路上,沐雨珊一直没说话,心里头在盘算着苏娴到底想干什么。如果真的除了沐桑榆,这苏娴还能允许她们母女这两个外人在晋王府里待着? 虽然沐雨珊见不得沐桑榆这般幸运,但关系到自己的未来,沐雨珊实也不敢大意。 若是离开了晋王府,这卓君御是否还会接纳她? 可若是沐桑榆不死,她这一口气又咽不下去。 程来凤进了房门,瞧着屏风后头的苏娴,赶紧跪地磕头,“多谢侧妃救命之恩。” 苏娴冷笑两声,“你得多亏你的好女儿,若不是沐姑娘一番话,我是不会救你的。” 闻言,程来凤看了沐雨珊一眼,沐雨珊垂眸,“侧妃放心,此事我定然会做个见证。” “我会让人盯着沐桑榆,你们最好也给我长点心,只要发现那男人进来,立刻来禀报。”苏娴眸色微沉,“晋王殿下这几日都不在府中,府中的一切自然由我做主。” 言外之意是,若你们敢骗我,你们也得死。 程来凤心惊,赶紧给苏娴磕头,“是是是,那小贱人见死不救,连自己的娘都不要了,着实该死!侧妃放心,咱们一定会好好配合侧妃,让沐桑榆那小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沐雨珊没吭声,若是事成倒也罢了,若是败了……那自己签下的欠条,会不会变成把柄?沐雨珊甚是担心,寻思着是不是该从小侯爷的身上榨出点油来,补一补这坑洞。 虽说这有些拔苗助长,可她实在也没法子了。 身子都给出去了,若是无法留在卓君御身边,她自知是死路一条。 女子没了名节,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她又不像沐桑榆,能堂而皇之的住在晋王府,即便没有名分,对外头的人而言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实存在。 出了主院,程来凤怒气冲冲的就想去找沐桑榆麻烦,当即被沐雨珊拦住,“你不要命了?” “那死丫头片子,竟敢不拿钱救我,她找死!”程来凤捋起袖子。 “你把人打了,晋王殿下不赶你出去才怪。就算失了宠,那也是晋王的女人,你算什么?”沐雨珊冷哼一声,抬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程来凤冷哼,跟着进门,“难道就这么算了?” 沐雨珊垂眸,“等等吧!我着实见到了一个男人,沐桑榆离死期不远了。” “果真是贱人!”程来凤轻嗤。 到了夜里,母女两个趴在沐桑榆的墙外看,果真见到了有男人闪进沐桑榆的房间,程来凤撒腿就往主院跑。 第三百八十九章 程来凤气喘吁吁的来报信,苏娴当即示意胭脂动手,胭脂会意的领着人悄悄包围了桑榆的院子。只要捉奸在床,那晋王李朔定然也不会饶了沐桑榆。 沐雨珊一直在墙外守着,见着胭脂前来忙道,“只看见进去,到目前为止还没出来。” “那就是说,人还在里面。”程来凤大喜过望,“快,你们快进去。” 胭脂手一挥,底下人赶紧包围了整个院子,自己带着几人快速进了门。 夕阳正守在院子里,瞧着凶神恶煞走来的几个人,当即挡在了台阶上,“站住,你们来干什么?这儿没什么房间,你们要过夜就去厢房,少来这儿凑热闹。” “屋子里是谁?”胭脂问。 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方才明明有两个人影,桑榆示意阿六快走,当即熄灭了烛火。 光亮消失,桑榆开门出来,拢了拢外衣,“怎么回事?” “敢问沐姑娘,方才这屋子里还有谁?”胭脂问。 桑榆嗤冷,“怎么,你不去伺候侧妃,倒来这儿找我的麻烦,你是仗着谁的胆子?是侧妃授意?还是眼前这两个不知好歹,忘恩负义之人的挑唆?” “沐桑榆,放你的狗屁!”程来凤幸灾乐祸,此刻恨不能将沐桑榆撕了,“你自己养着野男人,如今还敢在这里说咱们忘恩负义?” “我差点被人剁了,你却见死不救,枉费我沐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才是那个白眼狼。我告诉你,从今儿起,沐家就跟你一刀两断。你可不是什么沐家的女儿,你只是个野种!” 桑榆深吸一口气,“程来凤,你怎么不死在赌坊里头?” “现在要死的人是你!”程来凤咬牙切齿,“胭脂姑娘,你赶紧进去搜,这野男人还在里头!!” 胭脂点点头,“沐姑娘,得罪了!” “我看谁敢!”沐桑榆冷眼扫着众人,“我虽然失了宠,可不代表我能任人欺辱。要搜也可以,让晋王殿下亲自来搜。” “这种事,就不必劳烦晋王殿下了。”沐雨珊站出来,“桑榆妹妹,你说你为何如此不识好歹,这晋王殿下再不济,那也是你的男人。” “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说你怎么能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殿下也曾待你如宝,你怎么这般对不起他?桑榆,回头是岸。” 夕阳气急了,“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人也是你鬼也是你。” “看样子,妹妹是听不得我的好言相劝,那就这样吧!”沐雨珊抽泣了两声,“权当咱们沐家,没有你这样伤风败俗之人。” 桑榆冷笑,“果然是一出好戏,夕阳,去请殿下来吧!” 夕阳哪敢走。 “要不劳烦胭脂姑娘让人走一趟,我沐桑榆堂堂正正,自然受不得这样的委屈。”桑榆抵在门口,“你们要想搜我的房间,那也得掂量掂量你们自己的身份。” 胭脂冷笑,“这怕是由不得沐姑娘了,而5;151121779088459今晋王不在府中,一切应该由侧妃做主。” 语罢,一干人等悉数冲入了房间。 桑榆被推开,夕阳惊慌失措的赶紧搀着。 夕阳喘着粗气,吓得脸都白了。 后院那头,说是隐约看到了有男人活动的身影,于是乎整个院子都开始忙碌起来,都在找那个男人。可有些人不是你们想找就能找到的,饶是胭脂武功极好,也抓不住阿六。 搜了个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仍是没有找到所谓的奸夫,胭脂的脸色不是太好看。 桑榆冷笑两声,面色铁青,“今儿你们没找到人,就别怪我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大张旗鼓的能玩出什么花样,若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恐怕晋王殿下也不会答应。” 这大半夜的,灯火通明,闹得人尽皆知,若是没有个答案,的确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更不好过的是,苏娴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晋王回府。 回得这样及时,又或者说,回来得太不凑巧。 其实想想也是,这么几日没回来,这会也差不多该回来了。然则沐桑榆那头始终没有消息,苏娴这心里难免也慌。若是找到奸夫倒也罢了,能让沐桑榆死无全尸,但若是找不到…… 她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清理晋王府的后院,传扬出去,苏娴这善妒之名,怕是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李朔佯装不知,瞧了一眼那头明晃晃的火光,冷着脸道一句,“怎么回事?” 延辛道,“似是沐姑娘那头。” “去看看!”李朔揉着眉心,“这不省心的女人!” 一脸的嫌恶,连口吻都略显不耐烦。 李朔进门的那一瞬,便看到了奴才们将沐桑榆和夕阳摁在了廊柱处,这屋里屋外的翻个底朝天,当即勃然大怒,“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声吼,可把所有人都给吓着了。 早前还气势汹汹的众人,这会扑通扑通跪地了一地。 望着黑压压的一片,李朔面黑如墨,“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这是要抄了本王的晋王府吗?” 再不济,这也是晋王睡过的女人。 谁都知道,晋王殿下好面子。 胭脂跪地磕头,“王爷恕罪,是有人来报说是沐姑娘的房间里藏了一个男人,而且……可能与男人媾和有了身孕,所以侧妃担心晋王府的声誉受损,这才让奴婢来搜一搜。” “男人?”李朔一怔,“谁说的?” 程来凤抖如筛糠,指着沐雨珊道,“是雨珊说的。” “娘,你……”沐雨珊泪落,“王爷,王爷恕罪……” “那么现在,搜出来了没有?”李朔面色僵冷,浑身散着摄人的寒意,“今日若不给本王一个交代,你们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院子!” 此话一出,胭脂当即道,“王爷恕罪,是这母女二人挑唆侧妃,着实与侧妃无关。” “那就是说,没搜到!”李朔冷哼一声,“你们把本王的晋王府当成什么了?可把本王放在眼里?简直是该死!来人!” 李朔一声喊,程来凤当即嚎啕大哭,“王爷恕罪!王爷,咱们是亲眼看见那个男人跑进来的,王爷……” 音落,延辛一把揪住程来凤的衣襟,“那么人呢?” 第三百九十章 人? 程来凤也想知道人在哪? 那个男人,她们明明看到他跟沐桑榆一道进了房间,可为什么现在却找不到呢? “说不定这里有什么地道密室之类的,所以他藏起来了!!”程来凤言辞凿凿,“我们真的看到了,真的有个男人进来了。” 李朔抬腿便是一脚,直接把程来凤踹飞出去,那一副杀伐冷厉的沙场将军模样,直叫底下众人心惊肉跳。谁不知道晋王殿下乃是常胜将军,是从沙场上回来的,杀人从不眨眼。 如今惹怒了晋王,那真当距死不远了。 “你们都觉得本王的眼睛瞎了吗?”李朔冷喝,“真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这院子就这么大,还地道还密室?呵……好啊!你们这是要往本王的头上扣屎盆子是吗?” “王爷息怒!”这下,连胭脂都慌了神。 沐雨珊愣了,瞧着被李朔一脚踹出去,撞晕在台阶下的程来凤,眼泪掉的速度更快了一些。娘……会不会被踢死了? 一想起这个,沐雨珊的身子开始轻轻颤抖,这会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夕阳推开左右的人,哭着搀着桑榆上前。 桑榆白了一张脸跪在李朔跟前,朝着李朔毕恭毕敬的磕头。 李朔的脸色更难看了,一身冷戾如同阎王爷降临,腾腾杀气恨不能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送去绞刑场。 “王爷息怒,是桑榆福薄,无缘伺候王爷左右。事已至此,桑榆不愿留在府中,还望王爷能给桑榆一条生路,就此送桑榆去寺庙。从此青灯古佛为王爷祈福,再不栈恋红尘。” 语罢,她伏跪在他脚下,满脸是泪,“求王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看在桑榆也伺候过王爷的份上,放过桑榆吧!桑榆不想多生事端,请王爷成全!!” 那声声泣泪,李朔已经绷紧了身子。 延辛担虑的望着自家王爷,生怕李朔一个没忍住,把这些人都逮出去杀了。教桑榆跪在这里磕头,这肚子里还怀着小小王爷…… 心里捏了一把汗,延辛握紧了手中冷剑。 四下冷寂得可怕,谁也不敢吭声。 那一刻,李朔手握生杀,只要一声令下,这院子里的人都会被处置。 沐雨珊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她没想到这奸夫会跑得这么快,更没想到桑榆没有借此扳倒主院的苏娴,反而退出了这场战局。 于是沐雨珊急了,可再急也不敢吭声。 只要李朔应下,沐桑榆就会被送出晋王府。 再者……她沐雨珊和程来凤也会被赶出去,毕竟她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外人,能留在这晋王府全然是跟沐桑榆沾亲带故。 “王爷?”延辛低低的喊了一声,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李朔冷然转过身去,手背上青筋微起,“收拾东西吧,本王让人送你走。既然你想青灯古佛,那本王成全你,以后就在寺庙里安度余生,再也别回来了。” 顿了顿,李朔音色更冷,“以后谁再敢找沐桑榆的麻烦,就是跟晋王府作对。都听明白了吗?” “是!”所有人异口同声。 心里,各自捏了一把冷汗。 夕阳搀起沐桑榆,瞧着李朔拂袖而去的背影,看着胭脂手忙脚乱的领着人离开。 沐雨珊这才扑向昏死过去的程来凤,哭着喊着“娘亲”,那模样可真是母女情深。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桑榆头也不回的进门。 夕阳麻利的收拾了东西,瞧着地上那些打翻的东西,又无奈的轻叹了一声,“这帮丧心病狂的人,真是不安5;151121779088459生,如今好了,咱们走了,他们该心满意足了吧?本就在后院里待着,招谁惹谁了?” 门外,沐雨珊在敲门,声声泣诉,“桑榆,你救救我娘,你帮我找个大夫吧……桑榆……我娘快不行了,你救救我娘……” 夕阳开了窗户,愣是不开门,“她就算是撞死了也是活该,如果不是你们造谣生事,我家主子至于离开晋王府吗?还有便是……如果这院子里真当有男人,死的就是我家主子。” “你们自己如此狠毒,如今还要我家主子来救?真以为咱们是观音菩萨能普度众生吗?人心都是肉长的,可若人心寒了,便是怎么都不会再暖。沐雨珊,你们自生自灭吧!” 语罢,夕阳重重的合上窗户。 沐雨珊哭得撕心裂肺,桑榆与夕阳已经收拾妥当。有些东西该带的都带上了,不够的到时候再来拿就是。 她不会住在梅苑,毕竟以后肚子大起来难免会不方便。 如今,她有了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李朔去了主院,延辛过来亲自送桑榆离开晋王府。这门面功夫还是得做一做的,做戏要做全套。 瞧了一眼抱着程来凤哭得死去活来的沐雨珊,延辛满脸鄙夷,王爷那一脚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不是桑榆之前说了不想让沐远道丧妻丧女,李朔定不会放过程来凤这泼妇。 不过如今这情况,王爷当时也没能忍住,下脚还是有些重。 毕竟这宝贝疙瘩教人碰了,不管是哪个男人都会忍不住。 夕阳拎着包袱,跟着桑榆往外走。 沐雨珊松了母亲想冲过来,却被府内侍卫拦下,压根无法触及沐桑榆。她哭着喊着,想让沐桑榆改变主意,却只看到沐桑榆头也不回的背影。 夜色如墨,沐桑榆连夜上了马车离开京城。 李朔没有相送,而是坐在了苏娴的房中。苏娴脸上蒙着轻纱,跪在李朔跟前认错,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倒真是楚楚可怜。 “如今是什么局面你难道不清楚吗?”李朔极力压抑着体内的愤怒,又得佯装舍不得的样子,只觉得满腔怒火都要炸出来。 可他必须忍! “秦家因为秦贵妃而落得诛九族的下场,你觉得若是皇上知道晋王府后院不干不净,还会重用本王吗?”李朔别开视线不去看她,“娴儿,你太胡闹了!什么人不好信,竟去信那两母女的话。” “昔年的你何等贤良淑德,何等识大体,怎么今儿却犯下这般低等的错误?那沐桑榆是什么人?不过是宫里来的贱婢罢了,如今都被驱逐到了厢房,也算是全了本王对她的情分。” “你这么一闹,叫外人如何作想?以为本王的侧妃刻薄善妒,以为本王……” 苏娴泣不成声,“王爷,是娴儿错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李朔望着她,终是无奈的一声长叹,“起来吧!原以为你伺候过太后,想来也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女子,怎生得离开本王几年,便成了这般耳根子软?” “那程来凤母女是什么人,你还看不明白?本王也不是定要责怪你,只是有些事情终不好做得太绝,如今皇上正为了秦家的事情而迁怒朝臣,若是……” 苏娴拭泪,“是娴儿思虑不周,一心想着不可教人坏了晋王府的名声,谁知弄巧成拙,反倒……” “罢了!”李朔摆摆手起身,仿佛有些失望,“本王还有事,你好好歇着吧!” “王爷!”苏娴自身后抱住李朔的腰肢,“王爷,你不要不理娴儿,娴儿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王爷一人,娴儿深爱着王爷,王爷不要离开我……” 李朔凝眉,伸手掰开了苏娴的手,面上有些动容之色,“本王当然知道娴儿的心思,左不过现如今秦家余孽尚存,本王还得竭尽全力才是。” “当日秦国忠挟持你,是经由本王亲自送出城的,皇上虽未怪罪,但这心里头怕是对本王起了疑心,是以本王必须小心谨慎。这段日子,你且在府中好生养伤,等你的伤好了咱们再成亲。” 苏娴想起了自己脸上的疤痕,哭着点了头。 “好好歇着!”李朔拂袖而去。 转身一瞬,脸上的笑靥便垮了下来。 胭脂上前,“主子?” 苏娴一个巴掌便落在了胭脂脸上,“这点事都办不好?!” 挨了一巴掌,胭脂也委屈,可谁让她是奴才? 扑通跪地,胭脂捂着脸哽咽,“主子恕罪,是奴婢办事不利。” “程来凤!沐雨珊!”苏娴咬牙切齿,“如今这二人身在何处?” “程来凤被王爷一脚踢成重伤,而今还剩下一口气吊着。那沐雨珊,还在哭……”提起这母女二人,胭脂也是恨得牙根痒痒,“主子,要如何处置这二人?” “若是杀了她们,王爷定会以为我小气,自会觉得我容不得她们。既然沐桑榆都没有追究她们,那我这个侧妃自然也得大度能容。把她们赶出去便是,从此以后不许这二人踏入晋王府半步!”苏娴拂袖进门。 胭脂愣了,“主子不杀她们?” “身无分文,流落在这京城街头,可比杀了她们更生不如死。”苏娴眯了眯眸子,“把那张签字画押的欠条拿出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胭脂仲怔,俄而会意的点头。 “这一次若是再有差池,就不必回来了。”苏娴冷哼。 若是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的确该死。 胭脂面色微紧的行礼,取了那张欠条便退了下去。 程来凤还没死,只是受伤不轻,如今这母女二人被赶出来,不可不谓之自作孽不可活。而今沐桑榆已经不在府中,饶是她们跪地求饶都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沐雨珊也是到了绝路,外头一个炸雷,竟是下起了细雨。 冬雨寒凉,她着实没了法子,就想着去找卓君御,看看能不能求收留。将奄奄一息的程来凤放在街角,沐雨珊直接去了酒楼雅阁。 卓君御还在,只不过瞧着她这一身的狼狈,卓君御便觉得兴致缺缺,连碰她的欲望都没了。 再听得沐雨珊说了一下苏娴抓奸的经过,惹得李朔大发雷霆,继而沐桑榆被送去寺庙修行,她与母亲程来凤被赶出来。 卓5;151121779088459君御的脸色更是黑了少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唯有“蠢货”二字吐出。 “侯爷……”沐雨珊哽咽着,“雨珊已经走投无路,我娘如今还身受重伤……” “启荣,去请大夫。”卓君御冷着脸看了沐雨珊一眼,“跟着去吧!” “多谢侯爷!”沐雨珊急忙行礼。 启荣去请了大夫,然后将沐雨珊母女安排在一间客栈里,给了银子便离开了客栈。等着沐雨珊回过神来,启荣已经离开。她寻思着卓君御能给自己的母亲请大夫,可见对自己的确是有情分的。 如此一想,她便放下心来。 谁知道等着大夫瞧完了病,程来凤也吃了药苏醒,沐雨珊再去找卓君御,早已没了卓君御的踪迹。这京城之中本就没有侯府,这永定侯府设在南都,除非沐雨珊去南都,否则绝对找不到卓君御的下落。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堵在宫门口。 也许有机会能惹怒太后,让卓太后杀了她这不知廉耻,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那卓君御是什么身份,沐雨珊是什么身份,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何况卓家是不许纳妾的…… 沐雨珊跪在雅阁里哭得天昏地暗,最后被掌柜的赶了出去。 然则,这还不是最糟的,那启荣也是个实心眼,只给了一日的客栈费用,所以……到了明晚这母女两个就会被赶出客栈流落街头。 没了沐桑榆,这二人便真当什么都不是了。 沐雨珊在街上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卓君御,在宫门口晃了一下就被侍卫赶走了,而这晋王府那头也回不去,眼下只有当了这手腕上的镯子。 依依不舍的拿下镯子,沐雨珊只觉得满心愤恨,为什么……为什么沐桑榆能全身而退?为什么卓君御这般无情?被人利用完了之后,便成了弃子…… 她不甘心,论容貌还是身段家世那里输给沐桑榆那个小贱人了?为什么小贱人能尽享荣华富贵然后又被送到庙里享清福?而她,只能沦落京城街头,过着猪狗不如的窘迫生活? 为什么为什么?? 拿着银子回来的时候,程来凤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抱住了那包银子,瞪大眼睛看着沐雨珊,“你把你的镯子当了??” 沐雨珊面色惨白,“要不然,我们娘两就得饿死在街头。” 取出一锭银子,沐雨珊转身去付房费,住在客栈里什么都得要钱,又比不得晋王府的养尊处优,果真是什么都不顺心。 衣服上还沾着程来凤的血,沐雨珊觉得自己太狼狈,寻思着去买套新衣裳,如此一来便是再见卓君御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谁知她刚上街,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直接装进了麻袋里。 第三百九十二章 程来凤在客栈里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沐雨珊回来,寻思着这丫头肯定是去找外头那个男人了。心头一紧,难道这丫头不要她了?这么一想,程来凤便有些着急了,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可瞧着桌上那一摞银子,这可是沐雨珊那个镯子换来的,大概是这丫头还算有点良心,所以要留着这点钱打算让她回江云县?? 程来凤有气,身上疼得厉害。 喘着粗气,程来凤抱起了银子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她就不信沐雨珊那个死丫头这么大的胆子,能把她丢在这里不闻不问。 再者……虽然现在被晋王府赶出来了,但是沐雨珊并未提及沐桑榆已经“离开”晋王府之事,是以程来凤还想着,实在不行就回晋王府去求沐桑榆。 自己始终是沐桑榆的长辈,否则她就要沐桑榆名誉扫地。 抱着银子,程来凤又去了赌坊,最后输得精光才出来。 沐桑榆其实并没有走远,眼见着是出了门,可实际上又趁夜回了晋王府。如今就在书房的地宫里,里面困着胡王,而今由着沐桑榆来跟胡王作伴。 桑榆知道,胡王是不会允准大燕傅氏一族和李家的人在一起,隔着国仇家恨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夕阳推开石门,“姐姐,你可知道阿六从外头带了什么消息回来?” 桑榆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闻言徐徐睁开眼睛,“什么消息,让你高兴成这样?” “姐姐听得一定也很高兴。”夕阳笑呵呵的倒上一杯水,“那程来凤现在又去赌坊,还输了个精光。” “沐雨珊把她的镯子卖了?”桑榆问。 夕阳点点头,“是。” “程来凤又去赌坊,沐雨珊也肯答应?”桑榆可不相信,沐雨珊不是好惹的,所以这沐雨珊肯定不会看着程来凤又胡来。 “沐雨珊在百花楼。”夕阳望着桑榆,“晋王府那位苏侧妃也不是好惹的,所以拿着一张沐雨珊亲笔签字的欠条,把沐雨珊给卖了。” 桑榆点点头,她跟百花楼的事情,苏娴那头并不知晓。毕竟这百花楼的花娘是个不问姑娘来历的,桑榆也曾有所体会。所以把沐雨珊送进百花楼,的确是个好选择。 “姐姐要管吗?”夕阳问。 桑榆苦笑揶揄,“她都要我命了,我还去救她?我又不是观音菩萨,心里没有那么大的庙堂,做不了以德报怨的事儿。” 夕阳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姐姐好生歇着,花娘一定会好好伺候她这沐大小姐的。” “别把人弄死就行。”桑榆寻思着,好歹给沐家留个念想。 夕阳点点头。 花娘的手段,沐雨珊不吃点苦头是不行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被卖进了百花楼,困在沐桑榆待过的小黑屋里,沐雨珊泣不成声,这一次是真的吓哭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让她抱紧了自己,蜷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花娘收到了消息,得知这沐雨珊欺凌了桑榆,当即挑了几个壮硕的进门。 沐雨珊不知这百花楼与沐桑榆的恩怨,而今看着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进门,已经吓破了胆子。她一下子明白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 须知若是失了身,那她此生就再也别想跟卓君御在一起,再者……嫁个好人家都不可能了。 那一刻,沐雨珊悔了。 然则,悔之晚矣。 身子被摁在地上的那一瞬,沐雨珊听到了衣衫碎裂之音,伴随着那些男儿疯狂的尖笑声,她这一生的富贵荣华之梦已经彻底结束。 被硬物三番四次的挤入,身子如同撕裂般的痛楚。 沐雨珊撕心裂肺的叫喊着,却无人能救。 她绝望的睁着眼睛,看着那些男人在她身体里一次次的留下不堪入目的浑浊,闻着房间里那令人作呕的行房气息,她觉得自己跟死没什么差别。 花娘靠在外头的墙上,双手环胸冷笑两声,“总归是要接客的,破了身子也就知道没那么珍贵,好好过着吧!来日哪个好心的能给你赎身,说不定还能做个填房。” 得罪了晋王府,岂能给你好果子吃。 只不过在沐雨珊这事儿,桑榆终是有些妇人之仁。 有些人生来就是你的克星,着实不该留在这世上,留来留去留成仇。 而那程来凤输了钱,又找不到沐雨珊,着实没办法便又回到了晋王府。 苏娴直接把程来凤驱逐出了京城,她可没桑榆这么手下留情,而程来凤身上还有伤…… 晋王府的事情虽然都是私底下处置的,左不过若是有心人仔细盯着,还是能发现蛛丝马迹的,尤其是宫里的那位。 “沐桑榆被送出了晋王府?”李勋微微一怔。 杨云锡俯首,“不止是晋王府,还被送去了寺庙里修行。” 李勋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花瓶里的梅花发呆。 “皇上?”袁成低低的喊了一声。 李勋轻叹,“去漪澜宫。” 谁也猜不透皇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原本温润的君王,如今越发的沉默。帝王的沉默,未必是好事。 饶是坐在漪澜宫的棋盘前头,对着林含雪发愣。 “皇上今儿遇见了什5;151121779088459么事儿?”林含雪落下棋子,“这棋下得有些没有章法。”顿了顿,林含雪又瞧了一眼外头逐渐凋零的梅花,眼见着是要过年了,眼见着又要下雪了。 “外头的风刮得有些大。”林含雪笑了笑,“怕是要下雪了。” 李勋的眼里终于有了些许情绪波动,“她走了。” “这不是皇上所求吗?如今的局面,拿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换了整个秦家,以至于朝堂上有些动乱。若是她留下来,也未见得是好事。”林含雪轻叹,“待到天下太平,还怕没有重逢之日吗?” “你不懂。”李勋起身,手中捏着那冰凉的棋子,“她与寻常女子不一样,一旦放下了执念,便一辈子都不会再拿起。” “皇上既然怕她忘了您,不如时常去看一看,既然晋王殿下不要,皇上总归能金屋藏娇的。”林含雪落下棋子。 金屋藏娇?? 李勋快步离去。 一声叹,林含雪无奈的望着那疾行而去的背影。 第三百九十三章 李勋疾步回了御书房,抽屉里放着一幅画,画上的人儿早就回不来了。指尖轻轻抚过这画上人的眉眼之间,他显得激动,激动得难以自已。 “杨云锡,沐桑榆如今在哪儿?”李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回皇上的话,在远山的尼姑庵里,还有晋王府的人看着。”杨云锡有些为难。 李勋深吸一口气,“去把她悄悄的弄出来,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说完这些,李勋顿了顿,难掩心中的激动,也不知被赶出晋王府的她,是否还能接受自己? 他愿意补偿她! 但他自认为自己从未做错! 杨云锡有些犹豫,“可是皇上,这毕竟是晋王府的人,若是……若是晋王殿下知道,恐怕会与皇上心生嫌隙。皇上要不再考虑考虑,万一……” 可李勋觉得自己等不得…… 外头,传来袁成的声音,“皇上,贤妃娘娘来了。” 李勋的眉目陡然拧起,仿佛想起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黯然。徐徐坐定,李勋没有说话,直到外头再喊了一声,李勋才摆摆手,“此事再议。” 杨云锡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林玉姝进来的时候,跪在地上朝着李勋磕头,说着那些感激无比的话语。 李勋脸上带着笑,搀起林玉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怜惜,“爱妃身子未愈,出来作甚?得好生将养着才是。”说着,伸手撩了那眉宇间被风吹散的鬓发,“回去好好歇着。” “是臣妾不好,未能保全皇嗣周全。”说着,林玉姝挤出几滴真情泪。转眼却见着花瓶里的梅花,当即微微一怔,“皇上,这宫里怎么还有梅花?” “你妹妹喜欢,她那还有一株梅花,是以送了一些过来。”李勋轻轻拥抱林玉姝,“外头风大,早些回去吧!朕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是!”林玉姝行了礼,可不知为何,这心里就像扎了一个刺一样。 林含雪?? 她跟林含雪虽然是姐妹,但并不是一母同胞,所以……在感情上并不那么深厚。林家有些秘密是不能为外人道也的,就好比…… “怎么了?”林慧低低的问。 林玉姝拢了拢衣襟,“你说……皇上的心里最喜欢的是谁呢?” “这满宫无子嗣,唯你一人有过身孕,自然是你。”林慧宽慰,“何况为了这皇嗣之事,皇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把整个秦家都给掀翻了,你还有什么可想的?好好养着身子,等到出了小月子就能再怀上龙嗣。” “真的吗?可是皇上的御书房里,摆着林含雪的梅花。我真的好怕,好怕那会是第二个傅云华。会不会成为替身呢?”林玉姝蹙眉,一脸的愁容。 皇帝的御书房里,摆着林含雪的梅…… 瞧着林玉姝这般模样,林慧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宫一趟。 傅云华这三个字,简直是所有人的梦靥。 趁着宫门下钥之前,林慧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宫里,进了太师府。 林俨正在书房里,见着疾步进门的林慧,当即冷了眉目,“我说过,不要经常来太师府,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我只想问一问,林含雪是什么意思?”林慧不紧不慢的坐定,“林俨,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还是跟当年一样只有一个条件,务必要护玉姝周全。她若不喜,我必心生厌恶。” “含雪在宫里不争宠不夺权也没有子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姐妹之间有个照顾,难道不好吗?”林俨将手中墨笔放下,“别胡闹,我让人送你回宫。” “宫门已经关闭,我此刻回不去了。”林慧顾自倒上水,旁若无人的喝着,“林俨,这是你欠我的。身在大燕为细作,我帮你的已经够多,如果不是我……你觉得大燕能这么快就落败?这大5;151121779088459齐,似乎也有我的功劳。” “你是来跟我算账的?”林俨冷笑两声。 林慧起身,瞧了一眼偌大的书房,“算账?林俨,你觉得林家欠我的能算得清楚吗?现如今我不管别的,我只要让玉姝当上皇后。” “皇后?”林俨拍案,“你是疯了吗?竟敢跟我说要后位?你可知道后宫有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若是皇上不肯,谁也没法子!再说了,上头还有个卓太后,要立后还得看太后娘娘的意思。” “我相信你林太师有的是法子。”林慧深吸一口气,“你能让我混入大燕皇宫,想来要个后位也是可行的。再不济,你还是皇帝和晋王李朔的恩师。” 林俨苦笑两声,“你没瞧着我如今闭门不出吗?你以为皇帝还是当初那个人云亦云的懦弱之君吗?把他惹急了,林家就是第二个秦家。” 林慧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我可不管那么多,反正我要什么都已经告诉你了,我不希望看到林含雪跟玉姝争宠,更不希望其他的后妃坐上皇后的位置。大齐的皇后,只能是玉姝。” “你就是个疯子!”林俨切齿。 “是啊,我疯了。”林慧冷笑,“是被你们给逼疯的,我付出了那么多,如今换来的是什么?你们享受荣华富贵,却忘了我这个功臣。我替自己的女儿要个后位有什么不可以??” 林俨不语。 林慧嗤笑,“那林含雪不是我的女儿,我何必在乎,我要的只是我女儿开心快乐。秦家让她失去了孩子,皇帝就铲除了秦家,可见皇帝对她也是有些许心思的。” “蠢货。”林俨冷眼看她,“你真以为皇帝铲除秦家是因为那个皇嗣?皇帝为何不让别的女人怀上孩子,偏偏只是玉姝有了身孕??你想过没有,这是为什么?” 林慧不愿去想,想得太多失望更多。 “仗着林家的威势,让林家闭嘴,让朝臣忌惮,这就是当今皇帝的心思。”林俨面色铁青,“皇帝已经不是最初懦弱的小皇帝了,他满腹算计,靠得越近越无路可逃。” 所以这次秦家的事情,林家至始至终都没有参与。 借力打力,李勋布的一局好棋。 第三百九十四章 林慧有些耍赖皮,似乎压根不听林俨的解释与分析。 如今她满脑子都是林玉姝满身是血的模样,她自觉亏欠太多,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在弥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道理?”林俨无奈的坐在那里,最后都不屑与这林慧逞口舌之争。 林慧也觉得可笑,坐在那里凉凉的看了一眼林俨,“知道那些年我在大燕皇宫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知道思念是什么滋味?愧疚是什么感觉吗?” “每日守着那顽劣不堪的公主,想着若是我的女儿在身边,也会有这么大了。别的孩子都有娘亲陪着,为何我的孩子却要跟我分开?” 林慧狠狠将手中的杯盏掼碎在地,“你知道我的内心有多疼吗?你不懂一个当母亲的心!你不懂!林俨,我不是没有温柔的时候,可我的温柔除了换来利用,再无任何价值,你知道我有多恨吗?” “从思念变成恨,这么多年的煎熬,你都知道吗?你懂多少??” 林俨自然不会理她,时隔那么多年,早就没了儿女情长这一说。就想林慧所说,不过是利用过后所存留下来的一些愧疚罢了!等着时日长久,这愧疚被消耗殆尽,那他们之间便什么都将不复存在。 外头传来叩门声,是东官的声音,“老爷,二公子来了。” 一听是二公子,林慧的脸上有少许颜色变化,有些冷漠有些凉薄。想了想,她起身走进了内屋,林俨这才道,“进来吧!” 二公子便是林俨的幼子林靖安,年纪轻轻却是才高八斗,不过这人志不在朝,比不得长子林延卿。是以对于这个儿子,林俨更是欢喜一些。 “见爹屋里的灯还亮着,我便过来看看。”林靖安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这是小厨房里做莲子羹,外头起了雪风怕是明儿又该下雪了,爹仔细着身子。” 林俨难得笑了笑,“你也老大不小的年纪,理该想想……” “爹!”林靖安打断了父亲的话,“我这样也挺好的,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 “爹知道,你不想让爹插手你的婚事,不想被牵连进朝堂。”林俨略显无奈,“爹答应你,这婚事你自己做主,由着你自己喜欢。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爹也不拦着你。” 林靖安蹙眉,“爹最近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那倒不是,只是爹老了,有些东西便也逐渐看得淡了一些。年少的时候放弃了一些不该放弃的,如今有些后悔,却终是没有挽回的机会。”林俨意味深长的说着,“趁着年轻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多谢爹!”林靖安笑道,“对了爹,年关将近,是不是将娘从佛堂里接回来?还有老祖宗。” 林俨有些犹豫,但终是点了头,“那你亲自去一趟吧!” 林靖安行礼,“是!” “让延卿跟你一道去。”林俨顿了顿,“最近都没见着他5;151121779088459,他在干什么?” 林靖安道,“兄长最近好像很忙,也不知忙些什么。不过他好像跟京中一位大人物交情匪浅,究竟是谁,兄长怎么都不肯说。” “罢了,你先回去吧!”林俨冷着脸。 林靖安这头刚走,林慧那头便出来了,“你倒是挺疼他们的,那些话是说给我听的?” “靖安不愿意入朝为官,延卿喜欢结交朝中之人,这不是你想看到的?你的儿子跟你一样,有的时候满心的戾气。”林俨冷眼看她,本该是最亲密之人,如今却是水火不相容。 “年关将近,是该一家团圆了。”林慧突然落泪,“你们都一家团圆了,那我呢?林夫人,太夫人……果真是极好的一家人。林俨,你们林家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林俨没有吭声。 殊不知这世上有一种仇恨叫:久负大恩反成仇! 桑榆收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林慧又去了太师府?” “是!”夕阳颔首,“姐姐吩咐过的,所以高大哥他们一直都盯着呢!” 桑榆点点头,对于林慧的事情,李朔一直不许她插手太多。她总觉得李朔应该知道些什么,只不过不愿让她知晓罢了! 轻叹一声,桑榆起身瞧了一眼桌案上的食盒,“咱们去看看胡王。” 夕阳拎着食盒,瞧着桑榆略带愁容的模样,“姐姐在担心胡王?” “没什么。”桑榆不知该从何说起。 胡王虽然已经解开了铁链,但他不可能离开这地方。双目失明,武功被废。 “皇伯伯。”桑榆将饭菜放在桌案上,夕阳帮着搀扶胡王。 “云华。”胡王一开口,夕阳微微一愣,俄而快速恢复了最初的神色。 “我还记得皇伯伯最喜欢吃的菜式,这些菜是我亲手做的,可能没有御厨做的好,希望皇伯伯不要介意。”桑榆将碗筷放在胡王的手里。 胡王笑了笑,“你能活下来便已经是万幸。” 夕阳行了礼,徐徐退出了房间。 吃了两口,胡王又道,“可是云华,你为何能自由出入此处?那李朔便是如此信你?你可想过此举会招致他的怀疑,若是李朔怀疑你而杀了你……” “皇伯伯放心,我既然能进来,自然是有法子。”桑榆往胡王碗里夹菜,“皇伯伯你尝尝我的手艺。” “你的手艺是跟皇嫂学的,你父皇最喜欢的就是吃你母后亲手做的小菜,如今你也是如此。”胡王笑道,“你们母女两个是一惯的倔强,眼里都容不得沙子。” “当初你非要嫁给李勋,可知道你父皇母后有多难受吗?偏偏是你,换做其他公主,早就被你父皇踢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说起这个,桑榆微微红了眼眶,却还是勉强笑道,“皇伯伯吃吧,有些事过去便过去了。” 胡王点点头,“可是云华,仇恨不能忘!” “那云华问皇伯伯一件事,当时我的乳母林慧来宫里的时候跟谁比较亲密?皇伯伯知道林俨这个人多少事?你们朝廷上的事,我知道得不多,皇伯伯能告诉我一些吗?”桑榆抿唇。 第三百九十五章 “那是李家的事情,你不是该问李朔吗?对于林俨,我知道的也不太多,原本是个教书先生,后来被李家请到家里教育李家的子女。”胡王顿了顿,“你查到了什么?” 桑榆摇头,“没什么,既然皇伯伯也不太知情,那……我再查查。” “你父皇的事可有进展?”胡王问。 桑榆面色黑沉,“很快就会有进展了。” “慕容德那个老匹5;151121779088459夫,终有一日得教他付出该有的代价。”胡王冷哼两声,“定不能放过他。” 桑榆起身,“这笔账,自然是要清算的,左不过他现在忙着寻找父皇留下的那些财宝,所以无暇顾及其他。若非如此,李勋也不会留着他们父女两个尊享荣华富贵。” “李勋那个卑鄙的小人。”胡王切齿,“这种人也能当皇帝,老天爷真是不长眼,怎么不一个雷劈死他?你当年对他何等……” “皇伯伯!”桑榆打断了胡王的话,“别说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 胡王当即起身,“云华?” 桑榆没有止步,直接推门而出。 李朔就在外头站着,她低着头冲出门的时候,一头撞进他的怀里,被他紧紧拥着。 “李朔!”她低低的喊了一声,便被他打横抱起,抱回了她的房间。 偌大的石室内显得有些冷清,明明温暖如春却满心寒凉。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我说过,太师府的事情交给我。”李朔将她抱在怀里,“你不是林俨的敌手,他若是知道你的存在,你势必不能活。” “别的我都可以不管,但是父皇的仇,我一定要报!”这是她的底线。 “太师府,我来。益阳城慕容德,我也会帮你处理。”李朔抚过那如画的眉眼,“小榆儿,我不希望你双手染血,反正我这辈子杀人太多终是有报,那就叫这报应都由我来承担,你们娘两就好好的。” “这些日子,我发现慕容德已经被大漠那头联络上了,许是你父皇的那些宝藏在大漠里藏着。这大漠里分西域南域,有北疆东寻,还有刚刚崛起的诸多小国,想要摸清楚慕容德到底跟谁在联络,还需要时间。” “益阳城距离京城有些遥远,终是有些鞭长莫及,但你别着急,仔细着身子仔细着孩子。” 桑榆定定的看着他,“李朔,若是有朝一日我走了,你当如何?” “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他问。 她突然笑了,“信。” 他有些无奈,“不许说离开。” 可她终是要离开的,这京城困不住她。等她查清楚了林慧的事,与林慧和慕容玉儿做个了结,再去益阳城寻慕容德算账。 她可以放弃鬼狼大军,放弃父皇留下的财帛,唯有父皇的死……决不能放下。 不过眼下这月满西楼的人找不到自己,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她走得有些匆忙,只给月娘留了一封信,不知月娘会不会相信。 而今只靠着阿六悄悄的与外界接触,很多消息桑榆都无法第一时间知晓,是以……她有些挫败有些焦虑。留在这里养胎,也不知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夜里安睡的时候,李朔从身后抱着她,她靠在他怀里,听得他让人心安的心跳声,“李朔,若你我不是相逢于此多好?这些日子,我一直浑浑噩噩的,隐约想起了一些事情,可又记不太清楚。” 李朔很想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却又不敢问,怕她的记忆里始终只有李勋而忘了当日的小乞丐。 他不想让她插手那么多事,也是源于男人的私心,终究不想让她触碰太多有关于李勋的事情,若是有一日她……李朔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每日都在担心她若是重新回到李勋的怀抱,他该如何是好? 所以他拼命的对她好,不求她能回报,只求不相离。 不离开就好! 睡梦里,李朔又想起了那一日的马蹄声声,想起了那段时间她的嬉笑怒骂。高兴的时候她叫他小乞丐,不高兴的时候就说他是脏猴子,然后摆出公主尊贵的架势,一脸的嫌弃与不屑一顾。 彼时不知她是公主,还以为是谁家跑出来的暴脾气小姐。 被追兵追赶的时候,她拽着他策马扬长。 他是断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马骑得这样好,何等的英姿飒爽,一点都不怯场的模样,反倒多了几分巾帼之态,在他年少的心里留下种种无可磨灭的痕迹。 其实想想,她也一直在护着他,也不曾问他叫什么名字,一直管他小乞丐小乞丐的叫着。一会让他做这个,一会让他做那个,使唤他成了她那段时间最喜欢做的事情。 看着她笑得像个疯丫头一般,他偶尔也会跟着笑,觉得好生无奈,天下间竟还有这般不要脸的丫头片子,浑然没有大家闺秀半点矜持和收敛,真是个疯子。 后来呢? 后来摔下了悬崖,马车翻了…… 好在悬崖下是一个水潭,他拼着最后一点理智与清醒将她从水潭里捞出来。 他将她放在地面上,她还有呼吸,但是脉搏很微弱。 直到那一刻,他才发现她的脑后出血。大片殷红的血从脑后渗出,逐渐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裳。他痴痴的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血染红了自己的手心。 他是惊慌的,他想去找人来救她,可他不知道该去哪儿找。 撒腿就跑,也不知要跑向哪里。 身后,传来她孱弱的声音。 他边跑边回头,看见她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低低的喊了一声,“小乞丐……救我……” 那明亮的眸,倒映着潋滟水光,凝着泪光……在他的记忆里逐渐暗淡下去。 一声惊呼,李朔一下子坐起身来,额头上满是涔涔冷汗。 耳畔,还回响着她那孱弱的呼救声。 桑榆揉着惺忪的眸坐起身来,“怎么了?做噩梦了?” 李朔二话不说将她抱在怀里,抱得生紧生紧,“对不起!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句对不起,还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她听出他音色哽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三百九十六章 桑榆不是太明白李朔这话的意思,有些时候她也问了,可他终是不肯说。 对不起这三个字代表着愧疚,他以前对不起她吗?还是说因为这亡国灭种之仇? 若是后者,她如今已经放下,这亡国灭种已成事实,即便揪着不放又能改变什么呢?死去的不会回来,活着的只会更痛苦。 她都是活了两世的人,还有什么是看不透的? “没事了,只是做梦而已。”桑榆轻轻捋着他的脊背。 可他却知,那不是梦,是回忆。 这份回忆在他的记忆里根深蒂固的存活着,而她可能因为当初撞伤了脑子或者因为伤情而彻底忘了。那些年他自诩的刻骨,在她的世界里不过一片空白。 桑榆推开了他,“你到底是怎么了?总觉得你有心事。林慧的事儿,我不插手便是,你不必如此着急。我会安安心心生下孩子,毕竟这身上的蛊毒也不知何时会发作,我离不开你。” 李朔定睛看着她,眼底有莫名的情绪涌动。他灼热的掌心裹着她冰凉的柔荑,“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只是目前得委屈你住在这里,方便我照顾你。等孩子呱呱落地,估计这外头的事儿也熬得差不多了。” “你们要对付雍王李珩了?”桑榆问。 李朔深吸一口气,“这李珩与卓太后勾结在一处,从皇上登基之初就蠢蠢欲动,而今秦家的兵权落回朝廷之手。”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别害怕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他这么一说,桑榆便意识到了,当即冷了面色,“皇帝又要利用你做什么事?” “示弱。”他只有两个字。 却足以让桑榆倒吸一口冷气,“你可知道,若是示弱会有什么后果?一旦示弱,那李珩就会趁虚而入。若你与皇帝只是联手倒也罢了,怕就怕皇帝会趁机对你也下手。” “我对他全无信任可言,可我对你却是满腹担虑。李朔,你当知晓他已经不再是当日的李勋。皇位能让人蒙了心,变得六亲不认。” 李朔点点头,对于桑榆这话,他全然是认同的。 “秦贵妃便是最好的例子。”桑榆定定的看着他。 不过他很庆幸,在她说起李勋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再无波澜。 “昔年恩爱,不过是梦幻一场。他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下手如此狠辣,可见他这人无心,你自己莫要大意。这江山社稷与你而言无足轻重,可对于李勋这功利心而言,那便是一切。” “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鼾睡?若你成为一枝独秀,便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昔日的手足之情,只会让皇帝恨不能将你除之而后快。历来如此,每朝每代都不外如是。” 桑榆轻轻靠在他怀里,“我知你可能不爱听,毕竟你们是兄弟,但我所说皆是事实。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全身而退,不再参与这朝堂纷争。” 李朔颔首,“到时候必与你隐居山林,再不管这朝堂是非。你相夫教子,我守你一生。” 她哽咽,含笑道一句,“好!” 这几日,外头便开始忙碌起来。 晋王殿下纳侧妃,自然是好事。 瞧瞧这漫天的红绸,府中练习着丝竹管弦之声,声声入耳,真当是好听。即便隔着石门也能听得到,那鼓乐齐鸣的声音。 桑榆静静的站在门后,听得那声音的时候低头苦笑一声。 夕阳面色微白,“姐姐?” “这本就是早就预见的事儿,没什么。”话虽这样说,可终是哽咽了。 即便知道是逢场作戏,这心里还是免不得要难受。谁都不是大肚能容的弥勒佛,哪里受得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去迎娶别的女人,对别的女人眉开眼笑? 好在她不必亲眼看见,否则即便是逢场作戏,她也未必能受得了。 严刑拷打,生关死劫她都熬过来了,唯有这感情上揉不得一粒沙子。 “姐姐要是觉得难受就哭一哭,咱回去吧!”夕阳险些哭出来,“回屋去就听不到这声音了。” “若是想听见,不都在心里响着吗?”桑榆深吸一口气,“明知道是假的,还会难受,说明这李朔了不得,就这么跑进心坎里去了。你说女人这辈子图什么?不就图一个合家欢吗?怎么就这样难呢?” 寻常百姓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她却耗尽了两生,好在这一生还没完。 那么她该要多努力,才能有个圆满。 一直等,等着他说的相守之日。 苏娴穿着喜服,不过她不是正妻所以穿不得正红之色,饶是如此也难掩眉宇间的欣喜若狂。数年前未能得偿所愿,而今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他的身边,作为他的女人与他比肩而立。 只不过这镜子里,自己脸上这道疤…… 大夫说,这道疤即便用了灵药也只能消除少许痕迹,不能恢复如初。毕竟这秦国忠下手太过狠辣,险些就伤到了骨头。这般深的伤,能好到这种程度实属不易。 “主子不必难过,而今都要成事儿了,主子该高兴才是。”胭脂笑了笑,瞧着镜子里这满身珠翠的苏娴,“来日主子怀上身孕,那这晋王妃之名,非您莫属。” 也是,自古母凭子贵,只要能有李朔的孩子,还愁什么脸上的疤? 若是生下男婴,来日李朔也得捏在她的手心里。 深吸一口气,苏娴徐徐起身,“王爷现在在哪?” “明儿就是大婚的日子,王爷肯定是要忙上一日的,这宫里宫外的跑也够他受的。可见,王爷待主子那是真心的,这对咱们的计划而言绝对是有利的。”胭脂不合时宜的提醒。 苏娴的脸色自然拉了下来,“少阴阳怪气的,这些事不必你来提醒,5;151121779088459我自己心里清楚。” 胭脂笑了笑,“是!是奴婢多嘴了!凌风那头已经来了消息,上头说请主子务必要拴住晋王殿下的心,等着过完年到了皇上的生辰那日,主上就会进京。彼时,便可里应外合。” 捏着簪子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苏娴冷眼看着镜子里的胭脂,眸色微沉。 第三百九十七章 晋王府大张旗鼓的办婚事,京城内外无人不知无5;151121779088459人不晓。 月娘站在雅阁内,略带疑虑的望着窗外。 龟公上前,“姑娘,找到了,还剩一口气。” “没死就成,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娘没有转身,仍是望着外头,“还有,尼姑庵那头有消息吗?” “已经叫人去了,可外头有晋王府的人守着,咱没有少主的吩咐不敢轻举妄动。一直以来都是残叶跟少主联络,所以得等着残叶从益阳城回来才行。”龟公毕恭毕敬的回答。 月娘冷了眉眼,“仔细些,少主绝对不能出事。” “省得。”龟公又道,“左不过这晋王府……” “最是薄幸锦衣郎。”月娘冷笑两声,“少主这厢刚被送走,李朔就成了亲,娶了别的女人。来日恩爱生子,真是好不快活。” 龟公顿了顿,“姑娘,那咱还要撤吗?” “少主尚且在尼姑庵里待着,咱们岂能现在离开,若是少主出事,主上怪罪下来谁承担得起?”月娘只觉得奇怪,这上头到底有没有收到自己的消息,为何这么久一直没动静? 难不成是消息出了问题? 或者是总坛有事?? 轻叹一声,月娘又问,“等她醒来再来通知我。” “是!”龟公颔首,“安排在城外没敢弄进来,怕被晋王府的知晓,惹出祸端来。” “知道了!”月娘垂眸,只觉得脑仁疼。 少主到底想干什么?她在这月满西楼那么久,也算是见多识广,却始终猜不透这沐桑榆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李朔入了宫,从昨晚开始便有些小雪,这会越下越大。越是年关,这天气越发寒凉,这雪怕是要断断续续下到开春。 抖了抖肩头的雪,李朔解下大氅丢给底下人,抬步进了御书房。 李勋的心情仿佛不错,看着李朔进门便也不需他行礼,直接让他坐了下来,“明儿你成亲,虽然这苏娴不可信,但这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好。你莫要坏了整盘棋,朕会格外恩赐,彰显你的身份。” “多谢皇兄!”李朔深吸一口气。 屋子里暖得很,可心里却有些凉薄。 “你当知道有时候咱们身不由己。”李勋有些犹豫,“老五啊,你也知道朕为何要铲除秦家,无外乎将边关那股势力牵扯进来了,朕不想到时候被人里应外合,杀个措手不及。” 李朔颔首,“臣弟明白。” “不,你还是不明白,朕需要的是你稳定苏娴之心。”李勋意味深长,“要想让一个女人对你心甘情愿的付出,你就得给她好处。恩爱还不够,毕竟这东西是随时可以被替代的。” 李朔凝眉望着李勋,“皇兄这是什么意思,臣弟不明白。” “情分很多种,有爱情亲情和友情。”李勋笑得微冷,“老五,苏娴早前就跟着你,朕看她对你是真的动了心思的。若是能与你有个孩子,想来她会倒戈相向。” 李朔骇然盯着眼前的李勋,然这种震惊神色只是稍纵即逝,他快速恢复了最初的淡然之色。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有些时候,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李勋还在继续说着,可李朔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朕知道,老五一定不会让朕失望的。” “皇兄可想过,若是苏娴生下了臣弟的孩子,来日若是要挟……”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李勋望着他,“老五,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朕为这大齐的天下,如今不也是膝下无子吗?” 李朔苦笑两声,“所以贤妃娘娘的孩子,皇上就不心疼?那也是你自己的骨血。” 李勋看着他,他如今都改口称他为皇上了,“可是跟天下比起来,一个孩子算什么?朕当年不也是质子吗?若孩子真的那么重要,骨血真的如此重要,朕会吃这么多苦吗?” “老五,你从小受父皇宠爱,父皇什么都依着你,你不懂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贤妃的孩子是朕授意弄掉的,可没有朕的允许,她能怀上朕的孩子吗?” 李朔定定的看着他,“皇兄难道不想要子嗣?” “如今朝局未稳,若是朕有了子嗣,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扶持幼主,朕当如何自处?”李勋显得有些悲伤,笑得那般无奈,“朕知道,如今必定在心里想着,朕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可是老五,不在其位不懂其政,朕也想享受天伦之乐,可……可朕牺牲了那么多,若连皇位都保不住,怎么对得起……对得起朕心里的那个人?” 袖中,五指蜷握成拳,李朔没有吭声。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李朔瞧了一眼漫天飞雪,这皇家果真没什么好的。 “王爷,走吧!”延辛低低的唤了一声。 李朔看了他一眼,唯有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 以前总觉得夸大其词,而今身在其中才明白个中无奈。无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是吗? 延辛帮着撑伞,李朔轻轻推开了他,徒步走在冰冷的风雪里。风雪寒凉,心更凉。皇帝的意思是,要让苏娴怀上李朔的孩子,借此来借力打力。 若是没有遇见沐桑榆,若是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李朔觉得自己绝对可以做到一心一意扶持皇帝。 可现在,他做不到。 除了沐桑榆之外,他不想睡任何女人!! “东西呢?”李朔问。 延辛将一个小盒子塞进了马车里,“王爷可仔细着点,药效很重,只需一点便可。如此,能神不知鬼不觉。” “那就好!”李朔有些犹豫,旁的倒也罢了,这怀孕生子该怎么处置呢?? 总不能往苏娴的肚子里吹一口气,就能给她塞个孩子。可他又不想碰她,怎么办才好? 不成又不行,这是皇命! 现在这个时候若是皇帝要对他动手,多少人都乐于见成,定然还会落井下石。 所以李朔也有自己的顾虑,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马虎不得。 揉着眉心,李朔将视线落在马车外。 给苏娴一个孩子?!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概是怕见着桑榆难过,当天夜里李朔并没有下地宫,桑榆也未等他。如今她有肚子里的孩子,很多念想都可以暂时放下。 夕阳伺候桑榆睡下,轻叹一声出门。 孰料,李朔就站在门外。 乍见李朔,夕阳先是一愣而后正要行礼却被李朔一把拽到旁边,示意她莫要吭声。 夕阳不解,“王爷来了怎么不进去?主子一惯等着你,近来有些乏累才会早些安睡,您这会进去,主子估计还没睡熟呢!” “等她睡熟了本王再进去。”李朔犹豫了一下,“她……可有说什么?” 夕阳明白了,咱家王爷这是怕呢?! “王爷放心,主子是个明事理的,是以不会胡搅蛮缠,也不会强词夺理。”夕阳轻叹,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格外让人心疼。 都说懂事的孩子没人疼,约莫也是这样的道理。 李朔点点头,“她定是很难过。” “难过是在所难免的,主子那心思沉,惯来不愿与人5;151121779088459摆出那一副凄楚之色。可主子也是个女人,这女儿家的心思就摆在那儿。”夕阳行礼,“奴婢告退!” 李朔没有吭声,夕阳抬步离开。 站在门口,李朔终是没有进去,只是一直守在外头贴着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隐隐有些啜泣声,但是声音很低,若有若无的。 如夕阳所言,桑榆瞧着性子冷淡,可实际上却是个多愁善感之人。 历经亡国灭种之恨,她将很多东西都敛进了骨子里,不轻易表露人前。然则她终是女儿家,哪个女子能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与别的女人恩爱生子? 易地而处,李朔也无法容忍她与别的男人恩爱生子,所以…… 延辛有些为难,“爷,皇上的意思那就是口谕,您若是不遵那就是抗旨。说小了那是晋王府的家事,说大了那可是杀头灭门之罪。抗旨不遵如同谋逆,当处以极刑!” “本王自然清楚这些!”李朔轻叹,“不过皇上有张良计,难道本王就没有过墙梯吗?终归是见招拆招,只不过有些事得提前打好招呼,免得这小榆儿想歪了……” 想歪了会怎样? 若只是生气倒也罢了,怕就怕她以为自己与李勋一个德行,以为这李家的子女都不过负心薄幸之人,继而寒了心再也不理他。 哀莫大于心死,她心死过一次,他岂敢再让她疼一次! 更有甚者,这丫头是个倔脾气,要是拼死逃出去,那他这辈子怕是再也寻不着第二个傅云华了!! 一想起得而复失,就好像有刀子狠狠剜着心肝肠肺肾,疼得入骨。 桑榆怎么会不难受,外头鼓乐齐鸣,即便是作为彩排,也足以让人肝肠寸断。不是不会示弱,只是不想让他担心罢了!知道他心系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非他不可,可难受却是事实。 门开的时候,她赶紧闭上眼睛,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 温暖的指腹一寸寸抚过她的面颊,擦干她脸上的泪,随后便是温暖的怀抱将裹在其中。她听见他低哑的嗓音在耳畔徘徊,“我终是你的,从骨到血,从头到脚,从此生到来生,生生世世我都将与你绑缚在一起。” “我的小榆儿,是我的骨中血,是我的命中劫。我不想瞒你,免得来日落得无法挽回的地步。此番入宫,皇帝让我给苏娴一个孩子……” 听得这话,桑榆骇然转身,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李朔,“这话……这话是李勋说的?给苏娴一个孩子??” 李朔已经发现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所以,所以你答应了?”她含着泪问,问的时候,指甲都掐进了他的皮肉里却浑然不觉。 他知道此刻的桑榆是用怎样的心思来想这件事,是以由着她去发泄。她此刻怀着身子,他想等着她心绪平静一些再说。 “李朔。”桑榆哽咽着,眼泪突然落下来,“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好,很多事情……我没能做到坦白,可……可我自认为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若是做得不好你便告诉我,我改……” 他愈发将她抱紧,“不,你做得很好,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小榆儿,你别胡思乱想,孩子自然要给,但你放心……绝对不是我的种。我的孩子,得由你来生,你是我孩子唯一的母亲。” 桑榆哭出声来,抱着他浑身颤抖,“李朔……李朔!” 可除了喊他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别离开我!我可以放下国仇家恨,我真的可以……再世为人,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是……” “我感激上苍,让你能出现在我的身边。”他吻上她的眉心,“放心吧,欠你的爷早晚都还给你,你只管好好照顾自己生下我们的孩子,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可她还是有些害怕,有些东西一旦错了……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不想到了最后,苏娴抱着李朔的孩子,哭着或者满身是血的求她放一条生路。那样的局面,是她断断不愿再见的,有了孩子的女人,内心深处总有一处特别柔软而不能触碰的地方。 那天夜里,李朔彻夜难眠。 桑榆身子犯懒,哭累了也就睡了。 不知这傻乎乎的男人,盯着她守了一夜,生怕她忽然惊醒忽然又哭了。握着她的手,生怕她惊醒时未能见着他,难免要动了别的心思。 桑榆从不知道,在这份情感里,李朔的投入远远超过她所能想象。他所承担的,是她此后的人生,还有外面的波涛汹涌。 第二天,李朔满脸的倦怠,只是在桑榆醒来之后才敢抽身离开。对此,他没有多言,仍是含笑的送上眉心一吻,这才眷眷不舍的离开。 走出书房,外头的雪已经停了。 可惜,她最是喜欢下雪,却因为怀着他的孩子而不得不待在那个漆黑的地宫里。 “延辛!”李朔突然像个孩子般去拿了个脸盆出来,亲手去刨了一盆子的雪,“送进去!” “嗯??”延辛愣是没能回过神来。 第三百九十九 章 桑榆见着那一盆雪的时候,表情是哭笑不得的,扭头去看夕阳。 夕阳的唇角直抽抽,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这般行为的晋王殿下,幼稚得像个孩子,可又让人窝心。都说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很容易脑子一根筋,如今看来是真的。 这种事,怕是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吧! 婚事如期举行,因为苏娴早前伺候过太后,所以这一次是从宫里嫁出来的。偌大的晋王府,遍布彩绸,即便是纳侧妃却也弄得跟立晋王妃似的。 李朔揉着眉心,好在桑榆瞧不真切,否则…… “都准备好了吗?”李朔问。 延辛颔首,“爷早前为了以防万一所做的准备,没想到用在这档口上。” “有什么不好!”李朔深吸一口气。 延辛撇撇嘴,也是,爷心里头那位最重要,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可真是了不得。不过也是难得,寻寻觅觅冷冷清清了那么多年,终是有了个心许之人。 延辛想着,若是哪日自己有这般福分,约莫也是这样的心思。 死也甘愿! 可惜……没福分! 晋王府里热热闹闹的,桑榆走出了那道石门,静静的坐在李朔的书房里。夕阳自然是劝不住的,只好在桑榆的身边陪着。 “你听。”桑榆低低的说着,唇角带着些许笑意,瞧不出有半点的情绪波动,“这声音真好听。” 夕阳心头一窒,隔着老远也能听到振聋发聩的声音。 那是晋王殿下与别的女人拜堂的声音,一声声都敲在桑榆的心头。若说不疼那是假的,看那握着杯盏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是生气? 不是。 是愤怒? 也不是。 是悲哀? 有点吧…… 身处乱世,身不由己,便是李勋自己虽然拿人当棋子,可何尝又不是别人的棋子?那皇位真的就那么好坐的?大燕文昌帝那样的人物,不还是…… 桑榆低头喝水,却不慎落下泪在杯盏里。 放下杯盏,她显得有些懊恼,怎么就没忍住呢?这眼泪反倒落得更厉害了一些。 “姐姐,你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夕阳反倒先哭了。 “我不觉得难受,就是……就是有些忍不住。”桑榆奋力的深呼吸,“知道吗?当我听得李朔说,那是当今皇上的意思……我就觉得这是老天爷跟我开的莫大的玩笑。” “曾几何时,我一门心思想给心爱的男人生个孩子。痴傻如我,所有人都看透了唯有我自己看不穿。看不穿的在沦陷,执迷不悟到死的那一天。” “那一场大火,我看见他就站在外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于是我终于明白,上不了心的人,即便你为他掏心掏肺为他死,他的眉头都不会为你眨一下。” “我以为我逃过了那一场生关死劫,可没想到噩梦还是如影随形。原来我与那个人之间,终究只能容得下一个。生就水火之性,终是不相容。” 夕阳虽然听不太懂,可也隐约能明白这当中的刻骨与恩仇,“姐姐,都过去了。” “过不去。”桑榆流着泪,“他竟然还想让自己的兄弟,为了自己的霸业而……他自己怎么不生?不就是怕底下人扶持幼主会废了他吗?机关算尽,有意思吗?” 夕阳抿唇,“大概每个人所求都不一样。” “一人天下,就那么好?”桑榆拭泪,“好到可以绝情绝义到这种地步?终有一日,他会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终会明白高处不胜寒是什么。” “那便是惩罚!” 夜里的时候,红烛高照,主院那头好生热闹。桑榆还坐在书房里,知道他今晚是不会过来了。饶是不愿苏娴怀上他的孩子,可这洞房花烛夜…… 桑榆觉得头疼,心疼,五脏六腑都好疼。 她几乎可以想象李朔与苏娴两人喝合卺酒是什么模样,底下的喜娘定然是起哄,说着刺耳的吉祥话。那一杆秤挑起大红盖头,高唱着举案齐眉白首同心。 桑榆寻思着她得找点事情做,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便打算抄佛经,可李朔的书房里哪有什么佛经,有的只是兵书之类。 于是,她便开始抄兵书。 夕阳在旁看着,看着桑榆写字。 她的字写得极好,只是瞧着有些熟悉。夕阳猛地想起来,桑榆的字可真像王爷的字。 写到最后,桑榆的手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姐姐,别写了。”夕阳看着满地的白纸黑字,“你写得够久了,咱们还是歇一歇吧!时辰不早了,你不睡这肚子里的小少爷也扛不住。” 桑榆手一松,颤抖的指尖终是夹不住笔墨。 “回去吧!”她抚过自己的小腹。 他……主院那头,应该歇下了吧! 的确,是该歇下了。 龙凤喜烛,明灭不定的烛火,倒映着苏娴那极好的容色,只是那道浅浅的疤痕犹在,着实叫人可惜了一些。苏娴抿唇望着跟前俊逸非凡的李朔,李朔惯来不爱笑,给人的感觉总是难以亲近。 可人总有几分犯贱的心思,易得之事易失去,难得之事难失去。 人总喜欢去做不容易的5;151121779088459事儿,总觉得那才是自己想要的。 “王爷!”苏娴低低的喊着,心里头却有些担虑,这些年她一直飘零在外,是以……有些东西着实已经改变。她并非多年前的那个苏娴,而他是否还能接受这样一个她? “娴儿!”李朔终于开了口,嗓音略带沙哑。 苏娴不敢抬头再看他,心里揣着自己的小秘密,面红如血。她想着,该如何才能瞒住他,殊不知眼前这人,也是这般的心思。 室内流淌着淡淡的清香,苏娴觉得心如鹿撞。 终是跟自己心爱的男人成亲了,终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那些年的苦,那一箭,忽然都不重要了。 李朔欺身而上的时候,苏娴合上眉眼,恰当的迎合着他。光洁的身子与他的灼热胸膛贴在一处,俄而便有旖旎之声于室内流淌。 这一夜,春光正好。 第四百章 到了后半夜,桑榆觉得冷,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却被人快速揽入怀中,惊得她险些坐起来。 “别动,是我!”黑暗中是李朔温暖的声音传来,“睡吧!我守着你!” 桑榆愣了半晌,窝在他怀里有些出神,“你……你怎么……” “怎么不在洞房花烛,跑这儿跟你窝一处?”李朔有些无奈,“那地方没有你,我待着作甚?从穿上喜服到洞房花烛,爷猫在床底下骨头都快硬了。” “猫在床底下?”桑榆不解,“你猫着做什么?” 他伸手刮了她一个鼻子,“傻不傻,不猫着难不成要跟苏娴卿卿我我?你能忍,爷还不愿出卖色相。这苏娴虽然生得好,可终不是你,我凑那热闹做什么?” 桑榆咽了一口口水,“你在我这儿,那……洞房里的是谁?” “早在皇上铲除秦家之时,我便想着该给自己找个替身,于是乎这会正好派上用场。”李朔想了想,“小榆儿,你说爷这煞费苦心的给自己戴绿帽子……来日你该如何偿还我?” 听得这话,她鼻尖酸涩,竟是一记软拳落在他的胸口,“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嗯,不要脸才能求得百年好合,若是一直拉不下脸,你这会早就跑得没影儿了,还有爷什么事儿?爷这一身的本事,也就在你身上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一本正经的说着。 温暖的掌心贴在她的小腹上,话语间尽是不着调,“爷只喜欢欺负你。” “那欺负一辈子吗?”她问。 “只要你受得住。”他咬着她的耳朵。 她笑得凉凉的,“这大冬天的倒是适合冻一冻。”那柔弱无骨的手,顺着他的胸膛逐渐往下,自小腹而落,轻轻一握便捏住了冲锋陷阵的锋芒。 她就知道,方才有东西抵着她生疼…… “爷只管不要脸,这厢要是受不住了,便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笑盈盈的说着,一扫之前的阴郁与伤情,“这滋味如何?” 他坦诚,“不好受!那爷还是去洞房吧……” 这厢还没爬起来,她便已经背过身去。 结果他真的坐了起来,她也跟着坐起来。 “真的要去?”她歪着脑袋问。 李朔点了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好!”桑榆此话一落,李朔便觉得心里难受,这没心没肺的没良心的女人! 谁知,下一刻,李朔当即瞪大了眼睛。 一层两层,桑榆三下五除二的将自己扒了个干净,烛光里肤白如玉,肩头还有少许鞭痕印记留存。 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这胸前白肉如今更是圆润丰满,微硬而粉的肉尖尖,此刻更是饱满至极。李朔只觉得身下一紧,整个人就跟着了火一样,恨不能一脑袋扎进冰窟窿里。 “如何?”桑榆笑问。 她明知大夫交代,这几日胎像稳固,但仍是不到同房的时候。有孕之身需等四个月之后方可小心同房,其余时间李朔必须忍着,免得孩子受损。 瞧着李朔那一副表情,桑榆解气了不少,噗嗤笑出声来,“怎么不说话?” 李朔伸了手,咽了口口水轻轻握住她胸前的圆润,如今这坚挺而饱满的感觉,那莹润的肌肤触感,让他快要疯魔了,明知不可为却要这般惩戒他,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然则下一刻,桑榆便急了,当即推开他的手穿好衣服,继而喊了一声,“夕阳?延辛!” 夕阳和延辛本就在远处守着,桑榆喊得着急又大声,这两人赶紧清醒过来,急急忙忙的跑进去。 一进去,便看见自家王爷仰头看着天花板,也不知在看什么? “王爷,这顶上有什么?”延辛扫一眼,“没有蜘蛛也没有蟑螂,此处卑职都检查过,绝不可能有漏网之鱼,王爷放……” 这话还没说完,夕阳当即用胳膊肘忖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说了。 王爷哪是看什么蜘蛛蟑螂,这是流鼻血了!! 延辛急了,“王爷?” 李朔摆摆手,“没什么事,出去吧!估摸着最近天干物燥,所以有些上火,别听小榆儿瞎嚷嚷。习武之人皮肉伤都不在话下,流鼻血算什么。” 见着两人没动静,李朔难得面红耳赤,“出去!都出去!听不懂本王在说什么吗??” “可是王爷……” 延辛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夕阳快速拖了出去。 “你拽我作甚?”延辛凝眉,“王爷受伤了。” “伤什么5;151121779088459,内伤!”夕阳捂嘴偷笑,进门的时候她便留意到了桑榆那幸灾乐祸的表情,还有朝着夕阳挤了一下眼睛,夕阳便明白了这意思。 延辛骇然,“内伤!那还了得……” “你这榆木脑袋!”夕阳拽着延辛往边上去,“没瞧见王爷和主子正要睡觉吗?你凑什么热闹?这叫久旱欲甘霖,这不就上火了!” “你是说……”延辛仿佛有些明白了。 夕阳终究是个姑娘家,也不好说得太仔细,“懂就行!王爷说上火,那就是上火!” 延辛连连点头,上火!上火! 是上火! 欲火难平,自然是要上火的。 李朔无奈的望着桑榆,“满意了?” 桑榆拢了拢衣襟,“谁知道你……这般不成器,不就是多看了一眼……” 他抓着她的手便往自己的裤裆里塞,“你自己感觉,这玩意要是被你玩坏了,下半生你便自求多福吧!” 桑榆哭笑不得,那灼热的坚硬着实……着实快要炸开了。 他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一脸的可怜兮兮,“你说吧……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反正她怀着身孕,他还能怎么的? 大夫说了,不许同房。 然则,她怎么觉得李朔的脸色有些不太对,这流着鼻血的男人似乎……似乎笑得有些邪乎!!心头一窒,桑榆呵笑两声,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个大错。 在某些事情上,男人总能无师自通,而且比女人更在行。 比如泄愤! 第二天一早,李朔神清气爽的出去,夕阳端着脸盆半晌没回过神来?这王爷昨夜都流鼻血了,今儿怎么还这样好心情?? 再看桑榆,坐在床边一脸的怨愤。 第四百零一章 李朔今儿的心情特好,就跟捡了宝贝似的,延辛握着剑,觉得王爷打了胜仗都没这般高兴过。昨天夜里流了鼻血,难道流傻了?? 夕阳也不懂,昨晚一个幸灾乐祸一个病怏怏似的,天一亮就对调了,真是奇怪!! “姐姐这是怎么了?”夕阳问。 桑榆翻个白眼,好像天下人都欠了她似的,那一副看谁都是挨千杀的表情。然则她终是什么都没说,有些事虽然不光彩可也是夫妻之间的秘密,的确不该被外人知晓。 洞房内,苏娴一觉睡醒便只看到李朔离去的背影。趁着底下人还没来得及进来,她当即刺破了指尖将这血染在了床榻上混淆视听。 等着苏娴洗漱完毕,李朔已经在厅里吃饭了。 苏娴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侧王妃,进门便朝着李朔行了礼,继而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李朔身边。原想着给李朔布菜,哪知她刚坐下李朔便已经站起身来。 “你好生吃着,本王去军营一趟。”李朔头也不回。 昨儿夜里的李朔真当卖力,苏娴至今想起来仍是喜不自禁。那一番的痴缠模样,真当销魂至极。她想着,这便是她崭新人生的开始,李朔不愧是身经百战之人,连床笫之间也是令人舒服到了极点。 她可以想象巅峰之际,那人低吼的声音,想起自己那破碎的呻吟挤出嗓子之时,彼此交融的痛快。 胭脂上前,“主子?” 苏娴一下子回过神来,眼睛里的喜悦在触及胭脂的那一瞬逐渐淡去。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是谁呢? 饶是李朔待她好又能如何?她身不由己,有些东西不是她自己可以主宰的。这逃过一劫归来,她不再是昔日的苏娴。 这么一想,苏娴握紧了手中的筷子,恨不能将眼前这一切都砸个粉碎。 她扪心自问,自己到底要什么? 这么辛苦的回来,难道只是为了给人当棋子?? “主子这是怎么了?”胭脂低低的问,似乎察觉了苏娴有些异常,“主子不会真的对晋王殿下动了心思吗?” 苏娴冷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胭脂,你是他留给我的奴才,但你也得记住,奴才永远是奴才,你最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免得到时候回到了那儿,吃不了兜着走。” 胭脂一愣,毕恭毕敬的行礼,“是!” 好在苏娴今儿心情不错,便也不予计较,然则这心里头隐约生了异样。 李朔本该携着苏娴来谢恩,然则苏娴的身份毕竟是个宫婢出身,又非晋王正室,所以即便要谢恩也只是李朔一人前来。 李勋心情大好,此刻正拿着鱼饲料,喂着池子里的一片红锦鲤。 这些东西还是前朝留下的,傅云华自从爱上李勋,便将所有的白色喜好全部换成了红色,是以这鱼池里的锦鲤也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皆以火红之色入池。 不过历经动荡,这池子里的锦鲤也不多了,但李勋执意不愿添加,总觉得这锦鲤能自己生养会逐渐多起来。他还是喜欢最初的这些!! 一如,最初的她。 虽然明白得有些晚,所幸也不是完全不能挽救。 李朔行了礼,李勋含笑望他,“看得出来,新婚燕尔,春风得意。” 闻言,李朔也只是浅浅挽唇,“皇兄说笑了,旁人不知,您还不知道吗?” “可这苏娴毕竟是你肖想了多年的女人,饶是有其他的目的,这身体还是最诚实的,不是吗?”李勋将鱼饲料丢进水里,引得锦鲤相互争食。 水声哗然,好生热闹。 李朔不语,肖想多年也不过一个傅云华罢了! “京城与外头的联系越发密切,这利州一事你早些着手处置,朕不想到时候腹背受敌。”李勋言归正传,“苏娴此事你自己拿捏着分寸,最好能早些让她怀上你的孩子,借此来刺探边关军情。” 李朔颔首,“臣弟明白!” “想来这些事,就不必朕来教你了!”李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李朔似笑非笑,“请皇兄放心,臣弟也不是没有过女人,臣弟知道如何能让女人痛快。” 这话说得让李勋浑身不舒服,女人……他转念便想到了沐桑榆辗转承欢在李朔身下的娇俏模样,与记忆里傅云华的容颜身段相融合,顷刻间有种被人戴了绿帽子的感觉。 偏偏……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那你去忙吧!”李勋坐定,早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瞧着李朔离去的背影,李勋心里烦躁得很,转而想起了大火中的女子。如今回想起来,她辗转在自己身下,那娇羞柔软的模样,那素白如玉的瓷肌,还有那婉转的呻吟。 但当时他满脑子都是改朝换代,满脑子都是秦琉云,哪里在乎过……也曾情不自禁,但都是极力压抑,实在忍不住的便是那一日折回京城。 还记得那一次,他见到她那泪眼朦胧的模样,就跟中了邪一样将什么都忘了,死死压着她做了一次又一次,要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她除了喊他的名字,再无一点气力。 也是那一次,他大意得让她留下了骨血,以至于梅园大火一尸两命。 一股5;151121779088459邪火从心窝里一下子窜到了小腹处,李勋有些恼怒的起身,可他是皇帝又不能轻易表露出来。寻思着,便去了漪澜宫。 林含雪自不知这皇帝怎么突然来了,这外头暂时太平,理该不会…… 哪知李勋进门便将她打横抱起,连带着行礼都罢了,底下人快速退了下去。 “皇上?”林含雪呼吸微促,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红着眼,如狼似虎的模样。 入宫已久,他们算得上相敬如宾,可现在…… 李勋几乎是在疯狂的撕扯,三下五除二的便将她扒了个干净。 干涩的甬道突然挤入灼热而坚硬之物,林含雪疼得险些落下泪来,只能死死攀着他的脊背,一遍遍的喊着,“皇上……” 想起自己心爱的女人,会在别的男人怀里娇羞低喘,也会被别的男人这样干着,李勋觉得自己的嫉妒和愤怒已经到达了极致。 林含雪终是落了泪,“皇上,疼……” 第四百零二章 李勋只知道心里憋着一股气,是以根本不在意这身下的女子是谁,总归是要拼了命的发泄便是。林含雪入宫以来虽然也承宠,但李勋惯来节制,所以根本没有过这样的疯狂。 到了最后,林含雪直接晕死过去。 而李勋还在不依不饶的发泄,直到发现林含雪没了动静,才从她身上下来。床单上到处都是斑斑驳驳的印记,林含雪瓷白的肌肤上染着迷人的红晕,如墨青丝垂落在床边上。 他躺在一侧,静静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 转而又想起了自己跟傅云华成亲的时候,她是怎样的娇羞。那双期许的眸,始终在他身上流连着,带着些许崇拜那种如同见着盖世英雄的仰望。 当时,她可是文昌帝最宠爱的女儿,是天下人仰望的高高在上。 脸上有些潮湿,李勋顺手一抹,竟是满脸的泪。 怎么现在才看清楚? 为何明白得那么晚? 为什么偏偏把她给弄丢了?? 江山美人,为何就不能兼得呢? 李勋离开的时候,林含雪还没醒。 依兰进去的时候吓了一跳,屋子里散着浓郁的行房过后气息,自家主子躺在床上眉目紧闭。露在被褥外头的一截皓腕上,有着清晰的红印斑驳。 见状,依兰面色一红,当即退了出来,没敢再进去。 李勋去了漪澜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贤妃林玉姝的耳朵里,小产之后皇帝便再也没有在自己这里留宿,这以后若想怀上孩子可就难了。 “皇上是不是已经厌弃了我?”林玉姝含泪望着林慧,“他以后是不是就不要我了?还是说……” “莫要胡思乱想,反正太师府那头奴婢已经打过招呼,娘娘放心便是。”林慧深吸一口气,“皇上的年纪也不小了,终归是要立后的。” 林玉姝泣泪,“可我这副样子……又没了子嗣,该如何是好?皇上去了别的后妃那里,若是教别的后妃有了身孕,那我还有什么立足之地?有孕尚且不能让皇上立我为后,如今没了身孕……” “别着急,这后宫不还没有子嗣吗?”林慧眸色微沉,“咱们得沉得住气,皇上刚刚铲除了秦家,难免心浮气躁的。而今没了贵妃,你这贤妃便是后妃之首,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来也是,秦贵妃已死,她这贤妃乃是八妃之首,的确…… “你不懂!”林玉姝拭泪,“后宫里从不缺美貌的女子,只要耍手段,便能得到皇上恩宠。只要这肚子够争气,我这八妃之首便也只是个空壳子。” 林慧长长吐出一口气,“你放心,这件事绝不可能发生。” 林玉姝先是一愣,俄而一把握住林慧的手,“你莫要轻举妄动,这秦家的下场还在跟前摆着,若是……” “娘娘放心,奴婢没那么蠢。”林慧眸色沉沉,“奴婢此心只希望娘娘能幸福快乐,其他的……5;151121779088459奴婢早已置之度外。生死也好,福祸也罢,都没娘娘的幸福重要。” 林玉姝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终是没能说出来。 纵然如此,林玉姝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皇帝去了漪澜宫,她以为皇帝喜欢林含雪,好歹是本家妹妹,若然得了升迁也是林家的荣耀。 可没想到,皇帝最近还喜欢去棠如阁。 棠如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前朝国舅爷的女儿,慕容玉儿的寝宫。 一想起慕容玉儿那张倾国倾城的容脸,林玉姝便满满的挫败感。 林慧面色微沉,瞧着林玉姝那愁容满面的模样,便悄悄去了一趟棠如阁。她是从后门进去的,宫婢不敢做主,赶紧报了慕容玉儿的贴身侍婢艳儿知晓。 “林慧?”慕容玉儿瞧着刚修好的指甲,“今儿皇上去了拢月阁,她来干什么?” 艳儿低低的问,“主子,要见一见吗?” “她是前朝公主的乳母,若是本宫见了她,传出去有碍本宫的名声,说不好还以为本宫与她勾结。”慕容玉儿轻哼,“何苦惹那一身骚。” “奴婢明白!”艳儿行礼退下。 去了后门的时候,林慧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等着。 “娘娘不见,姑姑回去吧!”艳儿冷飕飕的应声。 林慧突然笑了,笑得何其凉薄,“怎么,这会倒是怕与我扯上关系了?当日在龙德殿的时候,慕容德可不是这副嘴脸。” “放肆,你敢直呼国公爷的名讳!”艳儿压着嗓子厉喝。 林慧轻嗤,“怎么,慕容德敢做不敢当吗?那些事要不要我给抖一抖,保证能让丽嫔娘娘想起点什么。想来慕容德应该也告诉过你家丽嫔娘娘,到底什么人是自己人!” “一条绳上的蚂蚱,就不必在我跟前假惺惺了!旁人不知道,我却是心知肚明的。你只管把这些话告诉丽嫔娘娘,若她还不愿见我,那我……” 艳儿深吸一口气,“等着!” 不多时,艳儿便黑着脸回来,领着林慧去了慕容玉儿的寝殿。 合上房门,慕容玉儿冷眼瞧着林慧,“你知不知道,若是本宫动一动手指头,你便会从这宫里消失。留着你是因为皇上的恩赐,但若杀了你,皇上定然也不会有异议。” “是吗?慕容德没告诉你,我是谁吗?”林慧笑得凉薄,“丽嫔娘娘,你未免太自视甚高。你和你爹在大齐是什么身份地位,旁人不知道,你心里难道还不清楚?” “说白了,皇帝留着你们父女两个,怎么可能是为了安抚前朝皇室后裔?左不过是念着那未能到手的东西,想让你们为大齐效力。” “大齐经过改朝换代,国库空虚,需要你爹手里的秘密。你对于皇帝而言,也只是个可堪利用的价值罢了!” 慕容玉儿面色微变,“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就有活下去的资格。林慧,你如今还有什么价值?傅云华死的时候,你可有做过梦?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脖子上凉凉的?” “身为前朝公主傅云华的乳母,你能苟延残喘至今便是福分,若不惜福,恐怕离死不远了。” 第四百零三章 听得这话,林慧不怒反笑,“丽嫔娘娘所言极是,左不过有些事情恐怕不是丽嫔娘娘能做主的。不如请丽嫔娘娘书信一封回去问问你爹,若是一不小心我说漏了嘴,会有什么后果。” “大燕虽然覆灭,可这城里城外大齐境内,有多少大燕的残党余孽,只要他们知道有关于龙德殿的事情,恐怕这益阳城就不太平了。” 慕容玉儿撩着杯盏的手微微一顿,眸中的温度瞬时冷了下来。回过头来望着眼前的林慧,“林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林慧深吸一口气,“我不过烂命一条,丽嫔娘娘和国公爷的性命何其宝贵,想必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捏在手里的荣华富贵吧!” 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慕容玉儿恨得牙根痒痒。 “你到底想做什么?”艳儿冷着音色问。 话,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林慧冷笑两声,“做什么?还用得着问?我来这儿一趟也不容易,能见着丽嫔娘娘也是极为困难的,所以有话开门直说了。皇上近来似乎甚是钟爱丽嫔娘娘,常常来棠如阁过夜。” “那又如何?”艳儿轻嗤,“皇上钟爱主子,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身处后宫,不得各凭本事吗?” “这我不管。”林慧到了这份上便有些不管不顾了,“皇上恩宠那自然是无可避免之事,但有些事情丽嫔娘娘却还是可以做到的。就比如说,别只要丽嫔娘娘自己注意些,不要怀上皇上的孩子。” 慕容玉儿怒然,“林慧,你别欺人太甚。这龙嗣一事,前有秦家做例,你还想赴其后尘吗?这肚子里的事儿谁都料不到,若本宫真当能怀上龙嗣,那也是本宫自己的事儿,跟你临安宫可没有半点关系。” “贤妃自己没用,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如今却不许旁人怀上孩子,这未免太好笑了些!本宫若是有身孕,必定拼死保护,绝不会像她这么蠢!” “你!”林慧切齿,“那咱们走着瞧。” “林慧!!”慕容玉儿冷喝,“别以为你拿着龙德殿的事情,本宫便拿你没办法。这件事你也有份,大不了一起死,再说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本宫是什么身份。” “就算你跟林家有关系那又如何?到时候若是事儿捅出去,你觉得林家会保你吗?皇上在一个奴才和本宫之间,你觉得他会选择谁?” 林慧笑得凉凉的,“那不如拭目以待。” 望着林慧离去的背影,慕容玉儿眯了眯眸子,随手便将案上的杯盏拂落在地。 杯盏落地,四分五裂。 “主子息怒!”艳儿面色微白,“这人不知好歹,不过也恰好说明,贤妃那头没戏了。这不,连龙德殿的事儿都搬出来了,所谓黔驴技穷。” 慕容玉儿深吸一口气,“本宫何时受过这样的气,被一个狗奴才指着鼻子骂,哼!临安宫出来的,果真是好本事!太师府又如何,那秦家还是将军府,不照样被皇帝诛了九族?” “所以主子不必动怒,如今她们所仗着的不过是一个太师府而已。实际上,皇上虽然敬重太师,可皇上打小被送入大燕国都做质子,是以对太师的情分并不重。”艳儿细细的分析着。 见着慕容玉儿没有任何的反驳,便又继续说了下去,“从头至尾,有些情分的不过是李家皇室的那几位殿下罢了!主子,您觉得呢?” 慕容玉儿没有吭声,但心里却是认可这种推论的存在。 李勋连秦琉璃都杀了,还有什么情分可言,在他眼里估计也只有利用和价值的存在。那么她呢?慕容玉儿扪心自问,自己的价值呢? 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益阳城那头的价值,才能确保自己在宫中安然无虞。 不过林慧这么一来,反倒提醒了慕容玉儿一个事实。 那就是母凭子贵。 如果自己真的能怀上龙嗣,即便来日李勋动怒要灭了慕容家,那自己有个孩子傍身,皇帝也不可能杀了她。毕竟这灭子一事有违人伦,大齐才建立没多久,李勋断断不敢将自己的圣名败坏到这种无可挽回的地步。 “主子?”艳儿低低的喊着。 “艳儿,你去请太医过来一趟。”慕容玉儿想了想,“本宫要看看自己的身子,是否周全。若然周全,什么时候能怀上龙嗣。” “那林慧……” “林慧老了,早就不及昔年在宫中的谨慎与聪明。她还以为这是大燕朝吗?还以为自己是云华公主最敬重的乳母,可以在宫中恣意妄为?如今她什么都不是。”慕容玉儿轻嗤,“真是不知死活。” 艳儿行礼,“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慕容玉儿眯了眯眸子,转身去写了一封书信。既然有人不要命,她总得跟爹打声招呼才是。 书信一封益阳城,得让爹有所准备。 李朔进御书房的时候,李勋没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他,意思是:你自己看。 瞅着手中的书信,李朔的面色不太好看。 “龙德殿?”李朔微微一怔,好在这情绪也只是一闪即逝,“皇兄的意思是……” “信照送。”李勋负手而立,“不过这林慧……” 他顿了顿,没有继5;151121779088459续说下去。 李朔跟李勋那么多年的兄弟交情,也算是明白了少许,现在杀了林慧也不是时候,林慧干系着太师府和益阳城,都捏着双方的把柄。 有这么一个搅屎棍在里头,才算热闹,免得他们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曾经做过什么。 可李朔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龙德殿三个字让他这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即便回到了书房,进了地宫,李朔这脸上仍是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直到见到了拿着小儿衣服不断比划的沐桑榆,李朔的脸上才略略浮起少许欢愉之色。 “你回来了。”桑榆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这小孩子的衣裳太可爱了,也不知这肚子里的是男是女。” “那都给做着,穿不了的下次用。”李朔含笑上前,没有接过她手中的衣服,而是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 他想着,该怎么提起龙德殿的事情。 第四百零四章 龙德殿的事情,是桑榆心中的一个死结。 瞧着李朔略带为难的模样,桑榆轻笑两声,“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语罢,牵着李朔的手,教他在自己的身边坐着。 不过桑榆也就是随口一说,如今她这一门心思都在孩子上,无暇分心去管外头的那些事。 “夕阳说是今儿大夫来了,你家那位有了身孕。”桑榆笑嘻嘻的凑上去,“恭喜晋王殿下,来年的晋王府墙头,真可谓是红杏枝头春意闹,绝对好看得紧。” 说着,桑榆轻轻抚过自己的微微隆起的5;151121779088459小腹,这里头存着她所有的希望和念想。 李朔蹙眉,“这肚子里的小东西,不还是爷的功劳?” “爷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不自己生?”桑榆翻个白眼,“有本事你倒是大个肚子给我看看。” “越发逞能了。”李朔伸手抚过她的小腹,“若是个闺女便最好了,像你一般聪慧就是。无需争权夺势,爷把此生最好的都给她。” “若是个儿子呢?”桑榆问。 李朔呵呵一笑,“那爷也是一儿一女,无妨!” 她微微仲怔。 却听得李朔拿着小衣裳笑嘻嘻的看着她,“爷把你当闺女养,如此不是两全其美?一个大女儿一个小儿子,人生若此,夫复何求?” 桑榆噗嗤笑出声来,“真当不要脸!好在你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一把年纪了。” 李朔眉心微皱,“嫌爷年纪大了??沐桑榆,你这胆子可真够肥的!想着四个月以后,你这日子就不必过了,是不是?” 她干笑两声,“不不不,爷莫要误会,我这不是夸你吗?夸你成熟,是个当爹的好料子。这不,外头那位估计也要开始找孩子他爹了,你就不去关心关心?” “爷若是去了,今晚还给开门不?”李朔一本正经的问。 桑榆摇摇头,“门外的地板睡得够舒坦,最适合你!” 李朔轻哼两声,“你最好赶紧讨好我,否则爷这到了嘴边的消息可就要咽回去了。” “如何讨好?”桑榆笑问。 李朔指了指自己的脸,而后指着自己的唇,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样子。 桑榆笑得凉凉的,“爷最近……”她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下一刻,李朔身子一僵,当即骇然盯着眼前的女子。仗着自己有了身孕,这丫头便毫无顾忌,为所欲为得令人发指……柔弱无骨的手已经准确无误的捏住了某人的命根子。 李朔倒吸一口冷气,黑着脸盯着那一脸坏笑的女子。 这丫头最近邪性!! “爷的脸色不太好,想必最近太操劳。”话虽这样说,这手上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这上下来回的搓揉着,弄得李朔都快哭了。 人生太苦,哑巴吃黄连更苦…… “小榆儿啊!”李朔语重心长,“你知道什么叫欠债不还吗?别看如今笑得欢,早晚……” 桑榆一脸无辜的望着他,“爷这话说得,我可一点都听不懂。” “你把手放开,爷跟你说件正经事。”李朔揉着眉心,身上的邪火蹭蹭蹭的往脑门上冲,惹得他浑身上下都跟着了火一般,恨不能把她压在身下痛痛快快的蹂躏一番。 可她怀着身孕,他自然下不去手。 是以女人怀孕,男人其实也不舒坦。那种可看不可吃的感觉,跟女人看见想吃的东西却不能吃,是一样的痛苦感觉。 “说吧!”桑榆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李朔看着她,突然噙着她的唇就是一顿猛亲,亲完了自己难受得快炸开,又是极为无奈的看着她。 桑榆揉着红肿的唇,这厮就跟狼一样,用啃的,咬得她唇上火辣辣的疼,“说吧!” “龙德殿!”他这话一出口,她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李朔低头看着自己那肿胀得帐篷,要是这玩意能说话,估计这会得张开血盆大口破口大骂。 桑榆只觉得心里漏跳了一拍,龙德殿是父皇的寝殿。她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眼睛里瞬间淡了所有的情绪波动。 就连方才的笑意都被敛尽,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朔有些着急,“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是以跟你开了好一会玩笑,还以为你的心情能好些,不会太突兀,没想到你……” “我没事。”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暗哑。 低头,桑榆深吸一口气,“龙德殿怎么了?是查出来了?” 李朔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像个孩子般的拥着她,“我能告诉你事情,但你答应我千万不要激动。肚子里还有孩子,千万千万不要……” “事隔那么久,我已经没那么激动了。何况早前就有了心里准备,此刻自然不会疯狂。”桑榆搂着他的脖颈,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李朔,我的猜测成真了,是吗?” 李朔点点头,“是!” “那便不必说了。”她音色哽咽,真当没有再多说一句。 孕妇本就有些多愁善感,是以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抱着她。有时候陪伴便是良药,治愈心灵的伤口,不至于让她一人舔舐鲜血的滋味。 后来,桑榆靠在他怀里睡着了,李朔这才悄悄的回了书房。 夕阳死死的守在桑榆身边,王爷吩咐了,要寸步不离的盯着。能让王爷如临大敌的亲口叮嘱,想必是出了点事儿,夕阳虽然不太明白,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守住桑榆!! 李朔这头刚走出书房,苏娴便笑盈盈的来了。 行了礼,苏娴面上浮起些许红晕,“王爷!” 李朔面色不太好,见着苏娴的时候皮笑肉不笑,艰难的挤出一点笑意。他的小榆儿不高兴,他便怎么也笑不出来,“你怎么过来了?” 胭脂行礼,“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爷大喜!侧妃大喜!” 李朔想了想,当即握住了苏娴的手,“你……” 苏娴一脸娇羞,“妾身有了身孕,怀了王爷的孩子!”语罢,轻轻的靠在他的怀里,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恩爱模样。 第四百零五章 苏娴握着李朔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小腹处,音色温柔得可以拧出水来,“王爷,你能感觉到吗?就在这里,我有了王爷的孩子。我跟王爷的孩子!” 李朔眉心微蹙,嘴角牵起勉强的笑靥,“那就好好的生下来,本王以后定然会亲自教授。” “王爷最近好忙,都没有时间陪我。”苏娴噘着嘴,“王爷……您什么时候能有空陪我四处走走?大夫说,有了孩子得心情愉快,如此才能让孩子在腹中更好的成长。” 李朔点点头,“眼下是年关,得等着过完元宵,才能闲下来。你这身子刚刚有孕,早些年又受了些颠连困苦,所以得好好的养着。等着孩子稳定一些,本王再带你出去走走。” 苏娴自然明白,李朔如今的确很忙,有些事她是急不得的。只要能稳住李朔的心,让他最后心甘情愿的臣服,那……图纸的事儿也就好办了。 毕竟眼下,她连书房都进不去。 李朔每次一回来就在书房里待着,所以苏娴觉得重要的东西肯定都在书房里摆着。要想进书房就得让晋王府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晋王府的女主人。 然则侧妃终究不是晋王妃,是以只要生下孩子,那这晋王府的长子,就能彻底彰显自己的身份。 可她不知道这李朔心里,另有如意算盘。 除夕夜的时候,整个京城里烟花绽放,热闹得无与伦比。 桑榆守在书房的窗口,只敢开着后窗往外看,肚子愈发的大了,便越发想出来走走透透气。可惜啊,李朔被苏娴纠缠着,没办法陪着她看烟火。 她还记得父皇在世的时候,知道她喜欢看烟火,就在她生辰那日让整个京城的天空都布满了烟火。可惜啊,如今都不再有这样的日子。 “等着元宵佳节,估计更好看。”夕阳很是高兴,“姐姐,你看那边……” “那边是皇宫的方向。”桑榆顿了顿,眉目微沉。 那头的烟火,更好看一些,远远看去天上就跟开了花一样,一朵接着一朵。 “夕阳,你试过站在烟花下看吗?在你头顶上绽放,真的很好看。蓝色的,红色的,青色的。”桑榆微微扬起唇角,“如今只能怀念了。” 延辛悄悄进来,“王爷吩咐了5;151121779088459,请侧妃站在后窗莫要离开。” “作甚?”桑榆问。 “王爷的吩咐,卑职也不知为何。”延辛笑着离开。 “许是王爷要给姐姐一个惊喜。”夕阳笑呵呵的往窗外看。 不多时,在晋王府的后墙外头,突然一记炸响,紧接着便是漫天的烟火在头顶上炸开,将整个晋王府都笼罩在一片璀璨的光华之中。 桑榆仰着头,看着那火光直冲天空,绚烂的烟火如同心底的火花,顷刻间暖了心头的凉。 苏娴站在后墙外头,看着李朔吩咐众人点火放烟火。这京城之内对于烟火这东西还是有些禁制的,毕竟这东西闹不好是要着火的,又或者里头有火药,没有皇帝的批准,一般臣子家里也不该大范围的动用。 朝廷控制着烟火,是为了安全起见。 “王爷真是有心。”胭脂道,“能为了主子而向皇上要了这么多的烟火,可见主子的目的很快就能达成。” 苏娴笑得极好,“那自然是最好的。” 可到底是不是真的好,也只有苏娴自己心知肚明。真的好吗?未见得! 如果李朔全身心的相信她,如果她真的拿到了图纸,那接下来是不是就得分离?好不容易回到他的身边,好不容易怀上李朔的孩子,好不容易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难道真的要就这样离开? 再次的离开,他是否还会再惦记着她? 她想着,上一次李朔是满怀愧疚的思念。 若这次是带着背叛,估计她再也不可能回到李朔身边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做是否值得? 她到底该何去何从? 等着烟火结束,桑榆合上了窗户,眉目间凝着淡淡的笑意。 “姐姐还觉得宫里的好看吗?”夕阳笑呵呵的问。 桑榆翻个白眼,“死丫头,就你话多。” 夕阳含笑扶着桑榆坐下,黑漆漆的屋子里不能点灯,免得叫人看出来,“姐姐这胎像逐渐稳固,等着十月怀胎之后,这一家三口的好日子就算是彻底的降临了!” “姐姐和王爷的孩子,一定生得很是好看,姐姐可想好名字了?乳名是什么?” 桑榆想了想,“那我得好好想一想。” 外头有了动静,延辛又跟做贼似的钻进来,“王爷问,好看吗?” 桑榆轻笑,“好看,我很喜欢。” 延辛笑了笑,“那就好!” 说着,延辛又溜了出去。 不多时,延辛再次回来,“王爷又问,元宵那日,夫人的身子是否妥当?可愿意与王爷泛舟游湖?” 桑榆微微一愣,“可行吗?” 延辛笑道,“既是王爷所言,那自然是安排妥当的,王爷只问夫人的身子是否成行,旁的没有交代。” “王爷处事谨慎,主子只管应下便是!”夕阳喜不自禁,“这都困在地宫里太久了,长久的不见阳光不出去透透气,果真是要闷坏了。” 桑榆点点头,“回他的话,就说……他若是能安排妥当,我们一家三口自然是要在一处的。” “好!”延辛赶紧走。 “元宵!”桑榆深吸一口气,“终是可以出去透透气了,都要把我憋坏了。” “何止啊!”夕阳噘着嘴,“都快忘了京城是什么模样了,眼睛里只有冰冰凉凉的石墙。” 桑榆轻笑,“你叫我应下,何尝不是你自己想溜出去玩,这会如你所愿,但出了门可不敢随便乱走。王爷还不知道我跟月满西楼的关系,若是让他们知晓我还在京城,并且怀着李朔的孩子,其祸非小。” 夕阳面色微紧,“是!” 轻抚着自己的隆起的小腹,桑榆满心欢喜的等着元宵佳节。 殊不知这外头,不管是月满西楼还是李勋的人,找她都快找疯了。 第四百零六章 这漫天的烟火,不知灼烧了谁的心,只觉得这满目的繁华都不是属于自己的。若无人与你共享这盛世繁华,又是何等的悲凉可笑。 一人天下,高处不胜寒。 可身处其位,只能继续争夺。 你不去争夺,终会被别人取而代之。 早前李勋让人去尼姑庵一趟,想着悄悄的把沐桑榆接出来。可去了才知道,这尼姑庵早就关了门,沐桑榆早已不知去向。 于是乎,他便失去了所有的有关于她的消息。 她去了何处,此刻会在哪里? 可不管他怎么找,始终没能找到沐桑榆的踪迹。早前李勋还怀疑是不是李朔给藏起来了,然则李朔这三点一线的生活轨迹,着实没有半点刻意之处。 饶是李勋刻意让人透露给李朔有关于沐桑榆失踪的消息,李朔都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那个女子的失踪或者生死,早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李朔不闻不问,任由沐桑榆自生自灭。 李勋猜不透,李朔此举到底是出于情义还是出于冷漠。 “皇上?”袁成低低的喊着。 李勋这才意识到自己走了神,一声轻叹,李勋冷下脸来,“何事?” “贤妃娘娘那头来人了,问皇上今儿能不能过去,娘娘准备了……” 还不待袁成说完,李勋已经拂袖离去,“去拢月阁。” 袁成一愣,却也只能低低应声,快速跟在李勋身后。 林玉姝没能等到皇帝,却听闻皇帝去了拢月阁,当下把桌上的饭菜全部掀在地上。林慧犹豫了一下,可张了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而刘燕初倒是没想过李勋会过来,这会正在和彩雀一起做同心结。可这习惯了舞刀弄剑,一个同心结也做得歪歪扭扭的,刘燕初自己看着都觉得嫌弃。 “真丑!”刘燕初自嘲般笑着。 彩雀也跟着笑了,“主子多试几次便会了。” 刘燕初点点头,顺手又拿起一根红绳,哪知一抬头便看到李勋进门,当即站起身来行礼,“吾皇万岁!” 按理说这除夕夜皇帝该跟太后与皇后等人在一处吃年夜饭,可太后病着,后宫没有皇后,最高位份的便是那贤妃。然则贤妃又因为小产之后性情多变,以至于皇帝不太欢喜,所以…… “起来吧!”李勋瞧了一眼案上的同心结,随手拿了起来。 “皇上!”刘燕初疾呼,俄而笑得有些尴尬,“做得不太好看,皇上还是别看了,丢人。” “瞧着倒是有几分模样,再做几个就能顺手了。”李勋想了想,“不如朕与你一道试试?” 刘燕初一怔,“皇上?” “闲来无事,打发打发罢了!”李勋坐定,瞧着倒是有几分兴致。 袁成与杨云锡对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刘燕初做得不好,但李勋却是一眼便精。瞧着自己手上弯七扭八的同心结,再看看皇帝手上的,刘燕初不免尴尬的干笑两声,“嫔妾就说嘛,这东西怎么做都做不好,皇上……” “朕做的还好吗?”李勋瞧着手中的同心结,想起那个被丢进火盆里的…… “皇上做的,比嫔妾的好多了。”刘燕初寻思着,皇帝难道要送自己一个同心结。 谁知李勋却盯着那同心结半晌不说话,临了还收进了袖子,似乎是要自己收着。 李勋回头望着刘燕初,恍惚间想起了初见沐桑榆时候的情景。当初怎么就没想到那一层?怎么就放她走了?怎么就到了李朔的手里? 难道这冥冥中有些东西真的只有一次机会? 错过了,便再也回不来了? “皇上?”刘燕初低低的喊着,“您怎么了?” 李勋没有言语,只是低头苦笑两声,“康嫔可想过有5;151121779088459朝一日执掌后宫?” 刘燕初面色骤变,扑通便给皇帝跪了下去,“嫔妾不敢,嫔妾从未想过。” “可这后宫里的女子,朕的后妃们不都想着有朝一日能母仪天下,执掌六宫事吗?你为何不想?”难道因为这拢月阁有这般魔性,叫这里头的人都这般不计名利?? 他记得,傅云华也是这般女子。 什么名利,在她眼里都不及情义重要。为了那一份心里的情义,连命都可以不要。是以当这份情走到了尽头,她便再也不会回头了。 那一夜,刘燕初听得李勋在自己的耳畔低语着,缠绵间恍惚喊了一句:云华。 拢月阁本就是傅云华最喜欢的避暑之地,此处冬暖夏凉,除了那一片梅园便是此处最得灵气。虽然偏僻,却也有偏僻的好处,安静得让人只觉得岁月静好。 可惜当初他不曾在意过,从不在乎,失去了才知道……若当初肯多给她一个眼神,哪怕一个笑脸,他与她都不至于走到今日的地步。 犹记当年佳人面,粉面桃花别样红。 战鼓鸣金兵难收,一朝隔开两重生。 半夜醒来的时候,刘燕初发现身边空了,当即起身走出门外。除夕夜的后半夜开始下雪,纷纷扬扬的大雪落满了李勋的肩头。 袁成和杨云锡在旁边看着,谁也不敢上前。 刘燕初微微一愣,站在回廊下拢了拢衣襟,着实搞不懂这李勋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院子里淋雪??这雪有什么好的? 就这么喜欢挨冻?? 李勋摊开掌心,看着雪花消融在掌心里,转瞬即逝的冰凉,却足以沁入骨髓。 眼睛里有些干涩,终是不敢落下泪来。 九州团圆的日子,他却注定要在思念里度过。 难道这便是他的余生?? 却只有两字可以形容:活该! 除夕,正月。 转眼便是元宵佳节,京城街头一片花灯璀璨。街头巷尾,人声鼎沸,宫里宫外一片热闹繁华之景。皇帝大宴群臣,共度佳节。 桑榆先由阿六带着出门,去早就定好的茶楼雅阁里等着李朔。 现下李朔入宫赴宴,他到时候会找个借口提前回来,而后便可与桑榆共度良宵。 元宵佳节,当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才算圆满。 桑榆打开窗户一条缝隙往外看,却陡然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赶紧合上了窗户。 第四百零七章 “怎么了?”夕阳忙问。 桑榆面色微紧,“是卓君御!” 夕阳骇然,当即改了面色,这卓君御可不是好惹的。 卓君御这人是个玩命的,早前招惹了沐雨珊,以至于闹了那么大一场祸患,如果不是沐桑榆有孕,王爷特意安排了一番,借着这事儿让桑榆退出众人的视线,此事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是以现下在街上瞧见,桑榆与夕阳都是心有余悸。 桑榆的肚子已经遮不住,好在她身子偏瘦,是以比寻常人的看着小一些。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现在熟人的视线里,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阿六回来的时候,给桑榆和夕阳带上了两个面具。有了这两个面具,出门就会方便多了,如此一来,也能防止在第一时间被人认出来。 “如此倒是极好的。”夕阳笑盈盈的将面具往自己脸上戴,“主子可定要记住我这面具的模样,免得到时候认错了人便是麻烦。” 桑榆轻笑着拿起银色的面具,恍惚间又想起了上次,似乎也是这样银色的面具,还认错了人,以至于李朔当时不太高兴。 而今想起来,竟跟做梦似的。 从最初的陌生抵触,到了如今的生死相许,他们所经历的风风雨雨,足以让彼此心生信任。 桑榆心想着,这一路走来可真当不容易。 李朔暂时还不能出宫,即便要与她共度良宵,也不敢做得太明显,免得被李勋发现端倪。桑榆总觉得李勋对于自己的身份应该有所怀疑的,毕竟当日李勋三番四次的试探过。 好在历经沐雨珊一事,她能及时脱身。 阿六也戴着面具跟在夕阳和桑榆身后,他们不敢带太多人,免得叫人看出异样,算上阿六也就三个随扈。如此出门,最多是个有钱人家的夫人罢了,决然不会让人联想到晋王府。 夕阳端着那莲花灯笑道,“这个好看。” 桑榆瞧了瞧,“那就要这个吧!就当我送你,你可带着回去。” “当真?”夕阳笑得极好。 “自然是当真的。”桑榆深吸一口气,“总觉得没什么东西可送你的,如今正好你喜欢,就当我这做姐姐的送你罢!” 夕阳连连点头,跟个宝贝似的提着那莲花灯,“谢过姐姐。” 阿六道,“前面就是画舫,爷还没来,主子可去那儿先行等着,免得累着身子骨,爷会瞧着心疼。” “你这人说话,如今越发的会讨好了。”夕阳笑道。 阿六戴着面具,自是看不出神色。然则这口吻中略带笑意,还是能听得出来,“姑娘谬赞,愧不敢当。” “敢当敢当!”夕阳突然一怔。 桑榆走出两步,回头看着夕阳微微发愣,便又走了回来,“怎么了?” 顺着夕阳的视线看去,桑榆看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也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夕阳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握住夕阳的手,桑榆这才发现夕阳的手冰凉得吓人。 “你怎么了?”桑榆问,“可是哪儿不舒服?” 夕阳回过神来,看了看5;151121779088459桑榆又看了看那老乞丐,终是随着桑榆离开。 走上画舫的时候,桑榆回头看了一眼夕阳,“那老乞丐你是不是认得?” “认得,化成灰也认得。”夕阳低低的应了一声。 走进船舱里坐着,桑榆拽着夕阳坐在自己身边,阿六带着人在外头守着,免得闲杂人等靠近。 是以四下无人,桑榆才拉着夕阳说说知心话,“你与姐姐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遇见什么难处,姐姐也能帮衬着点。那老乞丐是什么人?听你这口吻,倒是咬牙切齿的,莫不是你的娘家人?” “是我后娘。”夕阳望着桑榆,“没想到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昔年跟她女儿嚣张跋扈,将我卖了。如今却孤零零的出现在这里,你说……算不算活该?” 桑榆点点头,“这世上总有因果报应。” 夕阳想着也是,只是心情有些低落,“姐姐,你不知道我当时见着她是怎样的心绪,总以为自己放下了,却原来这些年的颠沛流离终是刻在了骨子里。” “人若是连喜怒哀乐都没了,那还有什么趣儿。总该有些恩怨情仇,能让你不枉此生。”桑榆握着夕阳的手,“别想太多了,你不欠她们的。” “恐怕家里也没人了吧!”夕阳苦笑两声,“就是苦了我的亲生母亲,我也好久没去祭拜过母亲了。” 桑榆想了想,“等着京城事罢了,我们会离开京城,到时候……想去哪就去哪,你就可以回去看看你娘,给你娘祭扫一下。” “当真?”夕阳带着些许哭腔。 桑榆笑道,“姐姐何时骗过你,自然是当真的。” 夕阳有些激动,“可我连自家在何处都忘了。” “若是有心,总能找到。”桑榆这话刚说完,外头便传来了些许动静,似乎是争执之声。 阿六进来行礼,“主子在船舱内待着,外头有些流氓痞子,要争这艘画舫,卑职去处置一下。” 桑榆颔首,略带紧张的抚过自己的小腹。她有着身孕可不敢与人起争执,否则吃亏的总归是自己。是以夕阳也有些紧张,赶紧站在船舱门口张望,免得外头那些人进来。 她得护着桑榆,毕竟这母子两个可不敢有丝毫闪失。 外面这帮人约莫是地痞流氓,今儿是元宵,这河面上的画舫本就很是紧张,所以看上了这艘略显低调的画舫,总以为这画舫的主人不过是个小门小户,于是这帮欺软怕硬的便开始横行无忌。 可阿六怎么可能让这些人上去,里头的沐桑榆若是有所闪失,晋王殿下是要吃人的。 卓君御远远地站着看热闹,事实上而今的京城里太过安静,总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没事可做的日子,真当无聊,连那沐桑榆都不知去向,不知被这李朔藏在了何处。 他寻思着,如果这沐桑榆不是自己走的而是李朔动的手,那这丫头一准就是李朔的软肋无疑!! 但怎么才能找到沐桑榆呢? 整个京城都快让他翻遍了…… 眯了眯眼睛,卓君御觉得堵在船舱门口的那丫头,怎么有些眼熟呢?? 第四百零八章 说起来,卓君御进进出出这晋王府也不是一日两日,早些时候一直纠缠着沐桑榆,是以对沐桑榆身边的小丫头夕阳也颇为熟悉。 何况这御女无数的男人,在某些方面就是比较敏感。 睡过那么多女人,对于女人的身段和声音有着自我的一套辨别方式。 不过沐桑榆失踪那么久,卓君御又没有真的睡过夕阳,所以对于此刻带着面具的小丫头的身份倒不是那么肯定,毕竟人有相似。 “侯爷,咱不回宫吗?”启荣低低的问,“这宫里头设宴,您不回去,太后娘娘难免要不高兴的。” “她什么时候高兴过吗?”卓君御深吸一口气。 启荣撇撇嘴,“那也得回去吧!好歹这卓家,也就剩下您和太后。若是叫人知道侯爷与太后不睦,万一被人趁虚而入,您说这可怎么得了?” “不睦?”卓君御双手一摊,“我与她早就没了共同话题,这些日子天天催着我成亲,我还能怎么办?” “成亲也是好事,这不是为了让您绵延子嗣吗?郡主嫁到了大梁,您不得开枝散叶吗?太后对您有所希冀,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您就别往心里去了!”启荣宽慰。 “听说前两日太后娘娘还召见了礼部尚书家的小女儿,说是叫什么尹……若兮。卑职也给您打听过了,这尹姑娘生得极好,说是貌美如花,肯定不会让您吃亏的。” 卓君御邪邪的看了启荣一眼,“我若是想联姻,还等到现在?礼部尚书?这是要跟雍王那个废物搁一处做个连襟?哼,想得可真好!” 启荣无奈,“那侯爷要是不喜欢,就再换个。反正这京城里头的达官贵人多得是,您要是开口,保不齐就跟皇上选妃似的,把宫里都给塞满了。” “我谁5;151121779088459都不要。”卓君御本就无心,更不愿被任何人羁绊,“我此生最恨情爱。” 启荣一怔,“可侯爷早晚是要成亲的,难不成要孤独终老?” “便是孑然一身又如何,这左肩下的位置本就是空空如也,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卓君御拂袖而去。 启荣跟在卓君御身后,好歹这小侯爷总算愿意入宫了。只不过这会进去,宴席都到了一半,也不知卓太后会不会苛责。 无奈的轻叹一声,启荣寻思着,大概是老侯爷的事儿给小侯爷太多的打击,以至于变得这般清心寡欲。 好在卓君御离开,否则这会李朔匆匆赶来,怕是要惹出事端的。 李朔是借着酒醉之名离开皇宫的,他走的时候正好是卓君御回宫的时候。卓君御拦了李朔的车架,撩开车帘子瞧了一眼里头醉得不省人事的李朔。 “侯爷也看到了,王爷不胜酒力。”延辛行礼,一直以来李朔就很少在人前喝酒,所以世人都以为李朔的酒量不好。 对此,卓君御也是知道的,所以没什么可怀疑。 “这就要回去了?”卓君御冷笑,“我刚来,他就走,真是无趣。” “朝中文武都在,怎么会无趣呢!”延辛笑了笑,“侯爷尽管进去,这太后娘娘已经等候您很久了,您再不去……估计太后娘娘都要生气了。” “生气?”卓君御揉着眉心,“女人就是麻烦,听说苏娴有了身孕。” “侯爷的消息真灵,侧妃的确有了身子。”延辛行礼,“那卑职就先送王爷回去了!” 卓君御摆摆手,转身进了宫门。 遮好车帘,延辛当即敛了笑靥。 马车快速离开,卓君御却又回到了宫门口,转头叮嘱启荣一声,“跟着去看看,是否真的回了晋王府。” “是!”启荣不明所以,但既然是卓君御的吩咐,他照办就是。 延辛又不是傻子,这会驱着马车能去长街吗?自然不可能。无论如何都得先回晋王府。 听说李朔喝醉了酒,苏娴自然是着急的,紧忙着让人煮了醒酒汤。李朔喝得醉醺醺的,见着苏娴上前的时候刻意推了一把,险些把苏娴推到在地上,所幸胭脂眼疾手快赶紧给搀着。 延辛忙道,“王爷醉酒,容易误伤侧妃,是以还是让卑职来照顾王爷为好。”说着,直接让人带着李朔去了书房。 经过这一推,苏娴也是心有余悸。捂着心口面色微白,若是伤及腹中孩子,该如何得了? 可李朔酒醉,她这个侧妃不去照顾也说不过去。 好在延辛当即把李朔搬进了书房,这书房重地,没有李朔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这是晋王府的规矩,明令禁止,所以苏娴也没办法。饶是肚子里塞着晋王府的孩子,也不敢轻易踏足书房重地。 “这可是好机会。”胭脂低低的提醒。 的确,要想进入书房一窥究竟,这着实是个好机会。 端着醒酒汤,苏娴故意绷直了身子,让尚显肚的肚子能往外突一点,便仗着自己晋王府侧妃的身份,以及怀着晋王骨肉的贵重,踏入了书房的大门。 可你进得去大门进不去内院,又有什么用? 大门口站着的是府中的侍卫,可内院站着的都是军士,是李朔精挑细选的心腹军士,只认令牌不认人。这便是李朔下达的军令!! 为首之人拱手抱拳,浑然不通情理,“请侧妃回去!” 此言一出,胭脂便怒了,“既然知道这是侧妃,你还敢如此放肆?晋王殿下如今酒醉不醒,身为侧妃自然是要前去伺候,尔等再诸多阻拦,等着晋王殿下苏醒,叫你们一并治罪!” 那人手握佩剑,笑得凛冽,“那侧妃有令牌吗?” 这令牌,早前李朔给过沐桑榆,却从未给过苏娴,是以苏娴根本拿不出来,“没有!那我这肚子里的孩子,难道……” “那侧妃还是回去吧!”不待苏娴说完,那人更是冷了脸,“晋王殿下有令,没有令牌者一律不得入内。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语罢,行了礼,“还望侧妃不要让咱们为难!” 胭脂不信邪,与苏娴正准备往里头冲。 哪知下一刻,刀剑齐刷刷出鞘。 一支冷箭嗖的一声从苏娴的鬓旁飞过扎在门面上,瞬有嗡声长鸣。 第四百零九章 苏娴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敢对她下手。且不说她这晋王妃的身份,就这肚子里的孩子,好歹也是晋王府未来的长子,他们怎么敢…… “晋王殿下有命,谁都不能违背。”那人收剑归鞘,“侧妃请回。” 苏娴深吸一口气,黑着脸将醒酒汤交给他,“那就请将军好生照顾殿下。”语罢,苏娴转身就走。 胭脂赶紧在身后跟上,面上不是太好看。 须臾,延辛从里头出来,见着醒酒汤当即干笑两声。与守门将士对视一眼,延辛端着醒酒汤进了门。进去之后,李朔当即从床榻上爬起来,“走了?” “是!”延辛将醒酒汤倒进一旁的空瓶子里,“王爷,时辰不早了,还是赶紧过去吧!这会,估摸着夫人要等急了。” 李朔点点头,揉了揉微疼的眉心。好在他从不轻易在外人跟前喝酒,所以装醉也无人看得出来。再者用这内力逼一逼,着酒劲儿很快就能过去。苏娴送来的东西,他可不敢喝。 不多时,后窗便有替身前来,将这案上的酒喝上几杯,染了些许酒劲之后便躺在了李朔的床上装醉。延辛无法跟着,免得露馅,只能李朔独自前往。 一想到能跟桑榆同游,李朔这心里头便激动得跟揣着小鹿似的。 戴着面具,李朔穿着一身黑袍,尽量避开平素的行为习惯。哪知到了那儿却见着阿六在跟人打架,夕阳死死的堵在船舱门口,李朔这暴脾气瞬时上来。 平日里他倒也能自持,可只要一遇见桑榆的事儿,这身子和脑子便有些不听使唤。 飞身一个连环腿,李朔还是留了点力道,否则他这身手不得把人踹死才怪。也亏得他这隔三差五的给桑榆输内力,动手的时候难免力有不逮。 李朔落到画舫的那一刻,拂袖间道一句,“开船!” 那些流氓痞子便被留在了岸上,虽是破口大骂,却也奈何不得。 桑榆如释重负,瞧着疾步而来的李朔,快速入了他怀中,“你可算来了。” 李朔抱紧了怀中的女子,“吓着了吗?” “不过是些下三滥的,怎么可能被吓着,左不过是我如今的身份尴尬,不想给你惹麻烦所以才让阿六拖着挡着。”桑榆笑着摘下面具,在船舱里自然是不必戴着的,但是出去必须戴着。 李朔颔首,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两人戴着银色面具走到船头,初春的天气仍是冷得厉害,前些日子刚谢过一场雪。夕阳取了船舱里早就备下的大氅,李朔小心的将桑榆裹成粽子。 “莫要着凉。”李朔从身后拥着她,“这京城的元宵佳节好看吗?” “我看过多少年,总觉得都不如这一次的好看。”桑榆笑了笑,“对了,早前在雅阁的时候,我见着了卓君御,他怎么还没走,还在京城里晃悠?” “早前不是一走数年不归吗?这一次怎么定了心,敛了性子?” 李朔不太高兴,“难得出来,能不说别的男人吗?”他伸手抚上她隆起的小腹,“好不容易带着妻儿游船,你让为夫情何以堪?” 她轻嗤,“就他,你还醋了?” “不管是哪个男人,但凡你少看我一眼,我都是冤的。”他一本正经的说着,隔着面具也不忘偷香窃玉,一只手轻轻柔柔的落在她的腰腹处。 要不是桑榆快速摁着,估摸着这会又该不干好事了。 “等你这月份大起来,我会让人去找个信得过的稳婆,到时候怕是要委屈你了。”李朔轻叹。 “只要孩子能平安,我什么都不怕。”这是每个母亲的心里话。 李朔眉眼微沉,“边关又要不太平了,估计再过些日子,朝廷会出兵。” 桑榆骇然回头盯着他,“你说什么?” “西域大漠中,有夜印之国,如今屯兵在大齐的边境蠢蠢欲动。”李朔有些犹豫,“你要知道,皇上好不容易收了秦家的兵权,壮大了自己的势力,是绝对不可能再把兵权交出去的。” 桑榆眸色微红,“所以……如5;151121779088459果真的要开战,会是你……” 李朔不置可否,只是抱紧了她。 外头冷得厉害,虽然两岸花灯相照应,将这河水映得绚烂斑驳,可桑榆的心里却渐渐的沉冷下去。历经亡国灭种,她此生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战争。 朝堂上的命局,若是处置周全尚能全身而退,可这上了战场,万般皆是变数。谁都料不到明日会血染黄沙,还是率宾归王。 “冷吗?”意识到桑榆在轻颤,李朔赶紧将她带进了船舱,让夕阳将火炉的炭火挑得更旺盛一些。 李朔将桑榆抱在怀里,敞开衣襟把她冰凉的双手塞进自己的怀里。刺骨寒凉的柔荑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让她的面颊瞬时泛起少许红晕。 “还冷吗?”李朔面色微白,着急的盯着她。 桑榆摇头,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我只是有些害怕,你要知道刀剑无眼。沙场上若是……李朔,若是真当有开战这一日,你能否带上我?” 李朔蹙眉看她,若真是皇命不可违,他定不会带着她冒险。 “我们还有孩子。”李朔提醒。 “孩子长大了会飞,会有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以及他的生死相许。”桑榆吻上他的喉结,“可我若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 “荣华富贵,恩怨荣辱我都可以放下,只盼着能阖家欢乐。我只是个弱女子,只是个妻子和母亲,要的从来不是母仪天下。我只想跟你,生同寝,死同穴。” 李朔轻叹,“事情还没定下来,到时候还得看边关的消息。大齐刚刚建朝没多久,恐怕……也不敢轻易出兵,免伤元气。” “不!”桑榆摇头,“你错了,李勋一定会出兵。夜印在西域,早前大燕的版图上并没有这个小国的痕迹,而今却敢跟大齐对着干,可见……其背后定有……” “李朔,你知道……鬼狼大军吗?” 第四百一十章 提起“鬼狼大军”四个字的时候,李朔脸上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桑榆看见他脖颈处那微微凸起的青筋,知道他内心的忌惮。这鬼狼大军曾经是大燕最强大的暗杀队伍,可以说是大燕文昌帝生前最恐怖的杰作。 想当初慕守业满天下寻找可塑之才,从小带进宫里进行特殊的训练。佐以某些宫廷秘药,将这些孩子变成世上最可怖的武器。 这些孩子长大之后,就如同傀儡一般,只知道听从命令,毫无感情可言。 而且这些人直隶于皇帝,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锦衣亲军,在某些事情上几乎可以代天行事,所以当年死在这些人手里的不计其数。 就这样,慕守业将一批批死士聚集起来,竟在数年内组建成了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狼大军。 所谓鬼狼大军乃是被外界所取之名,源于每个人死士的脸上都同一带着罗刹面具,教人难辨真容。 卸下面具蛰伏在人群中,戴上面具则杀人不眨眼。 而文昌帝则喜欢将其称之为“逍遥门”! 因为有了这逍遥门,他这皇帝才能逍遥快活。 可惜……大燕还是覆灭了。 所以此刻桑榆提起来,李朔还是心有余悸,这鬼狼大军虽然随着逍遥门的消失而消失,但保不齐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杀大齐一个措手不及。 “大燕覆灭之后,逍遥门裂变,成了诸多闲散的江湖小门小派。有些的确不再染指朝堂,但有些却还在暗自活动。”桑榆犹豫了半晌,“李朔,你……” 李朔轻叹一声放开她,徐徐起身捏着那银色面具。烛光倒映着银辉折射在他脸上,幽暗的眸子透着几分清冽。他负手而立,眉心微微拧起,“这件事……你莫插手!” 桑榆扶着腰起身,“那你该知道罗刹门的事吧?” 他挑眉看了她一眼,闷声不语。 “罗刹门是逍遥门裂变之后衍生的最大暗杀门派,这里头到底谁是门主,暂且还不太清楚。不过我们跟罗刹门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应该查过这背后的底细。”桑榆盯着他极好的侧颜。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去,这俊美的容貌总是这般无懈可击。 深吸一口气,桑榆敛了视线,可是再无懈可击的东西,总有他最是柔软的软肋。而她,便是他心中的软肋,明知不可成为他的羁绊,还是成了羁绊。 李朔终是点了头,“小榆儿,此事你莫再多管,若是教那些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难免会惹出大祸来。须知这前朝后裔,若说要起兵复国,你将是最好的出师之名。” 桑榆当然知道,只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想复国了。 就算复国又如何?她一介女流,真的可以执掌三军,真的可以服众吗?到头来还不是与他人做嫁衣?打着前朝公主的名头,成全的不知是谁的野心勃勃。 “可我现在是沐桑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伸手把玩着案上的银色面具,“李朔,我也不妨告诉你,如果我不是怀上了这个孩子,我想……我已经离开京城离开你了。” 李朔骇然转身,眸中薄怒,隐隐带着少许激动与惊惧之色,“你还是想走?是我待你不够好?” 她摇摇头,“不是,是我觉得不能连累你。媚骨之毒无解,如今靠着你的内力压制,可我也知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时日长久,蛊毒发作我便会成为傀儡。到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平城那头,王世年失踪,我身上这蛊毒怕是无人可解了。我想过,若真当如此那便离开你,躲得5;151121779088459远远的,能活一日算一日。真到了无法自己的那一步,我便了此残生。” “与你恩爱一场,我此生无憾,唯一不能圆满的便是只得相知相许不得相守一生。可若是离开能护你周全,我当……” 还不待她说完,他已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说什么傻话?若是没有你,我苦心孤诣这步步退路作甚?若是真当有一日死在你手里,我知道你定也舍不得让我独自前行,真到了那一天,我们还会在一起的。” “是!”桑榆点点头,“可终是不舍得让你死在我手里。你不会明白那一日我一刀刺入你身体,看着鲜血溢满双手是怎样的惊恐。李朔,我不愿经历第二次。” 李朔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已经让人去西域了,西域善蛊,想必定然会有消息。只要能解开你身上的蛊毒,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桑榆苦笑,“但愿吧!” “以后别再说离开这样的傻话。”他是怕极了她会离开。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疙瘩,若是就这样丢了,他觉得自己会疯。 “京城里的罗刹门门徒已经撤离得差不多了,所以你在京城里头是寻不着罗刹门的踪迹。还有便是,这罗刹门训练有素,但总坛位置却是极为隐蔽的。”桑榆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有关于月满西楼的情况。 可一旦告诉他有关于月满西楼的事情,依着李朔的性子定然会斩断她所有的退路。 他要她此生无论生死,都与他羁绊不清,生死不相离。 想了想,桑榆终是放弃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早前还能靠着他的内力压制媚骨之毒,可随着肚子里孩子的长大,她隐约又出现了些许幻觉。 大概是身子有些虚弱,所以…… 是以她不敢保证,生下孩子之后的月子,蛊毒还能这样老老实实的被压制住。 若是蛊毒爆发…… 李朔定是宁愿他死,断不会伤她分毫。 然而这却不是她想见到的结果。 被李朔抱在怀里,桑榆艰难的挤出一丝微笑,却听得他附耳低语,“我不管什么罗刹门逍遥门,我只知道,平生头一回生出一生一世的念头。只限于你!” 她一笑,红了眼眶。 良久,他才松开她,却听得她哽咽了一句,“罗刹门的人,会来找我。” 第四百一十一章 李朔盯着她,她能感觉到来自于他的微颤。他不会感觉不到她早前的行迹诡异,其实他是知道的吧? “早前你应该查过我,只是后来我一直未有离去的动向,你便不愿打草惊蛇。”桑榆含笑看他,“你说你这人怎么就这样傻呢?这般小心翼翼的,患得患失的,何苦呢?” 他仍是不语,只是伸手抚过她凝着氤氲薄雾的眉眼,仿佛要将眼前这人刻在骨子里。 “我跟罗刹门的人联系,你应该有所察觉。李朔,不管我想做什么,你都愿意支持我放任我,可你想过没有,如此一来我会变成你的困扰。因为紧盯着我的,不止是你。”她转身戴上了银色的面具,“皇帝兴许已经怀疑了我的身份。” “你要明白,我与他曾是最亲密之人,虽然他不曾爱过我,可我们生活在一起多年,于彼此的生活习性和秉性都是最了解的。我是从宫里出来的,在拢月阁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有些意向了,只不过这人惯于隐忍,寻常人感觉不到他的真实意图罢了!” “李朔,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理性对待你我之间的危机。我知你心,也愿意与你交心,生死不负。可人算不如天算,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免得最后……” “不会!”他握紧她的手,“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会成为我的困扰。” “那我们来说说这媚骨之毒吧!”桑榆抬头看他,“在平城不只是一个王世年,还有一个人,乃是我父皇在世时贬斥的宠妃。” “她是个西域来的女子,听我母后说,她生得妖媚入骨,也正因为如此,当初父皇出巡在外,偶遇她之时便被她吸引。父皇有意带她入宫,但我母后坚决不答应甚至于以死相逼。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她便失了踪。” 李朔蹙眉看她,“你是说,这人跟你父皇……” “对!”桑榆轻叹,“我曾以为这平城可能是慕守业在捣鬼,可后来想一想,母后跟我提过的事情,隐约觉得可能跟这女子有关。听母后说,父皇回宫之后还跟她有所联络,逍遥门的宫廷秘药似乎也出自该女子之手。” “左不过后来胡王失踪,父皇便快速蛰隐了这些人。此后大燕覆灭,便已经无迹可寻。而今她身在何处,确实是个难题。但既然我可能是在平城中的蛊,5;151121779088459想来她应该还在那里。” 李朔也觉得有些道理,“怎么偏生得这么巧,对你下蛊?” “谁叫你当初将我推到风口浪尖。”她翻个白眼,“天下人都以为你将我捧在掌心里,对我下蛊便能借刀杀人,你说这么好的机会,谁会错过?” 李朔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自作自受,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是以这世上果真有报应,如今真是报应不爽。 桑榆一句话,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大实话戳了某人痛脚,桑榆无奈的轻叹一声,“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用,我……” “你跟罗刹门的人还在联络吗?”李朔忽然问, 桑榆转念便猜到他想说什么,无外乎怕她再跑了。 “放心吧,我还得盯着你,免得你此去边关丢下我们娘两不管。”桑榆微微踮起脚尖,吻上他的下颚,转而突然咬了一口。 李朔“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面色微沉。 “平城那头我可不敢交给罗刹门的人,那是前朝之事。罗刹门掺合太多,难免要心生变数,我不愿再惹来战祸,是以这种事即便要查也得找个我信得过的人。否则消息泄露,一旦那女子投靠了他人,我岂非作茧自缚?”桑榆笑了笑,“我没那么蠢。” “那我呢?”李朔问,“是否可以信任我?” “若不信任你,我早就把这些事儿咽下肚子里,你还能听到只言片语吗?在我皇伯伯那里你尚且得不到半点好处,还想着能从我嘴里掏出点什么?我都死过一次,还怕什么?”桑榆翻个白眼。 每每遇见她的伶牙俐齿,他总是无言以对。 许是在男人心里,若是心上有你,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也不知是谁说过一句:若是男人心里有你,你便是无理取闹也是可爱;若男人心里没有你,饶是你乖巧懂事,也是处处不顺眼。 船行到河中央的时候,李朔将命船夫将早就准备好的河灯取出,总归是个念想,由着她发挥少女心。横竖在他眼里,永远都是那骄横跋扈又不讲道理,略带可爱的出走小姐。 桑榆想了半晌,才落笔写了心愿条。可一旁的夕阳倒是有些为难,她不怎么会认字所以有些字不会写,最后还是桑榆给代笔的。 “主子的字写得真好看。”夕阳由衷感慨。 桑榆笑了笑,“我这字是我父……我父亲亲手教导的,小时候练不好还挨过骂。”早些时候她一直模仿李朔的笔迹,而今是放河灯,所以她才敢用自己的笔迹。 一笔一划,云华敬上。 河灯随波逐流,放在河中央渐行渐远。 一愿海晏河清,二愿母子平安,三愿如同梁上燕,与君长相见。 下船的时候,李朔正欲带着桑榆回府,已然是下半夜,她这有孕的身子早就疲惫不堪。谁知这档口上,那帮被李朔踹出去的小流氓就守在岸边等着,真是锲而不舍。 阿六俯首,“爷与夫人先走,奴才拦着便是!” 李朔点头,隔着面具看了一眼怀中的桑榆。桑榆乏累得很,此刻圈着李朔的脖颈,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只在口中发出少许不悦的嘤咛。 “睡吧!”李朔抱紧了她。 闻言,桑榆不再吭声,乖顺的躺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总有那么一个人,无论你身处何地,都觉得有他便是心安。 此处交给阿六,李朔便带着桑榆和夕阳先行离开。 等着拦下了那些小流氓,发现李朔已经走远,阿六这才动真格的。但他们不杀人,只是将这帮人打趴下,然后快速撤离。毕竟晋王府的身份,不可轻易曝露。 只是这事儿,终有些许纰漏之处。 譬如…… 第四百一十二章 李朔带着桑榆和夕阳悄悄回了书房,进了地宫。她睡得很熟,他不忍叫醒她,唯恐坏了她的美梦。睡梦中的桑榆,竟然咂着嘴,嘴角微微上扬。 他想着,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样子。 “好好照顾她。”李朔瞧了夕阳一眼。 夕阳颔首,目送李朔离去的背影,心头却想着那个沦落街头的老乞丐。她离开家才几年功夫,后娘便已经沦落到这些地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人总是记仇的,可记了很多年也就是记着罢了,真到了大仇得报的时候,便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桑榆睡得熟,夕阳一夜未睡。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宫里宫外那么多人,连卓君御也是彻夜未眠。这元宵才刚过完,卓太后已经拎着他,请了礼部尚书的小女儿尹若兮入宫。 尹若兮生得好,比她姐姐尹若雅看着更加乖巧一些,娇俏的人儿,刚刚及笄的年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见着卓太后,尹若兮也是不卑不吭,微微一笑如花绽放。 卓君御坐在椅子上,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连眼皮子都没有5;151121779088459抬一下。 “君御!”卓太后一声喊。 卓君御这才懒洋洋的站起来,吊儿郎当的应了一声,“姑姑有何吩咐?” “你……”当着尹若兮的面,卓太后又不好发脾气,“哀家让尹姑娘入宫到底所为何事,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如今这副模样是要作甚?” 谁都看得出来,这卓君御老大不愿意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卓太后怎么亏待他了。 若是姑娘家脸皮薄,这婚事怕是要吹。 再看这礼部尚书家的闺女,文文静静的,哪儿配不上这野小子? “尹姑娘,您往这边请!”长安看出来了,生怕尹若兮会尴尬,当即引着尹若兮去了花园里,“这院子里的花儿都是太后娘娘亲自打理的,听说尹姑娘也深爱种花,这不……有一株半月梅好像快不行了,您能给瞧瞧吗?” 尹若兮含笑点头,然后向着太后行礼,“若兮荣幸之至,能为太后娘娘尽心尽力,是若兮的福分。” 说着,便随着长安离开了殿内。 见着尹若兮离去,卓太后的脸色当即垮了下来,“卓君御,哀家昨儿跟你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若是你再这般不识好歹,别怪哀家不客气。” “姑姑到底是要我娶亲,还是想给我找根绳子拴着?”卓君御问,施施然坐在椅子上,那一副听天由命随你处置的模样,叫卓太后看着,不禁怒火中烧。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卓太后咬牙切齿,“卓家如今就等着你开枝散叶!!瑾心已经去了大梁,如今卓家不靠着你,还能指望谁?你说你这副样子,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干,连女人都没兴趣,姑姑说我这是想干什么呢?”卓君御笑得凉凉的,抬步打算出门。 “站住!”卓太后一声吼,门外的太监们当即拦住了他的去路。 施施然回头,卓君御冷眼睨着自己的姑姑,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第四百一十三章 “今日,可容不得你放肆!”卓太后这次是动了真格的。 卓君御瞧了一眼外头极好的天色,初春时节,春光甚好,着实适合踏青。看样子他若不摆摆样子,今儿个是没办法下台了。 尹若兮在院子里等着,瞧着晃晃悠悠的卓君御走过来,眉目间晕着少许欣喜之色。少女怀春,总是最惹人心动的。这卓君御虽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但他爹娘也算是给了他好皮囊。 若是他肯舍去这副吊儿郎当的姿态,的确算得上玉树临风。 可惜,他卓君御这辈子随性惯了,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强迫或者约束。 “侯爷!”尹若兮浅笑盈盈,起身行礼。 卓君御不吭声,像一堆烂泥似的,直接躺在了栏杆处,“说吧,要跟本侯爷说点什么?”语罢,他叼着一根草,凉飕飕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她。 他本就是无心之人,只对有利用价值的人报以一定的耐心。眼前这尹若兮,他还没发现自己想要的价值,自然提不起劲儿来。 尹若兮瞧着他,突然笑了两声,“侯爷这无精打采的模样,是昨儿个没睡好?” “关你屁事!”卓君御揉着眉心,“到底要说什么,赶紧的。说完了就滚,我没空跟你叽叽歪歪的。你若是真当想凑上来也没什么,这向阳宫里有的是床榻。我对你不感兴趣,但对于女人的身子,偶尔还是需要的。” 他说得这般直白,尹若兮的脸当即红得能拧出血来。 启荣远远站着,看着自家主子那副样子,心想着,这事儿八成得吹!不信就瞧好吧!!那小丫头是吃不准自家小侯爷的,侯爷本就放浪惯了,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受约束。 瞧着尹若兮红了脸,卓君御冷笑两声,突然起身凑上前,惊得尹若兮连退数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可见吓得不轻。 “这就吓着了?”卓君御笑得凉凉的,“我这还没做什么呢!若是真当要做什么,你还能扛得住?这小身子骨,还是赶紧滚回你的尚书府吧!你姐姐能抓住雍王,你却是抓不住我的。” 尹若兮嘟着嘴起身,小脸还泛着些许微白,“你这人怎么这样快?一声不吭的就凑上来,可叫我吓了好大一跳。”说着,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见着卓君御不说话,便又噘着嘴道,“我倒不是被你吓着,你又不是狼,不吃人。只是你下次莫要突然靠近,我比不得你的速度,难免是要措手不及的。” “小丫头胆子倒不小。”卓君御挑眉。 自家姑姑那么高的眼光,就给看中了这样的小嫩娃子?? “在家里的时候,爹也这么说。”尹若兮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的卓君御。 事实上,卓君御年长她几岁,可瞧着她一脸稚嫩,他一脸的少年老成,站在一处还真当有些不太对称。 不过卓君御心里所想的是尹家的真实目的,一个女儿送进了雍王府,另一个女儿送到他身边,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扫一眼四周,都是卓太后布置的人,卓君御有些不耐。转而盯上了尹若兮,心里有了少许打算。他这人最是厌恶被人操控,不喜欢被人捏在掌心里的滋味。 想了想,卓君御突然牵住了尹若兮的手,“走,我们出宫去玩!” 尹若兮一愣,却已经被卓君御带着离开了宫闱。 小丫头情窦初开,芳心暗许,笑盈盈的跟在卓君御身后,声音里透着难掩的小女儿欣喜,“这是我第一次被男人牵了手,侯爷你呢?” 卓君御头也不回,“我保证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她一愣,半晌没回过味来。 再回过神来,她已经被卓君御塞上了马车。 “你这是作甚?”尹若兮撇撇嘴,“这是我的马车,侯爷要跟着我回家吗?可我还没跟太后娘娘辞行,这般不告而别似乎不太好。侯爷可想过,若是太后娘娘怪罪下来……”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卓君御揉着眉心。 尹若兮哼哼两声,“这哪里是废话,这可是实话。侯爷高高在上,如今便是实话都听不得了吗?所谓实话乃是出自肺腑之言,父亲说过咱们礼部尚书出来的女儿,当识得大体,当……” “停!”卓君御一声吼。 敢情,卓太后给他找了个话痨???? 卓君御满脸黑线,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尹若兮看着他,然后抽抽两声。 他一愣,该不是要哭了吧? 女人果真是麻烦。 哪知道,这丫头是个真正的麻烦精,直接给搬出了道德伦理,从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到后来的中庸大学,在明明德。 卓君御定定的望着她,愣是没能回过神来。 这丫头是个话匣子,他就是吼了一句而已,她却把毕生所学都拿了出来,这副恨不能把整个翰林院的书籍都砸在他脑门上的气势,让卓君御想哭。 他自问潇洒恣意惯了,何时5;151121779088459受过这样的唠叨! 如果真的要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他觉得不出三日,不是她死就是自己死。总归是水火不相容,怎么都不可能娶这样的女人。 所谓的逢场作戏和顺从,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你给我闭嘴!”卓君御低喝,几近咬牙切齿。 尹若兮笑嘻嘻的看着他,“你生气了?” 废话,没看见满脸的黑线吗? “怒伤肝,这可不太好。”尹若兮笑道,“侯爷,你若是伤及腑脏可就得找太医,长安姑姑说侯爷近来一直没精打采的,估摸着是中气不足。我瞧着……” “你瞧个屁!”卓君御掀开车帘,“停车!” “大街上停车可不太好!”尹若兮继续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与侯爷起了争执,可实际上若兮对侯爷绝对没有悖逆之意。若兮只是关心侯爷,想着侯爷孑然一身,理该有个人在身边嘘寒问暖的。” “这男女……” “停车!”卓君御几乎是跳下马车的。 启荣如释重负,终于生气了??? 看样子有戏!! 侯爷还从来没被女人气成这样子过,看得出来这尹家的小姐,还是有些本事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瞧着自家侯爷气呼呼的模样,启荣倒显得很是高兴,屁颠颠的跟上去。他想着,这尹姑娘乃是大家闺秀,被自家侯爷这么一闹,肯定面上挂不住,所以…… 不过这一次,启荣却险些戳瞎自家的眼睛。 尹若兮竟然若无其事的走下马车,更绝的是……她还敢跟着卓君御。 卓君御急匆匆的进了一家酒楼,轻车熟路的上了雅阁。谁知这还没来得及关门,尹若兮便屁颠颠的进来了,“侯爷对这儿很熟悉,经常来吗?” 见着店小二送了小菜进门,尹若兮如同当家主子般坐了下来,而后笑嘻嘻的望着卓君御,那一副眼巴巴等着他首肯的模样,叫卓君御不悦的蹙起眉头。 “作甚?这般看着我……”卓君御轻咳一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出去。” “我能尝一下吗?”尹若兮问。 卓君御冷了音色,“不行!出去!” 尹若兮撇撇嘴,“就一下!” “不行,滚!”卓君御怒喝。 尹若兮翻个白眼,“是太后让我跟着你,这话侯爷还是对着太后娘娘去说吧!反正长安姑姑说了,若是侯爷将我带出了宫,那必须亲自送我回府,不回府也行,得送我回宫。” “长安什么时候这样说?”卓君御问。 尹若兮拿起卓君御跟前的筷子,旁若无人的尝了起来,“嗯嗯嗯,这东西真好吃!早知道这样好吃,我早该跟着你来了。侯爷,明儿还能带我出来吃东西吗?” “不行!”卓君御觉得自己今儿说得最多的便是这两个字。 往日里只有他把人逼疯的份儿,可今儿却倒过来了。难不成这因果报应,今儿便实现了?他这一世的浪荡英明,真要折在这丫头的手里。 卓君御冷眼看着眼前的尹若兮,那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头却盘算着,应该把主动权从这小丫头片子手里夺回来。 下一刻,卓君御突然握住尹若兮的手腕。 尹若兮正拿着筷子夹着小菜,当下愣住。 却见卓君御笑得凉凉的,借着她的手将筷子往自己嘴里送。 见状,尹若兮愣了半晌才开口,“我吃过的,你也不嫌脏。” 启荣撒腿就往外撤,临走时还极为贴心的关上房门。跟着卓君御那么久,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家侯爷要放大招了,他当然有多远避多远。 主子的事儿,他一个做奴才的无权置喙,只能尽量做到默契。 合上房门,尹若兮歪着脑袋,单手托腮望着卓君御,“小侯爷这是做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我这是要做什么?”卓君御眯了眯眸子,“难道你爹没告诉你怎么伺候男人?你姐姐那么大本事,把雍王和我姑姑哄得服服帖帖,你会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尹若兮笑着看他,“他们的事儿我从来不参与,我从小养在外头,所以很多事儿你别跟我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今儿太后娘娘说,让我以后做你的夫人,我倒是觉得挺好的。” “哪好?”卓君御问。 “长得好,脾气够古怪。”尹若兮放下筷子,“你可知道,这京城里的王公子弟不计其数,可一个个都不像话。我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更讨厌那些贪恋权势之人。” 卓君御笑得嘲讽,眸中满是戏虐,“贪恋权势?那你姐姐嫁给雍王殿下,难道只是为了情分?还是说,你爹是在成全?” “所以我不喜欢我爹,也不喜欢我姐姐。”尹若兮嘟着嘴,“难道太后娘娘没告诉侯爷,我跟我姐姐不是一个娘,我是爹的外室所生。我娘是个大家闺秀,却被我外祖父以权势之名送给了我爹。” 闻言,卓君御的脸快速沉了下来,“你告诉我这些作甚?” “因为我得做到坦白一些,在你面前,我没有秘密。”尹若兮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也不必防着我,我没什么目的,纯粹是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罢了!” “我姐姐和我爹都很忙,谁都顾不上我,虽说让我好生学着礼数,可我讨厌那些东西,正如小侯爷所厌恶的规规矩矩是一样的。” “你别装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我们不熟。”卓君御很不喜欢跟太直白的人在一起,更不喜欢太干净的人。所谓干净,便是没什么大秘密,没什么心思,只是做她自己。 只做自己! 他很厌恶,因为那是他所得不到的,于是便不屑得到,更是不愿碰触。 “一回生二回熟。”尹若兮笑呵呵的看他,“我难得能出来,可不想再被关回去。要不这样,侯爷肯定也不想被太后娘娘逼婚,那我呢……正好也不想被我爹继续关着,咱们来个君子协议如何?” “君子?”卓君御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这两个字有关系。 尹若兮悄悄的凑过来,撅着小嘴看他,“很简单,你以后白日里都来接我出去。我出去之后便不再缠着你,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而我呢……也做我想做的,咱们互不干涉又互相保密,如何?” 卓君御揉着眉心,“你想利用我?” “这对大家都好,难道侯爷真的想娶我?或者是,侯爷还想被太后娘娘抓着去见其他大家闺秀?”尹若兮眨着明亮的大眼睛,“我不想落得跟我娘一样的下场,临了被送去保全别人的富贵。” “这尹家的富贵荣华,其实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就算我爹做了5;151121779088459一品大员,可我睡的还是同一张床,吃的还是那一口饭,未见得有什么好处,反而会整日担心高处不胜寒,谁会在背后对自己下手。” “侯爷不妨考虑考虑,这对大家都没什么坏处,总归是各取所需。”说这话的时候,尹若兮靠卓君御很近,近得几乎要贴在他身上了。 卓君御眉心微微拧起,意味深长的咂着她提的那四个字,“各取所需?” 她欣喜的点头,若小鸡啄米般,生怕他拒绝。 下一刻,卓君御笑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可尹若兮所不知道的是,卓君御这人最不喜欢被人威胁,最讨厌别人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就好比这一次跟尹若兮相处。 这小丫头一脸的无害,他也想过是否就此放过她,所以他有些抗拒跟太过单纯的独处。 那会显得自己很卑劣,能在那双纯净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所有的污秽不堪。 但这尹若兮还是不怕死一般凑了上来,所以…… 翻个身,卓君御突然将她压在身下。 “你干什么?我爹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还有……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我答应了我爹与太后娘娘,要与你好好的相处,可你我终究是无名无分之人,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与你共度余生,所以就目前而言,你我只是两个独立的相互合作之人。”她噘着嘴,快速阐述两人之间的关系。 卓君御难得有耐心听她说完,嘴角扬起邪冷的笑靥,“说完了?” 小丫头点点头,“如果你还想听,我可以继续说一些你想知道的,就比如说我平时喜欢吃什么。对了侯爷,你平时爱吃什么?爱去哪儿?你能不能带着我一块玩!就像你们男人一样的方式,大家是好朋友好哥们。” 顿了顿,尹若兮冲着他笑,“我没什么朋友,平日里除了小丫鬟云心,都没人敢跟我做朋友。可是侯爷,你说为什么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的,大家都那么怕我呢?” “因为我爹是礼部尚书,所以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得遵守一定的规矩,可一辈子就那么长,我不想像我娘一样最后郁郁而终,为什么不能高兴点?大家交个朋友,如此一来……” 卓君御终是忍不住了,俯首便摄住了她的多嘴饶舌。 尹若兮的眼眸一下子睁大,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卓君御的舌已经灵巧的探入她的口中与她痴缠。未经人事的身子,僵在当场,毫无经验可寻。 便也是这样的生涩,让卓君御很是满意。 他不是没睡过女人,沐雨珊跟着他的时候也是处子之身,左不过沐雨珊会矫揉造作会假装柔弱,但尹若兮不会。她是真的发愣,因为她的内心深处,还从未想过要跟男人有这样的亲密接触。 可面对着御女无数的卓君御,她那点属于弱女子的抵御能力便不够瞧了,被卓君御压得死死的不说,腰封都被某人轻车熟路的解开。 要攻占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之心其实很容易,越单纯的人越分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利用,因为在她的眼里和心里,所见到遇到的都是很简单的人。 包括眼前的你! 尹若兮真的什么都不懂,拼命的想把衣服穿回来,可哪抵得住卓君御的力道。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又风流惯了,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那一瞬,坚硬如铁的滚烫毫不犹豫的刺入。 “疼!”尹若兮当下哭出声来,“卓君御,你放开我……” “都进去了,还怎么能放开你?”卓君御笑得凉凉的,俯首便吻住了她的唇,唇齿间的意乱情迷,他不顾她的抵抗与哭泣,加快了进进出出的力道。 破身的疼痛,撕裂般的折磨,让尹若兮精致的小脸全然变了形。 她想喊,却听得卓君御那凉薄之音贯穿了耳膜,“你想让人进来,看到你礼部尚书家的小姐衣衫不整,被人压在身下狠狠草着,那就喊!喊得越大声越好,到时候你爹的脸上一定会很好看。” 尹若兮咬着唇,却耐不住卓君御的肆意撩拨。这滚烫的指尖沿着她的锁骨,肆意把玩着她胸前的软肉,将那未开垦的瓷白身躯,撩拨得止不住战栗。 他俯首便吞咽着她胸前的肉尖尖,惊得尹若兮当下开了口。嗓子里溢出破碎的声音,她羞红了面颊,泪落如珠,却引来身上之人愈发凶猛的进出。 当疼痛被痛快所取代,接踵而来的是沉沦。 卓君御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睡一个女人,毕竟早前都是女人自己凑上来的,而今儿这次却是他强要的。 “好紧!”他揉着她那刚刚发育的胸前物,磁音撩人。 尹若兮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情什么是欲。只记得身子被撕裂开来,然后有东西终将她的身心塞满。 最后,她全身无力的躺在那暖炕上,身上都是汗,连骨头都像是被拆开了一般,疼得她连动手指头都觉得费劲。再说了,她也不敢动啊……这一动下面便是热热的,刺辣辣的疼痛不算,这滚烫而黏腻腻的是什么?? 卓君御整理了衣衫,这会又恢复了最初那副侯爷的不羁之态,“这才是合作的态度,尹姑娘,如此一来,你我便不需要过多的契约。你不是说各取所需吗?我需要的是女人的身子,而你需要的是一个丈夫所能给你的自由。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早晚有这一天,还不如……” 他若无其事的说着,眼睛里仍是没有半点温度。褪却情欲之后的男人,总是最理智,不像女人……还处在悸动的那一刻。 “你……”尹若兮抹着眼泪,勉力撑起酸痛的身子,无力的靠在墙壁处。 看着卓君御投射而来的冰凉目光,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肉,被寸寸凌迟。赶紧拢了衣裳,尹若兮小脸瞬白,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你混账!你欺负人!” 她第一次骂人,却也不5;151121779088459知该骂什么。 “那你要不要欺负回来?”卓君御压根不上心,“尹若兮,我能睡你是你的福气。你放心,既然我姑姑那么中意你,我一定会成全她,免得她日日来烦我。你说得也对,我需要一个撑门面的,来打消我姑姑的疑虑,而你需要一个男人来帮你换取自由。” “来日成了亲,我定不会管你,你想怎样便怎样,只有一条,别给我永定侯府抹黑。我卓君御是有不少女人,但对于自己的夫人却不喜欢被人染指。你最好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免得来日犯了我的忌讳,我让你哭都没地方。” 语罢,卓君御冷哼一声朝着门口走去。 第四百一十六章 卓君御走出门的时候,启荣微微一愣,“侯爷?” “你待会亲自把她送回去,别的什么都不用问什么都不用说。若是尹家的人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卓君御眯了眯眸子,“回宫!” 启荣点点头,自家主子还从未这般叮嘱过一件事,还特意让他去送一个女子回府。启荣寻思着,难道侯爷开窍了?可转念一想又不太对,开窍也不至于这么快。 尹若兮虽然生得好,可卓君御又不是没见过美人。 若说是温柔,倒也不至于,毕竟侯爷早前还气得七窍生烟。 别是玩玩便好!! 尹若兮出来的时候,小脸青白,见着启荣的时候也没说话,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瞧着好像有些小心翼翼,又像是腿软。 启荣跟着卓君御时日长久,便知这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心头一声微叹,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他家的主子,惯来随心所欲惯了,这尹姑娘跟着自家主子,怕是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尹若兮回了府,听得是卓君御的随扈亲自送回来的,尹尚书自然是高兴的,这就说明卓君御有些满意。 满意就好!! 早前尹若雅嫁给了李珩成了雍王的侧妃,如今尹若兮能与卓君御一处成为永定侯府的侯爷夫人,那他尹家在大齐朝廷里的地位,自然是今非昔比5;151121779088459。 须知相比雍王李珩,这卓君御更得卓太后欢心,毕竟那才是卓太后的本家人。 卓太后倒是没想到,这卓君御怎么突然转了性子,直接答应了跟尹家的婚事。 长安说,估摸着是年纪到了,也想定下来了,这终归是想成个家。 永定侯府设在南都,既然卓君御要成亲,那就是朝堂的大事是好事,所以皇帝李勋亲赐宅邸,在京城了给了卓君御一个气派的侯府。 早前大燕时候遗留下来不少王府宅邸,如今都归朝廷所有。 是以修葺一番就可用来作为君王对臣下的赏赐,毕竟这大燕的府邸本就是极尽奢靡,无论是亭台楼阁还是室内配置,在早前来说都是一等一的好。 历经战乱虽有破损,倒也无伤大雅。 崭新的永定侯府,挂上了匾额,进了奴才开始翻新。 京城里,可真是越发热闹了。刚过完元宵就有了皇帝的赐婚,永定侯府将于三月初迎娶礼部尚书的小女儿尹若兮,一时间这场婚事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 婚事有些匆忙,一个个都在猜测,这一惯浪荡不羁的永定侯府小侯爷,怎么转了性子? 唯有尹若兮闷闷不乐,心知自己与这卓君御之间的真实关系是什么。 可那又怎样,他真的让皇帝赐婚了。 再过些日子,她就要嫁给卓君御为侯爷夫人。 然则……那是她想要的吗?一想起卓君御对她做的那些事,她竟是心有余悸,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只觉得害怕至极。 婚事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宫里头也忙得很。 卓太后终于可以将视线从卓君御的身上挪开,不再逼着他做任何事。而卓君御正好可以假借着修葺侯府的名义,免去了日常入宫请安的烦恼。 因为成亲之前,未婚男女应避免过多接触,是以卓君御也不必再忍受尹若兮的叨叨不休,难得乐得自在。 在百花楼里,他却遇见了一个人。 竟然是林家的大公子,林延卿。 这人,卓君御是有些了解的,身为太师府的大公子,可因为母亲早逝,又不是嫡子所以听说与他父亲林太师的关系也不是太好。但若说不太好,又似乎说不过去。 毕竟这林太师不管做什么,总会吩咐林延卿。 说起来这父子不太像父子,倒像是随扈。可偏偏,又是血肉相连。 卓君御不动声色的进了雅阁,没想到却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沐雨珊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卓君御,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石化般站在原地。最后还是被人推搡了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花娘笑盈盈的冲着卓君御道,“侯爷长久不来了,喏,这莲姑娘是刚来的,给侯爷换换口味。” “牡丹呢?”卓君御仿佛完全不认得这沐雨珊,当着她的面开口便问得别的女人。 沐雨珊绷紧了身子,却被花娘掐了一把。 她回头,正好看见老鸨恶狠狠的瞪着她。这恩客能不能留住,本就看姑娘们自己的本事,而沐雨珊站着跟死人一样一动不动,是绝对不行的。 沐雨珊深吸一口气,当即换上迷人媚笑,扭着身子靠近卓君御,“侯爷,奴家给您斟酒。” “牡丹呢?”卓君御又问了一句,虽然口吻还是淡淡的,但这字眼咬得格外清晰。 见着瞒不过,花娘只得行了礼,“侯爷息怒,这侯爷好一阵儿没来了,所以这牡丹如今在隔壁伺候着……伺候……” “伺候林延卿?”卓君御剜了她一眼。 花娘忙不迭解释,“侯爷莫要动怒,着实是侯爷好一阵不来,牡丹她……” “罢了!”卓君御冷着脸。 见状,花娘狠狠瞪了沐雨珊一眼,这才快速退出房间,小心翼翼的合上房门。听得里头传来了沐雨珊娇滴滴的劝酒声,这才放心的离开。 沐雨珊忍着泪,看着眼前陌生至此的卓君御,满腹心酸不知从何说起。她早已不是昔日的沐雨珊,在那小黑屋里,她被那些壮汉……凌辱得鲜血淋漓,险些死在那里。 若不是她服了软,答应接客,估计这会早就见不到卓君御了。 然则这么一来,即便见到卓君御也没什么用,一个青楼女子还有什么希望?卓君御,可是小侯爷!!何况现在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卓君御要成亲了,娶的还是尚书府小姐。 她沐雨珊,又是什么身份? 不过……都要成亲的人了,还来逛青楼,可想而知这卓君御跟尹家的小姐之前,根本没什么情分,否则……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呢? 想来尹家小姐,根本收不住卓君御。 这么一想,沐雨珊竟又生出几分令人欣喜的希望。 若是自己于卓君御身边做不得妾,当个外室是不是可以?? 就好像沐桑榆的母亲那样…… 第四百一十七章 沐雨珊落在卓君御怀里的时候,卓君御捏着她精致的下颚便将酒灌了进去,呛得沐雨珊眼泪都出来了。 卓君御一松手,沐雨珊便摔在了地上,拼命的咳嗽着。 这一刻的梨花带雨,带着满身的狼狈,可比那故作妖娆的姿态要好多了。卓君御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中晃动着白瓷杯盏。 “侯爷……”沐雨珊呼吸微促,盯着卓君御的眉眼和他手上晃动的杯盏,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杯盏倾覆,杯中酒一点点的从沐雨珊的头上浇下。 “侯爷!”沐雨珊惊慌失措。 顶上却传来卓君御阴测测的声音,“滋味如何?这百花楼人来人往,你这副身子骨可真是受得住。终归是跟过我一场,如今送你一杯酒,也算是全了你我之间的情分。” 沐雨珊泣不成声,满脸都是酒水,鬓发湿漉漉的搭在脸上,狼狈之余更多了几分凄楚可怜。她哭得很压抑,仿佛这满腔的怨愤都无处发泄,想哭却又要忍着,忍着又不甘心。 “你是如何来到这儿的?”卓君御坐下。 “被晋王府的侧妃卖到百花楼的。”沐雨珊泪流满面,“侯爷,您为何当时不告而别,您可知道当时雨珊经历了什么?” “你所经历了什么跟我有关系?”卓君御笑得凉凉的,“我跟你的关系,似乎早在你卖了那个镯子之后,就已经了断了。沐雨珊,那镯子可比你值钱多了,你觉得呢?” 沐雨珊垂眸不语,卓君御所言句句属实,她的确无话可说。 “而今你却觉得是因为我不管你,所以导致了……”卓君御5;151121779088459的脚尖,抵在了她的下颚处,眉目间凝着凉薄,“可我怎么觉得,这种生活却是你想要的呢?你说这儿吃好的喝好的,还有男人能哄着你给你钱,对你来说不还是跟在晋王府的时候一样吗?” 沐雨珊俯首,不敢吭声。 “怎么,我说错了?”卓君御冷笑两声,“沐雨珊,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谁?我是谁?这儿虽不是南都,可卓家出了一个卓太后,那就不是你这种卑贱之人可以攀附的。是你自己痴心妄想,如今还要怪谁?这世间的功名利禄,哪一个不是自己去争取的?” 语罢,卓君御突然俯身蹲下,眯了眯眸子盯着眼前的女子,“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沐雨珊不懂。 卓君御揉着眉心,“既然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那不如放下心里的结,好好的利用你自己。反正利用别人和利用自己都没什么区别,人活着不就是图一个荣华富贵吗?” “你是想被人踩在脚下,苟延残喘的活着,还是……做个聪明的女人?” “侯爷的意思……”沐雨珊盯着他,心中乱得很,实在不太明白卓君御的意思,“如何能做个聪明的女人?” 卓君御徐徐起身,“只要你有斗志,能乖乖听我的话,我便能让你知道做个聪明的女人,有多风光多得意。”语罢,卓君御突然揪住沐雨珊的头发。 在沐雨珊疼痛的惊呼中,卓君御一脚踹开门外的小厮,又是一脚便踹开了隔壁的房门,惊得林延卿当即翻身拽过被褥盖住自己。 “什么人?”林延卿疾呼。 卓君御随手便将沐雨珊丢在地上,一步一晃的走到了床前,冷着脸看着那瑟瑟发抖的美艳女子。 “牡丹,你好大的胆子。”卓君御揉着眉心,“我说过什么话,你可还记得?” “侯、侯爷?”牡丹裹紧了身子,美丽的脸上血色全无。 “我说过,在我还没有对你产生厌恶之前,不许别的男人碰你。”卓君御瞧了一眼案上的杯盏,嗤笑一声便坐了下来,“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转头就上了别人的床,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替你赎身,然后把你丢进军营里,充当军妓。你既然那么喜欢男人,我便成全你怎样?” 牡丹这下什么都顾不了,赤着身子就从床上翻下来,扑通跪在了卓君御的跟前,哭着磕头求饶。 林延卿没穿衣服,自然不能当着卓君御的面下来,“小侯爷,你别欺人太甚。凡事还讲求个先来后到,何况这烟花之地,又不是你侯爷一人才能来。” “林太师注重门第,没想到大公子竟然也这般风花雪月,还真是让我没想到。我原以为你跟那些纨绔子弟不太一样,却原来还是一样的。”卓君御笑得嘲讽,“罢了,一人换一人,既然林公子想要美人作伴,我就给你美人。” 说到这儿,卓君御冷眼看着沐雨珊,“把衣服脱了,自己爬上去伺候。” 沐雨珊骇然。 林延卿怒了,“卓君御,你别太过分。” 外头传来吵闹声,有启荣在,谁也无法靠近这扇门。 “过分?”卓君御起身,伸手便褪下外套裹住了牡丹极好的身子,“林延卿,你是不是脑子坏了,这男人和女人不就是一进一出的关系吗?睡谁不是谁?只要把你身子里的东西挤出来,不就痛快了?你说你那么挑剔做什么?还是说,你觉得不够刺激?” “那也没什么,我让人去一趟太师府,把你的夫人找来,到时候一同观摩,想必会跟热闹很刺激。”说着,卓君御剜了沐雨珊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脱!难道要本侯爷亲自帮你脱?” 沐雨珊哭着,双手颤抖着解开了衣裳。 衣衫褪尽,那瓷白的身子就这么毫无遮掩的露在众人跟前。 卓君御笑了,“还不上去伺候大公子,若是大公子没伺候好,小心你的命!” 语罢,卓君御拥着牡丹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想必大公子也不想扫兴吧?这美人的脑袋就拎在大公子的手里,大公子若是不懂得怜香惜玉,那就只能怪这美人红颜薄命。” 一听这话,沐雨珊更是泣不成声。 林延卿浑身颤抖,奈何身无片缕又实在不能与卓君御争执,免得把事情闹到。 这卓君御不要脸,可太师府不能有辱门楣。 冷眼盯着那颤抖不已的沐雨珊,林延卿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一句,“贱人!” 第四百一十八章 沐雨珊几度觉得自己快死了,等着林延卿一脚把她从床上踹下来,重重落在地上的时候,她才微微醒过神来。下半身已经疼到麻木,她无力的睁眼去看自己的腿。 有血沿着大腿内侧缓缓而下,她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小产,只是做得太厉害了。 这林延卿根本没有把她当人对待,将对着卓君御的怨气都撒在她身上。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命如草芥,若是不想被人踩在脚下,她就必须挣扎,必须重新爬起来。 林延卿走后,卓君御便回来了。 俯身蹲下,瞧着下半身血淋淋的沐雨珊,卓君御笑得有些不屑,“你说你就这点本事,在百花楼里待了那么久,怎么一点长劲都没有?两个男人都拴不住,你还想着荣华富贵?雨珊,你说你好歹是伺候过我的,我怎么就那么失败,没把你调教好呢?” 语罢,卓君御冷笑着出门。 门外有花娘的声音传来,沐雨珊不知道5;151121779088459他跟花娘说了什么,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识。 桑榆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隔了两日。毕竟这百花楼与晋王府的关系是私底下的,不可轻易被人知晓,是以这会桑榆捏着密件微微蹙起了眉头。 “沐雨珊在百花楼,那真是报应。没想到还能遇见小侯爷,这会可真是热闹了。”夕阳幸灾乐祸,“想当初她与那老贼婆一般忘恩负义,这便是下场。” 不过信上也说了,沐雨珊被林延卿折腾得浑身是血。 “是卓君御把沐雨珊丢到林延卿跟前的。”桑榆咂着这句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起身的时候,她微微扶着腰,如今月份越大身子越发疲惫不堪。旁人有孕都是圆润发胖,她却是日渐消瘦,不管怎么吃都吃不胖,只是这肚子…… 大夫说,她这吃下去的都落在了孩子身上。加上她的底子本就弱,所以……怀了身孕就更弱。 “姐姐,你在想什么?”夕阳不明白,怎么桑榆的关注点和自己不一样。这本来就是最好看的笑话,怎么到了桑榆这儿却有些愁容满面的意思? 外头传来动静,是李朔回来了。 夕阳赶紧行礼退下。 “怎么了?”见着桑榆脸色不太好,李朔当即凝眉,“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事!”桑榆将密信递给他,“百花楼来的消息,你自己看。” 李朔大致看了一遍,俄而明白了桑榆的担虑,“你是说沐雨珊?” 桑榆抚着自己的大肚子,“你说着卓君御和沐雨珊又勾搭在一处,如今林延卿都掺合进来,这事儿会不会有什么蹊跷?若只是沐雨珊一人,定是掀不起大浪的,可若是掺合了卓君御,就难说了。” 她回头看他,“你也说过,卓君御这人的心性不定,绝对不能以常人的想法来推论。我寻思着,他是不是要利用沐雨珊来对林家下手?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卓君御,不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对于这点,李朔也是相信的。 卓君御这个人,现在就像个疯子,随时都会突然发疯。 “你想怎么做?”李朔问。 “不打草惊蛇是最好的。”桑榆想了想,“让花娘盯着点,卓君御如果真的想要利用沐雨珊来靠近林延卿,那这事儿就可大可小了。” 李朔表示赞同,不过他也表示了怀疑,“林太师是个很谨慎的,而且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外人尊他一声老狐狸,你觉得这卓君御能得逞吗?林延卿虽然是林家的长子,林太师有很多事儿也能交付给他,但你要明白林家还有一个儿子!” 桑榆点头,“你是说林靖安。” “林靖安之于林太师是不一样存在,老来得子,又生得聪明伶俐。在林俨心中,这小儿子像极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更多的是赤子之心。人总是追求自己得不到的,所以……”李朔意味深长的看着桑榆,“就想你父皇对你一样的态度。” 桑榆深吸一口气,“更多的是成全。” “对!”李朔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桑榆明白了些许,却也有些哭笑不得,“两个儿子却区别对待,就不怕私底下不和吗?” “不会!”李朔轻叹,“你没见过林靖安,不知道那少年人是怎样的平淡性子。若你是个男儿,约莫能与他做君子之交。那是个真君子,但……却不适合生活在高门大院里。” “林俨既然是个老狐狸,难道没想过这以后的生活?身后会有怎样的兄弟手足相残?”桑榆问。 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 可这样看来,这林俨似乎并非真心疼爱林靖安! “若是都能猜得透,那就不是老狐狸了。”李朔轻轻拥着她,“今儿回来你就一直在焦虑中言语不停,什么时候能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你若是日日如此,叫我情何以堪?” 她一愣,俄而一记软拳落在他胸口,“你这人……” “我是你的夫是你的天,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今儿做了什么,遇见什么人什么事?关顾着想别人的事儿,怎就忘了为夫?看样子以后这孩子出来,你肯定要将我排到脑后了。”说着,他竟顾影自怜,“真是太惨了,惨无人道,真当是没法过了……” 她推了他一把,扬唇笑道,“那就不过了。” “真当?”李朔一脸怨愤的看着她,“真不要我了?” 他摸着自己的食指,在她跟前晃了晃,桑榆的身子微微一紧,当即变了脸色。 薄唇微抿,她娇嗔着红了脸,“下流!” “是往下流……”他一本正经的点头。 “你!”桑榆翻个白眼,“不与你说了,总是没个正形,死不正经!” 李朔眼巴巴凑过去,“我若是一本正经,跟那些书呆子一般先礼后兵,这小东西还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塞进去你的肚子里,你说爷容易吗?” 桑榆瞧着他蹲下身子,将耳朵贴在自己的肚子上听胎动,不免笑出声来,“你这日日听的,也不嫌烦。外头那位的,还没听够吗?” “这是爷的种。”他搀着她坐下,满心欢喜的听着她的胎动。 桑榆含笑看着他,眸中掠过一丝酸涩。 李朔…… 第四百一十九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份渐大的缘故,桑榆这嗜睡的毛病不但没有改变,反而越发的厉害。偶尔能清醒几个时辰,但大多数都在沉睡着。 李朔心里也是担心,可瞧着桑榆醒来的时候那一副睡意朦胧的小糊涂模样,又不忍让她太过担心,便挤出那一丝笑靥,希望在她的梦里,他永远都是满怀希望的冲她笑。 桑榆又睡着了,刚才还说着话呢,这会脑袋一歪就躺在了他怀里不说话。 无奈之余,李朔更多的是一种焦虑。 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李朔自己也没底。到底是蛊毒的缘故,还是怀孕的缘故,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越是这样,越让人担心。 “好好照顾着,若是有什么不对头赶紧让人来报信。”李朔叮嘱夕阳,是以他每日出门必备一件事,那就是交代自己的行踪,免得到时候桑榆有什么事找不到他。 夕阳点点头,行了礼。 小心的为桑榆掖好被角,初春的天气仍是寒凉,不能让她冻着。李朔在她眉心轻轻落吻,俄而压着脚步声小心翼翼的离开。 便是连关门,都不再是一气呵成,而是一点点的挪上。 那一副把她当成佛一般供着的感觉,真令人歆羡不已。 延辛跟在李朔身后,这些日子他也感觉到了来自于王爷的沉默,王爷心里揣着事,而这事来自于夫人。可谁都没办法,若只是怀孕缘故倒也罢了,若是…… 谁都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爷!”延辛低低的开口,“若是……您这也担心,是怕夫人身上的蛊毒?” 李朔顿住脚步,“她当我不知道,可她睡着的时候哪次不是我悄悄替她擦身子?只不过……那些花纹全部消失了,是好是坏谁都不知道。” 延辛抿唇,“大夫说,夫人这般嗜睡的确有些不太正常,而且此前夫人身子偏寒,也就意味着夫人很有可能会提前生产。若能足月倒也罢了,若……” “所谓妻子,先有妻后子,若无妻何必子?”李朔面色黑沉。 能说出这句话,他心不疼吗? 怎么可能不疼,那可是他的骨血! 可若是非要在母子之间选一个,他会选那个可以相伴终生之人。孩子陪不了他一辈子,唯有那个女人,才能与他白首终老,且……死而同穴。 孩子长大了会有他自己的幸福,终是要飞的,留下来的也就是老两口。 李朔脚步沉重,不是无情,只是偶尔得自私一回。 他自问没那么大的承受能力,可以独自抚养孩子长大,而后面对着越来越像她的那张稚嫩面庞,永远活在思念与痛苦中。 没人能体会失而复得的激动,他失去过一次,再也无法忍受第二次。 走出书房,李朔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缓和。在外人眼里,晋王殿下惯来不苟言笑,是以也没什么奇怪的,唯有延辛明白,那只是殿下的面具罢了! 在面对夫人的时候,殿下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笑得比谁都欢。 回廊里,遇见了来堵人的苏娴。 那替身每夜都会进苏娴的房间,而后天没亮就走,是以苏娴白日里很少见到李朔。方才听说李朔回来了,这不就紧赶着来堵人了。 李朔站在那里,面色有些凝重,“你怎么出来了,不去好好歇着?” 苏娴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今儿能不能陪我吃吃饭?你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这么一提起,李朔才想起今儿是苏娴的生辰。 左不过她“死”了这么多年,李朔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而今又有了桑榆,这一门心思都是桑榆,哪还记得苏娴那些芝麻绿豆的事儿。 “今儿本王得去六部衙门,与兵部等人人商议边关大事,大概不能陪你吃饭了。”李朔负手而立,面色凝重,看上去好像真的有大事发生。 苏娴张了张嘴,却又觉得若是耽误了他做正事,似乎有些不识大体。 想着也不急于一时,便只得颇为体贴的点点头,抿唇笑道,“那娴儿今晚让人备下膳食,王爷今晚陪我吃一点可好?” 胭脂行了礼,“王爷这些日子一直忙忙碌碌的,主子吃得很少睡得不好……” “胭脂,多嘴!”苏娴垂眸。 李朔深吸一口气,门面功夫还得做一做,毕竟皇帝还没下令,所以那头的事儿还得堵着,暂时不能大白天下。苏娴,暂时不能动! 轻轻拥着苏娴,李朔面无波澜,“今晚的话,若无特别事情,本王会回来的。” “谢王爷!”苏娴抿唇浅笑。 拥了一会,李朔便撇开了苏娴,疾步往外走。 如今他担心着桑榆的身子,着实没什么心思跟苏娴逢场作戏。 瞧着李朔离去的背影,苏娴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兵部?边关大事?”难道是……顿了顿,苏娴忙不迭问胭脂,“有消息吗?” “应该不是主上那头。”胭脂压低了声音。 苏娴深吸一口气,扶着腰坐下来,“那这边关大事,到底是谁家的大事呢?把这消息送出去,看看5;151121779088459会有什么回复。若是对付主上,也能有个防备,若然不是……倒是可以趁火打劫。” 胭脂颔首,“奴婢待会就去找凌风。” “近来这雍王府安静得很,还真是让人不太习惯。”苏娴凝眉,“凌风什么都没说吗?” “凌风这说雍王殿下近来不在京中,至于到底是去了何处,暂时不知。毕竟她不敢离开雍王府,免得让雍王觉得控制不了咱们,会生出疑虑来。”胭脂行礼。 “不在京中。”苏娴咂着这几个字,这意味着什么呢? 是李珩即将有所行动? 还是说…… “向阳宫卓太后呢?”苏娴又问。 “主子您怎么忘了,下个月就是永定侯府小侯爷成亲的大好日子,太后娘娘如今正忙着给母家唯一的男丁办婚事。这婚事得风风光光的,皇上赐婚,来日皇上与太后娘娘亲自主婚。”说到这儿,胭脂笑了笑,“到时候可真的热闹了。” 的确,这么热闹的大排场,还真是大齐头一遭。 第四百二十章 “这事儿,上头也该知道的。”苏娴深吸一口气,卓君御大婚,很多诸侯王爷之类的,都会前来送礼。这可是巴结皇帝,笼络自己势力的好时机。 胭脂颔首。 左不过李朔才离开没多久,便有人送了一些东西进主院。 说是李朔精心挑选的生辰礼物,专门送给苏侧妃的。 苏娴是满心欢喜,虽然那些东西她也不怎么稀罕,毕竟早前李朔给了她不少好物件。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她早就享用不尽。 可一想着李朔对自己还算用心,苏娴便当他这是在弥补。 李朔即便在外头,也不忘给她挑礼物。 “主子?”胭脂低低的轻唤,“这5;151121779088459些物件,您不是早就有了?” 苏娴随手将一串珍珠项链挂在了胭脂的脖颈上,再拿了一枚簪子簪在胭脂的发髻中,“这样倒是挺好看的,这两样东西挺配你的。” 胭脂一怔,赶紧下跪行礼,“奴婢卑微,多谢主子。” “胭脂,如今这京城里头只剩下你我与凌风三人,若是你我尚且不能齐心协力,那这日子可就难过了。我不好过,你的日子也不好过。”苏娴轻叹一声将她搀起,“你要知道这是在晋王府,你我的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懂吗?” 胭脂颔首,定定的望着苏娴。 苏娴这话,话外有音,她不是听不出来。 可事实的确如此,这晋王府由不得他们做主。 李朔觉得很烦躁,即便身在兵部,也是心在地宫。想着她是否还在安睡?揉着眉心,李朔面色微白,瞧着似乎不太舒服。 兵部尚书低低的问,“王爷身子不适?” “没什么事。”李朔端起杯盏灌了两口,“去换白水,本王不喝茶。” 自从知道桑榆体寒之后,他便也改了这喝茶的习惯,要么是果茶,要么是白水,总归那些寒凉之物便是有多远滚多远。 底下人赶紧给换了一杯白水,可李朔抿一口水,这脸上的神色还是没有缓和。 “王爷?”兵部尚书深吸一口气,“若是您觉得不舒服,咱们可以缓一缓。皇上那头暂时也没个定义,咱这厢就算商议出了对策也是于事无补。关键,还是在皇上!皇上那头犹豫不决,咱们也是穷着急。” “有备无患,未雨绸缪总是对的。”李朔起身,“本王先出去走一走透透气,有些憋闷。” 说着,李朔头也不回的离开议事阁。 兵部侍郎上前,“大人,王爷今儿是怎么了?” “进衙门之前本官听得王爷吩咐底下人去珍宝坊挑选了一些物件给苏侧妃,说是苏侧妃生辰,估摸着王爷是觉得没办法回去陪着佳人,所以心里不痛快吧!”兵部尚书笑了笑,“总归是王爷的心思,咱也猜不透,还是别猜了。” 侍郎点点头,没敢再多说什么。 李朔坐在回廊里,面色僵冷到了极点。 延辛急急忙忙的过来,“爷,好消息。” “什么消息?”如今对他来说,那地宫里的母子平安才是好消息,其他的……屁都不是。 “您还记得大燕朝的时候,有个御用的民间大夫吗?”延辛欣喜若狂,“这还是胡王那头给的消息,是夕阳特意让人传的话。” “御用的民间大夫,就是那个不死不救?”李朔骇然起身,一时间还真的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波动,“那他现在在哪?” 对于这个大夫,还真是有那么点传奇的色彩。 说是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头,软硬不吃,而且……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这老头易容极好,治病救人也是极好的,可惜脾气很怪。 单看他这“不死不救”的名号便知道,昔年文昌帝何等嗜杀之人,也是奈何不得他,还对他礼敬有加,可想而知这人的本事绝非一般人可比。 不死,不救。 只不过这人医术好,易容好,轻功也是一等一的好。 便是李朔,都未必能追得上他。 所以要想让他来治病救人,还真是颇为困难。 抓不住不说,就算抓住了也未必能请得动。 “暂时不知道,夕阳给的就只是这些消息。”延辛深吸一口气,“但有消息,总好过坐以待毙!” 李朔点点头,“马上去查,实在不行就找那些前朝旧人,想来有宫里出去的人,应该会知道一些。再者,等桑榆醒来,本王亲自去问一问。既然是文昌帝选的人,想来小榆儿也该知道一些。” 不死不救,在哪呢? 这消息还是夕阳跪在胡王跟前,哭着磕头求来的。 终究是自己的亲侄女,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胡王也不忍心,兄弟亡故,就留下这么一个宝贝闺女逃出生天,他岂能见死不救。 不过夕阳可没敢说桑榆怀着晋王的孩子,只说是主子被蛊毒折磨,如今就只剩下半条命,眼见着躺在床上即将昏迷不醒,实在没了法子求胡王救命给条活路。 这些日子,桑榆也经常去看胡王,胡王虽然废了武功,但这武功心法还是记得的。便偶尔传授桑榆如何调理内息,如何能将体内的气逐渐运转几个周天,借以达到体内的力与气的平衡与过度。 如此,有利于开通任督,即便不能有怎样大的修为,至少对身子有利无弊。 不死不救这个名号,很多内情之人都略有耳闻,但真正见过的没几个。 毕竟文昌帝找他的时候,都是经过慕守业的单线联系。不但如此,这人轻功奇高,惯来飞檐走壁,进出皇宫如入无人之地,是以连宫中的侍卫都拦他不住。 说他是鬼医,还真是半点都不假。 走路没声音,行迹神出鬼没。 晚饭的时候,李朔有些心不在焉。 苏娴自然也发现了,不觉有些纳闷,“王爷这是怎么了?是遇见了棘手的事儿?还是说这边关大事有了变数?王爷?” 李朔回过神来,“国家大事,妇人少问。” 闻言,苏娴面上一紧,一顿饭下来味同嚼蜡。 “你先睡吧,本王去书房处理公务。”李朔起身就走。 苏娴当即握住了李朔的手,“王爷,大夫说我胎像已经稳定,所以……” 所以可以同房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李朔眯了眯眸子,笑得有些勉强,“本王知道,左不过最近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娴儿,你知道的,本王心中只有你这后院也只有你,是以本王真的想与你共度余生。但眼下有些国家大事若不及时处置,大齐将岌岌可危,你我可能再也没有这般惬意的日子。” 若欲相守,必当先守住这江山。 这是李朔给予的暗示。 苏娴是个聪明人,否则不可能当初5;151121779088459挨了一箭还能活着回来。眼见着李朔离开,苏娴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收拾碗筷的胭脂,心里隐隐有些别样的想法。 江山……大齐! 李朔进了书房,延辛快速合上房门,随着他一道去了地宫。 然则,桑榆还在睡。 李朔的眉头,便再也没有舒展开来,死死握着桑榆的手没敢放开。眼睛睁得斗大,生怕一眨眼的功夫,这人就没了,就从自己跟前消失了。 你试过那种患得患失,诚惶诚恐的滋味吗? 明明是两心相许,可有着诸多磨难,你想与她携手共度,可老天爷却总要拦着你的脚步,你无奈你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承受病痛折磨,却束手无策。 桑榆醒来的时候,李朔正好坐在床边,俄而笑了笑,“你怎么还没走?” 李朔可不敢告诉她,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主子!”夕阳凑上前,将杯中水递给她,“您饿吗?夕阳给您备点吃的,你填填肚子如何?” 桑榆喝一口水,“你不说我还真没感觉到,这一说我还真的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她打着哈欠看着李朔,笑得有些慵懒,“你不是要去忙边关的事儿吗??” “我回来好一会了,见你还在睡着,所以没敢吵醒你。”李朔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又取了靠枕让她能靠得舒服一些,“你觉得如何?” “身子越来越重,实在是累得慌!”桑榆笑着抚过自己的肚子,“你看你的种,真是够磨人的。” “不磨人,怎么能磨到你在我身边呢?”李朔笑着抚过她的面庞,只觉得指尖微颤,她的身子有些凉。想了想,他赶紧给她掖好被角,恨不能把她裹成粽子,免得冻着。 “你这是作甚,人刚睡醒是有些凉,但也不至于这般如临大敌,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清楚。”桑榆笑着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抚平他褶皱的眉头,“别皱眉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这都是命,若是我命里……那我也认了。与你相知相许一场,远胜过人间无数。” “莫说胡话。”李朔深吸一口气,“对了,我问你个事儿,你知道不死不救吗?” “那老头?”桑榆当然知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可知道他现下何处?”李朔忙问。 桑榆摇头,“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我小时候摔了一跤,磕破了脑袋之后。你不知道,那一次可把父皇和母后吓坏了,为此乳母还被杖责三十,险些咽了气,是我求着父皇宽恕下来的。” 磕破脑袋?? 李朔猛地想起他离开之后的情景,她说的……是不是那一次呢? “你……”李朔顿了顿,“磕破了脑袋?” “是啊!”桑榆点点头,“母后之后才敢告诉我,当时父皇发了好大的脾气,为此杀了不少侍卫,说是他们监管不力,连公主都看不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倒的,反正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莫名其妙。” “如何莫名其妙?”李朔忙问,心里却捏了一把汗。 她忘了? 她记起来了? 还是…… 见着李朔那么紧张,桑榆噗嗤笑出声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只是摔了一下而已,虽然撞到了头,但我终是平安的活下来了。母后说我是磕着了头,所以摔进了荷花池,被人救回来的时候浑身湿哒哒的,血和水一块往下滴,可把她给吓坏了。” “当时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说是我伤得太重,又磕着脑袋了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或者是,就算能醒过来,也可能会变成傻子。父皇自然不肯答应,为此杀了不少太医,再后来便去请了那老头回来。” 说到这儿,桑榆不觉吐了一下舌头,“你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吗?说是那老头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屋顶上摔下来,被慕守业给追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慕守业?”李朔望着她。 桑榆犹豫了一下,微微敛了笑靥,“也就是慕守业能追上他,旁人还真的没什么法子能找到他。那老头是个怪人,我也只见过那么一两次。听母后说,当时她难产生不下来,还是这老头给的药,才让我平安降生在这世上。也正是因为如此,慕守业让他来救我的时候,他才肯答应。” 李朔眯了眯眸子,“看样子,真的不好找。” “若是能找到,我也不至于只字不提。”桑榆无奈,“这人滑得跟泥鳅一样,除非是他想找你,否则你很难找到他。” “长得什么模样?”李朔问。 桑榆知道,他这是想找到不死不救,来治她身上的蛊毒,保全他们母子两个。 “当时太小了,实在记不太清楚,总之有两小片八字胡,看上去有些贼头贼脑的,冲你笑的时候就是一副欠揍的表情。”桑榆的描述让端着饭菜进门的夕阳瞬时笑出声来。 夕阳将饭菜放下,“主子,哪有您说的这种人?明明是个大夫,救死扶伤的,您却给说得跟个贼头似的,叫人听见了怕是不愿再给您看病了。” 桑榆撇撇嘴,“事实的确如此,那老头就是这般贼眉鼠眼。你要是看上一眼,一准也跟我一样的心思,这哪里是什么大夫,分明就是梁上君子。看人都是贼溜溜的,眼珠子转得飞快。” “真当如此?”李朔也是有些不敢相信。 可桑榆说得信誓旦旦的,年少孩子的心里,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那是最直观的感觉,应该不是假的。 “他会在哪呢?小榆儿,你仔细想想,是否有什么线索。哪怕是一星半点也好,就一点点也行!”李朔觉得有些失望,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不知道他身处何地,真的让人很抓狂。 桑榆蹙眉细想。 第四百二十二章 桑榆想了很久,“我隐约记得他好像是说过什么,可是……”她使劲的揉着太阳穴,“我好想忘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可怎生得……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以连带着有关于那老头的一些东西,也忘了!” 语罢,桑榆一脸懊恼的望着李朔。 李朔当即摁住她的手,瞧着那张拧在一处的容脸,溢着难掩的痛苦,“别想了,既然想不出来那就罢了!小榆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 桑榆点点,“那你先去忙吧!我吃点东西再说!” “好,你先吃饭,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待会就回来陪着你。”李朔起身。 目送李朔离去,夕阳取了外衣与桑榆披上,搀着桑榆落座。 可瞧着一桌子的菜,桑榆心头想着的却是不死不救的事情,饭菜到了嘴里便如同嚼蜡,“夕阳,不死不救的消息是从何而来呢?” 夕阳敛眸低头,如同犯了错的孩子,“姐姐你莫要生气,是我求着胡王殿下……”话未说完,夕阳扑通就跪了下来,“姐姐可知道这一睡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心里头害怕,就去找了胡王殿下。” 桑榆这才发现,夕阳的额头……下一刻,她伸手捋起夕阳的刘海,惊得夕阳倒吸一口冷气。 “已经上了药,不碍事。”夕阳抿唇。 “你起来!”桑榆轻叹,瞧着夕阳被刘海刻意覆盖的伤5;151121779088459。这是皮外伤,但也足见当时夕阳内心的惊惧,“磕头磕的吧?” 夕阳点点头,没敢吭声。 桑榆颇为无奈的轻叹,“以后别这么傻了,这些事我……” “可姐姐的命,在我心里胜过一切。”夕阳盯着桑榆,“我这点小伤若是能换得姐姐周全,便是磕破了又如何?姐姐没事便是万事大吉。只是姐姐既然想不起来,为何不去找胡王殿下呢?” 桑榆苦笑,“鬼医一直都是父皇单线联系的,所以即便是皇伯伯也是知之甚少,我就算是去求他,估计也没什么用。” “谁知道有没有用,总归要试试才知道。”夕阳抿唇,“姐姐去试试吧!” 桑榆想着,既然自己真的想不起来,也许真的可以试试。 胡王听得桑榆中气不足的声音,眉心微微皱起,这两个月桑榆很少来看她,夕阳说是因为身子不适。如此看来,似乎是真的。 “丫头,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是李朔开始怀疑你了?还是你真的……是媚骨之毒发作了?”一提起这蛊毒,胡王当即戒备起来,“发作了吗?” 桑榆苦笑两声,“倒也不算是发作,只是这身上总是不太自在,好像……特别嗜睡。我怕我撑不了多久,是以如今哄着李朔替我去找鬼医。可也不知怎么的,我终是想不起来。” 说到这儿,桑榆只觉得脑仁有些微疼,“皇伯伯,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情。你还记得那年我摔倒,险些丢了命的事儿吗?我之前使劲的想过,可怎么都记不起来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后说我是磕着了脑袋所以摔下了荷池,从那以后父皇便下令填了荷池。” 桑榆顿了顿,微微紧张的攥紧了袖口,继而抚上自己的肚子,“皇伯伯,你能告诉我,当时我到底是怎么了?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也就是鬼医才能救得了我。可是……”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了?”胡王问。 桑榆颔首,许是觉得有些累,扶着腰便坐了下来,夕阳有些担虑的望着她。 见状,桑榆摇摇头,示意夕阳莫要吭声。 “只是有些模糊的印象,模糊的记得一些,但至于这摔伤的原因,便怎么都想不起来了。皇伯伯,当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乳母林慧始终不肯告诉我,便是我身边的那些奴才都被父皇悉数换了,我记得当时守值的侍卫都被父皇杀了不少。”桑榆晃了晃脑袋。 “终是想不起来,一想就会头疼。”桑榆抿唇,“皇伯伯,你能告诉我吗?如今父皇母后都不在了,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对不对?” 的确,事情都过去不知道多少年了,那时候傅云华尚算年幼…… 那时候的大燕,虽然风雨飘摇,却还是能稳住朝局的。就算李家蠢蠢欲动,但暂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何况当时李勋身为质子,尚在京中。 “看样子,你是真的没有印象了。”胡王轻叹,“彼时你年纪小,磕着了头,侥幸被鬼医救回一命。但当时我不在京中,你该知道我一直都在外头替你父皇办事,所以回来的时候也是晚了。不过你父皇与我提过,自从那一次之后,你头部受伤忘掉了一些事。” “而有军士汇报,说是当时……你在护着一个人逃跑。那人应该是个细作,年纪比你大一些,但绝对没有成年。如今想来,当时能有这般胆魄的恐怕也只有李家,毕竟这后来李勋那混账东西能安然逃离京城回归南都,跟这些细作的精密安排脱不了干系。” 桑榆顿了顿,“李家的细作?” 可李朔从未提及,难道连李朔都不清楚。 “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胡王轻叹,“至于那鬼医,着实不好找。不过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弱点,这人好玩!贪医成魔!” 桑榆不解,“皇伯伯此话何意?” “习武之人,好武成痴。”胡王无奈的笑笑,“明白了吗?” “明白了!”桑榆点头,俄而又开始打哈欠,“那……那我先回去了!” 胡王当即起身,只是他如今已全然看不见,只能伸手去摸,一下子握住了桑榆的手。桑榆手心冰凉,凉得连胡王都跟着心惊,“你还没告诉皇伯伯,你具体是怎样个不舒服?皇伯伯教你的那些内功心法你可有研习,难道都没什么效用吗?” 夕阳已经看出了桑榆的不太对劲,估摸着她快撑不住了,脑子一转便忙不迭开腔,“主子,该回去吃药了,大夫叮嘱过一定要按时吃药。” 闻言,胡王忙松手,“快去吃药,在找到鬼医之前,你定要稳住。” 桑榆应了一声,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房间。 出了门,桑榆脚下一软当即往地上栽去! 第四百二十三章 也幸亏这李朔眼疾手快,伸手一捞便将沐桑榆捞在怀中,脊背阵阵发凉。 桑榆睁了睁眼睛,又沉沉的闭上眼睛,这会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主子?”夕阳骇然。 李朔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抱着沐桑榆赶紧回到她的屋里。好在他担着心,这才处理了一会公务便坐不住,赶紧来地宫看看。也所幸他来得及时,否则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桑榆睡得很沉,说是昏迷又不像是昏迷,这副模样绝对只是睡着了而已。 “主子?”夕阳哭出声来,“王爷,主子这是……” “只是睡着了。”李朔握紧桑榆冰凉的手。 冰凉得让人害怕,即便用他灼热的掌心紧裹着她的柔荑,也暖不透这寒凉。更寒凉的,是他的心,这体温逐渐下降,身子越发冰凉,让他想起了她之前服用寒凉之物时候的感觉。 女人本就身体寒凉,若是…… 延辛当时便悄悄把藏在府中的大夫请来,大夫也只说是睡着了,就目前来说各项生命体征都是正常的。无论是脉搏心跳还是呼吸,都没有任何的异常,只是贪睡,仅此而已。 桑榆又睡着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沉5;151121779088459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在这样下去,李朔怕她熬不到生产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要这个孩子。 他还那么自以为是,大不了拼着一身的内力不要,抵制着蛊毒的发作,借此来保全母子平安。可如今看来,却是他……害人害己。 若桑榆因为这个孩子而丢了性命,他怕是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旁人总说,殉情之事太过自私,有亲人有家眷,为何不能好好的活下去。却不知你为旁人活下来,可内心的生不如死终是你自己承受,难道这不是旁人对你的自私吗? 一辈子就那么长,你成全了别人,可是……谁又能成全你呢? 为值得之人自私,为自己在乎的人活着,那才是痛快。 “可是小榆儿,若是此生无你,你说我这拼了命的打下这片江山再拱手让人,又有什么意义?”这大概是李朔头一回在外人跟前落泪。 夕阳和延辛乃至于大夫都还在,李朔却再也耐不住内心的痛处与悲愤。 他是真的害怕!! 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即便上了沙场面对战敌,他都不曾有过这般惧色。 延辛与夕阳领着大夫下去,给桑榆和李朔留下独处的空间。 “这可怎么办才好?主子怀着身子,若是长久睡着,身体必然越发虚弱,那以后……”夕阳不敢想下去,接下去会怎样,谁都不敢预料。 延辛想了想,“胡王跟夫人说过什么吗?” 夕阳赶紧拭泪,“有!”赶紧一字不漏的把胡王说的话都交代了。 “痴?”延辛仿佛明白了什么,“你跟我来。” 可夕阳不肯走。 延辛急了,“你就不想救夫人了?” “想想想!”夕阳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紧跟在延辛身后去了书房。李朔的书房是很大的,内外都是书架子,这些东西有些是胡王府原就有的,换句话说,这本就是胡王自己的东西。 “有一些东西是晋王殿下从南都搬来的,更有一些是殿下四处搜罗起来的。”延辛不断的翻找着,“你与我一道把那些医书找出来,若是能挑个好点的,或者是绝本,那就更好了。” 夕阳愣了愣,“殿下不是武将出身吗?这上战场也要那么多医术作甚?”瞧着那满满一摞一书架的医书,夕阳觉得不敢相信。 延辛边找边道,“王爷曾经出过一趟远门,后来也不知怎的,回来的时候就开始对医书感兴趣。倒也不是真的看书,只是纯粹的搜集。” 顿了顿,延辛轻叹一声,“别问那么多了,这是王爷的事儿,咱也不敢多问。” 夕阳连连点头,赶紧帮忙找。 就像延辛说的,若是能找到孤本或者绝本,也许桑榆还能有一线生机。 桑榆还在睡着,睡得很沉,就像个睡美人一样。李朔握着她的手,含泪抚过她隆起的肚子,只是为了这个孩子,为了生下他的孩子,让她如今成了这般模样,真的比杀了他还让他无法接受。 “当初诸侯起兵,李家也是一份子。”李朔低咽,“若是我们不下手,大燕也会成为别人的口中食。年幼时没有能力保护你,是我怯懦独自跑了,但我并非真的想丢下你。你受伤之后我便被接应之人带走了,此后便听说大燕宫中,云华公主伤重。”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傅云华。你说你一个公主,不在宫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干什么?跑出来也就罢了,偏偏遇见我,还险些让你为了保护我而丢了性命。算起来是我先欠了你的,也是老天爷惩罚,教你完全忘了我,忘了那个小乞丐。” 李朔仰头,眼眶圈红,“等我有能力保护你的时候,你却已为人妇。你以为我稀罕什么江山天下吗?我爹属意我母妃,卓太后又没有后嗣,李勋身为质子功劳再大,若没有我的兵力支持,你以为他能当上皇帝吗?” “舍了皇位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一个你吗?还以为你身为他的发妻能许你一席之地,哪怕不是后位,至少对你这个前朝公主而言,也能留有余地,让你在宫中寻个一隅之地安度余生。” “可谁知道呢……倒是把你逼上绝路。早知道会这样,管他娘什么江山社稷,爷抢了你就跑。大漠也好,山林也罢,总归要守着你便是,如此便可不必经历这般苦楚,让你吃这么多苦。” “小榆儿,你说我这是不是自作孽不可活?算不算活该呢?” 说到最后,他已哽咽得不成样子,握着她的手不断轻颤着。 如果她还是傅云华,如果他当初劫了她而不是想成全她,那么……她就不必占着沐桑榆的身体,就不必经历卑贱与苦楚,更不会被种上蛊毒。 算起来,李朔便觉得自己才是始作俑者,才是那个最可恨的。 这万里江山,到底有什么用?? 第四百二十四章 桑榆还是没醒,不过延辛却带来了好消息,在李朔书房的暗格里,他与夕阳还真的找到了一样宝贝,昔年华佗落下的孤本。这对于医者而言,可算是至宝,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爷,有了这物件是不是就能把鬼医给引出来?”延辛一抹额头的汗珠子。 夕阳满面通红,他们可是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这东西呢?这会都是一身的汗! 李朔起身,“试试吧!”瞧着床榻上始终没有苏醒的桑榆,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可这事儿又不能晋王府出面,毕竟得悄悄的办。 想了想,李朔将东西交给延辛,“让阿六去一趟百花楼,就说是桑榆的意思,让江湖上的人插手,好过朝廷的人多嘴杂。” “是!”延辛点头。 私底下,谁也不知道百花楼和晋王府之间的关系,是以让百花楼出面是最好不过的选择。百花楼龙蛇混杂,消息路子广,能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把消息散出去。 这鬼医既然是个怪人,想必行事作风定然不按常理。 百花楼得了消息,自然很快就通过江湖同道还有百花楼自有的消息门道,快速传了出去。虽不知这是为了什么,但要找鬼医定是与疾病有关。 花娘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桑榆了,一直以来都是阿六在两头跑,想来这桑榆定是出了什么事。早前听说晋王府把桑榆赶了出去,送去了尼姑庵,可花娘见惯了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心里却不大相信。 而今这李朔还专门挑了个生面孔维系晋王府与百花楼之间的消息传递,所以花娘觉得,这鬼医……定是来救人,救的恐怕就是沐桑榆。 毕竟当初见到李朔的时候,花娘可不觉得李朔是在逢场作戏。相爱之人,饶是做戏,可这眼睛里的东西却是骗不了人的。 有没有情分,眼睛和一些细枝末节都会彰显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龟公问,“是出了什么事?” “怕是侧王妃出了点事。”花娘坐定,揉着眉心略见烦恼之态。 龟公笑了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能有什么事,这晋王府的那些事儿,咱都心里有点数。晋王与如今的苏侧妃看着倒是恩爱,可实际上咱们这种人最能分得清什么是感情,什么是欲望。” 花娘点点头,“否则当初也不会那么惧怕晋王,答应归了晋王府。”俄而又道,“这鬼医的名号咱们都听过一两耳朵,但谁都没见过,怎么晋王……无端端的要找他,而且不是通过朝廷,只是希望利用咱们的江湖势力把他引出来,可见何等小心翼翼。” “估计是不想被朝廷上的人知晓。”龟公道。 花娘轻叹,“不想被人知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保护自己,另一种是保护别人。保护自己当然是无可厚非的,可若是保护别人,那就是有了软肋。如晋王这般大人物若是不慎有了软肋,这后果将不堪设想。” 龟公有些无奈,“那也是晋王自己的情有独钟和舍命相付,跟咱百花楼没什么关系。百花楼与晋王府之间的关系暂时还没多少人知晓,若是晋王府真当出了什么事,咱们百花楼还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话虽如此,可是年纪上来了,不服老不行。 “经不起折腾了。”花娘起身。 外头又传来了喧闹声,似乎是林延卿来了。 “上回可把这那丫头折腾坏了,这一次还来……”龟公摇头,略显惋惜。 “折腾?”花娘倒是不在意,“这百花楼里的姑娘哪个不是用来被人折腾的?这就是命,命比纸薄的时候,就得认命。偏偏那丫头还存着旁的心思,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如今这副局面,怪得了谁呢?当初在晋王府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是她自个儿不惜福。” 人呢,不惜福就会失去这福分,失去了便再也回不来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沐雨珊真的没想到林延卿还能回来,而且这一次还特意点了她。她不敢,上一次浑身是血的模样让她至今心有余悸。所以这会,她哪还敢抬头去看林延卿。 林延卿坐在那里,房门合上,冷飕飕的望着局促的站在自己跟前的沐雨珊,“你在怕我?” 能不怕吗? 可沐雨珊不敢激怒林延卿,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太师府大公子,实则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他下手太过狠毒,以至于她现在身上都有些颤抖。 “不敢!”沐雨珊抿唇。 “我是真没想到,你还能活着。”林延卿冷笑,“你过来。” 沐雨珊缓步上前,但因为有些畏惧,走得有些慢。 下一刻,林延卿忽然伸手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中,沐雨珊惊呼,一张脸瞬时褪尽血色。 “你叫沐雨珊。”林延卿这话让怀中人骇然一怔,俄而不敢置信的盯着他。 林延卿继续道,“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想知道的就一定会知道,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是沐桑榆的姐妹,早前是被晋王府赶出来的。为此,沐桑榆还离开了晋王府。此事京中不少人知晓,我一查便知。沐雨珊,你可真是好本事,没了晋王府就来了百花楼。” 沐雨珊圈红了眼眶,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那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还真是楚楚可怜得很。 “不过也足以证明,你跟卓君御没什么关系。”林延卿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怀里。 沐雨珊的身子微微一僵,却被他快速抱起,直接丢在了床榻上。 林延卿的力道有些重,她被砸得脊背生疼,再回过神来,林延卿已经欺身压下来,“相比起牡丹的老练,我倒是挺喜欢你的生涩。你终是和青楼女子不太一样,不过……上次很是舒服,我想我有必要再与你好好的来一次。沐姑娘,你觉得呢?” 可沐雨珊一想起上次的疼痛,险些死在他身上,怎么都应不出来。 脑子里,不断的浮现着卓君御的那些话。 蓦地,沐雨珊似乎想起了什5;151121779088459么。 这林延卿无端端的怎么会想起查一个青楼女子的背景?? 、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不过这一次,林延卿倒不似上次那样疯狂,带着报复的欲念。这一次只是纯粹的男女需要,所以沐雨珊倒也没觉得怎么难受。 这副身子历经了那么多男人,对于这些事情早就有些麻木了。 到了最后,林延卿又觉得沐雨珊无趣,干脆又叫了牡丹过来。 沐雨珊很是拘谨,真的没想过要两个女的共侍一男。这林延卿看着人模人样的,真的没想到来了这床笫之间,竟变得这般疯狂,连最基本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都抛诸脑后了。 转念一想,这是青楼,在青楼里面哪有什么礼义廉耻。 男人来这儿都是消遣的,又不是来吟诗作对的,自然是怎么快活怎么来。 沐雨珊看着颠鸾倒凤的两个人,虽然觉得有些恶心,可想起卓君御,她却突然放开了。这副身子早就麻木了,反正给谁不是给呢?都进了百花楼这地方,还想能独善其身?为谁守身如玉呢? 她想起林延卿方才说的,喜欢她的生涩。 也许男人都喜欢被女人所仰慕,被膜拜,所以…… 这些日子以来,花娘不断的调教沐雨珊,似乎是早有准备。沐雨珊虽然不愿意,但不得不跟着照做。后院那冰块,那柿子,都快被她舔烂了。 深吸一口气,沐雨珊起身下了床榻。 林延卿一愣,“去哪?” 沐雨珊面色微白,“我去拿点东西……” 说着,抬步出门。 不多时,沐雨珊推开了房门回来。床榻上的林延卿已经在牡丹的身子里留下了痕迹,再回头看着沐雨珊的时候,眼睛里多了几分不耐烦。这女人就是存心的!! 等着林延卿从牡丹的身上下来,沐雨珊不知将什么东西含在了嘴里,跪在了林延卿身前。当那子孙根被含住的一瞬,林延卿身上剧颤,顷刻间那种冷热交替的感觉让他觉得身体里,脑子里都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炸开。 再低头看着跪在身前的沐雨珊,那面色苍白的女子,此刻正在卖力的讨好他。 灼热的包裹着,冰凉的舌尖在口中撸动,这可比千篇一律的媾和要舒服多了,更多的是一种创意。让男人觉得居高临下的睥睨,竟是这般的美好。 被女人仰视,那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是什么都取代不了的。 牡丹还没开口,林延卿已经示意她滚出去。 刚刚做完事儿的子孙根本该柔软下去,可此刻在沐雨珊的努力中,越发的蓬勃茁壮。 沐雨珊忍着满嘴的腥味,为的只是将来。 伺候一个男人,总好过伺候成千上万个男人。 若是这林延卿能把她赎出去,若是自己能从此脱离百花楼这噩梦,若是……她觉得此刻不管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为了以后,也为了荣华富贵。 苏娴……沐桑榆! 咬牙切齿的两个人,有些账,她早晚要算回来。 林延卿没想到沐雨珊还能有这般本事,她本就是知县家的小姐,虽然算不得养尊处优,可也没干过什么活。沐雨珊跟沐桑榆不同,她是从小被程来凤娇惯的,是以身上柔软至极。 虽然在百花楼里留有疤痕,可终是……算得上天生丽质之人。 当那白色的涎沫喷在沐雨珊脸上之时,她红着眼眶抬头看着林延卿,终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所谓的满意。 大概,这便是男人最得意的时候。 瞧着自己的子孙万代都落在女人的身上,那种成就感果真是难以形容的。 直到林延卿离去,沐雨珊还坐在房间里没有动弹。 花娘进来的时候,将一张银票塞进了沐雨珊的手里,俄而意味深长的笑着,“当5;151121779088459初你死活不肯拉下脸,如今才笑得妈妈对你好处。这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你若是伺候得好了,来日有你的荣华富贵。这林家乃是高门宅邸,你说你若是有这福分……” 深吸一口气,花娘取了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沐雨珊的面颊,将那黏糊糊的液体拭去,“沐姑娘,人得往前看。虽说你是我百花楼里出去的,可这若是哪日春风得意了,你便可将这污名洗去。人呢……你不给自己争口气,别人就会要你的命。” “眼下这林大公子如此满意,你可得更加尽心尽力。妈妈会好生教你,有些本事男人是学不会的,只有女人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男人能征服天下,而女人能征服那些……征服了天下的男人。说到底,女人才是赢家。” 沐雨珊愣愣的抬头望着花娘,“妈妈的意思是……” “女人之所以会输那是因为没有好好利用自己与生俱来的好武器。”花娘捏起她精致的下颚,瞧着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楚楚模样,“这身子,便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好好利用,来日少不得你的光耀。” 语罢,花娘随手将帕子丢在地上,“还不赶紧去练习。” 青楼女子,光有舌尖上的功夫还不够,还得……有各项本事。 你能逗得男人高兴,男人就会舍得为你花钱。哪日男人被你迷了心窍,那这男人的一切就都是你的。 沐雨珊想着,她一定要离开百花楼,所以必须抓紧林延卿。她满腹怨仇,那些欺凌过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包括……卓君御!! 卓君御,终是要成亲了。 那个占据了她处子之身的男人,此刻应该是香玉满怀,好不得意啊!! 利用完了就抛弃,这卓君御本就是无心之人。 可沐雨珊虽然心里恨着,然则这世上的男女之间,不得先有爱再有恨吗? 侯府很快便会修葺完成,尹若兮很快就嫁给卓君御。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婚期的临近,尹若兮开始惶惶不安起来,原本的满心期待在得知卓君御成亲之前还经常去青楼等地,便已经冷了心肠。 身子已经给出去了,可这自由似乎遥遥无期。 入了侯府,真当是她想要的? 拎着包袱,尚书府的小姐带着自家的婢女,灰溜溜的从后门跑出来。 尹若兮在及笄之前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儿,可在失身之后便再也不想顾及其他。眼下,她是真当不想与卓君御在一处,只要一想起他当时的霸道与强势,仍会止不住颤抖。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事实上,对于尹若兮出逃一事,初闻之事,卓君御都觉得不可5;151121779088459思议。那小丫头虽然是个倔脾气,可瞧着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否则怎么可能想让他帮着糊弄她爹,顺带着让她出来溜一溜。 尹家丢了闺女,自然不敢声张。皇帝赐婚,太后娘娘做主的婚事,若是知道新娘子半道上开溜,定是要降罪的。事已至此唯有悄悄的去找,能找到自然是极好的,找不到……那也只能另想办法。 听得这消息的时候,卓君御正打算去花楼里喝茶,听说林延卿如今又回去找沐雨珊了,他这会正想着法子打算做点事儿。 眉心微挑,卓君御凉飕飕的斜睨启荣。 启荣忙正了颜色,压低声音道,“侯爷,卑职所言句句属实,这会尹家的人估计都在找人呢!也不知这尹姑娘到底是什么缘故,竟要逃婚,还不定跑到哪儿去了。” “逃婚!”卓君御笑了,“这倒是有趣了。” “还有趣呢?”启荣不高兴,“侯爷哪儿不好,为何这尹姑娘如此欺人,实在是……”猛地想起了那一日尹姑娘的神色,启荣深吸一口气,“侯爷,是不是您把人给吓着了?” 卓君御负手而立,“吓着?我瞧她胆子大得很。” 语罢,卓君御忽然掉头就走。 去哪? 自然是骑着马出城。 这尹若兮虽然吃了狗胆,做出这种狗胆包天的事儿,但他卓君御最不喜欢处于被动,是以决然不能就这么算了。看得出来尹若兮很少出门,估摸着最多能出城,出了城就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事实的确如卓君御所料,这两个小姑娘才跑出去京城,正在痛痛快快的仰天长啸,这自由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城内就有人跑出来了。 尹若兮抓着自家丫头撒腿就跑,两个人穿着宽大的男袍,跑起路来格外的滑稽。好不容易躲在了路边的灌木丛里,尹若兮捂着心口砰砰跳,身边小丫头云心,早就面色发白唇色发青,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家小姐。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皇上赐婚,小姐逃婚,弄不好自己这脖子上的脑袋也得跟着搬家。 有马队跑过,云心低喊,“小姐,好像是管家他们。” “估计是去找咱们。”尹若兮深吸一口气,“我们往反方向跑,这样就能错开时间。”要不是她不会骑马,这会定然跑出去很远了。 “可行吗?”云心问。 “我说行就行!”尹若兮站起来,确定管家那么帮人没有回来,当即带着云心朝着反方向走去。 心下正洋洋得意,这管家等人定是循着回老家的方向去了。她又不是傻子,会傻乎乎的往老家跑,那不是子自己找死吗? 走出去甚远,所幸有空马车路过,二人便租了马车往前跑,一直跑到了距离京城不太远的小镇上。这山边的小镇并不富庶,所幸也够僻静,想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 尹若兮想着,爹一定猜不到自己就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此处距离京城不远,但进出只有一条路,根本不便于行。 这镇子上只有一间客栈,尹若兮便带着云兮暂住下来,等着明儿天亮了,再去找个民房看看能不能租住。 夜里静悄悄的,这靠山的镇子果真是安静。初春有虫鸣鸟语,靠窗而坐虽有冷风瑟瑟,却是真正的自由滋味。 云心打地铺睡着,尹若兮却翻来翻去睡不着。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身上有些热热的,她是被窒息的感觉惊醒的。一睁眼,便见那登徒子正骑在自己身上,见着她睁眼当即俯身摄住了她的唇。 “唔……”这都还来不及开口,她便以为嗅出了他的气息。 卓君御!!! 心中警铃大作,尹若兮是打死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找到,何况还是被卓君御找到。她睁大眼睛去看地面上的云心,谁知不管她怎么挣扎,将动静弄得怎么大,这云心始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真不乖!”在她窒息之前,卓君御松开了她。 尹若兮喘着气,黑暗中带着哭腔,“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话虽这样说,可卓君御的手也没闲着。这不,三下五除二就将她扒了个干净。这娴熟的手法,可不是睡一两个姑娘便能练出来的。 尹若兮挣扎着,想摁住他的手,可她那点气力对他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临了,还是被他扣住了双手手腕,根本无法动弹。 “我求你!”尹若兮哽咽着,“好疼,不要。” 卓君御将她的双手压过头顶,腾出一只手用力的搓揉着她胸前的软肉,疼得尹若兮当即哭出声来,“我这是肉,又不是搓衣板,你那么用力不怕把我的皮搓掉了?” “谁让你那么不乖,我不是说了要娶你吗?你跑什么?”卓君御笑得凉凉的,黑暗中那阴测测的声音,透着摄人的凉薄。他低头便含住了那肉尖尖,灵活的舌尖在这小不点上肆意的撩动,惹得身下的那女子止不住战栗。 尹若兮紧咬着下唇,不再吭声。 她知道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便也不叫了,越是挣扎只会让自己越难堪罢了。 “怎么,这么快就认命了?”他抬头看她。 “你到底想怎样,你又不是真心要娶我,世间女子多得是,你为何非要找我?就当我跑了行不行?”她抽着鼻子,倒真是可怜兮兮的。 卓君御忽然没了兴致,从她身上翻下来,坐在了床边上,“你就那么想跑?自由那么好吗?你以为跑出了京城就自由了?我走过多少山川大河,你可知道这天下本就没有自由可言。穷人挨饿受人欺辱,看着倒是自由,实则辛酸。” “便是当今圣上又如何?你以为那九五之尊就是那么好当的?那不过是天底下最没有自由之人,比你可怜多了。”他回头盯着她,黑暗中瞧不出真颜色,“回去吧!入了永定侯府,你就是自由的。” 弹指间,案上的烛火当即燃起,启荣快速进门,直接把昏迷的云心拖了下去。 尹若兮急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你们杀了云心!”尹若兮哭着问。 启荣赶紧扛着云心出门,小心的合上房门。 卓君御拽着尹若兮的手,冷着脸看她,“对一个丫鬟那么上心,可想过你跑了之后你的父母亲族会如何下场?你想过尹家逃婚,而且还是皇上赐婚,是什么后果吗?尹若兮,你真是个没脑子的女人。” 外带,没良心。 “你放手!”尹若兮张嘴就咬。 卓君御倒吸一口凉气,直接把尹若兮甩了出去。 可这小丫头本就在气头上,有些怒急攻心,卓君御这一甩直接躺地上不动了。 “别装死!”卓君御上前踹了一脚。 不动! 他蹙眉,慢慢俯下身。 这才发现,这丫头竟然被甩晕了。 当即起身,卓君御有些气恼,“真是没用!” 后来,这尹若兮便在地上躺了一夜。 醒来的时候,卓君御也跟着清醒了,他睡在床上,忽然不顾那地上的小丫头。 “冷死我了!”尹若兮打个寒颤,脑子有些昏昏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似有些发烫,再看这卓君御,脑子更是懵逼一片。 瞧着这丫头一脸无辜的睡意惺忪,卓君御有些头疼,“没死就起来,我送你回去,免你尹家一场大祸。不必感激我,我并不想救人,只不过不想让自己的名声因为你而变得恶臭不堪。” 尹若兮是想起来,可这初春的寒夜在地板上睡一夜,连个御寒的遮身物件都没有,能不着凉才怪。连带了几个喷嚏,尹若兮身子一晃便又倒回了地5;151121779088459上,“我不舒服。” “不舒服就更要起来,送你回去看大夫。”卓君御已经整理好衣衫,“赶紧的,回京。” 可尹若兮还是没动弹,卓君御便有些不耐烦了,“还有完没完。” “没完!”她哑着嗓子回答,眼睛一闭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启荣从外头进来,云心在外头跪着。 “侯爷,该走了。”启荣行礼。 “把她扛着,找辆马车送回去,就说是我把她接走了出去游玩了一会,谁知半道上被冷风吹着所以受了风寒,让尹家好生照顾着。”卓君御率先出门,压根不管这尹若兮死活。 启荣点点头,婚期将至,可不敢再有任何的闪失。 最后是启荣把尹若兮抱到车上的,毕竟是未来的侯爷夫人,启荣也不敢马虎。即便侯爷心里不高兴不乐意接受,门面上还是得装一装样子的。 云心哭鼻子,看着自家小姐浑身发烫的模样,更是心急如焚。 可即便如此也没什么办法,到了这会儿性命都捏在卓君御手里,还能怎么逞强? 卓君御让启荣亲自送人回了尹家,尚书大人自然是很高兴的,如此便不算逃婚,只能说是于礼不和,但毕竟是已经赐婚的双方,说出去也不算是丢了尚书府女儿的名节。 只是这尹若兮病得厉害,高烧烧得滚烫,个中是非曲直自然也无法问个清楚明白。再问那云心,更是一问三不知,就知道哭。 然则尹若兮需要人照顾,云心就此逃过一劫。 好在这事儿处置得及时,尹家根本不可能叫人知道尹若兮逃婚一事,是以这事儿被稳稳的处置妥当,悄悄的压了下去。所幸也是卓君御让人送回来的,就算来日被人知晓,也不会多说闲话。 可卓君御心里不太舒坦,当晚去了百花楼。 去的时候林延卿又在,这会正在跟沐雨珊饮酒作乐。瞧着沐雨珊与林延卿卿卿我我的模样,嘴角扯起一丝凉薄的笑意,没想到这沐雨珊还真的做到了。 看得出来,她哄得林延卿很是高兴,连带着牡丹都被冷落了。 不得不说,懂得示弱的女人比懂事的女人有肉吃。 见着卓君御的时候,沐雨珊的身子当即微微一颤,紧跟着便靠近了林延卿身边。那一副惧色,真是我见犹怜。林延卿自然也看到了卓君御,当即将沐雨珊搂进了怀中。 卓君御迈步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与林延卿和沐雨珊打了照面,“大公子如今还真是百花楼的常客。”说着,竟是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就坐在沐雨珊的身边。 “牡丹!”卓君御笑得凉凉的。 牡丹紧挨着卓君御,眉眼间满是讨好之意,那一番妩媚入骨的姿态,真叫人销魂。 只不过此刻卓君御的视线始终落在沐雨珊身上,叫人看着好像是要与林延卿一争高下。 “小侯爷不也是兴致极好吗?”林延卿含笑举杯,“你这厢可是要成亲的人,没想到却还是流连烟花之地,若是尹姑娘知晓,怕是……” “知道又如何?我又不是第一天这副模样。不愿意嫁我,只管滚开便是。”卓君御盯着沐雨珊,“莲姑娘,你说是不是?听说莲姑娘最近技艺增长,也不知若论及你我的情分,能否一尝滋味?” 沐雨珊笑得温婉,“侯爷抬爱,莲儿不敢!” “是不敢,还是林大公子舍不得?”卓君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侯爷似乎很喜欢抢我的东西。”林延卿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悦,“早前是牡丹,如今是莲儿,也不知下一回是谁?” 卓君御笑了笑,“大公子若是有本事,可抢我的侯爷夫人,这个提议可好?” 林延卿没想到卓君御会拿尹家姑娘开玩笑,当即愣了半晌。 等着回过神来,卓君御已经起身,竟是略显无趣的推开牡丹,拂袖出门。 外头,传来花娘的疾呼,“侯爷?侯爷,您这就走啊?侯爷?” 牡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卓君御就是生气了,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甩了脸子。 林延卿冷笑两声,扭头将沐雨珊搂在怀里,真是有趣。 沐雨珊含笑斟酒,“大公子?” 他低头,趁着饮酒的档口,将这舌尖掠过她的手背,“上次那活儿做得极好,这次,再来。” 她娇羞的红了脸,那一副欲说还休的娇羞模样,真是别有风味。未见风尘,多了几分生涩与温婉的迎合,眼中凝着绵绵情意。 第四百二十八章 披着面具久了,便再也摘不下来了。 沐雨珊使出浑身解数,只求能留住林延卿,只要能离开百花楼,她便觉得那是另有天地。林太师是晋王的老师,所以来日就算苏娴要追究,想来晋王也会顾及两家的颜面,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这果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这事儿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林延卿去百花楼的次数多了,难免会撞见熟人。 他从不会在百花楼过夜,是以与沐雨珊办完事之后,总会回太师府去。 “兄长?” 身后一声喊,惊得林延卿一身冷汗,但随即又快速恢复了最初的文质彬彬,“靖安?” “兄长,你……”林靖安是看着林延卿从百花楼里出来的,“兄长是要回家吗?” “是!”好在林靖安没有多问什么,是以缓解了林延卿的尴尬。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的往太师府走去,林延卿道,“靖安,你最近好像很忙,这么晚怎么还在外头?”说这话的时候,林延卿还是毕竟心虚的,生怕林靖安反问自己。 可总不说话也不是个事,总得试探试探才是。 林靖安笑道,“兄长不知道吗?元宵之后咱们文社正在广发英雄帖,以诗文会友,这不我自然是忙了一些,眼下刚刚整理了一些诗集,挑选出精选之材。” “原来如此。”林延卿点点头,兄弟两个相顾无言回到太师府。 却没想到林太师也没睡,两人一进门便被管家请到了书房。父子三人大眼瞪小眼的坐了好一会,林俨才幽幽然开口,看着林延卿开了口,“听人说,你们兄弟两个最近都早出晚归的,到底在干什么?” 近来这卓君御成亲,京城里头什么都搁置了,除了兵部和晋王府要了解边关大事,解决他国军队在大齐边关屯兵的问题,其他的似乎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事。 “爹!”林靖安刚要开口,却被林俨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见状,林延卿当即笑道,“最近靖安不是在弄什么文社之事吗?我就跟着帮点小忙,偶尔还得去一去六部衙门。虽然儿子只是个主簿,然则父亲也说过,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是以凡事都得亲力亲为。” 林靖安没有吭声,林俨又道,“靖安,是这样吗?” “额……是!”林靖安垂眸,俄而笑道,“父亲,怎么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这些日子我与兄长一直在外头,也不知家里的事情,劳累父亲担心,着实是儿子的不孝。” “家里没什么事。”林俨起身,“都回去睡吧!” 林靖安起身行礼,“那父亲也早点休息!” 语罢,林延卿也跟着行礼,跟着林靖安快速离开书房。 出了书房,林靖安的脸色便不太好看,是以一直没跟林延卿说话。 临了,林延卿笑道,“你是在介意我方才所言?” “兄长为何要欺瞒父亲,连带着我也跟着兄长……”林靖安轻叹,“这风尘女子也没什么不好,兄长何必如此呢?自古侠义,风尘居多,何来那些顾忌?” 林延卿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场愣了半晌,“你们读书人不是最看不起……” “读书人也不全是迂腐不堪的,兄长这话可是一竿子都打死了。”林靖安无奈的笑笑,“只不过兄长,以后莫要在拿我当挡箭牌,若是叫人知道,我这厢……” “就这一次!”林延卿道,“以后都不会了,回去睡吧!” 林靖安作揖,然后回转自己的房间。 见着林靖安离去,林延卿冷哼一声,“装什么清高才子!”转而拂袖离开。 管家进门的时候,林俨负手而立站在窗口。 “太师。”管家行礼。 林俨轻叹,“靖安说谎了,他不像延卿有些话能顺手捏来。所以方才,他不敢看着我。” 管家点点头,“大公子近来跑百花楼跑得很勤。” “慈母多败儿。”林俨揉着眉心,似乎有些头疼,“他看上了哪个姑娘?” “早前看中了一个叫牡丹的,现在和一个叫莲姑娘的走得很近。”管家低低的开口,说着又上前一步,“太师,这大少夫人那头……已经知道了一些,虽然大少夫人脾气好,可若是真当生了气……” 林延卿娶的是也是将门虎女,乃是王大将军的女儿,虽然王婉儿脾气好,但若是真的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这夫君长久不归家,而王婉儿自己又怀着身孕,一旦回了娘家,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逆子!”林俨冷斥。 管家问,“太师,如今该怎么办?您也知道,前两年这扬花姑娘的事儿,大公子跟大少夫人还闹了一场,您叫人处置了那姑娘,此后大公子便收敛了一些。可如今……如今难道要再来一次,怕是大公子会记恨吧5;151121779088459?” “既然强求不得,那我就成全他。”林俨眯了眯眸子,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朝上尔虞我诈难不住他,谁知这家里的儿子却是个不争气的,果真是…… 管家愣了愣,“太师的意思是……” 是夜,这百花楼里便来了一人,点名要见莲姑娘。 消息传到晋王府的时候,桑榆刚刚醒转,这一觉睡得太沉了,是以夕阳拿着消息进门的时候,桑榆还靠在床柱处发怔。神思倦怠,美眸惺忪。 “姐姐可觉得好些?”夕阳忙问。 桑榆点点头,“好些了,是百花楼的消息?”她看了一眼夕阳手中的东西。 夕阳颔首,当即把密信递上,“刚来的消息,说是沐雨珊出了点事,算是急件。” 毕竟这沐雨珊和卓君御等人,都在百花楼的格外关注名单上。 闻言,桑榆赶紧打开了信件,“有人把沐雨珊赎走了。” 眉睫骇然扬起,夕阳不解,“谁这么大的手笔?花娘怎么能够放人呢?” “百花楼的规矩自然是出得起钱,就能买得了人。不过因为我的叮嘱,所以对方出了令牌,花娘才不得不放人。”桑榆面色微白,“是太师府的人!”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太师府?”夕阳骇然,“是要杀了她吗?” 桑榆摇头,“若是要杀人,大可不必花大价钱。太师府是什么样的门第,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而这般大动干戈,实在没必要。” “那这是为何?”夕阳不解。 外头传来李朔的声音,“什么大动干戈?” 难得回来能见着她醒转,李朔这脸上都带着笑意。 李朔疾步进门,夕阳赶紧把凳子放在床边上,行了礼便含笑退下,“奴婢去备好吃的,主子一定饿了!”说着,赶紧开溜。 “这丫头见着你,跑得比谁都快,看你把人吓的。”桑榆打着趣儿,勉强撑起身子大算下地。可把李朔给吓坏了,赶紧给拦着。 “你要作甚?想喝水还是怎么的?我来我来!”李朔赶紧去倒水。 桑榆笑了,笑得很是无奈,“你做什么?我不是要喝水,就是睡了太久身子发僵,想下来走一走,活络身子骨罢了。”说着,便已经扶着腰下来床。 李朔急忙搀着她,“那你仔细着身子,走两圈便是,若是觉得身上不痛快了,赶紧回去躺着。虽然活络身子骨是必要的,可你躺得太久,若是活络过头了难免会身子疼。”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我是你孩子的娘。”桑榆翻个白眼,“哪像你说的这样娇弱,我就是贪睡了一些,没什么大事。” 话虽如此,可李朔心想着,等着有什么大事的时候再仔细,可就晚了。 是以现下,能当心还是尽量当心。 她这身子如此这般虚弱,终是有他的一份内疚在其中。若不是当初自己……瞎了眼,没能认出来,若不是当初太自以为是,想来事情也不会到这样的地步。 “是了,孩子的娘!”李朔笑着搀着她,“你还是小心点吧,孩子的娘,你这孩子的爹日日都悬着心呢!” 桑榆也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可怀着身孕一直都躺着,万一以后不好生养又该如何?早前就听得母后提及生她的时候,便是躺了太久,以至于身上没力气,到了生孩子的时候便难产。 这也是桑榆为何有些焦虑的原因,她嗜睡,身上一直没力气。 若是没死于蛊毒,反而死于难产,她觉得怎么都不甘心。 走了两5;151121779088459圈,桑榆实在是没气力了,便被李朔抱回了床上。 “我长着腿,你不必这样!”她不太高兴,只是怀孕又不是残废,何至于这般紧张兮兮的?这般紧张,到底是紧张她还是紧张肚子里的孩子? 夕阳拎着食盒进门,快速的将饭菜摆在案上。 桑榆却开始打哈欠,眼见着睡意又上来了,李朔赶紧拿了碗筷夹了她最喜欢吃的几样菜,“先别睡,一定要吃饱了再睡。” “好!”桑榆靠在床柱处,只管张嘴和闭嘴。 李朔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好在这些事儿都做习惯了,赶紧给她喂饭。看着她这副倦怠的模样,急得恨不能连饭都替她吃了。 桑榆也坚持着,没有再睡,只是一会睁眼一会闭眼,吃着饭还扬着嘴角。 吃完饭,桑榆问了一句,“你说你这是心疼我,还是心疼孩子?” 李朔被逗笑了,“吃醋?吃咱们孩子的醋?”俄而一本正经的握着她的手,“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吗?这人世间,你听过有人说子妻的?? 桑榆无奈的笑了笑,一时语噎答不上来。 “若在你和孩子之间要做选择,爷会选择那个陪我终老,与我生死同穴之人。”幽邃的眸,凝着难掩的情深,那般的刻骨如同一柄刀子,深深剜着她的心。 一腔深情,她怕是无法回报了。 这蛊毒,这身子……她自己很清楚,等到生下孩子,也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 “鬼医的事你莫要担心,百花楼已经放出了消息,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而今这京城里都在忙着卓君御成亲的事情,没人会把注意力放在晋王府,所以你也莫要担心会露馅。等找到鬼医,等你平安生下孩子,爷就让你们换个身份,再……”他顿了顿,仿佛有些难言之隐。 桑榆眨着眼睛看他,“边关那头,你是做好了准备?” 李朔陡然扬眉看她,怎生忘了,她本就是宫里出来的,所谓朝政即便不愿接触也是经常接触。文昌帝是何等的雷厉风行,是以身为文昌帝的女儿,这般的心思也是难免的。 “我会等你。”桑榆哑着嗓子,“我们母子两个会一直和你站在一处。” “好!”李朔颔首,“彼时切莫听信他人之言,除非我亲自言说或者经由延辛等心腹传达,别的……一概别信!知道吗?” 他这是在做提前准备? 桑榆点点头,伸手抚过他皱起的眉头,“你莫担心我,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你若真当要全身而退,也不得大意。你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的丈夫,只有你安好,才能给我们一隅之安,才有一世长安。” 他笑着吻上她的掌心,“好!” “百花楼那头,老太师已经赎了沐雨珊,估摸着是要试行怀柔之策了。”桑榆只觉得眼皮子很重,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靠在床柱处,只想多看他几眼,再看几眼就好。 每次醒来,便贪婪的想与他清醒的多待一会。 “前些年林延卿看中了一个青楼女子,但当时太师要他娶王将军的女儿,所以暗地里杀了那女人。此后林延卿乖顺一段时间,但这父子之间的心思便开始暗自较量。”李朔死死盯着眼前的桑榆,生怕她睡着了,尽量说一些她感兴趣的话,“这林延卿与林靖安并非一母所生。” “林延卿的母亲是谁,在林家一直是个谜,不过他与贤妃林玉姝倒是亲生兄妹。小榆儿,你睡着了吗?” 桑榆摇摇头,实际上她真的快要睡着了。 “那就是说,这林延卿很可能跟林玉姝……都是林慧……”被窝下的手,用指甲狠狠的掐着肉,想以疼痛保持自己的清醒,“李朔……” 她无力的喊着,长长的羽睫垂着,有轻微的抖动。 李朔吻上她的薄唇,含着她的唇瓣细语呢喃,“我在……”一直都在! 她终是沉沉睡去,他红着眼眶抱紧了她。 第四百三十章 沐雨珊是断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林家竟然会替她赎身,只不过……这赎身之后将她圈禁在这四合院里,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杀是剐?还是另有他意? 沐雨珊有些慌乱,如果就这样杀了她,那她……惴惴不安,不知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 一直到卓君御成亲那一日,沐雨珊都被关在那个四合院里,不得开释。 京城内鼓乐齐鸣,鞭炮声声,这感觉可比当初晋王府纳侧妃要热闹多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对,毕竟一个是侧妃一个是侯爷夫人,自然是有所差别的。 这大概是卓君御头一回穿红。 这刺眼的红色,叫人没来由的心里烦躁。他此生最不喜欢的便是这殷红之色,如同鲜血一般在身上流淌,直教人想起那些年的沙场血色。 他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 “侯爷?”启荣笑着跑进来,“时辰差不多了,该启程去接夫人了。” 卓君御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俄而揉着眉心不说话。 “侯爷不舒服?”启荣一怔,稍瞬便明白了些许,“侯爷,今儿是您的大好日子,这皇上和太后娘娘很快就会来了,您看……” “烦死了。”卓君御起身,冷着脸往外走。 翻身上马,身为新郎官的卓君御,脸上没有半点喜悦之色。往日里放浪不羁,潇洒恣意的卓小侯爷,而今却是这般冷色,着实叫人费解。 事实上,尹若兮也不高兴。 镜子里的自己,艳艳若桃李,眉目含情。这般容色,在大红喜服的映衬之下,更显得娇俏可人。胭脂粉黛点绛唇,柳眉微蹙也不知这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小姐不高兴?”云心低低的问,“是因为……” 尹若兮一声轻叹,无聊的把玩着手中的珠串。梳妆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身后到处都摆着皇家的恩赐,可这是她想要的吗? 显然不是。 出身富贵,她一点都不稀罕这些物件,反倒是想着卓君御当初那句话。 他说:入了永定侯府,她便是自由的。 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尹若兮心思单纯,着实也想不明白其中真伪。 外头传来喜娘的疾呼,说是吉时已到,新郎官已经在路上,赶紧把新娘搀起来。哄闹间,喜娘已经进了房门,二话不说便将这大红盖头往尹若兮头上盖。 大红盖头落下的时候,尹若兮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娇俏红颜,这便是她出阁前最后的一刻。 一场婚事,所有人都欢欢喜喜的,唯独这两位主角,没有半点喜悦之色。 尹若兮就当自己是块木头,喜娘怎么教,她就怎么做。 交拜的时候,尹若兮有些紧张。 耳朵里嗡嗡作响,能听见太后与皇帝的说话声,能听见所有宾客哄笑一堂的声音,唯独听不到卓君御的任何动静。最后,尹若兮被送入了新房里,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待着她生命里唯一的夫君出现。 卓君御显得很不耐烦,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喝得酩酊大醉。 李朔心里悬着地宫里桑榆,寻思着得赶紧回去。 然则皇帝还没起身,谁敢轻易离开。 卓太后也显得很高兴,在卓瑾心离开之后,头一回真心展露笑颜。卓君御能答应成亲已然出乎她的意料,若是能三年抱两,卓太后觉得那便是卓家最大的喜事。 长安笑道,“太后娘娘,您瞧小侯爷这高兴的。” 可不,高兴得都快醉得不省人事了。 “扶着小侯爷回房间去,若是真当喝醉了,如何能洞房花烛?”卓太后急了。 长安点点头,便与这启荣一道将卓君御拽进了新房。 皇帝李勋一直在旁边坐着,始终含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若说是喝酒,酒又喝得不多,只是跟李朔两个人偶尔对视一眼,偶尔说三两句话。 李朔装得极好,始终没有轻易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焦灼之意,横竖在外人眼里,他这晋王殿下本就是个冷冰冰的,不通情理之人,是以这般僵冷姿态也未见什么异常。 “五弟如今可好?”李勋突然冒出一句话。 “娴儿有孕,是以府中便冷清了些。”李朔提起苏娴的时候,微微扬起了唇角,脑子里却想着桑榆那大腹便便的模样。 “倒是你抢了先。”李勋意味深长的说着,“朕这后宫还冷冷清清,你这后院很快便要添丁加嗣,果真是羡煞朕了。”语罢,抿一口杯中酒,带着几分苦笑。 李朔笑了笑,“皇兄说的哪里话,这宫里头不是已经有消息了吗?”前几日这棠如阁的丽嫔娘娘,也就是慕容玉儿不是被太医诊断出有孕在身吗? 有些话,李勋不说直白,李朔也只能装聋作哑。毕竟不珍惜已成过去,珍惜的终将变成将来。 杨云锡疾步进门,伏在李勋的耳畔说了几句。 李朔手5;151121779088459中晃动着酒盏,权当没看见,可这耳朵却悄悄的竖了起来。隐约听得杨云锡说,好似发现了什么。至于究竟是什么,倒不得而知了。 深吸一口气,李朔嗅着杯中酒,倒也没真的喝下去。 他得时刻保持清醒! 帝王与太后一道离去的时候,李朔也跟着站起身来。卓君御已经醉在了新房,这文武百官也就该散了,明儿还得上朝,可不敢在这里待太久,免得误了明日的正事。 李朔终于可以转回晋王府,左不过回去的路上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延辛!” 延辛上前,“爷?” “去查一查,方才杨云锡与皇上说了些什么。”李朔眯了眯眸子,“我总觉得,有事发生。” 延辛一顿,随即悟了,“卑职明白!” 有事? 若只是朝堂之事倒也罢了,但若不是……前阵子他刚探得风声,说是皇帝让人悄悄的查尼姑庵的事情,这让李朔成了惊弓之鸟,只要李勋稍有轻举妄动,李朔便如临大敌。 但愿,但愿李勋只是想拿桑榆当他的软肋,而不是确定了桑榆的身份…… 否则……李朔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人总有软肋,尤其是在情感上的软肋,最足以致命,是以卓君御根本不会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在他心里,自己的世界理当无所不利,理当一往无前。 他把自己当成利器,所以不需要软肋也不允许有软肋。 看着那盖着大红盖头坐在床边,双手袖中双拳紧握的尹若兮,卓君御揉着眉心一脸的厌恶。喜娘们还来不及多说什么,甚至于连喜称都还来不及送上,就被卓君御的一声吼给吼了出去。 原本还喜气洋洋的新房里,只剩下冰凉的冷戾。 尹若兮不知道这卓君御喝了酒,脾气会这么大,是以紧张得不行。一想起那天在雅阁内他对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身子便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下一刻,卓君御疯似的扯掉了她的大红盖头。 烛光里,娇俏的人儿粉黛新颜,眉目如画。只是这明亮的眸子里,却凝着难掩的惊惧之色。她在怕他,甚至于在他靠近的那一瞬,她一下子移到了床角,受惊般盯着他,生怕他再轻举妄动。 “过来,把这身红衣服脱了。” 卓君御的口吻是命令式的,几乎不容拒绝。 可尹若兮哪敢过去,这一身杀气腾腾的卓君御,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她捏紧了自己的衣襟,“你喝醉了,这床就让给你睡,我可以打地铺。” 卓君御盯着她,酒不醉人人自醉。那些酒并不足以让他醉成这般模样,只是懒得应付外头那些人,所以才会装醉。可现在听得尹若兮如此言语,见着她那一身大红喜服,整张脸瞬时黑沉下来。 尹若兮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思,仗着酒醉便上前扒了她的衣裳。任凭尹若兮怎么挣扎,卓君御始终没有松手,那一番的冷戾仿佛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甚至于不管尹若兮的哭喊。 身上的喜服被撕碎在地,卓君御已然将尹若兮摁在了床榻上。眉目间带着半分醉意,半分恼怒,更多的是一种不屑一顾和冷戾,“哭什么,这只是开始。”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对我?你说过,入了侯府,我便是自由的,卓君御,人不能言而无信。”尹若兮抖得厉害,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她从未见过这么凶的人,在尚书府中哪个不是对她毕恭毕敬,为何……到了卓君御这儿,便成了这般的凶神恶煞? 少女的情怀被眼前这男人撕得粉碎,惊恐与害怕,贯穿了她以后的人生。 卓君御笑了,笑得这般嗤冷,“自由?食言?夫人,你是不是太单纯了点?入了这永定侯府那便是我的人,既然是我的人,那么无论你是生是死都只能是我的。凡事,我说了算。再说了,我卓君御何时在乎所谓的信用?我想怎样便怎样,就好比现在!” 没有任何的前戏,没有任何的怜惜。 卓君御用力一挺,直接刺穿了她的身子。 尹若兮疼得哭出声来,可她越是哭泣,这身上之人越是用力,那一番折辱就毫无快乐可言。有的,只是痛苦和折磨。单薄的身子被翻来覆去,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可每次在她快要死去的时候,他总会给她喘气的机会。 于是,她便在生与死之间不断的徘徊着。那人狠狠的冲撞着她,直叫她生不如死。有几次,她险些喘不上气来,男人的物件在她的身子里顶到了端口,那种无法自控的战栗与颤抖,顷刻间让她全身痉挛。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到了最后便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再也没了任何意识。 直到身下没了动静,卓君御才像丢垃圾一般将她丢开。喘着气,看着那个昏死过去的小女子,这便是他卓君御的女人,是他的夫人! 可即便是夫人又如何,他此生从未想过要跟任何女人携手一生。饶是尚书府的女儿又如何,就算是九天玄女下凡,也不会成为他的羁绊。 然则有些事情,终是亲者痛仇者快,如今的信誓旦旦来日便会成为刻骨铭心。今日的不屑一顾,换来的将是后悔莫及。 可惜,这世上没有过不去,只有回不到过去。 御书房内,李勋瞧着那花灯,双手颤抖的看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笔迹。 是的,是她!是她! 大燕时期,文昌帝甚是宠爱幼女云华公主,是以大燕境内不许任何人与公主重名,所以即便有一两个重名,却也不可能有这般字迹。 傅云华昔年的字是文昌帝亲笔所授,手把手教的,所以这笔迹……错不了。 “微臣关照过五城兵马司,是以任何与前朝公主有关的事情都必须上报,即便是凑巧也当详查,是以……这东西应是元宵那一日留下的。花灯燃尽,剩下的便是这许愿纸,因搁浅在岸边才被人捞起。原想草草处置焚毁,谁知却见着上头有云华二字,便赶紧送5;151121779088459了府衙。”杨云锡俯首行礼。 “都下去吧!”李勋捏着纸条冷着脸。 见状,袁成与杨云锡赶紧行礼退下,自知皇上怕是…… 房门合上,李勋面上的风平浪静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唯有内心的波澜壮阔,还有眼中的氤氲雾气。这是否说明,其实李朔压根没有把沐桑榆送走,她约莫还在京城附近逗留。 究竟被藏在何处,便是不得而知了。 李朔于苏娴的感情,李勋是知晓的,不过是仗着边关那头与苏娴有所联系,是以按兵不动,虚以为蛇罢了!所以、所以李朔……爱上了沐桑榆?? 这个念头,连李勋自己都吓了一跳。 若真当如此,那么……他又该如何是好?兄占弟媳之事,于皇家而言终是不光彩,可他又不能暴露沐桑榆的真实身份。怪只怪自己反应太迟,早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怀疑她是傅云华了,为何还要眼睁睁将她送出去? 如今倒好,再想拿回来,似乎已经没那么简单。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他必须查出她究竟在何处落脚。 第四百三十二章 李朔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个莽夫,只知道行军打仗。可李勋却很清楚,这人粗中有细,允文允武,昔年若不是李朔放弃了皇位而扶持自己登基,恐怕这大齐的天下,早就是李朔的囊中之物。 毕竟,若是李朔登基为帝,以其功勋卓著,战功赫赫足以服众。 所以要找到桑榆并不容易,而且还可能会打草惊蛇。 李勋刚刚燃起的希望顷刻间又破灭了,若桑榆是被赶出去的倒也罢了,毕竟那足以证明在李朔的心中,沐桑榆只是个无足轻重之人。 但是现在……怕是李朔动了真心,与江山和美人之间再次做抉择,李勋犹豫了。 这御书房内良久没有动静,袁成与杨云锡自然是紧张而又担心的,寻思着不会出什么事。谁知李勋出来之后,直接去了棠如阁,带着几分醉意。 慕容玉儿自然是喜不自禁,没想到李勋竟然会过来。 “皇上!”慕容玉儿正欲行礼,却被李勋当即搀起。 “爱妃有孕在身,不必行礼。”李勋带着一身酒气,“朕有些醉,想着来看看你。” 慕容玉儿当即让人去煮了醒酒汤,搀着李勋落座,“今儿小侯爷大喜想来,皇上自然是高兴的,多喝几杯也是正常,左不过可别误了明儿早朝。”一番言语,真当识大体。 李勋抚着慕容玉儿的小腹,“早前贤妃失了皇嗣,这一次朕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母子,绝不叫秦家之事覆辙重蹈。” 瞧着李勋极是喜欢的模样,想着这后宫尚无子嗣,慕容玉儿笑得极好。 一如当日的贤妃林玉姝一般,寻思着只要自己生下皇子,那可就是皇帝的长子,是大皇子,到时候这立嫡立长……反正皇帝还没有皇后,这后位……自然是母凭子贵。 “皇上放心,嫔妾一定会好好的保护这个孩子。”慕容玉儿笑了笑。 李勋深吸一口气,“听说朕出宫的时候,贤妃来过了。” 闻言,慕容玉儿面色一紧,俄而低头笑得有些艰涩,“贤妃姐姐是过来坐一坐的,倒也没什么事,皇上也知道这宫里头,姐妹几个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大家伙说说话便也热闹。” 可这艳儿却道,“娘娘,您为何不跟皇上说实话,那贤妃娘娘欺人太甚,她……” “多嘴!”慕容玉儿急忙呵斥。 闻言,艳儿只得乖乖的跪下。 李勋的脸色不是太好看,冷眼盯着跟前的艳儿,继而瞧了一眼抿唇不语的慕容玉儿,突然起身往外走。 “皇上?”慕容玉儿急了,“嫔妾、嫔妾并没有冲撞贤妃娘娘,请皇上明察。嫔妾真的不敢……” “贤妃什么性子,朕还能不清楚吗?”李勋抬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去临安宫。” 眼见着皇帝走出门,慕容玉儿这才敛了面上的惶然,艳儿徐徐站起身来,“主子,皇上会因此而迁怒贤妃吗?虽说是贤妃自己作死,可这贤妃的身后,还有一个林太师府,这……” “皇上自然不会迁怒贤妃,如你所言,那可是太师府的女儿,左不过……小惩大诫还是必要的,免得到时候宫里人说闲话。再者……惩戒不了,总归要给本宫一些补偿。”慕容玉儿抚着自己的小腹,“这孩子终是皇家血脉,是皇上的龙嗣,岂容闪失。” 艳儿点点头,“那奴婢让人去盯着点,若有什么动静也好及时汇报。” “不必了!”慕容玉儿笑得凉凉的,“皇上最不喜欢被人盯着,是以这会咱们这受害之人的模样被摆足了,可不敢有任何的差池。皇上顾忌着慕容家,不过是因为本宫的父亲手里,捏着皇上想要的东西,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能与任何人客气。” 包括皇帝! 李勋着实在临安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林玉姝跪在地上,半晌没敢吭声。连带着一旁的林慧,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以后临安宫的人不许再去棠如阁!”李勋冷喝一声,“都记住了吗?” “皇上!”林玉姝泣诉,“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去看了看而已。臣妾痛失皇嗣是臣妾的不是,臣妾又岂会去害丽嫔妹妹的孩子?秦家之祸尚且就在跟前,臣妾岂敢……” “混账!”李勋一声怒喝,“秦家的事,你还有脸提。如果不是因为你,秦家会谋反吗?就因为你,闹得鸡犬不宁,以至于秦贵妃……” 说到这儿,李勋面色黑沉如墨,“罢了,朕不屑与你多言!” 见着李勋要走,林玉姝更是哭喊着,“皇上!皇上!臣妾深爱着皇上,臣妾虽然嫉妒丽嫔妹妹,可是臣妾绝对没有要害她的意思……” “朕现在说你害她了吗?”李勋冷然。 林玉姝一愣,自觉失言,当下没敢再多说。 李勋继续道,“你身为八妃之首,理当恭谨自持,以后少去棠如阁。若是丽嫔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差池,朕为你是问!” “皇上,这不公平!”林玉姝带着几分倔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自己的事儿,若有什么差池那也跟臣妾没有任何的关系,臣妾虽然没了孩子,但是臣妾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绝对不会把痛苦加注在别人身上。” 李勋冷笑两声,“你好自为之!” 有些话听得多了,难免惹人厌烦。 对于厌烦之人,真当是没什么可说的。 出了殿门,李勋便下达了一道口谕,说是册慕容玉儿为丽妃。 听得这话,林玉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当初自己有孕在身,皇帝5;151121779088459始终没有要加封她的意思,而现在慕容玉儿却直接升为丽妃,虽说自己还是八妃之首,可等着慕容玉儿生下孩子,定会很快就册为贵妃,那…… 林慧眸中凛冽,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宫里一大早便人尽皆知,丽嫔被册为丽妃的事情,一下子母凭子贵,真当是羡煞旁人。唯有这漪澜宫倒是平静得很,林含雪瞧着那发着嫩芽的梅树,笑得有些微凉。 高处不胜寒,真以为这妃……那么好当? 第四百三十三章 这一次林慧没有再去找慕容玉儿,而是悄悄的来了一趟漪澜宫。 林含雪站在梅花树下看她,瞧着这个半老徐娘,眉目间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你可知道,这可不是太师府,擅自闯入漪澜宫,本宫能以宫规将你处死。” 林慧冷笑两声,“凡事论个先来后到,不是吗?” “先来后到?”林含雪笑得凉薄,“你自以为先来后到,殊不知这么多年你连个外室都不算,又有什么资格说先来后到?本宫的母亲终是太师府明媒正娶的夫人,而你又算什么东西?” 林慧点点头,“事实如此,但也不尽然。论长,延卿才是林家的长子,玉姝是林家的长女。” “本宫看你真的是老糊涂了,这嫡庶尊卑你竟是半点都不懂,还敢来漪澜宫造次。”林含雪眯了眯危险的眸子,“出去吧!” “不!”林慧绷直了身子,“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你一会跟慕容玉儿做交易,一会又想跟我做交易。林慧,你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得吗?”林含雪深吸一口气,“你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本宫也不妨告诉你,若不是父亲说过要留你一命,你以为你还能完好无损的在这宫里肆意妄为?” 林慧断然没想到林含雪竟然…… “怎么,不相信?”林含雪轻嗤,“林慧,这是大齐,不再是你大燕。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前朝公主的乳母,能在大燕皇宫里肆意妄为,便想着在大齐的宫里也能如法炮制,那就大错特错。” 的确,林慧恣意惯了。 曾经有傅云华在,林慧仗着是公主的乳母,在宫里横行无忌了那多年,早就养成了骄横跋扈的性格。如今换了朝堂,一下子根本无法收敛。这映入骨子里的东西,自然是无法轻易拔除的。 林慧显得有些无措,但长久的宫中浸染,让她很快就静下心来,“既然是你爹说的,那你就最好照做。否则没了林家这后盾,你这林淑妃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如今玉姝是八妃之首,你屈居其下,我知你心中有所不甘,左不过咱们都是林家出来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错了,本宫是林家的人,而你就算是死了,也别想进林家的祠堂。”林含雪笑得凉凉的,“你是前朝公主的乳母,跟咱们太师府可没有半点关系。就算你说出去,你觉得会有谁相信你?林慧,你为林家所做的一切,林家会记得你的好,但你若不识抬举……” 那林家也不会对你客气! 最后那一句,林含雪没有说出来。 不过这般明显的台词,即便不用说,也是各自清楚。 被赶出漪澜宫,林慧几近咬牙切齿,不过…… “我就不信,林俨你会不在乎林含雪。”林慧笑得凉凉的,回眸看了一眼角落里一闪即逝的黑影。她知道有人在监视着,左不过……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玉姝,你放心。 不管发生什么事,娘都不会连累你的。 分明是极好的日子,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侯府里的大红灯笼还未撤下,卓君御便又出去了,这会也不知去了何处风流快活。 尹若兮睁开眼睛的时候,只听得小丫鬟云心在床边低低的哭着。 “小姐,你醒了?”云心赶紧去端了脸盆过来帮着尹若兮擦拭面颊,让她能清醒一些。 身子疼得厉害,尤其是下半截,就跟车轮子碾过一般,动辄疼痛难忍。她是着实没想到,卓君御会这么狠,微微掀开被褥,便能看到床榻上的血。 昨晚他如此用力,竟然弄得她出血。却不管她的死活,一大早便离开了侯府。 好在出血不多,否则若是…… 后果不堪设想。 “没什么事。”尹若兮深吸一口气,“估计是我上次逃婚,气着他了。”话虽这样说,可她连下床都难,“云心,我有些饿了,这事儿别告诉其他人。” 云心抹着眼泪,也不敢多说什么。 尹若兮足足两日没敢下床,卓君御再也没有回来。甚至于到了三朝回门那天,卓君御都没有出现。最后还是管家吩咐了库房置办了一些礼品,由着尹若兮带回尚书府。 左不过如此一来,这尚书大人便不怎么待见这个女儿。 尹若雅将雍王制得服服帖帖,而尹若兮却……果真是教他失望。 这几日,桑榆都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而鬼医那头仍是没有动静,可把李朔给急坏了。桑榆沉睡的这两日,李朔的脾气出奇的坏,以至于一点就爆,惹得军中众人谁也不敢轻易靠近,生怕一个不慎就被晋王殿下罚去守城门。 “姐姐,你可算醒了。”夕阳喜极而泣,“额吗?” 桑榆只觉得浑身乏力,“我这次……睡了多久?” 夕阳张了张嘴,没敢吭声,只是小心翼翼的搀起了桑榆,然后递上一杯水。 “说吧!”桑榆靠在床柱处,“我有心理准备。” 夕阳点点头,“两日了。” 桑榆合上眉眼,“时间越发长了一些,不知道下一次又要多久才能睡醒。夕阳,晋王殿下呢?他是不是很着急?” “何止是着急,简直就快疯了。”夕阳抹去眼角的泪,“这几日,晋王殿下就跟疯了似的,走哪都发脾气,连延辛都悄悄过来说,谁见着殿下都觉得可怕。” 桑榆噗嗤笑出声来,“他这会在哪?” 夕阳看了一眼沙漏,“估摸着快来了,殿下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比这沙漏还要准时。” 音落,这急促的脚步声便进了门。 夕阳干净行礼退下,转而去5;151121779088459备吃的。 李朔见着桑榆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拥抱,快速将其揽入怀中,“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我只是睡了一会,没什么大事的。”桑榆想报以抱他,奈何这肚子抵着实在不舒服,最后只能作罢,伸手捧起他的脸,却被他满脸的胡渣子给扎了手心,哭笑不得的红了眼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被流放了,怎的这般狼狈?” 第四百三十四章 李朔却不管这些,握着她的手愣是要用自己刺刺的胡渣子扎她的手掌心。这又疼又痒的,惹得他的小妻子笑声悦耳。 “李朔!李朔!”她连呼两声他的名字。 他这才不舍的放开她,指腹轻轻拂过她的掌心,略带愧疚的问了一句,“疼吗?” 桑榆摇头,“不疼,只是你这般模样,倒叫人很难过。是因为我睡得太久,所以你不高兴了是吗?我也不想睡那么久,我保证下一次早点醒过来,我保证……” “你不必保证。”他吻上她的掌心,“承诺这种事,是七尺男儿的事儿,跟你没关系。”他扬眉看她,“不管你睡多久,我都等你。我只有一个条件,醒来后第一件事先通知我。” 最怕的,便是错过。 没能在你醒来的第一时间让你看到我的脸,是我的不是。 她定定的看着他,笑得有些酸涩。这般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摔了,倒教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的不畏生死,在他的面前突然变得贪生怕死起来。 桑榆点点头,“我应你!对了鬼医的事情有消息吗?” 李朔笑了笑,“无妨,总会有消息的。” “我会一直等着!”桑榆靠在他肩头,“李朔,苏娴的月份比我小一些,你……” “你莫担心,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李朔使劲的去想那些她感兴趣的话题,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延缓她沉睡的时间,“对了,宫里头的丽嫔有孕,皇上册她为丽妃,如今也算是位份尊贵。” “慕容玉儿?”桑榆蹙眉,“是因为慕容德吗?” 李朔点头,“约莫是。”五指撩拨着她散乱的发,扯得她的头皮有些疼,却耐不住这人动手动脚的臭毛病。她难得苏醒,他便使劲的折腾把玩着。 桑榆无奈的掰开他的手,“别乱动。” 可她这话刚说完,不要脸的人已经将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头,灼热的掌心正好贴在她的胸口。她当即红了脸,快速摁住了他的手,却教他那手更是粘在了她的胸前。 掌心的温度,熨烫着她那微微发硬的肉尖尖,此刻更是不知该如何是5;151121779088459好。 李朔干脆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膝上,横竖手底下的人早就见惯了这副画面,多看一次与少看一次又有什么区别。是以夕阳进来送了饭,紧赶着便退了出去,连头都不敢多抬一下。 殿下等着桑榆醒转已经等得快发霉了,若再不教他欺负一回,怕是这军营里都要不得安宁了。 “我饿了。”她撇撇嘴。 吃不到肉,越是欺负越难受,李朔绷着一张脸,最终败给了这怀中的人儿。 端起碗筷,李朔忽然觉得自己此生的全部乐趣,似乎都拿来逗她了。 于是她顾自吃着饭,某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盯着她,恨不能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桑榆觉得很无奈,却也拿他没办法。 “我是真的没想到,李勋会允准慕容家……”桑榆顿了顿,“不过由此也足以说明,这边关的局势怕是不容乐观。” 李朔一怔,没想到她竟会联想至此。这么一来,他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她放下碗筷看他,“就不想说点什么?” 李朔揉着眉心,“你猜对了。”俄而长叹,“是不太乐观,所以朝廷迫切需要军饷。早前大燕留下的国库几乎没多少东西,即便靠着南都卓家,也无法支持大规模的边关作战。” 他看了她一眼,“边关局势已经拉开很久,对方有数次扰边之举,朝廷都压了下来不许出兵。一则兵力部署暂时很分散,二则朝堂刚刚安稳下来若是再来开战难免会人心浮动。而最重要的便是这军饷问题,军饷辎重若不到位,开战无疑是送前线的军士去死。” “李勋怎么说?”桑榆低低的问。 “他……想先出兵,但……”李朔犹豫了一下,“我把这军令给压下来了。” 桑榆拿着汤勺的手微微轻颤,所有的情绪在顷刻间敛尽。她岂会不知李朔冒着什么样的风险把这道圣谕压下来,可是……李朔不肯出兵,也不全然是因为这些缘故,想来还有部分原因是放不下她。 眼泪落在汤里的时候,桑榆自己也愣住了。 她不是爱哭的人,可如今在李朔身边待着,便时常想哭。大概是有人疼了,便越发矫情一些。 李朔急了,赶紧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怎么哭了?是哪儿不舒服?你若是不舒服可别熬着,与我说一说。我是你的夫,不管你有什么事我都不会放任不管。” “你可知道,来日帝王秋后算账,你便是抗旨不遵。”桑榆哽咽。 他笑了笑,指腹还停在她脸上,不紧不慢的与她拭泪,“谁知道来日是什么时候,你当知晓我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这么做的把握。惟愿在你生产之前,把这些事押后处置。或者找到鬼医,否则哪敢轻易的离开。” 磁重的音色,带着略略暗哑。 桑榆点点头,伸手拂过自己的肚子,“我会很努力的吃饭,很努力的醒来。”她抬头看他,“我还会很努力的为你为我生下这个孩子,再很努力的活下去。” 李朔笑而不语,抱着她的时候满心酸涩。 百花楼的消息又送了进来,夕阳拿着信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后来寻思着桑榆难得清醒,还是赶紧送进去为好。 是有关于沐雨珊的! 没想到这一次林俨竟然妥协了,把沐雨珊圈养起来,放在那四合院里当做林延卿的外室。虽然沐雨珊不能入得林家门第,但如今跟林延卿在外头倒也过得逍遥快活。 只是可怜了有孕在身的少夫人! “真是便宜她了,还真让她跑出了百花楼,如今……”夕阳一脸的愤懑,“想当初她恩将仇报三番四次的对付咱们,一想起这些,我这心里就恨得咬牙切齿。” 桑榆含笑看了李朔一眼,冲他努了努嘴,“瞧瞧,夕阳姑娘生气了。” 李朔轻叹,“你真以为这沐雨珊能享清福?” 夕阳一怔,“难道不是吗?” 第四百三十五章 若是真心相爱那或许真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沐雨珊自然是享清福的,然则这林俨是个出了名的老狐狸,是以绝对不会让沐雨珊如此得意的。 这青楼女子有辱门第,他岂能让这样一个低贱之人,败坏了林家的声誉。 林延卿去青楼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罢了,若真说有什么情分,任谁都不会相信的。是以只需时日长久,男人的新鲜感过去,这沐雨珊便也没什么花样了。林俨便是知道男人的这般心思,所以这一次才会成全而不是拆散,免得激起林延卿的逆反心理。 事实上沐雨珊也很清楚这种事,所以必须想尽办法去留住林延卿。 只有让男人死心塌地,她才有出头的机会。 夕阳恍然大悟,原是这般。继而红了红脸,尴尬的挠5;151121779088459着后脑勺,无奈的笑着,“看样子这沐雨珊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林太师自然是容不下她的,所以这沐雨珊怕是另有心思。”桑榆意味深长的望着李朔,“卓君御那头,定是常有联系,这林延卿也就是赌气,所以接下来还得看卓君御的态度。只要卓君御继续加把火,那这林延卿定会守着沐雨珊不放。” 人总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还有……被别人觊觎的东西。 赌的不过是一口气罢了! “所以只要咱们盯着小侯爷,便可知道这沐雨珊是否授命于永定侯府?”夕阳低低的问。 桑榆颔首,甚是满意的看着夕阳,“总算开窍了。” “这小侯爷家有娇妻美眷,却要跟沐雨珊这样的恶毒之人搅合在一起,真叫人失望透顶。”夕阳惋惜的摇摇头,“听说那尹家的小姐,生得貌美如花,而且还是个好脾气,格外的讨人欢喜。也不知这小侯爷到底是怎么想的,真当是身子福中不知福。” “不惜福早晚会后悔。”李朔瞧了一眼又开始打哈欠的桑榆,“你先别睡,爷与你说说你感兴趣之事,这些日子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了点事。你可知道上一次贤妃小产是何缘故?” 桑榆心神一震,勉强睁着眼睛看他,“我知定不是秦贵妃,虽说这秦贵妃也算是咎由自取,然则贵妃终是有贼心没贼胆,何况当时的局面即便她想下手,也找不到恰当的时机,所以她没那么蠢。皇帝有心要铲除秦家,左不过借着太后的手……” 李朔点点头,“着实是如此。”不免轻叹,“这秦家终是死绝了,秦珂倒是个可惜的,那少年人是个正直之人,且是个行军打仗的好苗子,甚是卑谦好学。然则太重情义,终是被自家的父亲和手足所连累。” “他若不死,皇帝岂能心安?”桑榆还能不知道李勋的性子,若不斩草除根,万一春风吹又生又当如何是好? “还有还有!”李朔担虑的看着她,“慕容德似乎跟夜印有所联系,你父皇的那批宝藏说不定就藏在大漠里。小榆儿,你听到了吗?” 桑榆闭着眼睛点点头,睁开艰涩的眉眼,“我听着呢!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左不过你仔细慕容德,他虽说是我亲舅舅,然此人心思城府决不可小觑。父皇在世时尚且被其蒙骗,如今还能尊享荣华富贵,可见此人心性凉薄,为达目的可牺牲任何人。” 她想着,如果有一天要牺牲慕容玉儿,想必慕容德也会毫不眨眼。 龙纹扳指还在自己的手里,桑榆寻思着等生下孩子再告诉李朔这件事,毕竟如果这会李朔有什么好歹,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龙纹扳指可不敢轻易出世,否则……是要出大事的。 江山动,风雨飘摇,终是要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桑榆靠在李朔的肩头沉沉睡去,大夫说她的脉象已经很虚弱,若一直这样下去,怕是撑不到生产那一日。与其到时候一尸两命,还不如冒个风险,让孩子早些出世。 也只有如此,才能保全母子周全。 当然,这种法子也不是万无一失的,毕竟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一样。 可除此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小心的将桑榆放在床榻上,李朔轻叹一声,吻上她的眉心。睡美人一般的心爱女子,长长的睫毛半垂着,温婉静好,叫人的心肝都揪着生疼。 延辛急急忙忙进来的时候,李朔当即瞪大眼眸示意他禁声。 见状,延辛当即俯首不敢多言,悄悄退出了房间。 此后李朔深吸一口气,小心的为桑榆掖好被角,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嘱咐夕阳好生盯着。 “何事?”李朔抬步往外走。 延辛耐不住面上的喜悦之色,“爷,好消息,有鬼医的动静了。” 李朔一愣,“真当?” “是!”延辛连连点头,“百花楼给的消息,绝对不会有错。” 闻言,李朔更是火急火燎。 哪知还没走出府门,身后便传来了苏娴的低唤,“王爷!” 脚步一滞,李朔面色僵冷的转身看她,“何事?” “过两日娴儿想去国寺一趟,也不知王爷能不能陪我一道去?”苏娴抿唇,“此去国寺路途遥远,娴儿……”她抚着自己的肚子,这意思自然是最明显不过的。 李朔犹豫了一下,“本王还有公务急需处理,今儿晚上本王再来与你详说。” 苏娴垂眸,“好!” 想了想,李朔上前一步轻轻的抱了她一下,“最近边关蠢蠢欲动,不是本王不愿陪你,实在是本王无暇分身。娴儿,你当明白你在本王心中的地位。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你,更让本王心动之人。” “本王等着你多年,这么多年来身边一直没什么女人,你就该明白本王的心意。娴儿,本王觉得你定然会懂!是吗?” 苏娴点点头,“只要王爷不嫌弃娴儿出身低微,能永远陪着娴儿,娴儿便知足了。” “好!”李朔松开她,“本王先去处理公务,尽量早些回来陪你。” “多谢王爷!”苏娴含笑行礼,“恭送王爷。” 李朔头也不回的坐上马车,瞧着是去军营的方向,半道上直接下了车,悄悄进了百花楼。 花娘是断没想到李朔会亲自来,由此也证实了她早前的推断。 谁说最是薄幸锦衣郎,这便是个例外。 第四百三十六章 花娘行了礼,只是将一张纸递上,“一大早的探子便送来了这个。” 李朔瞧着纸上的图案,眉心微微皱起,“这是什么?” “因为是龙纹,所以咱们不敢轻易处置,还望王爷明示。”花娘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李朔也没见过这是什么东西,“还有其他什么消息吗?” 龟公上前,“回王爷的话,这背面还有一行小字。” 闻言,李朔当即翻转,这才看到这背面的字迹:阎王殿前三更夜。 “这是何意?”延辛不懂,转而望着花娘,“只有这些吗?” “是!”龟公和花娘连连点头。 “看样子,只能先带回去,你们继续查!”李朔黑着脸离开。 等到李朔离开,花娘这才如释5;151121779088459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我如今瞧着,倒是不一样了。谁说这便是无情,只是这情分呢……都在那丫头的身上了。” “您确定?”龟公问。 “这不明摆着吗?”花娘轻叹,“咱都是过来人,看过多少悲欢离合,恩怨情仇。能把这丫头的命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还摆着苦肉计……真是难得用心。” 龟公笑了笑。 那龙纹扳指是文昌帝的专属,也是鬼狼大军的信物,除了胡王和傅云华便没人见过。 可惜现在,桑榆还在沉睡着,是以李朔也没办法得到准确的答案。 然则这苏娴也不知搞什么名堂,到了夜里便一直等着李朔,这国寺一行难道真的如此重要?延辛提醒,别是有什么埋伏,毕竟这苏娴是雍王府送来的,前两日还发现了雍王府的人在后门活动的痕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朔揉着眉心,陪着苏娴去一趟国寺倒也没什么,怕就怕桑榆醒来见不着他,会让她有些失望。 “爷是真当要去?”延辛一愣。 李朔不吭声,从军营回来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的,这鬼医的秘密得不到开解,他实在不明白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不是鬼医的杰作?? 那个印记,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朔应了苏娴,说是明儿要去一趟国寺,一来一回得要两日时间。是以应下之后,李朔便去了地宫,桑榆还在睡,如今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他真的是满心惧怕。 好怕就这样睡不醒,好怕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 那他该怎么办? 扪心自问此生杀人无数,战场上即便冷箭穿身都不曾皱过眉头,可现在却如此惧怕死亡。一个将军手握着生杀利刃,却开始敬畏死亡,可想而知这后果有多严重。 他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敢再杀人了。 怕有业障难消,怕应在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身上,那是他断然不敢去想的后果。 “好生照看着。”李朔将那张纸留下,“若是她醒了便告诉她实情,本王的事情,不需要瞒着她。尤其是本王的行踪,懂吗?让她别担心,我会平安回来,切莫轻信他人言语走出地宫。”他知道担心一个人是什么滋味,那种挠心挠肺的焦灼。 “王爷放心!”夕阳抿唇,“主子通情理,定然会明白的。” 李朔点点头,眷眷不舍的看了一眼床榻上依旧沉睡的沐桑榆,轻叹着离开。 “王爷!”延辛在外头候着,“已经准备妥当,包括国寺周遭。” “好!”李朔眯了眯眸子,“怕是要动手了。” “皇上那头……”延辛有些犹豫,“皇上一直没动静,这到底是准还是不准?早前雍王行刺,皇上和太后不也是打马虎眼吗?若是这一次……” 李朔深吸一口气,“皇帝连秦家都铲除了,手中捏了不少兵权,而今这边关蠢蠢欲动,谁都不敢再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否则的话岂非要将这大齐江山拱手让人。” “所以皇上这是……”延辛骇然,“那太后……” 李朔顿住脚步,“本王为大齐鞠躬尽瘁,为了李勋的皇位而奋不顾身,惟愿来日天下太平之日,能换得我的自由身,允我离开这是非之地。” “怕是不能!”延辛垂眸。 李朔当然知道不能,所以……不能也有不能的打算,若是最后还是难免一死,那么…… 苏娴已经等在马车边上,见着李朔出来,当即迎了上去。昨天晚上李朔一直待在书房里,如今终于出来了,可见他这心里还是有她的,否则怎么可能放下这么多的公务,心甘情愿的陪着她去国寺呢? 有那么一瞬,苏娴有些后悔,但……至少证明了李朔的心,便也让她下定了决心。 上了车,苏娴轻轻的靠在李朔怀中,浅笑盈盈的看着他,“王爷,您说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您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只要是你生的,本王都喜欢。若是个女儿,最好能像你这般温婉可人!”李朔面无表情的捏着她精致的下颚,略显粗粝的指腹微微摩挲着她的肌肤,“只要你们能母子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王爷似乎心事重重。”苏娴直起身子,略显疲惫的抚着自己的肚子。 李朔轻叹,“本王也不瞒着你,边关蠢蠢欲动,可能很快便要开战。若是开展,那本王……” 苏娴的眉心突突的跳,骇然盯着眼前的李朔,“王爷的意思……王爷的意思是……若是开战,皇上会让你出征?可你是王爷,大齐朝中无人吗?为何非要让你去?” “本王是亲王,深受皇上天恩,如今家国有难,岂可趋避之?”李朔抿唇,“本王……只是放心不下你。娴儿,你跟着本王吃了不少苦头,昔年还因为本王而险些惨死,你真当不怪本王吗?若是本王此去出征,万一回不来了……” “不!”苏娴当即捂住了李朔的嘴,一颗心砰砰乱跳,满心的后悔莫及。 这可如何是好? 消息已经送出去了,大齐边关蠢蠢欲动,若是李朔真的要出战……那…… 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一颗心,剜着疼。 第四百三十七章 瞧着苏娴的面色变化,李朔已经心知肚明。左不过这脸上,还是得做做样子的。拥着苏娴,李朔虽然满心抗拒,可这戏还是得做下去。 不得不说,男人的演技飙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毕竟女人的喜怒哀乐很容易表现在脸上,而男人若是习惯了隐藏,你便是到死都看不出来。 李朔口吻沉沉,“这些日子,本王一直在安排着有关于本王离开之后的事情,若是本王真的要出征,也不至于怠慢你们母子两个。若是本王得胜而归,这晋王妃的妻位便是你的,若不能……你也能带着孩子有个安身立命之处,谁也不敢欺负你们。” 说到这儿,李朔又是一声叹息,“娴儿,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很是薄情?昔年不顾你的生死,一箭穿心,今儿却要舍弃你们母子,远赴边关出战?” 苏娴已经哭了,此刻泣不成声,“王爷,是娴儿不是,是娴儿不好!” 如果这边关的消息没有送出,那还有转圜的余地,如今那头怕是已经联合起来了,她再说出来也是于事无补,甚至于依着李朔耿直的性子,可能还会对她失望,转而心生厌恶。 她不想让李朔恨她,是以这些事儿决绝不可说。 见状,李朔便不再多言,只是拥着她。 苏娴不曾见,这顶上之人的面色早已漆黑如墨。 桑榆醒来的时候,估摸着李朔已经到了国寺,这会定是住了下来。 “姐姐?”夕阳欣喜,但欣喜的同时也有些难受。可惜,王爷今儿出门了,不然又能跟姐姐好生相处一番。一想起王爷陪着苏娴那个坏女人,夕阳只觉得愤懑。 要不是为了所谓的大局,王爷又怎么可能牺牲色相? 真是气死了! “李朔呢?”一般情况下,桑榆醒转的第一时间,李朔都会在自己身边守着,她的沉睡与苏醒时间算是极为有规律的,所以李朔都会掐着时间来的。 桑榆醒来,没能见着李朔,眼底的精光渐渐的淡了下去。心中隐约明白,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李朔不会这样…… “王爷去了国寺,姐姐你别担心。”夕阳忙不迭解释着,“王爷就是怕你担心,所以才会……”夕阳忽然觉得自己不管怎么说都不太对。 “去国寺作甚?”桑榆勉力坐起身子。 夕阳撇撇嘴,“还不是那个苏娴咯……” 桑榆一怔,拢了拢衣襟,眉睫微微垂下,“无端端的去国寺,别是有什么图谋吧?” “王爷没说,我也不知道。”夕阳小心的揉着桑榆的腿,让她能适应一些再下床。往日这些事都是王爷做的,如今王爷不在,夕阳自5;151121779088459然得仔细着。 “苏娴……”桑榆揉着眉心。 “姐姐你别生气,那苏娴是个什么人,王爷的脾气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爷满心都是你,怎么可能看上苏娴那女人。何况苏娴肚子里怀着的,又是野种,王爷肯定不会多看她一眼的。”夕阳有些慌乱,生怕桑榆与李朔之间因为苏娴而产生任何的嫌隙。 桑榆蹙眉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你姐姐我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夕阳,你也太小看我了。” 夕阳一怔,“嗯??” “我只是在想,这苏娴无缘无故的去国寺作甚?怀着孕的人,是很忌讳去那些人多的地方,何况是寺庙。”桑榆眸色沉沉,“有孕之人本就有些忌讳去那些庙离,最多去求送子娘娘庙,求个男儿或者女儿,还跑去国寺那么远的地方,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这么一听,好像是这个理儿。 夕阳急了,“那王爷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你家王爷是属猴的,猴精猴精的,能想不明白这些?”桑榆起身,扶着腰走了两步,这才觉得胸腔里的一口气缓缓出去,慢慢的深呼吸几次,身子总算舒爽了不少。 夕阳不解,“既然王爷知道,那为何还要……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这苏娴是李珩送来的,雍王府怕是要有动静了。”桑榆眯了眯眸子,“若是他们敢伤他,我定是不会放过他们!早晚要叫这罗刹门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总不能一直当个缩头乌龟才是。” 夕阳点点头,将一张纸递给桑榆,“这是王爷临走前留下的,说是百花楼给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问问姐姐您是不是能看明白一些。”说着,夕阳抚着桑榆坐下,“姐姐先坐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桑榆颔首,接过那纸只是扫了一眼,便愣在了当场。 下一刻,桑榆骇然站起身来,“这是……” 夕阳已经出去,桑榆赶紧从梳妆台最底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木盒子,这里头就摆着两样东西,一样是血珠子,一样便是父皇留给她的扳指。 一模一样…… 真的是一模一样。 那这东西是鬼医给的,还是慕守业??? 桑榆僵在当场,手中的纸无声无息的落地,这是……低头去看,信纸的背面还有一行小字。 阎王殿前三更夜!!! 不是鬼医! 又或者说,是鬼医和慕守业一起回来了!!! 心口砰砰乱跳,桑榆面色发白,颤抖着去看手中的信物,一时间竟忘了回神。直到听见了外头的脚步声,桑榆才快速的把扳指收好,费力的将地上在纸捡回来。 “姐姐,你放着吧!”夕阳进门便见着桑榆弯着腰,当即吓得大叫起来,赶紧放下手中的食盒去把纸捡起来,“姐姐赶紧去吃饭吧,这事儿我来!我来!” 可把夕阳给吓坏了。 这弯腰,要是弯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再看桑榆的脸,怎么这样苍白? 夕阳急了,“姐姐,你还好吗?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姐姐,你若是不舒服可千万别忍着,王爷告诉咱们,若是有事便不必顾忌,万事性命第一。即便是咱们暴露了也没什么关系,你与孩子的性命那才是重中之重。” “我没事!”桑榆深吸一口气,“你去给我拿纸笔过来。” 夕阳一愣,转而快速去取了纸笔,“姐姐要作甚?” 桑榆提笔写了一句:阎王殿前三更夜,不分善恶论尊卑! “马上让阿六把这个送去国寺,亲手交给王爷手里,一定要快!”桑榆面色僵冷。 夕阳点头,桑榆很少这般面色,可见事情非同小可。 第四百三十八章 信送出去之后,桑榆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可这次她睡得极不安稳,即便是在睡梦里,亦是难掩这蹙眉的姿态。夕阳也不知桑榆这是怎么了,竟然这般紧张。 不但写了书信送去国寺,还给百花楼送了一张纸。至于这纸上到底写的是什么画的是什么,夕阳便不得而知了。左不过花娘瞧着纸上那印记,足足愣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纸上是个印记,而这个印记却不是画出来的,而是沾了印泥印上去的。如上次那张纸一般,在背面位置有一行小字,上头写着:不论善恶论尊卑。 到底是什么意思,花娘也不知道,只明白这晋王府里必定有人持有这上头的印信,至于到底是谁捏着,便也不敢继续往下猜。 心里却隐隐有些感5;151121779088459觉,这东西绝对非同小可,闹不好会死无全尸。所以花娘吩咐探子,当初这东西怎么来的,今儿就怎么送回去,切莫打草惊蛇。 李朔收到书信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阿六几乎是马不停蹄。千里快马,总算赶到了国寺。不过到了国寺外头,阿六便下马前行,最后悄悄的潜入国寺。 毕竟这里头还有一个苏娴,主子吩咐过,绝对不能让苏娴察觉。 好在这会苏娴已经睡下了,李朔则在方丈室内与方丈说话。 听得延辛来报,说是家里来人,李朔便辞了方丈走出方丈室。瞧着阿六这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李朔的心里是慌张的,再瞧着书信上所言的那下半句,李朔的面色便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尊卑? 所谓尊卑还能是什么? 鬼医是大燕人,所以……所谓的尊卑自然是指大燕皇室。若是没有半点信物或者其他某些方面的特指,估计是请不到这大燕鬼医。 那该如何是好? 难道就这样放弃吗? 李朔揉着眉心,只觉得头疼。 “王爷?”阿六低低的问,“是否有话让奴才带回?” “她当时还好吗?”李朔低低的问。 阿六俯首,“奴才并未见着,但是夕阳来送信的时候面色不太好,只说是夫人吩咐的,一定要快马加鞭决不可耽误。想来当时,夫人是极为担心的。” 李朔深吸一口气,“回去吧!好生保护夫人,其他的,本王自己会处置。若是夫人醒了,记得告诉她一声,本王可能会晚些回来,这国寺的一些事情会有些棘手。” “是!”阿六行礼,当即撤身离开。 瞧着阿六飞身离开,延辛上前一步,“爷,夫人让阿六连夜送信,想必已经参透其中的奥秘。依着夫人的性子,怕是会及时采取行动。” 这也是李朔所担心的,桑榆对于这个孩子,看得比她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但凡有一点希望,她都不会放弃,所以…… 所以李朔很担心,自己此刻不在她身边,而且这国寺里的事情还急需处置,他暂时无法回转。若是晋王府有什么事,他还真的是鞭长莫及。 一想起这些,李朔恨不能抛下一切奔回晋王府。 管他什么朝廷什么兄弟阋墙,管他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天下太平。他也不过是个男人,只有一条命一颗心,哪有这么多的精力,顾得了所谓的天下苍生。 若此生无她,苍生于我何干?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国寺外头终是有了动静。 苏娴快速坐起身来,“胭脂!” 胭脂疾步上前,取了外衣与苏娴披上,然后搀着她快速往外走。 李朔此刻已经站在院子里,他本就一夜没睡,此刻负手而立,月光下背影拉得颀长。那一身的寒戾之气,叫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靠近。 “王爷?”苏娴低低的喊了一声,扶着腰想要靠近。 可见着李朔转身时那一脸的冷漠与凛冽,苏娴又犹豫了,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吞下去,没敢继续往下说。若是被李朔知晓这外头的动静,乃是她与雍王府的合谋,恐怕李朔此生都不会原谅她。 李朔,最恨的便是欺骗。 “回去歇着吧!”李朔冷着脸,“本王会处置妥当。” 苏娴抚着自己的肚子,“王爷,我怕!” “莫怕!”李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压根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回去歇着吧!” 延辛急急忙忙的赶来,“王爷,国寺被包围了。” 话音刚落,苏娴骇然瞪大眼眸盯着李朔,“王爷,咱们赶紧从后门离开吧!如今,还来得及!” “延辛,护送侧妃从后门离开。”李朔下令,“本王会调拨人手,让你们母子平安。” “那王爷你呢?”苏娴忙问。 李朔眯了眯眸子,“本王征战沙场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身为将军,又岂能临阵脱逃,岂会贪生怕死。这些宵小之辈只管上来,本王若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血性男儿。延辛,还冷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着侧妃离开。” “不!我不走!”苏娴急忙上前,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我要跟王爷生死一处,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跟着王爷。” “只有你们离开,本王才没有后顾之忧!”李朔看了延辛一眼。 延辛当即行礼,然后冲着苏娴摆了个“请”的姿势,“侧妃!” 苏娴紧咬着下唇,听得李朔加重了音色,“马上离开!” 最终,苏娴拗不过李朔,在延辛等人的护送下快速从国寺的后门离开。可苏娴后悔了,躲在国寺的后山上,看着国寺周围那明晃晃的火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再也没了着落。 如果李朔出事,或者说李朔死了,那她该怎么办?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苏娴摇头,不,这不是她想要的。曾几何时,她倾慕过这个男人,后来又恨着这个男人,因为那一箭他险些要了她的命,若不是她命大…… 但是现在,她有了他的孩子,失去孩子的父亲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谓的惩罚,最后折磨的也只是她自己罢了。 “主子!”胭脂一把拽住想要原路返回的苏娴,“您要干什么?” 延辛当即拦住苏娴,“侧妃请三思,王爷定不会有事。” 哪知有人却高喊一声,“快看,起火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果不其然,国寺内外燃起了熊熊烈火,那火势让人心惊胆战。这可是文昌帝时期便留存下来的国寺,是以付之一炬难免可惜。 然则可惜归可惜,总归是人命关天。 苏娴急了,“坏了,王爷……” 延辛忙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何况王爷武功奇高,想来自有办法脱身,请侧妃放心便是。若是侧妃带着小王爷回到国寺,只怕王爷……会顾此失彼。” “对啊主子。”胭脂阴测测的说着,“王爷武功奇高,您还是多想想自个儿吧!” 听得这话的时候,苏娴猛地回过神来看了胭脂一眼。 四目相对,苏娴只觉得倒吸一口冷气,她这还是真是关心则乱,怎么忘了胭脂这茬。极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苏娴眸色焦灼的望着那火光的方向,心里头开始盘算着,该如何才能不动神色的帮一帮李朔,此后又能安抚边关那头。 胭脂却是报以怀疑之心,她跟苏娴不一样,苏娴对李朔惯有爱慕之心,可胭脂只有对主子的服从和忠诚。 延辛只知道自己必须盯紧这对主仆,免得自家爷的计划生出突变。 大火蔓延之前,李朔早就带着人撤出了国寺,看着百年国寺毁于一旦,虽然有些心疼,但心疼之余便冷了眸色。这些人果真是要让他死,可若不能激起民愤,有些事情永远都只能被人遮遮掩掩的一笔带过。 “王爷!”底下人上前行礼,“业已准备妥当,等着那些跳梁小丑全部进入,便可收网。” “好!”李朔眯了眯眸子,“随时准备着,只要全部进入,投降者可留有一命,若是负隅顽抗,以谋反之罪杀无赦。”这是李勋早前给予的敕令。 “是!”底下人当即分散开来。 京城那头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朝时分,外头的侍卫急急忙忙的进来。把晋王遇刺的事儿这么一说,瞬时满堂哗然。 须知这晋王遇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前虽有调查,不过一个个都心知肚明,有太后娘娘压着谁也不敢吭声。可现在呢?皇帝已经杀光了秦家的人,还把秦家的兵权都牢牢的捏在了手里。 秦家当不了墙头草,皇帝这头的兵力大增,算是扳回一局。 这一次,李勋没有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是龙颜大怒。须知这国寺乃是京城内外多少百姓的一种心里寄托,承载了千百年的平安喜乐。历经多少朝代更替,此后又因为文昌帝而扩建了规模,并且让着宗教普及大众。 所以这一次国寺被烧毁,会激起不可饶恕的民愤。 而烧毁的同时,又因为晋王身在其中,便叫这天下百姓都知晓了有心之人为了杀死晋王而焚烧国寺的事实。 金銮殿内,满朝文武跪在地上高呼:“皇上息怒!” 卓太后也急了,于向阳宫内大发雷霆,“怎么会这样?这蠢货!” 长安行礼,“皇上在前朝发了脾气,这会满朝文武再也没人敢帮着雍王殿下说话,太后娘娘,事已至此,奴婢觉得您最好能置身之外,否则……”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次,皇帝李勋是断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悄悄让人去一趟雍王府,问问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这混账东西怎么就这么不长进?闹出这么大的篓子,这次看谁还能给他兜着!”卓太后切齿。 “恐怕谁都兜不住了。”卓君御不紧不慢的从外头走进来,“姑姑,您还不想弃车保帅吗?若是再纠缠下去,估摸着您这个太后娘娘都得移驾冷宫里待着。” “你!”卓太后一怔,“你来干什么?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最好别掺合其中。” 卓君御笑得凉凉的,一屁股坐下来,冷眼看着宫殿里的一切,指尖慢慢抚过上好的梨花冷木,“姑姑觉得不让我掺合其中便算是保全了我?可姑姑想过没有,你姓卓,皇上早晚是要铲除卓家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那么个东西,把卓家推上绝路,姑姑觉得值吗?” 卓太后没有吭声,长安行了礼准备退下。 哪知长安刚走到门口,便听得身后卓君御一声冷喝,“站住!” 长安一愣,当即转身行礼,“小侯爷!” “想去雍王府,也不想想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够不够牢固。出了这样的事,这雍王府还能去吗?只要你前脚踏进雍王府,后脚这宫里头就会生出变故。”卓君御起身轻叹,“姑姑,你筹谋了一辈子,怎么如今老糊涂了,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太后娘娘?”长安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卓太后没有吭声,俄而思虑了片刻才招招手,示意长安不必去了。幽幽然轻叹,卓太后坐定,神色有些晦暗,“君御,你说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己做的事儿自己兜着,别连累旁人就是。”卓君御眯了眯危险的眸子,“姑姑一辈子都在为了卓家,可现在若是再跟雍王掺合在一起,那卓家这谋反的罪名可就洗不掉了。” “雍王这个蠢货,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亏得姑姑瞎了眼,还会鼎力支持他。虽说他的母妃也是卓家人,可终究不是咱们一条血脉的,不是吗?” 卓太后点点头,这倒是事实。 卓君御勾了唇角,“姑姑可想过吗?为什么国寺会起火?这李珩再蠢,也不至于蠢到把事情弄得这么大,若真的要放火,这一把火烧了晋王府不是更省心省力吗?何必要等到李朔跑出了京城,李珩再去放火呢?” 眉睫骇然扬起,卓太后的身子绷紧,指尖深深扣入这木扶手中。 “想起来了?想明白5;151121779088459了?”卓君御起身,笑得何其嘲讽,“想杀人却被人摆了一道,这里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想必姑姑和李珩都该好好反思一番。我早就说过,这世上根本没有可信任之人,即便是身边的人,那也是包藏祸心的白眼狼。” 卓君御凑近卓太后,哑着嗓子笑道,“雍王那个废物,这次玩完了!” 第四百四十章 卓君御似乎很满意卓太后脸上那一副失望透顶的模样,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长安,“好好照顾太后娘娘,我去看看吧!” 卓太后一怔,“你?” “我本就是闲赋在家,什么职位都不是,什么兵权也没有,那皇帝还能不许我看热闹?姑姑……”卓君御神秘兮兮的凑上去,“我就是个看热闹的。” 语罢,卓君御突然大笑两声,转身跨出了殿门。 “太后娘娘,这……这小侯爷……”连长安都觉察了,这卓君御就像个疯子。可她不敢说出来,毕竟这是卓家唯一的男丁,是卓太后最后的希望。 “这疯子!”没想到,却是卓太后自己道了一句,那般哀怨那般的无奈,“分明聪慧过人,却将一身的聪慧不知放在了何处。卓君御疯了!” 卓太后颤颤巍巍的起身,不过卓君御有句话还是对的,那就是雍王李珩,玩完了…… 这李珩有不少事是瞒着她的,是以卓太后如今就算想帮着,也没了法子。事情闹得太大,她这个太后即便能有话语权,此刻也不敢应对,毕竟众怒难犯啊! 门外传来一声喊,说是雍王侧妃尹若雅求见。 往日里卓太后倒是很高兴尹若雅能过来,可今儿……她却不高兴了。她对李珩的希冀,有些时候也是受了尹若雅的误导。这女子善蛊惑人心,在她身边伺候着,时不时的吹吹风,以至于卓太后年纪大了,便也跟着老糊涂了。 “不见!”卓太后拂袖而去。 尹若雅跪在向阳宫外哭泣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妾身求您救救雍王殿下。太后娘娘,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太后娘娘……” 长安走了出去,“侧妃还是回去吧!好歹您的妹妹是永定侯府的夫人,想来皇上就算真的要怪罪,也不至于让你们连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 这话的言外之意,自然是无需多言的。 可尹若雅不肯,她要的并非安身立命。 “可是侯爷压根不管朝中之事,就算是妾身去求小侯爷也没什么用。若兮她……”尹若雅泣诉。 长安轻叹,“郡主嫁去了大梁,为大梁算是鞠躬尽瘁,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这卓家都不会被牵连。卓家若能得保,于你们而言自也是有利无害的。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侧妃聪慧,想必也能明白个中道理。” 尹若雅怎么会不明白,这言外之意就是卓太后不会出手,而且会明哲保身。在这,若她懂得分寸,便不会让这件事牵连到卓家,卓家是雍王府最后的倚靠。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御书房内,李勋眉目凉薄,冷飕飕的瞧了一眼前来汇报的袁成,手中仍旧把玩着白玉棋子,“太后真的没有出手相助?” “是!”袁成俯首,“连那尹侧妃前来,都被长安姑姑给劝走了。太后如今安心在佛堂里念经,对于雍王殿下这件事,太后娘娘似乎并不像多管。” “不管?”李勋笑靥凉薄,“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清心寡欲了?早前可是眼巴巴的等着雍王李珩将朕取而代之!”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了清晰的脆响。 那声音,惹得袁成和杨云锡都不禁心中一颤。 一子落定,输赢当下可见。 雍王府被包围的时候,李珩还在负隅顽抗,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纰漏之处。即便是让人去行刺李朔,也是做得格外小心翼翼,何来的疏漏之说? 便是李朔出行去国寺,也算5;151121779088459是个秘密,突然之行想来谁都会心生怀疑,怎么可能做得了这样精密的安排? 可偏偏,国寺外头交战了一夜,拿下了不少雍王手底下的军士,那些军士一个个都被摁在牢笼里。 李朔一言不发的坐在营帐内,瞧着那被损毁得所剩无几的国寺,一溜的和尚都在外头盘膝,敲木鱼的敲木鱼,念经的念经,有的脸上还残留着昨晚的炭火痕迹。 附近来了不少村民,自发的来救火,并且都亲眼目睹了晋王李朔被歹人袭击的过程。 千百年的国寺,一朝损毁严重,百姓当然不答应,这会还有人自发去了雍王府。众怒难犯,百姓的滔天怒火,便是军士们见着也是心里发怵。 这些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你动不得杀不得,却也奈何不得。 最后,还是李勋一道圣旨,命了刑部尚书连同自己身边的殿前将军杨云锡,一道将李珩押解入宫囚禁在景泰宫里。等李朔回来之后,再一并对质。期间,不许任何靠近,谁敢违令当以同罪论处。 李朔命人将那些降军带回京城,并且着人清理这国寺内外,尽量帮着百姓恢复他们的“信仰”,以免发生更大的百姓暴动。 此后,李朔才与苏娴会和,领着一众家眷匆匆赶回京城。 回到京城已经是第二天,李朔甚至来不及悉数,顾不得连日未眠便换上了官服上朝。 李珩不服,站在金銮殿上仍是一副昂首之态,“本王不曾派人刺杀过李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你一心视本王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此明显的做法,就不怕……” 至今时今日,李珩还觉得自己并没有疏漏,殊不知他早已是李朔和李勋的瓮中之鳖。 “那二哥要不要跟外头的人对质一下?”李朔行礼,“皇上,臣弟带回不少俘虏,这些人都可以作证,的确是雍王手下的军士。他们是奉了雍王之命,前来对臣弟下杀手的。但是臣弟有亲军随扈,所以他们无法下手,干脆放火烧了国寺,打算把咱们都烧死在国寺内。” 朝堂上满是哗然之声,这人证都在了,想必雍王就算想翻供也没那么容易了。 “你胡说!”李珩切齿,“本王何曾……” “二哥还想狡辩吗?”李朔冷笑两声,“皇上,臣弟请求当堂对质!” 李勋切齿,“好!朕倒要看看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音落,便有金殿侍卫押解着不少军士步上朝堂。 一瞬间,李珩眉心突突跳,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第四百四十一章 当为首的军士将一封密信送上,李勋命人亲自打开,这上头的雍王李珩专属的印信,几乎证实了李珩所有的犯罪事实。 李珩愣了,一时间还真的没明白过来。 等着明白过来,李珩扑通一声跪地喊冤,“皇上,微臣是冤枉的,微臣……” “你敢说你没有下令刺杀于我?”李朔冷嗤。 有! 李珩心虚,可到了这时候便是死活不能承认,只有咬死不认才能有一线生机,“没有!我没有!皇上,这是诬陷!这是诬陷!” “那印信可是有假?要不要请雍王殿下把印信拿出来做个比对呢?”李勋眸光利利,君王盛怒,是以谁都不敢吭声。饶是早前还帮着雍王的那些老臣,此刻也是大气不敢出。 怪只怪李珩自己蠢笨,把行刺事件闹得这么大。 若只是如利州之行一般,草草了事,不就罢了? 没奈何,谁也不敢帮忙。 李珩继续道,“皇上,臣之前不知晋王要前往国寺,就算臣有心要杀了李朔,也不至于能知晓得如此清楚。皇上,臣是冤枉的,是有人陷害微臣,还望皇上明察。” “是,我国寺一行的确很匆忙,所以……”李朔眯了眯眸子,扫了一眼众臣,瞧着众人那一副怂包般的模样,心里便有了底,“所以臣觉得这事儿臣也有责任。” 李勋道,“此话何解?” 李朔继续说,“臣弟的身边有了二哥的细作,是以将臣弟的行踪悉数透露给二皇兄。二皇兄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对臣弟下了杀手。只是可惜那国寺一夜之间竟付之一炬,只是二皇兄,你真的非置我于死地不可吗?” 质问的模样,惹得满堂文武议论纷纷。 兄弟相残本就是这样残酷,可是……大齐刚刚建朝没多久,是以这种事也算是头一遭。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但心里都明白,如此行径理该…… 李珩忙道,“皇上莫要听信晋王胡说,臣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臣……臣的确没有下过军令,再傻也不可能让让军士去刺杀李朔。这般,不是把自己暴露在跟前吗?臣,没那么愚蠢。” “皇上!”李朔道,“臣的府中有二皇兄的细作,昨晚连夜细查,终于揪出了那细作。”说着,李朔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书信,毕恭毕敬的呈递,“此乃是从细作的房中搜出来的证物,还望皇上明鉴。” “呈上来!”李勋道。 是一封书信,而且是李珩嘱托凌风传递给苏娴的书信。按理说这种上旬理该当时就销毁,但苏娴当时想留个心眼,把这书信递给边关的主上。 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书信便被延辛派人劫走,辗转到了李朔的手里,而今却成了呈堂证供。 好在这书信上头没有署名是给谁的,只是李珩的字迹清晰,要想抵赖却是不可能了。上头清晰的写着李珩有关于此次的行刺计划,大致意思是要将李朔杀死在国寺里,如此一来即便消息传回京城也得是第二天。 等着消息一耽误,他便有足够的时间销毁所有的证据,让人查无可查。 “你还有什么脸喊冤枉!”李勋拍案而起。 底下黑漆漆的跪了一片,文武百官高声喊着,“皇上息怒!” 李珩见到那书信的刹那便认定是苏娴出卖了他,转而厉喝道,“李朔,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那细作不就是你的侧妃苏娴吗?哼,她理该同罪。” “这上头未指名道姓的,你说是本王的侧妃便是本王的侧妃吗?李珩,你当别人是傻子,当本王也傻吗?苏娴怀着本王的孩子,傻子才会让自己的孩子没了父亲。”李朔勾唇笑得冷戾,“这母子两个若是没了晋王府,就等于浮萍没了依靠,你觉得谁会信?” 李珩哑然。 心知,李朔怕是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果然,晋王府那头也行动起来,延辛进门的时候,胭脂正抱着信鸽打算往外送消息,却被延辛逮个正着。二话不说,延辛直接动了手。 胭脂本就会手脚功夫,而且武功不弱,但比起延辛倒是略逊一筹,是以终被延辛擒获。延辛直接让人堵住了胭脂的嘴,当下带走。 苏娴上前,面色惶然的捂着自己的肚子,“你们这是干什么?” “此乃雍王府细作。”延辛面无表情,“请侧妃放心,王爷定然会保护好你们母子,绝不叫歹人伤你们母子分毫!” “这是李朔说的?”苏娴面色苍白。 延辛颔首,“是!王爷亲口所说,卑职不敢撒谎。如今王爷和雍王殿下就在前朝对质,还望侧妃能安心待在府中,莫要离开半步。雍王殿下的军士已经在城外集结,这京城之内可能要乱,所以王爷叮嘱侧妃,仔细身子,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苏娴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当即点头。 迎上胭脂那求助的眼神,苏娴的话到5;151121779088459了嘴边仍是没敢吐出来,只是冲胭脂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等到时机定会救她。 见状,胭脂微微颔首,还真的没有挣扎。 她寻思着,自己跟苏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己若是被刑讯逼供,那苏娴也跑不了。何况到了现在的局面,除了苏娴,还真的没人能救她。 挣扎,也是于事无补。 信鸽被关进了笼子,延辛回头看了一眼木讷站在回廊下的苏娴,勾唇笑得凉凉的。 胭脂被抓,主院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府中众人,晋王府内人心惶惶。 再者,京城外头也有了不少动静,晋王底下的军士开始蠢蠢欲动,开始朝着京城逐渐围拢过来,大有要将京城包围的意思。 早前有个秦家,如今换成了雍王。 京城内的百姓人心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勋也是个果断的,当即下令五城兵马司城内戒备,并且着李朔立刻抽调兵马勤王。谁敢轻举妄动,立刻以谋反叛逆之罪论处,九族连坐。 直到李珩被打入天牢,他都没能反应过来,明明自己的兵符还在手上,是谁在外头调动军队造反??? 第四百四十二章 京城内外的局势一触即发,也就意味着雍王李珩的罪责是再也洗不清了。雍王府的人全部被下了大狱,尹若雅则被送进来跟李珩关在一处。 这也算是对他这个雍王殿下的厚待了。 “王爷?”尹若雅抽泣着喊了一声。 李珩急了,“外头情形如何?” “外头都在说,王爷想要谋反。而且……京城外头如今被您的兵士包围,都是您下的军令。”尹若雅梨花带雨,“王爷,不是说时机还未成熟吗?毕竟咱们这一次,真当不知道能否刺杀成功,怎么您就这么等不及,马上调动了军士呢?” 李珩一把推开尹若雅,直接将她推在地上,大喊一声贱人,“连你都不信我?” 尹若雅愣了,坐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王爷的意思是……外头的兵,不是您调动的?” “本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下令刺杀李朔,但本王没下令要放火。还有这、这兵围京城,跟本王没有半点关系。”李珩也是摸不着头脑,心中乱成一片麻,“这到底是怎么了??” 尹若雅明白了,“王爷,咱们被耍了。” “什么?”李珩仲怔。 尹若雅跌坐在地,面色惨白如纸,薄唇止不住轻颤,“王爷,咱们中了圈套,有人将计就计,如今……咱们是板上钉钉,真的死定了。” 李珩一屁股坐在木板床上,“你的意思是李朔将计就计5;151121779088459,和皇帝串通一气,给本王下了套,然后本王还……还傻乎乎的往里头钻。于是,只要本王这一次出手,哪怕不是为了杀死李朔,本王都难逃一劫。” “是!”尹若雅红了眼眶,“王爷,咱们中计了。” 可现在明白又有什么用呢?事已至此,天下人都知道他李珩要谋反的“事实”,这兵临城下,可不再是一个卓太后能摆得平的事情。 李珩瞬时面如死灰,只剩下口中细弱的呢喃,“完了!完了……” 的确是完了! 御书房内,李朔将一干罪证都摆在了李勋的御案前。 有关于李珩跟大梁的二皇子等人勾结,意图打开门户,让大梁人助起谋反,还有一些则是与二皇子的书信往来,并且在上头有着某种协议,协议的内容无非就是李珩登基之后,允诺给二皇子的好处。 这些好处也包括,扶持二皇子斗倒大皇子萧录,成为大梁的国君,并且大齐以后还得给大梁年年岁贡,以彰显两国的情分。 “混账!”李勋愤然,“岁贡,那便是君臣。这李珩真是个废物,就这般还敢跟大梁的人合作?呵,卖国求荣,真是好本事!” “皇兄息怒!”李朔道,“如今的局面还在臣弟的掌控之中,只需要平息刀戈,此事就可以任皇兄处置。也亏得大皇子来了这些消息,才让咱们能盯紧了雍王府,保全了大齐与大梁的和平局面。” 顿了顿,李朔又道,“由此可见,郡主功不可没。” 李勋眉心微挑,若有所思的望着李朔。 他这是在为卓家说情?? 或者说,是在帮着太后求情! 不过李勋这样的疑窦神色也只是一闪即逝,转而快速敛了神色笑道,“有老五这样的好帮手,朕如虎添翼,自然是高枕无忧的。” 李朔行礼,“臣弟不敢邀功,臣弟只想皇兄能安稳天下,若得天下太平,臣弟死而无怨。” “好!”李勋深吸一口气,“老五你便放心大胆的去做,接下来的事情朕会处理妥当。” “是!”李朔疾步出门。 如今这局面还在他的掌控之中,是以只要他安排妥当,就打不起来。 李朔出去的那一瞬,李勋的面色当即冷了下来。 “皇上?”杨云锡上前行礼,“这雍王殿下与大梁的人……” “大梁和大齐好不容易议和,保持了友邦关系,若是因为一个李珩而闹得两国不睦,给人以可趁之机,那朕岂非得不偿失?”李勋冷着脸,“所以这件事,朕得悄悄的处置,不能让人抓着把柄。” 袁成低低的开口,“那太后娘娘……” “她如果想看到兵戈四起,那朕只好六亲不认。”李朔冷笑两声,“不过太后深明大义,想来也不会跟天下人为敌。这大梁与大齐好不容易换得太平,太后这祸国的骂名,怕是也不敢担着。何况她背后还有一个卓家,若是她不管卓家的死活,那朕便无话可说。” 卓太后哪敢在这档口上跟皇帝作对,如今谁敢当那出头鸟,谁就是与天下人为敌。 而且此事牵扯到了大梁,所有与雍王有关的事情都必须悄悄进行,决不可轻易的走漏风声。到了这会,天下太平远比一个雍王李珩要重要。 京城外的军士一脸懵逼的看着李朔领着皇命策马而来,他们是奉命前来守护京城的,而今却突然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愣是一个两个都回不过神来。 李朔领着人回宫,最后在刑部里才确定说是李珩身边的亲信应鸿带着兵符去了军营,打着保卫京城的名号,却做着谋反的事。 这可把一个个都吓得不轻,出了李珩的亲信,谁也不知道李珩与大梁勾结几欲谋反之事。 眼见着天下太平,谁不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太平日子? 这血染黄沙,刀头舔血的日子,他们早就过够了。 于是皇帝下令,追捕应鸿。 饶是如此,搜遍了整个京城内外也没有找到应鸿的踪迹,是以这些军士便死咬着应鸿不放,尽可能的把事情推到应鸿和雍王李珩身上。 都这个时候了,但凡识时务,都不会再往上凑。 大网收拢的那一瞬,雍王身边的大鱼小鱼都被李朔和李勋一一吞吃。国寺纵火案,晋王遇刺案,雍王谋反案,三起大案并为一处,着六部和三司查察,皇上亲自殿前御审。 尹若雅眼见着李珩被带走,自然是泣不成声。 尹父是礼部尚书,此刻更被停职查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稍有不慎再惹来祸端,只能私底下求人。可这会,雍王府都倒了,还有谁敢站出来掺合? 没办法,只能找到尹若兮。 好歹尹若兮边上还有个卓君御,永定侯府小侯爷!! 第四百四十三章 然而尹若兮中不是尹若雅,卓君御也不是雍王李珩,在男女之事上,卓君御一惯只当做是消遣和发泄,不曾有半点儿女情长,是以就算尹若兮跪在自己跟前大半天,他的脸上也没有半分动容之色。 云心在旁低低的抽泣着,尹若兮的脸上却是无悲无喜,那一副看透了一切的神色,叫卓君御看着看着便心生不悦。或者说,不是心生不悦,而是越看越生厌。 那种看在眼里,打心底厌恶的感觉。 “你这般模样是想做给谁看?”卓君御用力的掐着她精致的下颚,“你觉得尹家有事我必须帮忙是吗?” “我没有这样觉得。”尹若兮羽睫微垂,“只是觉得有些时候,人不能没了良心。” “良心?”卓君御蹲下身子,与她尽量保持平行的视线,“你告诉我,良心是什么东西?能当吃当穿?还是关键时候,可以用来保命?尹家自作孽不可活,跟外朝勾结,那是你爹咎由自取。皇帝与太后会看在我的面上不予牵连,但……” 他还没能说出下半句,只是勾唇笑得邪冷。 尹若兮定定的看着他,“但什么?” 卓君御徐徐起身,“仗着我卓家的恩赐,你还想怎样?我这般对你,已经很给面子,你不过是太后塞给我的一个女人罢了,还觉得自己有多尊贵?我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是!侯爷身边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尤其是像我这般落魄的女人。”尹若兮起身,当即转身离开。 哪知还不待她转身,顿觉腕上一紧,已经被卓君御拽住了手腕,直接拉进了怀中。他强健而有力的臂弯此刻正用力的箍着她纤细的腰肢,容不得她挣脱。 “你想干什么?”尹若兮愤愤的盯着他,“卓君御,你是侯爷,我拿你没办法。是以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你说过的,入了侯府我便是自由的,男儿当一言九鼎快马一鞭,岂能出尔反尔?” “在我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承诺。”卓君御冷眼看着底下人,启荣会意的领着所有人退下。 眼见着房中只剩下自己与卓君御,尹若兮有些慌张,“你放手!你放开我……” “我卓家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让你们尹家能免于死亡威胁,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卓君御笑得凉凉的,“尹若兮,你别不识好歹,别忘了在你生是卓家的人,死也是我卓君御的魂。” 他的力道很重,突然拂落了案上的一切。 外头,只听得瓷器落地的哗然脆响,然后便是尹若兮的哭声。 启荣微微蹙眉,当下遣散了众人,连云心都被赶了出去,只能在院门外头守着。 被迫分开的双腿,止不住的颤抖,那毫无前戏的进入,伴随着肌肤摩擦的刺痛。稚嫩的甬道里,微微溢出鲜血润着。疼痛与羞辱,让尹若兮小脸变得惨白而扭曲。 她疼得死死抓紧了卓君御的胳膊,身子被他用力的摁在桌案上。 除了承受,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她想着,等他结束!结束就好! 可哪知道这卓君御本就是个无情之人,既然看懂了她意思,又岂会轻易的放过她。折腾来折腾去,尹若兮便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每次快要死的时候又都被拽回来。 疼痛,疼到了麻木。 到了最后,尹若兮直接昏死过去。 云心进来的之后,只看到桌案上浑身是血的尹若兮,当即哭得不成样子,死死抱着自家小姐的身子,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实在没想到,在尚书府还算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到了侯府便遭受这般折磨。 直到大夫离开了,尹若兮还没苏醒。 浑浑噩噩之中,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郁郁而终的生母,因为家族的利益而被迫结合,最后终是违背了她自己的愿望,活得生不如死。 尹若兮想着,难道自己真的要赴娘的后尘? 她不愿!真的不愿! 最后,尹若兮是在疼痛中醒转的,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双眼肿如核桃的云心。 云心哭得厉害,见着自家小姐苏醒,赶紧把药端上。拿着勺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大夫说了,小姐若是醒来得马上吃药。小姐,药快凉了,你赶紧把药吃了!” 不管发生什么,人总归是要活下去的。 尹若兮喝了药,躺在床5;151121779088459上一动不动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云心才低低的问,“小姐,你在想什么?” “我爹呢?”尹若兮问。 云心有些犹豫,“老爷……老爷回去了!” 自然是要回去的,卓君御是什么人,那就是个冰块做的,一颗心怎么都不可能焐热,是以还有什么可求他的?求来求去,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小姐,侯爷如此待你,那以后该怎么办?”云心担心得不行,“要不,咱们……咱们进宫去找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那么喜欢小姐,定然会帮着小姐的。” “太后待我再好,那也是卓君御的亲姑姑。是看在他的面上,而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尹若兮也算是看透了,“云心,你收拾东西,咱们住到北苑去。” “小姐!”云心骇然,“那北苑下人住的地方。” “我早前发现北苑有个偏宅,那里没什么人,又安静。”尹若兮垂眸,“我不想再看到卓君御,更不想与他有任何的瓜葛。” 一想起尹若兮不久之前那血淋淋的模样,云心当即转身去收拾东西。 他们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带上几件衣裳便是。 卓君御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的血腥味早就散了。他还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尹若兮就觉得有气,即便在青楼他都不曾这般狠戾的对待过那些姑娘。 难道说在他心里,尹若兮连青楼女子都不如了? “夫人呢?”卓君御问了一句。 谁知底下人却说,夫人搬去了北苑。 一听北苑二字,卓君御整张脸便黑了下来,“尹若兮,你可真是好样的!” 第四百四十四章 这大概是卓君御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嫁入了永定侯府们如今还想着与他撇清干系吗? 不过卓君御暂时也没空搭理这尹家的事情,关键是雍王府的事情。雍王李珩该如何处置,才是他如今要关心的事情。 “侯爷,那夫人的事……”启荣担虑的开口。 “先不管那么多。”卓君御揉着眉心,“沐雨珊那头有什么动静吗?” “暂时还没有,如今沐雨珊和林家大公子卿卿我我的倒也是……”启荣闭了嘴,这人家卿卿我我的,侯府里的夫人和侯爷却…… 怎么说都有些别扭。 “盯着点,别让沐雨珊玩什么花样。”卓君御冷了眉心,“那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估摸着不会坐以待毙。总归是要用女人的手段,来对付女人的。” “侯爷的意思是,这沐雨珊怕是要闹事?”启荣一怔。 不闹事那就不是女人了,就比如说北苑那位。 卓君御便等着看,他倒要看看尹若兮能玩出什么花样来,难不成是欲擒故纵?还是…… 雍王府的事情,天下多少双眼睛盯着。 苏娴一直惴惴不安,在胭脂被带走的同时,李朔也给她调拨了一名丫鬟,叫蝶儿。蝶儿年纪不大,瞧着有些怯懦,平素虽然很谨慎,但终究因为缺少阅历,难免会犯错。 不过这样倒是正和苏娴的心意,毕竟如果李朔给的丫鬟太过聪慧,难免会有监视之嫌。苏娴想着,既然是个乳臭未干的,约莫也没什么心思,如此倒也放心。 晋王府很安静,李朔一直在外头奔波,连桑榆都很难见到他。 不过桑榆并不像苏娴这般惴惴不安,桑榆并不怕被牵连。李朔惯有他自己的处事方式,桑榆所担心的只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自己身上的蛊毒。 李朔在外头奔波,她也在为自己的存活而挣扎。 若是两个人拼尽了全力,最后还是不免一死…… 一声轻叹,桑榆靠在床柱处,精神恹恹的半垂着眼帘。 “姐姐?”夕阳轻轻的推门而入。 桑榆的眼睛里散着少许精光,而后又暗淡下去。 “王爷最近忙着处置雍王殿下的事儿,您……”5;151121779088459夕阳抿唇,缓缓蹲在桑榆跟前,“你别担心,只要事情告一段落,王爷就会来看你的。” 桑榆点点头,“我自是知晓他的难处,只是……” 还未说完,阿六已经外头喊了一声,夕阳赶紧出去。 “怎么了?”夕阳忙问。 阿六伏在夕阳的耳畔低语了一句。 “真当如此?”夕阳有些为难,“可是主子的身子,不适合出去。这可如何是好?可通知了殿下?” “尚未通知殿下,百花楼来了消息,我便赶紧过来了。”说着,阿六将手中的书信递过去,“要不让主子自己决定吧!” 夕阳还在犹豫,接过书信转回房间。 桑榆笑了笑,“怎么了?是有什么消息吗?瞧你这幅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你钱呢!” “姐姐,百花楼来了消息,你要不要看一看,或者咱们可以等王爷回来。”夕阳低低的嗫嚅着,“姐姐,你如今的身子,谁也不敢带你出去,所以这事还是等王爷……” 桑榆面色僵冷,一字一顿的瞧着,书信上那苍遒有力的笔迹,还有这落款处的印信,都足以叫她心惊肉跳。回复她的印信,是一枚凤印。 龙凤龙凤! 那就是说,这次真当错不了。 是慕守业?还是鬼医? “去通知王爷。”桑榆捏紧了手中的信纸。 瞧着夕阳出门,桑榆转身去取了龙纹扳指,小心的收在身上。如果真的是鬼医来了,是否意味着她还有一线生机。也许不必再沉睡,也许……母子平安,也许她能跟李朔厮守一生,白发齐眉。 一想起这些,即便眉眼间泛起了困意,她仍是又哭又笑。 有希望了,不是吗?! 夕阳回来的时候,只看到桑榆在擦眼泪,“姐姐莫哭,这可是好事,咱们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鬼医的消息,只要找到鬼医……姐姐就能重获新生。” 桑榆连连点头,“好事!好事!” 的确是好事,但对于李朔来说,却未见得。 这信上的地址是个乱葬岗,李朔悄悄让人去了一趟,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 延辛说,对方要见的应该是夫人,是以除了夫人,对方定不会再见任何人。何况他们一早就知道,鬼医此人轻功奇高,那就意味着除非他真的有意现身,否则谁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桑榆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而李朔还在忙着雍王的事情,两头跑可谓忙得焦头烂额。 刑部初步定罪,此后便是御前殿审。 李珩终究是皇室,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除却大梁之事,其余的条条框框加起来,可真是罄竹难书。李勋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看着李珩身穿着囚服,戴着手铐脚镣,拖着沉重的铁链走到自己跟前,然后狼狈不堪的跪地行礼,李勋只觉得满心畅快。 曾经的颐指气使,终于变成了今日的阶下囚。 “李珩,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李勋端坐龙椅,冷眼看着跪在金殿之上的李珩,“谋反之罪,其罪当诛。你刺杀晋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上一次在利州,朕饶你不死,是念及兄弟手足之情,谁知你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李珩,你真该死!” “李勋,你真以为自己是皇帝吗?我告诉你,当日父皇留下的遗诏还不知在何处,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拿出了那道遗诏,你这皇帝也就做到头了。”李珩发髻凌乱,笑得狰狞,“李勋,你不得好死!” “混账!”李勋一声怒喝。 文武百官当即跪了一地。 有侍卫上前掌嘴,金殿之上亵渎君王,辱没皇威,实在该死! 那木片打在脸上,直打得李珩没了人形,牙齿崩落,鲜血不断的从口中涌出。 李朔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倒伏在地的李珩,眉心微微皱起。 李珩望着他,笑得满嘴都是鲜血,“今日吾身,明日复尔……” 第四百四十五章 李珩还在笑,笑得众人心里发怵。 李勋冷着脸,“乱臣贼子,人人当得而诛之。” “李勋!你别得意!”李珩勉力撑起身子,满嘴的鲜血不断往下滴,滴落在金殿上,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你就算杀了我又有什么用?你这皇位坐得名不正言不顺,你觉得你是皇帝就能断人生死吗?别忘了,你还有最大的敌人!” 说着,李珩回头看着李朔,“老五,父皇生前最钟爱的就是你,他说过,你这性子和行事作风,才是最像他年轻的时候。” “二皇兄,如此挑唆有意义吗?”李朔深吸一口气,“既然身在朝堂,就该为皇上为天下鞠躬尽瘁。我虽然是皇子,可我从未想要这天下分毫。等到天下太平,我定当解甲归田,再也不理这朝堂纷争。” 说着,李朔行礼,“皇上明察,臣弟绝无二心。于朝堂于天下,臣弟都只有忠心。等到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臣弟会交出所有兵权以至于实权,从此山高水长,逍遥自在。” “皇兄也该知晓,臣弟其实根本无心朝政与权势之争。既然二皇兄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臣弟今儿也就把话撂这儿了。正好文武百官都在,也为本王做个见证。” 李勋一愣,“老五,你不必如此,没听出来他这是在挑唆吗?朕相信你!” “多谢皇上!”李朔一番表忠心,直接堵了李珩,也让满朝文武不敢多说什么。 李勋道,“来人,把雍王带下去,择日问斩!” “李勋!”李珩发了疯似的怒吼着,“你不得好死,是你设计了我,父皇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你。你残杀手足,兄弟阋墙,你……” 可饶是如此,李珩还是被拖了下去,凄厉的喊声终是消失在金殿外头。 李勋冷着脸,金殿内氛围冷到了极点,“朕今儿也把话撂在这儿,以后敢在朕跟前说一句晋王的不是,别怪朕不客气。” “臣等遵旨!”百官齐呼。 然则李朔的心里却不是太舒坦,须知……帝王家的恩宠便如同双刃剑,能予你荣宠,也能让你死无全尸。 出了金殿,5;151121779088459李朔脸上的冷凝始终未散。 天牢重地,李勋冷眼看着死牢里的李珩,“李珩,你还想说什么?” “于临死之前,还能再见皇上一面,真是微臣之幸。”李珩笑声尖锐,满脸的血污极尽狰狞可怖之色。 “有话就说。”李勋冷然。 袁成已经搬着椅子过来,毕恭毕敬的领着底下人退下,免得闲杂人等靠近,听了不该听的。 杨云锡守着,随时保护李勋周全。 “这件事,是你与李朔设计了我。”李珩恨恨的盯着他,“我虽有心要杀李朔,但我绝对没有下令焚烧国寺,是你们!是你们!” 李勋冷眼看他,“现在知道也不算太蠢。” “你们让人偷了我的兵符,让人冒充我身边的随扈去领兵围城,于是乎造成了我谋反造乱的假象。其实你们都很清楚,时机未到,我根本不会谋反造乱。”李珩死死抓着铁栅栏,“李勋,你好狠!” “狠?”李勋冷笑两声,“李珩,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今日若不是你败落,明儿就是朕的死期。在这场皇位的角逐之中,唯有一人胜出,其他的都只是垫脚石罢了!李珩,怪只怪你自己命不好,输给了李朔。” 眉睫骇然扬起,李珩咬牙切齿,“李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能为你如此谋划的也只有李朔。”转而又呵笑两声,“李勋,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李朔早晚会取代你!” “若要取代,早就该取代了,何必等到今时今日。”李勋眸光锐利,“李珩,你知道自己输在何处吗?” 李珩不语。 “你错就错在,不该跟大梁掺合在一起。你与大梁私下勾结,饶是卓太后也不敢再插手此事。失去了南都卓家,就凭你这个怂包,还能成什么气候?你真以为苏娴与你是真心的吗?苏娴投靠了李朔,所以你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李朔和朕的眼皮子底下。”李勋起身。 “是你们!你们陷害我!”李珩使劲的掰着铁栅栏,奈何已经身在囚笼,早就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陷害又如何,一直以来你敢与朕争,朕就得让你死!”李勋拂袖而去,“李珩,下辈子别再生在皇家。” 李珩厉声喊着李勋的名字,奈何李勋早已远去。 尹家虽然受到牵连,但也只是革职查办,所幸皇帝并没有下杀手。毕竟这尹家的另一个女儿已经加入了永定侯府,还得给卓家留有余地。 “皇上?”杨云锡上前,“雍王逆党尚有逃窜在外……” “杀无赦便是。”李勋面无表情。 然则有些话,却在李勋的心里激起千层浪。 先帝的遗诏?? 真的有遗诏吗?? 如果真的有,那么此刻遗诏又在何处?在李朔的手里?在林太师的手里?还是……卓太后?卓太后身为太后,是否知道这些事? 雍王的事情必须尽快处置,是以皇帝下旨,着刑部尚书与晋王李朔亲自监斩。 半道上有劫囚的,乃是雍王逆党,左不过在李朔的跟前,这些不过跳梁小丑。没能救到李珩不说,反而把他们的身家性命都葬送了。 上斩台的时候,李珩看了一眼李朔。 李朔上前送了一杯酒,“皇兄,喝一杯吧!” “李朔!”李珩被绑在斩台上,眸色猩红,“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李朔面不改色,“你那些逆党,我会帮你妥善处置。至于你的家眷,四哥的性子你也知道,恕我无能为力。你勾结大梁,这是四哥最不能容忍的,所以逼得我们不得不杀了你。” 李珩落泪,“李朔,其实你比李勋更适合当皇帝。至少你不会斩尽杀绝,可李勋……你等着,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是我这样的下场。” 李朔起身就走。 “那道遗诏……你知道在哪吗?”李珩死死盯着他。 李朔瞧了一眼天色,“时辰到,二皇兄……走好!” 第四百四十六章 雍王被处斩的时候,自然是围帘遮蔽,不予外人见血的。 鲜血飞溅,于皇位之争中,李勋算是全盘胜出,没有半点可疑虑之处。一场浩劫,最终死于阴谋。李珩谋划着皇位,没想到最终输给李朔。 于这场没有硝烟的夺位之战中,李朔安然退出,罪名是李珩的,利益是李勋的。是以来日史书工笔,于他李朔而言没有几乎只有功劳和苦劳,没有成败。 这就是李朔最想要的结果。 “我从未想过,要搅合在其中。”李朔拥着沉睡中的桑榆,眉目间晕开淡淡的愁绪,“小榆儿,你这一觉睡得可真是长久,雍王府都没了,这京城里能暂得一时太平。我心里不太好受,你醒来与我说说话可好?” 嗯。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极是倦怠的睁开眼眸。 睡意惺忪的女子,眼中带着点点迷离微光,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便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她合上眉眼,将头往他的怀里拱了拱,“李朔,我听着呢!” 李朔抱紧了她,“兄弟手足相残,非我所愿。我父皇在世的时候曾经叮嘱过我,若是手握大权,必当克己制杀。以杀止杀乃是乱世之计,得太平之时断然不可为之。” 桑榆闭着眼睛点点头,“是!” “说起来我们兄弟几个,除却大哥早夭,剩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现在二哥都死了,以后还不知要死多少人。一个皇位,踏着森森白骨,看尽人间情薄,真是可笑之极。那皇位能起死回生,还是能长生不老?世上最孤独的便是那帝王。”李朔只觉得心中寒凉。 桑榆蹙眉睁开眼眸,“往日上战场,杀的都是不相识的人,你没有多少感觉,而今亲手监斩自己的胸,你才会有此感慨。李朔,我历经前朝,心里的痛不会比你少。我父皇登基的时候,与皇伯伯两个杀了我不少叔伯兄弟。” “你知道吗?有些叔伯的儿女还与我很是要好,可朝堂就是这样,一眨眼荣华富贵,一眨眼天人永隔。李朔,习惯就好。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李珩之死在外头看来,是他咎由自取。可是时日长久大家都会明白过来,没有人会是一辈子的傻子。” “帝王是最容不得诟病的,容不得又该如何?那便是找一个替死鬼,来日史书工笔,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替死鬼,圆了皇帝的圣君之梦。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便是那替死鬼。” 李朔点头,“我懂。” “李勋心怀天下,对于百姓而言他是个好皇帝,平大梁、平秦家之祸、平雍王之乱。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会不惜一切保全自己的帝王之尊。当天下太平之后,所有功臣都会成为皇权的威胁。”桑榆圈着他的脖颈,“你当时刻谨记,君王枕畔不容他人酣睡。” “我已经在朝堂上撂了话,等天下太平当解甲归田。”李朔吻上她的眉心,“到时候我带你走,山高水长,咱们游山玩水,再也不管那些肮脏事。” “好!”桑榆含笑靠在他怀里,“这两日,我睡着的时候总能感觉到肚子里在动,这小东西真是不老实,动不动就踹我,踹得可疼可疼!” 李朔一愣,伸手抚上她的肚子,“估计是个小子,等他出来,爷帮你好好揍一顿。这般不安生,敢欺负他母亲,我自不肯饶他。” “也许是个假小子。”桑榆笑了。 “那也得揍一顿,怎么能欺负姐姐呢!”李朔俯首摄住她的唇。 辗转缠绵,舌尖掠过她的唇齿间,撩动着蠢蠢欲动的心。奈何她身子不好,他已经很久很久……终是忍不住了,李朔一声轻叹,一脸欲求不满的盯着她,“小榆儿,爷难受……” 桑榆娇眉微蹙,“可是哪儿不舒服?是李珩让人刺杀你的时候,不慎伤着你了?你如今的内力不比以前,而今都因为我…5;151121779088459…” “不是这个!”李朔握着她的手,一脸怨怼的塞进自己衣服里。 冰凉的指尖在触及那坚硬的滚烫之时,忙不迭的收了回来。 桑榆的脸蹭的红到了耳根,他却不依不饶,死活要让她感受一下属于他的痛苦。男人的痛苦,这充血的痛苦,真当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退的。 “那我也没办法。”桑榆一脸委屈,“我又不能替你石更。” 李朔蹙眉,“能帮忙解决一下吗?这都大半年了,吃素都快吃吐了,偶尔能给点肉吗?夫人?娘子?” 桑榆摇头,“这个真没法子。” 话虽这样说,可这人怎么……怎么这样无赖。桑榆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厚颜无耻的握着她的手,然后又教她的手握着他的子孙,就这样上上下下来回的揉着。 桑榆一张脸,红得能滴血。 她的手凉凉的,软软的,这般动作真当是极好的。 夕阳进来的时候,桑榆一下子抱住了李朔,免得夕阳看到自己的举动。 夕阳不解,“主子,可以吃饭了。” “你、你先出去!”桑榆忙道,“我跟王爷还有、还有话说。” 夕阳点点头,蹙眉往外走,“主子,您的脸好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王爷的脸色发青,眼睛发直,你们都没事吧?” “没、没事!”桑榆极力平复微促的呼吸,“你赶紧出去!” 夕阳木讷的走出去,小心的带上房门。 今儿怎么这样不同? 桑榆一记软拳就砸在李朔的胸口,“你这人……不要脸!” 话虽如此,可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桑榆觉得掌心都快磨出血泡了,可呼吸竟随着他而越发急促。她抬头看他,看着那张铁青的脸,直勾勾的眼睛里透着难掩的火光。 也就是夕阳未经人事,否则……谁会看不出来,咱家王爷这是欲,火焚身了。 最终,李朔一声低吼,伴随着身子一震,当即含住了她的唇,就当是饭后的甜点。 他吻得很深,那般的纠缠不休,连桑榆心里的那份纯纯欲都被勾起。 奈何这怀着孩子,她…… 是以李朔神清气爽之后,便只剩下桑榆一脸怨怼的盯着他。 你舒服了? 那我呢?? 第四百四十七章 瞧着桑榆那副模样,李朔便跟捡了宝贝似的,从头至尾笑嘻嘻。 到了最后,桑榆自己也被逗笑了,她从未见过李朔这般笑靥,如同孩子般透着几分大男孩的顽皮,可看她的眼神总是这般柔软而温暖。 所幸,此生遇你。 饶是这饭菜吃进了嘴里没滋没味的,桑榆也觉得是极好的。 味觉,已经在逐渐消失了。 她看着他笑,笑得极好。 延辛进来行礼,“爷,皇上急召您入宫见驾。” 李朔敛了笑靥,“何事?” “不知。”延辛摇头。 “你赶紧去吧!我没什么事。”桑榆推搡了一把,“我会乖乖等你回来,不会轻举妄动。” 李朔挑眉看她,这丫头唯有一样不好,就是太聪明。有时候他真怀疑,她是不是有读心术,总能一个眼神便看懂了他的意思。 “记住你自己的话,答应的事情。”李朔起身,“等我回来5;151121779088459。” 桑榆点点头,“去吧!” 瞧着李朔出门,桑榆只觉得疲倦。 夕阳不解,“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夕阳,我时间不多了。”桑榆道。 这可把夕阳给吓坏了,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姐姐,你别吓唬我。” “我……”桑榆顿了顿,“我的手指没什么感觉了,还有我的味觉,我已经开始尝不出味道了。”她敛眸,长长吐出一口气,“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姐姐?”夕阳的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那王爷知道吗?” “我没敢告诉他,怕他关心则乱,一乱难免就会出事。”桑榆抿唇,眸色略略暗沉,“你让阿六去一趟百花楼,看看还有没有鬼医的消息,若是有就赶紧来通知我。不管我是否听得见,都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夕阳赶紧擦去脸上的泪,见着桑榆扶着腰站起身子在屋子里走,满脸的犹豫不决与担虑,“姐姐,你不会有事的,对吗?” 她问得很小心,桑榆心头钝痛。 冲着夕阳扬起淡然轻笑,桑榆道,“你快些去吧!有些事情我没办法给你承诺,但我一定会很努力的活下去。这条命来之不易,何况我这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就算为了孩子我也得拼了命的活着。我不能让孩子,没有娘。” 夕阳猛抽两下鼻子,当即转身离开。 阿六得令,马上赶往百花楼。 正巧花娘那边又得了消息,刚好可以让阿六带回。 李朔匆匆赶往宫里,这才刚回来多久,怎么又让进宫了? 桑榆的情况已经越发的不太好,可他又束手无策,这该如何是好?满怀心事的入宫,满怀心事的入了御书房议事,可又不敢在李勋跟前大意,这便是李朔如今的状态。 行了礼,李朔便道,“不知皇兄急召所为何事啊?” “你自己看吧!”李勋将一份东西递给他。 李朔伸手去接的那一瞬,如同烫了手一般猛得颤了一下,“八百里加急?” 李勋点点头,“否则朕也不会急召你回宫,边关出了事,这夜印小国已经出兵,不断的袭扰边境,若是再听之任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皇兄?”李朔拿着那八百里加急,就跟抱着烫手的山芋一般,满心的焦灼。 桑榆的蛊毒尚未着落,怎么这夜印便这般等不得?就不能再等等?哪怕再等个几个月也好。 可惜,终是可惜了。 瞧着密件里的一字一句,李朔如坐针毡,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连李勋都看得出来李朔脸上的凝重,还以为是因为这边关之事太过沉重。 “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方为妥当?此次边关之举,当以何人为先锋?何人挂帅?这朝中将领,唯你稔熟,朕尚且不如,是以想询问你的意见。”李勋说得何其谦虚诚恳。 这本就不该是一个皇帝该有的态度,边关大事,询问臣子。 虽说是王爷,但终究是君臣有别。 李朔回过神来,心中微微沉了沉,俄而起身行礼,毕恭毕敬道,“皇兄放心,臣弟一定会帮助皇兄挑选合适的人选。” “老五啊!”李勋长叹,“你与朕是最要好的,从小到大皆是。当初朕身为质子而深陷大燕京都,也唯有你冒死前来探视。如果不是你,朕也许活不到今日。你的胆魄和见识,乃至行军打仗的本事,朕是最信得过的。” 李朔的心,再沉了沉。 李勋又道,“如今朕收回了秦家的兵权,然而雍王的兵尚在编制之中。你要知道雍王之死甚是突然,他底下那些旧部看似归顺,但实际上却还在蠢蠢欲动。朕不愿再掀起腥风血雨,是以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杀一儆百,铲除了那些较为尖锐的部分。” “臣弟明白!”李朔点头。 “不,你还是不明白!”李勋继续道,伸手拍了拍李朔的肩膀,“老五啊,你跟朕是最为亲厚的,所以朕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 “出征夜印虽然只是朕一句话的事情,可这将在外主命有所不受。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李朔当然明白,这领兵出征不只是皇帝的一句话,还关系着兵权的分配。大军出征,兵符在手。若是将兵符交在有心人的手里,到时候反戈一击,那这皇位这大齐的天下就得易主。 李勋是个极为小心谨慎的人,所以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偏偏李朔心系桑榆,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领兵出征。这烫手山芋,他实在是不想接下来。 “臣弟……明白!”李朔行礼。 “既然明白……” 还不等李勋说完,李朔又道,“请皇兄给臣弟一些时间考虑,苏娴有孕,臣弟……不太放心。” 听闻这话,李勋当即眉心微蹙,眸露精光,“你该不会是对苏娴动了真心吧?老五啊,这世上的女子多得是,唯有这苏娴是你碰不得的。她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说的是苏娴,可李朔满脑子都是桑榆,不免口吻有些难耐,“臣弟自然知道这苏娴是什么人,只不过这一切不都是幸赖皇兄的安排吗?” 第四百四十八章 李勋哑然,身上冷戾尽显。 一时间,两兄弟陷入了僵局,气氛变得格外冷凝而诡异。 袁成远远的站在一旁,这会也是吓得魂不附体。瞧这模样,是谁也不肯相让。想了想,袁成微微后退半步,瞧了一眼身后的琉璃花樽。 琉璃花樽落地,当即怦然碎裂。 袁成扑通跪地,“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音落,李勋盯着李朔,眸色凉薄,“来人,把这奴才押下去,杖责三十。”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袁成哭着喊着。 下一刻,杨云锡已经领着人进门,当下把袁成押了下去。这局面才算稍稍缓和一些,不过李朔亦未让步,只是站在那里躬身行礼,淡淡然的道一句,“皇兄息怒。” 李勋背过身去,“此事你好生考虑,朕给你时间。” 李朔抿唇,知道事已成定局,“臣……遵旨!” 走出御书房,杨云锡小心的上前,“晋王殿下。” 李朔顿住脚步,回头望着疾步追上来的杨云锡。 杨云锡行礼,“殿下请留步。” “有事吗?”李朔问。 杨云锡道,“殿下可知皇上方才为何发怒?” 李朔摇头,“本王不知。” “这份八百里加急其实还有一封密件,附带着说是陶国公慕容德派人在边关徘徊,似与夜印有所勾结。并且这夜印大军之中,似还有鬼狼大军的痕迹。”杨云锡行礼,“是以,皇上才会这般焦灼这般怒气,请晋王殿下务必三思。” 难怪李勋提及苏娴的时候,脸色这般差,而且眼神如此锐利。 鬼狼大军若是真当现世,还真是了不得。 杨云锡转身离去,李朔在原地顿留了片刻,转身离开。 延辛疾步上前,“爷?” “此事暂且先瞒着小榆儿,不许吐露分毫。”李朔冷着脸。 “可是王爷,此行怕是势在必行的,皇上那头定然不会松口,您早晚是要领军出征的。”延辛说的是实话,若只是夜印动乱倒也罢了,于朝中挑选将士出征便是。 然则现在这慕容德与夜印有所接触,而且这夜印有鬼狼大军的痕迹,便如同间接的印证了皇帝想要的东西,很可能快要被慕容德找到了,并且……慕容德有心连同前朝余孽造反。 若是如此,这大军的兵权就不能轻易的交到别人的手里,唯有放在李朔的手里,皇帝才能稍稍心安。然则这所谓的心安,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而今的李勋已经羽翼渐丰,早就谁都不信了。 只不过现在没有办法,才不得不相信李朔。就好像无可奈何之中,只能挑选最好的,便是一样的道理。 李朔出宫,这出征乃是势在必行,可他又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出征,毕竟鬼医已经有了消息,只要自己再坚守再努力一些,定然可以寻到鬼医救治桑榆。 若是自己现下出征,那她该如何是好??? 回到晋王府,苏娴一脸憔悴的站在门口。 李朔微微一怔,俄而便换上了一张略显无奈的容色,“你怀着身孕,站在这风口上作甚?今儿风大,还是赶紧回去吧!” 阳春三月,正是春光正好的时候。 苏娴含着泪,“自从雍王一事之后,殿下便不再多看我一眼,是不是连殿下都觉得,我与雍王府有所勾结?若不是因为这孩子,殿下是不是会赶我走?或者让我与雍王同罪?” 李朔轻叹一声,“胡言乱语什么?本王怎么可能让你与雍王同罪?那胭脂本就是从雍王府来的细作,只是你一时间被人蒙蔽罢了!” 说着,李朔退了披风覆在她的肩头,“回去歇着吧!近来着实是公务繁忙所以顾不上你,并非本王不愿看见你。你若真当时雍王同党,本王又何必在皇上跟前担保你的清白?娴儿,本王如今正处于尴尬的地步,你能体谅本王吗?” “尴尬?”苏娴愣了愣,“这是因为我吗?” “也不全然是,但……”李朔轻叹,牵着她的手跨入了府门,“皇上想让本王出征,本王念着你怀着本王的孩子,是以想婉拒。但皇上……娴儿,本王心里乱得很,你先回去歇着吧!” 他将苏娴送到主院门口,转身就朝着书房走去。 “王爷!”苏娴低低的抽泣着,音色哽咽,“我能不能与你一起,这院子那么大,总是我一个人住,我总觉得害怕。王爷,你能不能让我陪着你?” 李朔想了想,这会子估计桑榆已经睡着了,便瞧了延辛一眼,延辛悄然退去。 “娴儿就那么想跟着本王进书房吗?”李朔问。 苏娴点点头,“我一个人好害怕,如今又怀着孩子,大夫说这两日因为我这心中焦虑,孩子都有些胎像不稳。王爷,你别丢下娴儿一人,娴儿想跟王爷在一起。” 李朔眸色微沉,长长吐出一口气,故作轻松道,“那也行,左不过这书房乃是军机重地,有些机密文件在内,所以平素没有本王允准,切莫轻易进入书房。书房里头的军士你也见过了,那些可都只认令牌不认人的。” “娴儿知道,若是王爷不在那里,娴儿也不会去的。”苏娴信誓旦旦。 可李朔却明白,这不过是个开始。 苏娴约莫很快就要行动了,若是不叫她得逞一次,估摸着她会越来越着急。所以李朔觉得,也该给点希望,探一探对方的口风和动向才是,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帝王的生辰快到了,这档口上事儿可真多。 苏娴满心欢喜,牵着李朔的手,终于走进了心心念念的晋王府书房。 延辛从密道出来,已经叮嘱过里面人,是以夕阳等人不会轻易的跑出来。毕竟外头有个苏娴,不可打草惊蛇。 “你在边上坐着吧!本王还5;151121779088459得处理公务。”李朔放开手,转身坐在了桌案前,延辛在旁伺候着。 苏娴想了想,便接过了延辛手中的墨条,“我来帮王爷磨墨!” 延辛眉心微蹙,见着主子没有吭声,只好退开半步,视线死死的盯着别有居心的苏娴。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四百四十九章 苏娴当然不是傻子,会在这会就提起别的什么要求,只是磨着墨扫视四周。李朔的书房很大,听说此前这儿曾是胡王府,是以这便是胡王的书房。 大燕时期,胡王乃是文昌帝的兄长,这兄弟二人格外亲厚,便如同眼下的李勋与李朔。胡王的府邸是大燕诸多王侯贵胄中最为气派的,是以李勋登基后,便将这府邸赐给了李朔。 李朔的功勋是有目共睹的,是以即便当时太后在场,当时的李珩也是没话说的。 论功劳,李朔东征西讨,这大齐天下至少有一半以上是李朔打下来的,如果不是李朔没有意向要登基为帝,估计根本轮不到李勋。 李朔似乎真的很忙,苏娴磨了一会墨便借口有些累。她也没什么事可做,便想着能不能翻一翻李朔的书架。 延辛看了李朔一眼,见李朔没什么反应,便也能任由苏娴去东翻翻西找找。 这书架上都是一些书籍,好些都有少许灰尘,可见惯来是不看的。 李朔发了话,“这些书籍早前是胡王留下的,本王公务繁忙也懒得去管,放这儿也没动过,你若是喜欢可拿着去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也就罢了!” 苏娴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若是借了书去看,来日还回来便也有个借口。思及此处,苏娴便随手挑了基本,“那多谢王爷了!” 说着,还真当在窗口坐下,安安分分的看起书来。 可李朔又不是第一次认识苏娴,早些年苏娴在太后身边伺候,到底有几斤几两,他还能不清楚?早就查得一清二楚。这苏娴虽然伺候太后,可本就没读过什么书,乃是贫民女子出身,幸得入宫为奴为婢。 所以她摆出这一副好学的模样,李朔打心里是防备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苏娴的演技倒是越发的好了,做得还真是滴水不漏。 早前还是一副凄楚可怜的模样,而今就成了这般温婉姿态。李朔不敢想,若是没有遇见小榆儿,此刻的他是否还要将苏娴当成替身?兴许还真的会为了这替身迷了自己的眼睛,逢场作戏的过下去。 李朔身在书房,心在地宫。 隔着一道暗门,夕阳愤愤的翻个白眼,那该死的苏娴! 如果不是苏娴,这殿下一定会来看姐姐的。 一想起桑榆的身子,而今五识渐丧,夕阳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她答应了桑榆要保密,可这满心的愤懑又该如何发泄?若是保密下去,万一有朝一日出了事,殿下岂非要疯? 夕阳觉得内心煎熬,却又想不出法子,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阿六上前,说是胡王要见桑榆。 “可姐姐睡着了。”夕阳抿唇。 阿六双手一摊,他只是来传信的,拿不下主意。 夕阳撇撇嘴,只得回到房间蹲在桑榆的床前,“姐姐,你能不能听见?胡王殿下说要见你,你这样躺着可怎么办呢?总不能不见,可外头有苏娴那个绊脚石,王爷又进不来,您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不如,你去见一见吧!”阿六建议。 “我?”夕阳抿唇,“胡王那脾气……” “那总不能不见吧?万一他想起了什么,能救主子,你这厢不是耽搁了吗?”阿六说得也在理。 夕阳深吸一口气,那便去见胡王吧!胡王知道她是桑榆身边的人,想来也不会过多为难。进了门,夕阳看着双目失明的胡王没有说话。 许是听得气息和脚步声不对,胡王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你家主子呢?” 夕阳瞧了阿六一眼,尽量与胡王保持安全距离,“主子身子不适,所以、所以让奴婢过来问问,胡王殿下到底有什么事需要……” “让沐桑榆过来。”胡王厉喝。 夕阳咽了一口口水,瞧着胡王那架势,心里头格外的害怕。这胡王曾经是个生杀无情之人,是以一旦动怒便足以叫人望而生畏。那种与生俱来的皇家之威,绝不是一般人可以靠近的。 “主子……主子真的身子不适。”夕阳低低的说着。 “桑榆到底怎么了?”胡王冷了音色,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不太对劲。 夕阳看了阿六一眼,仍是没敢多说,还是那一句,“身子不太舒服,所以睡着呢!” “恐怕不是不舒服那么简单吧?”胡王冷然,“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她是不是已经出事了?你们若敢瞒着,到时候别怪我……” “不是!”夕阳张了张嘴,满脸惧色,“是真的不舒服,如今主子一觉能睡几日,实在是……” “你说什么?”胡王顿住,“几日?” 蓦地,胡王骇然,“那她的五识可好?” 夕阳扭头看着阿六,阿六道,“所谓五识便是人的眼睛,舌头,鼻子,还有……” “别说了!”夕阳呼吸微促,面色慌乱到了极致,“主子……主子扛不住了。” 胡王慢慢悠悠的坐下来,“为何突然之间会变成这样?你们有事瞒着我。” 难道要5;151121779088459告诉胡王,桑榆有孕之事? 夕阳可不敢,只能找个由头,“主子的身子本有寒滞,大夫说过女子本就阴寒,如今还有寒滞在身,是以会格外虚弱。主子冬日里染了风寒,一病数月始终不见好,时日长久便成了这副模样。” “晋王不管?”胡王问。 夕阳忙道,“管!管!自然是要管的,可是药石罔效,大夫都束手无策。这寒滞连带着身上的蛊毒凝在一处,便是、便是大罗神仙也是没法子。是以这些日子殿下一直在找鬼医,可这鬼医始终不见踪迹!” “我今日找桑榆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胡王冷了眸色,“为了桑榆的命,我只能对不起先帝了。京城外三十里地有一个村子,在村口那枯井底下有个暗道。里面藏着一样东西,那东西足以让不死不救那老东西,不惜一切的现身。” 夕阳一愣,“王爷为何早前不说?” 胡王眸中情绪复杂,“被李朔关了太久,酒喝太多,脑子早就不够用了。而今方想起来,所以才让桑榆来一趟。既然桑榆病着,李朔又愿意管这档事,那你就转告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桑榆死了。” 夕阳欣喜若狂,“奴婢这就去。” 身后,胡王勾唇笑得冷冽。 第四百五十章 桑榆睡着,所以夕阳自然是拿不下主意的,转头便去告知了李朔。 胡王所言自然是半真半假的,毕竟这人早前便是老谋深算,能在李朔的手底下扛了那么多年,愣是没有吐出文昌帝的那些秘密,可见这人的骨头有多硬。 至于现在会不会为了桑榆而暴露这些秘密,便不得而知了。 延辛道,“王爷,决不可大意。这胡王的事儿听上去倒是像真的,但若是……” 若是有所差池,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胡王这人诡谲多变,早前便是心思歹毒好杀人。如今被困了这么多年,难道这心性还能真的转变?? 须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试,还有一线生机,不试,唯有一死。”李朔眉目微沉,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任何的选择机会,不是吗?所以不管胡王这一次说的是真还是假的,他都只能往前不可退后。 哪敢拿桑榆的命开玩笑,那也是他的命啊! 李朔走的时候特意吩咐夕阳,若是桑榆醒了也不要告诉她实情,免得她担心。 夕阳点点头,只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瞧着床榻上双眸紧闭的桑榆,夕阳有些害怕,如果李朔出了什么事,自己又闭嘴不说,来日姐姐定是要生气的。 想了想,夕阳记起了桑榆之前的吩咐。 伏在床头,夕阳低低的喊着,“姐姐,你能不能听到我说的话?姐姐,你若是听得到你就仔细听着,若是能给我反应自然是最好的。” “姐姐,胡王殿下寻了我说是城外三十里的什么村口枯井里有东西,是以让我转告你,这东西能叫鬼医自己送上门来,还有便是晋王殿下已经带着人赶过去了,约莫很快就会拿到东西。”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胡王殿下怪怪的,总觉得这事儿很不安心。姐姐,胡王殿下是您的伯伯,你能猜到他到底在想什么吗?早前为何不说,如今为何神神秘秘?” “既是如此关心姐姐的周全,当初瞒着做什么?姐姐,你能听到吗?姐姐……” 夕阳一声声低低的喊着,她期待着奇迹,想着……终有一日能有奇迹诞生。 只要不放弃,许是真的能成。 事实证明,桑榆也恰好在这档口上快苏醒,被她连着叫唤,还真的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一双睡意惺忪的眸看着那逐渐清晰的人影,桑榆眼睛里的光渐渐消失。 不是他…… “姐姐,你可算醒了!”夕阳欣喜若狂,“姐姐,胡王殿下说是城外三十里的枯井里埋着一些东西,能让……让鬼医自动现身。” “扯淡!”桑榆勉力撑起身子。 月份越来越大,这身子也就越来越不方便,沉得很,累得慌。 扶着腰,桑榆连坐着都觉得费劲,这肚子圆得跟球似的,尤其是这两个月蹭蹭蹭的大起来,就好像吹了气一样,让人瞧着都有些害怕。 明明没吃多少,可这肚子就是拼命的长。 “皇伯伯要是有那么些东西,早就拿出来了,还会等到今时今日?等着我快要不行了才告诉我?”桑榆喘着粗气,“晋王呢?你把他找来,让他切莫上当,皇伯伯这是在诓他呢!” 夕阳一愣,眸中惊惧,“姐姐的意思是……胡王殿下在……在……” “皇伯伯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他若是心狠起来,比我父亲还狠得多。”桑榆勉力站起身子,就算再累,醒来的时候也得走一走,免得到时候手脚萎缩了,更不利于生养。 见夕阳站着不动,桑榆眉心微蹙,“该不是……已经去了吧?” 夕阳狠狠点头,红了眼眶,“姐姐,殿下已经去了,那会咋样?” “呵……”桑榆面色苍白,“会怎样?会死!” 语罢,桑榆抬步就朝着外头走。 夕阳大气不敢出,只觉得桑榆这脸色黑得吓人,似乎是要吃人。 桑榆进了石室,胡王正合眼睡觉,听得动静赶紧起来。那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格外浓重,不过他也听出来了,这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这呼吸声,不是桑榆又是谁? 胡王忽然笑了一下,“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这会气呼呼的就来了?” 桑榆冷笑两声,在夕阳的搀扶下,扶着桌案就坐了下来,“皇伯伯好本事,是不是觉得我快要不行了,所以干脆借着晋王对我还有几分眷恋之意,铲除晋王?” 听得这话,夕阳一颗心顿时落在了谷底。 什么??? 铲除晋王??? 夕阳不敢置信的盯着胡王,一个眼瞎之人,竟还会做这些?? 胡王低笑两声,“终究是我傅氏一族,自家人看自家人果真是看得最清楚的。没错,你说的都对!你这些日子一直没来看我,便我知道你这身上的蛊毒怕是压不住了。连夕阳那丫头都说,你已经逐渐五识具丧,想来是真的扛不住太久了。” “既然我们爷俩都活不下去,那李朔也别想活着。你放心,等你走后,皇伯伯会来陪你的。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皇伯伯也会亲自去跟你父皇请罪。没能照顾好你,是皇伯伯的不是。” “然则皇伯伯替你带走了李朔,也算是全了你此生的恩怨荣辱,可惜没能杀了李勋。呵,真是可惜了那狗皇帝,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桑榆气得身子不断颤抖,恨不能插上翅膀去把李朔追回来。 “皇伯伯,那你想不想听真话!”桑榆面白如纸。 胡王微微一愣,万没想到桑榆竟然会说出这话来。可转念一想,那骨子里的傅云华本就是个倔驴一般的人,像极了文昌帝昔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胡王不解。 桑榆干笑两声,“恭喜皇伯伯,很快你就能见到你的侄外孙。” 胡王杵在原地半晌没说话,约莫一时半会没明白过来。须臾,他骇然睁大眼眸,不敢置信的循着沐桑榆的方向看去。灰白的瞳仁里,没有一丝情愫。 “你的意思是……” 桑榆扶着腰,“我怀着李朔的孩子,而今皇伯伯却要让我守寡让我5;151121779088459的孩子丧父,皇伯伯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第四百五十一章 四下陡然安静下来,夕阳看见胡王脸上的表情变化真当是丰富多彩。从最初的讶异变成了最后的愤怒,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无奈,他跌坐在床边上,半低着头,如同孤寡老人般的无助无力。 “我本不想告诉你,觉得此生能让皇伯伯避开这些恩恩怨怨,侍奉皇伯伯颐养天年。可谁知道,皇伯伯还是如此。就算你杀了李朔,这天下就能变回我大燕吗?”桑榆5;151121779088459厉声呵斥。 “就算没了李勋,这天下就能变回我傅氏一族的吗?”桑榆抚着自己的肚子,因为自己的情绪激动,以至于肚子里的孩子也翻转得厉害,难免有些气喘,“皇伯伯,你可知道李朔都为我做了什么?” “你被放在这里多年,我知你受了不少苦楚,是以我们打算以后归隐山林,便好好的侍奉你终老。你可知道你都干了什么?李朔若是死了,你我也难免一死。你觉得死,便是一切的终结吗?”桑榆苦笑着,“我告诉你,远远不是。” “慕容德还活着,慕容玉儿如今是丽嫔,林慧还活着,背后却是林太师的人。他们杀了我父皇,于我大燕倾覆亦是罄竹难书的罪人。他们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就算要报仇也只是找他们几个罢了!” 胡王厉声问,“那李朔呢?李氏一族呢?” 桑榆深吸一口气,“敢问皇伯伯,父皇在世的时候,是否民不聊生?是否路有饿殍?” 胡王哑然。 “再问皇伯伯,外头所言我父皇嗜杀如命,你可认同?” “父皇死后,军心溃散,大燕军队不战而降,皇伯伯是不是与我一般,直觉是因为慕容德和林慧之故?觉得若不是我父皇死了,大燕不会溃不成军。”桑榆苦笑两声。 “可如今我却想明白了,就算父皇还在,最后也不过与我昔年一般沦为俘虏罢了!” “废帝二字,岂是父皇这般傲性之人可以承受的。他即便还活着,也是生不如死。民要换君,君当如何?民愤难当,众怒难犯。岂是朝堂更替,只是一种轮回罢了!” “帝王寿数已尽,朝堂运数业亡,是谁都无可逆转的结果。那是天意,也是我大燕傅氏肆意妄为的结果。” 胡王始终没有说话,一张脸灰白交加,神情略显迟滞。 “皇伯伯,李朔不是皇帝也不想当皇帝,所以你报错仇了。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若是李朔能安然回来便是最好,若是不能……我将恨你一辈子。”桑榆音色沉沉。 “云华!”胡王嗓子干涩,低哑的喊着她的名字。 桑榆深吸一口气,“皇伯伯知道,我为何如今成了沐桑榆吗?为何连李勋和慕容德都放过我吗?” 胡王摇头。 “李勋登基之后,没有立后,我虽为发妻却只能身居冷宫备受凌辱。我身边的人全部被斩尽杀绝,连晓云都死无全尸,最后还是我去的乱葬岗将残躯收敛入土为安。”桑榆细细道来,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顷刻间如潮涌入。 苦涩,辛酸! 一步步走来,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算是九死一生。 “李勋赐我全尸,我不甘受辱,自焚于梅园之中。当时我仍心怀爱意,可辗转重生,寄于沐桑榆体内得到了第二条性命,我对李勋的情感便逐渐消磨殆尽。”桑榆低低的说着,神情格外的平静。 胡王不敢置信的站起身来,白发白髯有些轻微的颤抖,“你、你说什么?” “皇伯伯当时不是认不出我吗?李朔当时还把我带到你跟前,就是想让我承认自己的身份,让我承认自己就是傅云华。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吗?就因为的换了个身子,我从傅云华变成了沐桑榆,成了谁都不认得的陌生人。”桑榆笑得悲凉。 “因为真正的傅云华,已经死了,死在皇宫的梅园里,死在李勋手上。那杯毒酒是贤妃林玉姝和慕容玉儿亲自送来的,就这样……送我上路。” 胡王呼吸急促,“该死的狗东西!!” “皇伯伯以为我是怎么到了这晋王府的?以为李勋真的会把我送给李朔吗?皇伯伯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当初连你都差点认不出我来了?”桑榆音色哽咽。 “我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没了父皇没了大燕傅氏,我什么都不是。我跟你们一样,国破家亡之后只是丧家犬罢了!我能留在李朔身边,只是因为李朔与我有一段情,虽然我急不得了,但……” “至少李朔不会与李勋一样,李勋拿我当利剑灭了我大燕皇朝,李朔却为我抛却了大齐皇朝,舍命只为一人战。皇伯伯,我说这些不是被李朔迷了心,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是我拿命保下来的。现在你伤害了拿命护着我的男人,我觉得我有必要与皇伯伯理论。您是长辈我是晚辈,但有些事论理不论辈。” 胡王苦笑着,“我是真的没想到,你已经死过一次。” “是真真正正的死过一次。”桑榆补充。 胡王点点头,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佝偻着腰,站起身来的时候抚着床柱都有些颤颤巍巍,“云华……皇伯伯是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父皇的印信在我手里,但我没交出去,李朔也从未问过我,根本没有任何的怀疑。”桑榆说这话的时候,看得出来胡王脸上的诧异。 但这种诧异也只是稍瞬即逝,“是了,你父皇那么疼你,那些重要之物理该是留给你的。” “我不希望找到鬼狼大军,更不希望重新启动鬼狼大军。”桑榆斩钉截铁,“我只希望李勋是个好皇帝,能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那是我大燕欠下的血债。” “我们享用了百姓给予的赋税,骄奢淫逸,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等我解了蛊毒,等我生下孩子,等李朔可以功成身退,我们就……” 眼前一黑,桑榆突然朝着地面栽去。 夕阳惊呼,当即冲上去接着,“来人!来人,快叫大夫……” 第四百五十二章 城外传来巨响的时候,整个京城的人都能感觉到地面在抖三抖。 而那一刻,桑榆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谁都不知道这一次会怎样,更不知道桑榆是否能醒转。而那接踵而来的巨响,让夕阳险些哭出声来,最后只能低低的呜咽。 她害怕! 是真的害怕! 桑榆昏迷不醒,李朔生死难料。 阿六去送信,也不知是否来得及。 夕阳急得直哭,却又不敢去外头等消息。这一个个都不生不死的,夕阳恨不能替了他们受罪,总好过眼巴巴看着却束手无策。 这巨响,李勋身处皇宫也是听到了。赶紧派人去看情况,寻思着莫不是雍王逆党? 直到杨云锡急急忙忙的来报,已经是日落时分,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身的血,好在这血并不是他自己。杨云锡扑通跪下,“启奏皇上,乃是三十里外的一个村子……炸了。” 李勋正从棠如阁出来,听得这话,微微仲怔片刻,“为何?原因是什么?” “只看到满地都是晋王府的人,其他的……暂且不知,还在等晋王殿下的消息。”杨云锡抬头。 一听是李朔,李勋当即凝了眉头,疾步往御书房走去,边走边道,“具体情况说一说。” 这无端端的炸了,定是有所起因。 晋王李朔,好端端的去那里作甚? “晋王现下何在?”李勋踏入御书房大门。 “王爷失踪了。”杨云锡低低的应声。 骇然停住脚步,李勋陡然回眸,冷冷的盯着杨云锡,“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失踪了?一个大活人,还能失踪?” “回禀皇上,那里满地都是晋王府的侍卫尸体,没找到晋王殿下……且晋王府中也没有晋王殿下的踪迹,听苏侧妃说晋王带着延辛一道出去了,至今未归。”杨云锡据实禀报,声音越发低弱。 失踪…… 怎么可能失踪? 李勋深吸一口气,“马上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杨云锡掉头就走。 袁成随即道,“皇上,是不是这雍王逆党……” 就目前来说,还真是万般皆有可能,真当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声响已然惊动了所有人,想必是瞒不住的。就算文武百官不说,天下百姓也会争相议论。 所以这件事务必要调查清楚,李勋大笔一挥,着五城兵马司与杨云锡一道速速赶往事发地,全权调查此事。 敕令下达已经是夜里,这摸黑办事,有隔得那么远,杨云锡等人得快马加鞭的赶过去,由当地的地保连同府衙一道清理尸体,盘查伤亡人数,并且彻查其中根源。 李勋彻夜难眠,总觉得这事儿好奇怪,心里有所疑窦,怀疑是否跟沐桑榆有所关系,却又不敢真的去探究什么。这皇位,这天下,还得靠着李朔来帮他打下来。 边关夜印在蠢蠢欲动,就算李朔如今是为了沐桑榆又如何? 他是当即皇帝,当以天下为重。 夜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李勋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梅园外头。 而今这已不是梅园,是牡丹园了。因为秦琉璃,他将此处的梅花树都给清除了,只剩下这满目的牡丹含苞欲放。 过些日子,约莫就是繁花似锦,再也没有冬日里的:白雪红梅相辉映,犹似故人踏雪来。 想了想,李勋去了漪澜宫。 林含雪刚刚解了衣裳躺下,听得李勋过来,便想到了白日里的爆破声,当即心中有底。 还未入夏,这夜里还是寒凉得很。 林含雪披着外衣出门,却只看到李勋独自一人站在梅花树下,瞧着那郁郁葱葱的叶子半晌不吭声。 “皇上!”林含雪行了礼。 李勋却置若罔闻,依旧仰头看着梅花树的叶子。负手而立,似有满腹心事无处说,而又不敢轻易说。倒是林含雪不免轻叹一声,犹记得那一日他的疯狂,虽然心有余悸,却也满心欢喜。 “皇上?”林含雪低低的轻唤,“夜里寒凉,还是进屋吧!” 李勋终是回头看她,眼里却有微光凛冽,“你说这梅花有什么好?一年四季,唯有那最冷的冬季才会绽放?这般倔强,不正式顽固不化吗?朕是帝王,为何不能许这梅花四季绽放?” “皇上,梅乃天生之物,纵然您是天子,可天外有天,终是难得。”林含雪上前一步,“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总有一日能融了这寒心。” “能吗?”李勋仿佛有些气恼,可神色略显迟滞,“朕瞧着,怎么就这般没心没肺呢?也是朕亏待了她,可朕终是不得已的,若不是那一场大火,若是她愿意在等朕几年,等到天下太平,朕定能许她心愿。” 林含雪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唯有李勋还在呢喃自语,“朕知道早前是有些亏待她,难道就不能给朕一个机会?朕如今是天子,即便不能许以后位,可留在朕身边不还是能让她呼风唤雨吗?朕这一颗心就在这里,何以倔强如斯却不敢来拿了?” “早前那胆子呢?那不顾一切的劲儿去哪了?为何旁人勾勾手指,就跟着人家走了,难道朕这天子还比不得他吗?朕到底哪儿不好?哪儿不好?” 不是不好,是寒了心便再也无法回头。女人嘛……爱你的时候你是一切,不爱你的时候,你便什么都不是了。 可惜身在局中犹不知,奈何情深缘不寿。 “皇上不是不好,皇上只是时机不对。”林含雪只能侧面应道,“如今天下未定,皇上身居高阁又如何能儿女情长。外头蠢蠢欲动,皇上肩上担着江山,背上扛着天下,脚下踩着是大齐国土……” “朕自问有心平天下,却无力护一人周全。如今连她的踪迹都不敢问,你说朕是不是很无能?”李勋将她拥入怀中,“含雪,朕……很累。” “皇上是要成为千古之君的5;151121779088459,累是必然,等到来日天下太平,想来这女子之心也能挽回。天下为聘,想必没有女子会拒绝帝王的宠爱。”林含雪小鸟依人的靠在他怀里。 心中却知,那女子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命悬一线 嘴里说着爱,身体却在做着背叛的事,这大概就是李勋与李朔最不同的地方。有些人嘴上很爱很爱,心里也在乎,可管不住身子。 有些人从不轻易说爱,却能为你豁出命去,恨不能把这一生所有的光耀与你照亮未来的路。保你历经半生,归来仍是少时模样。 那才是爱。 就好比现在的李朔,浑身是血的,连呼吸都格外孱弱。 阿六来报信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当时震得村子里的房屋都倒塌了大片,所幸当时是白天,人员伤亡不多,是以当府衙的人都赶过来的时候,快速安置了这些难民。 而晋王府的人,则伤亡惨重。 那一口枯井已经被炸塌,乱石底下还不知道有没有埋着什么人。但要清理也是件难事,如今黑灯瞎火的,等着杨云锡等人赶到已经是人困马乏。 要知道底下有没有人,就得把上面的乱石起开,但面积太大,要想起开又需要不少时间。若是胡乱的搬运,又怕造成二次坍塌,万一底下还有活人,恐怕也活不成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有两个被救活的晋王府侍卫说,王爷也下去了。 那就意味着,李朔可能在下面。 生死未卜!! 这四处进出口都被封死了,是以要想救人还得有计划的进行,否则稍有不慎……万一让李朔有个三长两短,那帝王怪罪下来,可是要诛九族的。这等同于,谋害亲王。 这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听得这底下埋着晋王,所有人都慌了…… 李朔只听得耳边有嘈杂声,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昏暗中,他依稀听见她的声音。 有微光透进来,他看见傅云华初识的模样。稚嫩的脸庞,娇俏的可人儿,她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指着他的鼻子笑骂一句:小乞丐。 然后又是一脸嫌弃的朝他扮鬼脸,做出一副几欲作呕的模样:真脏! 脏兮兮! 脏兮兮! 他却笑着哭了,回来就好…… 转眼间,又成了她倒伏在血泊里的模样,额头上满是血,血沿着她的脸颊不断的滑落,最后染红了她素白的罗裙。她朝他伸出手,满是希望的大眼睛里,泛着求生的欲望。 她说:小乞丐,我疼……救救我…… 他却疯似的跑了出去。 如今想着,那小小年纪的她,应是很绝望吧!绝望到后来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王爷?王爷!”阿六不断的喊着。 李朔没有任何的反应,呼吸越来越弱,连脉搏都变得孱弱。 “军医,你看……”阿六急了,“若是王爷出事,那……再说了,如今边关动荡,被外头的人知晓事情,肯定会引起大乱子的。” 犹记得当时李朔被阿六救出来的时候还保持了最后一丝清醒,唯道一句,“不可泄密!” 别说外地,若是府中的夫人知晓,怕是也要惊心动魄一番了。 在杨云锡等人赶到之前,阿六已经带着李朔回了军营。所幸这些都是李朔的心腹,所以即便知道李朔受伤,也绝不会传出去。 军医摇头,“伤得太重了,一时半会……” “不管伤得如何,王爷决不能死!”阿六呼吸微促,“王爷征战那么多年,还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真是岂有此理!” “我先给王爷扎针止血,你且去盯着那里5;151121779088459的情况,免得到时候王爷醒了,咱不好交代!”军医忙不迭的打开针包。 阿六点点头,朝着那两位将军行礼。 “放心吧!”两位将军瞧了一眼床上的李朔,“军中不会有人知道殿下在此养伤,在殿下清醒之前,我们不会让人找到殿下。”包括皇帝在内。 “多谢二位将军!”阿六疾步离去。 这会他得着人盯着枯井那头,自己赶回去报信。 然则回到地宫,阿六才知道沐桑榆陷入昏迷的消息,真是夫妻心有灵犀,这昏迷都能感应到,难不成还在梦里相会??? 夕阳急了,“王爷究竟怎样?” “伤得很重,要不是延辛护着,估摸着已经没救了。”阿六实话实说,瞧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桑榆,眉目沉沉,“夫人如何?” “你自己不是看见了?大夫说是气急攻心,又动了胎气,还不定……”夕阳急得直哭,“这可怎么办?一个两个都拿不住主意了,咱们这是……延辛呢?” 阿六叹息,“还在那坑洞下面埋着,不知道是生是死。当时我救王爷的时候,延辛还有气儿。石头砸过来的时候他把王爷推开了,于是自己被压在石头下面。” 夕阳泣不成声,“这叫什么事……” “我当时忙着救王爷,自也顾不上他了。”阿六垂眸,“你照顾好夫人,我去盯着那头。王爷重伤一事,决不可为外人道也,否则这大齐天下是要出大乱子的。” “好好好,你快去!”夕阳赶紧抹了眼泪坐在床边守着。 见着阿六急急忙忙的离开,夕阳又开始哭,“姐姐你可都听见了?姐姐?姐姐你醒醒好不好?王爷为了你受伤,如今生死难料,你可一定要撑着啊!姐姐!” 许是有所感应,又或者桑榆真的听得见。 指尖微微颤动着,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在微微转动。 夕阳一愣,“姐姐?姐姐你是不是醒着?姐姐?” 肚子有些疼,桑榆知道自己还不到分娩的时候,否则这孩子是活不下去的。而今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她身为母亲,不能就这样轻易的倒下。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勉力睁开眼,视线里夕阳的脸模糊得看不清楚。她五识渐丧,很快会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张了张嘴,嗓子里干得冒火。她艰难的吐了一个字:水…… 夕阳赶紧去倒水,小心翼翼的给桑榆喂了两口。 水乃生命之源,到了这时候,桑榆觉得已经没了任何的退路。 即便要分别,这生离总比死别要有希望一些。 呵…… 离别总是来得这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第四百五十四章 是谁?? 李朔伤得太重,以至于军医时时刻刻守在李朔身边,生怕一眨眼会有个闪失。若是李朔出了什么事,估摸着大齐天下都会有危险。毕竟如今夜印压境,天下即将大乱。 大齐历经秦家谋反,历经雍王之乱,再也经不起晋王之死了。 阿六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擅自带着夫人离开晋王府,若是被晋王知晓,那可是要人头落地的。走的时候,那阿狼一直呜呜的在桑榆脚下徘徊不去,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似的。 “姐姐?”夕阳撇撇嘴,俯身抱起了阿狼。 桑榆笑了笑,“终是个机灵鬼,带着吧!” 若是能回到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带走也无妨。 这阿狼从小就跟着他们,而今是铁了心要跟他们在一起的。 阿六小心翼翼的带着人送了桑榆和夕阳出去,当大腹便便的桑榆出现在花娘跟前,花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原以为李朔是金屋藏娇,却没想到当日的一切不过是李朔为了桑榆肚子里的孩子,所做的周全。 看样子,晋王是真的属意沐桑榆,否则绝对不会做这么多事情。 “花娘!”桑榆深吸一口气,“我是来找鬼医的,你派人送我去那个地方。” “夫人确定鬼医会现身吗?”花娘有些犹豫,毕竟李朔这般保护这桑榆,桑榆这次定不会是自己出来的。城外头发生的事情,花娘也是有所耳闻的,虽然不知道是谁出了事,朝廷对此封锁了消息,但…… 见着桑榆的现身,花娘便有些怀疑,是否是晋王出事?? “会!”桑榆笑得有些艰涩。 既然如此,花娘便也没什么可说。 只是桑榆藏了那么久,自然不能随意被人瞧见行踪,否则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 那枚印信,是桑榆全部的希望。 去了乱葬岗的时候,桑榆扶着腰坐了下来,整个人倦怠得很,眼皮子打架几乎要撑不住了。拇指上戴着龙纹扳指,她无力的靠在夕阳身上。 夕阳怀里抱着阿狼,担虑的望着桑榆,“姐姐,你没事吧?还能撑得住吗?若是撑不住,咱们就先回去吧!” 桑榆无力的摇摇5;151121779088459头,“如果说,我与他之间还有一线生机,估计也只有不死不救了。夕阳,我害怕了,我再也不想让他为了我而身犯险境,我自己的命自己做主。” 说这话的时候,桑榆的眼皮子已经耷拉下来。 “姐姐?”夕阳低低的喊着,“姐姐,你怎么样?” 桑榆没有吭声,只觉得累,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听得见,听得到夕阳的喊声,可她实在是累。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可一想起肚子里的孩子,又不得不咬牙坚持。 “姐姐?”夕阳慌了,赶紧放开阿狼转身将桑榆抱在怀里,让她能靠在自己的腿上好好歇一歇,“姐姐?姐姐你是不是又睡着了?姐姐,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见着桑榆一动不动,夕阳“哇”的哭出声来,“鬼医!不死不救,你快出来救人啊!你是大夫啊,怎么能见死不救啊!姐姐……姐姐,这地方不能睡!” 这是乱葬岗啊!! “姐姐?”夕阳哭着喊着,“不死不救,你快出来救人啊!姐姐撑不住了!你快出来!” 哭到最后,夕阳的嗓子都沙哑了。 乱葬岗上,冷风呼啸,如同冤鬼之声,在这天地间显得格外凉薄。 都这个时候了,夕阳所害怕并不是鬼魅,而是桑榆的身子。她赶紧拢了拢桑榆的披肩,生怕桑榆冻着。桑榆的身子本就偏寒,若是再受风寒,定是熬不住的。 直到日暮时分,阿六上前,“怕是不会来了,还是赶紧回去吧!若是有所闪失,只怕你我都承担不起。”说着,阿六挥手让带出来的两人赶紧过来,作势要抱起桑榆离开。 猛地,阿六突然握紧了剑鞘,“什么人?” 底下人赶紧抱起了桑榆,夕阳受惊的抱住了阿狼,“谁??你看到什么人了??” 阿六冷然,“是有人,而且速度还很快。”想了想,阿六忙道,“走,先带夫人回去再说,此地不宜久留。”若然留出问题,真当了不得。 夕阳连连点头,赶紧跟在阿六的身后准备离开,这地方入了夜就诡异得很。总有冷风嗖嗖往衣服领子里灌,又觉得有人在挠你后背,足以叫人汗毛直立。 蓦地,夕阳忽然觉得自己动不了。 她张了张嘴,刚想喊点什么,突然有一只手快速捂住了她的嘴,还有一只手快速缠上她的腰肢。身子就跟飞出去的风筝一般,耳边只有风声呼啦呼啦的响。 桑榆只知道自己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浮浮沉沉的,自己似乎在飞,耳边似乎有风声。梦里,还有人在说话,至于究竟说了什么,桑榆也听不清楚。 她隐约看见白雾中的李朔,浑身是血的冲他笑。 那一刻,他在笑,她在哭。 她看见那鲜血的颜色是这样鲜亮,将那张俊美无双的容脸晕染得这般妖冶。满身是血的李朔渐渐走进了迷雾里,无论她怎么呼喊,他都没有转身再看她一眼。 撕心裂肺的喊着李朔的名字,换不得他的蓦然回首。 桑榆急了,急得直掉眼泪。 猛地一阵腹痛,让她骇然睁开眼睛。 陌生的床榻,陌生的感觉,入眼的一切都不是地宫的模样,也决然不是晋王府。 这是哪儿??? 耳边,传来夕阳的惊呼,“姐姐?姐姐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夕阳?”桑榆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这是什么地方?” 夕阳刚要开口,外头陡然传来阿狼的叫声。阿狼是狼,是以此刻正俯下前爪,眸光利利的盯着即将靠近的男人,发出了威胁性的呜呜声。 阿狼虽然还是小狼,但狼的野性却是不容挑衅的。 “谁来了?”桑榆忙问。 夕阳一愣,赶紧开门出去。 院子里的人看了夕阳一眼,笑得意味深长,“她醒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听得那声音的时候,桑榆身子一震,骇然明白,该来的终是来了。 阿六跪在李朔的病床前,从桑榆和夕阳失踪那天开始,就一直没起来。李朔重伤昏迷,若非如此,他定是要自尽谢罪。 “唉!”军医轻叹一声,“你这样也是于事无补,还是赶紧去找人把!” 阿六面色灰白,“都找过了,该找的地方一个都没漏,就差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了。晋王府的暗卫全部出动,却找不到一个有孕的夫人,是卑职失职。” “这大活人还能飞了不成?”军医不解,“你的功夫乃是暗卫里数一数二的,怎么还被人截了呢?” “那人的轻功太好,根本追不上。”阿六垂眸,“卑职跟着殿下多少年,还是头一遭遇见这样的。恐怕就算是殿下醒来,也未必能追得上那人。就跟一阵风似的,不,比风还快。” 他们连人都没看清,手上便空了,当场有人尖叫着:夫人丢了! 不但夫人丢了,连夕阳都消失得不留痕迹。 要不是阿狼叫了一声,估摸着他们都回不过神来。 但阿狼也就是叫了这么一声,而后便留下三个目瞪口呆的在乱葬岗,发疯似的找人。 人,就是这么丢的。 村口枯井那头,当杨云锡把浑身是血的延辛挖出来,他便知道这晋王肯定也受了伤。延辛是晋王李朔的贴身随扈,不管去哪都带着。 延辛对晋王忠心耿耿,他都受了如此重伤,那晋王呢?? 杨云锡封锁了消息,大肆搜寻晋王李朔的下落,同时快速将消息送到了皇帝手里。 听得李朔生死难料,李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合上手中的书信,当即起身往外走。 慕容玉儿一愣,“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李勋头也不回,“朕改日再来。” 见着李勋走得这般匆忙,慕容玉儿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眉目微沉,“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艳儿道,“主子,会不会跟外头那场炸声有关?” 倒也不是没可能。 “你去让人打探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玉儿眯了眯眸子。 艳儿颔首,跟李勋前后脚离开棠如阁。 抚着自己的肚子,慕容玉儿又想起了前两日的漪澜宫。这漪澜宫的林淑妃很少出来走动,可皇上却很喜欢去她那里。不是说很喜欢,反正给慕容玉儿的感觉便是,皇帝待林含雪与常人不太一样。 若说是钟爱,又不算钟爱,在宫人跟前李勋从不轻易提及。 若说是不爱,可李勋却又常去漪澜宫,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同样是林家的女儿,林贤妃那头明显受了5;151121779088459冷落,而且这些日子更是时不时的找茬。虽然皇帝都帮着慕容玉儿,但慕容玉儿还是觉得心里不舒坦。 林贤妃失了孩子,这里头是什么缘故,慕容玉儿还是有些明白的。 现如今想着自己的孩子,慕容玉儿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而言之就是焦虑。 无比的焦虑。 这大概是每个怀孕的女子都会经历的过程,欢喜中带着焦虑,焦虑中带着喜怒无常。 林玉姝的日子也不好过,皇帝已经很久不来了,她整个人都处于精神奔溃状态。皇帝喜欢去棠如阁,喜欢去拢月阁,喜欢去漪澜宫,就是不来临安宫。 这临安宫如今冷得像冷宫似的,虽然是八妃之首,可这又算是哪门子的八妃之首。 还不如一个丽妃,不如自己的妹妹淑妃。 “娘娘!”林慧端着燕窝粥上前,“吃点吧!” “皇上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自从失去孩子,我便什么都没了。”连最初的傲气都没了,剩下的只有颓废。 林慧轻叹,何止是眼前的林玉姝,连宫外的林延卿似乎也成了这般模样。一个个沉迷儿女情长,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自己的影响。 幼时缺失的东西,在成长之后便希望从别人的身上得到,从另一半的身上获取。 男孩缺失了母爱与疼惜,女孩渴望父爱与安全感。 “娘娘,益阳城那头已经来了消息,估摸着那丽妃很快就会安分下来。”林慧低低的说着,“她会装病,会闭门不出,不会再跟你争宠。” “真的?”林玉姝大喜过望,“娘?” “嘘!”林慧快速环顾四周,确信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玉姝,如今这是在宫里,可不敢大意。奴婢只希望娘娘能平安喜乐,旁的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欠你的,奴婢会一点点的还给你。” 林玉姝连连点头,“只要皇上不去棠如阁,那我就还有机会。拢月阁那头根本不成威胁,不过是个康嫔罢了,而林含雪……她只是有几分姿色罢了。但若是真的论姿色,她又如何能跟我比!” “是!”林慧搀起她,“你莫要担心,一切都有奴婢为您周全。这大燕尚且过来了,还怕这大齐吗?”朝堂尚且能颠覆,还怕什么后宫? “早前大燕慕容皇后在世时,曾有过一次惩处妃嫔的经历,彼时奴婢也。”林慧不紧不慢的说着,“大燕的冷宫里种着一些花,那些都是西域引入的,你可知有什么妙用吗?” 林玉姝不懂。 “一般人自是不懂,但慕容皇后待云华公主如珍如宝,是以那一次云华公主不慎去了冷宫,却实实将慕容皇后吓了半死,连夜召太医。”林慧娓娓道来,“此后我才知道,冷宫有一种花叫魅。这魅能蛊惑人心,花开之时更能产生一种花粉。” 林慧眸露狠戾,“这花粉能让人闻之癫狂,时日长久便真的疯了。慕容皇后便是用了这法子,让冷宫那些女子进去便出不来。饶是来日皇帝反悔,见着那疯疯癫癫的宠妃,也是再无兴趣。” “魅?”林玉姝眉心微蹙,“你的意思是……” “这花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或许移植到漪澜宫或者……”林慧笑得凉凉的,“娘娘觉得呢?” 林玉姝绷紧了身子,当即问,“能神不知鬼不觉吗?” 第四百五十六章 看你的造化 这魅,长在冷宫四角,能在最大的程度内散播花粉,且一年四季都盛开,所以这大燕冷宫里的女人,很少有神志清醒的,大部分都是疯女人。 而今大燕覆灭,也不知大齐的冷宫是否还种着那些花? 好在当初出于好奇,林慧还跟着傅云华悄悄去看过,不过傅云华当时也不敢轻易动那些花,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便想起了慕容皇后的警告,当即离开。 夜里的冷宫,惊骇得吓人。 前朝那些女人都死得死,反正是不会留在宫里的。而现在的李勋,后妃也没多少,是以这冷宫里空荡荡得可怕。 该死的都死得差不多了,该走的也都走得所剩无几。 轻叹一声,林慧小心翼翼的进入冷宫。 她在冷宫里面摸索了一番,这冷宫早就被清理过,早前大燕留下的痕迹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是以那些花也都被拔得差不多了。 这宫里的人都不认得那西域引入的花卉,只当是野花野草给铲除了。 不过也总有那么一两株生命力比较强盛的! 冷宫虽然被清理过,但也不是天天有人来清理,傅云华跑出冷宫死在梅园之后,这冷宫便传言闹鬼,再也没人进来了。 在冷宫的一角,还有那么三两株绽放得格外妖艳的花朵。 花儿不多,长度只有那么一星半点,贴着墙角生长。但这东西生命力很强,只要一点泥土一点水,就能在此处扎根,一年四季都会开花。 林慧随身带了一个袋子,捂着口鼻将这花卉小心起出来,然后装进袋子里离开。 如今剩下的便是一件事,怎么才能把这些花卉种在那些宫苑里? 就这么一两株,效用的确不大,要让人变疯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所以要想尽快达到目的,却又不被人发现,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这东西种在屋子里。如此日积月累,定然能杀人于无形。 可不管是拢月阁还是棠如阁,哪怕是漪澜宫,哪是这么容易就能进去的?何况还是娘娘们的寝殿。 不过,人是活的,总有法子。 林延卿没想到林慧会因为这种事儿来找他,看着这个“死”了很多年的女人,林延卿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眼睛里却冷得厉害。 “我知道,我欠你太多。”林慧抿唇,局促的站在四合院的门外。 林延卿冷笑,“你还真是好本事,还能活着。” “延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兄妹两个,但玉姝是你亲妹妹,帮她等于帮你自己。”林慧期盼的望着他。 的确,这话说在了林延卿的心坎上。 可那又怎样? 他讨厌这个女人,即便她为林家做了不少功劳,但对于他们兄妹而言,她仍是罪人。 见着林延卿不说话,林慧缓步上前,是林玉姝告诉她有关于林延卿的行踪,是以她没敢惊动林俨,悄悄出宫在这儿等着。 终于,等到了下半夜时分,才等到林延卿出门。 林玉姝说林延卿在外头还有个“家”,里面住着一个女人。有那么一瞬,林慧觉得这似乎是报应,只不过不同的是,林延卿是成亲后出去花天酒地的,而当初她与林俨却是相识于微时。 “延卿!”林慧低低的喊了一声,“你……” “我可以帮忙,说吧!”对于林玉姝的情况,林延卿岂会不知。 林慧欣喜若狂,当即把东西递给他,然后告诉了林延卿实情。 问题很严重,事情很棘手。 约莫是出于某种情绪的干扰,林延卿明5;151121779088459知这事儿不太能成功,却还是应了下来。大概是在母亲面前,保留最后的骄傲。 林慧还想再说点什么,林延卿却已经离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四合院的门紧闭,她也不知道这里头是谁住着。只林玉姝说,是个青楼女子,至于别的……林玉姝知道的也不多。这些消息还是她留在林家的眼线回禀的,能知道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 林延卿的妻子快要生产了,他却时常夜不归宿。 林慧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似乎是在生林玉姝的时候,林俨也是这么做的。她突然有些体会当年的林夫人,是怎样的煎熬和折磨。 女人怀孕生子本就是最脆弱的时候,可……知道自己的丈夫一直陪着别的女人,那种感觉估计是生不如死吧! 只恨今生相逢,惟愿来生勿见。 林慧回了宫,可总觉得有些心内不安。但一连数日,这宫里也没什么动静,便也放下心来,寻思着林延卿已经老大不小了,办事应该会有所分寸。 后宫尔虞我诈,前朝更是波云诡谲。 谁都没找到李朔,这几日李朔就跟失踪了似的。 杨云锡悄悄带着延辛回转宫廷,安置在太医院的偏殿内,太医日夜盯着。皇帝下令,务必要救醒延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李朔的下落。 所以延辛命大,被吊着一口气没咽下,于鬼门关前不断的徘徊。 事实上,李朔的命更大。 那石头片都砸在了后脑处,只差一星半点都会毙命。若是依着他此前的功夫,定不会这般轻易受伤,可自从知道桑榆中了蛊毒,他的内力都拿来与她续命,事发当时他已经没有过多的内力来支撑自己逃过一劫。 夜里的军营静悄悄的。 风一般的掠过一人,黑色夜行衣将其裹得严严实实。瞧了一眼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李朔,黑衣人赶紧上前坐在床边探脉,眼睛里的光微微冷了下去。 “果真是气若游丝。”松开手,他赶紧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塞进李朔的嘴里,“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音落,又是一阵风掠过。 来无影去无踪,从他进来到出去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脚程轻得谁都无法察觉。等着军医进门,却见李朔突然睁开双眼,瞳仁猩红可怖。 李朔一下子坐起身子,大口大口吐着血。 黝黑的血,染了一地。 那场景便是守在外头的两位将军也给吓着,一时间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四百五十七章 她也曾,有过朕的孩子 谁都不知道李朔为什么无端端吐那么多血,但转头去看军医的脸色,反倒是缓和了不少。 “如何?”阿六连滚带爬的进来。 早前他跪晕了,所以被人抬了下去,这才没能盯着。 两位将军则因为军中有事所以走开了一会,以至于给了人可趁之机。 眼下见着李朔吐完血又晕死过去,众人都急了,这要是真的救不回来,可怎么得了? 然而军医却摆摆手,“无妨无妨!这淤血吐出来反而是好事,否则一直凝结在腹内,那才是无回天之术。只是……”抚着自己的胡子,军医有些诧异,“我不记得给殿下服用过什么东西,怎么如今殿下早前翻滚得厉害的血气,突然间平息下去了?” “这是好是坏?”阿六忙问。 “当然是好事。”军医轻叹,“如今这淤血吐出来了,老夫才能下针才能继续救治,否则这淤血囤于体内,着实是棘手得很,很有可能就这么……” 既然是好事,众人终于放了心。 军医开始施针,李朔终于从半死人状态到了有所感知的状态。 他能觉察到疼痛了,真的好疼…… 脑子终于开始旋转,他记起了桑榆,记起了桑榆和他的孩子。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想起了爆炸的那一瞬,想起了地道坍塌的事。他记得,是延辛推开了他,但还是被炸伤了。 李朔醒转,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 这期间,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 宫里头的延辛也跟着醒了,醒来第一句话便是“王爷在哪”。 李勋脸黑如墨,这就意味着,李朔真的出事了。 杨云锡忙问,“王爷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一起下去了?” 延辛视线模糊,“王爷……在下面……”俄而又晕死过去,这一次是他伤得最重的一次。太医们又开始手忙脚乱的救治,若是延辛死了,可真当再也不知道李朔的下落了。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谁都清楚晋王对于大齐的重要性。 若是晋王李朔真的…… “皇上?”杨云锡上前,“这消息能瞒得住一时,怕是瞒不住太久。” 李勋黑着脸,“能瞒多久算多久,横竖这件事不能轻易被人知道。”雍王李珩虽然死了,可卓太后还在,而边关的那些……若是传到夜印军营,或者是……那个人的耳朵里,那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军心动摇,大齐会有灭顶之灾。 “皇上!”袁成从外头进来,弓着身子行礼。 李勋抬步出门,只留下一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死了。” 杨云锡不做声,袁成上前靠近了皇帝,“皇上,这外头来了消息,说是前两日在京城外头看到了……沐姑娘的身影。” 音落那一瞬,李勋骇然僵直了脊背,“你说什么?她还在京城?在哪?在何处?”他忽然不知该不该笑,又惊又喜的模样,仿佛忘了李朔还生死不明的事实。 袁成白了一张脸,“跟丢了!” “你说什么?”李勋冷然,“跟丢了?怎么会跟丢?” “说是沐姑娘似乎……似乎身子不便!”袁成说得战战兢兢,显然看到了李勋脸上的神色变化,从最初的喜悦转而成了愤怒,又从愤怒变成了最后的担虑。 “何处不便??”李勋忙问。 袁成扑通跪地,不敢抬头,“皇上息怒,探子来报,说是沐姑娘似乎挺着肚子……” 挺着肚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勋自然知道。 “你是说,她怀着身孕?”李勋顿觉五雷轰顶,忽然间明白了当初李朔为何要把桑榆送去寺庙,原来不是因为厌恶和避免节外生枝,而是妥5;151121779088459善的保护。 李朔……对桑榆动了心! 动了真心! 得到这个结论的时候,李勋一屁股坐在了栏杆处,神色有些恍惚,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一时间,有些仲怔。 事情到了这份上,他觉得自己离桑榆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于……等着桑榆生下孩子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自己身边了。 颤颤巍巍的起身,李勋脚步沉重,口中只微微的嗫嚅了一句,“曾今,她也有过朕的孩子。” 是的,曾经。 差一点,他就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 可惜了…… 如今她却在为别的男人生孩子。 “皇上?”袁成战战兢兢的跟在李勋身后,一时间大气不敢出。 李勋深吸一口气,“继续盯着,若有她的踪迹继续来报。”他已经确定了李朔仍把桑榆藏在京城里头,那……心头冷笑一声,李朔戎马半生,没想到还是栽在了女人的身上。 傅云华惯来心思聪敏,也难怪李朔会动心。 如果不是被野心所驱使,如果不是觊觎这大燕的江山社稷,如果只是平平淡淡的普通人,李勋想着……他似乎没有理由不爱傅云华那样的女子。 当初的傅云华,恨不能将世上所有的美好都送给他。 后来,她真的送了自己一片江山,却转身去了别人的怀里,再不予他一丝一毫的笑靥如花。 李朔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东西拿到了没有?他记得昏迷前看到了一个锦盒,那东西是否还在?却见阿六跪在自己床前,猛地一颗心高高揪起。 阿六磕头,军医吩咐过,王爷苏醒之后不可受刺激。 是以,阿六必须咽下桑榆失踪的事实,转而说点别的,“是夫人让卑职快些去救王爷,说胡王殿下不是在帮忙,而是想要跟殿下同归于尽。” “也就是说,那枯井底下,根本就没有东西?”李朔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他就知道胡王没那么好心,却还是不死心要试一试。 万一呢? 万一有成活的概率呢? 那可是桑榆的命,也是他的命啊! “是!”阿六身子微颤,实在不知这样瞒着,等着殿下身子好转又将是怎样的疾风劲雨,“夫人了解胡王,是以当下便与胡王说清楚了跟殿下的夫妻关系。” 李朔突然笑了一下,“她说了?” 听闻桑榆亲口告知胡王与自己的关系,竟然让李朔有种被承认的喜悦,这算不算是见家长?? 第四百五十八章 都在找她 只是李朔并不知道,自己昏迷多日,外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欣喜之余,李朔担心桑榆的身子,“她的身子可好??”他出来那么久,她定是已经醒转好几次了,没了他内力的帮扶,也不知体内的蛊毒是否会发作? 还有,睁眼未能见到他,她是否很失望? 李朔脑子里有一万种情形,一一都是桑榆担虑的表情。他寻思着,自己不能在这里待着了,得赶紧回地宫去。谁知刚想下床,却因为肩膀处的疼痛而倒吸一口冷气,脑子出现了一瞬当机。 这可把底下人都吓坏了,赶紧把李朔扶了回去。 李朔躺在那里,浑身无力,高烧烧得滚烫。 他想,小榆儿定是担心坏了。 浑浑噩噩的,李朔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一旁的将军和军医愁容满面,阿六则是面如死灰色。 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偏偏谁也不敢真的告诉李朔所发生的事情,生怕李朔一个受不住刺激,咯嘣就过去了,那这大齐的天下算是交代了…… 他们这个几个,估计会成为千古罪人吧? 桑榆已经失踪很久了,晋王府找不着,百花楼也是束手无策。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从人世间消失了。花娘寻思着,若真的连晋王府都找不到,是不是意味着已经出城了? 离开了京城,山高海阔的,找起来就更难了…… 饶是花娘这样的老江湖,也没有一点把握。江湖那么大,谁知道人会被藏在何处? 别说是百花楼,便是月满西楼也在查找桑榆的下落。自家少主下令让所有罗刹门的人撤离京城,可最后,少主却失踪了。 如今上头没有命令下达,所以尚算风平浪静。 可若是主上追究起来,只怕是一个个都会死无全尸。 丢了少主,必死无疑。 然则不管月娘用了什么手段,愣是查不到沐桑榆的半点踪迹,便是月娘亲自去了一趟江云县,也未能找到有关于沐桑榆的任何踪迹。 黑漆漆的后院柴房内,程来凤已经惊恐到了极点,“不不不,你们别杀我,该说的我都已经说清楚了,我没有隐瞒……我真的不敢隐瞒。那沐桑榆真的是个野种,真的……” 说到最后,程来凤已经哭着跪在了地上,“真的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其他的,只有问我家老爷,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月娘凉飕飕的看着她,“这话,你这几个月已经说了无数遍。程来凤,你当我不知你在想什么吗?真以为咱们不会杀你?” “我真的不知道桑榆有这么大的来历,我什么都不知道……”程来凤磕头,“你们放过我吧……” 她是真的快被逼疯了,这几个月,他们给她吃好的喝好的,然后打她。没日没夜的打,打完了又给名贵的药材治伤,治好了再继续揍。 反反复复,是以程来凤早就扛不住了,肚子里那点事儿早就吐了个干净。 后来,程来凤还以为这些人终于放弃了,不再揍她了。 谁知道月娘从江云县回来后,噩梦重新开始。程来凤已经三天三夜没睡,她们轮换盯着她。只要她泛起了困意就强迫她清醒,这样的煎熬比杀了她更让人生不如死。 “我家少主丢了。”月娘音色沉沉,“我们都得死,但在主上怪罪之前,你会先生不如死。程来凤,少主小的时候就受你虐待,如今还因为你的缘5;151121779088459故而失去了踪迹,你觉得我们会放过你吗?” “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活了……我不活了……”程来凤几欲起身,却被人死死的摁在地上。 月娘不紧不慢的上前,缀着明珠的金丝银线绣花履,重重踩在程来凤的手背上。脚尖微微转动,那碾骨碎髓的痛楚顷刻间蔓延至程来凤的四肢百骸。 程来凤杀猪般的嚎叫,因为早前过度嘶喊,以至于如今嗓子沙哑,叫声很是悚然。 “觉得很疼是吗?如果主上来了,你会更疼。”月娘深吸一口气,“知道沐雨珊现在在哪吗?她成了人尽可夫的女子,你觉得……” 程来凤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她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人尽可夫……那自然是青楼女子。 “少主在的时候,你不知感恩还要处处为难她,而今……”月娘笑靥凉薄的将一些东西丢在程来凤的跟前,包括那枚东珠点翠的八宝琉璃簪,“还记得这些吗?” 程来凤哭着抬头。 “赌坊那头和当铺,早就把东西送过来了。没有少主的容忍,你觉得你能过得这么潇洒恣意?”月娘轻叹,“可惜了,而今少主失踪,这笔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就得从你身上一样一样的讨回来。” 语罢,月娘转身离开,“从今儿起每天割她身上一块肉,什么时候想起我家少主的下落,什么时候就让你痛快!否则咱们有一万种法子,能让你和你的女儿生不如死。” “不要!不要!”程来凤嚎叫着,“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姑娘?”老鸨子上前,“这程来凤怕是真的不知情吧?” “找了几个月,始终没有少主的下落,如今是主上不知情,若是主上知情咱们都得死!”月娘眉目微沉,“还有便是……人都重新回来了吗?” 老鸨行礼,“是,早前是少主吩咐全部撤离,而今少主失踪,自然得全部调回来。如此才能盯着京城里的一举一动,才有机会找到少主的下落。” 月娘点点头,只觉得头疼,“就这么点地方,能被藏在何处呢?罗刹门的势力也算是不小,竟也找不到蛛丝马迹,可见把少主藏起来的人,的确是个了不得的。” “是不是晋王府?”老鸨低低问,“前不久城外炸了,探子回来报告,似乎跟晋王府有关,是以朝堂封锁了消息到现在都无人知晓具体的状况。” “晋王无端端去那里作甚?若真的是晋王府,或许……”月娘想起了桑榆身上的蛊毒,似乎找到了出口,“盯紧晋王府。” “是!” 第四百五十九章 她回来找不到家怎么办? 桑榆的失踪,成了所有人心里的谜。 李朔虽然有伤在身,好歹没什么大碍,是以李勋得了消息便也放了心。延辛也没死,只是受伤太重得好生调养,等着李朔能下地了,便当即出宫回了晋王府。 晋王府内,一溜的伤员。 苏娴心疼的看着李朔这一身的伤,哽咽得不成样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生死未卜,娴儿都吓坏了。王爷……” 李朔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本王实在是没力气。”说着,便让人给抬到了书房去养伤,大夫说需要静养,是以不可被人打扰。 如今苏娴有孕在身,的确也照顾不好李朔,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朔进了书房。 阿六早就在书房里等着了,此刻就跪在书房内,面如死灰的磕头,“卑职该死,请王爷杀了卑职吧!” 李朔喘着气,勉力撑着身子坐在床边上,“怎么了?”他想了想,“起来,扶本王下地宫看看。” 他的小榆儿还在等着呢! “王爷!”阿六疾呼。 “怎么了?”李朔隐隐觉得眉心跳得厉害。 “请王爷杀了卑职……是卑职无能,卑职……卑职没能保护好夫人!”这话一出口,阿六再也不敢抬头。 四下突然冷到了极点,这都快到初夏的天气,竟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李朔扶着墙,紧捂着自己的心口,音色低沉而凉薄,“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没能保护好夫人?夫人不是一直在地宫里吗?是她的蛊毒又发作了?还是说,孩子出世了?” “夫人……失踪了。”阿六声若蚊蝇。 下一刻,李朔疯似的冲进了地宫。 背上和肩头的伤口开裂,透过衣裳不断的渗出,那刺目的殷红叫人心惊胆战。 不知疼痛,满脑子都是那失踪的女子。 他此生最钟爱的女子,带着他未出世的孩子,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房间里空空荡荡,床上再没有那个睡美人般的小妻子。 李朔一脚踹开石门的时候,浑身都是血,他就那么直勾勾的走向胡王。 胡王正躺在床上歇着,陡然察觉有一双湿漉漉的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襟,不觉低哼了一声,“李朔!” “是你!是你!”李朔咬牙切齿。 阿六慌了,“王爷?伤口裂开了,来人!来人,叫大夫!” 地宫里乱作一团,原本为桑榆母子两准备的大夫,而今成了李朔的救星。 “她失踪了,因为你!”李朔浑身是血,身上冷得厉害。 可他不想闭上眼睛,只想找到她。 “我的妻儿失踪。”李朔哭着喊,咆哮着如同失控的野兽,却也如同困兽,带着无奈与挣扎,“我放了你,你把我的妻子和孩子还给我!就算要我这条命,我也给你,你把傅云华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胡王唇角的嘲讽,逐渐消逝。他站在那里,感受到李朔身上喷薄而来的滚烫,还有……重物落地的闷响,以及奴才们的歇斯底里。 李朔气急攻心,而今彻底陷入了昏迷。 李勋也跟着着急,不是说已有好转?怎么突然又昏死过去了? 听来人上禀,好像比之前更严重。 须知之前的李朔满是求生欲望,而今却颓废得不成样子。 这件事情,朝廷对外宣布是因为雍王逆党所导致的行刺,所以这些日子京城内外戒备森严,就是再清剿雍王逆党。一时间人心惶惶,但总算将那些猜测给压了下去。 能压下去便好,只是这李朔…… 李勋亲自去的晋王府,屏退左右,李勋冷着脸坐在李朔床前。 这才多久没见着,李朔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胡渣子衬着那张脸瞬间老了十岁。他躺在床上,上半身全是绷带覆盖,上面还透着殷红的血迹。 带来的太医给李朔诊治过后,只是无奈的告诉皇帝,这伤口若是再裂开一次,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而如今李朔的身子正处于生死的边缘徘徊,若能激起求生的欲望倒也罢了,若是不能…… 这不能后面是什么词儿,李勋用膝盖想都能想明白。 深吸一口气,四下无人,李勋为李朔掖好被角,眸色微沉的开了口,“老五,朕知道你为何会突然伤情加重。是因为沐桑榆对吗?她丢了?还是死了?” 紧闭的眼眸,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 李勋继续道,“若是因为桑榆,那朕……是不是比你更有资格去悲痛欲绝?” 他想起那一日的梅园大火,想起此后跨不过去的隔阂。 “老五,朕心里也有爱也有情,可有时候朕是无奈。肩上扛着江山社稷,朕不像你,有时候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朕身边那么多女人,三宫六院,在所有人眼里,朕什么都有了。” “可是老五,那些女人都不是朕想要的。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每个人都在算计着朕。朕很厌恶那种感觉,可朕没办法,朕还能有什么办法?” “朕也有喜欢的人,可当时朕满心满肺都是天下,都是江山。朕以为对她置之不理便是最好的保5;151121779088459护,早知道是这样,朕就该将她锁在身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她分毫。” 李朔的指尖微微蜷握成拳。 李勋无奈的苦笑着,“朕知道你醒着,朕也知道你是因为儿女情长而成了这副模样。可是李朔,你这样一直躺着,她就会出现吗?很多东西,是要自己去争取,从不会天上掉下来。” “缘分这东西是有定数的,你不懂珍惜,就会有比你更懂得珍惜的人。怎么丢的,就怎么找回来,你说是不是啊?” 的确,是这个理儿。 他躺在这儿也是于事无补,失踪总好过死亡。 生别离,总有相逢的时候吧?? 小榆儿,你说呢? 李勋走的时候,李朔还是没能起来,一直躺在床上。 直到后来延辛被人抬进来,音色哽咽的喊了一句,“王爷!” 李朔这才幽幽然睁开双眼,“若是晋王府没了,大齐没了,她回来会不会找不到家?”喉间满是腥甜的滋味,却被他生生咽下。 第四百六十章 好想好想 李勋回到宫里,生活一切照旧。前朝后宫,两不相误。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觉得孤寂,那种彻骨的寒凉,便是夏日炎炎也无法改变分毫。 初夏,入夏。 一切平安顺遂,除了……拢月阁那头,刘燕初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疯狂。怎么个疯狂呢?好似有些失心疯,听底下人说,康嫔娘娘一直在喊着沐桑榆这三个字。 这算是宫闱里的丑闻,毕竟康嫔的位份也不低。 康嫔被迁出了拢月阁,去了南苑。 说是南苑,其实算是另一个冷宫,这里住着不得恩宠的女子,有些也疯了。被关在这四四方方的地方,如同牢狱一般日复一日,便是正常人也会被憋疯。 所以这宫里的女子,心里格外的脆弱,最是经不得刺激。 彩雀也不知道刘燕初这是怎么了,只记得有一天早晨起来,就莫名的暴躁,这一日日的暴躁累积起来,便成了今日的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这样也好,自从桑榆没了消息,刘燕初便有些魂不守舍。留在这里也好,至少没了那么多的尔虞我诈。 拢月阁外的人工湖,莲叶何田田,这片片嫩绿,让人仿佛回到了大燕的那年夏天。 听说大燕时期,前朝公主傅云华为了采莲而落入水中,险些淹死,文昌帝爱女心切,下令拔除了这湖中所有的莲花。而今李勋重新命人栽种,着人小心打理着,还以为她能重见莲花满池的美景,谁知她终是看不见了。 李勋站在亭子里,看着眼前那迎风摇曳的莲花。 慕容玉儿行了礼,“皇上?” “你来这儿作甚?”李勋并不希望有人来这5;151121779088459拢月阁,这始终是傅云华的地方。 “臣妾……”慕容玉儿蹙眉看他。 自从她被册为丽妃之后,皇帝来看她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一开始她觉得是朝廷公务繁忙的缘故,而今她想着是漪澜宫的那位在插了一手。 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慕容玉儿笑道,“过两日便是皇上的生辰,到时候文武百官和王侯将相都会前来敬贺,臣妾……臣妾寻思着这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个生辰,是否要有些新意?” “边关尚且还处于动乱之中,朕不会大肆操办。”李勋抬步走出亭子。 他想着,傅云华应该不会喜欢慕容玉儿来她的地方,更不喜欢看到他跟她在一起吧! 慕容玉儿跟在其后,“皇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勋冷了音色,这些日子以来,朝堂军务扰得李勋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 “臣妾是觉得皇上近来似乎心神不宁,约莫是后宫的姐妹们伺候不当。”慕容玉儿一副温婉大度的模样,那姿态可真是识大体,“臣妾觉得后宫该添些新面孔,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话是谁说的?”李勋问。 慕容玉儿面色一紧,当即行礼,“皇上恕罪,臣妾失言!” “最近你常去母后宫里?”李勋一针见血。 慕容玉儿没敢吭声。 “母后说要替朕选妃,所以你便来当个说客?”李勋觉得可笑,没了雍王,这卓太后还想闹什么幺蛾子?雍王死后,卓太后入了佛堂,瞧着是修身养性,可背地里谁又知道是在玩什么花样? 还有那卓君御,最近也是消停得很,林家也是…… 这一个个都安分守己的,反而让李勋觉得不自在。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今却一致保持了沉静,这很不寻常。做皇帝做到他这样的战战兢兢,李勋觉得很可悲。 慕容玉儿跪在地上,仿佛是吓坏了。 深吸一口气,李勋伸手将她搀起,“你怀着身孕就不必如此了,朕只是随口一问。”说着,便轻轻拥着她离开。 慕容玉儿松了一口气,“皇上不怪罪臣妾吗?” “太后老了,你若是得空便多去看看她,朕会考虑你们的提议。”说着,李勋松了手径直离开。 “娘娘,您为何……”艳儿不解,“这不是给自己找对手吗?” “你懂什么。”慕容玉儿冷笑两声,瞧着李勋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光沉沉,“如今这宫里头女人太少了,尤其是有名有位的。皇上已经对后宫不感兴趣了,是以来来回回都这些面孔……” “若是能有些新鲜的血液,皇上就会常来后宫。此外……若是贤妃或者淑妃等人怀上孩子,万一本宫这肚子不争气,那本宫的满盘计划岂非落空?” 让那些刚入宫还没名分的有了身孕,饶是自己生个公主,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威胁。而今能一争荣宠的,也就是眼下的贤妃、淑妃等人。那康嫔是个没福气,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却得了失心疯。 只是这失心疯,还真是有些奇怪。 “有空,去看看康嫔。”慕容玉儿总觉得有些蹊跷。 艳儿不解,“去看她作甚,如今她跟废妃没什么区别。” “你懂什么。”慕容玉儿笑靥凉薄,“无缘无故发疯,总得有个病根吧?若是这病根能小儿化大,到时候……什么八妃之首,也得给本宫滚下来。” “娘娘的意思是,借着康嫔的事儿把临安宫拉下水?”艳儿恍然大悟。 慕容玉儿笑而不语。 这不是很好吗? 皇帝的生辰即将到来,文武百官和王侯贵胄都在准备礼品,希望能讨得皇帝的欢心。这可是个大学问,讨好皇帝的同时,还得讨好皇帝的枕边风。 这后宫谁得宠,谁得势可都得看清楚。 枕边风的力道,可是不容小觑的。 吹一吹,说不定就能让自己平步青云,从此飞黄腾达。 延辛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毕竟年轻又没什么大心事,恢复起来也快。不像李朔,虽然身体素质好,然而终究是心事太重,而今也只是恢复得七七八八。 自从桑榆失踪后,李朔再无欢颜。 “王爷!”延辛进门。 虽然伤势好得差不多了,然则这主仆两个的面色一个比一个苍白。 “如何?”李朔冷着脸靠在软榻处,手中捏着一本不知翻了多少回的兵书。早前,她便最是喜欢这样靠着翻他的兵书,然后笑盈盈的回头看他。 第四百六十一章 李召回来了 “各地诸侯王都在往京城赶来,尊王爷吩咐,闭门谢客。”延辛行礼。 李朔低低的咳嗽着,面上无悲无喜,“等到开席再入宫不迟。” “是!”延辛颔首。 “夜印那头呢?”李朔问。 “得知王爷即将挂帅亲征,是以边关士气鼓舞。这两日夜印已经开始撤兵了,不知道是迷惑的假象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延辛也觉得诧异。 早前夜印蠢蠢欲动,看形势是一定要入侵大齐境内的,可现在却突然撤兵,难道真的是因为李朔扬言要挂帅亲征的缘故? 李朔在大齐,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若夜印真当如此忌惮,也不必等到今日撤兵。 所以李朔觉得,这里头定有异常。 正说着话呢,守门卫士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进来,“王爷,有客到。” “不是说闭门谢客吗?”延辛忙道。 卫士压低了声音,“是庆王殿下。” 眉心微蹙,李朔抬头看了卫士一眼,延辛当即摆摆手示意卫士退下。 李朔低低的咳嗽着,手中捏紧了兵书,“苏娴何在?” “侧妃的月份越来越大了,眼见着要临盆,所以……”延辛低语。 提及孩子的时候,延辛格外的谨慎,生怕又触及了李朔的伤心事。 李朔只是眸中暗了少许,倒也没什么神色变化,“通知一声,去花厅吧!” “是!”延辛小心的退下。 徐徐起身,李朔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兵书,然后幽幽然起身去了花厅。 苏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李朔了,如今听得消息说是李朔在花厅里会客,还教她过去一趟,便觉得他这是在把自己当成府中的女主人,当即欣喜得精心梳洗一番,起身就去了花厅。 只是苏娴没想到,这头刚见到李朔,那头便听到了熟悉的笑声。 那笑声,惊得苏娴骇然回头。便是这一回眸,李朔的心里已经彻底确定了真伪。 约莫是想到什么,苏娴慌忙敛了自己脸上的惊惧之色,再看李朔那张平淡无波的容脸,没在他脸上找到丝毫怀疑之色,这才定下心来扶着腰行了礼。 李朔不多言,只是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王爷?”苏娴笑了笑,“这位是……” “听说五弟病着,我远在边关着实是消息不通,这不刚到京城还没来得及进宫就来看一看你!谁知啊……”俊朗而偏瘦的男子进门,见着李朔便是一声轻叹,“这晋王府的大门,不好进。” 李朔低低的咳嗽着,起身朝着他拱手,“三哥一路辛苦,我这厢着实是病了。” 闻言,男子眸色复杂的盯着李朔,“我都听说了,打从皇上让你监斩二哥,你这病便落下了。” 这外头说得可真好听,都以为他是因为兄弟手足之情而落下的病根,殊不知…… 这不是旁人,乃是先帝三皇子,庆王李召。 当初李家众多兄弟,这李召跟李朔之间也算是极为要好的。 不过李勋登基之后,李召便自请驻守边关,这还是大齐建朝之后头一次回京。 李召不像这几个兄弟,从小到大李召的身子是最孱弱的,所以当其他兄弟在习文练武的时候,李召却在吃药治病。所以在诸位兄弟中,李召是最不得父亲待见的。 李家满门,都是允文允武,便是李勋也有几下子功夫防身,唯有这李召……是个十足的病秧子。 因为李召的母亲只是个洗脚婢出身,算是最卑贱之人,生完李召之后便血崩而死,是以小时候李召常常被欺负。一般情况下,都是李朔帮着出头的,李朔虽然比他小,却是众多李家子嗣中最能打的一个。 也是最像先帝的一个! 而今的李召虽然身子有些好转,但看上去仍是身量单薄,一张脸还是没多少血色可言。 “老五。”李召轻叹,“是二哥他自己不好,谁都不怪。” 李朔低低的咳嗽着,脸色比之李召也好不了多少。 “你这身子可让太医瞧过了?”李召担虑的看着他。 “殿下已经病了很久。”苏娴抿唇,一脸的哀愁,“吃了多少药,总是不见好。” 李召瞧了苏娴一眼,“这位是……” “侧妃。”李朔淡淡然道一句。 延辛让人奉茶,朝着李召行礼道,“因为侧妃有孕,而今的晋王府中已经禁止喝茶,如今只有果茶,还望殿下担待!” “想不到老五这样心细。”李召抿一口茶,“想得还真是周到,这肚子瞧着快临盆了吧?我一去边关便不知年月,不知京中之事,没想到这会赶回来,正巧能喝着你的满月酒。” 李朔低低的咳嗽着,“三哥是说,会在京城逗留一阵?” 李召笑了笑,“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我不得好好的玩个痛快?怎么,五弟不欢迎?若是不欢迎,那我走便是!” “哪儿的话,咱们兄弟几个已经很久没有聚一聚了。”李朔又开始咳嗽,苍白的脸带着难掩的病色。他拢了拢衣襟,瞧着似乎有些冷。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李召忙问。 “已然是夏日,却还是冷。”李朔苦笑,“三哥能明白这种感觉吗?” 李召点点头,“我长年累月的吃药,怎么会不明白呢?”语罢,轻叹着放下手中杯盏,“老五,我先入宫一趟,等你的身子允许,咱们再好好的聊一聊。” “好!”李朔点头,送李召出门。 苏娴一直跟在后面,心里忐忑不安,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佯装得极好。 “王爷?”延辛上前,“您若是不适,回去躺着吧!” 李朔垂眸。 “王爷?”苏娴犹豫了一下。 李朔伸手抚着她的肚子,眸色微沉,“快要出来了,真好……” 若桑榆还能活下来,估计那小东西都出了吧?不知道是儿是女?也不知道长得像她还是像他,她会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呢? 小榆儿,你在哪呢? 一番咳嗽,李朔有些倦怠的转身,脸上的期许逐渐换成了凉薄之色,亦步亦趋的朝5;151121779088459着书房走去。 李召终是回来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工于心计,男人的较量 对于李召的归来,很多人都存有非议,各自打着自己的小肚量。少了一个雍王,现在回来一个庆王,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有第二个雍王之乱。 李召入了御书房见驾,李勋倒还是客客气气的,毕竟小时候李召因为久病而跟不上学业,在李勋离开南都前往大燕京都充当质子以前,李召的学业还是李勋教授的。 毕恭毕敬的行了礼,李召笑道,“参见皇上。” 李勋含笑搀了他一把,“既然来了,就陪朕下盘棋,这宫里头实在是没什么人敢跟朕下棋,所以今儿你可不能推辞。” 论资排辈,李勋得尊称他一声三皇兄,但而今先论君臣再论手足,所以这三皇兄三个字,是断断不可轻易出来的。 一副棋局,两人言笑晏晏。5;151121779088459 李勋道,“边关艰辛,想来你吃了不少苦头。朕记得你这身子惯来不太好,而今可有好转?” 李召点点头,“多谢皇上关心,臣这身子着实不太好,左不过长久以来也都习惯了。前些日子皇上还着人送了千年血参,臣劳皇上如此惦记,实感激涕零,深感皇恩浩荡。” 棋子落下,李勋笑道,“朕当初寻思着,反王走后,朕身边也没多少可亲近之人,尤其是至亲手足。你远在边关,朕这心里头也着实挂念,便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儿。” 闻言,李召指尖微微用力,含笑捏着棋子,“臣记得小时候臣跟不上学业被师傅罚站,险些晕过去,还是皇上与五弟为臣求的情。此后皇上亲自教授微臣功课,若非如此,恐怕微臣而今还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废柴。” “那倒不至于,你为人聪敏,只是身子弱了些。”李勋瞧着棋盘上的棋局,“说起来你这棋还是朕教的,而今朕却是跟不上你的脚步了。” 听得这话,李召眸色一沉,当即放下棋子行礼,“微臣该死,皇上恕罪。” 李勋一笑,“你这是何故,说好了只是下棋,何必当真。之前朕就说了,这宫里头没人敢跟朕下棋,左不过是因为那些狗奴才都不敢赢朕,连打个平手也不敢。” 顿了顿,李勋也不开口叫李召起身,只是继续道,“你也知道老五那个人,原也是个允文允武之人,此后因为朕这大齐的江山而奔波在外,四处征战,早就将这下棋的功夫丢到脑后了。” 说到这儿,李勋起身干笑两声,“这老五啊,早就不会下棋了。不过而今倒是不错,朕找到一个可以跟朕下棋之人。” “别站着了,都说了是兄弟之间的较量,又不是生死之战,朕恕你无罪。”李勋慢条斯理的收了棋子,“不过丑话说在跟前,若让朕看出来你刻意相让,朕可不跟你客气。” 李召这才直起身来,唇角带着温和的浅笑,“微臣遵命。” 语罢,这才重新坐定。 脊背,却渗了一身的冷汗。 瞧着李召略显紧张的容色,李勋不动神色的下棋,端起杯盏抿一口杯中水,不由的蹙起了眉头,“茶都凉了。”手一松,直接把杯盏丢了出去。 一声瓷器的碎落之音,惊得里里外外跪了一地的奴才,高呼皇上息怒。 李召的心紧了紧,只敢用眼角余光扫着李勋。见着李勋似乎不像是动怒的样子,且这眉眼之间只盯着棋局,心里头更是没底。 眸色微沉,终是不敢多言。 这李勋,已然不是曾经的四弟了…… 人,果然是会变的。 一盘棋下来,李勋与李召打了个平手,不过李勋看上去倒是挺高兴的,只是李召面色微白,瞧着是不太舒服。 “皇上,微臣身子不适,能否先行告退。”李召行礼,这脸乍青乍白得厉害。 李勋深吸一口气,“来人,传太医。” 李召身子一僵,只得硬着头皮谢恩。 放下手中的棋子,李勋着人收拾了棋盘,转而轻叹一声,“你这惴惴不安的,莫不是以为朕会追究你入京先入晋王府之责?” 音落,李召大惊失色,扑通就跪在了李勋跟前,“皇上恕罪,臣并非抗旨不遵,臣……” 李勋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解释,“朕又不是不知道你跟老五的情义,如此言说倒也不是怪罪之意,只是这京城不比边关,有些东西你不顾忌但也得顾忌着老五。” “老五如今身在京城,朝堂漩涡之险你也当顾着一些。你这一走,到时候底下人闹腾起来,朕又当如何?总以为你们结党营私,这罪名往朕跟前这么一递,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啊,实在是欠思虑。” 李召白了一张脸,“是微臣……思虑不周,皇上恕罪。” “朕自然知道你们兄弟情深,早些年也都是老五护着你。可你为长兄,岂能陷老五于险地?来日做事需得三思而后行,这京城也算是没有硝烟的沙场,终是不可任性而为。”李勋瞧了一眼匆匆忙忙赶来的太医,冲着李召深吸一口气,“下去吧!” 李召磕头行礼,跟着太医去了偏殿。 等着李召离开,杨云锡上前,“皇上如此,会不会打草惊蛇?” “若是打草惊蛇倒也是极好的,至少可以收敛一番,左不过一来便是锋芒毕露,还真是叫朕万万没想到。”李勋眸色微冷,“边关磨砺,终是将这软性子也磨出了血。” 杨云锡不敢多言,只能行礼退下,叫人好生盯着偏殿的一举一动。 好在这李召也是个聪明人,等太医诊完了脉开了药,便叩谢着离开。转而回到御书房外谢恩,但底下人说李勋正午歇下了,只得悻悻的离开。 李勋,终是没再开御书房的房门。 走在长长的宫道里,李召面白如纸,随扈元治上前,“王爷,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恩威并施,还能是什么意思?”李召停住脚步,转而回头看了几眼,“果真是当了皇帝的人,论工于心计,怕是真当比不上他。” 元治不解,“王爷?” “不予责备是假,警告却是真的。”李召深吸一口气,“警告本王,这京城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他的眼睛。让本王,最好安分一些,别到时候折了自己还连累了晋王。” 第四百六十三章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听得这话,元治当即愣了半晌,“这么说,皇上已经让人盯着咱们了。” “何止是盯着。”李召深吸一口气,“回去吧!” 元治颔首。 顿了顿,李召又道,“本王从边关带来的东西可都送入了晋王府?” “请王爷放心,咱入宫之前,就给拾掇妥当送过去了。”元治答。 “那李朔说了可有话说?”这才是李召所关心的。 元治有些犹豫。 李召冷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晋王殿下说,多谢皇兄美意,多谢……皇恩浩荡。”说到最后,元治的声音越渐孱弱。 闻言,李召不怒反笑,“这老五在这京城里头晃悠久了,还真当学得圆滑,更懂人情世故了。本王还以为他这武夫只不过舞刀弄剑,没成想也能玩点新花样,有趣,真当有趣!” 见着自家主子笑了,元治更是心惊胆战。 主子,好久不曾这般笑过了,还笑得这样痛快。 只是主子这一5;151121779088459笑,倒是叫人有些心里不安。 李召离开之后,李朔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闭门不出,谁来也不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晋王殿下而今身子不适,是以不会轻易见人。 都在议论着,是不是因为雍王府的事情所以给晋王造成了心理阴影,更有甚者还在小声的议论着,晋王是不是有解甲归田之意。 约莫是惧了这手足相残之痛,所以打算退出朝堂,不理世事。 唯有延辛知道,一日找不到夫人,这殿下一日都不会开心。 阿六断了一指,被罚不找到夫人不许归来,许是会死在外头,许是会找到,但终是有了此生颠沛流离。断一指这惩罚,实则一点都不重,相比起李朔心里的痛,不过是九牛一毛。 丧妻丧子,虽不知是否真的丧,但失去是真的。 那种痛,真的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桑榆,始终没有消息。 夜里的时候,苏娴有些焦灼,在卧房内徘徊着。外人只道这侧妃是因为月份大了些,所以焦灼不安,倒也没怎么疑心。 黑衣人入窗的时候,苏娴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想躬身行礼,但大着肚子始终无成形。 “胭脂死后,苏姑娘似乎更惬意了些,瞧这倒是比往日要丰润。”黑衣男子笑得凉凉的。 “主上他……” 不待苏娴说完,黑衣男子当即又道,“主上倒也没有怪罪,这男女之情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你是从李朔身边走的,如今又回到李朔身边倒也是无可厚非。左不过苏姑娘可别忘了,昔年一箭穿心,若不是主子费心救你,你能活到今日?” 语罢,黑衣男子徐徐上前一步,惊得苏娴当即退后一步。 男子弯起眉眼,似在笑又带着几分讥诮的意味,“主子可还记得,当初苏姑娘侍奉在前的滋味,苏姑娘想来也不会忘记吧?” 苏娴的脸色瞬时骤变,俯首之时音色微颤,“不敢!” “道是不敢,可这心里的事儿又有谁知道呢,苏姑娘,你说对不对?”黑衣男子在步步逼近,“晋王殿下待苏姑娘不薄,这晋王府的后院如今就你一个,虽不是晋王正妃却也如同正妃的待遇,住着主院。” 苏娴呼吸微促,本能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黑衣人瞧着她这动作,眼睛里的笑意更是浓郁了不少,“怎么,苏侧妃觉得咱们会拿这孩子下手?” “孩子是无辜的。”苏娴忙道,“不管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是还望主上不要对孩子下手。”这大概便是母性。 “苏侧妃这是在彰显自己的良知?”黑衣人笑得凉薄,“真是可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这么有情有义。当初哭着跪着求着,死活要赖着主上不走,拼了一身的气力去学文习武,难道就是为了给李朔生孩子?” “苏姑娘,你可真叫人刮目相看!” 最后那一句,说得苏娴心肝直颤。 没了这孩子,她还如何能留得住李朔?这可是她跟李朔,最好的牵连点,是以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不能出事。自从胭脂死后,苏娴便很少再向那头汇报什么,饶是有……也只是似是而非的消息。 如今……怕是躲不过了。 黑衣人深吸一口气,“主子说了,教苏侧妃好生考量,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孩子还把自己的命也给丢了。两天后便是皇上的生辰,殿下说了,请苏侧妃务必小心谨慎,无论如何不许晋王殿下出席。” “可这是皇上生辰,晋王殿下不可能不去。”苏娴急了。 黑衣人走到窗口,“那就得看苏侧妃自己的本事了。” 音落,黑衣人纵身而去,宛若踏雪无痕。 苏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抱着李朔的大腿,求着让他别去?可转念一想又不对,自从李朔受伤归来之后,便一直沉默寡言,甚至于很少见她。 李朔把他自己关在书房里,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所以到了现在苏娴已经猜不透自己在李朔的心里,是否还有曾经的分量。 所谓的重不重要,其实也只是男人的一念之间罢了! 蝶儿在外头叩门,低低的喊了一声,“侧妃?” 苏娴猛地回过神来,当即敛了面上的慌乱,“进来。” “是!”蝶儿快速端着手中的羹汤进门,“侧妃,药来了。” 大夫给开的药,如今苏娴快要临盆,这药能让她来日生产的时候少一些痛苦,以便可以顺利的生下孩子。 孩子…… 生孩子…… 苏娴几不可见的蹙眉,抬头看着蝶儿,“我有些身子不舒服,你去帮我把大夫叫来。”这大夫从她有孕开始便一直伺候着,往日她也给了不少好处,所以今日能用得着,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自己的把柄捏在主上的手里,若是不照办,别说是自己的孩子,恐怕连她这条命都保不住。在这个时候,她只能选择自保,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蝶儿当下急了,“奴婢这就去,只是侧妃,要通知王爷吗?” “不必。”苏娴忙道,“我只是有一点不舒服。” 第四百六十四章 关起门来,苏娴让蝶儿出去给自己煎药,转而留住了大夫。至于说了什么,便也无人知晓,只知道此后苏娴一直心神不宁,瞧着似乎心事重重。 书房内李朔低低的咳嗽着,瞧着自己笔下跃然纸上的女子,终是有些倦怠的丢了笔墨,“画皮画骨难画魂,终是不及她分毫神韵。” 延辛端着燕窝粥进门,“王爷,早些歇下吧!” 李朔苦笑两声,“早些日子若是少睡一些,约莫也不至于如此。本王还如何睡得着?”说着,转而去了地宫。自从桑榆走后,整个地宫都冷冷清清。 昔日还有阿狼时不时的叫唤,偶尔还能听到夕阳与桑榆的笑声,而今什么都没了。 不对,还有! 还有一个垂垂老矣的胡王殿下。 曾经的剑拔弩张,如今的相顾无言。 一个犯了错,一个丢了妻儿,算起来竟有些同病相怜。 “还没找到?”胡王问,说这话的时候,李朔看见他微微蜷握的拳,还有微微绷紧的身子略向前靠,似乎想听清楚一些,免得错过了李朔的只言片语。 他终是关心自己的亲侄女,在某些事情上,他脱不开这责任。 如果不是仇恨,李朔不会重伤,桑榆也不会被人带走。 至今,生死不明。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是这世上对至亲之人的折磨。 “拢月阁那头的莲花开了,很好看。”李朔转了话锋,“听说当初她为此而摔下了湖中,惹得文昌帝将这莲花悉数铲除,而今皇帝重新栽种,可惜佳人不复。” “她还能回来吗?按照月份推算,应该已经生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胡王自顾自的说着,“如果是个女孩便最好,没那么多的朝堂纷争,以后嫁个好人家,最好能像孩子她爹一样,是个爱妻如命的。” 李朔不去理他,“梅园里都结了梅子,可惜酸得很,连泡出来的酸梅茶都是苦的。不过有孕之人约莫喜欢这味道,酸酸涩涩的,倒是极好。我叫人留了一些腌起来,也不知好不好吃,待我先尝过再说。她这人嘴刁,不好吃的东西死活不肯吃。” 顿了顿又道,“有孕之后愈发惯着,便也惯得没形了,可自己的女人不惯着,还打算惯着谁呢?如今便是想惯着,也不知该如何惯……” 两个男人同时保持了沉默。 李朔坐了一会,幽幽然的起身往外走。 有些话无人可说,因为那些人不懂。 但胡王能明白,也能体会那种痛,一个是至亲,一个是挚爱。 “也许……出关了。”胡王突然说。 李朔身子一震,“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怕是耽搁久了真的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傅氏的子孙流落在别人手里,实非我所愿。”胡王深吸一口气,“云华的手里,捏着她父皇给的印信。” “李朔,你若能找到鬼狼大军,约莫也能找到她了。那印信是个扳指,足以调动她父皇留下的鬼狼大军。那个宠爱女儿的皇帝,在诸侯揭竿而起的那一刻,似乎就已经料到了一切,早早的为自己的爱女,埋下了后路。” 李朔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视线有些模糊。他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直勾勾的盯着胡王,“你是说,可能是慕守业带她走的?” “也可能是不死不救。”胡王靠着床柱,死灰般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这世上若说还有谁能这般神出鬼没的,便也只有这两人,系出同门,而又相互钳制。” “系出同门。”李朔顿了顿,当即转身就跑。 那一瞬,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桑榆的手上有鬼狼大军的印信,难怪当初不死不救留下信件的时候,谁去乱葬岗都不顶用。桑榆那一日定是带着印信一道去的,所以…… 所以是被不死不救带走的???? 若真的如此,那桑榆还有救,定然还有救!!! 这大概是延辛在事发之后,第一回在李朔的脸上看到一线生机和喜悦之色。 虽然这笑容也就这么一次,但终是有了希望。 李勋生辰那一日,苏娴的肚子启动了,疼得嗷嗷叫着,大夫说是要生了。 晋王府内,一个个手忙脚乱,稳婆、大夫,一个都拼命的往5;151121779088459上冲。一时间,整个晋王府里乱做一团,苏娴躺在床上疼得浑身是汗。 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伴随着稳婆的帮扶声。 李朔一脸无温的站在院子里,许是因为身子还未好全,此刻面色有些发青。 “王爷,时辰不早了,宫里头催得紧,再不去怕是要来不及了。”延辛忙道,“马车已经备下,请王爷速速入宫。” 李朔没有动,只是僵在原地,冷着脸。 延辛一愣,外头便传来了动静,说是宫里来人了。 不多时,便是杨云锡急急忙忙的进来,身后领着宫中侍卫。看这阵势,估计是宫里有些着急了。诸侯和王公贵族都到了,便是慕容德也没敢缺席,这李朔若是缺席…… 不但打了皇帝的脸,还会招致外头的流言蜚语。 恰好印证了外头所言的,自雍王死后,皇帝与晋王不睦的传言。 如此一来,于军心并非好事,于朝堂亦是如此。 “王爷,皇上有旨……”杨云锡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屋子里的动静。这喊得撕心裂肺的,这婢女手中端着脸盆,脸盆里的血…… 杨云锡不解的望着延辛,延辛上前一步,“杨大人,烦劳杨大人上禀天听,便说是我家侧妃正在生产,王爷实在是无暇分身,是以……是以请皇上恕罪,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侧妃要生了?”杨云锡面上一怔,当即抬头望着面色冷凝的李朔。 李朔冷着脸抱拳,倒也没说什么,恰似默许了延辛的意思。 杨云锡无奈,只得行了礼折返皇宫。 这皇帝亲随都没能请到李朔,一时间宴席上的文武百官更是议论纷纷。杨云锡上前伏在李勋耳畔低语了一番,李勋的脸色瞬间漆黑如墨。 皇帝一声冷哼,底下噤若寒蝉,谁都没敢吭声。 晋王殿下,仗着军功便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龙颜大怒 虽然真相并非如此,此后众人也会得知真相,但是此时此刻皇帝面黑如墨也是真的。侧妃终究是侧妃,在男卑女尊的时代里,不过是个妾室罢了。 李朔因为一个妾室生孩子,便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了。 皇帝生辰这么大的事,竟然还不如一个妾室生孩子来得重要?无论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苏娴是真的没想到,药效会这么厉害,以至于她生到一半的时候,险些缓不过气来。孩子在产道里卡着不出来,稳婆说有难产的迹象。 难产无疑意味着,母子都会在鬼门关走一圈。 于是乎整个晋王府又开始混乱,苏娴悔之不及,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做赌注,真当是害怕,害怕一尸两命,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真当赔了性命。 “王爷?”延辛低低的喊着,这会再去皇宫也是5;151121779088459来不及,干脆不劝了,“这里头……” 李朔岿然不动,脑子里却幻想着桑榆生孩子的情景。也会是这样吗?他没见过女人生孩子,从不知道生孩子原来这样惨烈,一想起桑榆独自一人生孩子,彼时的无助与绝望,他便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揪起来。 屋子里的喊叫声还在继续,撕心裂肺的叫声过后,是突如其来的死寂。 俄而是一声婴儿的啼哭,伴随着稳婆欣喜若狂的神色,“王爷,恭喜王爷,是个小世子。” 是个男孩! 只不过苏娴已经晕死过去,大夫说有血崩前兆。 李朔看了延辛一眼,延辛会意的点点头。 苏娴终是有了大出血的症状,大夫说此前身子有些虚,心里焦灼,所以才会如此。实际上李朔和延辛都清楚,不过是吃了不该吃的,所以才会有这般的气血涌动。 但明面上,大夫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苏娴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时分,听说自己得了一个儿子,更是喜上眉梢,寻思着这么一来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母凭子贵了? 蝶儿嗫嚅的告诉她,此生她再也不能成孕。 产后血崩,损伤太重,从今往后她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所以这个儿子是她的长子,也是此生唯一的孩子。 这让苏娴在欣喜之余,更是多了惶恐与惴惴不安。 就一个孩子,所以这孩子便是她的命???? 命根子!!! 而她也明白,等到自己年老色衰,这晋王府是断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孩子的!!!! 皇帝生辰,李朔未能赴宴,这事儿很快就传开。 于数日之后,苏娴身子稳定,李朔才入宫请罪。 御书房内,李勋眯了眯眼眸,负手而立,“你都想好了?” 李朔颔首,俯身行礼,“臣弟都想好了。” 李勋轻叹,“朕就知道你是这意思,打量着是要做给李召看。可你想过没有,若是李召不信呢?而今你要朕明升暗贬,这……以后该如何是好?” “臣弟会请旨戍边,以抵御夜印为由,统帅三军出征。”李朔俯首行礼,“皇兄放心吧,臣弟一定守住大齐,保京城无忧。” 李勋看着他,神色有些晦暗,转而拍了拍李朔的肩膀,兄弟两个坐了下来。 “你当知晓边关艰苦。”李勋有些犹豫,“此去边关,很可能时日旷久。” “臣弟若是不离开,又如何能给那些有心人可趁之机呢?”李朔轻叹,“只是臣弟离开之后,朝堂之上得皇兄自己斟酌,臣弟怕是帮不上忙了。” “那苏娴又如何?”李勋问。 李朔苦笑,“臣弟不能带着她离开京城,就留给皇兄,权当是对外界而言,钳制臣弟的把柄吧!这妻儿都留在京城,想来也能让臣弟这晋王殿下有所忌惮。来日若有异心,定然是……” 李勋轻嗤,“就你想得周全。” 可这时候不想得周全一些也不行。 李勋继续道,“那到时朕下一道圣旨,只是要委屈你了。” “这天下要想太平,自然是要有付出的。”李朔所想的却是那荒芜的大漠,想着那一望无垠的黄沙中,是否藏着心爱之人的踪迹。 这京城无她,又有什么可眷恋的。 带着苏娴出去,难免会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如今留在京城,也就成全了苏娴背后之人与李勋的较量。李朔,算是及时抽身而退。 他累了,也满心憧憬。 小榆儿,你等我。 “那朕成全你。”李勋倒是不疑有他,毕竟让李朔抽离,也算是好事。只不过唯一不放心的是兵权,李朔领着人去了边关,这要是来日…… 然则比李朔更具有威胁的还在京中,李勋便也顾不得其他。 而今,大局更重要。 从御书房出来,李朔便板着脸。 谁都不知道皇帝与李朔说了什么,只听得后来里面传来了杯盏碎裂之音。于是乎以讹传讹,说是皇帝勃然大怒,李朔触怒了君王,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京中有些人心惶惶,这皇帝的生辰闹得这般不欢而散,甚至于这些王侯还来不及返回驻地,便听得李勋下了一道旨意,意思是说让李朔去戍边,抵御夜印来袭。 这夜印小国虽然气势汹汹,但真当还不必李朔这样一位王爷去戍边,尤其是李朔还军功在身,与李召是截然不同的身份地位。 是以有些人猜测,皇帝这是想把李朔赶出去。 李召来的时候,面色有些苍白,说是昨晚着了凉,原本想留到小世子满月再走,可如今公务缠身,不得不先行离开。将贺礼留下,李召便在晋王府的花园里坐了一会。 “皇上如此这般,不怕寒人心肠吗?”李召轻叹。 李朔轻咳两声,“已经习惯了,有什么可寒心的,走了也好,懒得理这些个肮脏事儿。” 李召道,“这大齐的天下,至少有一半是你打下来的,可如今……犹记得当初,父皇在世时最钟爱的便是你,可不知怎么的,竟然会把位置留给了老四。这些年,我一直不得其解。” 闻言,李朔抿一口杯中水,“你这话,二哥临走前也说过。” “哦,是吗?”李召蹙眉,一脸诧异。 第四百六十六章 你恨我吗? 李朔轻叹一声,“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二哥已经走了,这天下也日渐太平,所以不管所谓的真相如何都毫无意义。” 李召面色凝重,“你真的要去戍边?” “圣旨已下,难道要我抗旨不遵吗?”李朔起身,面露愁容,“三哥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脾气,身为质子多年,而今高高在上,岂会真的顾及什么兄弟手足之情。” “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我而今身在帝王家,这其中的关窍想来也都是深有体会的。如今到了这样的局面,自是多说无益,三哥还是留点口德,就当是给我留条命。” 这话听得还真是叫人无奈,有些东西说着是云淡风轻的,可做起来真的是要命。 李召没有多说什么,想来依着李朔的聪慧,很多东西都心照不宣了。 “三哥打5;151121779088459算什么回去?”李朔问。 李召回过神来,“怎么,连你都想赶我走?” “我哪敢!”李朔无奈的笑笑,“如今我都自身难保了,还敢赶你走?左不过是觉得而今的京城乃是多事之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来这繁华之地,也不如边关来得自由自在。” “这倒是!”李召点点头,“然则……我还没领教过大齐京都的繁华,怎么能就这样空手而归呢?既然来了,痛痛快快的玩两天再说,此事我已经禀报皇上,他也应下了。” 李朔抿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句,“你今儿让他不痛快,改明儿他就会让你不痛快,你最好想清楚。这京城里的事儿,哪个不是掂一掂才敢说才敢做的?你是我三哥,否则这话我今儿也不会跟你提及。” 李召苦笑,“这般做人,还真是累。” “累,也还得活下去。” 李朔垂眸,瞧着仿佛磨平了周身所有的棱角,锋芒尽敛。 有那么一瞬,李召觉得李朔很陌生,分明是一起长大的,可如今看着怎么越走越远呢?越发隔着肚皮,越发猜不透李朔的心思。瞧着是平淡无害,可这眼睛却毒辣得很,仿佛什么都看穿了。 “老五,你真的想走?”临走前,李召又问了一句,“你可想好了,一旦离开了京城,再想回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若不是如此,二哥当初给了封地,却为何死活不肯离开京城?” “我知道。”李朔眯了眯眼眸,“皇兄说了,只需我领军出征。” 言外之意是…… 李召骇然,“怎么,不许带着家眷?果真是防着你了。” “自然是防着,三军在我手,我若是背上抛妻弃子的名声,想来这军威有损。若是不能,我就得心甘情愿的替大齐卖命。”李朔一脸的无所谓。 “生辰,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李召轻叹。 送别了李召,李朔便开始打理离京事宜,这几天他会很忙。 苏娴因为身子虚弱,如今刚刚生完孩子,还处于坐月子的期间。对于外头发生的事情,当然是毫不知情的。见着李朔进门,苏娴心里还有几分窃喜,以为他并不知自己做了手脚,险些害了这肚子里的孩子。 李朔也不多提,只是慢条斯理的坐在了床边,瞧着摇篮里沉睡的孩子一眼,便将视线落回苏娴的身上。 深吸一口气,李朔握着苏娴的手,“辛苦你了。” “王爷!”苏娴欢喜,“能为王爷生下儿子,是娴儿的福分。娴儿一定会好好的相夫教子,一定会好好的把孩子带大。” “那就好!”李朔似乎心事重重。 “王爷?”苏娴不解,“王爷不高兴吗?是娴儿做错了什么?”她心虚,还以为李朔知晓了自己的把戏。 谁知李朔苦笑两声,“既然娴儿能答应本王,那本王便什么都不多说了。” “王爷此话何意啊?”苏娴心下咯噔一声。 李朔徐徐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皇上已经下旨,让本王戍守边关,抵御夜印侵扰。” “为什么?”苏娴骇然,声色喑哑。 “皇上生辰,身为臣子却只顾儿女私情,未能赶往宫中赴宴,皇上大怒。如今瞧着让本王统帅三军,可实际上却是在明升暗降,把本王调离了京城。”李朔轻叹,“如此,你可明白了?” 苏娴哽咽了一下,万万没想到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早知道这样,她根本不必冒这个风险,早知道…… 然则更让她没想到的还在后面,李朔眸色幽幽的盯着她,“皇上……不许本王携带家眷,圣旨上写着,克日启程,所以本王这两日就会离开京城。”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娘两便是皇帝手中的人质。 眉睫止不住的颤抖,苏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下瘫软在床榻上,半晌回不过神来。 “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孩子。”李朔音色沉沉。 “王爷恨我吗?”苏娴落泪。 李朔想了想,若说不怨那是假的,可若说是恨,还真的犯不上。没有爱,何来的恨?这此生的爱恨,都只能给那个消失无踪的女人。 “别想太多。”他不解释,不回答。 让苏娴觉得,他是真的有些怨恨她。如此才算正常,毕竟因为她这红颜之故,累及他此生的前程,不得不赶往边关不毛之地戍守。 对于功勋卓著的晋王殿下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惩罚。 “王爷真的舍得吗?”苏娴泣泪两行,“孩子还那么小……” 李朔已经走到了门口,回眸看她的时候,脸上格外的平静,“若本王现在不走,下一个雍王就是本王。若要护佑你们母子平安,本王不得不走。娴儿,好好活着,照顾好孩子。” “王爷!”苏娴撕心裂肺,“王爷,王爷……” 李朔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心里却是波澜壮阔。多少日夜,就差掘地三尺,始终没有她的踪迹。 而今即将奔赴边关,那她……会在那里吗? 这一次,真的可以找到吗? 他再也承受不住,希望过后的绝望。 终其一生都只为这一人而颠沛流离,却从未不悔…… 第四百六十七章 先帝临终托付 李朔的离开是很突然的,走得那样毫不犹豫,然而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皇帝逼的。逼得李朔不得不抛下刚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和孩子,离开京城戍守边关。 边关苦寒之地,谁都知道这一去没有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的。 等到李朔回来,这京城恐怕早就换了骨血。如今大齐初立,乃是最好的建立自己势力的时机,而李朔却在这个时候离开,谁都知道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李勋没有拦阻,有些东西……他是乐于见成的。 手中的刀子虽然必须磨亮了,但……也得保证不会伤害到自己,否则就只能成为废铁。 出了京城没多久,李朔便见到了一个人。 “恩师。”李朔行了礼。 漆黑的林子里,停着一辆马车,林俨从车上走了下来,慢慢掀开了遮着自己的黑斗篷,“晋王殿下。” “回去吧!”李朔深吸一口气,“虽然是皇上的决策,但也是我自己的意思。” “为何?”林俨越发看不懂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徒儿,“你要知道你这一走,到时候鞭长莫及,这京城里的风云骤变,就不是你所能掌控了。” “我知道。”李朔点头,“可是……我的心已经在边关了。恩师,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你还没有放弃,可是恩师……京城不适合我。” 他回头看着林俨脸上的褶子,还有眼中的失望,无奈的笑了笑,“四哥比我有野心,我只当自己是个武将,只该热血撒疆场,实在不适合京中的尔虞我诈。我觉得不痛快,也不觉得高兴。” 他瞧了一眼自己,“恩师觉得我这副样子,像个君临天下的皇者吗?” “可这位置本就该是你的。”林俨斩钉截铁。 “就算是我的又如何?我不需要,也不想要。”李朔道,“天下需要的是一个圣君,而不是像我这般慵懒散漫之人。若是让我临朝,估计没有三两天就要罢朝了。那枯燥乏味的宫中生活,真的不适合我。” “托词!”林俨还能不知道这小子,“你是不是还在找当年那个小丫头?” 他记得发现李朔在找人的时候,内心是何其的震惊。此后又顺藤摸瓜找到了那小丫头的真实身份,便悄悄的叫人篡改了李朔的侦探结果。 叫李朔以为那丫头死了,左不过是个富商之女,此后都不必悬于心中。在林俨的心中,李朔才是最有资格坐上皇位之人。那种心态就跟此前的卓太后是一样的,疯狂至此! 可他没想到,李朔只是顺着他而已,不戳破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李朔早就知道那小丫头是傅云华,大厦将倾之际,他选择了一马当先奔赴沙场,立下赫赫军功之位能有资格选择皇位的继承人。 原以为她爱李勋那么深,他便扶持李勋登基,谁知李勋登基之后…… 他不忍见她与李勋恩爱,在李勋登基之后便远赴沙场,谁知却传来她焚身梅园的消息。匆匆赶回来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见不到也就罢了,那一夜宫宴之上他心死如灰却只能强颜欢笑的灌酒,是以疏于防备。 被人下了药,歪打正着的在假山里面遇见了她。 这冥冥之中的缘分,劫过了便是缘,缘到了便是她…… 如此还能在一起,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早就不找了。”李朔苦笑两声,“我只是觉得……二哥的事情对我打击太大,所以……我不想步二哥的后尘。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何必强求?” “可皇位是你的。”林俨盯着他,“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清楚吗?那道遗诏为何会失踪,为何你要扶持李勋,殿下……” “恩师!”李朔行礼,“事已成定局,何必还要自寻烦扰?” “李朔!”林俨厉喝,“先帝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若是老臣不能完成先帝心愿,那老臣……老臣不如跟随先帝而去,就此罢了!” “师父!”李朔突然跪地。 吓得林俨当即变了脸色,紧跟着也跪了下去,“殿下!” 一声叹息,李朔只能道,“我此行边关其实是自己的意思,皇帝只是顺着我的心思罢了。” “殿下,殿下!”林俨连喊两声。 李朔搀起了林俨,“恩师听我说,你可知夜印为何如此张狂?” 林俨一愣,“这夜印乃是新起小国,约莫是……” “恩师是觉得初生牛犊不怕虎?”李朔忽然笑了,“恩师可真是在京城里待得久了,想法也简单了不少。”他不紧不慢的将早前那张画着龙纹印信的东西递给林俨。 林俨不解,“此为何物?” “连恩师都不知道,那也就难怪鬼狼大军能藏身这么久。”李朔干笑两声。 林俨骇然,“你是说大燕文昌帝麾下亲随大军?鬼狼大军??” “这背后有半句话,说是当初文昌帝给予狼王慕守业的暗号,谁都不知道这后半句是什么,但足以证明……慕守业还活着,甚至于还守着文昌帝的鬼狼大军,在等着反扑大齐。”李朔言辞凿凿。 “这的确像是文昌帝的手段。”林俨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此行看似抵御夜印,其实是……想找鬼狼大军?” “恩师可知道,皇帝为何留下慕容德?”李朔问。 林俨眉目微沉,“略知一二。” “那就是知道。”李朔笑靥凉薄,“恩师不曾告诉我,这又是为何呢?是不想让我再跟前朝有5;151121779088459所瓜葛,来日若是起出这份宝藏,杀了慕容德,那也是李勋的过错,来日史书工笔这一笔墨都会落在李勋的头上。人人都会以为李勋是暴君是昏君,是不择手段的小人。”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往往是最让人不齿的。 “老臣只希望殿下能成为一代明君,如此老臣也能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林俨仰头,“先帝临终托付,是老臣无能……” 总以为李朔会应声而上,谁知林俨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登基的准确时间,等着他匆匆赶到京城,李勋已经登基为帝。所以林俨算是恨上了李勋!!! 若当时他在,定不会让李勋上位。 第四百六十八章 终于走了 “我此次赴边关是为了找鬼狼大军。”李朔挑明了直说,半分真半分假,便是连林俨都瞒过了,“此事皇上尚不知情,所以我有的是时间。恩师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我连自己的孩子都舍下了,还有什么舍不得?” 林俨一愣,“那就是说……殿下您……” “我虽然对朝廷不感兴趣,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做。我总归要拿捏点东西,让自己足以自保,否则来日李勋起了杀机,我又如何能全身而退?”李朔觉得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这演技果真是越发的成熟。 林俨点点头,“这鬼狼大军的确是极度危险的存在,殿下如此倒也是无可厚非的。是老臣多虑了,还望殿下放心,京中有老臣照顾着,定不会让帝王胡作非为。” “多谢恩师。”李朔行礼,“只不过……恩师也得悠着点,如今雍王已殁,皇上收回了秦家和雍王两家的兵权,今非昔比。” “哼,饶是如此又如何?黄口小儿,自以为大权在握,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俨笑靥凉薄。 李朔当然知道,林俨这人满腹算计,不到最后一天你都不知道他想干点什么,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辞别了林俨,李朔回归军营。 延辛行礼,“爷?” “没让人发现吧?”李朔轻咳着,略显头疼的揉着眉心。 延辛摇头,“请王爷放心。”顿了顿,延辛又道,“这老太师还真是操心到老,都这会了还不忘……” “呵呵,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李朔眯了眯危险的眸子,“这般冲动可不太像是林俨的做派,虽然从一开始他就支持本王当皇帝,但……虽是先帝的意思,可里面总有些不太对头的地方。” “殿下的意思是,林慧那头?”延辛问。 李朔摇头,“也不太是。” 负手而行,李朔想着,若是桑榆在……那丫头是个心思敏锐之人,想来也能给他找出异样之处。每每到了夜里,思念有5;151121779088459增无减,他想……若是再找不到,早晚是要病死的。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 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王爷,真的要去边关吗?”连延辛都不禁怀疑,去了边关真的就能找到夫人吗?若是找不到,来日再想回京城可就难了,没有圣旨怕是一辈子都得守在边关这不毛之地。 时日旷久,谁还会记得那功勋卓著的晋王殿下。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李朔问。 延辛垂眸,“卑职不敢。” “此去势在必行。”李朔深吸一口气,“本王知道你在犹豫什么,跟林俨说的一样,怕我此去边关,以后这朝堂换血,就没晋王殿下什么事儿了。” 延辛点头,没敢多说。 李朔一声叹,“你觉得本王会稀罕吗?” “自然是不稀罕。”延辛还能不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吗?这颠沛流离,不都是为了夫人吗?若是稀罕这荣华富贵,当初也不会远赴沙场。 李朔仰头瞧着漆黑的夜空,“既然不稀罕,那还有什么可眷恋不舍的?谁要争谁就去拿,我这不争不抢的,倒也乐得自在。只是谁也别来惹我,否则……我也不会客气。” 退出朝堂,还得有力保的能力。 长长吐出一口气,李朔站在军营前头,瞧着远方神色黯然。虽满心期许,却也不知这期许能否成真。他心爱的女子,是否真的在大漠里等着? 鬼狼大军,找到了鬼狼大军是否真的能找到她? 是生? 还是死呢? 李朔的军队,渐行渐远,此去边关,山高水长。 李勋负手而立,站在宫墙头很久很久。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小时候跟李朔肆意奔跑的情景。犹记得彼时问过一句,长大了要如何。 李勋说,要这天下都臣服在自己脚下。 可李朔却说,只想找个像娘一样的媳妇。 李朔的母亲是先帝最爱的一个女人,生得极好,可惜福薄命浅,也正因为如此,失去的总是最美好的。但李朔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眷顾,反而在母亲死后被先帝冷落。 彼时不懂,连李勋都觉得父亲不喜欢李朔。 大概是怕见到李朔这张,跟他母亲极为神似的容脸。 那些日子,父亲对李勋格外眷顾,所有人都在捧着李勋,以为是好事……谁知有一日,父亲却把他送入了大燕的京都,成了人人都可以践踏的卑贱质子。 大哥早逝,二哥有卓家做背景,老三身子不好,老五不得父亲待见。 所以他这个表面上最受父亲疼爱,最有出息的儿子就成了牺牲品。 做了质子,受了那么多年的折辱,李勋终于在尘埃中茁壮成长,渐渐的工于心计,也终于明白父亲当年的良苦用心。呵……只是过分疼爱李朔罢了,所以李勋当了替死鬼。 在那种时候,疼爱只会让人死得更快。 已经是夏日的天气,李勋还觉得冷,大概是心寒。 从他成为质子之后,便不配再有感情。 可她又是怎么回事呢? 终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云华,你还会回到我的身边吗? 会吗? 袁成行礼,“皇上,丽妃娘娘有请,说是肚子不太舒服,让您过去看看。” “朕又不是太医。”李勋拂袖而去。 袁成一愣,不知这李勋为何突然心情不爽。再看李勋离去的方向,竟是朝着漪澜宫去了,当下明白了少许,这是又想起谁了…… 漪澜宫的梅花树,漪澜宫的林含雪,在很大程度上成了李勋心中的填补。 没有任何感情的冲撞,只有发泄! 林含雪满身斑驳,都是这男人所赐。 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却拼命的想要挽回,却不知早已为时太晚。 林含雪眸露精光,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攀上了男人的脊背,口中发出破碎的嘤咛,如此……也是极好的。 然则尹若兮却不这么认为,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醉醺醺的卓君御,她只觉得恶心,只想跑…… 可没跑两步又被抓了回来,直接摁在了桌上。 “尹若兮!”卓君御厉喝,“你干的好事!” 第四百六十九章 卓君御,你混蛋 尹若兮一口咬在卓君御的手上,饶是如此也没有让卓君御松手。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尹若兮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终于松了口,尹若兮无力的倒伏在桌案上,耳朵里嗡嗡作响,隐约还能听见云心的哭声从外头传来。她觉得有些绝望,可那又能如何? 现在的她,就像是被卖入了侯府的奴才,不,比奴才还可悲,几乎可以用生不如死来形容。 卓君御高兴了,找她麻烦,不高兴了还是找她麻烦。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惹来这么大的仇恨,以至于卓君御要这般折磨她。 “你杀了我吧!”尹若兮流着泪。 卓君御毫不犹豫的刺穿了她的身体,见她骤然绷紧了身子,此后紧咬下唇,他便觉得痛快。从来不知道折磨一个女人会这么痛快,其实很大程度上他对于尹若兮的愤怒,是因为宫里的卓太后。 这是卓太后让他娶的女人,如今尹家没了,那这尹若兮还算个屁! 到了最后,尹若兮几乎是求饶的。 每次卓君御离开,云心都会大哭一场,因为她会看到自家主子血淋淋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有几次她还以为尹若兮死了。 不过是为送入军营为军妓的尹若雅,悄悄打点了一下,希望她能好过一些,难道这也有错? 尹若兮自问没有能力救尹若雅出火海,可还是得尽全力去保护家人不是吗? 父亲被革职查办,如今就在刑部大牢里待着,碍于卓家的颜面,来日就算不会被下大牢也会被圈禁起来。是以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淘气的小姑娘,悄悄躲着父亲和姐姐,一心要溜出家门戏耍。 云心扶着尹若兮上了床榻,取了热水小心的擦拭着。破败如娃娃一般的尹若兮,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没有半点生气。 刚收拾好东西,云心还来不及擦干净脸上的泪,却见启荣略显为难的站在门外,当即抱紧了怀中的水盆。 启荣也看到了,水盆里的水泛着少许嫣红色。 可…… “侯爷说府中不留无用之人,所以从今儿起,夫人……为奴为婢伺候侯爷饮食起居。”启荣说完这话,掉头就跑。 他也不懂,侯爷为何这般不懂怜香惜玉? 饶是不喜欢夫人,也犯不着这般折腾,这不是要人命吗?一个姑娘家的,又没招谁惹谁,就因为卓太后与皇帝亲赐的婚事,所以……所有侯爷便将一腔怨恨都发泄在夫人身上,真是造孽! 只希望,侯爷不会有后悔的那一日。 云心哭得撕心裂肺,尹若兮倒是麻木了,到了夜里就爬了起来,去主院伺候着。 出门前,云心塞了她一个馒头,还能扛饿。 见着卓君御这满桌子的珍馐美味,尹若兮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子,俄而便开始布菜。她没做过这些,所以有些笨手笨脚的,但好在尹若兮很聪明,很快就掌握了技巧。 卓君御见着她绷着脸,吃得很不是滋味,心里不痛快。 他将牡丹接进了府中,故意当着尹若兮的面做那些事,让尹若兮守在房内坐在一旁。可不管他把牡丹弄得多激动,牡丹的叫声多激烈,那女人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跟个死人一样。 大概是觉得无趣,卓君御翻身起床,直接把尹若兮给拽上了床。 欺身压着她的时候,尹若兮也没有吭声,任由他把自己扒了个干净。临了,也不是自己上去,反而让牡丹去逗弄她。 牡丹先是一愣,此后又因为不敢得罪卓君御,只得硬着头皮上去。 终于,他在她的眼角看到了晶莹的泪珠,看到她憋着一口气的哭泣,这才让牡丹离开。 尹若兮本是个很活泼的少女,可现在只剩下低咽的闷声,仿佛褪却了上半生的艳丽,只剩下半生的晦暗。卓君御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尹若兮,就跟木偶一样。 他也没碰她,只是翻个身就睡了。 尹若兮没敢睡,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此后,卓君御在哪她就跟到哪儿,的确像个随身侍婢。底下人也不再拿她当侯爷夫人对待,这日子过得要多难有多难,时不时还遇见那些落井下石的。 不过这些,卓君御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从不管府中之事。 牡丹堂而皇之的住在了府中,虽然是个青楼女子,但底下人对她可比对尹若兮好多了,更多的是敬畏和谄媚。 “小姐!”云心愣住,一把抢过尹若兮怀中的衣服,“他们怎么能让你洗衣服,奴婢来!让奴婢来!”说着,云心赶紧抱着脏衣服去洗。 尹若兮站在院子里,瞧着麻利的从井里打水,麻利的洗衣服的云心,“你在尚书府的时候,又何曾洗过衣服。” 云心哽咽,“小姐……” 不紧不慢的上前,尹若兮拿个小板凳坐下,学着云心的样子撩起衣袖,“一起吧!” “可是小姐……” “你看我这副样子,还哪儿像个小姐?”尹若兮撇撇嘴,“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我忽然想通了,多学点东西,若是来日卓君御能休了我,我出了侯府还能活。” 云心挑眉,“小姐真的这么想?” “等他腻烦了就会休了我,到时候太后会再给他指一门婚,而我就能离开京城了。”尹若兮突然干笑了一声,眼泪瞬时滚下,“云心,以后我们相依为命,你多教教我。很多东西,我都不会。” “好!”云心连连点头。 远远的,卓君御冷着脸。 她想得可真美,进了侯府还想能全身而退?尹家没了,卓太后是会另找个女人配他,毕竟没了雍王李珩,卓太后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卓君御身上。 前两5;151121779088459日,还在关心南都的生意。 “侯爷?”启荣低低的喊了一声。 卓君御转身就走。 听得动静,尹若兮回眸看了一眼。 云心慌了,“侯爷会不会都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他若是真的能杀了我倒也是极好的。”尹若兮冷哼两声。 卓君御刚走没多久,便又奴才过来,说是卓君御下令让尹若兮去府门口跪着。 “跪就跪!”尹若兮咬着牙跪在门口。 卓君御不怕丢脸,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反正尹家都没了! 这膝盖刚下地,那该死的王八蛋又来了,直接把她扛在肩上。 “卓君御,你混蛋!”尹若兮被倒挂着,血往脑门直冲。 第四百七十一章 心结 卓君御是真的没想到,这丫头是个这么破罐子破摔之人,原也只是随口一说,她还真的跪在了侯府门前。她不嫌丢人,他还觉得丢人呢! 随手将不安分的女人丢在院子里,尹若兮觉得自己摔得快要散架了,背脊处疼得厉害。这卓君御待那些花花绿绿都这般温柔,偏偏到了她这里,便是狠得叫人心恨。 “卓君御,你这个疯子!”尹若兮疼得直掉眼泪。 真的好疼…… 可再看这居高临下的卓君御,一脸的黑沉,好似反而更生气。 “都下去!”启荣让人赶紧退下。 奴才们吓得撒腿就跑,谁敢多说什么。 眼见着人都下去了,只剩下自己跟卓君御一处,尹若兮就觉得心里直发怵。勉强爬起来,还没走两步,又被人抓住。 尹若兮挣扎着,手腕被勒得生疼,“卓君御,是你让我去跪着的,现在又想干什么?你放手!放手!大不了你休了我,只要休了我,你就不会再有我这样的侯爷夫人,也就不会再被人诟病。” “你一门心思想让我休了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卓君御凉飕飕的问。 “有个什么?”尹若兮突然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疼得卓君御当即缩了手,尹若兮操起地上的石块就举起了手。 “砸!”卓君御一声吼,吓得她腿软,手一松,石头咕噜噜的滚在地上。 某人步步逼近,“只要今儿你把这石头砸我身上,我就让你姐姐让你爹,吃不了兜着走。你不是一直在打点吗?仗着侯府的名义,是不是做得很顺手?尹若兮,离开侯府,你还算什么东西?” 尹若兮绷直了身子没有吭声,事实的确如卓君御所言,没有了永定侯府,她还真的什么都不是。 可是没了这条命,她还会在乎什么尹家吗? 卓君御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尹若兮,你与其想着我该不该休了你,还不如想着如何能讨我欢心。”语罢,卓君御冷嗤一声,转身离开。 他竟然放过她了???? 尹若兮愣住,这人还有心情大好的时候? 的确,今儿看到尹若兮那一副有气不敢撒的模样,他心里是痛快的。 然而这侯府门前的笑话,传到了宫里,卓太后却不痛快了。 若是不喜欢这个,可以有另外的女人。 卓太后要的是开枝散叶,既然尹家没用了,那就换个人家,王侯贵胄多少闺阁女子等着卓君御挑,何必要纠缠着青楼女子不放? 那林家的事情,卓太后也是知道一些,没想到卓君御也步了后尘,家里娇妻美妾不上心,风尘女子踩房梁,岂非犹如卓家门第? 卓君御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自然是惹人厌烦的,卓太后一怒之下让卓君御跪在了向阳宫的院子里。 他本不愿跪着,然则……卓太后却捏着他想要的那个秘密。 “不是想知道你爹的下落吗?”卓太后恨铁不成钢,“那就给哀家跪着,什么时候反省了,知道悔改了,哀家就告诉你。” 卓君御对什么都无所谓,把这大齐天下弄得乌烟瘴气最好,唯有一样,却是他此生都耿耿于怀的,那便是自己父亲的下落。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想引出那个负心人罢了! 绵绵细雨,成了磅礴大雨。 卓君御跪在雨里,面上仍是那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 李勋也有所耳闻,不过对于卓家的恩怨,他并不想参与。卓君御根本没有能力当皇帝,充其量只是根搅屎棍,所以根本不足为据。 而今李勋所担心的,是还没离京城的那些王侯。 请佛容易送佛难! 尤其是现在李召还病了,留京疗养,身为君王还是手足,又不能下令驱逐。李召的身子,太医也亲自去看过,着实是旧疾犯了。 然则李旭还是觉得,这旧疾犯得很是奇怪,早不犯晚不犯,快要离京5;151121779088459了却犯了旧疾,里头的猫腻可想而知。不过,就算知道又如何。 君不君,臣不臣。 “晋王殿下约莫还在路上。”袁成道。 李勋瞧着外头的雨,心里烦躁得很! 而今慕容玉儿的肚子越来越大,若是来日真当生下皇子……丽妃升为丽贵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这林玉姝还真是耐得住,如此都没有动静,那不成是他此前真的吓着林玉姝了? 这后宫若是没动静,李勋这头也不好下手。 所幸这场生辰大宴,收了不少女子于后宫,女人多了才能“热闹”起来。让所有人都有点事做,总比一个劲的想着算计他要好得多。 “晋王府可有动静?”李勋问。 杨云锡行礼,“依着皇上的吩咐,微臣让探子入了晋王府,没能在府中发现沐姑娘的踪迹。” 那这李朔到底把人藏在哪儿了? 早前倒也没什么,如今回想起来,李勋便觉得李朔此行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细想之下顿生疑窦。竟有种被设计的错觉,总觉得李朔…… 然而圣旨已下,饶是李勋而今后悔也是为时太晚。 一场大雨,拢月阁的莲花被摧败了不少,亭角坍塌。 李勋隐约想起了刘燕初。 这场雨连着下了两天,尹若兮没想到,卓君御竟然会发烧。启荣也有些吃惊,侯爷的身子一惯不错,约莫是这次有些气急攻心。 没奈何,尹若兮只得在床前陪了两日,衣不解带的伺候着。 浑浑噩噩的,卓君御抓着尹若兮的手,口中喊着,“娘……” 她想,原来这人心里还有一丝温情,也不是完全无情之人。 启荣说,侯爷自老侯爷失踪之后,小侯爷便从未真的开心过。后来有一天,侯爷夫人走了,小侯爷便如同换了一个人。 一直到现在,小侯爷都喜欢漂泊,从不愿安定下来,一则是不愿给自己思念的机会,二则…… 启荣没继续说下去,有些缺失的东西,怕是此生都补补回来的。 “二则是什么?”尹若兮不解。 启荣摇摇头,二则是觉得老侯爷没死,小侯爷一心想要为母亲报复父亲。 若是有这个机会倒也罢了,这心结能解。 若是老侯爷已不在人世,那…… 第四百七十一章 卓君御这道题,无解。 尹若兮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卓君御,那牡丹便如同苍蝇一般,时不时的凑上来看两眼,却也不帮忙。用她的话来说,她惯了被人伺候而后伺候男人,却从不会伺候生病的男人。 “早晚死在床上。”尹若兮看了一眼牡丹离去的背影,复而冲着床上的卓君御切齿,“平素待我这般无情,就该毒死你算了。” 话虽这样说,却还是端着药碗一点点的往卓君御口中灌药,一边用帕子抵着他的唇角,免得这嘴里溢出来的汤药染了这枕头,弄得一身药味。 “我也没伺候过人。”尹若兮一抹额头的汗,将空碗递给启荣,“也就是这冤家……” “多谢夫人!”启荣行礼。 尹若兮撇撇嘴,“他若是再这般作践别人,这般不识好歹,来日再有个头疼脑热,看谁还会照顾他。我这厢没了侯府便什么都不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心结不去自己作弄,反而却折腾别人,早晚会有人在背后说他一句活该!” 语罢,尹若兮接过云心手中的水盆,“我去帮他擦一擦,喝完药出了一身汗,估计很快即就没事了。” “小姐,你都两宿没睡了,还是赶紧去歇着吧!”云心担虑,“这眼睛都熬红了。” “我只是熬红了眼睛,要是这没良心的死了,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尹若兮不废话,端着脸盆就去了床边。 这两日,她伺候人的动作似乎越发娴熟了。 见拗不过,云心只得在外头守着。 “我家小姐也是娇生惯养,侯爷……”云心嘟哝着。 “等侯爷醒了,我给说说好话。”启荣笑道。 云心连连点头,“小姐已经嫁过来了,何况与侯爷也有夫妻之实,有些事儿能放下的还是放下为好。奴婢也希望小姐能过得好一些,不至于这么苦5;151121779088459。” 这些日子,真的好苦。 她一个奴才,粗糙惯了,可尹若兮…… 唉…… 卓君御的烧,总算退了。 瞧着趴在床边,枕着自己胳膊睡着的尹若兮,不免蹙起了眉头。 启荣压低了脚步声进门,低低的喊了一声,“侯爷。” 下一刻,卓君御突然甩手,紧接着一声吼,“尹若兮,你好大的胆子。” 尹若兮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当下摔在了地上,再听得卓君御的吼声,当即醒了过来。心中砰砰跳,怎么就睡着了呢? 再看这没良心的,瞪着一双眼睛,真以为她欠了他什么吗? 爬起来,尹若兮揉着腰,“我要是不大胆,这会你已经高烧烧死了。你该去烧高香,谢谢老天爷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哼,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了。” 说着,尹若兮拍拍身上的灰尘,扶着腰走出去。 “侯爷,若不是夫人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两日,你……” 还不待启荣说完,卓君御已经落地,“混账,我从不需要任何人的照拂,尤其是女人!!!” 启荣撇撇嘴,无非是怕自己动心,是以对谁都拒之千里。 可这世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今儿不动心难保明儿不动心,这般忍着是何苦?难不成一辈子都要活在无情无义之中才算痛快? 无情,也并非无懈可击。 “小姐?”云心骇然。 尹若兮揉着腰,“云心,帮我揉揉,好疼。” 云心慌忙搀着尹若兮上了床,取了药酒,小心的揉着。疼得尹若兮嗷嗷的叫,这可真是活该,真是白眼狼!!早知道这样,就该让他病死得了。 “小姐?”云心掉泪,“要不找大夫?小姐,奴婢去找大夫。” “别去。”尹若兮疼得龇牙咧嘴,刚才撑着回来,如今躺着便再也爬不起来。 “小姐??”云心急了,“这定是扭伤了,若是不看大夫,若是伤势严重,以后如何得了?” 尹若兮摇摇头,“待会那没良心的又得说我在装病,说我没事找事,到时候与我苦头吃。你别去,我忍忍就好,也就是这三两日的事情。” 云心没敢去,听得这是卓君御所为,现下已不再对他抱有任何的希望。 卓君御的病好了,倒也没有再找尹若兮的麻烦,仿佛真的放过她了。这让尹若兮有些欣慰,至少在她这腰伤恢复之前,她过了一段极为平静的日子。 事实上,自从李朔走后,整个京城都处于极为安静的状态。也不知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还是……真的都安生下来了? 然,林家除外。 林家大少夫人早产,因为月份尚小,是以孩子生下来便死了。为此,林延卿被罚跪在林家的祠堂里思过。 这事说起还是沐雨珊之故,说是这少夫人找上门,与沐雨珊理论,回去之后便动了胎气。至于其中发生了什么,少夫人的丫鬟说,是沐雨珊动了手。 而沐雨珊则死活咬定,自己没有动手,是少夫人教训了自己一番,反而把少夫人自己给气着。 总之各执一词,闹得林家鸡飞狗跳。 少夫人本就是将门虎女,得知腹中的孩子没了,二话不说便让人动了手脚,私下叫人将沐雨珊摁住,施以宫刑惩处。 宫刑,其实不只是针对男人,还有针对女人。 为何宫里只有男太监,没有女太监,是因为女太监的造就过程太过残忍。 后宫的宫妃生怕这些宫中女官与皇帝有染,便想了一个法子,以棍棒加身,直到打至于子宫脱落。 是以宫刑! 此后饶是帝王对女官有心,这不能生育的女子,于后宫而言也不过是个摆设,毫无威胁可言。 因为残忍,女太监之职便早早的被废除。 林延卿虽有求情,但林俨全然不管此事进展,随着儿媳处置。所以林延卿只能让人好生照顾血淋淋的沐雨珊,别的……着实也没法子。事已至此,林家要脸。 沐雨珊终究只是个青楼女子,能跟着他享福这么久,已经算是她几生修来的福分。 林延卿不可能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而对自己的妻子做什么。痛失林家长孙,已经是不可饶恕…… 隔了几日,来了一帮人,直接把沐雨珊赶了出去。 第四百七十二章 黄沙漫天 至于后来沐雨珊是生是死,去了何处,便无人知晓。 横竖她这副残躯,已然没了妄想的资本。 所以沐雨珊去了何处自然也无人理睬,左不过是一场茶余饭后的笑柄罢了!只这林延卿的名声就此毁了,饶是想要挽回,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这林家不止一个儿子,还有个才高八斗的林靖安。 林慧自然是伤心欲绝,这儿子女儿怎么都这样不争气?自己此生蹉跎,怎么到了下一辈身上竟是这样的无能?心中不免怨恨起了林俨,子不教父之过。 所幸养在外头的魅,不断的开始繁殖。林慧觉得种在宫中难免会叫人发现端倪,所以干脆把这些花粉掺在专供后宫的胭脂水粉中。 如此既能避开误伤,又能让那些女人在得宠的同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发疯。 牡丹园里的闹鬼之事,愈演愈烈。 总有人说看见了前朝公主傅云华的鬼魂在牡丹园里游走,那本就是傅云华的寝宫,如今又是她的葬身之处,是以有鬼魂游走颇具说服力。 有人信有人不信,林含雪自是不信。 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林含雪回头望着面色微沉的李勋,“臣妾不信。” “朕也不信。”傅云华虽死,可还有沐桑榆,除非这沐桑榆也死了,否则……根本不可能有傅云华的鬼魂游走一说。 “怕是有心人要做点什么,是以……”林含雪扶着腰,“皇上也不管管吗?” “后宫之事,得交由后宫自己做主。”李勋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能做到吗?” 林含雪轻叹,“皇上这是要让臣妾从幕后走到前面?若是那丽妃娘娘发了性子,臣妾可不敢接招……” “如今你肚子里也有了朕的皇嗣,不已经有所依从了吗?”李勋起身,缓步走到林含雪身边。 早前他不许后宫怀有子嗣,而今雍王已除去,剩下李召留待京中养病,也不知要留到什么时候。他得让李召知道,自己沉迷女色,如此才能让李召放心的离开京城。 “后宫多了不少姐妹。”林含雪笑道,“皇上可要雨露均沾。” “那是自然。”李勋顿了顿,想起了前两日刚刚入宫的杨美人。 那一双眼睛,还有那活泼的性子,倒像是很多年前的傅云华。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尔虞我诈,顽劣得像个假小子,却也是真性情。 身为帝王,雨露均沾是平息后宫最好的手段。 夜里召幸的时候,李勋看着因为初次行事而疼得眉眼紧闭的杨美人,脑子里却是傅云华与他的新婚之夜。后来,他怕自己动了真心,便刻意的拒人千里,可这丫头怎么就不懂呢? 思及此处,他加快了速度。 罔顾底下女子的呻吟,入了这宫闱,就只能是他的女人。 殊不知,出了这皇宫,便与他再无瓜葛。 李朔领着大军驻扎在边境,此刻正5;151121779088459是风季。风沙刮在脸上,就跟刀子似的,寸寸剜着肌肤,生疼生疼。带着防沙罩,看着手中的行军图,李朔顺着向导手指的方向看去。 “当日夜印大军便是从那个方向撤离的。”向导说,“再往里面走,就是彻底走进了大漠。没有熟悉路线的向导,根本没办法进去,进去也只是死路一条。” 李朔蹙起眉头,看着手中被风吹得哗啦啦响的图纸,俄而看着阳光下泛着腾腾热雾的黄沙。 第四百七十三章 远赴千里只为她 “王爷!”延辛急忙道,“咱们不急于一时,先摸清楚情况再说。这夜印蛰于大漠之中,定然是有其固定的进出路线,咱们不可能鲁莽行事。” 延辛是真的担心,万一咱家主子脑子一热,直接冲进去,非要刨着黄沙找夫人,那可怎么好?所以现下,应该安抚下来再说。 李朔也不着急,如今都已经到了边关,来日方长。 就算急,也是急不来的。 若是自己有事,那……桑榆岂非更孤独无依? 在没有桑榆的消息之前,他唯一要做的便是保全自己。 回到军营,抖落身上的黄沙,李朔摘下防沙罩,着底下人整理一下有关于夜印的所有文件与档案,明日太阳出来之前,悉数上呈给他过目。 他迫切的想知道,有关于夜印的一切。 仿佛只要知道夜印的消息,便能知晓桑榆的下落一般。 李朔深吸一口气,想着她若是身处大漠地带,是否会不适应?起身,缓步走到另一个重兵把守的营帐,李朔慢慢悠悠的坐下来。 “这便是大漠入口处!”李朔道。 胡王点点头,“我听到了。” 李朔深吸一口气,“但是想进大漠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稍有不慎,会死在大漠里。” “大漠深处若是能有绿洲,也不乏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胡王伸手摸上地形图,“而今我看不见,你把详细情况与我说一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傅云华若是一尸两命,他这个皇伯伯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可是自己的亲侄女,是兄长最后的根。 李朔点点头,让延辛上前详细说了一下具体的情况。轻咳两声,李朔起身往外走,眉目间满是惆怅。最是相思苦,偏要苦相思。 小榆儿,你如今可好? 是否还活着? 是否已经生下了咱们的孩子? 我不在你身边,你是否也如我想念你一般,想着我? 轻叹一声,李朔又开始咳嗽,自她走后他饮食不忌又喝了太多的酒,这咳嗽的毛病便也算落下了。 大漠里小国众多,分北疆南域,分东寻西域。剩下的零星小国,分布在各个绿洲之内,若真的想找一个人,得一个个小国找过去,至少大军是无法在沙漠里行走的。 一则地势不熟,二则辎重粮草不足以支撑这般大规模的行动。 李朔心里着急,目前又没什么法子。 难不成,真的要一个个小国找过去???? 若只有这个办法,那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找,不死不休。 走访了一下边陲小镇,李朔一袭便衣坐在小酒馆里,听得细碎的交谈声,偶有大汉扯着嗓门高谈阔论,有些话语并非本土话,好在李朔带着向导,所以听清楚那些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行军打仗多年,适应能力极好,只要在这里待上一阵,这些方言与生活习性,便不成障碍。 听得有人啐了一口高喊,“老板,两斤牛肉一坛酒。”此后又叨叨说,这北疆那头的毒蜘蛛如今数量锐减,以至于生意都做不成了。 底下人问为何,毕竟这北疆乃以在毒蜘蛛为记,算是特产。这北疆的毒蜘蛛大部分是入西域制蛊毒的,而今数目锐减定是有问题。 “上好的都没了,也不知谁这么财大气粗的。”那人愤愤不平,“西域那头还等着我走货,而今还能有个屁用。”说着一屁股坐下。 “是不是跟夜印有关?”有人压低了声音问。 李朔内力浑厚,自然一耳朵便听着。 杯盏在手,李朔示意延辛莫要轻举妄动,有时候这些小老百姓口中的情报,才是最真实的。当然,也不免夸大其词,添油加醋。 “知道夜印为何撤兵吗?听说是新皇登基。”那人道,“不过会不会卷土重来便不得而知了,保不齐这新皇一开恩,便不再开战了,咱也能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这年头,养家糊口都特么难比登天。再这样打下去,老婆孩子都要饿死了。” 李朔蹙眉,新皇登基? 又侧耳听得,有人说起了离境之国的事情,那是个大漠里的神秘古国,这里头的人很少出来。饶是有,也只是出来出来采购日常用品。 只有大风起的时候,他们才会出现在附近的村镇里。 而且只停留一日,隔日便消失无踪。 听说若是找到了离境之国,便能许一个愿,于这大漠中如同神人一般的存在。可惜啊,见过这离境之国的人太少,偶有也不过是在海市蜃楼处见着。 也有人遇见了离境之国的人,想跟着他们进离境之国,谁知都迷失在大漠风沙中,所以……迄今为止,还无人能进去。 许愿? 李朔觉得有些荒唐,可心里却有些期许。 明知……不5;151121779088459可能有这种事情。 抿一口茶,念一个人。 小酒馆终究太喧闹,李朔起身离开,而今夜印退兵,虽然进出关卡还需要盘查,但也没有早前那么严格。李朔站在远处,看着进出关卡的人来人往,眸色微沉。 回到军营,李朔抖落身上的尘沙,“今儿都看到了吗?” 延辛颔首,“是!” 李朔道,“照着那些人的衣着还有物件都给备一份,咱们也当一回生意人,先走一走这周边小国再说。”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 “王爷?”延辛一愣,“可咱们言语不通,若是被人……” “这里头是否有大齐人士?”李朔问。 延辛颔首,“有,不少!” “那不就得了,凡事都有第一次。”李朔打定了主意,“先了解风土人情,横竖这边关还算安稳,着本王的替身在军中镇着,就说是本王不适这大漠风沙,所以身子不太舒坦,好生静养两日。不管是谁来,一概不见。” 着两亲信镇守,若是真有紧急公务,也能及时通知。 这大漠里,飞鸽早已不管用,是以向导的肩头便多了一只鹰隼,以便及时与军中联络,免得延误军情大事。 李朔想起了斗志昂扬的沙场,总觉得找人就像上战场一般,不到最后分不出胜负。 为她征战千里,为她不惧黄沙。 第四百七十四章 进大漠 荒芜的戈壁,风吹着黄沙,一眼望不到边际。广袤无垠的感觉,让人惊叹造物者的鬼斧神工之时,也带着对未来的迷茫与令人窒息的感觉。 无边无际,何时才能找到他心爱的女子? 若是找遍了大漠,仍未见她芳踪又该如何是好,是否会就此错过他? 李朔不知道,心里半点底都没有。 陌生的城镇,斑驳的黄泥墙,被风吹得黝黑的肤色,习惯了在风中行走的陌生人。因为长年累月的被风沙侵蚀,每个人的脸上都堆满了褶子,年纪轻轻也是粗糙得很。 看人的时候,总习惯眯起眼睛,借此来阻挡光线的袭扰。 这是李朔经过的第三个边陲小镇,向导说,有些村子也就那么几户人家,不太可能有李朔想找的人。是以留在镇上便是,因为附近村落里的人,都会来这里赶集。 交易皮货或者采购日常所需,这附近一带的戈壁,听说有豺狼出没,想必会引来不少猎手。无以为继,只能打猎为生。 猎豺狼是很危险的事情,因为这种动物往往是群体出没,若没有足够的经验,送上去还不够它们吃一顿的。但上好的皮货在这大漠里却是御寒防风最好的东西,大漠日夜温差大,白日里日头很毒,到了夜里就会冷风瑟瑟。 是以李朔便找了一个客栈住下来,客栈很简陋,这地方能住人,能遮风避雨就不错了。 客家若是拿水来招待你,那便是贵宾待遇。 这大漠里,最缺的便是水。 一滴水,胜黄金。 再往里面走5;151121779088459到了大漠的中心,水就是命! 李朔站在窗口往外看,底下来来去去,形形色色的人,深邃的五官,浓眉阔目,鹰钩鼻,跟中原人完全是两种类别。是以很容易分辨,哪些是中原人哪些不是。 在这里,除非易容,否则很容易露馅。 而李朔与延辛,此刻便是易了容,贴着浓重的大胡子,戴着毡帽穿着皂靴。李朔的母亲本就有异族血统,生就他的五官天性深邃,现在这副模样乍一眼看上去还真像大漠人。 “爷。”延辛端着饼上前,“咱们在这儿守了两日,始终没有发现异常,还要继续守下去吗?” “再往里头走,就是大漠了。”向导说,“爷这是要去哪边?” 李朔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边,只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夜印在何处?” “瞧着是从北边撤军的,约莫是在北疆方向。”向导行礼。 李朔冷笑两声,“那就去南域。” 延辛一愣,“爷,这是何故? “兵不厌诈。”李朔想着,若夜印的幕后真是鬼狼大军,那就不能依着寻常人的思维方式去找。既然是从北边撤的,很可能是虚晃一枪藏起自身的真实所在。 鬼狼大军消失没多久,是以不可能事事周全,这里头多多少少有些纰漏。 夜印…… 会在夜印吗? “那就去南域。”向导行了礼,转身拿出了大漠地图,指着那一点绿色道,“南域这地方,小国众多,偶尔一个绿洲便是一个小国。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大大小小叫不上来的国度有很多。” “因为大漠里争夺绿洲的事儿时有发生,所以他们对外族很是排斥,咱们经过的时候要快速补给水源,其他的千万不要乱来。莫要多言,莫要多看,拿到水就走。” 看得出来,向导很紧张。 李朔点点头,“还有什么要记下的?” “在南域的西边有一条地下河,早些年旱得厉害,这河还救过不少人,后来再没见过,也不知是否还在。若是有人迷失在大漠里,一定要记住向西走。若是运气好,还能捡回一条命。”向导叮嘱,神色凝重。 进沙漠,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旦出现脱水状态,可就真的走不出来了,大罗神仙都会死在那里。 “好!”李朔记下。 “另外,南域善用毒,大家切记千万千万要小心。南域生长着不少野外的草木,有些看着极好,但确实剧毒,千万不要触碰。昔年有商队不信邪,最后整个商队都没出来。”向导轻叹一声。 延辛不解,“为何?这不就是一人中毒,难道这毒还有邪性,能传染不成?” “有些毒能致幻,以至于让你看见最害怕的东西,是以……”向导摇着头,“自相残杀。” 延辛倒吸一口冷气,扭头望着冷着脸的李朔,“爷,真的还要进去吗?里面太危险,实在是生死难料,爷身系三军安危,岂可轻易犯险?” “生而为人,方可为世。而后有妻,此后有子。我连人都做不好,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为人夫,为人父,不都是先从做人开始的吗? 人活一世,纵然青史留名又如何? 那些青史留名的,真当没有半点平生憾事? 呵呵…… 平生无憾事,唯一只念卿。 他不需要青史留名,死后的事情又有谁知道呢?而今他不快乐,这才是真的。 满心的痛苦与焦灼,纵然给他单独列个志,也是弥补不了的。 谁都没有再多说,赶紧下去置办物件。补充干粮和水,准备好进大漠的一切准备,还得备一些药材,毕竟进了大漠难料风云变幻,什么都得想到。 否则进去了再想,就太晚了。 镇子里没能等到想等的人,李朔便在向导的带领下,义无反顾的进了大漠。他也知道,此去万一遇见危险,便是再也难见她一面。 是以每到一个地方他便会鹰隼传讯,将自己的一腔思念之情传回军营,由心腹好生保管。 若真的回不来,而桑榆却在某天回来了,就让人把东西交给她,也不枉费他思念一场,总归要叫她放心叫她知道,他从未忘怀,此生始终追寻着她的脚步。 蓦然回首,他如影随形,生死不曾相离。 大漠里行舟,骆驼颠簸,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大漠里,灼灼烈日让人汗如雨下,前面是黄沙背后是黄沙,视线所到之处全是漫漫黄沙。 知道那种惶惶不安吗? 仿佛根本看不到希望在哪……可又希望翻过这座沙丘,就能看见绿洲。 第四百七十五章 只爱主上 大漠风沙紧,砺砺离人心。 宫闱寂寞人,独立花树下。 李朔出京已经一两个月,苏娴也出了月子,只是偌大的晋王府似乎有些空荡荡的。皇帝李勋为了表示自己的圣德,特意允准苏娴进入向阳宫。 说是卓太后感念她一人带孩子不容易,是以为了安抚臣子之心,便允许臣妇进宫,以示恩德。 苏娴当然知道,这只是表面功夫,但她也不得不顺应着。如今李朔不在京城,凡事都得靠着她自己。她想着,饶是李朔出征在外,好歹她还有李朔的儿子。 有这晋王府的小世子在手里,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京城内外,谁不知道这晋王府,也就这么一个儿子! 来日晋王的产业,不都得交给这个独养儿子吗? 是以在晋王府,苏娴便成了晋王妃一般的存在,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只是苏娴想进入书房的心,却是有增无减。 此前进去过一次,而今李朔不在,她似乎也没有借口再进去。 所幸前两日,边关来了一封书信,说是李朔已经到了边关,并且驻扎下来,一切安好。其实也就是最寻常不过的报平安,且这封信早就过期了很久,皇帝早已收到数日,她这厢才得了消息。 可见,也是李朔刻意的。 苏娴收到的消息,永远比宫里晚数日之久。 “侧妃!”书房守卫将军行礼,却仍旧拦苏娴。 “这是王爷亲笔,让我进书房拿些东西。”苏娴理直气壮,身后的乳母还抱着孩子。 将军冷着脸,“没有王爷的令牌,谁都不能进,饶是王爷的亲笔书函也没用。这是昔日的王爷亲自下达的军令,若是王爷真的有所需要,还望侧妃书信一封,请王爷将令牌一道送来。八百里加急,想来路上也就是十天半月的功夫。” 说这话,纯粹是气苏娴。 苏娴冷然,“耽误了大事,你担当得起吗?” “担得起。”将军行礼,“若是让侧妃进去了,本军才真的担不起。” “你!”苏娴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看清楚,我有晋王殿下的儿子,这小世子的分量难道不比那令牌更重一些吗?瞎了你的狗眼,快给我让开。” 齐刷刷的刀剑出鞘之音,那将军没有分毫让路的意思。 “你没看到吗?这是小世子!”苏娴眸色利利。 将军笑靥凉薄,“据我所知,殿下临走前可没有立世子,不过是外头以讹传讹罢了!侧妃莫要一口一个小世子,来日等殿下回来,亲自许了这小世子的位份再说。” “彼时,本军定然会亲自恭迎侧妃和世子入门,只不过现在,还请侧妃回去,这书房乃是晋王府重地,没有王爷的令牌,谁也不能进去。” 苏娴气得浑身发抖,“好,好!算你狠!殿下怪罪下来,只当是你的责任,与我没有半分干系。” 说完,苏娴气冲冲的离开。 蝶儿瞧了将军一眼,微微躬身行礼,继而紧随苏娴而去。 冷剑归鞘,将军挑眉,“守好书房各个进出口,派人蹲守墙里墙外。奉晋王殿下军令,谁敢硬闯,杀无赦!” “是!” 斩钉截铁的一声回应,便是铁血军令。 是夜,孩子已经交给了乳母带下去歇息,主院里安静得很。 没了李朔在府中,苏娴渐渐的开始胆大起来。 紧闭房门,换上夜行衣。 纵身一跃,苏娴快速离开了晋王府。 安静的农家小院里,早有人等候多时。5;151121779088459 苏娴左顾右盼,从墙头蹿下,四周顿有黑衣随扈围上来。见着是苏娴,赶紧撤回原位继续盯着。 深吸一口气,苏娴疾步走进门。 室内,灯火羸弱,昏黄的灯光下,那男子身形单薄,负手立于窗前。 “主上!”苏娴行了礼。 男子没有转身,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只是幽幽的开口问道,“东西还没拿到?” “回主上的话,苏娴没能进得了书房。书房重地,重兵防守,不管我是明里还是暗里,都没办法靠近分毫。”苏娴俯首,“请主上再给苏娴一点时间。” “十月怀胎,还不够时间?”男子问,“终于把李朔踢出了京城,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动手?苏娴,你太让我失望了。” “主上!”苏娴慌了,“主上息怒,苏娴一定会加把劲。” “哼……” “主上放心,苏娴会想办法拿到晋王殿下的令牌,并且……顺利拿到地图。”事实上,连苏娴自己都心里没底。李朔会把令牌给她吗? 显然是不太可能的,毕竟李朔远在边关,给了她令牌,万一京中发生变化,李朔会鞭长不及。 那么,得换个法子。 “起来!”寂静了好一会,男子才重新开口。 转身那一瞬,室内烛火熄灭。 “娴儿。”男子的声音里透着少许温柔。 苏娴低低的抽泣了一声,“主上,娴儿好想你。” “娴儿。”男子轻叹一声,“昔年救你于危难,原也没想让你再赴险境,可如今的局势你也都看到了。京中你待了将近一年,皇帝如何,太后如何,李朔如何,你都心知肚明。” “若想要长久,就得有所牺牲,我亦不愿牺牲你,可为了咱们的将来,你却不必不承欢在他人身下,你当我心里不痛吗?” “你为李朔产子,我却多希望那孩子便是我的,你只为我生孩子。可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皇帝收拢人心,朝中拿捏兵权,逐渐形成了势力,以我如今的兵力真当不足以与之匹敌。” “只有拿到图纸,只有拿到那批宝藏,我们才能胜券在握。” 苏娴抽泣着,“主上放心,娴儿一定不辱使命。这孩子也不过是为了收住李朔的心,是娴儿的不得已而为之,主上……娴儿只爱主上一人。” “李朔昔年要我死,我对他只有恨,恨之入骨。” “那便最好。”他应声。 俄而便传来男女媾和之音,伴随着女子极为享受的嘤咛。 流水潺潺,声声清脆,换得今夜春光无限,一室旖旎。 第四百七十六章 好大的架势 李朔的离京,对大多数人而言,都算是个好消息,毕竟有个骁勇善战的晋王殿下驻守京城,听着就足以人心惶惶。如今没了李朔在皇帝身边,一些老大臣便觉得可以倚老卖老。 皇帝李勋,一无军功,二无君威,算起来最大的功劳便是当年的质子之事。可质子是功劳也是耻辱,是身为皇帝的耻辱,是整个人大齐的耻辱。 听得外头的流言蜚语,李勋面黑如墨,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棋子,瞧着早前李召留下的棋局,眸色沉沉。 “皇上?”袁成奉茶。 李勋轻叹一声放下手中棋子,“昔秦皇不也是质子出身?朕便是质子又如何?千古一帝,始皇由此。” 袁成低低的应和着,道了一句,“是!” “查一查那些谣言是从哪儿来的。”李勋总觉得这背后有些不同寻常。 杨云锡行礼,“是,微臣马上让人去查。” “等等!”李勋又道,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不要打草惊蛇。” “是!”杨云锡颔首,这才压着脚步声走出御书房。 须臾,袁成道,“皇上,丽妃娘娘那头,说是近来身子不适,您瞧着……” “每次都用身子不适当借口,能不能换个说辞?”李勋觉得烦躁。 袁成笑了笑,“丽妃娘娘聪慧,自然是要让皇上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这些日子,皇上雨露均沾,只是稍待那杨美人几分,丽妃娘娘想必是多想了点。” “选妃是她的主意,朕照做了又觉得心5;151121779088459里不痛快。”李勋丢下棋子起身,“这一个个的真以为朕是陀螺吗?” 陀螺? 袁成蹙眉,见着李勋先是一愣,然后眼睛里竟然浮起了少许薄雾氤氲,不觉有些诧异。 “罢了!”李勋口吻凉薄,“就这样罢!” “皇上?”袁成不解。 “去告诉丽妃一声,朕今晚会过去。”李勋揉着眉心。 袁成行礼,“奴才这就去。” “另外!”李勋又补充一句,“跟太后说一声,提一提杨美人的位份。” 袁成骇然,“皇上?” “如今后宫尚无主事之人,一切还得太后做主。”话虽这样说,不过是想让杨美人被擢升之后,免去底下人的纷争侵扰。 太后升的位份,跟皇帝可没多少关系,能教底下人的嫉妒少一点。 袁成行礼退下,寻思着,这是怎么了,皇帝什么时候能这般为人着想了?这后宫的女子,能得皇帝如此设想的,还真是不多! 想来这杨美人,真是个有福气之人。 但细想之下,却又隐隐为杨美人捏了一把汗,这张脸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慕容玉儿的肚子越来越大,扶着腰听得艳儿来报,说是皇帝今晚要过来,心下大喜过望。转而又听得向阳宫那头传来消息,说是太后近来格外喜欢杨美人,转而要将杨美人连升两级擢为婕妤。 想起入宫一来,如此连升两级的,似乎也只有当初的刘燕初。 从才人直接到了婕妤,此后又平步青云成了康嫔。 “主子?”艳儿低低的喊着。 “太后的意思?”慕容玉儿问。 艳儿颔首,“是向阳宫的消息。” 冷笑两声,慕容玉儿扶着腰坐在亭子里,吹着习习凉风,却寒至心底,“本宫倒想瞧一瞧,这杨婕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俏人儿,能让皇上这般牵肠挂肚。” “不管怎样的姿色,都及不上主子分毫。”艳儿笑道。 慕容玉儿的容色的确是极好的,哪怕是在整个宫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这慕容家的血统果真是名不虚传,从昔年的慕容皇后,至此后的傅云华,哪个不是姿色倾城? 是以,慕容玉儿便更想见一见这杨美人。 杨美人,芳名玉华,字子真。 而今,已是杨婕妤,惹得多少人歆羡不已。 早前慕容玉儿胎像有些不稳,是以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杨婕妤,姿色倒是平平,只是这双灵动的大眼睛着实惹人欢喜。见着慕容玉儿的时候,杨婕妤不像旁的妃嫔一般畏惧,而是表现得落落大方。 行礼,浅笑,如同不谙世事一般。 她站在那里,没有光华万千,却有种让人心里很舒服的错觉。就好像阳光都只属于她一人,这一颦一笑,都带来生机勃勃。 看着她,会叫人想起一句话:年轻真好。 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生如夏花的时候。 杨婕妤浅笑如花,“子真给丽妃娘娘行礼,早就听闻娘娘倾城国色,如今一见,果真是传言有误。这何止是倾城国色,子真瞧着可真是堪比天人。这九天仙子,怕也生不出这般好姿色。” 慕容玉儿本就性子冷,淡淡道了一句,“是吗?” “是!”杨婕妤顾自笑着。 饶是所有人都看出来慕容玉儿不待见她,她却好似浑然不觉,依旧笑靥如花,“娘娘生得真好,莫怪皇上如此钟爱娘娘,独宠后宫。” “独宠!”慕容玉儿冷笑两声,“妹妹是在指着本宫的不是?是本宫分了诸位姐妹的恩宠?” 杨婕妤先是一愣,俄而扑通跪地,当即吓得不轻,“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哼!”慕容玉儿扶着腰起身,“不是这个意思?好大的胆子,杨婕妤,你这是在指责皇上吗?嗔怪皇上未能雨露均沾,是以心头不忿?” “嫔妾不敢!”杨婕妤都快哭了,伏在地上抖着双肩,哪还敢多说什么。 “不敢?本宫瞧着,你的胆子可大得很呢!”慕容玉儿拂袖,“今儿本宫也不妨告诫诸位,这后宫可不是你们一人的后宫,宫中诸位姐妹当守望相助,当相互扶持。谁敢高低脚踩着,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阴阳怪气的事儿,最好悠着点,本宫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语罢,慕容玉儿冷冷的扫一眼底下众人。 诸妃嫔都将脑袋低垂着,待慕容玉儿训话完毕,赶紧行礼附和,“娘娘所言极是。” 不远处,传来一声寒凉之音,“丽妃娘娘好大的气势,这些话隔着大老远都能叫人闻之肝颤!” 第四百七十七章 只要我不让位,你连陪床都不算 四下万籁俱寂,唯有那冷着脸的女子一步一顿的靠近。 若是论资排辈,还真是轮不到慕容玉儿在这里训斥众人。毕竟这后妃之中,位份最高的还不是慕容玉儿这个丽妃娘娘。 贤妃,乃是八妃之首。 无贵妃之前,贤妃在上,淑妃其后,慕容玉儿这丽妃……还是得靠边站,最多算是前三。 见着林玉姝,慕容玉儿还得行礼。 “罢了!”林玉姝皮笑肉不笑,“丽妃妹妹还是不必行礼,免得皇上知晓妹妹大着肚子给本宫行礼,又以为本宫欺负你。” 这话说的慕容玉儿有些无地自容,叫人听得,还以为她这般小肚鸡肠,善在皇帝跟前搬弄是非。 眼下,众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如此一来,这宫里的日子,怕是会不太好过。若是自己能母凭子贵倒也罢了,若是不能……来日必定会变成宫里的笑柄。 林玉姝若无其事的坐定,俄而看了慕容玉儿一眼,“妹妹坐吧,站着作甚?这挺着肚子也是怪难受的,还顶着这大日头出来。你瞧瞧本宫的妹妹淑妃,乖乖在宫里待着不是极好吗?” 林家姐妹在宫里做大头,底下人便明白了这宫中的形势。 慕容玉儿心中冷笑,果真是杀人不见血,够狠。 不过面上,仍是保持微笑,“姐姐所言极是,都怪妹妹思虑不周,原想着出来走走,来日有利于生产,谁知在这御花园里遇见了诸位姐妹,这不多说了几句。” 语罢,慕容玉儿行了礼,“既然有姐姐在此,想来有些宫中规矩也不必妹妹亲自教授,还望姐姐多费心。妹妹这就回去歇着,也好提前准备晚膳。” 最后一句的意思自然是最明显的。 林玉姝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可这面上仍是淡淡然的笑靥,“既然如此,妹妹就先回去,若是闲暇有空,咱们姐妹几个可要好好的说会话。” 说到底在这后宫里位份决定一切,她林玉姝占着八妃之5;151121779088459首的位置不放,慕容玉儿又能拿她怎样? 伸手搀起杨婕妤,林玉姝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算不得国色天姿,但也是清秀之人,只是她也不太明白,为何这皇帝突然喜欢这一类型? 唯有林慧发现,这双大眼睛…… 然后林玉姝好不容易愿意走出临安宫,林慧自然不敢多说什么,许是自己妄猜也不一定。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何况也只是一点点相似之处罢了! 不欢而散,慕容玉儿冷着脸回了自己的棠如阁。 “主子?”艳儿慎慎的喊了一声,“主子莫要生气,这贤妃如今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娘娘如今怀着龙嗣,一旦生下小皇子,那可就是皇长子。皇长子的位份,是谁都改不了的事实。” “来日主子母凭子贵,坐上了贵妃乃至于皇后的位置,那八妃之首又算得了什么?” 艳儿一番话,让慕容玉儿心情大好。 贵妃……皇后…… “只是奴婢不明白,这杨婕妤到底有什么好的?若是论姿色,这杨婕妤的姿色也未见得有多好,纵观与她一道入宫的那些女子,有几个比她更出挑更绝色,何以……”艳儿不懂,是真的不懂。 “后宫不缺美貌。”慕容玉儿回过神来,“怕只怕是皇上念旧,想起了某些人。” 艳儿一愣,“主子说的是……” “人是死了,当初还是本宫亲手处决的,只是那毕竟打着皇上的名义,若是真当追究起来,便是欺君之罪。”慕容玉儿眸色微沉,“所幸还有个林玉姝当替死鬼。” 艳儿有些心惊,“主子,若是皇上真的念旧,那会不会秋后算账?等着皇上敛了大权,皇上会不会……” “有个贤妃在前面,你怕什么?”慕容玉儿训斥,“皇帝饶是有心追究又能怎么样?那是前朝公主,是大燕的余孽,所有人都看到她自焚于梅园,谁会知道她此前早就喝了毒酒。” 如果不是知道傅云华有了李勋的孩子,担心李勋会心慈手软,慕容玉儿也不必如此急着处理傅云华。所幸还有个傻子一般的林玉姝,来日就算有事,先死的是林家而不是她慕容家。 她不过是个从犯,根本就不打紧。 何况她相信林玉姝也没那么蠢,会蠢到把那些事抖落出来。 抚着自己的肚子,慕容玉儿觉得有必要知会父亲,务必要将寻找宝藏的消息一点点传到皇帝耳朵里。只有让皇帝相信慕容德已经发现了端倪,皇帝才会更加宠爱她。 且不管以后如何,等着她生完孩子,一切都会成为定局。 皇帝再不济也不可能虎毒食子,那会被天下人诟病。李勋谋划江山那么久,定也不希望成为人人口中的暴君昏君。所以现在,慕容玉儿缺的是时间。 缓兵之计…… 只是,漪澜宫的林含雪也有了身孕…… 慕容玉儿抚着自己的肚子,月份越大心里越不安,若是个皇子倒也罢了,若是个公主呢??? 这生男生女,隔着肚皮又有谁能猜得准??? 尹若兮瞧着牡丹的肚子,这肚子里真的有卓君御的孩子?? “你看什么?”牡丹冷了音色,“如今我怀着侯爷的孩子,夫人不会是想对我不利吧?” 尹若兮翻个白眼,“我就是想知道,这小小的肚子怎么装得下那么大一个孩子。你怀着孩子还是嘴上积点德为好,这乱说话若是被孩子听着,小心这孩子以后不喊你娘。” “你!”牡丹切齿,“尹若兮!” “有事吗?”尹若兮问。 牡丹笑得阴测测,“烦劳夫人给我熬完粥,我如今嘴里没滋没味的,想喝点燕窝粥。” “自己没手没脚吗?”尹若兮转身就走,“我虽要伺候卓君御,但又不是真的奴才。牡丹姑娘心黑眼盲的,真是可怜!” “尹若兮!”牡丹愤然,“你胡说什么?” “你自己都说了,我是夫人。你见过谁家的夫人给一个青楼女子煮粥吗?脑子有问题。”尹若兮翻个白眼,“卓家不可纳妾,只要我这夫人一日不退位,你就连个陪床都不算!明白了??” 卓君御远远站着,嘴角几不可见的微扬。 第四百七十八章 小生 这段时间一来,这尹若兮在卓君御跟前已经养成了破罐子破摔的性子,他还以为这丫头如今什么都不在乎了,原来也有作弄人的一面。 启荣压低声音笑道,“原来夫人也会使性子,如今倒是卡得牡丹姑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卓君御回头,“痛快吗?” 闻言,启荣憨憨一笑,“侯爷不也觉得痛快吗?” 是吗? 卓君御想了想,不知病过一场之后,被尹若兮下了药,以至于见着她发飙的样子,竟比折磨她更让人痛快一些。瞧着她怼得牡丹毫无还手之力,甚至于……说话不带脏字,真当是大户人家出身。 牡丹自是不肯轻易受辱,如今她肚子里揣着卓家的骨血,退一步将,在这男尊女卑的年代,只要她生下儿子就可以母凭子贵。 这能不能纳妾,还是不是宫里的卓太后说了算? 尹若兮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再加上尹家已经没落,尹父被革职查办圈禁起来,这尹若兮便成了罪臣之女。罪臣之女,比她这青楼女子,又好得了多少呢? “尹若兮!”牡丹跟在她身后不放,“你别得意。” 尹若兮叉腰转身,“你这人还有完没完?说得这样清楚,还敢上来?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的人,哦不,刚好,你跟你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真是天生一对。” 若是不说这话倒也还好,尹若兮刚刚说完,启荣便知道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卓君御的脸色当即暗沉下来,随即拂袖而去。这个如同孩子一般稚气的男人,是个极为小心眼的人。不但小心眼,还是头倔驴。 于是倔着倔着,便把她给弄丢了。 尹若兮全然不觉这卓君御便在附近,还以为这儿就她们主仆二人与牡丹在场,有些口不择言,真当没想那么多,谁知这世上之事偏生得这般凑巧。 是以睡到半夜的时候,尹若兮就被人拽了起来。 让她半夜去挑水!!! 可她哪有力气挑水??? 虽然嘴皮子够溜,且这些日子的确也做了不少伺候人的事儿,可挑水这力气活,她还真没做过。卓君御5;151121779088459这分明是在报复,报复她白日里对牡丹的不敬。 呵呵……果真是贱人贱骨头! 愤愤的起床,不干活没饭吃,她与云心二人如今身无分文,只能乖乖听话。 更可笑的是,卓君御要二人去挑城西那家茶楼前面,那口水井里的水。理由是,茶楼用的都是那口水井,所以卓君御要喝的,自然得挑一些。 拎着两个空水桶,尹若兮在前,云心在后,主仆两个拢了拢衣襟,骂骂咧咧的走出了侯府的后门。事实上,启荣已经叫人在后面跟着。 这深更半夜的,又是两个姑娘,路上要是真的出点什么事,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儿。 大半夜,黑漆漆的,尹若兮在前面提着灯笼,云心在后面提着两个水桶。 “小姐,奴婢害怕。”云心本就胆小,虽能干粗活,可……“黑乎乎的,小姐,你说会不会半道上突然窜出个拦路打劫的?咱们两个,到时候可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瞎说什么。”尹若兮白了她一眼,“你看咱两这副样子,还像是有钱人吗?” “不像!”云心摇头。 可不,如今两人都穿着丫鬟的衣服,尹若兮早就不像当初的尚书府小姐。而今的她,跟云心也没什么差别,唯一的不同就是,脑门上还顶着侯爷夫人的名头。 在府中,却是比丫鬟还卑贱。 时不时还得忍受卓君御的疯狂!!! 两个水桶,一次打小半桶,分了四次,两个姑娘才把这水桶里的水打满了。 云心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提着灯笼,尽量让光线照着尹若兮脚下的路。她自己倒也罢了,只是……尹若兮哪做过这些粗活,可若是尹若兮不上手,回到侯府卓君御还是会挑刺。 是以,这桶水必须尹若兮亲自拎回去。 “小姐?”云心哽咽,“咱们歇会吧!” “你能提得起,我也能!”尹若兮满头大汗,明明就这么一桶水,可她拎得却极为费劲,张开两腿,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便是后头跟着的那些家奴也有些面面相觑,恨不能上前帮一把。 尹若兮颤巍巍的往前走,眼见着能看到侯府的后门了,当即心下一喜。 突然间,一道黑影窜出来,直接擦着尹若兮身边过。 刹那间,水桶哗然倒地! 别说是尹若兮,便是那人也跟着愣住,与尹若兮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云心尖叫出声音来。 “小姐!!!” 水打翻在地,尹若兮都快哭了,浑身是汗的拎过来,眼见着要成功了,却败在了这陌生人的手里,她该怎么办?再去拎一次? 可她手脚都疼,那么长的路,几条街的距离,再回去…… “你走路不长眼睛!”尹若兮擦着眼泪,这下是真的急了。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没注意,走得太急了。”书生赶紧道歉。 “大半夜的走路不看前头,你想什么呢?”云心瞧着小姐哭了,赶紧把水桶拎起来,“都倒完了……小姐……要不你在这等着,奴婢去拎水,奴婢这桶就给小姐。” “你觉得他会信吗?”尹若兮拎着空水桶就往回走,边走边擦眼泪。 “诶?”书生一愣,也顾不得被打湿的鞋袜,疾步追上去,“姑娘,你们这半夜三更的打水作甚?” “公子……那不是回家的路。”书生背后冒出个小书童。 “阿存,你先回去,我这厢似乎犯了点错,我去补补!”书生继续跟着尹若兮主仆。 直到回了茶楼前,书生还在后头站着。 “你怎么还跟着!”尹若兮翻个白眼,“没让你赔钱没让你帮忙,你赶紧走!看着就让人心烦,还不走!” 书生毕恭毕敬的躬身作揖,“是靖安不好,一不小心坏了姑娘的事儿。”想了想,他突然窜过去,直接夺了尹若兮的水桶,“小生帮你拎水,姑娘别难过!” 可他哪会打水,看着水桶半晌不知道该干什么。 第四百七十九章 流产 良久,还是尹若兮噗嗤笑出声来,“你该不会,不懂得怎么打水吧?” 书生干笑两声,似乎有些尴尬,“小生不曾打过水。”说着,赶紧作揖,“还望二位姑娘赐教。” 云心轻叱一声,“不会打水还抢人的水桶作甚?”说着,往边上的柱子上把灯笼一插,便拿过书生手中的水桶去水井边上打水。 “原是如此!”书生诧异,“受教了,多谢姑娘!” “少来!”尹若兮道,“水已经打好了,你走吧!” “是小生连累姑娘,小生帮姑娘拎回去吧!”说着,书生赶紧来拎水桶,好在男人的力气怎么都比她这闺阁小姐要大一些,虽然也是摇摇晃晃的。 尹若兮张了张嘴,“你还是放下吧!” 书生满头大汗,终于把水桶拎回了早前打翻的位置,“你家在何处?小生送你回去!” “不必了!”尹若兮有些紧张,“放着就是,我自己拎着。” 说着,尹若兮不敢迟疑,这一折腾,天都快亮了,赶紧拎着水桶,左摇右晃的进了侯府的后门。 书生站在远处看着,“是永定侯府的人?” “公子?”阿存蹙眉,“你这是干什么?” “没看见是在将功补过吗?”书生忽然笑了一下,“阿存,我方才是不是很狼狈?” 阿存点点头,“公子不会打水偏要打水,然而阿存也不会,所以没敢帮忙。” “你不帮忙是对的,我不是与你说过,我的事不许插手吗?”书生笑盈盈的望着侯府的后门,“你帮我去打听一下,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阿存犹豫了一下,“公子,没瞧见进了侯府后门吗?瞎了眼也知道那就是侯府的人。永定侯府的卓小侯爷可是卓太后的亲外甥,老爷说了……暂时不许与侯府的人碰撞。” “让你打听一下有怎么了?”书生捏了一把湿漉漉的裤管,“先回去再说。” 阿存撇撇嘴,“公子还从未让奴才打听过人,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公子,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芳华豆蔻,如花似玉,又带着几分俏皮可爱,着实是个不错的。只是……侯府呢……” “侯府又如何?只是个丫鬟罢了!”书生笑嘻嘻的往前走,不多时便进了这太师府。 进门的时候,天都亮了,夏日里天亮得早,刚好遇见出门的林延卿。 自从沐雨珊的事情闹了一场,林延卿便失了笑颜。 对于沐雨珊,林延卿也没多少感情,只是有些眷恋沐雨珊的温柔罢了!沐雨珊在床笫间的功夫,着实是一等一的好,如今林延卿再去青楼,却也遇不见像她这般能哄人的女子了。 再者,听说卓君御还把牡丹给赎走了。 虽然卓家不可纳妾,但……收个无名无分的女人倒也不是不可以。 横竖,不算妾。 只要牡丹耐得住便是! 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儿,多多少少有些虚幻。 就好比眼前的尹若兮,一身汗淋淋的瞧着跟前那些柴垛。 抓着斧子,尹若兮一脸懵逼的回头去看启荣,“劈柴?” “是!”启荣点点头,“侯爷说了,请夫人把这些柴都劈好,否则没有午饭也不会有晚饭。” “卓君御欺人太甚。”尹若兮将斧子往地上一丢,“我找他去。” 启荣轻咳一声,“尹大人最近身子不太好,想来夫人也知道,若是没有帮助,在里头病死也不是未尝不可的。死了,还省得狱卒操心。” “你们拿我爹压我!”尹若兮咬牙切齿。 启荣也不想,可这是侯爷吩咐的,他不得不照着说,“侯爷的意思是,请夫人乖乖听话,有些事儿真的不是夫人能恣意妄为的。还有就是,为何要让夫人劈柴,是因为夫人撒了谎。” “我没有5;151121779088459撒谎。”尹若兮绷直了身子。 卓君御冷笑两声,怀里拥着牡丹,“那桶水不是你拎的,你跟林靖安还有这么点交情,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你拎水,尹若兮,你还真是要翻了天啊!” 尹若兮一愣,她长久不出门,只听过林靖安的名字,还真当没见过。还记得当初听得诗文会友一事,便对这男儿甚有好感。她一直觉得读书人温柔如斯,真是极好的,那才是温润如的少年郎姿态。 却没想到,原来今儿自己遇见的便是林靖安? 太师府的幼子!!! 见着尹若兮有走神,卓君御脸上的笑靥瞬时暗淡下来。 许是着了魔,卓君御推开牡丹,竟是三步变成两步走到尹若兮跟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你跟林靖安,到底是什么关系?” “朗朗乾坤,侯爷说这话可有什么依据?素昧平生,只是半道上撞翻了我的水桶,然后帮我重新拎水罢了。就这么点关系,路人而已!”尹若兮狠狠甩开卓君御的手。 想了想,尹若兮抬步就走。 “去哪?”卓君御冷喝。 “自然是去面壁思过。”尹若兮回头看他,“侯爷,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拿我爹和我姐姐作为欺辱我的把柄,若有朝一日我姐姐或者我爹没了,你就没有可欺辱我的理由了。若你想折磨我到死,最好保住我姐姐和我爹的周全。如果你觉得我无趣,不愿再折磨我,那自然是最好的。” 语罢,尹若兮冷冷剜了牡丹一眼。 谁知经过牡丹身边的时候,这女人突然拽着她的手不放,“你怎么可以如此放肆?对侯爷这般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尹若兮,你虽还担着侯府夫人的名头,可尹家已经没了,你如今是罪臣之女,比我还不如!” “你爹被圈禁,你姐姐如今是军妓,被万人踩千人踏,那才是真正的……” “啪”的一声脆响,尹若兮没有控制住自己。 一巴掌过去,牡丹趁势滚下了台阶。 云心赶紧抓住了尹若兮的手,却还是晚了一步。 主仆两个大眼瞪小眼,看着牡丹躺在地上,死死捂着肚子鬼哭狼嚎的。 下一刻,云心惊呼,“小姐,有血……” 殷红的颜色从牡丹的身下,慢慢溢出。 “我……我不是故意的。”尹若兮低低的说,瞬时面如死灰。 第四百八十章 情敌 不是故意的又如何,鲜血流出的那一瞬,尹若兮抬头便看到了卓君御阴狠的眸。 她想着,死定了…… 启荣也不懂,就算没有尹若兮,牡丹肚子里的孩子本也留不住。这本来就是卓君御玩玩而已的后果,像牡丹这样卑贱的人,是没有资格生下卓君御的孩子,太后那头也不会允许。 青楼女子,那是怎样的污名? 卓君御抱着牡丹离开的时候,狠狠的撞了尹若兮一下。却在尹若兮险些摔倒的那一瞬,又禁不住瞳仁一缩。 所幸云心搀扶得及时,“小姐?” “我没事!”尹若兮神情略显呆滞,看着地上那一滩血,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云心,我这算不算是杀人?” 云心一愣,“不算不算,还没生出来就不算!” “云心,我真的而不是故意的,你信我。”尹若兮红了眼眶。 云心连连点头,“奴婢信!小姐心地善良,从不会……” 启荣轻叹,“夫人别担心,终究您才是侯府夫人,侯爷再生气也不会拿你怎样。但有一样,还望夫人谨记。切莫再跟那林家公子有所联系,那是侯爷的底线,还望夫人……莫要触犯。” 语罢,启荣行礼离开。 “林靖安。”尹若兮苦笑两声,“我与他能有什么联系,不过是一桶水罢了,犯得着把我往死里折腾吗?那么恨我,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呢?这般折辱,真的那么痛快?” “小姐,咱们早晚要教他后悔的。”云心抹着泪。 “去看看吧!”尹若兮回过神来,提着裙摆就往主院方向去了。 牡丹流产了,大夫说孩子已经保不住,脸盆里都是水,只能把胚胎取出来,否则留在母体内会变成隐患。 尹若兮站在门口,看着丫鬟手里的血水,再看着卓君御走出门口时,递来的冷戾,“满意了?” “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先侮辱的我姐姐,是她先惹我的。”尹若兮有些底气不足,毕竟是自己动了手,“还有,若不是她拽着我,我已经走了,根本不可能受她挑衅而出手。” “这么说,还是她自己找死?”下一刻,卓君御猛地掐住她纤细的脖颈,直接将她抵在了廊柱处,“尹若兮,我看你在找死!” “侯爷!”云心呼喊着上去,却被卓君御抬脚踹飞了出去。 启荣急急忙忙的过来,瞧了一眼这仗势,心下一惊,慌忙道,“侯爷,来客了。” 永定侯府不参与朝政,平素根本没有客人,怎么今儿…… 卓君御松了手,尹若兮脚下一软,当即跌坐在地上。 云心哭着爬起,重新跑了过来,“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谁来了?”卓君御问。 “是、是……”启荣吞吞吐吐的,有些犹豫。 卓君御眯了眯眼眸,看到尹若兮便如同明白了少许一般,“是林靖安?”他尾音拖长,让尹若兮骇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眸。 “真好,都找上门来了,还敢说你们没有关系!”卓君御咬牙切齿。 “我没有!我真的……” 哗的一声,装着血水的脸盆被卓君御倾翻而下,劈头盖脸的浇了尹若兮一身。浓郁的血腥味,让她止不住的作呕,那一刻是她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 也是他第一次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冰凉的笑意。 她在笑,笑得有些决然。 卓君御拂袖而去,云心哭着搀起她,赶紧送回房间去洗一洗。 全侯府的人都在看尹若兮的笑话,她染着从牡丹的血,那是牡丹身下的血水,如同耻辱的烙印,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原以为能在这府中安安生生的活下去,却没想到……他总有本事把她逼上绝路。 而他呢? 便是卓太后,都不能让卓君御暴跳如雷,而尹若兮却轻易的做到了,且……乱了他的一颗心。当他知道林靖安上门时,那种愤怒几乎让他疯狂。 林靖安坐在花厅内,见着卓君御出来,赶紧起身作揖。 卓君御是侯爷,而林靖安什么职位都没有,只是个草头百姓,仗着祖荫庇佑罢了。 “林公子这一大早的过来,是想做什么呢?我这侯府可是冷清很久了,还从未见过几个像样的客人。”卓君御皮笑肉不笑。 林靖安想了想,毕恭毕敬道,“其实是小生今儿清晨的时候一不小心撞了一位姑娘,那姑娘拎着水却教小生给撞翻了,为此小生觉得心里内疚,想着登门致歉。还望侯爷不要追究那位姑娘,这一切都是小生的过错。” 连启荣都听得出来只是托词罢了! 若真的想致歉,根本不必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本来可以消停的事儿经过这么一说,不是更被掀出来了吗? 这,约莫就是个借口。 林靖安,想见尹若兮。 这念头冒出来的那一瞬,卓君御再也坐不住了,一张脸黑得不能再黑,果真是郎有情……也不知那女人是否也跟着动了心思。 想起尹若兮如果站在这林靖安跟前,那便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卓君御觉得心里有一团火要炸。可怎么炸呢?当着林靖安的面,又不能当下发作。 卓君御一言不发的往外走,“我今儿还有事,启荣,送送林公子。” “是!”启荣行礼。 林靖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被下了逐客令,可见侯爷是真的生气了。 启荣倒是有些高兴,生气证明侯爷是有些在乎了。 侯爷,很少有在乎的时候。 “林公子回去吧!那丫鬟是府中的没错,不过新来的丫鬟本就该训一训才是,就不劳林公子费心了。侯府的事情,侯府自己会处置。”启荣笑了笑,“林公子今儿过来,令尊知道吗?” 林靖安面色微微一紧,心知这是再拿他爹来压他,便也没敢久留。 既然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他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先行离开。 但他这一来一去,反倒连累了尹若兮。 尹5;151121779088459若兮被卓君御从浴桶里捞出来,直接丢在了床上。身子被摔得生疼,还来不及惊叫,那人便压了上来。没有任何前戏,只是生理上的发泄。 第四百八十一章 风沙暴 是以女人对于男人,有时候真的只是生理上的需求,若不能成为心上朱砂,该舍弃之时真当不需半点犹豫。否则此生,你也只是个生理作用。 女人之于李勋,除却开枝散叶与利用价值,便没有第三重作用。 卓君御也是如此,外加了一道,折磨。 而李朔则不一样,在李朔的心里,那个女人是妻子是孩子的母亲,是未来的精神支柱,是他愿意舍弃一切的理由。不辞辛苦,奔走在大漠里。 唇瓣干烈,向导说,再往前走两天才能到下一刻绿洲。而现在,他们的水源只够他们喝一天。这还是在没有遇见风暴的前提下,风季的大漠里,经常会遇见风暴袭扰。 一旦遇见,便是九死一生。 边上是仙人掌林,这些东西看上去碧绿碧绿,实则有剧毒,能叫人产生精神上的致命性变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绝对不会靠近这些仙人掌的。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节约用水,把水都集合起来,按人口分配。”李朔喘着气,低低的咳嗽着,“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延辛递上水,“爷的嗓子不太好,喝点水吧!” 早前落下的病根,便是再也好不了。 那一炸原本也可以治愈,可他忧虑过度,以至于上了肺脉,所以……这咳嗽的毛病将会如影随形,可能会陪伴他一生,算是她给的烙印。 他倒是乐在其中,咳嗽的时候,就会想起她。 实在走不动了,骆驼也需要休息。 广袤无垠的大漠,眼见着是要天黑了。 搭起了帐篷,夜里的大漠风险太大,谁都不敢轻5;151121779088459易走,所以得歇一歇。没有水,人都没有精神,更是迈不开步子。如果明天能顺利找到绿洲或者水源倒也罢了,若是不行…… 谁都知道这后果是什么。 “爷?”延辛将水壶递上。 李朔凝眉瞧着他干裂的唇,眯了眯眼眸,仿佛带着几分愠色,“本王说过……” “这是我今日省下来的水。”延辛干涩的吞咽,却发现嗓子里冒烟,连吐沫星子都没了。 李朔一愣。 “爷放心,你下的令,延辛第一个不会违背。卑职跟着王爷很多年了,王爷军令如山,怎么会不知道呢?”延辛有些累,身上出现了脱水的状况。 如果不是因为夜里天凉,缓和了一些身上的灼热不适,估计早就晕厥了。 但一想起明天的日头,不免又有些心里发怵。 大漠行走,真的是玩命。 李朔见着延辛慢慢悠悠的坐下来,手撑在身体两侧,那般的倦怠与行动迟缓,便知道他今日过得有多痛苦。人最不能缺的,便是水。 “还想不想跟着爷?”李朔问。 延辛连连点头,白了一张脸,干涸的唇有些轻颤,“延辛誓死跟着爷。” “那就把水喝了。”李朔将水壶递回去,“要不然我上哪儿找第二个延辛?等到你真的出现了脱水的症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延辛,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那么爷呢?”延辛问。 “她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李朔至今未悔,“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该对她好点,再好点。你说我要是把什么都拿来交换,能不能换回她在我身边。十年也好,五年也罢!只要她在就行!” 延辛苦笑,“王爷……夫人若是知道,定打死也不肯离开您的。” “若真到了生死一刻,我想着……还是我看着她走吧!她走了我再走,免得她守着我的生死,痛不欲生。”人呢,就是这样。 欢喜到了一定的程度,恨不能把所有的快乐都给她留着,那些眼泪和悲伤,他愿意全盘接受。 去他妈的大齐天下,他的天下,只有一个她。 可到了第二天,大家都吃不消了,缺水缺得昏昏沉沉,坐在骆驼上都有些摇摇晃晃。有人提议杀骆驼,可若是没了骆驼,人死得更快,这骆驼比人命贵。 向导瞧着天边的云,“大家歇一歇吧!” “怎么了?”李朔拖着步子上前,这大漠里,两个鬼影子都没有,遮阳的地方都没有,真特么混账透了。 “好像走错了方向。”向导看着不远处的乌云,面色凝重。 “什么?”李朔一愣,当即环顾四周,“那该往哪个方向走。” “你看前面起风了,昨晚一阵风沙把原先的路线给掩埋了,所以我们必须撤回昨晚的地方,重新朝着南边继续走。”向导干涩的吞咽,声音破碎而沙哑。 起风了? 李朔深吸一口气,“再回去有需要半日时间,那就意味着我们这一日的水,肯定不足以支撑到下一个绿洲。” 向导捏着鞭子没敢吭声。 “歇一歇,回去重新找方向。”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 李朔开始咳嗽,干涩与灼热,让他有些发烧。这都是爆炸过后的后遗症,只是身为首领,他不能先倒下,否则大家都会乱。 核心人物,必须起到精神支柱的作用。 延辛拿着水壶上前,里面只剩下几口水,“王爷,你在发烧?” 李朔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莫要吭声。 “王爷,快喝水。”延辛抖着手,“不然你撑不下去的,想想夫人,想想你们的孩子,王爷……” 李朔犹豫了一下,端起水壶抿一口,也就是沾了沾唇。 “方向错了,那边起风了,我们得原路返回。”李朔有些晕眩,“现在开始,你来指挥,记住一定要稳住人心,千万不能让大家乱了。” 李朔很清楚,他可能快要倒下了,但好在有内力维持着。 歇了一会,众人上了骆驼,在向导的带领下原路返回。 风越来越大,李朔坐在骆驼上有些摇摇欲坠。 身上滚烫,头顶上的烈日灼灼,他勉力睁着眼睛,似看到了远处有一抹清亮的颜色。像是红衣,转而又成了白衣,他微微笑了笑。 想起初遇时候,她便是喜欢这寡淡的颜色。 后来因为李勋,自此成了秦琉云的影子,换上了鲜血的殷红。 “小榆儿……”他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合上眼的时候听到向导在惊呼,骆驼在嘶叫。 风沙来了!!!! 是大风沙!!! 第四百八十二章 王爷快不行了 大漠里行走,若是遇见风沙,还真的就是九死一生。 李朔闭上眼睛的时候却挽起了唇角,这人生一场硬仗,终是又为她出生入死。只是将军,你可都看得见?是否会心痛?你若是心痛,能否出来见一见我? 哪怕只是一面,你的兵…… 睁开眼睛的时候,李朔眉心微蹙。耳畔是延辛喜极而泣的声音,伴随着底下人低低的哽咽,偶尔伴着难掩的抽泣。 李朔深吸一口气,揉着疼痛的眉心,“这是何处?” 视线里,陌生的沙石堡,陌生的一切。 “这是废弃的城。”向导忙不迭上前,“王爷,你可觉得好些?” “头没那么沉了。”李朔勉力坐起身来,身子还有些烧,只是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外头的风沙很大。”向导说,“咱们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了。” 李朔一怔,“那就是说,我们被困住了?” 延辛俯首。 李朔放眼看去,自己底下的人全部围在这一个沙石屋内,门窗全部用他们自己的被褥和衣服,佐以一些石头和木头来遮挡堵住。外头风沙呼呼的吹,不断的撞击这些东西,似在拼命的往里头冲。 “风沙若是能尽快过去倒也罢了,若是不能……”向导有些犹豫,低低的压低了声音。 “若是不能又当如何?”李朔轻咳着。 若不能,这后果可想而知。 “我们会被活埋在这里。”向导垂眸。 李朔的脸上倒也没有过多的神色变化,只是苦笑了一声,“直接什么都免了,可惜不能立碑。”不能让人知道,他们在这里…… 延辛哭笑不得,爷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 外头的风沙还在继续,这附近也就这么一个能遮挡风沙的,但实在是维持5;151121779088459不了多久,是以……接下来就得看她他们是不是命大。 等风沙没过了屋顶,他们会窒息,还是会死。 此后,李朔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梦里,一会是当年染血的傅云华,一会是惊闻她噩耗时的肝肠寸断。 俄而,又是她扶着腰挺着肚子,款款而来的笑靥。 他伸手想去抓住她,却发现终是落了空。 “小榆儿……” 延辛蹙眉,赶紧伸手去探李朔的额头。 “王爷又发烧了。”延辛急了,听着外头呼呼的风沙,一时间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出去死得更快,不出去死得很煎熬。 向导只能拿出早前备下的药给李朔服用,内服外敷的,治标不治本。 但也好过,坐以待毙的等死。 李朔的烧一直没退,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一会想起这个一会想起那个。嘴里,一直念叨着她的名字。 延辛想着,若是再找不到夫人,长久下去王爷怕是要疯了。 此处没有水,大家都没有气力,连说话都很提不起劲,再这样下去…… “你们看着王爷,我去……”延辛顿了顿,瞧着床榻上的李朔,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外头的风沙小了一点,我去找找看有没有水,或者是……能不能找人来救。” “不能出去!”向导一把抓住他,“会死的。” “照顾好王爷。”延辛深吸一口气,“总好过都死在这里。”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大漠故人心 延辛走了,所有人都担惊受怕,但基本上也都心知肚明,这一去能回来的几率,几乎是少之又少。 外头风沙呼呼的响着,骆驼都不愿意行走,靠着一双腿,靠着最后攒下来的几口水,还能干什么呢?只是去送死罢了! 延辛一走两日没有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谁都知道,这怕是坏消息。 这大漠里死了人,黄沙一埋,便什么都没了。 但奇迹是…… 两天后的晚上,就在大部分人都因为脱水而陷入昏迷之后,沙石堡的门被人推开了。 恰逢外头月光很好,大漠黄沙,银辉瑟瑟。 他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子,瞧着门口的那个身影,模糊中……隐约觉得是一个女子。可他想看清楚,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转身离开。 他张了张嘴,5;151121779088459出口却只喊了一句,“小榆儿……”此后便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黑暗中,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慢慢涌入唇齿间,那是生命之泉,顷刻间蔓延至全身,那种如获新生的感觉可真是好啊!舒坦……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李朔看到了延辛那张焦灼的容脸,连向导都在一旁差点哭了。 “怎么了?”李朔问。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徘徊了一圈的事情。险些丢了命,险些……再也见不到他心心念念的小榆儿了。 “这是何处?”瞧着并不像是早前的沙石堡。 “这是安巴尔镇。”向导说,“亏得延辛拼死折回去,恰好遇见了一支大漠里的商队,所以就赶来救了咱们,把咱们送到这镇子上来了。” 安巴尔镇…… 李朔长长吐出一口气,延辛赶紧把水递上,“爷的高烧刚刚退下,大夫说了要多喝水,差点就脱水而亡了。爷,您可觉得身上舒坦些了?” “生死都经历过,黄沙埋过身,还有什么可怕的?”李朔勉力撑起身子,身上舒坦一些,以内力调戏,运转几个周天便也更是舒坦。 倒也是他们运气好,这都能捡回一条命。 “那商队的首领呢?”李朔问。 延辛与向导对视一眼,“送了咱们到这儿,便走了。如今风沙都停了,自然是要赶着走货的。爷,咱们别找了,回去吧!” 李朔一愣,俄而若有所思的盯着延辛,“你再说一遍。” 闻言,延辛扑通跪地,当即红了眼眶,“卑职不敢!可是这一次,爷差点就没了,延辛真的害怕……害怕若是再来一次,那该如何是好?爷,若是您在这大漠里出事,你让咱们……如何跟朝廷交代?” 说是交代,其实…… “呦呦呦,这是干什么呢?”有个扭捏的老头靠在门框处,“这是赶着拜天地呢?要不要老头子给你喊几句?你们大齐,不是什么一拜天地……” 向导赶紧上去行礼,“多谢大夫。” “谢我就不必了,我压根没打算救他。”老头翻个白眼,白胡子白眉毛,瘦瘦的高个儿往门口这么一站,就跟竹竿儿似的杵着。 第四百八十四章 她在哪? 大夫? 这便是大夫? 李朔微微眯了眯眸子,瞧着这竹竿似的大夫一步一顿的走到自己跟前,然后像是看怪物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看了个遍。 “你看什么?”李朔总觉得这眼神让自己不太舒服,是打心眼里的舒服。 “呦呦呦,还不稀罕看呢!”老头轻哼一声,回头就看到向导和延辛死死盯着自己,当即啐了一口,“你们看啥呢?看上我老头子了?准备带走?我可告诉你们,要不是……” 延辛赶紧行礼,“多谢……多谢大夫!我家爷刚醒来没多久,还望大夫能给多看看……” “看什么看?”老头翻个白眼,“要不是瞧着还长得俊一些,老头子压根不愿救。什么人呢……我可告诉你,等你能走路赶紧走,这儿可不欢迎你。” “为何不欢迎我?”李朔冷着脸看他。 这眼神看的老头有些不高兴,不对,是很不高兴,“你说为什么不欢迎?你是大齐人士……” 李朔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脸上的胡子和毛发都掉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李朔冷笑两声,“你瞧着也不像是大漠里的人,何况……这儿的人就不跟大齐来往?不做生意?不养家糊口吗?光靠着这一片绿洲,能养活多少人?” 老头答不上来,插着腰冷眼看着李朔。 “不欢迎也有个不欢迎的借口。”李朔眯了眯眸子,扫了延辛一眼,“我家小榆儿是不是在这儿?” 要不然,延辛和向导,不会言辞闪烁,劝着要他离开。 闻言,向导扑通跪地,“5;151121779088459爷……” 延辛轻叹,向导这一跪,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延辛!”李朔几乎是一字一顿咬出这两个字。 延辛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的跪地行礼,“爷恕罪,卑职并非存心隐瞒,实在是情非得已。爷深入大漠之中,险些丧命于此,延辛是真的被吓怕了,真的不敢再让爷以身犯险。” “混账!”李朔猛地捂着心口拼命的咳嗽,“你……你好大的胆子!如今都敢做我的主,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卑职知道,但凡触及夫人,爷什么都做得出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卑职不得不……”延辛低头,“请爷宽宥,延辛知罪!” “人在何处?”这才是李朔真正关心的事情。 延辛抬头,“回爷的话,卑职并没有见到夫人,只是……见过一人身影,似乎很像是夕阳姑娘。” 对于夕阳,延辛并不陌生,桑榆养胎期间,他们进进出出地宫,早就稔熟至极。是以那身影还有那声音,他自觉不会认错。只是没有见到真面目,还真的不敢乱说,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毕竟这世上,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老头笑得前俯后仰,“狗咬狗!” “老头!”延辛厉喝,“你别太过分!” 说他是狗倒也罢了,王爷怎么能是狗呢! “过分?”老头呵笑两声,“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不能让我老头笑两声?我笑我自己的,关你们屁事!”说着,老头一脸鄙夷的盯着李朔。 “有些人,一脸的道貌岸然,一脸的多情多义,可实际上呢?风雨是你给的,刀光剑影也是你给的,口口声声的要生死相许,最后呢?还不是一人苟活。” “说到底啊,这世上越是有钱有权有势的,越是没良心。你们自以为是的觉得,这便是对人好,可实际上呢?这叫自作多情,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李朔反问一句,“我跟你有仇?” 老头摇头,“无仇。” 李朔又问,“我跟你有怨?” “无怨!” 李朔冷笑,“那你为何说得这么一针见血呢?知道我那么多事,还逮着机会就一顿破骂,你说你这张脸,到底是真容还是皮面呢?不死不救!” 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老头一脸的兴致缺缺,“不好玩,就这样都被猜出来。” 延辛生生咽了一口口水,赶紧跪爬到老头跟前给老头磕头,“鬼医大人,那我家夫人是不是在你手里?” 老头掰着手指头,“那条狼算不算一条命?” 延辛看了李朔一眼,战战兢兢的回道,“您若说是算,那便算。” “拿钱来。”老头手一摊,“我这手里头抓着五条命,给钱我就放人,有吗?” 延辛愣了半晌,“您要钱?” “废话,不要钱难道要命啊?”老头吼了一声。 延辛一抹脸上的唾沫星子,“那要多少?” “那就得看在晋王殿下的心里,那三个丫头值多少钱……”老头哼哼两声。 “等等!”延辛还在算账,李朔先开了口,“你说……五条人命?” 闻言,延辛一愣,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对啊,这哪来五条人命。 延辛数来数去都只有四条…… 手指头都快掰断了,算上阿狼也就是四个。 “夫人、夕阳、阿狼、小世子……”延辛弱弱的问,“敢问鬼医大人,这五条人命从何说起啊?”敢情还能外搭一个??? 老头气急了,一巴掌拍在延辛脑门上,“滚滚滚……脑子有坑,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李朔都猜到了,你怎么还这么蠢?真不知道李朔瞎了哪只狗眼,把你这蠢货留在身边,换我一脚踹死你。” 李朔揉着眉心,好吧,说他是狗……他忍! 是了,为了小榆儿,什么不能忍。 身上没什么力气,李朔想下床,延辛赶紧起来,与向导一块搀着李朔到了桌案前坐着。 延辛倒上一杯水,李朔却就势推开,“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你以为我这么好说话?”老头哼哼两声,“五条人命,那丫鬟和小畜生尚且不算,这娘三的……” 延辛恍然大悟,“夫人是双生子……” 李朔绷直了身子,袖中的双手微微蜷握成拳,但脸上仍是一副凉薄寒意,“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把他们还我,我什么都愿意与你交换。” “不惜一切?”老头挑了眉心。 李朔点头,“是!” 他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老头笑嘻嘻,“那我若是要这大齐的江山呢?你愿意为了她,与你的好兄弟李勋为敌吗?” 延辛骇然,“你要让王爷造反?”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主子她,不太好 造反? 老头一下子炸了,“怎么,不行啊?当初云华小丫头为了一个男人,连她父皇的江山都不要了,为什么你们李家的男人就不能为了女人也来那么一次奋不顾身?” 顿了顿,老头冷笑两声,“还是说,在你们眼里,只能让女人做出牺牲,男人就不行?狗屁的江山天下,狗屁的情深义重!什么玩意……” 说着,老头转身就走。 “还没听到我的回答就走,你确定回去能交得了差?”李朔问,不似之前的焦灼不安,如今更多了几分淡然自若,“她只要周全,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老头嘿嘿一笑,“当真?” “我这条命,想来比千军万马更值钱吧?”李朔抿一口水,“让她出来吧!” “呵,不好意思,出不来。”老头双手环胸,“李朔,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信口雌黄呢?你要是拿话诓我,回去之后一声令下,那我不是自己找死吗?” “只要你给我一件她的随身之物,我便可以把兵符给你。”兵符,那是将军的命,甚至于比性命更重要。 “王爷!”此言一出,延辛当即愣了,“万万不可,那兵符……” “丢了兵符,我就是死罪,就算回到京城也只有死路一条。”李朔望着老头,“你满意吗?” “这倒是可行!”老头想了想,“李朔,你说你一个王爷,什么都有了,为何非要沐桑榆那小丫头?这丫头脾气暴躁性格又不好,骂起人来不吐脏字,长得又丑,唯一的长处那便是给你生了一对活宝,你说你这是何苦??” “说要交换的是你,说李家无情无义的还是你,如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是延辛也怒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夫人在你手里,你要什么便说话,这般阴阳怪气的到底要干什么?” “呦呦呦,年轻人,脾气别那么冲。”老头子叉腰,“我可告诉你啊……” 延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拔剑。 老头猛的窜上了桌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延辛,“你敢动手,不想你家王爷见桑榆那丫头了?” 延辛恨得切齿,奈何又没有任何的法子,只能狠狠瞪着老头。 “我可告诉你们,桑榆那丫头遭了大罪,你们要是心疼她,最好对我客气点。这会她的命还在我的手心里捏着,我要是出点事儿,她就得倒大霉!” 延辛一愣,“夫人的蛊毒……” “知道就好,年轻呢,别太冲动!”老头翻个白眼,“要人命的!” 延辛战战兢兢的退到李朔身后,再也不敢造次,要是夫人出点事儿,自己有多少命都不够赔的。 老头还蹲在桌上,“李朔,我可告诉你,小丫头的命在我手里,你呢最好给我安分守己点,要是……” 蓦地,一声口哨,老头当即跳下桌子,“我先走……” “喂!”延辛正要去追,谁知却被李朔呵斥。 “王爷?”延辛不懂,“为何不追?” “你追得上吗?踏雪无痕,你以为他这些年是怎么躲过那么多仇家追杀的?”不死不救的名号,不是吹出来的,是真的有刷子。 但他说,桑榆出不来,这是为何? 难道是蛊毒发作了? 所以现在……是傀儡?还是救治中? 这让李朔握着杯盏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时隔数月,终于知道了一星半点有关于她的消息。还活着,还给他生了一对双生子,只是……来日难料。想着即将见面,这心口上的血便开始往上涌,到了喉间又被他生生咽下。 小榆儿…… 他的小榆儿啊…… 就快到眼前了,也不枉费他生死一场,大漠里苦苦找寻。 老头悄悄躲在土坑里,探着脑袋往外瞅,分明听到了一声口哨,那死东西躲在哪儿? 骤听得身后一声低哑的呼呼声,老头骇然转身,猛得和那龇牙咧嘴的阿狼打了个照面,当即哭笑不得,“我就知道,躲谁都躲不过你,改天我一定毒了你的鼻子,让你嗅……” 阿狼一声嚎,老头当下急了,“闭嘴闭嘴啊!” 夕阳急匆匆的跑来,“老头,你说让你去传个话,让王爷来一趟就那么难吗??” 蓦地,夕阳一愣,“老头,你又欺负阿狼!别以为阿狼小,你就可以欺负他。” “我欺负它?”老头气恼,“你没看到我躲它,都躲到坑里来了吗?我欺负它?它不欺负我就不错了!再嗷嗷就不给肉吃。” “那你也别吃了。”夕阳别开头,一脸的气呼呼。 “哈哈哈,好姑娘,夕阳姑娘!”老头笑嘻嘻的凑上来,“这不是开玩笑吗?开玩笑哪能当真呢,我去看看丫头……” “等等!”夕阳问,“通知王爷了吗?” “通知了通知了,他说他要考虑一下,这进大漠差点死了一次,不得好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来看她,毕竟这命就一条,哪敢再……” 夕阳哼哼一声,抽出身后的剔骨刀,“我就知道你没说!我告诉你啊,你别以为你是什么鬼医就了不起。满口谎言,我以后再也不信你了,你也别再来蹭吃蹭喝的,姑奶奶没空伺候你。” “唉唉唉,那红烧狮子头……”老头赶紧跟着,“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吗?那李朔好歹跟我有仇,我不得替我那云华小丫头报仇吗?说两句都不行?” “那是云华公主和大齐皇帝的恩怨,跟王爷和我姐姐有什么关系,你再敢乱说话,我就拿你的舌头下锅。”夕阳懒得理他,“阿狼,我们去找王爷。” “好歹是我救回来的。”老头一声吼,“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红烧狮子头在锅里,你再不回去,估计要变味了。”夕阳边走边说。 哎呦,老头一拍大腿,“你怎么不早说……” 音落,人去无踪,跑得贼溜快。 夕阳5;151121779088459进门的时候,延辛瞬时叫出声来,“夕阳姑娘?” 深吸一口气,夕阳安抚着阿狼趴在门口守着,缓缓上前冲着李朔行了礼,“奴婢夕阳给王爷请安,王爷还好吗?” “夕阳?”李朔颤颤巍巍的起身,“她呢?” 夕阳的神色黯淡了一下,“主子她……不太好。” 第四百八十六章 当娘的怎么可以不管孩子 一听夕阳说,桑榆不太好,李朔险些晕过去。 他这才刚醒过来,哪里能受得住刺激,这也是延辛方才为何不敢提及见到夕阳之故。怕就怕李朔思念太久,一下子……会受不住。 人,最经不起大悲大喜,大起大落。 “如何不好?”李朔颤着声音问。 “主子她……”夕阳抿唇,有些犹豫,“鬼医带着主子来大漠,其实也是为了解蛊毒,主子把真实身份都跟鬼医挑明了,那老头最喜欢装糊涂,所以王爷只管当心,他不会威胁到主子的安全。” “要不是他医术好,主子怕是连孩子都生不下来,这些日子,老头收了不少毒蜘蛛,说是这毒蜘蛛能解蛊。可不知道为何,始终没找到适合的。” 李朔点点头,延辛道,“难怪外头都在说,如今收不到毒蜘蛛了。” “上等品都落在了老头的手里,外头那些自然拿不到好货。”夕阳轻叹。 “那小榆儿如今怎样?”这才说是李朔心惊肉跳,只想知道的事情。 夕阳抿唇,情绪很是低落,“主子睡着了。” 她说得很轻,却足以让李朔肝肠寸断,“如何睡着了?” “生下孩子,主子就没醒来过,一直睡到了现在。”夕阳哽咽,抬手拭去眼角的泪,“主子也挺狠心的,纵然听到孩子哭,怎么就不肯睁眼看看呢?这一直睡一直睡的,也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睡着了!”李朔喉间满是腥甜,“带我去看她。” 夕阳点点头,领着李朔出门。 李朔觉得从未走过这般煎熬的路,脚下千斤重,怎么都迈不开步子。他想起了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想起那个阳光下笑靥如花的她,心里刀割似的,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会让她独自承受这一切。 “其实鬼医一直在帮着咱们打听京城的事情,听说王爷被贬出京城,领兵来驻守边关,奴婢便知道,王爷怕是得了风声,知道主子在这儿附近,所以……”夕阳笑了笑,“其实也是主子的意思,主子怀着身孕的时候,每次清醒总要叮嘱奴婢几声。” 李朔面色惨白,“叮嘱什么?” 夕阳道,“叮嘱着,若是王爷有异动,定要随机应变。饶是这绿洲也是主子自己挑的,横竖不要离边关太近也不要太远。太近了怕朝廷的人知道,太远了怕王爷找不到。” “主子很早以前就想离开京城,可后来被王爷感动才会留下来。只是她太清楚自己的身子,所以在鬼医提出带她来大漠解蛊毒的时候,主子没有任何的5;151121779088459犹豫。” 一条路,怎么都走不完呢? 延辛担虑的跟在李朔身后,他不知道主子能不能撑住,有时候让人倒下的不是身上的伤,而是骨子里的病,相思病,心痛的滋味。 那是王爷最爱的女人,若是……若是真的见到了,不知道王爷会不会…… 推开门的那一瞬,李朔的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怎么都迈不开。 屋子里很安静,四下光线有些黑,乍进去的时候根本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夕阳撩开了一窗帘子,阳光从外头落进来,刚好能照到床前位置。 李朔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如玉般的女子,容色素白的躺在床榻上。岁月静好,安静如斯。 延辛看了夕阳一眼,二人如同早前在地宫里一般配合默契,悄悄退出了房间守在外头。 一步一顿的走到床前,这让李朔想起了当初在地宫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贪睡,一睡就好几日的,怎么叫都叫不醒。 指尖颤抖着抚过日思夜想的容脸,他俯下身子,终于抱住了她,那种感觉可真好啊!吻上她的眉心,吻上她的鼻尖,吻过她的唇。 尚带余温的感觉,真是让人激动。 李朔呼吸微促,喉间满是腥甜的滋味。 “小榆儿,你听得到吗?小榆儿?”他低低的问,鼻尖满是酸涩,“我在叫你,你听到了吗?每次都这么任性,怎么就不能、不能听我一次呢?” 哽咽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人怎么就不醒呢? “小榆儿,我是李朔,我是你的夫,是你的相公,你说的要跟我白头偕老,你过的……”李朔慌乱的抹去脸上的泪,“小榆儿,你睁眼看看我,就一眼,就一眼好不好?哪怕给个眼神也行,我走过大齐的土地,穿过沙漠来找你,你感动吗?”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给我点提示,给我的回应吧!小榆儿,我是李朔,我是李朔……” 可他的娇妻,怎么就不理他呢? 真是太任性了,都怪平时把她宠得没边了,以至于睡着了便发脾气,谁来也不理睬。 这丫头,真是他的克星。 可是丫头,谁让爷喜欢你呢! 不对,是爱! 死死握着桑榆的手,李朔觉得身与心都被撕裂开来,那种血淋淋的无可描述,真的好疼好疼。他甚至忘了,自己还有两个孩子,眼睛里,满心满肺都是她。 “小榆儿。”李朔吻上她的唇,凉凉的软软的,这样的感觉怎么那么疼呢…… 心坎上被砍几刀,然后疼得直打颤。 夕阳敲门,不多时便与延辛从外头进来。 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才几个月的孩子,看上去就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粉嫩的…… 夕阳上前,“主子知道王爷会难受,所以就让奴婢等着,若是王爷来了就让王爷看看孩子,有什么事都别跟自己过不起。孩子是主子留给王爷的,所以王爷……” “孩子?”李朔迟滞的回过神来。 夕阳笑道,“是啊,是龙凤胎,主子给王爷生了一儿一女。您看,这小鼻子小眼睛的,长得可像王爷和主子,真的很漂亮。” 李朔颤颤巍巍的抱过两个孩子,“这便是她拼了命也要个我生的孩子……” 他望着床榻上的桑榆,“明明可以一家四口,幸福美满,怎么可以缺了一个呢?小榆儿,你说是不是?当娘的,怎么可以不管孩子?” 夕阳圈红了眼眶,背过身去拭泪。 第四百八十七章 带她一起走 李朔陪着桑榆很久很久,延辛与夕阳抱着孩子退了出来,交给了身边的乳母带下去。 “我还以为王爷会扛不住。”延辛一声叹,“但事实是,王爷比我想象中的坚强。你不知道王爷吃了多少苦,一点都不比夫人少。这一次如果不是命大遇见了你们,估计……” 估计得死在大漠里了。 “不是命大,是主子早就料到了。”夕阳长长吐出一口气,瞧着大漠的日落,面色有些淡淡然的,“这几个月,我一直伺候着主子,心也渐渐的跟着平静下来。一开始的时候,我完全接受不了。” “这一日两日的还好,时日长久的睡着,我这心里比谁都难受。可有小世子和小郡主在,我便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所幸等到了你们,如今王爷回来了,主子应该也很高兴。” 延辛蹙眉,“那不死不救,有把握吗?” “没把握,但这老头……”夕阳顿了顿,似有难言之隐,抬头看着延辛的时候有些神色犹豫,“延大人……能不能劝着王爷,既然知道我们在这儿,王爷能不能离开?” 延辛不解,“为何?王爷好不容易找到夫人,怎么可能轻易的离开。夕阳姑娘,你这话里可有些名堂,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若是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说清楚的,王爷为了夫人什么都愿意。” “就因为知道是这样,所以我才会让你劝一劝王爷,能及早离开就赶紧走吧!”夕阳抿唇,“这大漠毕竟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王爷的目标太大,难免会暴露夫人的行踪。” “不对!”延辛摇头,他跟着李朔那么多年,没那么好骗。 夕阳眉心微蹙,“你就当……当这是夫人的意思吧!” “有什么话,不能说吗?”延辛不懂,“王爷能为夫人豁出命去,你还有什么可顾忌的?王爷他……” “就因为这样,所以夫人早就有所吩咐,王爷见过一面之后,必须速速离开,不可久留。”夕阳深吸一口气,面上有些焦灼,“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不说清楚自然不会明白!”延辛自是不答应。 夕阳轻叹,“这里有王爷不该见到的人,如今人不在倒也罢了,若是……其次,就因为王爷能为了夫人不惜一切,所以更不能留在这,授人以柄。王爷该保全自己,只有王爷好,夫人才会安然无恙。” “早前鬼医说的那句话,难道你们都没意识到吗?延大人,你真的要看着王爷造反?” 音落,延辛连忙摇头,“那是要杀头的,我自是不愿看到。” “那就赶紧走吧,否则噩梦会成真的。”夕阳瞧着残阳如血,不免皱起了眉头,“反正我们在这不会离开,王爷什么时候想见夫人了,悄悄的来一趟就是。” “是谁?”延辛问。 夕阳望着延辛,“你说呢?” 跟鬼医在一起的,还能是谁。 “夜印大军突然撤离,而那个时候正好逢着夫人失踪……”延辛若有所思的盯着夕阳,“鬼医……背后是慕守业?” 夕阳点点头,没有吭声。 那便是了,慕守业和李家算是死对头,一个是大燕的家臣,一个是大齐的功臣。 两个人若是碰在一处,真的会: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我明白了!”延辛转身往回走,顿了顿又道,“你保证我们下次来的时候,你们还在这里,不会离开!” “这是主子的意思,我对着主子发过誓愿,除非我死,否则谁都不能把主子从这儿带走。鬼医也知道主子的性格脾气,他也不敢!”只是慕守业敢不敢,那可就说不定了。 延辛点点头,俄而又有些犹豫,“那慕守业,知道夫人的真实身份吗?” “只有鬼医知道。”夕阳道。 延辛如释重负,“切记,绝对不能透露夫人的真实身份,否则便会成为慕守业的出师之名。” “主子也是如此担心,所以我打死也不说。”夕阳抿唇。 二人回到屋里的时候,李朔还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坐在床边一动不动,视线始终落在沐桑榆身上。目光寸寸微凉,紧紧握着那双冰凉的手。 “主子一直睡着也是好事。”夕阳说,“鬼医说,这可能是主子内心深处对媚骨之毒做出的最直接的抗拒,所以主子沉睡,反而抑制了蛊毒的蔓延和发作。” 李朔点头,没有吭声。 “鬼医说,若是毒蜘蛛不行,可能要前往东寻,拿孔雀翎。”夕阳想了5;151121779088459想,“王爷,京中到底发生何事,皇上为何把你贬斥边关?另外,你们真的要跟夜印开战吗?” “皇上贬斥只是计策,是本王自己要来边关,将计就计罢了!”李朔深吸一口气。 夕阳看了延辛一眼,示意他赶紧说话,想法子把李朔带走。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那慕守业的人三天两头的来一趟,今儿来过了所以夕阳才敢带着李朔过来,但也跟做贼一样,心里慌得很。 鬼医自然是不会说的,比起慕守业,鬼医更亲近傅云华。 但鬼医这人有时嘴上没把门,谁知道会不会说漏嘴。 “王爷,时辰不早了。”延辛说,“咱们先走吧!要不去客栈里住着也行,或者先行回军营去,横竖已经找到了夫人,记下路线下次再来……” 李朔一个眼神剜过来,延辛当即闭嘴,哪敢再说话。 说什么都行,唯一不能碰到夫人的事儿,否则李朔就会翻脸不认人。 延辛瞅了夕阳一眼:我没法子…… 夕阳急得直跺脚,赶紧跑出去。 没多久,老头晃晃悠悠的进来,插着腰嘿嘿两声,“哎呦,这情深深意绵绵的,瞧着可真是让人潸然泪下。” “少阴阳怪气的。”李朔道,“小榆儿什么时候能醒?” “醒来干什么?醒来变成傀儡六亲不认,然后见着你就把你捅成马蜂窝?”老头冷笑两声,“李朔,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耽误了老头子我看病,后果自负!” “本王为何要走?”李朔是打定主意不走,除非带着桑榆一起走。 第四百八十八章 请王爷离开 听李朔这么一说,老头便来气,“我可告诉你,丫头这条命是我给的,当初你们李家要了人家的江山社稷,外带着连她的命都不放过,如今假惺惺的是什么意思?怎么,想补偿?我告诉你,傅氏不需要补偿。” “这不是补偿。”李朔深吸一口气,“我爱她。” 老头翻个白眼,“我不信这些!” “我信!”李朔那一副关你屁事的表情,可把老头气坏了。 回头看了一眼夕阳,老头又道,“李朔,你滚不滚?不滚我可就要……” “就要怎样?”李朔冷眼看他。 “王爷,求您了,走吧!”夕阳扑通跪地。 这倒是把李朔给惊了一下,俄而他快速敛了面上的情绪波动,心里头当即做出了反应,“本王不惧慕守业。” “你是不怕,可没瞧见怎么这儿这么多条人命吗?”老头哼哼两声,“李朔,人可不能这么自私,你虽然念着小丫头,可你也别忘了,这大漠很多地方都是慕守业的地盘,你能护得住几个?” 李朔不语。 老头继续道,“不管你们之间恩怨如何,现下丫头的命在我的手里,我不会让慕守业利用她反扑大齐,但也不许你再靠近她分毫,给她带来危险!” “王爷!”延辛磕头,“走吧!夫人一直睡着,需要鬼医需要安静,咱们在这儿目标太大,若是让朝廷的人知道,那王爷给夫人带来的可就是灭顶之灾。” 提起朝廷,李朔的眉心微微蹙起,这让他想起了李勋。 “放心吧,咱们留在这儿不会走。”老头翻个白眼,“但你也别指望把她带走,她是我老头子的云华小丫头,可不是你李朔的什么小榆儿。我可告诉你,你再敢纠缠,我就……” 夕阳赶紧搀着老头,“喂,这话过了……” 老头嘴角直抽抽,“果然是胳膊肘往外拐,没瞧见我是她娘家人吗?我这是为了她好,凡事得丑话说在前面。谁知道他会不会虚情假意,转个头就和他那混账兄弟一样,良心被狗吃了!” 外头,阿狼叫了一声。 老头大喊,“叫什么叫?我说错了吗?这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人,把人当猴耍。我云华小丫头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多的苦,她可是5;151121779088459我老头子一把手接生下来的,老头子这辈子就接生了那么一个宝贝疙瘩,愣是叫这李家的畜生们给糟践了!” 一说起这个,老头恨不能一脚踹死李朔。 “大齐李姓,都不是好东西!”老头一把甩开不断扯着他的夕阳,“哎呀,别扯了,老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不得警告两句?难道要等着受了伤再秋后算账?” 夕阳撇撇嘴,“话也不能说得那么难听,外头那两个抱在怀里的,不也是李家人吗?” 老头一愣,登时哑口无言。 “王爷为了夫人连命都不要了,你没看到吗?差点,就死在大漠里头,你凭什么质疑王爷的感情和真心?”延辛愤然。 李朔为桑榆坐了多少事,外人不知道,他们却是亲眼所见的。 “本王可以离开。”李朔起身,“每月月初、月中和月末,本王都会来一趟。”他也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但你们必须保证绝对不会带她离开。” “就这样,还敢往哪儿带?”老头横着脖子,“你真以为人人都跟你们李家一样无情,把人命当儿戏,这可是我的云华小丫头……” “行了!”夕阳一声喊,“有完没完,一口一个李家。主子是你云华小丫头,那这就是你那小丫头的夫君。你若是认个干爹,这就是你干女婿。老头,你别无理取闹,有些话说一两句就得了,你可别真的来劲,不然这几天都没有狮子头吃。” 咽了口口水,老头本想挣个长短,但一听没有红烧狮子头,便也偃旗息鼓,哼哼两声坐在一边背过身去,再也不理任何人。 老小孩老小孩,是以这脾气就跟小孩子是一样的。 夕阳送了李朔出去,“王爷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夫人,夫人的蛊毒一时半会没办法根治,但咱们一直在想办法,所以……若有什么异动,奴婢也会尽快通知王爷。” 李朔点点头,“切记,一定要照顾好她。” 回头,他又看了一眼襁褓里的两个孩子。 昏暗的世界里,微弱的烛光中,稚嫩的孩子睡意安然。他伸出指尖轻轻抚过孩子的手背,这眉眼长得哈真像她,真是可爱得很。 可惜,他不能带走。 孩子留在桑榆的身边,慕守业才会放心,否则会招致他的怀疑和警惕。一旦被慕守业怀疑,那他以后想再见到桑榆就难了。 大漠,始终不是大齐的国土。他饶是有再大的本事,亦是鞭长不及。 “王爷,走吧!”延辛行礼。 李朔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是真的不想走啊……可又不得不走,留下来也护不住她周全,不走……还会成为她的威胁,所以…… 小榆儿,等我! 回到客栈的那一瞬,这才刚进门,李朔便喷了一口心头血。这口腥甜压在喉咙里太久,如今终于吐了出来,身子也跟着轻松不少。 但是,却把延辛吓坏了。 “没事!”李朔坐定,“找到了,也就是安了心。接下来,就该是夜印的事情。” 只有让慕守业输,自己才能赢回桑榆。 但愿这鬼医真的能治好桑榆,真的可以把这蛊毒赶出她的身子。 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躺着,他是真的生不如死。 第二天,李朔没有打招呼,直接离开了大漠。 等着夕阳赶来,早已人去楼空。 “我怎么说来着,就是没良心。这京城里头,还跟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儿子,如今跑到这儿假装情深义重,鬼知道他带着什么目的,说不定就是从这……” 还不等老头说完,夕阳狠狠掐着他胳膊,“你再胡说,就给我饿着!” 语罢,夕阳撒腿就跑。 她当然知道那孩子不是李朔的,可又不敢多说,当初姐姐没有跟鬼医解释,如今夕阳更不敢解释。怕万一姐姐又所打算,自己会坏了姐姐的计划。 见着鬼医见李朔一次骂一次,夕阳就觉得似乎是自己犯了错,心里难受。 还没走到门口,夕阳猛地站住脚步,当即心头一颤。 第四百八十九章 慕守业 门口站着不少守卫,夕阳知道,定是慕守业来了,回头推了鬼医一把,“你赶紧去盯着吧!记得,千万别乱说话!” “知道了,小姑娘家家的那么啰嗦,看以后谁还敢娶你。”鬼医骂骂咧咧的往前走,“回回见着都要叮嘱,就跟我老头子已经老糊涂了一样。” 夕阳撇撇嘴,“老糊涂没有,偶尔缺根弦倒是真的。” 被人拦在外头,夕阳也不恼,第一次第二次夕阳是紧张的,而今夕阳习惯了,乖乖在门外等着。 老头进去的时候,慕守业还穿着黑斗篷,带着纱罩站在床边。 “看什么,还没醒!”老头倒上一杯水,“慕守业,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这丫头身子弱,生完孩子更弱,蛊毒在体内盘踞不去,得靠着沉睡的力量为维持原状。” 隔着纱罩,看不清楚慕守业的容貌,自然也不晓得此刻他到底是什么神色,只听得那沙哑的嗓音带着些许凛冽,“难道治不好了?” “哟,听你这话是,治不好就不治了?”老头笑得凉凉的,“慕守业,你是这个意思吗?这才几个月,你怎么就放弃了呢?” “我有这么说吗?”慕守业坐在老头对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心里在想什么,印信出现的那一刻,便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老头哼哼两声,“我知道你城府够深,也知道你为人够狠,可你也别忘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阴暗的角落,你也不是全无软肋的。” 慕守业没有说话,回头冷眼看着床榻上的沐桑榆。 “你悄悄的收了那枚血红珠子,你当我不知道吗?”老头凑上来,“那是什么东西,别人不懂我却认出来了。慕守业,你心里的仇恨……” “不怕我杀人灭口?”慕守业垂眸。 老头轻嗤一声,“杀了我,谁来救这丫头,你不还指着她来威胁李朔吗?可李朔这么久都没找上门,你就不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李朔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还会在乎这一个吗?” “听说这京城里的那位,可是他心尖尖的人,为了这个女人连皇帝的生辰都不去,这才得罪了皇帝被贬斥到这边关。所以我劝你,要是真的想要挟李朔,不如去找那个女人,找桑榆小丫头有个屁用。” 慕守业没有吭声。 老头顿了顿,“作甚不说话?” “你那么维护这丫头……”慕守业的口吻里,带着明显的质疑,“别告诉我,你在这丫头身上发现了什么秘密。” “呦呦呦,何止发现了秘密,我还发现了两孩子,亲手给接生了。”老头拍案而起,“慕守业,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什么鬼狼大军什么光复大业,关我屁事。我就是个大夫!!!” “不死不救……”慕守业音色沉凉,“或许我可以尝试着杀了她,这样,你就可以起死回生了。” 老头一听,当下急了,“慕守业,你别太过分。这丫头的命是我好不容易吊着的,你要是敢动她,就别怪我不客气。我是打不过你,可你防得住我的毒吗?老子要是真想杀人,天皇老子都保不住!” 慕守业又缄默。 这一沉默,让老头很是担心。 他跟慕守业算是同门,虽然比慕守业高那么点辈分,但一直以来慕守业这人总是阴测测的,据说是跟他以前的经历有关。 至于他经历过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慕守业执掌鬼狼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抹平自己所有的痕迹,一切跟他的过往有关的任何事,基本上都被铲除殆尽。剩下的,也只是他舍不得铲除的。 “你还不走?”老头不高兴。 慕守业轻哼5;151121779088459一声,徐徐站起身来往外走。 “我告诉你,你最好别打这丫头的主意,否则我要你好看!”老头在后面嚷嚷。 这主意是要打的,只是他打的主意跟谁都不一样。 底下人来报,说是京城里又有消息传来,庆王还在京城养病,借故留在京城不走,皇帝有些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 而在此同时,探子上报说庆王跟晋王府的侧妃苏娴,似乎有所牵连。 至于究竟是什么牵连,查起来不太容易。 庆王是一个病秧子,为人很是心细谨慎。 苏娴是晋王府侧妃,带着孩子留守京城,是以京城内外对她格外宽容,谁也不敢轻易的打扰她,算是晋王府的半个女主人。 怎么看,这兄长和弟媳之间也不像是能生出什么来的。 “查!”慕守业冷了音色,“另外,宫里的动静呢?” 底下人汇报,“宫里头很安生,皇帝而今正忙着收拢人心,加上后宫中丽妃和淑妃有孕,皇帝更是忙得团团转。” “丽妃……”慕守业冷笑两声,“慕容德!” 随扈封西行礼,“主上,这慕容德一边想寻求咱们的合作,一边又让女儿留在皇帝身边,这可是明显的脚踩两条船。一旦丽妃生下皇子,想来母凭子贵,就算当个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让我给他做嫁衣?”慕守业踩着大漠黄沙,“也不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慕容德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能利用时则利用,别的就不必多想了。那图纸到底在谁手里,恐怕也只有先帝自己清楚。” 昔年他有幸看到一角,可惜只是一角,只知道在大漠这个位置,但具体宝藏藏在何处,还真是……大漠太大了,一点点找过去根本就是海底捞针,所以……必须有图纸。 慕守业陡然想起了晋王府的侧妃苏娴,跟庆王有牵连,难不成……早前在利州的时候,听闻李朔的手中又图纸,莫非在李朔手里? “主上,怎么了?”封西忙问。 慕守业没有吭声,只是肆意的把玩着手中的血珠子,眸色沉沉如暮霭。 那京城啊……如今是他最不愿踏入的地方,饶是当日鬼医去接沐桑榆,他也只是在城外等着,难道这一次真的要自己进去? 进去之后呢? 这故人颜,是否需要见一见?? 掌心,握紧了血珠子。 一声叹,故人心…… 第四百九十章 新皇 慕守业终是走了,夕阳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真的好险,若是老头说漏了半句,后果将不堪设想。这慕守业是什么,夕阳如今也算是有所领教。 初见慕守业的时候,夕阳便有些心惊胆战,而后桑榆第一次晕厥时,慕守业险些杀了桑榆身边的所有人。如果不是老头嫌慕守业太吵,不许慕守业见血,这事才这样罢休。 第二人次是一不小心被慕守业见到了桑榆的血红珠,那一瞬,夕阳真的跟见鬼了一样,当即躲在了老头身后。慕守业要杀光桑榆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夕阳在内。 那是老头第一次跟慕守业打架,老头轻功高,慕守业逮不着,可老头带着夕阳,就有些落了下风。 最后两人跑了百里,实在是扛不住了,这才双双歇菜,坐下来大喘气。 夕阳吓得脸发青腿发软,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样。 后来,夕阳就没再见过这个珠子。 “喂,丫头,发什么呆呢?”老头问。 夕阳猛地回过神来,老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什么事吧?” “没有。”夕阳进门,瞧了一眼床榻上的桑榆,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姐姐没事。” “你放心吧,我打死也不会让那老东西伤害云华小丫头的。”老头轻叹。 夕阳蹙眉,“以后,莫要再说是云华小丫头了,万一被人听到,会给姐姐惹来大祸的。” 老头一怔,如同大梦初醒一样,眼睛里带着些许失落,点点头笑得有些酸涩,“是啊,都过去了!大燕,早亡了,我的云华小丫头啊5;151121779088459……死在了梅园里。那个该死的李勋,那个该死的大齐皇帝!” 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你说要是不爱了,好歹是结发夫妻,怎么可以这么冷漠无情?留条活路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云华小丫头为他付出那么多,怎么说杀就杀了?” 还是被烧死的,连入土为安都那么罪无可恕吗? 大概不爱的,说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是罪。 “你别骂了。”夕阳撇撇嘴,“过过嘴瘾是挺好,但若是惹出事来,恐怕……” “唉!”老头点点头,仿佛有些倦怠,“活了大半辈子了,没见过这么狠的男人。改明儿我得去一趟东寻,在此期间,你莫要轻易离开。还有,药定要准时喂她,切不可错过时辰。” 夕阳抿唇,“放心,我都记得。” 老头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然而见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桑榆,也只得咽了下去。 其实夕阳也很清楚,他们当时就问过,有关于那个印信的事情,但都被桑榆遮掩过去了,说是有些印象,所以教人做了个假的送上。 他们自然不信那些,但桑榆是谁,岂会教人逮着把柄。 夕阳也不知道印信在哪,毕竟桑榆太了解夕阳的为人,就算是死,夕阳也不会把东西交出来。但若是旁人拿桑榆或者以后桑榆的孩子威胁夕阳,那夕阳定然会把东西交出来。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桑榆自己收着这东西。 是以普天之下,若说还有能调动鬼狼大军之人,非桑榆莫属。 老头走后,夕阳便守着桑榆。 而李朔,则回到了军营,开始着手对付夜印。 “夜印新皇?”李朔一愣。 “对,听说是个女子。”将军行礼。 女子??? 第四百九十一章 破绽 女子,这让李朔有些莫名的心慌,似乎已经意识到这可能是慕守业给是某人设的坑。他最害怕的莫过于桑榆的处境,如果这夜印此后……李朔不敢想。 “王爷?”延辛低唤,“夜印小国如今消失在大漠之中,咱们已经放出了不少探子,不知能否有所斩获。” 尚且不论这慕守业是什么心思,只要一想到桑榆在慕守业的手里,李朔这心里便是恨得咬牙切齿。然则当着众人的面,他又不能说太多。 投鼠忌器之事,乃是战场大忌。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从即刻起,所有的消息要第一时间到本王手上。其次,东线到西线这条位置,调拨兵力严防死守。”李朔手一画,圈定了范围。 “王爷,这不是夜印进出入位置,当初他们不是从此地撤离和进出的。”底下人不解。 李朔深吸一口气,“此处距离大梁和东寻是最近,近来大梁有些不安生。”言外之意,防着夜印的同时还得放着大梁,毕竟在诸多大漠之国中,东寻算是实力最强盛的,若是夜印真的要跟大齐开战,必定少不了外援。 此后,这大梁的二皇子已经在谋划着夺权,大梁的国主病入膏肓,估计过不了多久,大梁就会改朝换代。 内忧外患,一点都不可马虎。 上了战场,李朔便是所向披靡的将军,得思虑周到,必须算无遗策,否则……战场失利,会导致大齐的分崩离析,若是如此……国将不国,李朔也别想着合家团聚。 保住大齐,才能威震四敌,才能让别人投鼠忌器。 布置完了兵力部署,李朔缓步走出了营帐。 站在土坡上,遥望着大漠。 “爷方才提到大梁与东寻,是担心利州之事吧!”延辛低低的开口。 “利州那边已经来了消息,赵廉义耐不住了,与外头联络频繁,所以本王猜测估计快了。”李朔眯起眸子,“庆王还在京城里养病,这形势自然是最明显不过的。” 延辛苦笑,“这京中的文武百官,还做着荣华富贵的春秋大梦,却不知刀都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若是里应外合,这京城将会变得不堪一击。 而今秦家覆没,雍王府也完蛋了,唯一能镇住京城的李朔也被贬斥出京,无疑是给了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李朔想着,依着李勋的心思,不可能想不到这些,只是为何迟迟没有秘旨传来,的确有些奇怪。 “王爷,那苏侧妃……”延辛有些犹豫,“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什么时候收到了皇上的传讯,什么时候就让她进去。”李朔深吸一口气,“咱们要配合皇上的行动,一旦拿到图纸,苏娴就会出手,到时候这京城里必定乱做一团。” “兵者诡道也,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这大概就是他们最想做的事情了。” 延辛点点头,“所幸利州那边还有魏将军,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崇明说,利州还有一个隐形的王府。温泉山庄那头,着实有个王妃,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而今他们还在找温泉山庄的具体位置,查清楚那里头的背景。”李朔觉得头疼。 这么多的事情一下搀和在一起,还真是教人烦躁。 温泉山庄…… 延辛想了想,“是跟上次夫人失踪有关……” 李朔道,“书信一封,通知魏崇明抓紧时间。”他的时间可不多,只要桑榆能醒来,他就可以铁腕行动。所以就目前来说,一切的关窍都存在鬼医身上。 鹰隼飞落在延辛的肩头,脚踝上绑着一封书信,上头只有一句话:离,京。 “王爷,这是何意?”延辛不懂。 李朔深吸一口气,“看样子,是要老朋友相见了。只不过,不知这到底用意如何?”京城里,还有不少大燕留下的人,有的在明有的在暗。 京城内,还有罗刹门的人在活动,这罗刹门本就是从逍遥门里分出来的旁逸斜出,难保慕守业不是去找他们。 想了想,李朔折回了营帐。 听伺候的人说,胡王这两日进食不错,较之以往的吃不下睡不着,如今算是安稳了不少。 李朔点点头,延辛便带着人下去。 胡王听得脚步声,当即坐了起来,“然后,可是来消息了?” “夕阳说,慕守业可能去了京城,敢问胡王,这京城里可有慕守业想见之人?你能说一说,这慕守业此前都跟谁交往甚密?或者是,他会干什么呢?”相比起胡王,李朔对慕守业的了解止于听说。 胡王深吸一口气,“你说慕守业?” 李朔点头,“对!我怕他会对皇帝不利,若是如此,咱们身处边关会很被动。一旦京城出现了变故,我们会连还手之力和缓和的时间都没有。” “那是自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嘛!”胡王表示赞同,“这慕守业啊,一直都是个能人。怎么说呢,从他跟着先帝开始,就一直屡建奇功。你要知道,这人最是不喜欢按常理出牌。” “那些与他作对的,他从不轻易斩杀,反而留着他们。知道为什么吗?” 李朔想了想,“为了知道自己的弱处,让自己无懈可击。” “可见你们也算是同5;151121779088459一类人,只不过一个至阴至邪,一个重情重义罢了。”胡王轻叹,“慕守业是个很追求无懈可击之人,先帝对他信任有加,也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这人在京城里头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敌人,因为他都是按章办事,你自己有了漏洞怪不得他对你出手,算起来也是个铁面无私之人。当然,在你们眼里,那是不折手段。” “逼着人漏出破绽,再毫不留情的正法,算什么铁面无私。不过他做的事,你就是找不到破绽。若说真的有什么破绽,大概就是他曾经的过往。” “慕守业,不近女色。但,却不是铁石心肠,他也有过肝肠寸断的时候。” 第四百九十二章 前朝的秘密 胡王说起肝肠寸断这四个字的时候,李朔突然轻笑了一声,“你说什么?” 胡王轻叹,“我就知道你们都不会相信,这人呢太过无情不是什么好事,太过多情也并非好事。就好比这慕守业,分明可以做到无懈可击,却终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女人,她对慕守业的影响很大,慕守业此后一直孑然一身,也是拜她所赐。”胡王顿了顿,“当然,我并不知此女子是谁,有关于慕守业的事情,在他得到鬼狼大军授权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清除。” 慕守业做事,素来滴水不漏。 李朔点点头,“慕守业此去京城,还不知道要干什么。” “估计是去见一见故人。”胡王笑了笑,“所谓的故人,其实早就被他杀得差不多了,所以……” “所以只要他在京城,见过的都是重要之人,”李朔明白了。 胡王点点头,“云华,真的没事吗?” 李朔颔首,“自然无事,左不过这蛊毒不除,我自也不敢带她回来。云华如今产后虚弱,正在鬼医的手里诊治,想来很快就可以康复。” “那孩子呢?”胡王忙问。 孩子…… 李朔深吸一口气,“孩子很好,龙凤呈祥,一儿一女。我这一次的就给全了,以后再也不生了。”哪还敢呢!这生一回都快折腾得没命了,再来一次,李朔几乎都不敢想象。 胡王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改日把孩子带回来给我看看。” 想了想,胡王又有些犹豫,“慕守业去了京城一时半会回不去的,所以我看看之后,你们就把孩子送回去,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事?又或者你就让延辛送我去。延辛是你的人,若我想跑,你就让他杀了我。” 李朔拍了拍胡王的肩膀,“孩子太小,遭罪。” 胡王想了想,“那我能去吗?我就去看一看。要不是我,云华也不至于落在慕守业的手里,那孩子……我去看看,慕守业念着我的身份,定然也不敢拿我怎样。还有鬼医,那老头泥鳅似的惯来喜欢胡闹,我不信他。” “如今是风季,大漠里不好走。”李朔道,“等风季过去,我让人送你进大漠。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不可以暴露身份,毕竟现在慕守业还不知道云华的真实身份。” 胡王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是,若是知道云华还活着,定然会拥兵而起。这出师之名,5;151121779088459可是实打实的。” “对了,你知道大燕皇室是否有骨血流落在外?”李朔突然问。 胡王蹙眉,“皇室都让李勋大齐杀得差不多了,直系基本灭绝,还能有什么骨血?” “利州那个位置,有个自称王妃之人,似乎膝下还有一子,不知道是谁家的。”李朔盯着胡王的脸,“你真的没有半点印象吗?” “利州?”胡王想了想,“早前先帝身边倒是有个女子在附近,不过却不是利州。后因为皇后不答应,便不了了之。”说到这儿,胡王好似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慌乱,“你确定是利州吗?” 若真的是利州,难道是…… 第四百九十三章 放了她吧 见着胡王面色微变,李朔依旧不动神色。 胡王的心思本就沉,如果不是因为傅云华,如今未必能与他这般好好相处。然则毕竟是前朝与本朝的区别,夹杂着国仇家恨,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烂账是怎么都清算不了的。 李朔出来的时候,延辛赶紧迎上去,“爷,怎么说?” “胡王定是想到了什么,但没说实话。”李朔揉着眉心,“那利州的事儿,胡王八成是知道一些,左不过现在他现在缄口不谈,本王也不能逼得太紧。” 逼得太紧,容易适得其反。 但要让一个瞎子说实话,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看李朔要不要动他。 “爷,难道咱就守着此处,坐以待毙?”延辛急了,这夫人还在大漠里待着呢! “坐以待毙?”李朔却不这么认为,“这附近小国众多,容得咱们坐以待毙?” 他要反其道而行,既然所有人都倾向于大国联邦,那他就去试试那些乌合之众的力量。被忽略的,有时候反而变成致命。 是以在所有人都以为边关逐渐安稳下来的时候,李朔亲自走访了边境诸多小国,一点点的深入大漠之中,一次次的谈判与联手,促成了自己身后的大联盟状态。 而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慕守业已经去了京城,赵廉义还在利州肆意妄为。 没了李朔的京城,似乎有些莫名的死寂。 内外没有生气,但总给人一种不安心的感觉。 别说是宫外,宫内也有这种感觉。 杨婕妤躺在李勋的怀里,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皇上,这宫里还有什么地方可玩的?嫔妾都快玩腻了。这拢月阁那头的莲花都要开败了,实在是无趣。” 李勋撑着头看她,看着她喋喋不休的模样,果真是像极了当初的傅云华,刁蛮任性,想到什么说什么,此后又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总想着去玩去……哄他开心。 只是如今都是他哄着杨婕妤开心。 看到她笑,便如同阳光满怀。 “莲花都开败了?”说起这个时候,李勋眉心微蹙,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眼,“那你想去看什么?” “秋日里不是该赏菊吗?听说这棠如阁里的菊花和秋海棠最是好看,嫔妾想去看看。”杨玉华笑靥如5;151121779088459花。 早前在御花园的时候,李勋也是知道的,若不是贤妃解围,这慕容玉儿……深吸一口气,平衡后宫也是帝王的一项本事,是以李勋点点头,“那朕让丽妃和贤妃办一个赏菊大会,彼时你能看个够。” “多谢皇上!”杨玉华欣喜若狂。 这皇帝果真是宠她,入宫这些日子以来,说好的雨露均沾,最后都成了她的独宠。但是每每行事之时,他看她的眼神,总教她有些不太舒服。 仿佛是要穿过她看到另一个她,让她有些难受。 帝王宠爱是真的,然则替身也是真的。 闻说皇帝要在棠如阁举办赏菊大会,慕容玉儿恨不能将宫里的菊花都给砸了,就因为杨婕妤一句话,皇帝便如此……岂非羞辱?慕容玉儿心里有气,奈何当着底下人的面又不敢发作。 “主子?”艳儿蹙眉,“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娘娘还怀着身孕,若是人来人往的冲撞了娘娘该如何是好?若真当念着主子您,就该把这赏菊大会搬到漪澜宫去,这淑妃娘娘深居简出的,也不怕被人忘了。” 慕容玉儿斜睨她一眼,伸手抚着自己的肚子,“漪澜宫?” “如今有了身孕的就是您和淑妃娘娘,这杨婕妤如今和漪澜宫走得颇近,谁知道……”艳儿这么一说,慕容玉儿还真当有些感悟。 这林含雪是林太师家的,林玉姝是她姐姐,那么……不管谁出点事,这林家都会受到牵连。 “既然是皇上口谕,那本宫就好好的办一场赏菊大会。”慕容玉儿轻笑两声,眸光掠过一丝寒意。 送上门来的,岂能不要!!! 这宫里的,哪有是简单的人物。 外头,有身影悄然没去。 隔墙有耳最是可怕,然而更可怕的,莫过于红杏要出墙。 这林家如今真的是乱了套,林延卿刚完事,就轮到了林俨最疼爱的小儿子林靖安,这三天两头的往永定侯府跑,谁都劝不住。 阿存托腮坐在永定侯府门前的台阶上,听得身后的敲门声,不免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公子,“公子,您干脆把老爷书房里的东西都搬来侯府算了。人家永定侯压根不稀罕,您还眼巴巴的凑上来作甚?” “你懂什么。”不找点东西,怎么能借口进入永定侯府呢? 不进去,又如何能见到他想见的小丫鬟? 时至今日,他只知道那丫鬟叫云心,其他的……概不知情。想起那天夜里云心姑娘的笑靥如花,那薄弱的身子得拎着如此沉重的水桶,林靖安便觉得自己得更努力一把。 努力什么? 自然是救人出火海! 这永定侯府不把丫鬟当人看,可他却是想要这丫头。 活了十几二十年的,还真没见着这么一个令人一见倾心之人,无论是容貌还是言谈举止,甚至于她那笑颜,林靖安便觉得,是她了!就是她了! 卓君御盯着跪在院子里的尹若兮,眸中烈火熊熊,这绿帽子戴的……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快知道,林家小公子喜欢往侯府跑,只为了见侯府里那个叫云心的小丫头。 启荣深吸一口气,唯有他与自家侯爷知晓,那林靖安要见的哪是云心,分明就是侯爷夫人! “你可知错!”卓君御手中拿着荆条。 尹若兮的身子抖了抖,仍是梗着脖子,“我没错。” “混账!”卓君御手一挥,荆条当即打在了尹若兮的身上。 皮开肉绽的疼痛,让她一下子叫出声来。疼痛,让她止不住的哭泣,止不住的颤抖。单薄的衣衫上,快速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我没错!”她喊,已然泪流满面。 “不知悔改,真是该死!”卓君御又是一荆条下去。 他下手惯来不留情,何况又是会手脚功夫之人,这力道绝非常人可比。尹若兮说到底也只是个弱女子,哪里扛得住他这几下,这才三荆条下去,直接给人打晕。 脊背上,血迹斑驳,尹若兮躺在地上抽搐着。 “侯爷,似乎不太对!”启荣忙道。 卓君御张了张嘴,俄而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漠姿态,“那也是她自找的。”这女人惯来喜欢演戏,那就让她演个够,“真是该死。” 尹若兮还躺在地上,似乎抽搐得越发厉害了。 鲜血从脊背处不断的渗出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这些日子,他因为林靖安的事情一直折磨着她,给她少吃少喝的,夜夜都让她下不来床,而今…… 启荣急了,“侯爷,夫人真的不对经!”他跟着卓君御多年,是真的不希望卓君御来日后悔。侯爷会生气,真的不只是因为林靖安之故,是因为夫人性子太倔。 如果夫人愿意服个软,哄一哄侯爷,解释一下与林靖安并无关系,想来也不至于会如此。 顾不得卓君御,启荣疾步走到了尹若兮的身边,骇然惊觉,“侯爷,夫人的脉搏很弱。” 一听这话,卓君御赶紧丢了手中的荆条,抱起尹若兮就往房间跑,“去找大夫。” 大夫急急忙忙的赶来,卓君御黑着脸站在边上,冷眼看着床榻上面如死灰的尹若兮。云心在哭,哭得卓君御心烦,当即大吼一声,“哭什么,还没死!” 是的,还没死! 尹若兮听到了,也睁开了眼睛。 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睛里无悲无喜。 还没死,所以还是该死,不是吗? “夫人醒了!”启荣欣喜。 大夫却在摇头,面露可惜的望着尹若兮。 “大夫,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云心哭着问。 “这条胳膊……怕是要废了。”大夫低低的应道,转而朝着卓君御行礼,“侯爷,夫人经脉受损严重,是以伤及了右肩,如今……如今只能试一试针灸,看能不能恢复点知觉。” 这话一出来,谁都明白了。 若是恢复不了知觉,怕是……回天乏术。 “我残废了。”尹若兮笑着说,“恭喜你……”她看着卓君御,艰涩的张了张嘴,便又晕死过去。 “小姐?小姐!”云心惊呼。 卓君御面色铁青,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真的没想过,要打死她,更没想过要让她残废。 可事实是,她这条胳膊废了,以后都只是个废人了。 走出房间的时候,启荣低低的喊了一声。 卓君御有些精神恍惚,回过神来看了启荣一眼,嘴里只有一句话,“别让太后知道。” 启荣一愣,转而便想明白了,若是太后知晓,定然不会允许尹若兮留在侯府之中。侯爷夫人,怎么可能是个残废? 是以,太后一定会另选侯爷夫人。 侯爷这是,不想要再娶? “可是侯爷,若你真当不在乎夫人,不如就放了她吧!”启荣跪地行礼,“侯爷,夫人并非大奸大恶之辈,您给的折辱也够了,再这样下去,夫人真的会死的。” “就算是死,她也是我卓君御的女人。”卓君御咬牙切齿。 第四百九十四章 那个,是他吗? 卓君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跟着愣了半晌,之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甚至于一次都没有再来看过尹若兮,仿佛这尹若兮是个透明人。 虽然尹若兮是被卓君御打成重伤,但……卓君御却没有半分内疚。 白日里进宫出宫,到了夜里就去那烟花之地风流快活。 云心哭得厉害,尹若兮一直昏睡着,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会是全家人言笑晏晏的模样,一会是姐姐被凌辱的惨状,转而又是父亲的凄凉。 梦里,尹若兮不断的喊着疼,不断的挣5;151121779088459扎着,她迫切的想救自己的姐姐和父亲,却又如此的无能为力。 卓君御就在门外站着,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是错的,至少曾经的尹若兮是个四肢健全的人,现在…… 清醒后的尹若兮,那条垂落的胳膊,连一杯水都握不住。 消息瞒不住太久,宫里头的卓太后很快就知道了。早在尹家出事的时候,卓太后已经动了念头,只是卓君御一直没吭声罢了。而今,卓太后以侯爷夫人不可为残废为理由,当机立断要给卓君御重新选妻。 卓君御自是不肯,可不肯有什么用,难道还真的要带着尹若兮离开?且不说他死活不承认自己对尹若兮动了心,只这自己内心深处的死结,也不允许他胡来。 他要留在京城,他要闹得天翻地覆,他要等着世上的人都指着卓家骂,等着卓太后口中的兄长,自己回来对着卓君御的母亲灵位认错。 “不答应也得答应。”这是卓太后的意思。 卓家不可纳妾,却也因为尹若兮的存在,破了一次例。 是以,尹若兮从侯爷夫人,成了侯府的妾室。 当然,借口自然不是残废,而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尹若兮,膝下无子。 “小姐?”云心瞧着坐在床边发愣的尹若兮,“小姐,该喝药了。” 尹若兮木讷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木讷的接过药碗,而后一饮而尽。 “小姐,你别这样,你这样让云心看着很难过。”云心哽咽着。 “是因为林靖安,所以我才变成这样。”尹若兮沙哑着嗓子,“云心,你帮我个忙吧!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我们……” 云心愣了愣,“小姐?” 尹若兮深吸一口气,“我要走。” 留下来也救不了姐姐和父亲,为何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如若只是死,倒也罢了,怕就怕如今的生不如死。卓君御是个疯子,今天能打断她的胳膊,明天也能让她凌迟。 她不想等到那天,连死都无法自己做主。 云心也知道,这一次尹若兮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拼得一死,也得帮着去做。 林靖安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只是他想不通,不就是个丫鬟吗?饶是个陪床又如何?这人命难道就这么卑贱?说打杀就打杀,姑娘家的连胳膊都被打废了,实在太过狠毒。 许是内疚,在太后那头挑选了未来侯爷夫人之后,卓君御便不许任何人盯着尹若兮,怕再招她生气。这也给了云心机会,等着尹若兮的伤势有些好转,便趁夜带着尹若兮离开了侯府。 从侯府的后门离开,坐上了林靖安早就备下的马车。 尹若兮不许林靖安相送,免得牵连。 事实上,得知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导致尹若兮变成今日这般模样,林靖安心里也有愧疚,只说让她到了地儿给来个消息,让他也能安心。 尹若兮面上答应,可心里却明白,只要出了京城,她就不会再跟京城里的任何人有所联络。从此山高水长,从此隐姓埋名。 马车疾驰而去。 那一刻,尹若兮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只是她跟云心并不知道的是,卓君御虽然对她们不闻不问,可每日的午夜时分,他总是按时按点的回来,就站在尹若兮的窗外,看着那床榻上昏睡不醒的女子,默默的出神。 有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但他控制不住,有几次见她痛苦嘤咛,都想冲进去抱一抱她,像寻常人家那样,哄着自己的妻子安慰她。 但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心结,想起父亲留给他的阴影,他便生生忍住了。 没想到今晚回来,却再也不见这床榻上的女子。 启荣从未见过侯爷如此这般雷霆大怒,真是前所未见。 得知是有人看到夫人上了马车离开,卓君御更多的是恐慌,害怕她就这样走了。面上,依旧只是愤怒,仅此而已。 两个女子的脚程,自然是比不上侯府的千里良驹。 犹记得上一次逃走,还是卓君御给带回来的,也就是那一次,她失去自我。也曾想过好好过日子,也曾想过这辈子就认定这么一个男人。 可后来,她什么都不想了。 除了逃走,心中只剩下死亡。 尹若兮被抓回来的时候,被丢在了北苑。 所有人都觉得卓君御会杀了她,连尹若兮都做好了死无全尸的准备。 云心在外面哭,启荣也跟着劝了两句。 尹若兮抬头看他,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她的胳膊垂着,眼睛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有的是那种对死亡的期许,淡然自若的冷漠疏离。 “别跑了。”他说,上前的时候只是将她抱在了怀里,“以后就在这北苑待着,哪儿都别想去。你是我卓君御的女人,生死都是。” 她不吭声,只是任由他抱着。 此后,卓君御很小心翼翼。 尹若兮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那一夜的北苑,永定小侯爷很温柔。他如同顶礼膜拜一样,吻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从头至脚,温柔得根本不像那狠戾无情的男人。 可她仍是害怕得颤抖,曾经的卓君御带给她太多的伤害,让她再也不敢敞开心门。 这大概是唯一一次,卓君御做完之后,尹若兮的身下没有出血的。 往日里,他是这样的肆无忌惮,恨不能将她往死里弄。 卓君御走的时候,还帮着掖好被角,压着脚步声走得很轻,甚至叮嘱云心,不要吵醒尹若兮,让她再睡一会。 云心愣了半晌,那个是侯爷吗??? 第四百九十五章 新夫人入府 见着卓君御转变了不少,启荣倒是很欣慰,只是……卓君御吩咐底下人守住了北苑,将这北苑成了隔离之地。不管是消息还是外人都无法进入北苑,如果尹若兮知道自己被圈禁,不知又会冒出什么念头来。 “侯爷,太后娘娘那头已经定了,说是怕夜长梦多,下个月便是……”启荣垂眸。 “别让若兮知道。”卓君御只有这么一句话,旁的也没敢多说。 她所不知道的是,夜里她睡着了,他捧着她那条毫无知觉的胳膊看了老半天,心里头想着,怎么下手这么没轻重?早知道会这样,应该轻一点,再轻一点的。 或者,换种惩罚。 可这事本来就不该怪尹若兮不是吗? 错的是林靖安!!!! 尹若兮倒是没别的什么感觉,如今卓君御圈禁了她,对于外界的事情,她也只当全然不知。 林靖安得知她被带回来,三番四次想要让人进来救她却被卓君御发现,最后卓君御甚至找上了林家,为此林俨头一回训斥了钟爱的小儿子,并将林靖安关了紧闭,再不许他胡作非为。 日子过得很平静,这一个月的时间,是尹若兮过的最安生的,只是她的身子一直不见好,面色依旧苍白。大夫来了一拨又一拨,都被尹若兮赶走了,无论谁来规劝,她都不愿让大夫看病。 云心说:小姐,那牡丹被侯爷赶出去了。 尹若兮没有反应。 云心又说:侯爷不追究孩子的事了。 尹若兮冷笑一声回房。 云心抱着脏衣服,有些无奈。 自从被带回来,小姐就不爱说话,总是一个闷闷不乐的坐在墙根脚下,看着墙头发呆。她知道,小姐真的不想留在这里,可侯爷不放人,她就不可能离开侯府。 眼见着外头开始布置,云心跟着大夫去拿药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听厨娘说,是工部尚书赵大人的女儿要嫁进来了。 云心翻个白眼,“侯府不许纳妾。” “又不是纳妾。”厨娘熬着鸡汤,看着云心将药罐子清洗干净,不免嘲弄一番,“你家小姐才是妾,而今连夫人都算不上。” 听得这话的时候,云心一下子被火折子烫到了手,瞬间红了眼眶把指尖塞进了嘴里,哑着嗓子喊,“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厨娘哼哼,“再说即便都是这样,府中都知道,北苑的夫人早就不是夫人,如今只是一个妾。别看着侯爷如今倒是跑北苑比较勤,可这位份都摆在那儿呢,保不齐只是愧疚,所以给点弥补罢了!” “新夫人,三日后就入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也就你们北苑,被瞒了所有消息。等着新夫人入门,估摸着侯爷也不会再去北苑了,太后娘娘压着呢,要让新夫人赶紧为侯爷生儿育女。” 云心抱着药罐子撒腿就跑,几乎是哭着跑回去的。 尹若兮还坐在树下,仰望着高高的墙头,听见云心急促的脚步声,当下回过神来,“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眼睛里泛着微光。 看着很是平静的主子,云心泣不成声,“小姐,那侯爷……” “侯爷怎么了?他又来了?那些东西我都不要,让他拿回去。”知道牡丹被赶走,尹若兮的心里也稍稍舒缓不少,对待卓君御的态度也不再那么冰凉。 “侯爷要娶新夫人,小姐被降为妾室。”云心泣不成声,“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若然真的不喜欢,何必这样耍着人玩?好玩吗?” 云心替小姐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平静的眼眸里,微微裂开一道缝隙,尹若兮只是点点头,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仍是淡淡然的说了一句,“去煎药吧!” 语罢她又靠在了躺椅上,闭着眼睛睡一会。 卓君御来的时候,只看到尹若兮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我都知道了。”她听得出他的脚步声,“恭喜侯爷,终于可以摆脱我了。” 他脚步一滞,站在原地没有吭声。 她闭着眼睛,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此后,侯爷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真是极好的。” “尹若兮!”卓君御切齿,“你到底有没有心?” “心有的,只是喂了狗。若是侯爷觉得自己不是狗,那就当我没有心吧!”她背过身去。 卓君御拂袖而去,“新夫人很快就入门,太后下令让本侯一定要开枝散叶,既然你不愿见这场景,那成亲之日你也不必来喝喜酒了。在北苑里待着吧!” “成亲那日,我可以出去吗?”她问。 他止住脚步,“便在府中走两圈,早些回去。” 语罢,卓君御没有再逗留。 成亲啊…… 她想起了自己成亲的时候,那是什么模样呢? 也曾满心欢喜,只是面上倔强,却得不到善待,被折腾得半死。后来、后来怎么样呢?一点都不想去回忆,只想静静的……脑子里空了一片。 卓君御当初和尹若兮成亲,好热闹。 而今跟赵家小姐成亲,更热闹。 谁都不再提起尹若兮,只当那个是被厌弃之人。 面上素白,尹若兮衣衫单薄的站在回廊的角落里,听得司礼高喊着拜堂的声音,喉间满是腥甜的滋味。送入洞房的时候,尹若兮扬起一抹冷笑。 她连盖头都是自己掀的,难怪啊……难怪这辈子都得不到丈夫的心,难怪一辈子都不幸福。 还好,这辈子不长。 窗户上倒映出喝交杯酒的人影,夫妻恩爱两不疑。 此后其乐融融,洞房花烛,真是好不惬意。 宾客散尽,新房之中,红烛似血。 第二天一早,意气风发的侯爷和千娇百媚的新夫人走出来,尹若兮还站在那里,嘴角带着笑,面上带着白,真是极为登对的璧人。 她转身的时5;151121779088459候,卓君御也看到了,只是……他忽然想知道,她心里是否会介意? 介意或者吃醋,是否代表着,她心里是有他的? 回到北苑的那一刻,尹若兮一口血喷在地上,吓得云心赶紧给搀进了屋子,哭着跑出去请大夫。 心头血,吐出来就舒服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死后方知情深 事实上,去考验对方的忍耐和真心,是最愚蠢的事情。 若是真的喜欢,怎么舍得让她难受? 大夫来的时候,尹若兮靠在窗口,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除了唇角还带着一些血迹,旁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耳边听得高墙外传来的嬉笑声,新夫人入府,果然是极好的事情,所有人都在笑,唯独她不笑。所有人都在高兴,唯独她不高兴。 大夫上前,将东西塞进了尹若兮的手里,然后伏在她耳畔说了几句,尹若兮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这是公子最后能帮您的。”大夫行了礼退下。 尹若兮深吸一口气,没有吭声。 三日后,听得卓君御陪着赵家小姐三朝回门,尹若兮冷笑两声。看,这人不是不懂温柔,只是不愿给你温柔罢了,三朝回门…… 自己当初,似乎只有耻辱,只有羞辱…… 不但三朝回门,还陪着新夫人入宫跟太后请安,听说当太后见到那张帕子的时候,笑得很是高兴。 尹若兮靠在窗棱处,浑浑噩噩的想了好几日,整个人快速消瘦下去。 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一下子又垮了。 云心站在门外,听得有侍卫进来,说是启荣给的消息,昨天夜里,尹若雅自尽了,而尹大人因为丧女之痛引发旧疾,这会还不知能不能喘过气来。 尹若兮睁开眼,笑得还是那样淡然,“尹家,快死绝了。” “小姐。”云心哭着喊着。 尹若兮耳朵里嗡嗡作响。 “小姐,别犹豫了,奴婢不希望小姐变成大小姐那样。”云心跪地磕头,“奴婢求小姐,下决定吧!” “我爹……”她顿了顿,“也快不行了吧……” 年纪大了,还在那些地方里待着,怎么扛得住呢?早点离开,也算是解脱。 解脱…… 卓君御这一日都觉得心神不宁,前两日他成亲的时候,尹若雅得知侯府娶了新夫人,便知晓没了希望,当夜就死了。他一直瞒着消息,可也知道终究是瞒不住的。 赵家小姐握住卓君御的手,“侯爷,怎么了?” 想逼死北苑那位,其实很简单。 消息一送,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死了一个厨娘,还会有其他的嘴巴,能把消息说给尹若兮听。侯府不能纳妾,所以尹若兮这妾室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卓君御有些犹豫,看着新夫人不说话。 太后不是要他生个孩子吗? 那就让新夫人赶紧有孕生子便也罢了,生完了就不会再为难他了,到时候他悄悄的把尹若兮送出京城,此后隔三差五的去一趟看她,便算是家外有家,果真是两全其美的。 半夜的时候,北苑死气沉沉。 那个浑身是伤的女人,终于闭上了眼睛。唇角溢着黑血,眼睛里却满是安详。终于可以走了,不管以哪种方式,都是结束。 启荣连夜赶回来的时候,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尹若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子早已冰凉。 她还是走了。 尹若兮的身后事是云心和启荣一手操办的,从始至终,卓君御都不知道这件事。几乎是连夜办的丧事,连夜送出了侯府。 毕竟尹若兮如今身为妾室,连进卓家祠堂的资格都没有。 更可笑的是,死后连名分都不许给。 罪臣之女,死了也就死了。 云心还守着北苑,灵位上只写着卓氏尹若兮之位,三根清香,两根蜡烛,便是尹若兮的才半生。而在新夫人怀孕之前,卓君御都没有来过北苑。 头七过了,云心照旧过日子,每日跟自家小姐说说话,每日打扫房间。 启荣偶尔会过来,云心也不理她。 卓君御还不知道,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这一次再也不会回来。秋桂开的时候,满院子飘香,那新夫人终于有了身孕,卓君御让人去通知太后,而自己则迫不及待的来了北苑。 冷清清的北苑里,只有夕阳一个人在清扫。那张摇椅空了,尹若兮不知在何处。 他疾步走进她的卧房里,难不成是在睡觉? 可床上空空荡荡的,他觉得心上一紧,出门便问夕阳,尹若兮在何处。 夕阳指了一下大堂,照旧扫地。 还未走进大厅,便已经闻到了桂花香,卓君御满心欢喜。 抬眼却是那冰冷的灵位,还有那幽幽的清香,刺眼的白蜡烛。 启荣说,夫人在就过世了,就在侯爷陪着新夫人三朝回门的那一天,自尽在房中,没有再醒来。夫人亲笔遗书,不需通知任何人,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走。 她没给他机会,在他伤害了她之后,选择了让他后悔一生的惩罚。 原来死亡,才是人一生中最不堪承受的重罚。 佳人已逝,那坟冢已经有了荒草,墓碑上只有她一人的名字。便是连死后,她都不愿在与他的名字放在一处。所以不是她不等,是他太过自负。 自负的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该等他。 从那一日起,卓君御便开始烂醉,喝醉了就去尹若兮的坟前,不是哭就是骂的,骂完了就睡在她跟前,哪儿都不去,死赖着不走。 时日久了,谁都知道该去哪儿找侯爷。 新夫人终是失宠了。 卓太后也没法子,死后方知情深,有什么用?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的善待,死了才哭丧,她也听不到! 5;151121779088459长安轻叹,“郡主嫁去大梁,小侯爷又成了这副模样,这可如何是好?” “卓家,都是情种。”隔着烛火,卓太后嗤笑一声,关起门来又拿出了收藏的血珠子,定定的出神。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处著相思。 “想不到你还留着。”凉薄之音从窗外传来,惊得卓太后一下子收了珠子站起身来。 风过窗棂,窗户被快速合上。 眨眼间,那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已经坐在了桌案前,手中也拿着一颗血红珠,与卓太后手里的珠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卓太后骇然,“你到底是谁?来……” “丽华。”一声低唤,让人心颤。 身子一晃,卓太后瞬间面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男人,“是你!” 第四百九十七章 她叫沐桑榆 “没想到吧,还能再见着,你却已经不再是卓家的小姐,而是大齐的太后娘娘了。”慕守业站在烛光里,始终隔着防沙罩,眼睛里透着彻骨的凉,就这么寒意阵阵的看着她,“太后娘娘,还好吗?” 如今,都老了。 卓太后深吸一口气,“你来干什么?” “来问一问尊贵的太后娘娘,当初的事情可还记得?这些年我漂泊在外,太后娘娘可有想我?”慕守业口吻平静。 “哀家可以让人抓你。”卓太后咬牙切齿。 慕守业点点头,“抓得住再说。” 卓太后没有吭声,徐徐坐了下来,“你到底想怎样?” “怎样?”慕守业一声叹息,“太后娘娘难道不清楚,我此行的目的?” 血珠子放在了桌案上,卓太后瞬时变了脸色,“你这东西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东西,不就是我给你的吗?”慕守业音色寒凉,“卓太后不会这么健忘吧?手里还拿着我送的东西,心里头却只有死去的丈夫,真叫人心寒。想来那老不死的若是知道实情,也得跳出来掐死你。” “这李家的皇陵,不适合你这卓太后进去,还是乖乖的在外头另寻风水宝地,来日了此残生。” “慕守业!”卓太后瞬时怒了,“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又是谁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你可知道当初我有多痛苦?慕守业,你混账。” 慕守业忽然手一松,血珠子瞬时落地,当即四分五裂。 外头传来长安的疾呼,“太后娘娘!” “别进来!”卓太后一声喊,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当即加了一句,“不小心打碎了杯盏,谁都别进来,哀家想一个人静静。” 长安跟着卓太后多年,这别进来三个字可是从未说过,当即明白了些许,心下有些紧张起来。 “太后娘娘在心疼什么?”慕守业笑靥寒凉,“一个连自己亲骨肉不要的女人,还会在乎一颗珠子吗?” 卓太后面色瞬变,“慕守业,谁都有资格这样说哀家,唯独你没有。你一走了之,哀家未婚生子,你可知道这其中的苦痛还有凄惨?” “不过也亏得那孩子幸运,一生下来就死了,否则还真不知要如何面对,抛弃她娘两的,无情无义的父亲。” “卓丽华,你以为我还会信你?那孩子根本没有死,是你们卓家想把她淹死在河里。”慕守业上前一步,惊得卓太后当即后退。 “你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孩子没死,只是你们希望她死了,寒冬腊月往河里丢,可真是下得去手。卓丽华,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虎毒不食子,你真是蛇蝎妇人!” 慕守业说完这话,卓太后已经背抵在了墙壁处,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男人,“你、你胡说什么,什么虎毒不食子?不可能!不可能!孩子生下来就已经死了。” “你不是一直在强调我之前一走了之吗?那我告诉你,我为何会一走了之。”慕守业眸光利利,“你们卓家的人追杀我,我身负重伤躲了起来。等我出来,你已经生了孩子,恰好看到卓家的人把我的女儿丢进河里。” 卓太后止不住颤抖,猛地一把揪住慕守业的衣襟,“那孩子呢?孩子呢?珠子在你身上,那孩子是不是也在你身边?哀家的女儿是不是还活着?” “既然孩子的母亲都不要她了,那她也没有活着的必要。”慕守业掰开她的手,“孩子死在了南都,我没救她。” “慕守业!”卓太后眦目欲裂,“那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知道女人十月怀胎,为男人生儿育女有多痛苦吗?哀家难产的时候你在哪?你知不知道哀家血崩,为了这个孩子差点连命都丢了?” “就因为这样,哀家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哀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却来告诉,你对哀家的女儿见死不救,你见死不救!!慕守业,真正狠心的是你,是你!” 那一刻,慕守业没有说话。 任由卓太后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男人永远都无法体会,十月怀胎的沉重与辛酸,更不能体会分娩的痛苦。顺产时的歇斯底里,那种为了孩子不要命的挣扎的勇气,不经历就永远无法明白。 慕守业定定的看着她,原不是她不愿为先帝生儿育女,是她为了生下他们的女儿而大出血,以至于再也不能生育。 所以这么多年的怨恨,其实压根没有任何理由。 是他欠了她,而不是她欠了他。 “把我女儿还给我!!”卓太后泪如雨下,“你这个杀人凶手,慕守业,你混账!你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见死不救,该死的是你,你该下十八层地狱。” 这是一个母亲的愤怒。 她此生,只有那么一个亲生女儿。 家人的欺骗,爱人的残忍,她纵然高高在上,又能怎样?说到底,也只是个宫闱里可怜的女人。一生得不到丈夫的爱,还得秉承着母仪天5;151121779088459下的姿态,接纳丈夫身边的所有女人和儿女。 她明明有孩子,却要承受生离死别,这一切都拜眼前的男人所赐。 “孩子还活着。”慕守业说。 卓太后跌坐在地上,仰头看他的时候满脸是泪。 “她叫沐桑榆,是从宫里走出去的。”慕守业说,“我救了她,把她送去了江云县的沐家,你该知道沐家本来就是我的家奴,所以……孩子还活着,只不过现在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卓太后疯似的拽着他裤管,赶紧站起来,“你说,沐桑榆?晋王府的沐桑榆?那个、那个沐桑榆?”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是沐桑榆??? 不可能不可能!!!! 卓瑾心当着自己的面,好几次差点打死沐桑榆,而她一直都听之任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沐桑榆呢??? 不不不,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是哪个沐桑榆?不是晋王府的那个……”卓太后一直摇头,面色惨白如纸。 慕守业定定的看着她,“她长大了。” 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卓太后掩面哭泣,“不……” 第四百九十八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卓太后歇斯底里,慕守业转身离开。有些东西怕是暂时没办法继续沟通下去了,所以为了她还有她的安全,他得先行离开。 长安领着人撞进来的时候,只看到瘫坐在地的卓太后,几乎哭成了泪人。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瞧着卓太后这般模样,想着约莫是肝肠寸断之事。可卓太后能有什么伤心事呢? 长安轻叹一声,屏退了左右,搀着卓太后去了软榻上靠着。 只是刹那间,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仿佛老了十岁,她便这样气息奄奄的靠着,无神而空洞的眼神叫人看着有些害怕。长安递上一杯水,“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他来了。”卓太后泣泪,泪眼朦胧的望着长安,“他说哀家的女儿还活着,沐桑榆就是哀家的亲生女儿。” 那一瞬,长安手一颤,杯中水当即翻在了手背上。 这消息……是真是假? “不会有错,那血珠子是他当年给的信物,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哀家的女儿差点死在哀家自己的手里。瑾心拿鞭子抽的时候,哀家没有阻止……女儿在跟前,哀家也认不出来,长安啊……这是不是哀家的报应?” 卓太后泪流满面,“老天爷把哀家的女儿送回了哀家的身边,可哀家有眼无珠,竟然任由旁人使劲的欺辱哀家的女儿。还让她孤零零的飘落在外头,是哀家……哀家对不起她。” 长安呼吸微促,“太后娘娘,沐姑娘已经被送出了京城,您就算想见……怕也不能了。” 卓太后泣不成声,“报应啊!报应……哀家还对付她,为了雍王差点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哀家……哀家没脸见她。长安……桑榆是哀家的女儿!是哀家的亲生女儿啊!” “晋王殿下已经离开了京城,所以这晋王府是容不下沐姑娘了,即便咱们去庵堂找到她,也不可能告诉沐姑娘实情,所以……”长安垂眸,“太后娘娘还是别想了。” 当初沐桑榆若是没有离开皇宫离开京城,那一切都好说。 而今……只能是鞭长不及了。 有些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看造化。 慕守业去了月满西楼,当他出现在月娘跟前之时,月娘吓得扑通就跪在了地上,“主上?!” “京城一切可都安好?”慕守业坐在那里,始终带着纱罩。 月娘急忙点头,“是!京城如今都还算太平,只是咱们还得盯着庆王和晋王府,所以一刻都不敢松懈。” “少主在京城的行动轨迹,都给我列出来,要具体详细。”慕守业吩咐。 “是!”月娘颔首,“主上要调查少主?卑职办事不利,少主于数月之前……” “不必说了,我都知道。”慕守业不说桑榆在他手里,也不说让月娘停止寻找,只说自己知道,其他的照旧。 月娘战战兢兢,“那卑职马上去办!” 慕守业颔首,等着月娘出去,封西才道,“主上要查少主?” “蛊毒在身5;151121779088459,我得了解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这媚骨之毒,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下的,给沐桑榆下毒无外乎是为了对付晋王府。 那如今沐桑榆不在京城,那些对付李朔的人是否还在京城呢?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 他需要的是更多的能和自己联手之人,包括曾经的敌人。 第四百九十九章 合作 沐桑榆对外的行动轨迹是很简单的,除了晋王府就是入宫,连城外都很少走,所以没什么可怀疑的。当然,那一次利州之行除外! 利州这地方,有太多的闲杂之事。 慕守业冷了眉心,想起了利州的一些人。 那地方算是晋王李朔的始源地,当初李朔就是从利州拉起的队伍,然后也是在利州一战成名的。利州有太多的功臣,被安置在这里的很多都是李朔的旧部。 他们陪着李朔东征西讨,最后却在利州做个闲职,换做是谁都会心有不甘的。 慕守业离开月满西楼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庆王李召。 李召这人虽然是个病秧子,但心思城府可一点都不少。 如今他借着养病的机会,留在了京城里,这用心怕是连皇帝也是有所忌讳的。可忌讳归忌讳,庆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按时按点的吃药看病,皇帝又不能当下把他赶回去,毕竟是兄弟一场,做得太绝难免会有损帝王圣明。 慕守业出现在李召的床前,惊得李召身边的人差点拔刀相向,最后被李召挥手退下。 “庆王殿下可真是淡然自若,想来早就有所准备。”慕守业不紧不慢的开口。 李召冷笑两声,“若你要杀我,我已经死了。” 这是实话。 慕守业点点头,“庆王如此聪敏,可惜身子弱了一些,否则都轮不到这李勋坐皇位。” “就算不是老四,还有个老五。”李召慢吞吞的爬起来,俄而轻咳两声,“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不想知道我是谁?”慕守业眉眼间晕开凉薄的笑意。 “能这么神出鬼没的,定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老四没那么大本事,你要么是老五的人,要么就是前朝余孽。但若是论前朝余孽,能这般轻而易举就靠近本王的,除了慕守业那帮人,本王还真想不到第二个。” 慕守业只是低哼了一声。 李召深吸一口气,“若本王是慕守业,来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 “杀了皇帝吗?”慕守业问。 “群龙无首,不正是乱的时候吗?”李召笑得凉凉的。 “庆王殿下这是在试探我?”慕守业徐徐起身,黑色的斗篷与纱罩,将他遮得严严实实。李召根本看不清楚这人的真是容貌,只觉得可能是罗刹门的人,或者慕守业的亲随。 慕守业顾自倒上几杯水,却也不喝,只是顺手把玩着而已,“只要李勋一死,李朔就会返京,到时候这天下换个人来坐……” 他回头看李召,“还是轮不到你,杀了李勋,只是治标不治本。只有让李朔死,这大齐的根基才能摇摇晃晃,最后任人取之。但李勋没那么傻,在没有彻底执掌大权之前,李勋是绝对不可能杀了李朔的。” 李召轻咳两声,“那么明了京中的局势,想来是慕守业的人。又或者是……你就是慕守业本人,毕竟这夜印的情况,本王也是有所掌握的。” “夜印突然起兵突然撤兵,李朔被贬出京城,这里头有什么不为外人道也的秘密,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是故意而为之,还是另有所图,得看最后的结果。” “古往今来,只有成王败寇,没有阴谋阳谋。” 慕守业深吸一口气,“庆王殿下想得可真清楚。” 可不,得想清楚点,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李召起身,瞧着桌案上被沏得满满当当的杯盏,这人的脾气可真是怪异。 “你到底想怎么样?”李召坐定,瞧着那些杯盏,没敢伸手。 “联手。”慕守业将一杯水放在了李召跟前,“就看庆王殿下敢不敢喝。” 李召冷笑,“你送的,本王就得喝吗?” “大家互不信任,如何能合作?”慕守业坐定。 “你一句信任,本王就要傻乎乎的凑上去,真以为本王手里无人?”李召可不信他。对于任何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陌生人,他是绝对不可能去相信的。 如今是命捏在对方手里,否则他懒得搭理。 慕守业点点头,“庆王殿下果真是仔细,只是这平素里为何不仔细呢?晋王府的侧妃,是那么好睡的吗?想要进晋王府的书房,你还得靠我!” 李召的脸色,瞬时暗沉下来,俄而一言不发的盯着慕守业。 “我是罗刹门的人,咱们在京城的势力,不用我提醒庆王殿5;151121779088459下吧!你留在京城,肯定是提前收到过风声。想来苏侧妃而今的势力,也足以办到这些。” 慕守业将第二杯水放在李召跟前。 李召轻哼,不语。 “苏侧妃的孩子,真的是晋王殿下的?”慕守业眼睛里透着笑意。 李召冷了面色,“彼时本王不在京城。” “看样子,殿下和苏侧妃果然关系匪浅。”慕守业又将第三杯水放在李召跟前。 李召骇然了悟,这是被套话了!!!! 心下愤怒,却也没有当场发作,低眉看着眼前排排站的三杯水,李召眯了眯危险的眸子。 慕守业继续说,“利州那头有个赵廉义,晋王的人盯着他很久很久了,前些时候他越发的活跃起来,估计也快了。只是不知道,他与庆王殿下到底要跟谁合作呢?” “大梁有个卓瑾心,弋阳郡主联姻在外,大梁是不太可能与你们合作了,或者你们可以寻找北疆……东寻?亦或是夜印!!” “夜印?”李召终于明白,“跟夜印合作,那不是引狼入室?” “哈哈哈,这跟来就不是你们的东西。”慕守业冷笑,“这是大燕的国土,是你们李家从傅氏一族的手里窃取的,不该还给人家吗?” “傅氏一族都死绝了,是你想当皇帝吧!”李召切齿。 慕守业轻嗤,“死绝了?你真以为大燕无人?忘了前太子了吗?” 李召骇然盯着慕守业,“你说什么?” “这可是大燕,最后的根!”慕守业笑得凉凉的,“所以庆王殿下,是要帮你自己一把,还是帮我一把呢?” “你什么意思?”李召不解。 “没什么,各为其主,先杀了李勋和李朔。到时候,各凭本事。”慕守业眸色微沉,早已是另有打算,“现在我将把柄放在你手里,不知庆王殿下觉得这诚意够不够?” 李召深吸一口气,将桌案上的三杯茶一一喝尽。 第五百章 步步为营 三杯水喝完了,就算是交易达成了。 慕守业走的时候,李召站在门口不做声。 “着人去一趟晋王府,今晚不必过来了。”李召转身合上房门 底下人当即离开。 苏娴没想到李召会传来这消息,当即愣了半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李召不要她过去了?难道有什么变数?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具体的也没敢多问。 那书房,还是进不去,若是一直拿不到图纸,那李召怕是要将她当成弃子了。男人嘛……江山美人,先江山后美人,有了江山还怕没有美人吗? 苏娴有些着急,若真当如此,那自己还有什么价值呢? 边关迟迟没有动静,李朔那头怎么也不来个信?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苏娴决定入宫去探探口风。如今卓太后对她倒也善待,尤其是对待小世子,更是欢喜得不行。卓太后自己没有孩子,是以对于晋王府的幼子,满心满肺都是宠爱。 谁知道今儿进宫好像有些不太对,卓太后病着,见着苏娴母子两个,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苏娴抱着孩子行礼,卓太后靠在软榻上翻个身,背对着他们娘两。 长安解释道,“太后身子不适,侧妃还是先回去吧!”说着,就将二人送了出去。 “太后娘娘是什么病?”苏娴忙问,心里着急。 长安轻叹,“心病。” 苏娴瞧着乳母怀中嗷嗷哭喊的孩子,面色有些微白,“那太后娘娘什么时候能见我?我就是想问一问,边关的情况。此去数月,为何殿下一点消息都没有?长安姑姑,宫里真的没有晋王殿下的消息吗?” 长安摇头,“真的没有,没瞧见御书房那头都很安静吗?” 是很安静,可为什么皇帝如此安静,庆王却突然有了变数呢? 是有外头的势力掺合进来了? 还是说这藏宝图一事有变? 丽妃最近有些胎动,宫里一直在说丽妃可能要早产,是不是慕容德那头…… “侧妃不要多心,太后娘娘身子不适,这宫里还有太医伺候着,过阵子就没事了。”长安行了礼,“您先回去吧!”说着,转身回了寝殿。 苏娴无奈,没想到抱个孩子都没办法跟卓太后搭上话,真是没用。 长安转回,“太后娘娘,人走了。” 卓太后深吸一口气翻身,“早知道桑榆是哀家的女儿,说什么也不会把苏娴塞进晋王府,而今……连孩子都生了,而哀家的女儿却孤零零的流落在外头。” “一想起这个,哀家对那母子两个就恨到了极点,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做。这人呢……果然不能做错事,一旦做错,就会有报应。” 长安轻叹,“奴婢让人去查了,只是那庵堂……说是沐姑娘早就走了,而今下落不明。太后娘娘别担心,时隔多年还能回到您身边,想来这母女的缘分是断不了的。” 卓太后沉默不语。 若是真的告诉沐桑榆真相,她会原谅自己吗? 估计不会!! 若不是伤心欲绝,怎么会一走了之呢? “会不会是晋王殿下带走了?”长安低低的问。 卓太后愣了愣,“你是说李朔?” “晋王殿下没带着苏侧妃,是不是把沐姑娘带在身边?”长安想了想,“往日里那些恩爱,倒也不像是假的,说翻脸就翻脸,似乎有些太快了。饶是替身,这么久的相处也该有所感情。” 卓太后当即坐起身来,“李朔……会如此吗?” 长安摇头,“奴婢只是猜测。” “猜测……只要有一种可能也是极好的。”卓太后有些紧张,“你找个人去边关。” 长安知道她的意思,当即点头离开。 按理说沐桑榆是被李朔安置在庵堂里的,所以不可能自己离开,除非是李朔授意,要么是被李朔藏起来了。不过是个弱女子,所以谁都没在意也没注意。 如今想起来,似乎真的有这种可能。 而今的卓太后,满脑子都是找女儿,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那天下那江山,怎么也不可能落在她这个女人身上,所以她要抓住的就是自己能抓住的,比如亲情。 慕守业在京城里活跃,百花楼的消息已经送了出去。从李朔离开,百花楼就盯上了月满西楼的一举一动,每日都记录着进进出出的人员,虽然有所疏漏,但差错不大。 消息送出去得需要一定的时间,在此期间,还是得盯紧点。 李朔收到消息,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能进月满西楼的,除了罗刹门的人就该是慕守业了,果然夕阳的消息是对的。慕守业,定在京城。 京城还有个李召,这二人一定会不谋而合。5;151121779088459 “爷,会不会惹出乱子?”延辛问。 李朔负手而立,“这些日子,本王走访了边境诸多小国,也都劝了他们与大齐合作。虽说蛮夷之言不可信,但一时半会的谁也不会主动进攻,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 “慕守业一定会联络所有跟朝廷作对的势力。”延辛担虑,“若是起兵,咱们会来不及勤王。” “你真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吗?天下需要太平,就好比百姓需要安宁,这贸贸然的起兵就是在跟天下人作对。大燕与大齐打了那么多年,百姓早就厌恶了战争。”李朔冷笑,“而今谁先掀起战争,谁就不得民心。” 延辛点头,“可如果孤注一掷呢?” “慕守业是不可能孤注一掷的,若是李召,他要想坐稳皇位,就得顺应民心,把对天下人的伤害降低到最低点。”李朔轻叹,“否则本王一声令下,他就会众叛亲离。” “利州赵廉义已经开始通敌。”延辛垂眸,“慕守业若是找上他,真的会把大齐弄得乌烟瘴气。” “慕守业本来就想乱而取之,巴不得大齐乱起来。”李朔负手而立,前两日刚从大漠里回来,如今满脑子都是桑榆紧闭双眼的模样。 不过半月未见,那两个孩子就跟迎风长似的,就好像长大了不少。 第五百零一章 难道是她? 利州那头有魏崇明盯着,且李朔已经下令随机应变,若是无法掌控局势,可当机立断。 这当机立断是什么意思,魏崇明很清楚。 温泉山庄的消息也跟着送来,却让李朔愁容满面,还以为是谁,原是这大燕最后的血脉。他在想要不要出手帮忙?若是出手,便如同背叛了兄弟手足,背叛了大齐,帮了前朝余孽。 若是不出手,来日傅氏一族死绝,傅云华醒后怕是要怪他。 情理法,真是世上最磨人的三角关系。 “王爷?”延辛犹豫5;151121779088459了一下,“若是插手,万一皇上知道定然会觉得王爷背叛了朝廷。虽说王爷与皇上手足情深,可君王始终是君王。卑职斗胆,请王爷一定要三思而行,若是皇上记恨,来日秋后算账是要出大事的。” 李朔又岂会不知,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是大肚能容的? 皇帝嘛……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鼾睡。 左不过有些事情必须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前太子与文昌帝争夺皇位的时候,有遗腹子曰谦,此后字修。其母乃前太子随侍,后因太子感事将出,责其迁利州而居,籍中除名。 后前太子出事,文昌帝登基,大肆打压前太子党羽,杀的杀逃得逃,便也没剩下多少人知道这事儿。 没想到时隔多年之后,在大燕覆灭之后,还会有这样一支血脉冒出来。 算起来,这是傅云华最亲的人了。 傅氏一族被斩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这么几个。 李朔不希望桑榆一觉醒来,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感伤痛苦。所以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要帮一把。自己能探得这消息,想来慕守业也不可能不知道,而今夜印已经颇成气候,所以就差个出师之名。 早前不动声色,是怕引起注意,反而不妙。 如今……时机差不多了。 “下令魏崇明,务必要盯紧,慕守业这次入中原,估计会一次性解决所有事情。”李朔不禁担心沐桑榆的安全,“咱们不能太被动。” 延辛颔首,“卑职明白!” 不能太被动,就得主动,抢在慕守业之前!!!! “鬼医那头什么动静?”李朔问。 延辛低头,“夕阳姑娘说,还没……没找到解蛊毒的法子。” 李朔眯了眯眸子,前两日在朱莎小国,见到了一位女子,那女子轻纱蒙面冲他笑。当时只觉得有些奇怪,这女人的眼睛似乎有些熟悉,不知道在哪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如今提起蛊毒,他却猛地泛出这女子的音容笑貌,还真是奇怪。 “王爷在想什么?”延辛问。 李朔摇摇头,“没什么。” 没走两步,突然顿住脚步,骇然想起了一件事。 是当年的那幅画!!! 那是傅云华小时候离宫出走遇见他的时候,手里拿过一幅画,说是要去找画中人。他问过为什么,她只说要拜这人为师父,要行走江湖。 她当时……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在利州附近,这女子在利州附近!!! 身子骇然僵直,难道是桑榆瞒着什么事???这蛊毒,其实她自己心里有数??? 他当时看过画,是个典型的西域女子,生得妖娆万千,容貌倾城。 蓦地,李朔心头一怔。 难道真的是??? 第五百零二章 找到了 朱莎小国。 这是李朔第二次来到此地,为的是那对着自己笑的西域女子。然而这沙漠地带,女子都生得五官深邃,除非自己亲眼去辨认,否则还真的很难辨认出到底是哪个。 站在大街上,人来人往那么多,这女子一个个都轻纱遮面,用以遮蔽风沙袭扰,你又不可能上去把人的轻纱给扯了。所以要想找人,的确有些困难。 而记忆中那幅画上的女子,也不全然是清晰的。 李朔只记得有这么一个女子,仅此而已。 深吸一口气,李朔就站在街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锐利的眸不断的掠过眼前的女子。只希望能再见到那女子,可惜……在朱莎小国足足待了数日,也未能见到那女子的踪迹。 延辛道,“爷,约莫这人早就离开了,所以……咱还是赶紧回去吧!此处不在,许是去了别处,咱们再让探子多找找就是。” 李朔觉得很是失望,若是能找到这女子,说不定桑榆身上的蛊毒…… 人在何处? 到底在何处? “爷!”亲随上前行礼,“咱们在北边的位置,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有人说看到过这女子。” 李朔当即抬步就走。 越往北走越是荒凉,最后是戈壁。 不远处有几户人家,李朔眉心微蹙,回头望着四周。 此处离开镇子有些远,四下又没什么人。 李朔带的人不多,所以…… “爷,此处怕是不太周全。”延辛戒备着,“要不,咱们先走吧!” 李朔轻轻的咳嗽着,抬步往前走,如今的他还有什么可害怕的?桑榆因为蛊毒而昏迷不醒,孩子也在慕守业的手里,若是自己能努力着,让桑榆得解,那这一切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这几户人家,房门紧闭,不远处已经起风了。 大漠里的风,说来就来。 延辛道,“爷,起风了,赶紧走吧!” 李朔回望着那报信的探子,“是在这里吗?” “方才这儿站着一个老婆子,就是这样说的。”亲随行礼。 “看样子……” 李朔这话还没说完,这几户人家的房门顷刻间大开,蜂拥而出黑压压的一片人,当时就把李朔等5;151121779088459人悉数围困其中。齐刷刷的冷剑出鞘,明晃晃的刀剑刺得人眼睛疼。 风沙刮在脸上,眸光凛冽到了极处。 “爷!”延辛骇然。 李朔揉着眉心,“是哪儿来的?” 一帮人直勾勾的盯着李朔,可见是想要李朔的性命。 不等多言,双方当即动了手。 李朔站在那里,冷眼盯着为首那个黑衣人。 低低的咳嗽着,这风沙侵着肺脉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不过要对付这些宵小之辈,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李朔不出手,只是在等待时机。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虽然都是大漠人的打扮,可这武功路数,却遮盖不了他们是中原人的事实。 是以现在,李朔可以出手了。 李朔的速度很快,快如闪电。 对方还来不及出剑,就已经被李朔摁住了刀柄,一个人反手擒拿,直接扣住对方的肩胛骨就势摸骨而过,紧接着便是脱骨。 一般来说这是近身赤膊最好的法子,也是李朔在沙场上常用的。 不杀人,只是活捉。 黑衣人当下扑在了地上,李朔趁机脱了他另一条胳膊。 这下两条胳膊都脱臼,便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该杀的杀,该拿下的拿下。 李朔不紧不慢的踩上那人的脊背,“这大漠风沙大,埋个人倒是不留痕迹。死在这大漠里,也算是你们的光荣,要知道这黄沙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冤魂游离。你们与他们作伴,定然不会孤单寂寞。” 延辛轻哼,血染冷剑,“死在这儿,想来也不会有人知道。” “杀!”李朔下令。 头颅一个接一个的落地,鲜血飞溅在为首之人的脸上。那张满是惊惧的容脸,带着死灰般的颜色,浑身抖如筛糠。直到延辛染血的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他才疾呼出声音来。 李朔冷了眉眼,“带回去。” 这些人既然要杀他,必定是为了权势。他李朔自问私底下可没什么仇人,唯有这朝堂之上,实在是说不准。 “真是热闹!”有清脆之音缥缈而来,“听说你在找人,是在找我吗?” 李朔骤然转身,瞧着不远处的沙丘。 沙丘之上,有一女子坐在马背上,轻纱覆面。 说话的,大概便是她。 女子慢慢掀开脸上的轻纱,朝着李朔扬了扬手。轻纱随风而去,她勒紧马缰,快速策马而去。 李朔当即牵过延辛手中的马,上马急追。 “爷!”延辛急了,紧随其后。 若是李朔出事,那谁都别想活。 从黄沙漫天,到戈壁浅滩,李朔紧追不放。他倒要问一问,她是不是真的知道媚骨之毒的解法?若是真当有解,那…… 李朔内心激动得不能自己,终于在沙枣林之前,将女子拦了下来。 女子依旧坐在马背上,冷眼看着李朔,“大齐的晋王李朔。” “你到底是谁?”李朔问。 姣好的面容,曼妙的身段,倒也瞧不出真实的年纪,只觉得这双眼睛带着几分魅惑,几分蛊惑之意。这眉眼间,凝着淡淡的愁,也有着散不开的凉薄。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找谁。”女子盯着他。 李朔觉得,这话倒是在理。 “我在找一个人,先帝曾经宠幸过一个女人,位置大概是在利州附近,具体的谁都说不清楚。只听说是个西域女子,才华横溢,很有本事。” “昔日那云华公主还为此离宫,想着要去拜她为师。谁知,半道上出了事,此事就不了了之。”李朔盯着她的脸,“不知道姑娘,可知我在说什么?” 女子眉目微沉,只是神色略显复杂的看了李朔一眼,俄而别开视线仿佛不愿与李朔对视。许是生怕李朔,会看出点什么来! “傅云华……死了很久了。”她低低的说,声音轻得仿佛说重些便会疼到了骨髓,夹杂着异样的情绪波动。 第五百零三章 你是她母亲 李朔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眼前的女子,神色极为古怪的坐在马背上。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终究这桑榆的真实身份是不敢轻易透露的。 蓦地,女子抬头狠狠盯着他,“大齐李家都该死!都该死!云华公主做错了什么?不过是爱错了人罢了,为何要受此折辱,为何连入土为安都不给她?” “梅园自焚,身化灰尘而去。她本该无忧无虑,本该活得快快乐乐的,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她是无辜的,她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李朔,你也该死!我只是很奇怪,为何你还活着?沐桑榆还没变成傀儡吗?还是说,你已经杀了她?亲手杀死自己心爱女人的滋味,是不是很痛快?” 李朔笑靥凉薄,“她没死,你失望了吗?” 她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媚骨之毒无人可解,她还是会变成傀儡,早晚会杀了你。” “是你对她下达指令!”李朔眯了眯危险的眸子。 “是又如何?你以为利州只有你的势力吗?”女子瞧着远处的大漠黄沙,“我会为先帝报仇,为公主报仇,你们这些该死之人都该被千刀万剐。窃国之贼,该死!” 李朔一怔,“你跟傅云华是什么关系?” “哼,你不是说过吗?我伺候过先帝,我是先帝的女人,自然是要为先帝复仇。”女子绷直了身子,“你以为你现在抓住我了,便是万事大吉吗?我告诉你,我不会帮你救沐桑榆的,她是你的女人,该承受这一切。” “云华小时候去找过你,但她磕着脑袋,忘记了很多事情,包括年幼时我与她的相遇。”李朔盯着她,“许是连你都忘了,所以……” 女子眉心微蹙,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你让人装成王世年,留在了平城,为的不是桑榆吧!”李朔道,“你不但在平城有细作,还跟利州的温泉山庄有所联络。那有傅氏一族的遗脉,所以……是你们最好的出师之名?而今,5;151121779088459慕守业应该也去了利州。” “慕守业!”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女子眸色一沉,“你怎么知道这些!” “本王虽不在京城,不在利州,可为了桑榆的蛊毒,本王自然得耳听八方。”李朔轻叹,“你只道要为前朝复仇,可知有些东西只是顺应天命罢了!成王败寇,本就是人间常事。” “之于桑榆,并非权势地位,你既然要为先帝报仇,想来也是深爱过一场,难道不知如此这般与那些心狠手辣之辈没什么区别?”李朔只觉得她跟傅云华的关系似乎有些非同寻常。 是以他尽量多提傅云华,想多观察观察她的反应。 “云华虽然身死,可你想过没有?若她魂魄不宁,你这么做,她会欢喜吗?”李朔问,“她既是如此善良之人,定不希望因为自身之故,而惹来战火燎原,天下生灵涂炭。” “我管不了那么多,她死了,这天下这大齐就该为她陪葬!”女子怒喝。 “你是她母亲!”李朔疾问。 “是!”女子脱口而出。 那一刻,四下一片寂静。 仿佛意识到自己被李朔套了话,女子的容色变得格外狰狞,“李朔!!” “人都死了,还留着秘密做什么?”李朔轻叹,“文昌帝没了,云华也走了,慕容皇后也不在了。如今就算你守着秘密,又有什么意义?” “你想让傅云华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你想让她寄养在皇后膝下,可你想过没有,有些事情真的人算不如天算。傅云华死了,才会有沐桑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女子骇然,“什么叫云华死了,才有沐桑榆?李朔,你要是敢骗我,我一定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李朔凝眸看她,“你自己去找鬼医不死不救吧!毕竟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想来鬼医不会骗你。” 语罢,李朔策马而去。 “爷?”延辛一愣,“好不容易找到,就这么放过她吗?” “她会去救桑榆的。”李朔面色黑沉,“眼下最重要的是利州那边,慕守业啊慕守业……不知道你的千里良驹,跟本王的鹰隼比起来,到底谁更快。” 比速度,两条腿的不如四条腿的,四条腿的不如长翅膀的。 所以慕守业在跟庆王达成协议之后,还来不及抵达利州,就已经被魏崇明抢了先机。 当然,魏崇明不会蠢到打草惊蛇,他要引蛇出洞。李朔说了,赵廉义得发挥最大的价值,把赵廉义身后的人引出来,俄而就是借力打力的时候。 在慕守业到来之前,把这事儿给办得稳稳当当的。 赵廉义坐在魏崇明的书房里等着,愕然看到魏崇明的书桌上摆放着温泉山庄的地形图,当即愣了半晌。 须臾,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是李霸推门而入,见着赵廉义的时候不免愣了一下,“你怎么也在这儿?” “你怎么也来了?”赵廉义愣了愣,“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李霸面色微凝,“说是有要事商量,只是怎么找了你我,自己却不见踪影了?” “你可知道是什么事?”赵廉义佯装不知这图纸的事儿。 李霸摸着胡子想了想,“我猜应该和之前的沐姑娘一事有关,当时沐姑娘失踪,那晋王殿下发了好一顿的火气,后来晋王走了沐姑娘却出现在京城。” 赵廉义不解,“这有什么联系?” “你想啊,人怎么就被送回京城去了?要是被抓,应该予以威胁之类,可殿下没有收到威胁。所以我想这京城里的沐姑娘应该不是当日的沐姑娘,否则晋王那么宠爱她,怎么舍得送去尼姑庵呢?”李霸意味深长的说着。 好像是这么个理。 李霸继续道,“这利州一定有人,替换了真正的沐姑娘,所以知府大人才会继续追查。而今,定是有了眉目,找到了蛰伏在利州的细作或者是奸佞之人。” 赵廉义心头一颤,面上不改颜色,“这么说,倒是极有可能。” 第五百零四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李霸煞有其事道,“你也知道,我老李是个莽夫,能猜到的也就是这些。老赵,你聪明你来猜,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已经尽力了,实在是猜不到。” “约莫也是与你所想的一样。”赵廉义心里有了另一盘算。 脑子里,想着桌案上那副地形图。 久久等不到魏崇明的到来,赵廉义有些着急,不顾李霸的挽留提前离开。 等着赵廉义离开,魏崇明才慢吞吞的走来,“走了?” 李霸颔首,“走了。” 魏崇明进门,随手拿起桌案上的图纸,“看样子是去送信了。” “真的能抓住他吗?”李霸有些担虑,“赵廉义此人太过聪明,怕是……” 魏崇明轻叹,“我们出生入死,兄弟那么多年,按理说应该是相互扶持荣辱与共,如果不是真的到了这份上,我也不想这么多。” “艰难的日子里都没有心生背叛,反而到了太平盛世,到了这荣华富贵跟前,反而变了人心,你说我们这么多年的生死之交,怎么就抵不上金黄银白呢?” 李霸憨厚一笑,“至少我不会!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5;151121779088459他,如果真的是他害死了孙桂他们,我……一定亲手杀了赵廉义。” 魏崇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到万不得已,生擒吧!他身上背负着太多的秘密,得让他一一吐出来才行。不着急,不着急!给他一次机会,看看他这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如果会回头,你放过他吗?”李霸问。 魏崇明没有回答,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有些问题真的没办法当机立断。 赵廉义悄悄出了利州城,这温泉山庄的位置他大致都记在了脑子里,他这人的记性本来就好,所以……城隍庙里早有人等候,见着赵廉义的时候低声呵斥了几句,“怎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 “温泉山庄!”赵廉义冷了音色,“具体的位置,我不清楚,但大致的位置我可以告诉你。若是你能赶在魏崇明的前面把人给劫了,那我们就胜利了一半,来日就算引兵入关,也是名正言顺。” “好!”黑衣人点点头。 二人一合计,当即部署了兵力,准备突袭温泉山庄。 这个位置算是天险,易守难攻,所以要想顺利进温泉山庄,光靠强攻是不行的。赵廉义思来想去,既然对方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首先要做的就是囤积粮食,还有日常饮食用品。 只要能盯紧点,应当会有破绽。 不能强攻,只能靠智取。 这日常出山庄采购,的确是温泉山庄里的必要途径。 是以只要沿着这条线,定然能找到进山庄的路,只要进去……就可以里应外合。麻袋都是从里面戳破的,所以这一招惯来用在行军打仗之上。 兵不厌诈! 果不其然,两日后,便见着有人从温泉山庄的方向出来。 魏崇明揉着眉心,“这赵廉义,果真是个人才,早前咱们怎么没想到?” 李霸一笑,“聪明反被聪明误,咱们可从未想过背叛殿下,他却想到了……不是吗?” 第五百零五章 抓住他 背叛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只是纵容和当机立断的选择。5;151121779088459 魏崇明吩咐李霸蹲守,李霸不敢松懈。 赵廉义真的找人混入了温泉山庄,短短数日就将庄子里头的情形摸得一清二楚。这里头主事的是王妃,只是这王妃是谁家的可就说不好了,有说是先帝的遗孀,也有说是胡王的,更有甚者说是前太子的。 横竖,是傅氏一族遗落在外的遗孀就是了。 这王妃还有个独养儿子,因为生他的时候受了不少颠连困苦,以至于这世子爷生下来就有些先天不足,到了一定的时候便会寒毒发作。 每当这个时候,便需要泡在这硫磺温泉水里祛除寒毒,保住心脉。 得到这个消息,赵廉义便打算从这世子爷入手。 所谓世子爷,其实就是谦修。 自打谦修被沐桑榆驱逐出京城,他身上的寒毒便愈演愈烈,大夫说是气急攻心,以至寒毒不受控制,如今……更是常常需要泡在温泉池里,才能续命下去。 对于谦修而言,这算是耻辱,可若说是耻辱又只是不甘。 不甘的同时,对沐桑榆心生了另一种情愫。陌生之余,多了些许不知名的稔熟,说不清道不明那是什么感觉,一见如故的故人? 可明明是敌人!!! 自己的大计就是被沐桑榆破坏的,是以他该杀了她才是。 殊不知这世上最奇妙的便是血缘,割舍不掉,存于骨血之中,永世留存。 四下无人,谦修一脸苍白的坐在温泉池里,只要一想起自己这病,便是恨得咬牙切齿。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身为傅氏一族的后裔,肩上担负的何止是自己的性命。 光复大业,大燕的兴衰荣辱。 当初的百废待兴,如今已成了太平盛世,他不知道推翻大齐还我大燕河山到底意义何在。 蓦地,谦修骇然睁大眼睛。外头似乎传来了脚步声,是谁? 快速起身,谦修扶着温泉池的边缘往外看。 突然脖颈一凉,一头栽在温泉池中。 谁都不知道,这温泉山庄的世子爷已经被装在馊水桶中运了出去。等着众人反映过来,小主人丢了,已经是为时太晚。 “将军?”底下人望着李霸,“这要怎么样?” 李霸深吸一口气,“盯着,看看去哪儿。”心头却清楚,这估计是要人赃并获了。 果然,城隍庙内,赵廉义早已等候多时。 踢了一脚装在黑色布袋里的谦修,赵廉义回头望着那黑衣人,“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世子爷。”黑衣人上前,“你若是敢欺瞒主子,来日主子做了帝君,绝对不会放过你。”说着,俯身打开了麻袋。 谦修面色惨白,嘴里塞着一团布,呜咽着无法说出话来,只是瞪着一双愤恨的眸扫过眼前众人。 “傅氏一族的遗脉。”黑衣人轻轻拍着谦修的脸,“这可真是一份大礼。” “听说慕守业出现了。”赵廉义笑靥凉薄,“若是他得知这大燕最后的皇子落在咱们手里,该如何作想?是不是会带着鬼狼大军屈服?” “那就是如虎添翼!”黑衣人朗笑两声。 第五百零六章 生母 如虎添翼? 李霸心中咒骂:添你个屁,待会给你一锅端了,看你们怎么嚣张。 这赵廉义与这黑衣人也不知在倒腾什么,看着好似在等人。李霸寻思着,难不成那大梁的细作5;151121779088459还敢大摇大摆,大批人跑过来??? 把大齐当什么了? 真以为他们这些将军驻守利州城是吃干饭的?放下了手中刀剑,便成软脚虾? 可李霸真的没想到,这次他们竟然来真格的,不多时这城隍庙内外便出现了不少人。大梁和大齐的人还是有些区别的,五官容貌更为深邃一些,所以就算他们穿着便服,李霸也能认得出来。 这些龟孙子,还真敢在大齐的土地上大摇大摆的出现,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现在时机还不到,所以李霸不能动手。 眼见着人被带上了马车,李霸便领着人悄悄跟着,这里会有魏崇明的心腹来接手,继续跟赵廉义较量。 温泉山庄丢了世子爷,而这世子爷又被带走了,赵廉义便有足够的分量跟温泉山庄的人谈判。他们就算心有不甘也得投鼠忌器,不得不跟赵廉义坐下来交涉。 那可是大燕最后的皇子!!!! 决不能有事! 消息一直源源不断的反馈到李朔的手里,李朔面色僵冷的坐在胡王跟前。 “爷?”延辛道,“不死不救那里也有了消息,说是有个陌生女子去了东寻,至于后来发生何事,大概要等夕阳姑娘的消息。” 李朔点点头。 “什么陌生女子?”胡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有些紧张,“你们在干什么?” “给云华下蛊毒的,是云华的生身之母。”李朔望着他,“想来胡王殿下,是心里清楚的。” “什么?”胡王骇然,可转而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还回来做这种事情?彼时不愿入宫,此后又将孩子送出,这般女子不是该无情无义吗?如今这样是做给谁看?” 李朔约莫听懂了些许意思,“那鬼医知道吗?” “他一手掉的包,能不清楚吗?皇后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是鬼医把孩子带到慕容皇嫂身边的。”胡王轻叹,“皇帝很喜欢那个女子,可惜啊……她是西域女子,人人眼中的妖女。” “没有脚的鸟,与皇帝也只是露水之源罢了!皇帝知道云华是她所生,从小到大只要皇后能疼她,便什么都依着皇后。皇后擅杀后妃,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后因为生产而有损身子,是以再也无法生育,但哪个娘亲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长得像不像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只是皇后,太需要皇帝的爱了。” “有了云华,皇后才是皇后。”胡王仿佛想起了什么,“只是后来,便再也没有那女子的消息了。皇帝也找过,可惜她易容术惊人,一旦有心躲起来,便是怎么都找不到。” 李朔问,“那你知道前太子还有遗孀在外吗?” 胡王笑靥凉薄,“知道的话,不得杀了吗?永绝后患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回做了。” 所以,他真的不知道温泉山庄的事。 第五百零七章 回光返照 既然胡王并不知道太多,李朔便觉得没有必要说太多,是以当即起身想离开。 “不想再坐会?”胡王问。 李朔不语。 胡王继续道,“是怕我知道太多?大燕都没了,前太子不前太子的,还有什么关系呢?那些陈年往事,就算被人戳穿了,也只是茶余饭后的笑柄而已。” 轻叹一声,“其实你心里还是想问点什么的吧?比如云华的生母,我只说了经过,可你不知道前因后果。你突然提起,是因为你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外的东西。” 李朔凝眉,“给云华下蛊的便是她。” 胡王骇然心惊,“你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李朔冷笑两声,“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怎么会这样?”胡王面色微白,“那么你们可找到人了?” “找到了。”李朔淡然,“又走了。” “怎么可以放她走?”胡王骇然起身,“你可知她是谁?那是西域的圣女,那是圣女啊!!!圣女下的蛊毒,那是无人可解的,她本身就是世上最无解的蛊。” 李朔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王揉着眉心,“你以为圣女是什么?是天边的月亮,是地上的月牙泉?那是行走在人间的蛊,只是一种容器罢了!圣女从小被饲养,根本不被当成人。他们的体内聚集着各种各样的蛊虫,从幼年开始挑选,最后一个个死去。” “能活到最后的,就是最毒的蛊人,百毒不侵的同时,其寿命也比常人更短一些。所以她们终其一生,都在为自己的寿元如何延续而努力着。” 李朔想了想,“你是说,这些所谓的圣女都比较短命?” “是!”何止是短命,几乎是不择手段的在续命。 胡王问,“你所见的,是不是容颜倾城,宛若少女?” 李朔颔首,“对!根本看不出年龄,乍一看还以为跟桑榆年纪相仿。” “那她……也差不多了。”胡王惋惜。 李朔不解,5;151121779088459“为何?” “越是到最后,容貌越是宛若少女,但这是回光返照。”胡王轻叹,“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她不愿与先帝在一起的原因。有些东西啊,真不是你眼睛所能看到的。她知道自己命数不长,所以才会把云华寄养在皇后的膝下。” 李朔点点头,“她如今去找鬼医求证了。” “鬼医会告诉她的。”胡王揉着眉心,“自从跟先帝在一起,先帝满脑子都是她,她甚是爱中土的梅花,所以先帝把云华放在了梅园里。这丫头随了她娘的貌美,她爹的聪慧,也喜欢梅。” 顿了顿,胡王面色微白,“但愿……她这次不会做傻事,能把云华安全的带回来。” 李朔也希望如此,只不过又得等一段时间,等待是最煎熬的。 这一等,足足等了半个多月,夕阳的消息一直没来。 连利州那头都有了好消息,可大漠里……怎么就杳无音信呢? 是出了意外? 李朔惴惴不安,若是桑榆出什么是,那他所做的一切就都会失去意义。 第五百零八章 救她 大漠深处,风沙万里。 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有红衣蹁跹,有容颜绝世。 不死不救站在那里,瞧着面色惨白的女子,无奈的轻叹一声,“师妹,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先帝死了很久,何必还掺合进来,如今倒好……” “师兄,我错了。”她敛了眉眼,掌心的红线已经快到指尖了。 “何止是错了,简直是错得离谱。自家闺女都不认得,你这当娘的……没喂过奶,没给她把屎把尿的,如今一见面就给人下了傀儡毒,还指着女儿去杀了自己的女婿……”鬼医哭笑不得,“你说你这不是造孽吗?” 女子红了眼眶,“这是报应。” “师妹啊,你为了自己能活着不断的奔波在外,那是无可厚非的。可先帝已经死了,你就不该迁怒无辜之人。冤有头债有主,你要对付李家人为先帝报仇,这心思我懂,可就算她不是云华是沐桑榆,那也是无辜的。”鬼医翻个白眼,“这下好了,你差点把自己的女儿给了结了。” 鬼医摇着头,“行,你真行!我都服了你了!我就知道这媚骨之毒肯定是你的手笔,却不知你还活着……唉,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既然找到了,也知道了,该怎么就怎么吧!” “如今她……”女子低低的问,“如何了?” “如何?哎呦,那可好得很啊,不能吃不能喝的,躺在床上跟个活死人一样,别提有多痛快了。”鬼医笑嘻嘻的说,“你要见一见吗?那丫头如今转生在桑榆身上,反正换了皮相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见不见都无所谓。” 鬼医翻身上马,“师妹啊,祝5;151121779088459你以后潇洒快活,这闺女……我慢慢治,就不必你多费心了,免得你到时候看着看着,又觉得这闺女不像你跟那文昌帝生的,改明儿又给毒死了。” 女子忙不迭拽住鬼医的裤管,“师兄,我知道错了,你带我去见云华吧!” “她现在不叫云华,叫沐桑榆。”鬼医揉着眉心,“你要记住了,否则在慕守业跟前说漏嘴,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桑榆小丫头现在只想要太太平平的过日子,等她好了我就给送回李朔身边去。” 仿佛想起了什么,鬼医又道,“对了,你那闺女好样的,一次给生了一对龙凤胎。那两个孩子就跟个机灵鬼似的,哦……你还是别看了,毕竟长得更像李朔一些。你恨着李家人,别到时候把这两孩子都给我折腾了。“ 鬼医哼哼一声,“老头子我,舍不得。” 语罢,鬼医策马而去。 女子当即翻身上马,“你等等我!” 眼角有泪蔓延,不知是欢喜还是惆怅。 喜的是,死而复生的人是自己的女儿,换了皮相可内里却是一样的。 惆怅的是,此去经年,将是一场生死大劫。 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不知道能否在有生之年求得女儿的原谅,若是不能…… 夕阳一直在等消息,桑榆近来的状况不太好。而且,是越来越不好。身子越来越凉,脉搏也跟着越来越弱。夕阳着急,又不敢给李朔发消息,万一晋王急了带着人杀过来该如何是好? 鬼医走的时候,桑榆还是好好的,也不知最近是不是因为天气变化所致,总觉得不太对。 灌下去的药,总在此后的几个时辰里,一点点的溢出嘴角,似乎逐渐的开始排斥。 早前鬼医交代过,出现这种情况,大部分原因是她的身体病变。 一想起这个,夕阳就火急火燎的。 可她没办法,她又不是大夫。 何况桑榆的蛊毒,谁都治不了,只能等鬼医回来。而今鬼医去了北疆,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消息送出去,就跟泥牛入海一样,没有半点回应。 蓦地,远处传来尘烟。 沙丘上,有人影浮动,策马而来。 夕阳绷直了身子,定定的望着不远处疾驰而来的两个人,是鬼医吗?看上去倒是有些像! 对,是! 夕阳撒腿就迎上去,直接跑到了马下,惊得鬼医当即勒住马缰,翻身下马,“找死啊?我要是没勒住,你非得被马蹄子踩死。” “老头,你快点,我姐姐好像不太对。今天早上,你走的那几日,她吃了药都会一点点的吐出来,今天已经完全喂不进去了。老头,你快点!!!”夕阳急哭了,“我姐姐,我姐姐会不会有事啊?” 鬼医一听不对,赶紧把缰绳丢给夕阳,撒丫子就跑。 后面,有女子策马疾追。 夕阳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赶紧回去。 抹着眼泪牵着马,夕阳边走边哭。 鬼医进门的时候,女子也紧跟着进去,乍见躺在床榻上面如死灰的沐桑榆,整颗心都跟着揪起。看了一眼,便走出了房间,蹲在那墙角掩面痛哭。 夕阳猛的抽抽两声,“你这是干什么?哭得比我还难过?里面出事的是我姐姐,又不是你姐姐。”这人太奇怪了,搞得好像比自己还伤心,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女子还在哭,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鬼医出来一声吼,“别哭了,进来看看,治病救人啊!哭个屁,在哭就要到坟前哭了!” 一听这话,女子赶紧起身我那个里头走。 夕阳一愣,房门却“砰”的一声合上。 站在门口半晌,夕阳才回过神来,敢情是个大夫。 可这大夫怎么如此伤心? 瞧着床榻上的桑榆,女子默默拭泪,“师兄,谢谢。” 鬼医冷眼看她,“现在谢还为时过早,只剩下一口气,你自己看着办。这蛊毒是你下的,如今也该你自己来收拾。我会治病救人,但于这蛊毒……终是不及你的手段。” 女子苦笑,“我知道该怎么做。” 有泪划过唇角,苦涩入骨。 这笔账,自作自还。 夕阳一直等在外头,等到了黄昏日落,等到了大漠日出,这屋子里头还是没动静。有好几次,夕阳扒着窗口想看,可里头没有点灯,黑乎乎的什么都瞧不见。 这种等待,真让人急得直跳脚。 第五百零九章 谋反 不只是夕阳在等,李朔也在等,等着夕阳的消息。 可这夕阳迟迟不来消息,利州那头已经抓住了赵廉义,抓住了这前太子的世子爷,就等着李朔下达命令,做进一步的指示,是以李朔能不着急吗? 保大齐太平,无外乎是为了让自己和桑榆以后能有个安生的日子。 然则,若她无5;151121779088459法周全,那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都会失去意义。 “王爷?”延辛上前行礼,“魏大人那头又来消息了,慕守业估计快到利州了,若是王爷迟迟不去消息,恐怕会耽误全盘计划。魏大人已经着手跟大皇子联系,到时候里应外合。” 李朔当然知道,这大梁的国君快要不行了,国内很快就会改朝换代。 到底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成败在此一举。 “让魏崇明,看着办吧!”李朔眉目微沉。 实在不行,只能自己去看一看。 这都多久了? 半月? 不止了吧…… 怎么还会没有动静呢? “有夕阳和不死不救在,夫人不会有事的。”延辛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王爷,若是如今放弃眼下的计划,也许这大梁出现变故,那大齐就会……王爷,二皇子主战,切不可成为大梁国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朔又岂会不知道这其中轻重,左不过…… 蓦地,李朔骇然扬眸,瞬时飞身而起。出手干净利落,直接捏了鹰隼在手中。鹰隼的脚上挂着一封书信,夕阳歪歪扭扭的字迹出现在信笺上。 这让李朔凝了晌久的眉头,顷刻间舒展开来。 红衣女子? 是圣女吗? 跟鬼医一道回来的,定然是傅云华的生母无疑。只要是她回来了,那桑榆一定不会有事!!一想起这些,李朔激动得不能自己,他想着很快……很快她就会回来了! “王爷?”延辛一愣,“是夕阳姑娘的信?说了什么?夫人如何?” “她会没事!”李朔难掩面上激动,“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延辛,传令利州,让魏崇明调兵吧!” “王爷?”延辛骇然,“未得皇命而调兵遣将,若是皇上问责下来,重则当诛。” 李朔深吸一口气,“去吧!” 延辛所说的问题的确存在,而且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发生。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鼾睡。李勋的皇位是李朔打下来的,而且还是李朔扶持的,正因为这样,到了最后……李朔更该死。 功高震主者,惯来不能全身而退。 那些自诩圣君明君的,杀了多少功臣? 若真说有一人不杀功臣,估计就是始皇帝了,千古一帝,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得的。始皇帝虽然暴虐,但纵观始皇帝即位,却从未有斩杀功臣的记录。 史书有云:功臣不能全身而退,嬴政何颜立于天下? 李勋……做不到这点! 兄弟多年,李朔心知肚明。 延辛也很清楚,只是一时间摸不透自家王爷,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调兵遣将,朝廷一定会知道。 如果皇帝知道是晋王的意思…… 闹不好,会给李朔扣上擅自调兵意图谋反的罪名,到那时就算你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皇帝也未必会领情。一个臣子,无需皇命,却能调动兵力,可见已经对皇权形成了莫大的威胁。 李朔的指令传到了利州,利州城顿时戒备森严,大批的军士开始满大街的抓人。 任何跟大梁有关的细作都被一一揪出来,赵廉义身边的所有人被马上控制,连同赵廉义一起被丢进了利州大牢。形势变得很是紧张,身为大齐的军事重地,这利州只要放开缺口,关外的敌军就会蜂拥而至。 从利州能直接打开大齐的门户,直捣京师。 所以利州,绝对不能动。 利州的境况直接影响到了京城,朝堂之上,议论纷纷,群臣都纷纷上奏,说是利州在调集兵力不知意欲何为,若是长此下去,许是哪日突然造反也未可知。 不只如此,谁都知道利州乃是李朔的始源地,动了利州就等于动了李朔。 但是现在,晋王被皇帝贬出京城,戍守边关,就意味着皇帝已经准备对李朔下手。见风使舵的那些朝臣,见着如此情形,哪还敢帮着李朔。 要么缄默不语,要么落井下石。 总归,逃不开这两者之间。 人都是现实的,尤其是这朝堂上的老泥鳅们! 李勋一直不吭声,把案上的折子都压了下来,黑着脸下朝回了御书房。在他看来,有些东西似乎如同离弦之箭,没了回头的可能。 可另一方面,他也是担心。 李朔会不会有朝一日,真的反了他的朝廷呢? 人心隔肚皮,哪怕是亲兄弟又如何?人总是能同患难却无法共富贵的,同患难是因为一致对敌,而同富贵……是因为彼此成了敌人。 “皇上?”杨云锡行礼,“晋王殿下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背叛皇上和大齐朝廷,请皇上明察!” 李勋轻叹一声,负手而立驻足窗口,“知道吗?朝上文武百官,没一个敢跟朕说这话。也就是你,杨云锡,你好大的胆子!” 杨云锡扑通一声跪地,“皇上恕罪!” “朕也不是傻子,那利州是什么地方,早前就有细作活动,老五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调兵遣将。连朝廷的非议都顾不上了,可见此事……定然是非同小可。”李勋眯了眯眸子。 “皇上圣明!”杨云锡面色铁青,脊背上寒凉得厉害。 袁成进门行礼,“皇上,丽妃娘娘那头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些见红了。” 还未足月却已经见红,那这孩子…… 李勋觉得头疼,慕容德那老狐狸就是攥着消息不肯透露,估计是想等着慕容玉儿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若是个皇子,那就可以…… 谁知外头又有人来报,说是婕妤娘娘有喜。 眉心突突的跳,李勋脸上未见喜悦,只是淡淡然的说了一句,“果真?” 早前看上这杨婕妤,是因为这人的性格脾气像极了云华,可……终究是形似而神不似,久而久之,李勋便也觉得厌烦了。 谁知这杨婕妤却似乎,缠上瘾了,越发的没有规矩。 第五百一十章 斗法 对于皇帝的改变,杨玉华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傅云华的事情她心里知道,也极力的模仿。 宫里有些以前的老人,那些老人在宫外也是无依无靠,所以在宫变中活下来之后,依旧留在宫里。是以杨玉华便照着这些老人印象中的云华公主模样,无论是从言行举止还是穿着打扮,都尽量的朝着傅云华靠近。 然而假的就是假的,这么多年的生活习性不可能因为后天的学习而改变。 皇帝不在的时候,她会当即打回原形。 李勋没有来看她,即便知道她怀了身孕,也仍是放下她去了临安宫。 是的,临安宫。 往常跟林玉姝无话可说,最近却仿佛话多了起来。 林玉姝很是高兴,只是皇帝留宿了几夜,此后长长的日子里,她的肚子仍是没有动静。太医说,此前小产伤着了根基,所以得好好的养着才行。 虽然无法成孕,然则皇帝能来也是好的。 棠如阁里,慕容玉儿发了脾气,挺着肚子将案上的东西悉数砸碎在地。 皇帝的心思越发的不可捉摸,自从皇帝钦点了兵部尚书,将这六部的人员佐以调动,皇帝手中的实权便越来越稳固,如果不能及时的抓住皇帝的心,那以后…… 慕容玉儿不敢想,身为前朝皇族的外戚,这身份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很尴尬的存在。 除非她能生个皇子,否则无论如何皇帝都不可能立她为后。 除了母凭子贵,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法子。 太后那头近来一直病着,连晋王府的苏侧妃也不见了,是以慕容玉儿就算想讨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压根见不着太后。 否则若是太后点头,后宫擢升之事,便是轻而易举。 太医来的时候,慕容玉儿重新躺了回去,冷眼看着艳儿,艳儿颔首悄悄的退出房间。 “娘娘近来是不是觉得有些焦躁不安?”太医蹙眉。 慕容玉儿点点头,“近来本宫总觉得肚子里胎动得厉害,太医,本宫的小皇子能不能足月?” “若是娘娘能静养,最好躺着不动,约莫可以足月。”太医行礼,“下官去开药,最好能让娘娘凝神静气,如此有助于胎气稳固。” “好!”慕容玉儿垂眸。 艳儿已经端着小米粥进来,“娘娘近来不思饮食,肠胃不太好,太医您瞧着这小米粥暖暖胃可好?”说着,故意将小米粥端到了太医跟前。 “自然是极好的,小米养胃。”太医笑着说,蓦地神情一愣,“等等!” 这一等,便等出了问题。 “这小米粥怎么了?”艳儿忙问。 太医蹙眉,“姑娘可否将这碗小米粥交给下官,容下官带回太医院查一查?具体的,还请娘5;151121779088459娘等一等,下官……得查清楚再说。” “太医的意思是,这小米粥里有问题?”慕容玉儿心惊,骇然坐起身来,“快拿去,若有什么消息,速速来报。” “是!”太医行礼。 艳儿送了太医出门,回来便瞧见慕容玉儿那凉薄的浅笑。 好戏,开场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让李朔回来 果不然,这宫里便开始热闹。 太医院的院首跪在御书房里磕头,后面跪着那位给慕容玉儿诊过脉的太医,一个个神情肃然,仿佛真当出了什么大事。 良久没有等到皇帝开口,院首低低的问了一句,“皇上?” 李勋回过神来,“此事当真?” 院首磕头,“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绝对属实,这是西域传过来的东西,按理说在大燕覆灭之后就该被铲除了,然则因为皇上登基时日尚浅,是以这冷宫里暂时还没……” 顿了顿,院首转了话锋,“冷宫里很少有人进出,宫里人最忌讳的便是那儿,所以这魅生长在冷宫里没有天敌也未曾受到多少破坏,一直肆无忌惮的生长。” 5;151121779088459“此物繁衍极快,且一旦生根便是根深蒂固,要想铲除必须斩草除根,否则来年春风起,照样遍地开花。此物能让人疯狂,请皇上速速下令,清理宫中的残余,否则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李勋点点头,“既然如此,查!” “是!” 宫里开始彻查“魅”这一植物,于是乎整个皇宫都沸腾了。 有些东西种下去容易,要想拔出来可就难了。就好比这拢月阁,当初不就是因为种了这“魅”所以导致刘燕初神志不清的发疯吗? 而今这一查,直接被人查了出来。 一瞬间,康嫔娘娘为人所害的消息,传遍整个皇宫。 最恐慌的莫过于临安宫。 林玉姝已然处于焦灼至极的状态,要是被人查出来,那她就是第二个秦琉璃。她不想变成第二个秦琉璃,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得那么惨。 林慧也没想到,这事儿会这么快被人揪出来。这才多久,好多事情还没有做完,怎么就……思及此处,林慧只能悄悄的出宫寻求林延卿的帮忙。 须知,林俨若是知道,一定不会再管她,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把她当成弃子。 若是如此,那她们母女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向阳宫卓太后处也听到风声,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长安,“魅?” “听说是西域传过来的,这东西阴毒无比,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发疯发癫。早些时候的康嫔,便是中了这东西的毒手,这才变成疯子的。”长安轻叹。 转而又道,“如今整个宫里都在彻查,咱们也查过了,倒是没有这物件。估摸着都在后妃的寝宫里,这帝王家的争宠约莫都是这样。” 卓太后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佛经,徐徐起身往外走。 今儿的阳光真好,只是这宫里的阳光再好,那也是冷的。 寒了人心,冷了肚肠。 饶是满腔热情,满腹情怀,进了这四四方方的地方,也能把人磨成鬼。 站在阳光里,卓太后回头望着长安,“可有她的消息?” 长安自然知道,太后问的是谁。 摇了摇头,长安轻叹,“边关那头没有消息,说是晋王殿下身边并无女子。这些日子,殿下一直在军营里布置边防,似乎并无异样。” 卓太后敛了眉眼,没有吭声。 “太后娘娘。”长安低低的喊着,“别着急,如今还会有比这更坏的结果吗?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总好过死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就当沐桑榆还活着。 “是哀家对不起她。”卓太后苦笑,“那么多次,都认不出来。其实哀家是有感觉的,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有点熟悉,可哀家真的没往里头想。卓家啊卓家……” “哀家为了卓家,为了整个南都卓家做了多少事,到头来卓家却让哀家母女分离。不,是差点生离死别。他们竟然要杀了哀家的女儿,宁愿哀家一辈子无儿无女。” “如此无情无义,还算是亲人吗?是家人吗?哀家做了这么多,难道他们的眼里真的只有荣华富贵,没有天道轮回吗?” “哀家为此背负的罪责,一辈子都赎不清,哀家有罪,哀家……不是个好母亲。” 都说太后是母仪天下的典范,可她只想当一个母亲,当沐桑榆一人的娘。 母仪天下,先是人母,才能仪态大方。 她当过母亲,却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那是每个女人都无法承受的事情,孩子,那是娘的心肝啊!是娘身上的一块肉,怎么舍得! “太后娘娘,如今说这些都于事无补,还是想想怎么把晋王殿下调回京城吧!”长安环顾四周,确信无人才继续道,“小姐失踪,定然是跟晋王殿下脱不了关系。” 既然想要见人或者见尸,都得从李朔下手。 卓太后自然知道这事儿就得从李朔这儿入手,可得找个借口才行。 如今晋王在外蠢蠢欲动,听说是在利州调兵,也不知是不是要造反。如果真的造反,倒也不是坏事,卓太后本来就不喜欢李勋,总觉得这人太过阴狠,城府太深不好掌控。 然则如果沐桑榆还活着,甚至于跟李朔在一起,那…… 那卓太后又不希望他当皇帝,怕只怕来日后宫三千,终是要成怨偶。 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不是佳丽三千的? 这大概就是当母亲的心,盼儿飞又怕儿飞。 “太后娘娘,晋王殿下真的会……”长安有些犹豫,没敢说下去。 卓太后摇摇头,“按理说是不太可能的,李朔若是真的想当皇帝,根本不必等到今天。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李朔在帮着皇帝做事,而且这背后……” 长安一愣,“那殿下没有皇命却调兵遣将,岂非……如今人人都在传晋王殿下要谋反,要是事成之后皇上帝位稳固,那这谋反的罪名……可能会被落实。” 这也是卓太后想不通的事情,李朔不是傻子,论文成武略,李朔真的不逊于李勋,只是当时他不愿当皇帝,所以才会扶持李勋。 而今却为了李勋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真是让人费解。 帝王家的兄弟情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奋不顾身了? 正说着话呢,外头有宫婢慌慌张张的跑来,“太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彻查 这咋咋呼呼的,让卓太后不悦的蹙起眉头。 长安当即训斥,“放肆,这是什么地方,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小宫女刚入宫,自然不知礼数,如今被长安一训斥,当即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吭声抖如筛糠。 见状,长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卓太后冷了面色,“什么事?” 小宫女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开口,“棠如阁丽妃娘娘见血,漪澜宫、漪澜宫亦是。” 一下子两位妃嫔见红,这可是少有的事儿。 卓太后面色微沉,心里隐约有了察觉。 长安摆手,示意宫婢退下,俄而道,“太后娘娘,如今后宫没有皇后,是以执掌六宫事的还是您。若是太后娘娘不出面,怕是这事儿没那么容易消停。” 深吸一口气,卓太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心里有了些许打算。 皇帝李勋早就到了棠如阁,这会宫里宫外都闹哄哄的,太后来的时候李勋当即迎了上去。 “母后怎么过来了?”李勋行礼。 卓太后轻叹一声,“情况如何了?” 李勋面露微涩,“不太好,太医说,见红……就算是早产,也可能有危险,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哀家一直病着,所以长久以来很少管着后宫。”卓太后坐定,低低的咳嗽两声,继而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如今的卓太后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身上少了很多戾气。 早前雍王李珩在的时候,那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已然被悉数敛尽。 李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卓太后,但这样的卓太后反而让他更担心。一直以来,卓太后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那种说一不二的霸气,是一国之母该有的威严。 可现在呢? 就像个富贵人家的老妇人,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睛里泛着少许灰白少许落寞,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难掩的安静。 毫无斗志。 太医出来的时候,说是孩子保住了,但需要卧床,直至孩子出生。 因为算是血房,所以皇帝是不该进去的,等着血气散了才行。 卓太后起身,“哀家进去吧!皇帝快去看看漪澜宫的情况,不可厚此薄彼。哀家,等等就来!” “多谢母后!”李勋转身就走。 瞧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卓太后苦笑两声望着长安。 慕容玉儿饶是倾城国色又如何,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上不得心的人,就算为他生儿育女,在鬼门关徘徊,也是没什么用处的。 宽慰了慕容玉儿一番,卓太后便离开了棠如阁。 太医默不作声的跟在卓太后身后。 “真的是因为魅?”卓太后冷着脸。 太医垂眸,“回太后娘娘的话……” “哀家虽然膝下无儿无女,可哀家也是女人,有些东西,你瞒不住哀家。”卓太后是谁,饶是现在不管朝中事,却不代表她是傻子。 精明这东西,是存在骨子里的。 太医扑通跪地,“太后娘娘息怒。” “皇帝不懂,那是因为他不想懂也不在乎,哀家问你话,是因为哀家不喜欢被人欺骗。”卓太后高高在上,冷眼俯睨着跪地的太医。 太医屏住呼吸,身子有些微颤,“太后娘娘容禀,微臣……微臣说实话。其实这一次丽妃娘娘见红是因为娘娘这一胎,本就有些先天不足。” 长安骇然,“若是如此,怎么不早禀报皇上?” “是丽妃娘娘让微臣瞒着的。”太医一抹额头的冷汗,“微臣不敢撒谎,丽妃娘娘说,她不能没有这孩子,所以让微臣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一胎。” 长安愣了愣,“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 太医面色泛白,“姑姑有所不知,丽妃娘娘苦苦哀求,微臣也是没办法。这一胎本就胎中不足,所以从一开始到现在就偶有出血症状,估计就算是保着,也未必能足月生产。” “那就这样吧!”长安轻叹,“真是儿戏。” “皇帝知道吗?”卓太后问。 太医摇摇头,“皇上……不知。” 其实卓太后心里有数,就算皇帝知道了又如何,这慕容家是前朝余孽,不管于公于私,这个孩子都不能生下来。既然横也是折腾竖也是折腾,倒不如…… “此事还有谁知道?”卓太后问。 太医连忙摇头,“微臣没敢告诉任何人。” 这可是要杀头的死罪。 “下去吧!”卓太后定了定神。 太医走后,长安才敢道,“太后娘娘,您说这丽妃怎么就这样不要命呢?”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没用了就会变成弃子。”卓太后轻叹,“左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变成弃子罢了!这人呢,总是贪心的,人心不足。” 伸手抚上凉凉的廊柱,卓太后眯了眯眸子,“估计是要清宫了。” 长安一愣,“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丽妃无缘无故小产,宫中开始搜查魅这种东西。”卓太后冷笑,“这一个个的手段高得很,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今漪澜宫那头也是。”长安补充。 卓太后轻叹,“去漪澜宫看看,到底玩什么花样。” 林家出来的,能是等闲之辈吗? 当然,那个临安宫的除外。 为何能把临安宫那位列为八妃之首,也不是全无道理的。这贤妃林玉姝终究是被人宠坏了,所以这心思便有些跟不上。 放一个没有大智慧只有小聪明的女人在八妃之首的位置,若是来日要对付林家,也是轻而易举的。何况,那八妃之首是出头鸟,多少双眼睛盯着,那日子可真的不好过。 漪澜宫内,林含雪面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上,太医刚刚给开了药,说是有些胎动,然则也没什么大碍,约莫是近来吃坏了东西。 于是乎皇帝让所有人去搜,搜遍整个漪澜宫。 在漪澜宫的角落里,发现了魅的花粉,就掺在林含雪的饮食之中。 这一发现,让整个漪澜宫的人都吓得不轻,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皇帝龙颜大怒,声言要彻查此事。5;151121779088459 连带着拢月阁的事情,一并处置! 第五百一十三章 六亲不认 宫里头的事情闹大了,这林延卿自然也兜不住,就算林慧是自己生母又如何?这生母虽然给了他性命,但终究什么都帮不了自己,而且……若是事情被查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甚至于,就算自己真的被抓住,父亲都未必会施以援手,所以人还是需要自私一点。 面上,林延卿自然要答应林慧,不然这女人不回宫死活要缠着自己,那该如何是好? 见着林慧终于回宫去了,林延卿二话不说去了林俨的书房。 林俨此刻正在书房里与林靖安说话,见着林延卿进来,这脸色当即拉了下来,黑沉得厉害,“一个个的不成器,一个风花雪月无度,一个儿女情长不知礼数,真是家门不幸!” “爹!”林延卿忙道,“儿子今儿来是想告诉爹一件事。” 说着,林延卿看了林靖安一眼,林靖安会意的行了礼退下。 “什么事?”林俨冷着脸。 林延卿道,“宫里头出事了,爹可知道?” “丽妃娘娘险些小产的事情?”林俨眯了眯危险的眸子,俄而默不作声的坐下来。 “此事,怕是跟贤妃娘娘脱不了干系。今儿她来找我了,所以……”林延卿轻叹,“儿子不敢做主,还望父亲明示。” 林俨站起身来,“胡闹!” “饶是胡闹,可事已至此,父亲再生气也没用,还是好好想着,该如何才能解决此事。免得到时候咱们林家会被临安宫牵连,若是如此……”林延卿一脸的担虑。 瞧着,倒是一心为林家着想。 林俨不说话,林延卿急了,“父亲,咱们林家若是不采取相应的手段,定然会牵连满门。这可是残害皇嗣,若是落得跟秦家一样的下场,那……” 说着,林延卿扑通跪地,这一副大义灭亲的正气凛然,看着真是刺眼。 5;151121779088459林俨凝眸看他,“你的意思是,让为父对付你母亲。你可知道,你这条命是你娘给的?” “儿子只知有父,不知有母。”林延卿垂眸,“从小,娘就不在我身边,所有人都有母亲,唯独我没有。不瞒父亲,儿子对母亲,的确有怨恨在内。” 林俨轻叹,伸手将他搀起来,“是为父对不起你们母子,罢了!此事为父会妥善处置,你先出去吧!” “父亲真的会杀了母亲吗?”毕竟杀人灭口是最好的方法。 林俨凝眸看他,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你为何会觉得,我会杀了你娘?” 林延卿不语。 “出去吧!”林俨背过身去。 “是!”林延卿慎慎的走出来。 恰好遇见东官来送药,当即问道,“这药……父亲的风寒痼疾还没好吗?” “吃了多少药,始终不见好。”东官轻叹。 “难怪……” 林延卿心头微冷,难怪这些日子时不时的找林靖安去书房密谈,恐怕是在挑选继承者了。自己为林家奔波在外做了那么多事情,到头来不如一个舞文弄墨的废物,真是可笑可悲! “公子怎么了?”东官问。 林延卿佯装无事,“好好照顾父亲,近来事多,难免会心思烦忧。” 东官行礼,却不知这林延卿的眼底,掠过一丝狠戾。 第五百一十四章 报应来了 见着东官送了药进去,林延卿快速离开。而今该说的都说了,自己在林俨跟前极力表现得如此恭谨,想来林俨不会过多怀疑。 出了门,林延卿想起了林慧。 虽然她是自己的生母,可在某些时候,他却期望自己的母亲已经死了。 至少那样,他会觉得心里痛快一些。 母亲在世,却从未顾及过他们在林家的日子有多难过,每日的仰人鼻息,每日的期盼着。最后将满腹的期盼,生生变成了一种愤恨。 这种愤恨,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林延卿对女人的印象。 他讨厌女人,所以践踏女人。 东官进门,“老爷。” “去说一声。”林俨眯了眯危险的眸子。 东官一怔,“老爷这是要……” “去吧!”林俨摆摆手。 “是!”东官行礼。 去说,无疑是去跟漪澜宫说一声。如今的漪澜宫林淑妃因为胎动而处于静养的状态,但是……静养却不是禁闭,有些消息能直达漪澜宫。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林含雪的眉心微微蹙起,当即坐起了身子。 依兰进门,快速合上房门,“主子怎么坐起来了?若是叫人看见……” 林含雪轻叹,凝眸看了她一眼,“去传太医吧!” “主子?”依兰不解,“主子哪里不舒服?” “把东西放在我房里。”林含雪将纸条递给依兰,面无表情的躺了回去。 依兰当即双手接过,低头一看,瞬时白了一张脸,“如此……” “照做吧!”林含雪闭着眼睛。 依兰点点头,只得将纸条焚烧,然后快速把东西放在了林含雪的床褥底下,俄而急急忙忙的出门找太医。漪澜宫里,又是乱做一团。 林含雪面白如纸,这一日,还是来了。 临安宫里,林玉姝和林慧都被困住。 林玉姝显得有些失控,“本宫是贤妃,是八妃之首,尔等放肆,怎么敢如此对待本宫?本宫要见皇上,你们这群狗奴才,都给本宫滚开!” 杨云锡很是尊敬,行了礼才道,“贤妃娘娘不要太激动,咱们都是依法办事,绝对不会乱来。只不过在临安宫里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是以请贤妃娘娘见谅。” “什么东西?”林玉姝骇然,不敢置信的望着林慧,“什么东西?” 林慧心头一震,当即行了礼,“杨大人,咱们娘娘可从不敢……” “此事轮不到你来插嘴!”杨云锡冷然,“贤妃娘娘,咱们都是奉旨行事,还望娘娘能体谅。继续搜!” 一声令下,临安宫里里外外再次被翻了个底朝天。 “皇上,皇上为何要如此?”林玉姝怕……怕真的…… 林慧摁住了林玉姝的手,示意她别太担心,毕竟有些时候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只要他们能忍住,别自乱阵脚,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何况,他们的背后还有个林俨,那可是满朝敬重的老太师。 林延卿答应过她,一定不会让林玉姝有事,这可是亲手足。 不多时,在林慧的房中搜出了魅的花粉。 林慧骇然,“不可能!不可能!” “贤妃娘娘,得罪了!”杨云锡行了礼,“这是临安宫的掌事姑姑,还请贤妃娘娘亲自去一趟暴室,有什么话还是去暴室说吧!” 语罢,杨云锡一挥手,林慧随即被摁住,当场押了下去。 身为临安宫的主子,林玉姝自然是责无旁贷。 更可怕5;151121779088459的是,内心的惶恐与心虚。 她一下子软了腿,所幸被身边的婢女当即扶着,才没有摔倒在地。再抬头去看林慧的背影,林玉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了张嘴,那一声“娘”卡在嗓子里,终是没了出口的机会。 漪澜宫被查处了魅的花粉,俄而在贤妃的贴身宫婢房内,也查出了这等脏物品,便是傻子也能联想到一些事情。毕竟这贤妃早前没了孩子,而今又无法成孕。 谁都知道,这宫中之人最是无情,饶是亲姐妹又如何? 贤妃不孕,若是淑妃和丽妃生下皇子,必定威胁到贤妃这八妃之首的位置,所以贤妃能对两位有孕的妃嫔下手,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宫里待得久了,这些事也就见惯不怪了。 林玉姝是抵死不肯承认的,但她是八妃之首,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这林太师府压着,谁也不敢轻易对她用刑。但是林慧就没那么幸运了,不过是个奴婢,还是个前朝的奴婢,进了大牢当即被打得皮开肉绽。 林慧总以为林家不会弃他于不顾,还指望着林俨能救她,便咬紧牙关,死不承认。 直到传来林玉姝被废了贤妃之位,降为才人,林慧才明白,自己怕是扛不过去了。 浑身血淋淋的躺在大牢里,林慧望着那金丝绣龙纹的黑靴出现在自己跟前,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身上没有半点气力。 手铐脚镣,沉沉的压着她的手脚,她含泪望着眼前的李勋,从嗓子里发出了破碎的声音,“奴婢……冤枉!” 袁成挥手,领着所有人退下。 空荡荡的牢房里,只剩下李勋站在那里,冷漠的瞧着躺在地上的林慧,音色沉沉极尽凉薄,“林慧,你为谁喊冤?为你自己,还是为林玉姝?” 林慧张了张嘴,“贤妃娘娘……” “可真是忠仆。”李勋冷笑,“当日你是傅云华的乳母,怎么没见你如此情深义重?如今对着贤妃,倒是可以生死相付,这是何道理?林家保你不死,还让你留在林玉姝身边,真是煞费苦心。” 林慧的鲜血染着睫毛,视线所到之处皆是猩红如血。 李勋这话,隐隐中,似乎有些不寻常的意义。 “你是云华的乳母。”他又说了这一句,“可也是你们亲手断送了她的性命,假传圣旨,赐死前朝公主傅云华,你们果真是好得很!!” 林慧挣扎着,想要翻身,奈何手铐脚镣太重,她根本无法动弹。 “那一日,朕从你们口中得知云华死前还怀着朕的骨血,你们可知朕这心里有多痛?朕,爱傅云华,是你们杀了她还杀了朕与她的孩子。单凭这笔血债,朕又岂能饶了你们!” 第五百一十五章 大漠孤烟直 李勋的剖白,让林慧愣在那里,始终不敢相信这便是当日那个无情冷漠的帝王。须知当初傅云华被烧死在梅园里,李勋真当没有半点异样。 不,若说真的有异样,那便是此后大病了一场。 宫里传言,是皇帝李勋不曾身临战场,所以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死亡,表现出了怯懦与畏惧的反应。 却原来,却原来是为了傅云华。 他压抑着体内的悲愤与痛苦,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掌握朝廷大权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报仇。 呵,这便是帝王爱? 林慧不甘的睁着眼睛,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至少为林玉姝辩驳,至少要用自己的生命,来见证林玉姝的无辜。可是张了嘴,口中只有浓郁的咸腥味快速涌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勋笑靥凉薄,徐徐转身离开。 “皇……”林慧攥紧了拳头,发出了低哑的弥留之音,“贤妃……冤枉……” 呵,真是够情义,临死都要替林玉姝脱罪。 “不管这一次贤妃是否真的参与此事,在朕的眼里,她都该死。不过朕不会杀了她,想来云华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看到她,毕竟这张令人厌恶的容脸,云华很不喜欢。”李勋垂眸。 林玉姝的命,是云华的,还是等着她回来处置吧! 李勋走出去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碧蓝色的天空5;151121779088459。 心头隐隐微疼,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云华,你还会回来吗? 朕一直在找你,朕会一直等,等到你回来。 林慧抵死都没想到,原来皇帝藏得这样深,当初他们自作主张的杀了傅云华,还以为皇帝没有半分在乎,却原来这笔账始终都在。 不过,既然这笔账能算在林玉姝的头上,自然也可以算在慕容玉儿的身上。 贤妃林玉姝虽然是个没脑子的,但也不至于第一时间想到杀死傅云华,定是那慕容玉儿挑唆的,毕竟……慕容家有太多的秘密,是不敢被外人所知的。 傅云华与慕容玉儿是“表”姐妹,所以慕容玉儿很是担虑,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便能解决慕容家的后顾之忧。 而傅云华的有孕,便成了消除林玉姝犹豫不决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的慕容玉儿,只见着林玉姝的落败,满心的胜利欢喜,俨然忘了当日还有这么一茬。谁都不曾想过,冷面帝王的心里,竟会在生死过后,衍生出这一片净土。 为傅云华所留的净土! 不过慕容玉儿还沉浸在欢喜之中,因为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是保住了。 留住了孩子,还扳倒了贤妃,真是满盘皆胜。 贤妃以魅之物残害后宫妃嫔,临安宫的掌事姑姑林慧认罪,被施以凌迟之刑。皇帝下旨,此事乃是林慧贱婢心怀不轨,欲为前朝报仇所致,是以挑唆贤妃为祸,其心可诛。 林玉姝虽然罪不可恕,然则圣上感念太师教授之德,特思罪不及家眷,不予株连,望老太师放心留朝。 因此事而使林淑妃及丽妃受罪,帝王特赐安抚,册淑妃为林贵妃,立丽妃为八妃之首。 乍听得这消息的时候,慕容玉儿的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点。 “主子,终是好事,八妃之首……” 还不等艳儿说完,慕容玉儿气急,一个巴掌便甩在了艳儿脸上,“本宫为他人做嫁衣,有什么好?贵妃!林家出了这样的事儿,没了八妃之首的贤妃,却有了一个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娘娘!” 慕容玉儿咬牙切齿,随手便将床前的药碗拂落在地。 砰的一声脆响,艳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慕容玉儿很少发这么大的火气,这是头一回,头一回气成这样。 “本宫费尽心机,最后换来的却是林含雪的步步高升,本宫到底有什么不好?论容貌家世,本宫何曾输给林含雪半分,何以事事都要屈居在她之下?”慕容玉儿泣泪,“为什么?” “主子,如今还有机会。只要主子能生下健健康康的小皇子,那就是皇长子,彼时……”艳儿有些畏惧,“彼时那林贵妃再厉害,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这肚子里的事儿,还真不是人所能控制的。 “那本宫就等着!”慕容玉儿眸色狠戾,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无论如何,本宫都必须生下皇子,这后位……定然是本宫的!” 林含雪,咱们走着瞧。 走着瞧! 可林含雪又岂会怕她,升为贵妃,底下来贺喜的人多不胜数,她身子不便,教依兰一一推了去,等着身子好转再让宫妃来行见礼。 然则奇怪的是,贵妃已经册立,距离皇后也只是一步之遥,可皇帝始终没有要将六宫事交给林含雪的意思。 这贵妃娘娘,似乎也只是个位份罢了! 后宫的大权,仍是握在太后娘娘的手里。 李勋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这后位终究得空着,有些债欠了得还。 可他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回来。 人总要在失去之后才知道可贵,好比李勋,好比卓君御。 李勋守着痴妄,卓君御守着孤冢,都是一样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卓君御已经重新娶了新夫人,只是他再也没有去过主院,一直住在厢房里,那间尹若兮住过的地方。有时候喝醉了,干脆就睡在坟前,清醒了就一言不发。 人去方知情深,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失去的东西也许可以找回来,但是死去的人,再也不可能回来。即便还活着,也不会傻乎乎的回来再续前缘。 痛,一次就够。 然则失而复得的喜悦,还真是极好的。 就好比这朱莎小国的街头,李朔想着既然那女子能出现在此处,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以便同这朱莎小国的国君议谈,拉拢这荒漠小国。 朱莎小国本就经常受周边诸国的骚扰,国君正是心烦意乱。 谁知这大齐使者竟会入宫求见,自然是求之不得,相谈甚欢。 中土乃礼仪之邦,人人仰慕有加。 李朔仪表堂堂,允文允武,更是得人敬重。数日交涉下来,已然达成协议,只等着明日便转回军营。 大漠的夜,总是这样凉。 李朔站在驿馆的院子里,负手瞧着那一轮明月。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真真是少有的壮观美景。 可惜啊,无人共赏。 蓦地,脚下滚进来一样东西。 李朔一愣,延辛怎么如此大意?眼下这情况,怕是被人盯上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小乞丐 四下无人,李朔低低的咳嗽两声,他自问警惕性很高,并且论武功还真是罕有敌手。早前是因为要给桑榆输内力,这才有些虚弱,否则……寻常人根本无法近身。 所以能靠近他,并且不为延辛所知的,怕是……少之又少。 李朔冷着脸5;151121779088459将纸条捡起来,里面一个字都没有,空白一片。 是恶作剧? 还是别有深意? 深吸一口气,李朔沉默不语,顾自思虑。这朱莎小国早前是他遇袭的地方,刺客跟利州有关,旁的倒也没什么,会是何人? 按理说,利州的事儿已经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着,不太可能再出意外。 那……是大梁? 是京城? 是庆王? 一声咳嗽,李朔猛地循声望去,一道黑影快速窜去。 说时迟那时快,李朔飞身而起,直扑黑影。 延辛蹙眉走出来,底下人低低的问,“大人,若是王爷知道咱们知情不报把人放进来,会不会重责咱们?” “重责?”延辛怀中抱剑,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哪还有工夫管咱们。从今往后,王爷那暴脾气可算是有人收拾了。” 说着,又是得意的干笑两声,“瞧好吧!咱王爷,今晚不会回来了。” 底下人不解。 不回来? 难道会出事? 可瞧着咱们的统领,怎么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 王爷,真的不会有事吗? 李朔的速度自然也是极快的,追到了民宿前,黑影消失了。李朔有些犹豫,虽说自己的功夫的确罕有对手,然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西域诸多小国,终是有太多的变数。 “在外头站着干什么?”有人在里面说话。 声音有些陌生,听不出来是男是女。 李朔冷笑,纵身一跃,便是翻墙而入。 黑漆漆的院子里,只有一颗沙枣树,什么都没有。房门紧闭,但是窗户上却映着两个身影,瞧着似乎是在下棋。 有声音道:我如今将他带来了,算我赢。 另一个道:那你有本事叫他进来,不然还是输。 于是,那声音变冲着李朔喊,“你到底进不进来?” 李朔又不是傻子,你说进来就进来? 转身,就走。 “瞧,我就知道他不会进来,算你输。” 哗啦一声响,是棋子被人拂落的声音。 “你这小乞丐好大的胆子,竟敢不听本姑娘的命令,小心我告诉我爹,把你的耳朵揪下来喂狗。”稚嫩的小丫头声音,带着任性的不甘与愠怒。 却是这样的熟悉,让李朔的脊背骇然绷紧。 不敢置信的转身,李朔瞪大眼眸,死死盯着窗户上的两个影子。 那小丫头的声音继续道,“果真是贱皮贱肉贱骨头,小乞丐就是小乞丐,没见过世面就是没见过世面,那糖葫芦有什么好,吃多了会变傻。已经这样傻,若是再傻一些可怎么好!” “别说是要饭,怕是连吃饭都不会,彼时真的要饿死了!我可告诉你,你若是饿死了,我是不会管你的。到时候别指着我给你收尸,往那乱葬岗一丢,还能给狼喂饱肚子。” 李朔红了眼眶,飞起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屋子里的灯,瞬时黑了下来。 有人站在屋子里,低低的问了一句,“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丢下我自己逃命吗?若是我死……” 音未落,便是那温暖的怀抱袭来,抵死的缠绵,哪还敢再松手,哪还敢再让自己后悔一次。 黑暗中,那闷闷的低吟,带着情难自控的嘤咛。 蓦地,传出桌椅板凳被掀翻的声音。 院子里的鬼医扭头望着自家师妹,“你家闺女凶悍得很!” “少胡说。”女子冷着脸,“不怕扯了你这胡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鬼医撇撇嘴,一脸的不甘。 俄而瞧着小师妹脸上的担虑,不由的嘲笑道,“你在担心什么?小两口几经生死,好得很呢!” “你懂什么!”女子轻叹,“大齐跟大燕,隔着国仇家恨,饶是相爱至深又如何?能敌得过人言可畏?能敌得过这……” “啧啧啧,瞧瞧,伺候过皇帝的女人就是不一样,还荣华富贵,人言可畏呢?”鬼医一脸的嘲讽,“若是真的稀罕那些个,这大齐的天下还轮得到这李勋?” “你自己落不得好,不相信什么狗屁爱情,就不能让别人也闻一闻这狗屁的滋味?我老头子瞧着这小两口倒是很不错,一个比一个情深义重,哪像有些人……哼……不要丈夫连闺女也不要,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临了还眼瞎心盲,自家闺女都不认识,差点以死谢罪!” 女子红了红脸,“师兄就不能嘴下留情?” “怎么,做得出来还怕我说?”鬼医翻白眼,“李朔和桑榆小丫头的事儿,我老头子帮定了。小丫头是我捧出来的,也是我送进宫里去的,跟你没关系!!” “师兄……” 鬼医哼哼两声,插着腰看着黑漆漆的屋子。 也不知道这里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下子都没声音了? 殊不知这会,某人正骑在李朔腰间,将李朔压在了桌案上,一脸戏虐的笑着,微凉的指尖轻轻掠过他滚烫的胸膛,那一副不要脸真当像极了初遇时的模样。 “小乞丐的身段不错。”她笑盈盈的说着,只是难掩口吻中的虚弱,“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银子,正好本公主近来缺钱花,给送花满楼里换点钱,就当是你给本公主献身了!” 李朔眉心微蹙,黑暗中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 死死抓着她纤细的腰肢,那一刻他仍觉得不够现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盯着这黑暗中的影子,生怕一晃神又把她弄丢了。 “不知在公主心里,这小乞丐能值多少钱?”他哑着嗓子问。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脸上,略带灼热的舌尖掠过他的喉结,辗转在他胸前。被她扯开的胸襟,失去了遮蔽的功能,将身上略显斑驳的伤痕悉数呈现在空气里。 随着她的举动,他觉得那些伤仿佛突然间全部开裂,疼得撕心裂肺,疼得他满脸是泪,却又忍着不敢吭声。 第五百一十七章 回来了 李朔问出口的时候,她没有说话,仍是保持着那个骑行的动作。 这样的静谧,让李朔觉得害怕,那种害怕失去害怕……突然间这一切都成了他的梦,一个人的梦。梦醒之后,他与她,打回原形。 腰间的力道在收紧,她下意识的哼哧一声。 “你想掐死我?”她低低的埋怨,俄而伏在他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够不够?” 抬头,她伸手摸上他的脸,掌心有些湿乎乎的。 下一刻,她快速从他身上爬起来,落地的时候却被他快速抱在怀中。 “别走!”他哽咽着。 “我点灯!”她轻轻推开他。 一个大男人,任性起来可真像是个孩子。不管不顾的,有些死皮赖脸,死缠着不放。他允许她点灯,却不允许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就这样,她觉得自己像极了蜗牛,身后拖着一个重重的壳。 某人死赖在她身后,就像是狗皮膏药,贴着不肯撒手。 生离死别一场,他哪敢再放开。 饶是烛光燃起,饶是满室亮堂,饶是这眉眼如画的心爱之人真真切切出现在自己的跟前,他仍害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春梦。 梦醒之后,她还是会走。 宛若那些传说中的狐仙,天亮之前必当离去。 桑榆头疼的揉着眉心,看着跟前坐着傻乎乎的李朔,总觉得自己认识了一个假的晋王殿下。传说中的晋王李朔,能征善战,允文允武,可如今怎么有些痴傻不寻常? 李朔就这样坐在她跟前,跟她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那模样,恨不能用视线在她身上戳个洞,然后用一根绳子穿起来,从此拴在裤腰带上了事。 “看够没有??”桑榆嘴角直抽抽,“没错,是我,是我沐桑榆,也是我傅云华。”她一声叹息,伸手捂着他的眼睛,“别看了!看的人心里发毛。” “你真当回来了?”良久,他才如梦般的吐出这么一句蠢话。 桑榆翻个白眼,“要不要试试感觉对不对?若是不对,就当我是狐狸精,来勾引当朝晋王殿下,有事没事还能给你生对龙凤胎玩玩。” 李朔握着她的手,“那你还走吗?” “去哪?”她笑嘻嘻的问,“去大漠里选个夫婿,然后让人家当个便宜爹?” 下一刻,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惊得桑榆一把圈住他的脖颈,吓得心坎砰砰直跳,“要死啊!我……” 唇,当即堵住。 此后,不许再说这个字。 怕了,真的怕了。 桑榆喘着气,呼吸微促。 李朔当即松开她,放在床榻上的时候,也不敢用力压着,始终用微颤的胳膊支在她的左右两侧,免得她再生意外。从一开始,他便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中气不足。 显然,她并未痊愈。 桑榆捂着胸口,面色有些微白,“你莫担心,只是有些喘不上气罢了!昔日生子,难免血亏,是以……” “不生了。”他盯着她,目不转瞬。 她一愣。 许是怕她不相信,李朔在她的唇上轻轻舔过,“再也不生了!” 她噗嗤笑出声来,她可什么都没说。 “小榆儿,回来吧!”他如同孩子般,眼睛里充满了渴望,“我想你!很想很想的那种,能不能回到我的身边?我想与你在一起。” 她两腿一伸,猛地架在他的腰上,于腰后夹着,“所以这便想冲着我发火了?” “是有些火……”他轻叹,徐徐吻上她的脖颈。 她低吟一声,他当即有些招架不住,身子止不住绷紧,底下生硬得难受。如同要涨开一般,又疼又硬,恨不能狠狠的要她…… 可她好不容易醒来,他怎么舍得? 桑榆回应着他,双手探入他的衣襟,慢慢的攀上他的脊背,“小乞丐,你可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我险些便回不来了。” 他猛地昂头盯着她。 “别怕,只是差一点。”桑榆抿唇,“我……” 她扭头望着窗外。 李朔自然知道她在想5;151121779088459什么,“那是你母亲。” 桑榆苦笑两声,“因祸得福,算是记得了一些事。记得了你是谁,记得了小乞丐,记得了……终是错了缘分的一场生死较量。李朔,你是始作俑者。” “所以你跟李勋……”他顿了顿,面上有些紧张。 怕她说出的确对李勋动了心的话,怕她…… “我忘却了你,却记得你给的感觉。”桑榆深吸一口气,“李勋跟你眉眼间有几分相似,虽不是你却被当成了是你。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里,其实都是你,左不过……” “以后,别再忘记。”他捧着她的脸,“终是我对不住你,但……我将用余生弥补。” “我要的不是弥补。”她眸色迷离,“李朔……” 他点头,“你陪我温酒促膝,我许你白首不离。” 唇齿相濡的时候,心中的忐忑终于放下。 其实哪来那么多的仇恨,左不过是爱得不够深罢了!深爱的两个人,历经生死,还有什么是看不透的。何必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既深爱,自相守。 这才是智者。 然则桑榆的身子经不得折腾,所以李朔只能继续忍着,浅尝辄止还不如干脆别尝。 桑榆别开视线偷笑,原来男人的怨妇之色,竟是如此的可爱。瞧,一脸的欲求不满,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恨不能拆骨入腹,却又不得不忍耐。 “小榆儿,我难受。”他声音沙哑,既然吃不得,只好继续在她身上寻求慰藉。 桑榆轻笑两声,“我刚醒,就让老头帮着我,带我来找你。等天一亮我就得回去,夕阳还替着我,我不能让她出事。” 她回头看见他眼里的落寞,心里更是难受。 “我身上余毒未清,必须回去继续诊治,否则……”她轻叹,“不过有她在,我不会有事,只是时日长短的问题。我知你等我太久,但如今也不会太久了。” “不管多久,只要你能回来。”李朔抱紧了她,“十年,二十年,我都等得!” 桑榆红了眼眶,眼皮子有些沉重,“我……我余毒未清还会睡,但沉睡的时间会越来越短,所以……” 声音,越发孱弱。 李朔的心里猛地揪起,当即松手。 却见桑榆双眼紧闭,唇角竟有黑血溢出。 第五百一十八章 我没事 见着桑榆晕厥的那一刻,李朔是惊慌的。 不管多坚强多镇定自若,在遇见最在乎的人或事之时,都不可能再保持最初的淡然自若。就好比现在,当李朔惊慌失措的抱着桑榆跑出房间,却不知要去找谁,疯了似的在院子里跑,鬼医是一脸懵逼的。 桑榆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媚骨之毒在她体内囤积了太久,所以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拔除。 那血只是毒血,满满的从体内被逼出来,实属正常。 鬼医瞧着守在床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李朔,轻叹一声扭头望着自家师妹,“可都看到了?” 女子将金针从桑榆身上拔除,眉目微沉的走了出去。 “她是我师妹。”鬼医瞧着李朔,口5;151121779088459吻带着少许惋惜,“圣女——梭赢,她在人世间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年,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你是男人,我希望你能大度一些。” 李朔凝眉不语。 鬼医又道,“她不愿原谅,你总归得体谅一些。生死都经历了,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李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的日子不长了,你总不希望让桑榆丫头抱憾终身吧?” 那种抱憾,李朔险些…… 是以,李朔点点头。 他懂那种滋味。 走出去的时候,梭赢站在沙枣树边上,眸色沉沉的盯着她自己的掌心。听得脚步声,当即收了手,回头看了一眼李朔,“我不需要你们李家人的同情,饶是云华钟爱于你,但你与我终是敌人。” “所以来日,你打算孤零零的走?”李朔问,“连女儿都不要了?” 梭赢一怔,不语。 女儿自然是要的,只是这女儿怕是不会原谅她。 从桑榆清醒到现在,这一路上桑榆都没跟她说过话,一句都没有。 换位思考,怕是谁都不会原谅抛弃自己的人,哪怕是自己的亲娘。 抛弃得这样干净,这么多年来,连一眼都不曾回来看过,如此无情无义之人,桑榆自然是不肯原谅的。毕竟皇后当傅云华是亲生,事事宠着,处处惯着,疼爱到了骨子里。 交相对比,便见优劣。 “要不起了。”梭赢说,“我是异族,并且还抛弃了她,用了掉包计将她送到了皇后身边,没有尽过一日作娘的责任,与她而言我比陌生人还不如。” 李朔问,“那她对你而言,是否很重要?” “自是重要,若可以,我愿将命都给她。”她红了眼眶。 “既然比命都重要,那为何还放不下面子?求个人,还需要本王教你?”李朔负手而立,“这人跟人之间,饶是母女也讲求个缘分。你与她若是无缘,定不会在她转生之后,还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若是如此你还不知道珍惜,那本王也无话可说了,你爱怎么就怎么。国仇家恨你若迈不过去,那便倔着吧!横竖本王是为她,不是为你,你生也好死也罢都跟本王无关。” 李朔只是不希望桑榆来日后悔! 梭赢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她忘不了文昌帝的死,却也舍不得重生的傅云华,心里头一直在打架。 鬼医站在门口指着梭赢骂,“就你知道国仇家恨,就你厉害,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算了。这活着人不如死了的人,老头子也算是头一回见识了。逼死了你自己,逼死了你家闺女,你就得意了是不是?” 梭赢身子一震,沉默不语。 鬼医继续道,“你死了就去跟文昌帝交代,就说你差点把你们闺女给毒死了,这样文昌帝就能高高兴兴,欢天喜地的抱着你,说一句我家小赢真棒,彼时你们就高兴了对不对?” “我就没见过这么狠的娘,你不回去见她倒也罢了,如今国仇家恨与自家闺女放一处,却还是选择了前者。梭赢,你是大燕的皇后还是大燕的贵妃?你无名无分,你以为你是谁?” “担着国仇家恨的云华公主都没有吭声,你算哪根葱?犯得着用你来担着这国仇家恨不放?真是吃饱了撑的,自己给自己添堵。” 一番话,说得梭赢说不出话来。 这…… 好像很有道理。 梭赢无名无分,若真的论起来,饶是文昌帝心悦于她一辈子,也不过是个路人罢了! 她为文昌帝生了云华,却不代表她有资格为文昌帝报仇。 谁都不知道她的存在,谁也不会承认,她的存在。便是她生了云华,云华也未必会认她,那她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梭赢白了一张脸,慢吞吞的在角落里坐了下来,沉默得让人害怕。 桑榆未能清醒,李朔守了她一夜。 直到黎明时分,桑榆才幽幽的睁开眼睛,乍见眸色紧张的李朔,还有紧握的双手,不免低笑出声来,“吓着你了?” 可不,差点疯了。 “我没事。”她又道。 他点头,“我知道,一直都相信你会没事。” 桑榆深吸一口气,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是生子后血亏,而后媚骨之毒的浸染,不过有老头在……” 他握紧她的手,一脸的期许与心疼,“没事就最好,不必解释什么。” 她点头,省了力气。 睡了那么久一下子见到他,她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于是,便只剩下了四目相对,凝望不舍。 天亮之后,李朔自是要回去的。 “我也要回去,不能让夕阳有事。”桑榆含笑看他,“你如今也该放心,我醒了,自然是有我醒来之后该做的事情,我有你的两个孩子,定不会让自己有事。” 李朔盯着她,不语。 桑榆继续道,“夕阳跟着我这么久,吃苦受累几经生死,我不能放下她不管。何况慕守业那边,必须稳住,否则把他逼急了惹出大祸来,你我也别想安生。” 这话是事实。 十指紧扣,他终是什么都没说,只紧紧的抱着她,用力的相拥。 “回去之后,我会给你消息。”她笑着说。 他心头微凉:若是不给消息,爷定会杀将过去…… 第五百一十九章 她要搞事 桑榆很庆幸,生命中遇见这么一个人,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你。饶是你捅了篓子,也能给你兜着。不管你犯了多大的错,只要你一个眼神,他就会软了心肠先低头。 她要回慕守业那边去,换做旁人稍稍自私一点便不会答应,明知山有虎为何偏向虎山行? 可他知晓,若是她不回去,夕阳要是有个好歹,她定然会抱憾终身,一辈子不会原谅她自己。所以李朔选择了退让,无条件的退让。 生死都经历过,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生,我生。”李朔说。 桑榆笑得红了眼眶,“下一句就不必说了,我们会好好的,合家团聚。” 他抱紧了她,“回去之后自己当心。” 知道他舍不得,她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我走了,你自己也要当心。利州那头,京城那头,都不省心。我只对付一个慕守业,你却要对付所有跟大齐对峙之人,你比我更累。” 语罢,她推开他,快速翻身上马。 趁着如今身子还能撑着,自然要赶紧离开。 最后看了一眼李朔,桑榆笑靥如花,“有朝一日,我会带着千军万马来娶我的小乞丐,所以我们家小乞丐要好好保重。若是跟着哪个野女人跑了,我定要将你们扒皮拆骨。” 他哭笑不得,看着那马背上的背影渐行渐远。 尘沙万里,扬手挥别。 不过现下他心情大好,一如延辛所料,自家王爷而今走路都带着难掩的笑,略略有些春风得意的情怀。瞧谁,这眼神都带着几分暖意,仿佛千年寒冰突然间开窍了似的。 然则延辛没想到的是,夫人既然回来了,为何没留下来,可是有什么变数? 李朔不说,延辛也没敢问,好在王爷心情大好,底下人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利州那头传来了消息,说是已经控制住了局面,连赵廉义此刻都决定回归阵营。不过赵廉义的话不可信,此人阴邪狡诈,所以不能深信但也不可不信。 魏崇明等人和赵廉义都是生死兄弟,当然希望赵廉义能改邪归正,左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李朔那头在就下达了死命令,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饶是这一次赵廉义改邪归正,通敌叛国的罪责是绝对不可宽宥的。 唯一的宽宥,便是对赵廉义家人的赦5;151121779088459免。 罪不及家人,是李朔给予的最大仁慈。 有了这道令,魏崇明等人也算是放了心。毕竟赵廉义杀了两位将军,的确该死! 京城庆王那头,瞧着没有半点动静,朝廷的人一直跟着他,看上去好似真的在养病。可这百花楼的消息却送到了李朔的手里,庆王开始调拨自己囤积在边关的军士,悄悄的送人进京城,不断的替换京畿防卫。 这是想把京城弄成一个孤岛,来日一旦发动了宫变,皇帝就会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当京城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络,帝王便会处于无尽的危险之中。大齐改朝换代而不被人所知,即便来日勤王大军得知,也是为时太晚。 李朔很清楚,李召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是真的想要李勋的命。 负手而立,这大齐的江山,真当比什么都重要吗?虽不说兄弟手足之情,这世上总归还有什么比皇权地位更重要吧? 如桑榆所言,李朔面临的几乎是所有跟大齐对峙的人,包括自己的兄弟。 早前撑着,觉得有些绝望。 如今她已经醒了,他便觉得有了意义。 不管做多少努力,他都愿意。 桑榆也没闲着,疲惫至极的回到了慕守业的地盘。 夕阳愣住,扑通就从床上下来,跪在桑榆跟前,红了眼眶哽咽着,“姐姐怎么又回来了?夕阳不是说清楚了吗?姐姐只管带着孩子走,回到王爷的身边去,姐姐你怎么就……就不听呢?” 这一次,夕阳似乎真的伤了心,跪在那里怎么都不起来,一直哭一直哭。 鬼医轻叹,领着梭赢走出去,这场面不适合外人在场。 桑榆慢慢跪在夕阳跟前,“我知你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夕阳,我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吗?这些日子我孤苦无依,若不是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根本不会有我今日。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你啊夕阳!” “人若不知恩,与牲畜何异?你当我是你姐姐,我也当你是妹妹,我是这样不管妹妹死活的姐姐?夕阳,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你我姐妹一场,当不离不弃相互扶持。” 夕阳满脸是泪,“还以为能让姐姐逃出生天,能合家团聚,谁知……” “我知你心意,可我这次回来,自是有打算的。”桑榆搀起她,“你可信我?” 夕阳点头,“我对姐姐深信不疑。” 桑榆眸色微沉,“慕守业不在大漠,便是我最好的机会。我虽余毒未清,但真想做点什么,却还是可行的。尤其是现在,大好机会,岂可放过。” “姐姐此话何意?”夕阳骇然。 桑榆抬眸看她,“你想不想与我过平淡的日子?从此不理这是是非非的纷争,只当个平民百姓?” 夕阳连连点头,“想!” “那便是了。”桑榆一声叹,“鬼狼大军不散,这天下永无宁日。” 夕阳瞪大眼睛,“姐姐??” 袖中双拳微微蜷握,桑榆自有打算。 趁着慕守业不在,山中无老虎。 正说着这话,鬼医快速进门,梭赢在外头守着。 “怎么了?”桑榆问。 “慕守业来消息了。”鬼医说,“我瞧着他的那些奴才们都聚在一起,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估摸着是大齐有了动静,想要趁虚而入。” 桑榆坐定,“我问你一件事,你当如实回答。” 鬼医愣了半晌,这丫头怎么回事? “如今的慕守业,是如何统领鬼王大军的?”桑榆盯着他。 鬼医蹙眉,“你要干什么?” “你只管回答我便是,若是在实权和信物之间做选择,鬼王大军会选择谁?”桑榆问。 鬼医猛地明白过来,这丫头是要干大事了。 第五百二十章 母亲 桑榆是要干点大事了,既然醒了,那么曾经对付过她的那些人,她就得好好的回敬一番,免得人人都以为她好欺负,以为欺负了她不必付出任何的代价。 印信在手,趁着慕守业不在…… 见着鬼医出来,梭赢赶紧迎上去,“如何?” “还能怎样,你为了先帝想复仇,她则是想保全自己的男人和孩子。”鬼医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都是情种!你们全家都情种!苦的是我们这些,还得跟着你们四处跑。” 梭赢深吸一口气,“师兄,如何?” “如何如何如何?”鬼医发飙,“还能如何,自然是去夜印。” “什么?”梭赢骇然,“去那里作甚?” “慕守业不在,你说做什么?”鬼医拍拍屁股就走,“都疯了,全都疯了,一个个狗胆包天!!” 梭赢赶紧进门,桑榆刚刚躺下,见着她进来的时候也没怎么搭理,背过身假寐。 “你为何非要去夜印,那地方是能随便去的吗?慕守业谋划多年,那可是他的老巢,你此刻过去不是送羊入虎口吗?”梭赢急了。 桑榆睁着眼睛,没有吭声。 “云华……” “我是沐桑榆。” 屋子里安静得很,梭赢愣了半晌,站在原地看着她幽幽的转过身来,一脸的淡漠疏离。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属于陌生人的拒之千里,“傅云华已经死了,如今我是沐桑榆。” 5;151121779088459看着梭赢脸上的黯然之色,桑榆继续道,“若你记不住,便不必再跟着我,我知道自己在作甚,无需你来教我。你若是做不到帮我,却要给我拖后腿,现在就可以离开。” 梭赢愣住,“你要我走?” “选择权在你自己。”桑榆深吸一口气,也不去看她,面色依旧沉冷,“而今我的,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即便身子里住着原本的傅云华,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懂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我不该……” “没有当初!”桑榆冷眼看她,“这世上若是有后悔药,还会有这么多不可原谅之事?我不恨你,但也不会原谅你。除却你抛却的事实,还有你给予我的蛊毒之痛。” “我不知,我真的不知你便是云华。我只是想对付李朔,对付李家大齐皇朝。”梭赢急着解释。 “跟我有关系吗?我沐桑榆虽然是李朔的女人,可我害过谁?沐桑榆跟你有仇吗?你下如此狠毒的蛊,难道就值得原谅?你不是我,不知道那些日子我经历了什么。”桑榆切齿。 “而今我也不是你,所以我完全可以忽略对你造成的伤害,毕竟……我们是陌生人,若不是你如今在帮我解毒,估计我懒得与你废话那么多。”语罢,桑榆道,“你出去,我要休息。” 梭赢哑口无言,真当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的女儿根本不在乎她,恶语伤人,话若利刃戳心。那不过是报应,报应她的割舍离,报应她荒谬的复仇。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梭赢站在门口,“我知自己不配得到原谅,只是,你也要顾及自身周全,还有那两个孩子。若你出事,那他们便是如今的你。” 房门合上的时候,桑榆再也笑不出来。 其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场嘴皮子之战,对她来说真的没有半点好处。 睡了一觉,已然是夜里。 夕阳伺候着桑榆起身,“姐姐身子好些吗?” “睡了这么久?”桑榆轻叹。 “鬼医说了,只要姐姐觉得舒坦,睡多久都没关系。按时吃药,便成!”夕阳扶着她去桌案边坐着,“姐姐先喝杯水,我去给你做饭。” 外头,传来脚步声。 梭赢端着饭菜进门,“我、我听得动静,就热好了饭菜,想着你醒了就会饿。” 桑榆没有吭声,倒是夕阳机灵,赶紧伸手端过来,“果真是夫人想得周到,姐姐饿坏了,正好能填填肚子。待会小世子和小郡主醒了,姐姐可以陪着他们玩会,有些事情不着急哈!” “对对对,不着急不着急!”梭赢有些面色发白,看着桑榆对着一桌子的饭菜只是看看,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不自觉的抬头去看夕阳。 夕阳笑问,“姐姐,觉得不好吃?” 这可是她亲自教的梭赢,怎么可能不好吃呢? 夕阳的厨艺,是桑榆手把手教的,按理说这梭赢做的也差不离才是。 “姐姐若是不尝一尝,怎么知道好不好吃。”夕阳劝着,“姐姐,这可是我教的,您就当给个面子,吃吃看夕阳有没有资格教徒弟。要是教的不好,那以后夕阳就不教便罢!” 说着,夕阳将筷子递上。 桑榆轻叹,终是拿起了筷子。 梭赢如释重负。 夕阳笑了笑,“姐姐,好吃不?” “还好。”桑榆一语带过。 “那我先下去,你们慢慢吃。”梭赢逃似的跑了。 夕阳抿唇,“姐姐,事情我都知道了,老头告诉我了。”说着,徐徐坐在桑榆身边,给桑榆夹菜,“姐姐,真的不打算原谅她?老头说,她的日子不长了。” “我知道。”桑榆垂眸,“所以我不希望她随我冒险,让她好好的过完最后一段日子。” “可姐姐确定这是她想要的?”夕阳双手托腮,“彼时我也希望姐姐能就此逃出生天,但却不是姐姐想要的,所以姐姐回来了。这道理,姐姐一直都明白,也是这般教我的,何以到了自己身上,却是这样的不明白啊?” 桑榆苦笑,“当局者迷。” “姐姐,人这一辈子难得一甘愿。”夕阳笑道,“我跟着姐姐,便是死了也甘愿。我想着,她也是一样的。姐姐既然是为了她好,何必要做得这样绝?” “她有她自己的选择,姐姐不该仔细听听她的心思吗?姐姐是问心无愧,可最后抱憾终身的是她。姐姐……” 桑榆挑眉看她,“你收了她多少好处,怎么今儿处处为她说话?” 夕阳干笑两声,“就收了一点点!” 第五百二十一章 成全她 桑榆还能不知道夕阳肚子里的小九九? 夕阳笑道,“夫人说,会教我如何炼制蛊毒,如何解读,那老头也说要收我为徒,不过我也不能丢了姐姐的脸。这徒弟咱就不当了,但若是肯教我点东西,我还是乐意的。” “这些日子把你吓坏了吧?”桑榆吃着饭,半垂着眉眼。 夕阳顿了顿,俄而点头,“学点东西傍身,姐姐用不着自然是最好的。若是……夕阳还能打个帮手,不至于光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学吧!”桑榆轻叹,“只要你愿意就是。” 夕阳端着空碗出门的时候,梭赢急忙迎上去,“都吃了?” “都吃了。”夕阳抿唇。 梭赢将一本泛黄的古籍塞进她手里,“说了什么?” “姐姐其实并没有你们所想的这般冷漠凉薄,她的心比谁都热,试问谁历经亡国灭种,还能只做自己?”夕阳撇撇嘴,不过既然人家给了,不收也不好意思。 把古籍塞进怀里,夕阳笑道,“姐姐是为你好,不想让你跟着她冒险,想让你安然度过余生。” “可这不是我本意。”梭赢愣了半晌才道。 夕阳点点头,“我自然也是这样劝的,姐姐会考虑,你等着便是。姐姐没你们想的那么凉薄,你们也给她点时间,她……不是神人,一时半会无法接受也是正常的。” 梭赢没听那些话,只听得说桑榆会考虑,整个人都兴奋了。 这么说,云华不是排斥她,是为了她好。 自家闺女没有恨她,已然是天大的恩赐。 鬼医瞧着那兴冲冲跑开的梭赢,背着手走过来,“这是怎么了?抽风了?” “姐姐让她离开,是想保全她的周全,所以……”夕阳耸肩,“就成这样了!” “还是让她等到了。”鬼医笑了笑,“回去告诉桑榆小丫头,就说事儿办好了,明儿就能启程。你今晚劳累一些,帮我一道炼药,免得到时候途中断药,小丫头身子扛不住。” 夕阳点头。 老头继续说,“我已经找了人易容成你们两个,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慕守业回来必定穿帮。” “时间不5;151121779088459多。”夕阳明白。 当天夜里,各人都忙忙碌碌的,趁着天还未亮,桑榆就和夕阳一道带着孩子,跟着鬼医和梭赢离开。梭赢有不少心腹,是以能留着替身在这里顶桑榆与夕阳的身份,暂时保证不被慕守业发现。 大漠黄沙,李朔收到孩子的那一瞬间,愣了半晌没敢接过。 倒是延辛,赶紧抱起来。 可他压根没抱过孩子,孩子到了延辛的手上就嚎啕大哭。 是以,延辛当即急了,“王爷!王爷……” 李朔回过神来,赶紧从来人的手中把孩子接过来,转而把延辛怀里的也给抱过来。约莫是熟悉,孩子渐渐的止了哭声,李朔抱着孩子开始绕圈走,不断的颠着孩子,模样甚是滑稽可笑。 延辛憋着笑,憋得一脸通红。 “小榆儿呢?”李朔急问。 延辛这才想起,夫人怎么就把孩子送来了? 按理说,孩子是该留在母亲身边的,如今这般不远千里的送子,怕是真当出了什么大事。这么一想,延辛的心里也着急起来,可别真出事,不然王爷…… “少主……”来人有些犹豫,“少主说,王爷其实心里清楚。” 清楚? 李朔的身子猛地一惊,怀里的孩子嗷嗷大哭,惊得他赶紧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不小心收紧了胳膊,勒着两个孩子了。 心里慌得很,面上冷得很。 “去找两个乳母过来。”李朔抱着孩子,又开始兜圈子跑,“快去!” 延辛撒腿就跑。 李朔急了,急得他团团转,他这才想起她临走前说的那句话。还以为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这丫头来真的!!千军万马!千军万马! 如今还有什么千军万马能值得她操心的? 莫过于慕守业手中的鬼狼大军,她身为前朝公主傅云华,知晓那么多前朝秘密,所以如果真的要操纵鬼狼大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但这太危险,虽然慕守业在大齐境内,但若是他闻风而归,那丫头定然会死无葬身之地。慕守业是什么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一想起这些,李朔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这边关哪来什么乳母,只能找几个刚生育完的还有奶的农妇暂时凑合着。晋王殿下收了两个孩子的事儿,又不敢轻易对外传扬,免得到时候惹来灾祸。 找奶妈的事情,都得悄悄的从远处调过来才行。 尽量不要惊动任何人,否则不管是慕守业还是庆王亦或者利州,哪怕是当今圣上,不管是谁一旦闻风,事情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李朔的软肋,实打实的危险所在。 李朔已经猜到了桑榆要去找鬼狼大军,可……可他现在去也是为时太晚,毕竟这还有两个孩子,他不能让桑榆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王爷?”延辛蹙眉,“夫人真的会深入夜印?” 李朔点头,“吩咐下去,如果发现慕守业有任何离开大齐的迹象,不惜一切缠住他。” “可是王爷,慕守业太聪明。”延辛担虑,“咱们的人未必能……恐怕到时候适得其反,反而会让慕守业心生怀疑,坏了夫人的好事。” “不还有个慕容德吗?”李朔冷了眉目,“咱们留不住,慕容德总有资格吧!” “王爷的意思是,利用慕容德?”延辛不解。 “让书房那头露个底儿,让苏娴进去。”李朔眯了眯危险的眸子,“苏娴得了图纸,这事情就会传到慕守业的耳朵里。文昌帝留下的东西,人人都想到,所以只要放出风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延辛骇然,“王爷要将计划提前?咱们如今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应付内忧外患。若是二皇子篡位,与庆王里应外合,大齐将会……” “顾不得了。”李朔面色黑沉,“传信吧!” 延辛行礼,“是!” 苏娴不是一直想进书房吗? 好,他成全她。 第五百二十二章 得手 事实上,苏娴都已经分不清楚,自己这是第几次出现在书房院外。而今手中拿着假的书信,是她模仿李朔写的,但……她所见的李朔文件并不多,所以模仿得并不是很像。 书信上所说,李朔准许苏娴进入书房,取一样东西。 守卫的将军一脸的不耐烦,看得出来今儿心情不太好,是以苏娴把书信递过去的时候,他也只是看了这么一眼,转身就让开了道。 苏娴没想到的时候,折腾了那么久,竟然突然挑对了时间。 正好逢着这将军不耐烦的时候,正好可以进入书房。 面上保持最初的镇定自若,苏娴端着架子走进了书房。 进门之后,苏娴第一时间关上了房门。 眼下是她最后的时机,所以她绝对不能放过,进了门就开始翻天覆地的找寻书房内的动静。不过她是不可能找到密室入口的,早在李朔带着胡王离开的时候,密室的机关和入口暗门都被暂时封锁。 苏娴在屋子里翻找,蝶儿站在守门将军身边,“看得出来很高兴。” “真是愚蠢。”将军冷笑,“军令岂会轻易违背,就这样还敢来当探子,还敢来晋王府造次。” 他们都是铁血男儿,能被放在书房里守卫,自然是李朔最信任的。 “应该很快就出来了。”蝶儿看了将军一眼,“奴婢去门口守着。” 将军颔首,悄然退下。 苏娴在李朔桌案旁的画瓶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兴奋之余,苏娴想着该如何拿出去。 万一出去之后那将军需要检查,岂非露馅?想了想,苏娴又挑了一幅画,然后悄悄的将图纸折叠起来贴身收着,手中拿些那幅画走出门。 守卫的将军还在外头,见着苏娴出来,一如既往的脸上不耐,伸手接过了苏娴手中的书画,依旧只是匆匆的看上一眼就走了。 苏娴安然无恙的走出了书房,乖乖回了主院。 “蝶儿,去看看小世子醒了没有?”苏娴深吸一口气,“若是醒了就带来见我。” 蝶儿不解,“主子,这是为何?” “常日闷着也是难受,我带着孩子出去走走。”苏娴笑了笑,“东西我会让人送去边关,你赶紧去看看小世子。” 带着孩子出门,才能免去嫌疑,否则作为一个母亲,常常抛下孩子离开晋王府,若是传到李朔的耳朵里,是要出大事的。 李朔出征在外,苏娴身为晋王府唯一的女主子,品行自然是尤为重要5;151121779088459的。 不多时,蝶儿已经让乳母抱着小世子来了,这孩子如今尚未取好名字,众人一直以小公子来称呼。而背后却都很清楚,这是晋王府唯一的男孩,来日就是王位继承人,是名副其实的小世子。 苏娴带着孩子出门,长街之上倒也极尽低调。 到了茶楼的雅阁,孩子已经睡着了,苏娴便叫人抱去了隔壁的雅阁,着乳母盯着,吩咐蝶儿去对面街口买她爱吃的糕点。 蝶儿应声离开,李召快速入内。 第五百二十三章 图纸 李召让人在床上装自己,自身却是金蝉脱壳的跑到了这儿跟苏娴私会。 当苏娴将东西放在桌案上时,苏娴的脸上有着难掩的不安与慌乱,“主上。” 李召摁着东西的手,微微用力,俄而抚上苏娴的手背,“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定不会食言。等到事情结束,你想怎样我都会答应你。” 终于,苏娴松了手,看着李召把东西拿在了手中。 “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李召瞧着手中的图纸,“确定这是真的?” “保护得那么严密,自然是真的,王爷若是不信大可去验一验。”苏娴不太高兴,好不容易得了这东西,却被人怀疑是作假,她这心里头当然不是滋味。 旁人不知她入晋王府,费了多少心力才能得来这图纸,难道李召还不清楚吗?如今却在这里说这样的话,苏娴寻思着,这李召怕是觉得她没了所谓的价值,所以想把她当成弃子? 事实上,对苏娴而言,弃子也是个极好的选择。 若是李召真的对她弃而不用,那她就可以跟李朔双宿双栖。 彼时……李召成王败寇都是他自己的事儿,只要不再来牵扯到自己,那这事儿就是好事…… 所以苏娴面上有些生气,但也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觉得高兴。等到李召真的动手那一日,她便可以借着由头,带着孩子去边关找李朔。 一家三口,再也不分离。 “生气了!”李召一把抓住苏娴的手。 苏娴作势要走,“既然王爷不相信我,那就什么都不比说了,我走便是。东西我已经尽力,而今也算是完完整整的交到了王爷的手里,信不信都在王爷自己,苏娴无话可说。” 语罢,苏娴甩开了李召的手,抬步走了出去。 李召坐在那里,冷眼看着手中的图纸,凌风快速进门,“王爷?” “确定是从书房里拿出来的?”李召问。 凌风颔首,“属下一直盯着苏姑娘,确定她是从书房里拿出来的。” 李召徐徐起身,“那5;151121779088459么重要的东西,李朔竟然没有随身携带,可真是奇怪!” “王爷的意思是……”凌风不解。 “把东西拓印几遍,送一份入宫,送一份出城。”李召眯了眯眸子,“本王倒不是不相信苏娴,只是本王不相信李朔。” 凌风一怔,“王爷怀疑这图纸是假的?” “若然为真,为何李朔不呈交李勋?”李召冷笑,“李朔此人,算无遗策,有时候还真不能轻易的信,否则就是上了套。李朔的套子里,是会死人的。” “属下马上去做。”凌风行礼。 图纸是要拓印,不过对于图纸上的地点,都做了些许调动,尤其是最后的藏宝地点。 大漠深处,谁都没去过,随手标一个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李勋蹙眉望着手中的图纸,当即愣了半晌,“谁送进来的?” “来人武功奇高,直接挂在了墙头。为了防止引起骚动,微臣便赶紧取了下来,呈递皇上。”杨云锡行礼,“不知这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第五百二十四章 皇恩浩荡 这张图纸,李勋反复的验看,都觉得只是个拓本,并非原件。 所以,这原件在谁手里??? “皇上?”袁成上前,“这……是不是假的?谁会这么好心,把东西给送来。” “好心?是有心。”李勋随手将图纸丢在桌案上,心里已然有决定,“这所谓的图纸,不过是个拓本而已,上面的东西不可信。” 见着皇帝如此说,杨云锡与袁成面面相觑。 不多时,外头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杨云锡当即出去,不多时便慌慌张张的回来,“皇上!” “怎么?”李勋蹙眉。 杨云锡面色微白,“京城内外……出了大事。”继而快速将手中的东西递上。 这不看还好,看过之后,李勋登时龙颜大怒。 “混账!”李勋切齿,“这是唯恐天下不乱,这是在向朕示威!岂有此理!!” 袁成跪在地上微微抬头,这才发现皇帝手中捏着的,竟然就是方才的那份地图拓本。见状,袁成吓得身子微颤,可不敢再吭声多说什么。 “皇上?”杨云锡畏惧,“这……” “吩咐下去,封锁城门,把所有的图纸都给朕收了。谁敢私藏,杀无赦!”李勋身子绷直。 杨云锡当即领命离开,李勋负手而立。 心下烦躁,李勋抬步往外走。 穿过长廊,穿过御花园,不自觉的走到了拢月阁。 真的是不自觉! 站在那亭子里,刚好能看到拢月阁的正大门,依稀还能记得当初她跑到这儿戏耍的情景。后来是换了一副躯壳,站在拢月阁的小厨房里,亲手为他做菜的情景。 天知道他当时是何等的吃惊,吃惊之余,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然则他是帝王,帝王不可轻易的表露热泪盈眶。 彼时,不知她便是傅云华,却渴望她能成为第二个傅云华。 所幸,她真的是。 “皇上!”杨云锡行礼,“已经吩咐下去,相信很快便能收拾妥当。” 李勋这才回过神来,“查出是谁干的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京中还有庆王殿下,若是这东西传到了庆王殿下的手中……”杨云锡有些犹豫,“皇上是不是该做些准备?咱们不当真,若是庆王当真……” “李召!”李勋揉着眉心,徐徐在亭子里坐下来。 思虑片刻,李勋道,“袁成,准备车驾,朕去看看庆王。” “是!”袁成行礼退下。 “皇上此刻出宫,怕是不太安全。”杨云锡骇然。 李勋冷笑,“此刻出宫,才是最安全的。朕不止要出宫,还要大大方方的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朕亲自去看望庆王。” 杨云锡不解,“这是为何?” 李勋不解释,只是觉得这事儿可真是越来越刺激了,有些躲在黑暗中的脏东西,终于都按捺不住开始要浮出水面了。心里想想,都有些激动。 皇帝出宫,没有穿便服,而是堂而皇之的带着御林军,直接去找庆王李召。 李召得了消息,当即愣了半晌。 “知道了!”李召拂袖退开身边的人,俄而轻咳两声继续躺在床榻上。 皇宫到此处所需费时,李召需要等一等,好好的想清楚到时候该所什么该做什么。对于李朔,李召还有几分把握,毕竟一起长大的情义,这李朔始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但是李勋不一样,李勋从小被送入大燕京都作为质子,其情义之凉薄绝非一般。是以他这敢把李勋当帝王对待,绝不敢当自己的亲兄弟。 李勋是君,早就没了兄弟之情,也就是李朔那傻子,还会傻乎乎的为李勋打天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李勋正大光明的出宫,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李召的床前,李召挣扎了一下想起身,奈5;151121779088459何一脸的病容,看上去还真是病的不轻。 这李家诸多儿子,唯有这老三庆王是个病秧子,在所有人眼里他是最没用的一个。没有受宠的母妃,没有引以为傲的武功卓绝,更不是李勋这般才富五车。 所以一直以来,李召最不得先帝的欢心。 “皇上!”李召几欲行礼,却被李勋一把摁住。 “罢了!”李勋坐下,“朕就是来瞧瞧你,你病了这些日子,朕一直忙着朝政,是在也没时间过来看看。而今觉得如何?朕今儿带了太医过来,给你好好的看一看。” 李召是真的有旧疾,所以他也不担心李勋来这一招。 谢恩之后,太医便上前给李召诊脉。 李召的确有病,所以太医也是照实说。 这风寒痼疾,体有寒凉,的确不易好,要是半道上累着,更是容易出事。所以在京中养着,倒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听得这话,李召心里松了半口气。 哪知李勋话锋一转,“是否这宫外饮食不当?未能好好调理之故?” 说着,李勋一脸的懊恼之色,“真当时朕这当弟弟的未能尽到情分,是以朕决定将三哥接到宫里去静养。这咱们兄弟两个同吃同住,想来定能好得快一些。” 李召万万没想到李勋会来这一招,当即有些懵逼,等着回过神来,赶紧下床谢恩。 单薄的身子,跪在自己脚下,李勋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精芒,转而又换成了兄弟间的手足情深,“三哥何必如此,大家都是自家兄弟,虽非同母所生,然则李家皇朝,如今剩下的男儿也不多了。” “而今天下太平,想来父皇也定然会期许,咱们兄弟之间能和平共处,共同扶持我大齐基业,国祚万年。”李勋将李召搀起,“兄弟之间,不必客气,三哥可莫要拒绝朕的好意。” 李召的话被堵死,此刻愣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李勋想来是早有准备,是以这会李召若是拒绝,便是悖逆帝王的好意,不领老四的兄弟之情。这帝王隆恩,你不接也得接。 “臣……”李召喘着气,低低的咳嗽着,“谢主隆恩。” 所谓的同吃同住,不过是李勋的策略罢了! 李召想着,终是棋差一招,被李勋捏着尾巴! 要么,他承认自己病愈,赶紧离开京城回到驻地。但一承认,便是欺君之罪。 要么,他继续装病,变成李勋眼皮子底下的囚徒,看似隆恩浩荡,实则……寸步难行,生死握于李勋之手,成为俎上鱼肉。 不管哪一种,对李召而言都是弊大于利。 这次,真当骑虎难下。 第五百二十五章 大燕,胡王 最终,所有人都看到皇帝亲自接了庆王殿下入宫,说是为了庆王殿下的病。如此一来,天下人都以为君王大仁大义,手足情深。 这般圣明之君,果然是百姓之福,天下之福。 深吸一口气,李召沉默不语。 他想要的踏足宫闱,绝不是现在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绝不是跟李勋同吃同住。李勋所谓的同吃同住,让外面对李勋的圣明赞誉有加,而李召自己反而落了一个不识抬举的名头。 天下人都会知道,庆王殿下身子孱弱。 如此,便是来日想要谋权篡位,也会被人质疑是否有能力担当君王之位,是否真的能坐稳江山。这不仁不义,忘恩负义之名,是在太沉重。 一旦起兵,李召会变成千夫所指。 凌风上前,“王爷?” 李召回过神来,“如何?” “皇上已经下令,封锁了宫门内外,不许任何人打扰王爷养病。此外,皇上还把京城内外所有的图纸都给收缴,若有违令者,杀无赦。”凌风俯首。 所以,他们暂时出不去了。 不过,他送出去的图纸何其多,想来慕守业早晚会知道。 李召相信,慕守业身为文昌帝的心腹,定然看得出来这图纸的真假。只要慕守业能有所举动,他就可以分辨出,苏娴到底有没有骗自己。 当然,最坏的结果就是。 苏娴没有骗他,是李朔骗了苏娴。 那……所有的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李朔的那份心思,可是了不得!昔年的杀伐决断,智勇无双,都会应用在自己的身上,那……李召其实并不想跟李朔作对,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 “等!”这是李召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 杨云锡的人就在这宫内外蛰伏,他还能如何?决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就容易败露。 李勋倒是心情不错,把李召困在宫中,一则让外头那些蠢蠢欲动的投鼠忌器,二则为自己博得了美名,同时也教李召不敢轻举妄动,免得众怒难犯。 这忘恩负义的骂声,可不比千刀万剐来得轻。 事实证明,李勋是对的,李召真的有些束手束脚。 只要等到李朔的消息,李勋就可以安枕无忧。 李朔而今还在边关,这夜印……这大梁,这利州,无一不是朝廷的心病,也是李勋的心病。但李勋没办法,一则不会行军打仗,二则京城离不开他,是以这所有的希望和赌注都只能压在李朔的身上。 可这内心的嫉妒与不安,却莫名的愈演愈烈。 斗米恩升米仇,大概就是这样的道理。 李勋在京城斗智斗勇,李朔在外头也忙得焦头烂额,一方面要照顾年幼的一对孩子,另一方面还得不断的派人深入大漠。 桑榆去找夜印之国,也不知会遇见怎样的危险。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 呵,这女人就是这么想的。 若是她有什么事,让他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她就是这么想的!!! 这女人,聪明得让人觉得可怕,早就把一切都想到了,所以才会走得这么肆无忌惮。苏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离开他之后就把孩子送来,独自去了大漠深处。 看看……所幸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儿,这大齐未必能替得了大燕。 孩子睡着了,李朔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去。 延辛默不做声的关上房门,小心的跟在李朔身后。孩子放在农家,许暗卫盯着,倒也很是周全,毕竟谁也不知道晋王殿下有了一对儿女。 “到了吗?”李朔问。 “已经在路上!”延辛顿了顿,继续道,“可是王爷,这……若是被人知晓,怕是……尤其是慕守业。而且据可靠消息,慕守业已经抵达了利州,这一掺合怕是要出大乱子。” “就因为慕守业会去利州,所以在赵廉义拿住他的时候,本王就决定把他送来边关。”李朔冷笑,“送到胡王跟前,你说会是什么后果?” “彼时的仇人,而今算不得仇人,但也不可能成为盟友。”延辛答。 李朔走出了院子,瞧着远处的金色沙丘,眸色沉沉,“什么时候到?” “大概要晚上了。”延辛俯首。 “好!”李朔深吸一口气,“好生准备着,别走漏消息。” “利州那头,早就做好了准备。”延辛回道,“谨遵王爷吩咐,彼时慕守业会看到一具尸体,应该不会有所怀疑。” 李朔冷笑,“那你就错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才是最好的。本王让你们留尸体,是在告诉慕守业,有人把前太子遗孤藏起来了。” 延辛一怔,“是卑职会错了意思。” “所有人都会跟你一样想,但慕守业却刚好想法。他跟寻常人所想不一样,所以……本王给他设了个局,想来他会很喜欢。”李朔笑靥凉薄。 寻常东西,是真的瞒不住慕守业的。 慕守业那么精明,早就看穿那尸体的真假,并且知道了利州所在的危险,在进入利州的第二天就已经撤了出来。他不会允许自己,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出现在那种危险的地方。 最恨的,便是受人挟制。 既然藏起了前太子遗孤,定是有所要求,只要没人找到他,那前太子遗孤就会一直安全下去。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退出,等到对方着急了,自然会乖乖的冒头。 彼时自己再出手,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人,定然还在利州。 殊不知,人已经送到了胡王跟前。 李朔凉凉的望着被打开的麻袋,看着闷哼一声钻出头来的谦修,徐徐蹲下身子,捏起了谦修的下颚,“这眉眼之间,还真是有点像。” 语罢,李朔松了手,徐徐站起身来,“当日桑榆在利州,便是叫你们撸了去,而今本王也依样画葫芦5;151121779088459一回。一报还一报,被装进麻袋里的感觉好受吗?” 谦修愣了半晌,“晋王李朔!” “你最好尊本王一声殿下,免得本王不高兴,把你交出去了。”李朔冷哼一声,“胡王殿下,您觉得意下如何?” 胡王??? 一听胡王二字,谦修骇然瞪大眼睛。 大燕,胡王??!!! 第五百二十六章 那不是你母妃 对于胡王的畏惧,想来大燕那些皇室乃至当初的大燕子民,都是已经到了谈虎色变的程度。胡王是文昌帝的兄长,这兄弟两个惯来嗜杀成性。 但凡碍了帝王路的,都被一一斩杀,更有甚者,九族家眷都无一放过。 男断头,女充军妓之事,已然是家常便饭。 人人谈及胡王,唯有杀戮与血腥。 所以便是此刻的谦修听得眼前这眼珠子发白的老者便是胡王,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最后还是延辛把谦修给提溜起来丢在凳子上。 谦修落座的时候,脑子里才算清醒了少许。 眸色畏惧的望着眼前众人,他下意识的攥紧了袖中的拳头,“你们……” “当初就是你们,在利州掳走了本王的女人沐桑榆?”李朔冷问。 谦修冷哼,“乱臣贼子,人人当得而诛之!” “那你大燕的天下,便是从天上的掉下来的?”李朔反问,“不也是踩着前朝的鲜血,一步步走到了后来的覆亡?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尊贵,谁都不是与生俱来的皇者。” 谦修沉默不语。 胡王倒是开了口,“你真的是前太子的遗孤?” “我还以为胡王死了,否则怎么可能跟李姓逆贼在一起?呵,果真是狼狈为奸,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胡王殿下可真是对先帝仁至义尽,对大燕忠心耿耿。”谦修咬牙切齿。 李朔也不多说,延辛有些着急,“放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胡……” 胡王伸手,示意延辛不必多言。 徐徐站起身,胡王冷着声音问,“我问你,你的仁至义尽是滥杀无辜?你所谓的忠心耿耿,是想在掀腥风血雨,让百姓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日子,付诸东流吗?” “皇位,是很重要。高高在上,九五之尊。举手投足间,生杀在握。可那也是世上最身不由己的人,想爱不能爱,你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做那春秋大梦?” 谦修愣了半晌,这话从戎马一生的胡王嘴里说出来,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大燕的根基早就被拆得差不多了,风雨飘摇,就算不是大齐也会有其他人。”胡王轻叹,“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那些富贵荣辱,如今看来是势在必得,可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便觉得都是春梦一场,竟比不得亲人在侧的半点温暖。” “你生是大燕的胡王,死也是大燕的皇室,如今你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怕人笑话吗?”谦修冷笑,“来日史书工笔,你就是叛臣!” 延辛上前,“那你就错了,胡王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失踪,所以根本不可能存在叛臣一说。而你们,虽是前太子的人,就算你是前太子的遗孤又如何?史书工笔,你也不过是寥寥数笔。” “更有甚者,你可能还不如胡王,连名字都不可能出现在史书上。你这以卵击石的光复大燕之举,最后换来的不过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论谈罢了!来日这说书先生,许是能将你放在野史之上,道一句可惜了!” 胡王应了一句,“这世上谁会知道有你这么个人的存在,你确定你能推翻大齐,光复大燕?” 谦修答不上来。 抬头看着李朔,便知希望渺茫。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下来,可即便如何又如何,有些事情他责无旁贷,避无可避。谁让他生来便是大燕的遗孤,饶是父亲早已被废,死在文昌帝和胡王手里,自己对大燕的责任却始终存在。 “大燕最后的帝君是文昌帝,与你父毫无关系。既已被废为庶人,那你跟大燕皇室,就没有半点关系。”李朔道,“你若执意要将自己带入这场战争,那我们便言尽于此。来日战场之上,莫怪本王无情。” 谦修愣了半晌,“你不想杀了我?或者把我交给朝廷?” 须知在利州城,那么多人想要抓他,他当然知道那是为了什么,无外乎是为了大燕的光复,为了成全那些人的各自野心。 他是最名正言顺的,出师之名。 不过看李朔的样子,似乎真的没打算对付他。 “杀了你或者把你交给朝廷,对本王也没有好处。”李朔说得很是模糊,没敢把桑榆的事情透露分毫。 若是知道还有个未死的云华公主,还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那你想怎样?”谦修问。 李朔意味深长的笑着,“本王问你一句,你可愿过寻常人的日子?” “自然是愿意的,可我生来就不是寻常人。”谦修道,“我是大燕皇室遗孤。” “据我所知,前太子死的时候,身边并无妃嫔怀孕。”胡王插了那么一嘴,“我本不想打破你的迷梦,然则你执迷不悟,便也不得不说。” “前太子在世时,已然是强弩之末。我与文昌帝既然要对付他,自然不会给他留有余地。最后那半年,5;151121779088459我们叫人日日盯着他,但凡靠近他的都会脱一层皮。” “饶是女子,亦是小心翼翼的盘查着,生怕到时候斩草不能除根。是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漏网之鱼的存在。且从你的年纪推断,你与云华出生时辰相差无几。” “若真的是那时候,那你定然不是前太子遗孤,须知梭赢怀上云华的时候,文昌帝早已登基。而你呢?你娘是跟着前太子的尸骸所生吗?” 谦修答不上来,可……可他若不是前太子遗孤,那他又是谁?伸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心口位置,“我生来就带着帝王家该有的印记。” 胡王微微一怔,“你……你说你的胸前……” “没错!”谦修深吸一口气,“这个印记不可能自己长到我的胸口,而且……有些东西是假冒不了的,皇室的印记是外人无法轻易模仿的存在。” “你的时辰八字是什么?”胡王似乎有些轻颤。 谦修报了生辰。 却惊得胡王一下子愣在当场,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怎么了?”延辛问。 胡王颤颤巍巍的摸索着谦修的肩膀,“你的生辰……当真吗?” 谦修点头,“是我母妃所言,岂能有假。” “那不是你母妃!”胡王沙哑着嗓音。 第五百二十七章 文昌帝之子 胡王此言一出,别说是谦修,饶是李朔也跟着愣住。 谦修不是前太子遗孤????? 那这件事慕守业会不知道吗?慕守业是何其精明之人,怎么可能连这点事儿都闹不明白。他猛地想起了胡王之前的一番话,胡王说,连他都不知道前太子遗孤的存在,显然是有人将谦修藏起。 到底是什么人把谦修藏了这么多年,藏得这么好,且连胡王都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似乎也只有一个解释了。 “文昌帝?”李朔一怔。 胡王连连点头,发白的眼珠子不断的转动着,他似想看清楚眼前的少年人,奈何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蓄泪满眶,“是!是!你不是什么前朝遗孤,你是先帝的儿子,你是皇后的儿子。” 谦修面色惨白如纸,当即退开几步,“你胡说什么?” 从小到大他都被灌输了仇恨的思想,想着的是对文昌帝的恨,对自己这副残躯的恨。 谦修开始颤抖着,身子冷得厉害,他的病又犯了。 怎么会这样? 文昌帝的儿子? 可笑!可笑! 那不是他的杀父灭门仇人吗???? 母妃就是这样说的。 “当初皇后生下一个皇子,然则那皇子自胎中先天不足。生下来之后便是全身青紫,没了气息,是不死不救用刚刚出生的云华替了你。”胡王轻叹,“是先帝对不住你,然则……” “若不是你命大,遇见了鬼医和云华,许是已经死了。”李朔道。 谦修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身子抖得厉害,冷得厉害。他开始咳嗽,不断的咳嗽。 胡王所言真的一点都不假,这先天不足之症折磨了他这么多年,从他有记忆开始,他便一直处在病中。有时候他真的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那种冰冷寒毒,毒涩入骨的滋味,真的不是寻常人可以忍受的。 若千万蚂蚁啃咬,敲骨吸髓一般,让人生不如死。 “你怎么了?”延辛上前,“王爷,他不太对。” “去找军医!”李朔凝眉,伸手扣住了谦修的手腕,“如今你还在怀疑胡王的话?先天不足之症,只要是个大夫都能诊治出来。傅云华替了你的位置,但她带来了鬼医,给了你一条命。” 说起来,真当是有得有失。 李朔不会在谦修身上浪费自己的内力,是以探出他的确是发了病而不是耍花样,便松了手安安稳稳的坐在一边。 胡王也跟着捏起了谦修的腕脉,一颗心跳得飞速,“你这寒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是以……寻常大夫根本无法诊治。” “所以你们才会住在温泉山庄里。”李朔接乐话茬,“温泉水暖,乃以天地之灵气,饲你这天生难愈之躯。” “是。”谦修也不否认,“这些年我一直是在温泉水里熬过来的。” “你真的是皇后的儿子。”胡王斩钉截铁,“昔年那孩子,只有文昌帝和鬼医见过一眼,连我都未能见到。说是生下了死胎,可这死胎后来却被鬼医带走。” “当初未能觉得有什么异样,如今想想,果然是奇怪得很。鬼医那副脾气,怎么可能替文昌帝处理孩子的尸身?想来当初文昌帝便知道你还活着,所以将你送到了利州,让你在温泉里养着。” 李朔插了一嘴,“又或者,是鬼医给的法子,否则你必死无疑。” 谦修抖得厉害,冷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延辛领着军医进来,四下开始忙碌,谦修被放在了床榻上,军医跟着李朔那么多年,当然知道李朔的脾气。如今李朔在旁边坐着,那就意味着无论如何这少年人不能死。 寒毒发作自然是痛苦不堪的,然则更痛苦的还在后面,军医必须用烧红的金针银针来针灸,利用火毒之攻来破寒毒之障。 冷热交替,痛苦至极。 谦修浑身青筋凸起,开始挣扎,若不是被延辛死死的摁在床榻上,否则根本无法施针。 胡王看不见,自是帮不上忙,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李朔倒是不慌不忙,倒上一杯水递给他,“急也没用,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等着那头安生一些,让小榆儿与鬼医说一声,过来瞅瞅他。” “如今,是真的亲姐弟了。”胡王手中握着杯盏,力道之大,险些将杯盏都捏碎。 眼睛看不见,耳朵却竖得高高的,生怕错过了任何的动静。 难怪慕守业等着一切就绪才去接谦修,怕是他早就知道了谦修的存在,所以一直在等待着时机。如此看来,对于谦修,这慕守业……势在必得。 对付谁都无所谓,唯有对付慕守业,李朔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 谦修的寒毒被暂时压制,李朔却愁眉不展,胡王倒是松了一口气,道一句,“幸好!幸好!” “爷?”延辛上前,一抹额头的汗珠子,回头望着暂时昏睡过去的谦修,“这也不是法子。” 李朔抬步往外走,军医跟在其后,延辛暂时还留在房中照顾着。 “如何?”李朔问。 军医摇头,“毒涩入骨,时日不多。” 李朔敛眸,“没有别的法子吗?” “要么以毒攻毒,可这世上能与寒毒抵抗的着实不多。这大漠深处,倒是有些灼热之物,然则以毒攻毒,若是剂量不准,反倒会直接要了他的命,是以下官不敢!”军医如实禀报。 李朔当然知道,虽然军医是老资格,可对付这些疑难杂症,还得找鬼医。 鬼医惯来接触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又是见多识广,想来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现在,除非桑榆联系他,否则5;151121779088459他根本找不到桑榆的下落,而且……也不敢去找。怕万一有证据落在慕守业的手上,那……桑榆可就危险了。 他不愿自己的一时不忍,给她带来万劫不复的灾难。 “在本王找到人诊治他之前,务必要保他不死。”这是李朔最后的要求。 军医行礼,“是!” 夜幕沉沉,他好想好想自家的小榆儿,这丫头惯来胆子大,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 大漠深处,夜印之国,该是怎样的危险?? 小榆儿……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多一个娘 大漠深处,夜印之国。 遥远的一声心唤,换得桑榆的午夜惊梦。 夕阳当即惊醒,赶紧坐起来,“姐姐做噩梦了?” 桑榆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津津,无奈的干笑两声,“没什么,就是想李朔和孩子们。”这一路走来时日不短,越往大漠深处走,越是想得慌。 思念从不会消淡,只会与日俱增。 夕阳起身点了蜡烛,倒上一杯水递给桑榆,“姐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两个孩子在殿下身边,定然会被照顾得好好的。姐姐别担心,等咱们办完事,就能合家团聚了。” 桑榆抿一口水,眉目微沉,“事情没那么容易。” 可再难都得做,不是吗? 如今是再也睡不着了,桑榆干脆起身。 鬼医说,再有两日就能抵达夜印绿洲,彼时她就可以见到真正的鬼狼大军。一想起那是父皇的毕生心血,桑榆便有些按捺不住,心中激动难耐。 “既然睡不着,那我去准备明日的东西。鬼医说接下来两日里,都不会再有绿洲,是以咱们的水和干粮必须储备妥当,否则……”夕阳可不敢说不吉利的话。 “去吧!”桑榆笑了笑。 夕阳走后,鬼医便进来了,“怎么不睡?” 桑榆推开窗户,外头的风有些大,风沙被吹了进来。 大漠里的夜,寒凉至极。 好在,心是暖的。 “我就是想孩子了。”桑榆笑道,“你怎么也不睡?” “像孩子?”鬼医嗤笑两声,“依我看,是想孩子的爹了。” 桑榆翻个白眼,“老不正经。” 鬼医关上窗户,“外头风沙大,仔细身子。你这身子刚好转,可别再冻着。接下来这两日,不太好过,你得有心理准备。” “最不好过的便是躺在那床榻上,能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却无法给予你们回应,那种感觉才是生不如死。”桑榆道,“而今,还有什么是不能过的?” “比如外头那道坎。”鬼医努了努嘴。 桑榆不语。 门外,梭赢快速蹲下,免得自己的影子落在门户上,叫桑榆看出来自己在偷听。 可桑榆是谁,早就知道她在外头。 只是,不说破而已。 “都答应她来了,为何还要板着脸。”鬼医笑道,“我也不劝着,这是你们的事儿,我一个外人也插不上嘴。虽说她的确不该就这么丢下你,可也是为你做了安排,教你落在皇后身边,又给你个疼爱的父皇。” “你父皇尚且知道体谅,你为何就不能体谅呢?她日子不多了,最多只有一年5;151121779088459,你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想清楚,要不要与她说个清楚。” 当初梭赢离开傅云华,把她送入宫中也着实是无奈,哪个母亲不愿陪着孩子长大?不愿与心爱的丈夫在一处?可她不行,她需要四处奔波去解身上的蛊毒,否则她随时都会死。 一个随时都会死的母亲,的确不可能带着孩子自己走。 对梭赢而言,那只会让自己的女儿深陷危险的绝境。 与其跟着她,还不如跟着文昌帝。 至少文昌帝爱着她,那么……定然也会疼爱她生的女儿。 事实的确如此,文昌帝疼爱傅云华,胜过了所有的皇子与皇女。在大燕皇宫里,唯有这皇后所生之女云华公主,是皇帝亲自教授的。 亲自教授学文习武,连去祁山都是随着她。 人人都知道,公主爱怎么就怎么,皇上从不斥责。但若是公主有个好歹,那底下人可就……能怎么惨就怎么惨,无一例外。 桑榆垂眸,还是没有吭声。 不恨并不代表原谅,可这原谅二字有些沉甸甸。 这么多年来,她所承受的母爱一直都来自于皇后,现在让她突然转叫另一个女人为母亲,她有种背叛皇后的错觉,总觉得自己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所以桑榆的心里,也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鬼医走出去的时候,梭赢一愣,此刻还保持着蹲在门外的姿态,看着何其狼狈。 “唉,何苦呢?”鬼医将她搀起,“回去睡吧!这丫头是个聪慧的,可世有一句话,叫慧极必伤。” 梭赢点点头,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只得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 夕阳笑了笑,伸手推开了房门,“姐姐,都准备妥了。” 桑榆颔首,不语。 “对了姐姐,你可知道我在外头看到了什么?”夕阳煞有其事,“我竟然看到了夫人,夫人大概是腿疼,怎么就蹲在门口不进来呢?姐姐,你说腿疼蹲着管用吗?” 桑榆斜睨她一眼,“连你都调侃我?” 夕阳笑嘻嘻的摁着桑榆坐下,“姐姐,我不是调侃你,我只是觉得她也挺可怜的。当初虽然放弃你,可你还有完整的父爱和母爱,她一个人女人在外头为了自己能活着,还不知吃了多少苦。” “咱们也是女人,姐姐离开孩子们的时候,心里不疼吗?她也会疼,终只是你一个女儿,若不是情非得已,怎么舍得下你?” 桑榆轻叹,“一个个的都来劝,这是给了你们多少好处?我自己的心思,自己清楚,左不过隔了那么多年突然告诉我,我还有个亲生母亲,叫我如何接受?” “我总觉得只要我原谅了她,便对不起我的养母,慕容皇后。你不会明白那种感受,明知道这本就没什么不对,可心里总有负疚,我觉得……” “可慕容皇后已经故去,姐姐,有两个娘难道不好吗?”夕阳不解,“没了一个,你还有另一个,两个娘亲一起疼着你,那是多幸福的事儿,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桑榆一愣,这就叫想不开? 不过这丫头识字不多,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还真是……有那么点道理。 如今似乎也没人让她放弃一个母亲,只是……每个人都想再给她一个母亲,所以……是自己在钻牛角尖?? 翌日,天蒙蒙亮,一行人便已经上路。 大漠孤烟,黄沙漫天。 大漠里的天气变幻莫测,如今还是灼灼烈日,也许待会就是狂风骤雨。这忽冷忽热的,最是考验。 大雨,说下就下。 身上原本晒得滚烫,这会猛地淋了一身的雨,一个个冷得直打哆嗦。 尤其是梭赢,这脸色似乎…… 第五百二十九章 救命,我在下面 梭赢的脸色很难看,乍青乍白得厉害。即便穿上了雨披,还是瑟瑟发抖得厉害。她伏在骆驼上,随着骆驼的深一脚浅一脚颠簸着,竟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感觉。 桑榆的视线一刻不敢离开她,生怕她会突然掉下来。 事实是,梭赢真的摔下来了。 几乎是第一时间,桑榆跳下了骆驼,快速奔了过去。 “你怎么样?”桑榆跪在地上,扶着她半坐起来。 此刻,桑榆才觉察到,桑榆身材高挑,可抱在怀里却似乎很轻,真当没什么分量。心头不免有些难受,鼻尖微微酸涩起来,“你还好吗?” 梭赢定定的看着她,惨白了一张脸,“你在关心我?” “你没事吧?”她还是那句话。 梭赢摇摇晃晃的起来,瞧了一眼天空被风吹动的雨云,心想着多亏了这场雨。 桑榆转身走向鬼医,“她有些发烧,你注意点。我们往前走走,也不知道哪儿能有避雨的地方。” “附近这一带都没有,我们要么就停下来,搭个临时帐篷再说。”鬼医说。 “风太大,不容易搭盖帐篷,继续走吧!”桑榆转身翻上了骆驼,“继续往前走。5;151121779088459” 鬼医看了看梭赢,好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这副身子骨早就从里头开始腐败,所以……习惯就好。 不是风就是雨,走到最后,连骆驼都迷了路。 “怎么了?”桑榆问。 鬼医站在沙丘之上,看着雨云渐渐的走远,前路渐渐的清晰起来,不免的绷紧了面容,“似乎是走错了方向,这一带不太对。” 桑榆一愣,“方向错了?” “应该是的。”鬼医环顾四周,眯了眯眼睛。 雨晴了,可路也错了。 梭赢还在烧,不过她早已习惯了带病出行,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梭赢环顾四周,若然真的错了方向,这大漠里又该如何走出去? 他们的水和粮食都有限,一旦迷失在大漠中,恐怕只有死。 所以梭赢也急了,“师兄,还能找到原来的路吗?” “这一片我似乎是来过,但时隔太久,这附近都变化太大,所以……”乍一看,这片是荒废的古城。古城内外,还有颓败的泥墙,历经风沙侵蚀,尚有半数墙根犹存。 让人守在外头,看好骆驼。 桑榆等人便跟着鬼医走进了这荒废的古城,放眼望去,还真是萧瑟得很。 “这是什么地方?”夕阳摸了摸那些泥墙,“为什么都没人了呢?” “没有水,当然就没人了。”桑榆环顾四周,“这大漠里的人,生存全靠一口水。一般来说应该是有地下河流过,才会衍生绿洲与村庄。如果地下河干涸,这里的人就会悉数搬迁到下一个有水的地方。” 夕阳点点头,转而又问,“那这么说,此处是没有水了?” 桑榆也不知道,转而望着鬼医。 鬼医摸着自己的胡子,蹲在地上摸了摸沙子,然后走进了一间空屋。眯起眼睛,鬼医叉腰看着四周,心里隐约有了底数,“这地方应该不是因为水土问题而搬迁的,这里的人似乎是因为某些事情,突然离开的。” 桑榆眉心微蹙,“大家分开来找找看。” 夕阳第一个跑开,桑榆连多加一句注意安全都来不及,无奈的望着那丫头兴奋的背影。 这地方极是陌生,但也充满了神秘感。 屋子都是空的,有的已经坍塌,这古城算不得太大,但要走个遍也是所需费时。 桑榆进了几间屋子查看,里面桌椅板凳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有点连床上的毯子都还在。 更奇怪的是,有几户人家,锅灶里还放着炊饼,大概是正在做饭然后突然出了点事儿,一瞬间都跑出去了。是风沙?还是什么? 若然是风沙掩埋,那也该有尸体。 可这古城里面,找不到骸骨,连一块人骨头都找不到。 所以,应该不是风沙导致。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梭赢的身子晃了晃,所幸桑榆眼疾手快赶紧给搀在了一旁歇着,“你坐着别动,我们待会再回来找你。” 张了张嘴,梭赢刚要开口,却被鬼医抢了先,“闺女的好意,你就别叽叽歪歪的,让你坐着歇会就歇会,一把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就少添乱多听闺女的话。” 说着,鬼医双手一叉腰,“要是惹你闺女生气,可别怪老头子没提醒你。”语罢,冲着一语不发的桑榆道,“丫头,走!” 桑榆点点头,看了梭赢一眼,仍是没有吭声。 梭赢心里却是高兴的,方才师兄说那些话的时候,自家闺女没有抗议没有辩解,反而是默认了……这是否意味着……意味着这丫头心里已经开始接纳自己了? 一想起这个,梭赢便是满心欢喜。 夕阳这丫头跑出去,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鬼医和桑榆走了一圈,也没发现夕阳的总计,桑榆这心里便有些慌,担心夕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爬上墙头扫一圈,也没发现夕阳的踪迹。 “奇了怪了,这丫头还能长翅膀飞了?”鬼医不解的瞪着眼睛,“没发现这丫头会轻功,怎么跑得这样快?桑榆小丫头,夕阳会飞吗?” “是出事了。”桑榆眉心微蹙,不由的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夕阳……” 想了想,桑榆扯着嗓子大喊,“夕阳!夕阳你在哪?夕阳你听得见吗?” 风呼呼的吹,隐约有东西敲打的声音夹杂着。 桑榆一愣,好像是有人在砸东西。 在哪个位置??? 桑榆的视线快速掠过脚下的古城,猛地绷直了身子,“看那!” 鬼医一怔,“呦,这是怎么回事?” 枯井吐泥陶??? 梭赢也听到了动静,生怕自家闺女出事,赶紧跑了过来,“怎么回事?” 一口枯井,不断有东西从井里被摔出来。 鬼医探着脑袋往里头瞅,只看到里面黑黝黝的一片。 蓦地,一只碗被砸出来,所幸他快速躲开。 “哗”的一声响,碗被砸碎在地,老头捂着心窝直嚷嚷,“哪个不要命的!!!” 井底传来夕阳的声音,“救命,我在下面……” 第五百三十章 沙漠底下的秘密 桑榆当即慌了,“夕阳?夕阳是你吗?” 的确是夕阳,当时她摔下去,喊了好一阵,如今这嗓子里干得冒火,自然也喊不出来了。好在这底下有一些被废弃的陶罐,夕阳就想着能不能把东西抛上来,这样还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毕竟在知道她失踪以后,桑榆和鬼医他们定然会来找的。 所幸,她够聪明。 否则掉在这里,怎么死都不知道。 “怎么办?”桑榆回头望着鬼医。 鬼医想了想,冲梭赢道,“你去找人过来,大家搭把手就能把人给救出来。” 梭赢点点头,赶紧离开。 不多时,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夕阳从枯井里捞了出来。 枯井里没有水,但是有些淤泥,可见这枯井早前还是有水的。夕阳打个喷嚏,桑榆赶紧脱了外套与她披上,“里面很冷?” 夕阳连连点头,“不止是冷,还很奇怪。” “如何奇怪?”鬼医不明白,探着脑袋往水井里瞅,“不就是口枯井吗?水都干了,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还有,你当时是怎么被弄下去了?小丫头自己往里头跳,这是活腻歪了?” 夕阳瞪了他一眼,“你才是活腻歪,我只是不小心滑进去的。”揉着生疼的胳膊腿,连屁股都疼得厉害,夕阳有些委屈,“姐姐,我摔下去的时候,不相信摁到了什么,枯井里面出现了一密道。” “我怕到时候你们找不到我,所以没敢下密道。姐姐,这枯井里面弄点机关暗道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古城里的人,都住在了地底下?” 桑榆仲怔,“密道?” 俄而望着鬼医,“你可知道这大漠里有这样的习俗?” 给井里挖密道? 乖乖,还真是闻所未闻。 鬼医摇头,“似也没听说过如此这般!” 梭赢也未听说过。 “下去看看?”鬼医一脸的好奇,“反正天色不早,咱们也得找个地方歇歇脚。干脆就这里安营扎寨,等着明儿再往回走,毕竟大家也都累了。” 桑榆抿唇不语,回头看了一眼梭赢,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淡淡然冲夕阳说,“吩咐下去,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大家准备一下。” 夕阳颔首,望着兴奋得在井口徘徊的鬼医,“姐姐,你也要下去吗?” “不能群龙无首。”桑榆还得对所有人的性命负责。 不过鬼医惯来是个老小孩,这会早就把绳子拴在了腰上,“反正要住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老头子先下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水源。” 在大漠里行走,只要能找到水源,什么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底下黑乎乎的,桑榆站在井口往里头窥探,“老头,你别轻举妄动,看看就好。” 鬼医的声音从底下传来,“放心,不会有事。” 里面传来砖瓦碎裂的声音,听得桑榆心里一阵阵的揪起,“老头,你没事吧?” “没事,我把通道打开了。” 这话听得桑榆心下一怔,通道被打开了???? 里面会有什么? “老头?”桑榆连喊两声,“老头?” 底下安静得落针可闻,桑榆的心猛地提溜到嗓子口。 怎么没声音了? 底下还是没有声音,桑榆急了,“老头,你怎么样?老头,你应个声。” 良久,下面才传来老头微弱的声音,“嚷什么嚷,还活着呢!一脚踩空了,差点掉下去。你们下来几个人,这底下空间很大。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不是天然形成的。” 桑榆一愣,回头望着梭赢,“看着点上面,我下去一趟。” 可梭赢哪敢,一把推开她,“我下去,你在上面看着点就是。” “你还发着烧,下去让鬼医给你治病吗?”桑榆握住她的手腕5;151121779088459,“这种事情就不用争了,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守护。底下如果有危险,我一定会先上来,不会丢下你们。” 语罢,桑榆松了手。 梭赢站在一旁,夕阳一脸青白的望着桑榆,“姐姐要当心,如果不对劲,就赶紧上来。” 帐子已经搭好了,今晚风不太大。 桑榆下去已经有好一阵子了,上面的人来来回回的走,担心得要命。 “怎么没动静呢?这底下不会有什么事儿吧?”梭赢把心一横,“不行,我得下去看看。”若是闺女出什么事,她会后悔莫及的。 “你怎么这样不听姐姐的话?”夕阳拦着,“姐姐为你好,是想留着我们,若她有什么事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你却要往里头凑。难道只有你是关心姐姐的?我就不作数吗?” 梭赢急了,“可她若是……” “姐姐做事有分寸,底下定然发现了什么。”夕阳抿唇。 正说着话呢,底下有人探出脑袋来,竟是鬼医。 抖落了身上的尘沙,鬼医说,“底下果然有大东西,桑榆小丫头还在下面捣鼓着,我们被一扇石门堵住了去路,进不到里面。” “那到底是什么?”梭赢忙问。 鬼医想了想,“像个墓,又不太像。” 梭赢大致明白了这意思,当下环顾四周,“这古城看上去并非是搬迁,闹不好是……” 井下突然传出声音,梭赢赶紧趴在井口大喊,“桑榆?桑榆是不是你?怎么了?桑榆……” 有一随扈当即升了上来,“底下发现了尸骨。” 眉心突突跳,梭赢二话不说就坐上了吊桶,直接去了井底。 “哎呦这人……”鬼医吩咐夕阳在上面看着,慌慌张张的重新下去。 桑榆还以为是鬼医重新下来了,背着身子正在捣鼓那片尸骨地,“这些人到底怎么死的?老头,你是个大夫,你能看出死因吗?还有啊,你没让我娘下来吧?她还发着烧,你若是敢吓唬她,看我不拔了你的胡子。” 身后没有动静,桑榆骇然转身。 梭赢哭得像个孩子,“你承认我是你娘?” 桑榆手中还拿着一根尺骨,冷着脸说,“我承不承认很重要吗?就算我不承认,你不还是存在吗?既然是存在的,何必说那些废话。” 语罢,桑榆心头砰砰的跳,随手把尺骨丢了回去。 第五百三十一章 地下城 即便桑榆摆出那一副冰霜脸,梭赢还是很高兴。有些话,她是亲耳听到的,桑榆背着她的时候,一直都当她是娘。如此,何求? 鬼医干笑两声,“那个……我不是故意让她下来的,她也是担心你。” “下来便下来吧,我没工夫管你。”桑榆瞧了梭赢一眼,“老头,你看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尸体全部埋在这石门外头,都放在一个坑里,底下还不知道埋着多少人。” 鬼医上前一看,“哎呦,造孽了,杀了这么多人。” 点着火把细细看着,鬼医眯了眯眼眸,“大漠里风沙大,气候偏干,即便外面的水井以前有水,但也被人为的封住,所以水汽很难到这边。尸体都还保存得很好,只有个别5;151121779088459表露在外面的才腐烂成了白骨。” “从白骨化程度来说,死了有些年头,起码三年以上。不过是在这地方建成之前死的,还是之后死的,可就不好说了。” “总之这些人都是被杀的,这个肋骨上有划痕,显然戳穿了胸腔。” 鬼医检查了一番,最后确定这些人都死于非命,而且杀人的凶器并不像是大漠里的弯刀所致。大漠风大,长剑容易走风,弯刀却能很好的避开这种风险。 所以一般来说,只有中土才会使用长剑或者长刀。 但是这些人前胸骨后椎骨之间频繁出现贯穿性的痕迹,显然这是弯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这些人,是中土的人所杀?”桑榆愣在那里,“灭城?” 鬼医点点头,瞧着桑榆的时候,眼神有些复杂。 桑榆眉心微蹙,隐约也想到了什么。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样子,让一旁的梭赢觉得心焦,“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们……” 鬼医一声叹息,“你怎知这世间种种,都是有定数的?多少人企及不到的东西,你不过是无意之间便撞破。这约莫便是你父皇的真实意思,终是父女连心。” “旁人望而不得,终是你父皇留给你的至宝,要由你亲手去取。” 桑榆圈红了眼眶,“多少人寻找,为此死了无数人,却没想到会藏在这里。” 她转身走到那块石门之前,“这石门……” “从此处的结构来看,若是轻易的打碎这石门,此处会连同你父皇留下的宝藏一起埋葬。所以必须有钥匙,由着钥匙才能打开进入,继而取出。”鬼医环顾四周。 梭赢骇然愣住,“你们的意思是,这便是先帝留下的宝藏?外头如今传那批宝藏落在慕守业的手里,如今怎么会在此处?” “夜印之国与此处刚好背道而驰,慕守业定然也是知晓的,左不过没有钥匙他无法开启这道石门。”鬼医若有所思,“若是此处坍塌,再想从大漠里挖宝藏,那是绝对不现实的事情。” “可我们也没有钥匙。”梭赢蹙眉,“所以这道门,咱们也是打不开的。” “谁说没有钥匙?”桑榆伸手抚上门中央的位置,那个地方有一处凹槽缺陷,形状大小很像是……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不开了 如玉的指尖微颤着抚过那痕迹,总以为父皇给她留下的是鬼狼大军,而今她才知道父皇的用心良苦。 父皇留给她的印信,并不是让她去统帅鬼狼大军,而是想让她找到宝藏,然后……好好的活下去。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做什么复国大梦?不如带着钱防身,从此山高海阔。 这才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最大期许。 父皇,从未想过让她扛起什么,只希望她幸福。 哪怕……她带来了亡国灭种之恨…… 取出贴身携带的龙纹印信,这是父皇给她的最后保障。如果不是她死而复生,也许……这批宝藏不可能被人发现,将随着父皇与她的离去而长埋地下。 “这老狐狸。”鬼医轻叹一声,“脑子里只有他闺女。” 桑榆红了眼眶,却把扳指收了回来,“我们走吧!” “不打开了?”鬼医一愣。 “这批宝藏若是被起出来,将会酿成大祸。”桑榆抿唇,“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打开它。慕守业知道这里的存在,定然会经常过来查看,若是看出有打开过的痕迹……” 梭赢当即点头,“还是别打开吧!慕守业活着一日,这宝藏就一日不能开启,否则……印信的事情就会被知晓,依着慕守业辣手无情的性子,定会将咱们赶尽杀绝。” 这是实情。 鬼医点点头,“我让人把一切还原,这门……咱们暂时就不开了,权当不知。” 桑榆颔首,当即走了出去。 底下,尸骨埋回去,脚印清除。 被鬼医打开的通道也被及时的封回来,做完这一切已然是后半夜时分。 桑榆一直没睡,夕阳许是累着了,在帐子里睡得很是安稳。 坐在沙丘上,看着远方,桑榆想念自己的孩子们,还有孩子的父亲。 谁都睡得着,唯有她成日成夜的睡不着。梦里不是孩子的哭声,就是他翘首期盼的神情,让人如何能安稳入睡? 鬼医轻叹一声,“怎么还不睡?” “你不也是?”桑榆眯了眯眼眸。 “因为有人不睡,有人就担心。”鬼医回头看了一眼。 顺着鬼医的视线看去,桑榆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梭赢,“那女人不肯睡,絮絮叨叨的在我耳边,还把我从床上揪起来,让我盯着你,免得你出什么事。” 桑榆深吸一口气,“真是吃饱了撑,我都那么大人了,还能出什么5;151121779088459事?眼见着过两日就要去夜印之国了,少给我添堵就行。” “刀子嘴豆腐心,服个软会死?”鬼医轻嗤,“别怪我没提醒你,她时日无多,别到时哭着抱着人家的墓碑说对不起,那时候我不会同情你,只会鄙视你。” 桑榆起身,“懒得理你。” 经过梭赢身边的时候,桑榆道,“回去睡吧,身子不好还不睡觉,还指着谁来照顾你吗?” 梭赢笑了笑,面上微烫。 第二天一早,鬼医就循着最初的路线离开了此处,但在地图上还是微微做了标记。这地方跟夜印之国是背道而驰的,所以……往反方向走就对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无情之人 夜印之国,其实只是占据了几个绿洲罢了! 但对于外族,夜印之国却是很忌惮的,轻易不许他人进入。然则身为一个国,不可能自给自足,也需要与外界接触联络,是以也有些外族之人在街道上行走。 鬼医是来过夜印之国的,给桑榆等人戴上人皮面具,一切就能搞定。 此处是夜印之都,桑榆隐约觉得此处似乎有些熟悉。 “似乎是按照中土……”桑榆蹙眉。 鬼医点点头,寻了一家客栈落脚,合上房门,鬼医才道,“这里是仿着南都建的。” 桑榆不解,“为何是仿照南都?” “慕守业早年离开师门,进入大燕之后,在南都停留过一段时间。”鬼医轻叹,“可惜啊,终是把人逼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梭赢沉默不语,夕阳一脸懵逼。 “怎么回事?”桑榆问。 “慕守业以前不是这样的,后来遇见了一个人,爱了一场恨了一场,此后就全然5;151121779088459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生杀在握,杀人不眨眼。”鬼医揉着眉心,“不过这件事,跟你这副身子的主人有关。” “沐桑榆?”桑榆愣了半晌,“跟沐远道有关?” “跟你此前的那个血珠子有关。”鬼医这么一说,桑榆才记起来,自己一直贴身藏着的血珠子不见了。 难不成…… “是慕守业拿走了?”桑榆一怔。 “那本来就是他的。”鬼医轻笑,“是留给沐桑榆的信物。” 眉睫骇然扬起,桑榆微微僵直了身子,俄而回头望着梭赢。 梭赢当即站起身来,“不不不,这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云华的生母,谁都跟我没关系。”她显得格外紧张,极力辩解着,生怕桑榆误会。 “跟你娘没关系。”鬼医道,“那血珠子是慕守业早些年得的宝贝,此后留给了自己的闺女。而那沐远道,不过是曾经受恩于慕守业,暂时替他养着闺女罢了!” 闺女…… 桑榆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身子,“是慕守业的女儿?慕守业……” “慕守业一直都知道。”鬼医耸肩,“比起来,你娘可算是情义多了,好歹给你安排得那么好,没让你吃到苦头。这慕守业可就无情多了,因为一个女人受了伤,连带着自己的闺女也不要了。” “这副身子在沐家可没少吃苦头,不是吗?” 桑榆点点头,她具备了沐桑榆早前的记忆,自然知道沐桑榆在沐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当初这程来凤和沐雨珊母女来晋王府,自己可没少吃苦头。 夕阳撇撇嘴,“真不是好东西。” “终是我不好。”梭赢低低的说着。 “关你什么事。”桑榆坐定,“慕守业本来就是个冷漠无情之人,就算没有那一次情伤,他早晚也会变成这样。骨子里的嗜杀本性,是怎么都不可能磨灭的。一个对自己女儿都无情无义之人,还指望他浪子回头吗?” 文昌帝虽然嗜杀成性,可对于自己的女儿,却是宠上了天。 这大概就是区别。 “沐桑榆的母亲是谁?”桑榆问。 第五百三十四章 她的选择 鬼医摇摇头,“我要是什么都知道,还当什么大夫,天桥下摆个摊子去算命不就得了?” 桑榆翻个白眼,“等于废话!” 血珠子被慕守业拿走了,那就说明,慕守业十有八九知道了沐桑榆的身份,知道了这是自己的女儿,可…… “记着,千万别提血珠子的事情。”鬼医叮嘱,“我都不敢轻易开说,怕他一怒之下把你送出去,你可别自己撞上去。他恨桑榆小丫头的母亲,所以……” 夕阳捂着嘴,“很危险。” “你就更得注意,这条命还是仗着桑榆小丫头保下来的,要是惹急了第一死的就是你。”鬼医说。 吓得夕阳脸都青了。 梭赢道,“你别吓唬人家小姑娘,那慕守业终究是同门,他还能翻了天去?若是把我惹急了,管他什么鬼狼大军什么宝藏的,我一并给他了账。” 鬼医撇撇嘴,“就你行!” “我有毒血还怕他吗?惹我,谁都没有好下场。”梭赢冷笑两声,“一个救人,一个杀人,剩下我这个毒人,真是满门不幸。” “当着孩子的面不能说点好听的?”鬼医5;151121779088459道,“无情的人,管你什么狗屁同门。这慕守业如今野心勃勃,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就你还没靠近,人把你的血放干了,你自己先了账还差不多!” 梭赢没吭声,这倒是实情。 “都别吵了。”桑榆觉得心烦,“接下来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你们都别闹。” 鬼医凑上来,“你可有什么十全的把握?” “凡事都没有十全的把握,便是慕守业,不也是没有把握吗?他把鬼狼大军安置在大漠里,不也是因为没有把握能推翻大齐?之所以虚晃一枪在大齐的边境上扰民,无外乎是想借此来打出点名号,拉点同盟军罢了!” 桑榆揉着眉心,“鬼狼大军的实力,在大燕覆灭之后,定是不如从前了。之前有大燕撑着,慕守业可以为所欲为,大肆的挑选可用之人充入鬼狼大军。” “而现在,恐怕连鬼狼大军的药……都未必能配得齐。” “那是自然。”梭赢冷笑,“那药虽然没有解药,但药方却不是慕守业所能知晓齐全的。”说到底,她才是始作俑者。 论用毒,恐怕谁都比不上她。 “所以慕守业去中土,也不全然是为了结盟,可能也在找你。”桑榆道。 梭赢和鬼医面面相觑,倒是没想这么多。 “拿不到药方,这鬼狼大军这一辈覆灭,就没有后人了。”桑榆笑得凉薄,“只能维持一代人,却找不到后续的接替,这鬼狼大军还有什么用处?如今的锐不可当,也只是匹夫之勇,难以支撑长远。” 慕守业是谁,自然得从长远入手。 梭赢觉得有道理,“那就是说,若是我被他找到,他就可以……” “你被找到,只要把配方交出去,就会有无数的鬼狼大军出现。到那时,慕守业才是天下无敌。一人无敌难敌天下,只有大军在手,才能天下无敌。”桑榆冷笑,“慕守业千算万算,没算到你在大漠里。” 更没算到,就在沐桑榆的身边。 人算果然不如天算,谁能算到沐桑榆便是傅云华,傅云华是文昌帝爱女,沐桑榆却是慕守业的女儿。这一身两命,真是天意难料。 “这方子,我死也不会交出去。”梭赢定定的望着沐桑榆。 “我不希望有战乱。”桑榆回望着她,“等这里的事情完毕,我带你走。” 梭赢一怔,当即热泪盈眶,“真的?” “我父皇一言九鼎,我自然也是快马一鞭。”桑榆深吸一口气,“等到解决了鬼狼大军的事儿,李朔会全身而退,到时候我们退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比什么荣华富贵,比什么天家荣宠都重要。 该有的,不该有的,她都尝过了,再无任何栈恋。 梭赢连连点头,鬼医笑道,“终是教你等到了,而后要好好的。” 自然是要好好的,有女有女婿,有自己的外孙子外孙女,她什么都不想了,已然知足。 老天待她不薄,终在人生的最后一站,有了天伦之乐。 死而无怨! 桑榆负手而立,那模样让梭赢想起了昔年的文昌帝。他沉思的时候,亦是如此模样,沉稳而冷冽,不苟言笑。这父女两个,果真是一样的性子,终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好闺女。 梭赢把药方交给了桑榆,桑榆默记在心中,抬头看着梭赢,“能不能写个差不多的,但是药性定要减弱。” “这是为何?”梭赢不解。 “可能会跟慕守业有所交易,而这……兴许便是把柄。”桑榆眉心微蹙,“药性要减弱,但是……不可被慕守业看出端倪,瞧着是一样的方子,但是吃到肚子里却不再有如此功效。” 她不想助纣为虐,不想让更多人加入傀儡大军。 “这得好好想一想,有些困难。”梭赢盯着手中的方子,“你可想过,若是慕守业强取豪夺……” “那也是他蠢,拿着无用的方子,做着春秋大梦。”桑榆眯了眯眼眸,“鬼狼大军已经身中奇毒,若不能为我所用,那只好一并除去。饶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又如何?到了天下人跟前,只能弃车保帅。” “我若想平息刀戈,就必须有所取舍。鬼狼大军危害太大,是父皇所创,若当要毁也该由我亲自动手。想要太平日子,就得让鬼狼大军消失。” 鬼医心惊,“那可是你父皇的心血,也是他留给你的最后防身利器。你舍得吗?” “父皇都没了,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父皇疼爱我,惯来顺着我的意思,若由我毁之,父皇定然欣喜。女儿长大了,知道何为取舍。”桑榆深吸一口气,“若昔年懂得取舍,也不至于让父皇惨死在他人手中。” “你父皇是……”梭赢瞪大眸子,“你把话再说一遍。” “父皇是慕容德连同我的乳母林慧害死的。”桑榆眸色利利,袖中双拳紧握,“而我当初则是慕容玉儿一杯毒酒,亲手送上黄泉路的。” 音落,梭赢一掌劈碎了桌子。 第五百三十五章 厉害的夫人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桑榆其实很能明白梭赢此刻的心情,在自己得知父皇很可能是被人害死的时候,她也有过如此的咬牙切齿,痛不欲生。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的明白了,很多事情就算你恨断了肠也是于事无补。 过去了,就回不去。 人没了就是没了,就算你杀光天下人,她的父皇也回不来。 桑榆深吸一口气,“都好好的吧!人一辈子就这么长,说没也就没了。”语罢,她顾自倒上一杯水,递给了梭赢,“我知道你对父皇有感情,可你还活着。” “活着的人,是为死去的人延续生命,做他未做完的事情,才对得起情深一场,不负昔日恩爱。懊悔不是全部,幸福才是重点。” 梭赢定定的看着桑榆,突然觉得自己活了一辈子,还不如一个小辈通透。 那些看不透的生死,却原来都是自己在折磨自己。 “要对付慕守业没那么简单。”鬼医说,“你得有十足的心理准备,光有方子可不成。” “我不止有方子,我还有信物。”桑榆冷了眸,“去查一查,如今夜印的国君是谁。” 鬼医道,“原本是想送你的孩子去当国君,但当时孩子太小,我没答应。后来不知这慕守业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孩子,坐在了皇位上,自己只是当个大将军。” “孩子?”桑榆觉得头疼,提起孩子就想起自己的龙凤宝宝。 “是个孩子。”鬼医想了想,“不过我也没见过,是你昏迷之后的事情。” 桑榆点点头,“去查查看。” 鬼医颔首,旋即出门。 这夜印之国,全然按照昔日的南都来仿建,但因为大漠和中土的区别,是以有些东西无法做到尽善尽美,始终还是有些差别的。 这里的人虽然都穿着大漠胡服,但言行举止都还是昔日的大燕礼数。 慕守业是把这里当成了大燕小朝廷? 呵呵…… 桑榆觉得可笑,果真是想复国。 可大燕没有后人,所谓的复国也不过是成全这些人的野心罢了!他们所欠缺的只是出师之名,是以……这慕守业去大齐,该不会是去找…… 眉心突突的跳,桑榆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谦修! 谦修的身上有皇家专属印记,若是慕守业去了利州,那还得了? “夕阳,我要联络晋王他们。”桑榆眯了眯眼眸。 夕阳颔首。 一封书信,抵达李朔手中的时候,李朔差点笑出声来。 终于来信了,终于有消息了。 不管她写什么,不管她说什么,只要她说句话他就觉得高兴。如获至宝,可惜她不在跟前,不知他此刻如孩提般的又哭又笑。 若得了心爱的玩具,就这么捏着一张纸死活不肯撒手。 最后还是延辛提醒了一句,“爷,夫人那头还等着您回信儿呢!” 这么一说,李朔才算回过神来。 赶紧打开来,看一次笑一次。 延辛觉得,这辈子没见过自家爷这么痴痴呆呆的模样,像个疯子又像个傻子。 “爷……”延辛很不明白,自家主子也不是没经历过儿女情长,怎么如今倒像个愣头青了呢? 见着延辛微挑的眉眼,李朔轻咳一声,实在是情难自禁。他等她的消息,都快等成了望妻石,如今终于拿到了,自然无法镇静。 “谦修已经在我手上,是以她不必如此担心。”李朔坐定,营帐内,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看着手中的信件,“这丫头还担心慕守业会在大齐找什么出师之名。” 说起这个,他又咧嘴笑了一下。 俄而,敛了面上的笑意,李朔深吸一口气,提起打算写点什么。 可千言万语到了边上,却是什么都写不出来。 拿着笔的手因为激动而有些轻颤,李朔想了很久,“延辛,你去把孩子抱来。” 延辛一愣,仍是依言去把两个孩子悄悄带来。 “王爷,这是为何?”延辛不懂。 李朔已经写了寥寥数笔,将自己所知晓的情况都悉数简而概之。临了,是两个孩子的手指印。 他不敢摁手印,只能是手指印。 心里很清楚,这丫头一定念着孩子的周全,而他又不敢轻易写在明面上,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给她一个交代。别的消息走漏也就罢了,唯独这两个孩子的消息是断断不能泄露的。 那是李朔的软肋,也是桑榆的命。 李朔小心翼翼的折起书信,伸手捏着孩子稚嫩的小手。 孩子见风长,日日都是不一样,等她回来见着,估计都要不认得了。好希望她能现在就出现在自己跟前,抱着孩子娇羞的看他,道一句:此生惟愿伴君左右,不再分离。 鹰隼飞走的时候,李朔的心也跟着飞走。 她有心要拿回鬼狼大军,有心要让天下太平,他岂能让她失望。 她要做的,他都会支持,哪怕舍了这条5;151121779088459命也在所不惜。 “爷,夫人在大漠里还好吗?”延辛问。 “她是中土长大的,怎么可能适应大漠风沙,左不过是为了长久的以后,拼了这一口气罢了!”她那倔强的性子,他还能不知道吗? 接下来这段时间,李朔又处于无尽的等待之中。 好在桑榆能隔三差五的送来消息,一会是她如何混入夜印皇宫,一会是如何进入鬼狼大军。借着照顾小皇帝的名头,靠近了权力的中心。 桑榆写得很是简短,李朔却看得惊心动魄。 也就是骨子里的傅云华,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否则谁敢轻易做这等大事,闹不好是要死在里头的。鬼狼大军被慕守业掌控了多少年,早就变得冷血无情。 何况现在的她,早已换了皮囊,饶是文昌帝重生都未必认得出自己的女儿。 期她来信又怕她来信,这份煎熬,延辛都看在眼里。 大梁那头开始动乱,大梁国君终是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日,这新帝到底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还得看各自的本事。二皇子萧启一惯嚣张跋扈,又仗着生母的尊贵身份,掌权的可能性更大。 何况在此之前,萧启一直跟利州和庆王李召有所勾结。 萧启登基,会让很多人的利益都实现最大化。 第五百三十六章 好本事 “现在情况如何?”李朔问。 延辛垂眸,“目前来说,二皇子占优势,大皇子萧录一直没有动静。” “郡主呢?”李朔问。 延辛面色凝重,“郡主如今被圈禁,也不知接下来会如何。爷,您也知道大皇子继郡主之后又纳了不少妃妾,是以郡主的地位根本就是个虚名。” 李朔沉默不语。 萧录比萧启聪明一些,可越是聪明人越懂得取舍的真谛。他不会不明白,弋阳郡主代表着5;151121779088459大齐,如此对待大齐的郡主的确欠妥。 所以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至少在李朔的眼里,萧录是个干大事的人。 “那就等着消息吧!”该帮的都帮了,接下来的还是要看萧录自己的本事。 大梁的国事,李朔不能掺合太多,免得到时候沾得一身荤腥。毕竟这大齐的君主是李勋,不是他李朔。 李朔现在的身份,是被李勋贬斥的王爷,仅此而已! 利州那头,赵廉义似乎也在努力配合,但他也不过是在垂死挣扎,表面上帮着李朔,实际上却在想着法子逆转,想让二皇子萧启登基,此后能脱逃到大梁境内。 如此一来,他就能重获新生。 局面,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大梁的动乱,显然会影响到大齐的朝局。 文武百官齐聚一堂,一个个聒噪得很,却没人拿得出确切的方案来解决这件事。最后还不是得靠着李朔去镇,毕竟这会夜印已经不再屯兵边境,李勋将李朔调过去也是极好的。 李召眯了眯眼眸,“把李朔调过去?” “是!”凌风颔首。 李召冷笑两声,“李勋这到底是信任还是不信任?” 凌风想了想,“约莫是信任。” “真是好本事,身为晋王能忍耐至此。”李召深吸一口气,“都准备好了吗?” “只要二皇子起兵,咱们的人就会行动,到时候里应外合,绝对能拿下大梁国君之位。二皇子许诺,只要他当了大梁国君,就一定会跟您合作。”凌风压低了声音。 还有个慕守业! 慕守业还握有传说中的鬼狼大军,那威胁可一点都不比大梁小。 双管齐下,到时候可就由不得李朔和李勋了。 凌风行了礼退下,李召轻咳两声,继续晒着自己的太阳。 秋日里的天气可真是舒爽,眯上眼小憩,还能梦到自己登基为帝的画面。明黄色的袍子穿在身上,金丝绣五爪金龙,万人瞩目,高高在上。 那是何等的荣耀,真是想想都激动。 可这皇帝能这么好当吗? 李勋也是靠着李朔披荆斩棘才到了今日,这皇位没那么好坐。 如今焦头烂额的,脸色黑沉得可怕。 “皇上?”杨云锡行礼,“晋王殿下会尽快赶往大梁边境,并且着重处置利州之事。” 李勋深吸一口气,“都是废物!要用人的时候,真当是一个都提不出来。朝廷养那么多废物,真是……” “皇上,今年的秋试可以好好挑一挑。”袁成低低的提醒。 挑几个能干的,以后就能逐渐的把朝堂那帮旧臣给换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早产 事实上,李勋早已有此打算,而今的朝堂之上,老臣倚老卖老。长此下去,他这君王自然树不起威严,所以换血是势在必行的。 可现在让李勋觉得不甘心的,则是兵权的得而复失。 大部分的兵力都被李朔带了出去,李勋有种被人架空的错觉。虽然心里想要相信李朔,可自古以来哪个君王不多疑?哪个君王不自私? 在李勋的心里也是如此! 一方面想要天下太平,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一方面又想大5;151121779088459权在握,从此以后皇权至上。 皇权至上,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包括,她。 那个缺失的孩子,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一道坎,一条跨不过去的沟壑。他想着,终有一日得弥补这缺憾,得好好的……好好与她在一起,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心猿意马,只想同她永远在一起。 敛了神,听得外头来人禀报,说是丽妃娘娘快不行了。 具体怎么个不行,一个个都心知肚明的。 慕容玉儿挺着大肚子,早前太医就说是要静养的,还以为能养到足月,谁知道现下就开始发动了,估摸着是真的藏不住了。 李勋有些烦躁,这些日子慕容玉儿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时不时的总要折腾一番。 他也知道,若是慕容玉儿这肚子里能钻出个皇长子来,就定然逃不开册封这一关。不过……他并不想让慕容玉儿走上后位,那位置是他给心中的人留的。 到了棠如阁,太医进进出出的,闹得有些厉害。 一盆盆血水,不断的端出来。 这次,是真的要生了。 卓太后不慌不忙,早前就知道了慕容玉儿的情况,是以这会更是知晓后果如何。知道后果,就没那么紧张了。横竖是她自己作死,怪得了谁呢? 当初这些后宫的女人,可没少给她女儿下绊子。 一想起这些,卓太后就恨不能每人抽抽一鞭子。 “太后娘娘不去看看吗?”长安问。 卓太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去了又如何,哀家又是稳婆,能给她接生?何况,这么费尽心思的想生个孩子,无外乎是想要后位。哀家要是去了,不说话又不好,说了话又得罪皇帝。” 长安点点头,“这六宫事还在太后娘娘的手里,到时候是该说句话的。” “等等看吧!若是这肚子争气倒也罢了,若是不争气,哀家再去也不过是个贵妃之尊。”这后位,还是皇帝自己做主的。 长安搀起了卓太后,“那咱们再等等,不过那林贵妃有着身子,是不可能过去的,皇上在那里盯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眼皮子底下的事儿,没那么容易。” “那哀家同你打个赌便是。”卓太后难得笑了笑,“这事儿,能成。” 长安一愣,“太后娘娘……” “等着吧!”卓太后轻叹,“定是个皇长子。” 长安蹙眉,不语。 事实证明,卓太后是对的。 慕容玉儿只能生儿子。 当那肤色略略青紫的孩子被放进药箱的时候,慕容玉儿挣扎着起来看了一眼。 第五百三十八章 皇长子 慕容玉儿浑身是汗,终是微微合上没了眉眼,转头望着躺在襁褓里,放在自己身边的男婴。身在这后宫,有时候六亲不认也是情非得已。 躺在床榻上,慕容玉儿想着,这孩子以后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不管生也好死也罢,她权当没有这女儿,唯有枕边这儿子,才是她的命根子。 闭上眼睛,斩断了母女的缘分。 那孩子浑身青紫,也没见着哭声,估计是活不成了。 太医趁着乱拎着药箱出去,就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出去,没叫人看出端倪来。 李勋坐在外头,等着里头的动静。 袁成瞧着这太医进进出出的,转头看了李勋一眼,见着李勋不为所动,便也没敢多事。有些东西,李勋明明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多时,屋子里传出了道喜声。 紧接着便是一个小皇子被抱了出来,送到了李勋的跟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丽妃娘娘诞下小皇子,皇上大喜!” 说着,扑通扑通跪了一地的奴才。 一个个高声道贺,真是个大喜的日子。 李勋徐徐起身,唇角微微挽起,走上前看了看乳母怀中的孩子。 幼小的孩子,稚嫩中透着些许粉红。 如果云华的孩子还在,可能也会这样小小的,嫩嫩的,抱在怀里软软的。 眉目间,晕开少许喜悦之色,谁都看得出来,皇帝喜欢孩子。 可谁又能知道,皇帝只是透过这孩子,看到了别人的影子。 李勋进门的时候,慕容玉儿挣扎着想要起来,“不必行礼!爱妃辛苦!”说着,李勋远远的站着。 产房又名血房,是以男人不该轻易进入,何况是皇帝。 纵然清理过,但还是有浓郁的血腥味。 “多谢皇上!”慕容玉儿很是憔悴。 生产的过程,是真的疼,这真不是装的。但现在,听到艳儿来报,说是皇帝很喜欢小皇子,慕容玉儿便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刚出生的孩子,看上去都差不多,何况这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生出来的孩子,想来也不会惹人怀疑。 “朕该如何谢谢你,给朕生了个小皇子?”李勋回头看着孩子,“传旨,从今儿起朕要册丽妃为丽贵妃,执六宫事,掌副后大权。” 所谓副后,其实只是个虚拟的说法。 因为皇帝没有皇后,所以说位同副后。 谁都知道林贵妃虽然早早的册为贵妃,但这六宫大权还落在太后手里,没想到如今丽妃生了个皇子,不但升为贵妃,还拿捏了后宫大权,那可就意味着…… 皇后之位,距离贵妃不远了。 慕容玉儿感恩戴德,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 不,她要的更多,要的是皇后之位而不是位同副后。 但饭要一口口5;151121779088459的吃,自然是急不得的。 她会继续等,等着那一天! 如今有了皇长子再手,又执掌六宫事,那么…… 出了棠如阁,李勋眯了眯眸子,“尽快把消息送到益阳城,想来陶国公会很高兴的。” “是!”杨云锡会意的行礼。 图纸的事情,不是庆王李召就是慕容德干的,总归逃不开这两者之间。最有可能的便是慕容德,毕竟他得想着法子逼着自己立后。 而今慕容玉儿升为贵妃,还执掌六宫事,想必慕容德心里的那根弦会松懈很多。 事实,的确如此! 第五百三十九章 你是猪脑子? 的确,收到京城里的消息,身在益阳城的慕容德很是高兴。 他女儿慕容玉儿所生的,可是皇长子,只要推波助澜,来日立为太子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一想起这些,慕容德便是满心欢喜,只觉得不管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派人去大漠也快要来消息了,那个位置他让人查了千万遍,可大漠风沙不是你想进去就能进去,掌控不了天气变化,所以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慕容德很清楚,皇帝李勋之所以如此忍耐,是因为那批财宝能让大齐彻底的摆脱被束缚的宿命。没有钱就没有军饷,没有军饷就没有军需物资,没有军需物资就不可能有强壮的军队。 是以李勋急需慕容德为他找到文昌帝留下的宝藏!! 有了皇长子,那以后的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铺开手中的图纸,慕容德眯了眯眼眸,“这是从京城弄来的?” 陆良颔首,“是!皇帝已经搜走了所有的图纸,这是探子连夜送来的。卑职搜了几张,对比了一下,都是一模一样的拓本,这原件不知道在谁手里。” “估计皇帝也在找原件,自然不可能那么容易找到。”慕容德深吸一口气,“好在……还有机会。那头有动静吗?” “咱们送出去的消息应该已经到了慕守业的手里,只是他迟迟不肯现身,着实不知是什么意思。”陆良蹙眉,“国公爷,您说这慕守业是不是已经找好了同盟,所以……不想跟咱们合作?” “利州动乱,大梁宫变,他还能找谁?难道靠着他的鬼狼大军,便能驰骋天下?终究是血肉之躯,终究有死的那一天。”慕容德冷笑,“他一定会来找本公。” “国公爷,好自信!”突如其来的缥缈之音,惊得陆良当即拔剑。 下一刻,冷剑咣当一声被摁回剑鞘,慕容德面色僵冷,“下去!” 慕守业的武功何其高,陆良根本不是对手,出剑也只是自寻死路。 陆良当即明白过来,惊出脊背上一身冷汗。 行了礼,陆良快速离开。 房门合上的那一瞬,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黑衣斗篷5;151121779088459,面上防沙罩,将自身遮蔽得严严实实。 “慕守业!”慕容德冷笑两声,“你还是来了。” “国公爷真情相邀,我岂能不来。”慕守业音色沉沉,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慕容德,你想借着我来取得先帝的宝藏,可想过先帝会不会放过你?” “乱臣贼子,出卖先帝还害死了先帝,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如今你的女儿成了大齐的贵妃,执掌后宫之事,位同副后……慕容德,想邀功也得看清楚自己是谁!” 慕容德笑了笑,“慕守业,你难道是真心实意的要匡扶大燕吗?你真的想复国?” “你以为呢?”慕守业顾自倒上一杯水,“慕容德,我跟你不一样。我身受先帝隆恩,定然是要为先帝复仇的,而你呢?已经是乱臣贼子的叛逆,所以……我应该杀了你。” “杀了我?”慕容德笑道,“你如何能匡扶大燕?” “什么意思?”慕守业眯了眯眼眸。 慕容德深吸一口气,“我女儿丽贵妃已然是皇长子的母亲,李勋现在身处京城,却是孤立无援。难道你就没想过,挟天子以令诸侯?” “你要扶持幼主?”慕守业冷笑,“李勋是死的吗?任凭你扶持幼主,废了他?” “为何不能?”慕容德缓步上前,淡然自若的坐在慕守业对面,“只要有足够的实力能钳制住李朔,引出京城守军,让京城成为孤岛,便什么事都可成。” 慕守业垂眸,“前提条件,是让我帮着牵制军队?” “而我,则可以动用所有的力量,让皇帝立太子。”慕容德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太子乃是国之根基,立了国本,一切就是名正言顺。” “大燕之时,慕容家身为外戚而揽权,没想到现在,你还来这一套。你觉得李勋有那么蠢吗?蠢到会立太子?听说丽贵妃在宫里,未见得如此得宠。后头还有个林贵妃,那可比你女儿,优胜得多!”慕守业虽然不在大齐,却对大齐的后宫了若指掌。 慕容德先是一愣,俄而笑靥凉薄,“那又如何?如今位同副后的是我的女儿,不是林家的贵妃。” “林俨是谁,从开朝至今一直按捺不动,你觉得他在等什么?”慕守业起身,“慕容德,你太蠢。跟你合作,只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难道你跟庆王合作就不会死无葬身之地吗?”慕容德冷笑,“李召是什么人,你不也心里清楚吗?李召蛰伏那么久,屯兵边境,早就蠢蠢欲动。他之所以留在京城,只是为了里应外合。皇帝心里明白,奈何不得罢了!” “李召得权,就是第二个李勋,那份心思与隐忍,绝对会让你咬牙切齿。与其如此你还不如跟我合作,至少幼主无权,权臣当道。” 慕守业没有吭声。 慕容德便当他是答应了,“大漠里的事情,你比谁都清楚。而这外头,我比你更懂得审时度势。” “是吗?”慕守业冷哼一声。 “如今李朔被调拨边境,那便是最好的机会。京城之中大部分都是文臣,那些个没用的酒囊饭袋除了拿笔杆子,什么都做不了。”慕容德本就是武将出身,“只要拿住了兵权,改朝换代又有何不可?” “真是天真。”慕守业负手而立。 “慕守业,风沙无情,还不如回中原尽享荣华富贵。”慕容德笑得凉凉的,“这个提议如何?” “挟幼主以令诸侯?”慕守业盯着眼前的慕容德,瞧着是在笑,可心里…… 真是异想天开! 瞧着桌案上的图纸,慕守业眼睛里的笑意更浓烈了一些,俄而带着无尽的嘲讽,“就这个……你便想找到先帝留下的宝藏?慕容德,你是猪脑子?” 慕容德一愣,“慕守业,你别太过分!” “图纸是假的。”慕守业冷笑,“阴谋却是真的,你们都上当了。” 第五百四十章 立太子 京城里多的是这样的图纸,而且能从京城流转到益阳城,这里头有什么猫腻,慕容德却没有半点思虑。 也难怪慕守业没忍住,这慕容德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慕容德。 老了,脑子也不够用了。 思及此处,慕守业觉得真当没有再继续合作的意义。 还是各干各的为好,否则早晚会被慕容德拖累。 思及此处,慕守业纵身一跃,还不等慕容德反应过来,已然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速度之快,快如闪电。慕守业,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鬼狼大军,被人当成活靶子,白白牺牲。 为他人做嫁衣这种事,不适合慕守业。 慕容德虽然气愤,然则也是没法子,慕守业武功太高,谁都不可能轻易拦下他,只能任由他去。 “国公爷?”陆良上前,“这……” “通知他们,按照计划行事。”慕容德就不信,没有慕守业,自己办不成大事! 陆良颔首,当即行了礼离开。 京城大喜,帝王得子。 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慕容玉儿的皇长子,一出生就被封为亲王,可想而知这孩子的身份有多尊贵。亲王之尊,生母又是贵妃,副后之尊,一时间京城内外都在揣测,这皇长子会不会就是将来的太子? 太子,就是储5;151121779088459君!!!! 御书房内,李勋眯了眯眼眸,“太子?” “是!”杨云锡俯首。 袁成有些惊惧,“这……皇上登基时日尚浅,怎么就谈及太子之位了呢?” 这不是在咒皇帝早死吗? 一般来说,要么皇帝身染重疾所以得立国本,要么是皇帝特别疼爱一个孩子,所以才会早早的立太子。但李勋现在,完全不符合这两个条件。 一则没那么喜欢皇长子,二则身康体健,根本不必立太子。 李勋保持了沉默,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良久,杨云锡才低低的喊了一声,“皇上,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李勋深吸一口气,“什么都不必做。” 语罢,李勋负手而立,瞧着窗外那极是碧蓝的天色。 秋高气爽的天气,让他想起了那一年的红梅白雪。 血色宫闱,是她燃起的梅园大火,至今还灼灼他的心头。 太子…… 太子之位,果真是打起了这样的主意,呵……如此的迫不及待了?那他便成全她! 一封书信,十万火急,直送边关。 但这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接下来的事情,还得李勋自己处置。 漪澜宫内,林含雪徐徐坐起身来,“皇上?” “躺着吧!”李勋轻叹,轻轻将她摁了回去,“太医叮嘱,要好生静养。朕还等着你给朕生个小皇子,来日能继承储君之位。” 林含雪眉心一蹙,“有人提及了立储?” 她惯来聪慧。 李勋点头,“不日,朝堂上也会有动静,到时候都会逼着朕立储。” “皇上身康体健,为何要早早立国本,如此大不敬,该杀!”林含雪轻斥。 “你还不明白吗?”李勋轻叹。 林含雪当然明白,只是…… “这未免也太着急了点。”林含雪道。 李勋愁眉不展,“大梁宫变,谁成为大梁此后的君主尚未可知,所以慕容德便想借着这机会奠定他慕容家的根基,划定势力范围。一旦立了慕容玉儿的儿子为太子,那慕容德就能从前朝逆臣的骂名中解脱。” 林含雪勉力撑起身子,轻轻的靠在李勋的肩头,“皇上不必担心,此等居心叵测之人,定不会有好下场。” “朕在想,要不要将计就计。”李勋意味深长的说着。 林含雪想了想,“倒也不失为好计策。” “爱妃可有张良计?”李勋忙问,说着,小心的为林含雪拢了拢衣襟。 林含雪感激的望着她,温柔的握住帝王的手,“孙子曰,若欲取之必先予之,若欲擒之必先纵之。” 李勋笑了笑,似得了确切的答案,便也不再多问,只温柔似水的抚过林含雪的肚子,“乖乖的,父皇在外头等着你,你可一定要乖乖的,别欺负你母妃。” “皇上……”林含雪笑得温柔。 “朕将六宫大权交给了丽贵妃,可朕心里却是属意你的。含雪,仔细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为朕生个皇子。”李勋说得格外动情,“你当知晓,朕如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你身上了。” 林含雪微微一怔,“皇上?” “这太子之位,朕必定要给。”李勋垂眸,握紧了林含雪的手,“但朕,定然也会拿回来。含雪,你信朕吗?” “信!”林含雪点头,“只要是皇上所言,臣妾都相信。皇上,臣妾会一直支持皇上,不管发生什么事,臣妾都站在皇上的这边。” “记住今日所言,若你背叛了朕,朕一定不会放过你。”李勋抱紧了她,“含雪,朕的身边,如今只剩下你一人了。” 林含雪的瞳仁缩了缩,没敢再说什么。 出了漪澜宫,李勋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副神色,便是身边的袁成与杨云锡都看不懂。 帝王之心,如同深渊难测,终是越来越看不明白帝王的真实意图了,连带着他的真实情绪亦是难辨真假。 尤其是李勋站在梅园门口的时候,仰头看着“牡丹园”三个字,眸色复杂得让人心惊胆战。 负手而立,一身明黄色的袍子在风中瑟瑟。 直到多年以后袁成才明白,这所谓的帝王心,原来早就系在死去的女子身上。曾经红颜如花,此后卿心天涯。 第二天的朝堂上,果然不少人开始谈论太子之事。 李勋佯装怒意,转身下了朝堂,拂袖而去的瞬间,百官不敢高声语,惊呼“吾皇息怒”之声。 下了朝,李勋直接去了承欢宫。 而今慕容玉儿贵为副后,自然不能在棠如阁里,皇帝亲赐承欢宫,距离皇后的坤宁宫也不过百步之遥。贵妃之位距离皇后之位,也不过一步之距。 听得皇帝前来,慕容玉儿自然是欣喜若狂。 哪知李勋怒气冲冲,将一叠折子甩在了她的身上,吓得承欢宫上下扑通扑通跪了一地,一个个瑟瑟发抖不知皇帝为何动怒。 “爱妃好手段!”李勋切齿,“自己看看吧!” 第五百四十一章 昔年汉武,主少母壮 慕容玉儿战战兢兢的捡起了其中一道折子,竟写着要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心中窃喜,可脸上还得摆出无害与惊恐的神色,“皇上,臣妾不知……皇上!” “不知!”李勋冷哼,“若不是你爹的心思,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让朕立太子?朕还活得好好的,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立太子,到底意欲何为?” “皇上,臣妾冤枉!”慕容玉儿哭诉,“臣妾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要立太子倒也不是不可以,朕可以让你爹做个选择。”李勋冷笑两声,“要女儿还是要太子之位?” 眉睫骇然扬起,慕容玉儿不敢置信的望着李勋,“皇上……” 长长吐出一口气,李勋眯了眯危险的眸子,伸手拂退了所有奴才,只身蹲在慕容玉儿跟前,“朕知道,爱妃容色倾城,朕也明白,爱妃为朕生了一个皇子的确是功不可没。” “然则爱妃不知,这天下是朕拿着多少条人命换来的,所以……有时候朕也不得不有所取舍。你父如今驻守益阳城,但却纠集旧部,蠢蠢欲动。” “朕知道,今日若是立了太子,朕就会身处险境。但朕喜欢爱妃,却不得不隐忍着装成不喜欢的样子。爱妃,朕很累,可……朕必须撑着。” 慕容玉儿泪落,“皇上?” 帝王剖白,真是悦耳动人。 “朕想让你当皇后,但……一旦你成为皇后,你父则会更肆无忌惮。爱妃,别怪朕,朕也是不得已。”李勋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些日子,你便留在承欢宫内,不许轻易外出。等消息吧!” “皇上?”慕容玉儿骇然,“皇上要臣妾等什么消息?” 李勋微微僵直了消息,“等着你父亲的消息。” 语罢,李勋拂袖而去。 慕容玉儿一时间没闹明白,什么消息?大漠里的宝藏消息??? 当即书信一封,她得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怎么突然这样迫不及待的要帝王立太子?眼见着自己距离皇后之位只差一步之遥,但若是半道上出了什么变故,自己又该怎么办? “娘娘?”艳儿上前,“皇上这是怎么了?” “皇上似乎是有意要立本宫为后,但碍于父亲的权势,所以……”慕容玉儿眸色微沉,“你速速让人去一趟益阳城,问问国公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艳儿颔首。 怎么回事? 5;151121779088459当然是好事! 李勋一封书信,比慕容玉儿的书信早一步抵达益阳城。 书信中言简意赅的提及了昔年汉武之时,主少母壮,钩弋夫人身死子立,问慕容德,此亦何解? 慕容德当然知道李勋的意思,然则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选择的机会吗?皇帝显然已经明白,这立太子乃是慕容德的意思,成与不成,这要挟的意味已然是最清楚不过。 所以…… “国公爷?”陆良骇然,“真的要这样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慕容德眯了眯眼眸,“慕容家,定是要做这千古第一人。” 陆良沉默,不敢多说什么。 慕容德大笔一挥,之后凝眸盯着笔尖甚久,此后……慢慢的合上了折子。帝王如此,无外乎只有一个原因,京中已经不受控制,帝王的皇权,远不如朝臣之重。 皇帝受制于自己,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想到这里,慕容德终是下定了决心。 帝王受制,若自己不能一击必中,等到李朔回来,自己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 “国公爷?”陆良握着沉甸甸的折子,“小姐是您亲手教导,您舍得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慕容德声音沙哑。 陆良垂眸。 着亲信将折子递往了京城,送到了李勋的桌案上。 杨云锡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真舍得?这陶国公还真是……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女儿,竟也……” “皇上真的要立太子吗?”袁成问。 李勋冷笑,“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朕唯有立了太子,他们才能真的动起来。不过,朕不痛快,谁也别想好过。”消息早就送到了李朔手里,想必李朔早有准备,是以他这京城也该抖一抖了。 这次,得一并了账。 提笔,圣旨。 写下一道立太子的诏书,李勋面色僵冷。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累,累得提不动笔。 将军征战刀口染血,那是痛快。 帝王朝堂滴血不沾,那是憋屈。 憋着一口气,怎么都吐不出来。 慕容玉儿真的没想到,李勋会立皇长子为太子,想来天下人都会以为当今圣上何等宠爱这长子。当然,母凭子贵,如此一来,这丽贵妃怕是要成为这一人之下的皇后娘娘了。 后位空悬已久,终是等来了主人。 太子之事,刚刚昭告天下。 慕容玉儿还来不及欣喜,便又袁成亲自带着人,要把太子带走。 “这是为何?”慕容玉儿不解,“本宫可以照顾好太子殿下,就不必皇上如此费心费力。还望公公回去转告一声,就说本宫……” 还不待慕容玉儿说完,袁成拂尘一甩,笑得有些阴厉,“贵妃娘娘此言差矣,皇上说了,既然是储君自然得有储君的成长方式。皇上要亲自监督,亲自照料太子殿下,如此才能将自己的国交给自己的儿。” 慕容玉儿深吸一口气,“此事,本宫亲自与皇上说。” “娘娘!”袁成绷直了身子,“皇上很快就有圣旨抵达,还望娘娘不要离开承欢宫半步。” “圣旨?”慕容玉儿一愣,为何还有圣旨? 心头大喜,难道是立后的圣旨? 立了太子自然是要立后的!!! 一想起这个,慕容玉儿更是欣喜无比,这世间女子,哪个不以成为皇后而荣。母仪天下,来日就是卓太后这般的人物,被万人敬仰,享受着无上荣光。 慕容玉儿的唇角微微挽起,明媚的脸上扬起魅惑众生的笑。 若是能成为皇后,皇帝又亲自教授太子…… 立后是真的,但……其后的圣谕,也足以叫人撕心裂肺。 第五百四十二章 娘娘,一路好走 主少母壮,当谨昔年汉武之训,留子去母,得外戚之平,乃为正道。着谨孝皇后慕容氏,赐死承欢宫,承秉天道,恣以为喜莫悲。 皇后…… 赐死…… 一道圣旨,两重大事。 一喜一悲,一生欢,一死别。 于是,成全了她,也成全了他。 慕容玉儿穿着凤袍坐在正殿,承欢宫所有人都被带了下去。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整个承欢宫的哭喊声响彻整个皇宫。 屠宫的时候,慕容玉儿痴痴的扬起了眉眼,看着自己的贴身婢女艳儿被强行灌下毒酒。 身为贴身婢女,自然是要殉葬的。 如此,才能显得主仆情深。 艳儿匍匐在她脚下,哭着喊着主子救命。 慕容玉儿瞧了一眼门口处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自知这一次是跑不出去了。大燕覆亡她都没有死,反倒是当了大齐的皇后,却不得不死。 真是可笑! 艳儿死在她的脚下,被人拉了下去。 空荡荡的正殿里,只剩下李勋与慕容玉儿面面相觑。 一个龙袍,一个凤袍。 慕容玉儿扑通跪在李勋跟前,“皇上,臣妾不想死,臣妾……不想当皇后了!皇上,您饶了臣妾吧……” 李勋早知有次一招,便将慕容德的折子丢在了她面前,“不是朕不饶了你,是你的父亲为了他自己的权势,舍弃了你。自己看看吧!留子去母,是你父所言!” 慕容玉儿不敢置信的打开了折子,是父亲的笔迹,最后那四个字:留子去母。清晰至极,却足以让人痛入骨髓。 “爹……”她哑着嗓子,瞬间泪如雨下,“我爹……” “不是朕不饶你,是你爹要你死。”李勋居高临下,眸色沉冽,“是以不要怪朕心狠,朕也是没有办法。” “皇上!”慕容玉儿泣不成声,死死拽着李勋的裤管,“皇上,臣妾真的不想死!不想死!皇上,臣妾还有利用价值,臣妾还能牵制益阳城,皇上……” 她真的不想死,“皇上不是说您爱着臣妾吗?臣妾也深爱着皇上,臣妾舍不得皇上,皇上……” 捏起慕容玉儿的下颚,李勋微微眯起眼眸,指腹清柔的摩挲着慕容玉儿的面颊,“朕难得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能让你到下面赎罪,你说朕会放过你吗?” 慕容玉儿怔住,“皇上?” “你唆使贤妃,前往冷宫杀了朕最爱的女人,你以为朕会放过你吗?”李勋音色沉沉,冰冷的眼睛里终于裂开一道缝隙,“云华死的时候,还怀着朕的孩子。就因为这样,你便容不下她。” 眉睫止不住的颤抖,慕容玉儿惊恐的瞪大眼睛,一下子坐在地上,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不……不!你不是不喜欢傅云华吗?傅云华死的时候,你没有一点……一点悲伤!” “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皇上,臣妾……” “悲伤都在心里。”李勋深吸一口气,此刻的脸上仍是没有悲伤之色,“朕彼时刚刚登基,一个个都在逼着朕退位,朕必须依靠你们的娘家,才能让朕坐稳皇位。” “朕也没有办法,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还以为把她留在冷宫,你们就会死心,谁知道……反倒让她尸骨无存。朕恨你们,可朕拿你们没办法。” 李勋起身,“不过现在贤妃有了报应,你也该走了。” “傅云华?”慕容玉儿不断的摇头,“不!不!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我不会输给她,我怎么可能输给傅云华!!” “你们杀了云华,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接下来,去好好的陪她吧!”李勋转身就走。 “皇上!皇上!”慕容玉儿哭着喊着。 袁成带着人进来,毒酒灌下去的时候,慕容玉儿呛得拼命咳嗽。此刻,她终于能明白傅云华临死前的感受了,被自己深爱的人赐死,原来是这样的痛彻心扉。 前一刻还说着款款动人的话语,后一秒就被赐死,连回眸一个眼神都没有。 “皇上!”慕容玉儿泣泪,“臣妾深爱着皇上,皇上……” 袁成屏退众人,“娘娘别喊了,皇上听不见,也不想听见。皇上这心里头只有死去的5;151121779088459云华公主,而且……娘娘自以为偷天换日,把小公主换成了小皇子,便算万事大吉了吗?” 慕容玉儿瞪大眼睛。 “皇上,什么都知道!”袁成拂尘一甩,瞧着逐渐暗淡了眸色的慕容玉儿,“娘娘,一路好走!下辈子,聪明点,可别再为人棋子了。” 原来,李勋什么都知道。 慕容玉儿闭上眼眸,果真是报应…… 太子被寄养在太后娘娘处,也算是最好的选择。 卓太后瞧着那小小的人儿,脑子里想着自己的孩子,每个人孩子小的时候都是这般稚嫩可爱吧!可惜,自己错过了太多太多。 “太后娘娘?”长安低低的笑说,“有个孩子在,向阳宫会热闹很多。” 卓太后抬头望着李勋,“真当要留给哀家养?” “是!”李勋颔首,“去母留子,已然是残忍至极。儿臣希望把孩子养在母后身边,希望母后能谆谆教导,让太子早日成才。” 卓太后轻叹,“就不怕天下人骂你吗?留子去母,实在太过残忍。” “儿臣知道。”李勋道,“不过儿臣早有准备。” 卓太后也不听解释,“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这六宫大权,儿臣打算留给林贵妃。”李勋上禀。 卓太后没有反应,似乎现在什么都不关心了。顾自逗弄着年幼的孩子,犹如慈祥的老者,一身佛性淡然。 等到李勋离开,卓太后脸上的笑意逐渐垮塌下来。 “皇上他……越发的无情了。”长安轻叹。 “自古无情帝王家。”卓太后眯了眯眼眸,“不怪他,身处那个位置,你不心狠就会变成他人的俎上鱼肉。只是可怜了孩子,终究是个牺牲品。” 轻抚着年幼的孩子,卓太后又道,“慕容德啊慕容德,你以为牺牲了女儿就能让外孙子当上太子,便是自己占了便宜吗?老糊涂!”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长安一怔。 “皇帝,要收网咯。” 第五百四十三章 乱局 李勋如今的手段是越发的凌厉,这倒是有几分先帝的风范。对待该死之人,从不心慈手软。 卓太后心想,这般的果断,来日回想起来是否会有遗憾在其中? 约莫,有吧! “太后娘娘?”长安低低的开口,“那这小太子……” “养着吧!”卓太后回过神来,意味深长的道一句,“估摸着不会养太久。” 长安一愣,“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指尖轻轻拂过孩子稚嫩的眉眼,卓太后的脸上似有惋惜,“系着生母的一条命,终是上不去这至尊之位的。怪只怪人心不足蛇吞象,临了受罪的都是孩子。” 闻言,长安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让乳母把孩子带了下去。 太子养在向阳宫里,若然有什么闪失,那便是卓太后的罪责,所以这孩子得小心将养着,断断不可有所差池。 大梁动乱,纷争迭起,也不知这一场内忧外患何时才能解决。 所幸有李朔的大军在边关镇着,否则老百姓真的会日夜寝食难安。 一旦大梁的战火蔓延到大齐的边境,遭殃的还是最无辜的平民百姓,手无寸铁,逃无可逃。 “爷!”延辛急急忙忙的进门,“来人了。” 只听得呼啦一声响,出现在营帐内的是大皇子萧录身边的随扈——西畴。 “给晋王殿下行礼。”西畴毕恭毕敬。 “如何?”李朔直起身子。 “一切都已经照着殿下的意思进行着,左不过二皇子负隅顽抗,仗着朝中老臣的暗中辅助,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现下,哈桑将军也出兵帮扶二皇子……”西畴顿了顿,“郡主很安全。” 李朔看了他一眼,音色沉沉,“若是大皇子做不到心狠手辣,无法斩草除根,那这场战局不要也罢!” 西畴垂眸,“卑职会悉数转告大皇子。” “孰轻5;151121779088459孰重,想来他心中明亮。”李朔继续说,“莫怪心狠,终是你不取他人性命,终有一日必会被他人取而代之。” “是!”西畴深吸一口气,“晋王殿下,那……” “延辛,出发吧!”李朔本就不喜欢废话,当即下达了指令。 “多谢殿下。”西畴行礼,快速离开。 要入大梁,还不能被大梁的人认出来,只能作为萧录的秘密武器而存在。否则宫变容易发生性质上的改变,萧录会被人骂成引狼入室。 在顾全萧录名声的同时,还得帮着萧录拿下天下,李朔觉得自己算是操碎心了。 想了想,权当是欠了卓瑾心的。 小丫头远嫁别国,和亲大梁,孤身一人的确不容易。 这么一想,他又想起了自家的小丫头。 大漠里的日子,怕是更难吧! 大梁能平,利州可囿,只是这大漠风沙,却始终不能为你遮挡分毫。 可定要安然归来啊…… 转念一想,李朔忙道,“延辛,这是有半个多月没收到消息了吧?” 延辛当然知道李朔问的是什么,只得微微点头,“是!” 半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她如今怎样,是否有所进展?或是被人发现了?又或是…… 一想起这些,李朔便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 等着大梁事毕,他无论如何都要进大漠一趟,非要亲眼见着她周全才能安心。小榆儿,你可千万不可有事,定要保护好自己。 大梁的事情,掺合的何止是大梁内部的朝廷大员,还有不少外来势力。 比如庆王,比如慕守业,比如……利州那边的残余势力。 如此种种掺合在一起,变得很是棘手。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踩你一脚的到底是何方势力? 好在萧录此人,做事惯来是胸有成竹的,运筹帷幄之中,不敢松懈分毫。 萧启本就是个冲动之人,做事不计后果,当然不是萧录的对手。 于一场宫变,终将落得被囚禁的下场。 大梁动乱的时候,京城也乱了起来。 大批的军队靠近京城附近,原本热闹的京都此刻变得戒备森严,街上空无一人,宛若山雨欲来风满楼,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帝王端坐金銮殿,瞧着底下这帮酒囊饭袋,眉心越蹙越深。 一个个纸上谈兵,全然没有半点用处。 待秋试过后,他定要一点点的换去这帮废物,免得到时候帮不了自己,还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李勋揉着眉心,宫中已经有人在蠢蠢欲动,估摸着要有所行动了,希望……希望一切都来得及。这最后一场大赌注,他悉数压在了那人的身上。 但愿,他不会让自己失望。 京城内忧外患,各存心思。 慕容德已经起兵,借着勤王的名号,领兵向京城靠拢。慕容德乃是前朝国舅爷,本就执掌大权,如今还调集了旧部,其心可见一斑。 军临城下,帝王如坐针毡。 这是有目共睹之事。 向阳宫内,李勋垂头丧气的坐下,“母后……” “哀家都知道了。”卓太后不紧不慢的抿一口茶,“皇帝打算怎么办?” 李勋摇头,“朕不知。” “身为帝王,当有帝王之气概,皇帝如此……不怕宫中人心惶惶吗?”卓太后轻叹,“皇帝,你如今的情况比你昔年身处大燕京都,何如?” “自然是如今更好一些。”李勋道,“彼时是孤立无援,一清二白。” “那便是了。”卓太后放下手中杯盏,“放眼天下莫非王土,如今这些都是皇上的。昔年帝王之身尚且生死不能自主,而今却是高高在上,那还有什么可愁容满面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勋无奈的笑了笑,仿佛有些释然,“母后所言极是。” “哀家知道,慕容德骁勇善战,哀家更知道一旦有人打开了城门,京城就会陷入战火之中,皇上与哀家都会变成他人的俎上鱼肉。可哀家不怕,想来皇上也不会害怕。”卓太后绷直了身子,“身为皇族,当有皇族的气势。” 泰山崩于前而不乱,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 “儿臣,谨记!”李勋行礼。 等到李勋离开,卓太后的脸色当即垮了下来,“果真是越来越心狠手辣了。” 长安一愣,“太后娘娘?” “哀家,真是老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云泥之别 长安不太明白卓太后为何突然有次感慨,但她唯一能明白的是,太后绝不会信口开河,此言定是有所依据。皇帝……越来越心狠手辣? “皇上?”袁成行了礼。 李勋不说话,只是冷着脸去了一趟漪澜宫。 林含雪正站在院子里,院子里满是金桂清香。 “皇上!”见着李勋的时候,林含雪当即行礼,却被李旭一把搀起。 “怎么站着,不怕受凉?”李勋轻叹着,突然将林含雪打横抱起,直接抱进了屋子里,“身子越发单薄,这些日子是怎么了?” 林含雪眉目间凝着淡淡的愁结,“皇上?” 将她放在软榻上,李勋就势坐在她身边,“好好将养着,就算不是为了朕,也该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皇上,如今外头……”林含雪有些着急,似有几分欲言又止。 “朕知道。”李勋无奈的笑笑,“兵临城下,朕这帝王怕是做到头了。”说着,伸手握住她冰冰凉凉的柔荑,“爱妃,若是朕不是皇帝,你还愿意跟着朕吗?” 林含雪定定的看着他,“臣妾愿意与皇上,同生共死。” 李勋拂过她如画的眉眼,“朕与你说过很多秘密,你于朕而言亦师亦友。若是连你都舍弃了朕,那朕又该如何是好?含雪,你发誓,永远都不会背弃朕。” 身子微微的颤抖,林含雪扬眸看他,“臣妾,此身此心都是皇上的。” 李勋只是看着她笑,笑而不语。 握着林含雪的手,李勋敛了眉眼间的微冷,淡淡的开口,“含雪,你可知道有些事情其实朕心知肚明,可朕也是万般无奈。身为帝王,有太多的无能为力。饶是拥有天下,却也很难拥有真心之人。” 语罢,他盯着林含雪隆起的肚子,“好好的吧!” 过了午睡时分,李勋起身离开了漪澜宫,回眸再看一眼床榻上安静沉睡的林含雪,眸光冷了少许。 走出漪澜宫,李勋下令,“从今儿起,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出入漪澜宫,包括贵妃自己。” 袁成心下一颤,当即行礼,“是!” 杨云锡没有吭声,有些事情,纸包不住火。 人活一世,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总要等到失去,才来追悔。 林靖安若是知道自己会害死尹若兮,他是打死都不会去永定侯府要人的。 而今……君失骄阳我失柳,一个失去了妻子,一个失去了心爱之人。 总归,谁也得不到。 大概是觉得心灰意冷,侯府的新夫人在有孕之后受了点刺激,发了一顿脾气,小产失子。自那以后,小侯爷便再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林靖安这斯文的读书人,则变得沉默寡言,再也不见昔日的意气风发与温润。 “你到底在干什么?”林俨呵斥。 原本优秀的儿子,突然间变成这样,让林俨很是生气。可生气归生气,终究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倒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心里揣着事,有些话不吐不快。 林靖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连书都拿倒了,许是有些气馁,生闷气般的将书籍往案上一丢,“爹……” “永定侯府的事情暂时搁置吧!”林俨喘一口气,“而今京中动乱,你该有更好的前程。” 林靖安一愣,“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俨负手而立,“意思很简单,你切莫再沉迷儿女情长。有些东西不适合你,你该往前看。靖安,你想过没有,若你大权在握,许是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结果?” “爹的意思是……” “永定侯府为何存在?而你为何会输给卓君御?这不都明摆着吗?”林俨轻叹,“上有卓太后,有帝王之尊,咱们身为臣子,自然是斗不过这天的。” 林靖安眉心突突的跳,“父亲,这是大逆不道。” “这是顺应天命。”林俨长长吐出一口气,微微眯了眯眸子,“靖安,而今的局势已经刻不容缓。帝王暴虐无能,惹得天下大乱。大齐国将不国,咱们身为臣子又岂能坐视不5;151121779088459理。” “父亲!”林靖安厉喝,“万万不可!” “爹从小让人教授于你,想必你会做得比谁都好。”林俨冷笑,“放心吧,爹惯来做得天衣无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才是最好的结果。而今咱们要做的,只是隔岸观火,看看这把火能烧得多厉害!” 林靖安面色发白,“父亲,不可!我不会答应的!” “你忘了自己是谁了吗?”林俨一句话,堵得林靖安说不出话来。 垂眸,林靖安只有沉默。 外头,林延卿悄然退去。 身份? 林靖安是谁? 这话说得可真是奇怪。 左不过林延卿着实没想到,父亲为了这小儿子竟然会冒此风险。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真是父子情深。而他呢?连母亲和姐妹都保全不了,如今孤零零的什么都没了。 公平吗? 都是一个爹生的,却有着云泥之别。 林延卿,不甘心。 凭什么? 林家于大齐而言,算是根深蒂固的一派。林俨惯来算计,多少谋划在其中。朝中党阀之争,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林俨却能安然自若的到了今日。 可见,这林俨审时度势,早就有了盘算。 现在,京城外头慕容德起兵,还有莫名的军队将京城团团围困,这孤岛之中有多少势力尚未可知。 但林俨深知,若是此刻不行动起来,来日就不可能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城内城外,看似连成一气,但又各自为政。 李勋站在宫墙上,俯瞰着整个京城。 脚下的皇权,冒着滚滚硝烟,他不能行差踏错,否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文昌帝的下场,就是他来日的结局。要想掌控生死,就必须……孤注一掷。 他在等,等着最后的致命一击。 “皇上?”杨云锡急急忙忙的赶来,行了礼便道,“动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李勋摆摆手,示意底下众人回避。 独自一人站在这墙头,负手而立,眸光凛冽。 城外风起云涌,叛军终是要攻城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朕,真的很喜欢你 城内守军,受令不可开城门,抵死守着京城。 城外则是隔三差五的骚扰,倒也不是真的要攻城,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李勋冷笑两声,亦是在等。 直到袁成来报,说是庆王殿下病发。 领着太医,李勋直接去找李召。 面色青白,眉目微沉,这样一个病怏怏的少年人,气息微喘的躺在软榻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即将行将就木。 “如何?”李勋坐定。 李召喘不上气来,面色惨白如纸,自然也无法行礼。 “回禀皇上,无妨,只是一口污浊卡在咽喉里上不去下不来。”太医施针,寝殿内忙忙碌碌的。 李勋也不搭理,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等着太医们伺候完了退下,寝殿内没了动静,李勋才放下了手中杯盏。回眸看着软榻上奄奄一息的少年人,这便是他的好兄弟。 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好歹也是同一个父亲,眉目间都有几分相似。 可这心……终是不同的。 延辛带着所有人退下,屋子里只剩下李召与李勋二人面面相觑。 李召喘着气,靠在软榻上,眼皮子微微的抖动,“多谢皇上。” “谢朕做什么?朕留着你,也不过是想叫你看一看这外头的胜负,知道何为成王败寇罢了!”李勋轻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三哥,朕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 李召摇头,“未有。” “那朕可是你的亲兄弟?” “当是。” “既是如此,为何三哥要觊觎朕的江山,要与外人联手置朕与死地呢?” 音落,李召干笑两声,“皇上说的哪里话,微臣不敢!” “不敢吗?”李勋笑得凉凉的,“朕瞧着三哥胆子大得很,自己还在朕的手里仰人鼻息,却伸手在外兴风作浪,真是个不怕死的。” 李召摇摇头,“皇上如此抬举,微臣汗颜。” “你敢说外头的军队不是你庆王殿下的?早在数月之前就开始调兵遣将,于朕生辰宴之时领兵入京,悄悄的蛰伏在外。”李勋口吻低沉,二人说话的方式,就跟兄弟两个平素开玩笑似的。 没有半点动怒之色,仿佛只是陈述事实。 平静得,叫人心虚。 李召笑了笑,“皇上此言差矣,臣的护卫只是随行保护微臣罢了,怎么可能造反呢?如今这外头的,怕是皇上亲自豢养的陶国公部,跟微臣没有半点关系。” 临了,躬身道一句,“微臣,冤枉,还望皇上明察。” 明察? 李勋深吸一口气,“朕已经查明了。” 说这话的时候,李勋徐徐站起身来。 明黄色的袍子在李召的视线里变成一道模糊的颜色,若天边那抹云霞,明黄之中泛起些许血色。李召晃了晃脑袋,当即眯起危险的眸子。 “朕让你好好睡一觉。”李勋开口,“如今这皇宫还是朕的,你还在朕的手里,他们不敢对朕怎样。慕容德会挟天子以令诸侯,你也不例外。” “左不过,慕容德要的是太子,而你要的是朕的命以及整个大齐的江山。李召,朕本不想动你,想放你一条生路,许你逍遥在外,可你为何要回来?” 李召耳朵里嗡嗡作响,方才的太医…… “你所谓的旧疾复发,只是朕布的棋局罢了!”李勋伏在他耳畔低语,“接下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成王败寇,这一天终于到了。这一次,朕不会再心慈手软。” 意识模糊,李召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走出寝殿,李勋拂袖,“庆王殿下身子不适,不许任何人打扰。” 无疑,这是禁足令。 凌风不敢多言,如今便是他也被禁足在外。皇帝派人看守着寝殿,这里里外外的,根本不许任何人插手分毫,凌风饶是有三头六臂,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有所妄动。 只能等着,外头的消息。 李勋又走到了梅园门口,俯身捻了一把土放在了掌心,然后默不作声的回到御书房。小心的用帕子将这一捻土包裹起来,留在了桌案上。 云华,朕很快、很快就能将你接回来了。 你等我…… 局势紧张到了极点,五城兵马司不断来报,有关于战事的进展,也有文臣前往城门口去痛斥慕容德等人的大逆不道,去劝和……但结果都是被慕容德一箭射杀。 慕容德已经起兵,开弓没有回头箭,自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在内外僵持了两日之后,有一帮黑衣人夜袭城门,打开了京城的大门。 叛军长驱直入,一时间整个京城陷入了疯狂的被掠夺的境地。叛军占领了京城内外的大街小巷,基本上5;151121779088459没遇见什么阻挡。 只是到了宫门口,只见宫门紧闭,若要硬闯难免会破坏这宫殿周全。 慕容德是来拥立太子的,而今既然已经入城,那就先缓一缓,当即下令包围了皇宫,只等着皇帝自己禅位,彼时就能光明正大的拥立太子登基,而自己这位亲外公,就是名副其实的摄政大臣。 宫外的情形,李勋悉数知晓,如今仍是坐在金銮殿上,瞧着空荡荡的金銮宝殿,眉目微沉。 “皇上!”杨云锡近前行礼,“已经布置妥当。” “何时?”李勋问。 杨云锡深吸一口气,“明日午时三刻。” 李勋干笑一声,“果真是好时辰。” 午时一到,人头落地,果真是极好的。 “皇上,贵妃娘娘求见。”袁成行礼。 李勋点点头,“让她进来!” 林含雪进门,眉目间带着难掩的愁绪,“皇上?” “你来做什么?”李勋轻叹一声,“不去好好歇着,跑到这儿来……”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爱妃有什么事吗?” “皇上,事已至此……您还是……” “你是来劝降的?”李勋音色沉沉,头疼的揉着眉心,“含雪,还记得之前你对朕发过的誓言吗?” 林含雪垂眸,“臣妾都记得。” “朕什么都告诉你了,你身上有朕太多的秘密。”李勋音色微凉,“可你……为什么要背叛朕?朕当你是知己,当你是军师,亦师亦友。” “朕是真的很喜欢你。” 第五百四十六章 血染皇城 林含雪的身子微微一震,“皇上?臣妾也深爱着皇上,臣妾……” “那你为何要背叛朕?”李勋眸光利利,徐徐起身,双手撑在御案上,“林含雪,你帮着你父亲林俨,背地里利用朕做了多少事,真当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扑通一声,林含雪跪在了金殿上。 空荡荡的金殿内,回荡着属于她的膝盖落地之声。 林含雪捧着自己的肚子,眸中带泪的望着李勋,“皇上,臣妾不敢。” “你不敢,可你爹敢!”李勋深吸一口气,“你爹林俨,老谋深算。旁人都在算计朕的时候,他选择了隔岸观火。如今又准备趁火打劫,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这无本的生意做得可真好!” 林含雪摇头,“不是的,皇上!家父送我们姐妹入宫,是真的想好好伺候皇上,绝没有……” “从你们保全林慧开始,朕就知道朕不过是你们手里的一枚棋子。你们今日能让林慧杀死文昌帝,明日也能让朕身边的人,杀死朕。”李勋谁都不信。 “不!”林含雪疾呼,“臣妾不敢!家父也不敢!咱们林家忠心耿耿,誓死效忠大齐绝不敢有二心。” “二心……你还有心吗?”李勋缓步走下来,步步逼近林含雪。 终于,他站在了林含雪跟前,居高临下的帝王之态,眸光沉沉如暮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愫。俯身捏起她精致的下颚,“贵妃啊贵妃,朕曾寄予厚望,可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林含雪泣泪,“臣妾真的没有,臣妾此心都是皇上,绝不敢背叛皇上。” “那朕,就等等看。”李勋轻叹着将她搀起,“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爱妃无需插手,朕会自己处置。”他看她的眼神,是这样的冷。 林含雪仲怔,他用力的握着她的手,眉目间的冷意让她止不住身颤, “好好留在漪澜宫里,若没什么事,以后就别出来了。”李勋松了手,徐徐背过身去,“回吧!” “皇上,臣妾的父亲……” “回去!”李勋不愿再多说。 林含雪泪落,“臣妾,告退。” 望着林含雪离去的背影,李勋眯了眯危险的眸子,“有动静吗?” 杨云锡行礼,“消息已经送出去。” “亲眼所见吗?”李勋问。 杨云锡点头,“是!” 李勋长长吐出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看样子,真的心软不得。 这一夜,多少人辗转难眠。 到了黎明时分,凌风试图闯宫,奈何被早早布置的陷阱拿下,摁在了杨云锡跟前。寝殿内的庆王李召仍是熟睡着,全然不知外头发生的事情。 到了清晨时分,宫外又开始骚动。 慕容德派了使臣入宫,说是要见皇帝与太子。 李勋召集文武百官,于金銮殿议政。 文武进入皇宫,慕容德自然不会拦着,巴不得你们能尽快商量出所以然,好让他能不费一兵一卒进入皇宫大内,堂而皇之的成为摄政王。 使臣抵达,百官面面相觑。 君不君,臣不臣,简直是大齐的奇耻大辱。 何况这慕容德还是前朝国舅爷,被前朝的国舅爷钳制,可能改朝换代,是可忍孰不可忍。 朝堂上议论纷纷,林俨不慌不忙的上前行礼,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启禀皇上,老臣以为这慕容德如此行径是为大逆不道,按律当以谋逆论处。” 李勋点头,“的确是谋逆,朕有心铲除,却无力回天,不知老太师可有什么对策?” 说这话的时候,李勋将实现落在慕容德的使臣身上。 使臣眉心一皱,“皇上,国公爷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念及丽贵妃之死,悲痛欲绝,所以想见一见太子殿下而已。请皇上,莫要听信小人谗言,误会国公爷的一番情深义重。” “情深义重?”李勋笑得凉薄,“说得可真好听,丽贵妃为何而死,难道慕容德心里不清楚吗?如今却要在这里假仁假义,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臣启奏,杀了慕容德,以正国法。”文武百官扑通扑通的跪了一地。 使臣慌了,“皇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臣……” “你自己也说了,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杨云锡怒斥,“还不足以表明慕容德的狼子野心吗?国唯有大齐,如今大齐君王在此,你这乱臣贼子竟敢说两国交战……这将皇上置于何地?” 音落瞬间,不容使臣辩解。 杨云锡手起刀落,即刻将使臣斩杀当场。 血溅三尺,百官面色骤变,谁也不敢吭声。 “哼!”李勋5;151121779088459轻哼一声,徐徐起身,缓步走下龙椅,步入金殿之中,“朕自登基以来,恪谨天命,不敢有违。事必躬亲,不敢有赖。躬身天下事,不敢轻言累,却不想还是没做好这皇帝。” “天下皆是朕的臣民,尔等皆是朕的左右手。辅佐于朕,许天下百姓太平盛世。朕不愿有私,惟愿天下以公。谁知还是未能尽善尽美。” “朕之失德,朕……愧对百姓。” 群臣跪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尊享万岁之名,却无先帝之能,未能让尔等心服口服,实乃朕之过也。”李勋轻叹,“今日慕容德之祸,是朕当初心慈手软的后果。” “原以为能和平共处,谁知狼子野心,终不得灭。从即刻起,谁敢背叛大齐,谁敢谋反造乱,朕将连诛十族,君无戏言!” 林俨眉心微沉,这是杀鸡儆猴! 先自我检讨,此后军令如山。 “杨云锡听宣!”李勋一声吼。 杨云锡跪地,“臣在!” “传令下去,谁若能斩杀慕容德,朕便许他世袭侯爵,满门殊荣。”李勋高呵。 杨云锡领命,高喊一声,“臣等遵旨!” 世袭侯爵,那是何等荣耀。但凡男儿武将,谁不想获此殊荣,满门荣耀? 林俨冷笑,打起来才好!!! 慕容德是万万没想到,李勋竟然会作困兽之斗。 既然达不到和平解决的目的,那只好动武了。皇帝不禅位,他这国丈只能自己动手,把太子捧上皇位! 谁知…… 第五百四十七章 逼宫 慕容德早知帝王有伏兵于城内,五城兵马司的人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全然没有抵挡,他便知晓有埋伏。仗着自己兵强马壮便不将五城兵马司以及京城守卫军放在眼里,饶是杨云锡手底下的御林军又如何? 纵横疆场,从大燕到大齐,慕容德什么阵仗没见过。 京城内开始巷战,百姓关门闭户,终是难以幸免。 繁华的街头,如今只剩下鲜血和杀戮,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人的口鼻处,叫人痛恨的同时也带来了共同对敌的愤慨。 皇城被围困,宫门被攻破。 结局,自不言而喻。 慕容德领着军队,大摇大摆的进了皇宫大内。 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叛军已经抵达金銮殿前,李勋正领着文武百官站在青石台阶上,俯瞰着底下的陈兵。袁成战战兢兢的领着太监,守在皇帝身边,盯着站在台阶之下,得意洋洋的陶国公。 慕容德站在偌大的空地上,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明黄色的龙袍,可真是刺眼啊! 慕容德深吸一口气,很快就不会如此刺眼。这明黄颜色,以后会成为世上最顺眼的颜色。毕恭毕敬的行礼,慕容德直起身子笑道,“皇上,万岁!” “慕容德,你纠集旧部,领兵围城。而今又带兵闯宫,其心可恨,其罪当诛。”李勋咬牙切齿,“今日你若退兵朕还能从轻发落,否则……休怪朕……” “皇上!”还不等李勋说完,慕容德已经喊出了声来。 袁成厉喝,“大胆,皇上还没说完,你怎可……”却见慕容德已经弯弓,骇得袁成再也不敢吭声,面色发白的捏着手中的拂尘,身子止不住的轻颤。 “皇上。”慕容德弯弓上箭。 那一刻,文武百官骇然,唯有几名武将略略上前,与御林军一道围住皇帝,生怕皇帝有个闪失,彼时便是群龙无首,任人宰割。 “臣对大齐忠心耿耿,皇上为何要如此薄情,杀我爱女?”慕容德笑靥凉薄,“臣知道,皇上是顾虑着臣的权势,可臣并无谋反之心。臣以为皇上既然立了太子,定是身子不爽,有隐疾在身。” 李勋眯了眯眸子,“放肆!” “皇上既然有心立国本,想来早就做过考量。臣愿意匡扶大齐,愿意辅佐太子殿下,还望皇上能……” “混账,你这是让皇上退位!” 终有文臣看不过去,顶着脑门上的气节二字,发了声。 也终是一箭贯喉,登时毙命。 顷刻间,百官哗然,一个个都变了脸色。谁都没想到慕容德竟然来真的,当着帝王的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慕容德竟然射杀朝臣。 如此,何曾将皇帝放在眼里???? 这慕容德,是实打实的要谋反了! 唯有李勋面不改色,只剩下冷笑两声,看着慕容德又上了第二支箭。冰冷的箭矢,寒光利利,大有嗜血之势,直勾勾的对准了他。 “朕若是不退位,陶国公是打算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夺位吗?”李勋冷斥,“朕就站在这里,你若有胆子,那就来!” 他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也料定慕容德不敢! 心里更明白,他需拖延时辰!!!! 慕容德笑了笑,“皇上多虑了,臣还不敢做那弑君之人,臣只是想清君侧。皇上身边有太多奸佞之人,臣以为便是这些人坏了大齐的朝纲,当以蠹虫而除之。” 李勋掐算着时间,“朕自问登基以来待你不薄,你却反过来要夺朕的江山,果真是虎狼之心难改!慕容德,丽贵妃为何会死,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要朕把那封回信拿出来?” “留子去母,不也是国公爷亲自首肯的吗?” 音落,弓弦崩的一声。 惊得袁成厉声疾呼,“皇上!” 弓箭擦着李勋的鬓发而过,圻断了鬓发,稳稳的扎入木柱之中,发出嗡声巨响。 所有人都瞪大眸子,捏了一把汗。 差一点! 差一点皇帝就驾崩了! 李勋不为所动,只是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冷着眉目瞧了一眼地上的断发。俄而深吸一口气冷笑,“陶国公便这点本事?” 那封书信,早就被拓印了千百份,此后会传遍天下。 所谓的父女情深,只不过慕容德的虚伪假面罢了!这人面兽心的父亲,5;151121779088459终将被天下人所唾弃,再也无力翻身。 慕容德眯了眯危险的眸,“皇上不必再用激将法,臣不会弑君。” 语罢,他将弓箭随手丢给身边的陆良,如同胜利者一般,踩着青石台阶,步步拾阶而上。御林军的刀剑齐刷刷的对准了慕容德,陆良领着人与御林军对峙,压根没把这些人挡在眼里。 “皇上?”袁成战战兢兢。 李勋绷直了身子,“慕容德!”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喊出这三个字,带着彻骨的冷戾,无言的冰冷,“朕真是看错你了,所幸朕还来得及。” 有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伴随着卓太后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众人跟前。 慕容德徐徐站住脚步,眸色微沉的盯着卓太后怀中的孩子。 那便是…… “慕容德,你口口声声要见太子殿下,如今太子在此,你有何话说?”卓太后冷哼,母仪天下之态,端得恰到好处。傲然立于百官之前,大有盛气凌人之势。 慕容德当即回过神来,“太后娘娘来日便是太皇太后……” “皇帝还活得好好的,你让哀家去当太皇太后,慕容德你安的什么心?”卓太后眸光利利,“丽贵妃是自愿赴死,犹记昔年汉武留子去母,又不是头一遭。” 将孩子交给长安,卓太后深吸一口气,“今日速速退兵,尚且能保全慕容家满门,否则……哀家也不会轻饶你。你想当乱世枭雄,却未有曹孟德之才,劝你还是掂量清楚。” 这话说得慕容德面红耳赤,“太后娘娘!!” 实在没耐心与这些人周旋,慕容德冷喝,“请皇上回御书房,即刻下旨退位!” 第五百四十八章 被耍了 慕容德已经迫不及待的逼宫,逼着皇帝退位了。 李勋被“请”到了书房,期间并没有丝毫的挣扎与反抗,温顺得宛若已经认命了一般。书房外,慕容德重兵防守。 书房内,李勋执笔在手,冷眼看着眼前的慕容德,唇边噙着一抹冷冽笑靥。 慕容德不紧不慢的坐下,锐利的眸子环顾熟悉的御书房,“昔年文昌帝还在,老夫也经常来这御书房走走,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还有机会正大光明的坐在这里,跟当今圣上高谈契阔。” 陆良递上一杯茶,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慕容德的地盘。 主仆两个,好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 袁成研墨,心惊胆战的看了看李勋,俄而又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慕容德,大气不敢出。 但听得慕容德道,“只要皇上能安分守己,老夫不会赶尽杀绝。” 说这话的时候,慕容德笑得宛若胜利者,全然不将李勋放在眼里。仿佛这李勋,已然退下了皇位,仿佛自己早就穿上了龙袍。 将天下踩在脚下的感觉真好! 慕容德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是个帝王,大齐的主人,满心的踌躇满志,满心的欢喜雀跃。 他……慕容德,终于可以做万岁至尊了!!! 李勋放下手中御笔,“慕容德,你想过自己的亲族亲眷吗?慕容世家,若是折损在你手中,你是否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哼!”慕容德轻嗤,“皇上还是别做无畏的挣扎了,有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能歇着就好好歇着吧!老夫牺牲了女儿,才换得今日的局面……呵,又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李勋漫不经心的卷起圣旨,缓步朝着慕容德走起,“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朕就给你,只不过你别后悔才是。太子呢?” 圣旨握在李勋手中,陆良眸色微凝,“太子殿下就不劳皇上费心了,咱们一定会好好照顾殿下。” “但愿如此。”李勋意味深长的将圣旨递出去,之后便是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御书房。 临了,慕容德道,“皇上,臣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所以还望皇上不要做困兽之斗。臣会留着景泰宫,让皇上安度余生。这辈子荣华富贵,颐养天年,还是不错的。” 李勋站在门口,笑靥凉薄,“是吗?那朕等着。” 语罢,李勋头也不回的离开。 袁成疾步跟上,背上早已被冷汗打湿。 陆良将圣旨毕恭毕敬的呈递慕容德,“国公爷,那接下来……” “禅位圣旨都写了,留着他也没什么用处了。”慕容德冷嗤,“李家,以后再不是大齐皇族了。”指尖轻轻拂过圣旨上的金丝绣龙纹,徐徐打开了圣旨。 渐渐的,慕容德眸色眯起,当即站起身来,“这不是禅位诏书!!!” 陆良心惊,当即上前查看。 这哪是什么禅位诏书,分明是……赐罪书!!! 上述慕容德条条重罪,皇帝亲赐诛十族…… “被耍了!”慕容德咬牙切齿,瞬时将圣旨砸在地上,当即追出去。 才刚刚跨出御书房大门,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军士大惊失色的跑来,扑通就跪在了慕容德跟前,“国公爷,皇上丢了!” 皇帝丢了!!!! 慕容德骇然,一把揪起军士的衣襟,“这话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皇上丢了?这是什么意思?皇帝跑了?皇宫就这么大,能跑哪儿去? 然则,更惊骇的还在后面。 这,只是个开始。 李勋出了御书房,便在宫道上被人劫走,如今也不知留在了宫中哪个角落。 接下来,是庆王李召失踪。 李召被李勋下了药,理该陈沉睡着,而今却突然失踪,连其奴仆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偌大的皇宫,宛若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游走,在慕容德看不见的地方,蛰伏着随时出动。 敌暗我明,这便是兵家大忌。 “搜!”慕容德的声音微颤。 仿佛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登时连脸色都变了。 然则如今的宫闱,已经由不得他们恣意妄为。 在庆王失踪之后,皇宫里的局面开始逆转。 一个个御林军冷不丁的冒出来,开始与慕容德的叛军进行殊死搏斗,厮杀声不断,响彻整个宫禁。 许是觉得夜长梦多,慕容德当即让人伪造了禅位诏书,亲自带着太子殿下前往金銮殿,想着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只要太子登基。彼时事成定局,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达到一切目的。 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还未散去,也无法散去。 慕容德早已封锁了宫门,文武百官自然无法离开皇宫。 来不及黄袍加身,慕容德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太子,走过文武百官跟前,急匆匆的走向龙椅。伪造的禅位诏书就在陆良的手里,只要昭告天下,太子就会成为幼主。 然则,还不等他宣读诏书,卓君御已经站在了金銮殿上。 眸色沉沉,一身酒气,“还不滚下来!” 慕容德一愣,“我倒是谁,原来是你!永定侯府的小侯爷,不去醉生梦死,跑到金銮殿来送死吗?” “是送你去死!”卓君御揉着眉心,“慕容德,你输了。此刻我是奉了皇上和太后娘娘之命,前来规劝你束手就缚的。” 慕容德抱着太子,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了冷冽的笑意,“就凭你?” 卓君御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是宿醉未醒,走5;151121779088459路的时候脚下也有些飘。 回头扫过满殿文武,卓君御伸个懒腰,此后又将视线落在了慕容德的脸上,指着慕容德问,“太子殿下……已经很久没有吭声了,国公爷不觉得奇怪吗?” 此言一出,慕容德才意识到,似乎真的不太对劲。 怀里的孩子,似乎从自己接手开始就没了动静,一开始以为是孩子睡着了,可如今看来似乎……似乎真的不太对劲。这么小的孩子,应该动不动就哭饿,不可能一直沉睡。 所以…… 慕容德瞪大眼眸,战战兢兢的将指尖伸到了孩子的鼻下。 第五百四十九章 擒贼先擒王 孩子紧闭双眼,可这皮色早就不太对了。面色青紫,身子冰冷,因为包在襁褓里所以一直没被发现。如今发现,孩子早就没有了呼吸。 卓君御醉笑两声,“死到临头犹不知,还在这里做着白日梦,真是愚不可及。就你这般模样,还想荣登九五之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何德行!” 慕容德咬牙切齿,“你们杀了太子!” “哈哈哈哈!”卓君御笑声尖锐,“太子在你手中你却要诬赖咱们杀了太子,国公爷,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皇上杀了心爱的丽贵妃,为的就是成全丽贵妃,让其子成为太子成为大齐的储君。” “而今国公爷罔顾父女之情,领兵围城,逼宫退位。结果皇上失了踪,国公爷一怒之下便杀了5;151121779088459太子,自立为帝,妄图谋朝篡位。” 卓君御这话刚说完,慕容德猛地意识到——上当了!!!! “你们!!!你们!!”慕容德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到陆良一声吼,慕容德才骇然抬头,惊觉外头的动静。 厮杀声,朝着金銮殿而来,陆良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金銮殿外,刀光剑影。 生与死不过一念间,带来的是新生或毁灭。 慕容德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这些人不仅仅只是御林军,那些骁勇善战的分明就是军士。策马而来,砍杀叛逆于马下,踏马溅血,染了素白的宫墙,宛若盛开在幽冥黄泉路边的彼岸花。 这是早就设计好的,请君入瓮。 大批的军士,蜂拥入宫。 慕容德无法想象如今这局面,该怎么扭转。事实上,他所不知道的是宫外的占据,清一色的勤王大军,将这里里外外的叛军顷刻间斩杀在马下。 戎马半生,终是输在大意之下。 黄口小儿,亦有气吞山河之力。 慕容德输了,是真的输了。 他着实没想到在这京城里头,还蛰伏着这样一支队伍,以至于自己的人马都在城外,一时间来不及冲进城门。城门合上,擒贼先擒王。 原本慕容德是打算擒贼先擒王,如今聪明反被聪明误。 当李勋傲然出现在他跟前时,慕容德眦目欲裂,他想扑上去,却终是被杨云锡摁下。 如今他才算明白,为何之前一直没看到杨云锡,却原来皇帝早就算计好了,杨云锡带着人蛰伏,一直在等着慕容德入宫。 等着慕容德入宫,皇帝脱险,一切便照着既定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谋朝篡位,杀太子,慕容德此身罪行累累,慕容一族罪该万死。 然则,眼见着慕容德被摁住,城外又开始动乱。早前那支莫名的队伍,开始了攻城之举,战况一时间胜负难辨。这支军队其实就是庆王的,只不过庆王李召如今昏睡不醒,凌风脱逃回军营,这才有了攻城之举。 已经到了这一步,自然没有退缩的理由。 城,必须破! 李勋驻足金銮殿前,慕容德已经控制住,剩下的便是庆王部。 “诸位爱卿,可有何退敌良策?”李勋冷了音色。 林俨上前一步,“启禀皇上,臣以为皇上应该亲自去劝降。” 李勋眸色微沉,盯着林俨看了半晌。 真是老狐狸。 第五百五十章 沧海遗珠 帝王劝降,这本也是再寻常不过之事,然则如今的局面帝王是不宜出面的。城外叫嚣着,本就是要皇帝退位,如今皇帝再出去,会发生什么事可就难料了。 保不齐会遇见行刺的,到那时……可就要出大乱子了。 林俨此言,难免有居心叵测之嫌。 李勋审视着林俨良久,终是点点头,“为了朕的百姓,为了大齐的江山社稷,朕愿意去城门口劝降。朕是帝王,理该担当。” 说着,李勋还真当带着人出了宫门。 文武百官小心翼翼的跟在李勋之后,一个个内心忐忑,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好在身为太师的林俨就在前头,是以稍稍镇住了人心。 到了城头,李勋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些策马伫立的叛军,第一次有了嗜杀的念头。原来当皇帝久了,便会渐渐的萌生了杀人的念头。铲除异己,成了一种必要的手段。 这条路,从来都回不了头。 李勋一开口,便有冷箭呼啸而过。 刹那间,群臣惊呼。 顷刻间,整个大齐皇朝,如同被飓风席卷,摧枯拉朽之势将这皇朝改头换面。 李勋倒下的瞬间,杨云锡疾呼着抱住李勋,快速着人抬了下去。地上一片血迹,那冷箭是结结实实的扎在了李勋的心口位置。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怕是活不成了。 一箭穿心,大齐要变天。 倒是林俨,不慌不忙的厉喝一声,“都别慌,事情还不到全然不可扭转的地步。”说着,紧跟着杨云锡他们下了城头。 如今抬回宫已经是来不及,只能就近找了医院,太医进进出出的,一个个慌乱到了极点。 帝王出事,谁的脑袋都保不住。 事到如今只能尽力救治,唯有如此,才能让大齐不至于落得大燕的下场,再成为别人的口中食。 外有大梁改朝换代,内有叛军攻城掠寨。 大齐,遭受了有史以来最艰难的时刻。 箭上有毒,这一局就像是早就设计好的一样,毒箭穿心,谁都没想到早前还意气风发,颇有担当的帝王,登时就咽了气。 帝王驾崩,局面混乱到了极点。 林俨自然是不信,只见着李勋双眸紧闭躺在床榻上,身上泛着青紫色,显然是中毒所致的症状。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更没有心跳,瞧着倒像是真的死了。 深吸一口气,林俨心道:大概是真的死了。 百官哭得哭,喊的喊,一时间乱作一团。 林俨一声吼,大概的意思是要另立新君,暂时稳住这局面。 日头偏西5;151121779088459,渐至午时。 最是毒辣的秋老虎,最是难耐的日头灼灼。 杨云锡怒然,“皇上尸骨未寒,你们却要在这里谈论着另立新君,简直是混账透顶!” 林俨拂袖,眸光利利,“太子殁,皇上驾崩,自然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国不可一日无君,群龙岂可无首?如今李姓皇朝,唯有晋王殿下在外征战,然则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冷眼扫过众人,“而今皇上新崩,当采取及时措施。所幸这帝王家,也并非只有诸子,尚有遗珠在外。此刻,人就在京中!” 第五百五十一章 那是皇帝吗? 林俨掷地有声之音,宛若一石惊起千层浪,顷刻间在百官中炸了花。众人议论纷纷,实不知该如何言语,都只能木讷的盯着老太师,一时间闹不明白太师这是权宜之计,还是……来真的? 瞧着众人面面相觑的模样,林俨端起了太师该有的架势,“老夫所言句句属实,诸位同僚理该相信。” 这下子,百官愣了。 来真的? 先帝怎么可能还有遗珠在外???? “先帝在世时,曾临幸过一乡野女子,后出于愧疚便一直豢养在外,产一子聪慧伶俐。先帝走时匆忙,是以未能安置妥当,便一直交由老夫养着。如今此子已成才,也该与诸位见一见了。”林俨不慌不忙的说着。 视线,一点点的掠过眼前众人。 但凡看到一丝不满或者抵触之色,他便都一一记在心中。 这些人,将会成为第一批血祭的对象。 不是同盟就该是敌人,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当林靖安走出来的时候,别说是文武百官,便是卓君御也跟着愣住,“林靖安???” 那么一瞬,他想杀了林靖安。 如果不是林靖安,他也不至于逼死了尹若兮。一想起尹若兮,整颗心都揪着疼,疼得撕心裂肺的。 可他那么疼,她再也不会知道了。 林靖安站在众人跟前的时候,没有昔日的意气奋发,唯有那一副清清冷冷的淡漠疏离,他站在那里看着众人不敢置信的神色,眼睛里逐渐溢出些许嘲讽。 杨云锡愤然,“你们这是要造反?随便拉一个人出来便说是皇子,便要继位,再不济这大齐的李姓皇朝还有晋王殿下,尔等怎么敢……” “拿下!”不等杨云锡说完,林俨已经发怒。 勃然大怒之下,会发生了肢体冲突。 御林军有些不知所措,如今皇帝没了,他们到底听谁的???? 林俨一声怒喝,“还愣着干什么?”拂袖间,林俨的亲随东官,已经把传国玉玺送到了跟前。 玉玺在手,林俨更是有恃无恐,反正皇帝已经死了,所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兵临城下,文武百官都惜命,谁敢去迎敌?谁敢去降敌? 难得有林俨这个跳出来挑大梁的,自然是求之不得。 人,都有从众心理。 御林军包围杨云锡的时候,杨云锡整张脸都变了颜色,“你们敢造反!皇上尸骨未寒,你们就要改朝换代,与外头那些叛军逆党有何区别?朗朗乾坤,指鹿为马,实在是可恨!我杨云锡虽身份卑微,却也不会与尔等同流合污。要杀要剐,绝不皱眉。” 音落,旋即出手。 林俨趁机带着林靖安与文武百官回宫,慕容德没做到的事情,他林俨坐收渔人之利,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借着庆王的造势,慕容德的先锋,自己稳稳的安排好了一切。 这宫里头的5;151121779088459细作,林家的兵悉数冒头,连向阳宫那头都被快速控制起来。 长安愤然,“你们敢!” 卓太后倒是心里清明得很,“先帝有子在外,哀家不清楚,林俨倒是很清楚嘛!真是煞费苦心,养着皇子十数年如一日,还要悄悄的藏起身份,真是不容易。” “太后娘娘?”长安切齿,“他们这是要造反!” “这数日以来,造反的还少吗?”卓太后眸色凉薄,“慕容德在先,林俨在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卓君御冷着脸,瞧着身后的侍卫。 “都凑齐了,关闭宫门!”卓太后拂袖转身。 向阳宫的宫门合上,卓君御切齿,“林靖安!” “林靖安是不是皇子还不一定,但绝对是棋子。”卓太后不以为意,如今的她倒是沉静无比。心中满是庆幸,她的桑榆啊……不在宫中不在京中。 若是这天下真的变了,倒也不错。 如此一来她便无需再回来,从此以后可以蛰隐山林,这京城里头再也不会有人追问她的下落。 一朝天子一朝臣,也好! “我要为若兮报仇。”卓君御突然说。 “站住!”卓太后旋即冷了音色,“你把话再说一遍!” 卓君御盯着自己姑姑的脸,斩钉截铁,“再说一百遍都是这样,我要杀了林靖安。” 回应他的便是响亮的耳光,卓太后眸光利利,“自己的妻子自己守不住,从不想着自己错在何处,哪怕尹若兮再活一回,你还是拿不住她。” “卓君御,你们卓家的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无情冷漠。出了事,都只会怪别人,从来不问问自己,你有没有错?你觉得是林靖安插手,让你逼死了尹若兮,那你有没有问过自己,林靖安没出现的时候,你给过尹若兮幸福吗?” “如果有,那林靖安死也不冤。如果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善待过尹若兮,现在有什么脸面去责怪别人?好好拿着镜子照照自己,不要只看到别人,没看到自己!” 大概也只有卓太后会如此疾言厉色,直言不讳。 这些话是卓君御从未听过的,也从未想过。 他错了吗?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唯一的错就是松开了她的手,没能善待她。 如果不是林靖安,如果不是林靖安…… 脸上火辣辣的,原来林靖安真的只是个借口罢了! 瞧着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的卓君御,卓太后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在向阳宫待着吧!这宫里的事儿,没完!”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长安蹙眉。 “皇帝突然驾崩,哀家没见着尸首,是不会相信的。”李勋是什么人?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的地步,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她不信。 李家的男儿,除了那个废物李珩,哪个是简单的角色? 再说了,李朔呢? 李勋不可能毫无察觉,不可能不通知李朔。 她相信,若真的要将这江山交出去,李勋宁可交给李朔,至少这江山曾是李朔交给他的。 “我是亲眼所见,皇帝死了。”卓君御说。 “那你敢肯定,那真的是皇帝吗?”卓太后反问。 卓君御刚要回答,猛地心中一震,骇然盯着眼前的卓太后。 第五百五十二章 输了 一时间,卓君御和长安面面相觑,终是没敢下最后的结论。 是的,所有人都看到皇帝死了,的确是死了。 但……那是皇帝吗? 如今回想起来,似乎真的有些不同寻常。比如杨云锡,虽然义正辞严的说着慷慨话语,也跟御林军交了手,但御林军似乎没有动真格的。 其次……袁成身为帝王的亲信,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只是跪在帝王的尸身跟前痛哭流涕,对于造反一事仿佛早已知情。此前并没有什么疑虑,如今想来处处都是破绽。 须知人死威犹在,何以…… 退步讲,李勋会不明白如今的局势去劝降,很容易遭人行刺???? 李勋是谁? 这份心思城府,不逊于林俨这老狐狸。 两个满腹盘算之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决出了胜负???? 卓君御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盯着卓太后。 卓太后笑得凉薄,“想明白了?” “是!”卓君御点头,面色铁青。 “轻而易举就输了,那可不是李勋的作风。”卓太后轻叹,“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怎么可能就这样交出去。慕容德不是他对手,林俨……也老了。” 的确是……老了! 狐狸也有老迈迟钝的时候,而朝堂上,一着不慎则会满盘皆输! 漪澜宫的禁足已经解除,林含雪瞧着上前行礼的东官,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 “二小姐,如今太师已经掌握了皇宫,正在派人跟城外的叛军议和。”东官笑了笑,“很快,就会天下太平。到时候,二小姐也会成为人上人。” 林含雪眉目微冷,“人上人?那么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呢?本宫到底是长公主,还是太妃娘娘呢?” 东官面上一怔,随即赔着笑,“小姐这话说的,您可是嫡亲的林家小姐,太师和公子不会拿您怎样的。” “是啊,林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女儿了。”林含雪意味深长的说着,伸手拂过门前的梅树,秋日叶子落尽,等到冬日里一场大雪就会红梅盛开。 只不过今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场红梅白雪。 许是,不能了吧!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林含雪徐徐转身朝着寝殿走去,“以后都别来了,本宫不想见任何人。依兰,关门!” 东官一愣,“小姐?” 依兰上前行礼,“您一口一个小姐,可知这是在宫里。哪怕皇上驾崩,咱家小姐如今都还是贵妃娘娘。只要一日未废,您这一句小姐就足够扎心的。” 语罢,便将东官赶了出去,关上了漪澜宫的大门。 东官无奈的回了林俨,林俨倒是没多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冷哼了一声,“送她入宫是为了左右皇帝,不是让她爱上皇帝的。女人,果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俄而,终是叹息。 林玉姝已经彻底疯了,冷宫凄冷,彻底没什么用处。 剩下的也就是林含雪还算聪慧,然则太过聪慧终是慧极必伤,容易感情用事。 好在,还有一张王牌,还有林靖安。 林靖安已经穿上了龙袍,可书生意气,怎么都不像天子。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果真是十足的傀儡之相。瞧着自己喊了一辈子的父亲,眼中溢开无尽的寒凉。 原来不管情感多深,在很多人眼里,利用就是利用,棋子还是棋子。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城外的叛军撤了兵,林靖安不知道林俨到底让人答应了外头的人什么条件,但他知道自己是俎上鱼肉,这皇位不上也得上。 当他踏上这金銮殿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这颗心乃至于这个人,都已经死了。 谋朝篡位,成为傀儡,还不如死了呢! 谁知,这皇位还没坐下,城外又传5;151121779088459来了战鼓之声。 林靖安面无表情的看着林俨,林俨面色骤变,按理说他已经答应了庆王合作的条件,不可能…… 怎么…… 接踵而至的战报,是一支突袭军队突然扑向了叛军,将叛军打得溃不成军。不仅如此,叛军首领凌风被斩杀马下,城门被蛰伏在城中的五城兵马司军士打开。 而今,这支部队已经涌入京城。 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这似乎只是一支先锋军,后面还有千军万马,很快就会抵达京城外。 林俨不敢置信,“为何先前没有半点风声?” 东官慌了神,“据说这些人昼伏夜出,所以探子……探子压根没注意到。这些军队并非整体行动,而是散落在百姓中,分批朝着京城靠拢。直至京城外头,骤然集结,叫人防不胜防,根本无从抵抗。” 如此军纪严明,绝非泛泛之辈。 若说这普天之下能如此行军的,仿佛只有那两人。 要么是慕守业的鬼狼大军,神出鬼没。 要么只有李朔的李家军,用兵如神。 李朔是林俨教出来的,但实战经验却是李朔靠着自己东征西讨得来的。实践性的东西,远胜过理论,林俨的纸上谈兵,终不及李朔的兵不厌诈。 当李朔出现在京城门外的时候,整个皇城都为之沸腾。 百姓夹道欢迎,军士缴械投降,一路上压根没有半点拦阻,畅通无阻的进入了皇宫。 金銮殿外,策马而来的常胜将军,雄赳赳气昂昂的李家军。 李朔一身战袍,于这阳光之下灼灼其华,烁烁其耀。 那是无人能敌的威势,不怒而威的王者之气。 大有睥睨天下,气吞山河之壮。 林俨面白如纸的站在金銮殿上,看着那青石台阶下,长身如玉的年轻人。果然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步步错终究难回头。 身子一晃,林俨险些跌坐在地,所幸被林靖安一把搀住。 “爹,输了。”林靖安笑道,“输了。” 林俨木讷的回头看他,仿佛瞬间苍老了下去。 输了??? 怎么会输呢?? 直到……他看见自己的长子,站在宫墙的一角,笑得这样诡谲而凉薄,他才意识到自己输在了何处。不动声色,皇帝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除非……背叛! 第五百五十三章 满门皆诛 背叛这种事,会变成一种习惯。 林俨早就该想到,林延卿能冷漠得连自己的母亲和姐妹都抛弃,为了自身周全而舍弃这些骨肉血亲,那么早晚有一日,他也会为了自身利益而抛却整个林家。 事实证明,林延卿比林俨心狠得多。 城外的战争还在持续着,但凌风已死,庆王李召下落不明,这叛军很快会溃不成军。群龙无首,又遇强敌,如何还能安身立命? 李朔深吸一口气,仰望着自己的恩师,“太师,降吧!” 手一挥,延辛当即领着人冲了上去。 顷刻间文武退避,林俨成了孤家寡人。 盛气凌人之势,土崩瓦解。 宫里的林家余孽,被铲除殆尽。 李朔是谁? 那是战场上刀头舔血的将军,早就见惯了生死,双手染满鲜血。雷厉风行之势,定是要清剿干净的。包括早前蛰伏的慕容德细作一道,连同林家的,斩草除根。 皇宫的大内被清洗,一时间人心惶惶,却无人敢言。 “当初回来的,只是朕的替身。”李勋站在天牢里,冷眼看着一夜白发的林俨,“朕知道,这朝廷上下密布太师的党羽,你们巴不得把朕拉下来。” “可朕也不是傻子,既然坐上了皇位,就不会听之任之,任由你们摆布。”李勋拂袖而立,“事实证明,朕还是最后的赢家。” 李朔垂眸,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 林俨干笑两声,眸色通红的盯着李朔,“为什么?” “太师,有些东西强求不得。”李朔道,“你知晓庆王意图,利用庆王与大梁勾结,二皇子萧启夺位之事,调离本王前往大梁边境驻守,为的就是让京城成为一座孤城。” 林俨无力的靠在墙壁处,没有再吭声。 李勋冷笑,“多亏你有个好儿子,也算是给你林家留条根。林靖安到底是不是皇子,其实并不重要。就算他是,也得死!” 觊觎皇位者,都该死。 李朔眉心微蹙,不语。 “林俨,念在你辅佐先帝,也算是开国之臣的份上,朕会准你全尸。让你林家满门,下去陪你。”李勋眸光利利,“至于林含雪,朕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她既然要选择林家,自然是朕的敌人。” “贵妃娘娘的肚子里,还有皇上的孩子!”林俨扑了上来,终是跪在了地上,“皇上,虎毒不食子啊!” “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李勋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绷直了身子。 李朔行礼,“皇上,臣能否与太师说几句话?” 毕竟是授业恩师,临行前送一送,也是理所应当。 李勋冲着李朔笑了笑,拂袖离开,“那就好好话个别,说个清楚吧!” 瞧着李勋离去的背影,李朔微微仲怔。 “他根本不配当皇帝!”林俨咬牙切齿,“晋王殿下,您忘了吗?您才是正位储君!” “太师!”李朔深吸一口气,“别再说了,有些东西本王甘愿放弃。” “为什么?”林俨不甘心,“老臣所作所为,到底为了什么,难道您还不清楚吗?老臣谨遵先帝遗诏,辅佐晋王殿下李朔继位,这才是先帝遗命,老臣……” “林俨!”李朔冷嗤,“你真的是为了本王吗?” 林俨呼吸急促,发髻斑白,“殿下在怀疑老臣?” “兴许你动过要扶持本王的心思,此后你渐渐的发现本王有自己的心思,执掌兵权之后便不为你所掌控,你便寻了心思要另谋出路。可左右已经没有皇子能让你辅佐,冷宫里的那些废物,来日拿出来也上不得台面。” “所以,你便动了林家换李家的心思。林靖安是不是你生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你养大的。养育之恩在前,胜过师徒教授之恩。” “林俨,你说你图什么呢?此身已经荣华富贵到了极点,偏要那树梢最红的果子。真以为那果子是嘴甜的吗?殊不知高处不胜寒,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李朔盯着他,“你利用庆王,利用慕容德,想做那坐收渔利之人,却没有教好儿子,最后也落得满门皆诛的下场。林延卿卑鄙无耻,皇帝早晚会杀了他,你们林家……毁在你自己的手里,怪不得旁人。” 语罢,李朔转身边走。 “皇帝早晚也会杀了你。”林俨说,“那道遗诏还在殿下手中。” 李朔眉心微蹙,仍是背对着他。 林俨继续道,“帝王本多疑,而你又功高盖主,你觉得李勋会容得下你吗?李朔,如今便是大好时机,只要你一声令下,这天下都是你的。” “林俨,你还是没有明白!”李朔回头看他,“本王自始至终都没想当那九五之人,再说……你觉得如今的帝王,还是轻而易举就能斩杀的吗?你可知城外有多少勤王大军?” “那些策马而来的诸侯王军,并非只有本王一支军队。帝王早已料到今日,所以暗中部署了王侯大军,本王就算此刻谋反,也未必有胜算。” “本王的大军主力,仍在大梁的边境未能调动,用以牵制庆王的部署,否则你以为这京城何以为安?庆王大军,怎么可能只有这5;151121779088459么点兵力?” 林俨身子绷紧,“你们……” “四哥早就不是从前的四哥了,他的谋划远胜过你,连我都早早的被算计其中。”说这话的时候,李朔垂下眼皮,面色青白交加。 抬步走出天牢,延辛快速迎上来,“王爷,林靖安死了。” 身子一震,李朔极力平息心头起伏,“如何死的?” “服毒自尽。”延辛俯首。 林靖安已经被软禁,怎么可能还身上藏毒,这是什么意思……谁都心知肚明,只是不便明说罢了。 “皇上呢?”李朔问。 延辛抿唇,“去了漪澜宫,皇上说即便林家谋反,也不会为难贵妃娘娘。而今贵妃有孕,皇上去好生安抚一番,免得娘娘动了胎气,有损龙嗣。” 这话说完,延辛便觉得李朔的脸色不太对。 低头见李朔袖中双拳紧握,骨关节泛着瘆人的青白之色。 第五百五十四章 帝王无心 “王爷?”延辛心惊,眼见着李朔疾步而去,赶紧追上去,“王爷,这是怎么了?” 李朔疾步朝着漪澜宫方向走去,临了又顿住脚步,掉头朝着向阳宫而去。 “王爷?”延辛不懂,王爷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发了性子??? 发生何事??? 李朔大步流星走进向阳宫,进去的时候卓君御正在大殿里喝酒。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还来这儿干什么?”卓君御喝得醉醺醺的,“李家的人,最虚伪最假。你也不例外!!说什么贬斥边关,说什么调守大梁边境,可实际上却来了个回马枪,杀得一个个措手不及。” 李朔深吸一口气,“少喝点酒,脑子清醒点能让你活长久些。” 语罢,李朔掉头就走。 “李朔!”卓君御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好不好?” 李朔冷笑,“好不好都只有自己知道,值不值得也只有自己能体会。小侯爷,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必问值不值的,就好比这颗心它会不会跳,你比谁都清楚!”他指着卓君御的心口,笑得凛冽。 卓君御和尹若兮的事情,李朔当然有所耳闻,可怜的同时又可恨。 不过现在,李朔没时间跟卓君御讨论什么儿女情长。 卓太后在佛堂里念经,李朔进去,也不打扰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求佛不如求己。” 眉眼微垂,卓太后冷笑,“佛渡人,人却无法自救。” “与其求那泥塑木偶,还不如来点实际的。”李朔道,“漪澜宫那位,怕是要保不住了。” “你在求哀家,保全皇帝的子嗣?”卓太后蹙眉看他。 这个年轻人,算是她的女婿。 她的桑榆……是在他的手里弄丢的……不对,是被他藏起来了。 “晋王殿下,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卓太后放下手中木鱼,捻着佛珠站起身来,“帝王无情,何以需要你来操心?” “本王不是瞎操心,本王只是希望皇上能后嗣绵延,能为皇家开枝散叶。”李朔深吸一口气,“有些东西造孽太多,容易回不了头。” 卓太后不懂他的意思,一脸狐疑的望着他。 李朔负手而立,“太后娘娘,也不希望这后宫无皇嗣吧?” “可惜你有心,皇帝无情。”卓太后摇头,“哀家根本拦不住皇帝,南都卓家如今对于帝王而言,早就是无足轻重,所以他如今连对付哀家都懒得上手了。” “晋王殿下,若你真的有心,还是守护好你自己想守护的人和事,旁的……就少操这份心吧!皇帝,不再是刚刚上位时候的皇帝,不再是你的四哥。权势,会让人蒙了心,便得心狠手辣。” 李朔当然领教过权势之下的心狠手辣,兄弟阋墙,自相残杀。 “唯有帝王有子,才会有所顾忌。”李朔说出了自己的担虑,“太后娘娘若是想要后宫安生,想要前朝太平,就得让皇帝有所羁绊。” 卓太后一愣,似乎也有些道理。 “罢了,哀家听你的。”卓太后往外走,若是能让皇帝有所收敛,到时候能让李朔安然,拼得自己一身剐也算是值得。 皇嗣为大,饶是太后去阻止,也不会惹来帝王多少疑虑。 毕竟经过这一次的混战,该杀的杀,该死的死。 那些蠢蠢欲动的都被震慑住,一时半会的不会再有动乱。 李勋站在梅花树下,瞧着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的林含雪,“朕该如何处置你?” “皇上,皇儿无辜。”林含雪眸中带泪,“臣妾愿意一死,但请皇上允许臣妾生下皇儿,如此臣妾死而瞑目。皇上,这孩子在臣妾的肚子里,臣妾舍不得。” “你让朕,再来一次留子去母吗?”李勋问。 林含雪落泪,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林家……”李勋顿了顿,转而道,“朕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如今怪不得朕心狠手辣。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可这终究是皇上的骨血。”林含雪泣泪。 “那又如何?”李勋笑得凉薄,“是朕的骨血,却也是罪臣之女所生,你觉得他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吗?朕也是一步步熬到今日的,知道何为煎熬。不得宠的皇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必出生。” 林含雪依旧跪在那里,伸手抚过圆滚滚的肚子,这里头可是一条人命啊! 袁成轻叹一声,拂尘一甩已经着人捧着白绫走到了跟前。 “贵妃娘娘。”袁成低低的开口。 林含雪面白如纸,见着那白绫的时候,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登时掩面哭泣。九族亲眷,一边是帝王恩宠,孩子的父亲,她根本就无从选择。 而今,是他选择了让她死。 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未得他半分眷恋。 “贵妃娘娘!”袁成轻叹,着人搀起了林含雪。 “皇上……”林含雪泣不成声。 她只是想把孩子生下来,再赴死。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孩子,好歹也是帝王血脉,好歹也是皇嗣啊!!!! “贤妃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你比谁都清楚。”李勋望着她,眸光微沉,却无半点悲戚之色,“贵妃也不希望赴其后尘吧?” 林含雪愣了愣,骇然了悟。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男人的心是捂不热的。 “难道在皇上的心里,唯有梅园的一缕幽魂,才配与皇上生儿育女吗?”她音色哀戚,泪流满面,“皇上,一夜夫妻百日恩,难道皇上就没有一点点的动过心?臣妾在皇上5;151121779088459心里,真当没有半点位置吗?” 显而易见的,她只是在自取其辱。 得不到的,始终是最好的。 寝殿大门合上,林含雪望着那悬于梁下的死结,素白的颜色可真好看,恰似那白雪之色。 这孩子……真当可怜,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让她怀上呢? 终是她这做母亲的,错得离谱。 脖子往那白绫圈里一挂,凳子旋即被踹倒在地。 李勋站在那梅花树下,听得屋内的闷响,面上无波无澜。 那一刻,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冷漠无情了呢? 第五百五十五章 那个孽障 李勋转念一想,昔年父亲还不是罔顾父子之情,将他送入大燕京都的时候,又何曾顾及过这个儿子的生死?是以,不过是秉承了父亲的本性,只是家族传统罢了! 自古以来,杀妻5;151121779088459灭子的帝王,还少吗???? 这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可内疚了。 皇帝,不都这样吗? 有句话说得好,自古无情帝王家,帝王本就该无情无义才行,否则受太多羁绊如何能成为一代明君? 林含雪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睁开眼,竟还活着。 空荡荡的寝殿内,只有自己一个人躺着。 外头是卓太后的声音,“身为帝王,当以李姓皇族的家族利益为先。虽说贵妃乃是罪臣之女,的确也该死,但是这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李家的血脉,皇帝怎么可以一尸两命?” “贵妃可以死,孩子不得有伤,李家人丁单薄,哀家容不得皇帝胡闹。” 林含雪满心悲戚,所以……不是皇帝饶恕了她,是太后赶到,将自己救下来的。 真是可笑,孩子的父亲一心要她死,连孩子也不要了…… 李勋只觉得奇怪,这太后怎么突然这样坚持,要保全林含雪肚子里的孩子???按理说,卓太后早前扶持雍王,此后应该估计卓君御才对,何以……现在转了性子? 心下虽然怀疑,但太后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 登基至今,他已经折损了两个孩子,贤妃肚子里的是他为了铲除秦家而所做的牺牲,至于太子…… 李勋觉得烦躁,拂袖便离开了漪澜宫。 听杨云锡说,慕容德要见他。 慕容德的手里,还有李勋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暂时还没想杀了慕容德,但也是迟早的事儿! 特殊的死牢,专人看守。 慕容德插翅难飞,但……料定李勋不敢杀了自己,所以仍是有恃无恐。 “皇上!”慕容德也不行礼,“好手段,连自己的儿子都舍得杀,果真是帝王之才。” 一番冷嘲热讽,听得袁成面色发白,“放肆,你敢如此对皇上说话!” “不是吗?”慕容德盯着李勋的脸,“太子不是皇上杀的吗?就算不是亲手所杀,也是皇上授意,为的就是让我一败涂地。” 李勋深吸一口气,“那孽障根本不是朕的儿子,朕的女儿在出生之初就已经丽妃掉包,送出了宫外,如今是生是死还得朕说了算。” 眉心一皱,慕容德骇然绷直身子,“你……”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那些把戏,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样,你们还不够资格。”李勋淡淡然的说着,“慕容德,牺牲了自己的女儿,牺牲了自己的外孙女,你可想过自己会落得今日下场?” 所谓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果真是惨痛。 慕容德冷笑两声,“饶是如此,皇上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文昌帝留下的宝藏,还在我的手里,皇上若是想要,如今还得拿出应有的诚意,不是吗?” 李勋敛眸,“慕容德,你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第五百五十六章 你要走? 慕容德为之一振,心头忐忑,不知李勋这是什么意思。 李勋到底知道多少? 心头盘算着,自己不曾轻易吐露,若说真的有什么纰漏,约莫就是自己的亲信。若说是亲信,非陆良莫属。难道是陆良出卖了自己? 可面上,慕容德还得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不能自乱阵脚,否则真就上了李勋的当。 深吸一口气,慕容德笑得凉薄,“皇上既然什么都知道,想来老夫这条命也到头了。若是如此,但求给个痛快。” 李勋知道,这是说反话呢!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又害怕他知道太多,所以慕容德想套话。 “陆良把该说的都说了,你觉得呢?”李勋负手而立,“慕容德,把别人当傻子,只会让你自己死无全尸。你根本找不到宝藏所在,你所知道的也只是皮毛罢了!” “忽悠了朕这么久,很好玩吗?慕容德,朕待你已经仁至义尽,你与慕容玉儿欺君罔上,还混淆皇室血统,这些都足够朕将你凌迟处死。” 慕容德面色青白,“李旭!当年若不是云华那死丫头非要保你,哪有你的今时今日。” 傅云华是李勋的死穴,谁都不能碰。 “住口!”李勋果真变了脸色,“叛国之臣,哪有资格提及她的名字。” “哼,叛国之臣,总好过连自己的皇族乃至于父母都背叛的贱人。”慕容德深吸一口气,“那傅云华若不是非要保你,就不会有今日的大齐今日的李勋。” “玉儿杀了她,只是在替天行道罢了!替她的父母,教训这个贱丫头,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李勋,你也是!!” 袁成骇然盯着皇帝,当即垂头不敢吭声。 傅云华三个字,就像是诅咒,是李勋此生都无法消弭的诅咒。 李勋笑得咬牙切齿,眸色通红若染血,“慕容德,你骗得朕好苦,今日朕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传旨下去,叛臣慕容德谋朝篡位,诛十族。慕容德,凌迟……” “朕要看着你被千刀万剐,让你知道什么是切肤之痛。” 那种痛,他也要让慕容德尝一尝。 语罢,李勋拂袖而去。 慕容德破口大骂,“李勋,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卑劣无耻,你枉为帝君。傅云华泉下有知,不会原谅你,她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勋,贱人……” 李勋走出去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极好的天色。 秋高气爽的日子,风吹在脸上竟有些莫名的疼。 眼睛疼,疼得想落泪。 可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落泪?? 傅云华不会原谅他? 那也好,让她亲自来索命,他会等着…… 云华,你还会来吗?? 心头微沉,李勋眸色凉薄,如果说真要见到她,许是只有留住李朔。 李朔,定知道她的下落。 然则,李朔会说吗? 此刻李朔就在御书房里候着,延辛和杨云锡正在处置那些叛党,城外的战役还在继续。那些残兵剩勇,必须赶尽杀绝,否则放虎归山,早晚是个祸害。 “皇兄!”李朔行礼。 李勋报之一笑,“坐吧,无需多礼。” 说着,便与李朔一道临窗而坐,两兄弟如同往常一般坐在棋盘前,仿佛不久之前的混战,都是过眼云烟。他们还是最初的少年模样,兄友弟恭。 黑白棋子,黑白分明。 “皇兄放心,那些残党,臣弟都会一一清除干净。”李朔的脸上惯来冷凝,不苟言笑的神色,让李勋看着,仿佛他才是帝王。 这天生帝王相,还真是…… 李勋轻叹,“朕不担心那些,朕信你。” “一如臣弟信任皇兄,相信皇兄会给大齐百姓带来平安喜乐。”李朔落下棋子,眉心微微皱起,“臣弟……哈……臣弟的棋艺着实太烂了。” “老五顾着行军打仗,自然对这些闲暇的玩意疏于练习。”李勋意味深长的说着,“这东西也就是打发打发时间罢了,朕一个人的时候需要静一静便会想起与老五下棋的模样。” 李朔干笑两声,“想起臣弟从未赢过?” 李勋摇摇头,紧跟着笑道,“你不是从未赢过,而是从不将输赢放在心里。相较之下,反倒是朕太在乎输赢。”他抬头看着李朔,“你输了是生死,朕输了则是天下。” 四目相对,李朔报之一笑,继续落了棋子,“皇兄所言极是。” “大梁那头……”李勋继续问,“何如?” “大皇子势必登基,二皇子定然没戏唱。”李朔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口吻有些云淡风轻,仿佛一切早在心中盘算,“只要萧录登基,这大梁与大齐之间的协议就会继续。” “大皇子主和,二皇子主战,立场不同所以……”李勋瞧着棋盘,“你这么做是对的,左不过利州……” “利州的兵力部署,臣弟会将具体详细的情况列表,重新呈递皇兄过目。”他这是在交兵权。 不过,也出乎了李勋的意料。 李勋还没开口,李朔竟然自己把兵权交了出去,这让人有些意外。 “好!”李勋点点头,送回来的兵权,没理由不要。 何况,利州本是李朔的根源,若是能拿下利州,那以后李朔便不足为虑。他不想落得一个斩杀功臣的骂名,所以……能如同赵匡胤这般,杯酒释兵权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只不过,李朔如此积极,反倒让李勋心生不安。 好是好,但……不得不防。 帝王本性多疑,如今更不敢放松。 外头的逆党悉数剪除,剩下的也就是李朔…… 功高盖主! 深吸一口气,李勋又道,“等到平息了夜印之祸,你想……” “臣弟只想天下太平,而后放下一切,去看看大好河山。臣弟为了大齐奔波在外,征战沙场,如今5;151121779088459早就看穿了生死,只想游历天下。”李朔道,“臣弟……累了。” 李旭捏着棋子的指尖微微轻颤,眯了眯危险的眸子,“你要走?” 李朔笑而不语,又落下一枚棋子。 第五百五十七章 李朔,你骗得我好苦 黑白棋子,生死相较。 终是在这棋盘上,一决胜负。 落子无悔,宛若人生,没有回头路。 李朔仍是输了,一如既往的输给李勋,在棋盘上他从未赢过,但在人生路上他却从未输过。若真要计较,也就输过傅云华一次。 但如今,还是扳回了一局。 李勋苦笑两声,“老五,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让皇兄笑话了,念着家中事,难免有些分神。”李朔一声轻叹。 李勋始终不知苏娴的孩子,并非李朔的骨血,此事李朔瞒得严严实实。 听得李朔这话,李勋的眼底掠过一丝凌厉,“你当知晓,苏娴……” “臣弟知道。”李朔点点头,“然则三哥不是已经在皇兄手中了吗?” 不杀李召,为的是探出慕守业的下落,以及……李召跟慕守业的私下协议。 李勋起身,脸上带着些许僵冷,“老三的事情,朕会处置,你就不必操心了。” 李朔行礼,“若是宫中无事,臣弟想回家看看孩子。”不提苏娴,总归能拿孩子当借口的。 心中凌然,所幸李勋并不知那份图纸乃是从苏娴手中流出,更不知乃是李朔的计谋之一。身为臣子,又是先帝曾经属意的皇子,知道太多的秘密便会变成该死的理由。 李朔,心中明亮。 “回去吧!”李勋揉着眉心,面色疲惫。 行了礼,李朔头也不回的离开御书房。 袁成上前,“皇上……婕妤娘娘来了。” “让她回去待着,以后没事不许来御书房。”李勋烦躁。 “是!”袁成颔首,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往枪口上撞,没瞧见皇帝心里不痛快吗? 哪知一转身,李勋又改了主意,“让她进来!” 李朔出去的时候,正好与杨玉华碰了面,只是下意识的瞳仁一缩,倒也没说什么。 杨玉华见了礼,便得了皇帝的召见。 满心欢喜,这御书房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谁知刚进门,便被李勋压在了软榻上。 心头一震,这皇帝怎么也跟毛头小子似的,这般迫不及待?她都来不及行礼,来不及开口,他已经毫无前戏的闯了进去,疼得杨玉华皱了小脸,却还得赔着笑。 李勋,似在发泄什么,好像满心不痛快,横冲直撞的将她翻来覆去的折腾。 杨玉华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撕碎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终在他一声低吼中,听到他喊了两个字,“云华……” “皇上,嫔妾是玉华……” 她满面羞红。 他看着她不语,仿佛要透过她,看到另外一个人。 想来还真是可悲,明明是他先得到的,最后竟然要透过别人来怀念与她在一起的滋味,真是可笑至极。 云华,回来吧! “回来了?”苏娴喜不自禁。 李朔不言语,只是坐在大堂内,瞧着乳母怀中的孩子,眸色微沉。 “王爷?”苏娴愣了愣,“您怎么了?” “带着孩子离开吧!”李朔突然说,“本王放你一条生路,从此以后别再回来。” 苏娴扑通跪地,“王爷,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王爷……您不能不要妾身,妾身还有您的孩子。王爷,您是不是想要纳妾……” 说着,竟是嘤嘤哭泣起来,一副凄楚可怜的模样。 若是旁人,定会心生怜惜。 可眼前坐着的是李朔,战场上的常胜将军,血染黄沙也不带眨眼的铁血男儿。他不是不懂温柔不懂怜香惜玉,只是他满心满肺都在沐桑榆的身上,其他女子再也入不得他的眼。 别的女人,他看着就心烦。 尤其是眼前的苏娴,以前逢场作戏够了,如今更想眼不见为净。 “苏娴,李召已经落在了皇帝的手里,本王不想杀你。”李朔捏着她精致的下颚,看着她眼中的惊诧转而成了惊惧,“苏娴,听明白本王的意思了吗?” “王爷……可曾爱过我?”苏娴泪流满面。 李朔摇头,“不曾。” 苏娴不相信,“不会的,王爷此前信誓旦旦,饶是……” “本王征战沙场,杀人无数。你觉得本王会受人威胁吗?若你真当是本王所爱,本王定不会亲自射杀你。而你此次回来,也并非因为爱着本王,是替李召回来充当密探。”李朔起身。 负手而立,李朔不再多看他一眼,“苏娴,本王书房里的图纸是你放出去的,你交给了李召,李召拓印了无数分发天下,光凭这一条本王就有足够的理由杀了你。” “王爷,是妾身错了,可妾身是真的爱着王爷,此心日月可鉴。饶是王爷不愿原谅妾身,那这孩子总是王爷的骨血,王爷怎么可以……”苏娴泣不成声。 “孩子?”李朔冷笑两声,“苏娴,本王不曾碰过你,何来的孩子?” 眉睫骇然扬起,苏娴不敢置信的盯着李朔,“王爷就算是想赶尽杀绝,可虎毒不食子啊……” “本王再说一遍,这孩子不是本王的。”李朔眯了眯危险的眸子,“与你新婚洞房与你恩爱生子的,不过是本王从军中挑出的一名军士,与本王身形相似,带上皮面就与你在一起了。” “苏娴,本王既然知道你是李召的探子,还会蠢得跟你恩爱5;151121779088459生子,让本王落你个把柄?是你高估了自己,高估了对本王的信任,本王……从未信过你,也从未爱过你。” 苏娴瘫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霜打的茄子,“你从未爱过我,那为何当初……你要选择沐桑榆?” “世人皆道沐桑榆像你,尤其是那双眼睛,却不知你更像另一个人。”李朔轻哼一声往外走,“苏娴,天黑之后就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所以,他这次回来,不是与她团聚。 大获全胜的欢喜,他也不愿与她分享。 他,什么都知道。 “可我真的爱你。”她低低的说,却只有自己听得见。 那么这个孩子……只是个孽种?? 苏娴仰头望着乳母怀中的孩子,这根本不是李朔的孩子??? 眸光利利,袖中的五指蜷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李朔,你骗得我好苦…… 第五百五十八章 最后的价值 延辛远远的站着,看着苏娴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回了主院,这才转身回书房。 推门而进,延辛行礼,“爷?” 李朔慢慢合上书信,“如何?” “爷,若是皇上知道了,怕是要惹出大祸的。这苏娴本就是庆王殿下的探子,此事皇上心知肚明,且将其留在府中也是皇上授意的。王爷私下放人,皇上必定震怒。”延辛规劝。 李朔抬头看他一眼,“你跟着本王多久了?” “卑职……”延辛顿了顿,猛地了悟,“王爷的意思是……” “爷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李朔提笔,“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延辛欣然。 李朔又不是傻子,苏娴是什么人?这么好打发,当初就不必这么费尽心机的混进来。 李召虽然被抓,但……蛰伏在京中的一些暗哨犹在,何况还有李朔最想知道的!!!! 入夜之后,苏娴还真的走了,独自一人背着孩子悄悄离开了晋王府。 她也算是谨慎,绕着晋王府走了好几圈,然后穿街走巷的,走了大半个京城,就是为了确保身后无人跟踪。此后,她一跃而起,直接窜入了巷子里。 延辛亲自跟着,不过也没有疾追,而是守在巷子口。 李朔说过,苏娴此人很是聪慧,所以小心她耍花招。 果不其然,延辛守在外头一动不动,等了很久,还以为自己真的把人跟丢了,谁知却在最后一刻看到苏娴慢慢悠悠的从巷子里头出来。 这一次,她很确定身后无人跟着,身形一闪便去了月满西楼。 当初李召在京城见到慕守业,便派人细查,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才知晓这月满西楼乃是罗刹门的分部,而且……慕守业就是靠着月满西楼,使得京城与大漠保持了密切的消息传递。 月娘冷眼看着眼前的苏娴,妖娆的靠在软榻上,柔弱无骨的指关节,轻轻敲击着青瓷杯口,一副浑然不放在眼里的姿态。 “堂堂晋王侧妃,却要在我这里寻求庇护,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月娘也不是傻子,你说我是罗刹门,我便是罗刹门?这一点头,是要出大事的。 唯一的法子,就是咬死不认。 “我……”苏娴深吸一口气,“我是庆王的探子,蛰伏在晋王府。当初满京城的图纸便是我从晋王府里拿出来的,你若是不信可找慕守业问一问。” “我可不认识什么慕守业。”月娘敛眸,“侧妃若是没什么事,还是回晋王府去吧!保不齐这会,晋王殿下正在找您呢……” 转头瞧了一眼老鸨,“妈妈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如今连晋王侧妃都敢纳进来,不怕命太长?晋王殿下找上门,拆了咱们这月满西楼?” 老鸨当即道,“侧妃若是跟殿下吵了架跑出来,也该适可而止,要不让月娘教教,该怎么哄男人开心!” 月娘起身,“这倒是不错。” 苏娴憋着一口气,背上的孩子开始哭,哭得让人心烦,“这是晋王的孩子,如果你们不信我,我可以把孩子压在这里以为赌注。” 当娘的,是断然不舍得把孩子当赌注的。 月娘眸色一沉,“咱们说了这么多遍,您怎么还听不明白?咱们不是什么罗刹门,不认识什么慕守业,就是个青楼妓馆罢了!” “我走投无路了。”苏娴道,“再不离开京城,我会死。” 老鸨笑了笑,“侧妃多虑了,您有晋王殿下的孩子,怎么会死呢?” “皇帝容不下我,我是庆王的探子。”苏娴重申,“你们要不要帮我?或者与我陪葬!” 语罢,苏娴转身就走。 “站住!”月娘冷了眉目,“庆王殿下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还敢把自己往庆王身上推,就不怕惹来一身骚?若是如此,晋王殿下可真的会不要您……” 苏娴绷直了身子,孩子还在哭,哭得心烦。 不被信任的感觉,糟糕透了。 下一刻,苏娴陡然解下背上的孩子,袖中冷光乍现。 便是月娘也跟着骇然,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月娘抢下了苏娴怀中的孩子,“这是你的骨血,你怎么舍得?” 老鸨也愣住了,虎毒不食子啊! 苏娴手中捏着短刃,眼中凛冽着绝望,“那还能如何?晋王都已经把我赶出来了,我只能自生自灭。皇帝不会放过我,所以我想出关。” 月娘低眉望着怀中的孩子,孩子嚎啕大哭。 深吸一口气,月娘将孩子交给老鸨,“应该是饿了,给喂点吃的再说。” 老鸨颔首,当即将孩子抱了下去。 哭声消失了,室内的氛围才算缓和不少,月娘思虑再三,“且不管侧妃这话是真是假,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只问利不问因果。” 言外之意,就得看苏娴的价值。 “孩子都给你了,还不算价值吗?”苏娴问,想了想便将身上的一份名单拿出来,“这是庆王在京城的暗哨记及其头目名单,只要你们送我出关,这便是你们的。” 月娘一怔,微微眯起了美丽的眸子,“你若敢骗我……” 苏娴苦笑,“我如今这副样子,除了这个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交换了,再有……便是我这条命。” “你这条命,咱们不稀罕。”月娘笑靥如花,但是庆王盘算多时,这京中的暗哨倒是不错,有些暗哨掌握着不少机密之事,包括朝廷内员的一些辛秘。 若是能拿到这些东西,来日便可以威胁朝廷命官,此后主上返京,就容易多了。 达成了协议,自然是最好的事情。 延辛悄然退去,转头便去回了李朔。 还以为这慕守业把暗哨设在何处,却原来是最热闹之地。 青楼烟花,龙蛇混杂。 “王爷?”延辛行礼,“接下来是否一锅端?” “江湖事,江湖了。”李朔意味深长的开口,“本王不想沾手,免得到时候皇上细查起来,会觉得本王知道太多。5;151121779088459有些事,早该好好的谋划了。” 延辛一愣,“王爷?” 李朔轻叹一声,拂袖间心事重重。 这副模样叫人看着,好似将有大事发生。 第五百五十九章 死的死,杀的杀 可李朔不说,延辛自然也不敢多问。 该知道的,王爷一定会告诉他。不该知道的,那便是有关于夫人的事儿了…… 能让王爷如此心事重重的,大概也只有夫人。 班师回朝,也不知夫人那头怎么样了? 延辛的心里也是担虑至极,若然夫人有个好歹,那王爷该怎么办才好? 放出苏娴,果然是极好的法子,不费吹灰之力,顺藤摸瓜的找到了庆王李召在京中的暗哨,同时还找到了慕守业在京中的老巢。 月满西楼,既然是青楼,那就交给百花楼来处理。 慕守业在京中设暗哨的时日尚浅,定不如这百花楼来得根深蒂固。 此事交给江湖人自己处理,来日就算皇帝知道,李朔也能把自己摘干净,免去了帝王的疑心。至于苏娴……探子说,苏娴的孩子留在了月满西楼,并未跟苏娴同行,李朔便知此人留不得。 一个连最后母性都抛却的女人,来日反咬一口定是致命的。 李朔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他如今必须更周全的部署,否则……将再也无法全身而退。 天下太平之日,也是他的末日。 花娘听着龟公的汇报,眉心微微蹙起,“朝着边关走了?” “是!”龟公点头,“看样子,是想走。” “想走就能走吗?这犯了事,能这么简简单单的就脱身?”花娘鄙夷的干笑两声,“江湖事,江湖了。可这江湖上,除了血就是命。” 语罢,花娘徐徐往外走,“找几个妥善的,照着王爷的意思办吧!记得干净利索点,别留下痕迹。咱们不招惹官府,但也不想招惹江湖上的是非。做生意的,图个清静。” 龟公笑了笑,“放心吧,又不是头一回了。” 只是这苏娴还以为自己离开了京城便是万事大吉,谁知道……终究还是难逃死路一条。 夜半行路,密林深处。 冷不丁的箭雨如潮,顷刻间哀嚎遍地。 苏娴会武,但还不到高深的地步。 冷箭贯穿咽喉的时候,她正准备跳车逃离。刚刚翻身上马,还来不及勒住马缰,那冰凉的东西瞬间刺穿了咽喉,滚烫的液体当即染红了胸口的衣襟。 身子一晃,登时从马背上跌落。 黑衣人在每具尸体上都翻找了一遍,于苏娴身上搜出了一样好东西,当即将尸体叠成一摞,浇上火油焚烧。 上头吩咐,杀人不留痕。 所以,也不留尸。 毁尸灭迹,是最好的结果。 意外收获已经拿到了,接下来就该速速复命。 大概连罗刹门的人都没想到,自己纵横江湖这么久,还能遇5;151121779088459见剪径的,连罗刹门的人都敢动。所以护送苏娴的人并不多,而且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等着月娘知晓,约莫要一两个月之后。 而那时,李朔早已另有打算。 苏娴瞪大眼睛,剩下那一口气死死撑着,看着自己被抬到尸堆里。 烈火焚烧的时候,她感觉不到疼痛,浑身冰凉而麻木。这是她第二次挨了一箭,上一次是心口,但她侥幸活下来,这一次……却是没那么幸运了。 她至死都没想明白,到底是谁要杀她? 是皇帝? 是罗刹门反悔了? 不可能是李朔…… 他答应过的,他……答应过的! 烈火熊熊,尘归尘,土归土。 李朔第一时间拿到了那份名单,上面写得很是详细,想来这也是苏娴最后的保命符。否则这月满西楼,也不可能花心思送她出城,送她出宫。 “王爷?”延辛行礼,毕恭毕敬的奉上了刚刚从鹰隼上解下来的信件。 李朔骇然,转而喜不自禁,“是小榆儿?” 手有些打颤,却是满心欢喜,好久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如今也不知是否周全。成也败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没事就好。 桑榆说:这大漠里的天气变幻无常,她做什么都得心应手,唯一不适应的,便是想他想得发疯。 桑榆又说:夜印的鬼狼大军虽然厉害,然则终是有破绽可寻的,她已经逐渐接手,借着印信逐步取得了鬼狼军各部的信任,相信假以时日大事可成。 可他却知,所有的前提是——慕守业不在的时候。 慕守业雷厉风行,作势心狠手辣,若是回到大漠知晓夜印如今的状况,无论桑榆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都不可能放过她。 野心勃勃的人,改不了冷血的性子。 一封书信,寥寥数语,李朔翻来覆去的看,哪怕已经倒背如流,却也舍不得焚毁。捏在手里,瞧着那熟悉的字迹,心想着大漠风沙中的她,相思成灾。 可饶是如此又能如何,京中事未毕,大梁还在百废待兴中,慕容德和李召的残党余孽尚未清除干净,这事儿就不能这么完了。 想起李召,李朔不免觉得可惜。 李召从小体弱多病,本该好好的养着,做那闲散的王爷,从此逍遥山水间。 这几日,李勋对李召用了刑,李朔是知道的,左不过两个都是兄弟,所以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李召有错在先,这谋反之罪谁敢多言,生怕被牵连其中。 只是,被牵连在陶国公一案和庆王谋反一案中的官员,已然不在少数。 延辛垂眸,“皇上连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都给换了,如今走马上任的都是皇上精心挑选的人。王爷,长此下去怕是……” 李朔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心头烦躁,李朔去梅园里待着,仿佛也只有在这里,才能享受到片刻的宁静。这里,有她与他太多的记忆。 坐在梅园里,想着今年下雪的时候是否能与她共赏这傲雪红梅?? 这一坐,便坐到了天亮。 宫里头传出消息,说是庆王病重,想见李朔最后一面。 皇帝,已经允准。 李朔收拾了一番,面色沉冷的进了宫。 因为李召的身子惯来不济,而今受过刑便更是一病不起,皇帝念及兄弟之情,将李召放在了景泰宫,也算是全了这场手足情分。 李朔进来的时候,李召正在吐血。闻得动静,勉强抬起猩红的眸,面如死灰的盯着他。 第五百六十章 李勋,你好卑鄙 李朔微微仲怔了一下,这才多久没见,一个人便已经行将就木。李召死灰板的容色,诚然与最初回京时判若两人。 乍一眼,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心中不免有些微凉,李朔从未想过兄弟之间会落得如此下场。 徐徐走到病床前坐下,李召拂袖让底下人都下去。难免悲从心来,伸手握住了李朔的手,“若不是人之将死,他未必会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你是何苦呢?”李朔拍了拍他的手背,“原本的兄弟情义,你若是好好做个闲散的王爷,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那皇位就这么好吗?值得吗?” 李召嘴角带着血迹,笑得悲凉,“值不值得,你还不清楚吗?” 李朔摇头,“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有些东西不该是你的,就不该心生贪念。” “我不是你,有些东西我若是不拼了命的去争取,就什么都没了。”李召咳嗽着,眼睛里的光渐渐淡了下去。 李朔深吸一口气,“可有些东西如沙握于掌心,握得越紧失去得越多越快。三哥,我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与四哥不同,四哥从小吃了太多的苦,所以他心里的渴望比你我更重一些。” “你为何偏要吃老虎口中肉,不知道这是在自寻死路吗?皇位有什么好?父亲为了皇位最后累死军中,你觉得如此还值得吗?拿自己的命去拼,就算赢了又如何?” “敢问一句,三哥此生除了皇位,还想得到什么?如今,还有什么呢?” 李召哑口无言,只剩下满面泪光。 “我知兄弟几个,最不甘的是二哥,最不服气的是三哥,但是最能忍耐的却是四哥。”李朔眉心微蹙。 “父皇最疼爱的,是你。”李召意味深长,死死的握住了李朔的手,“我听说父皇留有遗诏,老五……” “我此心天涯,志不在朝。”李朔笑了笑,“所以不管是二哥还是三哥,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在意那高高在上的凉薄之位。三哥,我心是暖的。” 李召不懂,“为何?你可知道如今你的功勋,足以让你死无全尸?李勋是什么人?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5;151121779088459?你功高盖主,已经犯了史上所有君王的大忌。李朔,你会死。” “三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听三哥一回。三哥是输了,可你不会输,你大权在握,你有李家军,有利州在手,只要你……你能站出来,那便是一呼百应。” “李朔,你想清楚了吗?” 李朔笑了笑,“自然是想清楚了,熊掌非我所愿,鱼也非我所愿。” “那你到底要什么?”李召泪落,“老五,三哥快要入土了,昔年幼时皆是你在保护三哥照顾三哥,三哥不会忘了你的恩情,所以……三哥是真心劝你,李勋兴许是个好皇帝,但他绝对不会把你当手足。” “等到江山稳固,等到天下太平,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长长吐出一口气,李朔苦笑两声,不语。 “你也可以成为当代明君,为何?为何啊?”这大概是李召至死都想不明白的因果,“父皇属意你,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事实,你何以……” 李朔不言语。 心头却明镜儿似的。 昔年不愿登基,扶持李勋是为了留傅云华一命,想着能让她这个前朝公主作为李勋的发妻,就算不能锦衣玉食,依旧可以养在熟悉的宫禁里,教她免受外扰。 谁叫他当初以为,她深爱着李勋呢?! 如今不愿再染指宫廷,是因为答应过她,待天下太平,与她共话山水,蛰隐山林。 这天下终究是从她父皇手中夺来的,他可不敢坐老岳父的位置,生怕她心里有所芥蒂,惹她伤感。 宫里有她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他不想让她再疼一次,所以……而今的李朔只想全身而退,不愿荣登九五。那位置,如何能与她相提并论? “志不在此,三哥不必多说。”李朔一语概之,“三哥放心,我定然会努力争取,尽量保全三哥的家人。” “李朔!”李召又哭又笑,“你……” “如果三哥赢了这场仗,三哥会不会杀了我?”李朔突然问。 李召答不上来。 “所以,有区别吗?”李朔为其掖好被角,“三哥,事有因果,终是天命难恕。” “老五。”李召眼睛里的光渐渐溃散,“若你真当要走,记得走远些。李勋未必会放你走,他本性多疑,只要知晓你有离开的意思,定然会先下手为强。” 李朔点头,心知肚明。 李勋从外头走来,身后跟着太医,“如何?” 太医赶紧上前,为李召探脉,俄而面色灰白,“启禀皇上,微臣尽力了。” 李朔起身朝着帝王行礼,“皇上,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 不等李朔说完,杨云锡已经进了门来。 行了礼,杨云锡道,“启禀皇上,逆党奸臣业已清除干净,一应家眷皆九族下狱,验明身份,当即处决。” 李朔的身子微微绷紧,终是没了再说下去的必要。 他回头看了李召一眼,李召在冲他笑,笑得这样绝望。 “好!”李勋冷道,“朕不许有一条漏网之鱼。” “是!”杨云锡疾步退下。 俄而,李勋抬头望着李朔,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老五刚才想说什么?” 李朔面色未改,行了礼说,“臣弟只是希望能留庆王一个全尸,饶是逆臣也是手足兄弟,还望皇上能网开一面,给个入土为安吧!” 李勋含笑搀了李朔一把,“朕知老五心软,所以也没打算赶尽杀绝。庆王在边关有妻妾,朕着人贬为军妓,但刚刚出生不久的幼童很快会送入京城豢养。” 语罢,李勋与李朔四目相对,“朕知晓老五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想来此番决定,老五会很满意。庆王虽然有罪,但罪不及子女后嗣。朕会好好照顾庆王的后人,留在京中……着五城兵马司的人盯着便是。” “李勋,你好卑鄙……”李召登时一口心血匍出,当场两眼一翻没了动静。 李朔绷直了身子,面不改色的躬身,“臣替庆王,谢主隆恩。” 第五百六十一章 开棺 李召一口气没上来,被生生的气死,可最后那一句骂声,让李勋面色冷得厉害。 冷眼看着床榻上死去的兄弟,李勋冷哼一声,“罪臣庆王李召,谋朝篡位,当逐出李姓皇室,赐虺为姓。李召后人,当延续此姓,终身监禁。” 语罢,李勋拂袖而去。 李朔站在病床前,脑子里是小时候的那些场景。 彼时的兄弟几个,虽然各有小心思,但也算是玩伴。一起长大的情义,终究抵不过这尔虞我诈的皇位之争。 他生莫作帝王嗣,宁做篱笆小院家。 从景泰宫出来,李朔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 日月荣光,被杀戮与血腥所遮掩,风吹在脸上冷得厉害。 “王爷?”延辛低低的喊着,“庆王殿下走了,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而今剩下的,也唯有慕守业一人,等到处置了鬼狼大军,咱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李朔想着,功成身退哪有这么容易,没看到皇帝拿庆王的后嗣来威胁他吗? 知道李朔重情义,便以此为要挟,自以为拿住了李朔的软肋。 轻哼一声,李朔的确很看中这份兄弟之情,可他又不是傻子,会傻到为了别人的孩子,而不顾自己的妻儿。 他有妻有子,饶是要舍了这条命,也该是为了她还有两个孩子。 李召算计过李朔,所以李朔保他全尸已经是仁至义尽。 回到晋王府,李朔有他自己的盘算,李召的那些话是事实,但不该说出来。他比谁都了解李勋的为人,也比谁都知晓自己的下场会怎样。 延辛守在门外,瞧着自家主子关在屋子里好几日不出来,也不知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他是越来越不懂,王爷是怎么了? 林家被铲除只剩下林贵妃在宫中养胎,慕容家被诛连,杀得一个不剩。 太子已殁,皇帝独揽大权。 大梁传来消息,大皇子萧录登基为君,二皇子被终身圈禁。 其实所谓的圈禁,只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早就凶多吉少。自古以来争位的,能有几个是寿终正寝?? 萧录登基之后,立了卓瑾心为后,且遣散了后院众女子,只留后位于宫。不日将派遣使臣入大齐,与大齐永世修好。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早前卓瑾心被萧录丢在一旁置之不理,何以这会却收了夫君之心,稳坐后位? 有人猜测是为了博大齐的援助,也有人猜测这卓瑾心定是用了什么手段。 但不管如何,卓瑾心都是赢家。 弋阳郡主,终是不负众望。 卓太后倒也没多少欣喜之色,只是觉得安慰,终是没教她伤得太重,若是能得此幸福5;151121779088459,大齐人……大梁人,有什么区别呢? 女人这辈子,不就图个有人疼,有人暖吗? 只是这卓君御…… 卓家仍是无嗣,偏这卓君御…… “你到底想怎样?”卓太后问。 卓君御想了想,捏紧了手中的酒瓶子,“我什么都不想,如果姑姑真的想问我还想要点什么,那便是昔年的真相。我想知道,我爹是不是真的抛妻弃子了?” 卓太后一愣,“知道又如何?” “我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若然还活着……” 卓太后冷哼一声,“哀家问你,你如今是什么心情?是否愧疚懊悔?” 卓君御想起了尹若兮,猛的灌了两口酒不说话。 “他同你一样,做错了事就得自己承担。”卓太后也想起了自己,那些年的疏忽不查,以至于骨肉分离。懊悔却没有弥补的法子,只能折磨自己,痛苦一辈子。 “他昔年与人私奔,抛妻弃子,放下侯爵之位,此后与人双宿双栖,却也终不得善终。待那些欢愉过去,便只剩下了懊悔与遗憾。”卓太后轻叹,“他死了。” 卓君御的身子猛地僵直。 “你在外游荡的时候,哀家着人急召你回京,倒也不是真的为了你的婚事,只是想让你赶回来见最后一面。然而你终是错过了,哀家自也不必多说什么。” “他走得很不安详,临死前与哀家认错,却执意不肯再入卓家的祠堂。他不配与你的母亲放于一处,所以死后便被火化,与那女子离开。至于去了何处,哀家便真的不知道了。” “哀家一直告诫你们,莫要做后悔之事,你们一个个都不听,如今还能怪谁?流沙逝于掌心,终不得归。” 卓君御拎着酒壶,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向阳宫。 “太后娘娘,小侯爷不会出事吧?”长安焦虑。 “去吧!”卓太后敛眸。 长安应了一声,赶紧追上去,“小侯爷,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卓君御醉醺醺的回头看她,眼眶圈红,“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有探子在阜阳城附近,发现了一个人,依稀宛若上一任永定侯府夫人。”长安并未说得太具体,只是指了一条路。 手中的酒瓶子怦然落地,卓君御一把抓住长安的胳膊,“此话当真?是若兮吗?” 长安笑了笑,“来人是这么说的,左不过是真是假,咱们也没有去探究。夫人是生是死,小侯爷最是清楚,所以这事儿,还得侯爷自己去找。” 卓君御撒腿就跑,启荣疾步追赶,“侯爷!侯爷您慢点……” 心心念念,执念太深,怎么能慢? 当初……当初这尹若兮不是死了吗?? 蓦地,卓君御仿佛想明白了什么。 启荣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侯爷,“侯爷,您想清楚了吗?” 挖坟,开棺?? 这…… 启荣不敢,可卓君御二话不说就自己动了手。已经疯魔到了这地步,还管什么死者不得见光?若然魂飞魄散,那他便同她一处罢了! 横竖他于这世上,真当再无任何眷恋。 该知道的真相都知道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些日子的懊悔与折磨,让他生不如死。 若兮啊若兮,你若真当没死,是否能给我一次机会,我当弥补你……哪怕用这条命去偿还,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若兮,你可懂我的煎熬? 坟被挖开,卓君御直接掀了棺盖。 第五百六十二章 大漠深处 棺材里头,空空如也。 根本没有尹若兮的总计,只是一副空棺材罢了! 启荣骇然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卑职亲自为夫人敛的尸,亲自藏的夫人,怎么可能……” “云心呢?”卓君御不怒,他真的一点都不生气,这是好事! 好事! “一直没见着她。”启荣应道。 从卓君御醉酒开始,云心便失踪了,这永定侯府再也没有让人栈恋的人和事,何况她是罪臣之女的奴婢,人人避而远之还来不及,谁会在乎她是生是死,或者……失踪。 “若兮还活着!”卓君御欣喜若狂,“她还活着!” 所以,他还有机会? 有机会弥补!! 他不想带着悔恨度过余生,也不想这辈子都孤零零的一个人。 在府中留了一份休书之后,卓君御便消失了,有人看到他出了城,却不知他这次要去哪。这永定侯府的小侯爷,惯来喜欢游山玩水,如今也不过是恢复本性罢了! 皇帝没拦着,卓君御虽然是南都卓家的人,但卓家已经不成气候,如今李勋都懒得对付他们。卓君御走了也是好事,留下一个卓太后掀不起大浪来。 这京中逐渐恢复了安宁,繁华始终是繁华,饶是历经战乱,如今都抛诸脑后。一个个纸醉金迷,一个个醉生梦死,都不过浮生梦一场。 秋试开始忙碌,李朔是武将,自然不掺合这些事。 如今,他越少掺合朝政越安全。 李勋忙得顾不上他,而今的朝堂需要换血,这就意味他必须精挑挑选自己的心腹。年轻一辈上来,可以逐渐取代这些倚老卖老的旧臣。 彼时,整个朝堂就是李勋自己的天下,不再需要依仗他人。 一想起这些,李勋便是激动不已。 终于可以等到,亲政的那一日。 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 大齐,在他的统治之下,将会日益昌盛。 深吸一口气,这天下,终是他的。 李朔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慕守业的行踪,只在乎大漠里的桑榆。孩子被寄养在农家,如今安全得很,只是缺了一个母亲。 大漠风沙,桑榆报喜不报忧,那些尔虞我诈与惊心动魄都被她藏起。站在夜印皇宫的宫墙上,眺望大齐京都的方向,看不见的城看不见的人,唯有漫天风沙夹着疼痛。 “大齐已经归于平静,大梁如今忙着整顿,所以国与国之间暂时都会保持相安无事的状态。弋阳郡主成了大梁的帝后,倒也是极好的一种保障。”老头站在桑榆身后。 桑榆不吭声,回头看了一眼老头,“方子如何?” “梭赢废寝忘食,必不负你所望。”老头欲言又止,“左不过你当心中有数,你母亲不可太过操劳,她自身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她这么拼命。” 桑榆还能说什么? 什么都说不出来。 房门紧闭,桑榆站在房门外头,听得里面那聒噪的自言自语,眉心微微蹙起。 梭赢就跟疯了一样不断倒腾着眼前的瓶瓶罐罐,“为什么?还差一味药,还差什么??为什么不能解?为什么?明明是我自己配的方子,为什么??” 桑榆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看见梭赢划破她自己的手心,鲜血不断涌入了药炉内。 “你干什么?”桑榆骇然,快速取了一旁的帕子捂住她的伤口,“你疯了?” “这世上论至毒之物,唯有我的血。”梭赢定定的望着她,“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桑榆蹙眉,“你这样会把自己先作死。” 然则下一刻,梭赢真的快要疯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行?药性太烈?” “别管了,先包扎伤口。”桑榆抓着梭赢去了一旁,鬼医在外头站着,也不搭把手。 这是增进母女关系最好的时候,他可不去凑热闹。 梭赢愣在那里,看着桑榆麻利的为自己包扎伤口,桑榆做事很是仔细,真当比大夫还要心细。梭赢是高兴的,桑榆这是在关心她,在乎她…… 虽然闺女从不对她笑,可只要能为闺女分担一些,她这个当娘的便也觉得值得。 “都这么久了,什么法子都用过了,既然破不了这方子,那……”桑榆想着,都过了这么久,慕守业也该回来了。所以这事儿就跟下赌注一样,可能要输了。 换条路走,未必能走得通。 但只要人没事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你别担心。”梭赢白了一张脸,“我一定会成功的。” 桑榆不语。 宫内宫外的情形已经摸得透透的,这夜印完全是鬼狼大军撑起来的,这些朝廷官员根本就是酒囊饭袋,一点用处都没有。 是以在这夜印,谁掌握了鬼狼大军的大权,谁就是王者。 那5;151121779088459年幼的孩童帝王,只是个摆设罢了! 桑榆让鬼医带着梭赢下去休息,冷眼扫过眼前的一切。 慕守业创立夜印之初便收拢了不少药材,约莫是想把鬼狼大军的傀儡方子研制出来,但那方子是梭赢自创,是以慕守业始终不得其法。 但因为这样,夜印便有了不少药材,一些稀罕之物。 梭赢这些日子一直在研制破解傀儡方子的办法,然而自己创立的东西,自己去破解却也是这般困难。始终差那么一点,能逐渐遏制傀儡毒,却无法……彻底清除。 这就意味着,鬼狼大军始终是鬼狼大军,不可能达到桑榆最初的期许。 瞧着药炉边缘的血迹,桑榆想起了自己,突发奇想的拿起了刀子。 她将自己的血滴入了药炉,只是不知道如何才算解毒?? 失望的次数多了,便也无所谓失望。 外头,奴才一声喊,说是皇上醒了请大人赶紧过去一趟。 那小皇帝如今习惯了桑榆伺候,所以每次哭喊的时候只有桑榆去抱,才能作罢。桑榆也喜欢孩子,自己的儿女不在身边,便将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 不管慕守业的野心如何,这孩子总是无辜的。 她未能察觉,在她走后不久,药炉里便腾起了白烟袅袅。 第五百六十三章 崩塌 夜印的幼帝终于睡着了,老头在外头来来回回的走,显得有些着急。 “怎么了?”桑榆问。 老头面色微恙,“慕守业回大漠了,估计刻日便可抵达夜印,你当有所心里准备。” 眉心突突的跳,桑榆看了老头一眼,眸色微沉却不语。 慕守业回来了,这就意味着桑榆很多计划都会破产。 那些来不及做的事情,终是做不了。 深吸一口气,桑榆苦笑两声,“那就做好最坏的打算吧!约莫还有多久会回到夜印?” “你要知道,若是慕守业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咱们。那些替身,偏偏守卫倒也罢了,但慕守业是决计骗不住的,是以你当有所心理准备。”老头轻叹。 桑榆点点头,“我晓得。” “实在不行,就走吧!”老头盯着她,“离开大漠,回大齐。晋王殿下如今回了京城,大齐天下太平,想来也有足够的能力去抵御夜印侵犯。” “能抵得了多久?一日,一年,十年?”桑榆苦笑两声,“终是需要面对的。” 这话倒是实情。 桑榆抬步往前走,老头一声不吭的在后面跟着。 “慕守业不除,鬼狼大军不灭,这天下就没有太平的一天。而我,终将惶惶不安。”桑榆顿住脚步,“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担惊受怕里,若能折我此生换得我夫与子永世周全,也是值得。” “可你想过吗?许是他们并不需要你的恩赐。”老头摇着头,“人总是自作多情,是以我这辈子最厌烦的便是这句话,为你好!” “若真当为你好,不得问一问他接不接受吗?自以为是的牺牲,还总觉得自己是值得的。殊不知对晋王而言,最值得的是你……” 桑榆苦笑,“你这样,会让我无从抉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你又何苦要坏了我的美梦?” 强制的说服自己,那些奋不顾身的理由,其实在李朔面前,都是废话。 她知道自己有多重要,她也明白对于丈夫和孩子而言,她才是那个天。 她若是走了,天就塌了。 可她……没有办法。 梭赢疯似的跑来,“成功了!成功了!” 桑榆不解的看着她,猛地想起了什么,当即冲着药房跑去。 果不其然,是成功了。 左不过梭赢不太明白,何以之前自己没成功? 桑榆望着自己手上的伤痕,“怕是你的血,毒性太烈,倒不如我的……”说着,她将手递到梭赢面前,“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当初蛇毒对我无害。” “连李朔都承受不住蛇毒侵扰,而我却能完好无伤。最后,还能用我的血为李朔续命。曾以为是百毒不侵,如今却觉得怕是桑榆这身子融合我本源的缘故。” 傅云华是梭赢所生,死后直接穿到了桑榆身上,谁知还带着桑榆与生俱来的本性。再加上媚骨之毒的浸染与催发,让她的灵魂与这身子达到了契合的融合。 “未必只是你们自己的缘故。”老头轻叹,“约莫还有慕守业之故。” 桑榆蹙眉看他,老头也不说明,“有些东西……说破了就没意思了。” “故弄玄虚。”桑榆翻个白眼。 夕阳捋着袖子站在门口,“可以吃饭了。” 老头屁颠颠的挤出一脸的笑,“有狮子头。” “有,但……”夕阳话还没说完,老头已经一溜烟的跑了,跑得比谁都快。 夕阳插着腰,“真是的!!!就没见过这么馋嘴的老头子,好歹说声谢谢!!!” “习惯就好!”桑榆含笑走出去。 夕阳一愣,不解的望着梭赢,“我姐姐今儿怎么这样高兴?”往日都是愁眉苦脸的,一脸僵冷。 梭赢红了眼眶笑,“解药配置出来了,权且不管是什么缘故,至少能解这一场死局。我自己造的孽,却是母债女还。上天终是公平,你所放弃的会以最生不如死的方式,让你偿还。” 瞧着梭赢离去的背影,夕阳一脸懵逼。 这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做了一顿饭,怎么就…… 慕守业是断然没想到,不死不救竟然带着人离开。 拳心紧握,他知道不死不救把人带哪儿去了,马不停蹄赶回夜印,必须在事情无可挽救之前,彻底的解决。 他没能在利州找到前太子,庆王和慕容德失败,大梁而今是萧录登基,慕守业所有的盘算都在此刻化为灰烬。不仅仅如此5;151121779088459,在他回到大漠的前后脚功夫,京城里的消息渠道突然间断裂。 这就意味着,他蛰伏在京城的明哨暗哨可能都被人端了。 若只是端了明哨,那暗哨定还可以传递消息。 而今,是彻底的眼盲耳聋,彻底的断了与京城的联络。 筹谋多时,小心翼翼,终不及李家兄弟的快刀斩乱麻。 慕守业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可能是李朔的手笔,李朔是什么人,不声不响就平了庆王平了陶国公,连带着稳了大梁,让大齐终于获得了平静。 有晋王李朔一日,大齐就能长治久安。 左不过慕守业更没想到的是,踏入夜印的那一瞬,他便有种被人背弃的错觉。 夜印之国,竟是空空荡荡。 “守卫呢?”剩下的只是慕守业的一支亲随部队。 所以…… 夜印皇宫之内,桑榆已经让人把幼帝带走了。 慕守业回来的时候,桑榆就坐在帝王之位上,眸色沉沉的望着那满脸怒容的男人。她在拖延时间,尽量的给予所有人,逃离的机会。 除了她,也无人能拖住慕守业。 “沐桑榆,你找死!”慕守业怒不可遏,“你竟然……” 梭赢和老头窜了出来,桑榆陡然凝眸。 不是让他们都走吗?? 可她怎生忘了,若是自己的孩子出世,自己舍得走吗? 骨肉血亲,终是什么都无法取代的。 “慕守业,你够了。”梭赢冷斥,“先帝已死,你却还在痴心妄想。不过是为了成全你自己的野心,妄图称王称帝。慕守业,你自己想死为何还要拉着大家一起死?” “口口声声效忠先帝,就不怕先帝魂魄不宁,回来找你算账!” 第五百六十四章 也该娶妻生子了 慕守业冷笑两声,亲随当即冲上去。 梭赢游走江湖这么多年,自然也不会束手就缚,双方就这么对峙起来。 “要开打吗?”桑榆问,“慕守业,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这鬼狼大军是谁的,你不会不记得吧?”她徐徐摊开中的画卷,黑白龙纹印信,跃然纸上。 “慕守业,你根本没有文昌帝的印信,却妄图独吞鬼狼大军。你哪来的脸?”桑榆起身,“看清楚了吗?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你到底是谁?”慕守业眯起危险的眸子。 寻常人是不可能得到这物件的,更是连见都不可能见到。 而现在,那枚印信早就消失了。 慕守业去宫里见卓太后的时候也曾去先帝的寝宫和御书房摸过一回,但始终没找到印信,所以他以为这枚印信大概就这么消失了。 当初收到桑榆的画,还以为是这丫头模仿的,此后那句暗语可能是先帝所授,但…… 真当没想到,先帝的印信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不是而今亲眼所见,慕守业是断然不会相信,先帝会把东西留给沐桑榆。可转念一想又不对,沐桑榆入宫才多久? 一直以来这丫头豢养在沐远道膝下,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先帝的印信。 沐桑榆怎么可能与先帝有所联系?? 慕守业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抬头盯着沐桑榆的时候,总觉得这眼神倒是有几分熟悉。这丫头长得像卓太后,但又不像卓太后,明明是他的骨血,可看着却又亲近不起来。 骨肉血亲,有时候也单薄得很。 只生未养,这份情谊便会逐渐淡去。 “我是沐桑榆。”桑榆深吸一口气,慢慢卷起了画轴,“慕守业,先帝的仇已经报了,慕容德已死,一切都该尘归尘土归土。” “大齐还在!”慕守业切齿。 桑榆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大燕也不是凭空来的,也是踏着前朝的鲜血,才能成就大燕皇朝国祚几百年。如今覆灭,也只是顺应天命。” “文昌帝在世时,民不聊生,百姓疾苦。”她哽咽,眼眶圈红,“大燕早就是风雨飘摇,那些年诸侯叛乱,就算不是李家也会有其他的诸侯王趁机篡位。” 慕守业眯起眸子审视着眼前的桑榆,这丫头说的话…… “鬼狼大军是文昌帝所创,虽5;151121779088459然一直由你接手,但不是你的。”桑榆斩钉截铁,“既然是文昌帝的东西,那我手持印信就能收回来。” “哼,你说收回来便能收回来吗?”慕守业一身杀气,“这鬼狼大军为何称之为鬼狼大军,你可知道?” 慕守业扭头看着梭赢,“方子还是你当初送给文昌帝的,不是吗?” 梭赢绷直了身子,“所以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受。” “慕守业,你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老头冷笑两声,“没瞧见鬼狼大军都散了吗?印信在手,一声令下……傀儡皆散。” “傀儡终究是傀儡。”慕守业切齿。 “为大燕效忠,出生入死了那么多年,也该回家娶妻生子,好好的过日子了。”桑榆眸光利利。 第五百六十五章 兵不厌诈 慕守业忽然意识到,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只是眨眼间就土崩瓦解了。 眼前的沐桑榆,雷厉风行,带着印信进入了夜印,在他创建的傀儡帝国中肆意妄为,以至于他所有的成果都没了,呵……就5;151121779088459因为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他甚至于怀疑,沐桑榆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轻叹一声,转念想起,自己生的才会有如此魄力和果断决绝。只是他不明白,一个臭丫头,管那么多天下大事做什么? 权且不管她与文昌帝是什么关系,如何联系的,为何文昌帝对她委以重任,但……一个女儿家家的,不去奶孩子却要管天下大事,真是吃饱了撑的。 谁家女子这般疯癫?? “你可知道,这要付出何等代价?”慕守业口吻稍缓。 桑榆冷笑两声,“代价就是,你的夜印帝国梦,被我摧毁了。鬼狼大军从今往后将消失在大漠里,而你慕守业,也会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我希望夜印消失,希望大齐天下太平。更希望,兵不刃血。” 最后那四个字,让慕守业嘲讽般的干笑起来,“兵不刃血?谈何容易,沐桑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知不知道你母亲如今身在何处?沐远道难道一点都没告诉你,有关于那枚血珠子的事情?” 眉睫微扬,桑榆不明白慕守业这么说到底是何用意。 “大齐染了多少大燕之人的鲜血,如今就得……” “我说了,这笔账我不打算再清算,大齐已经取代了大燕,大燕后人就该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再去厮杀。”桑榆咬牙切齿,“君不见百姓流离失所,未见孤儿无处安身。” “慕守业,你知道什么叫幼无所养老无所依吗?你看得见那些深陷战火的百姓,是怎样的哀嚎吗?我不希望再有战争,一家团聚不好吗?非要闹得妻离子散?” “前线的军士那也是百姓,家中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脱下甲胄,也只是个人罢了!你想要宏图伟业,可你知道寻常百姓心中的宏图伟业是什么吗?” “你自己无情,就觉得天下人都该跟你一样冷漠。慕守业,大燕亡了,夜印也不该存在。鬼狼大军是隶属大燕的,如今就该随着大燕的覆灭而消失。” “你想自己称王称霸就自己去做,不要拉着一帮人替你送死。我替大燕,还了他们自由,从此以后大燕与鬼狼大军都只存在史官笔下。” 慕守业笑靥凉薄,“你说消失,就能消失吗?我效忠文昌帝多年,辛辛苦苦创建了鬼狼大军,你说散就给我散了。沐桑榆,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就一个印信,你便觉得自己是皇族了吗?” “没有大燕皇族了,大燕亡了。”桑榆切齿,“这话还要我说多少遍?慕守业,皇族也是人,左不过走在了军队的前头,成了坐享天下的人罢了!可脱下龙袍,文昌帝也只是个男人而已。” “是个男人是个父亲,他有鼻子有眼,一双胳膊一双腿,也会死!慕守业,你也是!别把自己想成神,你当不了神,在世人眼里,你只是个讨人厌的索命鬼。” “那你呢?”慕守业瞧着空空荡荡的宫殿,“你是不是也会死?” 梭赢和老头当即护住了桑榆,夕阳紧张的揣紧了手中的剔骨尖刀。 夕阳不会武功,只想着若是有人敢伤害桑榆,她就拼了。 “拿我一个人的命,换你整个鬼狼大军,值得。”桑榆笑得凉凉的,“慕守业,你想撬先帝的墙角,可你没想到先帝留了一手。” “早在诸侯王爆发动乱的时候,先帝就已经设想到了一切,所以……如今的一切都是先帝授意,你斗不过先帝,终究输了。” 慕守业盯着老头笑,“你带回来的好丫头。” “那也是你生得好。”老头是刻意的提醒。 有些东西,还真得提一下,否则慕守业这冷血的性子,怕是真的要…… 哪知,还不等众人反映过来,慕守业身形一晃,已经近至身前,拂袖便去抓夕阳。 一直以来,都是夕阳在照顾着桑榆,不管桑榆是昏迷状态还是清醒,所以……拿住了夕阳就等于拿住了桑榆的命脉。 事实的确如此,慕守业的选择是对的。 当发现了慕守业的意图之时,桑榆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她想着推开夕阳。 一回头,眼角的余光正巧能看到慕守业唇角的笑意。 邪冷无温,笑得如此得意。 那一刻,桑榆骇然心惊,陡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 夕阳惊呼,老头和梭赢也都是回转不急,所有人都冲着夕阳去了,却忘了慕守业本就是个狡诈之人,这就是所谓的兵不厌诈。 趁着所有人都冲着夕阳去的同时,慕守业来个回马枪,扣住了桑榆的脖颈。 夕阳急了,还不等她扑过去,手中陡然一空。 剔骨尖刀,刺进了桑榆的胸口。 鲜血喷溅出来的时候,桑榆只觉得身上一凉,已然受制于人。 腰间一紧,桑榆只觉得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耳畔,是梭赢和夕阳尖锐刺耳的喊声。 可她,却已经身不由己。 地上只剩下一滩血,夕阳疯似的冲出去。 她不会武功,只能看到一抹黑影消失在眼前,老头和梭赢都追了出去,可是……夕阳不知道该怎么办。地上是血,桑榆受伤了,所以无法挣扎。 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 慕守业会杀了她吗? 夕阳爬上马背,可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些人跑得那么快,一眨眼的功夫全没了。 “姐姐?”她哭着喊着,终是无人回应。 想了想,她猛地想起了李朔,这种时候,就得给李朔去个消息。否则桑榆出了事,夕阳不知道……不知道晋王殿下会不会发疯的血染黄沙。 桑榆身上疼得厉害,冷得厉害。 耳边冷风呼呼吹过,脑子越来越不清楚。 可她唯一清楚的是,慕守业不会杀了她。 因为……就算没了鬼狼大军,慕守业还有最后的退路。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不是她 昏暗的世界里,桑榆艰难的睁开眼睛,胸口的尖刀已经消失,伤口也被包扎妥当。 当即坐起身来,桑榆忍着痛楚,白了一张脸,看着坐在火堆旁的慕守业。呼吸微促,低眉看着自己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只是…… 早前为了配置解药,她已经出了太多的血,而今整个人都是冷的。 不止冷,还精神恍惚。 浑身乏力,桑榆瞧了一眼盖在身上的外衣,冷眼看着慕守业,“你想怎样??” “印信在哪?”慕守业也不废话,将手中的狼肉丢给她。 为了能活下去,必须吃。 桑榆虚弱至极,必须吃点东西必须……坚持下去。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在大漠深处。她还要活着回去见李朔,见她的孩子,还要带着梭赢和夕阳,远离是是非非。 看着桑榆努力的吞咽,慕守业没来由的一阵烦躁,这副倔强的模样,还真是跟卓太后有几分相似。骨子里的倔强,从不低头从不妥协。 “我只问最后一遍,印信在哪?”慕守业又问。 桑榆冷笑,“你5;151121779088459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下一刻,慕守业猛地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与她保持平视,他突然捏起桑榆的下颚,迫使她避开的视线,重新落在他身上,“沐桑榆,你没有选择。” “慕守业,你也没有选择。”她在笑,“你以为拿住了我,我就会把印信给你,你就能拿到先帝留下的财宝,就能东山再起吗?慕守业,你简直是白日做梦。” “你到底知道多少?”他冷然。 桑榆笑得微凉,“我所知道的,远远超过你。慕守业,论行军打仗,统帅三军许是我不如你,但……现在你是孤家寡人,我不会输给你。”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他问。 桑榆掸落他的手,“我当然知道,你是沐桑榆的亲生父亲。” 慕守业站起身来,有些怀疑的盯着眼前的沐桑榆。 哪有人会连名带姓的称呼她自己??? “你不是沐桑榆?”慕守业一怔。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先帝为何会留下印信给沐桑榆吗?”她仰头冷笑,“慕守业你真是蠢,就凭你也想当皇帝,难怪会输得一败涂地。” 如今已经解散了鬼狼大军,只需要留住自己的性命,一切便都有转圜的余地。 慕守业直勾勾的盯着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桑榆的脸上,他没找到人皮面具的痕迹,所以不相信桑榆带着皮面,可为什么……她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意味深长? 一时间,慕守业也分不清楚,桑榆心里的真实想法。 “先帝唯一信任且愿意拿性命去交换的,只有云华公主。”桑榆音色沙哑,“那是他的心肝宝贝,是一个人父亲对心爱女子最大的疼爱,那就是爱他们的孩子。” “梭赢为何要舍命护我,不死不救为何会接受我,你可都想过其中缘故?慕守业,你错就错在刚愎自用,自以为掌握了大局,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是大燕皇族?”慕守业不解,“不对,我查过,沐远道不会骗我。” “沐远道没有骗你,这身子的确是沐桑榆的。但很不巧,梅园大火之后,沐桑榆不慎跌入宫中河渠之中丧命。而今躯壳里承载的,是先帝爱女,傅云华的魂魄。”桑榆捂着伤,缓缓站起身来。 眸光利利,一身冷戾。 慕守业不敢置信的打量着眼前的沐桑榆,“傅云华?” “不可能!”慕守业骇然盯着她,“你明明就是沐桑榆!” “沐桑榆身在沐家,如何知晓文昌帝将印信藏在梅园?如何能拿到印信?如何能解散鬼狼大军?慕守业,因缘巧合,你不得不相信这世上有奇迹和缘分的存在。”桑榆音色沉沉。 “父皇把印信藏在了梅园,是留给我保命的。他把鬼狼大军留给我,不是让我去复国,只是想让我更好的活下去。你不懂一个父亲的心,所以你也不配做沐桑榆的父亲。” 慕守业哑然失语。 伤口疼得厉害,桑榆徐徐蹲下身子,仰头望着面色铁青的慕守业,“你明知道沐桑榆是你的女儿,却如此利用,甚至于不惜下重手伤我,让我无力逃走。慕守业,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哼!”慕守业深吸一口气,“你说的这些,以为我会相信吗?” “你有眼睛,可以自己去看。有脑子,可以自己去想。”桑榆不想再解释什么,身子乏得厉害。 眼前一黑,瞬间没了知觉。 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李朔,有他们的孩子,合家团聚,真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 嗯……真好…… 可李朔却是从梦中惊醒,惊出了一身冷汗。 仿佛是有所感应,从昨儿起就一直心神不宁的,不知是何缘故。而方才,他竟然梦到她浑身是血,如今整个人仍是颤抖不已。 “王爷!”延辛几乎是破门而入,慌张到了极点。 手中,捏着一封书信。 “刚刚从大漠来的消息……”延辛面色微白,音色轻颤。 李朔险些从床上跌下来,冲过来夺了延辛手中的书信。 只一眼,就觉得眼前发黑。 “王爷!”延辛疾呼,赶紧把李朔搀坐在床沿,“王爷别着急,夕阳说得不清楚,难免会有些词不达意,卑职已经着人去查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 李朔想走,延辛扑通跪地,“王爷!” “出事了。”李朔意识到,桑榆肯定出事了。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是有心灵感应的。 梦里浑身是血的桑榆,依旧在眼前挥之不去,他怕……怕那是真的,怕她真的…… “就算王爷现在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延辛道,“皇上如今正在给朝堂换血,秋试将结束,到时候钦点三甲,重组朝堂大员,这皇权终将至高无上。” “王爷,事已至此,只能静观其变等消息。若是找到了慕守业的下落,咱们再赶过去也来得及。而今没有皇上命令,王爷断断不可离京。” “皇上撤换了王府外头的军士,整个晋王府都在皇上的眼皮底下。” 第五百六十七章 她还会回来吗? 的确,如今的状况就如同延辛所言,有诸多的万不得已。 “王爷早前不都盘算好了吗?”延辛低低的开口,“王爷,三思!” 李朔不吭声,只是直挺挺的站在门口,眸色沉沉的望着那漆黑的夜空。 “王爷,已然到了这地步,还在乎生死吗?”延辛轻叹,“早一日晚一日,都是一样的。王爷,您还有小世子和小郡主,不可莽撞行事。” “虽然夫人在大漠遇险,可若是夫人知晓王爷不顾孩子的周全,也会不高兴。” 语罢,延辛行了礼,“王爷,卑职知道王爷心系夫人,但还是恳请王爷能周全行事,切莫功亏一篑。” 5;151121779088459差一点,只是差一点。 李朔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睛里的光悉数暗淡下去,那一刻,他仿佛斗败的公鸡,整个人身上的气儿都降了下去。无力的靠在廊柱上,慢慢滑坐在栏杆处。 面上,无悲无喜。 敛尽此生悲欢离合,只为那一人……卿胡不归? 深吸一口气,李朔垂下眼帘,天下……什么时候能太平?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什么时候能消除疑心? 天下永远都不会太平,帝王只要一日在位,就永远都不会安心。 人性…… 雍王死了,庆王也死了。 慕容德死了,林家也铲除得干干净净。 皇帝已经罕有敌手,此后这大齐的天下终将是李勋一人独大。 可李勋的心头,还是有已一块心病。 站在梅园门口,李勋的内心是凉薄的。他如今什么都有了,秋试已过,挑选贤臣之事业已处置得差不多。而今剩下的只有心中那点缺憾,只有那个不知所踪的女人。 她何时才能归来? 满心的期许,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解脱。 她还会回来吗? 梅园里已经没有梅花,倒是那漪澜宫里还有一株梅。 梅花虽然,然则种梅之人不在,也是于事无补。 她的寝殿还在,仍旧是曾经的模样。 这些日子,袁成让人一直打扫着,保持了最初的样子,没敢移动分毫。想起当初她一袭大红舞衣蹁跹的模样,心里就跟针扎似得,真疼啊…… “皇上!”袁成行礼。 李勋就坐在傅云华的床榻边上,眉目微微的垂着,“说。” 袁成深吸一口气,“人找到了,此刻就在五城兵马司,皇上您……” “把她带来吧!”李勋冷然,“朕要见一见。” “是。”袁成赶紧出去。 李勋就势躺在了傅云华的床榻上,时隔前世今生,容颜已换,可他觉得,只要她还是她,一切就都值得。李朔虽然现在安分守己,可他是帝王也是手足,有些事情…… 他觉得自己也是身不由己的。 躺在曾经的床榻上,幻想着曾经与傅云华的点点滴滴,想起了那一日的大红盖头,龙凤红烛。她也曾为他娇羞若三月桃花,也曾辗转在他身下,也曾……悄悄的喊他一声夫君。 他终于想起那一日,她眼底的慌乱。 低声唤夫婿,唯恐君不喜。 侧眉悄悄探,指绞青罗帕。 第五百六十八章 晋王妃 李勋在床榻上躺了好一会,袁成领着人在外头候着。 良久,李勋才睁开眼睛。 也不知道为何,如今的他夜里很少能睡得着,闭上眼睛梦里都是她,睁开眼睛满脑子还是她。仿佛她已经成了执念的所在,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瞧着来人进入了寝殿,李勋微微眯起了眸子。 很好…… 很快,宫里头便传出了消息,说是当朝帝王似乎有意选妃。 想来也是,当初这宫里头花红柳绿的,可经过这一两年的波折,秦贵妃死了,贤妃、康嫔娘娘都疯了,丽贵妃赐死,漪澜宫那位被禁足,终生不得踏出漪澜宫半步。 如此种种,皇帝的身边,也只剩下一个杨婕妤。 皇帝册封杨玉华为僖嫔,进入了拢月阁。 杨玉华是震惊的,为何要让她住在这里? 听说住在这里的,都没有好下场。 前有傅云华,后有康嫔刘燕初,一个死一个疯。 但这是皇帝的意思,她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满心的不欢喜。 好在如今的宫里已经没有一个能与自己平起平坐,虽说是一个嫔位,但总好过那些才人美人的,走在后宫里头,自是趾高气扬。 左不过听得皇帝要选妃,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吃味。 可皇帝,终是皇帝。 选妃的圣旨终于落下,顷刻间整个朝堂都沸腾。 然则朝堂之上,却不是为了李勋的选妃而沸腾,说的是李朔的婚事。 晋王李朔功不可没,皇帝却不褒不奖,对其置之不理。如此倒也罢了,传闻晋王侧妃和小世子失了踪,如今晋王遍寻不着,满心焦灼,而皇帝呢? 皇帝不闻不问。 不闻不问倒也罢了,总得找个晋王妃才是。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唯有新欢才能敌旧爱留下的痛处。 李勋是黑着脸回御书房的,关上门就把袁成奉上的茶水给掼碎在地,怦然一声脆响,袁成扑通就跪在了地上,高呼皇上息怒。 其实都知道皇帝为什么生气,不就是老臣们提了一下李朔吗? 金銮殿上,直指帝王的无情,赏罚不公。 换了别的臣子倒也罢了,偏偏揪着李朔的事情。 李勋心虚,除了不悦还能说什么??下了朝就气得浑身颤抖,这帮老东西,他早晚要换了他们。 “皇上息怒!”袁成除了这句,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蓦地,李勋仿佛想起了什么,“如果朕赐婚老五……去把礼部和吏部尚书找来。” 袁成先是一愣,然后撒腿就跑。 既是文武百官的好意,他这个当皇帝自然也得成全一番才是。 李朔是打死都没想到,一件小事会突然演变成大事。自己还没醒过神来,这赐婚的圣旨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会,连慕守业都知道了。 “现如今,你还觉得李朔爱你吗?”慕守业冷笑两声,骑着骆驼回望着身边的沐桑榆。 桑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骆驼颠着她,让她苍白的脸色更是白上几分,通体无血色。 “晋王殿下要娶晋王妃了,你如今对他而言早就没了任何的价值,所以……”慕守业嘲笑着,“我不管你是沐桑榆还是傅云华,你这条命没人会在乎。” “那我们打个赌吧!”桑榆苦笑,脸上却不是失望也不是悲伤,更多的是担虑。 “赌什么?”慕守业冷笑,“就你,还有什么可赌的?” “赌晋王的心。”桑榆笑靥凉薄,“若是我赢了你就放我走,若我输了,我把印信给你。这大齐天下你毁了也好,得到也罢,都与我再无关系。” 慕守业仲怔,“李朔就那么重要吗?” “你说呢?”桑榆绷直了身子,“也许在你心里,权势地位才是第一,但在我们心里5;151121779088459,家人和深爱之人胜过一切。一辈子就那么长,你想流芳青史或者遗臭万年,都是无可厚非的。” “可我们只想好好的过日子,两个人在一起,一家团聚,哪怕柴米油盐也好。女人的心思和你们不一样,那些逼上高阁,曾经也只是想找个深爱之人托付终身。” “谁知道托付的是个浪子,一去不回的浪子。” 慕守业眉心微蹙,快速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赌李朔的真心?”慕守业问。 “晋王肯定会抗旨。”桑榆敛眸。 她与李朔是夫妻,也是生死之交,彼此之间的默契是经过磨合的。他太了解她的行事作风,而她将予以他全部的信任。 慕守业干笑,“为你抗旨?沐桑榆,你未免太自信。” “那就等着吧!”桑榆垂眸。 慕守业不信,“如今皇帝铲除异己,已然大权在握,你觉得李朔会为了一个你,而抗旨拒婚,让自己去挨上皇帝的引颈一刀?女人就是痴心妄想,总觉得男人会为了你不惜一切。” “兴许李朔没了你,会更潇洒自在,此刻妻妾成群,好不逍遥。他左拥右抱,美色当前,哪里还会记得你沐桑榆的存在。棋子,已经是弃子。” “那是你!”沐桑榆瞧着前方,那是古城的方向。 “夏虫不可语冰,我与你话不投机。”桑榆哼哼两声。 有些东西,旁人还真的没办法理解。 慕守业心中所震撼的是沐桑榆的那句话:被逼上高阁的,曾经也想托付终身。 “你是从宫里出来的。”慕守业音色微沉,“卓太后……” “太后很可怜。”桑榆扭头看他,“膝下无子,一人终老。” 八个字,就是卓太后的一生。 “饶是以后金顶玉葬,葬入皇陵又如何?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可睁着眼睛的时候,却要从青葱等到耄耋,再回忆过往,竟只有自己一人身影,除了穿在身上的锦衣玉服,什么都没有。”桑榆冷眼看着慕守业。 慕守业面色铁青,“别说了。” 事实,确实如此。 回望身后,曾经恩爱一场,此后漫漫权势之争。 他忽然想起,自己当初为何要效忠文昌帝。 不也是因为她吗? 想着出人头地,想着能借着傅氏一族的权势,让卓家能允准他们在一起。 可后来,却传来她嫁给了李家长子的消息…… 第五百六十九章 臣弟被甲胄束缚一生 慕守业此后一路无言,到了这空旷的古城,也没有下去,只是坐在骆驼上痴痴愣愣的发呆。 倒是桑榆被颠得难受至极,便翻下了骆驼。 她坐在墙根处,仰头望着骆驼上坐着的慕守业,“你不下来吗?” “你身上没有印信,下来也没什么用。”慕守业眸色微沉,叫人猜不透他心里的到底在想什么。黑衣斗篷,将自己遮盖得严严实实,一双眼睛总带着令人不解的迷蒙。 “踩着你的春秋大梦,不是挺好吗?”脚下就是宝藏的埋藏地,多好! 慕守业低眉看她,“知道那么多,不怕我杀了你?” “要杀早就杀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桑榆懒得搭理他,胸口的伤有些开裂,好在并不严重,只要不用力呼吸好好的歇一歇,血还是能止住的。 她靠在断墙处,闭上眼睛小憩。 身子不好就好好休息,她还得撑着一口气回去见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我带你回大齐。”慕守业突然说,“那个赌,当真吗?” 桑榆睁开眼睛看他,“我用我死去的父皇的名义发誓。” “好!”慕守业深吸一口气,“云华公主一诺千金,记得到时候把印信交给我。” “我未必会输,你也不见得会赢,现在说这话都是为时太早。”桑榆冷笑,“京城月满西楼,这会怕是早就不保了,否则……你也不必亲自带我去大齐。” 慕守业没说话,这丫头诚然是个聪慧的,寻常之事根本瞒不住她。 大齐…… 人呢! 杀戮了一辈子,年纪大了总觉得累。 累的时候想放下,却习惯性的放不下,所以想给自己找个可以放下的借口。 桑榆深吸一口气,大齐…… 真的可以回去吗??? 李朔,孩子…… 而今的大齐,国泰民安,没有战乱的袭扰,百姓安居乐业。 从大漠归来,走过一条条街道,走过一个个村镇。 桑榆冷眼看着慕守业脸上的变化,从最初的冷漠,逐渐缓和。放慢脚步,看到的和疾驰马背上截然不同的风景。那种震撼与冲击,是寻常都无法感受到的。 京城内外,如今都在说帝王与5;151121779088459晋王李朔的恩怨。 帝王赐婚,李朔抗旨拒婚,老百姓街头巷尾都在悄悄言论。 晋王不愿娶亲,而皇帝又不能执意干涉,一时间两兄弟便有了相互较量的意思。 抗旨,于王法律条而言是要治罪的,但这是功不可没的晋王殿下,所以……皇帝不予降罪便成为百姓口中的圣君之举,倒是为李勋收拢了不少人心。 “王爷。”延辛上前,“皇上这是拿着王爷当垫脚石,在收拢人心。” “所以本王极力的配合,有什么不好?”李朔不以为意,“大漠那头有消息吗?” “鬼医他们还在找,不过大漠形势太复杂,是以一时间也无法找到慕守业的踪迹,不过鬼医他们怀疑慕守业是带着夫人去找宝藏了。”延辛深吸一口气,“王爷……” “宝藏……”李朔眉心微蹙,“那便好。” 延辛不解,“王爷此话何意?” “有利用价值,就还能活下来。活下去,就有机会。”李朔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还有些窃喜。那些所谓的宝藏有什么打紧,就算都给了慕守业也无妨,只要能保全桑榆的性命,什么都是值得。 “不死不救他们会继续找,夕阳姑娘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延辛补充一句。 李朔点点头,“回来之后,让她去照顾孩子吧!别进晋王府,容易叫人察觉。” “是!”延辛行了礼,赶紧退下。 慕守业目的性很明确,所以桑榆那么聪明,想来可以保全自己性命。 一想到桑榆还能活着,李朔已无所求。 袁成在外头求见,说是皇帝口谕,请李朔入宫见驾。 李朔眯了眯眼眸,二句话不说便跟着袁成进宫。 策马入宫的时候,李朔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总觉得有一道灼热不知从何处而来。 “王爷,怎么了?”袁成问。 李朔不语。 远远的,桑榆站在角落里,贪婪的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这是有多久没能见到他了?如今见着,真是倾尽天下之词都无法描述她内心的激动。 李朔,我又见到你了。 “如今见到了。”慕守业道,“死心了吗?” “可我也赢了。”她回头看他。 “恐怕,还没完。”他意味深长。 桑榆眉心微蹙。 入了宫,李朔于御书房拜见皇帝。 李勋轻叹,“老五,坐,陪朕下下棋。” “是!”李朔颔首。 说是下棋,其实只是避免尴尬罢了! 兄弟两个下棋,李朔从来没有赢过,所以对于李朔和李勋而言,胜负早分的结局何必还要一遍遍的重来。 棋子落下,李朔道,“皇上,臣弟并非有意抗旨,左不过一个人自在逍遥惯了,实在没必要找个人羁绊自身。多谢皇上好意,臣弟……” “晋王府终归也要有个照料。”李勋道,“朕的后宫很快会有不少人,你这后院冷冷清清的,实在也不是办法。老五,有个人陪着你,朕的心里也能安慰一些。” “朕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虑着群臣的话,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你已经是晋亲王,朕实在也想不出该赏赐你什么。苦思冥想,朕觉得……” “皇上!”李朔道,“臣弟什么都不求,等到边关稳定,等到夜印有消息,微臣想解甲归田,想着……能出去走走。” 李勋眉心微蹙,“你还是要走?京城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羁绊太多。”李朔道,“皇兄也知道,臣弟其实并不好权势,也不喜欢这京城。臣弟被甲胄束缚了一生,如今天下太平,皇兄仁德,臣弟也没什么可放不下的。” 李勋不语,只是落了一枚棋子。 李朔瞧着棋盘,“臣弟,又输了。” “老五,朕不喜欢胜之不武的感觉。”李勋意味深长的说着,抬头看他的时候,眸色略显复杂,“咱们兄弟两个,是不是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 李朔笑了笑,“皇上圣明,臣弟……鲁钝。” 第五百七十章 皇帝,要沐桑榆 说是愚钝,可却比谁都聪明。 李勋不是不知道李朔的心思,可人就是这样……李朔在朝,朝臣提及他的时候,李勋恨得咬牙切齿。但若是李朔离开,李勋又觉得……心有不甘。 怕就怕李朔不死,这威慑力犹在。 李朔与慕容德与秦家与林家都不一样,李朔是实打实的军伍出身,就算不在其位,只要一声令下,仍有旧部会为他出生入死,会为他而奋力厮杀。 所以李勋是真的怕了李朔,生怕他…… 饶是这皇位是李朔拱手相让,却保不齐终有一日回来讨还。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此生都会心虚至此,一辈子惶惶不安,患得患失。 李勋,便是如此心思。 李朔道,“皇兄还有事吗?” “你是不是在等谁?”李勋问。 李朔面不改色,“臣弟此生皆在战场上,刀头舔血,早已不在乎什么儿女情长。皇兄,何以如此问?”顿了顿,便道,“臣弟倒是觉得,皇兄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李勋苦笑,“何以见得?” “感觉。”李朔转而言他,“听说皇兄最近尤为宠爱僖嫔娘娘,左不过这选妃即将开始,僖嫔娘娘……” “她只不过是个嫔位罢了!”李勋有些烦躁。 这僖嫔早前还算可爱,时日长久,李勋便觉做作。曾经的相似,如今便觉得是自找罪受。 形似而神不似,真当没有半点好处。 越看越不像,越看越觉得无趣。 “皇兄似乎很累。”李朔笑道,“女人多了,是这样……不过皇兄是帝王,帝王有三宫六院才算正常,否则这朝堂上的老臣,还不得叨叨个没完啊?” 李勋摇头,李朔不明白他的心思。 有些东西有些人,真的是……谁都无法取代。 “皇兄,得雨露均沾才是。”李朔意味深长的说着。 李勋苦笑,“那朕送你几个如何?” “多谢皇兄美意,臣弟还是喜欢孑然一身的感觉。”李朔起身行礼,“臣弟府中还有事,暂且……” “真的不考虑朕的赐婚?”李勋又问。 李朔一震,抬头看他的时候,陡然惊觉李勋眼中一掠而过的凉薄。 “臣弟……” “朕给你时间考虑。”李勋笑道,“若是老五心中没什么人可等,不如就凑合着,朕赐你的女人绝对能让你满意。朕知道,你心里其实还念着沐桑榆,可这丫头不知所踪,朕便换个人伺候你。” 李朔面色微沉,“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清楚也很简单。”李勋一拍手,“进来!” 李朔猛地僵直了身子,再回头,陡然瞪大眼睛。 一身锦衣华服,眉目如旧。 沐雨珊的五官容貌与沐桑榆有几分相似,但两者并不是亲姐妹,所以还是不同的。 然则一起长大的两个人,言行举止之间,或多或少会相互模仿。尤其是刻意之下,简直是……沐雨珊的言谈举止,还有眉眼间的温柔,几乎是沐桑榆的翻版。 “朕赐你这个,你可满意?”李勋问。 李朔快速敛尽面上之色,当即干笑两声,“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朕知道,你对沐桑榆是有几分情义的。”李勋负手而立,“所以朕觉得应该成人之美,既然你能收了沐桑榆,想必也能收了沐桑榆的姐姐。” “都是沐家的女儿,想必你也不会介意多一个人伺候。另外,朕还把沐远道接到了京城,所以……” 李朔微微绷直了身子,皇帝这是威胁!! 眉眼垂下,李朔行礼,“多谢皇上美意,只不过臣弟真的不愿……” “朕给你时间考虑。”李勋笑道,“这沐雨珊长得比沐桑榆更娇艳几分,听说吃了不少苦头,而今好不容易活下来。朕一定会派5;151121779088459人好好的照顾沐家父女,说起来当初桑榆……还是因为朕的缘故而被驱逐出京。” “苏娴之事,委屈老五了,朕一定会好好弥补对沐家的亏欠,还有对老五你的亏欠。既然沐桑榆不在了,那补在这沐远道身上,也是理所应该。” 李朔深吸一口气,“皇上仁德!” 接下来,便是无言以对。 从御书房出来,沐雨珊跟在李朔的身后。 “你爹真的来京城来?”李朔问。 如今的沐雨珊少了最初的柔弱,更多的是接近沐桑榆的平静与淡然,“是。” “你知不知道皇上……” “知道。”还不等李朔说完,沐雨珊已经接过话茬,“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差点死在苏娴的手里,辗转险些命丧林家人手中。而今他们都不在了,我为何不能享受眼前的荣华富贵?” “我获得了重生,就该好好的把握。晋王殿下,你对桑榆是真心的吧?否则定然不会将她送到那么远的寺庙里安顿,这可不是杀伐决断的将军,该有的心慈手软。” 李朔凝眉看她,眸色微沉。 “你放心,如今的我不会死缠烂打,有些东西我早就想得很明白。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知道明天会不会被送上断头台。”沐雨珊凉薄至此,“晋王殿下,苏娴伤我至此,这笔账约莫要算在您的头上了。” “沐雨珊,本王可以杀了你。”李朔嗤冷。 “王爷这是想给皇上一个借口?”沐雨珊笑得妖媚,伺候过那么多男人,早就不是曾经那个羞涩的少女。 对于什么姿态能惹男人欢心,她是得心应手。 连皇帝也不例外。 “沐雨珊,多行不义必自毙。”李朔转身就走。 “王爷!”沐雨珊音色低柔,“您可知道皇上为何执意要让您娶亲吗?除了给自己博得美名,让王爷的嚣张跋扈为外人所知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层意义。” 李朔心头微沉,他知道……但他不想说破。 那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皇上……为何提及沐桑榆,为何要留下我的性命,为何要把我送给王爷?王爷,您明明想得很清楚。”沐雨珊纤纤细步,站在李朔身边,“皇上,是想逼着王爷,把桑榆交出来。” “皇帝,要沐桑榆!” 李朔闭上眉眼,面色铁青。 第五百七十一章 有功之臣 对于沐雨珊的话,李朔是百分之百确定的,毕竟很久之前,桑榆就说过李勋可能认出了她。 所以,李朔最担心的事情终是发生了。 回到梅园的时候,李朔站在梅花树下。 延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静静的远远的陪着。 有些东西还真的不太好说,王爷如今的心思,若是不明说,延辛真当猜不出来。这御书房里,皇上与王爷说了什么,延辛一无所知,只知道那沐雨珊竟出现在宫中。 那女子曾与夫人不睦,并且还三番四次的伤害过夫人。 王爷没有把她拧巴了,绝对是有皇帝的缘故在内。 延辛不敢细想下去,生怕…… 对于沐雨珊的出现,卓太后亦是震惊的。 “你所什么?”剪刀啪的一声响,这手中的花枝应声圻断。 略带烦心的放下手中剪刀,卓太后疑惑的盯着长安,“这皇帝到底玩什么花样?那沐雨珊是什么人,难道他不清楚吗?桑榆在沐家,可没少吃苦头,怎么还把沐雨珊弄回来了?” “早前这沐雨珊被晋王府赶出去,后听说沦落风尘……”长安顿了顿,“如此身份背景,怎可入宫,弄不好怕是要秽乱宫闱的。” “胡闹!”卓太后起身,“简直是胡闹。” “太后娘娘?”长安顿了顿,“那如今该怎么办?” “皇帝到底想干什么?”卓太后抬步就往外走,“弄个沐雨珊在宫里,岂非给丫头添堵?” 这话刚说完,卓太后又顿住了脚步。 是了,不能拿桑榆说事。 那就逮着沐雨珊的身份说话,一个风尘女子,凭什么能进入后宫???? 进了皇帝的住处,卓太后一脸的黑沉,“皇帝是不是越发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饶是哀家非皇帝亲母,然则皇帝仁孝治国,有些东西还是避讳一些为好。秽乱宫闱,皇5;151121779088459帝是不是想气死哀家??” 李勋蹙眉,这卓太后突然之间说这样的话,还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回想自己这些日子,似乎也没做错什么得罪卓太后。 卓太后要保全漪澜宫,他照做了,如今还想怎样?? “朕不知母后的意思。”李勋毕恭毕敬。 卓太后深吸一口气,“那个沐雨珊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 李勋笑了笑,“原来母后是说沐姑娘的事。” 罢了,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沐姑娘是朕打算赐给晋王的,所以母后放心,这沐姑娘不会留在宫里。” 然则,卓太后一听这话更是心头气愤,这还不如留在宫里呢! 送晋王府?那她的女儿怎么办??? “不行!”卓太后坚持,“晋王怎么说都是有功之臣,皇帝竟然赐了一个风尘女子,若是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到朝廷??如此对待有功之臣,岂非落人话炳?” “母后有所不知,晋王心中念着沐桑榆,而这沐雨珊和沐桑榆乃是姐妹,多多少少有几分相似,所以晋王并不在意。”李勋笑道,眸色微恙,“只是母后,何以突然如此关心晋王府的事?” 这一口一个有功之臣,让人听着可真是刺耳啊!! 第五百七十二章 她回来了 卓太后自然不悦,这沐雨珊是什么人?回到晋王府? 这存心是给自家丫头添堵! 不行不行! 这当娘的没能照顾好孩子已经是愧疚一生,若是这最后的幸福都不能给孩子争取,那她这当娘的真当是再也没脸见她了。 “母后……”李勋笑了笑,“您在想什么?” 意识到自己失神,卓太后猛的回过神来。 “哀家只是在想,皇帝为何无端端的要把沐雨珊赐给晋王。真当是因为晋王喜欢沐桑榆的缘故吗?若然如此,不是应该把沐桑榆找回来,而不是……另外塞个人过去。”卓太后有些气恼。 李勋苦笑两声,“朕倒也想把沐桑榆找回来,奈何这寺庙之中早已没了沐桑榆的下落。想来老五当初并不是想惩罚,而是放手。” 卓太后微微一怔,皇帝都知道? 李勋继续道,“朕正是因为知道老五的成全,知道他用情至深,所以才会想着找个替代品,取代沐桑榆在老五心中的位置。母后想来不会明白,何为情深义重。” “你!”卓太后起身,“荒谬!!饶是失去5;151121779088459了下落,寻找便是,何以要弄个替身?皇帝,此事哀家不同意。” “母后还真是为晋王府着想。”李勋不以为意。 如今大权在握,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有些事情,还真的由不得李朔,更由不得卓太后。 终是在李勋这里,卓太后没能得到应有的答复。李勋早已不是曾经的李勋,而现在的李朔,但凡有风吹草动,就会被盯上。 从皇帝的寝殿出来,卓太后坐在御花园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长安。”卓太后音色沙哑,“你说,若是沐雨珊进了晋王府,丫头会不会很难过?她要是难过了,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长安答不上来。 “长安,哀家是不是没机会了?”卓太后低低的问。 长安轻叹,“太后娘娘,沐姑娘秀外慧中,聪明可人,想来自有她自己的思虑和考量。回不回来,不都是沐姑娘的一念之差吗?既然可以走,便也能回来,只是何时回来……” 便不得而知了! “可若是晋王娶了沐雨珊,她还有回来的必要吗?”卓太后揉着眉心,如今的身份尴尬,便是想哭一哭都不行。太后这位置,将会困锁她一生,直到死的那一天! 若真的到了那一天,沐桑榆便不可能再回来。 最后的落脚点都没了,还回来做什么? “太后娘娘您往好处看,这晋王殿下怎么说,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长安宽慰,“他若是真当有心沐姑娘绝对不会接受沐雨珊。” 卓太后一愣,倒是旁观者清,自己……关心则乱了。 “也是!”卓太后点点头,那李朔也不是等闲之辈,怎么可能任人把控。只是不知,他会怎么做?真当要三番四次的抗旨不遵? 如今外头提起晋王李朔,一则感慨晋王功勋,二则……都觉得晋王此人刚愎自用,仗着军功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长此想去,怕是要做皇帝的主了。 那些个谣言,又开始纷纷而起,有关于晋王李朔几欲谋朝篡位…… 桑榆听得老百姓茶余饭后的那些话,不免有些心揪。关上雅阁的房门,回头望着带了皮面的慕守业,桑榆冷了眉目,“这都在你的算计之内?” “这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慕守业回头看她,“李朔和李勋两兄弟自己心生嫌隙,与我何干?你不要什么事都算在我的头上。” 桑榆垂眸思虑。 如果不是慕守业之故,那这事儿倒也有所转机。 李朔惯来算无遗策,她自然得相信他。 但慕守业这人不老实,说的话不可不信,不可全信,是以……还得再斟酌斟酌才是。 慢慢坐下来,桑榆深吸一口气,“若是李朔出事,我定然也不会放过你。” “还是先想想,印信在哪儿吧!”慕守业冷嗤。 桑榆冷笑,“慕守业,你我的赌约还没结束呢!” “沐雨珊会被赐给李朔,你猜李朔会不会接受?”慕守业眸色凉薄,“听说沐雨珊是从风尘之地出来的,想必比你更懂得伺候男人。” 桑榆不语,淡淡然坐定。 慕守业起身,冷眼看了一眼她一眼,“留在这里,最好安分守己一些,否则……” 否则,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慕守业出门,便有人快速进入了房间。 沐桑榆不会武功,饶是有些防身的技巧,但……也不可能跟这些高手对决。 左不过等到为首的进门,沐桑榆当即愣了半晌。 月娘?? 月娘乍见沐桑榆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很是慌乱,竟有种莫名的心虚之色。 “月娘?”沐桑榆蹙眉。 月娘赶紧行礼,“少主。” “月满西楼都被查封了,没想到你却逃出来了。”桑榆意味深长的笑着,“真是命大。” 闻言,月娘拂袖散了底下人,独自与桑榆于房中独处,“少主怎么会落在主上的手里?” 桑榆深吸一口气,捂着微疼的伤口徐徐坐定,“此事说来话长,还不如你来说一说,这京城里的事儿。” 月娘瞧了一眼门外,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桑榆跟前,“夫人……” 眉心微蹙,唇角缓缓溢出一抹浅笑。 ………… 延辛急急忙忙的进门,“王爷,好消息!” 行了礼,延辛眉目带笑,“夫人就在京城。” 眉心突突的跳,李朔骇然惊站起来,“在哪?” “在慕守业的手中。”延辛将一张纸条呈递上,“这是具体地址,但不知道慕守业到底要干什么,所以咱们不敢轻举妄动,马上前来请示王爷。” “爷,怎么办?要不要先把夫人救出来??” 李朔敛眸,略显迟疑,“慕守业在哪?” “探子说,进宫了。”延辛据实回答,“王爷,那慕守业入宫是不是想行刺皇帝?” “若真的要杀,早就杀了,不必等到现在。”李朔眯起危险的眸子,“嘱咐宫里的人,好生盯着皇帝和太后,随时来报。” “太后?”延辛不解,“为何?” “南都……卓家……” 第五百七十三章 如果她不是沐桑榆 南都…… 卓家曾是个庞大的豪门家族,生意遍布五湖四海,后来因为支持李家造反,在大燕时期便被文昌帝清剿。因为这样才导致了卓家的衰弱,此后因为永定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关系,卓家逐渐的人丁单薄下去。 而现在,卓家除却遍布天下的产业,别的倒是什么都没了。 人,只剩下卓君御和卓瑾心。 富可敌国又如何? 终究是是钱买不到命,买不回曾经。 卓家的族人开始分崩离析,为了这些财富而闹得六亲不认,一个个分割产业,最后看似卓家仍旧产业遍布天下,实则已非昔日的南都卓家本根。 李朔眯了眯眸子,什么都没多说,既然知道她就在京城,所以…… 夜色沉沉,窗口人影浮动,窗外有人驻足不去。 良久,寝殿内的灯逐渐暗下去。 须臾便是长安小心的合上寝殿的大门,叮嘱底下人小心守夜。 可这些人哪里敌得过他,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他已经从窗口跃入了寝殿。合上窗户,无人察觉。 卓太后就躺在床榻上,许是睡得不安稳,顾自翻来覆去。 “睡不着就起来,与我说说话。” 一声低沉,惊得卓太后赶紧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微光中,面色惨白,“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自然得回来,让你一个留在这里,怎么能放心呢?”慕守业淡淡然的说着。 他带着皮面,所以卓太后看他的眼神透着些许陌生。 别开视线,他不再看她,而是淡淡然的坐定,“你说,这世上是不是有报应?” “你才知道吗?”卓太后冷嗤,既然来了……那便既来之则安之吧! 起了身,拢了拢衣襟,卓太后紧跟着坐在他对面,“慕守业,报应来了,你终于感觉到了?可你知道哀家的感受吗?如今哀家日日夜夜都承受着内心的折磨,母女分离,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吗?” 慕守业不语。 “对,哀家忘了,你没有心。”卓太后冷笑,“一个连5;151121779088459自己女儿都可以抛弃的男人,怎么还会有心疼的感觉呢!哀家日日夜夜都揪着心,亲生女儿就在哀家跟前,哀家却相见不相识,还险些打死了她。” “慕守业,你知道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有多痛苦吗?虽然上天垂怜,没让哀家铸成大错,可哀家没脸见她。哪怕来日想见,哀家连问一句,你恨不恨你母亲都不敢。” “慕守业,报应!” 慕守业苦笑,“这便是报应吗?女儿不认你,不是挺好?若是叫人知道,你在先帝之前跟别的男人生过孩子,怕是这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都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哀家宁愿成为笑柄,宁愿被赐死,也不愿活得这么痛苦。”卓太后咬牙切齿,“慕守业,先帝早就知道我的事,但他需要卓家的帮扶,所以他根本不介意。” “相反的,他更高兴的是,卓家的女子不会生育孩子。他对哀家有愧疚有感激,但没有爱也没有期许。哀家对他也是,恩爱只是给别人看的,否则你以为那些皇子都是怎么出来的?” 慕守业眯起眸子看她。 “慕守业,你只知道自己痛苦,却从不知道还有人比你更痛苦。你以为卓家对付的只有你吗?”卓太后笑靥凉薄,眼眶通红,“你报复卓家也报复我,可你想过我吗?” “未婚产子,我差点死在那冰天雪地里。被家里赶出来,血崩,失去孩子,我所承受的,是你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圈,你走过吗?至少我走过了。” 慕守业深吸一口气,“如果现在,沐桑榆不肯认你,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要她过得好,当娘的就觉得心满意足。给不了她前半生的幸福,难道还要限制她后半生的快乐吗?慕守业,你不是个好父亲,哀家却要当个好母亲。”卓太后绷直了身子。 蓦地,她凝眉盯着慕守业,“好端端,问这么一句。桑榆在你手里吗?” “何以见得?”慕守业冷笑。 “不管是不是在你手里,哀家都要警告你,那是你的女儿,你若是敢动她,哀家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就算是死,做鬼也不饶你。”卓太后死死盯着他。 “你倒是个好母亲。”慕守业轻哼,“她却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 卓太后一愣,“你什么意思?” “她自称前朝公主傅云华,你说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不认父母,为了撇清跟我的关系,顺带着连母亲是谁都不愿意追究。”慕守业看着她,“你的女儿比谁都冷漠无情。” “那也是你逼的。”她不许任何人说自己女儿的坏话。 孩子是她拼死生下来的,谁都不许说她的心头肉一句不是,哪怕是慕守业也不行。 “那你想过吗?若是沐桑榆真的死了,若是如今的沐桑榆是傅云华转世,你还想要这个女儿吗?”慕守业冷笑,“空有一副躯壳,但灵魂早就换了他人。” “那也是哀家生的躯壳。”卓太后咬牙切齿,“慕守业,你别跟哀家阴阳怪气的。哀家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就算桑榆的身体里住着傅云华,哀家也认。那副身子骨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哀家就有责任保护她。” 慕守业点点头,“我知道你的心思了。” “你知道就好。”卓太后笑得艰涩,“哀家亏欠了太多,亏欠了桑榆上半生,让她在沐家吃了那么多的苦。哀家心里有愧,内疚得无与伦比。” “所以不管现在的沐桑榆是谁,只要她是哀家生的,哀家就要给她最好的。慕守业,你不会明白一个母亲的心,你没有心。”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心?”慕守业伸手抚上自己的脸,“你想不想知道,当初卓家是怎么对待我的?为何这些年,我一直躲在黑暗中?为何连女儿都不敢要?” 卓太后一愣,这点还真没想过。 慢慢掸落头上的黑斗篷,慕守业伸手摘下了脸上的皮面。 第五百七十四章 我们谈谈合作 摘下皮面的慕守业,卓太后骇然愣在那里,一瞬间面色惨白如纸。 “你……你……” “看到了?”慕守业冷笑,眸中冷冽,“这就是南都卓家留给我的,也是这些年为何我远走他乡的原因。害怕吗?很丑,很可怕对吧?” 他的身子有些轻微的颤,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羞于见人,“吓着了?一开始的时候,自己照镜子也会吓着,总觉得这张脸简直就是恶鬼般的存在。” “可后来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还觉得挺好的。时时刻刻都能记得那些不堪回首的背叛,曾今的美好如今都变成了丑陋,呈现在自己的脸上,真是疼啊!” 烈火焚烧过后的凹凸不平,那丑陋的疤痕毫无形状的蔓延在脸上,占据了整张脸,蜿蜒至脖颈处。 夜里见着,真的如同鬼魅般的存在。 “你的脸……”卓太后捂着嘴,眸光猩红。 “这张脸……全都是拜了卓家所赐,我被火油焚烧,最后推入悬崖,在那死亡之地苟延残喘。”他重新戴上面具,直到重新将自己遮蔽在套子里,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我全然不知。”她哽咽。 他点点头,以前觉得是她一心要背叛自己,要嫁给李家人,所以才会让人这样对待自己。可他不明白,女人怎么能这样呢?一边说着不爱,一边又要拼死生下他的孩子?? 不过他回来的时候,满心的自卑,只想着她若是见到了自己的脸,还会不会跟自己走。 事实证明,女人都是狠心的。 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又怎么可能跟自己走? 孩子抱在怀里,软软的糯糯的,看起来有些干瘪,似乎情况不太好。 这是她给他生的孩子,生完就给丢了,这冰天雪地里要丢进河里,不死才怪!!怎么可以这样狠心呢?孩子,总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吧? 可他如今的样子,哪里能照顾孩子,所以…… 孩子寄养在外头,待情况稳定了一些,他便觉得应该离开了。在孩子还没有意识到父母是谁的时候,把孩子送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孩子送给了沐远道,那个曾经被他救过的人。 沐远道欠了他几条人命,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自然是满口答应。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这是慕守业留给孩子的一句话,也是他的现实写照。 可他不会明白,沐远道是欠了他人命,但……沐远道家里却有个母老虎,是以沐桑榆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便慕守业留了一个人照顾她,但……乳母终是无能为力。 桑榆被送进宫的时候,乳母便觉得这是命。 命运,终将带着桑榆,朝着无可逆转的方向……去而不回。 相顾无言,卓太后低低的哭着,慕守业安静得就像空气。 就这样5;151121779088459罢! 他们之间,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时隔多年,物是人非。 是以该珍惜的时候,还是要好好珍惜的,否则错过便会是一生。 昏黄烛光,相顾无言。 幽暗之处,紧紧相拥。 桑榆没想到,他竟然来了。 “如今的局势……”她当即检查门窗,“你怎么过来了???” “没忍住。”他如同委屈的大男孩,站在那窗口的位置,被她推开之后便略显局促的望着她,“实在夜里想得慌,所以过来看看。” 桑榆轻叹一声,好在外头的人并无察觉,“你赶紧走,一会慕守业回来,若是被抓住……” “都已经回到了京城,还怕什么慕守业?”他不喜欢从她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 “你!” 还来不及说两句,他又再次将她用在怀里,“小榆儿……” 他低低的喊着她的名字,那一声声,敲在心头,是这样的沉重,“我想带你走。” “我知你并不会娶沐雨珊,然则我与慕守业有赌约在身。若你抗旨拒婚,他便放我走,若是你答应下来,我便将印信交给他,他便能取出我父皇留下的宝藏。”桑榆伏在他怀里。 “李朔,你别着急。”她深吸一口气,“很快,很快就会没事了。” 李朔抱紧了他,“还要等多久?小榆儿,我觉得我快等不了了。” “想想孩子。”她推开他,“李朔,赶紧走吧!” “我带你走,我带你走!”他握紧她的手。 桑榆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我虽然解散了鬼狼大军,可你知道吗?慕守业的武功连不死不救都追不上,他若是发起疯来,谁都拉不住。” “我不能让我身边的人去冒险,若是把慕守业惹急了,我怕他对对你们不利。李朔,已然到了这地阿布,还差这一时半会吗?大漠都回来了,还怕京城?” “如今你所做的,只是应付李勋,稳住朝堂,慕守业这边,我会好好处理,绝对……” “绝对什么?”外头一声响。 惊得李朔当即将桑榆抱在了怀中,冷眼看着推门而入的黑衣斗篷。 黑衣斗篷之下,眸光利利,然则这一身的戾气却好似消散了不少。 慕守业推门而入,瞧了李朔一眼之后,便将视线落在了沐桑榆的身上。他转身合上房门,似早已料定一般,眼睛里没有半分诧异之色。 不紧不慢的坐定,不紧不慢的喘一口气,俄而口吻里带着彻骨的凉薄,似仇人见面一般,“李朔,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你以为我会相信月娘吗?京城里的明哨暗哨早就被端个底儿朝天,我早就知晓月娘他们的叛离,所以我留下她也只是想让她给你传个消息罢了!” “如何?小别重逢的滋味是不是很痛快,很挠心挠肺?李朔,人你也见到了,是不是该谈一谈如今的合作?” 桑榆几欲开口,却被李朔抢先一步。 李朔将她拉到身后藏着,顾自挡在她跟前,“何为合作?” “你不杀李勋,可李勋早晚会杀你不是吗?如今李勋已经在谋划败坏你的名声,逐渐让你臭名远扬。时日长久之后,晋王嚣张跋扈之名将传遍天下。”慕守业冷笑,“到那时,你就离死不远。” 李朔突然笑了,“那又如何?”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吗? 第五百七十五章 抿一口茶,念一个人 “如何?”慕守业笑得凉薄,“看样子,晋王殿下真的想死在皇帝的手里。这兄弟情义,便如此沉重,以至于连你身后的女人,都可以放下了?” “所谓的恩爱,原来也不过如此。公主殿下,您还觉得现在自己会赢吗?晋王可是连你都没放在心上,宁可维护那要杀他的兄弟,也不要为自己艰难生子的女人。” 李朔回头看了桑榆一眼,桑榆忽然笑了一下,“怎么,连你都不信我?” “只是莫名觉得他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他瞧着她,蹙起了眉头。 她狠狠的戳着他的脑门,“瞎胡闹。” 李朔轻叹一声,俄而回头望着慕守业,“瞎胡闹!” 慕守业一愣,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天下都舍得,还舍不得皇位?”李朔牵起桑榆的手,“这江山社稷本就跟我没什么关系,跟我有关只有他们母子三个。慕守业,别用什么激将法,所谓恩爱两不疑,你不会明白!” 慕守业嗤冷,“是吗?那你还是选择沐桑榆?” “选择?”李朔有些不屑,快速抱紧了沐桑榆,“在晋王的眼里本就没有所谓的选择,天下为你打,江山为你拱手相让,如今……你跟我说选择??” 从一开始,所有的选择,不都是她一人吗?? 慕守业凝着眼眸盯着眼前的李朔,“此话当真?” “那你还想怎样?英雄断腕才算是热血吗?”他只要一个沐桑榆。 慕守业垂眸,抿一口水道,“那你愿意为她抗旨吗?” “我已不想染指天下,当然更不想染指其他女人。”李朔想娶的只有沐桑榆。 “说得那么情深义重,当初的苏娴又是怎么回事?连孩子都不要,明明那么无情,却又要装得这样重情重义。”慕守业自然是满脸不屑。 “苏娴的事情……”桑榆几欲解释。 “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李朔拉住她,“你我心知肚明便是,为旁人释疑解惑岂非成全了旁人?” 所以,他也要让慕守业心里不痛快。 有些事,不可能有答案。 就算有,也不会告诉慕守业。 慕守业眯了眯眼眸,冷眼看着眼前的李朔,“晋王殿下……如何考量?” “我只要沐桑榆。”他站在那里,一脸的无所畏惧,“旁的,你想怎样就怎样,与我无关。” “天下也不要了?只要一个女人?”慕守业也冷嗤一笑,“晋王殿下的心可真大!” “所以你的考虑结果呢?”要不要放人? “我可以把沐桑榆还给你,但……”慕守业深吸一口气,“你欠我一条命,是不是也该还我一条命才算公平呢?” “你让我弑君?”李朔不屑,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江山若是易主,将会天下大乱。我不愿不仁不义,置天下百姓于战火纷争之中。” “慕守业,你这是痴心妄想。”桑榆也不答应。 唯有慕守5;151121779088459业保持了沉默。 他如今这副样子,还能荣登九五吗? 就算可以,可这毕生维继的仇恨突然间土崩瓦解,他还拿什么去坚持最初的愤恨? 没有了仇恨,他还有什么呢? 抿一口茶,念一个人。 满心,凉薄。 第五百七十六章 没良心的男人 桑榆没想到,慕守业真的放了人。 有些东西,你以为很艰难,于是有些不敢尝试。可没想到,尝试过后原来很容易。 李朔带着桑榆出去的时候,慕守业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他们两个的事情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那一刻,桑榆是诧异的。 他捅她一刀,就是为了防止她逃走,让她负伤难行。 如今就算有李朔,凭着慕守业的功夫,也不太可能轻易带走她。 连李朔都觉得不敢相信,还以为要厮杀搏斗一番才能领着心爱的女人回家,可…… 回到梅园的两夫妻,面面相觑了好一会,谁都没有说话。 就这么四目相对的发愣,把门口的延辛给看吓着了,这是又中什么邪了??? 端着茶进去,延辛行了礼,“王爷?夫人??” 二人齐刷刷的扭头看他。 延辛咽了一口口水,“你们没事吧?” “我们看着像有事吗?”异口同声。 延辛点点头,“像!” 闻言,李朔与桑榆同时轻叹。 这神同步,看得延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玩的是哪一招?? “没什么事。”桑榆回过神来。 延辛行了礼退下,既然说没事,那应该是真的没事吧??? 回望着李朔,桑榆面带苦笑,“倒是把延辛给吓着了。” “慕守业……”李朔轻叹,“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有白头。” 桑榆不语。 良久才道,“出乎意料的是我,原以为袒露了身份,他会……” “多情之人,终是改不了本性。”李朔拦了手,“过来!” 她起身,缓步走到他跟前,顺势被他抱在膝上搂在怀里,“李朔,你真的要杀了皇帝吗?” 他蹙眉看她。 “都为你生子,还想什么呢?”她翻个白眼。 他痴痴的笑着,“就是想想而已。” “想也是罪,不许想!”桑榆撇撇嘴,“李朔,我最后说一次,于李勋早就是前世。死过一回的人,没什5;151121779088459么可惜可怀念的。彼时,也是误将他当做了你。” 李朔面色窘迫之色,“罢了,别说了。” “说了就得说清楚。”她都想起来了,岂能不说,“当初若不是你跑了,我撞了脑袋失去了记忆,怎么会跟李勋在一起?” 李朔徐徐起身,朝着桑榆躬身作揖,“夫人……为夫知错了。” “不管!”她背过身去,这公主的脾气一上来,他便成了最初的小乞丐。 “夫人?”他探着身子,一脸憋屈的盯着她,“夫人?为夫知错了,夫人?” 桑榆哼哼两声,抬步走到了梅花树下。 如今天气寒凉,再过些时日也不知会不会下雪? “夫人?”某人如同苍蝇一般追着不放。 “夫人?” “好夫人……” 桑榆仍是不说话。 “夫人!”李朔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桑榆一愣,心头愤懑,怎么变得这样没耐心了?不过是分开一段时间,难不成还真的变了心肠?这般没良心,真是白眼狼。 站在梅花树下,桑榆越想越生气,一脚踹在梅树桩上,疼得眼眶里眼泪星子都出来了。 饶是如此,那作死的男人还没有回来! 桑榆气得跳脚,一边说着连江山都可以不要,一边却玩消失,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第五百七十七章 搓衣板 “砰”的关上房门,桑榆觉得不该给他好脸色看,这一次若是不让他心服口服,怕是以后要爬到头顶上去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朔! 气呼呼的靠在软榻上,桑榆闭着眼睛听得外头的叩门声。 那作死的男人又回来了,声音中还待着些许无奈,“夫人……为夫回来了,夫人开门!” 开门才有鬼! 她生气了!!! 女人生气了,所以别跟女人解释讲理由。一些理由在女人的心里,那就是放屁一样的存在。 “夫人!” 某人还在扣门,“我给你斟茶认错。” 这倒是不错,她倒要看看堂堂晋王殿下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开门,桑榆噗嗤笑出声来,然后捂着肚子直喊疼。 这李朔…… “你……”桑榆笑得眼泪直流,“你……你给我起来!” 李朔端着茶从搓衣板上起来,“延辛说,这寻常百姓家的当家,总要跪一跪这搓衣板,才能得到妻子的原谅。这东西还是教延辛好不容易找来的,你可满意?” 桑榆擦着泪,“胡闹。” “那你可原谅我?”他端着茶。 桑榆翻个白眼,顺手接过他手中的杯盏。 “是果茶!”他笑了笑,“怕你不能喝凉的。” “好了,闹着玩的。”他给了台阶,她不能不下。夫妻两个,总归要吵吵闹闹才能过一生。如今他们两个,刚刚好! 李朔终于进了房,一脸欣喜的望着她,“真的不怪我了?” “当初那种情况,你不走会死,我倒是宁愿你丢下我。”与其李朔被抓到处死,还不如忘了他一段时日。这不上天垂怜,给了他们第二次机会。 李朔拥着她,“今年又可以陪你5;151121779088459去看傲雪红梅。” “沐雨珊怎么办?”她问。 “不管外人说什么,你都别管。”他吻上她的眉心,“小榆儿,我终是要跟你一起走的,这江山是你父皇留下的,我知你不愿在京城久留,所以……” 他抱紧了她,“我带你走,此后山高水长,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还你一隅之地。” 桑榆连连点头,“带我走!” 这京城里有太多残忍的记忆,她几欲摆脱,所以…… “我会……有点意外。”他说,“但你别担心,我一定会保全自己。还得好好照顾你们娘儿三,还得陪你一辈子呢!” 桑榆有些紧张,下意识的抓紧了李朔的衣襟,“你要冒险吗?”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世上没有哪件事是容易的。”李朔伸手抚过她精致的眉眼,“乖乖等着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李勋若是杀了你,我便随你一起。”她哽咽,“生死,都跟定你了。” 他一笑,“他敢!” 桑榆没有多说什么,她有些明白李朔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什么意思了。只是内心深处却升起莫名的不安,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解决。 李勋,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李朔伏在她耳畔,低低的说了一阵,说得桑榆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这算无遗策的男人,还真是……计划得满满当当的。 一道圣旨恩赐沐雨珊与李朔成亲。 第五百七十八章 朕想与你在一起 赐婚的圣旨抵达晋王府的那一瞬,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晋王府的后续,心想着晋王能推一次想必也能推第二次。然而事实是,这一次晋王并没有拒绝。 别说是百姓,便是李勋都跟着愣了半晌。 按理说李朔钟爱沐桑榆,是不可能答应与沐雨珊成亲的。沐雨珊的身份背景,李朔心知肚明,就算接受别的女人也不可能接受沐雨珊。 李勋觉得诧异,“当真没多说什么?” “没有!”杨云锡和袁成异口同声。 “听说昨儿个晋王从一处宅子里出来。”杨云锡低低的开口,“微臣让人查了一下,此处算是晋王殿下的别院。名曰,梅苑。” 李勋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面色瞬时僵冷下来,“里面……” “如皇上所料,沐姑娘回来了。”杨云锡俯首。 这对于李勋来说,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回来了?”竟然出奇的回来了,主动的回来?? 蓦地,李勋面上的喜悦一扫而光,“是因为晋王拒绝了朕的第一次赐婚,担心晋王为此背负抗旨之名,所以才回来的?” 杨云锡看了袁成一眼,二人垂头不语。 这沐桑榆的心思,他们哪里知道?? 李勋冷笑两声,“果然只有李朔,才能逼她现身。如今李朔不抗旨,只是不想连累她,想着家外有家,想着与她双宿双栖罢了!” 呵呵,真是情深义重的一对。 不过……依着她的性子,不可能跟沐雨珊共侍一夫。 推开窗,午后的阳光还真是不错,落在身上暖暖的。 “去把她带进来。”李勋道。 杨云锡骇然,“皇上?那梅苑是晋王殿下的地方,怕是晋王殿下不会应允。” “朕的口谕,难道不比晋王府的狗奴才,更管用一些?”李勋眉目沉沉。 杨云锡垂眸,心头砰砰的跳,“是!” 桑榆坐在梅花树下,一袭白衣胜雪,眉目清润。瞧着满院的梅花,听得外头的脚步声,是杨云锡的人与晋王府的暗卫起了冲突。 起身,缓步往外走。 当杨云锡闯进来的时候,桑榆就站在回廊的尽处,冷眼看着宫里来的御林军,笑得凉薄。 “请沐姑娘,入宫。”杨云锡抱拳。 她当然知道,如今的局势,也知道自己若是执意不肯入宫,怕是……会给晋王府带来麻烦。 入宫便入宫罢,朗朗乾坤,还能吃了她不成? 随着杨云锡入宫,桑榆的心情完全是不同的。 昔年出宫,乃是生死之举。 如今进宫,却是物是人非。 一眨眼,这都过去多久了?? 站在梅园门口,桑榆仰头望着“牡丹园”三个字,眉心微微蹙起。 “沐姑娘,请!”袁成在前面带路,杨云锡在她身后跟着。 这阵仗,似乎生怕她跑了…… 曾经的梅园,而今的牡丹园,自从傅云华焚身于此,这梅园便不再是梅园。 当桑榆出现在自己的寝殿门前时,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溢开少许难以言明的情绪波动。 抬步,进门。 熟悉的一切,不再是当初的灰尘密布,这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放眼望去与昔年她在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只不过这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两世人,两颗心。 李勋背对着她,临窗而立。 身后的殿门被关上,杨云锡和袁成很是知情识趣的退下。 “奴婢沐桑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桑榆毕恭毕敬的行礼。 而今的她,对李勋全然没有了爱恨之意。是以对着他,她始终只是冷冷清清,淡淡然的神色。 李勋徐徐转过神来,微光中眉目俊朗。 从她初见他之时,他便是这般温润的模样,而今……仍是没有变化。若真的要有所区别,大概便是他眼睛里的神色,从冰冷的霜冻里裂开一道缝隙,破光而出的温柔。 深吸一口气,桑榆站在原地,不言不语,敛眸温顺。 “云华。”他低低的喊了一声。 她不为所动。 “傅云华。”他又喊了一声。 桑榆心头寒凉,谁都有资格喊这个名字,唯独他没有。 这满身的伤,这国破家亡的灭种之恨,不都是拜他所赐吗?如果不是当初的利用,利用她的不忍,她又岂会落得今日下场。 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从来都是她拿自己的一颗心,却暖他暖不透的铁石心肠。 如今这一副样子,是做给谁看? “云华。”李勋上前一步。 桑榆快速退后,尽量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朕知道你不是沐桑榆。”李勋担虑的望着她,“你别怕,朕不会伤害你。云华,你是朕的云华。” “奴婢不知皇上在说什么。”她恭敬的行礼,“奴婢沐桑榆……” “你是傅云华!前朝云华公主!傅云华!”李勋斩钉截铁,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桑榆面上僵冷,抬头看他的时候,唇角溢开凉薄的笑,“皇上也说了,前朝云华公主。云华5;151121779088459公主怎么死的,皇上还记得吗?梅园大火,红衣烈烈。” 李勋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云华,朕自知当初对不住你,但既然老天让你回来了,朕愿意补偿你。”他顿了顿,“补偿你,还有当初你肚子里我们的孩子。” 眉心突突的跳,桑榆猛地抬头看他。 “当初是慕容玉儿知晓你有孕在身,所以……串通了贤妃置你于死地,朕发誓此事绝非朕的意思。朕只想留你在冷宫,只想让你好好活下去。可没想到却让你置身险境,反而折了你们母子的性命。”李勋定定的看着她。 桑榆盯着他,“孩子?” “朕可以补偿你一个孩子。”李勋说得那么认真。 她笑了,笑得这样凉薄而嘲讽,“补偿我?” 李勋,你拿什么补偿我失去的一切? “不管你是桑榆还是云华,朕都想与你在一起。”李勋说得这么诚恳,不知道还以为他多情深义重呢! 紧握着她的手,李勋以为她不说话,便是心动了。 终究,她对他是有感情的,不是吗? 他出现在李朔之前,曾经占据了她全部的人生。 可他忘了,那只是曾经,而不是她的现在。 第五百七十9章 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能跟朕在一起? 桑榆笑靥凉薄,“皇上美意,奴婢感恩戴德,只是奴婢身份卑微,怕是无法侍奉御前,还望皇上恕罪!”说着,她行了礼,“皇上若是没什么别的吩咐,还请送奴婢出宫吧!” “你想回到李朔身边?”李勋握着她的手,力道之重似要将她的手腕捏断,“难道你没听懂朕的话吗?朕愿意补偿你,朕想与你在一起。云华,朕一直爱着你。” “爱?”她苦笑着挣脱他的桎梏,“李勋,你凭什么说你爱我?梅园大火,你可让人救我?冷宫生杀,我如同俎上鱼肉,任人宰割,这便是你给的爱?” “朕当时并不知你有了身孕。”李勋解释。 桑榆摇头,“这不是理由,放弃一个只是因为不够爱,或者是压根不爱,并不是一种保护。李勋,什么都变了,回不去了。5;151121779088459” “朕可以把后位给你。”李勋急了,“云华,朕一直留着后位,等的就是你。只要你答应留下来陪着朕,与朕在一起,朕让你成为大齐最尊贵的皇后,从此母仪天下。” “这大齐的江山,曾属于你父皇,如今由你来母仪天下,不是正好吗?朕会扶你为皇后,会立咱们的子嗣为太子,从此以后朕会一心一意……” “皇上舍得三宫六院吗?”桑榆打断他的话,“后宫那些妃子,皇上又如何处置呢?前有秦贵妃,后有玉贵妃,林贵妃,还有贤妃娘娘……皇上从不喜欢自欺欺人。” “彼时对着我,皇上也不愿将就,不是吗?那么多年的努力讨好,换来的也只是尸骨无存的下场。皇上,奴婢怕了,真的怕了您了。” 语罢,桑榆行礼,“请皇上恕奴婢出宫吧!” “朕是真的要娶你。”李勋慌了神,“云华,朕知道朕委屈你了,可朕当时实在是没办法。朕有什么办法,刚刚继位,朕什么都没有。” “那些朝堂老臣都在逼朕,雍王和太后都在觊觎着朕的皇位,朕当时……也是万般无奈,朕没办法……” 桑榆冷笑,“所以当时,皇上其实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我死于贤妃等人之手,也不敢拦阻。眼睁睁看着我烈火焚身而死,带着你的孩子灰飞烟灭。” “李勋,你没良心。” 李勋面色发白,“朕是皇帝!” 桑榆深吸一口气,“别拿这种借口堵我的嘴,李勋,我见过皇帝。我父皇是皇帝,我祖父是皇帝,我高祖还是皇帝。可我父亲却从未想过抛妻弃子,哪怕是死也想要护着我。” “云华!”李勋想抱住她。 却被桑榆推开,她嫌恶的退到墙角,“你别碰我,我嫌脏。” “所以你只想和李朔在一起是不是?”李勋恼羞成怒。 “是!”桑榆斩钉截铁,“你知他心中有我,却故意下旨赐婚,为此让天下人都以为晋王仗着功勋而嚣张跋扈,不将皇帝放在眼里。李勋,你当我不知你的心思吗?” “既然你知道,就该早点跟晋王府划清界限。”李勋冷然。 桑榆笑得嘲讽,“若是人人都跟皇上一样无情,那这人世间可真是没救了。好在,晋王殿下跟皇上是不一样的,好在……我已不再是傅云华。” 言下之意,该划清界限的是她与皇帝。 “你想清楚了?”李勋眯起危险的眸子。 “与之死而同穴,倒也是极好的。”桑榆站在那里,眉目微垂。可每每提起李朔,她的脸上总能浮现淡淡的笑意,那种浅浅的如沐春光般的温暖。 那一刻,李勋真的想亲手掐死她。 可,舍不得。 “傅云华,你为何会变成这样?”李勋猛地将她摁在墙壁处,眸色猩红,“为什么?朕还爱着你,为何你却不爱了?这才多久,李朔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宁愿要他也不要朕?” “朕许你后位,许你母仪天下,朕什么都可以给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朕?朕是那样的喜欢你,为了你连秦家秦琉璃都杀了,包括逼死慕容玉儿杀了慕容德,还有你厌恶的林家。” “朕为了你,杀了那么多人,双手沾满血腥,为什么你不感动?朕那样喜欢你,你都感觉不到吗?傅云华,你的心呢?你的心被狗吃了吗?还敢说朕没良心,朕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报仇吗?” 桑榆盯着他,眼睛里平淡无波。 正是这种冷漠疏离,让李勋几乎抓狂。 哪怕是愤怒,都足以证明她的心里还有他的存在,可她这副样子……他便彻底的心里没底了。 他还爱着,她怎么可以爱上别人???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可以这样无耻。李勋,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是从宫里出来的,是父皇亲手教导的。”她望着李勋,眉眼间满是嘲讽。 “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你的心思,可我爱着你,所以即便你有心父皇的江山,我也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你害得我父皇惨死,害得我傅氏一族被斩草除根,连我自己都难逃一死。” “此后你灭了秦家,是因为秦家有心联络外敌,所以留不得。杀了慕容德,是因为慕容德没能把前朝该有的那些秘密都告诉你,你一不做二不休便灭了慕容家的口。” “至于林家……林太师位高权重,在朝廷上有诸多旧部学生,他若是不死,你寝食难安。就算没有我,你早晚也会杀了这些人。” “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岂容他人僭越皇权。李勋,别拿我当借口,我觉得恶心。” 那种被人戳穿,如同被人扒光了一般的窘迫,让李勋的脸色乍青乍白得厉害。 他不得不承认,傅云华终究是傅云华,果然是文昌帝的女儿,把所有的一切都看的这样清楚明白。 无所遁形的真相,让他愤怒到了极点,却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所有的解释,在她的剖析之下,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最后,他如同斗败的公鸡,敛了眸轻叹,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肩膀,低哑着嗓子恳求着,“你到底要朕怎样,才肯跟朕在一起?” 第五百八十章 一起成亲 “皇上能让我父皇复生吗?能让回到最初的样子吗?能把大燕还给我吗?”桑榆三个问号,他一个都做不到。 低头苦笑,桑榆终是转身离开,“所以……还望皇上成全我,从此山高水长,再不相见。” “那你不要李朔的命了?”李勋低低问。 音色沉沉,透着显而易见的寒凉。 桑榆微微僵直了身子,站在原地背对着李勋。 有温暖的怀抱从身后袭来,李勋自身后抱紧了她,让她的脊背牢牢的贴在自己的胸膛处,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温暖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若不是没了法子,朕也不想威胁你。” “可是云华,朕失去你太久,真的不能再得而复失了。” “云华,就当是朕在逼迫你,朕……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朕不得不动用一些手段。” “朕拿李朔的命威胁你,必须跟朕在一起。” 他眷恋这相拥的感觉,温暖得让人昏昏欲睡,想起了当初的冷漠疏离,如今的后悔不已。 “真后悔当初那样对你,朕其实一直想好好的跟你在一起,可不知道为何,就是拉不下脸。等朕拉下脸的时候,你却已经在李朔的身边。” “朕早就猜到是你了,同床共枕那么多年,朕……从未想过竟是如此刻骨。从你走后,朕在后宫里寻找你的痕迹,每每看到那些与你相似的女子,总觉得是你回到了朕的身边。” “云华,回来吧!朕会好好对你,一定会珍惜你。你会成为朕的皇后,成为朕身边最荣耀的女人,三宫六院之首。忘了李朔,朕会留他性命,只要他安分守己做个守成之主。” 桑榆没有吭声,只是站在里仍有他抱着。 曾经最期许的怀抱,如今却是厌恶得满心作呕。 所谓的甜言蜜语,到了她这里便成了穿心利剑,戳得心窝里鲜血淋漓的,真疼啊!! 外头传来袁成的声音,“皇上,晋王殿下求见。” 是李朔来了。 李勋的脸色当即变了,方才的深情款款,顷刻间化作一身冰冷。 他松开桑榆,桑榆扭头看他之时,在他的脸上再也没能找到所谓的温柔痕迹。 这便是当朝帝王,变脸的时候,还真是比谁都快。 好在,李勋终于愿意放开桑榆,桑榆也算是喘了一口气。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只是静静的跟在李勋身后。 出了门,李朔焦灼的出现在桑榆的视线里,简直当李勋是空气。 箭步上前,李朔伸手便将桑榆揽过怀里,“没事吧?回到梅苑,说你入宫了,吓得爷赶紧过来看看。” “我没事!”桑榆笑了笑,窝在他怀里,眉目如画,“你别担心,这宫里头不还有皇上做主吗?有皇上在,王爷大可放心,饶是他要斩杀奴婢,不还得顾忌着王爷您吗?” 闻言,李朔松了手,这才大梦方醒一般,朝着李勋行了礼,“臣弟关心则乱,是以一时失仪,请皇兄恕罪。” 李勋皮笑肉不笑,“想不到老五还是个如此多情之人,是个名副其实的痴情种。” “皇兄见笑了,臣弟只是……”李朔抬头看着桑榆。 四目相对,多少柔情不言中。 “臣弟只是钟情一人罢了!”冰山王爷,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时刻保持微笑,这是李勋从未见过的。惯来,李朔都是冰冰凉凉的模样,行伍之人向来不苟言笑。 看样子,是真的动了心的。 桑榆几乎是极为自然的走到李朔身边,与他站在一处。 瞧着这对金童玉女,李勋只觉得刺得眼睛疼。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间被剥离,成了别人的专属,那种滋味别提多难受。 她,本来是他的发妻。 而她的肚子里,本该有他的孩子。 若是还活着,此刻早就呱呱落地。 这是何其讽刺??!! 李勋竟生出被人背叛的感觉,那十指紧扣的模样,生生刺痛了那颗帝王心。 “当初老五不是不要她了吗?如今这是怎么了?这沐雨珊都已经要嫁入晋王府了,你何以还生出了旁的心思?这沐桑榆……” 不等李勋说完,李朔当即行礼,“臣弟今儿前来,就是想与皇兄商量一件事。臣弟愿意放弃手里的一切,只求与桑榆回利州去。” 从此山高水长,与君无干。 李勋绷直了身子,“就算你想跟桑榆在一起,那也不必离开京城。朕也没说不成全你,老五……朕这朝堂还是需要你的。利州那头该交付的兵权都已经交付,什么都没了。” “臣弟就是知道利州已经什么都没了,所以才会想着回去。”李朔握紧了桑榆的手,“还望皇上成全。” 李勋不语。 气氛一下子冷到了极点,谁都没敢吭声。 杨云锡和袁成远远站着,大气不敢喘。 “朕……”李勋盯着桑榆。 桑榆不卑不吭,似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李勋冷笑着,“好,朕答应你们。不过,得等着老五迎娶了沐雨珊之后。朕也得5;151121779088459纳妃,宫里宫外会很热闹的。大家都一块热闹,不是挺好吗?” 帝王都说了这话,自然没有推脱的理由。 李勋,就是要碍着他们的眼睛,让沐雨珊入晋王府伺候李朔,便是不想成全沐桑榆与李朔的一心白首。沐雨珊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会怎么折腾,还不一定呢! “桑榆很久没有见到你姐姐沐雨珊了吧?”李勋笑盈盈的说,“此刻人就在宫里,去见一见吧!” 桑榆抬头看着李朔,李朔报之一笑。 见就见吧,早晚是要见的。 李朔军中还有事,是以无法在宫中久留,这所谓的有事自然也是皇帝授意底下人,把李朔调开的。 储秀宫里,桑榆见到了面色微白的沐雨珊。 姐妹两个乍见的时候,反倒是沐雨珊有些紧张。 “桑榆?”她还是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真是楚楚可怜至极。 “姐姐还能活着,可真好。”桑榆不动声色的坐下,心知外头有李勋的人监视着。 沐雨珊深吸一口气,“我也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晋王府是我的家,晋王是我夫婿,我不回来岂非要拱手让人?”她意味深长的望着沐雨珊,“倒是你,还真是刮目相看,进得了晋王府,入得了皇宫大内。” 第五百八十一章 彼此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 沐雨珊经此提醒,才意识到这不是晋王府,这是皇宫。 大齐皇宫! 堂而皇之的坐下,沐雨珊恢复了最初的淡然神色,与跟前的桑榆几乎是如出一辙。 不仅如此,桑榆不得不佩服沐雨珊的模仿能力。 模仿起沐桑榆本尊,竟也是惟妙惟肖。 饶是她就在沐雨珊跟前…… “你说这也,晋王殿下会喜欢吗?”沐雨珊笑问。 桑榆扯了唇,笑得凉薄,“你觉得呢?” “那么像你,会很喜欢。”沐雨珊妖娆浅笑,“妹妹还不知道吧,早前姐姐从那非人的地方出来,所以修得一身好本事。这本事,怕是妹妹都及不得。” “沐雨珊!”她低斥,“这是好事吗?” “自然是好事。”沐雨珊笑道,“能与妹妹共侍一夫,还真是极好的!妹妹深爱着晋王殿下,晋王殿下终究是男人,想必也会爱屋及乌,对姐姐予以厚爱。” 沐桑榆面色微沉,“你不觉得,很无耻吗?” “帝王恩赐,妹妹还记得当初皇上与太后娘娘的旨意,是如何……” 不提还好,一提起…… 当初李勋和卓太后不许桑榆入晋王府户籍,也就意味着,晋王李朔饶是娶了沐桑榆,就算此生只有沐桑榆一个女人,待晋王百年,沐桑榆也不可能入李家祖坟。 换言之,你们生可同榻而眠,死却不可能同穴而居。 这是规矩! 皇家的规矩! 帝王与太后的旨意。 “那又怎样?”桑榆冷笑,“总好过生不能同床,死而同穴吧?活着的时候什么都感受不到,死了就能感受到什么??沐雨珊,你怎么这样幼稚?” “不是幼稚,而是自信。”沐雨珊抿一口杯中水,“你怎么忘了我刚才所言了?我能伺候男人,且知道男人需要什么,你可以吗?你除了比我聪慧比我狠心,还有什么?” 桑榆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冷笑,“我还有……程来凤。” 沐雨珊的母亲。 杯中水晃荡了一下,沐雨珊眉心微挑,但脸上却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你觉5;151121779088459得我还会在乎她吗?虽然是我母亲,可在我落魄危难之际没有半点帮扶。” 她放下手中杯盏,“更何况,当初我所历经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你觉得我会原谅她,会在乎她的生死吗?沐桑榆,你太看得起我,以为我这样重情重义?” 桑榆却笑了,“是你太看得起你自己,我可没说你重情重义,我只是……拿她威胁你罢了!你别忘了,当初你们是怎么对付我的。” “我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当初你们如何败坏我的名声,我自然也可以依样画葫芦。程来凤终究是你母亲,她口中说出的来的话,想必比什么证据都要管用。” “一个不贞的晋王妃,到时候不只是你,还有皇帝都会恨不能马上杀了你。” 沐雨珊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论聪慧,她及不上沐桑榆。 终究,沐桑榆才是赢家。 握紧了手中杯盏,沐雨珊面色僵冷,“就不怕皇帝杀了你们?”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桑榆笑靥如花,“事儿办不好,皇帝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沐雨珊凝眸看她,“沐桑榆,你好狠。”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你都要染指我的丈夫了,我还对你心慈手软,沐雨珊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吗?这是成人的世界,打不过的时候就只能杀。”沐桑榆起身。 “我能见见她吗?”沐雨珊问。 “见你母亲?”桑榆回头,“心软啦?” “我们是一起来的京城。”沐雨珊红了眼眶,“终究也只有这么一个母亲。” 桑榆深吸一口气,“要见她也容易,到时候我来安排。但你必须保证,以后不再靠近晋王。” 沐雨珊喝着水,淡淡然的应了一句,“如你所愿。” 走出去的时候,桑榆在储秀宫门口,又见到了李勋。 掉头就走,她完全不想理他。 李勋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上前拉住她的手,“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朕吗?” “这个答案,皇上还需要奴婢亲口回答吗?”桑榆狠狠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摁在了宫墙上。 力道之重,疼得桑榆倒吸一口冷气,当即凝了眉头,“你干什么?” “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咬牙切齿,“沐桑榆,傅云华,你到底明不明白,朕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都只是为了得到你!朕是真的爱着你,想让你回到朕的身边。” 桑榆不紧不慢的从头上拔下一枚发簪,李勋当即退开半步,“你要杀了朕?” 彼此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谈何在一起? “皇上。”桑榆晃了晃手中的簪子,“你见着它的时候,觉得我会拿簪子刺杀你,会觉得危险,对我充满了防备。可李朔不一样,他只会怕我伤了自己。” “皇上知道我们经历过什么吗?我曾经身中蛊毒,一刀刺进他的心窝里,他却只想着把事儿遮过去,生怕我会因此而受到牵连和伤害。” 她重重的将簪子摔在地上,簪花瞬间零落,“皇上,你我早已如同此簪,簪子碎了就是碎了,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就算修补回来,那也不是曾经的簪子。” 语罢,桑榆抬步离开,头也不回。 李勋痴痴的站在原地,低眉看着脚下的簪子。 桑榆拔出簪子的那一瞬,他真的……只想到自己,着实没想太多。 可这并不是理由,不是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难道不该想到自身周全,再去顾及其他?? “皇上?”袁成毕恭毕敬的捡起地上的簪子,“这……” “换根新的。”李勋眯了眯眸子,“既然不想要碎的,那朕就换新的。”新的,总归没有裂痕吧?要一模一样的,新的…… 桑榆出了宫,延辛就在门口等着。 “夫人没事吧?”延辛忙问。 桑榆点点头,面色不是太好,“回去吧!” 上了车,桑榆才问道,“殿下呢?” “殿下正在部署,想必……” 桑榆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谨防隔墙有耳。 第五百八十二章 各凭本事 李朔如今要做什么,桑榆心知肚明,而李勋想做什么,桑榆更是心如明镜。 说起来还真是可笑,李朔帮着李勋坐上皇位,平雍王平大梁平夜印平秦家林家,最后却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真让人觉得心寒。 做了那么多,无非只是想保全自身,最后求得一心人罢了! 可临了,还是没能如愿。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已经羽翼丰满,再也不需要仰人鼻息。 他生杀在握,只想让所有知道自己黑历史,乃至于帮过自己的人,都死无全尸。唯有如此,来日史书工笔,他才能正己身,能流传千古而不受人病垢。 回到梅苑,桑榆也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梅花树下,饶是月娘来了,她都没能回过神来。 “少主。”月娘低低的喊了一声。 桑榆抬头看她,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淡淡然的应了一句,“说吧!” “主上吩咐,少主与晋王殿下应允的事情,还望少主莫要食言。”月娘俯首。 “回去告诉慕守业,答应他的事情,我们定然会做到。但前提是,他得先做到他自己答应的。”桑榆起身。 月娘行了礼,“是!”瞧着桑榆的背影,月娘张了张嘴,“少主……” “还有事?”她站住脚步。 月娘低问,“少主真的想好了?晋王殿下的婚事,如今满城皆知,那沐雨珊之前与少主……” “不必你来操心,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置。”桑榆关上房门。 月娘轻叹,也不知还能说点什么。 这程来凤交出去,也不知是福是祸??而自己这条命,是否真的能保全?? 程来凤,终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这件事,还是得交给李朔来安排,得安排得妥妥当当才是! 夜里的时候,李朔悄悄的带着桑榆去看孩子。 两个奶娃娃如今咿咿呀呀的,养得白白胖胖的,真当是越发的可爱。等着京城事罢,便再也无需分开,彼时一家四口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比什么荣华富贵都强。 李朔轻轻拥着她,“我很感恩,上苍把你还给我,还赐给我这两个小东西,老天爷真的待我不薄。” 桑榆翻个白眼,“出去说。” 免得吵着孩子睡觉。 月笼河堤,李朔牵着她的手,月光将二人的身影拉得颀长。 “很快就会解决。”李朔说。 桑榆点点头,“程来凤的事情安排好了?” 李朔笑了笑,“你说话,我办事,何时教你失望?” “是了是了,就你最厉害。”她翻个白眼,笑得如花绽放,“李朔,你说要是能这样走下去,走一辈子多好?” “这就满足了?”李朔蹙眉。 桑榆别过视线看他,“那你还想怎样?” 他徐徐蹲下身子,“上来!爷背着你走。” “我还没那么矫情。”她捂着嘴笑,眼睛里蓄满了泪光。 良久之后,她还是趴在了他的脊背上,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圈着他的脖颈,将头歪在他的肩上。心跳相抵,那样的感觉真不是能用言语说清楚的。 “什么时候困了就说一声,夜里冷,别在背上睡着了。”他细心的叮嘱。 困了,就背回家去睡。 自己的媳妇,自己疼。 桑榆点点头,“真希望这条路,一辈子没有边儿。” “身上的伤,还疼吗?”走着走着,他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她噗嗤笑出声来,“还是没忍住?终是问了。” “如何?”他问。 “慕守业只是想让我受伤,又不是要我性命,怎么可能下狠手。就是下刀子的手法很巧,出血不多,伤口也不深,但就是疼。”她笑着说。 却听得他心肝直颤,“那现在,这样趴着会不会疼?” “因为你的背是暖的,所以不会疼。”她伸手摸着他的耳垂,笑声悦耳,“李朔,你怕吗?” “怕!”他点头,“恨不能那一刀是戳在我身上,代你受过。” 她闭上眼睛,“信你。” 回梅苑的时候,她真的睡着了,左不过不是趴在他背上睡的,而是被他抱回来的。 怎么舍得让她在自己的背上睡受冻,这么冷的天,该将她暖在心窝里才是。 桑榆睡得很沉,或者说,因为是他,所以她毫无顾忌,没有半点可防备。人与人之间达到这样的信任,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她做到了,他也做到了。 桑榆睡得很熟,李朔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 你有没有试过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于是在她睡着之后偷偷的看她。明知道这人已经是自己的,却还是在默默的窃喜着,上苍给了你这样一个人作为你的肋骨而存在? 恨不能将她揉碎了,放在自己的心窝里,又怕她会因为自己的紧张而激动,将你当成疯子。 桑榆于他,便是这样的小窃喜。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上苍给予的恩赐,便是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 分开了太久,他便有些舍不得睡,就这么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的小娇妻,视线不敢挪动分毫。 合上房门,走出了房间。 延辛在外头候着,“王爷?” 李朔刻意的走开一段距离,确信不会吵到桑榆睡觉,这才吭声道,“如何?” “业已办妥,明儿宫门落钥之后。”延辛行礼。 李朔点点头。 延辛又道,“只不过王爷……太后娘娘那头,似乎有些动静,卑职听说太后娘娘想见一见夫人。” “见又何妨?”李朔轻叹一声坐定,“想来李勋也是乐于见成的。” 延辛颔首,“这倒是。” “终是,走到了这一日。”李朔苦笑两声。 “王爷,真的要放下一切吗?”延辛还是有些迟疑,“王爷千辛万苦打下这大齐的天下,扶着皇上登基,力排众议。如今,只要王爷……” “一呼百应是吗?”李朔接过话茬。 “爷5;151121779088459若是想一呼百应,当初就不必将皇位给李勋了。”李朔起身,“我的天下早已得到,如今这兵荒马乱,还是还给李勋吧!我不适合当皇帝,没那份尔虞我诈之心。” 他抬头望着延辛,如释重负的笑着,“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能不能守住自己想要的,还得各凭本事。” 第五百八十三章 母女 各凭本事是没错,然则有时候,还得看天意。 向阳宫里卓太后连夜叫人备下了桑榆喜欢吃的东西,有关于桑榆之事,她都让长安去问得清清楚楚,生怕遗漏了分毫。 有时候,长安刻意提醒,太后不可做得太明显。 可人哪管得了这么多,她失去女儿太久,即便让天下人都知道又如何? 大不了是赐死,大不了是软禁,横竖她都要怀着愧疚的心,善待她唯一的孩子。 天一亮,长安便去找了皇帝,将太后想见沐桑榆的事儿这么一说,李勋当即便答应了下来。能让桑榆名正言顺的进宫,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桑榆没想到,刚刚起身还来不及悉数,这宫里的御林军便等在了门口。 正大门口,是长安而非杨云锡。 桑榆先是一愣,俄而便恢复了最初的淡然神色。 其实太后与皇帝,不管是谁来接,结果都是一样的,不都是入宫吗? 入宫便入宫吧! 所幸,什么都应想到了。 只是今儿的向阳宫,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一路走来,桑榆满心狐疑。 直到见着卓太后站在院子里,桑榆才肯相信,自己真的是来见太后的。 卓太后竟显得几分急促,按理说,该紧张的不是桑榆本人吗? 何以如今,好像是……角色对换了? 桑榆还来不及行礼,刚刚躬身便被合作太后一把搀起,“不必行礼,不必……”说这话的时候,卓太后死死盯着跟前的桑榆。 这……很不对劲。 桑榆只觉得自己身上快要被卓太后的眼神,戳个洞出来了。 长安热情的递上了一杯果茶,“娘娘知晓姑娘身子单薄,不宜饮茶容易体寒,是以早早的备下果茶和花茶,若是姑娘不喜欢果茶,奴婢马上去换一杯。” “不用不用!”桑榆受宠若惊,端着杯盏一时间有些尴尬之色,“太后娘娘,您……” “没什么,你别多想。”卓太后忙道,“哀家就是觉得你走之后这向阳宫里冷冷清清的,想着……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热闹一番,教你与哀家讲一讲这外头的所见所闻。” 桑榆点点头,瞧着杯盏里的果茶,面色有些微恙。 真的是这样吗? 显然不是。 “太后娘娘美意,桑榆感激,只是桑榆还有些事,所以不能在向阳宫久留。”桑榆放下手中杯盏。 “你要走?”卓太后有些局促,“哀家给你备了午膳,你放心不是那些山珍海味。哀家知道你不爱吃那些,所以都是一些小菜。” “早些时候你留在拢月阁的小菜谱子,哀家着人取了过来,依样画葫芦的做,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你要是……要是不着急走,就陪哀家吃顿5;151121779088459饭,你觉得如何?” 桑榆心头钝钝,愣愣的盯着卓太后。 长安忙道,“姑娘有所不知,知道姑娘回来了,太后娘娘可是亲自下厨,亲自给您做的小菜。姑娘能不能赏个脸,留下来吃点?” 深吸一口气,桑榆面色微白的点了头。 太后,亲自下厨…… 这怕是只有先帝才能尊享的殊荣。 第五百八十四章 我在等你 桑榆有些尴尬,一顿饭下来竟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卓太后的眼神太灼热,以至于她实在坐不住,吃完饭就起身告辞。 “桑榆……”卓太后张了张嘴,想留人却不知该如何言说。 临了还是长安笑道,“太后娘娘,您瞧您,沐姑娘也是成了家的人,若是长久留在宫里又像什么话?娘娘……来日方长,人都回来了,这入宫也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也是。”卓太后凝眸望着面露尴尬之色的桑榆,“那就先回去,改日再进宫。”临了觉得自己口气太生硬,又加上一句,“可好?” 桑榆点点头,“桑榆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还以为卓太后是为了当初自己选了李朔这阵营,背弃了向阳宫而施以惩罚,谁知……着实让桑榆有些不知所措,分不清楚卓太后到底要做什么? 卓太后没敢相送,怕舍不得孩子走,只让长安去送一送。 长安跟着卓太后多年,当然知道太后的意思。 送人到了门口,长安不免苦笑两声,“想来姑娘也见着了,太后如今与此前完全不同了。” 桑榆点点头,心里却还是生疑。 “姑娘莫要多疑,太后娘娘如今的所作所为皆是真心。”长安当然知道,要让桑榆相信这件事是很艰难的,但总归要试一试才是,“太后没有恶意,眼下只希望有个人能陪在身边。” “人老了,总想要有人陪着说说话,心里难免孤单寂5;151121779088459寞。”长安轻叹,“姑娘若是以后有空,便时常来一趟向阳宫,太后娘娘会很高兴能见到您的!” 桑榆只是笑了笑,不答应也不拒绝。 临了见着不远处赶来的李勋,面皮微微变了少许。 李勋疾步走来,桑榆与长安一道行礼。 “这么快就要走了?”李勋问。 长安笑道,“姑娘归心似箭,所以太后娘娘也不好留着,否则还真当要让姑娘留下来住一宿。向阳宫冷了太久,总也热闹不起来。” “要不,留下?”李勋试探性的问着桑榆。 桑榆摇头,行了礼,“多谢皇上美意,晋王殿下见着奴婢怕是要担心。” “姑娘与晋王殿下,真是伉俪情深。”长安笑着行了礼,俄而转回向阳宫。 李勋的脸色,在听到“伉俪”二字时,便已经彻底的沉了下来。 所谓的伉俪,不该是他与傅云华吗?何时成了李朔和沐桑榆?? 不过是被李朔抢走的,来日终是要拿回来的!!!! “你……”李勋还来不及开口。 桑榆已经行了礼,“奴婢告退!” “沐桑榆!”李勋喊了一声。 桑榆转身,“皇上还有何吩咐?” “你要出宫?”李勋问。 桑榆面不改色,“奴婢去看看故人。” 李勋早就调查清楚,在这宫里,能算得上沐桑榆故人的,大概也只有康嫔刘燕初。所以听得桑榆提起故人二字,他便扬起了唇角的笑,“人在拢月阁。” 意味深长的五个字,让人有种被掌控的错觉, “皇上?”桑榆一愣, 袁成笑道,“姑娘不必担心,康嫔娘娘的位份还在,如今皇上已经将其接回拢月阁里居住,若是姑娘想去见康嫔娘娘,大可去拢月阁,无人会拦着姑娘。” 桑榆绷直了身子,行礼便走。 李勋也不着急,总归要你忘却的,都一一再记起来。 云华,朕不相信。 朕与你的数年,还及不上你与李朔的萍水相逢。 桑榆去了拢月阁,蝶儿守在外头,桑榆顾自进去。 彩雀见着桑榆归来,先是一愣,俄而便是眼眶通红,“姑娘回来了?” “我回来了。”桑榆哽咽了一下,“娘娘如何?” “一直反反复复的病着,太医说治得太晚了些,怕是以后都会受影响。”彩雀拭泪,“娘娘此生重情重义,上半生为了姊妹之情而入宫,下半生……” 桑榆深吸一气,“我去看看她。” 推门而入,刘燕初痴痴的坐在窗口,看着外头湛蓝色的天空发呆。 听得身后的动静,她也没有回过神来,仍是保持这个动作不懂。 彩雀说,“娘娘一直这样,已经很久了。” “她心里想的,便是外头那片天。”桑榆轻叹,彩雀便上前低低的唤了两声。 刘燕初仍是没有多少反映,就像个泥塑木桩一样。 想起很久之前,刘燕初在她高烧难消的时候,不顾一切的入了浴桶帮她降温。桑榆心里难受,面上有些轻微的抖动,像是轻颤又像是在极力的隐忍。 彩雀退下,桑榆徐徐蹲下身子,仰望着那个神情迟滞的女子,“娘娘,还记得我吗?我是沐桑榆,我回来了。你看,我真的回来了。” 刘燕初约莫是认得她,徐徐伸手抚上桑榆的眉眼。 “我是桑榆。”她哽咽,“是沐桑榆,从拢月阁走出去的沐桑榆。” 刘燕初笑了,眼眶通红,“我在等你。” 桑榆瞬时泪落。 “没事了。”桑榆拭泪,“没事了!你放心,我有法子治好你!那些东西,终究是我玩腻了的把戏,算得了什么呢?” “其实是心冷,你真以为那些东西能伤我吗?”刘燕初开口,“桑榆,我是累了。” 沐桑榆微微一怔,略显怀疑的望着她。 “我出身江湖,那些把戏能瞒得过我眼睛吗?”刘燕初轻叹,指尖轻轻抚过她如旧的眉眼,“我只是觉得这宫里太冷,皇帝太狠,为了能保全自己,能退出这一场战局,所以才会将计就计。” “太医那头,我只是打点了一下。横竖我已经失宠,谁都不会怀疑。就连彩雀,我都瞒住了。桑榆,我讨厌没有你的京城没有你的宫禁。” 桑榆起身,“你……没病?” “整个宫里都在传,我疯了。”刘燕初轻叹着站起来,“可我什么没见过?江湖人见多识广,那些玩意来自于西域,我当然也是知道一二的。” “有人刻意在我的寝殿内放东西,以为我不知道吗?这是我自己的房间,我有自己的行为准则,稍有变数第一时间知晓。” 桑榆定定的看着她,“你……” “皇上把我弄回拢月阁,我便知道,是你回来了。”刘燕初含笑看她,“我知道,定是你回来了。桑榆,我一直在等你。” 第五百八十五章 永远都不要回来 桑榆站在原地,看着刘燕初满脸是泪的模样,心里难免觉得寒凉。 多少人欣喜若狂的入宫,只觉得进了宫便能享受天家富贵,总觉得入了宫,就是母仪天下。可只有进了宫,才晓得云泥之别,晓得这皇宫不过是人间炼狱。 人吃人,相互残杀。 这里没有情感,只有尔虞我诈,只有成王败寇。 还能说什么呢? 桑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定定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刘燕初,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当初你是为了晓云入宫的。”桑榆哽咽,“而今晓云已是白骨,若是你……大可一走了之。” “临走前不得见一见你吗?”刘燕初握住桑榆的手,“你为何要回来呢?这京城早就不是曾经的京城,皇帝与晋王府之间,势同水火。” “我虽然什么都不管,可心里头明亮着。还以为你走了是好事,谁想到……你还是回来了。我在等你,却恨不能等不到才好。” 桑榆敛眸,“我不回来不行,皇帝……” “皇帝似乎对你……”刘燕初顿了顿,“你心里要有所准备。” “我知道。”桑榆上前一步,抱住了刘燕初,“我出宫了,这宫里头你自己当心。” “你是担心沐雨珊?”刘燕初冷了眉目,“我帮你杀了她。” “若是她死了便能解决问题,何至于等到现在。”桑榆摇头,“你当知晓,死了一个沐雨珊,还会有第二个沐雨珊。不是沐雨珊的问题,而是皇帝的问题。“ 刘燕初深吸一口气,“我帮你杀了皇帝。” 桑榆骇然盯着她,当即握紧了她的手,“你疯了?” “我是认真的。”刘燕初笑得微冷。 桑榆摇头,“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 “我帮你解决皇帝,这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到时候拥立晋王登基,你就不必再如此艰难。”刘燕初握紧她的手,“你信我,我就算拼了命,也会护你周全。” “可我不想要一个当皇帝的夫君5;151121779088459。”桑榆神色黯淡,“你不懂,这天下……我是半分都不想再染指。这天下沾我所有亲人的鲜血,只要我站在这皇宫里,都还能闻到属于他们的血腥味。” “进了这皇宫,我便想起了父母亲的惨死,想起了晓云的死状,尸骨无存的何止是他们,还有原来的我。我已经不想再留在这宫里,我痛恨京城痛恨皇宫,只想做个普通人。” “若是李朔想登基为帝,我自然也不会拦阻,但我不会与他在一起。何况杀了一个皇帝,换来的是江山动荡,百姓流离失所,我这罪孽可就大了。” 刘燕初愣了半晌,“那你……是执意要走?” “是!”桑榆点点头,“所以你真的不必再为我做什么,你若要走只管走,这宫里少一个故人对我而言就少一重软肋。” 刘燕初突然笑了,“我是你的软肋吗?” “你是晓云的姐姐,自然也算软肋。”桑榆轻叹,“好好保护自己,若是能离开就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别再回来。” 刘燕初颔首,“那你自己,也得小心。” 桑榆敛眸,出了拢月阁,却发现李勋早就等在了亭子里。 “桑榆,你过来。”他望着她笑。 第五百八十六章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桑榆心中一窒,但面上仍是那一副冰冰凉凉的模样。对着李勋,她早就没有任何的情感可夹杂其中。曾经的枕边人,也不可能当做陌生人。 最熟悉的陌生人,最不愿接触的陌生人。 “你……”李勋含笑望着她,“朕可以把梅园还给你,依旧种上你最爱的梅花,依旧是你原来的宫殿。只要你说出来,朕都会照办!” “你看这湖中的莲花,昔年你甚是喜欢,可惜先帝怕你有危险,不愿栽植。如今朕为了你,将这莲花悉数种下,到了夏日炎炎此处便是花开并蒂,格外好看。” “云华,你喜欢吗?” 桑榆抬头看他,“我喜不喜欢很重要吗?” “自然是很重要。”李勋忙道,“朕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那云华不喜这江山,皇上为何不为我弃之?”她面无表情。 李勋面上一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朕有多辛苦坐上这皇位,旁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云华,别任性。” 爱你的会告诉你,放下一切都要带你走。 虚伪的会告诉你,除了他的江山,别的可以讨你喜欢。 如同豢养的金丝雀,而不是以夫妻的名义,平等共处。 而今只是不甘心在作祟,等着这份不甘心消弭殆尽,她估计就是第二个秦琉璃。 桑榆,没那么愚蠢。 “5;151121779088459你到底想怎样?怎样才能与朕在一起?” 每当李勋问起这话的时候,桑榆都觉得可笑,满心满肺的可笑之极。 她要什么,他难道心里不清楚吗?一遍遍的问,就好像自欺欺人的借口,说得自己有多情深义重,其实呢?其实只是想告诉她,他爱着她,她必须与他在一起。 你所有的不计一切,其实只是嘴上说说。 “皇上到底想怎样,才能放过我?”桑榆面不改色。 李勋绷紧了脸,“朕可以不择手段。” “桑榆不是九尾狐,没有九条命。”她盯着他。 四目相对,是心与心的较量。 “你拿你的命逼朕!”他猛地起身,面上怒色。 “谁逼谁,还不一定呢!”桑榆冷笑,“我要的只是自由,皇上却要死死的攥紧在手心里,这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自由,跟李朔一起走吗?”李勋倾身,俊俏的容脸一下逼近了她。 桑榆眉睫微扬,“难道跟皇上一起困在这四方城里,才算是自由?皇上,你想当这天下第一人,不代表别人也会希望变成你这样。我做够了高高在上的姿态,所以现在……我不稀罕了。” 不稀罕这皇宫,不稀罕这天下,更不稀罕你李勋!! 李勋点点头,“你先回去,朕知道,现在对你而言……太过打击,让你接受朕你也一时间无法面对。”他摆摆手,如同挫败的公鸡。 行了礼,桑榆头也不回的就离开。 “皇上?”袁成一愣。 皇帝今儿倒是放手得很快! “如何?”李勋望着疾步而来的杨云锡。 杨云锡将一个木盒毕恭毕敬的呈上,“里面都备齐了。” “很好!”李勋的手轻轻抚过木盒的表面,俄而冷了眉眼,“你不是说朕在逼你吗?而今朕就是逼你了,你又当如何??” 杨云锡咽了一口口水,“皇上,那这……” “送去吧!”李勋冷笑,“她会很喜欢。” “是!”杨云锡行了礼,托着木盒掉头就走。 桑榆快出宫门的时候,被杨云锡拦下,不解的看了一眼杨云锡递上来的东西,“这是何物?” “皇上说,这是赐给沐姑娘的。”杨云锡不敢多说。 “蝶儿。”桑榆道。 蝶儿行礼,恭敬的接过在手。 沉甸甸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替我谢过皇上!”桑榆放下车帘。 车子渐行渐远,杨云锡面色微恙。 帝王对于女人,惯来只有繁衍的作用,但是这一次似乎已经超出了对繁衍的追求。大概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得到。 男人的征服欲,往往摆在最前面。 打开盒子的那一瞬,桑榆面白如纸。 合上盒子,眉眼间只剩下嘲讽,“李勋,果真是好手段!” 好手段! 蝶儿在外头低低的轻唤,“夫人,没事吧?” “没什么事,就是被狗咬了一口。”桑榆嗤笑,“总不该回头就把狗给咬了吧!” 蝶儿不解。 回到梅苑,李朔还没回来,桑榆也不着急,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今晚,可得忙了。 这不,夜里宫门下钥之后,沐雨珊便悄悄的从皇宫偏门溜出来。 马车早早的等在宫门外,沐雨珊上了车,便直达四合院外。 “在里头。”门口的男子让开一条道。 沐雨珊拉紧了斗篷,尽量遮蔽自身,疾步走进了院子。 灯火昏暗,程来凤焦灼的等在屋子里。 沐雨珊进院子的时候并未见着沐桑榆,连带着晋王府的人,一个都没瞧见。心头寻思着,估计这沐桑榆和晋王为了避嫌,所以才会着底下人处置。 如此倒也更好,更是与她方便。 推开门,程来凤猛地站起身来,瞬间冲到了沐雨珊跟前,“雨珊?” 合上房门,沐雨珊深吸一口气,终于解开了斗篷,让自己曝露在微光之中,“娘!” 她低低的喊了一声,“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口吻冷漠而疏离,没有半点母女情分。 程来凤微微一愣,俄而挤出艰涩的冷笑,“怎么了?只是一段时间未见着,便是连娘都不认识了?什么叫你还好?娘当初受了什么罪,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程来凤摸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当初你丢下我一走了之,我这条胳膊差点废了,还有……如果不是娘命大,这会你就是没娘的孩子。” 倒上一杯水,程来凤似乎很是不满。 对于沐雨珊当初的不闻不问,程来凤满是怨怼之色。 “当初那笔钱,是娘给偷了去赌,如今还要来怪我吗?”沐雨珊眯了眯危险的眸子,“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心知肚明,你更是清清楚楚。” 想起自己在月满西楼吃的苦,程来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拍案而起,“沐雨珊,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是你娘!” 第五百八十七章 杀了她 沐雨珊不做声,看着那怒容满面的女人,浑然不觉得这便是自己的母亲。身为母亲,这么久不见,不是该先问一问女儿去了哪儿,遭遇过什么吗? 可是程来凤呢? “看你这身打扮,想必又是找了哪家的富贵公子。沐雨珊,你别以为自己榜上了大户人家便能将我甩了。我是你娘,到死都是你娘。”程来凤哼哼两声。 沐雨珊不动神色的坐下,眉目间晕开淡淡的凉薄之色,“娘,你不是该问问我,遭遇过什么吗?跟你分开之后,我又是什么下场。” “看你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可问的。”程来凤翻个白眼,顾自倒上一杯水喝着,“对了,既然那么有钱,什么时候能把娘也接过去享享清福?你要知道沐桑榆那死丫头,诚心跟我们作对的。” “娘落在她手里着实没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跟闺女吃香的喝辣的,好歹你才是娘亲生的。雨珊啊,娘生你的时候难产,差点把命都丢了。” “所以说,你这条命是娘捡回来的,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自己飞黄腾达了,便是连娘都不要了。若是如此,娘可不答应。” 沐雨珊深吸一口气,“娘不答应又能如何?” “如何?”程来凤冷笑,“我这要是闹起来,你也没有好下场,不是吗?” 沐雨珊看了她一眼,不语。 程来凤继续道,“当然,娘又不是傻子,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娘只希望雨珊你能想清楚,娘又不会害你,咱们可是亲生母女。” “想当初,可是娘带着你来的京城进了晋王府。也亏得我这厢给你打点,你才能认识不少京中的达官贵人,才有你今日的荣华富贵。做人不能忘本,所以……” 沐雨珊干咳一声,“所以我一定会好好的报答娘的养育之恩,娘若是缺什么,只管与我言说便是。” “所以!”程来凤打断了沐雨珊的话,“我说了那么多,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我说过要你的钱了吗?我需要的是与自己的女儿在一处。别想丢下我,我可不会因小失大。” “娘!”沐雨珊凉飕飕的望着她,“你想过没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如今就算我已经是别人的女人,那你呢?你听过丈母娘跟着一起过门的吗?” 这倒是没有。 程来凤被堵了话,一时间还真的说不出5;151121779088459来。 “既然没有这理儿,你就好好的待在晋王府,沐桑榆不会亏待你。来日我回到晋王府,也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你莫要在无理取闹。”语罢,沐雨珊起身。 她不能离开皇宫太久,是以得早早的回去,免得叫皇帝知晓而惹出祸端。 程来凤急了,当即拦住了沐雨珊的去路,“你不管我了?你真的要把我留在沐桑榆手里?当初说好的荣辱与共,富贵同享,怎么……当了富贵人家的姨太太,便连娘都不顾了?” “沐雨珊,你是我生的,你竟然敢连娘都不要,真是白眼狼没良心!” “没良心?”沐雨珊呼吸微促,“你知不知道,当初就因为你好赌成性,被苏娴抓住了把柄,签下那借据害得我被送入了青楼妓馆。你知道我遭受了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荣华富贵?呵呵,没有我,你能享受这荣华富贵吗?能活到今时今日吗?我是你女儿,可你何时把我当成女儿?在你眼里,我只是你牟利的机器罢了!” 语罢,沐雨珊继续往前走。 “啪”的一声脆响,程来凤动了手。 响亮的耳光直接把沐雨珊掀翻在地,沐雨珊还真的蒙了,跌坐在地上半晌没回过神来。 等着她脑子醒过少许,只见着程来凤颐指气使,指着她的脑门破口大骂,“老娘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你却要忘恩负义自己一个人享福。” “沐雨珊,你就是个白眼狼。你一出生我就该把你掐死,省得你活在这世上气我。呵,进青楼妓馆又怎么样?那是你活该!何况你早就不是完璧之身,睡一个是睡,睡两个还不是一样?” “到了这一步,你还以为自己是沐家的千金小姐呢?我可告诉你,今儿你要是不答应带着我享福,硬是要把我留在这沐桑榆的手里,我就打死你。” “反正你是我生的,就算把你打死了又能怎样?” 瞧着站在自己跟前,双手叉腰,一脸凶神恶煞的程来凤,沐雨珊慢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 袖中双手,微微蜷握。 眉目微垂,她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垂在脸上,微光中实在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神色。 “为何不说话,是觉得理亏?”程来凤冷哼两声,“既然知晓理亏,好好的照着我的话去做,我自然不会害你。你那些事儿,我都会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沐雨珊捂着自己刺辣辣的脸,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我还能有什么事,能落人话柄?” “比如说,你在晋王府跟苏娴联手办的那些勾当,还有你跟卓君御的事儿。”程来凤笑得凉凉的,“别人不知道,知女莫若母,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要想堵住我的嘴,让我别把这些事抖落出来,你就最好……唔……” 身子一晃,程来凤骇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跟前的沐雨珊。 俄而,那双眼睛里逐渐挤出了惊惧之色,“我是你娘,你怎么敢……” 刀子刺入身体,鲜血染红了手背。 程来凤一双眼珠子瞪得斗大,她张着嘴似乎要喊什么,却被沐雨珊快速捂住了口鼻。 慢慢的将程来凤摁坐在凳子上,沐雨珊快速抽出刀子,顷刻间鲜血飞溅。 瞧着自己满手的血腥,沐雨珊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反倒是多了几分欣赏的意味。冷漠的将刀子上的血,擦在程来凤身上,沐雨珊的唇角微微扬起极美的弧度,笑得如画绽放。 她甚至觉得此生,从未像今日这般如释重负过。 第五百八十八章 自作孽不可活 看着浑身是血的母亲,沐雨珊没有愧疚也不痛苦,只是觉得痛快。 她觉得这一刀,早就该捅了。 如果在被赶出晋王府之前就下手,自己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沐雨珊徐徐取了斗篷,慢条斯理的穿上,将自己重新笼在黑暗中。 最后看一眼趴在桌案上,只剩下一口气的程来凤,“娘有所不知,让人闭嘴最好的方法就是死!你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所以这笔账我得先从你的身上算起。” “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活着,好好享受你给我带来的耻辱和荣耀。黄泉路上还望母亲走慢点,我很快就会让沐桑榆下来陪你。” 语罢,沐雨珊开门出去又小心的合上房门,然后快速离开。 因为桑榆和李朔并不在,连延辛也不在,是以谁也没注意到屋子里的动静。 沐雨珊快速回了皇宫,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身上的血迹清洗得干干净净。 掐算着时间,皇帝这会应该还在御书房处理公务。 事实上,李勋真的算得上是个好皇帝。日理万机,事无巨细一一都是亲力亲为,对于百姓疾苦也都是给予恩赐,是百姓口中的明君,圣君! 但在后宫眼里,李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 对待自己恩宠过的女人,李勋从不留情。 从秦贵妃,到贤妃到丽贵妃,还有漪澜宫里永远不得外出的林贵妃。哪个不是恩宠到了极致,又从巅峰摔下,最后碾落成泥,被李勋弃如敝履?? 沐雨珊坐在浴桶里,瞧着滑如凝脂的手,瞧着自己纤细的胳膊腿,眸中水光潋滟。 她想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许是想得入神了,饶是李勋进门也未能察觉,等着她察觉过来,李勋已经走过屏风站在她的跟前。 心下一怔,沐雨珊急忙起身想要行礼,可这刚一站起来便惊觉自己身无片缕。 于是乎一副姣好的胴和体便呈现在了李勋跟前,微光中莹润美好,是男人都受不住。何况李勋已然是个皇帝,在他的潜意识里,后宫所有的女人,都是属于他的。 不过是附属品,一种可有可无的物件。 当然,桑榆除外。 但眼前的人不是沐桑榆,却像极了沐桑榆。 吃不着肉的时候,画饼充饥也是极好的。 猛地将沐雨珊打横抱起,梨花带雨的脸上,浮现出娇羞与害怕的神色。点燃的是男人的征服感,于是乎这床笫间的风云际会,便是如此的难以言表。 如今这宫里头正在选妃,多的是容颜娇俏的女子,然则若真的要选会伺候人的,估计还得是这沐雨珊。青楼有青楼的好处,能拿捏住男人的软肋,知道男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沐雨珊那柔软的身子,胶着的让人承受不住。 李勋低眉望着承欢在身下的女人,满脑子都是沐桑榆与傅云华的脸。 交替着出现,逼得他有些抓狂。 为什么他已经服了软,她却还要离开他!!! 狠狠的刺透,狠狠的驰骋,脑子里的疯狂化作身上的癫狂,是谁的放纵成全了谁的幻梦? 事毕,李勋躺在床榻上,眸色倦怠的盯着床顶,叫人瞧不出真实的神色。 沐雨珊作势缠了过来,“皇上?您怎么了?” “滚!”李勋有气无力。 “皇上?”沐雨珊愣住。 这才刚刚做完…… “朕说第三遍的时候,就是你人头落地的时候。”李勋闭上眼睛,“滚!” 沐雨珊狼狈的卷起自己的衣服,灰溜溜的滚出去。 他是帝王,生杀在握,她哪敢惹他生气。 左不过这笔账,终是要算在沐桑榆的身上。凡是沐雨珊身上都遭受的凌辱,都必须加注在沐桑榆处。若不是她,又怎会有今日的她。 袁成在外头轻叹一声,瞧着一旁默不做声的杨云锡,各自微凉。 这事儿不容易解决,但……终是要解决的。 晋王与帝王,且看成王败寇,鹿死谁手??! 翌日天明,李勋依旧衣冠楚楚,有些东西藏在黑暗里,是不该被人看见的。 沐雨珊还是沐雨珊,李勋仍是李勋。 晋王府已经开始准备成亲的事情,沐桑榆则在梅苑里待着,仿佛是与世隔绝。 偶有向阳宫卓太后传召,然则桑榆多数以借口婉拒。她实在是不想再入宫,免得万一再见李勋,徒添烦恼。这梅苑里虽然冷清,却是安静得正合她意。 午后融融日光,洋洋洒洒的落在她身上。 靠着软榻半躺着,袖子半捋着,露出一截皓腕在外。 一旁有黄卷落在手边,看书的人儿长长的羽睫半垂着,这会已经睡着了。 李朔欣欣然的进门,见着此情此景当即示意延辛别动,让底下人都悄悄退下。顾自压低了脚步声上前,李朔俯下身子,瞧着这张熟睡的容脸,小心的为她掖好毯子。 许是睡得浅,他的举动终是惊了她。 桑榆蹙起眉头,眼睛破开一条缝隙,见着眼前的李朔,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淡淡的道一句,“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李朔坐在软榻边上,趁势将她捞起就在自己的膝上坐着,伸手拦着她纤细的腰肢,眉心一皱,“最近又瘦了一些。” 她翻个白眼,“你哪回不是这样说?分明是胖了一圈,还敢拿瞎话哄我,该打!” 说着,便真当就这他的胸口给5;151121779088459了一记软拳。 他紧握着她的手,“不怕把你自己打疼了?” 她噗嗤一笑,就此作罢! “言归正传,昨儿个夜里的事儿,都知道了吧?”李朔道。 桑榆敛了眸,垂头吐出一口气。 “没想到吧?”李朔捏起她精致的下颚,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她挑眉,“那我呢?”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便是他的答案。 她无奈的笑笑,终是说不出话来。 他这眼中的温柔似水,已然胜过人间种种,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 “所以,算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她轻叹。 第五百八十九章 终是赢不了你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虽然程来凤的确是该死,但终究不该死在沐雨珊的手里。 沐雨珊连自己的母亲都杀,李勋若是知晓,定然不可能再给与她一分一毫的信任。李勋是谁,满腹算计,怎么可能让一个连生母都杀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就算真的留下,也只是有其实特定的利用价值罢了! 婚期很近,毕竟李勋不想夜长梦多,李朔也不想再在京城里待太久。 一场算计下来,大家都各退一步。 外人瞧着,这婚事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卓太后却担心得寝食难安。 “这要是真的成了亲,哀家的桑榆该如何自处?”卓太后觉得不行,还是得让沐桑榆入宫,晾着那李朔才是。 口口声声的矢志不渝,怎么到了这会就变成怂包了呢? 长安轻叹,“太后娘娘,您这是作什么呢?饶是嫁给了晋王殿下又如何?好吃好喝的待着,总不亏待便是了。事儿没太后娘娘想的那么严重,沐姑娘是个聪慧之人,想来早就良策。” 是吗? 卓太后还是不信。 自家的闺女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她哪里还能坐得住。 恰逢漪澜宫那位要生了,这宫里宫外开始闹腾,卓太后便请了桑榆入宫,说是想让臣妇帮帮忙,这漪澜宫的林贵妃毕竟身份特殊,寻常人也不敢接近。 好在桑榆是晋王的女人,晋王当初铲除林家有功,所以并无大碍。 深吸一口气,桑榆瞧了一眼风尘仆仆的鬼医和梭赢,无奈的松开了夕阳,“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入宫一趟。” “姐姐,夕阳陪着你。”夕阳赶紧擦眼泪,这马不停蹄的回来,才刚见上一面,就闹出这些幺蛾子,真叫人不省心。 “我随你去吧!”梭赢轻叹,“既然是生孩子,你饶是不死不救也是不方便,男人终究是男人。” 桑榆点点头,这点她表示赞同。宫里头女人的娇贵和外头是不5;151121779088459一样的,所以还是梭赢比较方便一些。夕阳和鬼医一道被打发去照顾孩子,近段时间不许出现在桑榆身边,以防事情有变。 收拾了一番,桑榆便带着梭赢和蝶儿入宫。 蝶儿是晋王府的人,入宫倒也没什么可惹人怀疑的。 倒是梭赢,还得带着皮面乔装打扮一番,弄成女医的模样入宫。 桑榆倒也不是第一次来漪澜宫,这宫里哪处角落是她不熟悉的? 左不过偌大的漪澜宫,可侍奉的宫女却是少之又少。 只是门口守着,寝殿内还有几个,外加宫里的婆子在接生。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圈,尤其是身子不好的女子,比如林含雪。 因为遭受灭门之祸,心里头郁结难舒。 此后日思夜想,这孩子便无法撑到足月生产。 早产,对于这个年代的女人和孩子而言,几乎是九死一生。 林含雪没有多少气力,一张脸完全脱了血色,躺在床榻上咬得唇瓣都出了血。可这孩子进入了产道,却始终出不来。 婆子在边上干着急,不断的喊着“别睡”、“用力”的话。 可人到了疲倦的时候,只想闭上眼睛。 好在,女人的母性意识在意识中占据了最上峰。 “林含雪。”桑榆上前一步坐在了床边上,“林含雪。” 林含雪睁开眼睛看她,实在是使不上劲了,只能死死的紧咬下唇,憋着一口气。渐渐的,她终于看清楚了,是沐桑榆! “傅云华!”开口,却是这三个字。 桑榆微微一怔,俄而保持了缄默。 不承认,也不否认。 “终究,还是赢不了。”她低低的说着,浑身上下就跟泡在水里一样,被汗水打湿。 凌乱的发,湿漉漉的贴在面颊上。 这一刻,桑榆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生孩子的时候,竭尽全力,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 最后……陷入了昏迷之中。 眼前的林含雪,似乎也有这种可能。 “我带了大夫。”桑榆瞧了梭赢一眼。 梭赢二话不说从药箱里拿出了药,快速塞进了林含雪的嘴里,“吃下去,才能有力气把孩子生下来。” 林含雪看了桑榆一眼,听话的把药吞了下去。 “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太后娘娘说了,这个孩子她会亲自教养。”桑榆握着她的手。 林含雪突然哭了,狠狠的点了点头。 药吃下大概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林含雪便有了气力,终是拼尽了全力把孩子生下来。是个皇子,身上有些淤青,好在有梭赢为其续命,勉强让孩子活了下来。 孩子哇的哭出声之后,梭赢才算松了一口气,“这孩子日后怕是会身体虚弱,要好生养着才行。” 林含雪笑了笑,只是盯着桑榆没敢说话。 梭赢知情识趣的领着人退出去,待会再来收拾血房。 “我没想到,此生最是落魄的时候,遇见的却是你。”林含雪气息奄奄。 桑榆拨开林含雪脸上的乱发,“都是当母亲的人了,别胡思乱想。”语罢,桑榆起身去关上窗户,“月子里不能受风,也不要哭,免得以后落下病根。” “这月子病,最是了不得,无药可治又死不了,能折磨女人一辈子。没人疼的时候,自己疼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人真当是世上最傻的傻子。” “为那些不值当的人伤了身子,又不会有人疼你,临了还是你自己受罪。你说你这厢九死一生的为他生孩子,他却没有一点动静,还算个男人吗?丈夫,父亲,哪一处是他能胜任的责任??” 一回头,桑榆骇然愣在原地。 源源不断的血,从被窝下渗出来,一点点的晕染开来。就好像拢月阁外头的湖水,泛起圈圈涟漪,蔓延至整个床铺。 桑榆慌了,是真的慌了。 “来人!来人!”她猛地往外跑。 “来人!出血了,出血了!!”桑榆歇斯底里的喊。 梭赢第一时间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掀开了被子。 被褥底下,林含雪的双腿已经被鲜血浸染,整个人如同泡在血水里一般。 血色鲜红,刺目骇人。 “血崩了。”梭赢回头看了桑榆一眼,快速取了药作势要塞进林含雪嘴里,“能止血。” 哪知…… 第五百九十章 唯有我死了,他才能活 林含雪似乎并不想自救,唇角带着笑,将嘴里的药吐了出来。 桑榆错愕的盯着她,“你不要命了?” “比起我自己的命,我更在乎孩子的命!”林含雪眸光微散,“你是从宫里走出去的,最是了解他的脾性,你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桑榆岂会不知。 梭赢不懂,“母子平安不好吗?这药……” “你先出去吧!”5;151121779088459桑榆看了梭赢一眼。 梭赢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命只有一条,若是此刻不惜命待会便是想让她救,她都救不了了。她不是大罗神仙,没有回天之术。 关上寝殿的门,桑榆凝眸看她,“凉薄之人,对谁都是无情无义。饶是你送了命又如何?” “傅云华。”林含雪道,“你是傅云华,对吧!” 桑榆不语。 “他其实早就猜到你了,我也早就猜到,他心里藏着的那个人便是你。铲除了梅园的所有梅花,他却独独留下了我这儿的一株梅花树,为的就是缅怀于你。”林含雪娓娓道来。 “我不是在为他说情,我只是在告诉你,他对你的势在必得,你未必有能力躲得开。” 桑榆望着她,“而今你说这些作甚?” “你说过,太后娘娘会亲自教导我的孩子,我希望你不是在骗我。”林含雪期许的望着她。 桑榆苦笑,“你都快死了……” “唯有我死了,我的孩子才能活。”林含雪笑得艰涩,“沐桑榆,其实我很羡慕你。上辈子得帝王痴心一片,如今又得晋王殿下矢志不渝。你说你的命,怎么就这样好呢?” 桑榆蹙眉,“帝王痴心?便是那梅园的尸骨无存吗?若这便是你所歆羡的痴心一片,我宁可不要。林含雪,就算你死了,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自古无情帝王家,他既然能杀了秦贵妃杀了慕容玉儿,自然也不在乎你。林含雪,不管你信不信,他对我而言兴许有爱,但绝不是真情挚爱,不过是得不到罢了!” 想了想,桑榆瞧着掌心的药,“你确定要舍弃自己的性命?孩子不能没有母亲,若是没了娘,孩子以后会受人欺负,你难道能忍心……” “我对他最好的责任,就是死。”林含雪瞧着她掌心里的药,“傅云华,死亡会消磨一切,也会带来重生。我是罪臣之女,只要我活着一日,那些人就会把眼睛放在我的身上。” “唯有林家斩草除根,才能有我儿子的重生。我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喜乐,所谓的帝王之位和富贵荣华,其实都没什么重要的。” 她定定的看着沐桑榆,面如死灰的张了张嘴,“可惜我明白得太晚。” 语罢,她冰凉的手,轻轻覆上了桑榆的手指。 桑榆红着眼眶,看着她一根一根的把自己的手指合成拳头。 掌心里捏着药,却遇见了一个等死的母亲。 明知可以活,偏偏要寻思。 “终是,你自己的选的。”桑榆哑着嗓子,看着那冰凉的手滑落在手边。 惨白的容脸,渐渐冰凉的体温。 生儿育女本该高兴,毕竟是自己血脉得到延续。可现在呢?明知道该死,却还是要生,生了之后呢? “总以为自己为孩子的牺牲是最好的,可你问过他没有?他要不要你的牺牲,愿不愿意接受你的牺牲?父母之爱,为之计深远。这话是没错的,错的是你们从不问他们,要的是什么。” 桑榆徐徐起身,“为你好,为你好……真的好吗?” 手中的药咕噜噜滚在地上,桑榆开门出去。 梭赢迎了上来,“如何?” “走了!”她显得很平静,梭赢这才放下心来。 “你别难过。”梭赢跟在桑榆的身后,担虑的望着她。 “我不难过,她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桑榆轻叹,凝眉望着自己的手。只觉得手背上还残留着属于林含雪的冷温,叫人心里膈应得慌。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梭赢低头,“孩子还那么小……” 桑榆回头看她,“我那么小的时候,你想过我可怜吗?” 梭赢为之一振,竟是默然无语。 “连自己的女儿都顾及不到,还想着外人有多可怜,这世上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么多无病呻吟的人,才会有那么多的可怜之人。知道自己可怜,就不该生孩子。”桑榆言辞激烈。 “生而不养,自以为是的牺牲和为你好,你们想过孩子的心里吗?换做是我,我宁可跟着父母吃糠咽菜,也不愿意无父无母的活一辈子,任人欺辱的时候连个娘亲的拥抱都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所以不配得到娘亲的垂爱,不配拥有父母之爱。” “不是这样的!”梭赢想解释,却只剩下词穷。 桑榆头也不回的离开,梭赢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回过神来。 不当娘不知父母恩,不是怨恨,只是觉得委屈。 作为女儿的委屈! 对着自己的母亲,偌大的人也会变成长不大的孩子,会耍脾气会耍性子。 你对着外人试试! 不过欺负她是你娘,舍不得骂你罢了! 宫道上,卓太后拦住了桑榆的去路,“这么着急作甚?如今便出宫吗?” 桑榆行了礼,“贵妃娘娘血崩不治,所幸诞下了小皇子,太后娘娘可去看看。” “皇帝呢?”卓太后问。 桑榆摇摇头。 皇帝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仿佛那个为了生孩子而不顾生死的女人,是个素昧平生的外人罢了!外人还知道拔刀相助,这比外人还要不如。 “罢了!”卓太后一声轻叹,“你也别急着出宫,哀家备了午膳,你陪哀家吃顿饭再出去吧!” 桑榆微微一愣,“太后娘娘?” “哀家老了,喜欢年轻人在身边的感觉。”卓太后盯着她,如同慈祥的长辈,目光微煦。轻轻握住了桑榆的手,卓太后眉目微凝,“手怎么这样凉?是冷了吗?” 说着,赶紧解下了自己的披风,亲手覆在了桑榆身上。 “奴婢不敢!”桑榆当即跪地。 “傻丫头。”卓太后搀着她起来,“哀家老了,以后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你们好好保重,哀家才能放心。”也不去那漪澜宫了,牵着桑榆就往向阳宫而去。 桑榆回眸看着一脸懵逼的梭赢,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梭赢没想明白,这太后……怎么回事??? 第五百九十一章 我想为你做点事 进了向阳宫,卓太后仍是很热情,一遍遍的给桑榆夹菜,如同上次那样。 甚至于看桑榆的眼神都是暖得吓人,有时候桑榆只是出神摸了一把殿内的物什,临走前这东西肯定会出现在她马车上,连人带物一道带回梅苑。 桑榆觉得哭笑不得,这卓太后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幼稚,如同孩提一般带着几分任性的意蕴。 漪澜宫那头的事儿,谁都不关心,好像跟谁都没关系。 一个贵妃死了,就只是被草草的收敛,进不去祖坟,上不得宗祠。 而贵妃所生的小皇子,若不是有卓太后守着,怕是也要活不下去的。 从始至终,皇帝李勋都不闻不问。 女人你可以不爱,可孩子总归是你亲生的吧?? 凉薄至此,不得不叫人唏嘘。 吃了饭,卓太后又拽着桑榆拉家常,其实很多话都不适合这位母仪天下的老太后说,但……她就是这么说了。桑榆的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只是盯着眼前的卓太后,想着宫外的慕守业。 慕守业说……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桑榆定定的望着她。 “怎么了?哀家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卓太后慌乱的抬袖擦脸,“哀家是不是……” “没有!”桑榆摇头。 卓太后笑得有些勉强,“是不是哀家太多话,所以你不太高兴。那哀家不说了,你来跟哀家说说话便是。哀家喜欢听你说话,不管你说什么都没关系,哀家保证不会生气。” “真的?”桑榆问。 卓太后连连点头,殿内也没有外人。 桑榆抿唇,眸色沉沉的盯着卓太后,问了一句,“太后娘娘知道慕守业吗?” 心头咯噔一声,卓太后面露难色,“你……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慕守业心系太后娘娘……”桑榆顿了顿,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眉心突突的跳,卓太后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你遇见了慕守业?他同你都说了什么?是否说起了哀家?桑榆,你莫要听信谣言,哀家不会害你,哀家……待你是真心的。” 桑榆歪着头看她,“奴婢为何要怀疑太后娘娘会害奴婢呢?” 卓太后当即握住了桑榆的手,“慕守业此人心狠手辣,所以你最好离他远点。若是李朔保护不了你,你便入宫,哀家会保护你。哀家就不相信,宫里那么多御林军守着,还防不住一个慕守业。” “为何慕守业要害我?”桑榆苦笑,“不过他心狠手辣倒是真的,当初怕我逃走,还给了我一刀。” 卓太后骇然,当即拍案而起,“什么?他敢伤你?” “伤我又如何?不过是素不相干之人,他有他自己的目的,我有我的执着。”桑榆淡淡然的说着,尽量忽略卓太后脸上的情绪变化。 忽而激怒,忽然悲凉。 一张脸,写尽了人间百态,喜怒哀乐。 卓太后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那该是怎样?慕守业说,他可以放下恩怨放下所有的一切野心,只有一个要求。”桑榆望着她,“带你走。我不知道这所谓的走,是活着离开,还是与你生死同穴。” 卓太后眼眶圈红,“桑榆,哀家……哀家对不起你,可哀家也是没办法,哀家真的不知道,哀家若是知道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情绪失控,不断的急促呼吸,“慕守业为什么要伤你?他难道不知道你是谁吗?那颗血红珠子……哀家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哀家也明白就算倾尽一生都无法弥补你的缺憾。” “是哀家对不起你,哀家原想着让你留在宫里5;151121779088459,可哀家不能那样自私,不能只想着自己。所以哀家想成全你和李朔,可哀家如今已无实权。” “桑榆,你别恨哀家,哀家只想当个好母亲……” 说到这儿,卓太后快速擦去脸上的泪,“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你的那枚珠子,已经被慕守业捏碎了。哀家、哀家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那是慕守业当年所赠。” 血珠子本为一对,此后各自天涯。 “生下孩子之后,哀家便把珠子放在了孩子的身上,所以……所以……” 桑榆徐徐起身,眸色微冷的盯着眼前语无伦次的卓太后,“你的意思是……”她自指,“是你和慕守业,你们两个未婚私生?” “当初我已经决定要跟他走,可他突然失踪了,我没有法子……”卓太后潸然泪下,“只想着好好的抚育你成人,谁知道你一出生,家里人就说你死了,把你拿出去埋了。” 她抓住桑榆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哭泣着,“哀家若是知道你还活着,怎么可能舍弃自己的亲骨血?他们骗了哀家一辈子,骗得哀家好苦。” “桑榆,哀家对不起你,哀家……哀家不是个好母亲,可哀家正在努力的做个好母亲,哀家要补偿你。” 说到这儿,卓太后已经泣不成声。 难怪慕守业不要天下,如今只要一个卓太后。 先帝的宝藏不要了,这大齐的天下也不要了,只要一个后宫的太后娘娘。 原来……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桑榆其实没多少感觉,只是突然间冒出了两个娘,一时间还真是有些无法接受。 一个梭赢,乃是傅云华生母。 一个太后,却是沐桑榆生母。 两个失去女儿的娘亲,在努力的挽回自己的女儿,而这个失去了父母的孤儿,却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原以为失去了一切,顷刻间又收获了一切。 “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是怕你以后不会再入宫了,所以……”卓太后慌乱到了极致,“你莫担心,以后只要是你不想做的事情,我都不会勉强。” “我会去求皇帝,让他取消赐婚,让你做李朔的晋王妃,到那时……” 她作势就想往外走,却被桑榆一把握住了手腕,“别去。” 卓太后微微一愣,“我只想为你做点事。” 一个母亲,为女儿谋幸福的那种事。 第五百九十二章 傅云华,你到底是肯还是不肯 桑榆冲她摇头,“不必去了,皇帝不会答应,而且这本就是皇帝授意的,你去了不正是告诉皇帝,我与晋王很在乎这些吗?” 卓太后愣了半晌,果真是关心则乱。 “罢了!”桑榆敛眸,“我先走。” “桑榆!”卓太后拽着她的手不放,“你、你是不是此后都不会再回来了?哀家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哀家知道错了,你能不能给哀家一个机会?哀家……” “桑榆斗胆,敢问太后娘娘要一句实话。”桑榆盯着她。 卓太后连连点头,“只要你问,我定是实话实说的。” “太后娘娘想不想出宫看看?”她问得很是婉转。 卓太后也不是傻子,桑榆这么问,自然是有所缘故的。之前提到了慕守业,如今又问了这样一句,无疑是在问她,愿不愿意离开皇宫。 “若我说我愿意,你会原谅我吗??她问得很是小心翼翼。 桑榆深吸一口气,“你考虑,我也考虑。” 临了,终是相顾无言。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卓太后对沐桑榆满怀愧疚,而桑榆对卓太后亦是愧疚在心。 她本为傅云华,却占据了沐桑榆的身子,所以这原谅不原谅的,早就显而易见。她没资格替桑榆做主,但……很想弥补对沐桑榆的亏欠。 这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是能把对沐桑榆的亏欠,付诸在卓太后身上,未尝不是好事。 年轻的时候被权势所困,如今老了理该颐养天年,过她想要的生活。 从向阳宫出来,梭赢担虑的望着桑榆,“你脸色不太好,卓太后对你说了什么?可是起了疑心?” “她是沐桑榆的母亲。”她说得很低,“换句话说,我突然间多了很多娘。” 梭赢先是一愣,俄而欣喜若狂,“你说……娘?” 桑榆眯了眯眼眸,“你若不愿,可以换个人来当。” 语罢,她头也不回。 宫道尽处,又是那冤魂不散之人堵住了去路。 梭赢刚要上前,却被桑榆一把摁住,“这是皇宫,不许轻举妄动坏了我们的计划。” “那你要小心点!”梭赢面露警惕之色,“我最可不想换个女婿。” “他是来要结果的。”桑榆挑眉,徐徐上前行礼,“奴婢参见皇上,吾皇……” 还不等她说完,他一把将她拽起,扯着她的手腕就朝着梅园去了。 “你干什么?”桑榆挣扎了一下,奈何他握得生紧。回头看了梭赢一眼,示意她切莫轻举妄动,否则真怕她会一生气而闯出大祸。 皇宫,不比大漠。 没有那份驰骋的畅快与自由! 进了梅园,桑榆微微一愣,骇然望着一夜之间被重新栽植的梅花树,当即站在原地没能迈开腿。 “你看,这又恢复成你原来的样子了。”李勋显得很是兴奋,“是不是很好看?你最喜欢的梅花树,如今朕一株不少的都搬回来了。” 桑榆回过神看他,“皇上就是让我来看这些?” “你不喜欢?”李勋蹙眉,“那你说说看你喜欢什么,只要你说得出朕一定做得到。” “皇上这是讨好我吗?”她扭头看他,“觉得把景物恢复,就能带着我回到从前?皇上到底知不知道你与我错失的是什么?” “你不说,朕如何知道?”他握着她的手,“朕只知道要留下你,不惜一切的把你留在身边。这些日子朕想得很清楚,没有的那些时候心里是怎样的煎熬,朕不能再失去你。” 桑榆摇头,“人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只有回不去的过去。李勋,错就错在当初你不珍惜,你从未信任过我,继而错失了我全部的人生。” “改头换面重来,不代表连你跟我之间还能重来。傅云华死了就是死了,你无法体会我自焚在梅园时候的绝望。攒够了绝望,就该消亡。” “不是这样的!”李勋抱紧了她,“云华,你听朕说,朕当初也是迫不得已。” “所以迫不得已的牺牲了我。”她挣开他,“李勋,你还要不要脸?如果我当初被烧死了,你还有机会说这一句迫不得已吗?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在你身上,我摔了太多的跟头,再也摔不起了。” 梅园门口都被守着,桑榆只能继续往前走。 李勋跟在其后,还从未见过他像今日这般锲而不舍的模样。 桑榆觉得满心嘲讽,唯有到了这一日,他才知道珍惜,可那又有什么用?傅云华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回来。 站在正殿门前,桑榆抬头望着上头被擦得油光锃亮的匾额,心头微冷,这东西对她来说有什么用? “你真的不愿意再回到朕身边?李朔就那么好吗?即便他都要娶沐雨珊了,你还舍不得?他如今跟朕有什么区别?朕虽然三宫六院,可朕会把后位给你,他呢?至死都给不了你正妻的位置。”李勋站在她身后。 桑榆回头,“你为什么会让我当皇后?是因为我孑然一身,饶是专宠于我也不会有外戚之患。你怕重蹈慕容家和卓家的覆辙,才会选择我这样的身份。” 李勋不语。 桑榆继续道,“你我之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你如今在想什么,打量着还能瞒得住我吗?” “你若是真要这么想,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李勋绷直了身子,“既然如此,那咱们来谈谈条件吧!当日给你的东西,可都看见了?” “若是我不答应,皇上就会颁旨赐罪?”桑榆冷眼看他。 “你说呢?”李勋抬步走进殿门,“证据确凿,如果不是朕刻意的把折子压下来,你觉得李朔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你跟前5;151121779088459?” 干笑两声,桑榆紧随其后,“你在逼我?” “就当是朕在威胁你。”李勋坐定,“到了这一步,朕还能怎样?朕要留住你,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你不是在乎李朔吗?那朕,就用李朔的命交换你的下半生。” “朕最后问一句,傅云华,你到底是肯还是不肯?” 第五百九十三章 榆妃娘娘 这已经是很明明白白的威胁,当着她的面,拿李朔的命去威胁。 威胁她的后半生,都要困锁在这宫里,与他生死一处。 李勋说,“朕此生得不到的,他也别想得到。朕知道你爱他,可那又如何,朕还是喜欢你。朕要留着你,慢慢的折磨你,直到有一天你知道自己错了,折下你尊贵的膝盖,跟朕认错。” “所谓的真心相爱,那是因为有朕的成全,因为手中有权有势。云华,你是从宫里出去的,难道还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朕当初无权无势,所以不得不牺牲你。而现在李朔也将面对如此境地,你觉得他还会在乎你宛若当初吗?云华,你别太天真了,男人都是一样的。” 桑榆冷眼看他,“先江山后美人,先牺牲后追悔,你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李勋笑得凉凉的,“既然你都清楚,那朕就不多说了,选择的权力交给你,看你到底选朕还是选他。这条路,是回不了头的。” 桑榆垂5;151121779088459眸,站在那里没有吭声。 李勋继续道,“云华,朕待你是真心的,哪怕是成了李朔的女人,朕也不会介意。毕竟当初朕占据的是你傅云华的整个人生,所以现在……就当是朕弥补李朔的战国功勋。” “你拿我当嘉奖?”她一愣。 “以后就不是了。”他倒是反应快。 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是厚颜无耻得很! 桑榆看着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如此卑劣的小人?昔年的光明磊落与温润如玉,原来都是装出来的。不过这也好,如此交易才算心安理得。” “你答应了?”李勋看着她。 桑榆苦笑,“能不答应吗?我爱李朔。” 他的脸,瞬时黑沉了下来。 “李勋,成交。”桑榆坐了下来,“但我也有个前提,在此之前,我不希望再看到你。” “就那么恨我吗?”他问。 桑榆摇头,“恨不恨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如今您是皇上,奴婢哪敢恨您?” 李勋起身,仿佛是恼羞成怒了一般,疾步离开。 梭赢从外头闯了进来,“怎么回事?外头重兵防守,这是皇帝不让你离开吗?” “我留下来了。”桑榆看着她,“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后悔终身。不过没有心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有心慈手软的时候。” 说起这个,桑榆苦笑一声垂下眉眼,“终是彻底的没了。” 连最后的耐心和一点点余热都覆灭了,自然什么都没了。 “你要留下吗?”梭赢问,当即环顾四周,“此处……” “此处原是我的地方,是云华公主的住所。”桑榆缓步往外走,“我带你去走走,让你看看我昔日住的地方是如何的富丽堂皇。” 可这宫里的地方,不管怎么富丽堂皇,所到之处都是冷的。 冷飕飕的,就算站在阳关下,那冷风也会不断的往衣服领子里灌。 “看吧!”桑榆走进了寝殿,“我在这里长大,就在外头的梅园里死去。绕了一圈,兜兜转转的还是没能走出去,你说可笑不可笑。” 梭赢望着她,眸中微红,“是我害了你。” “谁都没有害我,是情爱伤我,此后又是情爱救我。”桑榆瞧着梳妆台上如旧的一切。 李勋也算是有心,所有的东西都照着最初的样子摆放着,全然没有违和感。他都还记得当初的事情,可见这一次是真的铁了心。 可是杀了人之后,却来弥补,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桑榆瞧着熟悉的一切,“这里做得越像从前,我只觉得越对不起父皇,只会更加难受。所以你对别人的好,还得看看别人愿不愿意接受才是。” 她意味深长的盯着梭赢,“自以为是,往往适得其反。” “我……”梭赢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需要你付出,也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什么。既然活不长久,就好好的活着。傅云华有皇后疼爱,已经足矣。而如今沐桑榆,需要母亲。”她说得很轻,但言辞清晰,没有半点犹豫不决和冷戾之色。 梭赢一愣,“你是说……你肯原谅我?肯认我了?” “原不原谅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其实对我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桑榆起身,轻轻的将梭赢摁在梳妆镜前,“骨肉血缘是命中注定的,就算我不承认,你便不是我的生母了吗?” “执念一方,终不得自己。让你自己活得快乐些,我也会好过一些。父皇在天之灵,想来也不愿你伤心难过。你没能给我的母爱,父皇都以他自己的方式,替你偿还了。” 所以现在,历经卓太后一事,她想通了。 难道要等到人不在了,再去追悔? 就好像,明知道沐桑榆不在了,却还是要替代沐桑榆,去安抚卓太后那颗孤寂的心。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而今,深有体会。 从背后,轻轻环住了梭赢的双肩,“不管你还能活多久,我都希望你能跟我在一起。如今身在险境母女同心,若是能离开是是非非,我希望能侍奉母亲颐养天年。” 梭赢泪如雨下,“好!都好!你在哪,娘就在哪,以后娘再也不会丢下你不管。娘会陪着你,就算是刀山火海,娘再不放开你的手。” 桑榆圈红了眼眶,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两张脸,“其实作为傅云华的时候,我长得还是挺像你的,尤其是这眉眼间,父皇也经常看着我发愣看着我傻笑。我如今想明白了,那个时候,他是在想你。” “不过我现在的模样,倒是更像慕守业和卓太后。有三个娘,两个爹,这世上还有人能像我这样幸福吗?” “接下来,会如何?”梭赢低低的问,“晋王会放任你不管吗?” “证据都送到了皇帝的手里,皇帝要挟我嫁给他,所以……”桑榆眯了眯眼眸,唇角勾勒起邪魅浅笑,“我们会成全他,等到尘埃落定,一切早就结束了。” 一道圣旨,沐桑榆改头换面将成为榆妃娘娘,入驻长欢宫。 第五百九十四章 成婚1 榆妃娘娘的名号,顷刻间传遍宫闱,谁都想知道这突然间冒出来的榆妃娘娘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只不过桑榆并不想5;151121779088459见任何人,只将自己藏在这梅园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独自坐在亭子里,听着风掠过树梢的声音,安安静静的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想着宫外的李朔此刻该是怎样的忍耐。 好在李勋还算守信用,答应了的事情,真当没有反悔。 这些日子真的没有再来梅园找她的麻烦,桑榆也乐得自在。 外头只知有个榆妃娘娘,却不知这榆妃娘娘就是当初的沐桑榆,此后险些成了晋王府的侧妃。 可惜,终是没名没分。 御书房内。 李勋的脸上这几日皆是笑容满面,袁成上前行礼,却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皇上,晋王殿下又来了……” 自从沐桑榆被留在了宫里,皇帝下旨即将册封榆妃,李朔便日日都入宫。 左不过…… “让他回去吧!都是要大婚的人了,总是入宫算什么事儿?”李勋说得大度,可心里头却很清楚,这李朔不过是为了沐桑榆而来。 袁成行了礼,“那奴才去回了殿下。” 李勋点头,便匆匆打发了李朔回去。 如此一来,李勋更觉得心里痛快。 瞧着桌案上摆着的玉牒宝册,想着沐桑榆此后生生世世都必须留在宫里,哪怕心里没有他,也必须跟他在一起。指尖轻轻抚过宝册,想着从此以后她将冠上自己的姓氏,成为他命里的一部分,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外头,卓太后面色微白的闯了进来,“皇帝!” 李勋松了手,深吸一口气冲着卓太后行了礼,“儿臣叩见母后。” 卓太后镇定了心绪,“皇帝,你这件事办得太不地道,这晋王府的女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收入宫中?沐桑榆与李朔,本是两情相悦,你如此这般……不怕伤了臣子的心?” “母后说的哪里话,这沐桑榆不是被晋王府赶出去了吗?如今,何来的沐桑榆?”李勋意味深长的笑着,转而长袖轻拂,这袁成便将玉牒宝册递了上来。 “这是作甚?”卓太后音色轻颤。 看样子,李勋果真是疯了! “朕这后宫,如今也没个管事的人,所以册封之事理该母后做主。”李勋不紧不慢的说着,“母后也希望朕为皇室开枝散叶吧?总不至于像永定侯那样,如今也没个动静。” 这是拿卓家来威胁?? 卓太后冷了脸,“你为何非沐桑榆不可呢?天下女子何其多,妃选入宫的更是不计其数,何必……” “母后。”李勋淡淡然的打断她的话,“有些东西,是世所无双的。” 卓太后一愣,李勋已经将东西塞进了她手里,“就劳烦母后,将朕这榆妃留在宫中,朕谢过母后。” 张了张嘴,卓太后不知该说什么,低眉看着怀中抱着的东西,只觉得如同烫手的山芋一般,拿不得丢不得。 从御书房出来,卓太后没敢去梅园,直接回了向阳宫。 “太后娘娘,已然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长安低低的说。 卓太后又何尝不知,只这沐桑榆不是别人,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眼见着女儿不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让她这个当娘,心里怎么能好受?? “长安啊,哀家总觉得对不住她,连最后的幸福都未能帮她争取,你说哀家……怎么就这么失败呢?”卓太后起身,失魂落魄的往外走,“不行,哀家要送她出宫。” “太后娘娘?”长安急忙拦住卓太后,“太后娘娘,您糊涂了呀?” 卓太后一愣,“此话何解?” “那晋王殿下是什么人,太后娘娘全忘了?”长安低哑着嗓子提醒。 晋王李朔?? 李朔是什么人? 统领三军,执掌兵权的常胜将军。生杀在握,刀头舔血。 这样的铁血男儿,为何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兄弟霸占? 正所谓人间三恨:杀父之仇,丧子之痛,夺妻之恨! 何况,还是兄占弟媳,如此违背人伦大逆不道之举,李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忍受??? 凭着李朔的性子,理该不顾一切的领兵围城,理该闯宫把桑榆带走才是,而不是眼睁睁看着李勋与沐桑榆成亲,自己与沐雨珊完婚。 李勋处于兴奋之中,难免当局者迷。 可长安跟着卓太后多年,心思敏锐,更是旁观者清。 卓太后觉得自己老了,老得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满脑子都是自家闺女的喜怒哀乐。年轻的时候忙着尔虞我诈,争权夺势。 老了,只想着儿女绕膝,尽享天伦。 可是,还来得及吗? 但愿还来得及! 当沐桑榆穿着锦衣华服,满头金钗玉坠的进了向阳宫,卓太后疼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按捺住心中的痛楚,卓太后端着那宝册,瞧着跪在跟前的沐桑榆,哽咽着嗓子问了一句,“你可会后悔?” 桑榆平静的抬头看她,轻轻摇了摇头。 起身接过玉牒宝册,桑榆敛眸蹙眉,“总要走这一遭的。” 李勋虽然立她为榆妃,然则这宝册上却始终不敢写下沐桑榆三个字。这人到底是谨慎的,生怕兄占弟媳,来日史书工笔,落得一个大逆不道的骂名。 冷笑两声,桑榆转身。 “今儿也是晋王大婚。”卓太后哽咽,“你若是觉得难过,就留在向阳宫,哀家可以陪着你。若是你想出宫,哀家拼了这条命,也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你当知晓,哀家如今什么都不在乎了,哀家只在乎你。不管你是否会原谅哀家,哀家都还是你的母亲,只要你需要,哀家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桑榆回头看她,报以淡淡然浅笑,“多谢太后娘娘,桑榆很庆幸,还能听到这些话。” 她顿了顿,瞧着卓太后圈红的眼睛,含笑低诉一句,“母后保重!” 语罢,桑榆抱着宝册,头也不回的离开向阳宫。 今儿,也是李朔与沐雨珊大婚的日子。 梅园换了匾额,成了长欢宫,这满目贴着的大红喜字,真刺眼! 第五百九十五章 成婚2 初冬的天气凉得很,可惜刚刚移植的梅树不会开花,就算下雪也无法见到傲雪红梅的美景。 桑榆一改昔日的素衣白裳,穿着光鲜亮丽的锦衣玉服,身上满是珠翠点缀。一双蜀绣缀夜明珠的鞋履轻轻踩着院子里的冻土,听着极不规律的沙沙声,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 指尖捏着梅花树上挂着的同心结,这跟当初他与她成亲时候的场景,是一模一样的。 昔年她一心与李勋缔结连理,是以在成亲的前一夜,让人连夜用同心结挂满了整片梅园。可终是同心结犹在,人事已非昨。 梭赢道,“东西已经送入了向阳宫,卓太后会明白的。” “好!”桑榆低低的应了一声,回过头站在梅花树下看她,“我今日好看吗?” 梭赢点点头,“好看是好看,就是这身衣服这头饰好沉重,瞧着让人不舒坦。” “想要多少荣耀,就必须有多少背负。”桑榆平静的说着,“这就是代价!” “你准备好了吗?”梭赢问。 桑榆苦笑两声,“还用问吗?这宫里,我是一日都不愿再待着了!长欢宫,若无心若无爱,何来长情成欢?” 梭赢点点头,“有些冒险。” 可桑榆知道,她这辈子所有的东西,都必须很努力才能得到。 大红喜字贴满了寝殿,这李勋想让她回忆起所有与他有关的事情,那些刻骨铭心,不能他一个人缅怀。 然则桑榆疼怕了,也攒够了绝望,对他早就没了念想。 事隔经年,已然不再是原来的傅云华。 换了身,也换了心肠。 大红喜服穿上身,龙凤红烛迎风摇。 如玉的指尖抚过大红盖头上的龙凤缠绵,桑榆浅浅的笑着,恍若回到了那一夜的晋王府。她跟李朔拜过堂,虽然当初的李朔是逢场作戏,可如今想着,又有什么重要呢? 只要嫁对了人,名位身份其实都不重要。 若是嫁错了,饶是你母仪天下,也不过是世上最可悲之人。 梳妆镜前,桑榆含笑为自己戴上了红盖头。 唇角微微挽起,终是要嫁给你了。 寻寻觅觅,兜兜转转,虽然你5;151121779088459我都不是最初的模样,但好在……心是一样的。 君若不悔,吾必生死相随。 皇帝大喜,虽然不是立后,但后宫已然没有高位份的后妃,榆妃的妃位便是最高的位份。听说皇帝还准备将这执掌六宫的大权交给榆妃,这么一来榆妃的位置更是尊贵无双。 谁都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爱上这么一个女人? 会不会今日的榆妃,便是来日的秦贵妃?或者丽贵妃? 更惨的便是漪澜宫那位,产子血崩却只得了草草埋葬,连个妃位之葬都未能得到。 宫内烟花遍地,晋王府红烛摇曳。 皇帝亲赐晋王妃,晋王府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女主子,这对于京城里的百姓而言,也算是一桩喜闻乐见的趣闻。晋王生得俊美无双,是以这晋王的终身大事也是京中女子的心事。 而今,终是尘埃落定。 合衾酒,滴滴含情。 红颜俏,脉脉成欢。 一梦成欢,隔日桃花,谁知其中味? 李勋何其欢喜,终于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饶是沐桑榆百般不愿又如何?终究难逃他的手掌心。 所以说,这权势是个好东西,能帮你得到你得不到的东西。 大概是沐桑榆心里有怨,竟是躺在床榻上背对着他,连这盖头都不愿让他掀。 罢了,只要她在身边便是最好的。 这耍性子的小毛病,来日改改就好。 寝殿内透着隐隐的香,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李勋凝眸看着床榻上面色微红的沐桑榆,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酒香,转而看着桌案上歪七倒八的杯盏。这丫头心里有怨,所以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好在,李勋从不自诩君子。 既然是他的女人,醉了或者醒着,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 “唔……”睡梦中的女人发出低低的嘤咛。 李勋疯狂的吻着她,恨不能将她揉碎了与自己融为一处。 迫不及待的将她扒个干净,迫不及待的进入,那种久违的美好,真是让人蚀骨销魂。只是不知为何,李勋觉得这感觉似乎有些不太对,心想着约莫是太久太久不曾碰她,所以才会心生异样。 温柔的咬着她的耳朵,李勋含笑低语,“此前朕牺牲了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而今,朕都还给你。云华,朕的云华,朕都给你。” 朕欠你的,都会一一弥补。 不要抗拒朕,朕是真的喜欢你。 一次次的冲撞,一次次的发泄。 他恨不能将此前缺失的,一夜间都弥补回来。 云华的声音可真好听,如梦似幻的,他允许她喊他的名字,允许她接受他恩赐的一切,允许她怀上自己的孩子。这是帝王宠,是他的赋予。 一夜缠绵,一室旖旎。 然而第二天一早,袁成还守在外头,却猛地听到属于帝王的怒吼,伴随着闷声之响,以及随之而来的女子哭声。 袁成骇然抬头望着杨云锡,赶紧推门进去。 寝殿内,李勋穿着中衣坐在床边,脸色黑沉如墨,那一副几欲杀人的神色吓得袁成心肝直颤。 再看滚落在地,嘤嘤啜泣的榆妃娘娘,袁成直接扑通一声跪地不起,高呼“皇上息怒”不止。 何止是袁成,这一次连带着杨云锡也跪了下来,身子抖如筛糠。 这是什么情况? 为何会变成这样?? 发髻凌乱,花容失色,跪在殿内哭泣不止的竟然是沐雨珊!! 那么,真正的榆妃娘娘沐桑榆呢??? 所有人都乱了心思,这可是当着皇帝的面,闹了一场乌龙?? 皇帝娶的是沐桑榆,转眼间变成了沐雨珊,那么……晋王妃又会是谁? “马上去晋王府!马上!”李勋歇斯底里。 “微臣马上去!”杨云锡疯似的跑出去。 袁成吓得直哆嗦。 这要真是晋王殿下做的,那这事儿皇帝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不但成全了李朔和沐桑榆,还给自己惹了贪慕女色的骂名,痴迷青楼女子,招妓为妃…… 第五百九十六章 沐桑榆,你到底有没有心? 然而,还不等杨云锡跑出去,外头便传来了奴才的疾呼禀报,说是晋王殿下和晋王妃求见! 杨云锡骇然,赶紧又回头。 李勋已经穿好衣裳,沐雨珊只是草草的收拾了一番,一副梨花带雨的凄惨模样,瞧着好生可怜。她善于装柔弱,这才是她最初的模样。 在梅园的亭子里,李勋终于见到自己的“榆妃娘娘”,只可惜人家现在是晋王妃了。 名正言顺的晋王妃,而且一大早的招摇过市,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晋王殿下的正妃原来就是昔日的沐桑榆。难怪殿下没有抗旨拒婚,难怪殿下如此费心的办婚事,却原来是情有所钟。 昔日的沐姑娘,此后的情深不负,终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缘分使然。 宫里的人也都知道晋王殿下带着晋王妃入宫,一双双眼睛看着,李勋如今纵然想反悔也是没有法子了。 再看沐雨珊,皇帝今儿从梅园出去,沐雨珊这榆妃娘娘的名号便是跑不了。何止跑不了,当初为了避开沐桑榆的名讳,不想被史官记载,李勋刻意将榆妃的一切档案都销毁。 如今倒好,为他人做嫁衣,恰好成全了沐桑榆与李朔。 “你们,好得很!”李勋红了眼眶,眦目欲裂,“竟然敢耍着朕!” “皇上此言差矣,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成人之美,对皇上更是赞誉有加。臣等谨遵皇上旨意,何来的欺君之罪?”李朔毕恭毕敬的行礼。 李勋气得浑身发抖,扭头狠狠的剜了沐雨珊一眼。 沐雨珊扑通跪地,“皇上,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5;151121779088459不知情……” “你们……串通一气!”李勋咬牙切齿,视线灼灼的盯着沐桑榆,“这是你的本意吗?” 沐桑榆不卑不吭,“回皇上的话,臣妇是谨遵皇上旨意。” “沐桑榆!”李勋拍案而起。 李朔第一时间挡在了沐桑榆跟前,“臣弟知道,皇上心有不甘,然则皇上应该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而今天下人都知道臣弟的王妃便是桑榆,皇上的榆妃娘娘是沐雨珊,所以这事儿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当初是皇上与太后娘娘摆了臣一道,不许臣迎娶桑榆,只许做个无名无分的露水鸳鸯。臣当时毫无怨言,但如今桑榆跟着臣吃了那么多苦,臣不愿再委屈她。” 一番言辞恳切,说得李勋哑口无言。 还能怎样? 还可以怎样? 事已至此,天下人都已经认定这事实。 饶是帝王,也得顾及这悠悠众口。 桑榆深吸一口气,李朔紧握着她的手,四目相对,多少情义不言中。 “臣弟今儿带着桑榆进宫,是为了叩谢皇恩,谢皇上赐婚!”李朔领着桑榆行礼。 直起身子又道,“想来皇上与榆妃娘娘有很多话想说,臣就不在这儿碍眼了,臣弟告辞!” 李勋坐在那里,眸色如血。 当李朔带着桑榆离宫的那一瞬,李勋几乎恨到了极处,“沐桑榆!沐桑榆!”他连喊两句她的名字,这满院的梅花都是为她所种,她却连多看一眼都不愿。 难道这么多年的情义,说放下就真的可以放下?? 沐桑榆,你到底有没有心? 第五百九十七章 谁干的?? 也许在国破家亡的时候,她还是有心的,毕竟深爱了那么多年。 可后来眼看着他三宫六院,左右逢源,便也渐渐的失去了所有的情意,最后的那一缕牵绊,也在这无形中逐渐的消亡。 后来遇见了李朔,再后来想起了那些往事。 5;151121779088459于是乎,李勋便成了可有可无之人。 关在门外的人,就不必再进来了。 李朔温暖的掌心裹着她微凉的柔荑,回头笑看着她,“怎么,不高兴了?” “你这样大张旗鼓的,无外乎是想昭告天下。”她无奈的笑着,“会激怒他。” “激怒一个人,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李朔握紧她的手,“你放心,我会护你周全。等到全身而退,你我就做寻常夫妻,再也不管这世上的是是非非。” 桑榆点点头,“我信你,我都信你。” “李勋会彻查宫中各要道,沐雨珊会出卖我们。”李朔笑了笑,“所以……我们安安静静的等着满门抄斩就是。” 她噗嗤一笑,“人家听得满门抄斩都快要吓死了,也就是你能这般云淡风轻的。” “不这样不行,若是连我都吓死了,那你怎么办?”李朔带着她往外走,“莫要担心,一切都在计划中!” 桑榆盯着他,会心一笑,“终是成为你的妻子,这一次名正言顺,天下皆知。” 李朔吻上她的眉心,“以后还望夫人多多指教,为夫若有不周之处,请夫人斧正。” “一定!” 李朔走了,桑榆也走了,卓太后远远的瞧着,倒是满心欢喜,连日来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瞧,奴婢说的没错吧?”长安笑道。 卓太后点点头,“这厢倒是没错,那头可就没好日子咯。” 长安瞧了一眼远处的梅园大门,无奈的笑着,“终是输了晋王殿下一筹。” “自己的东西,还是得自己守护,光靠着痴心妄想不动脑子是不行的。”卓太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皇帝想染指她的女儿,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在卓太后这心里,还是李朔当自己的女婿,更有资格。毕竟李朔聪慧,而且……待桑榆如同性命一般珍重,这才是每个丈母娘最看中的女婿模样。 梅树迎风摇曳,李勋冷了脸,冷了心。 杨云锡已经下令彻查整个宫禁,看看昨儿个成亲之时,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一番查问下来,竟然没有任何的疏漏。 如此一来,杨云锡便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疏漏,那这偷天换日是怎么进行的??? “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李勋负手而立,冷眼看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沐雨珊,“哼,朕的榆妃!” 沐雨珊泣诉,“皇上,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昨儿个奴婢明明上了花轿,可不知道怎么的就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就是在皇上的身边,奴婢真的……” 花轿? 李勋当即道,“马上去查昨儿的轿夫!” 杨云锡立刻转身,一番查问下来,昨儿的轿夫全部失踪了,轿子里什么都没有。 所以问题出在轿子里,那沐桑榆又是怎么在宫禁森严的长欢宫与沐雨珊调换的??? 难不成还有人会隐身大法?? 在这宫里,来去自如!! 第五百九十八章 恶人活千年 问题出在轿夫,奈何如今的局面,就算李旭你知道了又如何? 你还能找到那些轿夫? 许是那些轿夫,本来就是晋王府的精安排,但……终是功亏一篑。 李朔抱得美人归,而李勋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谁是榆妃娘娘,谁是晋王妃,饶是李勋再有心要留着沐桑榆,此刻也是不能了。众怒难犯,终究是棋差一招。 瞧着跟前梳洗妥当的沐雨珊,李勋眸光利利,“这位置,朕可以给你,但你必须说实话。跟李朔合作还是跟朕在一起,得看你自己的抉择。” “臣妾是皇上的人!”沐雨珊行礼。 李勋冷着脸,“既是如此,那便好好的想清楚,除了轿夫,还有何处是李朔动过手脚的?朕不允许自己的宫禁中,还有李朔的眼睛和鹰爪,你明白吗?” “是!”沐雨珊点点头,“臣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李勋道,“既然你跟沐桑榆是姐妹,那有些话理该你去问。不过你别忘了,饶是亲姐妹却也有亲疏之别,你是皇妃,乃是君。她就算是晋王妃,也始终是个臣妇。” 沐雨珊心头一震,当即行礼谢恩,“臣妾明白!”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 李勋咬牙切齿,这笔账,他断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沐桑榆,是你执迷不悟,那朕就换种方式留下你! 梅苑里,桑榆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梭赢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是不是着凉了,脸色不太好?” 桑榆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有些心绪不宁罢了!” “都到了这节骨眼上,放宽心!”梭赢含笑宽慰,将刚刚做好的小衣裳收起,夜里她得去看一看自己的两个小外孙,一个个越发的可爱,真让人舍不得。 鬼医从外头进来,靠着门框喝着酒,“我可都听见了,简直是庸人自扰。这偌大的大齐皇宫,老头子尚且来去自如把你给偷出来,如今还怕什么大齐皇帝??” “我可没说我怕他。”桑榆翻个白眼,帮着梭赢一道收拾,“吃你的狮子头去。” “哎哎哎,我可都听见了,少唬我。”老头进门,“丫头,你要是还5;151121779088459不放心,我就跟慕守业那老东西合计一下,帮你把皇帝给咔擦得了!” “皇帝一死就会天下大乱,到时候诸国来袭,你去领兵作战吗?一旦大齐陷入动乱,你觉得你能躲哪儿去?深山老林都未必藏得住!”桑榆懒得搭理这帮粗人,一个个只想着打打杀杀。 “那你说怎么办?这头心思放不下,那头又不能杀。”老头一屁股坐下,“读书人就是麻烦,书读得多了,难免烧坏了脑壳。” 梭赢哼哼一声,“胡言乱语什么,我看你是喝酒喝多了,脑子坏了才是。”语罢,梭赢一把夺了鬼医的酒葫芦,“少喝点,免得到时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这不刚刚……” 蝶儿急急忙忙的赶来,“王妃,榆妃娘娘来了。” 音落,室内一片寂静,一帮人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 临了还是梭赢嘟哝了一句,“她来干什么?” “带着不少礼品,奴婢不敢接。”蝶儿补充一句。 桑榆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唉!”鬼医拽住她,“是来套话的,你仔细些!” “知道。”桑榆当然知晓这沐雨珊和李勋的把戏。 而今李朔正在紧锣密鼓的善后,所以时常不在府中,不管什么事,桑榆都必须独自兜着。 正厅内,沐雨珊正襟危坐,好一副榆妃娘娘的尊贵架势。 “榆妃娘娘!”君臣之礼,桑榆还是知晓的。 行了礼,桑榆毕恭毕敬的退到一旁,“不知娘娘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妹妹怎么如此客气?”沐雨珊笑盈盈的说,“本宫得帝王恩宠,可以自由出入宫禁,是以今儿闲来无事便上晋王府来与妹妹闲话家常。” 顿了顿,沐雨珊面色微恙,“怎么,妹妹不高兴?不愿意见到本宫?” 桑榆行礼,“不敢!榆妃娘娘大驾光临,乃是晋王府的福分,臣妇岂敢不高兴。左不过今儿臣妇身子不爽,怕是一不高兴会惹榆妃娘娘不悦,还望娘娘莫要见怪!” “身子不爽,还是心里不爽,妹妹心中明白!”沐雨珊凑近她,阴测测的笑说着。 夕阳瞧了一眼门口的蝶儿,去端了茶水过来。 “哟,这丫头还活着呢!”沐雨珊掩嘴笑道,“真是命大!” “是呢!”夕阳行礼,“回榆妃娘娘的话,奴婢真当是命大,这刀子捅在心坎里也没死。娘娘可知道为何?这刀子插偏了,愣是留了一口气!” 闻言,沐雨珊笑容陡凝,“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沐桑榆不紧不慢的开口,夕阳行了礼便快速退下。 空荡荡的正厅内,只剩下沐家姐妹二人,各怀心思! 沐雨珊自认为,自己的所有把柄都在程来凤身上,所以如今程来凤已经被杀,所有把柄也都随之消失了。 所谓的软肋,也该彻底拔除才是。 “你连自己的母亲都杀,臣妇还能是什么意思呢?”沐桑榆温柔浅笑,“姐姐,您说呢?” 沐雨珊先是一愣,俄而笑得凉薄,“本宫听不懂你的意思,若是妹妹再胡言乱语,就不怕本宫治你一个污蔑之罪?不过既然妹妹提起了,那本宫也有事要拜托妹妹!” “本宫的母亲失踪已久,一直遍寻不着,如今本宫已经贵为榆妃,自然不能忘本。所以呢,请妹妹帮本宫找找看,如何才能找到本宫的母亲。记着,要活的。” 沐桑榆依旧面不改色,“若是真的找到了,榆妃娘娘会不会怪本宫多事?” 就算找到,那也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当初那一刀是她亲自捅下去的,位置……似乎也没错! “怎么会呢?”沐雨珊缓步走到她跟前,突然伸手捏起了沐桑榆的下颚,“本宫还要看一看,妹妹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第五百九十九章 偷来的东西,还得小心守护 桑榆拂袖便掸落她的手,下颚被她捏得有些疼,这女人下手可真够狠的,让人一万种心中不爽。 “沐雨珊,你想干什么?”桑榆很是不悦,最讨厌这动手动脚的,何况还是自己讨厌的人。 沐雨珊笑靥凉薄,“你说本宫能干什么?” “别一口一个本宫,不稀罕的东西到了你跟前就跟捡着宝贝似的,让人听得恶心。”桑榆起身。 她本就比沐雨珊高出些许,饶是沐雨珊锦衣玉服穿在身,总觉得少了几分尊贵之气。这大概就是传说知道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你!”沐雨珊冷然,“你敢对皇妃无礼!” “这是晋王府,你在晋王府大吼小叫,却要指责我对你无礼。沐雨珊,你是不是脑子坏了。给你几分薄面就觉得能上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桑榆负手而立。 “沐桑榆,就凭你这些话,本宫就能治你罪!”沐雨珊咬牙切齿。 “若是让人把身份昭告天下,你觉得皇帝会不会为了你杀尽天下人?”桑榆冷眼看她。 显然是不可能的,皇帝如今对沐雨珊只有厌恶,但因为利益所趋,所以还不到翻脸的地步。 “榆妃娘娘,偷来的东西还是小心守护为好,得意忘形只会让你失去得更快。”桑榆靠近沐雨珊,“娘娘还不明白吗?若是我现在点头,娘娘觉得世上还会有榆妃娘娘您的存在吗?” 李勋会迫不及待的杀了沐雨珊,借此来洗清当初的耻辱。 要知道李勋对于沐桑榆,那是势在必得,已然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得到的男人尊严。 沐雨珊那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桑榆此话的真实。 “沐桑榆,本宫早晚会赢你的。”沐雨珊拂袖朝着外头走去。 “你与其处心积虑的要赢我,还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能把握住皇帝的心。”桑榆淡淡然的开口,“沐雨珊,你伺候男人早该得心应手,男人需要什么,想要什么,你还不明白?需要我教你吗?” 沐雨珊站住,回头看了沐桑榆一眼,“饶是本宫变成你,也终究不是你。” “你就是你自己,为何要变成我?”桑榆翻个白眼,“好好的做你自己,不择手段,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 “哼!”沐雨珊抬步离开。 夕阳抱着托盘与梭赢站在一处,“真不知道这人脑子怎么长的,自己这位置还是偷来的,要不是姐姐成全,这会不知道在哪被人糟践呢!” 梭赢回眸,“你打算怎么做?” 桑榆笑了笑,“这话不得问问你的好师兄吗?论胡搅蛮缠,论不择手段,还得他这老顽童出手。” “这人下手没轻重,你就不怕吗?”梭赢轻叹。 “后宫已有皇嗣。”桑榆顿了顿,眉目微沉,“李勋当初根基未稳,为何不愿有皇嗣继承,不就是因为这样吗?担心扶持幼帝,夺了自己的皇位!” 梭赢愣了半晌,终是点点头,“这皇权之事,我不太懂,尚需你自己掂量着,莫要惹出大乱子才是。” “徐徐图之,不会有乱5;151121779088459!”桑榆眯了眯眸子。 第六百章 开始了 徐徐图之,才是正确的方式,毕竟有时候太过心急反而不合适。 不过,桑榆寻思着自己也该入宫一趟了。 有些东西该准备的,还是要早些准备才好。 “我入宫一趟,你们在家看着点。”桑榆抬步就走,看了夕阳一眼,“蝶儿跟着,你不许去。” 夕阳撇撇嘴,“晓得。” “都要好好的,到时候咱们一个都不少!”桑榆报之一笑。 入宫自然是去向阳宫,卓太后正为沐雨珊去晋王府的事儿担着心,听得这动静,当即放下手中的剪子迎了上去。 长安自然是聪慧的,早就屏退了众人,偌大的花园里也没什么人伺候,方便娘两说说话。 “如何?那女人欺负你了?”卓太后开口便问。 桑榆摇摇头,“没有,我岂能任人欺负。她是谁,我不比谁都清楚吗?” “那便好!”卓太后如释重负,“若是她敢动你,哀家绝不饶她!” 桑榆眉心微蹙,“这好好的一盆花,怎么给剪成这样?” 长安噗嗤笑出声来,“还说呢,太后娘娘听说榆妃出宫,整个人都不好了。没什么能出奇的,就将这盆罗汉松给剪成这样。瞧着光溜溜的,没有旁逸斜出才算是痛快!” “好了!”卓太后老脸有些发燥,“就是、就是玩得不好罢了!” “桑榆想求太后一些事,不知道太后娘娘能不能……” “能能能!”还不等桑榆说完,卓太后已经拉着她往寝殿去了。 院子里说话不方便,娘两关起门来好好说一说。 桑榆无奈的笑了笑,瞧着紧张的卓太后,只得低低的说道,“别紧张,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一问这宫里可有什么人能放心的安置皇子?” “这宫里头唯有林含雪生下过一个儿子,其他的……哦对了5;151121779088459,杨婕妤……”卓太后轻叹,“哀家都已经很久没关心后宫的事儿了,是在有些闹不清楚。” “还望太后娘娘从今儿起能在后宫仔细的挑选一下,挑一个可信之人托孤。”桑榆意味深长的说着。 卓太后猛地一震,“你这是要……取而代之吗?” “都是他自己的血脉,算不得取而代之。”桑榆道,“左不过此人睚眦必报,终究还是要有些后招才算周全。否则来日,怕是要两败俱伤,一亡俱亡方能罢休。” 卓太后点点头,“你放心,孩子养在哀家这里还算周全,就是打小娘胎里不足,所以身子格外的弱。若是能挑个年轻的后妃豢养着,想必更是妥当!” 后妃会很喜欢豢养皇子,毕竟……母凭子贵这种事情还得放长远了去看。 来日皇帝膝下若是无子,那林含雪的皇长子,可就了不得!! “榆妃那头,你……”当初卓太后担心得要命,就怕沐桑榆被李勋……到时候桑榆刚烈,了不得要出事。如今偷龙转凤,卓太后还是担心。 这当娘的,不管儿女好或者不好,都放不下心。 “榆妃那头,根本是个死结,她自己不知道却还要拼命作死。”桑榆顿了顿,“不足为惧!” “那就好!”卓太后轻叹一声,“哀家会好好留意的,正巧如今新妃入宫,后宫会越发热闹起来!” 热闹? 热闹才好! 第六百零一章 最后的撤离1 热闹起来,沐雨珊才会忙着去争皇帝的心,而无暇顾及其他。 沐雨珊什么都没有,身份地位? 容貌? 后宫从不缺多才多艺的美貌女子! 不死不救悄悄去了一趟太医院,偌大的宫闱,总有人悄悄让行,总有人给予方便。 等着一圈下来,鬼医快速去了军营。 “如何?”延辛忙问。 鬼医拍着胸脯,“我办事还用得着问如何??那死丫头这么嚣张得意,还在狗皇帝的授意之下对我家桑榆小丫头大呼小叫!!呵,就这点,老头子也不能饶了他。” 延辛笑了,“辛苦了,王爷在里头。” 进了营帐,李朔凝眉瞧着京城内外的兵力部署图,“已经安置妥当,该穿插的人都已经穿插进去,如今就差一点了。这校场里的地道,还差一点!” 鬼医蹙眉,“所以还得拖延一些时间!” 李朔点点头,“只差一点!快了!” “要不是丫头不愿留在京城,狗皇帝又多疑,何必如此麻烦!”鬼医有些不高兴,端起案上的水喝上两口,“对了,这法子管用吗?” “你的药管用,法子就管用。”李朔不冷不热的瞧了他一眼。 老头不干了,“哎哎哎,我说,这眼神可不对!老头子不死不救,那医术可不是我吹牛,就算整个太医院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何况这是蛊,那帮酒囊饭袋要是5;151121779088459管用,桑榆小丫头当初也不至于跟我走对不对??” 李朔敛眸,一副你知道就好的模样。 “我说,你多说几句会死吗?”鬼医不高兴。 “会!” 这笑话可真冷。 鬼医打了个哆嗦,“真是没趣,不知道小丫头怎么看中你的!” 延辛在旁笑道,“咱家爷跟夫人在一块可不是这样!” “那是怎么样?”鬼医问。 延辛两手一摊,“夫人想怎样就怎样!” “呸!”鬼医啐一口,“矫情鬼!” 李朔吐出一口气,“边关那头,我已经嘱咐几位将军不许轻举妄动,大梁会假意来犯,到时候他会乱成一锅粥,如此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确定那大梁是玩假的?”鬼医不信。 “放心就是。”李朔果真是少言寡语,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样。 出身行伍本就话不多,不怒自威才能镇住三军!! 老头觉得实在无趣,“罢了,我还是去找丫头玩,懒得跟你这冰渣子说话!” 语罢,一股脑的窜出了军营。 “王爷,他……” “随他去!”李朔不在意,“事情已经解决,就等着朝堂那边的动静了!” “那些朝臣有些是站在王爷这边,但有不少新提拔的新人,恐怕为了博皇帝恩宠,会落井下石!”延辛难免担虑,“这落井下石是个细致活,做得不好,真的会出人命!” 李朔负手而立,“出人命,也只是出本王这一条罢了!” “王爷?”延辛顿了顿。 “该安排的,都安排吧!”李朔眉心微蹙,“孩子都走了吗?” “今夜就会送走!”延辛行礼。 李朔点点头,“回府!” 而今这京城里头,他所在乎的人,会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 小榆儿,会只剩下你我二人,我会握紧你的手,你莫怕…… 第六百零二章 最后的撤离2 回家的感觉自然是最好的,桑榆如今还住在那厢房里,倒不是不愿搬回来,只是觉得那一处僻静,反倒喜欢得紧。 推门而入,岁月静好。 这满桌子的菜肴,都是家常菜,满满都是他喜欢的味道! 同桌而食,满心满肺都是她。 “回来了?”桑榆解开这围裙递给夕阳。 夕阳含笑接过,“王爷可算回来了!” 鬼医和梭赢紧跟着进门,延辛站在门口愣了半晌,“这是……” “吃饭吧!”桑榆说,“总归要习惯一大家子的生活才是!” 李朔倒也没什么,毕竟行伍出身,一大帮人吃饭睡觉,也都是常有的事情。出征在外,从来不敢矫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鬼医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夹了一个狮子头,“还以为夕阳这丫头的厨艺已经了不得,没想到你的更厉害!好吃!真好吃!” 夕阳翻个白眼,“我的厨艺都是姐姐教的,自然是姐姐的更好吃!” “你……”梭赢有些尴尬,“是丫头说……” “姐姐说,一家人就得有一家人的样子,所以王爷……” 夕阳还没说完,桑榆已经开了口,“延辛,坐下来吧!” 延辛一愣,“王妃?” “坐吧!”李朔开口。 延辛有些拘谨,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跟王爷同桌而食……坐下来之后,瞧着王妃给布筷,吓得延辛额头冷汗直冒,准备起身行5;151121779088459礼,谁知却被桑榆一把摁回凳子上。 “吃饭!”李朔说。 延辛咽了一口口水,颤颤巍巍的拿起了筷子,却没敢下筷! 跟王爷王妃同桌而席?? 延辛想都没敢想,往日跟着李朔南征北战,他都尽守本分,尽量保全主仆之礼。 桑榆笑道,“从今儿开始,进了这个门就别王爷王妃的,都是一家人,尽量放下尊卑之礼。日子还长,我可不想给自己添不痛快!大家都吃,以后我跟夕阳负责做饭,你们按时按点的回家便好!” “好!”李朔难得对着众人笑。 一顿饭,除了不自在的延辛夹菜跟做贼一样小心,其他人倒也吃得心安理得。 夕阳见不到延辛这般小心翼翼,痛痛快快的给他夹了菜,“在大漠的时候,要啥都没啥的,什么都吃不着,眼下能吃着了,该吃就吃别拘谨着!” 延辛面色发白,这丫头…… 却听得夕阳又道,“你要是不吃,这剩菜剩饭可就浪费了。姐姐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的菜,不吃浪费才是辜负她的好意,吃完了反倒能让姐姐高兴!” 一听这话,延辛面色紧了紧,略显担心的望着李朔。 见着自家王爷也在拼命的吃,吃得如此神色自然,徐徐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夹了一点菜,扒拉着白饭就大口大口的吞咽。 夕阳看的直发笑,奈何这习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总归要慢慢适应! 吃完饭,夕阳和梭赢收拾了碗筷,留下桑榆与李朔二人独处。 午后的时光,融融暖暖的,阳光从窗外落进来,打在身上格外的舒服。 “快了!”李朔说。 桑榆点点头,“我也安排妥当了,所以……都走吧!” “好!”李朔抱紧了她。 桑榆想了想,“孩子如何?” 李朔圈着她纤细的腰肢,让她严丝合缝的贴在自己的身上,“你放心,定然是周全的。而今已经离开了京城,想必过些日子就能到达地方,只等着你我团圆!” “好!”桑榆吻上他的喉结,“不死不救把东西放下去了,想必很快就会见效。卓太后也帮着寻找皇长子的养母,找到养母之后,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 他被她撩得有些耐不住,猛地将她抵在了墙壁处,俯首便欺上她的朱唇。 婉转搅弄着,不安分的手已经快速探入她的腰间。 桑榆低低的嗯哼一声,他趁机将舌快速溜进去,温柔的与她痴缠着。点点滴滴的吞噬,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身子逐渐软成一滩水…… “李朔……”她浅喘低吟,低低的喊着他的名字,“李朔……” 下一刻,李朔猛地将她抱起,架在自己的腰间。 桑榆骇然惊醒,李朔却快速托起了她的臀,坚硬的物什快速抵住了她那一处软肉。 脸上,顷刻间浮起难掩的红晕,一双眼眸似怒含嗔,却又舍不得说重话,只得一记软拳落在他的胸口,娇嗔着道一句,“如今是白日,你这白日宣,淫的也不怕被人发现!快些放我下来!” 李朔自是不放,“吃过饭,消消食!” 桑榆哭笑不得,“那便去散散步!” 谁知他的手也没闲着,这会子功夫已经快速挑开了她的亵裤。 身下微凉,还不等桑榆拒绝,将军长枪已归鞘。 萧萧班马鸣,飕飕寒风烈。 进出辕门无拦阻,偶有凯歌唱归来。 两岸夹桃花自开,清泉小溪此中出。 桑榆的背抵在墙壁处,他一次次的深入浅出,一次次的去了那最深处,她只能抓紧他的臂膀,承受着他一次次的领兵进军。 千军万马,常胜将军。 她早已缴械投降…… 飞流直下,她在他怀中瘫软成泥,连喘气都觉得费劲。 明明出力的是他,何以最后累得不行的却是她? 无奈的轻叹着,罢了……随他便是…… 李朔心满意足的将她躺在床榻上,自己合好衣裳出去打了水,回来温柔仔细的为她处理那略显红肿的地方。说起来,算是他的杰作,这一身的气力总归是要出在她身上才算圆满。 瞧着桑榆瘫软的模样,他低低的问了一句,“爷的小榆儿可饱了?” 她勉强睁开眼,冲他发了个白眼,大致意思是:滚一边去!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却是不依不饶,“若是没有,爷还能可以来第二枪!” “滚!”她从齿缝间蹦出一个字来。 他笑得格外俊美,星眸璀璨若外头的暖阳,视线所到之处,皆如沐春光。 小心的为她裹好被子,看着合眼安睡的小妻子,心里满是得意与欣慰。 “好好睡!”他吻上她的眉心,“爷的小妖精!” 桑榆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又见到了红梅傲雪,李朔就站在梅花树下,回眸深情…… 第六百零三章 最后的撤离3 这一觉睡得极好,睡醒的时候已然是天黑。 桑榆伸个懒腰起身,夕阳上前,“姐姐醒了?” “什么时辰了?”桑榆揉着僵硬的脖子。 “姐姐要不再睡会?”夕阳低低的问。 桑榆眉心微蹙,“出了什么事?” 夕阳一愣,终究是瞒不住桑榆。 “说吧!”桑榆慢悠悠的起身,眉目间凝着淡淡的愁绪,“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算什么事?” “刑部衙门来人了,如今还在书房里与王爷议事。”夕阳哑着嗓子低低的说,“道是议事,实则谁都知道,人家奉了皇命前来自然不可能是单纯的议事,怕只怕……” 桑榆轻叹一声,坐在梳妆镜前,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目间凝着淡淡的愁绪。 “姐姐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夕阳宽慰,赶紧帮着梳洗一番。 “若是之前,倒也不会有事,但如今情况不同了!”桑榆起身,拢了拢衣襟,外头天凉得厉害,5;151121779088459又是夜里…… 夕阳赶紧取了披肩给桑榆披着,“外头凉,姐姐仔细着身子,莫要着凉!” 桑榆眯了眯眸子往外走,到了书房前院,正好看到李朔与刑部尚书走出来。刑部尚书的脸色不太好,对着李朔行了好几次的礼,终是摇着头走了。 “过来!”李朔冲着她拦了手,“作甚一直待在那里?” “见着你们在商谈事情,便也没敢过来。”桑榆低头,“是那件事吗?” 李朔应了一声,“嗯!” “那我知道了!”桑榆轻叹着。 轻轻揽过她在怀中,李朔眉目微沉的将下颚抵在她的发心,愈发的裹紧了她在怀中,“放心吧,事情会很顺利。” “好!”她抿唇,“我信你。” 刑部尚书快速回宫见驾,到了御书房毕恭毕敬的行礼,“启禀皇上,臣回来复命!” “东西都给他看了?”李勋把玩着手中的玉石。 “看了!”尚书颔首。 “他没说什么吗?”李勋问。 尚书毕恭毕敬的开口,“回皇上的话,晋王殿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保持了沉默!” “沉默?”李勋笑靥凉薄,“东西就在他的手里,所以才会保持沉默。这人呢……总归是心有猛虎,真是狼子野心!” “皇上?”尚书骇然。 “下去,等朕的旨意!”李勋愣了音色,尚书赶紧退下。 出了门,才惊觉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 袁成进门,“皇上?” 杨云锡行礼,“启禀皇上,该准备的人都备下了!” “出发!”李勋冷喝。 “是!”杨云锡拂袖而去。 却让袁成吓得脸色发青,“皇上,晋王府守备森严,而且……晋王殿下武艺高强,若是、若是……” “哼!左不过是一步棋罢了!”李勋眯了眯危险的眸子,“等着吧!好戏开场了!沐桑榆,你会后悔当初没有选择朕!” 外头传来奴才的禀报声,说是,“榆妃娘娘在外头候着,想问问皇上今儿个是不是过去?” 袁成刚要开口,李勋却抢先一步走出了御书房大门。 第六百零四章 最后的撤离4 沐雨珊就在御书房外头候着,还以为皇帝不会见自己,没成想皇帝竟然亲自出来了。 赶紧行了礼,沐雨珊还来不及开口,已经被李勋握住了手。 “夜色寒凉,爱妃着人来说一声便是,何必自己守在此处,回梅苑去吧!”说着,便拉着沐雨珊的手,直接回了梅苑。 沐雨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李勋抱上了床榻。 她不知道李勋这是怎么了,如同毛头小子一般,还不等她伺候,便已经如此的迫不及待。横冲直撞的,仿佛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想着占据! 有那么一瞬,沐雨珊听到了他口中的低唤。 云华…… 前朝公主的死忌,早就过了吧…… 虽然沐雨珊跟沐桑榆不是亲姐妹,然则一块长大的,终是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又加上沐雨珊的刻意模仿,便更加有几分相似。 得不到沐桑榆,偶尔有个替身也是好的。 比如说杨婕妤…… 后妃之中,定然还有不少人,与她神似…… 沐雨珊承雨露,但李勋却没有留下,而是事后便离开长欢宫,丝毫没有要与她合欢的意思。 亭子里风很大,李勋站在拢月阁外头,现想着夏日5;151121779088459里莲花盛开的模样,心头凉得厉害! “什么人?”袁成一声喊,当即有御林军冲上去,将那娇小的身影给摁住! “放肆!放开我……” 音色……这声音! 李勋疾步走过去,一把扯过那身影。 是个花季少女,约莫十多岁的模样,穿着倒是素雅,发髻上戴着一朵缠枝梅花的步摇,再无半点装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宫女,黑灯瞎火的不睡觉,跑这湖边做什么…… 昏黄的灯笼光亮之下,照应着少女较好的面庞,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李勋。 乍见着李勋一身龙袍,女子骇然瞪大眼睛,“你是皇上?” 袁成轻斥,“放肆,什么你啊我的,皇上在此,还不快些行礼请罪?” “奴婢不知皇上会在这里,奴婢知罪,请皇上恕罪……”女子赶紧磕头,“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勋挥手退开众人,伸手将女子搀起,“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花映月。” 闲花照水,娇花映月。 果然是好名字! 李勋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恰若傅云华当年。像……真的很像……就连这微笑,都是如此相似。 他想起当初的傅云华,也是那样的豆蔻年华,青春活力而带着几分冲动。 那时候他看她,就像是高不可攀的凤凰,那么高高在上,所以不是他冷是他自卑,自卑得不敢靠近,生怕被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被她嘲笑。 很怕,她不是认真的。 到时候,自己就会变成笑柄。 而今,他认真了,却还是成了笑柄。 下一刻,李勋突然握住了少女的手,“花映月,朕很喜欢你,你可愿意跟朕走?” 花映月战战兢兢的望着李勋,面带娇羞的点点头,“奴婢愿意!” 一声愿意,便是来日的满身荣耀。 第六百零五章 最后的撤离5 那一夜疯狂,满室旖旎。 李勋起来的时候,刻意仔细看着身边的女子,这身子还未完全长开,但就是贵在稚嫩。面庞清丽,眉眼间像极了少女时候的傅云华,那时候的她还未嫁给他。 低低的咳嗽两声,李勋起身披了外衣往外走。 袁成赶紧把药和水一块递上,“皇上龙体违和,今儿的早朝……” “更衣,上朝!” 许是比较欢喜花映月,李勋竟让人领着衣服去了偏殿更衣,一番洗漱下来,仍是有些咳嗽难耐。 “吃了这么多药还是不见好,真是废物!”李勋揉着眉心,猛地见到院角站着一人,眉眼如旧,不就是沐桑榆吗?他刚要冲过去,欣喜的喊了一声,“桑榆?” 然则一眨眼的功夫,女子便已经消失不见。 人呢? “皇上?”袁成疾呼,“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李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道思念一个人,竟然会出现幻觉? 执念太深的缘故吗? 今儿早朝议论的是晋王之过,什么过呢? 僭越之罪,还有狂妄自大,还有居功自傲…… 横竖能说的出来的罪,都朝着晋王殿下的脑门上套。反正,皇帝爱听,底下人多说点就是。 遇着几个年轻的刚提拔上来的臣子,一心要拍着皇帝的马屁,唯皇帝至尊,所以迎风点火,最后连晋王殿下谋逆之罪都给提了出来。 一时间,满堂哗然,继而一片死寂。 一个个大气不敢出,谁不知道早些年李朔何等竭尽全力的扶持皇帝登基,皇帝饶是现在看不惯李朔,也绝对不可能杀了李朔。 这功高盖主的确是该死,然则……忘恩负义的刻薄君王,是万万做不得的!否则来日史书工笔,怕是会在身后百年,添上一笔墨色。 “皇上?”刑部尚书躬身上前,“启奏皇上,臣有本奏!” 李勋揉着眉心,“说!” “启禀皇上,这些日子边关来报,说是大梁蠢蠢欲动。虽说如今历经新帝登基,大梁根基不稳,然则大梁的新皇帝萧录却是个野心蓬勃之人,而弋阳郡主……” 尚书顿了顿,哑着嗓子继续道,“弋阳郡主昔年与晋王殿下的那些事,想来人尽皆知,所以利州和大梁若是联合起来,晋王殿下手中的那些兵权还在,一旦里应外合……” “皇上,此乃国之大事,不可不防啊!” 言下之意,就是要先夺了李朔的兵权。 这对于帝王维护皇权来说,是有利无弊的。 李勋点点头,“大梁的动静随时来报,剩下的,朕考虑一下。” “是!”刑部尚书行了礼,缓缓退下。 俄而便又有其他五部上奏,一个说李朔纵容家仆行凶,仗着晋王府的功勋。一个说晋王府想要扩建,明明已经府邸最大,却还要扩建,这不是要媲美宫闱吗? 再有便是李朔擅自插手官员的调度问题,大5;151121779088459有染指朝堂的意思。 横竖桩桩件件归纳起来只有一句话:晋王仗着功勋,大有谋逆篡位的迹象,还望皇上早作防备…… 李勋表示,很满意。 第六百零六章 最后的撤离6 虽然现在李勋还不会动李朔,动晋王府,但这是迟早事。 他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李朔不敬君王,觊觎大齐的天下和皇位,借此来逐渐抵消李朔这晋王之名在天下人严重的尊崇。 众口铄金,天下悠悠之口便是这样摧毁一个人举世功臣的。 一人言说不足为信,三人成虎却是终成祸患。 下了朝,此事便如风吹散,很快京城内外都传扬开来。 桑榆坐在茶楼的大堂里,听得那些细碎的话语,一把摁住了几欲冲出去的梭赢,“稍安勿躁。” “他们这样说,早晚是要出事的!”梭赢担虑的望着她,“难道你就不着急吗?闹不好,晋王府也会被牵连!” “这都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很快……”桑榆眯了眯眸子。 待转回晋王府,远远就能看到有异常的军士守在晋王府墙外。 见着桑榆回来,杨云锡上前行礼,“王妃!” 桑榆眉心微蹙,“你们在干什么?监视晋王府?” “王妃多虑,并非臣等监视晋王府,而是5;151121779088459奉了皇上之命,前来保护晋王府上下周全。若是造成不便,还请王妃见谅!”杨云锡毕恭毕敬。 桑榆笑靥凉薄,“保护?名为保护罢了!看看这阵仗,是怕我们跑了吧!” “不敢!”杨云锡俯首。 “外头的事儿,都以为咱们是聋子瞎子吗?杨云锡,晋王为皇上做了多少事,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清楚吗?那些个闲言碎语,你也信?”桑榆眸色利利。 杨云锡轻叹,“王妃,此事臣等做不了主!臣也知道,晋王殿下为了大齐的天下,舍身忘死,可有时候那些忌讳不该犯的。” “呵,所谓的忌讳,无外乎功高盖主罢了!”桑榆抬步进门。 杨云锡面色微白,俯首不敢多语。 四个字,是从古至今所有帝王都忌讳的东西。 进了门,梭赢面色发白,“你就不怕他把这话传给皇帝?” “怕就不会说了。”桑榆深吸一口气,“左不过也要让皇帝知道,我们并非一无所知,让他着急。凡是欲速则不达,但对方若是着急难免要露出破绽,对我们而言这是有利无害的事儿。” 梭赢点点头,“你们自己小心点,那李勋摆明了不会放过你们!” “名为保护,实则……是要做手脚了!”桑榆轻叹,“曾经我以为皇室里的兄弟阋墙,有些真的是因为女人。然则后来年纪渐长,父皇和皇伯伯的关系亲疏,也让我明白,不管兄弟关系如何,到了利益冲突就是生死。” “最是无情帝王家,有时候也不只是因为帝王无情,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都不过想活下去罢了!” 梭赢轻叹,不语。 李朔坐在花园里,外头出了这样的事,他反倒放下心来,有闲情逸致喂喂鱼,修修花草,好生惬意。 见着桑榆进来,便随手将一把鱼粮交到桑榆手里。 她所有的话到了这儿,就算是消散了,没必要再说。 桑榆看着他笑,淡淡然道一句,“知道了!” 第六百零七章 最后的撤离7 夜里的时候,晋王府出现了动静,什么动静呢? 有刺客! 书房重地,却有刺客硬闯,守卫的军士一时间还真没预想到,顷刻间有些溃不成君,刺客已然冲入了书房之中。 所幸有晋王殿下武艺高强,以一当十,斩杀刺客于房内。 桑榆匆匆赶来,梭赢第一反应是戒备。 “动手了?”桑榆忙问。 守卫的将军一声令下,众军士训练有素的退避三舍,各归各位,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全部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地上的刺客尸体暂且不去动他,这是晋王的意思! 李朔从屋里走出来,“没什么事!” 桑榆拾阶而上,“终究是耐不住了!” “也亏得有药效。”李朔报之一笑,牵着她的手往里头走。 在墙壁的暗格处,一个包袱被放了进去。 “这……”桑榆一愣,赶紧上去拆开包袱,明晃晃的金丝绣五爪金龙的龙袍,还有……还有这仿照的玉玺,以及一道圣旨。 “这是要造反?”梭赢骇然。 桑榆瞧着地上的尸体,“是他们放进去的?!” 李朔点点头,“对!死士!” 至于是谁的死士,就不必明说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狗皇帝!”梭赢咬牙切齿,“为了陷害晋王,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真是恶毒歹毒至极!” 回头,梭赢又问道,“我去把东西销毁!” 李朔不紧不慢的拿起包袱里的圣旨,“务必焚毁!”却随手将袖中的一道圣旨放回了包袱里,与龙袍和玉玺放在一块。 “你这是干什么?”梭赢不解。 桑榆面色微白,指尖有些莫名的轻颤,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李朔。 俄而,李朔点点头,“你可以打开看看的!” 桑榆依言打开,一颗心险些蹦到嗓子眼。 这是一道先帝留下的遗诏,上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大业有成,五子李朔才德悉备,文成武略,当承继此位。 不但如此,先帝似乎早就猜到了李勋的为人。 特意在下面加上一句,老四心胸狭隘,不可伴君侧,当许守成之主,若有迹象染指朝纲,赐死! “所以,先帝一点都不喜欢李勋,也从未想过让李勋当皇帝。”桑榆抬头看他。 李朔深吸一口气,“当时你为李勋发妻,我岂敢让他当个守成之主。若是没有权势,他保不住你这前朝公主的性命。谁料,饶是我扶持他登基,他待你如此凉薄,终是护不住你!” 顿了顿,他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既然他保不住你,那我亲自来守护,亲自来保你!此生此世,终是不负此诺!小榆儿,我要你在我的身边,永远都不许离开!” 桑榆圈红了眼眶,“你这傻子!” 李朔却是不以为然,“傻人有傻福,这不还有你这个更傻的吗?喜欢我这傻子,还给傻子生了一对小宝贝!” 她噗嗤笑出声来。 全身心的信任,这种感觉可真好! 然则李勋的感觉却不太好,这些日子他总处于焦躁中,说不出的焦躁不安。 不仅如此,他还时不时的见到了一些幻像,比如说见到了曾经的傅云华,经常出现在梅园里,一袭红衣如血,恰似那一夜的梅园大火。 可每当他靠近,她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次两次可能是太累了,但是长久下去,连太医们都觉得,皇帝可能得了癔症。 太过思念前朝公主傅云华,以至于而今…… 梅园里开始闹腾,有的说是榆妃娘娘刻意利用傅云华之事而引皇帝前来,借此争夺恩宠。还有的说是傅云华冤魂不散,当初秦贵妃在世时,不也说过后宫有鬼吗? 后宫死的人太多了,难免会让人怀疑是鬼神作祟。 于是乎,梅园里开始招魂驱鬼的,惹得向阳宫的太后娘娘勃然大怒,当下就病倒了。 这一病却反而证明傅云华这冤鬼的厉害,瞧,连太后都被制住! 李勋揉着眉心,坐在拢月阁外头的亭子里,冷风吹得人都无法清醒。看着身边的花映月,看着看着却成了傅云华的样子。 “云华,是不是5;151121779088459你?”他低低的问。 花映月笑道,“皇上,您累了!” “朕不是累了,朕是太想你了!”李勋轻叹着,“坐过来点,朕想好好的看看你!从成亲伊始,朕就没有好好的看过你。” “所有人都说云华公主貌美如仙,朕却从未正眼看过,终究是朕……朕知道朕对不起你,是朕没能好好珍惜你,你还会给朕一次机会吗?” 花映月如今已是婕妤,皇帝很是喜欢她。 当然,皇帝还喜欢后宫的其他女子! 很多的、年轻的,大眼睛的女子! 徐徐靠近皇帝,花映月笑道,“皇上,嫔妾陪你去歇一歇吧!” 李勋摇头,抬头瞧着拢月阁,“朕以为朕只要不理你,他们就不会对付你,可朕没想到,你会怀着朕的骨肉。朕喜欢你生的孩子,喜欢你给朕生孩子,你回来好不好?朕赔给你一个孩子!” 花映月眉心微蹙,“皇上?” 袁成上前,“皇上!” 李勋没有反应。 袁成轻叹,只得端着药盒子上前,“时辰到了,皇上该吃药了!太医院今儿把方子换了,让皇上换着吃。” “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见好,朕不要再吃那苦哈哈的东西!”李勋起身。 药盒里放着一枚丹药,李勋眉心皱起,“此乃何物?” “太医们也觉得皇上总是吃药实在太苦,便炼成丹药服用。”袁成如实回答。 李勋低咳两声,端起一旁的杯盏,将丹药吃下。入口清凉,一瞬间真当觉得眼前一亮,“不错!” 见着皇帝满意,袁成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气色也好了不少。 李勋抬步往外走,临了又回头望着紧闭的拢月阁大门。 康嫔已经回来了,沐桑榆却只回来看过她一次。 呵呵,果真女人无情起来,比谁都无情。 当初的好交情,原来也不过如此。 但他并不打算进去看那个疯女人,毕竟疯了,万一发起疯来伤到自己怎么办? 花映月含笑上前,“皇上,嫔妾送您回去!” 李勋点头,他还是比较喜欢这些年轻的面孔,更像她…… 第六百零八章 最后的撤离8 李勋最近还有些沉迷女色,后宫里头升了妃嫔位的不少,但皇帝身边总归需要女人伺候,所以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后宫里有孕的女子太少,的确需要开枝散叶。 等着李勋去了御书房,花映月重新穿戴整齐5;151121779088459,去了向阳宫。 后宫为长位,给太后请安讨太后欢心,是后宫每个人有位份的女子,必做的功课。 进了门,卓太后正靠在软榻上眯了眼小憩。 “太后娘娘!”花映月行礼。 卓太后还睡着,长安低低的唤了一声,“太后娘娘,是婕妤娘娘来了!” “是哪个婕妤?”卓太后微微睁开眼,“是你啊!” “太后娘娘金安!”花映月磕头。 “起来吧!”卓太后勉力撑起身子,“如今哀家老了,还哪来什么金安!好在你们还年轻,这后宫早晚都是你们的。” 花映月赶紧上前搀着太后,“太后娘娘?” “外头的太阳好,扶哀家出去吧!”卓太后一声轻叹,“哀家总得在走之前看一看这极好的阳光,才算心里舒坦,不然死都闭不上眼!” “太后娘娘严重了!”花映月俯首。 卓太后站在阳光底下,瞧着极好的阳光,“你是哀家的远房,哀家把后宫交给你才算放心!” 花映月垂眸不语。 “不要觉得难过,也别想着心慈手软,这后宫从来不是手软的地方。你的处处忍让,只会让人欺上头。但你要知道,一旦别人登顶,就是你的死期!”卓太后谆谆教导。 “你以为哀家,是怎么走到今日的地步?哀家手上,怎么可能不染血?”卓太后回眸看她,“你有没有信心,做第二个哀家呢?” 花映月扑通跪地,“嫔妾不敢!” “哀家要的是实话!”卓太后低低的咳嗽着。 花映月点头,“嫔妾……愿意!” “这才是对的!”卓太后搀起她,“记住,哀家能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接下来还得看你自己的!” 花映月颔首,“谢太后娘娘……” “哀家老了!”卓太后面色苍白,瞧着头顶上的光晕,“先帝也该来接哀家了!” “太后娘娘?”长安轻叹,“您又说胡话了!” “你下去吧!”卓太后看了花映月一眼。 花映月还没来得及走,却猛地瞪大眼睛,瞬间疾呼,“太后……” 卓太后眼睛一闭,已经躺在了地上。 这可把宫里的人都吓坏了,整个向阳宫乱作一团。 太医齐刷刷的围在床前,一个个面露难色,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何?”李勋黑着脸。 众人跪地,不敢吭声。 “让他们都下去吧!”卓太后轻叹,“哀家自己的身子,哀家自己知道!皇帝,哀家有话要跟你说!” “都给朕滚!”李勋没来由的烦躁。 轻咳两声,卓太后勉力撑起,长安快速将软垫子靠在她的背后,让她能坐得舒服一些。 “皇帝,你如今亲政勤政,哀家没什么不放心了。”卓太后声音沙哑,“哀家也该去跟先帝认个错了,昔年想扶持雍王,生怕你对付卓家。” “母后?”李勋蹙眉。 第六百零九章 薨 卓太后摆摆手,一张脸呈现着死灰之色,瞧着是弥留之相! “哀家跟你说的,是正经事!”卓太后气息奄奄,“皇帝你仔细听着!哀家的身子怕是不中用了,所以哀家想为皇帝做件事,权当是弥补!弥补这些年,哀家对你的偏见!” 李勋不解,“母后想做什么?” “皇长子寄养在哀家的向阳宫里,一直由着哀家照料,只是孩子渐渐的长大了,哀家却不行了,所以……”卓太后闭上眼睛,“哀家在后宫里观察了一阵子,想着挑个可信的,皇帝你觉得呢?” 林含雪已经死了,孩子总归是自己的,后宫无子嗣,说出去也着实不太好听。 李勋点点头,“全凭母后做主!” “杨家那丫头……” 还不等卓太后说完,李勋已经制止,“母后,玉华性子太着急,不适合!” 卓太后点头,“那不如就你现在的花婕妤吧!” 这倒是不错! 李勋颔首,“母后说什么便是什么!” “趁着哀家现在还能喘气,就让长安跟着去,到时候也能顺顺手!”音落,卓太后仿佛累到了极处,“皇帝,好好珍惜眼下的,哀家睡一会!” “母后?”李勋上前低低的喊了一声,“您……” “就一会!”卓太后声音孱弱。 闻言,李勋轻叹一声起身往外走。 长安已经把孩子抱来了,因为胎中不足,这孩子看着格外的小。 “皇上!”长安行了礼,“小皇子身子不好,太后娘娘日夜看着,这才让小皇子活下来。太后娘娘为了这孩子耗尽了心力……”言下之意就是,太后的身子,是熬坏的。 可不,一个孩子折腾,能不熬坏才怪! 李勋第一次抱孩子,当初林含雪的死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上一眼,更何况这孩子…… 彼时,一门心思扑在沐桑榆身上。 年幼的孩子抱在怀中,那么小,那么轻…… “这孩子……”李勋轻叹,“送去给花婕妤吧!” “是!”长安行礼。 因为要养育皇长子,所以这花映月的位份不能只是婕妤,而应该抬位份,抬了昭仪位,如今已是花昭仪了! 若是有朝一日,皇帝要立国本,那就是花妃娘娘,或者是花贵妃,又或者……皇后! 皇帝立朝至此,还没立过皇后! 孩子到了花映月的手里,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有长安的提点,适应了两三日便也没什么大事了。 左不过这太后……却是扛不住的,等着长安回到向阳宫,卓太后已经闭上了眼睛。 深吸一口气,长安静默的跪在床前。 有时候,死亡并不让人感到悲伤,反而活着你会每日沉浸在痛苦中。 死亡,只是解脱和新的开始! “奴婢,恭送太后娘娘,娘娘慢走……”长安俯首磕头。 满宫白绫翻飞,太后薨…… 桑榆站在晋王府的院子里,仰望着从天空飞过的孤鸟,该去的去,该回的回,终归到了这一日。满城悲恸,曾经母仪天下5;151121779088459,清傲得不可一世的女人,在向阳宫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尊华,最后也不过一坡黄土。 “真好!”桑榆笑了笑,“前半生没得到的,下半生我替桑榆送给你!” 第六百一十章 最后的撤离10 太后出殡是大事,所以晋王府的问题就被暂时压制了下来。 身为晋王妃,自然也要出席太后的丧礼。 李朔虽然太后没什么交情,在名义上也只是后母罢了,连母后都算不上,但该做的还是应该做。先帝留下的子嗣不多,李勋是皇帝,自然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 所以接下里的事情就得李朔去做,李朔与礼部等人事无巨细都得合计着。 朝中不断有人上奏帝王,说是晋王大逆不道几欲谋反,所以对于太后的丧礼,李朔不可掉以轻心! 入了宫,难免是要撞见李勋的。 桑榆站在向阳宫的园子里,刚跟长安姑姑交代完话,一转头便看见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当下明白不该见的人又见到了。 面不改色的行礼,桑榆毕恭毕敬,“臣妇参见皇上!” “都起来吧!”李勋冷着脸,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冲众人道,“都退下,晋王妃,跟朕过来!” 长安张了张嘴,然则帝王令,谁敢多说什么…… 跟着李勋到了一边,桑榆依旧保持着君臣之礼,免得到时候又该血口喷人,说她僭越。 可这会僭越的却是李勋,见着她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5;151121779088459,李勋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拉到了跟前,“朕会吃了你吗?离得那么远,怎么说话?” 桑榆赶紧收回手,面色微白的环顾四周,所幸无人看到,否则…… 面色微紧,桑榆俯首,“臣妇不敢僭越,还望皇上恕罪!” “你便如此见不得朕?”李勋有些愠怒。 桑榆摇头,“臣妇不敢!” “不敢?当日的傅云华可是什么都敢做的人,如今为了一个李朔却是不敢了?”李勋咬牙切齿,“沐桑榆,傅云华,你还有不敢的事吗?” “自然是有的!”桑榆深吸一口气,“昔年太敢作敢为,以至于国破家亡,惨遭灭族之祸。而今不敢,只是觉得已然没了昔年的锐气,皇上,人都是会变的,不会一成不变的站在原地。” 所以,她不会再在原地等他。 “沐桑榆,你好狠!”李勋望着她,如同挫败的公鸡。 这些日月,他眼睛里心里都想着她念着她,就跟着魔了一样。 但她呢? 至始至终都是冷冷清清…… 难道故人真的故去,一点都不重要了? 桑榆冷笑两声,“皇上如今后宫三千,说这话也不怕被人笑话!” 他如今的风流韵事,一入宫便知,这里里外外多少女子,年轻貌美的大有人在。却还在这里说着不相干的相思之情,让她如何相信,自也不愿再信他半字。 “朕是认真的。”李勋说。 桑榆行礼,“皇上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妇就先告退了!吾皇万岁!” 行了礼,桑榆转身就走。 “别走!”李勋发疯似的抱住了她,“和朕说说话,朕觉得好孤单,好寂寞。云华,这宫里冷冷清清,朕到处都能看到你,你说朕是不是疯了?” “可是云华,朕愿意为你疯一场,你能不能再给朕一次机会?” 第六百一十一章 最后的撤离11 机会这种事情,是留给有心人的,但不是留给无情之人。 桑榆自然不敢动手,只是用力的挣扎。 好在李勋这些日子身体也一直不太好,所以力气并不太大。 桑榆终于从他的怀里挣开,呼吸微蹙的转身就跑。 “云华?云华!”李勋已然精神恍惚,撒腿就追。 于是皇宫里便出现了一番奇景,晋王妃在前面跑,皇帝李勋在后面追。追着追着,桑榆跑进了冷宫,当初这个困锁了她生前所有记忆的地方。 这是她此生都不愿再进来的地方,昔日的晓云就是死在这里的。 桑榆哽咽了一下,听得后面的脚步声,赶紧跑进了破败的屋子里。 其实冷宫这地方,没什么人看守,破败而陈旧,饶是李勋登基之后,也没有花心思去修葺,所以在后门的位置,墙垣坍塌。 她跑这儿来只是为了从破败的墙垣处跑出去,这冷宫已经困不住她。 一手抱着裙摆,一手攀着石头,桑榆踮着脚尖攀上断墙。 后头,李勋急不可耐的跑过来,“云华,小心,小心……来人!” 袁成在后面远远的跟着,没皇帝的吩咐哪敢上前。 不过现在听得李勋呼唤,赶紧让人冲上去打算把桑榆给扶下来。 可李勋忘了,当年的傅云华是个假小子,只是当着他的面才能当一回真正的公主端庄。 桑榆爬上了断墙,冷笑一声瞧着底下仰着头的李勋,“姑奶奶不伺候了,皇上,您好自为之!” 如今连李勋都懒得喊了,终究只能当陌生人! 墙下,李朔张开怀抱,冲她点头。 桑榆噗嗤一笑,在李勋的疾呼中跳下了墙。 李朔稳稳的将她接在怀中,瞧了一眼断壁残垣,含笑抱着她快速离开。他的脚程自然是极快的,等着李勋赶到墙外,早已没了李朔与沐桑榆的踪迹。 什么痕迹都没了,气得李勋直跺脚。 “傅云华!沐桑榆!” 视线里,又出现了幻觉,恍惚间他又看到了傅云华站在宫道的尽处,眉目间晕开淡淡的愁,淡淡的凉。她5;151121779088459就这么看着他,转身离去。 “云华!”李勋疾追而去。 远远的,李朔牵着桑榆的手走出来,瞧着那疯癫无状的背影,各自喟叹。 药效,很好! “他该对付你了!”桑榆回头看他。 李朔点点头,“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吗?” 二人对视一笑,携手而去。 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皇帝追着晋王妃跑,李朔撒腿就追,听闻朝着冷宫去了,便赶紧着去了冷宫。皇帝与沐桑榆已经进去了,他飞上墙头见着桑榆去了后墙,赶紧落在墙下等着她。 总归要让皇帝亲眼看到失去,才能罢休。 好在,有惊无险。 牵着彼此的手,才算安心。 走出皇宫,回家去! 等待他们的,只会是帝王的疯狂报复。 李勋已经疯了,彻底的疯了,下令搜查晋王府! 所谓搜查,李朔和桑榆当然知道他们要搜的是什么。如此精准无误的进了书房,打开了暗格,搜出了包袱。 当杨云锡拎着包袱走出来的时候,李朔拦住了他,“不打开让本王看看吗?” 第六百一十二章 最后的撤离12 杨云锡行了礼,“那就请晋王殿下跟下官回一趟皇宫,上一趟金銮殿吧!” 这个时候,正是早朝的时间。 “我也要去!”桑榆握住李朔的手,“夫妻同心,岂可丢下一人!” “那便一道吧!”李朔握紧她的手,“总归是因为要在一起。” 桑榆颔首,二人便随着杨云锡一道去了金銮殿。 文武百官都在,李朔一袭亲王蟒袍,身边站着衣着素雅的晋王妃,夫妻二人手牵着手,一副生死与共的矢志不渝模样。 看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做出言辞对质! “参见皇上!”夫妻行了礼,杨云锡便将东西毕恭毕敬的托起。 “说吧!”李勋面色微白,视线只落在沐桑榆的身上。 再没有当年的红衣如火,而今都成了素衣淡雅,像极了开在枝头的梨花,宛若随时都会下一场杏花烟雨。 桑榆深吸一口气,尽量避开与李勋的视线对视,安安静静的站在李朔身边。她的立场很清楚,生是李朔的人,死是李朔的魂。 杨云锡打开了包袱,这里面出来的金丝绣龙纹黄袍,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当玉玺被呈上皇帝的御桌前,只听得清一色膝盖落地的声音。 群臣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那么李朔私藏这些物件,就意味着……李朔摆明了要造反,事已至此便已经没什么可说了! “你还有何话说?”李勋问。 李朔不紧不慢的拿起了包袱里的另一样东西,一道圣旨,“这是什么,皇兄要亲眼看一看吗?” 李勋一愣,俄而笑靥凉薄,“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音落,袁成快速上前接过了李朔手中的圣旨,转而递到了皇帝跟前。 所有人都觉得李朔这是伪造圣旨,可转念又觉得不太对,为何晋王殿下伪造圣旨,却还能如此淡然自若?? 李勋徐徐站起身来,握着圣旨的手止不住轻颤。 百官抬头一看,跟着先帝过来的那帮老臣瞬时认出,这是先帝时期的龙纹圣旨。所以说,这可能是先帝的遗诏! 说起遗诏,不禁让人想起一些事。 早些年的时候,天下人都议论着李勋名不正言不顺,若不是念着他的质子之功,怕是不会允许李勋等位。毕竟论资排辈轮不到李勋,而论功勋卓著,谁都及不上李朔。 先帝在世时曾说过,老五李朔是最像他的。 此后还有传言,说是先帝留有遗诏,皇位并非传给当今圣上李勋,而是另有其人。 彼时天下人便猜测,这他人……恐怕就是晋王李朔! 而今见着这道先帝时期的圣旨,难免百官非议。 且看帝王李勋的脸色,怕是……要成真了! 李勋不敢置信的盯着手中的圣旨,这是先帝的遗诏,这上头字迹清晰,5;151121779088459即便交给老臣查看,也不难看出这是先帝的笔迹无疑!所以、所以这皇位,真的是李朔的? “皇兄不必怀疑,那是父皇的亲笔,若然还不相信,可让翰林院的那帮老臣来验一下!”李朔不卑不吭的行礼。 李勋看着他,再看着遗诏上,父亲留下的那句加注,原来他在父亲的眼里是个该杀之人…… “噗”的一口心头血喷出,李勋眼睛一闭晕死过去。 底下,满堂惊呼,“皇上?” 第六百一十三章 最后的撤离13 一时间,金殿上乱作一团。 李朔不紧不慢的收了那道圣旨,眼见着杨云锡和侍卫快速将皇帝抬下去,面上始终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牵起桑榆的手,默默的跟在李勋之后,等在李勋的寝殿外头。 太医进进出出,来来往往。 百官都跪在院子里,一个个神色慌张,生怕皇帝真的会被气死,此后改朝换代。 若是真的改朝换代,李朔有这一道遗诏,定然会趁机登基为帝! 可谁也不明白,既然有这道遗诏,为何晋王殿下现在才拿出来呢? 唯有桑榆知晓,对李朔而言这道遗诏不过是废纸一张,必要的时候是保命符,但基本上也算是他的催命符。有遗诏而不登基为帝,早晚会变成李勋的眼中钉肉中刺。 事实证明,一切都如先帝所料。 李勋这人,终究是个野心膨胀,忘恩负义之人! 好在李勋只是怒急攻心,别的也没什么大事,所以李勋很快就醒了过来。 乍见的自己回到寝殿,李勋微微仲怔片刻。 袁成上前行礼,“皇上,您可算醒了!” 李勋这才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情景,那道遗诏!当即撑起身子坐起。 袁成赶紧将软垫子靠在李勋身后,让他能坐得舒服一些,“皇上您别着急,人都在外头呢!晋王殿下也还在!文武百官都跪着……” “朕没事,让所有人都下去,朕要跟晋王好好的谈一谈!”李勋眯了眯眼眸。 “是!”袁成躬身行礼。 不多时,李朔捏着那遗诏走进寝殿,桑榆守在外头,面上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李勋的死活,对她而言早就无足轻重,如今她只关心李朔。 李朔进来的时候,瞧着面如死灰的李勋,当即冷笑一声,“皇兄看上去很憔悴,哪里还有半点君王的姿态。皇兄身子不好,要好好的养着!” “为什么?”李勋问,拂袖退开了所有人。 瞧着底下人都退下,李朔不紧不慢的坐在了李勋的床边,掌心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遗诏,“皇兄如今也肯定我这道遗诏是真的,对吗?” 李勋不语。 “臣弟自问俯仰无愧天地,无论是对兄弟还是部下,乃至于身边的所有人,臣弟都可以坦荡自如。平天下,立大齐,扶君王,清君侧。臣弟所做,皇兄为何都视而不见?”李朔淡淡然的问。 “你可知道,你做得越多,朕越不放心!”李勋盯着他。 李朔苦笑,“可这些,不都是为了大齐吗?为了你能稳坐皇位,臣弟做错了什么?唯一的错,就是桑榆吧?” “你扶持朕当皇帝,无外乎是想等朕坐稳之后,再取而代之,如此一来朕所有的努力都会变成你的。”李勋盯着他,“李朔,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却在这里口口声声,说什么忠君爱国!” “都不过是你的阴谋诡计,是你的计划之一罢了!” 李朔拿着遗诏起身,负手而立,眉目微沉,“皇兄自己是小人,便习惯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怪人家说,自己看别人,其实就是另一个自己!” 李勋嗤冷,“真是无稽之谈!” “臣弟磊落,以为皇兄也是光明之人!皇兄善妒,于是在皇兄心里,臣弟也是个小人!”李朔冷眼看他,“你知道吗?扶持你当皇帝,比臣弟自己当皇帝还累!” “若然真的要做皇帝,根本不必走这一步,拿着遗诏光明正大,顺理成章不就能免去雍王与卓太后之祸?连带着林太师和秦家的仇怨,都可以就此淡去。” “而今,臣弟要平秦家,平林家,平大梁,平夜印,平利州。” 李朔揉着眉心,“真是麻烦多了!为的,还不是让你能安安心心当皇帝,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日子吗?皇兄,你为何要逼我?” “到底是谁在逼着谁?”李勋猛地距离咳嗽5;151121779088459,满嘴血腥味,“李朔,如今拿着遗诏在金銮殿上逼朕的人,是你!” “敢问皇兄,这龙袍和玉玺,也是我逼的你吗?”李朔一句话,堵得李勋哑口无言。 李朔长叹,“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皇兄,我从未想过与你争夺皇位,是你苦苦相逼。” “你处处比朕好,无论是父皇跟前还是文武之前,朕什么都输你一步。李朔,为什么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让你占尽了?天道不公,朕不甘心!”李勋咬牙切齿。 李朔冷笑,“皇兄只看到臣弟的表面风光,可曾想过臣弟背后的酸涩?” “父皇跟前,那是因为我做到了你们没做到的事情。少年领军,将士不服,我便以血肉之躯横扫沙场。你可知道我这一身,到底沾了多少血腥?杀过多少人?又有多少次险些死在战场上?” “你为质子,在京中度日如年。而我冒险来到京城,你可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云华公主救我一命,让我九死逃出一生,她却因此而身负重伤,我此生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兄弟情义,手足之深,却终不及这萍水相逢。不是你什么都输给臣弟,而是你从不知晓自己拥有多少,一味的将视线落在别人身上,妄图掠夺别人的东西!” “天道不公,不过是你掠夺的借口。皇位,我给你;天下,我也不要。放眼人世间,我只要一个沐桑榆,难道还不够吗?” 李勋浑身颤抖,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羞恼。 “她不是沐桑榆!”李勋咬牙切齿,恨不能将眼前的李朔凌迟处死。 “皇兄老糊涂了吗?臣弟刚刚说过,云华公主救过臣弟一命,所以我这条命是她给的。”李朔盯着她,“当初为何给你皇位,也是因为念及公主之恩,想借着皇兄的手,借着这大齐的帝王位,护她此生无虞!” 李勋猛地盯着眼前的李朔,“你……” “傅云华就是沐桑榆,沐桑榆就是傅云华!臣弟,不后悔!”李朔斩钉截铁,“此生只为傅云华,倾尽天下又何如?” 李勋做不到! 那一刻,李勋忽然笑了,笑得这样酸涩,“你们把朕当成了傻子,骗得朕团团转……” 第六百一十四章 最后的撤离14 李勋泪流满面,恍如疯癫状,李朔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李朔,李朔!你跟傅云华,都在骗朕,你们都该死!”李勋歇斯底里,“朕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李朔,傅云华!” “你从不知何为情爱,是以才会这般不甘心。扪心自问,你何曾爱过?”李朔冷笑两声,“皇兄从来不知道珍惜为何物,从来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李朔不愿再过多纠缠,“皇兄,就这样罢!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们!” 李勋愣了半晌,“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皇兄,我对这皇位真的半点兴趣都没有。你想要的万里江山,对我而言只是个空摆设。”李朔握紧了手中的遗诏,“你不是想要江山吗?我们给你!” 语罢,李朔毕恭毕敬的行礼,“此后敬祝吾皇万岁金安,江山永固,一世孤独!” 李朔转身离开,李勋趴在床沿处,拼命的大喘气。 等着袁成进门,李勋赶紧让人搀着自己往外走! 到了外头,李朔还在,正站在台阶上,一手拿着遗诏,一手拿着火折子,“这道遗诏是先帝留下的,想来诸位刚才都已经看过了!” 李勋眸色骇然,都看过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这道遗诏是先帝留下,那么,他这个皇帝岂非名不正言不顺?5;151121779088459 大概这便是李勋与李朔的区别,李勋一惯自卑,从不觉得自己理该当这皇帝。李勋打心里觉得这皇位是偷来的,所以常戚戚,一惯担心别人与他一样会来抢夺自己的皇位和江山。 偷来的东西,自然无法心安理得。 李朔瞧了一眼李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用火折子烧了那一道遗诏! 这一举动出乎了李勋和所有人的意料,那可是李朔的保命符!如今烧了这道遗诏,就意味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眼下这些人,到时候皇帝要杀他…… 晋王李朔何许人也,不会想不到这结果! “请皇上放过晋王府一干众人,臣愿意一死!”李朔跪地叩拜。 沐桑榆随之跪地,对于李朔焚烧遗诏,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拦阻的意思! “请皇上成全,臣妇愿意与晋王殿下同生共死!”沐桑榆俯首磕头。 李勋愣在那里,惨白无色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说什么? 求死? “那朕成全你!”李勋音色暗哑,“教你们求仁得仁!” “谢皇上恩典!”李朔牵起沐桑榆的手,桑榆淡淡一笑。 四目相对,伉俪情深。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江山社稷,真的没有彼此来得重要。 一瞬间,晋王府被查封,文武百官无一人敢出头为李朔喊冤。都见过了拿到遗诏,然后亲眼所见,晋王殿下焚烧了遗诏,就说明了晋王无心皇位,平了他野心篡位的污名! 而皇帝赐死,反倒是不仁不义了! 李勋病了,病得不轻! 整个人高烧不退,浑浑噩噩的! 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好在还有皇长子! 第六百一十四章 最后的撤离14 李勋泪流满面,恍如疯癫状,李朔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李朔,李朔!你跟傅云华,都在骗朕,你们都该死!”李勋歇斯底里,“朕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李朔,傅云华!” “你从不知何为情爱,是以才会这般不甘心。扪心自问,你何曾爱过?”李朔冷笑两声,“皇兄从来不知道珍惜为何物,从来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李朔不愿再过多纠缠,“皇兄,就这样罢!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们!” 李勋愣了半晌,“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皇兄,我对这皇位真的半点兴趣都没有。你想要的万里江山,对我而言只是个空摆设。”李朔握紧了手中的遗诏,“你不是想要江山吗?我们给你!” 语罢,李朔毕恭毕敬的行礼,“此后敬祝吾皇万岁金安,江山永固,一世孤独!” 李朔转身离开,李勋趴在床沿处,拼命的大喘气。 等着袁成进门,李勋赶紧让人搀着自己往外走! 到了外头,李朔还在,正站在台阶上,一手拿着遗诏,一手拿着火折子,“这道遗诏是先帝留下的,想来诸位刚才都已经看过了!” 李勋眸色骇然,都看过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这道遗诏是先帝留下,那么,他这个皇帝岂非名不正言不顺?5;151121779088459 大概这便是李勋与李朔的区别,李勋一惯自卑,从不觉得自己理该当这皇帝。李勋打心里觉得这皇位是偷来的,所以常戚戚,一惯担心别人与他一样会来抢夺自己的皇位和江山。 偷来的东西,自然无法心安理得。 李朔瞧了一眼李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用火折子烧了那一道遗诏! 这一举动出乎了李勋和所有人的意料,那可是李朔的保命符!如今烧了这道遗诏,就意味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眼下这些人,到时候皇帝要杀他…… 晋王李朔何许人也,不会想不到这结果! “请皇上放过晋王府一干众人,臣愿意一死!”李朔跪地叩拜。 沐桑榆随之跪地,对于李朔焚烧遗诏,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拦阻的意思! “请皇上成全,臣妇愿意与晋王殿下同生共死!”沐桑榆俯首磕头。 李勋愣在那里,惨白无色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说什么? 求死? “那朕成全你!”李勋音色暗哑,“教你们求仁得仁!” “谢皇上恩典!”李朔牵起沐桑榆的手,桑榆淡淡一笑。 四目相对,伉俪情深。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江山社稷,真的没有彼此来得重要。 一瞬间,晋王府被查封,文武百官无一人敢出头为李朔喊冤。都见过了拿到遗诏,然后亲眼所见,晋王殿下焚烧了遗诏,就说明了晋王无心皇位,平了他野心篡位的污名! 而皇帝赐死,反倒是不仁不义了! 李勋病了,病得不轻! 整个人高烧不退,浑浑噩噩的! 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好在还有皇长子! 第六百一十五章 最后的撤离15 后宫里头,已经没了卓太后,而今剩下的便是这养育了皇长子的花映月。 花映月身为昭仪,位份自然不低,有因为养育了皇长子,所以后宫之人都对她敬畏有加。然则总有那么几个心高气傲的,比如这杨玉华,仗着自己有孕便想着与花映月一较高低。 流月宫中,花映月一脸痛苦的将怀中的皇长子交给乳母,“杨玉华,你欺人太甚!” 有血沿着裙摆不断的落地,宫人开始锐声尖叫着,“来人,快传太医!快找太医!娘娘出血了,快……” 杨玉华真是没想到,只是轻轻的推搡了一下。 “怎么会……有血呢?”杨玉华骇然,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何止是血…… 太医匆匆忙忙的进来,等着诊治过后,里头的人便喊着,“娘娘小产,快把门窗都关上!” 小产? 杨玉华慌了,撒腿往皇帝的寝殿去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去请罪,到时候花映月去了皇帝跟前一通乱说,自己就更说不清楚了! 昭仪娘娘小产,这事儿可大可小,尤其是现在,晋王殿下夫妻被关在天牢里,亟待皇帝定罪,宫里宫外还得靠着花映月和她养育的皇长子来撑着! 这精神支柱一旦倒下去,朝堂都会出现动乱。 皇长子,立嫡立长,闹不好就是未来的太子。 生母已亡,养母为大。 李勋勃然大怒,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杨玉华还以为仗着自己有孕,皇帝曾经恩宠无限,便可以求得帝王的宽恕,谁知终是想错了主意!李勋连李朔都想杀,何况是杨玉华不过是他后宫里的三千分之一。 “花昭仪如何?”李勋撑着身子问。 太医回禀,“回皇上的话,昭仪娘娘失血过多,伤了根本,怕是以后都很难成孕!” 李勋开始咳嗽,不断的咳嗽着,俄而淡淡的道了一句,“也不知这是福还是祸!” 谁知道呢! 没有孩子,那花映月就不成威胁,不会有亲生孩子。 养母与养子的关系,终究是亲疏有别,就像皇帝与卓太后一般,毕竟会有嫌隙其中。 “皇上息怒!”袁成行礼! 李勋摆摆手,“下令,晋花昭仪为妃,待其病愈之后继续抚育皇长子,且朕赐予其执掌六宫之权!” 袁成一愣,当即行礼,“是!” “皇上,天牢那头说是晋王殿下想求皇上一件事!”杨云锡小心翼翼的开口。 李勋一听李朔,又是一股子热血往脑门上冲,当即不耐烦的厉喝,“还想怎样?他还想怎样?真的要逼死朕才算罢休吗?” 杨云锡跪地,“皇上恕罪!” “说,他想干什么?”李勋浑身颤抖! 杨云锡忙道,“回皇上5;151121779088459的话,晋王殿下的意思是,想求皇上处决晋王殿下与晋王妃的时候,能以竹帘遮蔽,免去这污血染面的丑相,到时候自己无颜见先帝!” 李勋已然气喘吁吁,“好!朕都答应他!都答应了!让礼部挑个好日子,择日处斩!斩!” “是!”杨云锡面色发白,等着李勋转身离开,这才悄悄拭去额头的冷汗。 第六百一十五章 最后的撤离15 后宫里头,已经没了卓太后,而今剩下的便是这养育了皇长子的花映月。 花映月身为昭仪,位份自然不低,有因为养育了皇长子,所以后宫之人都对她敬畏有加。然则总有那么几个心高气傲的,比如这杨玉华,仗着自己有孕便想着与花映月一较高低。 流月宫中,花映月一脸痛苦的将怀中的皇长子交给乳母,“杨玉华,你欺人太甚!” 有血沿着裙摆不断的落地,宫人开始锐声尖叫着,“来人,快传太医!快找太医!娘娘出血了,快……” 杨玉华真是没想到,只是轻轻的推搡了一下。 “怎么会……有血呢?”杨玉华骇然,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何止是血…… 太医匆匆忙忙的进来,等着诊治过后,里头的人便喊着,“娘娘小产,快把门窗都关上!” 小产? 杨玉华慌了,撒腿往皇帝的寝殿去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去请罪,到时候花映月去了皇帝跟前一通乱说,自己就更说不清楚了! 昭仪娘娘小产,这事儿可大可小,尤其是现在,晋王殿下夫妻被关在天牢里,亟待皇帝定罪,宫里宫外还得靠着花映月和她养育的皇长子来撑着! 这精神支柱一旦倒下去,朝堂都会出现动乱。 皇长子,立嫡立长,闹不好就是未来的太子。 生母已亡,养母为大。 李勋勃然大怒,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杨玉华还以为仗着自己有孕,皇帝曾经恩宠无限,便可以求得帝王的宽恕,谁知终是想错了主意!李勋连李朔都想杀,何况是杨玉华不过是他后宫里的三千分之一。 “花昭仪如何?”李勋撑着身子问。 太医回禀,“回皇上的话,昭仪娘娘失血过多,伤了根本,怕是以后都很难成孕!” 李勋开始咳嗽,不断的咳嗽着,俄而淡淡的道了一句,“也不知这是福还是祸!” 谁知道呢! 没有孩子,那花映月就不成威胁,不会有亲生孩子。 养母与养子的关系,终究是亲疏有别,就像皇帝与卓太后一般,毕竟会有嫌隙其中。 “皇上息怒!”袁成行礼! 李勋摆摆手,“下令,晋花昭仪为妃,待其病愈之后继续抚育皇长子,且朕赐予其执掌六宫之权!” 袁成一愣,当即行礼,“是!” “皇上,天牢那头说是晋王殿下想求皇上一件事!”杨云锡小心翼翼的开口。 李勋一听李朔,又是一股子热血往脑门上冲,当即不耐烦的厉喝,“还想怎样?他还想怎样?真的要逼死朕才算罢休吗?” 杨云锡跪地,“皇上恕罪!” “说,他想干什么?”李勋浑身颤抖! 杨云锡忙道,“回皇上5;151121779088459的话,晋王殿下的意思是,想求皇上处决晋王殿下与晋王妃的时候,能以竹帘遮蔽,免去这污血染面的丑相,到时候自己无颜见先帝!” 李勋已然气喘吁吁,“好!朕都答应他!都答应了!让礼部挑个好日子,择日处斩!斩!” “是!”杨云锡面色发白,等着李勋转身离开,这才悄悄拭去额头的冷汗。 第六百十六章 最后的撤离16 晋王府被查封,晋王即将被处斩的消息,一瞬间传遍了天下。有关于晋王谋反的事儿,百姓们在谣传,朝廷上却是忌口5;151121779088459不谈。 老臣们相继已年迈为由,上奏请辞,一个个要告老还乡。 而年轻的一辈,却还挑不起朝廷重担。 皇帝李勋,几乎是焦头烂额! “你满意了?你满意了!”李勋将案头的奏折悉数推翻在地,“李朔,你够狠!杀人不见血,让朕担上这斩杀功臣,斩杀先帝储君的骂名。朕不仁不义,朕道德沦丧,朕已经是个昏君!” 袁成战战兢兢,“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朕是万岁,可朕还是输了!”李勋面如死灰,喉间满是腥甜的滋味,“李朔,你这是在逼着朕杀你吗?李朔不死,朕何以为安?朕这天下,都不安生!” 一纸圣谕,皇帝下旨,三日内处决晋王夫妇! 李朔倒是坦然,这夫妻二人就跟没事人一样,饶是身处天牢亦是悠然自得。两个人慢慢悠悠的下着棋,李朔笑道,“往日里倒是没这份闲情雅致,而今在这天牢里倒是棋艺见长!” 狱卒从外头拎了热水进门,给两人添茶加水,“殿下和王妃今儿个谁赢了?” 桑榆不免笑道,“他这一手烂棋,还能赢?” 李朔瞧了她一眼,“自家人,输给你也不丢人!” “净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桑榆翻个白眼,狱卒行了礼退下。 出了门遇着人便喟叹,这晋王殿下和晋王妃如此随和的两个好人,怎么就落得如斯下场?转而又道,这辈子没见过坐死牢还能这般从容的,晋王夫妇真当是可惜了! 可惜又如何,终究是要问斩的。 杨云锡上前,“以后莫再让本官听到这种话,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进来大牢,杨云锡轻叹着朝李朔行礼,“王爷,王妃!” “允了?”李朔也不看他。 “是!”杨云锡点点头,“三日后,问斩!二位好生准备吧!时日无多!” 语罢,杨云锡行了礼退下。 桑榆慢条斯理的收了棋子于棋盒之中,“该走了!” “不还有三日吗?”李朔笑了笑,“左不过夜里的时候,你得轻点,免得惊坏了那些狱卒。” 桑榆哼哼两声,“满嘴胡言乱语,怎么不撕了你的嘴!”说着,又是笑出声来,“看看你,快输得一个不剩了,还敢嘴硬?” 李朔看着她笑,便也跟着笑,此后的人生便是一惯如此,直到死的那一刻! 后宫,前朝,都在等着晋王人头落地的消息。 说也奇怪,李朔那么多旧部,怎么就没一个出来闹事的? 刑场很热闹,几乎全京城的百姓都出来了,瞧着斩刑台上的那个竹帘亭子,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出牢房之前,李朔和沐桑榆特意打扮了一番。 一个是丰神俊朗,一个素雅清丽,两人手牵手走出天牢的那一瞬,阳光甚好! 因为是亲王,自然不必坐在囚车里游街,马车直达刑场,却有边关急报直抵皇帝御前! 第六百十六章 最后的撤离16 晋王府被查封,晋王即将被处斩的消息,一瞬间传遍了天下。有关于晋王谋反的事儿,百姓们在谣传,朝廷上却是忌口5;151121779088459不谈。 老臣们相继已年迈为由,上奏请辞,一个个要告老还乡。 而年轻的一辈,却还挑不起朝廷重担。 皇帝李勋,几乎是焦头烂额! “你满意了?你满意了!”李勋将案头的奏折悉数推翻在地,“李朔,你够狠!杀人不见血,让朕担上这斩杀功臣,斩杀先帝储君的骂名。朕不仁不义,朕道德沦丧,朕已经是个昏君!” 袁成战战兢兢,“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朕是万岁,可朕还是输了!”李勋面如死灰,喉间满是腥甜的滋味,“李朔,你这是在逼着朕杀你吗?李朔不死,朕何以为安?朕这天下,都不安生!” 一纸圣谕,皇帝下旨,三日内处决晋王夫妇! 李朔倒是坦然,这夫妻二人就跟没事人一样,饶是身处天牢亦是悠然自得。两个人慢慢悠悠的下着棋,李朔笑道,“往日里倒是没这份闲情雅致,而今在这天牢里倒是棋艺见长!” 狱卒从外头拎了热水进门,给两人添茶加水,“殿下和王妃今儿个谁赢了?” 桑榆不免笑道,“他这一手烂棋,还能赢?” 李朔瞧了她一眼,“自家人,输给你也不丢人!” “净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桑榆翻个白眼,狱卒行了礼退下。 出了门遇着人便喟叹,这晋王殿下和晋王妃如此随和的两个好人,怎么就落得如斯下场?转而又道,这辈子没见过坐死牢还能这般从容的,晋王夫妇真当是可惜了! 可惜又如何,终究是要问斩的。 杨云锡上前,“以后莫再让本官听到这种话,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进来大牢,杨云锡轻叹着朝李朔行礼,“王爷,王妃!” “允了?”李朔也不看他。 “是!”杨云锡点点头,“三日后,问斩!二位好生准备吧!时日无多!” 语罢,杨云锡行了礼退下。 桑榆慢条斯理的收了棋子于棋盒之中,“该走了!” “不还有三日吗?”李朔笑了笑,“左不过夜里的时候,你得轻点,免得惊坏了那些狱卒。” 桑榆哼哼两声,“满嘴胡言乱语,怎么不撕了你的嘴!”说着,又是笑出声来,“看看你,快输得一个不剩了,还敢嘴硬?” 李朔看着她笑,便也跟着笑,此后的人生便是一惯如此,直到死的那一刻! 后宫,前朝,都在等着晋王人头落地的消息。 说也奇怪,李朔那么多旧部,怎么就没一个出来闹事的? 刑场很热闹,几乎全京城的百姓都出来了,瞧着斩刑台上的那个竹帘亭子,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出牢房之前,李朔和沐桑榆特意打扮了一番。 一个是丰神俊朗,一个素雅清丽,两人手牵手走出天牢的那一瞬,阳光甚好! 因为是亲王,自然不必坐在囚车里游街,马车直达刑场,却有边关急报直抵皇帝御前! 第六百一十七章 最后的撤离17 李勋身子不好,本想前往刑场验明正身,看着李朔与沐桑榆死,然则当边关的十万火急送上他跟前,李勋便再也没了心思! 该吩咐的已经吩咐,该做的……他都已经安排妥当! 大梁蠢蠢欲动,于边关操练兵马,不知意欲何为。 这弋阳郡主卓瑾心本就心许李朔多年,而今怕是知道了李朔要被斩杀的消息,故而李勋觉得卓瑾心挑唆大梁动兵,无疑是想威胁大齐威胁李勋。 只要李朔人头落地,大梁定然会咬着大齐不放。 李勋冷笑两声,果真是情谊深厚! 然则情谊深厚又如何?终究是难道引颈一刀! 这一刀下去,就算卓瑾心率人攻入也是来不及了! 左不过5;151121779088459可惜了他的云华…… 他的傅云华! 低低的咳嗽两声,李勋伸手接过袁成递上的丹药,喝口水吞下。深吸一口气,终是到了最后的一刻,瞧着外头的日头,应该快到午时三刻了! 放下手中的折子,李勋踱步走到了门外,瞧着外头极好的日头,心里也跟着暖洋洋起来。 日子,就该是这样温暖如春的! 今年的冬天,终于不再那么冷了。 桑榆是万万没想到,都要上断头台了,这李勋还没死心。 瞧着拦在跟前的杨云锡,桑榆冷笑两声,转而回头看了李朔一眼,与杨云锡走到了一旁。 “皇上说了,只要晋王妃点个头,这断头台您就不必上去了!”杨云锡恭敬的行礼,“皇上一早就准备好了替身,只要晋王妃能答应皇上入宫,这改名换姓的事儿就简单多了!” 桑榆笑了,“皇上还真是费心了,左不过多谢皇上美意。不管我是谁,此生都只跟着李朔一人,生也好死也罢,都跟皇上不再有半点关系!” 杨云锡垂眸,“下官知道是这个结果,所以……王妃走好!” “多谢!”桑榆道,“左不过杨大人还是要有心理准备,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须知在帝王眼里,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终是要轮到你的!” 杨云锡面上一紧,赶紧行礼,“多谢王妃提醒!” 回到李朔身边,十指紧扣,这才是属于她的人生! “想好了?”李朔有些得意! “再多说废话,跟你没完!”桑榆翻个白眼! 李朔猛地将她打横抱起,惊得桑榆险些叫出声来,“你干什么?” “黄泉路太远,怕累着我家夫人,为夫抱着走!”语罢,还真当抱着她一步一顿的走上了斩台。 这上刑场哭天喊地的见得多了,如此淡然自若的还是头一回见着。 淡然自若便也罢了,关键是临死还不忘秀恩爱,不知是羡煞旁人,还是惹人唏嘘惋惜? 这一次是由礼部尚书监斩,等着验明正身之后,便能引戮一刀,从此恩怨荣辱一笔勾销! 桑榆深吸一口气,圈禁了李朔的脖子,“这算不算死在你手里?” “算!”李朔点头,“所以我欠你两条命!” 她一笑,如花绽放! 竹帘被轻轻打开! 第六百一十七章 最后的撤离17 李勋身子不好,本想前往刑场验明正身,看着李朔与沐桑榆死,然则当边关的十万火急送上他跟前,李勋便再也没了心思! 该吩咐的已经吩咐,该做的……他都已经安排妥当! 大梁蠢蠢欲动,于边关操练兵马,不知意欲何为。 这弋阳郡主卓瑾心本就心许李朔多年,而今怕是知道了李朔要被斩杀的消息,故而李勋觉得卓瑾心挑唆大梁动兵,无疑是想威胁大齐威胁李勋。 只要李朔人头落地,大梁定然会咬着大齐不放。 李勋冷笑两声,果真是情谊深厚! 然则情谊深厚又如何?终究是难道引颈一刀! 这一刀下去,就算卓瑾心率人攻入也是来不及了! 左不过5;151121779088459可惜了他的云华…… 他的傅云华! 低低的咳嗽两声,李勋伸手接过袁成递上的丹药,喝口水吞下。深吸一口气,终是到了最后的一刻,瞧着外头的日头,应该快到午时三刻了! 放下手中的折子,李勋踱步走到了门外,瞧着外头极好的日头,心里也跟着暖洋洋起来。 日子,就该是这样温暖如春的! 今年的冬天,终于不再那么冷了。 桑榆是万万没想到,都要上断头台了,这李勋还没死心。 瞧着拦在跟前的杨云锡,桑榆冷笑两声,转而回头看了李朔一眼,与杨云锡走到了一旁。 “皇上说了,只要晋王妃点个头,这断头台您就不必上去了!”杨云锡恭敬的行礼,“皇上一早就准备好了替身,只要晋王妃能答应皇上入宫,这改名换姓的事儿就简单多了!” 桑榆笑了,“皇上还真是费心了,左不过多谢皇上美意。不管我是谁,此生都只跟着李朔一人,生也好死也罢,都跟皇上不再有半点关系!” 杨云锡垂眸,“下官知道是这个结果,所以……王妃走好!” “多谢!”桑榆道,“左不过杨大人还是要有心理准备,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须知在帝王眼里,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终是要轮到你的!” 杨云锡面上一紧,赶紧行礼,“多谢王妃提醒!” 回到李朔身边,十指紧扣,这才是属于她的人生! “想好了?”李朔有些得意! “再多说废话,跟你没完!”桑榆翻个白眼! 李朔猛地将她打横抱起,惊得桑榆险些叫出声来,“你干什么?” “黄泉路太远,怕累着我家夫人,为夫抱着走!”语罢,还真当抱着她一步一顿的走上了斩台。 这上刑场哭天喊地的见得多了,如此淡然自若的还是头一回见着。 淡然自若便也罢了,关键是临死还不忘秀恩爱,不知是羡煞旁人,还是惹人唏嘘惋惜? 这一次是由礼部尚书监斩,等着验明正身之后,便能引戮一刀,从此恩怨荣辱一笔勾销! 桑榆深吸一口气,圈禁了李朔的脖子,“这算不算死在你手里?” “算!”李朔点头,“所以我欠你两条命!” 她一笑,如花绽放! 竹帘被轻轻打开! 第六百一十八章 最后的撤离18 原以为晋王殿下被处斩,难免会有所骚动,可没想到的是…… 晋王与晋王妃进入竹帘亭的时候,竹帘被拉上的时候,底下一片死寂。 百姓没有骚动,而是如同说好了一般,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给晋王李朔磕头。满城恭送,无一亵渎。那样的尊崇,饶是李朔背负谋朝篡位之名,饶是背负野心勃勃之名,也无法抵消的。 战功赫赫的不败将军,曾为大齐带来了多少荣耀,而今百姓的安居乐业,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再者,听说帝王心许晋王妃,此事……更是在百姓心中种下了不灭的火种,那是晋王的冤屈,是百姓敢怒不敢言的欲加之罪。 竹帘亭血溅三尺的时候,李勋正焦头烂额的将御案上的所有折子掸落在地。 边关急报,大梁蠢蠢欲动,大有扰民之势。 李勋无暇顾及李朔之事,此时此刻,还是国家大事要紧。何况刑场上那么多人盯着,能出什么事儿呢?自然不会出事,反正那沐桑榆已经下定决心,是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不回便不回罢! 只要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就还是他的! 李朔,朕要你们死不能同穴,云华永远都是朕一个人的! 不过李勋还算是言而有信,并没有牵连晋王府的家奴,只是予以遣散,从此谁也不能以晋王府家奴自居。而京城里出现了禁言之举,谁敢在私底下议论晋王府之事,一概处于三十大板! 渐渐的,谣言消失了! 隔了数月,这京城里头的动静也跟着消失了。 大梁不再蠢蠢欲动,边关也跟着安稳起来,利州彻底的改头换面。 原本隶属于李朔的几位将军全部辞官,衣锦还乡,利州的大权重新回到了帝王的手中。至此,利州的动荡才算彻底平息,所谓的温泉山庄也被朝廷重新改造,以便成为行宫,做皇帝的休养之地。 利州总归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多泡温泉,对皇帝的身子有好处! 皇帝李勋,病的不轻! 病5;151121779088459了,却始终不肯立太子。 好在李勋觉得花映月不能生育,定会好好抚育自己的皇长子,所以步步擢升,一路将花映月提到了贵妃之位。 花贵妃好不得意,但还没做到皇后之前,她必须谦虚谨慎。 太多的前车之鉴,太后娘娘的临终教诲……诸事,急不得! 这些日子,皇长子李彦的身子好转了不少,原本的苍白皱缩,如今都是白白胖胖的,李勋看着也是满心欢喜。毕竟他现如今,也就这么一个孩子! 那杨玉华不争气,当初那件事竟然会激动得小产。 孩子,没保住! 过完年,下了一场大雪。 这梅园里的梅花开得还是很好,红梅映雪。 沐雨珊站在大雪里,一袭红衣如火,回眸一笑时面色微白。 李勋站在那里微微仲怔,沙哑了嗓音却喊着“桑榆”的名字。喊出口的那一瞬,李勋只觉得胸腔里憋了一口气,他有多久没敢想她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最后的撤离18 原以为晋王殿下被处斩,难免会有所骚动,可没想到的是…… 晋王与晋王妃进入竹帘亭的时候,竹帘被拉上的时候,底下一片死寂。 百姓没有骚动,而是如同说好了一般,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给晋王李朔磕头。满城恭送,无一亵渎。那样的尊崇,饶是李朔背负谋朝篡位之名,饶是背负野心勃勃之名,也无法抵消的。 战功赫赫的不败将军,曾为大齐带来了多少荣耀,而今百姓的安居乐业,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再者,听说帝王心许晋王妃,此事……更是在百姓心中种下了不灭的火种,那是晋王的冤屈,是百姓敢怒不敢言的欲加之罪。 竹帘亭血溅三尺的时候,李勋正焦头烂额的将御案上的所有折子掸落在地。 边关急报,大梁蠢蠢欲动,大有扰民之势。 李勋无暇顾及李朔之事,此时此刻,还是国家大事要紧。何况刑场上那么多人盯着,能出什么事儿呢?自然不会出事,反正那沐桑榆已经下定决心,是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不回便不回罢! 只要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就还是他的! 李朔,朕要你们死不能同穴,云华永远都是朕一个人的! 不过李勋还算是言而有信,并没有牵连晋王府的家奴,只是予以遣散,从此谁也不能以晋王府家奴自居。而京城里出现了禁言之举,谁敢在私底下议论晋王府之事,一概处于三十大板! 渐渐的,谣言消失了! 隔了数月,这京城里头的动静也跟着消失了。 大梁不再蠢蠢欲动,边关也跟着安稳起来,利州彻底的改头换面。 原本隶属于李朔的几位将军全部辞官,衣锦还乡,利州的大权重新回到了帝王的手中。至此,利州的动荡才算彻底平息,所谓的温泉山庄也被朝廷重新改造,以便成为行宫,做皇帝的休养之地。 利州总归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多泡温泉,对皇帝的身子有好处! 皇帝李勋,病的不轻! 病5;151121779088459了,却始终不肯立太子。 好在李勋觉得花映月不能生育,定会好好抚育自己的皇长子,所以步步擢升,一路将花映月提到了贵妃之位。 花贵妃好不得意,但还没做到皇后之前,她必须谦虚谨慎。 太多的前车之鉴,太后娘娘的临终教诲……诸事,急不得! 这些日子,皇长子李彦的身子好转了不少,原本的苍白皱缩,如今都是白白胖胖的,李勋看着也是满心欢喜。毕竟他现如今,也就这么一个孩子! 那杨玉华不争气,当初那件事竟然会激动得小产。 孩子,没保住! 过完年,下了一场大雪。 这梅园里的梅花开得还是很好,红梅映雪。 沐雨珊站在大雪里,一袭红衣如火,回眸一笑时面色微白。 李勋站在那里微微仲怔,沙哑了嗓音却喊着“桑榆”的名字。喊出口的那一瞬,李勋只觉得胸腔里憋了一口气,他有多久没敢想她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大结局1 没敢想,可如今也突然想起来了,还想了很久很久。 李勋坐在亭子里很久,最后还是被沐雨珊一声轻唤给拉回了神志。 袁成一惊,想要拦阻已是来不及。 下一刻,李勋猛地掐起沐雨珊的下颚,徐徐蹲下身子,“这张脸长得虽然不像,但是经过你的刻意假装,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皇上!”沐雨珊被困在宫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冰冰凉凉的梅园,就像个冷宫,更像是……牢房! 她渴望皇帝的宠爱,渴望能走出去,渴望能摆脱如今的宿命! 她是榆妃娘娘,理该有榆妃的恩宠,有榆妃的尊贵! “臣妾思念皇上,想念皇上,皇上……”沐雨珊泫然欲泣,那一副娇羞的委屈,却与沐桑榆相差甚远。 那个骄傲的女人,即便是一死,也不愿与他在一起。 呵呵…… 好骄傲! 可这心里就跟猫挠似的,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 “真的那么想念朕吗?”李勋松了手,缓缓朝着梅林走去。 梅园里,梅花盛开,白雪皑皑。 李勋记得她最是喜欢看红梅傲雪,当初因为觉得他喜欢艳色而日日穿着大红,如今才知道她并非喜欢枝头的艳丽夺目,却是喜欢这遍地的银装素裹。 “桑榆啊……”李勋折了一支梅花在手,随后便将梅花簪5;151121779088459在沐雨珊的耳鬓间,“真好看!” 然则后宫里,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而沐雨珊……本就比沐桑榆大,也算不得年轻了!只是这面相像她,于是乎簪着梅花的娇羞,便越发像她。 “当初她也喜欢梅花,簪着梅花蹦蹦跳跳的跑我跟前,我却一心要谋夺她父亲的江山,于是乎就没有结果了!”李勋自言自语。 看着沐雨珊,却从她身上看到了别人! 沐雨珊站在那里,还以为李勋对其改观,可没想到接下来李勋的一番话,却让她瞬时陷入了绝望之中。 李勋说,“你愿不愿意陪着朕一辈子?由生到死,永远在一起?” “臣妾愿意!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沐雨珊信誓旦旦! 李勋点点头,上前轻轻抱住了她,将她揽入怀中,“榆妃果真是最爱朕的人,朕……封你为贵妃,赐你死后陪王伴驾!” 语罢,李勋松开她,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沐雨珊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等到李勋走出去,等到接到了两道圣旨,她才幡然醒悟。 他的爱恨离愁都跟沐雨珊没关系,与他有关的只有她! 于是,一边是贵妃之位,一边是等死的诏书。 皇帝有旨,封锁梅园,等到皇陵修成,第一个陪葬的人选便是沐雨珊! 榆贵妃! 沐雨珊瘫软在地,等死……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去动那点心思! 后宫,果真能把人熬成鬼! 沐雨珊忽然明白,为什么沐桑榆打死也不愿入宫为妃! 君王恩宠如流水,何来恩爱两不疑? 沐雨珊泪流满面……等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饶是满身荣宠又如何?? 结局既定,无力回天! 第六百一十九章 大结局1 没敢想,可如今也突然想起来了,还想了很久很久。 李勋坐在亭子里很久,最后还是被沐雨珊一声轻唤给拉回了神志。 袁成一惊,想要拦阻已是来不及。 下一刻,李勋猛地掐起沐雨珊的下颚,徐徐蹲下身子,“这张脸长得虽然不像,但是经过你的刻意假装,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皇上!”沐雨珊被困在宫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冰冰凉凉的梅园,就像个冷宫,更像是……牢房! 她渴望皇帝的宠爱,渴望能走出去,渴望能摆脱如今的宿命! 她是榆妃娘娘,理该有榆妃的恩宠,有榆妃的尊贵! “臣妾思念皇上,想念皇上,皇上……”沐雨珊泫然欲泣,那一副娇羞的委屈,却与沐桑榆相差甚远。 那个骄傲的女人,即便是一死,也不愿与他在一起。 呵呵…… 好骄傲! 可这心里就跟猫挠似的,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 “真的那么想念朕吗?”李勋松了手,缓缓朝着梅林走去。 梅园里,梅花盛开,白雪皑皑。 李勋记得她最是喜欢看红梅傲雪,当初因为觉得他喜欢艳色而日日穿着大红,如今才知道她并非喜欢枝头的艳丽夺目,却是喜欢这遍地的银装素裹。 “桑榆啊……”李勋折了一支梅花在手,随后便将梅花簪5;151121779088459在沐雨珊的耳鬓间,“真好看!” 然则后宫里,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而沐雨珊……本就比沐桑榆大,也算不得年轻了!只是这面相像她,于是乎簪着梅花的娇羞,便越发像她。 “当初她也喜欢梅花,簪着梅花蹦蹦跳跳的跑我跟前,我却一心要谋夺她父亲的江山,于是乎就没有结果了!”李勋自言自语。 看着沐雨珊,却从她身上看到了别人! 沐雨珊站在那里,还以为李勋对其改观,可没想到接下来李勋的一番话,却让她瞬时陷入了绝望之中。 李勋说,“你愿不愿意陪着朕一辈子?由生到死,永远在一起?” “臣妾愿意!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沐雨珊信誓旦旦! 李勋点点头,上前轻轻抱住了她,将她揽入怀中,“榆妃果真是最爱朕的人,朕……封你为贵妃,赐你死后陪王伴驾!” 语罢,李勋松开她,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沐雨珊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等到李勋走出去,等到接到了两道圣旨,她才幡然醒悟。 他的爱恨离愁都跟沐雨珊没关系,与他有关的只有她! 于是,一边是贵妃之位,一边是等死的诏书。 皇帝有旨,封锁梅园,等到皇陵修成,第一个陪葬的人选便是沐雨珊! 榆贵妃! 沐雨珊瘫软在地,等死……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去动那点心思! 后宫,果真能把人熬成鬼! 沐雨珊忽然明白,为什么沐桑榆打死也不愿入宫为妃! 君王恩宠如流水,何来恩爱两不疑? 沐雨珊泪流满面……等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饶是满身荣宠又如何?? 结局既定,无力回天! 第六百二十章 大结局2 后宫,如今是花映月一人独大! 李勋也不会让别的女人的位份能高过花映月的贵妃之位,毕竟女人有了孩子,难免会邀宠,会争位,继而惹来外戚夺权。 这种事情,李勋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自古以来,外戚专权者不胜枚数。 李勋吸取了不少教训,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存在!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感觉真好! 此后经年,一切顺遂。 皇帝依旧是皇帝,久病缠身的皇帝,查不出病因。 朝廷安安稳稳的过来了,皇帝大权在握,什么都是顺风顺水,再也没有谋逆之人。 左不过这午夜梦回时,总要夜梦惊醒,一身冷汗,总觉得还是有人要杀他!是谁呢? 想不出,却又痛苦得无法成眠! 帝王心,永远都是不安生的! 皇帝疑神疑鬼,数年后,传出杨云锡被杀的消息。 倒不是谋反,是贪污舞弊! “娘,什么是贪污舞弊?”小丫头抬头,奶声奶气的问着。 素衣白裳的女子,正踮起脚尖去摘那枝头的果子,眉心微微蹙起,“别听疯爷爷瞎说!” 小白胖也扬起头,“可是娘,爷爷说……” “好了,都不许问了!”磁音响起,是那一袭青衣的男子走进院子,伸手便帮着摘下枝头的果子,“都去收拾一下,去看姥姥!”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蛰隐偏僻的小镇,临水而居,依山傍水,果真是极好的世外桃源! 门前一片梅园,屋后一片桃林。 春日尽看殷红若天边云霞,冬日踏雪赏梅,温酒促膝,此情脉脉。 还能是谁? 竹帘子那么一遮,死囚那么一换,地道就派上了用场。也亏得刑部尚书安排妥当,亏得底下人谨慎,直接逃离了皇宫。 从此以后晋王已死,王妃相随。 这人世间又多了一对逍遥自在的眷侣,山水之间,惬意悠然。 荒山开辟,茅屋几间,得犬子二人,夫妻携手。 偶荡舟湖上,偶戏耍山溪中,欢歌笑语,可比那血染黄沙,功名利禄来得痛快! “记得带伞!”桑榆叮嘱。 两个小小的身影一溜烟的跑出去,一人抓了一把伞,抱着伞屁颠颠的回来,“娘亲,娘亲,姥姥家没有伞吗?” “清明时节雨纷纷,姥姥啊用不着伞!”桑榆抿唇,眸中微恙。 “不许惹娘不高兴!”李朔俯身,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 两个孩子嘟嘟嘴,一人一边,亲在了李朔的脸上,“知道了,爹!” 清明时节,最是容易下雨。 寒凉还未过去,雨丝偶尔相伴! 山中岁月容易过,转眼又是一年春! “娘!”桑榆将果品蜡烛摆好,墓碑上镌刻着“梭赢”的名字。不过她的尸骨并不在这儿,在梭赢过世的时候已经悄悄送回京城跟文昌帝合葬。 生不能在一起,那就死而同穴吧! 梭赢身上的毒,连鬼医都没办法,最后用尽法子也只是让她死于安乐。 好在他们都离开了京城,在这里逍遥自在的过了一段时日。 对于梭赢而言,也算是死而瞑目了! “姥姥,给你打伞!”小丫头上5;151121779088459前,把伞打在了梭赢的墓碑上! 桑榆笑得眼眶通红,“梓潼真乖!” “娘亲别伤心,你还有我们!”果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 第六百二十章 大结局2 后宫,如今是花映月一人独大! 李勋也不会让别的女人的位份能高过花映月的贵妃之位,毕竟女人有了孩子,难免会邀宠,会争位,继而惹来外戚夺权。 这种事情,李勋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自古以来,外戚专权者不胜枚数。 李勋吸取了不少教训,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存在!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感觉真好! 此后经年,一切顺遂。 皇帝依旧是皇帝,久病缠身的皇帝,查不出病因。 朝廷安安稳稳的过来了,皇帝大权在握,什么都是顺风顺水,再也没有谋逆之人。 左不过这午夜梦回时,总要夜梦惊醒,一身冷汗,总觉得还是有人要杀他!是谁呢? 想不出,却又痛苦得无法成眠! 帝王心,永远都是不安生的! 皇帝疑神疑鬼,数年后,传出杨云锡被杀的消息。 倒不是谋反,是贪污舞弊! “娘,什么是贪污舞弊?”小丫头抬头,奶声奶气的问着。 素衣白裳的女子,正踮起脚尖去摘那枝头的果子,眉心微微蹙起,“别听疯爷爷瞎说!” 小白胖也扬起头,“可是娘,爷爷说……” “好了,都不许问了!”磁音响起,是那一袭青衣的男子走进院子,伸手便帮着摘下枝头的果子,“都去收拾一下,去看姥姥!”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蛰隐偏僻的小镇,临水而居,依山傍水,果真是极好的世外桃源! 门前一片梅园,屋后一片桃林。 春日尽看殷红若天边云霞,冬日踏雪赏梅,温酒促膝,此情脉脉。 还能是谁? 竹帘子那么一遮,死囚那么一换,地道就派上了用场。也亏得刑部尚书安排妥当,亏得底下人谨慎,直接逃离了皇宫。 从此以后晋王已死,王妃相随。 这人世间又多了一对逍遥自在的眷侣,山水之间,惬意悠然。 荒山开辟,茅屋几间,得犬子二人,夫妻携手。 偶荡舟湖上,偶戏耍山溪中,欢歌笑语,可比那血染黄沙,功名利禄来得痛快! “记得带伞!”桑榆叮嘱。 两个小小的身影一溜烟的跑出去,一人抓了一把伞,抱着伞屁颠颠的回来,“娘亲,娘亲,姥姥家没有伞吗?” “清明时节雨纷纷,姥姥啊用不着伞!”桑榆抿唇,眸中微恙。 “不许惹娘不高兴!”李朔俯身,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 两个孩子嘟嘟嘴,一人一边,亲在了李朔的脸上,“知道了,爹!” 清明时节,最是容易下雨。 寒凉还未过去,雨丝偶尔相伴! 山中岁月容易过,转眼又是一年春! “娘!”桑榆将果品蜡烛摆好,墓碑上镌刻着“梭赢”的名字。不过她的尸骨并不在这儿,在梭赢过世的时候已经悄悄送回京城跟文昌帝合葬。 生不能在一起,那就死而同穴吧! 梭赢身上的毒,连鬼医都没办法,最后用尽法子也只是让她死于安乐。 好在他们都离开了京城,在这里逍遥自在的过了一段时日。 对于梭赢而言,也算是死而瞑目了! “姥姥,给你打伞!”小丫头上5;151121779088459前,把伞打在了梭赢的墓碑上! 桑榆笑得眼眶通红,“梓潼真乖!” “娘亲别伤心,你还有我们!”果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 第六百二十一章 大结局3 李朔跟桑榆行了礼,便离开了墓地。 从山野而来,死于山野,如鸟兽归于山林,鱼虫归于自然,都是最好的结果。 鬼医远远的看着,等着桑榆他们走了才一屁股坐在了梭赢坟前,“你说你当年走什么?你要是不走,这孩子能吃这么多苦吗?” “临死前过得舒服吧?我跟你说,那才叫活着!儿女绕膝,尽享天伦之乐。咱们救人也杀人,那些生生死死不都见惯了吗?你说你还放在心上做什么?” “好了,我也该走了!现在太平盛世,我想回大漠去,你在天有灵,要不要随我一道回去?不过,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就算活着都未必能随我回去!” 鬼医喝了一杯摆在坟前的祭酒,“反正你不喝5;151121779088459酒,我帮你代劳,这家闺女最近酿的果酒可好喝了,等我大漠回来,定是要喝个痛快的!” 喝完酒,鬼医站起身,“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他圈红了眼眶,“我也老了……” 老了! 鬼医转身离开,“要走就跟我走,不走就留着守你家的闺女外孙子外孙女,你那女婿我就不帮你看着了,反正看着的人多了去,也不差我这么一个!” “师妹啊……师兄我……走了!好好的,都好好的!” 他没有回头,却好像梭赢就站在身后那样,抬起手摆一摆。 明知道小师妹啊,不会喊那一句,“师兄,路上小心!” 可还是习惯性的摇摇手,说,“知道了!好好的!都好好的!” 老了,落叶归根! 隔着一道山壁,另一端也是几间茅屋,不过不同的是,这院子里养着鸡鸭鹅之类的东西,篱笆院里几株桃花,几株梨花,还有几株杏花,这热闹得可一点都不比桑榆那头差! 卓丽华站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走。 慕守业无奈的望她,正在修剪院子里的枝丫,“别站那儿,小心晚上又腿疼,这么大的人又不会迷路!” “你说得轻巧,这饭都做好了还不见回来。下着雨,山路湿滑,可别出什么事!还有,带着两个小娃娃,肯定有诸多不便!”卓丽华探着脑袋,“守业,你说他们是不是不过来了?” “说好会过来,肯定会过来,就一道山壁能多远?放心吧,李朔那小子的功夫见长,如今连我都不是他对手,还能亏待你闺女?”慕守业放下手中剪子。 蓦地,慕守业手一指,“喏,那不是来了吗?” 卓丽华当即一扫面上阴霾,“桑榆!” 慕守业当即一笑,却有个肉团子冲到了脚下,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爷爷!” “哟,小兔崽子长大了!”慕守业当即将他提溜起来。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当初的野心勃勃,只顾着养养花,养养鸡鸭,逗弄逗弄自家的小东西。孩子啊,能让人百炼钢变成绕指柔! “爷爷!”小肉团嘟着嘴,“我不是小兔崽子,我有名字!” 慕守业哈哈大笑,“是,不是小兔崽子,爷爷的小兔崽子长大了,叫什么?” 李其楚! 南有乔木,言刈其楚。 第六百二十一章 大结局3 李朔跟桑榆行了礼,便离开了墓地。 从山野而来,死于山野,如鸟兽归于山林,鱼虫归于自然,都是最好的结果。 鬼医远远的看着,等着桑榆他们走了才一屁股坐在了梭赢坟前,“你说你当年走什么?你要是不走,这孩子能吃这么多苦吗?” “临死前过得舒服吧?我跟你说,那才叫活着!儿女绕膝,尽享天伦之乐。咱们救人也杀人,那些生生死死不都见惯了吗?你说你还放在心上做什么?” “好了,我也该走了!现在太平盛世,我想回大漠去,你在天有灵,要不要随我一道回去?不过,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就算活着都未必能随我回去!” 鬼医喝了一杯摆在坟前的祭酒,“反正你不喝5;151121779088459酒,我帮你代劳,这家闺女最近酿的果酒可好喝了,等我大漠回来,定是要喝个痛快的!” 喝完酒,鬼医站起身,“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他圈红了眼眶,“我也老了……” 老了! 鬼医转身离开,“要走就跟我走,不走就留着守你家的闺女外孙子外孙女,你那女婿我就不帮你看着了,反正看着的人多了去,也不差我这么一个!” “师妹啊……师兄我……走了!好好的,都好好的!” 他没有回头,却好像梭赢就站在身后那样,抬起手摆一摆。 明知道小师妹啊,不会喊那一句,“师兄,路上小心!” 可还是习惯性的摇摇手,说,“知道了!好好的!都好好的!” 老了,落叶归根! 隔着一道山壁,另一端也是几间茅屋,不过不同的是,这院子里养着鸡鸭鹅之类的东西,篱笆院里几株桃花,几株梨花,还有几株杏花,这热闹得可一点都不比桑榆那头差! 卓丽华站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走。 慕守业无奈的望她,正在修剪院子里的枝丫,“别站那儿,小心晚上又腿疼,这么大的人又不会迷路!” “你说得轻巧,这饭都做好了还不见回来。下着雨,山路湿滑,可别出什么事!还有,带着两个小娃娃,肯定有诸多不便!”卓丽华探着脑袋,“守业,你说他们是不是不过来了?” “说好会过来,肯定会过来,就一道山壁能多远?放心吧,李朔那小子的功夫见长,如今连我都不是他对手,还能亏待你闺女?”慕守业放下手中剪子。 蓦地,慕守业手一指,“喏,那不是来了吗?” 卓丽华当即一扫面上阴霾,“桑榆!” 慕守业当即一笑,却有个肉团子冲到了脚下,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爷爷!” “哟,小兔崽子长大了!”慕守业当即将他提溜起来。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当初的野心勃勃,只顾着养养花,养养鸡鸭,逗弄逗弄自家的小东西。孩子啊,能让人百炼钢变成绕指柔! “爷爷!”小肉团嘟着嘴,“我不是小兔崽子,我有名字!” 慕守业哈哈大笑,“是,不是小兔崽子,爷爷的小兔崽子长大了,叫什么?” 李其楚! 南有乔木,言刈其楚。 第六百二十二章 大结局4 昔日卓太后诈死出宫,而今才体会到何为真正的活着。 那四四方方的墙,四四方方的地方,困锁一生自由而不得开释,终因一场机缘巧合而化解。 沐桑榆给不了的,傅云华终是替她偿还。 如今倒也不错,翁婿二人煮酒论棋,奈何这两个人都是一手臭棋,臭棋便也罢了,堂堂七尺男儿尚且要一争长短,面红耳赤。 梓桐与其楚二人每每这时便都搬了小板凳,托腮瞧着这两个时不时交手的大男人,看到妙处便如同茶馆里的看客一般拍手称好! 果真是极好的,就跟看猴戏一般! 听说镇子上来了一个戏班子,还带着一只猴,两个小不点便耐不住,死活搀着自家奶奶,要去凑那热闹。 原是不喜热闹,如今也因这两个孩子而不得不去凑热闹。 慕守业与李朔一人抱着一孩子,去了镇上。 镇上人多,也不敢往里头挤,只上了一5;151121779088459家小酒馆,站在二楼的窗口瞧着底下的熙熙攘攘。 孩子见着猴戏,难免是要拍手叫好的。 小白胖险些跌下窗户,所幸被李朔一把抓了回来,吓得后头两个女人一身冷汗。 这要是摔下去那还得了? 终究是人太多,偶得几声议论,说的是京城里的那点事。 说起了皇帝的病! 李朔与慕守业对视了一眼,各自心知肚明。 皇帝的病是好不了的,也是不该好的,那是西域的蛊,鬼医亲自跑了一趟皇宫给下的,哪是那帮酒囊饭袋的太医能治好的! 治不好,只能继续疯着。 当成癔症来治,只当是想太多,想出了脑子里的毛病,权当是心病! 李勋这皇帝,虽不算是昏君,然则杀功臣,又刚愎自用,昔日也不管这晋王殿下的平天下之功,杨云锡尽心服侍之劳,说杀便也杀了,这朝堂上早就有些忌惮。 帝王嗜杀,臣子当敏于行而慎于言,不敢规劝,只得遵从。 时日长久,这立国本之心便也油然而起。 贵妃花映月,养育皇长子,而今正在唆使朝臣立太子。 六宫无后,而今贵妃花映月算是一枝独秀,无论是立嫡立长,这皇长子都该是唯一的人选。 不过也是奇怪,皇帝立朝多年,却无一后,难免也会惹来非议。 今年的夏日来得更早些,皇帝的身子不济,直接住进了拢月阁。 拢月阁靠湖,大燕时期便是公主傅云华的避暑圣地,如今李勋住在了里头,这心里头的邪祟更是与日俱增。日日夜夜,满心满肺都是昔年的云华公主。 然则,佳人难再得。 一场噩梦过后,李勋终于松了口,立了皇长子李彦为太子,其养母贵妃花映月为皇后。 立后立太子那一日,四海同贺。 李朔如释重负的瞧了桑榆一眼,“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桑榆正在给小梓潼剥那果子,听得这话便递了他一记白眼,“亏你还惦了那么多年,早在当年不就死绝了?死人罢了,哪来那么大的怨念?” “我瞧着你的怨念比我更重一些!”李朔轻笑着,儿子顺势爬上他的肩头坐着! 李朔晃动了一下身子,吓得肩头的小子赶紧抱紧了父亲的,连连喊着,“娘亲……” 桑榆也不搭腔,他老子敢摔了这小崽子,外头的搓衣板可得换一块了! “花映月不是省油的灯!”李朔说。 第六百二十二章 大结局4 昔日卓太后诈死出宫,而今才体会到何为真正的活着。 那四四方方的墙,四四方方的地方,困锁一生自由而不得开释,终因一场机缘巧合而化解。 沐桑榆给不了的,傅云华终是替她偿还。 如今倒也不错,翁婿二人煮酒论棋,奈何这两个人都是一手臭棋,臭棋便也罢了,堂堂七尺男儿尚且要一争长短,面红耳赤。 梓桐与其楚二人每每这时便都搬了小板凳,托腮瞧着这两个时不时交手的大男人,看到妙处便如同茶馆里的看客一般拍手称好! 果真是极好的,就跟看猴戏一般! 听说镇子上来了一个戏班子,还带着一只猴,两个小不点便耐不住,死活搀着自家奶奶,要去凑那热闹。 原是不喜热闹,如今也因这两个孩子而不得不去凑热闹。 慕守业与李朔一人抱着一孩子,去了镇上。 镇上人多,也不敢往里头挤,只上了一5;151121779088459家小酒馆,站在二楼的窗口瞧着底下的熙熙攘攘。 孩子见着猴戏,难免是要拍手叫好的。 小白胖险些跌下窗户,所幸被李朔一把抓了回来,吓得后头两个女人一身冷汗。 这要是摔下去那还得了? 终究是人太多,偶得几声议论,说的是京城里的那点事。 说起了皇帝的病! 李朔与慕守业对视了一眼,各自心知肚明。 皇帝的病是好不了的,也是不该好的,那是西域的蛊,鬼医亲自跑了一趟皇宫给下的,哪是那帮酒囊饭袋的太医能治好的! 治不好,只能继续疯着。 当成癔症来治,只当是想太多,想出了脑子里的毛病,权当是心病! 李勋这皇帝,虽不算是昏君,然则杀功臣,又刚愎自用,昔日也不管这晋王殿下的平天下之功,杨云锡尽心服侍之劳,说杀便也杀了,这朝堂上早就有些忌惮。 帝王嗜杀,臣子当敏于行而慎于言,不敢规劝,只得遵从。 时日长久,这立国本之心便也油然而起。 贵妃花映月,养育皇长子,而今正在唆使朝臣立太子。 六宫无后,而今贵妃花映月算是一枝独秀,无论是立嫡立长,这皇长子都该是唯一的人选。 不过也是奇怪,皇帝立朝多年,却无一后,难免也会惹来非议。 今年的夏日来得更早些,皇帝的身子不济,直接住进了拢月阁。 拢月阁靠湖,大燕时期便是公主傅云华的避暑圣地,如今李勋住在了里头,这心里头的邪祟更是与日俱增。日日夜夜,满心满肺都是昔年的云华公主。 然则,佳人难再得。 一场噩梦过后,李勋终于松了口,立了皇长子李彦为太子,其养母贵妃花映月为皇后。 立后立太子那一日,四海同贺。 李朔如释重负的瞧了桑榆一眼,“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桑榆正在给小梓潼剥那果子,听得这话便递了他一记白眼,“亏你还惦了那么多年,早在当年不就死绝了?死人罢了,哪来那么大的怨念?” “我瞧着你的怨念比我更重一些!”李朔轻笑着,儿子顺势爬上他的肩头坐着! 李朔晃动了一下身子,吓得肩头的小子赶紧抱紧了父亲的,连连喊着,“娘亲……” 桑榆也不搭腔,他老子敢摔了这小崽子,外头的搓衣板可得换一块了! “花映月不是省油的灯!”李朔说。 第六百二十三章 大结局5 桑榆顿了顿,“跟咱们都没关系了!” 李朔点点头,“自然是没关系,左不过这天下若是不太平,还是惹人厌烦的!若然再起兵戈,这日子可就不像现在这般好过!” “怎么,你堂堂一个晋王殿下还怕兵戈之祸?”桑榆轻笑。 李朔刮了她一下鼻子,“早前孑然一身,自然浑身是胆。而今却是不同了,你与孩子便是我的软肋,这天下都肯为你弃了,可想而知如今你们娘三便是我的全天下!” “越发的油嘴滑舌!”桑榆笑道,“赶紧去一趟山壁,那头,把这些山货送过去!” 李朔点点头,拿起东西便往外走。 两个小的死活要跟着去看爷爷奶奶,李朔便一手一个抱着走。 “路上小心点!”桑榆不忘叮嘱一句。 李朔回头冲她笑,“放心便是!” 只是不知为何到了夜幕时分,这爷三都没有回来,桑榆站在篱笆院外头望眼欲穿,都没能等到李朔和孩子归来,一颗心登时七上八下的。 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想了想,回头便去取了一盏灯笼,打量着要去找李朔他们。 正当此时,却见着不远处有灯火徐徐而来,迎风可闻些许欢声笑语。 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隐约能辨别,绝对不是李朔与孩子,应该还有其他人! 桑榆愣了愣,捏紧了手中的灯笼。 蛰居在此多年,一直都是相安无事,难道现在被皇帝发现了???? 一想到李勋,桑榆整颗心都揪起。 若然被发现诈死,以李勋如今的狠戾,怕是要赶尽杀绝的!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黑暗中响起了夕阳的声音,“姐姐!” 眉睫骇然挑起,桑榆瞬时惊喜,“夕阳?是夕阳吗?” 有人影从黑暗中跑过来,后头响起了延辛的笑声,“你慢点!” 直到夕阳跑到了灯光下,站在了桑榆的跟前,桑榆还跟做梦一样,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夕阳。多年不见,小丫头已为人妇,如今还挺着肚子。 “这都……”桑榆欣喜,“几个月了?” 夕阳回头望着延辛,“还早,才五个多月!” 延辛憨厚的干笑两声,“当初在城外为防止王爷与王妃的行踪败露,咱们假装你们绕了大半个大齐,回来的时候便寻不着王爷和王妃,便一直在寻找!” “找着找着,便找在了一起!”夕阳补充了一句,面露羞赧之色! “没想到这两个跑深山来找人,所幸还是遇见了!”李朔含笑走到桑榆身边。 “娘!”两个小脑袋从后头冒出来,手里还拿着冰糖葫芦。 桑榆眉心微蹙,“牙疼的时候可别哭!” “没事的,姨给的,吃!”夕阳挺着肚子,拍着胸脯说。 桑榆噗嗤笑出声来,“都别站在外头了,快进屋,我都做好饭了!梓潼,其楚,快去摆碗筷!” 一大家子,算不上团聚,但终究还能在一起,这便是缘分! 延辛搀起夕阳,一道进了院子。 以后,都在一起吧! 屋前屋后的,一大家子! 不过这宫里头,也是很热闹的! 原本太医诊断为不可能再有孕的花映月,却突然有了身孕! 第六百二十三章 大结局5 桑榆顿了顿,“跟咱们都没关系了!” 李朔点点头,“自然是没关系,左不过这天下若是不太平,还是惹人厌烦的!若然再起兵戈,这日子可就不像现在这般好过!” “怎么,你堂堂一个晋王殿下还怕兵戈之祸?”桑榆轻笑。 李朔刮了她一下鼻子,“早前孑然一身,自然浑身是胆。而今却是不同了,你与孩子便是我的软肋,这天下都肯为你弃了,可想而知如今你们娘三便是我的全天下!” “越发的油嘴滑舌!”桑榆笑道,“赶紧去一趟山壁,那头,把这些山货送过去!” 李朔点点头,拿起东西便往外走。 两个小的死活要跟着去看爷爷奶奶,李朔便一手一个抱着走。 “路上小心点!”桑榆不忘叮嘱一句。 李朔回头冲她笑,“放心便是!” 只是不知为何到了夜幕时分,这爷三都没有回来,桑榆站在篱笆院外头望眼欲穿,都没能等到李朔和孩子归来,一颗心登时七上八下的。 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想了想,回头便去取了一盏灯笼,打量着要去找李朔他们。 正当此时,却见着不远处有灯火徐徐而来,迎风可闻些许欢声笑语。 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隐约能辨别,绝对不是李朔与孩子,应该还有其他人! 桑榆愣了愣,捏紧了手中的灯笼。 蛰居在此多年,一直都是相安无事,难道现在被皇帝发现了???? 一想到李勋,桑榆整颗心都揪起。 若然被发现诈死,以李勋如今的狠戾,怕是要赶尽杀绝的!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黑暗中响起了夕阳的声音,“姐姐!” 眉睫骇然挑起,桑榆瞬时惊喜,“夕阳?是夕阳吗?” 有人影从黑暗中跑过来,后头响起了延辛的笑声,“你慢点!” 直到夕阳跑到了灯光下,站在了桑榆的跟前,桑榆还跟做梦一样,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夕阳。多年不见,小丫头已为人妇,如今还挺着肚子。 “这都……”桑榆欣喜,“几个月了?” 夕阳回头望着延辛,“还早,才五个多月!” 延辛憨厚的干笑两声,“当初在城外为防止王爷与王妃的行踪败露,咱们假装你们绕了大半个大齐,回来的时候便寻不着王爷和王妃,便一直在寻找!” “找着找着,便找在了一起!”夕阳补充了一句,面露羞赧之色! “没想到这两个跑深山来找人,所幸还是遇见了!”李朔含笑走到桑榆身边。 “娘!”两个小脑袋从后头冒出来,手里还拿着冰糖葫芦。 桑榆眉心微蹙,“牙疼的时候可别哭!” “没事的,姨给的,吃!”夕阳挺着肚子,拍着胸脯说。 桑榆噗嗤笑出声来,“都别站在外头了,快进屋,我都做好饭了!梓潼,其楚,快去摆碗筷!” 一大家子,算不上团聚,但终究还能在一起,这便是缘分! 延辛搀起夕阳,一道进了院子。 以后,都在一起吧! 屋前屋后的,一大家子! 不过这宫里头,也是很热闹的! 原本太医诊断为不可能再有孕的花映月,却突然有了身孕! 第六百二十四章 大结局6 花映月有孕,李勋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美艳入昔的女子,太医不是说…… “皇上不高兴吗?”如今,她已经是皇后了。 李勋面色发白,坐在床边不断的咳嗽着,“你……你不是……” “当初是太医误诊,不过臣妾的身子的确不太好,所以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成孕,皇上,您说是不是?”花映月笑着将药碗递到了李勋跟前。 李勋拂袖,药碗怦然落地,碎得四分五裂! “你!”李勋咬牙切齿,“你这是欺君之罪! “皇上这话说得未免太严重,臣妾不过是有了皇上的龙嗣,难道还不好吗?”花映月笑得凉凉的,“臣妾承蒙恩宠,荣登后位,理当好好侍候皇上,为皇上分忧解劳!” “而今皇上后宫子嗣凋零,是臣妾无能。幸而臣妾有孕,能为皇上添子添嗣,皇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花映月瞧了一眼地上的碎碗,“来人,给皇上再熬一碗药!” “花映月!”李勋厉喝,“你到底想干什么?” “臣妾是您的妻子,您的皇后,臣妾还能干什么呢?皇上有病,臣妾自然是给您喂药!皇上,您觉得呢?”花映月笑盈盈的起身行礼,“皇上这段时日身子不舒服,太子殿下若是能担起监国之重,想必也是极好的!” “为皇上分忧解劳,能让皇上的病,好得更快一些!皇上,您觉得呢?” 李勋猛地意识到,当即站起身来,“朕还没死呢!” “皇上这话说的,好像臣妾要谋朝篡位似的!”花映月笑了笑,“臣妾只是请皇上好好养着身子!” 然则等着李勋喊人进来,已然不是自己的亲兵侍卫。 从杨云锡死后,有些东西就在逐渐的发生了改变。 花映月是卓太后的远房,这骨子里很多东西都秉承了卓太后一脉的凌厉,所以…… 有今时今日,也不足以为奇! “你以为朕不知道,这些年后宫有孕的女子,大多都有了意外……”李勋气得浑身发抖,“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你却得寸进尺,竟然敢对付朕!” 喉间满是腥甜,李勋瞬时头晕眼花,一屁股坐回了床边,“花映月,花映月!你这个贱人!” 花映月不紧不慢的往外走,“当初皇上如何得到这天下,如何能坐稳这皇位的,不会都忘了吧?既然皇上可以,为何臣妾就不行?皇上不是宠爱臣妾,宠爱皇长子吗?” “这天下,早晚得是太子殿下当家,皇上您早一点修身养性,有什么不好?能者多劳,臣妾一定会替皇上,好好看着太子殿下!” 语罢,花映月伸手抚过自己的肚子,临了回头问一句,“当初若不是臣妾让太医说上那么一句,说臣妾此生都难以成孕,皇上又岂会答应太后娘娘,让臣妾养育太子殿下成长!” “是皇上自己算计在先,怪不得臣妾谋划在后!” 殿门合上,一道圣旨,太子监国,皇后娘娘垂帘在后。 第六百二十四章 大结局6 花映月有孕,李勋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美艳入昔的女子,太医不是说…… “皇上不高兴吗?”如今,她已经是皇后了。 李勋面色发白,坐在床边不断的咳嗽着,“你……你不是……” “当初是太医误诊,不过臣妾的身子的确不太好,所以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成孕,皇上,您说是不是?”花映月笑着将药碗递到了李勋跟前。 李勋拂袖,药碗怦然落地,碎得四分五裂! “你!”李勋咬牙切齿,“你这是欺君之罪! “皇上这话说得未免太严重,臣妾不过是有了皇上的龙嗣,难道还不好吗?”花映月笑得凉凉的,“臣妾承蒙恩宠,荣登后位,理当好好侍候皇上,为皇上分忧解劳!” “而今皇上后宫子嗣凋零,是臣妾无能。幸而臣妾有孕,能为皇上添子添嗣,皇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花映月瞧了一眼地上的碎碗,“来人,给皇上再熬一碗药!” “花映月!”李勋厉喝,“你到底想干什么?” “臣妾是您的妻子,您的皇后,臣妾还能干什么呢?皇上有病,臣妾自然是给您喂药!皇上,您觉得呢?”花映月笑盈盈的起身行礼,“皇上这段时日身子不舒服,太子殿下若是能担起监国之重,想必也是极好的!” “为皇上分忧解劳,能让皇上的病,好得更快一些!皇上,您觉得呢?” 李勋猛地意识到,当即站起身来,“朕还没死呢!” “皇上这话说的,好像臣妾要谋朝篡位似的!”花映月笑了笑,“臣妾只是请皇上好好养着身子!” 然则等着李勋喊人进来,已然不是自己的亲兵侍卫。 从杨云锡死后,有些东西就在逐渐的发生了改变。 花映月是卓太后的远房,这骨子里很多东西都秉承了卓太后一脉的凌厉,所以…… 有今时今日,也不足以为奇! “你以为朕不知道,这些年后宫有孕的女子,大多都有了意外……”李勋气得浑身发抖,“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你却得寸进尺,竟然敢对付朕!” 喉间满是腥甜,李勋瞬时头晕眼花,一屁股坐回了床边,“花映月,花映月!你这个贱人!” 花映月不紧不慢的往外走,“当初皇上如何得到这天下,如何能坐稳这皇位的,不会都忘了吧?既然皇上可以,为何臣妾就不行?皇上不是宠爱臣妾,宠爱皇长子吗?” “这天下,早晚得是太子殿下当家,皇上您早一点修身养性,有什么不好?能者多劳,臣妾一定会替皇上,好好看着太子殿下!” 语罢,花映月伸手抚过自己的肚子,临了回头问一句,“当初若不是臣妾让太医说上那么一句,说臣妾此生都难以成孕,皇上又岂会答应太后娘娘,让臣妾养育太子殿下成长!” “是皇上自己算计在先,怪不得臣妾谋划在后!” 殿门合上,一道圣旨,太子监国,皇后娘娘垂帘在后。 第六百二十五章 终! 皇帝被禁,花映月一人独大,这些年她也没闲着。 皇帝认定她不会生育,所以也没多加防备,却不知她早就动用卓太后留下的人脉,利用晋王之事而逐渐的笼络群臣。 在皇帝养病期间,花映月不断的揽权,然后挑起了皇帝与杨云锡的嫌隙。 趁着皇帝杀了杨云锡之际,赶紧用自己的人,撤换了皇帝身边的近侍,此后着心腹取代了杨云锡之位。 如此一来,整个皇宫便逐渐的落入了花映月的手中。 皇帝久病,必定会失权,有所疏漏。 疏漏攒得多了,就会变成大劫! 对外,花映月只说皇帝病的不轻。 不过百姓不清楚,并不代表群臣心里也迷糊。病的不轻,皇帝也不会放下手中的大权,交给花映月一介女流之辈! 除非啊…… 不过谁敢说什么? 皇帝,当初连晋王和杨云锡都杀了,还有谁是不敢下手的? 不过花映月还算稳妥,并不会乱来,凡事都经过商议而决定,一些小事自己做主,国家大事,尽量听取百官的意见。 太子还小,不懂得养母到底在做什么,只是后来隐约从宫人们的态度改变上,发现了端倪。 往日里的毕恭毕敬,变成了背地里的窃窃私语! 可太子终究太小,不太明白他们到底在议论什么,只知道母后变得很忙很忙,母后肚子里也有了小弟弟! 再后来,太子便开始觐见父皇,父皇跟他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 从那之后,父皇亲自教他读书习字,亲自教他何为帝王之道。 母后还是很忙,太子就只能往父皇跟前跑。 略大一些,母后便更加顾不上他,母后只顾着她自己的儿子,听宫里人说,母后想让弟弟取代自己。 他能感觉到,母后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耐烦,所以越发往父皇跟前凑。 父皇似乎行动不能自主,但父皇却教了他很多东西,连玉玺的位置,奏折如何批阅,还有如何能在波云诡谲的皇宫里,保全自己的性命! 太子疯的那年,皇帝险些气死在床上! 听说只是摔下了河渠,磕着了脑袋,于是从水里被捞出来之后就变得有些痴痴颠颠,偶尔还会发疯,追着人满宫的跑。 原是个眉目俊朗的孩子,秉承了林含雪与李勋的音韵,可惜…… 大齐,终是落在了花映月的手里。 满朝文武皆知牝鸡司晨,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后来,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桑榆取了外衣披在李朔的肩头,“在看什么?” 李朔笑了笑,“总觉得帝王星冉冉升起,将有明君再世!” “你什么时候会看天相了?”桑榆噗嗤笑出声来。 李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行军打仗之人,总是要学会看日月星辰。这星系之事,多多少少要摆弄摆弄。” “是以这楚儿总随了你的秉性,来日若真当出山,怕是了不得!”桑榆轻叹。 “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困锁他们一生!孩子大了,如鸟儿离笼,总要出去闯一闯!”李朔眯了眯眼眸,瞧着那星辰,心头微生异样,“所以这夫妻之间的日子,始终都是两个人在过!” 桑榆笑道,“你倒是想得开!” 李朔吻上她的眉心,“抱你回去!” 音落,当即将他打横抱起,笑盈盈的抱着心爱的小娇妻回家! 自从生了龙凤胎,李朔便再也不要桑榆生孩子,这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圈,他可再也不敢让她往那儿走了!所以,此后便两夫妻好好过着,儿女嘛……两个也就够了! 多的……随缘! 这命中有太多东西,该你的终归是你的。 就好像这大齐的皇位,争来夺去了那么多年,最后落在谁都没想到的人手里。 时隔多年,于街头遇见了一妇人,桑榆愣了半晌,总觉得有几分面熟。后来一想,怎么像极了当年的尹若雅? 但尹若雅的确是死了,死于军中不会有错! 倒是那尹若兮,说是死了,可卓君御偏生得不信,四处寻找,倒是空穴来风,不无缘由。 夕阳也觉得相似,这女子走的时候很是匆忙,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姐姐,你说后头跟着的那个,是不是小侯爷!?”夕阳问。 桑榆定睛去看,那拨开人群左顾右盼的,不是卓君御又是谁呢? 拽着夕阳去了一旁,桑榆压低了声音,“可莫要教他见着我,这卓君御心术不正,从来都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 夕阳点点头,与桑榆一道躲在巷子口,瞧着卓君御着急忙慌的从跟前跑过去。 “估计那个过去的,真的是侯爷夫人!”夕阳说。 桑榆笑了笑,“是又如何?早些年如何对待自家妻子的,京城人人都知道了。死后方知情深,跟拿刀子杀了人再来说后悔,有区别吗?” “换做我是侯爷夫人,定然也不愿再破镜重圆!上一次当便罢,哪能再来第二次?当初害得有多惨,而今这报应就该有多惨!” 夕阳撇撇嘴,“好些年了,都没找着吗?” “谁知道呢!”桑榆带着夕阳走出来,“听说京城里头都换了几次天,皇后母子被抓,终究还是……轮到林含雪的儿子了!” “不是说傻了吗?”夕阳愣了半晌,“傻了那么多年,一下子就好了?那皇后也肯把位置交出去?皇后,不是要换太子吗?” 桑榆轻叹,“李勋执着了一辈子的皇位和江山,杀了自己多少子嗣,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林含雪的儿子,继承了他的皇帝位!” 这话刚说完,便听得镇子口有些骚乱,知县大人让人敲锣打鼓的满大街呐喊。 说是老皇帝禅位,新帝登基,第一道旨意便是遍寻天下,说是要找到当年的恩人! “恩人?”夕阳不解,“皇帝的恩人是谁?” 定然不可能是卓太后! 桑榆心头紧了紧,这怕是李勋授意的。 拿回了大权,终是察觉或者怀疑了当年之事,觉得她还活在世上,所以…… 毕竟这李彦当年,如果没有李朔和沐桑榆力保,是绝对活不到出世的! 饶是如此又如何?时过境迁,什么都不一样了,就算要追查,也不可能查出个所以然,否则也不必借着李彦的手下达旨意。 李勋,就算你先放弃了天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早就没关系了! “姐姐,你发什么愣?”夕阳问。 桑榆淡淡一笑,“没事,都过去了!回家吧!”家里,还有老老小小等着呢! 此后,他们会依旧幸福! 永远幸福下去…… (终!) 第六百二十五章 终! 皇帝被禁,花映月一人独大,这些年她也没闲着。 皇帝认定她不会生育,所以也没多加防备,却不知她早就动用卓太后留下的人脉,利用晋王之事而逐渐的笼络群臣。 在皇帝养病期间,花映月不断的揽权,然后挑起了皇帝与杨云锡的嫌隙。 趁着皇帝杀了杨云锡之际,赶紧用自己的人,撤换了皇帝身边的近侍,此后着心腹取代了杨云锡之位。 如此一来,整个皇宫便逐渐的落入了花映月的手中。 皇帝久病,必定会失权,有所疏漏。 疏漏攒得多了,就会变成大劫! 对外,花映月只说皇帝病的不轻。 不过百姓不清楚,并不代表群臣心里也迷糊。病的不轻,皇帝也不会放下手中的大权,交给花映月一介女流之辈! 除非啊…… 不过谁敢说什么? 皇帝,当初连晋王和杨云锡都杀了,还有谁是不敢下手的? 不过花映月还算稳妥,并不会乱来,凡事都经过商议而决定,一些小事自己做主,国家大事,尽量听取百官的意见。 太子还小,不懂得养母到底在做什么,只是后来隐约从宫人们的态度改变上,发现了端倪。 往日里的毕恭毕敬,变成了背地里的窃窃私语! 可太子终究太小,不太明白他们到底在议论什么,只知道母后变得很忙很忙,母后肚子里也有了小弟弟! 再后来,太子便开始觐见父皇,父皇跟他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 从那之后,父皇亲自教他读书习字,亲自教他何为帝王之道。 母后还是很忙,太子就只能往父皇跟前跑。 略大一些,母后便更加顾不上他,母后只顾着她自己的儿子,听宫里人说,母后想让弟弟取代自己。 他能感觉到,母后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耐烦,所以越发往父皇跟前凑。 父皇似乎行动不能自主,但父皇却教了他很多东西,连玉玺的位置,奏折如何批阅,还有如何能在波云诡谲的皇宫里,保全自己的性命! 太子疯的那年,皇帝险些气死在床上! 听说只是摔下了河渠,磕着了脑袋,于是从水里被捞出来之后就变得有些痴痴颠颠,偶尔还会发疯,追着人满宫的跑。 原是个眉目俊朗的孩子,秉承了林含雪与李勋的音韵,可惜…… 大齐,终是落在了花映月的手里。 满朝文武皆知牝鸡司晨,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后来,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桑榆取了外衣披在李朔的肩头,“在看什么?” 李朔笑了笑,“总觉得帝王星冉冉升起,将有明君再世!” “你什么时候会看天相了?”桑榆噗嗤笑出声来。 李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行军打仗之人,总是要学会看日月星辰。这星系之事,多多少少要摆弄摆弄。” “是以这楚儿总随了你的秉性,来日若真当出山,怕是了不得!”桑榆轻叹。 “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困锁他们一生!孩子大了,如鸟儿离笼,总要出去闯一闯!”李朔眯了眯眼眸,瞧着那星辰,心头微生异样,“所以这夫妻之间的日子,始终都是两个人在过!” 桑榆笑道,“你倒是想得开!” 李朔吻上她的眉心,“抱你回去!” 音落,当即将他打横抱起,笑盈盈的抱着心爱的小娇妻回家! 自从生了龙凤胎,李朔便再也不要桑榆生孩子,这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圈,他可再也不敢让她往那儿走了!所以,此后便两夫妻好好过着,儿女嘛……两个也就够了! 多的……随缘! 这命中有太多东西,该你的终归是你的。 就好像这大齐的皇位,争来夺去了那么多年,最后落在谁都没想到的人手里。 时隔多年,于街头遇见了一妇人,桑榆愣了半晌,总觉得有几分面熟。后来一想,怎么像极了当年的尹若雅? 但尹若雅的确是死了,死于军中不会有错! 倒是那尹若兮,说是死了,可卓君御偏生得不信,四处寻找,倒是空穴来风,不无缘由。 夕阳也觉得相似,这女子走的时候很是匆忙,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姐姐,你说后头跟着的那个,是不是小侯爷!?”夕阳问。 桑榆定睛去看,那拨开人群左顾右盼的,不是卓君御又是谁呢? 拽着夕阳去了一旁,桑榆压低了声音,“可莫要教他见着我,这卓君御心术不正,从来都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 夕阳点点头,与桑榆一道躲在巷子口,瞧着卓君御着急忙慌的从跟前跑过去。 “估计那个过去的,真的是侯爷夫人!”夕阳说。 桑榆笑了笑,“是又如何?早些年如何对待自家妻子的,京城人人都知道了。死后方知情深,跟拿刀子杀了人再来说后悔,有区别吗?” “换做我是侯爷夫人,定然也不愿再破镜重圆!上一次当便罢,哪能再来第二次?当初害得有多惨,而今这报应就该有多惨!” 夕阳撇撇嘴,“好些年了,都没找着吗?” “谁知道呢!”桑榆带着夕阳走出来,“听说京城里头都换了几次天,皇后母子被抓,终究还是……轮到林含雪的儿子了!” “不是说傻了吗?”夕阳愣了半晌,“傻了那么多年,一下子就好了?那皇后也肯把位置交出去?皇后,不是要换太子吗?” 桑榆轻叹,“李勋执着了一辈子的皇位和江山,杀了自己多少子嗣,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林含雪的儿子,继承了他的皇帝位!” 这话刚说完,便听得镇子口有些骚乱,知县大人让人敲锣打鼓的满大街呐喊。 说是老皇帝禅位,新帝登基,第一道旨意便是遍寻天下,说是要找到当年的恩人! “恩人?”夕阳不解,“皇帝的恩人是谁?” 定然不可能是卓太后! 桑榆心头紧了紧,这怕是李勋授意的。 拿回了大权,终是察觉或者怀疑了当年之事,觉得她还活在世上,所以…… 毕竟这李彦当年,如果没有李朔和沐桑榆力保,是绝对活不到出世的! 饶是如此又如何?时过境迁,什么都不一样了,就算要追查,也不可能查出个所以然,否则也不必借着李彦的手下达旨意。 李勋,就算你先放弃了天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早就没关系了! “姐姐,你发什么愣?”夕阳问。 桑榆淡淡一笑,“没事,都过去了!回家吧!”家里,还有老老小小等着呢! 此后,他们会依旧幸福! 永远幸福下去……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