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完就跑!首辅的炮灰原配又出逃了》 第一章 醒来即是修罗场 “——呼” 明谨儿抱着肩缩在昏暗的角落里,怀里的破旧包裹, 漏风的屋顶呼呼透着凉气,吹得她的头也昏一阵,沉一阵,眼睛像是被黏住一般,怎么都睁不开。 门外,一阵脚步声匆匆而至。 沉重的木门“砰——”得一声被人撞开,来人见明谨儿被声音吓得浑身一颤,立刻叫嚷起来! “娘,我说她就是想跟野男人私奔,你看她,连包裹都收拾干净了,你还不信?!” 刘氏小眼睛锃亮,紧接着一个大跨步,将明谨儿怀里的包裹一把抢了过去。 什么私奔,什么野男人? 明谨儿头疼欲裂,费劲全身力气,才将眼皮掀开,脑中却蓦得出现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就好似走马灯一般,快速滑过。 她竟然穿越进了一本古早小说中,成了个炮灰角色! 原主跟她同名,家里穷困不堪,十一岁时因饥荒被卖到沈家当童养媳,心有不甘再加上有心人撩拨,傻乎乎的偷了钱跟男人私奔。 结果落得了一个情郎玩完,就立刻转手又卖给老鸨的凄惨下场。 对比小说,她身上的记忆是真的,她真的穿越了!!! 一旁脸色阴沉的老太,还有三十多岁的妇女,幸灾乐祸的将包裹翻了个顶朝天,几样旧衣服和干粮刚一露头,明谨儿就知道完了。 “你要跟谁去私奔!那男的到底是谁!你们要跑哪儿去!” 沈母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失望,她怎么也没想到,明谨儿真敢做出这种丑事来! “……我……我” 她紧紧闭上眼,拼命搜刮脑子里小说的这部分剧情。 身旁的刘氏看着她着急不安的神情,得意的朝婆婆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提醒:“你不说,不说就找乡长,查查奸夫到底是谁!看乡长不把你沉塘才怪呢!” “——艹,来真的” 情急之下,明谨儿低咒一声,半扬起脸疑惑道: “什么私奔?跟谁私奔,大嫂说这些,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她看向沈老太,眨巴了两眼。 “这屋子就那么大,我总不能藏个男人,大嫂说这话,不是要我去死嘛!传出去,咱们沈家还见不见人了?” 她这么肯定的说自己没偷人,反叫两人楞了一瞬。 “不是私奔?” 沈母瞳孔微缩,看着她的目光带了一分探究。 “那你拿钱拿干粮的,是想干啥去!” “……钱”明谨儿一噎,差点忘了,还有偷钱这回事。 “这钱,这钱是我拿的,可天地良心,我只是想拿来做点小本生意,去镇上买点布料用的啊” 清清嗓子,这次明谨儿的语气显而易见的弱了下来,不过想到,记忆里,原主也有绣帕子赚钱贴补沈家的片段,她的腰板又直了些。 “你做生意?放你娘的屁!!!” 刘氏刚才还不耐,现下直接暴了粗话出来,她可不信一贯好吃懒做的明谨儿能有这心思,当她是傻嘛!!! “大嫂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做生意的钱,是单为了我一个人不成?” 明谨儿冷了眉眼,从刚一进门,“刘氏”就不依不饶的想置她于死地,嘴里的骂声就没断过,原主到底哪得罪她了? 沈母也自然是不信,沉声道:“你可知道,二郎下月的束修也在里面,你是想让他被书院赶出来吗?” “……” 这话,她没法接。 既然如此……那么,她倒是也想替原主问一问。 明谨儿脸上的悔恨不似作伪,隐约能看出,眼眶红了半截。? 第二章 逃过一劫 “娘就是这么想我的?二郎是我夫君,儿媳还能害他不成?” 明谨儿嘲讽的勾起唇角,可声音透着浓浓的失望与不解,本来原主拿的钱,不多不少,就是她这几年每日绣帕子赚来的辛苦钱。 只不过因为童养媳的身份,她连个私房钱都不配有吗? 赚的全填了男主的学费不说,全家都若有若无的瞧不起她,背地里排斥她,无亲无故,在这煎熬了这么久,也怪不得有个男的嘘寒问暖,原主就甘心冒大不韪私奔了。 代入原主的身份,沈家对她,不过如此。 明谨儿又垂下了脸,一字一句道。 “是我太傻,看见全家为了给二郎攒束修,忙里忙外的辛苦;才有了做生意贴补家用的念头。” 她起身,又在包裹里,将一双绣了半拉的鞋底子翻了出来。 “家里人不说,只当我个聋子傻子,可娘的褥子坏了,大宝鞋跑坏了几双,二郎这几年的束修,我只能在心里默默记着,想着有朝一日能回报一二,却不想……” 她手里鞋面的大小,确实是像十岁大孩子穿的。 而原主,也只不过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孩子而已…… “我鬼迷心窍的偷了钱,要打要罚,我都认,就送我去乡长算了。” 说完,她伸出手,将包裹里的鞋面递过去,一副委屈害怕的模样。 看着鞋面,沈母脸上稍霁,以前一直觉得二媳妇是个冷心冷肺的,却不想真的将全家人装在了心里。 家中大事小情,她随口一句褥子坏了,大宝的鞋跑烂了这种小事,不是关心入微,又怎么会记得一清二楚。 明谨儿看她脸色,手偷偷将图案遮掩的得严丝合缝,一点也看不出,这其实是款女鞋! ……可若是沈母翻开那副鞋底,里面紫红色的鞋面就彻底把她暴露了! 这鞋还真是原主做给自己逃跑用的。 “你若是有一句假话?” 沈母收敛了眼中的冷意,可仍是板着一张脸问。 “叫我天打雷劈而死!”明谨儿断然回答,她就想看看,老天爷劈死她,坏不坏良心?她一个个好好的现代人,穿越过来收拾这烂摊子! 她才是名副其实大冤种! 半晌后—— “先起来。” 沈母嘴角压了压,才道。 明谨儿一张粉满是泪痕,也没好使劲擦,主要怕泪痕没了,一会还得掐自己。 “娘,你就这么偏心——” 刘氏瞪大眼睛,嘴里不甘心的质问着婆婆,可还没等说完,就换来沈母警告性的一瞥! “行了,当我不知道你小心思是啥?” 她能不知道明谨儿说的,有真有假?可真闹到官府上去,二郎的名声还要不要! “……哼”刘氏恨恨的瞪了原地站好的明谨儿一眼,委屈的差点泪流出来。 她知道婆婆偏心,可说一句都不行,她二儿媳妇可是连钱都敢偷! 想到自己家为二郎付出这么多,若不是这个弟弟念书有点本事,她非得闹出去让外人知道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 沈母带着一脸不满的刘氏出去了,余下明谨儿一个人,提着的心才猛地放回了实处。 方才那些话,都是她看书到后来才知道的,她知道沈母一心护男主,加上心细如发,对家里大事小情都掌握的清楚。 说自己鬼迷心窍了,也比死赖着不承认好。 不然按照原着的下场……原主私奔的事,变相导致男主背了骂名,连累他一直被人指指点点。 这一关,暂且算是过了。 可想到之后的日子,她顿时头疼的紧了紧眉。 这间狭隘的屋子是原主要求单独住的,就因为她咬定说自己身上有热孝,才没跟男主同床。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嫂刘氏一家子,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可还是挤在狭窄的西屋住。 单间被原主抢了,自然是心中不舒服。 男主的弟弟本来年纪也到十三四岁了,只是念书没有天分,现在跟着个木匠在学手艺,吃住都在师傅家里,倒也省了一笔口粮。 按照书里的设定,此时周朝建立初期,平头百姓本就存粮不多,供着个读书人,沈家都是勒紧裤腰过日子,日日辛苦劳作才勉强换得些笔墨束修,连白粥也只能是男主能喝的! 所以她穿越过来的生活=没钱,没物,没手机,没网,没吃,没喝—— 啥都没有! 第三章 我是他的小媳妇 明谨儿眼前一黑,手都颤了颤,可紧接着,外面的呼喊声就来了。 “还不做饭呢,等着人端给你吃怎么的!” “来了!” 浑身一激灵,明谨儿答应着,连忙跑出去。 今天确实是该原主做饭,外面男人都热火朝天的秋收呢,做饭就到了刘氏和她身上。 一个烧火的,一个掌勺的。 等到了厨房,刘氏早就将锅烧热了。 吃饭的人多,做的样式也多,明谨儿掀开锅盖,直接用手去抓在锅里的窝窝头,果不其然被烫了一下。 她缩了缩手,改用一旁的筷子将窝窝头夹上来,用白纱布盖好,封住热气。 底下是白粥,熬了老大会了,但看量,也就两三碗,她赶紧盛出来,舀到给男主准备的饭盒中去。 现在就差炒个热菜,捞出来腌咸菜,再煮上一锅疙瘩汤就齐。 明谨儿已经很久没接触过大锅灶了,笨手笨脚的,几次都差点弄伤自己,但是她一声不吭,刘氏自是乐得装作没看见。 只是见她比往日笨拙,心里暗暗嘲笑。 等到明谨儿将饭菜都做好了,此时也已经大中午了,将男主的饭菜放到小筐里,她擦擦额上的汗,又多揣了个窝窝头,准备上路了。 之前一直刘氏的大儿子,大宝去送饭。 但秋收要赶,八九岁的男孩也能出力,大宝就被沈父叫走收麦子了,只能她自己去了。 沈母过来,将剩余的饭菜都端上桌,照往常一样,给她留了一碗,从这儿到男主的书院得走个半个时辰,肯定是赶不上吃饭了。 “去,我给你留着饭呢,回来热了再吃。” 明谨儿踩着土路出了门,一路上面对众人暗搓搓打量的眼光,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等到了镇子上,她又硬着头皮问了问路人,才找到了书院的位置。 门口两个大石狮子威风凛凛的坐着。 明谨儿的肚子也应景的,伴随着饭菜香味,立刻咕咕叫了两声,她咽了下口水,方才不觉得,现在肚子空空,连普通的炒土豆丝都觉得格外香。 “怎么是你来了?” 身后,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 明谨儿一怔,回过头去,见到一个清隽的男人,皱着眉头看着她,一件竹青色的学士袍,浆洗的已经发白了,袖口破损了些,却没让人觉得,这人穷酸。 书里曾说,他长得仿佛是哪个清贵人家的世家公子…… 这话,倒也没说错。 她痴痴的看着沈沉奚,见他有些厌恶的扭过头,心里顿时一跳。 原着里,男主可是跟原配的关系,一直很恶劣,况且以后男主还会在不久后遇到女主。 她在这花痴!简直就是招人厌烦。 将饭筐递过去,明谨儿讷讷解释:“大宝去秋收了,娘让我过来送饭的。” “你吃完我就走……” 沈沉奚听得她说后面几个字,脸色冷了冷。 他一声不吭的大口扒饭,周围人也都跟他差不多。 几下,他就将粥吃了干净,就着馒头尝了尝土豆丝,不觉一顿。 正巧沈沉奚的同窗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问道:“沈兄,这位是?” 第四章 讨债的上门了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眼中看出了尴尬。 明谨儿是觉得不好意思,可沈沉奚口中童养媳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眉间缓缓结成了一个川字。 “怎么回事,看你脸都红了,怕不是你的红颜知己!” 同窗甚少看见沈沉奚为难的时候,对着两人瞧了瞧,神色促狭。 明谨儿急了,一句“我是他家里人!”脱口而出。 顶着同窗诡异的视线,还有来自沈沉奚深沉的目光。 明谨儿一下子顿在原地,脸上漫上一片红霞! 她又不是没看过原着,小说里沈沉奚有童养媳的事情,还是到皇上赐婚的时候才爆出来的!现在她提前说了,要是传出去…… 咬了咬下唇,她又勉强着补道:“时候不早了,娘在家,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直接从男人手里抢过菜筐,头也不回的溜了。 看人走远了,沈沉奚还盯着那女孩的背影瞧,同窗噗嗤一声,笑道:“你说老家给你娶了个小媳妇,我还不信,没想到是这么个小姑娘。” 他伸出手来比了比那姑娘的个子,还有幼嫩的脸,啧啧叹道“你也真下得去手!” “要是我也有这么个……” 闻言,沈沉奚神色转冷,低声斥道:“别胡说。” 同窗赶紧住嘴,还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小娘子的背影。 沈沉奚看见后,心情更差了。 —— “赌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臭娘们要是不还钱,信不信老子砸了这个破屋!让你们一家老小都去街上喝西北风!” “你敢!!!” 刚到巷子口,就听得门内传来一阵刺耳的咒骂声,夹杂着小孩无助的哭嚎,乱做了一团。 远处站着几个妇女,时不时的朝这边张望几眼,看见她回来,慌里慌张的跑远了。 发生什么事了? 明谨儿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加快了脚步。 推开门就看见,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堵在堂屋内,旁边刘氏抱着女儿,哭的惊天动地,嘴里号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沈母将两人都护在身后,寸步不让,咬着牙道:“三郎不可能去赌博,你们找错人了!” “费什么话呀,这老娘们犟了半天了,先让她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已经有人不耐道。 “吱呀——” 身后传来推门声,为首的人漫不经心的回头,本以为是这家的爷们。 却不想,竟然是个水葱似的小姑娘。 此时正一脸紧张的盯着几人,一动不动。 钱万三眼眸微眯,收起手里的斧头,跟身旁的兄弟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调笑。 “呦,又来了个小妞?” 沈母岂会不知这贼人的意思,紧张得看着明谨儿,刚想上前一步,却被其余两人看好戏似的,拦着不让她过去。 只好给明谨儿拼命使眼色,让她别过来。 但她却径直上前一步,反而迎头走了过来。 “这位大哥,赌债的事,我们家确实不知情,正一头雾水呢,讨债也得让我们知道何处欠了债不是?” 明谨儿一字一顿的将话说的,在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脸上虽然还带着稚气,可说话办事,却成熟的不像这个年龄段的人。 第五章 上哪筹钱去? “哈——”钱万三嗤笑一声,掏出怀里的债单在她眼前亮了亮:“前几天,沈沉英自己上了我们场子的赌桌,技不如人,输了整二十两白银,现在白纸黑色手印都在这,你家我可打听了,你总不会不识字?” “自然识字。” 明谨儿皱眉,双手将债单接过来,从头往下看,目光停留在沈沉英三个字上,微微凝滞。 这个坑货……还真欠了一笔巨款。 她回头看了一眼目露惊色的沈母,心中不落忍,却也只能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这是确认的意思。 沈母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似的,连站都站不稳。 “娘!” 明谨儿眼疾手快,一个健步冲过去,咬紧牙将人稳扶。 “你,你怎么样?” 沈母睁开半眯的眼,想摆摆手,但全身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作罢。 明谨儿知道她的意思,低下头去,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 听清内容后,沈母看着无声攥紧她手的小人,眼眶微热,知道她已经默许,明谨儿也不废话,将沈母搀到椅子上。 自己转身进堂屋去了。 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一个荷包。 钱万三唇角微掀,看着明谨儿将银子仔细数好,码在桌子上。 “这里是我们全家所有的存银了,桌上的一共是十二两,外加零散的铜钱,是吃喝嚼用,整数你们拿走,剩余的我们全家再想法凑,您先点点?” “啧。” 钱万三每日跟钱打交道,扫过一眼就知道钱数八九不离十。 只是,他摸着下巴,眼中的深意看得明谨儿一阵恶寒。 心里不断问候他祖宗的同时,还不忘扬眉一笑,将声音蓦得拔高了几分。 “债单上虽没有标明还钱期限,可按大周律,违约不还超过二十日者施鞭刑,一百天者服役一年。” “钱已经还了一半多,再在这围下去,若是哪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遭贼了,再耽搁下去,不是耽误您的事嘛。” 待钱万三看过来,她定定的瞧着他,语言未尽之意,他却是一眼读懂。 这小丫头抬出来官老爷来压他? 顿了顿,钱万三抬手,几个打手立刻上前,将钱点清楚后,哗啦啦的一把收在囊袋里。 “去给她销账。” 销账就是在原来的欠条上,写上还款人的名字,还有时间,地点,以备以后原件拿出来核对。 墨笔是现成的,男子用舌头润了润笔尖,在即将落笔的时候,笑嘻嘻地对沈母道:“你这女儿长得倒不错,没钱不要紧,把她抵给我,这二十两,保证一笔勾销,这扬州一个瘦马,可才二十两银子一个,考虑考虑,这买卖可不亏。” 说着,周围打手都笑开了,笑道。 “早看出老大的心思了,这丫头长得确实够样哈哈哈哈哈” 谁知,话刚落地,就被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了。 “我呸!你想都别想!” 沈母此时才真是脸色铁青,右手一把揽过明谨儿,将她紧紧藏在身后。 “钱我们家一分不会少你的, 我们沈家还没到卖儿媳妇的地步!” 钱万三听得儿媳妇三字,口中咦了一声,他竟是看走了眼,这小丫头已经嫁过人了?他不信邪,又仔细盯着明谨儿脑后的发髻瞧了瞧,果然是妇人常梳的样式。 “……妈的,不是黄花大闺女,还能卖个屁?” 他撇嘴,目光带着几分不耐烦,嘟囔着。 “不识抬举。” 说完,他先行一步,出了大门,其他打手也速度拿了签好的借据,也都撤了。 看着这些人背影彻底消失在巷口,几人心里的大石头才彻底落了地。 等人散完,村里人这才悄悄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刚才的事。 “你家咋了?咋惹了这一帮人。” 沈母还没来得及回答,沈父和沈大从围堵的人群中冲出来,一个连忙将瘫软在地的刘氏扶起来,一个抱起地上哇哇大哭的二妮,急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被吓坏的刘氏,此时才真正回过神来,嗷的一嗓子,从地上一跃而起。 “天杀的,你可算回来了!你媳妇差点就叫人打死了!!!” 说罢,一头扎进了沈大怀里,放声痛哭。 抱着媳妇,沈大一个二尺多高的汉子,吓得手忙脚乱,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手抬了半天,才往刘氏肩上拍了两下。 低声哄了一两句。 以示安慰。 明谨儿上下打量着沈大,心里默默把他跟男主的长相对比了一番,皮肤比男主皮肤黑,轮廓没男主深邃,但俩人眉毛一样,都是英挺的剑眉,显得人更正派了些。 眼见围在墙外的人影不散,沈母眉头结成了个川字,但欠债的事又怎好张扬,正着急着,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穿过人群默默朝着门走去。 这是?她不由一愣。 刚才明谨儿就看懂了沈母眼里的意思,仗着个子矮,不由分说,直接把门给关得严严实实。 这下,里面人说了什么,是彻底听不见了。 第六章 一夜之间长大 家里被一团愁云笼着,伴随着沈老汉嗒嗒的抽旱烟的声音,几个人默默坐着,谁都没说话。 方才沈母已经说了,家里存银几乎一扫空。 剩的那些个零碎,满打满算也就够全家支撑两个月的生活,但是,下月就是秋收结束,要给二郎的书院交冬季的束修。 可一旦天气转凉,全家老小连像样的冬衣都没有,更别提能买柴取暖了。 现在雪上加霜的不止这些,足足七两多的负债,大半年的攒头…… 他们拿什么还? 每个人脸上都是愁眉苦脸,沈父重重地唉了一声,越抽越不是滋味。 “三郎现在人呢!”沈老汉闷着头,一把子将烟枪掷到桌上,心里一口气提不上来,捂着肺咳嗽不断,边道:“我…我要打死……这个小兔崽子!” 刘氏和沈大丧气的,连句话也没劝和,他们也愁,来年还打算送大宝也去学堂长长见识,现在,都泡汤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沈母心里算着账,听见这话,眉间闪过忧虑,原本算账的手,也慢慢停了。 再算,也算不出钱来。 “回来想办法借钱,也得把债给还上……” “三郎他人现在又不知道去哪了,半大个孩子,犯了错,连家都不敢回。”沈母倒不是为小儿子开脱,只是赌场的手段,她多少还是听说过的,现在连他们都找不到三郎,人还能去哪? “别提他了,这小子敢回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沈父恨的连拍了几下桌子,震得全身都晃了晃。 刘氏抱着二妮一声不吭,脸上泪痕还没消,精神半蔫了,可听见这话也不由得撇了撇嘴。 明谨儿也没说话,只是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卖了粮食,回来我就上码头上拉纤去。粮食除了留种,要不都换成粗粮,能填饱肚子就行,等挨过这个春节,下一年我多给人做活,说不定就能还上了。” 沈大犹豫了一下,闷着头说了声自己的打算。 这种苦工来钱快,可是对身体损伤大,如果不是日子过得穷困潦倒,没几个人做这个。 更何况,沈大经常进山打猎,给人干小工垒房子,只是入冬哪还有什么人盖房子,连打猎也变得不安全了。 刘氏一听他要去卖苦力!气呼呼地站起来,喊道:“不行,我不同意!” “不同意什么,你赶紧坐下。” 沈大低声呵斥着:“别胡闹!” 这句话简直就是在刘氏的雷区疯狂蹦迪,她不仅没坐下,反而气的牙根都疼的咯吱咯吱的响,想到前些天受的委屈,脑子一热,将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胡闹什么,我心疼你干货累,我有什么错!” 她又指着一脸错愕的明谨儿怒骂道:“都是儿媳妇,她偷了钱还能没事,老二全家紧巴巴的供着上学,老三欠债,行,还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跟老大忙里忙外,还不够啊?你问问她,给家里做了啥?凭啥老二家的全用现成的!” “我嫁过来当牛做马伺候老的,伺候小的,现在还被人嫌弃!” 越想越气,刘氏当下又想嚎啕大哭。 她就是委屈,就是觉得沈家一个个的都是偏心眼,死脑筋,白眼狼。 “要这样过日子,这日子过的有什么劲哪,我不如死了算了!” 被这话里的信息量给弄得猝不及防,在场谁都没想到,一贯毫无存在感的明谨儿,连偷钱的事儿都干的出来,还被瞒得这么严实。 沈大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不知道家里还出了这档子事,原本一向听母亲话的心,被硬生生动摇了几分。 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刘氏见他不说话,一屁股又蹲在地上,拍着裤腿撒泼打滚似的喊。 “不活了不活了,我不活了!” 沈母眉头一紧:“老大?” “这到底怎么回事?”沈父脸色也不好看:“我们沈家什么时候娶媳妇是娶了个贼头啊!” 第七章 解开误会 “这是弄什么,要让外人听见,咱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沈母重重拍了下桌子,怒道。 她平日里积威甚重,冷下脸来更是看得人心里发怵,可刘氏哪顾得了这些,只是一味的说自己家受的委屈。 沈大更是默不作声,看样子,势必是要沈母给个说法了。 被引火烧身的明谨儿更是一头雾水,只是听到自己偷钱的事竟然一直被瞒着,还引得刘氏大为不满,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解释,可原主这事办的,倒不如她现在闭嘴的好。 明谨儿顿觉压力山大。 一片寂静中,沈母压抑的声音响起。 “既然闹开了,我这话,今天是不说不行了。” 沈母扫了地上几人一眼,缓缓开口:“老大家说的明谨儿偷钱的事,为啥没当着面责骂她,你当初就在现场,难道还不知道轻重,没看见她真心知道悔改?。” “二郎还没考上功名,媳妇就落了个偷钱的把柄,传出去你们就满意了?” 她身形顿了顿,看着站着的大儿子,还有刘氏。 “明谨儿偷的钱一分没少,还回来后,全在咱家钱袋子里,老大家的说偏心,难道这钱我又给她了不成?你别忘了,今天要不是明谨儿,你娘差点叫那群讨债的给毒打一顿!” “不记她的情就算了,先惦记钱到谁手里了?” 话音,她冷笑一声,从空瘪的荷包倒出两吊铜钱,还有被白色手帕包紧的小零钱。 “都好好看看!” 以前沈母就有当着全家面算账的习惯,就是为了安各家的心过日子,不会明面上多给谁,少给谁,现在去掉还账的那部分。 怎么还多出来一串? 刘氏也不哭了,瞪眼看着这钱,一句话也没说利索。 “……这,这不会……” 其他几人就算再瞎也看出来了,这不就是明谨儿的钱吗? 屋里气氛一时间凝滞住,没人说话,一个个地都觉得自己脸上臊得慌。 沈父第一个按捺不住,红着脸出去了。 然后是沈大夫妻俩。 明谨儿也想出去……她坐的身子都僵了,看了看气得不轻的沈母,明谨儿觉得,自己还是老实坐着好些。 …… 深夜 堂屋隐隐还透着烛光,不时传来几句低语,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来不及听就撞散了。 “唉——我看——” 沈父半躺在炕上,腰下垫着一个中药枕,今天跑的太急,没注意就把腰给扭了,沈母发现后,默不作声的拿了老艾叶熏了一大会。 他望着沈母满头的白发,心头隐隐发酸。 刚才没说完的话,不知怎么,又想说出来了。 “我看——要不先把二郎的束修停了。” “不行!” 话音刚落,沈父腰上就被狠狠拧了一下,疼的他哎呦一声,躲了躲道:“我这不是就提了一嘴,你这人真是。”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沈母把话撂这了,她定定看了会眼前的烛火,又说了一遍:“我就算砸锅卖铁,二郎的束修也不能断。” “咱们全家一起使劲儿,不怕——” ——最后几句,沈母声音低,明谨儿头趴窗上,也没听清楚。 她心里存着事儿,没注意自己已经蹲了半天了,脚刚一离地,麻得她差点没当即骂出声来。 等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明谨儿使劲跺了跺脚,缓过这股子劲儿后。 瘫到床上一动不动了。 方才她没想到,上个厕所就听到了沈父沈母的对话尤其是还提到了自己,就听了一耳朵 ……原来书里没写的部分,现下倒是清楚了…明谨儿是十二岁被后娘卖过来当童养媳的,只是小时候为了瞒她,一直没说,所以原主跟沈家人都不亲近。 她不知道原主私奔,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但就冲着沈母今天护着她的举动,她也不能像原主一样,偷偷一走了之,之前她把原主私房钱悄悄放存钱罐,只不过是因为她良心有愧,想替原主偿还一二。 谁知道,误打误撞,反倒叫沈母消除了对她的误会。 可这一笔债务压着……明谨儿心里盘算离开的事儿,现在是彻底搁浅了。 无论如何,先帮沈家度过这个难关才行。 她叹口气,拿出原主留下来的活计,开始准备绣帕子。 白色帕子已经描好了花样,线也整整齐齐的拆分好,在一旁挂着,她看着图案,再比照原主手上的…… 总觉得有哪些地方,可以再改进改进。 第八章 传统技艺 将线重新劈分,蚕丝线本就细致,这下分成十份,更是费心思。 可不过半个时辰,就补好了一个大桃子,又给她加了几分信心。 不过几个时辰,天色就暗了。 将最后几针补齐后,伸了伸懒腰,明谨儿将帕子放到绣筐里,吹灯睡了。 …… 第二天,明谨儿早起了一会,直接进了厨房准备午饭。 之前熟悉了餐具,这次做饭显然比之前快的多。 看了一眼坐在门口洗衣的刘氏,明谨儿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喊她过来。 一个人默默先找了根粗柴火,点着了火慢慢烧着。 然后去圈的菜地里薅了些萝卜,先用水焯一遍,去掉腥味,然后加上之前剩的腌菜汁,加点辣椒和缸豆进去拌了拌。 没有粥,明谨儿瞥见还有一些豆子泡着,眼睛顿时一亮。 小时候她经常喝奶奶熬的大碴子饭,虽然都是粗粮,可顶饱又好喝,不费工夫。 将几种杂粮都泡在水里洗干净,加上热水后就在锅里一直煮着,时不时拿铁勺子掀一下锅底,防止粘锅。 剩下的就是炒个热菜了,明谨儿将大白菜掰开,分出根部和叶片,先用热水呛红辣椒和葱花,等爆出香味来,放了白菜进去翻炒。 大火断生,放盐,胡椒粉,酱油; 等白菜根被抄软了,再放焯过水的豆腐,和粉条一锅炖。 等到汤汁浓了,香味也逼出来了。 “婶婶,我好饿啊……”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明谨儿正熬粥呢,差点吓了一跳。 一回头,就看见厨房门口蹲了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她。 明谨儿一楞神,犹豫着开口:“大宝?二妮?” 大宝拼命吸着鼻子,跟妹妹一起,馋的口水都快出来了。 “婶婶!你做的什么呀,这么香!” 明谨儿眸子弯了弯,拍拍两人脑袋瓜:“行啦,快端过去。” “嗯嗯!” 饭菜上桌后,沈父和沈母坐在上首,刘氏也姗姗来迟,跟老大坐在一块,明谨儿跟二妮一块,坐的离饭菜最远,又见二妮没桌子高,顺手就将她踹到了自己怀里。 刘氏看了眼,动了动嘴,没说什么。 沈母也看见了,说了声:“都吃饭。” 众人才开始动筷子,一入口,区别于一般白菜的鲜甜和爽脆,立刻在舌尖绽开! 沈母的手一顿,又不动神色的夹了一块豆腐尝了尝,果然跟她猜的一样。 这里面加猪油了。 这么用油法……她也太不知道节省。 正想发作,可再看其他人,沈父和老大自不必说,劳累了一天,将饭菜和大碴子呼呼的往肚子里塞,刘氏也多吃了好几口白菜,辣得喝了口大碴子。 明谨儿将豆腐用清水涮了涮才给二妮吃,这孩子还小,不能吃这么辣的。 她自己也就喝了口大碴子,碗里干干净净的,连盛的碗都是最小的。 见状,沈母没说话,将白菜捞了点,放到她碗里。 明谨儿弯弯眸子,也不扭捏的将菜吃了,她胃口小,其实吃几口就饱了,两人的这番互动落到刘氏眼里,又有些刺眼了起来。 饭后,刘氏一直坐着不动,由着明谨儿收拾桌子,将碗筷刷干净了。 等她将大锅彻底洗干净后,撑着腰从灶台上起身,一抬眼,就看见沈氏用复杂的眼神望着她。 明谨儿连忙规矩的站好,干巴巴的问:“娘,有啥事吗?” “手里还有活?”沈母看了眼被重新收拾地一干二净的厨房,沉声问。 她摇摇头:“没多少了。” 第九章 关系的转变 之前她猜沈母会找她,可能是为了用猪油的事儿,这次她竟然没提,犹豫了下。 明谨儿开口:“娘……我用一勺猪油炒菜了。” “嗯。” 沈母沉默了会,可还是答应了声。 她不生气? 明谨儿低头捏了捏衣角,她实在受不了素菜没一点滋味,才大着胆子放了一小勺……吃了几天没滋没味的素菜,她都快回忆不起肉的滋味了。 见她脸上还疑惑着,沈母原本那点子火气又冒出来了,用指尖狠狠点了点她的小脑瓜。 “知道猪油宝贵,你还用!?” 要不是看见她不是自己馋,而是尽顾着其他人了,今日她非得当众训斥她一顿不可。 可用都用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就是……猪油宝贵,现在全家,是吃一口,少一口了。 “哦。”明谨儿捂着被戳疼的脑袋,怏怏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扯着沈母袖子,兴冲冲道:“娘,我那些帕子都绣好了,明日去镇上,又能换三十个铜板了!” 沈母一怔,视线落到了她眼下的两团乌青上,语气不自觉的放缓了些。 “早去早回。” “知道!” 明谨儿忙道,目送沈母出了院子。 又连忙把房里的帕子翻出来,连同给沈沉奚的饭,往县城书院方向赶。 紧走慢走,她等到书院大门的时候,才看到不少人汇集在书院附近,跟现代的文具店一样,墨香居就在巷子里,里面光线不足,看不出什么名堂。 她勾着头往里瞧了瞧,一回头,就看见沈沉奚从书院出来了。 她忙把篮子递过去:“菜还热呢,快吃。” 沈沉奚想问,为什么又是她来送饭,又看到她额上跑的汗晶晶的,像是急匆匆跑过来的。 嘴里那句话又突然问不出来了,将篮子接过去,找个阴凉地靠着。 他在那儿吃,明谨儿就歪着头看。 跟上次一样,这次的菜味更好了些,但白米饭换成了黄面馍馍,沈沉奚没问,吃完将饭碗摆放整齐,放回了篮子里。 只是,还给她时,没忍住,皱着眉朝她叮嘱了一句。 “路上辛苦,下次让大宝来。” 明谨儿一怔,立刻急了:“没事,我觉得不累!” 话一脱口,见他满脸复杂的看着自己,好似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来。 她低声咳了咳,才缓声解释着,只是对上他恍若明镜的目光,口气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我的意思是,大宝这两天在家辛苦,不如我先替他这一阵子,就这几次……你。” “家里没别的事儿?”” 过了会,沈沉奚静静听她说完,又开口道。 “没有!没有!” 明谨儿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他一眼,连忙摆手。 “好。” 沈沉奚点点头,疏离的回答后,转身离去。 明谨儿无奈的撇撇嘴,虽然知道书里原主跟男主的关系不好,可她也没办法,不出门送饭,就基本没有上街的机会。 还有卖帕子的事要办,她最后看了一眼墨香居,摸了摸手里仅剩的两个铜板,转身去了一侧的胡同。 循着书里写的,她提着篮子七拐八绕,来到一处门口挂着绣房招牌的扁楼。 好奇的迈进步子,可刚一进门,店里女孩纷纷抬头,一见是她,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 “明姐姐,你帕子都绣好了?” 明谨儿谨慎的点点头,打量了周围一圈,见只是一堆年幼的女孩在做绣工,心里略略定了几分。 “杜老板在楼上呢,我带你过去。” 领头的女孩脸蛋圆圆的,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第十章 天降之财 两人顺着楼梯,一路上去,在尽头,那女孩就下去了。 明谨儿感激的朝她一笑,将叠好的手帕整整齐齐的摆放到绷紧的织布上,四五条都是原主绣好的样式,有野鹤祥云、龙凤呈祥、蝴蝶穿花。 剩余的,她只能补了些现代喜欢的桃子、蜻蜓还有些花朵的图案。 “多日不见,小娘子绣工又进益了。” 身后,一阵爽朗的女声伴随着脚步,慢慢传了进来。 明谨儿安静的站在一旁,悄悄打量了她一眼。 这时代她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一个穿戴如此齐整的女性,方才远看就觉得她气质出众,离近看更觉秀丽文雅,就连周身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梅香,闻之忘俗。 杜老板含笑拿起那副桃子的帕子,摊在手上,仔仔细细的看。 她是这镇上的老绣娘了,之前听说是在京城给大户人家专门做绣活的。 攒够了钱就回这云集镇上开了个绣房,一时间小有名气,不少人家都把自己闺女送来学习。 “不错,这桃子绣的,水灵灵的,倒像是树上刚摘的桃子似的。” 杜老板颔首,朝她微微示意。 明谨儿脸色微红,眼中划过一丝兴奋,上前一步,解释道:“我看之前绣的颜色没有太大的过渡,就加了写粉红、嫣红、玫红的线进去。” “这样跟白色的线在一块,层层叠叠的,可能会更好看。” 说到最后,她眼眸亮晶晶的,见杜老板眼神看过来,大方一笑,带着一丝羞愧的笑道。 “我鲁班门前秀大斧了……” 杜老板一愣,继而也是弯了弯唇角。 往日虽说绣工也是一等一的,却不如此时精细、这种颜色深浅变化的图案,不少人都会,可都没她颜色配得好,深深浅浅的,愣是让绣活成了画。 即便送到京城去,也是难得一见的好绣品。 她拿出荷包,将一吊钱取出,数出三十五个铜板,递给她。 明谨儿连忙接过来,数了数,还真是比往日多了五个。 “这……” 像是看出了她的讶异,杜老板将她的手心合上,笑眯眯道。 “拿着,小娘子绣工,值这个数。” 这五文钱虽然不多!可原主不过才二文的私房钱啊!一下子多了这么些,明谨儿激动的心都忍不住砰砰直跳了。 “谢谢老板!!!” “谢什么,娘子下次若做好了,尽管送来。” 明谨儿答应着,将钱揣好,出门了。 第十一章 发现商机 多了五文钱,能做点什么呢? 想要赚大钱,前提得有本钱经营,否则,指望着她这绣帕子的活儿,完全就是磨洋工。 来的有点迟,集上的人都快要散了。 “卖鸡崽儿咯,都是刚出栏的,好养活!” 大娘穿着花布衫,揣着手,扯着嗓子吆喝着。 “大娘,鸡崽儿咋卖?” “二两银子,这一栏都是你的。” 一栏,约莫着百十来只,仔细一问,明谨儿这才晓得,人家根本不零散的卖。 养殖的念头,就此泯灭。 她叹息了一声。 巷子尾的几个小摊上,放着的全都是些笨拙的小玩意儿。 纸鸢做的鸟不像鸟,一张血盆大口,甚是吓人。 “这纸鸢咋卖的?” “五文钱。”老伯瞧着她那一身穿着打扮,伸了五根手指,眼都不抬的说道。 就这,也能卖五文? 这边上的摊子上,还放着有一些扇坠,笔坠等等。 “三百文,恕不还价!” 一个书生打扮的后生掏了掏荷包,将那仅剩的一些钱银数了数,一并递给了小贩儿。 “这,咋就能卖这么贵呢?” 明谨儿深感震撼,莫非这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只见卖纸鸢那老伯,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自古文人墨客的玩物,就没便宜的,要不何来穷书生,穷书生这一说?散尽家财,也得把表给做到位了。” “我这算贵么?” 瞧着那小书生离开的背影,明谨儿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吉祥结上系着一个小巧的无事珠,到底是什么材质便不得而知了。 这等产物,顶天,也就算那珠子成本高了? 若要是河滩上的鹅卵石,打磨抛光,找人车珠子,也花费不了几个钱? 明谨儿揣着一腔热血,临了回家前,花费了十五文钱买了几块布料的边角废料。 虽说是废料,可品质却是上乘。 她有信心自己做的扇坠,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心中已然勾勒起了画稿的样式儿。 回到家中,瞧着那满院儿的破烂,堂屋里黢黑的一片。 一入门便是压抑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斟酌了半晌,明谨儿还是开始动手了。 日子是自己的,生活绝不能苟且! “婶婶,你这是做什么啊。” 正蹲在院儿里地上逗蚂蚁的大宝,看着她,忙进忙出的,不禁开口问道。 “这些都用不上了,留着也碍事。”明谨儿说着,自顾自的干着活。 对于明谨儿的这番举止,刘氏根本不以为意,反倒觉得明谨儿这般别有用心,端着她自儿个洗漱的木盆便往边外头走去。 “破防烂瓦的几间屋子,常年也就这样堆着了,不嫌麻烦,就自己折腾去。” 说着,刘氏还生怕大宝留下被明谨儿使唤,出去前,还将这娃儿也一并给带了出去。 破旧的木板车,轱辘早就报废。 板子也就剩下了一块,根本不顶事儿,留着也是占地。 明谨儿索性给劈了,当柴。 院儿里被清扫出来,确实比起以往更宽敞,豁亮了不少。 原先用来堆放什么破布衣裳,旧碗烂锅的地方,也被她给腾了出来。 地上被石块垒出来俩池子,这里面回头种上点什么,也能用得上。 第十二章 改观 窗棂上那一指厚的浮灰,被她用小铲子,一点点的铲去,又用墩布擦了擦。 这一天的功夫,全都浪费到了这上头。 天擦黑,累的气喘吁吁的明谨儿,坐在椅子上,安逸的看着自己今天这一天的努力成果,甚是满意。 沈母老两口,从外头回来,一入门便瞧见了家中大改的模样。 虽,天色晚了,但也能看得出这小院儿里,可是大变样! “这,都是你一人做的?” 沈母深感诧异,看向明谨儿时的眼神复杂,交错。 …… 明谨儿错愕的连忙从椅子上站起,“娘,我是不是扔了啥,不该扔的东西?” “扔了就扔了,哪儿有什么该不该扔的。”沈父这人大咧咧,也不会说什么中听话。 但也不难看出,他对明谨儿的这番举止,是欢喜的。 “竟是做些没用的,干了一天的活儿,回来,连口热饭也吃不上。” 刘氏在厨房忙碌着,嘴里还嘟囔个没完。 明谨儿的脸上划过一抹异色,尴尬,又局促的连忙说道:“饭菜马上好!” 今日买下碎布余下的钱银,明谨儿并没有如数交到沈母手中。 倒也并非是不放心,只是她想着手里宽裕点,万一,遇上啥合适的活儿…… 晚风徐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聚集在这小院儿里,惬意的吃着晚饭。 似乎是环境的改善,也让沈家人变得身心愉悦了不少。 竟是,先将债务的事儿,放置了一边。 “你洗刷,我还得给大宝洗澡。” 吃罢了晚饭,刘氏将碗筷一推,带着孩子便朝着后院儿那走去。 家里条件有限,洗澡,也就是在后院那茅草棚底下,大水缸里的水一舀,一冲。 想要热乎点的温水,还得自己烧。 “以后你少跟你那婶婶走的亲近,她啊,心思不正,歪点子还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呢!” 刘氏一边给大宝洗澡,一边满怀怨怼的对孩子说教着。 这半大小人儿漾着一双灿眸,滴溜溜一转,若有所思的说道:“婶婶,可不是坏人,做饭可好吃了,还比娘勤快多了!” 一听这话,刘氏气的脸都绿了! 前院里,面对大嫂的这般刁难,明谨儿什么都没说,不过就是几个碗而已。 更况且,她还嫌刘氏刷的碗筷不干净呢,每回碗上都油光泽亮的。 且不说干不干净,没洗掉的菜叶都能在碗边,干巴上。 锅灶上烧起了火。 水一热,便将这些碗筷给下锅,经过热水滚住,油气也被分解。 再用丝瓜瓤擦一擦,水一冲,便净了。 厨房的小窗户那,传来外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顺着风声递来,隐隐的,她好像还听到了,像是有人小声抽泣? 明谨儿将碗筷放好,小心翼翼的提起了灯笼,拉开了门栓,出了门。 伴随着步子接近,一抽一抽的声音,也越发的清晰。 她右手紧攥着棒槌,以备不时之需。 茅草撩起。 面前那少年郎,正狼藉不堪的,蓬头垢面蹲在草窝子里。 蓦然回头,二人对视一眼,互相惊了一跳! 第十三章 蹲墙角偷哭的老三! “不回家,大半夜鬼鬼祟祟躲在这作甚!” 明谨儿长吁了一口气,低声训斥着。 这少年郎,可不正是她那赌输钱,消失不见好几日的小叔么。 一家人都快急坏了,这小子,竟然在这儿猫着呢! 她正欲抬手拽沈沉英的胳膊,不料,被反手一推,人差点没摔着咯。 “要你管!”沈沉英倔强又执拗的说着,抹了把眼泪,撒开腿,作势就要跑。 十三四岁的少年郎,模样清瘦俊逸,虽不及沈沉奚样貌才学过人,不过,也算一番仪表堂堂,落得今日下场,实属是可惜了。 在原主记忆里,这位小叔每次回家,语气都是颐指气使的。 回过神来,明谨儿连忙低唤了他一声,“你跑什么。” 好不容易逮住了人,明谨儿怎么能轻易的,就这么放人离开。 她心底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将小弟留下。 否则再跑,还不晓得在外头捅出来什么篓子呢。 明谨儿站在原地,也不追,反倒是冷声道:“你就跑,爹和娘你也不要了,家里的事,你也都不管了是?枉费爹娘养活你一场,你就是这般回报的?” 这句话,似乎是戳到了沈沉英的痛楚。 少年郎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个劲儿,往下淌。 “你懂啥,我,我回去又能咋着,钱我输了,人也丢了……” “不是,你别哭啊!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算咋回事么!” 明谨儿深感嫌弃的拿起了帕子塞给了他。 瞧着这小子这幅模样,多半是在外头流浪了好几日。 “你老实站着等着。” “别找爹娘出来,我,我没脸见他们!”沈沉英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又看了明谨儿,虽说,不晓得她要做什么,但又加重了语气,急迫的说道:“爹娘要是来了,我现在就跳井!” “这一哭二闹,寻死觅活的,你倒是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犯了错的沈老三半蹲在地上,一个劲的用衣袖擦拭着眼泪。 许是因为几日不曾归家,憋在心底的话,也不敢与人诉说,即便是冒着可能要被家里人逮住的风险,他今儿个也想回来看一看。 至于这明谨儿么…… 打小他便看出这女子,心术不正! 巴不得这家赶紧散了才好,怎可能会—— “吃,也没啥好吃好喝的了。” 明谨儿将那一碗鸡蛋茶端到了沈沉英的面前,右手握着的是一块温热的窝头。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情绪,这小子,一瞧见吃的,喝的,又绷不住了,“当初小爷坐庄,大杀四方,赢了百十两银子,都怪胡兰村那几个小杂种,非要喊我去那玩两把牌九,不到半天,就……” 越说越恼,攥着窝头的手,也捏的更紧了些。 “等等。” 明谨儿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抬起了丹眸看了沈沉英一眼。 “你是说,你去人村里和他们村里的后生一起打牌九?” “是啊,坐那开始一把牌都没赢过,真是倒霉催的!”沈沉英愤愤不平的嘟囔着。 第十四章 幡然悔悟 这话听的,明谨儿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了,“挺聪明一脑袋瓜儿,怎这事儿上,猪油蒙了心了?明摆着,你被人下了套了!” 啥? 沈沉英仔细回忆着那天的一幕幕,幡然醒悟! “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去!” 碗筷一撂,这小子雷厉风行说走可就要走。 月夜朦胧,四周黑黢黢的一片。 “你有证据么?还是,能打得过人家?”明谨儿拽了拽他的胳膊,低叱一声,“回家!别在外头胡闹了,你要真有个啥三长两短的,爹娘可咋办?” 一提到了爹娘,沈沉英的步子越发的沉重,傻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愿回家,也不敢在这时候面对爹娘。 无奈之下,明谨儿心底生出了主意,先领着他去村口那有几间没人要的破屋那暂且住着。 “凑合睡,明儿再给你想法子。” 临了,明谨儿要走的时候,还有些不放心,将手里的灯笼和火折子给他留下了。 沈沉英吭哧吭哧的就着草席子坐下,借着月色,抬眸白了她一眼,“别以为,你管了我一顿饭,沈家就欠你什么了!” 明谨儿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淡淡的说道:“我帮你,也不图什么,你老实点,别在瞎跑就行。” 望着明谨儿离开的背影,沈沉英不禁愣住,晃了晃神。 这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二嫂么? 今晚的接触下来,她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对他说话也不似先前那般,戾气那么重。 反倒,还帮他。 昏暗的夜色里,明谨儿只能靠借着自己的记忆,摸索着往家里走。 路上颠簸,好几次她都险些摔跟头。 总算是摸索着到了家,小院儿里一阵静悄悄的,许是家里人都上了炕该歇下了。 吱呀一声,她刚打算关上院儿门,却不料身后传来了一阵响动。 “留着,别关了。” 沈母幽幽的长叹了口气,蹙眉朝外多扫了两眼,神色忧虑。 那扇虚掩着的门,像是在等待着谁归似的。 明谨儿不知该如何安慰的好,怔了怔,这才温吞说道:“兴许老三在外头挺好的,只是犯了错不敢回,过两天,就回来了。” “希望如此。” 伴随着沈母的离去,明谨儿也回到了他们的小屋。 捧着那几块碎布块,她的心底琢磨着,该如何将利益发挥到最大化。 怕太费蜡,明谨儿只敢坐在窗台前,借着月光,一针一线的做活。 两个多时辰的功夫过去,总算是做出了一个大概的雏形。 布团正反两面是栩栩如生的两根竹竿,寓意甚好,节节高中! 明儿再找点棉花塞进去,加点野花干等等…… 棉线一根根裁减整齐,拧在一块,流苏穗儿算是做好了。 不知不觉中伴随着天色渐亮,她竟趴在桌前昏睡了去! 外头一阵聒噪声响起。 刘氏捧着木盆摔摔打打的嘴里叱骂着,“人日后可是秀才郎夫人,我们可比不得,这二郎还没高中呢,夫人架势可就摆上了,睡到日晒三竿,谁家正八经过日子的妇人是这般。” 第十五章 新款设计遇阻 明谨儿昨晚上趴在这吹了一宿的风,脑袋浑浑噩噩,她揉揉眼赶忙就从屋里出去了。 “起晚了。”她小声同沈母喃喃着。 这种小事沈家老两口根本不以为意。 更何况—— 原主先前那可是能偷奸耍滑就赶紧找空子摸鱼,早起出门刷个夜壶都能出去闲逛一个多时辰呢。 “我来。” 明谨儿刚打算从刘氏手里接过铁勺,却不料被她重力推到了一边上去。 “早些时候作甚去了,我都快做好了轮上你来献勤快了。” 得,谁让咱起晚了呢。 一大早儿吃罢了早饭大家都得下地忙活去,这都秋收了,一年到头最是关键的也在这个时候。 换做平日里明谨儿早就找个借口开溜了。 能这么早跟着沈家的二老扛着锄头下地,村里人看着都直呼惊奇! 一双双眼睛,滴溜溜的盯在她的身上。 “听闻说是明小娘在外头勾引了汉子,该不会真被捉奸在床了?这小小年纪的,不学好,不然怎么能这么老实?” “还真是别说,打小儿就瞧着这姑娘生得一副狐媚子样儿。” 风轻轻地吹着,地里窸窸窣窣的满是议论声。 这些,明谨儿根本都不以为意。 前人栽坑,后人吃苦……只要不欺负到她头上来,她认了! 她这会担心的是沈沉英究竟是啥情况,人不知道有没有老实在村口待着。 “出门的时候,我好像锅里还烧了热水!” 明谨儿一拍脑袋说着,手心里却捏了把汗,生怕自己这蹩脚的借口被沈家人看出了端倪。 “去……”沈母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朝着她摆摆手。 明谨儿不知的是,她前脚刚走,沈母幽幽的长叹了口气。 一回到家,第一件事她就是先找出早上偷摸给老三留下的那一点吃的。 用小木桶装着,她拎着,照着记忆里一路踉跄的跑到了村口去。 吱呀一声。 沈沉英惊得下意识的蜷缩起了身子往边上躲了躲,一见到推门而入的人是明谨儿后,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一惊一乍的,哪里有半分贤淑女子的样。” “怎的,我还得出去先扣扣门,唤你一声小叔叔起来用早膳了?” 她一记眼刀递了过去。 这个不知好歹的。 沈沉英瘪瘪嘴,可终究还是拗不过这肚中的空虚,攥着窝头狼吞虎咽,“大嫂做的饭菜,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难吃。” “我得走了,你要么先在这将就凑合着,要么乖乖回家认错去!” 明谨儿手脚麻利的将东西一收,眺望了眼外头的天色,火急火燎的就要走。 “你弄啥去?” “给爹娘帮忙干活儿啊,少了你一个难不成日子还不过了?”她实在是懒得跟他在这磨嘴皮子。 临了明谨儿要走时,沈沉英终是按耐不住了,像是蚊子哼哼似的小声问道:“爹娘还好?没因为我的事儿,气出点啥毛病?” “咚!” 一声巨响,门被重力关上。 “你啊就盼着点好,成不!” 碗筷拎回家去,明谨儿又是一番收拾,片刻都不敢耽搁的连忙往地里赶。 第十六章 长大了 沈母看着她麻利的动作,镰刀一起一落的样儿,心中思绪复杂,回头和沈父二人对视了一眼。 “娃儿们么,经历点事就长大了,定了心性了。” 沈父长叹息一声,淡淡的说着。 割麦子的同时,明谨儿也有仔细的查探地上有没有什么,看着喜人的石头。 白净点的。 顺便还将地头上的野菊花儿啥的摘了好几捧,揣在她那布衫兜里,一并带着回了家。 “累了一晌,让你大嫂做饭,你进屋里歇会。” 沈母从她的手里接过了工具,朝着东头的屋里又嘱咐了一声。 明谨儿乖巧伶俐的点了点头,当下她这还得研究那小扇坠儿,就差最后两道工序了。 弄点干花儿,凑点香味儿这好办。 车珠子的事儿么…… 吃晌午饭,一家人刚齐整入座,明谨儿便迫不及待的对沈母问道:“娘,我想做点那种小石头珠子,是要找簪娘么?” “家里饭都快吃不上了,还有闲心功夫在那招摇打扮,莫不是赶趁着收拾板正点赶紧找下家呢。” 刘氏扒拉一口糙米饭,阴阳怪气的嘟囔着。 沈母思索一番,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忆着说道:“我依稀记得村北头,秀寡妇就是给人首饰坊做簪子啥的,挂小珠儿计件的手工活儿,不如你去问问她?” 挂珠子的手工活儿?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都说寡妇门前无人坐,这小院儿门口孤零零的一棵老树立着显得冷清又萧条。 为了拿出自己十二分的诚意来,明谨儿还带上了一块原主给自儿个绣的帕子,一直压箱底,也不晓得是为啥没舍得用过。 “秀嫂子,你那可有现成的挂珠儿,能不能,卖给我几个?” 家里冷静萧条,常年不曾有人来往,好不容易来了个能说句话的,秀寡妇也不是那小性儿的人。 她当即说道:“我帮你跟东家问问,不过,我能拿回来做手工活儿的挂珠儿都是不值钱的,你真要买?” “没事,只要肯卖就成,劳烦秀嫂子了。” 明谨儿巧然一笑,朝着她点了点头。 瞧着明谨儿离开的背影,秀寡妇拿着帕子爱不释手。 夕阳西下,人们劳作的身影映照在地头上。 这时辰也该是书院下课的点。 屹立端坐的男子看着窗外有些走神儿。 似乎是对今日明谨儿没去送饭的事儿,感到有几分的意外。 他最是担忧的,还是爹娘的身体,决心等到十五凑了假便归家一趟。 时隔两日,明谨儿白日的时候便抽空去给老三送饭,忙完了就赶紧去地里干活儿,夜里加班加点的做手工,虽然辛苦了些但好在日子充实。 但,私下里刘氏也渐渐地发觉了一丝异样。 “我早上,明明瞧见老二媳妇儿烙了八张饼子,怎么这一晃眼的功夫,一张都没有了?” 刘氏气的一手叉腰,将厨房里的灶台上头下面都翻了个底朝天。 大宝瞧着他娘的动作,木讷的站在门口。 “定是那小蹄子防着咱们呢,不想给咱吃!” 第十七章 能吃也犯法了? 刘氏的语气笃定,恨切的紧咬着牙,势必是要将这笔账给放在心底了。 “许是,早上就吃完了呢。”大宝暗戳戳的小声嘟囔了一句,“也就是两张饼子,婶子犯不上。” “小兔崽子,你这胳膊肘还往外拐是不是?” 一记白眼瞪的大宝也不敢再吱声。 刚斥巨资从秀寡妇那买了十几个挂珠儿的明谨儿,心底算着账,念叨着,“十五个挂珠儿就是五文,香囊……” 她这般用心良苦的将扇坠儿上做的有竹节儿样式的,有兰花的,还用了反面双绣的绣法呢。 再配个挂珠儿。 卖十文一个,不过分? 一进门来,她不经意的一瞥,一抬头就瞧见了刘氏那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 晚上吃饭的时候,刘氏刻意的还将今日晚饭的窝头,几碗粥,都数了数。 到底晚饭不是她做的,千防万防,哪曾想,明谨儿私下里早就已经将俩窝头和一碗苞谷糁放到了自己屋里,用布块挡着。 平日里,除了沈沉奚回来之外,没人往她那屋里去。 “娘,这晚上可得招呼紧点,我琢磨着家里该不会是进了野猫儿黄鼠狼了,这鸡蛋本就不多的,这几日数数少了仨!按照人头算,窝头还能多余几个,现在就剩这么点了。” 刘氏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朝着明谨儿的方向瞟去。 明显的,就是暗示她在偷吃呗。 明谨儿也不恼,不紧不慢的说着:“这几日不知怎的,就胃口大了点,大嫂,这能吃也犯法吗?” 一句话呛得刘氏面红耳赤的。 “吃就吃呗,何必做那小偷小摸的,我还琢磨着下个套儿,逮住那吃嘴的耗子精呢!” 她嘴上是这么说的,可心底却不是这么想的。 早上明谨儿自己都吃了俩饼子,又喝了一碗粥,再塞肚里仨饼子不得撑死她! 这小蹄子,定是还有什么猫腻。 “你能吃你也多吃点,家里也没说拦着你们不给吃,一顿饭还得规定了,一人吃几口。” 沈母的一番叱责,立马就让刘氏闭上了嘴。 近日来明谨儿的表现不错,又是干活儿又是做饭洗衣,除此外就是闷在屋里做绣活儿。 反倒是衬得刘氏又聒噪,又事儿多。 入了夜,外头静悄悄的一片。 明谨儿当然不会傻到这时候还往枪口上撞,明知道人家等着‘下套儿’逮自儿个呢,还要这时候去给老三送吃的。 “饿一晚上,也饿不坏。” 她嘴里喃喃着,借着月光将余下的几块布料拿到了桌前。 线头沾点水撵一撵,穿过针眼,手脚利索的在布料上穿梭着,一缝一和。 最后一个扇坠儿,是用的板蓝根染色的紫线深浅转体,绣成的葡萄。 寓意硕果累累。 收尾的工程上,她又逐个的用白棉线在那绣品上做了高光点缀。 作为美术生出身的明谨儿,对于色彩运用搭配有着极高的审美。 又是一夜未眠。 看着天空渐露出了鱼肚白,她伸了个懒腰,将这些绣品逐个放入了篮子里,又将昨儿夜里给老三留的饭菜装上便悄悄出了门。 第十八章 偷窥 伴随着吱呀一声响动。 在明谨儿身后,侧房里头半趴着睡的刘氏,听到了动静连忙坐直了腰杆儿! “可算让她逮着了!” 刘氏起身,立刻蹑手蹑脚的追踪出去,跑的太急,一时没注意脚下多了个木棍,摔了个屁股堆,疼的她“哎呦”一声。 再看门外,明谨儿,早跑的没影儿了! 她耳朵动了动,听见喊疼声的时候,唇角掀起。 就知道有人跟着她! …… 破屋门口,明谨儿找了找来了一把柴火在院儿里升起,瓷碗放上去热一热。 沈沉英嘴里噙着一根茅草,倚靠着门,二人无言。 他百无聊赖的往明谨儿那篮子里瞄了一眼。 放着的扇坠儿勾起了他的注意。 “给二哥做的?” “不是,卖钱的。” 明谨儿将碗筷给他留下,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利落的拎着篮子就要往城里去。 抓紧点时间进城,她也摆摊试一试,毕竟初来乍到的,还不晓得行情如何。 真不好卖再赶紧改改样式儿…… 沈沉英想说什么时,就只看到了明谨儿的一抹窈窕的身影。 “整天就只知道钱钱钱,难怪和二哥话不投机。” 集市上的人熙熙攘攘,拐着竹篮儿的少女驻足站在人堆儿里看了看后,找了一处不算太偏僻的地儿蹲下。 “姑娘,你这是何物?瞧着还蛮稀奇的,哟这闻闻看还怪香的!” 一个穿着青衫的中年男子路过,好奇的多问了一句。 “我做的新样式儿的扇坠,您瞧瞧有没有喜欢的,给您便宜点。” “好看是好看,不适合我们这粗人。” 二人的谈话,骤然间引起了过路的注意。 “这竹节儿款式绣的栩栩如生像是真的似的,你这扇坠儿多钱一个?” “一,二十文。” 明谨儿的心底琢磨着,万一要是人家还价,好歹有个余地。 她这般辛苦,只卖个三四文的,实属不忍。 “是独一份儿不?”书生捧着那扇坠儿嗅了嗅,爱不释手的又轻轻摸了摸。 明谨儿木讷的点了点头,“一个花样的,我只做了一个。” 哐当一声,二十个铜板塞到了她的手里。 读书人到底是读书人,价都不带还的? 她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原以为这来了一个开张大吉,许是这一篮子的扇坠儿要不了多久就能卖光了呢! 命运总是爱捉弄人! 临了到了午时,明谨儿也就只卖出了这么一个。 “姑娘啊,我说你这不该在这儿摆摊的,你不如明儿一早去墨香街看看。” 隔壁摊儿上卖鸡蛋的老婶儿实在是看不下眼,她这般孤零零的一个人守在摊位前,好心相告。 墨香街? 明谨儿迅速的点了点头,临走前在老婶儿这买下了最后一篓子的鸡蛋,也算为一番感激了。 “得了,我这也能收摊儿回家了。”老妇人看着她,面带和蔼笑意。 明谨儿还不忘帮着老人家将东西收起,顺道自儿个也收了摊。 她揣着鸡蛋,和今儿个赚到的二十文,不知不觉中,竟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书院的门外。 前两日给沈沉奚送饭时候,她就瞥见他衣服上多了几道墨痕,袍子的袖口也磨破了。 虽说能补…… 但终究不如新的。 第十九章 真香! 明谨儿一拍脑门,她怎么傻了唧的,还真把自己当成封建社会的童养媳了?先不说原主的印象在沈沉奚那里是负分,就她那赚点钱,哪够一身衣裳啊! 而且—— 自己送啥沈沉奚也不会稀罕的,身为炮灰,离男主越远越好。 虽然今天卖的货不多,不过赚的钱数是一下上来了。 她决心,明儿个就去墨香街那瞧瞧去。 找到了目标和方向心情大快,回村的路上,她瞧着这野花儿也格外的赏心悦目! 一回到家,明谨儿就瞧见了哭的稀里哗啦的大宝蹲在门口。 “咋了?” “婶婶别和我,说……说话,我娘见了又要骂我了。” 大宝说着还拿衣袖抹了抹眼角挂着的金豆豆。 大人间的有啥事,直说就是,何必拿这么个半大孩子撒火呢。 从外面摆摊回来的明谨儿一上午的功夫,连一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她将自己买的鲜鸡蛋拿去了厨房。 葱姜蒜末放入锅里炒香,鸡蛋溜着锅边一翻,趁着香味儿扑鼻,热水一烧,面条煮沸。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就做好了。 门外探着一个鬼精灵怪的小脑袋,大宝嘬了嘬手,馋的他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拿个碗来。” 明谨儿可不是那扣扣缩缩的人。 大宝摇了摇头“婶婶,你炒的鸡蛋可真香。” 方才还拒绝说不吃的大宝,心里嘀咕着,他就尝尝,只尝一口! 可孩子身体倒是比嘴巴实诚的多…… 一晃眼的功夫,一大一小的可就在这院儿里小木桌前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大宝吸溜了一口面条,很是满足的嘿嘿一笑,“城里摊儿上卖的都没婶婶做的面好吃。” “哟,我合计着没进门呢,可就闻到满屋飘香,原来是我们的状元夫人在这加小灶呢!” 伴随着刘氏话落,哐当一声,她手中握着的粪耙子被丢在了地上! 她俩眼一横,冷眼瞪着明谨儿,自以为今儿个可是抓到了她的小辫子,“家里的娃儿们吃口鸡蛋都舍不得,这家里的好东西全都占了你一人儿的嘴里了!” 明谨儿悠哉悠哉的将最后一口面汤喝掉,见着一旁的就像是狂躁症发作了似的刘氏,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大嫂不必克扣孩子们的口粮,鸡蛋屋里多着,不够吃,我再买点就是。” 听闻此言的刘氏,麻溜的跑去了厨房看了眼。 还真是惊呆了! “都,都是你买的?”刘氏脸上无光,暗戳戳的开口问道。 “是啊。” 随着明谨儿这句话落,紧跟着,刘氏就像是吃了火药似的拧着大宝的耳朵提溜着站起来,“她的东西你也敢乱吃!也不怕吃了生口疮!” 大宝一脸楚楚可怜的耷拉着个脑袋,不知所云般的搓了搓手。 明谨儿不禁咂舌,这女人还真是…… 和她不对付,娃儿是亲生的啊! 不过,刘氏带着大宝出去,院儿里就只剩下了明谨儿一人,落得清静自在。 徐徐秋风拂面,她像是一只猫儿似的蜷缩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很是惬意。 第二十章 哪来的? 这回做扇坠儿的生意要是不成功的话,明谨儿便琢磨着,趁着秋收外头的野花儿多,多弄点回来晒干,做成香囊来卖,中秋节应该生意还蛮不错的。 天擦黑。 在地里农忙的人,也都逐渐陆续朝着家中赶回。 不少人家的烟囱里也冒出了袅袅炊烟,贫瘠落后的小村庄里,越发的寂静。 明谨儿早早的趁着家人回来前,就做好了晚饭。 瞧着厨房里多出的一篮子鸡蛋,沈母一脸的惊奇,“这,哪儿来的?” “我在城里回来的时候顺道买的,吃完了,再买。” 她说着,端着饭菜朝着院儿里快步走去。 沈母与沈父二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可却将这事儿记挂在了心头。 晚上休息的时候。 躺在土炕上的沈母,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总觉得,谨儿这丫头好似是变了,和先前不一样了,晓得要顾家了。” 听着沈母那口气,沈父大咧咧的手一挥,“只要和老二安生过日子就成,旁的又有啥要紧的。” 翌日清早,天色不怎好,村里人嚷嚷着喊着要抓紧时间抢收了。 否则一场雨拍下来,粮食可都要糟践了。 明谨儿眺望了眼上空,那满是乌云密布,今日去摆摊不是好日子万一一场雨拍下来,赶不及收,更是为她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啊! 地里北头,一家人在那忙碌着收割。 就只撇下了大宝和明谨儿一起装粮食。 麦子扬起,落下麦壳儿夹杂着尘土,飞的满脸都是。 她扬起手摆了摆灰,“咳咳,赶明儿再做,得弄个口罩戴着。” “婶婶,口罩是啥啊?”小人儿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吞咽了口水。 现下在大宝的脑海中,婶婶和吃的东西直接挂钩。 明谨儿刚欲开口说什么时,不经意的一瞥,粮仓后面那浑身羽毛炫彩夺目的‘鸟儿’正歪着头一下又一下的啄着掉在地上的麦粒儿吃。 “辛苦种的庄稼,你别……” 大宝剩下的话还没喊完,就被明谨儿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口鼻。 如此肥美的山鸡,将其撵走,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差点就被小屁孩儿耽误了口粮! 明谨儿手速麻利的从后面抄起了竹筐,对着一旁的大宝示意,“你拿着麦子往这边撒点,然后,别出声!” 她人就躲在粮仓里头,紧秉着呼吸,蓄势打算一击即中! 果不其然,山鸡也不似人似的机灵,大宝将那麦子一粒儿粒儿的洒在地上,快步往前跑着,引诱着山鸡往门口去吃。 忽的一瞬! 明谨儿出手,稳、准、狠! 直接将这山鸡扣在了竹筐里。 “婶婶,你是想养这玩意儿吗?那带回家去,一年到头要吃下咱家多少粮食了……” 大宝扬起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极其认真的同明谨儿说道。 她实在是不禁汗颜。 “大宝儿,你格局小了。” 拎着山鸡,明谨儿一阵欢喜,索性直接撂下挑子领着大宝风一样的赶回家去。 两个时辰后的餐桌前,大宝捧着大鸡翅啃咬着,吃的满嘴流油:“婶婶,嘿嘿,真香!” 第二十一章 跟着相公长见识 原先对明谨儿横看鼻子竖看眼的刘氏,在今日这顿饭上,出奇的安静。 不过—— 刘氏的筷子头就像是失了火似的,一碗接一碗,鸡肉,肉汤,一个人怼了三大碗! 大宝坐在桌前眉飞色舞的同家里人讲述着,他小婶婶那会是如何神速的扣下那一只山鸡。 而明谨儿的余光却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那一小桶的鸡毛里。 “洋芋也能用来炖鸡,实在是妙啊!” 沈父对于明谨儿的厨艺赞不绝口。 许是因为地区差异的原因,他们这边的人,在这个时期直接就管土豆儿叫洋芋。 吃饭也很单一,烧火的时候塞几个进去炉灶里。 饭菜做好,土豆也就烧熟了。 有的放点盐巴辣椒面儿,有的直接塞嘴里嚼巴嚼巴吃了。 明谨儿的做法,确实是给大家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长了见识。 “你们吃,我去给沉奚送饭去。” 明谨儿这理由堂而皇之。 一直山鸡上两只鸡腿都被她盛出放在了碗里,还掺杂了一些鸡杂等等。 早就嘴馋鸡腿已久的刘氏,远远地看着明谨儿将鸡腿捞出放入木桶。 “老二根本不喜吃荤的,两只大鸡腿都被她捞了去,谁知道最后是便宜到谁的嘴里了!” 说完,这刘氏还白了明谨儿一眼。 明谨儿就像是没事人似的,压根就不把刘氏的话放在眼里。 横竖她就是个炮灰女配,替原主赎罪完后,自己就是潇洒自由身了~ 属实没必要同刘氏太过斤斤计较。 可这刘氏见着她不做反驳,又没有反应,忽的便意识到了什么。 “没道理她不知道老二不喜吃这些,两大只鸡腿自己吃,撑不死她,除非……” 沈母瞧着刘氏坐在那一个人喃喃自语,抿了抿唇,问道:“老大媳妇儿,吃好了?” 刘氏慌里慌张的仰起头,“啊,吃饱了娘,我出去转转消消食儿。” 她连忙站起身来尾随着明谨儿的步伐,朝外快步走出。 静谧的村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格外的清晰。 且,还是从明谨儿刚出门后没多久,身后来了动静的。 绕过前面的灌木丛,她抄了一条近道小路,直奔那间破屋的门口。 木桶上的夹层取出,冒着热烟的鸡腿和窝头,放在地上。 “咳,咳咳!” “来晚了待会就该被狗叼走了。” 屋里的沈沉英听着像是她,不太确定的打开门一看,只瞧见了地上有吃的,人却早就不见了踪影。 “今儿个伙食,还真是丰盛……” 看着盘中的鸡腿和窝头,熟悉的筷子。 少年终是绷不住的,湿润了眼眶。 如果不是自己一开始贪念过重的话,现下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沈沉英暗下决心,他一定不会就此,这么善罢甘休的! 屋后头的明谨儿才刚绕回了大槐树底下,便惊了刘氏一大跳。 刘氏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往前头瞄着,忽的,身后就窜出来了一个明谨儿! 她连连用手轻抚着自己的心口,“真是跟个鬼似的。” 第二十二章 明知故犯 “我跟着大嫂了,见着你慌里慌张的找着什么东西,啥丢了?”明谨儿像是明知故犯似的,了然一笑。 “我,我……”反应过来的刘氏,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你管得着么你!” “没事啊?那算了,下回要是不放心我给沉奚送饭,大嫂也不必这般劳累再跟我走这么远,你亲自送去给他,不就妥了。” 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明谨儿的言外之意。 刘氏又气又恼的,竟是丢了本心,恨之入骨般的咬了咬牙:“算了算了!不找了,真是扫兴!” 她灰头土脸的朝着家中的方向离去。 明谨儿不禁长吁了一口气,这事儿,姑且算这么过去了。 入了城后,时间卡的刚刚好。 沈沉奚才出来,便迎上了她那一张笑颜,“趁热吃,窝头还没凉透。” 少年看都不带正眼瞥她的,抬手接过了木桶,找了一处阴凉地坐下,一口馒头一口鸡汤的吃着。 今日的饭菜,竟然没凉。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动作,往木桶里扫了一眼。 原来是她在里面多做了一层夹层隔断,热气聚在下面,鸡汤就在最底下的一层,窝头在上面。 实心木制的木桶,这样密封的环境中,即便是想凉透都难。 “还要再来一碗吗?里面还有一只鸡腿。” 明谨儿双手捧脸,慵懒的仰着头,静静地注视着他。 乌云密布的天气里,沈沉奚的那张脸也像是充斥着满满的阴霾,冷声道:“不用。” 这是大佬今天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俩字,还真是怪惜字如金的! “你回,我要去墨香街一趟。” 沈沉奚慢条斯理的将木桶整理好,推到她的跟前,语气毫无波澜的说着。 一听到墨香街,瞬间明谨儿可就来了兴致。 “我能跟你一起去看看吗?” 她也要去? 少年阴鸷的脸上,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走走!” 没等着沈沉奚开口拒绝,明谨儿可就已经收拾好了装饭用的木桶,漾着灿烂的笑意站起身来,催促着他。 正如明谨儿预料之中的那样,墨香街上人来人往,各个打扮穿着素衫青衣的书生络绎不绝。 茶摊四处可见,一壶清茶两文钱,可管在这静静的坐上一天。 儒雅书生喝茶读诗,整条街都充斥着满满的文学气息! 当然,这要是放在现代,妥妥的一帮文艺青年的乌托邦啊。 在街中央,两层楼高的一间铺子门外,沈沉奚驻足。 明谨儿仔细一瞧。 墨香居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放眼望去一条街上,就这么一家两层楼高的建筑,应当是这街上最“高端”的铺子了。 见着明谨儿这般东瞧西看的样子,不由得引起一旁的沈沉奚蹙起了剑眉。 防止万一她再添什么乱子,少年思索一番后,道:“你就在一楼等我。” “好。” 有他在,明谨儿也没那么自在,利落干脆的就一口应道! 进入墨香居,先是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整齐的货柜。 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墨香居现下还真是没落了,什么人都进得去!” 第二十三章 维护 明谨儿回头,来人一身天青色绸衫,看似和寻常书生没什么区别,可手中那把折扇一开一合,尽显精致。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默默后退一步,“店门开着,就没有不让人进的说法。” 墨香居东西卖得贵,来的书生也都是附庸风雅之人。明谨儿这一身补丁的衣服,看着就让人倒尽胃口,寻常穷人也不会这样自讨没趣的来墨香居。 书生用折扇敲击掌心,直接唤来了管事的。 “小二,大家来你们墨香居,是为了寻求志同道合之人,一介女子本就不该来这里,还别说她什么都不懂,出现在这里也只会让人觉得你们墨香居格调低了。” 折扇开合着,书生皱眉道:“就连书卷味都似乎杂乱许多,让人心境不平。” 明谨儿气笑了,“看我一眼就能心境不平,可见公子的书算是白读了。” “你!”书生气急,“这墨香居,你除了墨块还能买得起什么?小二,还不让她出去!” 明谨儿盯着讪笑的小二,“墨香居是不卖墨块了吗?都如这个公子一般,只瞧得上昂贵的纸笔?” “姑娘。”小二不敢回答,“我瞧着你是在等人,要不你就去外面等?” 这是觉得她比对方好欺负呢! “我不是想为难你,是我不明白,铺子开着就是要做生意,摆在一楼的笔墨也可以试用,为何就因为一个无理之人,要将我赶出去?” 小二是左右为难。 这位张公子脾气不好那是出了名的。他也惯常是会挑着软柿子捏。过去没在墨香居闹事,也是因为来墨香居的都同是书生,他多多少少也会给些面子。 明谨儿说得也有道理,他们要是真将人赶出去…… 小二只能道:“张公子,小的这就去请掌柜。” “闹什么呢?” 小二才刚转身,就看见掌柜从楼上下来了。 他连忙向救星奔过去,“掌柜的,这位姑娘不知为何惹得张公子不喜,小的叫她出去她也不肯。” 明谨儿面不改色站着,她瞥了一眼掌柜。 “墨香居倘若不做穷人生意,那就该在门牌上写着身家不足多少的不能进。” 掌柜的本想糊弄过去,一听这话也知道明谨儿是个有气性的。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下,“姑娘,我们墨香居并非不做穷人生意,只是你一个女子,也不需要笔墨。” “我不看看,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需要?”明谨儿不卑不亢的呛回去。 张公子乐了,他指着一支通体碧玉的笔道:“你要是知道这支笔怎么用,我就姑且信你真的需要笔墨。” 只见那笔同寻常狼毫笔不同,笔杆旁边还有一小截玉石,不知作何用途。 她一个现代人,也就将将会用毛笔罢了,这构造奇特的笔,她当然不知道怎么使用。可不争馒头还争一口气呢。 明谨儿觉得自己有理,凭什么要退让? “我会教。” 沈沉奚捧着十刀上好的宣纸下楼,他眉头微皱,“西洋笔用法少有人知晓,其用法繁复至极,同窗之间也并不推崇这种笔,张公子为何用会使用纸笔夸耀自己学识?” 第二十四章 有所不知 沈沉奚在学院中是出了名了“文章妙手”,他做文章从来只摘魁首,同龄人中名声赫赫。 张公子见说话的人是他,气势就弱了许多,“沈公子有所不知,此人分明就是来墨香居捣乱的。她左右张望却大字不识,不知道是安了什么心,沈公子莫要被人欺骗才是。” “她张望是因为好奇。” 沈沉奚对明谨儿并无男女之情,可人是他带来的,自然是要护着。 “古人言,‘尺有多短,寸有所长。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张公子在学识上或有所作为,可她也并非一无是处,只会捣乱。更遑论,仅因她不识字,就判定她不安好心,未免过分偏颇。” 张公子被沈沉奚一番引经据典弄得面色铁青,“沈公子又不认识她,怎么知道她是好人。” 沈沉奚把人护在身后,“是我带她来的,若是早知墨香居不让学识不够之人进入,我也不会带她进来平白受人羞辱。” “她是沈公子带来的?”掌柜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明谨儿的五官。 他一改刚刚的严肃,扯起了亲和无比的笑容,“姑娘,刚刚多有得罪,您得早说您是等沈公子的呀。” “我不是他带来的就要赶我走?” 明谨儿声音很轻,“二哥,以后我不来这些地方了,他们都好吓人。” 她时刻谨记自己弱小童养媳的身份,刚刚面对大家的偏见面不改色,这些有了撑腰的人立刻变得柔弱起来。 明谨儿也不忘了给自己分辨,她挨个指着四周牌牑,“博览古今、朝经暮史、积案盈箱……” 她一一念着牌牑上的字,直到余光看见张公子的脸色已经分外铁青,这才终于放下手指。 “二哥,谢谢你保护我,但我是认得字的。” 沈沉奚微微抿唇,他是第一次因为明谨儿开心,“张公子,以后还是莫要以貌取人为好。” 既然认得字,那就说明明谨儿的确会使用笔墨,刚刚张公子还说她居心不良…… 只见男人猛地合上折扇,拂袖大步离开。 沈沉奚眉眼未动,“耽搁掌柜做生意了。” 掌柜收起眼中遗憾,连忙拱手,“沈公子客气了,原本就是有人仗势欺人。” 张公子这个大主顾恐怕是不会再来了,他可不能把沈沉奚也得罪了。 他搓着手讪笑,“我也是为生计所迫,不得已得罪了姑娘,姑娘也切莫介怀。” 明谨儿识趣,掌柜态度改变是因为沈沉奚,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她也没拿捏,只是笑着说没有放在心上。 掌柜一听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眼沈沉奚捧着的宣纸,又笑道:“沈公子的每笔钱都是花在刀刃上的,我这店里的笔墨沈公子从来瞧不上,唯独这纸,从来都买最好的。” 他招呼小二把张公子刚刚指过的西洋笔拿过来,“沈公子誊抄的书卷在店里卖的一向极好,您的墨宝多少人奉为收藏,沈公子要是瞧得上墨香居,不妨这次抄写的书卷也放在墨香居售卖?” 他过去也试图用纸笔收买沈沉奚,可他一概拒绝。这次掌柜把笔双手呈给了明谨儿。 “刚刚多有得罪姑娘,还望姑娘收下这支笔,就当做我给姑娘赔罪了。” 明谨儿眼睛亮了,不说这笔究竟好不好用,就这精美的样子也值不少钱! 她小心看向沈沉奚,“这不好,掌柜应该是想送给二哥……” “掌柜一番心意,收下。” 沈沉奚话音刚落,明谨儿立刻接过盒子,“好嘞!”? 第二十五章 亏钱了 张掌柜愣了一下,又连忙笑道:“姑娘喜欢就好。” 他说完又看向沈沉奚,“沈公子,您这次誊抄的书……” “我都会放在墨香居售卖。” 这话一落,张掌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好那好。” 他看了一眼明谨儿乖巧的样子,“那我就不耽搁沈公子和姑娘了,你们四处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随便拿。” 沈沉奚颔首表示明白。 …… 明谨儿心里松快不少,嘴上却道:“二哥,我是不是不该收?” 说着不该收,沈沉奚看见她已经把盒迅速揣兜里了,他背过手,淡淡道:“不用。” 明谨儿顺杆爬:“那掌柜的说,二哥你在这抄书,可是给的酬劳优厚?” 她在心里算了算,二十刀的上好宣纸也不过就三十文,加上低廉的墨水,抄一本书也是花费不到四十文的。 “按市价是三百文。” 明谨儿听得心里直咋舌,她刚刚在墨香居逛了一圈,看见那些普通书籍都卖到了五百文左右,她还觉得上面的字没有沈沉奚写得好看呢! “掌柜的转手卖出去一定是六百文往上的,难怪说掌柜的笑得这么开心。” 这可是妥妥的财神爷! 明谨儿叹了一口气,“不过明知道三百文卖给他挺亏的也没办法,掌柜的能够找到客人,我们可找不到。” 岂止是亏了三百文。 沈沉奚以后可是权倾朝野的沈大人,多少人倾家荡产求他的墨宝。也亏得是沈沉奚现在缺钱,否则他抄的东西,哪里就只值这些了。 明谨儿眼睛转了转,“要不这样,二哥每日给我写几个大字,我每日给二哥一些钱。” 她想起就觉得兴奋,大字虽然没有书值钱,可也更好卖不是? 等日后沈沉奚出名了,她就时不时的拿几张出去卖,那也能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虽然没有二哥卖书的钱多,但也好在省力,二哥也能专心温书,不用这么辛苦了。” 看着明谨儿眼中的热烈,沈沉奚有些别扭的移开视线,“不怎么辛苦,我抄书的时候也能背一背。” 沈沉奚有些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想法,家中人都关心他会不会太累,明谨儿也算是他家里人,可她…… “你在家里待着,哪里能给我钱?” 明谨儿抿了抿唇,她绣花赚钱,可钱到底是没有过明路的。 明谨儿的纠结被沈沉奚当做无能为力的尴尬,他性情虽冷,但并不习惯于让人丢脸。看着明谨儿垮下来的小脸,沈沉奚有些束手无策。 他把荷包递给她,“这些钱你拿着用,束修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明谨儿颠了一下荷包重量,连忙递回去,“怎么突然给这么多?” 第二十六章 你拿着 她估摸着里面该有一两银子了,也不知道沈沉奚是抄了多少书才攒下来的。这钱她拿了也不敢用,那可是沈沉奚的血汗钱。 “收着。”沈沉奚语气微沉。 “给你就要。” “……” 墨香居里人来人往,沈沉奚是书院的名人,拉拉扯扯的也不太好。明谨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收下来了。 知道明谨儿对墨香居好奇,明明这里他早就熟悉得不愿闲逛,沈沉奚也依旧带着人在一楼走了一圈。 他指着书橱上面的狼毫笔,“要是练字,用这种笔是最好的。” 明谨儿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想练字。” 她的确是心动,就算是她的字迹不如沈沉奚好,但练一练也是勉强看得过去的。刚刚明谨儿就看了一遍,大部分人对书上的字迹要求并不算高,况且买书的人还在少数。 勉强一百文不到的价格,除去笔墨纸砚的成本,在加上所需的时间精力,勉强也算是价格不错。 明谨儿刚刚就已经对比了许多纸笔的价格,争取让成本变成最低。 沈沉奚少言,却习惯观察,自然看出来了明谨儿目光在哪些地方停留得最久。 他抿了抿唇,“猜出来的。” 他不想让沈宁思发现他一直在观察她。 不过沈沉奚的确有些好奇,“你为何突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这是娘给他买来的童养媳,就算是在家里也只是帮忙春种,收拾家里而已。沈沉奚从书院带回来的书放在那里,明谨儿都不见得要拿起来翻一翻。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怎么突然变了? 刚刚明谨儿竟然能够认得那么多字,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明谨儿心中咯噔一下,她见到赚钱的法子就有些心动,竟然不小心在沈沉奚面前暴露了! “我这不是想和二哥多些话题吗?” 明谨儿笑眯眯的,“二哥每次回家都是帮忙干活,我也想二哥回家的时候能和我多说些话,所以才学了几个字。” 她声音低低的,“好在墨香居这几个字我都认识,要不然让二哥丢脸了,我的罪过就大了。” 也就是说她认字都是为了自己? 沈沉奚移开视线,思绪格外杂乱。 她就这样喜欢自己?不过是想要和自己多说几句话,就忍着枯燥认字? 明谨儿不知道自己的借口有没有让沈沉奚信服,她打量了一下沈沉奚,语气有些低落。 “我以为多认几个字,二哥就愿意和我说话了,所以才一直在学习这些,只是现在发现我还是什么都不懂。” 明谨儿晃了一下手中的盒子,“就像是这个西洋笔,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才让那个张公子取笑。” 沈沉奚皱眉,“这东西本来也不是什么必须要了解的。” 他看着明谨儿失落的小脸,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你认识这么多字已经很了不起了,要是想要识字,也可以过来找我。” 第二十七章 破冰 “找你?” 明谨儿近乎是不可思议道:“不会嫌弃我烦人吗?” 她这就是明知故问了,沈沉奚既然已经开口说了,那自然是已经想好了。 沈沉奚难得皱了下眉,“你愿意自己看自然也是可以的,以后别来问我。” 他扭过头去,下一刻明谨儿立刻信誓旦旦的强调。 “二哥,我就是怕耽搁你时间。” 当然要沈沉奚再说一遍自己愿意才行,否则这人翻脸不认人了怎么办。先不说未来的沈大人必定思想不俗,她能够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就说现如今她和沈沉奚的关系好,也能够让她在沈家省上不少事情,沈宁思也是愿意和沈沉奚学习的。无非就是装作自己看不懂字而已。 明谨儿装作关心,“二哥,你也知道我蠢笨,你在学堂就已经够累了,要是在我身上再耽搁时间那怎么行?我会很心疼你的。” 沈沉奚眉头舒展开来,耳根却已经悄悄泛起了红晕。 “你能耽搁我多少时间。” “那就好!” 明谨儿扬着璀璨的笑容,眼睛明亮的样子格外吸引人注意力。 沈沉奚的同窗早就注意到这里了,他见此一幕直接迎了上来。 “沉奚!” 沈沉奚应声看过去,瞬间皱起了眉头,“长歌?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这话的瞬间沈沉奚就后悔了,书院学生不在墨香居还能在哪里呢? 沈沉奚又说道:“我记得你休沐一向都是要回家待着的。” 于长歌家中殷实,在家从来无需干活。每次回到书院都是要念叨许久回家的舒畅日子。 “如今在家里待着不温书,他们是一刻也不停下的念叨,我这不赶紧出来买点纸墨回去应付吗!” 于长歌探头看了眼明谨儿,“你还把妹妹带来墨香居?” 明谨儿一个年轻小姑娘日日过来送饭,沈沉奚又是书院里举世瞩目的人,这一来二去,沈沉奚有个漂亮妹妹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于长歌都不用猜,就知道这姑娘身份了。 “她会认几个字,我就带她来墨香居挑些纸笔。” 沈沉奚眉头微皱,“你不用去挑东西?” 于长歌似乎是对明谨儿识字的事情十分惊奇,还想要继续追问,一听这话他摇了摇折扇,“马上就去!” 沈沉奚离开带着明谨儿离开,一丝一毫想要寒暄的意思都无。 第二十八章 一起吃 回去还是那条路。 明谨儿来的时候一心一意的盼着要去看看墨香居的东西,直接无视了咕咕叫的肚子。这下打听到了,肚子也顺势叫了几声。 沈沉奚走着突然脚步一顿,他侧头看去,“饿了?” 她刚想摆手,可不待明谨儿回答,他就已经往卖烧饼的方向走。 “二哥!”明谨儿赶忙拉住他衣角,“二哥,我不吃,家里还有些稀粥呢。” 沈沉奚抄书赚钱不容易,一个烧饼就三文钱,她自己赚的钱怎么花都行,但沈沉奚的钱可不能这样用。 这可是沈沉奚的束修,不能出一点差错。沈母倘若知道这些钱被她拿去买吃的了,还不得手撕了她! “不用担心钱的事。”沈沉奚微微皱眉。 “这哪是钱的事儿……” 明谨儿心里暗暗叫苦,不过话落,沈沉奚已经拉着明谨儿到了烧饼摊子前。 “加鸡蛋和一文钱的肉。” “二哥!” 看出了小姑娘舍不得,老板赶忙将香嫩的鸡蛋和肉沫夹好递过去,“姑娘,做好的饼子可不兴退,你快些趁热吃。” 沈沉奚看着明谨儿耷拉着一张脸,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吃。” 他把手绢递给明谨儿,“待会儿擦擦嘴,我不会告诉他们。” 明谨儿现在想拒绝都无能为力了,鸡蛋和肉沫的香气不住的往鼻子里钻,这段时间日日都是清粥小菜的明谨儿早就馋得受不住了。 这下沈沉奚一说这话,明谨儿哪里还能忍得住。 她攥了攥手指,随后接过手绢,“那谢谢二哥!” 小心将烧饼分成两份,明谨儿抬手递过去了更大的那一份。 “你也吃!” 明明是不大的烧饼,可明谨儿的脸比烧饼还要小,她拿着烧饼咬下去,瞬间就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滴溜溜的转动着。 沈沉奚只觉得自己心脏都慢了半拍。 他扭过头去,“我吃不下,就算是你给我,也是浪费了。” 看着明谨儿还要开口,沈沉奚认真道:“你要是吃不完,我就告诉他们。” 明谨儿睁大了眼睛,只觉得不可思议。这就是未来沈大人的能耐吗?什么时候看出来她相当担忧自己在家中的形象了? “二哥,你怎么这样……” 明谨儿气鼓鼓的咬下一口饼子,用玉米油炸过之后酥脆无比的饼壳,再加上软软的鸡蛋,以及微不可察的肉沫,种种东西融合在一起,形成了让人吃下一口就心中熨帖的口感。 “要是我们自己家也能做出这种东西就好了。” 明谨儿原本只是感叹,可说出来倒是让她开始凝眉仔细思考起来这事情的可行性。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沈家。 远远的明谨儿就已经闻到了玉米面的味道,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也就只有沈沉奚在家的时候,沈母才舍得搅些玉米面了。 那种没有任何味道,口感还格外粗糙的东西,在沈家却是难能一见,家里人都是争着吃呢! 沈沉奚从来没有寻常书生要避讳的那些东西,无论是挽起袖子下田,还是洗刷东西,沈沉奚都是做得熟练无比。 “二哥,你快把这些东西放下,这些东西有我来就行了。” 明谨儿一向懂事,只要自己回来了,就绝对抢着帮沈母干活,她刚忙着将玉米碴子粥盛出来,就看见沈沉奚捧着一盆脏兮兮的碗进厨房。 “都说君子远庖厨,二哥学了这么多诗文,怎么就忘了这话呢?” 她赶忙将沈沉奚赶出厨房。 这一盆脏盘子是她今早不小心忘了洗,要是让沈沉奚帮着把这些活干了,刘氏还不知道要找些什么话来挤兑她呢。 沈母看了明谨儿一眼,“你想要学些诗文,和老二多说点话是好事,但你别撒开手什么事情都不做了。” 家里有一个读书的就行了,更别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沈母觉得这段时间明谨儿的状态就很好,将沈沉奚的所有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还知道省钱赚钱,总归是一心一意都为沈沉奚考虑。 第二十九章 急不得 “有些事情急不得,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让老二无后顾之忧的温书,不是想着和老二说些什么让他分心。” 明谨儿洗刷抹布的动作微微一顿,她连忙扬起笑容。 “娘,我肯定知道的,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二哥的春闱考试重要,我是今日在墨香居的时候看见了这句话,就记下来了。” 她麻利的将这些脏盘子都洗干净。 明明就是顺手就干了的事情,刘氏和沈母却留着这些东西一早上,她明白这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明谨儿没有表现出任何记恨的意思,反而是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娘,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明谨儿手中是一个硕大的荷包,上面的花样沈母再清楚不过了,那是自己给老二缝的,他从不离身的挂了两三年呢。 看着沈母面色突然变得些许铁青,明谨儿连忙道:“娘,你打开看看,把里面的东西拿走了,我就把荷包给二哥还回去。” 明谨儿又补充道:“这可是娘给二哥绣的,二哥可珍惜了呢。” 沈母轻笑一声,“你是老二媳妇,老二把东西给你也是正常的事情,还回去做什么。” “可不能这么说,娘绝对没猜出来二哥的心思。” 明谨儿挽住沈母的手,这亲密无间的动作让沈母瞬间浑身僵硬。 她在家中一向都是严肃示人,老大媳妇那么泼辣的人在她面前也乖得跟只猫儿一样。明谨儿过去也是看见她就往后面躲。 这还是沈母第一次感觉到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感觉。 “说话就说话,你贴过来做什么?” 感受着推动自己胳膊那轻柔到几近于无的力道,明谨儿笑得更开心了。 她就知道,沈母根本就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 “娘,二哥可舍不得你绣的荷包了,我倘若独占,二哥怕是要生气。” 明谨儿笑笑,“里面的银子都是二哥辛苦攒下来的,说是要孝敬娘呢。” 沈母的脸色瞬间变了,她连忙翻出荷包里的东西,只见雪花银坑坑洼洼的,可一掂这重量,就知道这绝对有足足一两。 “这孩子……” 沈母悲喜交加,喜的是沈沉奚在书院那样优秀,回家也从来没有架子,该干活干活,从来都不曾叫一声冤。 悲的是沈沉奚有这样的天分,他们沈家却没有办法给他提供无忧无虑的读书环境。 “娘,您可千万别哭,二哥辛苦抄书不就是为了让您开心些吗?” 明谨儿放轻了声音,“束修的事情娘不要太忧心,读书的是二哥,二哥和我都会想办法的。” “我也会努力给二哥攒束修的。” 沈母心都软了一下。 她是过来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沈沉奚看向明谨儿的眼睛里面并没有男女之情。 难为这个小丫头一心一意都是沈沉奚,为了那些束修,担心成这样了。 “你这个丫头,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娘知道你有这个心,是真的想要帮着老二就行了。” 明谨儿明面上点头,私底下却是已经决定了一定要尽快将自己的收入过个明路, 一是要让沈沉奚知道,这份供他读到京城的束修她也是出了力的,日后沈沉奚一定不能亏待她。二是,她再吃一口粗面窝窝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有烧饼垫着,明谨儿这才不至于继续捂着肚子干活。 今日玉米粥较为浓稠,女人只分了一小碗,明谨儿稀里糊涂的就吞下去了,安安静静在桌子上坐着,等着大家都吃完了收碗。 沈母看了她一眼,又扫了眼锅底,这才沉声道:“难得改善口粮,你就是这么霍霍粥的?” 沈母敲了敲桌子,“里面还剩点,你都给解决了。” 想了想,她还是叮嘱道:“别稀里糊涂的一下喝了,吃慢点。” 吃慢点,才顶饿。 刘氏瞬间沉下了脸,她嫁进沈家这么久,也算是明白沈母是个什么人了。 这以前没有分完的东西,她从来都是给沈沉奚。分给自己儿子,刘氏就不多说些什么了。可明谨儿一个媳妇!还没有她在沈家待得久,凭什么也能吃得比自己多。 就在刘氏即将开口抱不平的瞬间,明谨儿的声音响起了。 “娘,我不饿了,我已经吃得特别饱了,这些能不能留给二哥啊?” 明谨儿眨巴着眼睛,看起来分外诚恳。沈母看见都是不由得微愣。 她面色有些复杂,“都随你。” 今天明谨儿在她面前那样乖巧,沈母难得为这个外来人考虑了一下,没想到明谨儿一心一意的就念着沈沉奚。 沈母都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哪里都好,尤其是一心一意的都是自己儿子。 可就是不为自己多打算一点! 刘氏一下就哑火了,她的怒火就像是全部发在了棉花上。 她恶狠狠的瞪了明谨儿一眼。这丫头可真的不是一般蠢!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居然都能这样拱手让人。? 第三十章 做派 明谨儿余光瞟了眼刘氏,又不着痕迹将目光收回,起身帮着收拾。 待到家务活做了个干净,明谨儿急忙往屋里钻。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刘氏却往她跟前一拦。 “哟,弟妹这急性的样儿,屋里是藏着黄金呐?”刘氏一开口,便是阴阳怪气。 她说话时眉梢高高挑起,满脸刻薄模样。 明谨儿心知肚明是找茬儿来了,却换上个明媚笑容,“大嫂还有活儿要我干?” 刘氏被她轻而易举噎住,却又心中不甘。 近些时日,沈母待明谨儿可是越发好了,眼看便要强过了她。 刘氏心中憋着气,自然话是怎么说怎么难听,“弟妹这话说的,咱们可是妯娌,平日里你也不见得与我这个大嫂说上几句。” “这还不是因着……” 明谨儿话未说完,刘氏便打断了。 “唉,旁的倒没什么,只是先前那档子事摆着,弟妹再这般疏远,岂不是没把咱们当自家人?”刘氏刻意提高了音量,将大宝都引了出来。 她口中的那档子事,指的是先前明谨儿被怀疑私奔。 这是见不得她明谨儿过得好啊。 “大嫂这话便是言过其实了。”明谨儿余光瞧见了沈母的衣角,便将心头怒意强压,只柔柔笑着,“我自然是觉着咱们是一家子的,这不,还想着多赚些银钱,指不定能让娘和大宝都每日吃肉呢。” 刘氏还想说些话,却被沈母的咳嗽声打断。 “老大家的,我前些日子瞧见大宝的衣衫破了洞,你如今是补好了?”沈母说话向来不温不火,却暗藏威严。 “补好……没、没补呢还,正想着去。”刘氏话说得快,半途对上沈母的目光,便吓得嘴边那话转了个弯。 她朝沈母讨好地笑了笑,便一把拽住大宝的手臂,将其往屋里拉扯。 即将进屋时,刘氏又回过身来,那看向明谨儿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明谨儿。”沈母未曾发火,只是全须全尾喊了个名字,就将明谨儿听得脊背都发凉。 “哎,娘说便是。”她险些维持不住这娇弱童养媳的架势,堪堪留住了脸上笑意。 “我瞧你整日里去镇上,脸色都憔悴了些。”沈母缓缓说着,不等明谨儿开口,又道:“这几日你便留在家中歇歇,大宝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去趟镇上书院也不是难事。” 明谨儿的笑容略显僵硬,她一时之间慌乱无比,却硬是在片刻间稳住了心神。 强装出几丝迟疑,她垂了垂脑袋,说话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可是娘……我想每日都见见他。” 话出口时,明谨儿只觉浑身别扭,她即便两世加在一块儿,都没说过如此肉麻的话。 可为了盘算好的营生,与那每日都能吃上些肉的日子,明谨儿忍住了。 沈母闻言亦是怔住,显然未曾预料到会是如此发展。 沉吟片刻,她眼神柔和些许,轻摇摇头,“罢了,那你便再苦几日。” 明谨儿满心欢喜应下,待沈母离去,她回了屋中,将那木门一关,悬着的心随之落下。 屋中只余明谨儿一人,她倒是不再紧绷着,甚至脚下步子也轻快许多。 第三十一章 我自己做呢? 到了床榻边,泛黄的旧麻布床单上,整整齐齐摞着墨宝斋中买来的纸张。 明谨儿沉下心来,她蹲在床榻边,直至腿都麻了,写满了一张纸,也没个能拿出手的字来。 “……毛笔字还是难为我了。”她下意识将毛笔一扔,待反应过来,又慌慌张张捡起,“这东西如今可值钱了,若是坏了,那才真是亏大发了。” 她仔细检查一遍,没见有哪处损坏,便又细心收了起来,往床榻上大咧咧一躺,情绪低沉下去。 毛笔她用不惯,便写不出好字来。 只是可惜,如今也买不到硬笔。 买不到…… 明谨儿晦暗下去的眼眸又转变为晶亮,她一个咕噜便坐起身来,还险些将纸给碰掉在地上。 “既然买不到,我自个儿也能做出来。”她喃喃自语,出声时摇头晃脑,手也在半空中画着。 好似已在构思那‘硬笔’该如何做。 只是思索半晌,也只回忆起羽毛笔,而中间掏空灌墨的法子,明谨儿想不出来。 她泄了气,恰好抬头一望,窗外天色已逐渐黑了下来。 “坏了!”明谨儿思及沈沉英,也不再管脑中冒出的法子。 她快步出了房门,这回特地躲着刘氏,将吃食装满了食盒,便趁着尚且看得清脚下的路,急急往沈沉英藏身之处赶了过去。 待她到了,半大的少年已然站在了那儿,正左右踱步,不时抬手揉几下肚子。 明谨儿放轻了脚步,待距离不远后,方才出言道:“饿了?” 沈沉英吓得连退几步,紧接着便耳根一红,似是觉得丢人现眼了。 他刻意板着张脸,口中嫌弃,“为何天色都快黑了才来?” 明谨儿心思流转,她佯装出焦心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娘身子不爽利,便耽误了些。” 闻言,沈沉英一怔,眉眼间皆是关切,“我娘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便抬脚要回沈家,临了却又顿住,那张脸几乎都揪在了一块儿,纠结至极。 “怎地了?”明谨儿瞧了个真切,却硬是满脸疑惑。 沈沉英紧抿双唇,他貌似沈沉奚,再做出如此神情,明谨儿一时晃神,还以为回到了原主记忆中的沈沉奚年少时。 “我娘如今……可还好?”沈沉英强撑着冷静下来,只是神情与语气能掩饰,那双眼睛却是不能。 明谨儿闻言,心中稍作思索。 要是说严重了,回去一看沈母安然无恙,指不定便觉得在咒他娘。 可若是说得普普通通,沈沉英便决计不会回去。 明谨儿轻咳一声,索性模棱两可道:“若是说不好,其实也还精神。可若是说好,眼看娘整日里咳个不停,我也是担心不已。” 沈沉英光听前半句了,后半句话音未落,他便急切地抬脚要回沈家,连眼眶都染上了红。 “唉,你上哪去?” 明谨儿在背后喊了一嗓子,再看,人影都快跑不见了? 第三十二章 坏了 明谨儿见状,只得跟了上去。 沈沉英脚下的步伐十分快,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已经冲进了沈家。 还不等将嗓子里那声哭嚎喊出来,他的目光便和院落中的沈母对上了。 ‘当啷’一声,沈母手里喂鸡的木桶便掉了下来。 她脸上满是不敢置信,那双沧桑的眼眸眨眼间便湿润了。 “你……你个不孝子!”沈母哑着嗓子骂了出声。 她硬是将泪水给尽数忍了回去,几步便到了沈沉英跟前,手朝身侧的柴禾堆一抓。 明谨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几乎是踉跄着扶住了院门,还不等缓口气,便目睹了沈母将柴禾猛地朝沈沉英身上打去! “你还知晓回来!”沈母边打边骂,精神抖擞的模样,如何看也不像是病了,“我怎会生了你这个不孝子!” 沈沉英被打得懵了神,连着几下柴禾打下来,疼得他龇牙咧嘴,身形一闪,便躲到了磨盘后。 此时的他如何还不明白,自个儿是被骗了! 他愤怒的眼神落到明谨儿身上,可还来不及找个公道,沈母手上的柴禾又落了下来! “娘!娘你别打了!”沈沉英毕竟年少,这么几番下来,声音都哽了。 他在院落中被沈母打得团团转,又不敢从院门跑出去。 沈沉英虽是少年心性旺了些,但也并非全然的傻子。 他心知肚明,若是现下跑了出去,那便是真的再也没脸回来了。 “别打?我今日便要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沈母手中的柴禾反而落得更快更狠,“你好生生的,竟学着人家去赌银子!” 明谨儿急忙上前,往沈母跟前挡了挡。 “你若是拦着,便连你一并打!”沈母眉眼一横,浑身的气势一放。 明谨儿险些就没忍住往一旁退去,她咽了口唾沫,脚下像生了根,丁点儿没挪开。 “娘,你消消气,且听小叔子将话给说完了。”她口中劝着,暗自将手朝着柴禾靠近。 哪知被沈母瞧了出来,原本都到了咫尺之间的柴禾往旁边一挪,“他还有脸说?” “娘,他也是被人诓骗了。”明谨儿讪讪将手往回一缩,“小叔子往日里虽说闹腾了些,但哪里像是做这档子事儿的?” 方才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现下被明谨儿这么点了几句,沈母便逐渐平静下来,手里的柴禾也扔了回去。 沈沉英见状,更是几乎要哭了出来。 他往日里何尝这么丢过面子? 如今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都怨那几个挨千刀的! 沈沉英暗暗攥紧了拳头,心中也下了决定,若是再遇上那几人,他定要好好打一顿出口气! “说。”沈母厉声朝着出神的沈沉英呵道,“你要是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便将你打死在这儿,也省得无颜面见沈氏列祖列宗!” 本就是半大的孩子,怎么经得住这般吓? 沈沉英立即便苦着张脸,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了一遍,与跟明谨儿说得一般无二,临了还干嚎了几句。 “娘,我当真是被那些挨千刀的给诓骗了,这事儿并非因我而起!”他可真是委屈极了。 “并非因你而起?”沈母气得不轻,她连连摇头叹息,“是我平日里疏于管教,才让你竟然这般轻易便被他人诓骗了去。” 沈沉英将委屈又忍了回去,反而想起明谨儿的话来。 本身他是确信这二嫂是胡诌,可一想到方才明谨儿还替他说话,便有些迟疑了。 “娘,你身子不爽利,便不要为了我的事儿置气了。”沈沉英试探着上前,没见沈母恼怒,便靠了过去,抬手替沈母轻轻地拍了几下背。 他话音落下时,明谨儿怔住了。 还不等她脚底抹油开溜,便见沈母神情疑惑,开口问道:“我身子哪儿有不爽利?这话你是从何听来的。” 沈沉英呆住了,这二嫂果真还是诓骗他的! “明谨儿!”他直接喊出声来,将原本都走出几步的明谨儿给喊得站住,“你为何要用此事来诓骗我?!” 完了完了…… 明谨儿手心冒了汗,她抬首便对上了沈母那仿佛能将人给彻底看穿的眼神。 别无他法,明谨儿踌躇了会儿,仍旧是实话实说了。 “我瞧你整日不归家,娘又心焦又忧虑,便想将你给诓骗回来。”话一旦开了头,便容易说下去了,“都是一家人,你即便是做了错事,那也是能原谅的。何必要让娘为你忧心?” 沈母的神情逐渐柔和,这些时日她对明谨儿的印象是好了不少。 “这……”沈沉英一阵语塞,随后也将脑袋垂了下去,“我……娘,我知错了。” 这可比先前被柴禾打时要诚恳许多。 “你啊。”沈母幽幽叹息,“自小娘便教导你,有些事即便新奇也不应去做,你却还信了别人的片面之语。” 沈沉英将脑袋垂得更低,他咬了咬下唇,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叫,“娘,我真的知错了。二嫂说的话我也记得了。” 二嫂?! 明谨儿心头震撼不已,却也同时感到几分欣喜。 这小子,现下的反应是认可她这嫂子了? 沈母亦是愣怔,神情一再缓和,除了未曾露出笑意,其余都与平时无异。 可就当她即将再度开口时,院门口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三人齐齐回头望去,沈父正站在门口,那张满是褶皱的脸,此时正因着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爹……”沈沉英话音未落,又瞧见了他身后的人影,“大哥……” 闻言,向来坚毅的沈沉安竟红了眼眶,他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扔,便朝着沈沉英快步靠了过去。 兄弟二人对视,他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地点头,还将沈沉英上下打量了个遍。 “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沈沉安一遍遍重复着。 沈父却不同了。 他先是如同木雕般站着不动,随后竟然将腰间防身的鞭子给取了下来! 一旁目睹全程的明谨儿心中咯噔一声。 坏了。 还不等她出声提醒,沈父犹如惊雷般的呵斥声便在耳边响起。 第三十三章 认错 “逆子!”他将鞭子一理,又对着沈沉安道:“你让开,今日若不给他点儿教训,怕是有朝一日会将全家都赌了进去!” 沈沉安陷入犹豫,他还未曾做出反应,沈沉英便绕过了他,径直到了沈父跟前。 ‘扑通’一声,他直直地跪了下来。 这力气可是丁点儿未曾收敛,听得明谨儿太阳穴都突突直跳。 院落中不是青石板地,上头有着不少碎石子,这一下沈沉英跪得实在,定然要破皮的。 明谨儿有心想劝,却被一旁红着眼眶的沈母给看破,直接拦了下来。 “他如今做错事,应当罚的。” 慈母多败儿,沈家这三个儿子却都是个顶个儿的好,也跟沈母的严厉脱不开干系。 明谨儿便点点头,主动挽住了沈母的手臂,心中盘算着也能做变相安抚。 沈父未曾手软,他手一抬,便实实在在落了一鞭子在沈沉英的背上。 “这一鞭子,是打你不学无术,竟学着人家去赌银子!” 唰唰的破空声,第二鞭子打了下去。 沈沉英身子歪了歪,又咬牙跪直了。 “这一鞭子,是打你忤逆父母,昔日教养净当做了耳旁风!” 明谨儿看不下去,她将目光偏移,鞭子的声响却还是入了耳。 接连十几鞭下去,沈父才停了手。 他一生都是要强的汉子,未曾因琐事落过半滴泪,如今鞭挞着疼爱的小儿子,竟泪湿了眼眶。 “若是你做不到恪守本心,便不配做我沈家二郎!”沈父话音落下,将鞭子往地上一扔,便转身回了屋里。 沈母则是静静伫立在一旁,并未上前搀扶,让沈沉英独自摇晃着站了起来。 他身后的衣衫已经破了不少,能看见上头的血红痕迹。 沈父丁点儿未曾留力。 明谨儿缓缓吸了口气,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忧虑着儿女走上歧途,竟能忍着心痛做到如此地步。 “爹、娘,我知错了!”沈沉英大喊一声,似是为了给屋里的沈父听见。 半大的少年郎挨打时一滴泪都未曾落下,现下说了句话,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房中有些伤药,待会儿你擦上,便不难受了。”明谨儿心中堵得慌,主动开口道。 沈母侧目而视,她似乎在刹那之间苍老了些。 “也就是你还念着他。” 明谨儿张了张嘴,话未出口,便听见‘吱呀’一声。 刘氏从屋里迈着小碎步走了出来,她早早便听见动静了,刻意躲着不出声,现下见事情都要了了,便心急火燎出来了。 先是暗中剜了眼沈沉安,她才佯装痛心地叹口气,“唉,多好的孩子啊,竟也会被人诓骗去做了那档子事儿。” “只要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沈沉安紧接着开口。 刘氏被他这话堵了堵,气得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 她从怀中摸出了块儿已然老旧的帕子,按了按眼角。 “是啊,只要小叔子能知错就改,这便是咱们沈家的福气。”话说到一半,刘氏硬生生挤出了泪来,声音也染上哭腔,“我就是心疼你啊,当家的!” 明谨儿见状,心中毫不意外,甚至将刘氏稍后的话也猜测了出来。 “你平日里便那么操劳,如今为了小叔子欠下的银子……“她说不下去了,手帕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沈沉英满脸愧疚,他无措地垂下脑袋,手也攥紧了衣袖。 “我、我会将银子还上的。” “都是一家人,你与大哥还这般见外?”沈沉安板着张脸,先是瞪了眼哭哭啼啼的刘氏,随后抬手一拍胸膛,“你只管读书便是……” 他话还未说完,沈母便沉声打断了。 “刘氏也未曾说错,如今这家里便靠着你与你爹来当这顶梁柱。”她闭了闭眼,似是有些疲倦了,“谨儿倒是能帮上些许,可也终归有限。” 三两银子的赌债,还是艰难了些。 这家中原本好上了些,现下又要捉襟见肘起来。 沈沉英心中愧疚,他的脑袋垂得已是不能再低,明谨儿都疑心他要打个地洞钻进去。 “当家的,你听听。”刘氏见沈母都替她言语了,便立即挺直了腰板,“你要是病倒了,这一大家子的重担,难不成让爹一人来担?” 沈沉安不愿小弟将读书的功夫浪费在这档子事儿上,想开口辩驳,却又因着性子太直,只是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来。 “大哥!”沈沉英手攥得死紧,他抬首时满脸满眼皆是愧疚不安,“我欠下的银子,我自个儿想法子还!” 好样的。 明谨儿暗自点头,对沈沉英如此担当,倒是刮目相看了。 还当他一个半大少年郎,遇上这事儿会想着依仗父母,如今看来,倒是明谨儿想错了。 “你如何还?” 沈沉安还欲再说,他话音都还未落下,便见沈沉英急急忙忙将地上的锄头给捡了起来。 “我、我去锄草!”他实在是无颜面对大哥,便只等出此下策。 “哎!”明谨儿话都未曾能开口。 沈父与他大哥便是从地里回来的,哪儿还有什么草给他锄啊? 当真还是个心性不稳的少年郎。 明谨儿连连摇头,本想迈步去追,却被沈母拦了下来。 “你随我来。”沈母出声时,已然转身了。 她朝着明谨儿所住的那间屋子走去。 见状,明谨儿也只好将心中的种种念头压了下来,跟随在沈母身后。 二人进了屋子,沈母背对着她,竟是沉寂了好一会儿。 “老二家的。”她缓缓地转身,从手腕上褪下了个银镯子。 这镯子已然泛黄,显然是上了年头的。 “你明日去镇上时,将这镯子给当了。”沈母说话时,没了往日的精神气儿。 明谨儿仅仅从这反应中便瞧了出来,手上的镯子对沈母而言,定然是意义非凡。 “娘,这镯子你且留着。”她一咬牙,将心中打算坐下的营生给透露了几句,“我怎么说也是这家中的人,这事儿我应当帮手。更别说如今我已然有了能转阴前的法子。”? 第三十四章 小看人 沈母看她一眼,似乎是在疑惑明谨儿口中的营生,却又未曾过多言语,只点了点头。 “你若是真赚到了足够多的银钱,留着跟老二一并将你们的小家日子过好。”她将明谨儿递回的镯子又推了过去,“沉英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没得让你们替他善后的道理。” 话撂这儿了,沈母便转身出了房门,不给明谨儿开口推辞的机会。 手中的银镯子还带着余温,明谨儿视线落在沈母离开的背影上。 “倒也是个好母亲。”明谨儿将银镯子收了起来,心中可并未打算要将这镯子给真的当了。 沈沉英直至天色都全然黑透了,脚下的路已然要靠着点点星光方才勉强看清时,背着那把锄头回来了。 他身上污泥不少,裤脚更是缀着干涸了的泥土块儿。 明谨儿刚将灶房中的麻布给搓洗了,一见他活活成了个泥人,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是去锄草了?”她明知故问,意在打趣,“我怎地瞧着,更像是从泥地里滚了一圈呢。” 少年郎脸皮薄,给打趣了几句便整张脸红透了,连耳朵根都染上了些许。 “我、我是锄草去了。”沈沉英开了个头,意欲往下说时,迎上了明谨儿揶揄的眼神,便又咽了回去。 他急匆匆要回屋,院落中本就不干净的地上,生生踩出了几个泥脚印。 “哎,你等等!”明谨儿将稍有些湿了的手往衣裳上擦了擦,叫住沈沉英后,她便从腰间摸出了个约莫有二指宽的小瓷瓶。 也不说多的话,小瓷瓶直直朝着沈沉英扔了过去。 少年急忙接到了手中,还将手上的泥土沾染了些上去。 “每日擦两次,等到好些了,一次便够了。” 随着明谨儿的话音落下,沈沉英也打开了小瓷瓶的木塞子。 里头浓浓地药香味儿传出来,他眼眶便忽的红了。 沈沉英觉着丢人,抬手便要往眼角擦,明谨儿吓得急忙喊住了。 “你手上那么多泥点子,也是能揉眼的?”她边说边将水瓢递了过去,里头澄澈的河水将沈沉英那张满是污泥的脸给照了出来。 他原本鼻酸不已,直至从其中瞧见了自个儿的模样,先是怔住,而后急忙将水往脸上泼。 明谨儿暗中打量着,心里也在斟酌。 “多谢……二嫂。”沈沉英口中念叨着这称呼,怎么都觉着别扭,便说得磕磕绊绊。 “哎!”明谨儿声音清脆地应了,旋即话锋一转,“你如今打算如何将那十两银子给赚出来?” 原本沈沉英只需要赚个三两银子便够了,可他如今要将所有的赌债都背上,便得替沈父与他大哥将借债给还了。 刚将手中的水瓢放下,沈沉英咬了咬下唇,仍旧看着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坚决。 “我想不出什么法子,但总归能赚到的。”他说完便对上明谨儿略显意外的目光,错觉被小看了,便又梗着脖子强调,“我可不是在说笑!” 明谨儿急忙收敛了神情,目光往四周看了看。 现下院落中只有他们二人。 她便招招手,等到沈沉英迟疑着靠近时,方才压着声音说道:“我倒是有个赚钱的营生,若是你愿意出一把子力气,这十两银子定然短时间内还上。” 话音落下,沈沉英显然意动,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 “歪门邪道走不通的,我便是最好的例子,你莫要去想那些了!”沈沉英说着,似乎怕劝不住明谨儿,便又急急补充道:“你要是一意孤行,我便跟二哥说去!” 明谨儿失笑,她摆摆手,耐心解释道:“我怎会去做那些事儿?是正经营生。你若是想跟着我赚银钱,那明日便先去替我砍些竹子来。” 眼见明谨儿再三保证,沈沉英方才半信半疑地应了。 随着那老旧房门关上的‘吱呀’声,院落中又一次沉寂下来。 刘氏从柴禾堆后头猫着腰走了出来,她眼冒精光,目光在明谨儿也沈沉英的房门之间流转。 “赚银钱的营生?一口一个自家人,却只和沈沉英说。”她低声自语,恨得眼都快红了,咬牙切齿,“好啊,你个狐狸精如今见没法儿跟野男人私奔了,便想着把小弟给拐走,果真龌龊!” 刘氏自觉发现了个大隐秘,她心中激动不已,甚至想这时便去到沈母跟前,将明谨儿藏着的真面目给揭穿。 刚迈了步,又迟疑地停住。 “不成不成,这些时日娘可是宠她得很,我得将她给当场捉住!”她自顾自地摇头,又悄摸着转了方向,朝着她与沈沉安的屋子去了。 一夜安稳,隔日大早沈沉英便出了门。 明谨儿则是待在屋子里,她将脑海中构思出的图案画了一遍又一遍。 “这钢笔属实是太难了些。”心头憋着的那股劲儿松懈了,明谨儿索性往床榻上一趴。 她唉声叹气,直至窗户被一长二短的敲响。 萎靡的状态立即一扫而空,明谨儿急忙将窗户开了。 外头的沈沉英满头是汗,手中举着早已经削短了的竹子。 这竹子仅有食指粗细,却足足有半条手臂那样长。 “不行,得再削短些。”明谨儿抬手比了比,将她的手掌一翻,掌心朝上,“你瞧,差不多与我的手掌一般长短就是了。” 沈沉英急忙点头,他忍了又忍,还是压不住心中的好奇。 “二嫂,这竹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他想不明白,那么细的竹子,又削得极短,难不成要编个硬底的篓子? 明谨儿闻言,勾着唇角露出个略显得意的笑来。 她原本想瞒住,如今却是变了主意。 “用来做笔。”明谨儿一字一顿说道。 沈沉英当即瞪大了眼,他满脸不可思议,目光先是落在手中的竹子上,随后又转到明谨儿脸上。 他反复打量了个遍,瞧不出丝毫玩笑的意味,便活像个小大人般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二嫂你若是想弄些小玩意儿试试手,我照做就是了。”沈沉英原本高昂的士气,便如此沉寂了下来。 明谨儿抽走他手中的竹子,直直朝着他脑袋敲了下,用得力气还不小。 “你这般小看人,日后可不会有什么成就。” 第三十五章 盘算 她说完,便又将竹子递了回去,沈沉英捂着脑袋,气恼不已。 “这竹子要如何能写得了字?”他只觉得明谨儿不识好人心,“你瞧瞧,它坚硬得能将窗户纸给戳破了。” 沈沉英一抬手,还不等明谨儿拦下他,便将窗户纸戳出了个洞来。 二人对视一眼,沈沉英讪讪地收回手。 “二嫂……”他羞得不行,低垂了脑袋,“这窗户纸我会赔的。” 明谨儿哭笑不得,她摇摇头,“你可知这窗户纸得多少银钱?你现下可是身无分文。” 沈沉英像是泄了气的面人,整个人都蔫了不少。 “你且信我,晚些时候便能瞧见这竹子如何制笔写字了。”明谨儿也不曾宽慰他,话音落下便将窗户关了起来。 她还能从那显眼的空洞中瞧见沈沉英转身离去。 “……冒冒失失的。”明谨儿随手将画图的纸撕下个边角,沾了水往上头一贴。 虽说瞧着摇摇欲坠,但至少现下是挡住了。 还不等她接着将那图案给尽善尽美,砸门声便响了起来。 伴随着刘氏的大嗓门。 “我说弟妹啊,如今都日上三竿了,你窝在这屋子里是做什么?”刘氏用着苦口婆心的语气,却仍能听出些阴阳怪气来,“你若是身子不爽利,便直说了出来,这般躲着不出面,还当你是在躲懒!” 明谨儿将纸张一叠,便快步走去开了门。 刘氏还意欲再说上几句,没成想眼前的房门便打开了。 她垫着脚往屋里看,堪堪能瞧见床榻上铺着的纸张,上头好似还写了些什么,糊着不少黑漆漆的墨迹。 可惜她不怎么识字,距离又远了些。 明谨儿眉头微皱,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将刘氏的目光给挡了个彻底。 “眼瞧着时辰确实不早了,我待会儿便去给沉奚送饭去。”她顺着刘氏的话头往下说。 “哎呦,那如此说来,你便是真的躲在屋里偷懒?”刘氏的嗓门又大了些,恨不得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弟妹啊,你现下还年纪轻轻,这躲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明谨儿被她说得头疼,想往屋外走,却又恰好被刘氏挡了。 若是直接将房门给合上,还不知要被这刘氏编排多久。 她一时之间,进退不得。 “怎地还不去给老二送饭?”沈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明谨儿松了口气,她脸上立即挂了温顺的笑来,仿佛还是平日里那个乖顺的小媳妇儿。 “哎,这便要去呢。”她又看了眼刘氏,稍稍委婉了些,“大嫂,我这便去给沉奚送午膳了。” 刘氏暗暗咬牙,却也只能强撑着回了个笑,她点点头,将房门口给让了开来。 正当明谨儿意外她今日竟如此好说话时,刘氏再度阴阳怪气开了口:“弟妹路上可走得慢些,我瞧你今日不怎地精神,若是路上摔了磕了,都指不定没人瞧见。” 明谨儿权当耳旁风,她快步进了灶房,将食盒一拎便要走人。 沈母却递了碗过去,“吃了再去。” 碗中装着个双合面的窝头,还掺和了些野菜,瞧着就干巴巴的,没有丁点儿油水。 明谨儿心中直发苦,面上却不显,笑意盈盈将窝头接了过去,“我路上吃也是一样的,若是让沉奚饿了肚子可怎么是好。” 将沈沉奚这尊大佛一搬,沈母果然不劝了。 明谨儿快步出了灶房,直直朝着沈沉奚的书院而去。 等到了路上,手里的窝头都凉透了,她才忿忿着咬了口,“整日里吃这些不带油水的东西,倒是也不用费尽心思去瞅着身量了。” 她后悔了。 悔极了。 从前总是怕体重过高,时不时就喝白粥,还吃水煮青菜。 现下连骨头都啃不上,梦里都是吃大鱼大肉。 明谨儿眼泛泪花,要是能够时光倒流,她肯定每日里大鱼大肉,即便是长成个水桶又如何? 还不等到村口,明谨儿便遇上了村里赶牛车的汉子,这汉子艳羡沈家出读书人,猜着了明谨儿的去处,硬是要送一程。 明谨儿推脱不掉,故而今日比往前还要早到书院。 她刚下牛车走了几步,便听见了争执声。 “如今真是不行了,连地里刨食的泥腿子都能到书院中来。” 明谨儿顺着声源瞧了过去,是个锦衣公子,相貌平平,可身上光是玉佩就挂了四五个。 “做学问何时也要瞧出身了?” 熟悉的冷清嗓音响起,明谨儿精神一振,紧接着便见沈沉奚从书院中缓步走出。 他手上握着书卷,身上的衣衫都洗到泛了白。 可那双仿佛藏着天上星河的眼眸,以及周身散发出的温润气质,半点儿不输跟前那华服公子。 “若是都如钱公子一般,只瞧出身不瞧学问。”沈沉奚话说到一半,沉静如水的目光落到那钱公子身上,又顿了顿,摇头失笑道:“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多言费口舌。” 他这副不将钱公子看在眼里的模样,早已将人气得脸色通红。 钱公子抬手,那金丝绣着祥云的衣袖,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眼睛生疼。 “你又是何处来的泥腿子?”他于理左右说不过沈沉奚,便开口就是难听的恶言,“本公子方才提及了你的痛处,便比谁都……” “沉奚!”明谨儿瞧准了时机,不等他说完便出声唤道。 反正她不过一介村妇,打断读书人说话,算得上什么呢? 明谨儿笑容明媚,身上的衣裳分明还打着补丁,却在人堆中怎么瞧怎么显眼。 连沈沉奚都不知不觉愣怔了刹那。 他丝毫不搭理仍想将话说完的钱公子,一甩衣袖便迎了过去,口中还问道:“今日怎地来这般早?” 明谨儿率先将食盒递过去,等到了沈沉奚手中,她才像是心头大石落了一般。 “半道上遇见了陈叔,他一听我是来给你送午膳,便专程用牛车送了我一程。”明谨儿实话实说。 她余光扫了眼钱公子,眼看对方都气得近乎头顶冒烟,心中便阵阵暗爽。 一口一个泥腿子,听着就让人不舒坦。? 第三十六章 成了 “本公子与你说话!”钱公子一撩衣袍,快步靠了过来,端的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沈沉奚却像是背后长了双眼,他微微侧身,便正巧和这钱公子错开来。 未曾预料到会有这么一茬,那钱公子身子前倾,要不是小厮及时扶了一把,便要摔了个恶狗抢食。 明谨儿眉头微挑,便见沈沉奚转了身,“你一路上累着了,也进书院歇上一歇。”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目光轻轻从钱公子身上扫过,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说什么歇上一歇,仅是怕明谨儿被这小肚鸡肠的公子哥儿找茬罢了。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书院,那钱公子好不容易站稳了,急忙扶正头上的冠宇,又整了整腰间的玉佩。 等他收整好了,二人的背影都瞧不见了。 钱公子气得咬牙切齿,他暗暗攥紧了手中的折扇,那原本便细长的双眼一眯。 “去,派人跟着他。”钱公子压低了说话声,面上显露出的奸恶却明晃晃挂着,“本公子只给你半柱香的功夫,将这泥腿子的家世查清楚了。” 不知是天热还是慌张,小厮额角冒了些细密的汗水出来,他恭恭敬敬地弯腰,“是。” 小厮转身欲走,钱公子却忽的叫住了他。 “等等。”他嘴角那抹有些许玩味儿的笑意,看得小厮将腰弯得更低了些,“查查那个农妇。” “是。” 这头钱公子眼中闪过算计,那头明谨儿跟随在沈沉奚身后进了书院。 里头不乏闷头读书的书呆子,鲜少在书院中见到生面孔,尤其还是个女子。 不断有目光落在明谨儿身上,又慌慌张张移了开,活像是多看一眼便会被她给生吃了。 “……真是……”明谨儿将心中的念头给忍了回去。 沈沉奚将她叫进来后,直直走向书院中的竹林。 这竹林往常都是自诩文人的学生,用来吟诗作对的地儿。 沈沉奚倒是毫不介怀,他往里头的石凳一坐,便敞开了食盒。 里头的饭菜都还冒着热气。 今日是双合面窝头,却能瞧出沈沉奚这份儿里加了许多的白面,也没掺野菜。 明谨儿微微探头看了看,里面甚至还有些肉片,只是看着不过三两口的分量。 还额外加了足足两个鸡蛋。 沈家三个儿子,却只有沈沉奚如此受宠。 “你未曾用膳?”沈沉奚注意到她的目光,手上的动作一顿,便将筷子搁下了。 明谨儿连忙摆摆手,张口便想说话。 哪知…… 一丝晶莹剔透的口水,顺势从她嘴角流了下来。 明谨儿僵住了。 两辈子加起来都未曾这般丢人现眼过! 沈沉奚似是也觉着意外,他只是微微愣怔,便将筷子重新拿起。 他将窝头取了一个,中间给戳开了,塞了片肉与几筷子鸡蛋。 这沾了油水的窝头往明谨儿跟前一递,明明路上吃了个窝头的明谨儿,忍不住‘咕嘟’一声,咽了咽口中的唾沫。 “……我不吃。”她将脑袋偏向一旁,耳尖都红了。 沈沉奚未曾收回手,维持着将窝头递过去的姿势,半句话也不说。 僵持了片刻,明谨儿败下阵来,她接过了窝头便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跟旁的姑娘家不同,她是丝毫不觉着大口吃掉手中的窝头有什么不妥。 沈沉奚皱眉,却在对上明谨儿那明亮的眼眸时又缓缓松了。 不过是个窝头罢了,她却满眼都写满了欣喜,像是吃到了这世间最为美味的佳肴。 沈沉奚原本不饿,看她吃得面带满足,便也多了几分食欲。 这食盒内的饭菜只是沈沉奚一人份,如今两人分吃,难免觉着少了些。 明谨儿吃了个肚饱才想起这事儿,她神情一僵。 沈母让她来送饭,她却把饭给吃了大半…… “无妨。”瞧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沈沉奚竟意外地觉着顺眼不少,便主动开了口,“近来天热。” 他照旧惜字如金,仿佛先前在书院门口与人短暂争执的是别人。 明谨儿再三询问后,才将悬着的心放下,食盒也被她收起。 她回去时耗费了不少功夫,等到了沈家门外,沈沉英倚靠着墙,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怎地不进屋去睡?”明谨儿放轻了声音。 沈沉英却猛地精神一振,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明谨儿那紧闭的窗户。 “已经塞进去了,你且瞧瞧合不合适。”他额头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脸颊也晒得通红。 明谨儿便点点头,丝毫不敢耽误,快步回了屋。 她走时将屋子给顺带锁上了,刘氏此时听见动静,第一时间探头出来瞧了瞧。 “小蹄子。”刘氏阴狠地骂了句。 明谨儿一出去,她便找着机会避开沈母,企图去屋子里瞧瞧那赚钱的法子。 只是没想到明谨儿瞧着大大咧咧,似乎是没心没肺的呆傻模样,竟然还将房门给锁了。 刘氏气恼,她几乎要将手中的针线篓子给扯坏。 对此,明谨儿丝毫不知。 她一看屋子里堆着的那些个竹子,便愣怔在了原地。 “……倒也不必如此实在。” 从窗户边一直到床榻,堆满了长长短短不知多少竹子,粗细也有分别。 沈沉英这是在她去镇上时,将那些竹子全给砍光了? “哪儿要得了这么多!”明谨儿阵阵头疼,她挑拣了几根瞧着相差不大的,其余便被整齐垒在了房门边。 依照着图纸来,分明只是削个大概的形状,明谨儿却接连废了四五根竹子。 她脸上冒了汗,好似一颗颗树叶上落着的露珠,那双眼眸却比平时明亮许多。 “这处是不是应当再斜一些?”明谨儿将她削出的笔尖又修了修。 紧接着,便是在背面刻出个延伸着的凹槽。 等到大功告成,明谨儿已然汗湿了衣裳。 她用手背将额头上的汗珠一擦,便聚精会神研磨起墨来。 待墨磨好了,明谨儿握着手里的竹笔,手竟稍稍有些颤抖。 她蘸了蘸,轻颤的手如何也稳不住,干脆两只手一道握住。 略有些歪斜的字缓缓写在了纸上,字体娟秀却又带着些英气。 “成了!” 第三十七章 什么活计 明谨儿喊了声,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居然真的做了支笔出来! 只是上头的毛边有些扎手,内侧刻着用来蓄墨的凹槽也粗糙了些。 “但总归是做出来了!”明谨儿喜不自禁,她笑意溢了满脸。 “二嫂!”窗边喊声与敲打声一同响起,沈沉英语气带着些焦急,也充斥着不解。 似乎是在忧心明谨儿的安危。 明谨儿眉头微挑,她快步到了窗边,也未曾忘记将竹笔与纸张给拿上。 窗户一开,沈沉英那张晒得通红的脸入眼,明谨儿怔了怔。 “你没回屋里?”她话一问出来,眼前的少年郎便神情显出几分尴尬。 沈沉英轻咳几声,他似乎想像往日般冷哼以作回应,声儿都出了,却猛地觉出不对劲儿来。 “呵……我想着晒会儿太阳!” 他僵硬地将原本轻蔑与不屑夹杂的声音,半道上改了改,谁知却听着像是鸭子叫。 明谨儿忍了又忍,方才将笑意忍了回去,她晃了晃手中的竹笔,“喏,能赚银钱的,就是这个玩意儿。” 她蘸过墨后,提笔便唰唰几下,写了她自个儿的名字。 紧接着,明谨儿便迎上了沈沉英诧异的目光。 “你、你这字怎地变好瞧了?”他震撼出言。 明谨儿心中咯噔一声。 坏了! 她将原主只有那手勉强能拿出的簪花小楷给忘了,现下写出来的字,怎么也跟簪花小楷搭不上边! 明谨儿硬生生维持住了面上的神情,她微仰头,语气听着既肯定又自傲。 “那定然是练过了,如何?”她手心冒汗,都险些要握不住手中的竹笔了。 沈沉英年岁不大,好诓骗。 他当即点点头,眼中含了几丝艳羡,却丝毫不提,只佯装着全部注意力都在那根竹笔上。 “这东西瞧着怪异,可刚才你书写时极其顺畅。”沈沉英想着,又皱紧了眉,“跟以往的毛笔握着不同,怕是卖不上价钱。” 他尽力委婉了,原本想说卖不出去,却不愿意给二嫂泼冷水。 “它可不是我们要做的营生。”明谨儿闻言便笑开来,她晃动着手中的竹笔,“我拿它来将做营生的银钱给攒出来,到时候你便知晓了。” 沈沉英点点头,心里却阵阵发慌。 若是还得过段日子,才能去试着做明谨儿口中赚银钱的营生,那他欠下的十两银子得多久能还上…… 沈沉英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他惆怅地几乎想回到欠下赌债前,可惜不过是妄想。 明谨儿一看便笑了,“你这几日可以出去找些活儿,或是帮着家里做些杂事。我这头需要你的时候可也不少,会给你算银钱的。” “算多少?”沈沉英一听见这话,便将先前的所有都给忘了,脱口而出。 话音都不曾落下,他便又想改口。 “这个且得看看。”明谨儿望了眼天,天色已不足以让她去镇上了,“不过这竹笔的银钱,我会给你三十个铜板。” 沈沉英听得面露喜意,又有些踌躇。 他觉着不该收明谨儿的银钱,哪儿有一家子帮着做点事儿,还收银子的? 明谨儿却不管他想什么,语毕直接将窗户关上了。 她趁着这会儿顺手,又是接连做了几支竹笔出来,细细给打磨了。 直到院落中传来刘氏的喊声,才住了手。 “弟妹,家中的柴禾不够了,我眼下得看着火呢。”刘氏给自己捡了个省力气的活儿,“若不然你去帮着捡些回来?也费不了多少工夫,眼瞅着你都歇了整日。” 先前说的话还正常,到后头又是对明谨儿的不满。 “哎!来了!” 明谨儿朗声回应,她快步出了房门,却见沈沉英先她一步将砍柴的镰刀给拿上了。 “我去。”他觉着那三十个铜板太多,即便还未曾拿到手里,却想再做些别的事儿。 何况他今日只顾着砍竹子了。 刘氏见他主动帮手,不但没觉着心头受用,反而十分不爽。 凭什么该轮到她明谨儿的活计,便冒出头来帮着做? 她暗暗咬牙,面上却不显,佯装关切发问:“哎,沉英啊,你今日都没怎地见着人,是去找活儿了?” 话说到了痛处,沈沉英的动作顿了顿,那张脸霎时间便红了。 “还、还未曾找着活计。”他底气不足,说话声越来越小。 刘氏闻言,原本心中便不爽,如今更是火冒三丈。 她强忍着没直接破口大骂,却少不了要阴阳怪气一通。 “也是,你如今年岁还小,找得到什么活计呢?”刘氏语气讽刺,面上带笑,却不达眼底,“我昨日听了你那番话,竟然将这事儿给忘了个干净。” 明谨儿见刘氏还欲再说,心头萦绕了几丝愧疚。 是她让沈沉英帮着去砍竹子,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又如何能干看着。 “你也真是的,找着了活计便与大嫂说啊!”明谨儿忽的开口,她笑意盈盈,向着刘氏开口道:“许是现下银钱还没拿到,小叔子便不好得开口。” “找到了活计?什么活计?”刘氏一眯眼,她笃定明谨儿说得是谎话。 “帮着人家砍竹子,能给三十个铜板呢!”明谨儿面色不改,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了十个铜板,“我方才正要寻你,路上遇见了你那主家,先拿了些给你。” 沈沉英刚要出言拒绝,却瞧见明谨儿暗暗朝他眨了眨眼。 他咬了咬下唇,将铜板接到了手里。 这烫手山芋还没拿一会儿,沈沉英又往刘氏那边一递。 “大嫂,我先还十文。”他说话时,低垂着脑袋,目光落在刘氏鞋尖。 拿了铜板,刘氏心中那是舒坦了不少。 这可是递到了她手里的,只要寻个借口,便不必上交给沈父沈母。 充实了私库的刘氏流露出了笑意,却并不满足。 “瞧见你脚踏实地去做活计,我这做嫂子的啊,心中也算是安了。”她将铜板往怀里一收,“沉英啊,真当是出息了不少。” 刘氏迈着小碎步又回了灶房。 沈沉英看了眼明谨儿,他张了张嘴,竟不知跟二嫂说些什么好。 “成了,这原本便是该给你的。”明谨儿却一摆手,不以为然,“欠下的那二十铜板,我过几日便能一并拿给你。”? 第三十八章 出自我手 此时院外传来脚步声,沈沉英握着镰刀便拉开了院门。 外头站着的青衣书生,他正往院落中张望,没成想院门会忽的打开,便直接呆愣地怔在了原地。 “你是何人?”沈沉英皱紧眉,他紧了紧手中的镰刀。 许是那镰刀倒映着的寒光让人毛骨悚然,这书生打扮的男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轻咳几声,目光将沈沉英与院落中站着的明谨儿都给打量了遍。 “在下是来寻人的。”他的目光几次闪烁,随后朝着沈沉英抱拳拱手,“小兄弟,敢问此处可是沈沉奚沈公子的家宅?” 找沈沉奚? 明谨儿心生狐疑,如果说是来找沈沉奚的,为何却在院门口鬼鬼祟祟? 她几步上前,也同样还了一礼,面上带笑道:“是,这位公子是沉奚的同窗?” 这人却只是点头,含糊着把话给带了过去,“今日恰好到村子里,在下便来瞧瞧。” 他话音落下,又是抱拳拱手,连着往后退了几步,才开口道:“眼下瞧着沈公子怕是不在家中,在下便不多叨扰了。” 不等明谨儿再问,他便转了身,脚下的步子有些快。 “这人真是二哥的同窗?”沈沉英都察觉了不对劲儿,他企图追上去,被明谨儿给拦了下来。 “无妨,我明日送饭时问上一问就是了。”她心中猜测着来人的用意,半晌后却笑了声。 即便用意不良,能被一把镰刀便吓跑的‘读书人’,又能做些什么? “方才有人来?”沈母的房门推开,她朝着二人问道。 沈沉英这几日都自觉拖累了家里,连话都不是很常与沈父沈母说,他闻言便低垂着脑袋,连手都不知如何放。 明谨儿见状,只好将话头接过来,“是了,有个说是沉奚同窗的书生,不过连名讳都未曾留下。” 沈母脸上的神情一肃,语气携着几分不满,“既然是老二的同窗,便应当留在家中用膳!你便如此让人走了,若是传出去,只会说老二家中人不懂礼数。” 这可是个极大的污名。 明谨儿是知晓的,不过她也深觉无奈。 这哪儿是她不愿留人? 是那书生心中有鬼,恨不得化成一阵风,更别说留下用膳了。 “娘教训得是,我瞧他忙着呢,一瞧沉奚不在家中,便急匆匆走了,故而没出声留。”明谨儿全揽下来,好脾性的解释。 “指不定是哪儿来的混混,不过穿得好些。”沈沉英此时忽的开口,他越说便越觉着应当如此,“若是二哥的同窗,怎会不知二哥如今人在书院?” 说得好。 明谨儿险些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她硬是维系住了面上的神情,不露端倪,仿佛未曾这么想过。 沈母便能稍作沉吟,旋即手一挥,“罢了。我去瞧瞧刘氏,如今天色都快黑了,也不见她将饭给做好。” “哎。”明谨儿应了声。 沈母话音落下没一会儿,人便进了灶房里。 紧接着便是阵阵叫骂声。 “你个贪嘴的蠢货,白面便只有这么丁点儿,再教你偷吃这么些,还能剩多少?”沈母的声音中满是怒气,“我只让你将面醒着,明日好给老二蒸馒头,你倒好!” “娘,我、我怎地是偷吃了?”刘氏那语气,活像是受了大委屈,“这是掉地上了,沾了泥巴。” 还不等她说完,沈母便又是一声呵斥,“你如今是翅膀硬了,当我老不中用?这白面干干净净,哪里是沾了泥巴?你这个馋货!” 明谨儿听得津津有味,倒不是她幸灾乐祸,实在是刘氏的狡辩让人觉着好笑。 又是吃了顿野菜双合面窝头,明谨儿夜里甚至都梦到了前世最不愿吃的红烧肉,馋得她口水湿了枕头。 隔日一早,明谨儿便寻了个借口出门。 她马不停蹄赶到了镇上的墨宝斋,此时里头书生正少,掌柜窝在柜台后打着瞌睡。 明谨儿几步到了跟前,他还兀自睡得香。 “掌柜的。”见状,明谨儿便直接开口喊了喊,手指还在柜台上敲了几下。 墨宝斋掌柜像是被吓跑了瞌睡虫,总算睁开了他那双细长的眼,揉了会儿方才打起精神来。 “这位……咦。”他客套话未曾说出口,便认了出来,“沈家的小娘子?” 明谨儿是沈沉奚童养媳这事儿,掌柜的不知,便只以为她是沈家人,或者近些的亲戚。 “是了,难为掌柜还记得我。”明谨儿笑得眉眼弯弯。 她出门带了个包袱,里头仅仅装着昨日写出最好瞧的字。 勉强算是客套了句,明谨儿也不弯弯绕绕,她从包袱里头将纸张拿了出来,朝着掌柜的递过去。 “掌柜的,劳烦你瞧瞧这字,在你这儿接些书来抄行不行。”她心中忐忑。 纸上的字娟秀却又飘逸,瞧着十分顺眼。 掌柜的仔细辨了辨,便点头了,不过口中说出的话却像是盆冷水。 “这字是不错的,不过我这儿活计不多,许是分不出多少。”掌柜的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是要从我这儿拿书回去,沈家小娘子,你总得将人带来我瞧瞧。” 原本是想将这接活之人吹嘘成远房亲戚,可如今明谨儿到哪处去寻这所谓的亲戚? 她咬了咬牙,便狠下心,直言道:“不瞒掌柜的,这字是出自我手。” 话一出,连一旁挑拣书籍的学生都朝明谨儿瞧了瞧。 如今也只有那些个高门大户才有女学,可明谨儿身上的衣裳泛白,还落着几个补丁。 农家女若是能识得几个字,那都是不错的了。 掌柜的一惊,他眉头逐渐皱紧,光是神情都能瞧出是不信的,却又顾念着是沈沉奚的家里人。 他调整了神情,朝着明谨儿笑了笑,颇有些歉意地道:“也不知沈家小娘子能否写几个字来瞧瞧?倒不是我不信你,便是换了旁人,也是要有这一遭。” 明谨儿当然知晓他说得不对,若是换成沈沉奚,或者那日的钱公子,甚至这时身侧的好奇学生。 便都不用再来这遭。 第三十九章 变了 她却没羞恼,只是心中有些为难。 明谨儿先将纸张往回收,却从包袱里掉出个东西来。 是她做出的竹笔! 也不知是否夹杂在这几张纸里头,给一并带了出来。 竹笔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正巧就在明谨儿那双破旧的布鞋边。 她弯腰拾起,原本还想着无法跟掌柜的交代,都想午后再来一趟,未曾想过老天爷如此给脸面。 明谨儿握着竹笔,心头大定。 她点了点头,同样回以一笑,那双眼眸晶亮,其中饱含的自信不言而喻。 “好,那我便厚着脸皮与掌柜的讨些墨了。” 二人简短对话后,掌柜的便从柜台后绕出,他将砚台往手中一端,还额外拿了支瞧着不便宜的毛笔,便带着明谨儿往店里一张靠墙的旧桌子去了。 说是旧桌子,明谨儿一瞟眼,便看出来是红木所制。 书斋这么能赚银钱? 她心中一动,下意识往空荡的袖口一捏,便又歇了心思。 哪儿来那么多银钱,现下连肉都吃不起。 掌柜的将砚台放好,又想将毛笔给蘸上墨汁,被明谨儿眼疾手快阻拦了下来。 “掌柜的,我自个儿带了笔。”明谨儿笑着解释了句,紧接着便将竹笔往砚台里一蘸。 这是研磨过的,墨汁一接触到竹笔,便顺着明谨儿微微劈开的笔尖,朝着蓄墨的凹槽去了。 不一会儿,便将墨给吸够了。 她拿起竹笔,又倒置了会儿,将墨往后稍挪挪,便朝着木桌上的纸张写去。 掌柜的早早便看得怔住,他从未见过用竹子做笔的。 心中惊奇之外,还有些感慨。 家中都拮据到买不起一支毛笔,这沈家小娘子却仍旧学了一手好字,可见心志坚毅。 他想些什么,明谨儿是一丁点儿都不知。 握着竹笔的手稍稍有些抖,便将第一个字写得差强人意。 后头顺了,那瞧着赏心悦目的字,便一个个从竹笔的笔尖衍生出来。 明谨儿写得是诗经,她记得不多,只写了四五句便作罢。 掌柜的目光这时已从她那手出众的字移开,落在了竹笔上。 “沈家小娘子,你手中这笔……是自个儿做的?”他舔了舔略有些干涸的唇,似乎透过这瞧着平平无奇的竹笔中,瞧见了堆成山的金银。 明谨儿点点头,原本不打算用竹笔做营生,此时却在掌柜那仿佛瞧着块儿金子的神情中,改变了主意。 她略微沉吟,便找到了合适的说辞。 “这竹笔是我瞧了些古籍,自个儿琢磨出来的。”边说,明谨儿边万分心虚,“正打算过些时日改得好瞧些,试试能否拿出去换银钱。” “原来如此。不若这样,你将这竹笔改好了,直接往墨宝斋送来。”掌柜的搓了搓手,“不知沈家小娘子想卖多少银钱?” 这话将明谨儿问住了。 她连普通的毛笔都没买过,又怎么会知晓值多少银钱? 只是卖得低了显得廉价,富贵人家不会考虑。 卖得高了,也不知是否会有人试上一试。 她紧抿双唇,心中思量了半晌,才想出个法子来,“这卖多少我倒是未曾想好,不过打算将竹笔做两种,这便是其中较为便宜的。” 掌柜的眼神一亮,他急忙点点头,“是了,若做两种,便都能卖了试试。” 此时的墨宝斋掌柜,对眼前瞧着不打眼的农家妇改观了。 他正了正神情,“也不知沈家小娘子如何称呼?” “明谨儿。”也不过多解释,明谨儿简洁回应。 掌柜的似是想不通沈家小娘子为何姓明,却也未曾多问,闻言也将他的名讳说了。 墨宝斋掌柜姓乌,单名一个善字。 二人几句话便商议好了,将余下竹笔拿来的日子。 不仅如此,掌柜的还拿了本瞧着有些老旧的三字经给明谨儿,让她至多三日后便将抄写好的送来。 至于三字经…… 若是明谨儿还想再誊写,便先留着。 “那掌柜的,这抄写一本三字经,能算多少银钱?”明谨儿出口问道。 引得一旁观察她许久的学生皱了眉,嫌她铜臭味太浓,不仅方才的欣赏一扫而空,还挥袖冷哼了声,大步从明谨儿身侧走过。 “明娘子无须在意。”乌掌柜急忙出言解释,“这乃方家的公子,最是注重规矩。” 也最迂腐。 余下的话乌掌柜未曾言明,明谨儿却从他神情中瞧出来了。 “这三字经誊写一本,若是上好的纸张,那便是三百文起。”乌掌柜伸手将一侧的纸张拿了一沓,分别给明谨儿瞧了瞧,“中等的二百文,下等的便只有一百文。” “那这上等的纸多少银钱?”明谨儿知晓,若是她不先抄几本来,乌掌柜不会放心将贵些的也给她带回去。 不等乌掌柜回话,熟悉的冷清嗓音自门口处响起。 “家中的纸用完了?” 沈沉奚微掀衣袍,左脚迈步进了墨宝斋。 “……你怎地来了。”明谨儿心中一紧,慌乱一闪而过。 她掩饰得极快,却未曾让沈沉奚漏过。 “沈公子。”乌掌柜带笑招呼,他可不知明谨儿的担忧,开口便道:“明娘子是想买些上好的纸张去誊写,并非自个儿用。” 沈沉奚的脚步顿住一瞬,他脸色忽的一沉,却不言语,目光朝红木卓上的纸张看去。 上头的字赏心悦目,却与明谨儿往日的丝毫不同。 他眯了眯眼,看得明谨儿心中咯噔一声。 “原来如此。” 沈沉奚不多言,在乌掌柜去招呼别的学生时,才靠近了明谨儿。 二人的目光相对,他眼中的怀疑明晃晃摆了出来。 “你的字迹为何变了?”沈沉奚用得仍是平日里那好似漫不经心的清冷语气。 却听得明谨儿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她刚想将哄骗沈沉英的话说出来,却被眼前这人率先给堵了。 “若是你想说这几日练出来的,那便不必答了。”沈沉奚那双深邃的眼眸,好似能将明谨儿给看个透彻,“这字没个四五年的功夫,定然是练不出来的。” 完了。 明谨儿心中发苦,连带着神情都苦涩起来。? 第四十章 怀疑 这可不是沈沉英那个半大小子了,多半糊弄不过去。 明谨儿急得手心冒汗,她不断地攥紧衣袖又松开。 二人面对面而立,却没有一个率先开口言语。 沈沉奚眉头越皱越紧,他回忆起这些时日明谨儿身上所产生的变化,疑窦丛生。 正当他意欲开口逼问时,门口却出现了个熟人的身影。 是钱公子。 他今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仍旧端的是一副纨绔模样。 “是你!”钱公子近乎是怪叫一声。 沈沉奚被打断了尚未出口的话,神情便多少沾染了几分恼怒。 明谨儿则是深深地松了口气。 虽说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但…… 能逃一日便算一日! “乌掌柜,你这墨宝斋近来是什么人都让进啊。”钱公子转头看向乌掌柜,他眯着眼,方才的惊慌失措都像是消散干净了,“唉,本公子早先便觉着你这墨宝斋一股儿子泥味。” 明谨儿闻言便一挑眉,佯装与沈沉奚搭话般,稍显意外道:“原来这书院里读书,还能嗅觉变得这般灵敏,好似咱们家隔壁那只大黄!” 沈沉奚一听,脸色便难看了些。 因着明谨儿这遭,直接将他与钱公子都骂了进去。 但转念一想,终归是好心,便又缓和了脸色,只不过无声轻叹。 “贫莫贫于无才,贱莫贱于无志。”他清冷的嗓音一出,便将墨宝斋中的学生目光都引了过来,“我既怀才,又心有志,也不知会污了这墨宝斋何处?” 明谨儿看得稍呆了会儿,等她自个儿回过神来,心头也不免一震。 倒不是沈沉奚这话有多让她惊诧,而是他那宛如与生俱来的凌冽之气。 明谨儿暗自感叹,旋即后知后觉。 他…… 竟当众说自己怀才?! 钱公子亦是缓和了过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辩驳几句,却又因着知晓眼前人乃是书院中先生夸赞不断的沈沉奚,而寻不到什么话。 “好大的口气。” 他身后传来说话声。 此时的乌掌柜早已汗流浃背,他既是做生意,自然希望不论在何人心中,他这墨宝斋都是上好之地。 明谨儿扫眼一看,便立即认了出来。 这是那走了没一会儿的方家公子! “不过这话,倒也在理。”方公子说着,目光朝那钱公子一挪,紧接着便是一笑。 见状,明谨儿却暗中扯了扯沈沉奚的衣角。 他微微垂首,与那双明亮的眼眸对上。 “趁他们此时说着话,我们便先走。”明谨儿朝他眨眨眼,下巴抬了抬,指向书斋外。 沈沉奚忽的觉着有些好笑,方才因疑心而生出的那点儿嫌隙与不快,好似刹那间消散了个干净。 若是按照他心中所想,这法子是定然不会接受的。 但他此时却没由来的动了心思,便当真跟在了明谨儿身侧。 二人在方公子与钱公子的争执中出了书斋。 乌掌柜在他们身后瞧着,又是意外,又是诧异。 想不通那谦谦君子沈沉奚,如何会做下这档子事儿来。 “你为何此时来书斋?”明谨儿带着他往树荫处去,怀里抱着那本三字经,好似已经将银钱拿到了手中。 沈沉奚沉吟片刻,他未曾回话,反而问道:“沉英外出做活儿了?“ 他整日待在书院中,还能得知这个? 明谨儿心头震撼,面上便也显露了出来。 “那钱公子的小厮,到处说我家中穷苦,连十四五岁的小弟都要去做苦力活儿。”沈沉奚见她不解,便简短做了解释。 虽说他神情未曾显露丝毫怒意,但瞧着也不像是全然不在乎。 当然,沈沉奚在乎的是他年岁还小的弟弟。 明谨儿斟酌片刻,她决心实话实说。 “其实沉英他……”顿了顿,她尽量将事情说得没有那般严重,“被人给诓骗了,赌了银子,欠下了些。” 沈沉奚脸色一沉,他近乎将‘恨铁不成钢’写在了脸上。 “不过他已然被爹与娘揍过了。”明谨儿急忙补充道,生怕害得沈沉英又一次挨揍,“也认清了犯下的错,如今正努力着要自个儿将银钱给赚出来。” “欠了多少?”沈沉奚却根本未曾被她干扰,问话一针见血。 “……十两银子。”她只好老实回应。 “他如何还得清十两。”沈沉奚眉头皱得极紧,他从怀中摸出了个荷包,直直朝明谨儿递过去。 那荷包是墨绿色,上头绣了些云竹。 明谨儿本想拒了,却又转念一想,这给的是沈沉英,并非是她,便接过了。 荷包到了手中,却沉甸甸。 “你哪儿来那么多银钱?”明谨儿讶异,她也不客套,直接便将荷包给敞开了。 里头躺着三块儿白花花的碎银,看得她更是下了决心,定要将沈沉奚赚钱的法子给问出来。 “前些时日,离那墨宝斋不远的清河楼寻十年前一副绝对的续句。”他不说头尾,仅仅将为何得来说出。 明谨儿当即便泄了气,打消了心思。 让她去吟诗作对?! 她打油诗都做不出,更遑论能拿银子的。 “那字是如何练的?”沈沉奚旧事重提。 明谨儿眼见躲不掉,她索性心一横,“从前我便不喜欢那手簪花小楷,你先前见到的,方才是我真切的字。” 管他信不信呢,总不能还想法子查一查? 几个字的区别,沈沉奚当真这般无聊? 明谨儿就赌他不会去查,也赌他查不出来! 大活人里头换了个芯儿,说出去也只当是失心疯了,谁又会想到。 “你……”沈沉奚还欲再问,话到嘴边却没了声儿,深邃的眼眸落在明谨儿身上,原本的话转了个弯,“家中若是缺银钱了,便与我说一声,你不必自个儿想法子。” 你赚得银钱,又不会落在我手里。 明谨儿心中不愿,面上却装得一副大义模样,“那怎么行?你平日里光是读书都累得慌,怎能让你去忧心这些。” 沈沉奚还未曾开口反驳,明谨儿便立刻又说道:“左右家中也无须那么多人忙活。” 第四十一章 老实交代 她将话给全说了,沈沉奚被她堵了话头,那双剑眉微微上挑了些。 明谨儿一见他想说话,又急匆匆开口,说出的话也不待仔细想上一想,“不必再劝了,我怎能瞧着你在外受苦受累?你能忍着,我却是不能的。” 话音落下,二人都沉默下来。 “我当沈兄如此长的功夫还未曾回来是为何,原来啊,是在外会这心上人。” 沈沉奚身侧传来调笑声,二人齐齐转身,便迎上个打扮随意的书生。 他未曾带冠玉,也不似沈沉奚,只是随手用发带一束。 手中还拿着个酒囊,若不是他一身书院学生的长衫,也许更像从酒楼中摸出来的酒鬼。 “只是家中人。”沈沉奚并未气恼,稍顿了顿,便给了回应。 那书生便满怀深意地笑了笑,紧接着朝二人抱拳拱手,“方才多有冒犯。” 明谨儿也回以一笑,刚想出言客套,便闻见了对面饭馆传来的阵阵饭菜香味。 她脸色猛地一变,抬头便瞧了眼天色,“坏了坏了!” 明谨儿抱着怀里的包袱,立即像是脚底抹油般,回身便匆匆往市集那边跑。 从那儿顺着大道一直走,便能回到沈家去。 “哎!”那书生想喊,才出了声儿,便被沈沉奚看了眼,他抬手摸了摸鼻尖,“你何时有了这心上人?也不曾听你提起过。” 沈沉奚被他一再打趣,仍旧是好脾气。 “方才便与你说了,是家中人。”他说着,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让你往日少看些话本,院试在即,你若是再落榜,也不知伯父会否将你挂在那书院门上。” 书生迎风抖了抖,有些混沌的眼神也清明了,却仍旧口中不依不饶,“家中人?若只是你家中人,怎会用那语气说不舍你受苦?我瞧沈兄方才定然是动心了。” 沈沉奚目光凝了凝,他下意识便望向明谨儿离去的方向,“家中长辈确实有过期望,只是我与她并不同路,又如何能做夫妻?” 他话音落下,便转身往书院里走,没走出几步,又对着身后的书生说道:“轩弟,你昨日小试我要是未曾记错,似乎排在了第七十七名?” 书院中仅有八十名学生小试。 何荣轩听得冷汗都冒了,将酒囊往怀中一藏,也跟在了后头。 “你若是心仪人家,便直说了就是。”他一边往沈沉奚身侧赶,一边口中唠唠叨叨。 似乎是被他烦透了,沈沉奚总算皱了眉头,“若是她不愿呢?” “这……”何荣轩一怔。 待他反应过来,沈沉奚早已走出了不远。 而另一头的明谨儿,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气喘吁吁回到了家中。 她连院门都未曾踏入,便听见了刘氏的贬低。 “娘,不是我挑拨,弟妹如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刘氏在灶房中忙碌着,心底满是不甘,“平日里也不曾给她什么活计干,今日连给二弟送个饭都守不了时候。” 明谨儿眉头一挑,脚下的步伐刻意放轻了。 “她能给家中赚些银钱,少干活倒也算不得什么。”沈母的回应响起,虽说听着似是有些不满,“这些时日也是劳累了,今日若是晚了……我自会寻她说说。” “可是娘,你可别忘了她先前……要是那念头还在,这银钱也不知是赚给谁!”刘氏见沈母宽宏,更是拼了全力,非要让明谨儿受些气,“这些时日也不知想些什么,躲在那屋里,一躲便是一整日!” 沈母沉寂下来,半晌都未曾回话。 明谨儿心知不妙,她便将步子放得重些,故意朝灶房喊道:“娘,我有好事儿与你讲!” 这话一出,刘氏便是一抖,手里的木勺险些掉在地上。 该不会被那小蹄子听见了? 她慌张了一瞬,便又平静下来,心中惦念着明谨儿口中的‘好事儿’,抬脚就要跟出去。 沈母却回了头,朝着刘氏一瞪眼,“看着火,莫要烧糊了!” “……哎!”刘氏满心不情愿地应了声,一面瞧着火,一面垫脚往外探脑袋。 明谨儿早就瞧见她了,佯装不知,只是上前亲昵地挽住沈母的手臂。 她这行径做了不少次,沈母也逐渐习惯了,便没躲开。 却看得刘氏攥紧了手中的木勺。 “娘,我今日起便能给书斋抄书了。”明谨儿松了松手,将怀里的包袱展开。 里头躺着一本破旧的三字经。 原先带去的纸张和竹笔,都被明谨儿率先压在了下边,沈母瞧不见。 “你给书斋抄书?”沈母身子都绷紧了些。 灶房中的刘氏听见了,她怪叫一声,“就你那拿不出手的字,还给书斋抄书?你是嫌我们沈家欠下的银子还不够多啊!” “我这些时日勤于练习,倒也没有先前那般见不得人。”明谨儿心平气和地朝着沈母解释,她面上的笑意丁点儿未减,“娘且安心,我自然是当着掌柜的面写了,才接到的活儿。” 她只说抄书的营生,旁的一概不提。 左右瞒不过家里,而且要专心去钻研如何将竹笔给做得更加精致,便要花上不少功夫。 就算沈母这头明谨儿混过去了,刘氏也要找许多麻烦,不如干脆从一开始便杜绝。 “既然接了人家的活计,便好好做。”沈母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她仍旧是叮嘱着。 明谨儿皆应下了,正当她要回屋时,沈母忽的又开了口,“若是你抄一本三字经,能拿到手多少工钱?” 这语气听着似是有些…… 原本想蒙骗沈母的明谨儿心中一紧,她便老老实实地回身说了,“我这纸张乃是最下等的,抄写一本能拿一百个铜板。” 沈母不作声,点点头便回了灶房中。 饭菜的香味儿将整个院落都笼罩了,明谨儿却闻出了又是双合面野菜窝头。 她无声哀嚎,几乎要落泪。 正巧这时,沈沉英背着捆柴禾从院门走了进来。 明谨儿便眼眸一亮,瞧着她这小叔子的目光,活像是看着一碗五花肉。 还得是滋滋儿冒油那种。? 第四十二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沉英被她看得脚步顿住,颇为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他满脸的警惕,将明谨儿都给看得怔了怔。 “你怎么这副模样?我又不会将你给生吃了!”明谨儿好气又好笑,她眉眼弯弯,怎么瞧都像是有好事儿,“记得我之前与你说的吗?” 沈沉英刚要摇头,便想起了什么。 他眼眸一亮,意欲开口询问,却又生生忍住了,只是轻咳一声,缓和心绪后,棱模两可问道:“是时候了?” 明谨儿便点点头,她举起手中的包袱,将竹笔露了个角给沈沉英看。 “是时候了。”她笑着回应。 一想到那十两银子也许有了着落,忙活儿了一整日的沈沉英便也同样笑了起来。 天知道他今日究竟被刘氏奚落了几回。 二人的对话未曾压低声音,刘氏她原本就站在灶房门口,更是把话给完全听在了耳中。 她眼中精光一闪,心里有了些猜测。 会不会是明谨儿凑够了银钱,准备跟小叔子私奔? 这般荒唐的念头一冒出来,好似雨后春笋,不断地在刘氏心中疯长。 她仔细回忆了遍近日来明谨儿的行径,越是回忆越是觉着跟她所想定然没多大出入! “好啊。”刘氏冷笑,“我还当你吃里扒外,原来……” 不等她将话说完,灶前忙活着的沈母便开口问道:“你蹲在灶房门口叨叨些什么?眼中还有没有活计?” 刘氏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将她心里的算计都压了下去,一撸袖子便到了沈母身侧,“是我分心了,想着当家的此时定然饿极了。” 一听她是在关切沈沉安,沈母的脸色便缓和了不少。 “你既然忧心他挨饿,就更应当麻利些!” “哎!”刘氏慌张应了。 刘氏心中的盘算,明谨儿一无所知。 她当日将饭菜给沈沉奚送去后,便又急忙回到家中,口中推说抄书,便关在了房中,一步不出。 “二嫂。”窗外的沈沉英语气有些急。 明谨儿快步过去将窗户给打开了,随即将已经大致做好的竹笔递过去,“你把这些毛刺给磨了,切记不能将凹槽给弄坏。” 沈沉英小心翼翼接过竹笔,他毕竟年少,心里想什么脸上便写什么。 他满脸迟疑,望着手里用一文不值的竹子所制成的竹笔,心中直打鼓。 “这、这真能卖银钱?”沈沉英面露犹豫,“不如我与二嫂你一并抄?” 自从瞧见了明谨儿想出的竹笔当真能写出字来,他这‘二嫂’喊得是越发顺口,也从起先的感激到如今的心服口服。 有这般的才华,难不成还担不起他一声二嫂? 少年郎看待事物便是如此简单,改变念头也是轻而易举。 “你且放心,这事儿我与墨宝斋的乌掌柜提了。”明谨儿微抬下巴,示意沈沉英将余下的也给拿上,“你不信我,总归该信乌掌柜?” 沈沉英张了张嘴,试图替自个儿辩解几句,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了。 他将竹笔给攥紧了,只是朝着明谨儿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明谨儿喊住他,心中有了些新的想法,“你要是寻了空,写几个字我瞧瞧。” 若是能一人抄前半本,一人抄后半本,这速度便快多了。 只是字迹不能相差过大,也不能丑。 沈沉英略一犹豫,还是点头应下了。 竹笔交给了他处置,明谨儿便开始用心琢磨着花样。 还好眼下这时候,毛笔也只是用上好的木材,有权势的人家会用玉石。 上头也不见得会雕刻些什么,顶多挂个络子。 明谨儿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她急忙将所想都画了下来。 最后再一整合,便选出了三款。 其中最为简单的,便是售价最低的。 明谨儿只打算在上头刻上‘明氏’二字,最多加个她手打的络子。 不过竹子能选些翠绿的,多少能添色。 第二款则是稍微繁琐些。 不仅刻了字,还要在握笔处刻上竹叶或是祥云,颜色也不仅仅是竹子本身的。 明谨儿打算试试淡蓝与浅灰,也不知能否加上去。 络子则也是全新的款式,她想了会儿,才决意要打些竹叶形状的络子。 如此模样的,适合类似沈沉奚这样的书生。 明谨儿不知为何,竟头一个想到了他。 那双与何人相比都算得上出色的手,握着她亲自制出的竹笔…… 明谨儿一僵,急忙看向第三款。 “……这些时日真是魔怔了。” 她甩甩脑袋,将那人在脑海中浮现的面容一并甩出去。 第三款则是要从竹笔的末尾再开个空洞,将好瞧的羽毛给装进去。 明谨儿杵着下巴,稍显烦躁。 她想不出要怎么让接口显得好瞧,这款顶多算是个半成品。 “弟妹,吃饭了!” 刘氏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还伴随着她不小的敲门声。 明谨儿诧异极了。 往日里这时候,刘氏恨不得将她这个人都给忘了,今日竟然主动来喊? 事出反常必有妖。 “哎,来了!”明谨儿语气轻快回应,她将纸张顺手往枕头下一塞,便快步走了出去。 堂屋中,沈父与沈母早早便坐在了主位上,沈沉英则是与大哥坐在一侧,他衣衫上还沾了片竹叶。 刘氏将双合面野菜窝头一端,便也坐了下来。 “吃。”沈父发了话,率先拿了个窝头。 等他咬上一口,其余人才动起来。 明谨儿握着手中的窝头,她怎么都觉着食之无味。 “娘啊。”她稍作犹豫,为了肚中丁点儿也无的油水大胆开口:“等我抄完了书,拿到了工钱,便给家中买些肉回来?” 沈母的眉头皱紧,她咽下口中的窝头,“现下家中哪里不要花钱?你有那点儿本事,也不能乱花。” “我瞧着沉奚这几日胃口都不佳。”明谨儿毫不犹豫,将沈沉奚搬了出来。 而此时远在书院中的沈沉奚,正对着昏暗的油灯温习,却忽的打了个喷嚏。 “温书固然重要,若是没有个好身子,那也白费!” 离他不远的何荣轩,趁机将手中书卷一放,苦口婆心地劝道。? 第四十三章 有钱了! 沈沉奚斜着瞧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你若是能过了院试,不读也罢。” 何荣轩当即像霜打了的茄子,又面带痛苦地将书卷抬起,却是半个字也看不下去。 他仅仅安分了一瞬,便又忍不住开口道:“白日给你送饭菜那位小娘子,我瞧着她长得也不差,不过是未曾张开,还需要些年岁。” 沈沉奚忽的将书卷撂下,那眼神冰凉一片。 “不如我明日便将银子退还给何伯父,你也不必随着我温习了。” 话一出口,何荣轩便抱着书卷笑个不停。 “沈兄啊沈兄,你白日里总说那姑娘你无意,怎地我随口逗弄,却又这般在乎?”他一副过来人的架势,“若是有心,那便要趁早。免得过些年月有人踏着门槛去提亲!” 屋中沉寂下来,一时之间,再无谈论声。 一连几日,明谨儿都只是将饭菜送到沈沉奚手中,便急匆匆地走人,连话都未曾说上几句。 沈沉奚便没由来的烦躁,连温书都有些静不下心。 他将一切归结于明谨儿这些时日的作为,便与先生告了假,早早守在墨宝斋中。 如他所料,还不到往日送饭菜的时候,明谨儿便快步进了墨宝斋。 她面上带笑,怀中抱着个包袱。 “乌掌柜!”明谨儿今日总算将第三款竹笔给研究透了。 她用沈家不远处的榆树中的树脂,将捡来的野鸡羽毛给粘了上去。 放置一些功夫后,树脂一干,便十分地牢固! 再将树脂稍作打磨,甚至还能将‘明氏’二字换了位置,雕刻在树脂上头! 包袱往柜台一递,明谨儿便说道:“如今只想了这些,日后还能有更多花样。” 她话音落下,心中想着书也抄完了,想再买些纸张,便目光四处打量。 恰好与沈沉奚对上。 那双眼中尽是探究,还带着明谨儿瞧不出的深意。 坏了。 她心中一凉,分明都特地挑着时候,就为了避开沈沉奚。 却还是遇上了。 明谨儿不知他是特意等在此处,只当是自个儿运气不好。 “你今日又到墨宝斋来,还是为着抄书?”沈沉奚隔了不远的距离,却未曾靠近,直接便开口询问。 乌掌柜瞧了瞧二人,原本打算敞开包袱的手也顿住了。 如今这东西可是奇货可居,明谨儿专程与他谈过,不让在任何人跟前露出来。 即便是沈家人也当如此。 乌掌柜不着痕迹将包袱往柜台中一收,便笑着打圆场道:“今日可真是凑巧,难怪那前人说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沈沉奚紧抿双唇,他还是给了乌掌柜几分面子,没有直接发作出来。 “是了,没成想今日这般巧。”明谨儿立即便顺杆爬,她一副根本瞧不动沈沉奚面上神情的模样,“家中的纸张用完了,我来给乌掌柜送誊抄好的书,正打算买些。” 她脸上带笑,丁点儿异常都敲不出来。 “仅仅此事?”沈沉奚沉了语气。 明谨儿便脸上一僵,她当即对着乌掌柜道:“瞧我这记性,本想给沉奚买些新墨,这般一打岔,竟然给忘了!” 随着乌掌柜抬手一指,明谨儿刻意朝着放置墨块儿的架子走去,把沈沉奚扔在了身后。 她佯装仔细挑选,实际上却一眼瞧中了最下面那块儿灰扑扑的墨。 一看就便宜! 明谨儿一手抓起,“乌掌柜,这块儿墨我要了,不知多少银子?” “三文。”乌掌柜旋即回答。 沈沉奚可从未用过这般廉价的墨,瞧着加了水都晕不开,也不知写出来是否能见色。 “你……” 他还未曾将话说出口,明谨儿便将墨块儿往他怀中一递。 眼底一闪而过的肉痛,被沈沉奚给看了个彻底。 “来。”明谨儿硬是扯出个笑来,她抄了三日的书才得了一百文,这便去了三文,“若是纸用完了,便与我说,如今我也能给家中赚银钱了,总不能让你再如先前般困苦。” 沈沉奚默然了。 他何时困苦过? 怀中还揣着前些时日从何荣轩父亲手中得来的银钱,沈沉奚一时都分不清是否应当拿给明谨儿带回去了。 这几日一直未曾寻到合适的时候。 “我瞧这时候也不早了,指不定家中都做好了饭菜。”明谨儿见他愣怔,便急忙寻了个借口。 正当她要脚底抹油开溜时,沈沉奚开口了。 “你且随我来。” 话音落下,他转身便往墨宝斋外去了,也不等明谨儿回句话。 “……武断!”明谨儿低声说了句,便从乌掌柜那里拿了结下的工钱与纸张,跟了上去。 二人没走出多远,又到了前几日的那棵树下。 此时树上的花苞都绽开了,槐花的香味儿直往明谨儿的鼻间钻。 她禁不住抬首瞧了眼。 “若是能做些槐花饭便好了。”明谨儿念头刚起,便不自觉念叨了出来。 她馋得几乎要流下口水,倒是将沈沉奚看得语塞。 “家中这几日膳食不佳?”沈沉奚说着,将怀中的银子拿了出来,“我这几日替同窗温习,收了些银钱,你且拿回去,若是馋肉了,便买些。” 他少有的话多,听在明谨儿耳朵里却宛如天籁! 银子! 明谨儿面上堪堪维持住了,她接过银子的动作略显急切,眼底的喜意更是几乎要满溢出来,嘴上却道:“你在书院中也需要开支,我怎地能全拿了走?” 沈沉奚深深地看她一眼,也有些意外。 从前的明谨儿可是将钱财视为粪土,还曾当着他的面,嫌他身为读书人,却总是想着法子往家中塞银钱。 那时的场景似是又浮现在眼前。 沈沉奚便沉下了脸,他一挥袖,连句话都未曾留下,便直直往书院里去了。 徒留明谨儿握着银钱一头雾水。 这…… 这世上还有不收他银子便闹脾气之人?! 明谨儿咂咂嘴,她很快便将杂念抛到脑后,反而像是生了双翅膀,小跑着往市集赶去。 途中不少人侧目,她却恍若未觉。 能吃红烧肉了! 明谨儿在心中嚎叫。? 第四十四章 运气好 寻常时候,此时的集市中定然是不缺人的,但今日人却少了些。 明谨儿刚到屠夫摊子上,她手一指,还未曾说话,眼前膀大腰圆的汉子便说道:“哪家的小娘子?你如今来得不是时候,过半个时辰!” 他话音落下,将腰间围着的破布一摘,便快步越过摊子,直直从明谨儿左侧走了。 “……生意都不做了?”明谨儿惊得无以复加。 猪肉摊子旁还有个老妇人,跟前放着不少小菜,还有一篮子鸡蛋。 瞧着倒是比别家的好上不少,一个鸡蛋顶别人家俩。 明谨儿只好暂时将吃红烧肉的念头抛下,她到老妇人摊子前蹲下,细细看了篮子中的鸡蛋。 “这鸡蛋若是我全要了,能便宜多少?”明谨儿说着,又从摊子上拿了把小葱。 沈家可不曾种些,院落中的那块儿小菜地里,全是白菜,还有些瞧着便没长好的萝卜。 这红烧肉得去去腥。 “你若是全要……”那老妇人立即便精神抖擞,笑得见牙不见眼,她点了遍篮子中的鸡蛋,“这足有四十五个,我家鸡蛋比旁人家的好,便算你……五十文!” 一个鸡蛋一文钱多些。 明谨儿怀中还未曾来得及捂热的铜板这便数了出去,她有些肉痛,便问道:“这小葱能送我一两根吗?” 老妇人从怀里摸出块儿绣花的旧手帕,将铜板包裹好,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 一听明谨儿这话,她便脸都皱得挤在一块儿,一会儿往明谨儿脸上瞧,一会儿又盯着卖了的鸡蛋。 半晌,她重重地点头,先把明谨儿挑好的小葱拿了回去,又重新捡了两根不怎么新鲜的。 明谨儿更想要那新鲜的,不过左右未曾花费银钱,她将小葱一收。 还好她今日有先见之明,出门时便了个不大的背篓,不然这鸡蛋还放不进去。 “若是掺些家中的萝卜,这小葱便能省下一些。”明谨儿馋得只咽口水,“用这葱花炒个鸡蛋,那也是好吃的。” “姑娘年纪小小,倒是懂得吃。”老妇人帮着将鸡蛋往背篓里放,闻言便接口了,“我家这鸡蛋炒出来,能香得你将舌头给吃了下肚!” 明谨儿便笑了几声,她目光又往猪肉摊子上晃,那屠夫还未曾回来。 “大娘,今日这是怎地了?”她实在好奇,便出言发问,“这屠夫便连生意都不做了。” 老妇人一听,抬手遥遥一指。 顺着她的手看去,集市外头不远处,围着不少人。 “喏,那醉春楼的老板今日新创了菜式,凡是去了能领上那号数的,都能吃一口。”说着,她顿了顿,神情显得十分无奈,“半个时辰后还抽号送二钱银子。” 明谨儿心动了。 二钱银子啊,她得抄两本书,才能拿到手。 “大娘你为何不去?”明谨儿刚要起身过去瞧瞧,见老妇人稳坐如钟,便好奇问道。 “若是我再年轻些,便也去了。如今觉着还是脚踏实地,莫要做那天上掉银子的美梦好!” 这话说得明谨儿脸上一热,但她转念一想,如今也算是年轻,便是信了又如何? 将背篓给背上,明谨儿快步赶了过去。 醉春楼外几乎是人山人海,明谨儿一眼便从中瞧见了那位屠夫。 他手中捏着张通红的纸条子,在人堆中垫着脚往里头看。 四周嘈杂不已,明谨儿听不清里头的醉春楼管事说些什么,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那身着锦衣绸缎的男子,手中正挥动着巴掌大小的红球。 似乎是由竹条给捆出来的。 她一个晃神,那红球便直直砸了过来! 途中不少人伸手想拦,却始终差了些距离,只好眼睁睁瞧着红球砸进了明谨儿背在胸前的背篓中。 红球晃眼,她却更在乎给砸碎了的一个鸡蛋。 这可是她今晚的葱花炒蛋啊! 明谨儿气恼不已,她一撸袖子,便要上前找茬,却见两个身形高大的汉子径直走了出来。 身上穿着的衣衫和那醉春楼管事有些相似,不过布料更差些。 “有、有何事……”明谨儿不仅没了方才的气恼,她这下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了。 要是动起手来,她这小胳膊小腿儿,难不成还能比眼前的这两位汉子力气大? “姑娘运气可真是好!”略高些的汉子露齿一笑,扯动了脸上的疤,神情显出几分狰狞来。 离他近些的,都像是躲避瘟神一般,接连退后。 “……运气好?”明谨儿疑惑。 矮些的汉子朝着她抱拳,“对,咱们醉春楼今日多设了个奖,如今姑娘得了红球,便得了这奖!”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明谨儿心中欢喜,但她也不忘提了提,“这球把我的鸡蛋给砸碎了。” 醉春楼的管事恰好赶来,这话便入了耳。 他愣怔了片刻,旋即挂了满脸笑,“哎哟姑娘啊,咱们醉春楼的头彩,还比不过你这一个小小的鸡蛋?” 管事说着,将手中裹着红绸的盒子一开。 里头两锭白花花的银子便显露出来! 两侧弯曲着上翘,一个足足有明谨儿半个巴掌大! 这是银元宝。 明谨儿瞧得呆了,她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 “唉,亏我挤得这般前,还是便宜了别人。” 一位衣裳补丁落补丁的妇人哀叹,她眼中尽是艳羡。 明谨儿缓和了会儿,才想起将这盒子接到手里。 “姑娘这运气啊,我至今都没见着第二个。”管事一箩筐好话说着,“足足十两银子,今年定然过得好些。若是日后寻了功夫,来咱们醉春楼吃上那么一顿,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原来你们醉春楼是真的给银子。”明谨儿顺着话头往下说,她不断地摩挲着盒子,“怪不得这醉春楼远近闻名,十两银子都随便给!” 她不吝啬好话,即便先前根本连这醉春楼都不知晓。 与管事客套了几句,又是要选号送那二钱银子,原本有些萎靡的人群便又热闹了起来。 明谨儿趁机离了此处,直接往镇口的牛车赶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想吃猪肉,却也更想先将银子给好好带回去。? 第四十五章 吃上了 明谨儿刚抬脚走人,便有两个瞧着贼眉鼠眼的汉子从人堆里走出来,快步跟了上去。 瞧着像是二流子。 仅仅一小段距离,明谨儿便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随。 她目光流转间,脚下加快速度,往着迎面而来的人堆里钻去。 一进人堆,明谨儿立即便稍稍弯了腰,将自个儿完全隐蔽起来。 她抬手将发髻一扯,如墨般的秀发便披散下来。 手腕快速翻转,将披散着的长发挽起,明谨儿梳了个妇人髻。 今日有些冷,她出门前便穿了件外衫,如今再把外衫一脱,盖在那背篓里,也顺便将鸡蛋给遮住了。 明谨儿最后将背篓背到了身后,她稍弯着腰,缓步走出了人堆。 直至上了牛车,将一文铜板递了过去,明谨儿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了下来。 她悄悄偏头,朝着刚才走来的方向看过去。 那两个汉子还在人堆中穿梭着,嘴巴一张一合,神情满是愤怒。 像是在叫骂。 明日她决计不能再来镇上。 明谨儿心中思量着,牛车上坐满了人,便缓缓地朝着大道上驶去。 等到了沈家外头,里面的饭菜香味儿都快散去了。 牛车只送到村口,明谨儿一路快步赶回来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还未曾迈步走进去,便瞧见了沉着脸站在院门口的沈母。 沈母也瞧见了她,显然松了口气。 “怎地这般晚?”她皱眉不悦。 明谨儿背篓中还装着有银锭的盒子,她不打算将银子给沈母。 做营生总得手中留些银钱,一旦将银锭拿出来,便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楚明白。 那便一个也留不下了。 “路上有不少人瞧热闹挡了路。”明谨儿说着,还略有些喘。 沈母瞧她额头上全是细汗,气也没喘匀,再加上那布鞋上的星星点点泥水,便觉着是真话。 “快些进来。”她侧身让开了。 明谨儿如蒙大赦,她快步回了房中,刚将房门合上,便听见了刘氏的怪叫声。 “弟妹今日不仅回来迟了,那背篓看着还沉甸甸的,也不知装了些什么玩意儿!”刘氏嗓门极大,她恨不得整个沈家人都听见。 真是见不得她好。 明谨儿眉头一皱,她旁的也不做,只是快速将背篓中的盒子取了出来,直接往沈沉奚那堆书籍上一搁。 这东西放哪儿都扎眼,但若是沈沉奚的东西…… 刘氏断然不敢动。 她刚放好,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是沈母。 身后还跟着探头四处张望的刘氏。 明谨儿动作顺畅无比,她将外衫往衣裳堆里一塞,随后将背篓递了过去。 “娘,我今日领了工钱。”她将怀中余下的四十七文递了过去,“花了五十文买鸡蛋,还给沉奚买了块儿新墨。” 话音刚落,沈母便眉头一皱,眼看着要发作。 明谨儿又立即将沈沉奚给的银子递过去,脸上适当地带上了几分心疼,“这是沉奚这几日替同窗补习赚来的,让我给带回来。” “……这孩子。”沈母的神情顷刻间便缓和下来,她将银子接过,眼眶霎时间便红了。 见状,明谨儿便又趁热打铁道:“他原本是让我给家中买些猪肉回来,可惜那屠夫不在摊子上。我便买了鸡蛋。” “他让你买,你便买?猪肉没买是应当的,这鸡蛋你拿回去退了!”有了沈沉奚的事儿铺垫,沈母倒也没显得异常愤怒,她仅仅是神情不快罢了。 “我瞧着他这几日像是瘦了不少。” 这话一出,沈母便沉默下来。 明谨儿心中紧张无比,她连小葱都要来了,总不能今日还吃不上小葱炒蛋?! 想到那味同嚼蜡的窝头,她觉着胃都直抽抽。 “……日后不许再乱花银子。”沈母将背篓里的纸张拿了出来,往明谨儿手中一塞,便将整篓鸡蛋给拿走了。 眼见她打消了退鸡蛋的念头,明谨儿几乎要落下泪来。 “娘,不如给沉奚加个炒蛋?”她望着沈母离去的背影,急忙出声道。 刘氏也馋鸡蛋,家里好东西都给了沈沉奚,轮不到几口。 “是啊,娘。”她舔舔嘴唇,便帮着明谨儿说话,“二弟这整日里读书,再不吃好些……” “我自有分寸。”沈母头也不回,径直去了灶房。 其实沈沉奚的饭菜里,几乎是顿顿都有鸡蛋,每隔一日还能有几片猪肉。 沈家其余人便不是如此,能有一筷头的鸡蛋,都好似过年了。 尤其是如今欠了沈沉英的赌债。 沈母站在灶台前,手里握着两个鸡蛋,却迟迟下不去手。 她瞧见鸡蛋碎了一个,破天荒地未曾训斥明谨儿。 “……唉,罢了。”沈母终归是叹息一声,将鸡蛋给打了进去,还加了些猪油。 香味很快传了出来,刘氏急得在灶房门口踱步,她迫不及待想吃上一口。 不等她委婉出言催促,沈沉英便从院门走了进来。 他吸了吸鼻子,眼眸一亮,“娘,今日有鸡蛋吃?” 沈母似乎未曾听见,倒是刘氏,一听沈沉英这话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她开口便是阴阳怪气,“唉,说来自从小叔子你欠下赌债,这家中都有些时日没能再吃上鸡蛋了。也不知何时能再吃一口肉哟!” 沈沉英脸色白了又红,方才高涨的情绪被这句话给完全熄了。 “我可怜的大宝,这些时日便是夜里做梦,也说想吃上一口肉。”刘氏这话倒不是作假,于是面上对沈沉英的不满便更加明显了。 明谨儿沉吟了会儿,终究是开口说道:“大嫂你便放心,待我再多抄些书,便能买些猪肉回来。” 她说着,暗中朝沈沉英挤挤眼睛。 明谨儿提了沈沉奚似乎瘦了些,沈母便挂了心,等鸡蛋炒好也不让明谨儿送去了,她自个儿便快步往村口赶。 总算肚中有了些油水,明谨儿吃了个心满意足,只是心里还是挂念着没能吃到嘴里的红烧肉。 她寻了个空当,把乌掌柜那儿给的定金分了些给沈沉英。 瞧着成堆的铜板,沈沉英脸色变了变,急忙摇头,“我只砍了竹子和捡了野鸡毛,怎地能要这么多!”? 第四十六章 替你还 “这哪儿算多了?”明谨儿又是往沈沉英怀中一塞,心中顾念着刘氏的大嗓门,未曾细说。 她生怕沈沉英又还回来,便立即退出几步去。 乌掌柜都给算好了,寻常些的款式四十文每支,适合沈沉奚那种便八十文,上好的一百二十文。 不过也不知好不好卖,这价格不过是试试水。于是连带着抄书的银子,一共拿了两百四十文给明谨儿。 明谨儿拿了一半给沈沉英。 那手里沉甸甸的铜板,让沈沉英几乎都要红了眼眶。 他粗略数了数,得知数量后更是想要将铜板还给明谨儿,便急忙追了上去。 “二嫂!”沈沉英口中喊着。 刘氏被这喊声给惊动,她刚将灶房给收拾干净,抬脚便往门口去。 恰好看见了沈沉英追在明谨儿身后的场景。 “果然不干不净!”刘氏暗暗咬牙,她猫着腰要借着柴禾堆的掩饰靠过去。 却正好遇上了从房中出来的大宝。 大宝仰头一瞧,便直接开口问道:“娘,你躲在柴禾堆后头做什么?” 他的声音可未曾压着,大到在院落中回荡。 沈沉英脚下的步子顿住,他回身朝着大宝的位置瞧了过去。 明谨儿则是从屋中探头出来。 刘氏一下子被三个人六双眼睛瞧着,量她再如何厚脸皮,也还是觉着脸上热得不行。 “你这死孩子,你娘我捡东西呢!”刘氏着急忙慌地寻了个借口。 她抬手便往大宝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大宝便住了嘴,不再问下去。 刘氏可不是个好脾气,即便平日里宠着大宝,也还是会在大宝调皮时动手。 这纯粹是因着沈母。 正因着沈母严厉,沈家三个儿子都各自有出挑之处。 刘氏觉着自个儿总不能连婆母都比不上,这些时日便越发地对大宝严厉起来。 将孩子吓得不敢再胡乱说话后,她便挂了满脸的笑意,朝着狐疑的沈沉英瞧过去,“我这簪子啊,方才想理理,一不小心便掉了下来,滚到了柴禾堆后头。” 刘氏头上戴着个木制的簪子,怎么瞧也不像是落地还会滚的模样。 不过沈沉英仍旧未曾选择追问,而是轻点脑袋,任由刘氏蒙混过去。 明谨儿心中好笑,近些时日刘氏是越发盯着她了。 “原来如此,嫂子下回可得当心。”她扶着门框,说话时面上带笑,瞧着好相处得很,“这回还能将上头的灰给擦了,下回也不知能不能。” 刘氏下意识便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木簪子。 这簪子油亮油亮的,她平日爱惜得很,若是真掉地上了,多少也会因着沾了泥土灰暗些。 她略显狼狈地应了声,便佯装要给大宝洗手,推着孩子往水缸去了。 “二嫂。”沈沉英又靠近了些,最后停步在远隔着一人左右的位置,“她这几日怪得很,你当心些。” 他指的是竹笔营生。 明谨儿面上点头应了,心中则不以为然。 这竹笔生意原本便做不久,若是有心人买一支走,那便能直接将做法给学了去。 如今定这么高的价,还做了那么许多支,便是因着明谨儿想做一锤子买卖。 而且笔身上都雕刻了明氏,即便后期竹笔价格降了下来,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或者小姐们,多半也还是会来买明氏的竹笔。 不为别的,仅仅是这竹笔起先便是明氏所制。 而富贵人家,自然不会去买仿品,他们打从心底觉着是自轻自贱。 “唉,日后便要走高端路线了。”明谨儿低声自语。 她说的话被沈沉英听见了,可沈沉英哪里听得懂什么‘高端’与‘路线’? 一头雾水的少年郎,踌躇着发问:“二嫂,你说什么高路?” 高路? 明谨儿也是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她近乎笑得捂肚子。 “我的傻小叔子,哪里是指高路矮路。”她摇摇头,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压低了声音,“这竹笔营生做不长久,等银钱都拿到了手,咱们便换一种。” 沈沉英点头应下了。 前世的明谨儿倒是艳羡过旁人有弟弟妹妹,如今她嘴上还是将沈沉英喊作小叔子,实际上已经将人当成了亲弟弟。 有个这般英俊听话的弟弟,明谨儿便也觉着自傲的。 二人简短的谈话结束,沈母在书院多待了会儿,回来时天色都快黑了。 她红着眼眶,却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正巧沈沉英挑了水,正在将水缸满上。 见她回来了,便急忙迎上去。 一看沈母的眼眶红着,沈沉英脸上都写满了焦急。 “娘,二哥他怎么了?”他的话一问出口,便被沈母抬手狠狠地打了下脑袋。 沈沉英被打得懵了,沈母却骂道:“还不是为着你!” 她边说,边从怀中拿出来了个不大的手帕,瞧着便不是沈母的东西。 这手帕一打开,里头便是一锭银子。 “老二去借的,让先将旁人的银子给还了。”沈母说着,那眼眶是越发红了,她心疼得不行,“他说这银子虽是替你还了,可你也不应当过于松懈,让你安心读书。” 沈沉英听得眼眶也是阵阵发红。 他二哥一向是疼他的。 “娘,这银子我不要,你给二哥还回去。”沈沉英的声音都哽咽了,他将先前明谨儿给的铜板拿了出来,“我能赚到银钱,这赌债我自个儿赔!” 无论是沈母还是沈父,那日的话也不过是气话,且并未将沈沉英说他亲自还银子的话当真。 如今见他这般行径,沈母更是又气又急。 “你可不能为了些银子便去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心中急切,生怕小儿子一个不慎便入了歧途。 沈沉英张了张嘴,他险些就要将铜板的来路给沈母说清楚,却硬是忍了回去。 “娘,这都是我给人家做工拿来的。”他这话,也算是给沈母宽了心。 母子二人说心里话时,明谨儿则在屋子里抄书。 她不时便看一眼架子上放着的盒子。 要是此时将盒子拿出去,那么沈家欠下的债便能还清。 可她也将会没了这笔做营生的启动金。 明谨儿纠结得快要将手里的竹笔给捏断了。? 第四十七章 寻了个活计 隔日一早,明谨儿便将针线活儿翻了出来。 她想了一夜,连觉都未曾好好睡,便是梦中都在纠结要如何处理那十两银子。 明谨儿最终还是放弃了,将十两银子上交给沈母的念头。 目光长远些看,此时银子在她手上,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只好多赚些了。”明谨儿握着手中藕粉色的帕子,正挑选着能够搭配的丝线。 她的目光,无意间从桌上放着的剩余野鸡毛上掠过。 “……咦。”明谨儿干脆将手中的帕子与针线一放,便快步走了过去,“这羽毛配上我想好的花样,倒是合适。” 她想绣给新嫁娘,自然是鸳鸯最为合适。 如今这剩下的野鸡毛,恰好是蓝绿相间,若是能将其缝在鸳鸯上,看着便也更加鲜活。 明谨儿的心思流转,外头传来刘氏的叫喊声,她才如梦初醒,将野鸡毛一放,出门用了早膳。 “弟妹这些时日都缩在那屋子里。”刘氏话语中蕴含着不满,她这几日可是分摊了不少明谨儿的活计,“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她正与明谨儿一并收拾着碗筷会灶房,闻言明谨儿也觉着理亏。 哪儿有将活计全给刘氏做了的道理? “这些时日当真是辛苦嫂子了。”明谨儿将水瓢拿起,往锅中舀水,“这碗筷便我来洗。” 刘氏斜了她一眼,心中更加不满,“若是弟妹实在忙不过来,便也能与我这大嫂说说,指不定能帮上些忙。” 只顾着自个儿忙活那赚银钱的事儿,也未曾想着带她这个大嫂一块儿。 尽是将好处塞给沈沉英了。 刘氏越想越是觉着心中不舒坦,便觉得明谨儿更加不顺眼。 “我日后会再多做些活计,大嫂便先回屋歇着。”明谨儿并未将赚钱的营生透露分毫。 她知晓刘氏的性子,要是早早便交了底,凭借刘氏见人便要炫耀上几句的性子,迟早整个村子都知晓了。 不仅如此,这刘氏眼皮子浅,生怕二房多赚多拿,定然会先暗中悄悄去做。 明谨儿把她这大嫂看得清清楚楚,便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字都不透露。 她会的可都是一锤子买卖,若是真让这刘氏先捅了出去,那便不知要损失多少银钱。 “……既然如此,那弟妹你忙着。”刘氏被一通敷衍,她不爽极了,却正好见沈母走向灶房,硬生生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这小蹄子,私心也忒重了! 将灶房中的一切利索收好,明谨儿手上沾了些水,便在灶台上画着她预想的花样。 “这几日倒是苦了你了。”沈母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明谨儿正出神,哪里有注意到她进来,好歹也吓了一跳。 她急忙用手将画出的图案给抹去,“哪儿的话啊,娘。咱们是一家人。” 这话顺了沈母的心,她便轻轻点头,“我仔细想过了,你那抄书赚来的银钱,也没有全然往公中教的道理。” 沈父与沈沉安整日下地,也不见得有明谨儿抄书赚得多,若是总全部充了公,沈母担心她不满。 “这……”明谨儿怔住了,她一时之间连如何回话都不晓得。 沈母竟然准许她留下一些? “若是一百文,便准许你留十文。”沈母紧接着说道,“况且将银钱花去何处了,要与老二说清楚。” 明谨儿冒出的欣喜与雀跃,被沈母最后那句话给完全浇灭了。 还得与沈沉奚说? 那不如将抄书的银钱全部交了,她原先也并未打算留下。 “不用了娘。”明谨儿装得乖巧,实际不过为了避免麻烦罢了,“我又没什么用得上银钱的地方,若是真有了,定然会与娘说。” 她这副模样,倒是让沈母心中有了几丝怜惜。 原本还欲再说,却被瞧着急兴赶来的沈沉英给打断了。 “娘!”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不知又去了哪里,此时衣衫上也沾了尘土。 “都多大年纪了,怎地还像个皮猴?”沈母当即横眉竖眼。 往日她这般作为,会让沈沉英学着他二哥一般,变得沉稳下来。 但今日不同了。 沈沉英不改那满脸的喜意,他随手拿了个洗净的碗,直接从水缸中舀水来喝。 明谨儿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他喝了一整碗的生水下肚。 也不知如今这时候,有没有驱虫药…… “我找到活计了!”沈沉英说着,不自觉将眉头微微挑起,怎么瞧都是副得意的模样,“明日我便跟着一道去镇上!” 这话一出,便听得沈母直皱眉。 她忧心训几句,又在瞧清楚小儿子的神情时,又将这心思给压了下去。 “是做些什么活计?”明谨儿倒是问得快。 沈沉英便顿了顿,说得详细,“我先前去邻村找活计了,碰巧遇见了镇上杂粮店的掌柜,他瞧我机灵,便让我去店里做店小二。” 杂粮店需要店小二? 明谨儿心中疑惑,却也未曾问出来。 沈母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刚想出言询问,沈沉英便瞧出了她的想法。 “娘,你就放下心来!”沈沉英瞧着意气风发,若是不知情的,也许还当他中了状元,“这杂粮店的老板要回老家去几月,这才得寻个店小二。” 杂粮店囤着的货物,并非是每月都进,而是一次性囤够了近乎半年的分量。 除了那些难卖的会少些,需要时常补货,其余则都是能慢慢往外售。 沈沉英这话解释得通,沈母悬着的心落了落,她稍作思索,便又补充道:“明日去镇上吗?若是明日,便让你爹与你一并去。” “这倒也不用。”明谨儿见状,主动将这事儿给揽了下来,“我反正每日都要往镇上去,陪小叔子去一趟也并非难事儿。” 沈父每日都要下地,若是他去了,那明日下地的便只有沈沉安。 也不知刘氏会为此怄气多久,还不如她顺势揽下来。 明谨儿深觉这几日烦心事不少,便想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 沈母瞧了她眼,便点头应下了。 三人皆未曾注意到,刘氏早已倚着房门,听了许久。? 第四十八章 你且等等 明谨儿连着做了一整日的针线活,只有去给沈沉奚送饭菜时出了趟门。 她手巧,外加脑子灵活,竟然真的将野鸡毛给完整地缝了上去,搭配着手帕上精美的针线,像是这对儿鸳鸯凭空活了起来一般。 明谨儿借着油灯瞧了又瞧,心中是满意地不得了。 新嫁娘的手帕可不讲实不实用,寓意吉利又好瞧才是关键。 她正是因着如此,才会用野鸡毛来缝鸳鸯。 “或许也会有些高门大户的小姐,喜欢这款式花样。”明谨儿边说,边手中细细摩挲着已然是成品的手帕,“若是拿来绣花儿,瞧着是逼真了,但却总觉着有些俗气。” 原本花朵就艳丽,再加上同样艳丽的野鸡毛,便没那么好瞧了。 她只觉着脑袋都疼了起来,干脆直接将手帕一放,油灯一吹,盖被入睡。 而此时的书院中,沈沉奚正为着明日的休沐头疼。 “唉,沈兄啊。”何荣轩苦口婆心,他已然唠叨了快一炷香,“我爹常与我说,成家立业,可先成家也。” 沈沉奚眼皮都未曾抬一抬,他只管望着手中的书卷。 可何荣轩却忽的笑了,那笑容中满是了然。 “你这页都瞧了半柱香了,沈兄。”他故作老成,连连摇头。 沈沉奚被他说破,干脆将手中的书卷放了下来,“院试已然不远了,你有空说这家长里短,不如好生温习。” “沈兄,你我如同骨肉兄弟,眼见你心中有事,这书我怎地能看进去?”何荣轩轻咳几声,一改方才纨绔般的坐姿,神情也收敛了玩味儿,“你若是真对那姑娘有意,便趁着明日与家中人提了。” 他当真对明谨儿有意吗? 沈沉奚垂眸,他望向手中的书卷,眼前却好似出现了明谨儿的一颦一笑。 心头没由来的烦躁,他索性将书卷给收了,也鲜有的将心里话给说了几分。 “我与她仅是年幼时有过婚约罢了。”沈沉奚说出口时,却又想起明谨儿先前的作为。 她摆明了是不愿嫁的,即便这些时日改了许多,也未必是因着他。 说不定是想攒些体己钱,盘算着哪日说个清楚,远走高飞。 沈沉奚更加烦闷,他自知是不应干预明谨儿的,可这心里像是梗了根刺。 “那不正好?”何荣轩一听,面上笑意更深,“佳人配才子,妙哉!” “她不愿。” 他话音刚落,沈沉奚便简短回应了。 这学舍中忽的一片寂静,何荣轩接连几次意欲开口言语,却也想不明白应当如何去说。 桌上的油灯暗了暗,何荣轩无声轻叹。 “那沈兄不如趁早与家中明言,若是如此拖延下去,对这姑娘家未必是好事儿。”他说着,眼中流露出艳羡来,“沈兄,你并非池中之物,迟早是要走出这镇子的。” 若是沈沉奚当真有高中的那日,明谨儿的境地便会极其尴尬。 “我亦是如此打算。”沈沉奚沉声应了。 学舍中的油灯,随着他话音落下,也被吹灭。 这一夜,无论明谨儿还是沈沉奚,都未曾能睡个好觉。 只是一人为了赚钱的营生,一人为了心中捉摸不定的念头。 隔日大清早,沈沉奚便收拾了要在家中温习的书卷,背着个不大的包袱,出了书院。 此时牛车都未曾到镇上来,他便直接步行回家中。 等到了沈家院门口,里头早膳也已然做好,米面的香味儿从中缓缓飘荡出来。 若是闻得仔细,还能闻出鸡蛋于猪肉的味道。 沈母因着今日沈沉奚休沐,原本见不着丝毫荤腥的早膳,也加了鸡蛋与猪肉。 不过这两样荤菜,除了沈沉奚以外,便只有大宝能得个几口。 “老二家的!”沈母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隐隐约约带着些希冀,“算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你去村口迎一迎!” “哎。”明谨儿应了声,她也在灶房中忙活,便将手上的水一擦,抬脚要走。 刘氏那不甘的眼神,落在了明谨儿身影上。 每回都是,只有沈沉奚休沐,家中才能吃上些好的。 这好的几乎都全进了沈沉奚的肚子,她家大宝只能捞到几口。 刘氏的目光看向冒着热气的炒鸡蛋,她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肚中也咕咕叫了几声。 都是沈家人,怎么不见沈母对她当家的好些! “一家子都是偏心眼的!”刘氏咬牙切齿,她不敢骂的大声,话一出便被咕噜着的热水给盖住了。 明谨儿此时才走到院落中,恰好与缓步走进来的沈沉奚四目相对。 她愣了会儿,便从沈沉奚那双沾了少许泥点的布鞋上,瞧出了不对劲儿来。 “你这是一路走回来的?”明谨儿说着,迎了上去。 她伸手想将沈沉奚手中的包袱接过,却被不着痕迹地躲了开来。 “嗯。”沈沉奚应了声。 他们这般动静,早已经将沈母给惊动了。 她急忙从屋里走了出来,瞧见沈沉奚时,眼眶都泛了红。 “怎地回来的这般快?”沈母边说,边朝着二人走了过去。 沈沉奚一向冷清的神情,也稍微缓和了些。 “多日未曾归家,便走得急了些。”他说着,从包袱中拿了些碎银子出来。 瞧着也有个三钱。 银子朝沈母递了过去。 “你这孩子,整日温书已然够劳累了,怎地还……”沈母将银子退了回去,面上也挂了威严,“你自个儿留着,我不要!” “娘,我在书院中什么也不缺。”沈沉奚却硬是拉过她的手,将银子给塞到她的手中,“便连午膳,都是家中差人送来的。” 被差使的明谨儿挑了下眉。 母子二人说了会儿话,沈母才急着让沈沉奚去房中休息。 本以为没自个儿的事儿了,明谨儿抬脚便要往灶房中走,她得去帮把手。 “你且等等。” 沈沉奚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听着像是刻意压低了些。 “……何事?”明谨儿一头雾水回转过身来,她的目光落在沈沉奚身上,纵然每日得见,仍旧看得呆愣了。 这人,怎地相貌便这般出众? 第四十九章 挑个好日子 她一时的愣神也被沈沉奚瞧了出来。 “这些时日,你那些活计赚来的银钱,都在家中花了?”沈沉奚边问,边将方才不愿意让明谨儿接手的包袱递了过去。 与此同时,将在包袱中的书卷给拿了出来。 递来个空包袱? 明谨儿心中疑惑,还未曾回话,包袱一入手,才察觉了不对劲儿。 里头并非是空的,还装着些东西。 “不知这些银钱够不够。”沈沉奚那双眼眸,像是已经将一切给看透,“过些时日也不必来给我送饭菜,让大宝来便是。” 明谨儿抿唇,未曾及时回话,她将包袱打开看了看。 里头装着几块儿碎银子,以及一些铜板。 瞧着也要有个一两了。 “我们是一家人,你如此作为,便是见外了。”明谨儿说着,将包袱递回去。 却迎上了沈沉奚那深沉如水的目光。 “一家人?”他轻声重复。 语气听不出悲喜,却无端让明谨儿的心都悬了起来。 “对,我们是一家人。”她急忙出言强调,连着上前几步,将包袱往沈沉奚怀中一塞。 二人的手不经意间触碰,明谨儿毫无所觉,沈沉奚倒是神情僵了一瞬。 忙活了一个早晨,明谨儿的指尖冰凉,不小心与他指尖相触时,也许是因着那凉意,沈沉奚竟一时之间忘了喘气。 他屏息了片刻,便又将不知为何而波动的心绪压了下来。 沈沉奚不言语,只是瞧着明谨儿。 她年幼时若是说了谎话,耳尖便会有些泛红,后来便不会了。 “……拿着。”沈沉奚又一次说道,“你赚得银钱应当都是你自个儿的,家中的开销我自会想法子。” 明谨儿不知那欠下的赌债几乎全还了个干净,她只是心中阵阵叹息。 这人怎地这般要强? “我手上有银子。”她索性敞开了说,透露了些许,“足够我花用了。” 四目相对,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持的意味。 二人都不言语,直至沈沉英担着两桶水回来。 “二哥!”他眼眸瞬间明亮,水桶直接往地上一扔,里头装得水一下子泼出来了大半,他却毫无所觉,“你今日怎地回来了?” 脸上的欣喜明晃晃摆着,沈沉奚瞧了眼地上的水渍,方才带着些笑意开口道:“我今日休沐,忘了?” “瞧我这记性!”沈沉英一拍脑袋,又急忙将水桶担了起来,一边往水缸走,一边不停说着话,“爹和大哥去田里了,昨日有些活儿得收个尾。” 他自顾自说着话,也未曾发现明谨儿与沈沉奚之间这略显尴尬的氛围。 沈沉奚轻‘嗯’以作回应,他作势往沈沉英身侧走,路过明谨儿时,手中的包袱自然而然递了过去。 明谨儿下意识伸手一接,旋即便僵在原地。 都怪她这手! 装着银子的包袱像是个烫手山芋,明谨儿想塞回去,却又只能瞧着沈沉奚的背影干瞪眼。 他这是故意的。 “要不怎地说,城府深重最是读书人。”她小声喃喃着,回身往屋里去,总不能抱着个包袱去堂屋里。 她未曾能够知晓的是,沈沉奚耳力不错,二人离得也不算远,那番话尽数入了他的耳。 眉头不自觉一皱,沈沉奚脚下的步子也放慢了些。 城府深重最是读书人? 这话倒是未曾见哪位名家提过,多半是明谨儿自个儿如此想。 他城府深重? 沈沉奚到他小弟身侧时,已然将神情给恢复了过来。 “你如今的年岁,也确实应当帮着家中做些活计。”他说着,将沈沉英手中的水桶接过,帮着把水倒进了水缸,“若不应做这档子耗费气力的事儿。” 沈沉英怔了怔,他一时之间,连手都不知要如何放了。 自小到大,他都打从心底崇拜着两位兄长,尤其是沈沉奚。 当年沈沉奚启蒙时便得了神童的名号,逐渐长大后,又被村子中的村民,更甚至是书院中的那些学生,都看作文曲星下凡。 沈沉英也想如此,可他读书上的天分,比之沈沉奚是万万不如的。 “砍柴也是,每回少背些。”沈沉奚分明瞧见了弟弟的无措,却恍若未觉,只是将另一桶水也给倒进了水缸。 他一袭浅青色衣衫,此时袖口微微沾湿了些,便顺手挽起了少许。 “二哥,我在镇上寻了个活计。”沈沉英心中踌躇,说话时便带上几分犹豫,“我、我想自个儿将银子给还上。” 他话音刚落,便迎上了沈沉奚那双好似平日一般,平静无波澜的眼眸。 “我……”沈沉英便有些发憷,担忧自个儿说错了话。 “你这般有担当,倒也不是坏事儿。”沈沉奚率先抬步往堂屋走去,“只是心中要有那杆秤,莫要因小失大。” 欠债事小,他能替弟弟还请。 可若是耽误了读书,待年岁上去了,便不是勤奋能补上的。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堂屋,沈父与沈大哥也很快回来了。 堂屋又是一通寒暄,听着差不多了,明谨儿才将饭菜都端了进去。 常人家女子是不能上桌吃饭的,但沈家是农户,再加上做主的实际不是沈父,是沈母。 明谨儿被安排着坐在沈沉奚身侧,二人中间其实隔了些距离,可她就是莫名觉着别扭。 也许是收了他的银子…… 明谨儿心中如此宽慰自个儿,她低头夹了一筷子鸡蛋的功夫,再抬头时,沈父正瞧着她。 准确来说,是目光从她与沈沉奚身上不断地流转。 “爹是有何事?”沈沉奚一向食不言寝不语,见状也将手中筷子往桌上轻轻一搁。 沈父便笑了几声,他向来很少言语,就是个闷葫芦的性子,但此时却开了话匣子。 “我瞧着好得很。”他说着,又咬了口窝头,“般配得很。” 明谨儿听见这话,仅仅只是一僵,面上还能维持住。 沈沉奚却眼眸一沉,未曾及时回话。 反倒是沈母跟着点了点头,“是了,如今老二家的也算是听话乖巧,确实般配。” “我想着,不然挑个好日子,将这亲给结了。”沈父便又说了句。 第五十章 逼迫 他这话恍如惊雷,炸了桌边这对儿‘璧人’。 明谨儿手中握着个窝头,放不是,拿着也不是,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觉不仅刘氏正盯着自个儿,沈母也是。 若是现下她推拒了,那么前些日子的努力,便都白费了。 毕竟原主是当真想与人私奔。 沈沉奚垂眸看了眼桌上的筷子,他都不用去瞧明谨儿,都能察觉到她身子在刹那间僵硬了。 “爹、娘。”沈沉奚心中一沉,面上却更加平和,他缓慢地开口,“如今儿子忙于院试,怕是不适宜在此时成亲。” 明谨儿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沈沉奚也并未有这般念头,不然光凭她一人,这事儿还当真难以处置。 “老二说得是,还是院试要更重要些。”沈母点头应声,看向了沈父,“便再等等,左右不急这些日子。” 沈父觉着面上挂不住,拿筷子的手都抖了抖,但很快又稳住了,他垂着脑袋点了点头,一个劲儿往嘴里塞东西,不再言语。 早膳过后,沈沉奚便开始温书。 明谨儿本想今日去将帕子卖了,还有她额外赶出来的一些竹笔也带去。 却独独忘了他今日休沐。 她望着盖了布的篓子,总还是觉着有些心慌,想再寻个好地方,把里头的东西再藏好些。 “我不会动你的东西。”沈沉奚坐在书桌前,沉声说道。 他分明连侧目都未曾有,却猜到了明谨儿的心中所想。 明谨儿原本是要去捡柴禾的,却被沈母一个眼神,瞪得回了屋里。 “……你可要人研墨?”她试探着问道。 不出所料,沈沉奚眉头微皱,“不必。” 二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身旁又没有旁人,皆是浑身不自在。 明谨儿学着那木桩子,呆坐着不言语,也不赶她的活计。 沈沉奚则是一页书反复看了几回,都沉不下心来。 “二哥!”沈沉英的声音自外头传来,让屋里二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沈沉奚蹭地一声站了起来,书卷都未曾合上,便大步流星出了屋子。 “我收拾好了。”少年郎背着个包袱,里头装了几个窝头。 沈母还给他额外塞了十文钱,免得有什么需要花银钱的变故。 沈沉奚这便与他一道出了院子。 二人去镇上了,为着沈沉英的活计。 原本该是明谨儿跟着去的,恰巧今日他休沐,沈母便拍板换了人。 “……我若是只能整日待在这屋子里,那可如何是好。”明谨儿心中忧虑。 过不了多少时日,秋收便要结束了。 到了那时,沈沉奚便会能更加频繁的回家来,相应的,明谨儿去镇上的机会便又少了。 “若是我能寻个旁的借口……”明谨儿将篓子里的针线翻了出来。 她分了神,一边想着如何绣出更新颖的花样,一边又烦恼着如何才能自由些。 没成想,沈沉奚与他弟弟这一去,便直到天色擦黑都未曾能赶回来。 沈父倒是心大,不觉着会有什么问题,还与沈沉安说着田里的那档子事儿。 反观沈母,她原本在堂屋中等着,实在是坐不住,又到了院落中。 “早日如此,便应当问清楚了那杂粮店的位置。”沈母焦急地仿佛在眨眼间老了好几岁。 明谨儿也到了院落中,不过不是一同等沈沉奚二人,而是想劝着先将饭给吃了。 除了农忙时,农家都是只有两餐饭。 午时为了等这兄弟二人,沈母只做了沈父与沈大哥的分量,送到了田地里。 饿到如今这个时候,明谨儿觉着她双腿都在发颤,几乎要站不住了。 “娘。”她刚开口想劝,便迎上了沈母那万分焦急的目光,嘴边的话也尽数咽了回去。 能如何劝? 罢了罢了…… 反倒是刘氏,她频频从屋子里探头出来,实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干脆将大宝叫到了跟前。 “去,你跟你奶哭几句,就说要吃饭。”刘氏撺掇着。 大宝早在午时额外得了个一小碗饭,此时倒是不怎么饿。 他闻言便摇头拒绝了,“我不去,娘你自己去。” 刘氏一听,脸便黑如锅底,她压着声音骂了几句,“我哪儿是为了自个儿?分明是为了你!你竟还不知好歹了,看来是我这几日让你尾巴翘到天边了!” 大宝缩瑟了下,他不情不愿地开口:“可我哭不出来啊,娘。” 平白让他哭,除非找着伤心事儿,不然怎地能掉眼泪? 刘氏满脸地恨铁不成钢,她气不打一处来,“当真是白养了,你个只会吃干饭的玩意儿!” 她话音落下,抬手就往大宝胳膊上掐。 用得力道十足,刘氏本身力气便大,这一下手,大宝袖子还是卷起来的,那眼泪便霎时间溢满了眼眶。 “娘……”他说话时带了哭腔,眼底满是不解。 刘氏却满意地点头笑了,“不错,就是这样,快去你奶跟前哭!” 她推了推大宝的背,却接连几下都被把人从屋子里推出去,不免有些恼火。 “你若是再不去,我便打死你!”刘氏出声恐吓。 这回大宝急急忙忙便冲了出去,他一到沈母跟前,那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便憋不住了,接二连三流了出来。 “这是怎地了?”明谨儿也瞧见了他,心中诧异不已,伸手便要给大宝擦泪。 “奶,我饿。”大宝这话说得委屈不已,却是为了刘氏的这一掐。 沈母闻言回首,对上了大宝那仿佛断了线珠子的眼泪,便立即软了心肠。 “罢了,不等了。”她虽说心中担忧未曾减少,却也还是朝着灶房去了。 那背影瞧着多少有些沧桑。 明谨儿收回目光。落在了沈父身上。 “爹,沉奚与小叔子还未曾归家。”她试着轻声提醒了句。 沈沉安从方才便坐不住,几次要去寻人,都被沈父又给拦了下来。 如今一听这话,面上焦急更甚,却还是被沈父摆手硬是留了下来。 “都是不小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他对这两个儿子向来不够上心,觉着算不得什么大事儿,“许是待会儿便回来了。” 沈父不去寻,也不让沈沉安去。? 第五十一章 暗中盘算 明谨儿此时才有切身感受,这沈父分明就只是将沈沉安一人当作儿子。 沈母虽说进了灶房,却接二连三到门口张望,看得明谨儿心中不忍。 “娘,我去村口瞧瞧。”她主动朝着沈母如此说道。 随后便抓了把镰刀,从院门出去了。 天色渐晚,若说不怕,那也是不能的。 何况明谨儿只是个姑娘家,力气也不大,故而才拿了这镰刀走。 她一路朝着村口去,路上也不曾遇见人,几乎家家的烟囱都在往外冒着青烟。 明谨儿行至村口,却见一辆高大的马车恰好行来,马蹄声不绝于耳。 她急忙往一侧去躲,却听闻上头传来喊声。 “二嫂!” 明谨儿心中一惊,她抬头望了过去。 沈沉英正撩开马车车厢的帘子,还能瞧见他身侧坐着沈沉奚。 这二人竟是坐马车回来的?! 还不等明谨儿诧异,车厢中传来沈沉奚的说话声,听不大清楚。 旋即马车便停下了。 沈沉奚从车厢中走出,从怀中掏了块儿绣着翠竹的手帕,往手心里一搁,又按住了宽大的衣袖,便朝着明谨儿伸了手。 “上来。”他轻声出言,眼见明谨儿呆愣住,便又好脾气解释道:“我与沉英会与车夫坐在一处,你大可安心。” 哪儿是担心这个! 明谨儿启唇想说话,却在目光落到那只纤长白皙的手时,又鬼使神差顿住了。 沈沉奚不仅人长得出色,便是这手,也生得骨节分明。 手帕被风吹得微动,沈沉奚意欲握紧,却正巧这时明谨儿将手递了上来。 他隔着薄薄的手帕,与那只柔软仿若无骨的手,交握到了一块儿。 也不知为何,沈沉奚竟觉着呼吸一窒,险些忘了喘气。 原本只是想给明谨儿借力搭着罢了,却成了与她交握…… “这马车,我还未曾坐过。”明谨儿顺势上了马车。 她与沈沉奚站得极近,二人的目光相对,明谨儿便后知后觉耳根一红。 沈沉奚亦是往后退了半步,都快要挤到了车夫。 “二嫂,快进去!”沈沉英恰好这时也出来了,他去往的是马车外头的另一侧,给明谨儿留了足够的位置出来。 明谨儿一点头,便走了进去,也不过多客套。 有什么好客套的? 村口离沈家也不远,片刻的功夫罢了。 随着马蹄声规律响起,三人很快到了沈家门口。 沈沉英头一个下了马车,他被沈沉奚及时拉住,才朝车夫行了一礼,着急忙慌地往院落里去了。 而沈沉奚,则是瞧了眼明谨儿,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他还未曾纠结出个结论来,便见明谨儿动作干净利落地从马车往下一跃。 沈沉奚那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反复了几回,方才平复了波动的情绪。 “怎地这么晚才回来!”沈母严厉的呵斥声从院落中穿了出来。 沈沉奚目不斜视,“还望能替在下多谢何老爷。” 车夫笑盈盈答应了,那黝黑的脸上倒是瞧不出什么憨厚来,一眼便能看出是个精明的。 “沈公子这话便见外了。”车夫说着,略一点头,算作道别。 随后一扯缰绳,马车缓缓地调了个儿,朝着来路走了。 “何老爷?”明谨儿趁着沈沉奚还未曾踏入院落,开口询问了句,“你这般晚回来,可是有什么……” 她话还未说完,沈沉奚便轻轻摇头,“寻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自会与你说。” 话音落下,他迈步进了院落。 分明脚下的步子稳当,明谨儿却从他的背影中瞧出了几分无措来。 比起走进院落,沈沉奚竟更像是逃了过去。 “既然都表明不说了,我自然不会再追问。”明谨儿轻声吐槽,“何必走得那般快?好似我是洪水猛兽。” 话音落下,她轻哼一声,也随着进了院落,不过却未曾跟着沈家兄弟一块儿,而是直接往灶房去了。 刘氏早已进去干活,如今一看明谨儿来了,也知晓是沈家兄弟赶了回来。 “弟妹啊,老二这是去什么地方了?”她佯装无意,眼珠子却滴溜儿转个不停,脸上都明晃晃写着是在打探。 刘氏总担忧二房赚到了银钱,却把他们大房给忘到了脑后,却从未想过,如今她嘴里的吃食,几乎都是二房花的银钱。 明谨儿一笑,“我也不知呢,沉奚一回来便到娘跟前去了。” “谁是问你老二了!”刘氏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她刻意‘哎呀’了声,“你与小叔子关系匪浅,即便老二不说……” “大嫂,即便沉英是我小叔子,这话也不应当乱说的。”明谨儿未曾听出她话里有话,只是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便出言说了句。 她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瞧着都是十分和善的,但落到刘氏耳朵里,便觉着是在讽刺。 “弟妹果真是能赚银钱的人了。”刘氏阴阳怪气出言,她心中打定主意,定要加倍的讽刺回来,“不仅这说话底气足了,便是家中的活计啊,也只用交给我就是了。” 明谨儿不愿与她有什么争执,便没应声。 她手上的动作快,拿了三个鸡蛋在碗边一磕,蛋液顺着碗沿流了下去。 筷子便在其中搅了起来。 “大嫂,家中还有葱吗?”明谨儿目光扫了一圈也未曾瞧见,便出言问了声。 哪知刘氏不怀好意一笑,“家中自然什么都没有,不如弟妹买些米面回来?便让小叔子随你去镇上,一并拿回来。” 她三句不离沈沉英,自以为明谨儿不回话是因着心虚,便更加得意起来。 能赚银钱如何? 讨沈母欢心又如何? 偷人的玩意儿,难不成还能脱胎换骨了! 刘氏背着明谨儿,那脸上讽刺的笑意越来越多,眼底也闪过了几丝阴狠。 现下她手里有了这小蹄子的把柄,等那所谓赚银钱的营生弄了出来,再暗中将这事儿给挑明…… 还愁最后银钱到不了自个儿手上? 明谨儿不知她心中打着什么算盘,只是闷着头一个劲儿的把活计给干完了。? 第五十二章 喧嚣 等到晚膳用完,明谨儿也听了个大概,晓得了缘由。 沈沉奚本来去那杂粮店后,便会归家。可半道上又遇见了钱公子,耽误了不少时候。 又幸亏他那何家的同窗帮手,才将这一切给解决, “不过是小事儿,也误不了什么。”沈沉奚在回应沈母的关切时,显得云淡风轻。 可明谨儿是见过那钱公子的,自然知晓那人是什么德行。 定然不会如同沈沉奚所说一般。 她正想着,端了装水的陶碗,一抬首便与沈沉奚对上了。 明谨儿嘴里刚含进去的水,迎着那目光,咽不是,吐也不是。 好在沈沉奚很快移开了目光。 等出了堂屋,明谨儿意欲往屋里去,却见沈母朝她望了眼。 她立即停下脚步,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往沈沉奚那屋走了几步。 换了衣衫的沈沉奚恰好要迈步往屋外走,二人又是目光正对上了。 “……娘瞧着呢。”明谨儿压低声音说了句,怕他屋里的沈沉英听见。 “嗯。”沈沉奚简短应声,他如今换了身旧衣衫,同样洗得泛了白,手肘处还落了个补丁,“那屋子中,可觉着缺了什么?” 但如何瞧着,也比他人更加瞩目些。 那浑身的气度亦是不同。 明谨儿略微出神,方才轻咳一声,“倒是没什么缺的。只是你那些书卷,若是有用得上的,便与我说一声,我替你拿了来。” 二人虽说有婚约,但如今也是重礼数的时候,自然还是分房睡。 刘氏前些日子与沈母暗中闹了一通,家中还空余着的屋子,便让大宝住了进去。 沈沉奚如今休沐回来,便只能与弟弟挤一个屋里。 为此,沈母从早晨便对刘氏没个好脸色,只是碍于明谨儿劝了几句,便只能忍了下来。 “嗯,院试前应当是用不上。”沈沉奚便认真回了。 话音一落,二人都不知应当再说些什么,便又目光相对,一时之间连个声儿都没出。 好歹也能算是活了两世,明谨儿还是头次经历这般尴尬的场面。 她索性垂首瞧向脚上的布鞋,似乎多看几眼便能生出朵花儿来。 直至耳边传来声轻笑,明谨儿方才抬首。 恰好沈沉奚嘴边的笑意未曾尽数收敛,便被她瞧了个清楚。 “……你笑什么?”明谨儿想起这些时日里遇见的麻烦事儿,包括现下与他这般面对面学木头人,心中便多少有些气,“都怨你,我才站在此处,怎地瞧都像个……” 明谨儿后头的话没说出口。 她倒不是当真在责怪沈沉奚,而是怒他那声笑。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怎么还取笑她?! 沈沉奚便将笑意一收,他知晓沈母正瞧着,便又刻意加大了些声音,“我知晓了,你好生歇着便是。” 话音一落,他拂袖便走。 眼瞧着身负的重任解决,明谨儿便强行打了精神,还朝沈母关切了几句,方才回了屋子。 未曾想到,夜深时她紧闭的窗户被吹开了。 明谨儿睡得浅,立时便被吓醒,她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心头便是一紧。 她原本是不信鬼神的,但如今…… “是谁?!”明谨儿特意壮着胆子问了句。 窗外并无任何回应,她稍稍放了心,便起身要去关窗。 明谨儿刚到窗口,便瞧见两个黑影在窗外。 她立即心中一紧,不过瞬间明白了过来。 并非什么鬼神,是有人在她窗外! 明谨儿险些便没忍住惊叫出声,她抬手将嘴巴给捂得紧,猫着腰靠了过去。 窗外的人未曾发觉她,仍旧自顾自说着话。 明谨儿听不太真切,只断断续续听见了个‘徐郎’。 她稍作思索,紧接着便是额头冒了冷汗。 这村子里姓徐的,便也只有那么一户! 里正有个在镇上书院读书的侄子,不过那书院比之沈沉奚的,要差上不少。 那侄子便姓徐名弘毅。 “锦娘,你再等等,再过些时日。” 这徐弘毅的声音大了不少,字字句句都能听个真切。 “我家中那婆娘如何说也不肯和离,过些时日,我定然将你娶进门的。” 他温声安抚着,许诺了不少好处。 二人许是又温存了会儿,脚步声方才响起,也逐渐远离了明谨儿的窗户。 “这……”明谨儿昏沉的脑袋,此刻是完全清明了,“徐弘毅家中有妻儿了,却在外头……” 她喃喃着,也未曾将话给说绝了,只是确认窗外那二人真的走了后,才轻轻合上了窗户。 此时明谨儿才注意到,这窗户上的木栓早已有些腐朽了,也不知是何时断开来。 许是正好来了阵风,才将它给吹开了。 沈家的位置偏僻,外加上沈母严厉,家中人都定时歇息。若是徐弘毅要和他那外室幽会,此地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真是……”明谨儿苦笑几声,她下床翻了根竹条,勉强将窗户给抵住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一夜都未曾睡得安稳,途中醒来了数次。 “弟妹!” 正当明谨儿又一次梦见窗外的场景时,房门被猛地敲响,刘氏那大嗓门的叫喊也入了耳。 “现下这时候可不早了,你怎地还睡着!” 这一声声喊后,明谨儿方才撑起她沉重的眼皮。 早已有晨光从窗户纸透了进来,瞧着时候确实不早了。 她急忙起身,换了衣裳也匆匆梳了发髻,方才将房门给打开。 刘氏那仿佛旁人欠了她几百两银子的神情,便入了明谨儿的眼。 “我瞧你近日是越来越会躲懒了。”刘氏的声音不大,顶多也就她与明谨儿能听见。 “夜里睡不安稳。”明谨儿只是稍作解释,便要往灶房里去。 她那张脸确实煞白一片,眼底下也挂着两个乌青,怎么瞧都不像是歇息好了。 可刘氏视而不见,她跟在身后往灶房去,那嘴里还是唠叨个不停。 “以为给娘一些银钱,便可以在这家中当那金贵的大小姐了?”她话尾语调微抬,听着好似唱戏似的,“没那个小姐命,却有那小姐身子。弟妹,你可莫要忘了,便是你赚出金山银山来,也不过是个农家姑娘!” 她说到最后,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第五十三章 站在她那边 明谨儿脚下步子一顿,回身朝着刘氏看去。 刘氏嫉妒地双眼都红了,恰好被明谨儿收入眼中。 二人对视片刻,刘氏忍不住别开了眼去,嘴中还刻意说道:“怎地停了步子?今日兄弟俩可都忙着去镇上。” 明谨儿笑了笑,也瞧不出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却转了身,接着往灶房去了。 刘氏原地站了会儿,她未曾想到会给看见,心中难免有些慌乱。 可这慌乱不过持续了片刻,便又按了下来。 现如今,她手中可是有明谨儿把柄的! 何须去怕? 刘氏挺直了身子,昂着下巴进的灶房。 今早所需用到的食材,沈母早早便往灶房搁置了。 如今上头并排列着五个鸡蛋,旁边便是巴掌大小的一块儿猪肉。 刘氏是未曾见着的,这些时日炎热,早晨无须柴禾烧热水,便没进过灶房。 她一瞧上头列着的吃食,便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可惜了! 如今这小蹄子也在,想偷吃也未曾会有机会。 刘氏更是将明谨儿恨得彻底,光会当她的绊脚石! 明谨儿未曾察觉身后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她舀了瓢水,去院落中简单梳洗一番。 等到再回灶房,刘氏已然将鸡蛋全给炒了,都熟透了。 明谨儿瞧着那一大碗鸡蛋,微微皱眉。 沈家五个男丁,鸡蛋便有五个,若不是每人一个水煮蛋,何须要搞这么麻烦? 见她进了灶房,刘氏悄悄抬手,用手背将嘴上站着的丁点儿油光给抹去了。 “弟妹来得正好,我这肚子不知怎地便疼了起来,急着去茅房呢!”刘氏嘴上说着,还不忘捂着肚子‘哎哟’了几声。 明谨儿瞧了眼切好的猪肉,便点了点头。 “大嫂你且去。”她撸起袖子舀了拇指大点儿猪油进去,香味儿传出时,才将肉片往里放了。 刘氏笑着应了声,快步赶去了茅房。 她在茅房外边站了会儿,直至瞧见沈母从堂屋里出来,方才快步赶了回来。 见她从茅房赶来,沈母便脸色一沉。 “你每日便只有那档子肮脏事儿?如今都快什么时候了,眼中还没丁点儿活计!” 刘氏冷不丁被训一通,面上有些挂不住,心中则是怨气四起。 她僵硬一笑,语气听着乖顺极了。 “哎,这便要去呢。”刘氏说着,当着沈母的面,便抬脚往灶房里去。 她人都还未曾完全进去,嘴里便怪叫一声。 明谨儿给刘氏吓了一跳,手中的木勺都险些掉在地上。 “弟妹,这鸡蛋你怎地全炒了?!” 刘氏的声音响彻灶房,还传到了院落里。 沈母原本便要往灶房去,这话一出,脚下的步子便又加快了些。 明谨儿被刘氏这出弄得怔住了,她反应了片刻,方才明白刘氏究竟是盘算着什么。 “这鸡蛋如今变为我炒的了?”明谨儿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她神情讽刺地看向刘氏,“大嫂这话,是确信未曾说错?” “我说错?”刘氏的嗓门本来就大,如今更是一下子拔高了声音,“我方才刚从茅房回来!娘都瞧见了!” 沈母沉着脸进了灶房,她也不作声,只是瞧着二人争执。 “弟妹,若不是娘瞧见了,你是打算推在我头上?”刘氏装得满脸委屈,她抬手便用手背擦了擦干燥的双眼,哽咽着控诉,“我每日都为了这家里的活计忙碌,你便是看不惯我这个嫂子,也不必用这小事儿往我头上推,平白让人寒了心!” 寒心? 明谨儿险些气笑了。 她尽心去钻研那些赚钱的营生,难道全是为了自个儿? 这鸡蛋都还是她买回来的! 也不知究竟谁寒心。 明谨儿干不言语了,她转身拿了几个陶碗,将蒸好的糙米饭盛了进去。 不仅刘氏被晾着了,沈母亦是。 刘氏频频回头去打量沈母,她心中忽的有些拿捏不准。 都听了这么些话,怎地还不训这小蹄子? 明谨儿寻了盖米缸的木板子,将饭菜都放了上去,一回便能全端完了。 她行至沈母身边时,一直沉默着的沈母方才出了神。 “你做的?”她未曾说那些累赘的话,只是朝明谨儿问道。 明谨儿脚步停了,却未曾回首。 “我说不是的话,娘会信?”她反问了句,便端着东西,稳稳当当去了堂屋。 灶房一时之间,只剩下沈母与刘氏二人。 沈母皱紧了眉头,对她的所用的态度有些不满,可也未曾真的起了怒火。 “老大家的,你方才说那些是真的?”她不置可否,只是又朝着刘氏求证。 这两头都在问,让刘氏更加觉着摸不准了。 可事已至此,哪儿能这么干脆放过了那小蹄子? 装了半肚子炒鸡蛋的刘氏重重地点头,“娘,我怎地会在这事儿上诓骗了你?我都嫁来沈家这么些年了,在娘你的眼皮子底下,可也未曾做过这档子事儿。” 沈母没回话,她沉吟片刻,步了明谨儿的后尘,朝着堂屋走去。 “先吃饭!”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堂屋。 方才明谨儿进来时,那心中所想便写在了脸上,连话都懒得说似的。 沈沉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手中握着方才明谨儿塞来的筷子。 “今日怎地是炒鸡蛋?”沈沉英瞧着那一整碗鸡蛋,语气满是诧异。 他这话戳在了明谨儿痛处,引得她忍不住抬首瞧了眼。 这细微的反应入眼,沈沉奚心中便有了些猜想。 刘氏刚巧踏了进来, 一听沈沉英这话,活像是瞌睡来了枕头,立即出声道:“唉,原先是想弄些水煮蛋,可谁知弟妹她……” 后头的话,刘氏未曾说出口,只是眼神往明谨儿那边瞟,还带着些无奈与责怪。 若是不晓得内情之人,便肯定要被她骗过去。 “炒得也不错。”沈沉奚率先夹了一筷子,先往沈父碗里放,又是沈母碗里,“这几日恰好吃得清淡,换换口味。” 家中最受沈母宠爱的沈沉奚都如此说了,哪儿还会有谁指责明谨儿? 沈母也在沈父身侧落座,她心疼地连着往沈沉奚碗中夹了两筷子鸡蛋,“既然如此,你多吃些。” 第五十四章 多此一举了 “嗯。”沈沉奚点头,将那鸡蛋给吃了。 他余光一直不着痕迹地落在明谨儿身上,见事情解决了,她仍旧是垂首不语,便心中有些堵得慌。 待早膳用完,明谨儿只顾着将碗筷收走,她在灶房站了许久,锅中洗碗的水都涨得咕嘟冒泡,也未曾有什么动作。 她先前还想着,等到用那十两银子赚到更多的银钱,就先买些大鱼大肉回来,全家吃个肚饱。 再将沈家的家宅给翻修重建,再起几个屋子。 “不过是个笑话罢了。”明谨儿出声时,总算有些哽咽。 她还想着大宝几日未将猪肉吃个够,明日想法子卖了帕子便买些回来。 如今刘氏这么一闹,便也失了兴趣。 “如今这模样,倒是与你往日更是不像了。” 沈沉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惊慌之下,明谨儿急忙抬手擦了那不知不觉冒出的眼泪。 她尽力维持着听不出端倪的语气,“你已然说过了。” 明谨儿甚至不愿去解释,只是简短回应。 “水沸了。”沈沉奚也不揪着这话。 他话音都未曾落下,便已然行至了锅灶前。 那双平日里只握着书卷的手,从一旁挑了根不短的柴禾,将火给熄了。 “若是想做什么,便去。”沈沉奚将锅中的沸水掺得恰好,便缓慢地卷起衣袖。 他这番行径,总算让连人都不愿搭理的明谨儿,主动开口说了话。 “你这是要做什么?”明谨儿被他暗中往旁边稍赶了几步,如今是抬脚便能出灶房的距离。 “洗碗。”沈沉奚回得简洁。 她自然是瞧出来了的! 分明不是问这个。 “君子远庖厨,你还是温书去,若是娘瞧见了,指不定以为是我逼迫了你。”明谨儿话里话外都是忧心。 她还委婉了些的,沈母可是肯定会如此想,那刘氏也不会放过如此机会。 沈沉奚手上的动作,随着明谨儿的话音一顿,便又接着忙活。 “那你暂且待在灶房里,娘要是问起来,我自会应对。”他连头都未曾抬,在锅灶前有序地忙活着。 灶房原本便不大,沈沉奚也不知是年幼时吃了些什么,这个头极其出众。 明谨儿与他都待在灶房里,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你是受了些刺激?”明谨儿在心中不断地猜测,只有这个答案最让她觉着可信,“书院中有人难为你了?” 沈沉奚微微眯眼,他将最后的碗筷给洗净,将玉米芯拿在了手中,刷着锅。 书院中有人难为他是真,可这受刺激是个什么说法? 他不过是瞧着明谨儿好似受了气,便想帮上一帮。 不仅好话没听见,先是被堵了几句,后又是被如此揣测。 ……当真是他多此一举。 沈沉奚脸色微沉,也不回话。 明谨儿见状,便更觉着他是默认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安慰人的话。 她抿唇思索片刻,试探着说道:“我平日里嘴很严,你若是想与我说说,那也是可行的。” “……你便如此希冀我在书院中过得不好?” 沈沉奚将碗筷一收,便回过身来。 明谨儿未曾料到会有此一遭,她与沈沉奚兀自对望,张了张嘴,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我在书院中一切顺心。”沈沉奚像是对她强调,也好似说家常般开口,“平日里吃好睡好,先生也好说话得很。” “……那你如今这是……”明谨儿还未曾将话彻底问出口,便迎上了沈沉奚那深邃的目光,嘴边的话不知为何咽了回去。 “你无须过多挂心。” 语调平铺直叙,连神情都显出几分僵硬。 沈沉奚这话一落,便抬步出了灶房。 除了衣袖边角有几处沾了些水外,瞧不出什么不妥当来。 刘氏躲在屋中往外探着脑袋瞧,她只是知晓沈沉奚在灶房中待了许久,却瞧不见里头是发生了些什么。 “许是发现了?”刘氏的念头一转,心中便期待起来,“早该发现了!这小蹄子哪儿是好人?一个个的,都被狐狸精的手段迷了眼!” 不过…… 这沈沉英,究竟是何时与她搭在一块儿的? 刘氏眼珠子转了转,她趁着明谨儿还未曾出来,又亲眼瞧着沈沉英出了院子去上工,急忙往沈母屋子里钻。 此时沈父与沈大哥都去了地里,屋中只有沈母一人。 刘氏的动静小,却也还是能听见。 沈母正缝补着衣裳,闻声眼一抬,便皱了眉。 “老大家的,你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像什么体统?” 刘氏吓得立即将腰背都给挺直了。 “娘,媳妇儿这是想着你前些日子劳累了。”刘氏捡着好话说,她到了沈母身侧,抬手便是给沈母捏了捏肩,“当家的与他那几个兄弟,如何是会疼人的?也就咱们婆媳之间,才晓得这些。” 她往日里很少与沈母接近,冷不丁一伸手,还惹得沈母不适地躲了下。 刘氏便眼神一黯。 那小蹄子没事儿便挽着沈母的手臂,也不见得被躲开。 轮到她这儿,怎么便要被如此嫌弃? 心中憋着股儿气,刘氏硬是压住了,没在脸上显现出来。 她给沈母按着肩膀,嘴里好似感慨般说道:“前些日子,这家中倒是乱得着呢。好在小叔子自个儿便想明白了,晓得往家里来。” 沈母闻言冷哼了声,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那小子如何知晓?全是老二家的又劝又骗,才舍得回来瞧我这个老不死的。” 是明谨儿哄回来的?! 刘氏觉着自个儿摸到了蛛丝马迹,手上力气忍不住一重,捏得沈母直拍她的手。 而此时的明谨儿,猛地打了个喷嚏,将屋中看书的沈沉奚给吵得皱了眉。 只要沈沉奚在家里,明谨儿便得和他显得亲近些,却也不能失了分寸。 沈母因着先前的事情,对明谨儿的疑心还未曾消完,她不如此做便要出些麻烦事儿。 “唉。”明谨儿瞧着手中的针线,冷不丁便叹了口气。 沈沉奚原本便因着她瞧不进书卷,索性往桌上一放,目光望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行行好 二人目光在刹那间对上,明谨儿便立即将脸上的神情收敛,她索性垂首,佯装缝补着衣裳。 沈沉奚便也将目光收了回去,接着看他的书卷。 可究竟能看下去多少,也未可知。 待到快正午时,有人来拍沈家的院门。 明谨儿抬脚迈过门槛,却被沈母眼神制住。 沈母自个儿便朝着院门走了过去,她取下门栓,将院门给拉开了些。 门口是个面生的老大娘,她瞧着精神气儿不错,却满脸愁容。 “此处是……是沈家吗?”老大娘踌躇着问出声来。 这村子里姓沈的也不知这家,谁晓得她是否找错了。 沈母正要开口解释,便见她目光往院落里瞟。 那双饱含沧桑的眼,一瞧见正从屋子里走出的沈沉奚,便是一亮。 “对了对了!”她自顾自说着,随后又看向沈母,竟然直直地跪了下来,“我自知求到门上来也是理亏,可也是没得法子了!” 沈母眉头微皱,她未曾将老大娘扶起,反而神情警惕。 尤其是意识到老大娘方才瞧见了沈沉奚,才有的这般反应,更是往院门又走了几步,将院落中的人都给挡住了。 “我与你也不相识,如今你这般作为,倒是让人一头雾水。”沈母维持着平静,也不询问是什么事儿,“沈家不过是普通农户,能帮得上些什么?若是老嫂子当真有要紧事儿,不如还是去县衙外击鼓得好。” 她将话说绝了。 远处听着的明谨儿险些想开口叫好。 倒不是狠心,这冷不丁求上门来的陌生人,能是什么好事儿? “若不是如今……”那老大娘开口便哽咽,她眼泪好似仗着不要钱般,接二连三往下掉,“人命关天!我知晓沈家婶子最为心善,这才求上门的!” 人命关天? 明谨儿脑海中头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便是这老大娘…… 该不会是上门来借银钱的? 可紧接着,老大娘便自个儿将目的给说了出来。 “我家中那不争气的女儿,前些时日瞧、瞧见了沈家二哥,已然闹了几日了。”老大娘说着,既是难堪,又显得有些怨怼,“她从昨日便滴水未进,我实在是忧心啊!” 这话说完,也不顾沈母挡在院门口,趁着她分神,老大娘硬是往院落里冲了几步。 随后‘扑通’一声,跪在了还未曾彻底踏出房门的沈沉奚跟前。 “我家女儿相貌虽算不上天仙,可也是出众的!”她边说边磕头,“沈家二哥,你即便是铁石生的心肠,也……也不能让我一个老妇,便如此失了女儿!” 前头说的话还勉强能入耳,到了后边,便怎么听怎么心中膈应。 明谨儿更是诧异至极。 自个儿将女儿教得任性妄为,怎地还要怪沈沉奚铁石心肠? 退一步来说,沈沉奚这都还未曾开口呢! 她虽说对这番话心中不舒坦,但终归算是局外人,便未曾开口说话。 反而是沈母,气得险些要仰倒在地,她满脸怒容,快步便赶了过来,手中还顺势抽了根柴禾。 “你闯了我家的院子,还想威胁我儿子!”沈母向来讲理,如今也气得朝地上狠狠地呸了口,“你自个儿的女儿肖想些不实际的,还妄图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 沈沉奚可是读书人,在沈母的心中,那是日后要当官的! 指不定便中了状元,有机会面圣。 怎么能被这老妇张口便泼脏水! “我这是真没法子了!”那老大娘不起身来,瞧了眼沈母手中的柴禾,吓得缩瑟了下,硬是未曾起身躲避。 明谨儿瞧见这幕,便未曾能忍住,摇了摇头。 “你何必闹得如此难看?”明谨儿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将女儿给惯坏了,难不成吃亏的是别人?” 老大娘在前半句入耳时,面上还浮现出几分愧疚来。 可明谨儿后半句便数落了她的宝贝女儿,硬是让她神情一变。 “我求的是沈家二哥,你插什么嘴?”老大娘瞧着明谨儿,只觉着那哪儿都不顺眼。 “她是我家老二的媳妇!”沈母直言道。 她话音未曾压低,直接在院落中回荡着,听得无论是明谨儿还是沈沉奚,心头都涌出阵阵尴尬来。 只是二人这情绪出现的缘由,又有些不一样了。 老大娘闻言便怔住,她猛地抬了头,踉跄着起得身,目光往明谨儿身上去,满是打量与探究。 还夹杂着些不满。 明谨儿被她看得浑身不舒坦,便要开口说话。 却听这老大娘猛地一声尖叫,“这女子哪儿比得过我女儿?沈家二哥,你且随我去瞧瞧,我这闺女出落得水灵灵!” 冷不丁被如此诋毁,便是捏出来的泥人,也应当有了火气。 明谨儿咬牙忍了又忍,她好不容易才在沈母面前立了个乖顺懂事儿的架子,如今若是…… 罢了,谁管! 明谨儿抬手便撸袖子,沈沉奚误会她这是气得要动手,心中不解的同时,也往前走了几步。 “大娘,你请回。”沈沉奚将沈母与明谨儿都拦在了身后,他目光里可未曾裹挟丝毫情绪,瞧着冷静地不像常人。 但就是如此表现,反而让老大娘更是下了决心,定要将这沈沉奚带回去瞧瞧。 她猛地一拍大腿,便扯着嗓子哭嚎了起来。 “我这可怜的女儿啊!”老大娘声泪俱下,瞧着好似沈家人将她给打了似的,“沈家二哥,你便行行好!总不能瞧着我女儿如花年岁,就这么香消玉殒!” 沈母急着来追她,未曾将院门给关上。 再加上如今这一嚎…… 院门外立即便聚了三三两两瞧热闹的村民。 沈母看得心头火气,更是将手中的柴禾握得紧。 如今关院门也晚了,反倒是让人多想。 可就这么敞开着给人瞧笑话,又让她心里堵得慌。 明谨儿闻言,便是阵阵头疼。 她还未曾来得及开口,刘氏便从屋子里钻了出来。 “哎呀,这是怎地了?”刘氏这声儿也不小,却显得刻意了些。 院子这么大点儿地方,老大娘从起先便吵吵嚷嚷的,如何会刚听见? 第五十六章 保不住你 老大娘一见刘氏问起,急忙顺杆爬了。 “你家这沈二忒狠的心肠啊!”她边哭边捶胸顿足,衣裳上尽是尘土,“便连见我那闺女一面……都不愿!”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院落外聚集的村民立即便聚集了起来,有些是压低了声音的,而有些早早便瞧沈家不顺眼,便刻意把声儿往大了喊。 “哎哟,这沈家老二瞧着是个老实人,竟与旁人家的闺女有、有那档子事儿?” 这说话声是从最前头传来的,是一位黑胖的妇人,她那嗓门儿可比刘氏大多了,震得人耳朵都疼。 “谁晓得呢!”她身侧一位干瘦到好似一阵风便能吹跑的妇人立即接口,“知心知面不知心呐!这沈家老二,听说在那书院里可受先生喜爱了,竟然……” 余下的话,不说也知。 明谨儿扫了眼人堆,不过是两句话的功夫,又聚了不少人到沈家门前来。 村子里哪儿都好,就这点不行。 若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儿,不知多少人会赶来看热闹。 沈母拿着柴禾的手都有些轻微地颤抖起来,她最看重 的便是二儿子了,如今一个二个的都在恶意诋毁。 万一…… 传到了书院里,影响她家老二的仕途…… 沈母这几日原本便身子不爽利,总是夜里咳嗽,如今被这么一气,便觉着眼前模糊一片,脑袋也沉了下来。 明谨儿刚巧收回目光,便瞧见沈母身子直直往后摔倒。 “娘!”她吓得急忙赶过去,口中还叫了声。 如今这种种,不过是瞬息间的事儿,谁都料不到会有如此情形。 沈沉奚也不言语,他兀自从门后拿了把扫帚出来,竟硬生生要将地上的老大娘给扫了出去。 “瞧瞧!这做派,还自诩读书人!” 有心人高声一喊,便引得不少人唏嘘起来。 沈沉奚脸色一沉,声音听不出喜怒来,却让人仿佛堕入了冰坑里。 “滚远些。” 他回应得简短,对上那双好似寒冬三月的眼眸,不少妇人都缩了缩脖子,一时之间,竟不敢言语。 沈沉奚便回身瞧了眼沈母。 明谨儿确认人只是怒火攻心晕了过去,便重重放下心来。 在与沈沉奚目光相对时,她便回应道:“无须过多忧心。” 明谨儿未曾将话讲明白,便是为着沈沉奚好对那些长舌妇发作。 “这书啊,我看是都读到……” 那黑胖妇人还欲言语,明谨儿猛地将院落中的篓子一推。 沉重的响声一出,便吓得她们立时噤了声。 “沉奚是读书人,不与你们动手。”明谨儿的声音不大,却正好响彻了整个院落,“我便不同了,我只是个农家姑娘,便是把你们打得鼻青脸肿,那也是因着你们管不住嘴!” 她这身量可吓不到人,门外这些妇人正要开口还击,刘氏便一盆水给泼了出去! “都狗叫什么呢?”刘氏可不管那些,她撸起袖子便要拎着盆上前打人。 沈沉奚在她动手前,将院门一关。 里外一隔绝,这院落总算是沉寂下来。 外头还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或是压着嗓门儿的交谈声。 沈沉奚大步朝着沈母走了过去,他抬手便给沈母把了脉,那紧皱着的眉头由此一松。 明谨儿有心想问,却只张了张嘴,又将念头给压了下去。 现如今沈母都气晕了过去,这等事儿自然是往后推。 “如何了?”明谨儿轻声问道。 她只能堪堪瞧出沈母是气晕了过去,以及这喘气声听着还挺平稳。 “无妨。”沈沉奚一把便将沈母给抱了起来,像他年幼时沈母如此抱他,“还得劳烦你去灶房,温碗糖水来。” 他回了屋中,明谨儿急着要去灶房,却被刘氏抢先一步。 这刘氏性子是差,也心眼多得几乎要数不清楚。 可她是在乎这婆母的,额头都冒了细汗。 明谨儿见状,便将先前那档子事儿给放下了。 “可要去镇上叫大夫?”她去到了沈母屋外,轻声朝里头发问,还特意解释了句,“我手头有些银钱,够给娘瞧瞧了。” 沈沉奚坐在床边,他将沈母的鞋给脱了放到床边,还给人盖了床薄被。 “现下无须去。”他回了句,又稍顿了顿,“娘这几日有些操劳,方才又被气了一通。” 这话是向着明谨儿解释。 沈沉奚此时有些后悔的,悔的是未曾早早动手将那老大娘给赶出去。 他心中顾虑着沈母气恼,倒并不顾忌这读书人的名头。 “若是娘醒了,知晓你动手将人赶了出去,定要恼你。”明谨儿瞧出他心中所想,便直言不讳,“可她恼你也不过是忧心你前途,却并非恼你的孝心啊。” 沈沉奚未曾言语,这些他自然知晓。 “我倒是觉着你做得对。”明谨儿便自顾自说了下去,也是想让沈沉奚宽心,“若是读了书便不知护着爹娘,便是白读了。” 刘氏的脚步声传来,她几步并作一步,快步到了沈母床榻前。 那脸上的忧心可不似作伪。 刘氏咬了咬牙,对着沈沉奚道:“不如将娘送到医馆去?” 明谨儿颇感意外地瞧了眼刘氏。 以她这抠门性子,竟然主动如此说了。 沈沉奚接过了糖水,他缓缓喂给了沈母,“稍后我自会去镇上。” 明谨儿见状,便出了屋子。 她去将那十两的私房银子拿了,塞在袖中,趁着刘氏不注意方才塞给了沈沉奚。 一见沈沉奚皱眉,她便立即小声道:“你雇了牛车去,莫要耽误了时候。这银子可不要与娘说是我的。” ……这是私房? 沈沉奚接过了那手帕抱着的银子,到手中一掂量,脸色变了变。 他一掂便知晓了数量。 可如今也不是问来处的时候,沈沉奚便点了点头,“回来时还你。” “不必了。”明谨儿摇头,“若是有多的,便拿去还债。” 至于她盘算的营生…… 哪里有人重要? 沈沉奚将碗递给了明谨儿,便要去雇牛车,临了还回首满怀深意地瞧了眼她。 “莫要做了错事,我如今身无功名,保不住你。” 这话一撂下,他便抬步走了出去。 徒留明谨儿端着个破口的陶碗,呆愣着站在原地。? 第五十七章 后知后觉 什么叫莫要做了错事儿?! 明谨儿在他的身影都瞧不见后,方才反应过来。 她那银子来得正正当当,竟还被说教了一通! 真真是气煞她也! 明谨儿压了心头的怒意,又给沈母喂了几口糖水,便见着不怎地清醒的沈母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眼中还是迷离一片,却逐渐找回了精神,还企图坐起身来。 明谨儿见状,立即说道:“娘,你先别起来,沉奚去了村口雇牛车,待会儿便带你去镇上医馆瞧瞧。” 闻言,沈母却显出几分焦急来。 “我哪儿会需要去医馆!没得费那么些银钱!”沈母边说,边急得要下床榻。 “娘,这也是沉奚一片孝心。”明谨儿硬是又将人给轻轻按了回去,“况且沉奚也说了,娘近些时日确实太过操劳,去医馆找大夫瞧瞧也好。” 沈母神情犹豫,刘氏虽说看不惯明谨儿,此时却也是认同的。 “是了,我那表舅家的闺女,娘你也是知晓的。”刘氏忽的提起娘家人,“她原先不过是风寒,为了省银子拖着未曾去医馆,如今都落下了咳疾,治不好了!” 被明谨儿与刘氏连哄带吓,沈母这才勉强同意了。 她从怀里取出把穿着棉线的钥匙来,朝着身侧最近的明谨儿递了过去。 “老二家的,你将我的柜子打开,取些银钱出来。”她的声音听着带有几分沧桑。 如今那欠债都被沈沉奚一人给扛了,沈母实在是于心不忍。 原本只是沈沉奚帮着又还了些,可后来他与沈母谈了谈,便和债主说了个清楚。 “不必了。” 沈沉奚的声音自屋外传来,他不过去了一会儿罢了,竟回来得这般快? 明谨儿心中诧异,朝他看了过去。 却见沈沉奚额头上有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连衣袖都卷了起来。 他那双绣了翠竹的布鞋,亦是染上了脏污。 “娘,你是否能下地行走?”沈沉奚站在门外,如此问道。 沈母点了点头,明谨儿与刘氏便一左一右地搀扶着。 总归是去唤了外人,即便是母子,在外人跟前沈沉奚也不便将沈母抱起。 他自个儿倒是不介怀,可沈母看重地不得了。 仿佛只要这堪称文曲星下凡的二儿子,被人说一句坏话,她便浑身不爽利。 一路扶着沈母到了院门外,牛车正停在院门口。 赶牛车的却换成了个年轻人,瞧着与明谨儿差不多的年纪。 “沉奚哥,我这牛车硌得慌,你不如给沈大娘再铺上一层棉被?”这年轻人开口便是极其熟稔,好似与沈沉奚是相识的。 不过这村子里,硬要说有何人不知沈沉奚,那应当也是没有。 “是我忘了。”明谨儿揽到了自个儿身上,旋即回去拿了棉被来。 牛车被铺软,沈母这才稳稳当当坐了下去。 方才仅仅站了那么一会儿,她便满脸冷汗,瞧着连腿肚子都在打抖。 “你随我一道去。”沈沉奚对明谨儿说道,也不忘对刘氏解释几句,“家中得留个能管事儿的,大嫂再是合适不过,我便越俎代庖了。” 冷不丁被沈沉奚夸这么一句,刘氏心中的不满也散去了些。 她看明谨儿仍旧是不顺眼的,也确实想到镇上去瞧瞧,却还是忍了下来。 沈沉奚说得在理,刘氏自是知晓的。 她心中不情不愿,面上却丁点儿未曾显露,“好,你们去,家中的一切嫂子会看着的。” 明谨儿瞧着牛车,念头接二连三掠过,她朝着沈沉奚说道:“你们先行一步,我稍后便追上来。” 好不容易能去镇上一趟,她如何能将这机会给放走? 明谨儿小跑着回了屋中,将针线篓子里的手帕一取,又摸出早晨塞在棉被里的竹笔,一并装了包袱。 她出院门时,牛车行出了段距离。 刘氏望着奋力追上牛车的明谨儿,眼珠子转了又转。 “如今这家中……”她缓缓地开口,自言自语,“便只剩下我了?” 沈父与沈大哥都要下地,早早便出了门。沈沉英则是要上工,与父兄一并出的门。 大宝则是去外头玩儿了。 刘氏瞧了眼明谨儿的房门。 方才走得急,明谨儿未曾来得及将门给锁上。 心中的念头在躁动着,刘氏舔了舔,手也握紧了衣袖。 “究竟是什么赚钱的营生呐。”她边说边抬脚朝着屋子靠近,只是因着紧张与那丝隐隐约约的兴奋,她不敢走得太快。 等到了门外,刘氏伸手轻轻一推。 只是合上的房门便‘吱呀’一声,敞开了。 此时正是白日,房内的一应摆设都清清楚楚,刘氏悄声咽了口唾沫,抬脚便往屋里走去。 “娘!” 她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喊。 刘氏惊得浑身都抖了抖,抬起的脚急忙又放了回去。 她抬手抚着心口,方才那瞬间,几乎连气都喘不出来了。 “你个挨千刀的!”刘氏回身便是一声骂,“小兔崽子,你整日里便来吓唬你娘我,是不是哪日将我吓死了才算个完!” 大宝被这一通骂弄得怔住,他可未曾想过要惊吓刘氏,此事也是一场意外,便心中委屈不已。 可刘氏这几实在是凶悍,他生怕挨了打,便硬生生忍了。 “娘,我错了。”大宝忍着委屈认错,又瞧向了刘氏站在明谨儿门口的身影,到底是孩子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为何娘你会在二婶屋子的门口?” 刘氏一听,便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她上前便揪住大宝的耳朵,将人往屋里扯了。 嘴里还像是掩饰般骂道:“整日里也不都去什么地方野,你瞧瞧这身衣衫,净是泥点子!” 随着一阵从窗口吹进的风,明谨儿的房门又被吹得掩上了。 而此时的明谨儿,正坐在那晃荡的牛车上,后知后觉想起了房门未曾锁上。 她脸色微变,“坏了!” 虽说这声音不大,可还是让身侧的沈沉奚听见了。 “怎地了?”沈沉奚压低了声音问她。 此时的沈母是躺在牛车上的,沈沉奚将外衫脱了,举起来遮住。 “我……我房门未曾关上!”明谨儿急得脸色煞白。? 第五十八章 便宜你了 她那些个图纸都堂而皇之放在针线篓子旁边,若是有人进去了,一眼便能瞧见。 明谨儿怕得是刘氏,她可不信刘氏是那等安分之人。 只是她未曾能够得知,刘氏已然尝试过了,被大宝恰好打断而已。 摇晃的牛车很快便到了镇上,年岁已然不小的老黄牛都累得直喘。 沈沉奚与年轻人道了谢,还递了些碎银子过去,便带着二人往医馆里去。 明谨儿搀扶着沈母,身后赶牛车的年轻人喊了几声,似是觉得银钱给的太多,想还回来。 “大夫。” 恰好这回春堂的大夫,正在医馆内坐堂,沈沉奚便上前一拱手,喊了声。 随着他的喊声,瞧着仿佛在打瞌睡的大夫一抬首,紧接着便醒了瞌睡。 “我还说这声儿听着耳熟,原来是沈家二郎啊。”这大夫已然是满头鹤发,他说话时抬手捋着胡须。 “是了。”沈沉奚面上平静,心中却有些焦急,故而未曾过多寒暄,“我家中母亲身子不爽利,便来瞧上一瞧。” 闻言,这大夫也不再多言,瞧向了扶着沈母的明谨儿。 明谨儿立即会意,将沈母给扶了过去。 大夫隔着层灰布,给沈母把了把脉,脸上的神情倒是未曾有变化。 “嗯……”他沉吟了会儿,又抬手扒着沈母的眼皮瞧了瞧,“沈家大娘是否平日里多感劳累,便是下地走个几步,都觉着耗尽了力气?” 沈母点点头,神情担忧。 “那可有夜里盗汗?”大夫问得仔细。 “这倒是不曾。”沈母说着,自个儿也垂首思索了会儿,主动说道:“这几日还吃不下东西,白日里浑身发冷,夜里却又热得盖不住被子。” 这一问一答间,明谨儿已然走到了沈沉奚身侧。 她在心中措辞着,不知要如何与他说。 待一抬首,却正巧对上了那双璀璨眼眸。 “你且去。”沈沉奚直截了当开口道。 明谨儿因着他这话一惊,瞧着想问,又有些不知从何问起,也担忧反而被沈沉奚追问细节。 见状,倒是让沈沉奚那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你背着这包袱,总不能是为了装药。”他轻声解释。 二人四目相对,明谨儿稍显仓皇,她急忙将目光移开,点点头便抬脚往外走。 临了又顿住,回身张了张嘴。 不等她说些什么,沈沉奚便道:“娘,我借了同窗的书籍,便劳她去还上一还。” 连接口都替她想好了…… 明谨儿吃了一惊,却未曾说些什么,瞧见沈母颔首后,便又急匆匆走了。 她与那墨宝斋掌柜的约定了第二日便去,如今都隔了不少时候,也不知会不会影响日后的营生。 明谨儿快步到了墨宝斋,此时也有零零散散几人在墨宝斋中,或是挑着笔墨,或是瞧着书卷。 她一迈步进去,掌柜的便眼眸晶亮,快步靠了过来,口中直道:“哎哟沈家小娘子啊,我这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将你给盼来了!” “可是那竹笔不好卖?”明谨儿瞧出掌柜的神情未曾有灰败,却仍旧如此问道。 她话音刚落,掌柜的便笑得见牙不见眼,“怎会不好卖?这竹笔当日便都卖了个干净!这些时候啊,不时便有人来问我,那竹笔何时又有,可把我问得这头发都掉了满枕头!” 明谨儿一听这话,便笑意盈盈。 竹笔好卖,她拿到的银钱就多,如何能不高兴? 何况还有人专程来问,可见是有多受人欢迎。 明谨儿将包袱直接给放到了柜台上,“我又做了些,还有雕花的款式,想着那些闺阁小姐也许会喜欢。” 掌柜的急忙将包袱敞开,里头不下十支竹笔静静躺着,各式各样都有,竟然与先前的都不相同! 除此之外,还有两方手帕,上头绣着的鸳鸯栩栩如生! 掌柜的先是从柜台下摸出了个样式普通的荷包,往明谨儿手中递了过去。 明谨儿握住荷包,鼓鼓囊囊,光是一捏都知晓里头的银钱不少。 她面上的笑意便更加真了些,也觉得这些时候的焦急,不算是白白浪费了。 这不是还能拿到不少银钱? 明谨儿开了荷包一数。 每支笔几乎是无本的买卖,她与掌柜的早早便说好了,卖掉的银钱四六开。 “来,还有这次的。”掌柜的索性直接将还未曾卖出去的竹笔,也结了银钱。 柜台上放着些碎银子,荷包里也有不少。 明谨儿原本想数上一数,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她只好立即将银钱都给收好。 这墨宝斋又来了客人,还是个熟人。 钱公子仍旧是通身锦衣,不过那神情却显得有几分焦躁不安。 “今日还未曾有竹笔吗?”他开口便道。 等话音落下,才注意到柜台前的明谨儿,钱公子便不屑地冷哼了声。 明谨儿将荷包一揣,便给他让了道儿。 恩怨归恩怨,生意归生意。 哪儿有因着私人恩怨便不做生意的说法? 何况…… 明谨儿心中正想着法子,她可不能让这钱公子轻而易举便将竹笔买了回去。 既然是仇人瞧上了她的竹笔,那卖得稍贵些又如何? 权当是赔礼道歉了。 “哎哟,钱公子来得可是时候!”掌柜的将包袱原样裹上,竹笔被他一手握着,整整齐齐往柜台上一放,“这可都是新到的,钱公子过过眼?” 目光才投了上去,钱公子便面露满足,他直接伸手点了四支,“这四支,给我包起来。” 是时候了。 明谨儿见掌柜的摸出张油纸来,便上前一步,刻意说道:“这支雕了祥云的,先前我便看上了,掌柜的你怎可卖给他人?” 这话一出,掌柜的只愣怔了刹那,便知晓了明谨儿的意思。 他一时有些拿捏不准。 钱公子倒是冷冷一笑,“这东西岂是你们这些泥腿子配得上的?包起来,这农妇出多少银钱,本公子双倍!” 明谨儿都未曾下完这套,钱公子便急不可耐往里头钻,自个儿便说了加银钱。 她佯装恼怒,跺了跺脚,“便宜你了!” 实际心中乐开了花。? 第五十九章 为嘴破财 钱公子将脑袋昂得老高,像是只斗胜的大公鸡。 他从袖中摸出钱袋来,直接扔到了柜台上。 掌柜的急忙将钱袋拿了起来,当着众人面数出了足够的银钱,便又翻出个瞧着崭新的木盒子,将竹笔给放了进去。 连油纸都不用了。 “有些东西,不是泥腿子应当用上的。”钱公子拿了那未曾雕花的木盒子,缓步往外走时,还特意在路过明谨儿身侧的刹那,停步如此说了句。 明谨儿险些破了功,她堪堪维持住脸上的愤慨,硬是等着钱公子出了门,他的小厮也随之离开。 “沈家小娘子可真有法子!”掌柜的算着多赚的那些银钱,将明谨儿该拿的那部分顺手往油纸中一包,递了过去。 还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明谨儿便笑了。 “哪儿是我法子好?分明是钱大公子心善呢!”她接过油纸包着的铜钱,心中则是思量着这营生还能做上几回,“日后那些廉价的,便不再做了。” 掌柜的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刹那,他稍显急躁,“怎地便不做了?沈家小娘子,这廉价的笔可是卖得最好!” 明谨儿一声叹息,往墨宝斋外瞧了瞧,“可不是我不想做这营生,再过些时日,旁人将这竹笔给学去了,卖得再比咱们便宜些,这路子便走不通了。” 到底是墨宝斋的掌柜,明谨儿这话一落下,他便明悟了过来。 “是了,沈家小娘子说得对。到时候便只做这些款式特殊的,价高了也能稍稍将亏损拉回一些。” 他话里话外,已经是将日后会被抢走的生意,都算作是亏损了。 明谨儿便点点头应下了,“往后我会想出些特别的款式来,至少要让这明氏竹笔一直能卖得出去。” 先将牌子给打响亮些,之后再出些什么东西卖,便也能同样用这明氏。 “沈家小娘子这两方手帕……”掌柜的却忽的换了话题,他略显尴尬地搓了下手,“恰好我家中爱女近些时日便要出嫁,若是这两方手帕沈家小娘子有意割爱,不如便卖与我了?” 明谨儿怔了怔,她可未曾想好要卖多少银钱,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倒是有些失去分寸。 野鸡毛是林子里捡来的,根本没有投入过银钱。 而这针线与布料,也算不上什么上佳的。 看明谨儿犹豫,掌柜的误以为是她不忍卖出去,可又不舍这寓意极好的手帕。 他家中只有一儿一女,大儿子早已成家,便只剩下这万分疼爱的小女儿。 掌柜的咬了咬牙,干脆说道:“我只要一方手帕,出一两银子,沈家小娘子你看如何?” 一两银子买块儿手帕?! 明谨儿险些没喊出来。 不愧是墨宝斋的掌柜,竟然如此财大气粗。 她略作思索,便猜出了掌柜的为何从两方改为一方。 能全卖了固然更好些。 明谨儿抿唇沉吟片刻,“若是掌柜的瞧上了,两方手帕都卖与你也无妨。” 掌柜的一听,先是愣怔了片刻,旋即便面上染了喜意。 “好好好,沈家小娘子如此割爱,我便受之不却了!”他急忙从柜台下面摸出了两块儿银子,往明谨儿手中递了过去。 明谨儿接过银子一掂,实打实的二两。 她笑靥如花,心中欢喜不已,便也连带着说话都又好听了些,“我也未曾带些能送的礼物来,要是掌柜的不嫌弃,下回再来墨宝斋时,我会给令千金带支木簪子。” 明谨儿奇思妙想多了去了,便是木簪子,定然也花样出众,也许还是独一份儿。 掌柜的立马点头应下,送着明谨儿出了墨宝斋。 此时天色还早,明谨儿拢共也未曾耗费多少时间。 她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将身上的银钱给仔仔细细数了一遍。 算上这卖手帕的二两银子,她这回硬是拿了足足四两二钱! 还额外零下了十七个铜板。 明谨儿心中,已然将给予沈沉奚的十两银子彻底忘了。 原本便是意外之财,如今沈家也难过,便权当是给了沈家。 现如今她有了这些个赚银钱的法子,难不成还会饿死? 她快步去了就近的包子铺,硬是将那十七文给花了个干净! 素包子两文钱,肉包子三文钱,杂面馒头一文钱一个。 她买了三个肉包子,其余便全买了素的。 不仅如此,趁着此时沈母是管不着她的,明谨儿又往集市去了。 她一路直直到了猪肉摊,那屠夫正坐在后头,双眼无神地瞧着身前的众多猪肉。 “老板,给我包些猪肉!”明谨儿脆生生的一声喊,便让那屠夫猛地来了精神。 现下是生意最惨淡的时候,竟然还能有人来摊子上。 他精神一振,抬手便指了指,“净瘦肉二十五文一斤,这肉啊若是拿来煮了吃,最为合适。” 一般人家若是要买肉,可不会紧着瘦肉买,他这是瞧着明谨儿岁数不大,便想诓骗了试试瞧。 明谨儿却眉头一皱。 不是她挑,这瘦肉是真瘦,丁点儿肥的都找不出来,若是在前世,她最爱这般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明谨儿肚里几乎没有油水,她这几日都夜夜梦见红烧肉,还是那肥得流油的。 这瘦肉如今她看不上了。 “老板,你这五花怎地卖?”明谨儿索性直接抬手一指。 屠夫便心中惋惜,这瘦肉今日许是也卖不完了,现下天越来越热,也放不了多久,多半还是自家人吃了。 “五花啊,四十五文一斤!”他边想边快速回应道。 闻言,明谨儿简直是心中一颤。 四十五文啊! 巴掌大点儿的五花肉,竟然会贵到这个程度…… 她是万万没想到。 “这五花是不是贵了些?”明谨儿犹豫着问道。 “不贵了,如今天也热了起来,再过些时日,你出四十五文便买不到了!”屠夫好耐性地回答着,期盼能做成这笔生意。 沈家可是足足有七口人啊! 若是买个一两斤,跟没买也相差不大了。 可若是往多了买…… 明谨儿心疼她还未曾焐热的银钱,真是为了一张嘴破了财。? 第六十章 大采购 “……先给我切两斤五花。”她忍着肉痛,指了指瞧好的部分。 肥瘦相间,约莫有明谨儿的两指宽。 屠夫立即便眼睛一亮,嘴里夸赞道:“姑娘好眼光!这块儿肉啊,我都想留个自家人吃,竟被你给瞧上了。会选!” 能将摊子上的肉给卖出去,屠夫恨不得将每个花钱的都夸得天花乱坠。 这便是九十文了…… 明谨儿一下子近乎少了一钱银子,她狠了狠心,又指向了瘦肉,“也给我来两斤瘦肉!” 红烧肉是能混进些瘦肉的,只是到时候吃着会有些柴,味道便不佳了。 她心中斟酌了半晌,便有了法子。 混在一块儿剁成了陷,做些火烧吃! 猪肉火烧,许是味道也不差的。 屠夫一见明谨儿如此大度,他便更是殷勤不已,不仅将肉都给割了下来,还按照明谨儿的吩咐,将它们都给粗略清洗一遍,又给剁成了适中的小块儿,刚好一根麻绳能店铺栓上。 “老板,我这也算是很照顾你这营生了。”明谨儿边从袖中摸出了她那灰扑扑的‘荷包’,边与屠夫讨价还价道:“不如你便将这几根骨头,送了给我!” 她顺势一抬下巴,指向了那几个胡乱垒着的骨头。 是猪的腿骨,瞧着大小应当是后腿的。 这骨头若是拿去煮汤,再加些白萝卜,十分地滋补。 不仅如此,里头多半还有着骨髓! 要是将其敲碎了,再吸一口骨髓…… 明谨儿险些馋得当场流了口水来,她急忙不着痕迹用手背一擦。 屠夫闻言,面上全是纠结犹豫。 “这……也并非我小气,往日这骨头也要三文一斤!”他说着,似是在沉吟,片刻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这小姑娘出手大方,我便当是留你这个主顾!” 他未曾将猪骨全部给了,只是挑了两根新鲜的,一并给栓在了麻绳上。 明谨儿这才美滋滋地接过,她心中已经将这些东西如何做了吃,反复过了好几遍。 现如今赶上了沈母身子不爽利,还能顺道补补身子。 “还剩下不少银钱……”她掂了掂自个儿那不起眼的所谓荷包,又将其收回了衣袖里,盘算着再去买些东西。 这算不得真的荷包,明谨儿嫌原主那个过于张扬,便是平日里拿出来,都要引得旁人看上一眼。 于是她寻了块儿灰扑扑的旧布,三两下便缝了个巴掌大小的‘荷包’出来。 说是荷包,其实是她仿照着前世的零钱包缝制的。 上面还钉了个小指指尖大小的扣子,是明谨儿将碎布包裹起来制成的。 “我想想啊,家中的东西定然是不够我做个火烧了。”明谨儿瞧了眼手中拎着的猪肉与猪骨,又看了看快要凉透的包子。 她终归是轻叹一声,惋惜自个儿未曾记着背个背篓出来。 总不能将猪肉放在包袱里背着! 明谨儿只好快步回了医馆。 此时沈母也瞧好了,还开了几副调理的中药,沈沉奚正将它们给绑紧些。 “娘!沉奚!”明谨儿一迈步进医馆,便小声唤道。 随着她这声喊,母子二人齐齐转头。 沈沉奚还好,他不过是轻微挑了挑眉头。 沈母便不同了,她险些急得众目睽睽下站起身来,好不容易才忍了下去。 “你……你哪儿来的银钱买……”沈母一着急,便有些喘不上来气儿,沈沉奚便给她斟了杯水。 明谨儿抬手摸摸鼻尖,她早早便想好如何回话了。 于是她看了眼沈沉奚,目光中饱含着歉意,紧接着朝沈母开口道:“是沉奚给的银钱,让我买回来的。” 沈沉奚更是眉心一跳,他手上的动作都顿了刹那。 “沉奚,你怎地这般胡闹!”沈母险些要气得仰倒。 这几副药虽说只是滋补用,却也花了不少银钱,一副便要五钱银子,大夫还给开了足足十副之多! 若不是沈沉奚执意,她便要将诊金结了直接回家去! 明谨儿急忙几步上前,她将装着包子的油纸敞开,往二人跟前递了递。 “今日出来的早,娘定然是饿了。”明谨儿贴心的将包子分成了三份。 沈母想将包子装回去,却在此时迎上了沈沉奚的目光。 “娘,你身子养好方才是正道。”沈沉奚亦是口中劝说道。 这包子他们可不常吃,便是半个巴掌大,都要好几文钱了。 沈母瞧着手中的包子,她肚中确实空空如也,却如何也舍不得下口。 “留给大宝吃。”沈母最终道。 明谨儿急着吃包子,一听这话,更是心生绝望。 她好几日未曾碰油水了,此时一个香喷喷的白面肉包子摆在跟前,难不成还要她放下? 这是万万不能啊! 明谨儿干脆将拎着的猪肉与猪骨,都往沈母跟前晃了晃,“娘,大宝能吃猪肉呢,这包子你便吃了。” 她边说,边伸了手,将沈母手上的肉包子给掰开来。 指尖大小的一点儿肉馅,闻着便让人垂涎三尺。 沈母总算是意动了,她缓缓地咬了口,竟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这包子,上回我吃,还是几年前了。”沈母说着,满目回忆。 明谨儿可顾不得这些了,她将包子掰开,直接一口便咬掉了一侧的肉馅。 当那浓浓的肉香味儿入口的刹那,她险些哭了。 世间美味千万,还是肉好吃! 明谨儿一口一口吃着手上的包子,全然未曾注意过沈沉奚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药钱还不算,如今还得加上包子与那猪肉猪骨。 沈沉奚一向淡薄,平日里情绪从未有过大些的波动,今日却例外了。 他竟不是因着家中人心中起了波澜,而是因着花了明谨儿不少银钱! 沈沉奚握着那香喷喷的白面肉包子,只觉得食不知味。 从前他觉着读书方才是顶顶重要的事儿,如今却觉着也能将赚银钱给并入。 花着一个身量娇小单薄的女子赚来的银钱,沈沉奚岂止心中不安…… “好吃!”明谨儿忽的开口,她又拿起个素包子,狠狠地咬了口,脸上尽是满足。? 第六十一章 回去 牛车缓缓地驶回了村子,村里不少人都晓得了沈母给气得病倒一事儿,便都多多少少在屋外等着瞧热闹。 只是随着牛车往沈家院子门口驶去,手中提着猪肉与猪骨的明谨儿,便成了目光聚集的那个点。 “哎,沈家这是有钱了?”那黑胖妇人躲在院门口往外瞧,一眼便看见了猪肉。 这年头村子里的人多半日子不好过,很多都只能逢年过节才碰到点儿荤腥。 黑胖妇人狠狠地咽了口唾沫,那眼神转也不转,硬是盯着明谨儿手中的猪肉与猪骨,直至再也瞧不见牛车。 毕竟东西是明谨儿提着,她早早便注意到了那些接连不断往着她身上投来的目光,从起先的浑身不适,到后头的顺其自然,左右也不过是刹那的功夫。 “银钱待会儿交上来。” 都能看见沈家院子的大门时,沈母忽然开了口。 她这话说得沈沉奚一怔,卖药后剩下的银钱,都是该先还给明谨儿的。 “瞧什么?”沈母脸一板,眉头一皱,便显得严厉不已,“要是再将银钱都放到你们两口子手上,一年到头来还能剩下多少?你这是担心你娘将银钱给贪了下来?” 沈沉奚闻言,心中暗叹,面上则是摇头回应道:“怎会?这便拿给娘。” 他将袖中剩下的五两银锭递了过去,还瞧了眼明谨儿。 此时的明谨儿不仅听见了,也瞧见了,但却未曾有什么反应。 在她的心中,这已然算是直接拿给了沈家人的,没有往回要的道理。 起先住人家的、吃人家的,难不成都要昧着良心忘了? 更何况原主亦是在沈家住了许久。 明谨儿可不是那等受了恩惠便抛到脑后之人,相反的,她从来不喜欢欠下人情。 牛车稳稳当当一停,明谨儿便上前要搀扶沈母,刘氏却眼疾手快从院子里冲了出来,抢在了前头。 她正想嘴上从明谨儿那里占些便宜,便瞧见了猪肉与猪骨。 刘氏咽了口唾沫,那双眼都快要直了。 “弟妹啊,这猪肉与猪骨,是买回来孝敬娘的?”她刻意如此问道。 要是明谨儿敢回个不是,她便敢拿孝道压人。 都瞧见了的肉啊,刘氏可不敢让它飞了跑了,应当都吃进肚子里! “是了。”明谨儿听出了话外之音,却十分好脾气地回应,“沉奚出的银子,不仅是给娘补身体,也是给家里人都开开荤。” 刘氏立即便笑得见牙不见眼,此时她将那些个恩恩怨怨都抛到了脑后,只将心思放在猪肉与猪骨上头。 不过…… 这沈沉奚,是如何赚来的这么多银钱? 她眼珠滴溜儿一转,便又暗中算计了起来。 “没出息!”沈母瞧见了刘氏几乎要流出来的口水,便出言训斥了句,旋即又说道:“老二家的,你将猪肉给收去我灶房。” 明谨儿便点点头应了声,她还未曾抬脚走人,又被沈母喊住。 沈母仔细点了遍有多少块儿猪肉,这才放人离开。 原本想着偷吃些的刘氏,便立即像霜打了的茄子。 沈母被送回了屋,家中仅剩的红糖也拿来给她泡了水喝,罐子被刘氏不舍地涮了遍,里头涮出来的水,给大宝喝了。 “娘,甜甜的。”大宝将碗还回去,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刘氏便伸手一点他脑袋,笑着骂道:“净说些没脑子的蠢话,糖水能不甜?” 明谨儿在灶房中,将这些瞧了个彻底。 刘氏虽说是算计了些,有时也贪心,时不时会对大宝发几次脾气。 可若是说真的坏心肠…… 倒也不见得。 明谨儿伸手便将所有的猪肉都给倒进了陶碗里,看得刘氏心惊肉跳。 “弟妹啊,这肉你果真是处置不来。”她着急忙慌想将肉给捞出来,“哪儿有一并洗了的?吃多少便洗多少。不然旁的肉放着都要坏了的。” 涉及到吃这一茬,刘氏出奇地好说话。 明谨儿瞧了她眼,自顾自端起陶碗躲开来,“大嫂,沉奚让我将这些肉都给做了吃。” 刘氏怔住,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 过了片刻,方才痛心疾首地骂道:“败家啊!这猪肉若是好好算着吃,许是能吃个三四天呢!” “沉奚说家中人都未曾吃过够,如今便奢侈些。”明谨儿将猪肉给洗净,又将猪骨给洗了遍,“大嫂你别忧心,我与沉奚会多赚些银钱,日后便是每日吃肉都行的!” 刘氏意动了。 这可是猪肉啊,瞧着能有个四斤左右,竟然能一顿全给吃了? 她的大宝得分到不少块儿啊,当家的也能吃得满嘴是油。 刘氏越想越是抬不起手来,她也想能多得几块儿猪肉,往日是只有沈沉奚有的。 “也算是个有良心的。”她低声说了句,便要去给明谨儿打下手。 “不必了大嫂。”明谨儿心中想好了要如何做,那罐子里的猪油也是得狠狠放些,若是让刘氏插手,定然只是水煮肉片,“若是到时候娘问起来,你便只管往我身上推。” 反正她会将沈沉奚给当成挡箭牌的,沈母也说不得她什么。 不过许是会苦了沈沉奚,被训一通到底难以避免。 刘氏一听,她对沈母怕着呢,便急急忙忙点头应声,快步走出了灶房。 明谨儿将猪骨给洗好后,又切了几瓣姜,一并扔到了锅里煮着。 “不过我都花钱买肉,还亲手下厨了,也算对得起他?”她自我安慰几句,便又忙活起来。 肉被分成了两堆,一堆拿来做红烧肉,五花居多,掺和了少许瘦肉。 一堆则是用来做火烧,明谨儿打算给切成肉沫。 她将食材都给简单处理了遍,便急忙往院子里的小菜地去了。 明谨儿挑了两个瞧着大些的白萝卜,又回了灶房里。 “可惜了,这白萝卜不能放多。”明谨儿十分惋惜,她挑的白萝卜加起来也只有两个巴掌大。 沈家人长期肚里未曾有油水,这白萝卜又极其刮油水,只好少煮些了。? 第六十二章 为家人着想 红烧肉与猪骨相似,都需要烹煮好一会儿,明谨儿便打算最后再做那火烧。 她将五花肉给切成两个拇指那么大的肉块儿,再一并放入碗中,加上少许盐与菜地里挖出的蒜,腌制一会儿。 沈家从不买酱油,那玩意儿吃不了多久。若是盐巴的话,便能每回做饭时稍稍撒一些,一罐能吃许久。 “下回还得买些配料来。”明谨儿盘算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许多好菜若是少了配料,这味道都要大打折扣。” 她又将余下的蒜分为了两拨,切片的等下拿来焯肉,余下那些便等着弄火烧。 等到明谨儿将瘦肉混合着少部分五花肉的部分,都给切成极小的肉沫时,五花也算是腌制好了。 她往锅里放上足量的猪油,便将五花给倒了进去,锅铲不断地翻滚着,猪肉便渐渐地冒出了馋人的香味。 明谨儿趁着空挡时,将木头柜子里放着的白面给拿了出来,剩下的也不多,她索性全给倒进了陶碗里。 待会儿便拿来和面,揉成面团,等着做猪肉火烧。 她在灶房中忙碌时,沈沉奚被叫到了沈母跟前。 沈母少有的脸上愁云密布,丁点儿也不掩饰。 她一直是这沈家的顶梁柱,大事儿小事儿都得管,便遇见什么都硬撑着。 “老二啊。”沈母的声音中满是疲惫,她虽说生了三个儿子,年纪却也算不得多大,仅仅只是四十出头罢了,却近乎是满头白发。 沈沉奚闻言,便又将放在桌上的陶碗拿了来,将糖水给递了过去。 “娘,喝了会舒坦些。”他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眼神中却满是担忧与关切。 沈母便接了过来,轻轻地抿了口,愁容却未曾散去,反而瞧着更甚了些。 “我知晓你担忧家中,可是老二啊。”她说话时,还抬手捏了捏眉心,“你若是分了心,这书岂不是读不进去了?” 不会的。 沈沉奚意欲启唇回应,却在对上沈母更加花白的鬓角时,将话给咽了回去。 “家中供你读书,又岂是这般容易。”沈母悠悠地叹了口气,“日后便不要再去想法子赚银钱了,大不了勒紧裤腰带,少吃些也不成问题。” 沈沉奚袖中的手攥紧,迟迟未曾能松开,就好似他现下,迟迟未能开口回应。 沈母见状,意欲开口再劝,便听沈沉奚说道:“娘,我读书并非全是为了心中宏愿,亦是为着家中之人。” 他书读得好,得了功名,不仅能免除家中的徭役,连田地都不用交那么多的税收,更甚至会有些俸禄。 “若是要为了我读书,而导致亲人节衣缩食,我是万万做不到的。”他说着,见沈母脸色不好瞧,便又补充道:“娘,我知晓轻重的。” 何况明谨儿也拿出了不少银钱,并非他一人啊。 “……你啊。”沈母的眼眶有些泛红,但她到底顾念着自个儿的身份,便硬是缓缓吸了口气,忍了回去,“算了,你去。” 沈沉奚便点点头,他忧心着沈母的身子,却又心知肚明,若是接着留在屋子里,反而会让沈母歇息不好。 他缓缓地走出了屋子,将门给合上了些,怕风跑进去将沈母给吹得染上风寒。 大夫的话在耳边不断地回响,沈沉奚如何也不能忘却。 沈母是过于劳累了,近些时日又总是过度忧虑,冷不丁被人这么一气,这些时日的积劳便都刹那间爆发了出来。 沈沉奚深吸口气,将心绪给平稳了些。 灶房中明谨儿忙碌的身影不时闪过门口,他心中挂念着那些银钱,便又抬脚往灶房去了。 却不想前脚迈进灶房,后脚便瞧见了满脸白面的花猫明谨儿。 二人对视一眼,沈沉奚那紧绷的心绪便放松下来,他抬手指了指自个儿的左脸。 此时也不知为何,明谨儿像是与他心灵相通一般,便立即明悟过来。 她急匆匆地抬手,用手背抹了下脸。 “你今日便将所有的肉都给做了?”沈沉奚略感意外,却也未曾说些什么。 他是认得清的,这都是明谨儿出的银子,如何也轮不到他来管。 明谨儿点点头,手上可丁点儿未曾停顿,她要趁着五花肉在锅里煮熟的功夫,将面团给揉好。 “对,这一年到头也未曾有哪次将肉给吃够了本,今日便让家里人都吃得好些。”她回应着,顺带铲了下锅,防止锅里的肉粘连。 实在是变了许多。 沈沉奚一时有些出神,眼前的明谨儿像是变了个人,与先前的表现大相径庭。 若不是还用着同一张脸,他都要疑心明谨儿实际是换了个人。 一个人当真能改变到如此地步? 他正出着神,明谨儿便开口问道:“我瞧你这神情不对劲儿,是要与我谈那些银子?” 声音是刻意压低了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旁人是丁点儿也听不着的。 沈沉奚被她打断了思绪,便也将注意力放到了正事儿上。 “嗯,这些时日家中花了不少你的银钱,我往后……” 他话未曾说完,便见明谨儿摆了摆手,脑袋都未曾抬起来过。 “我吃沈家的,用沈家的,还住沈家的。”她的声音清脆透亮,“你们何时与我算过这些?如今我有了银钱,便要自个儿偷偷捂着,见你们过苦日子?” “这不同的。”沈沉奚却在此事上显得坚持异常。 明谨儿便反问他,“哪儿不同?还是你打从心底认定,我便是要赖着白吃白喝的?” 也不知她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沈沉奚心中想着,竟一时之间接不上话。 “我瞧你这书读的,真是越发迂腐了。”明谨儿忍不住说了他几句,“既然也当我是沈家人,那我甘愿给娘花银钱,这不是合情合理?” “……你如今真是变了不少。”沈沉奚闻言,便感慨道。 他这无心之言,却吓得明谨儿手中的木勺一抖,险些掉进了锅里。 “你这话今后莫要再说了。”她心跳好似擂鼓,都忧心被听见,“我如今也是沈家人,为家人着想也是应当。”? 第六十三章 察觉 这话明谨儿已经是重复说过了几回,沈沉奚却一直未曾信过。 今日再提,却多少有几分动摇。 若不是发自真心将沈家人当做亲人,又怎么会放着用私房远离沈家,重新找户人家的法子不管? 手中有十两银子嫁妆的姑娘家,若是不挑身份,便能寻个里正侄子那般的人家了。 沈沉奚虽是有些动摇,但仍是觉着不可尽信。 明谨儿见他如此,也心知转变念头不是她几句话便能成功,只好强行平静下来,又自顾自收拾起了猪肉。 锅里的红烧肉飘香,沈沉奚与明谨儿站得不远,却不开口说话。 他此时便是开口说话,明谨儿多半也回不了什么。 和面、拌馅…… 明谨儿一样样都按部就班,她原本是有些慌张的,可后头却在这般的行径中彻底冷静下来。 肉香味儿溢满了整个不大的院落,也引来了几个不大的毛孩子。 几个孩子趴在沈家的院子门口,拼了命地吸鼻子,仿佛多闻几回便能吃到嘴里一般。 大宝从屋里一出来,便瞧见了他们。 他亦是馋得流口水,却规规矩矩地站在远处,不往灶房那头去。 “大宝!” 孩子堆里,瞧着白白胖胖的小子开了口,朝着大宝喊道。 闻言,大宝转过身去瞧了瞧,他未曾开口说话,只是皱着眉头。 出声喊他的孩子,是村里的孩子王。 倒不是年纪大或者能打,而是家里有些银钱,时不时便抓些不吃的东西,给村中别的孩子吃。 这么一来,便有不少孩子自愿跟在他身后,做那小跟班。 这孩子王姓徐,叫徐思才。 是里正侄子徐弘毅的亲生儿子,向来混蛋得很,最喜欢欺负大宝这样的孩子。 “大宝,你聋了?!” 徐弘毅的声音照旧压得很低,却凶得不得了,还抬手朝着大宝挥了挥拳头。 大宝便缩了下脖颈,显然是往日被这拳头招呼过,脚下也不自觉地靠近了几步。 “你家这是发财了?”徐思才问着,眼珠一转,还伸舌头舔了舔嘴唇,“怎地这肉香味儿这么浓啊?吃肉呢?” 大宝向来老实,他点了点头,又稍显骄傲地挺起胸膛,“嗯,吃猪肉!好多好多猪肉!” 徐思才一听,又瞧了眼大宝,不屑地撇撇嘴。 这般穷的人家,还吃猪肉? 光是眼前这没脑子的傻子,都让他觉着不配。 这等傻里傻气的玩意儿,只配吃地里的泥巴! “去,把你家的肉端过来,我要吃。”徐思才说得理直气壮,他没比大宝年岁大,却昂着下巴,满脸傲慢。 大宝一下子便怔住了,他自然是不愿的,也不明白为何要将肉端给徐思才。 “这是我家的肉!”大宝心中气恼,可又不敢说得太过,只好大着声音强调了句。 徐思才一听这话,便冷笑了几声,分明是个孩子,脸上的神情却十分恶毒。 “你若是不端来给我吃,那我见你一回,便让人揍你一回。”徐思才说着,满脸阴狠地笑意,与他的面容有着极大反差,“不仅如此,我还要趁着你家中大人不在,将这破屋子给点了!不对不对,也许能等天黑了再点,让你们一家人都烧死!” 这番话说出来,即便整日里跟在徐思才身后的那些个孩子,也都吓得抖了抖,不敢言语了。 大宝更是吓得连退几步,他既不想将肉端给徐思才,又心中惧怕一家人真的被烧死。 忍了又忍,大宝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他张了张嘴想求情,却见徐思才又一次抬手,将拳头在他跟前晃了晃。 “烧死你们。”徐思才压着声音,学着话本子里瞧见的恶鬼,再一次威胁。 “……我这就去端!”大宝急忙答应下来,他宁愿省下几口肉来,也不愿意家中人出什么事儿。 见他一路小跑去了灶房,徐思才便笑了。 他笑得心满意足,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瞧见了?这些下等人,便要如此吓唬,才听得进话!” 徐思才这话出口时,忘了他也是个普通的村民,不过是家中比旁人多些银钱罢了。 他自以为是高人一等的做派,连比他大个几岁的孩子,都觉着心中好笑。 此时的大宝也进了灶房,他紧张地手心冒汗,原本想着明谨儿脾性好,还曾暗中给他吃过好吃的,好说话些。 可直到进了灶房,大宝才发觉了不对劲儿。 二叔怎么会在?! 他立即便吓得又要哭,好不容易才忍回去,便对上了明谨儿与沈沉奚二人的目光。 “肚子饿了?”明谨儿倒是未曾察觉不对,她边说边用陶碗装了些红烧肉,“这肉熟是熟了,只是还有些发硬,你仔细嚼过再咽下去。” 她细细叮嘱后,便将陶碗递给了大宝。 大宝将陶碗一接,里头的肉香味儿便直接钻入了鼻间,引得他馋得流口水。 “行了,出去吃,别让人瞧见了。”明谨儿又一次嘱咐,身前是几个捏好了的火烧。 只等红烧肉彻底软下来,便能出锅了。 大宝端着那碗喷香的红烧肉,却连话都说不出口,连上的神情也不是欣喜,反而瞧着多少有些凝重。 沈沉奚向来看重这些细枝末节,此时早已察觉了大宝的不对劲儿,却未曾表现出来。 待大宝端着陶碗出去,他方才说道:“他瞧着不对,像是有心事儿。我去瞧瞧。” 明谨儿一听这话,心中便疑惑不已。 什么时候他去哪里,还要跟自个儿汇报一通? 不等明谨儿诧异地给出回应,沈沉奚又道:“待会儿再与你说那些银钱之事。” 他话音落下,明谨儿便像是让人给堵住了话头一般。 这人怎地这般执着! 明谨儿当真想仰头长叹,如今连花个银钱,都要让她头疼了。 自由的日子啊,她可当真是怀念了起来。 沈沉奚不知她心中所想,虽说未曾得到回应,但瞧见明谨儿脊背一僵,便心知她听见了。 于是便一挥衣袖,直接迈步出了灶房,随着大宝的后尘去了。? 第六十四章 孝敬的东西 沈沉奚走路时几乎是不发出声音的,等他到了大宝身后,瞧着徐思才拿着自家的陶碗,吃得稀里哗啦,还未曾有人察觉。 那几个孩子则是一心望着徐思才手中的陶碗,期盼着能够得到几口,也过个嘴瘾,照样未曾有所察觉。 “不错!”徐思才几乎整张脸都埋在了碗里,他可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肉,“你家那个小贱蹄子做得东西,真好吃。” 不仅要吃沈家的肉,还要出言诋毁沈家的人。 他年纪虽小,这胆子倒是大得很啊。 沈沉奚眼眸一沉,他环视一圈,倒是看了出来。 端着陶碗的便是孩子王,亦是胁迫此时都快要落下泪来的大宝之人。 他又是靠近了几步,其余孩子此时总算注意到了沈沉奚,吓得急忙回身就跑,大宝也惊得不敢说话,只唯独那两行清泪不断地往下流淌。 唯独徐思才,他吃完了碗里的红烧肉,又仔细将陶碗给舔了一遍,垂着脑袋说道:“去,再给我端一碗来!只这么点儿,塞牙缝都不够!” 大宝闻言,更是不敢动作。 沈沉奚却抬了手,将徐思才递过来的陶碗接到了手里。 “味道不错?”他语气平静地问道。 徐思才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说完,他方才意识到不对劲儿,连脑袋都不抬起来,直截了当地转身,抬脚便要跑! 能做孩子王的,也不会蠢到如何地步。 可惜,沈沉奚早早便预料到了,还不会让他一个毛孩子从手底下溜走。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及时伸向了徐思才的后颈。 动作不急不缓,好似起先便要做出这个动作,无论徐思才是否转身一般。 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沈沉奚也不为难,只是将人给提了起来。 那双穿着淡青色布鞋的小短腿,仿佛不要命般地蹬着,好似这么做便能逃脱一般。 “吃了东西,便想走?”沈沉奚语气可是丁点儿听不出气恼来,他提着人便往院子里走回来。 徐思才此时还想垂死挣扎,他拿出平日里恐吓那些孩子的作派来。 “我爹可是里正的侄子!你若是敢把我怎么样,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沉奚闻言,嘴角微扬,他眼底没有丝毫笑意,“里正的侄子?原来如此。” 这话听着可不是怕了。 徐思才总算是觉着有些惧怕,他语气软了下来,威胁的话却越发狠了,“我便是现下将你这屋子点了,烧死了你们,也无人敢找我麻烦!” “小小年纪,便能说出这般的话来。”沈沉奚仍旧是听不出气恼,只是那双眼眸又冷了些,他朝大宝瞧了眼,“去跟你……二婶说一声,你还吃一碗。” 他将陶碗递了过去,大宝便战战兢兢接过,一步也迈不动。 “别用这个碗,脏了。”沈沉奚又是嘱咐道。 见他当真未曾生气,大宝一下子便眼眶通红,他急忙点点头,这回不再犹豫了,朝着灶房跑了过去。 “你……” 徐思才还要出声,却见眼前的院门忽的关上了。 他也只是个半大小子,如今这么一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吓得都有些发抖。 “从古至今,都未曾有吃白食这个说法。”沈沉奚将他往角落里的木盆跟前一放,“洗干净了,便让你走。” 木盆中是大宝的脏衣衫,上头全是泥点子,刘氏眼瞧着洗不掉,便先泡着了。 徐思才一见那满满地木盆,便张嘴要大哭。 “哭一声,便加一件。”沈沉奚沉着补充。 他不打不骂,也未曾说些什么贬低的话来,只是让徐思才拿了什么东西,便用等值的劳力来换。 这话便是传了出去,沈沉奚亦是在理。 “我爹是里正侄子,你胆敢让我给那个杂种洗衣衫!”徐思才又是骂了声,他瞧不起大宝得很。 沈沉奚眉头一皱,他瞧向一步步往院门口挪动的徐思才,“如此污言秽语,也不知是如何教养。” 话音落下,他便叹了口气,紧接着将角落中的柴禾抽了一根,扔到了徐思才跟前。 “你敢打……” 徐思才好似惊弓之鸟,吓得缩瑟了下,便企图出言威胁与叫骂。 可对上沈沉奚那双深邃的眼眸,嘴边的话转了圈,又尽数咽回去,竟一声也不敢吭了。 “我瞧你力气小,用上它便不怕洗不干净。”沈沉奚稍作解释,便不言语了,只是一撩下袍,好整以暇往磨盘那处一坐,静静瞧着。 徐思才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宠大的,从未曾受过这样的对待,心中委屈地不得了,连是他自个儿犯了事儿都给忘了,只是一心地恨着沈沉奚。 但那目光让他连脊背都不断地往外冒冷汗,便踌躇着往木盆走去,还不忘弯腰将柴禾给捡了起来。 捶打的声音响起,徐思才浣洗起了大宝的衣衫。 刘氏听见了这动静,便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双破了洞的鞋子,一看便是大宝的。 她瞧见院子里浣洗衣衫的徐思才,便惊得瞪大了双眼。 “这、这、这……”刘氏结结巴巴,连句完整话也说不出,她险些将自个儿的舌头给咬了,“这不是徐秀才家的思才吗?!怎地会……” 她话都未曾说完,沈沉奚便轻轻将目光转了过去。 被沈沉奚这么一看,刘氏也刹那间噤了声。 “大嫂可去灶房里,与大宝问上几句,便知为何。”他不做解释,只是给刘氏指了条路。 刘氏被那目光看得如芒刺背,扯着脸皮僵硬笑了下,便抬脚往灶房中去了。 沈沉奚则是巍峨不动,又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瞧着徐思才浣洗衣衫。 这徐思才在家中极其受宠,比大宝都要大上一些了,却连手帕那么大的玩意儿也未曾洗过,又长得白胖,捶几下便冒了汗出来。 他委屈地瘪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暗自咬着牙,狠狠地捶打着大宝的衣衫。 沈家果然都是些野蛮的泥腿子! 他不就是吃了碗大宝孝敬的肉吗?! 徐思才气得不行,便越捶越用力,恨不得捶得不是衣衫,而是活生生的沈家人。? 第六十五章 疼吗 刘氏原本还忧心,沈沉奚‘欺负’了里正侄子家的宝贝儿子,引来麻烦事儿。 她直到进了灶房,也是心中想着如何将自个儿从这事儿中摘开。 却前脚踏进去,后脚便瞧见大宝端着碗红烧肉,边吃边哭。 刘氏火气蹭蹭往外冒,她当时便沉了张脸,将大宝往身后一挡,旋即伸手便使劲儿拉扯明谨儿的手臂! 明谨儿此时正忙活儿着,未曾注意到刘氏的神情,冷不丁被猛力扯了下,手里正捏着的火烧也掉在了地上。 她忍了忍火气,总算是未曾带上情绪,朝着刘氏问道:“大嫂,你这是做什么?” 刘氏见她理直气壮发问,便更是气得不轻,抬手便要给明谨儿一个耳光。 可是如今明谨儿已然是防着她的了,便轻而易举躲了开来。 “你这个小贱蹄子!”刘氏不仅是想着为大宝出气,也是意图把这些时日心中的窝囊都给发泄出去,此时自以为抓到了明谨儿的错处,便要大大地闹上一通,“口口声声说着这猪肉是买给沈家人的,怎地我儿子吃了一口,你便要动手打他!” 闻言,不仅明谨儿一头雾水,大宝端着陶碗的手也抖了抖。 “我打大宝?!”明谨儿被这么凭空找了茬,如今还要被泼脏水,便是脾性再好都有些怒了,“大嫂你嘴巴一张一合,倒是将脏水泼得顺畅啊。” “若不是你动手打了大宝,他怎地会躲着哭?”刘氏越说越是觉着有理,她趁着明谨儿不注意,便抬手猛地一推! 这回事出突然,明谨儿正想回她话呢,更是未曾六神注意到。 灶房里丁零当啷一阵响,明谨儿便摔倒在了地上! 她手心与手臂都擦破了皮,更是将做好的红烧肉也给撞翻了,不少火烧也落在了地上,沾满了尘土。 刘氏见状,倒是慌张了那么一瞬,旋即又觉着是自个儿占理,脸上那丝惧怕便很快消散了。 这小贱蹄子,买了猪肉还不想给她儿子吃,敢对她儿子动手! 活该此时摔在地上! 她恨不得再推得狠些,直接让明谨儿摔死了才好! 大宝原本便因着徐思才之事心中后怕,此时被冷不丁这么一吓,便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这回可是丁点儿未曾忍着,声音便让堂屋里的沈母给听见了。 她身子不爽利,坐着都有些瞌睡,也正是因此才未曾注意到院落中的动静。 如今这么一听,便立即蹭得一声站了起来。 沈母出了堂屋便瞧见徐思才在捶打衣衫,心头也是震惊不已,却在对上沈沉奚目光时,决心不搭理也不过问。 她相信自个儿做事儿有分寸,定然是有缘由的。 沈母快步进了灶房,一见眼前的场景,便直接怒气窜了出来,脑袋也发昏。 明谨儿此时还跌坐在地上,她双手都疼,疼得像是被火燎一般,却更加心疼红烧肉与火烧。 火烧若是捡起来了,少量弄些水洗洗,指不定还能吃。 可这碗红烧肉,却是下头那些全脏了,沾着泥水。 明谨儿眼眶通红,她既委屈,也心疼花了银钱还花了精力的红烧肉。 “娘!”刘氏瞧见沈母进来,便立即恶人先告状,“这明谨儿先是不给我大宝吃肉,将他打了一顿,旋即又恶言相向,我便推了她一把!娘啊,你瞧她这作派,显然是故意不想咱们有肉吃!” 陶碗摔碎了个不小的口子,明谨儿听见刘氏的诋毁,也未曾回话,她不顾手上的伤口,先将陶碗拿了起来,把表面上那层还干净着的红烧肉装了进去。 可惜的是,里头的汁水已然全浸到了泥土里,如今是丁点儿也不剩了。 她先将陶碗放回灶台,又将火烧捡起来,又吹又擦,上头的尘土也还是在着。 一时之间,这灶房静得落针可闻。 大宝哭了好一会儿,沈母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才哽咽着说道:“二婶没打我,还给我吃肉呢!娘为什么要打二婶!” 他这话一出,刘氏便懵了。 可懵过这阵,她便惊慌起来,急忙对着大宝吼道:“是怎地回事儿你便如实说,如今还袒护着做什么!” 她高声一吼,吓得大宝往沈母那处缩了缩,可口中的话是不变的。 “二婶真的没打我,还给我盛了两碗肉吃……”大宝倔强得很,如何也不愿替刘氏说谎。 沈母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她瞧着刘氏冷笑几声,“你现下倒是翅膀硬了,连掀饭碗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刘氏吓得抖了抖,“娘,一定是她!是她吓唬了大宝,她打了大宝的!” “打我的是徐思才!”大宝梗着脖子反驳,却被刘氏狠狠地瞪了眼。 刘氏只顾着争执,未曾注意到明谨儿直至现在也一言不发。 反倒是沈母,她相信孙儿的话不曾作假,便重重地叹了口气,“老二家的,你如今这手也伤了,便不要做活儿了,歇着去。” 她上前就要接过明谨儿手里的活儿,却被躲开了。 明谨儿端着那几个火烧,往陶碗里整整齐齐垒着放好,又在木盆中盛了水,将陶碗放了进去。 这火烧不止今日能吃,若是这般冰着,等到明日早晨,便也是吃得的。 她将这些做好,院落中的沈沉奚便也来了。 只是灶房小,他未曾迈步走进来,在门口便停下了脚步。 刘氏的嗓门大着呢,沈沉奚原本是不知发生了何事,还未曾走到门口便听见她嚷嚷,如今也懂了。 分明是自个儿误会了,刘氏却不肯低头,她硬是又说道:“娘,你瞧瞧这些猪肉与猪骨,竟被她当日便全给做了,往后吃些什么?老二赚银钱也不容易,她竟这般糟蹋!” 明谨儿闻言,总算是抬首看了眼刘氏。 先前她怕刘氏被沈母责骂,还让她早些出去,如今却成了个把柄。 “我让她全做了的。”沈沉奚赶在沈母发火前,及时出言,“天热了,放不住。若是娘要怪,便应当怪我才是。” 他这话将刘氏都给堵了,旋即又看向明谨儿,此时方才瞧见她伤了的手臂。 “疼吗?”沈沉奚下意识如此问道。 却在他出声的下一瞬,明谨儿那豆大的泪珠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第六十六章 你住口 便连沈母,都是先关切地上被浪费了的肉食。 明谨儿急忙用手背将泪给抹了,却如何也停不下来,似乎要将这些时日受尽的委屈,都一并给哭了出来。 只是她眼泪不停,却不出声。 沈沉奚心中堵得慌,好似有人将他整颗心给剜了出来,还架在火上烤似的。 他此时也顾不得灶房中拥挤,上前几步,挽着衣袖用木瓢舀了水出来,“伸手。” 沈沉奚并非拥有明谨儿那些后世常识之人,却也晓得伤口要洗净了才好。 明谨儿与他目光对上,顿了好一会儿,方才将手抬起来,让沈沉奚将水浇了上去。 这水浇得缓慢,除了起先碰到的时候痛了些,便也未曾有别的感受。 沈沉奚瞧向了沈母与刘氏,手上的动作却稳稳当当,活像是心里也长了双眼。 “大嫂,这银钱并非我一人赚来的。”他原本想说都是出自明谨儿,话到嘴边又转了转,未曾彻底推翻明谨儿的话。 他字字句句都像是耳光,狠狠地打在刘氏脸上。 可惜刘氏原本便不觉着亏欠,如今一听,更是肯定了明谨儿那营生能赚到许多银钱。 心中的妒火熊熊烧着,刘氏此时脑子也转得飞快。 “这么说来,弟妹她藏了私房?!”话一出口,刘氏觉着自个儿又抓到了明谨儿的辫子,便嗓门又大了些,“好啊,你吃沈家的、住沈家的,便连你的人都是沈家的,竟还敢私藏银钱!” 她这话说得尖锐,也因着心绪不稳,嗓音硬是像一把刀,刺得人耳朵都生疼。 沈沉奚见状,也总算忍不住皱了眉。 先前他便知晓的,自个儿这大嫂是有些鼠目寸光,还抱着不少私心,往日曾私底下将沈家的东西拿去补贴娘家。 可到底是大哥的媳妇儿,他不好的说些什么,刘氏也确实劳苦。 如今一瞧,才发觉这刘氏妒心太重,比起考虑这整个沈家,更偏向于想着她自个儿。 如今连道理都不讲了。 “那银钱是我让她留着的。”沈沉奚又是将这些都揽在自个儿身上,“况且那是她赚来的银钱,若是要打着这般的名头据为己有,便不是我们沈家之人应当的作为。” 那瓢水此时总算浇完了,明谨儿伤口中的泥水与小石子儿也都被冲了个干净。 可水一停,便都刺痛了起来。 她早早便停了泪,如今亦是缓了过来。 方才是因着忍让刘氏太多回,也为了原主而在各个方面都对沈家补偿了许多。 一时之间那委屈冒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明谨儿将水瓢给接过手,又泼了些水净面,方才对着刘氏说道:“我说过了,大宝我未曾打过,他想着吃红烧肉,也如他所言盛了两碗。” 刘氏张了张嘴,企图再辩驳几句,她早已怕得不行,沈母的性子她最为清楚,若是这事儿当真让明谨儿逃了过去,她便要完蛋了。 明谨儿并未给予她如此机会,而是冷着脸道:“大嫂你三番五次寻我麻烦,还处处话里挤兑,我都未曾与你计较。” “你胡说!”刘氏急忙吼了声,她不忘瞧了眼面沉如水的沈母,“我何时寻你麻烦了?又何时挤兑你!” 这般不认账,明谨儿也是早早便猜到了,她未曾回话,而是接着道:“可这猪肉,不是张张嘴说几句好听话便能换来的,这是我与沉奚一分一厘赚来的!” 她气得心肝儿都生疼,家中的白面不多,火烧便少些,四斤猪肉有大半都拿来炖了红烧肉。 如今那一大陶碗的红烧肉,只剩下了约莫三分之一。 她好气啊。 一想到那日日夜夜都梦见的红烧肉,现下都分不到几口下肚,便更气了。 气刘氏冤枉人,气刘氏心胸狭隘处处算计,也气刘氏将她费尽心力赚来的银钱不当回事儿! “这五花现下是四十五文一斤,翻倒在地上不能吃的便至少有两斤!”明谨儿咬了牙,“你可知这九十多文,我要费心思想多少法子,又忙活多久,才能拿到手里?” 为了做那竹笔,明谨儿指尖大大小小的口子不少,全是雕刻时的划伤。 话说到如此地步,她却忽的觉着索然无味。 与刘氏说这些有何用? 仍旧是那副恨不得她死的作派,照样想将脏水泼到她身上。 沈沉奚正听着呢,却见明谨儿忽的噤了声,竟是半句话也无了。 那堵在心口的巨石,仿佛又涨了几倍,堵得他连喘气都觉着有些不适。 沈沉奚将门口让开,“你且去歇息。” 他的态度摆得明显,刘氏这事儿今日定要给个说法,却并非要明谨儿出面了。 一直以来,都自个儿将麻烦事儿给解决的明谨儿,冷不丁被他人如此关照,浑身不自在的同时,也自心中流出一股儿暖流来。 她穿越到这破书里,先是接手了一堆烂摊子,随后便是面临着连吃个肚饱都难的境地,还要被处处为难! 明谨儿原先想拒绝,这种种念头自脑海中冒出来后,她便坚定地点了头,抬脚便往灶房外头走。 刘氏怎会让她离开? 她急忙上前要拽住明谨儿,沈沉奚只是往前走了半步,便将她给挡住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沈沉奚沉着声音出言,“大嫂如此行事,家中岂能无章法?” 他在书院中曾被难为了许多回,一回都未曾动过手,或是红过脸。 仅凭过人的才智,便解决地简单明了。 现下对上刘氏一个妇人,自然更是手到擒来。 “那、那是你媳妇儿,你自然会包庇着!”刘氏苍白着脸挣扎,她本想将明谨儿与沈沉英一事说出来,临了却念头一转。 如今明谨儿可是让她吃尽了苦头,也丢尽了脸面。 可只要她手上有这把柄,便能让这小贱蹄子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你住口!”沈母总算听不下去,她喊声一出,便吓得刘氏不敢出言了。 虽是不敢言语,但刘氏的心思却一直动着。 她如今是恨得直咬牙。 明谨儿这时要是在她跟前,指不定刘氏还会扑上去狠狠地咬一口。 哄骗了她儿子,藏着能赚大钱的法子,又让她此时面对着沈母的责骂…… 这小贱蹄子,她一定要将赚银钱的法子握到手中,再让明谨儿这不守妇道的被浸猪笼!? 第六十七章 反常 刘氏此时心中如何想,暂且无人得知。 明谨儿原想快步回屋里去,却在踏入院落中时,与那满脸窃喜的徐思才四目相对了。 与大宝差不多年纪的徐思才聪慧异常,他虽说是未曾来沈家做过客,但也并未只认识大宝一人。 他听说过的,沈家的书生沈沉奚,有个未过门的媳妇儿。 现下这一眼瞧过去,他便心中明了。 徐思才早早便远离了那盆脏衣衫,他忍了又忍,才未曾抬脚将木盆踹翻。 他露出个饱含深意的笑来,朝着明谨儿招招手,那双眼中尽是算计。 明谨儿原本不想理他的,脚下却犹豫了下,惹得徐思才更是卖力招手,便缓步地走了过去。 “你有何事?”她方才哭过,听着嗓音哑了些。 徐思才可就着刘氏的大嗓门听见了不少东西,他压着声音说道:“你从前定然是不知晓的,这沈家啊,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谨儿挑了挑眉,沈家不是好东西? 她未曾及时回话,更是让徐思才心中激动不已,觉着自个儿是说中了明谨儿的心事儿。 “那沈沉奚不过是表面上谦逊讲礼数,实际上他早就将镇上的花楼都给去了个遍!”徐思才编造起这档子事儿来,十分游刃有余,“你且当心呢,指不定他染了什么恶疾,传染给你了。” “你是如何得知的?”明谨儿对眼前这年岁不大,却坏心思一箩筐的孩子,可未曾有什么好印象。 “我?我爹与他同个书院!”徐思才又诓骗道,还围着明谨儿转了一圈,“这沈家有什么好待的?不如这样,我爹正寻个年轻貌美的……咳咳,平妻。” 他原本想说外室,临了急忙改了口。 明谨儿虽说不是那美艳过人的长相,但也看着规规矩矩,端庄又秀气,定然是不愿与人为外室的。 “你想让我去给你爹当妾室?”明谨儿诧异不已,在徐思才窃喜着点头时,被她伸手狠狠地拧了耳朵。 “哎哎哎!”徐思才疼得泪珠子都要下来了,他垫着脚企图让明谨儿使劲儿不方便。 瞧他这副作派,明谨儿心中是气恼不已,“你家中是怎地教孩子的?竟然将一好好的孩子,教成了这般模样!” 坏心眼一堆,还妄图教唆良家姑娘去给他爹当妾! 平白长得这么乖巧喜人了,竟不是个好东西。 徐思才怎么能料到这事儿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他气得不行,现下这个年纪,若是真的发了狠,也还是能够从明谨儿手上脱身的。 徐思才拼了全力,借着他那一身沉甸甸的肥肉,硬是将明谨儿给撞开了一些,被揪着的耳朵也放开了。 他连忙抬手揉搓了好几下,把耳尖都给揉红了。 “你给我等着!”徐思才即便是如此情形下,也未曾忘记对眼前这身份低贱的沈家媳妇儿放狠话,“你们沈家都给我等着,我回去便与我爹说,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手都因着浣洗衣衫而隐隐约约作痛着,虽说连红印都没有,但徐思才就是心中憋了口气。 谁知明谨儿不但不怕,还十分诧异地看向他,“你现如今人还在我沈家院子里,便要如此威胁我了?” 徐思才一怔,旋即便张了嘴,喊声还未曾发出来,便与从灶房中迈步出来的沈沉奚四目相对。 他那声儿直接又原样咽了回去。 一个低贱的泥腿子罢了,即便是书生又如何? 徐思才在心中给自个儿壮胆,可与沈沉奚如此对视着,在那无波无澜的眼神下,他竟连动一动都不敢。 更别说高声大喊了。 “衣衫洗完了?”沈沉奚不说其他,只对着徐思才问道。 这话才刚出,如今这天也并未会热得人冒汗,徐思才却有晶莹剔透的汗珠,从额角滑了下来。 “没、没……”他结结巴巴给出回应。 明谨儿倒是意外不已,直至高大俊逸的男子行至深沉,她才压着声音问道:“你揍他了?” “此乃非礼之举也。”沈沉奚同样低声说道。 明谨儿便轻点了点头,往屋内走去,同时她自以为沈沉奚听不见了,口中喃喃着吐槽。 “没揍就没揍,非要端什么腔呢。” 沈沉奚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 明谨儿回屋擦了药,没多久便睡了过去,硬是将晚饭都给睡过了,第二日早晨方才醒来。 刘氏在院子里拍打衣衫,动静还不小。 ‘砰砰砰’的声音接连不断入耳,明谨儿这才慢悠悠地醒转过来。 她这几日都十分忙碌,便是夜里,不是梦见那香喷喷的红烧肉,便是梦见还未曾做出的营生。 “真是……想着那些银钱,想得都快要疯魔了。”明谨儿抬手拍了下脑袋,她迅速下了床,动作利落地舀水洗漱。 可与刘氏目光对上时,出乎了明谨儿的预料,刘氏竟然回避了,还满脸地不自在。 她正要去灶房,大宝便小跑着赶了过来,手里还抓着一把绿油油的植作。 等到了跟前,大宝将手里的东西往前递过去,满脸满眼都是愧疚,“二婶,我与娘都说清楚了,她是以为你打了我,还威胁我不许说,才那般做的。” 此时刘氏早已不在院落中了,她在瞧见明谨儿出现的下一瞬,便急忙背着背篓出了门,也不知是去做些什么。 “这是我娘早晨采来的草药。”大宝又往前递了递,眼神中多有惶恐不安。 明谨儿从不认为大人间的恩怨,要牵扯无辜的孩子。 虽说她是不想接受这草药的,但还是犹豫了片刻,便抬手接过。 靠近了才闻见这草药散发出的浓烈药味儿,明谨儿认得出来,却一时之间想不起这药的名讳。 她从前贪玩,曾在路边将手掌给全摔破了,还是路过的老人家从绿化带里摘了把‘野草’,给她将伤口敷上的。 那‘野草’便是如此味道。 竟然未曾想着暗中算计她? 明谨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将草药给接过了,大宝这才欢欢喜喜地跑走。? 第六十八章 暗中下绊子 灶房中干干净净,火烧还是昨日的样子,被放置在装满水的木盆中。 唯独灶台上,有一个不大的陶碗,里头盛着些凝固了的红烧肉。 明谨儿怔住了。 她今日一睁眼,便惋惜那红烧肉一口都未曾能吃进肚里,如今瞧着这满满一小碗红烧肉,眼眶热得慌。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明谨儿一转身,便瞧见了沈母。 “老二此时已去书院了。”沈母说着,将手中的灰布包递了过去,小小一个,“锅中有给你留的粥,边上贴着个玉米面饼子,你吃了。” 明谨儿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下意识接过了布包,又将其打开了。 一个小小的瓷瓶在里头,最上面塞着团通红的布。 这瓷瓶瞧着便不是沈家会有的。 “每日擦两回,擦三日便成了。”沈母缓缓开口,“这是从前我买给老大用过的,也不知还管不管用。” 她将瓷瓶给收了起来,对昨日的事儿,是彻底不在心中对沈母怨怼了。 既然当真要与他们做一家人,磕磕碰碰便也是正常的。 有时连牙齿都会不当心咬到舌头,更别说是大活人了。 明谨儿点点头,“谢谢娘。” “这红烧肉你午时再热了吃,现下吃了,恐怕你泻肚子。”沈母未曾回应,但那紧绷的面容,显然松了些,“今日的午膳,便让大宝送去。” 明谨儿舀粥的动作便一顿。 哪儿能不去镇上! 她急得不行,开口便是否决,“不用了,娘。” 这话一出,灶房中便沉寂了片刻。 明谨儿此时又想到了沈沉奚,原本是想将他说出来,继续当做挡箭牌,可如今…… 话还未曾出口,她便觉着有些别扭。 见她不接着往下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母反倒是福至心灵。 “是为了去见老二?” 昨日他们二人之间,可是让沈母好好地放下了心。 沈沉奚从来恪守礼节,未曾与哪个姑娘家如此亲近,瞧着似乎是心中也有明谨儿。 沈母不知他们之间的银钱往来,便只当作是两情相悦,连眉眼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是了,被娘瞧了出来。”明谨儿垂下脑袋,忧心被瞧出来她的心虚。 “罢了罢了。”沈母摆摆手,倒是显得乐意至极,“你执意要去,我老太婆又如何会拦你?不过老二家的,将午膳送了不要久待,耽误老二温书。” “我知晓了,娘。”明谨儿乖巧回应。 沈母前脚出了灶房,后脚她便夹了几块儿肉放进糙米粥里。 说笑呢,已然等了不知多少时日了,如何再等到午时! 明谨儿将肉块儿闷了下,热了后便急忙塞到了嘴里。 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甜而不腻。 虽说调料少了些,但如今这猪肉可都是土猪,嚼着都要更香一些。 几块儿下肚,明谨儿未曾能够忍住,又是一块儿入碗。 可随着她夹起肉块儿,碗底绿油油的颜色,便入了眼。 明谨儿的动作一怔,她用筷子将表面上盖着的红烧肉都给扒开了。 瞧着满满一碗的红烧肉,竟然只有最上头是真的肉,下面不知是何处采来的杂草! 怒火蹭蹭冒了出来,明谨儿便是不想,都知晓这事儿是谁干的。 沈母向来不碰灶房中的事儿,如今更是身子不舒坦,方才从灶房走出去的步子,都显得有些许沉重。 这事儿,便只有刘氏能做,也只有她会做! “怪不得呢。”明谨儿此时倒是明白了,“我还当是幡然悔悟,原来是暗中使了手段,刻意要惺惺作态来恶心我!” 她又往碗中瞧了眼,还好杂草上未曾沾了泥土,不然这红烧肉吃下肚子里,也不知会不会闹肚子。 明谨儿将余下的肉块儿往锅里一倒,就着粥搅了搅,便盛出来了。 至于为何不直接将陶碗给沈母看…… 一是因着沈母身子的缘故,二是明谨儿心知肚明,刘氏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只要她咬死了不认,这沈家八口人啊,如何才能说准了是刘氏? 那不如暂且按兵不动。 明谨儿可并非软柿子,她往日都是觉着原主亏欠了沈家,而她又得住在沈家中,才忍了又忍。 再后面是因着大宝。 “我忍你让你,谁知竟让你越发不知廉耻!”明谨儿禁不住骂了句,她低头吃起了粥,目光则时不时落在灶台上的陶碗中。 她才吃完,便听见院落里传来说话声,静神一听。 “我接了个活儿。”沈父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十足的喜意,“明日便带着沉安去砌泥瓦!” “这是接了哪家的活计?”沈母仔细问了,“可好相处?” “是里正家的!”沈父说这话时,竟有些骄傲蕴含其中。 明谨儿恰好将碗里的粥吃完,往灶房门口去。 沈父挺直了往日弯曲的脊背,原本沧桑的目光,如今也带上了许多骄傲来。 好似给里正砌泥瓦,是何等荣誉之事一般。 沈母眉头皱了皱,却并非是因着沈父的反应,她声音比方才低了许多,传不出这院子里。 “里正家?可这里正不好相处,往日里便事儿一箩筐,你若是接了他家的活儿,指不定得吃亏。”沈母絮絮说着,几乎把担忧写在了脸上。 沈父却朝着她一摆手,有些不耐,“妇人家懂些什么?里正这是瞧上了我的泥瓦手艺!这活儿我不仅得接下来,还得做好咯!” 灶房中的明谨儿停了脚步,又折了回去。 现下可不是个出去的好时候,许是会撞上沈母与沈父为此事争执。 可直到她轻手轻脚舀水洗了碗灶,外头也并未再有何动静了。 如今沈沉英也去了镇上做活儿,明谨儿便拿了余下破旧些的那个背篓,就近捡些柴回去。 她刚出门没一会儿,刘氏便溜了回去。 其实刘氏一直待在沈家附近,随手揪了几把杂草在背篓里,等着回去呢。 与沈母招呼了声,刘氏便钻进了灶房,佯装洗手。 她瞧见灶房里干干净净,便忍不住会勾了勾唇。 就知道这个小贱蹄子不敢往外说! 刘氏昨日便趁热将那些红烧肉给吃了个干净,杂草还是沈家菜地里的。? 第六十九章 柳氏 明谨儿往着不远处的后山去了,满地的枯树枝丫,只是瞧着十分地细,就算将所有的都捡了,许是都不够这一背篓的。 她仔细瞧了瞧,顺着枝丫大些的位置去了。 未曾走出几步,便瞧见一人怀抱粗的树后,走出了个眼生的妇人。 这妇人瞧着面善极了,她脸盘圆圆的,两侧脸颊又稍有些鼓,偏生肤色白嫩,五官又规矩。 二人的目光对上,片刻后明谨儿便带着些许歉意道:“既然没你挑了此处,我便去寻别处。” 村里人可从来不讲究先来后到,便只有明谨儿才如此。 妇人一怔,旋即便露出个笑容来,瞧着让人倍感亲切。 “不必不必,这满地的柴禾呢,我怎地捡得完?”她笑着说了句,又缓缓补上,“再者说了,这后山是整个村子的,并非我一人呐。” 明谨儿被她三两句便劝了下来,道谢后也弯腰捡起了柴禾。 身后的背篓越发重了,明谨儿在心中大概估算着背篓如今还差多少才满。 她正忙活儿着,无意间瞧见了树根处黑乎乎的影子。 动作都顿了顿,明谨儿朝着那处靠近了不少,彻底看清时,便忍不住激动起来。 是木耳! 一大丛木耳,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这木耳拿来炒肉吃,可是十分香的。 明谨儿仅仅是念头流转了刹那,便有些忍不住要口角流涎。 每日吃得清汤寡水,这刚刚吃上些好的,便又遇见了木耳,可算是运气上佳。 明谨儿索性蹲了下来,将背篓往木耳旁一放,便就着柴禾挖了起来。 “哎哟,沉奚家的,这可吃不得哟!”那妇人吓得急忙出言。 她直接喊出了沈沉奚的名字,还能认出明谨儿是与沈沉奚定下了婚约的。 明谨儿愣怔片刻,却如何也想不起,何时有见过这个女子。 “无妨的,这玩意儿虽说是瞧着丑了些,可拿来与肉一并炒熟,也是极为好吃的。”明谨儿认真回应了。 她本以为还会被追问,却见那妇人思索片刻,也在四处搜寻起来。 可能是林子中露水重,也或许是昨夜曾下了片刻的细雨,这林子里的木耳零零散散长着,瞧着光是把木耳给摘了,都足够来一盘菜了。 “沉奚家的,这玩意儿要如何吃啊?”妇人好奇问道。 “拿回去洗净了,当日炒熟了吃便行,若是多一些,便可以晒干了,下回吃时先拿水给泡开便是了。当心可别泡得久了。” 明谨儿脾性好着呢,她仔仔细细解释了,也不怕这妇人将木耳全给摘走。 这副坦诚直率的模样,让妇人心中好感大生。 “好好好。”妇人笑着在不远处蹲下,也挖了一把木耳,却并不多,“我往日里便听那些个人说啊,这沉奚家的蛮不讲理,还娇着呢!如今一瞧,当真还是要切实接触了才晓得。” 还有这样的传言? 明谨儿怔了怔,旋即便看开了。 他人爱如何编排她,都与她无干,总之不会影响她好生活着便是。 “嫂子说笑了。”明谨儿瞧着妇人比她大个十岁有余,便喊了声嫂子,“也不知嫂子如何称呼啊?” “徐弘毅家的。”妇人笑着答了。 徐弘毅家中的妻子是指腹为婚,姓柳,比这徐弘毅小了四岁有余,听说现如今爹娘都在镇上过。 明谨儿从原主的记忆中,回忆起了这面善妇人的身份。 旋即便有些心虚。 她可是在某日夜里,瞧见了些不该瞧见的。 不过这柳氏相处起来是当真舒服,瞧着竟有几丝大家闺秀的架势。 可惜了。 便宜徐弘毅那个混球! 明谨儿心中为她不值,便未曾能够忍住,轻叹了声。 柳氏还当她是在乎村子里的名声,好心劝解道:“这年头啊,若是有人闲了下来,便难免要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亦是有那存心编排的,你无须往心中去啊。” “是了。”明谨儿不知如何回答,便如此应了。 二人将木耳摘了,柳氏也不知是同情明谨儿,还是觉着摘了木耳亏欠了些,竟是帮着明谨儿又捡了不少柴禾。 背篓重得赘肩膀,明谨儿方才要回去了。 她与柳氏一道往村子里走。 “唉,昨日我那儿子不知又惹了什么祸事儿,归家便被当家的给揍了。”柳氏主动与明谨儿拉家常,说出口的话却让明谨儿越发不敢看她。 那徐思才还能是惹了什么祸事儿? 自然是欺负了大宝,被沈沉奚给‘收拾’了一顿,未曾料到这归家又挨了揍。 明谨儿可不是同情这皮猴子,只是觉着此时提起,心中多少有些尴尬,也不知如何回话罢了。 “要我说啊,当家的还是打得轻了些。”柳氏语气轻描淡写,听得明谨儿眉头一挑。 “你不心疼他被揍了?”她好奇追问。 柳氏闻言,浅浅笑了,“那自然是心疼的,可若是教不好他,往后惹了官司,那便不是心疼罢了。” 倒是个拎得清的啊! “你那儿子定然不听话?”明谨儿便顺势问道。 若是将柳氏所说给记在心里,徐思才怎么也不会是如今这副恶劣模样。 柳氏点点头,满脸无奈,又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与明谨儿说了。 “也不怕妹子你笑话,这臭小子全是与他爹学来的!”柳氏只说了这句,便不再往下说了。 她瞧着像是心中憋闷了许久,却仍旧只开了个头,便又尽数忍了下来。 明谨儿此时才瞧仔细了,柳氏也不过二十几岁的人,发丝中却藏着点点银白,被仔细地盘在最里边。 若不是捡柴禾流了些汗,发髻有些散了,便也不会能够瞧出来。 “可怜慈母心。”明谨儿轻声感叹。 未曾想到便是这句无心之叹,引得柳氏眼眶都泛了红。 “沉奚家的,虽说你未曾生养,但却能说出如此言语。”柳氏将泪给忍了回去,硬扯出个笑来,“若是日后那些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再编排你,我可是不依的!” 坦诚直率的二人对视一眼,竟都齐齐笑了。 第七十章 有毒之物 明谨儿在岔路口与柳氏分别,原本有些许压抑的心绪,此时也好上了不少。 “这柳氏瞧着,倒是个好相与的。”她左右也未曾有什么友人,若是当真聊得来,那也是顶顶好的了。 明谨儿背着一篓柴禾进了院落中。 正巧刘氏在晾衣裳,便垫着脚瞧了眼,紧接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弟妹啊,这背篓里的柴禾都未曾堆尖呢,也不知啊,够不够今日做饭菜。”刘氏表面上是在担忧,实际不过是在嫌弃罢了。 明谨儿只是抬首望了望,未曾搭话。 她如今连半句话都不想与这刘氏说! 说她小心眼也罢,记仇也好,反正如今是真的恼了刘氏。 明谨儿前脚将柴禾都给堆放好,后脚便在去堂屋的途中,被刘氏刻意泼了满鞋的脏水。 “哎哟,这可怎么办呐!”刘氏不等明谨儿开口说话,便将手里的木盆一扔,佯装惶恐地叫喊起来。 随着她的喊声,堂屋中刚喝了药的沈母,便抬脚走了出来。 “你又作什么幺蛾子!”沈母眉头紧皱。 她因着身子不舒坦,如今家中的活计都不能做了,每日里便是歇着。 可农家妇人啊,何时如此悠闲过? 沈母正觉浑身别扭,便又被刘氏闹得这出给吵到了。 “娘啊。”刘氏一见她出来,面上的惊慌更甚了,说话时还磕磕绊绊,“我、我这不是……不当心将弟妹的鞋子给泼着了,怕她生气呢!” 好一个不当心啊! 明谨儿可不仅仅是湿了鞋尖如此简单,她连裤腿都沾了水,里头的袜子都全然湿透了。 “大嫂,我可还未曾说些什么,你便如此看待我?”明谨儿委屈出言,却并未接着说下去,只是与沈母招呼了一声,便回了屋去。 装可怜罢了,谁不会呢? 明谨儿转身的刹那,脸上的神情便收敛了起来。 她生平最恨这等子勾心斗角的破事儿,却还是被刘氏给卷进来。 回屋换了鞋袜,明谨儿当即便回到院落中,拿起了装着木耳的背篓,往灶房里去了。 她舀水将木耳中的泥沙都给洗了个干净,这一朵朵木耳,竟瞧着还挺漂亮。 “若是切碎了炒在肉沫里……”明谨儿低声自语,又想到了手中剩下的那些银钱。 今日她要再买些猪肉回来! 左右有沈沉奚背锅呢,没在怕的。 刘氏早早便好奇她背篓里的东西,却也因着怕沈母训斥,硬是将衣裳都给晾晒好了,才迈步进了灶房。 灶台上明晃晃放着碗黑乎乎的东西,看得她便是心中一紧。 紧接着,便立即用她那高嗓门喊道:“弟妹啊!这东西有毒的,你采回来做什么?你、你该不会是要将我们一家人给毒死?!” 明谨儿瞧她一眼,替沈母觉着烦心。 只因着她这一声喊,才进了堂屋不过片刻的沈母,便又快步走了出来,进了灶房。 她脸色可是一眼便能瞧出来的差,不仅是因着气恼,还是因着身子不舒坦。 “你们这一整日的,便是不能歇气了?!”沈母板着脸,她的声儿不大,其中却带了不少气势,听得刘氏一缩脖子。 “哪里啊娘,你瞧瞧弟妹这是带回来了些什么!”刘氏便急急忙忙,将灶台上黑乎乎的玩意儿给端起来,递到了沈母跟前。 沈母见状,立时变了脸色。 村子中采了毒蘑菇而丧命之人,可不在少数。 于是在几十年前,除了那饿到没了法子的,便都不去摘林子里的蘑菇。 这木耳虽说是长得与蘑菇不太相像,但沈母还是立即便沉了脸色。 “老二家的,这些东西可不能乱吃。”她口中说着,便要将陶碗接过,想把里头的木耳给倒了。 明谨儿可是淘洗了半天的,她匆匆拦了下来,将陶碗给拿到了手里。 “娘,这玩意儿我从前是吃过的。”她说着,旋即迎来了两道目光,让明谨儿心中莫名一紧,却还是硬着头皮编造了下去,“我虽是记不住何时吃得了,却还记得它名唤木耳,切碎与猪肉沫儿一并炒熟了,好吃得很。” “这玩意儿黑乎乎的,弟妹你莫要再诓骗咱们!”刘氏吵吵嚷嚷出声。 沈母向来谨慎,即便是明谨儿说得头头是道,仍旧打定了主意。 “不行的,咱家可未曾到这个地步,还是能吃饱饭的!”她这话便很是有深意的。 言外之意便是,直至沈家人许是要饿死,才会吃这东西。 正巧这时,不知为何赶回来的沈沉英几步进了灶房。 他顾不得灶房里拥挤不已,急忙到了水缸旁边,抬手便将水瓢拿起,舀了半瓢水咕嘟喝下肚。 明谨儿又一次未曾能拦住。 她忧心极了,总觉着沈沉英会满肚子的寄生虫…… 许是能试着回忆驱虫药的配方? 可都是吃的西药啊,她要如何才能原样制作出来! “娘!大嫂、二嫂。”将水给喝完,沈沉英一边招呼着几人,一边抬手擦了擦嘴。 “怎地回来了?”一见小儿子,沈母便将眼前的木耳给抛到了脑后。 她已然决意要扔了,此时再纠结也毫无意义。 “今日衙门里来人,让所有铺子都关上。”沈沉英说着,亦是满脸地疑惑,“也不知是为何,我与好几人打听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如此。”沈母将悬着的心放下来,只要不是她这小儿子出事儿,便都无所谓,“可有肚子饿?娘给你煮碗粥吃。” 母子二人和睦温馨,刘氏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蚱。 她怎么甘愿眼睁睁瞧着此事便过去了? 这小贱蹄子,显然是想将他们都给暗中毒死! 刘氏可不管此事是否可行,也不管明谨儿是光明正大将木耳给带回来的,她钻了牛角尖,一心认定明谨儿不是个好东西。 “娘,如今弟妹弄来这有毒的玩意儿,可是要拿出去扔了?”思索了会儿,刘氏如此问道。 她一句话便将众人的目光又引到了那黑乎乎的陶碗中。 沈沉英也怔住了,却听见明谨儿说道:“我先前说过了,此物名唤木耳,炒熟了吃便是无毒的。” 木耳? 沈沉英瞧了眼碗中黑乎乎的玩意儿,心中忐忑,却仍旧是向着他二嫂的,“那便炒熟了吃,二嫂定然不会出错的!”? 第七十一章 一母同胞 刘氏一听这话,面上的神情便显出几分古怪来。 她满怀深意地笑了笑,“小叔子倒是懂弟妹呢!” 这话里藏话,听得明谨儿皱了眉头。 “只是如今这事儿,赌上的是咱们沈家人的性命,如何能冒险入口呢?”刘氏佯装大意,口中说得都是沈家人。 “炒熟了我自个儿吃便是。”明谨儿到底舍不得把她的木耳扔了,便如此说道。 她也不想在此时退步,只会让刘氏觉着她软弱可欺,便更是变本加厉。 遇见这般欺软怕硬之人,当真是不能有丁点儿好脾气。 “大嫂这话不必再说了,我怕你再说下去,将整个村子都给牵连进来了。”明谨儿亦是笑着与她搭话,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平白弄得咱们沈家人像是那等别有用心的恶棍。” 刘氏一口一个沈家人,便是为了让明谨儿清楚明白,如今她还未过门呢! 未过门便是外人。 明谨儿听得真切,此时便也特意提出来说了,将态度摆在明面上。 沈母原本是不觉着刘氏的话有异,被明谨儿如此一点,便立即反应了过来。 她身子不爽利,便也带得如今思量时反应慢些。 “胡闹!”沈母高声一喊。 刘氏便立即吓得一抖,原本心中以为是在训斥明谨儿,可对上沈母那严厉的目光时,便噤声不敢言语了。 “老二家的,你可曾记错了?”沈母问得是采来的木耳。 明谨儿摇摇头,“也许旁的事儿模糊些也无妨,可这入口的东西,我自然不会说笑。” 沈沉英从方才起便未曾插话,他虽说年岁不大,但如此听了一通,也瞧出刘氏在刻意针对。 他心中气得不行,又不会掩饰,脸上将心思明晃晃写了出来。 “二嫂!”沈沉英刻意将嗓门儿给抬高了,“待会儿我也吃!” 刘氏怎么会瞧不出来? 她越瞧,越是觉着沈沉英与明谨儿之间的关系,定然有些龌龊。 不然明谨儿一个外姓人,死活都管不着,更别说替她出头了! 她暗自将手都给攥紧了,心中则是思量着,定要找到些实证,最好是当场捉奸! 刘氏心思龌龊,便瞧着旁人也如此。 明谨儿未曾想到这一层,沈沉英更是因着年岁不足,只觉着刘氏的目光不善罢了。 “成了成了!”沈母实在是身子不舒坦,便只摆了摆手。 她走动时还晃了晃,随后便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明谨儿瞧得心中忧虑不已。 虽说沈母平日里喜欢板着脸,也总是看着不好说话,但始终是全心全意替沈家人着想。 “娘近来这身子……”明谨儿在沈母走出灶房后,方才开口,“今日我会去镇上医馆再问问。” 沈沉英也瞧见了,他重重地叹口气,“二哥说是因着往日太操劳,多歇息会好许多。” 刘氏此时未曾言语,她暗中观察着明谨儿与沈沉英,越瞧便越是觉着不对劲儿。 她原本便带了龌龊心思,便连平常家人之间的搭话,都觉着怎么瞧都有私情。 与沈沉英闲谈几句,明谨儿便挑了些猪油,要炒木耳吃。 灶房里又只剩下她与刘氏二人,如此行径惹得刘氏频频皱眉。 “炒个能毒死人的玩意儿,还要耗家中的猪油!”刘氏看似低声抱怨,实则还将嗓门儿给抬高了不少。 明谨儿手上动作一顿,便又刻意剜了一大块儿猪油,片刻后便在锅里热得翻滚,木耳也下了进去。 “大嫂不必忧心,我自然会买些肥肉回来。”她神情未变,连头也未曾回。 这仿佛是芝麻大事儿的作派,看得刘氏心中暗恨不已。 她鼻间一声冷哼,便转身大步出了灶房,还特意将地跺得灰尘四起。 刘氏出了灶房,立即回过味儿来。 “她手上还有银钱?!”她低声喃喃,目光不自觉便往着明谨儿的屋子看去。 正在这时,一块儿小石子扔到了刘氏脚边。 她一抬首看去,便见着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在院门外鬼鬼祟祟招手。 刘氏本想大声招呼,却在对上这瘦如干柴的弟弟那青肿的脸颊时,将嘴边的喊声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左右瞧了瞧,才放轻脚下的步子靠了过去。 一股儿劣质的药膏味儿便钻入了鼻间。 刘氏顷刻间双眼便红了! 她这弟弟是爹娘有些年纪了才生的,平日里说着是姐弟,其实这刘氏已然担起了一半娘的责任。 自小便亲手带大的弟弟,自然是亲切许多的。 “这是怎地了?”刘氏的声音都有些哽咽,“谁那么不开眼,敢动手打你!我这边去喊当家的来。” 她说着便要出门,去田地里把沈沉安寻来。 “别别别!”刘氏的弟弟名唤刘大壮,却长得瘦弱,小时候还总是大病小病不断,家中银钱多半花在了他身上,“姐啊,你这……你这手上,可有些闲着的银钱?” “有是有……”刘氏显得十分迟疑。 她手上的银钱是从沈沉英那儿得来的,还有些平时昧着良心扣下的,总着也不到二钱银子。 “快给我拿来!”刘大壮双眼一亮,他颐气指使的语气刚出,便意识到不对,又换了副可怜兮兮的面孔,“姐啊,我若是还不上那二十两银子,他们就要、就要将我的两条胳膊给卸了!” 刘氏一听,脸色唰得惨白,她立即将刘大壮拉到了敞开的院门后头,躲着人。 “你、你做了什么?!”刘氏结结巴巴,险些咬到舌头,“怎会欠着二十两银子?!” 刘大壮闻言,一脸苦涩,“姐,我只欠了五两二钱,其余都是……那些放银钱给我的,兀自加上的!” “你去赌了!” 这话一入耳,刘氏便未曾能压住嗓门儿,被她弟弟吓得急忙伸手捂嘴。 “嘘!姐啊,你给我弄点儿银子来呗?”刘大壮一双眼珠子滴溜儿转,暗中掐了把自个儿的大腿,硬是挤出几滴眼泪来,“你可就我一个弟弟啊,若是真将我双手给砍了,爹娘如何是好!”? 第七十二章 口是心非罢了 刘氏便立即转身回了院子里,只进屋片刻,怀里揣着个巴掌大小的布包。 这布包瞧着都上了年份,针线虽说是紧密的,但布料本身已是有些腐朽了。 等到了跟前,不等刘氏说话,刘大壮便伸手猛地一扯,把小布包给抓到了手里。 随即他一捏,脸色变了变,硬是将怒气给忍住,耐着性子问道:“姐,怎地就这么点儿?我可是你亲弟弟,你竟如此见死不救?” 刘氏被这话说得急了,“哪儿能啊?!这还未曾分家呢,我能偷着攒出这些,已是不易了!” “这……” 刘大壮最知晓这大姐的性子,可他打听过了,沈家还能出银钱买不少猪肉呢! 听那徐家的小孩儿说,沈家还吃红烧肉,丁点儿菜都没加! 刘大壮旋即便哭天喊地起来,只是始终压着嗓子,怕被沈母或者沈家兄弟听见。 “天可怜见啊!”他干嚎一声,又往腿上掐了把,这回掐得狠了,那眼泪跟小河般往下流淌,“是我不孝,竟要走在爹娘前头!姐啊,我原本想着赢些银钱,让你的日子好过些,却……是我不成器!” 这番话倒是将刘氏听得泪眼汪汪,她目光随即往明谨儿那紧闭的屋门瞧去。 如今沈家除了她,整整三人在家,刘氏心中怵得慌。 “你这还、还能等些日子不?”她犹豫着开口。 有戏! 刘大壮心中一喜,面上的神情却更加苦涩,“那赌坊的老板只给我两日的功夫,两日还不能将银钱拿去……打手便要寻上门来了!” 他添油加醋一说,刘氏便更是铁了心。 “成!”刘氏咬着牙关应下,“你且等着,晚些时候我来寻你,别走远了,也别给人瞧见!” “哎!”刘大壮便立即应了声,还假惺惺说道:“多亏了姐啊,若是没了你,爹娘许是要白发人送我这个黑发人了。” “别瞎说!” 他被刘氏给轰走了,心中却美滋滋的。 实际上哪儿是欠了二十两银子? 刘大壮满打满算手头也才二两银子,如今输了个精光,又想赢回本来,便找上了他这个亲姐姐。 捏着手中的银钱,刘大壮便舔了舔唇。 他可想那镇上窑子里的娇姐儿了,今晚指不定能去快活! 此时的明谨儿将木耳给炒好了,她夹了几筷子,味道与前世一般无二,只是可惜家中没了猪肉,又不可能与火烧一并吃。 她放了筷子便将火烧都上了蒸笼,还又淘洗了些糙米,同样是打算蒸熟了吃。 沈家的银钱不多,但好在这锅灶是当真下了血本,两口大锅并列排着,如何也够用了。 明谨儿将淘洗好的糙米放到蒸笼下头,舀了足量的水进去,便出了灶房。 她打算去菜地里揪把小白菜清炒,却前脚迈出灶房门,后脚与刘氏打了个撞面。 刘氏神情慌张了一瞬,旋即便用着平日里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开口:“弟妹今日倒是勤快,只是不知这饭做到一半,又要去哪儿?” 明谨儿连瞧都不带瞧她一眼,直接擦身而过。 “……小贱蹄子!” 这行径惹得刘氏几日的怨气都一时之间冒了出来。 离间她儿子的账还未曾算,如今又多了一条。 “既然你如此薄情寡义,还揣着颗不安分的心,就当是教训你了。”刘氏自言自语着,原本还心虚不已,如今连腰杆都挺直了,“做大嫂的,如何能不好好教教弟妹?长嫂如母呐!” 她心中如何盘算,明谨儿是丝毫不知。 摘了把瞧着嫩生生的小白菜,又快步回了灶房,仅仅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将饭菜都给做好了。 沈家院落里飘香一片。 明谨儿将火烧装了俩,又盛了碗饭,夹了几筷子小白菜,便要赶去镇上。 她那竹笔的营生还能不能做,便看今日了! “老二家的,你将午饭吃了再去。”沈母瞧她拎着食盒便要走,急忙喊住了。 “娘,这火烧若是凉了便不好吃了。”明谨儿心中急着她的营生,如何顾得上吃饭? 沈母闻言,拿了个火烧塞到明谨儿手上,“那便路上吃!” “哎!” 清脆的答应声落下,明谨儿挎着食盒便快步走了,还时不时咬一口手上的火烧。 她丝毫未曾留意到,刘氏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 直至她走远了,瞧着不会再回首,方才迈着小碎步回了院落中。 日头正晒,明谨儿到书院门外时,已然满头的汗。 “喏!” 她寻到了竹林中温书的沈沉奚,便将手中的食盒一放,径直坐到了石凳上,松了口气。 “今日给你做了好东西,亦是犒劳你昨日替我说得那几句话。”明谨儿想起昨日,便有些面上挂不住,可又觉着不能欠下这人情。 沈沉奚望着明谨儿利落地打开食盒,方才瞧她挂着细汗赶来的那丝莫名情愫,竟在刹那间消散了个干净。 他心中好似被人在寒冬三月泼了盆凉水,竟是在烈日高挂的日子里,觉着从心底蔓延出凉意来。 “你与我算得这般清楚?”沈沉奚忽的说道。 他语气听不出悲喜,却让明谨儿手中的动作顿住了。 坏了! “你我是一家人,我自然要算得清楚。”明谨儿以为他是因着见外,疑心她未曾将自个儿当做沈家人,“若是仗着一家人便受恩不还,日子长久了,便像是扎了根刺,拔不掉了。” 沈沉奚未曾回话,那双深邃的眼眸,落在明谨儿身上。 他忽的笑了声,却听不出丝毫喜意。 “我说错了?”明谨儿掩饰着心虚,给沈沉奚布了菜。 “话未曾错。” 不知为何,这清冷的嗓音,在今日听起来,竟好似藏了些隐约的怒意。 “只你口是心非罢了。” 明谨儿手指微颤,筷子便滑落在石桌上,响声回荡在竹林里。 坐在她对面的沈沉奚却仿佛无事人,伸手将筷子拾起,用手帕一擦,将火烧给夹到碗中,掰成小块儿吃了些。 “确实不错,你所言的好东西也并非虚言。” 这夸赞的话听不出心绪,却好似在为明谨儿解围。 第七十三章 汴京来的贵人 明谨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便只静静瞧着沈沉奚将那个火烧缓慢地吃完。 他饭菜都吃了个干净,唯独留下了另一个火烧。 沈沉奚未曾言语,只是兀自将碗筷给收拾好,将装着一个火烧的食盒朝明谨儿推了推。 瞧着如今的时候,定然是来不及好好吃个午膳。 他便留了一个。 可如今明谨儿望着他,又有些后悔了。 那双做文章时握笔稳当的手,却在抵着这不大的食盒时,轻微的颤抖着。 沈沉奚觉察得极快,他不动声色将时候往回一抽,旋即便起了身。 “你今日这般早便回去了?”明谨儿下意识开口问道。 这些时日他们二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缓和了许多,沈沉奚也乐意与她说上几句书院中的趣事。 今日却…… “嗯。”沈沉奚未曾停顿脚步,更未曾回首。 明谨儿瞧着他那犹如这挺拔竹林般的背影,竟有些怅然。 等到了墨宝斋外头,也未曾能缓和过来。 掌柜的一瞧她这模样,便大吃一惊,“沈家小娘子,虽说如今也有不少铺子卖这竹笔,可还是有富贵人家与我问呢!” 他还将账本翻了翻,给明谨儿瞧了眼。 “这竹笔的营生,还是做得的。”掌柜的极力劝说,一心以为她是不想再做这门儿营生了。 明谨儿闻言,硬是强撑着露了个笑来,心中却空落落的,好似缺了些什么。 “掌柜的放心便是,这营生一日能赚到银钱,我便一日不会弃了的。”她笑言了几句,旋即又问道:“这账本我是瞧不太懂的,掌柜的你只管说这营生还能再做几日便是。” “许是能长久,只是赚得少些。” 二人闲谈片刻,明谨儿决意每十日带一些竹笔来。 不仅是因着如今别家也做了竹笔,更是因着她想出的花样总归有限。 如今不能像往日般以卖得多来赚银钱了,得是吊着那些富贵人家公子小姐的胃口。 “对了。”掌柜的话锋忽的一转,“沈家小娘子可还记着那两方手帕?” “记着的。”明谨儿只感莫名。 “如今啊,那汴京城中的贵人知晓了,派下人与我打听呢!”掌柜的说起这个,又是惶恐,又是觉着荣光满身,“哎呀,我如今这般大的年纪了,竟还能有缘见着汴京的贵人!” 明谨儿闻言怔了怔,她沉吟了会儿,“贵人?” 此时墨宝斋掌柜的方才想起,她不过是农家姑娘罢了,许是未曾听过汴京的事儿。 “这汴京啊,有个金银楼,专给那些……”掌柜的顿了顿,四处瞧了瞧,压低声音道:“官家的小姐做衣裳首饰,听说也偶尔做宫里贵人的营生!” 远在汴京的金银楼,却能在机缘巧合下,瞧见她绣出的手帕?! 明谨儿仔细想了半天,也未曾回忆起书中是否写了这些。 不过金银楼她倒是有些印象,只是模糊罢了。 见她许久不说话,掌柜的便笑着解释道:“也是机缘巧合,那贵人祖上是此地的,便回来瞧瞧,赶上了我那顽劣的女儿当街炫耀手帕呢!” 明谨儿绷紧了的弦,闻言才松懈了些。 “原来如此。”她说着,想到自个儿如今虽说换了芯儿,但面上还是那个炮灰原主,便警惕了些,“我只不过一介农家女,与汴京有关联之事,难免惧怕。还望掌柜的莫要将这手帕出处说出去。” “是了是了。”掌柜的笑容满面应下,心中却有些可惜。 出了墨宝斋时,明谨儿去了近处的槐树下,这回却并非想着槐花。 来时食盒装得满满,也未曾觉着坠手,如今多了个火烧,竟是浑身不自在。 她犹豫片刻,将那还温着的火烧拿了出来,握在了手中。 竟好似透过火烧瞧见了沈沉奚。 这念头一起,明谨儿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日后便喊你沈火烧,左右你也听不着!”她自语着下了决定,便大大地咬了口火烧。 原本是想买些肉食回去,只是出来得匆忙,未曾来得及拿上银钱。 明谨儿将火烧给吃干净,方才慢悠悠往家中赶去。 她到村口时,给人猛地撞了下,险些连人带食盒都摔翻在地上。 “谁那么不长眼!”撞她的人反而高声喊道。 明谨儿稳住了身形,定睛一看。 眼前是个男子,不过身形干瘦,个头竟比她高不了多少。 若是与沈沉英站在一块儿,许是还不及。 那男子也看清了她,竟吓得垂首便走,惊慌失措下,险些撞了树。 “瞧着是个生面孔。”明谨儿朝着他离开的方向望了望,“如此急匆匆,难不成我如今在村里的流言,已是比妖魔鬼怪还骇人?” 她撇撇嘴,快步回了家。 “娘!”明谨儿前脚进了院落中,后脚便喊了声。 刘氏正在院落里给大宝洗鞋,听她这一喊,竟然吓得浑身都抖了起来。 见明谨儿看着她,刘氏嘴上骂道:“弟妹你怎地无故喊叫?这若是将人给吓出毛病来,该如何是好?” 往日也未曾见这刘氏如此胆小…… 明谨儿也不应声,她这喊声一出,堂屋里坐立不安的沈母便放了心。 “吵吵嚷嚷的。”沈母嘴上怪了句,却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知晓明谨儿还是将那黑乎乎的玩意儿给吃了不少,忧心着人在半道上出事儿。 方才便想要去瞧瞧,却头晕目眩,只得被刘氏扶进屋里歇息,现下是刚刚到堂屋。 明谨儿知晓沈母不过嘴上如此说,便笑了开来,心中的阴郁也散去不少。 “你瞧瞧老三可曾往回赶了。”沈母话未说完,便咳了起来,听着好似咳得难受。 “小叔子出去了?”明谨儿诧异,往院门口探头瞧了眼,“未曾回来呢,娘!” 她话音落下,便快步将食盒往灶房一放,先去看沈母。 进堂屋时,沈母正咳着,明谨儿急忙抬手替她顺了顺气儿。 “刘氏说柴禾不够了,老三便去砍些。”沈母咳得满脸通红才停下,吃力地解释着。 柴禾不够了? 明谨儿想到院落中堆到她膝盖的柴禾,心中有些疑惑。? 第七十四章 新法子 沈母未曾觉察,只是脑袋低垂着,又咳了几声。 “我去给你煎药。”明谨儿瞧她咳得难受,便如此说道。 “好。”沈母点点头,精神头瞧着也不大好了。 二人一并出的门,明谨儿搀扶着沈母先回了屋。 她能感觉到,沈母在被搀扶时身子紧绷,甚至还刻意站直了些,也强行打起精神来。 好似不希望被人瞧见如今萎靡的模样。 明谨儿快步出了屋子,去灶房里煎药。 药味儿浓重,轻而易举便占满了灶房,还源源不断地往外飘着。 沈沉英前脚进了院落,后脚便闻见了浓重的药味儿。 他将装了满满柴禾的背篓一扔,便急切地进了灶房。 沈沉英以为是沈母在灶房中,险些急得脚下都打滑。 刘氏暗自瞧着,冷哼了声,“如今这般光明正大,连避讳都未曾有!” 她此时便更加觉着自个儿的所作所为是对的。 若是真给那小贱蹄子留了银钱,指不定连沈家都不愿意接着待下去了! 也许便拿着那些银钱,出去寻了个野男人,跟人私奔了! 刘氏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呸,面上瞧着倒是乖巧,不曾想竟如此让人恶心。” 她兀自骂着,往灶房靠了几步,侧头凝神听着里头的动静。 “二婶?!”沈沉英诧异了,他迈进灶房时步子有些大,此刻人便在明谨儿跟前,只隔着半臂左右的距离。 刘氏眯了眯眼,又是恶心地啐了口。 她一心以为是明谨儿要与沈沉英温存! “回来了?”明谨儿未曾显得太过热络,却仍是对着这仿佛亲弟弟般的小叔子,露了个笑,“娘先前便念叨着你,待会儿便让你将药端过去。” 沈母用的方子无须长时间煎煮,一刻钟便足够了。 原本明谨儿还当要像前世所听传言那般,足足将两碗水给煎成一碗水,才能让病人下肚。 现如今才晓得,这是分着药的,并非所有药草都需煎煮那般长的时候。 “好!”沈沉英应了声,旋即便往怀里一摸,拿出一把野山楂来。 这野山茶不过指尖大小,瞧着便酸得很。 “二嫂,你说我若是摘这些野山楂去卖,能赚着银钱吗?”他问着,眼中又是胆怯,又是希冀。 随处可见的野果子,又酸又涩,如何能卖上价钱? 明谨儿却不忍心如此回应,平白打击了个半大孩子的信心。 她稍作思索,便有了法子,“这玩意儿若是摘了便卖,那定然是不成的。” 沈沉英有些许气馁,却仍旧等着后话。 “若是将其切成小片,再晒干了。”明谨儿说着,便忍不住一笑,“能浇些糖汁儿,或是与旁的甜食一道吃,在夏日里也是解暑的。” 沈沉英苦着张脸,将山楂往灶台上一放,“那红糖金贵着呢!用来做这野果子……” 他舍不得。 明谨儿瞧着灶台上的野山楂,倒是计上心来! 做糖葫芦卖是不成了,但将其捣成汁水,加上些许糖汁儿。 酸酸甜甜,再放到井中冰一会儿,定然十分解暑! 明谨儿思绪不断变幻,她又想到了个吃食。 前世她旅游时瞧见的,是用木瓜粉制成的一种凉粉,瞧着晶莹剔透,好似普通的白水。 可若是浇些糖汁儿或者加些酸梅粉,再冰镇一些时候,吃着解暑不说,那口感…… “有了!”明谨儿忽的说道,她笑意盈盈,心中欢喜不已,“若是你今日都有空,便去多摘些野山楂来,我教你做个能赚银钱的吃食!” 刘氏在门外听得心中蠢蠢欲动,几次想要进去,又硬生生给忍住了。 赚钱的吃食? 竟然是要教给沈沉英! 她气得咬牙切齿,觉着自个儿的厨艺如何也比沈沉英高上不少,这明谨儿却佯装不知。 刘氏全然忘了她是如何中伤明谨儿,也忘了那些陷害与算计,更想不起她今日所做之事。 只是越发觉着明谨儿与沈沉英有一腿。 瞧着像个大家闺秀,许是已暗结珠胎了! “二嫂,这东西这般难吃,还能赚银钱?”沈沉英自个儿吃了个,酸得眉眼都挤在了一块儿,说话时口角流涎。 明谨儿将那小半碗未曾动过的炒木耳递了过去。 此时还能闻见不小的香味儿,沈沉英便拿筷子吃了些。 他原本连眉头紧紧皱着,眼神中隐藏着几分紧张,可这炒木耳一入口,便惊得瞪大眼。 “如何?”明谨儿笑着将以整碗都塞到了他手上,还注意着未曾触碰,“虽说是瞧着可怖了些,但它味道鲜香。” 沈沉英又是几筷子下去,吃得只顾着点头。 明谨儿思索了会儿,忽的开口问道:“小叔子,你可瞧见有何处卖木瓜?” 她直至今日都未曾瞧见过有人卖木瓜,田地里亦是一溜儿的玉米棒子,偶尔会有人家有水田,种了些稻谷。 “木瓜?”沈沉英一头雾水,他仔细回忆了半晌,迟疑着摇头,“我未曾听过这东西。” 明谨儿便怔住了,旋即失落不已。 她的发财大计还未曾构思好,便胎死腹中了! 这地儿竟然还未曾有木瓜! 明谨儿仰头看了眼挂着蛛丝的横梁,惆怅不已。 “二嫂,这木瓜长什么样儿?”沈沉英主动发问,“我平日上山能瞧瞧。” “你不去上工了?” 被如此一问,沈沉英面上也挂着不少惆怅,还有些焦急。 “是了,如今衙门将临街的铺子都给喊关了,唯独那些卖纸墨笔砚的书斋还开着。”沈沉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半大孩子的脾性,现如今都摆了出来,“我砍柴时遇见了在镇上做账房的同村,问了声,也不知如何给开。” 不能上工,便没有工钱拿。 人都在家中歇着了,这米粮店便没有进项,那老板除非是脑袋进了水,才会给沈沉英发工钱。 “许是说了你记不住,待会儿我画给你瞧瞧。”明谨儿思索着。 说话间,药也熬好了。 明谨儿将其盛进了陶碗中,让沈沉英送去了。 她则是将药渣往院落中的木桶倒了,留着肥田,旋即便回了屋中。 这几日卖竹笔的分红,还没给沈沉英呢!? 第七十五章 不翼而飞 明谨儿行至她藏银钱的书架前,却发现原本按着顺序排列的古籍,竟变乱了! 上中下三册,与明谨儿所收着的不同,变成了中上下。 她心中忽的一紧,一时之间连喘气都有些压抑。 “不会的……”明谨儿低声喃喃着,将书本给拿了起来。 后头藏着的荷包还在,却明显扁了下去! 明谨儿不信邪,她伸手将荷包抓在了掌心中。 轻飘飘的手感,只剩下了荷包这两层料子,余下便什么都没了。 脑袋嗡得一声响,明谨儿当即便将那一层的所有书籍都取了下来,后头却都空空如也。 “不对……” 她心中慌乱无比,却硬是稳了下来。 此时慌乱无用,明谨儿快步到了床榻边。 连翻找都不用了,原本叠得整齐的被褥,变成了被随意裹起的模样。 仿佛那几日的起早贪黑都成了笑料。 明谨儿垂首瞧了眼,她的指尖如今都带着些隐约伤痕,不全是刻竹笔来的,还有因着绣花走神刺的。 全没了。 起先的惊慌与愤怒过后,明谨儿便回过味儿来了。 沈母是万万不会动手的,她若是当真想要银钱,便会直说了。 而且她不说高风亮节,这等子肮脏事是定然不肯做的。 沈父与大哥,又都是早早便去田地里了。 尤其是沈父,如今正赶着给里正做泥瓦,如何肯耽误工夫? 沈沉英…… 明谨儿想起了那堆到膝盖的柴禾,以及刘氏瞧见她时,向来胆大却被吓得惊慌。 “是了。”她如此一捋,便更是清晰,“娘如今身子不舒坦,多半都睡着呢。这家中会一直在着,能有空隙下手的,便只有刘氏了。” 明谨儿扯着嘴角笑了笑,却眼底冰凉一片。 她从不反感给沈家人花银钱,甚至还构思着要让沈家的日子好过起来。 可这并不代表愿意被人暗中动了东西! 不告而取,视为偷! 明谨儿重新将被褥叠好,此时也瞧见了床榻上有个明晃晃的脚印。 这脚印只有前半部分,看着像是蹬在床榻边,身子探出去搜的被褥。 明谨儿也逐步平静了下来,她转身便往屋外走。 刘氏在院子里忙活儿,瞧见明谨儿出来,也只是抬了下眼皮。 可紧接着,这明谨儿便朝着她步步逼近。 刘氏心头一紧,她知晓这定然是露馅了! 慌乱了刹那,刘氏垂首弯腰,装作掸了掸鞋面的泥土。 她那颗心跳得极快,好似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手心也在不断地冒汗,有那么瞬间,刘氏想着索性与明谨儿说了便是。 这银钱是背着沈母藏的,她觉着明谨儿不敢闹出去。 何况…… 若是未曾拿了那些银钱,刘氏家中那独苗儿弟弟,便要被人砍了手! 她觉着明谨儿是该帮的。 可张了张嘴,刘氏耳边响起了刘大壮的话。 她将到了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刻意说道:“哎哟,弟妹这瞧着气势汹汹的,我还当是要来打我呢。” “倒也不至于。”明谨儿说着,已然到了刘氏身前。 她这些时日个头儿又拔高了不少,竟隐隐约约要与刘氏一般高了。 “大嫂,我那屋中的银钱,你何时还我?”明谨儿也说她偷,只当是借了。 虽说这刘氏小偷小摸不少,但那从来是对吃食。 许是真有什么难处,便给她的机会。 “银钱?!”刘氏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她甚至退后了几步,将嗓门儿抬高,却又不至于被旁人听见,“什么银钱?弟妹,你竟背着娘藏了银钱?” 这话一入耳,明谨儿好不容易压住的怒火,又蹭蹭冒了出来。 她都给了个台阶下,刘氏不仅不认,竟还在话里搬出沈母恐吓。 “大嫂,我念你与我同是沈家人,便给你三日的功夫。”明谨儿也不与她说那些场面话,单刀直入,“三日内,你将银钱还我。” “我哪儿拿了你的银钱!你血口喷人!”刘氏一蹦三尺高,她急得脸红脖颈也红了。 明谨儿却始终冷静无比,即便心中已然惊涛骇浪。 “我等你三日,若你还想当一家人,便三日后给我答复。”她不急不缓,也未曾说要去刘氏的屋中搜一搜。 刘氏贪了些,可却不傻。 偷了银钱却藏在沈家宅子里,这不是等着被沈母让大哥休弃? 左右除了那个脚印,也未曾留下任何证据。 明谨儿心中多少有些苦涩,农家人几乎都穿着一样的千层底布鞋,那印子瞧得出什么? 十个人的鞋底去比对,便十个人都相似。 何况只是鞋尖,连一半脚都未曾有,看不出脚的大小。 “我可不知你在说些什么!”刘氏吵嚷着,忽的一顿,指向了明谨儿,“弟妹啊,你、你莫不是失心疯了?!” 眼看着她要闹腾起来,明谨儿心中嫌烦,便转身就走。 她的计划被打乱了。 如今这赚银钱的法子,应当换一换了。 “唉,辛辛苦苦三十年,一招回到解放前。”明谨儿低声自语,未曾让人听见她这‘怪言怪语’,“左右不过是抄书罢了。” 她当即收拾了个包袱,去灶房中拿了个余下的火烧,便要往镇上去。 却恰巧遇见了沈父。 沈父白着张脸,被几个年轻人架了回来。 “爹?!”明谨儿诧异出声,旋即便要上前。 刘氏快步赶在了她前头,甚至还一弯腰,刻意将明谨儿挤走。 “爹啊,你这是怎地了?”她的大嗓门儿一出,便响彻了院落中。 沈父脸上未曾有丝毫血色,却咬牙硬撑着,他抬手摆了摆,“无事无事……沉安哪儿去了?让他将我扶回房里去。” 刘氏那声喊,将沈母给惊动了。 原本她与沈沉英,正母子二人说着些体己话,这喊声一出,沈母立即便下了床。 沈沉英跟在她身侧,生怕出了事儿。 到了院落里,沈母一瞧沈父如今的模样,她那眼眶便红了。 沈父要强,若不是当真伤着了,如何肯舍下脸面来,被几个汉子给扶回来? “当家的!”沈母哑着声音,快步走上前去。? 第七十六章 出事儿了 沈父面上尴尬万分,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连连摆手,示意沈母无须多言。 嘴边的话硬是尽数咽了回去,沈母红着眼眶,越过了明谨儿,到了刘氏跟前。 刘氏便立即让出了个位置,让沈母到沈父的身侧,扶着人往屋内走去。 如今男女大防可并非说笑,即便是沈母搀扶得吃力,刘氏也不敢上前。 明谨儿则是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幸好,沈沉英紧随其后,稍迟了些,到了沈母跟前,急忙帮着一并扶住了沈父。 “给、给拿些东西。”沈父磕磕绊绊开了口,显然是极力忍着疼的。 他好脸面,如今让几个年轻人帮着送了回来,已然是觉着丢人至极,又怎么能让人空手而归? 明谨儿虽说与沈父接触不多,但这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她看得出来。 快步到了灶房,她按着人数抓了几个鸡蛋,心中都在滴血。 现如今也不知晓刘氏还不还银钱,鸡蛋是吃一个少一个。 明谨儿实际已然清楚了,刘氏多半是不会还这银钱的。 但一想到老实本分的沈沉安,她便只得幽幽叹口气,还是给了刘氏这个机会。 总不会是刘氏去起早贪黑赚银钱的。 这重担终究要落到沈大哥身上,他原本每日下地干活便劳累,如今还要帮着沈父一并给里正家砌泥瓦,若是再背上了一笔债…… “罢了。”明谨儿握着鸡蛋往外走。 心中还暗自取笑了自个儿几句。 当真是想去做那活菩萨了,自身都难保,竟还忧心旁人。 可笑极了。 她将鸡蛋递到了那几个汉子手里。 现下谁家都难过,这几个汉子几乎都是急忙接到了手里,连声夸赞沈家道义,便要转身离去。 “且留步。”明谨儿急忙将人喊住了,“几位可有看见我家中大哥?” 靠后些的汉子便立即点头,语速稍有些快的回答了,“在里正家呢!如今你家公爹将里正家新打的椅子给砸散了,指不定要赔银钱。” 赔钱?! 明谨儿神情诧异不已。 沈父去这里正的家中干活儿伤着了,不见慰问几句便罢了,送回来的人瞧着还是沈父额外寻的。 竟还要为着砸了个椅子要赔银钱?! “原来如此,多谢了。”明谨儿缓了过来,向着那汉子道谢。 紧接着,她将人送走后,把院门给关上了。 沈家未曾养着看家护院的烈犬,若是一时不察,被人顺走了点儿什么,便是哭也没处哭去。 她行至屋外,未曾走进去。 “娘,那汉子说大哥如今在里正家,等着赔椅子。”她尽力将心绪给调整地平和,语气听着平静,未曾带上几句不满。 沈母便是一惊,望向了沈父,她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怎地还要给里正家赔椅子?!” “别、别问了。”沈父吃力地摆摆手。 沈沉英急得双眼通红,他年虽小,沉不住气,此时便要往外走,“我去镇上叫大夫!还要与二哥说上一说。” “回来!”沈父急忙大喊一声,旋即又趴在了床榻上,疼得满脸冷汗。 明谨儿抿唇,她手上银钱已然没了,若是要花沈家的,也不知够不够。 “爹!”沈沉英几乎要落下泪来,他担忧沈父因此落下病来,“你便是再不愿,我也要去镇上喊二哥!” 他转身就往屋外走,急得沈父想起身来追,幸好被沈母给按下了。 “爹,我与小叔子一块儿去。”明谨儿安抚了句,旋即转身也出了屋子。 沈母却在她身后追了出来,二话不说,只是往明谨儿手中塞了个荷包。 荷包不重,却鼓鼓囊囊,显然是铜钱居多些。 “去,早去早回。”沈母转身回屋,瞧着像是刹那间老了几岁。 她与沈父的这几十年的感情,又岂是旁人能懂的? 明谨儿握紧了手中的荷包,毫不犹豫追着沈沉英去了。 刘氏则是在灶房里,如今也给沈父烧好了热水,倒了满满一碗往屋子里端。 家中丁点儿糖都没了,只好给沈父喝白水。 明谨儿脚下步子快得很,眨眼间便追到了沈沉英后头。 她来意如何,沈沉英不知晓,便只看了眼,气恼道:“我是不会回去的!” 明谨儿将手中的荷包举起来晃了晃,“等你走到镇上,许是天都要黑下来了。” 一瞧明谨儿不是来将他抓回去的,沈沉英便委屈得很,他咬牙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却连鼻尖都红了。 “你如今还算不得一个大人呢。”明谨儿与他隔了些距离,二人一并往村口的牛车走,“若是想哭,那便哭。何苦要忍着?” 被识破了,沈沉英又羞又恼,却也未曾能当真忍着眼泪。 他急忙抬手擦了擦,将下巴高高昂着,脑袋往一侧偏,生怕明谨儿取笑,“我不过是……不过是担心爹罢了……” 沈沉英是要说难听话的,却只开了个话头,便忍不住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他又抬手擦了擦,明谨儿瞧不见他的脸,也能猜出来。 “对父母担忧是应当的,因着忧虑关切而落下泪来,也并非男子汉不可为之。”明谨儿说着,已然瞧见了村口赶牛车的汉子,语速便快了些,“你若是丁点儿反应也无,那才奇怪了。” 她话音落下,二人也到了牛车前。 沈父是万万不会答应去镇上医馆看大夫的,沈家人都清楚,便不曾有人提出要将他直接带去镇上。 明谨儿无声叹息,她是瞧不明白,脸面比性命重要? “去镇上医馆!”带着沈沉英往牛车上一坐,明谨儿便从荷包里摸出了二十文钱,“待会儿往回赶,便在给一些。” 还好,沈父赶上了没人用牛车的时候,不然这二十文,也许都喊不动人。 那汉子接过铜板一收,便拿起鞭子抽了下牛。 牛车便缓缓地起步,逐渐加快着脚步,往镇上医馆去了。 “待会儿到了镇上,你去喊沉奚,我先与大夫说清楚。”明谨儿吩咐着,却见沈沉英摇摇头。 “我年岁不小了,请大夫这事儿,我来!” 见他坚持,明谨儿只好应下了。 第七十七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牛车到镇上医馆外时,还未曾停得稳当了,沈沉英便急忙跳了下去。 明谨儿面向赶车的汉子,“待会儿我们还带人来呢,万万不要走了,这是定钱。” 她忧心不给银钱,久久不来,这赶车的汉子便忍不住去拉人了。 十文钱拿到手里,汉子咧嘴笑了,憨厚地点点头,“是了,沉奚媳妇儿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明谨儿这才跟进了医馆,把手里的荷包往沈沉英手里一塞,便急急忙忙往书院跑去。 她一路未曾停歇,片刻便到了书院外头。 可此时里头的先生在教书,门外守着几个护院,将明谨儿给拦下来了。 “干什么的?”领头的护院手中握着根不小的木棍,虎视眈眈瞧着她。 “我是书院学生沈沉奚家中人,今日家中长辈出了些事儿,需要他回去一趟。”明谨儿说话条理清晰,丁点儿废话不提,“还望能替我与书院先生说上一说。” 护院们一听,互相对视几眼,便有人往书院中去了。 “多谢!多谢!”明谨儿见状,急忙开口道谢。 那领头的护院摆摆手,叹了口气,“家中长辈出事儿,那定然是要上心的,都是应当的。” 眨眼的功夫罢了,进去通报的护院,便带着步履匆匆的沈沉奚出来了。 沈沉奚眉头紧皱,面沉如水,他快步到了明谨儿身侧,“何事?” “爹摔伤了,如今都站不起来。”明谨儿便带着他往医馆去,“小叔子在与大夫说了,待会儿咱们便坐着牛车赶回去。” 沈沉奚闻言,脚步一顿,他竟往回走了几步,“你先去,我随后便来。” 他未曾回书院,而是往书院就近的食肆去了。 明谨儿便停步等着,只见沈沉奚进去了片刻,出来手中便握着些什么。 她立即明悟,抿了抿唇。 等二人再次并肩走着时,明谨儿方才说道:“你借的银钱多不多?” 沈沉奚点头,“多。” 一听这话,她便放下心来。 倒是引得沈沉奚有些疑惑,他向来聪慧,一见明谨儿那松了口气的神情,便知晓了。 “看大夫的银钱不够?”他虽是在问,但语气肯定。 明谨儿忍了忍,终归是说了出来。 “是了,况且我存着的银钱都被刘氏拿了,帮不了什么。” 尤其等银钱不够了,问她拿时再说,还不如此刻便说了。 免得被以为是寻借口。 沈沉奚的面色阴沉,他垂下的手在袖中握紧,却未曾多说,只道:“我会还你公道。” 明谨儿因着他这话愣怔了,张了张嘴,却不知应当如何回话。 她可并非是图这些! 二人到了医馆外,正巧遇上沈沉英带着大夫往外走。 “二哥!”沈沉英喊了声,听着都有些许哽咽。 “回去再谈。”沈沉奚如此回应,扶着大夫坐上了牛车。 如今在医馆中坐堂的,并非上回给沈母看病那位,瞧着有些面生。 “家父应当是摔到了腰背。”沈沉奚仅凭明谨儿几句话,便猜出了大概,“他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许是要多开几服药。” 这是在委婉询问大夫,是否将药材给带够了。 若是都到了沈父那儿,却因着药材漏了,还得往镇上赶回来拿…… 大夫抬手摸着他花白的胡须,便了然地笑了,瞧着倒是未曾气恼,“后生且安心,老夫向来周到。” 等牛车到了沈家院子门外,都不用往里头走,便能听见沈父的‘哎哟’声。 他爱脸面得很,先前疼得脸色苍白,也未曾喊过一声。 明谨儿心中一紧,便见沈家兄弟都跳下了牛车,一左一右硬生生将大夫给架了起来,快步往屋里赶。 “哎哟,总算是回来了!”刘氏也急得额头冒汗,见状便急忙如此说了声。 她刚要往屋里去,却又瞧见了刚下牛车的明谨儿。 脚下步子一顿,刘氏咬了咬牙,才对着她说道:“劳烦弟妹了,去将我那当家的给喊回来,大宝不知此时在何处,我得去找上一找。” 她不敢笃定明谨儿会应下来,便显得有些踌躇。 “好。”明谨儿干脆应声,顺道将余下的车钱结了。 “沉奚媳妇儿,你这是要往里正那儿去?”赶车的汉子接过银钱,却未曾立即离开,他今日不过片刻功夫,便拿了四十文钱。 心中竟有些不安了。 “是了。”明谨儿应声。 村里一向如此,谁家有个大事儿小事儿,不出片刻便要传得沸沸扬扬。 因此,沈父在里正家砌泥瓦这事儿,亦是不少人知晓的。 “上车,我这顺路呢,便送你一程。”汉子抬手拍了拍车板。 明谨儿快步上了牛车。 这一幕落在刘氏眼中,便又不是滋味儿了。 她也站在一旁,这车夫怎么不问问她? “倒是比我想得还狐媚!”刘氏气恼,却更担心她的儿子,急忙抬脚走了,还不忘将院门给合上。 牛车才到半路,沈沉安急急忙忙往回赶的身影,便出现在路上。 “停!”明谨儿喊了声,又对车夫道了声谢,便朝着沈沉安迎了过去。 他额头上全是细汗,脸也红了些,满眼的忧虑。 “弟妹,爹如今……”沈沉安开口想问,却又有些胆怯。 他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沈父是他亲眼看着,从屋顶上摔了下来,还将椅子给砸散架的! “请了大夫,已然在看了。” 不再言语,都只顾着脚下赶路,等到了院落中,推开院门,正巧听见了大夫在说话。 “若是情形不好,许是这辈子再站不起来了。” 临了,还叹了一声。 沈沉安便脚下一滑,高大的汉子险些因着这句话,直接脚软跌倒在地上。 他眼眶刹那间便红了,“爹!” 沈沉安嗓音低沉地喊了声,急急忙忙钻进了屋里。 明谨儿觉着心中有些难受,好似被巨石压着。 她正要将院门合上,便瞧见刘氏哭哭啼啼赶回来,脸上还挂着两个通红的巴掌印。 一见明谨儿,刘氏脚下步子更快,她跌跌撞撞到了跟前,便扯着嗓子一嚎,“我的大宝啊!” 这声音听得明谨儿原本就悬着的心一紧。 又是怎么了?? 第七十八章 我随你去 刘氏此时也管不着什么恩恩怨怨了,她将大宝看得比自个儿眼珠子还重。 她一声接一声的嚎,还抬手不断地拍着脚下的土地,拍得尘土四起,“我的儿啊!分明是我那弟弟欠的银钱,凭什么将我儿抓去抵债!” 刘氏只说清了这几句话,便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身子都摇摇晃晃,若不是因着跌坐在地上,便要直接倒了下去。 明谨儿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还不等她朝着院落里退步寻人,便听见了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 沈沉安红着双眼,快步到了刘氏跟前,便要将人扶起来。 哪知刘氏瞧见了他,便更是哭得好似要撅过去。 “当家的……”她抽抽噎噎,脸色都哭白了,唯独那两个巴掌印明晃晃摆着,“咱们的大宝!被人带走了!” 沈沉安的动作一顿,还是执意将刘氏给扶了起来。 此时明谨儿才发觉,刘氏连站都站不住了,许是不仅被扇了两个耳光罢了。 “儿子被什么人带走了?!”沈沉安极力压着情绪,却仍旧是近乎吼出来的。 “被、被赌坊的掌柜!”刘氏又是扯着嗓子哭嚎起来。 她抬手一把将眼泪给抹了,径直朝着院落中靠着土墙摆放的锄头走了过去。 沈沉奚也出来了,他紧皱着眉头,只行至明谨儿身侧,便停了下来。 他压低了声音,朝着明谨儿问道:“究竟是如何?” 闻言,明谨儿迟疑片刻,方才回应他,“不晓得,听着好似是她娘家弟弟欠了赌债,大宝被带去抵债了。” 沈沉奚便脸色一沉,他一挥袖子,大步流星走到刘氏跟前。 旁的不说,只问了一句。 “屋中银钱,刘氏你拿给了娘家弟弟?”他虽说是问,但肯定得很。 刘氏便怔住了,她张了张嘴想否认,又忧心接着如此骗下去,沈沉奚与他媳妇儿便都不帮手了。 她不算蠢笨,自然是知晓,仅仅凭借老实本分的沈沉安,多半也是要不回大宝的。 刘氏念头如此一转,眼泪便仿佛断了线的珠子。 她急忙便往地上跪了下去,哭嚎起来,“二弟!弟妹!救救我的儿子,救救大宝!” 刘氏如此反应,沈沉安一眼便看出确有此事。 他气得连肩膀都在抖,甚至想上前给刘氏一个耳光。 可目及刘氏脸颊上那通红的印子,便又有些下不了手。 “糊涂啊!”沈沉安只得连连摇头。 八尺有余的汉子,一想到儿子如今被带到赌坊中,又是气恼,又是忧虑,竟眼眶通红一片,只咬牙忍着。 沈沉安不愿给弟弟和弟媳揽麻烦,不仅未曾帮着刘氏开口,反而是将她身侧的锄头接过,握在了手中。 “大哥。”沈沉奚见他要出院子,方才出言,“便让沉英与刘氏一并留在家中。” 沈母要照看着沈父,唯有将沈沉英留下,方才能将刘氏给看住。 “不好再耽误了,我去与小叔子说上一声,我们这便去镇上。”明谨儿亦是此时才开口。 她不好掺和进沈沉安与刘氏之间的恩怨,不过帮着找寻大宝这事儿,明谨儿是定要做的。 “你留下。”沈沉奚却出言拒绝了。 明谨儿瞧他一眼,未曾说话,只是默默往沈沉安那处走了几步。 刘氏一听要将她留在家中,连滚带爬挣扎着到了沈沉奚跟前,那双手原本要抓上沈沉奚的双腿。 可一抬首,瞧见沈沉奚的目光,刘氏便又打消了念头。 “我怎能……怎能不去呢?!大宝是我的儿啊!”刘氏扯着嗓子哭了句。 她眼中多有哀怨,沈沉奚懒得过多解释,只是扫了她一眼,抬脚便往沈母的屋子走。 明谨儿一看他这番行径,便知晓不会被阻拦了,悬着的心落下来些。 她对上刘氏望向沈沉奚时,哀怨且带有恨意的目光,竟无端生出几分怒火来。 “你当是谁让大宝被人绑走的?”明谨儿索性将刘氏的遮羞布给扯了,免得她反倒恨上沈沉奚,“若不是你偷拿了屋中的银钱,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又如何会讹上来?!” 正是因着刘氏拿了如此多的银钱给他,让他误以为沈家只是表面上瞧着穷苦,实际家底丰厚,才会撺掇赌坊将大宝带走。 明谨儿瞧得很明白,沈沉奚比她还要明白。 唯独刘氏,此时被这番话一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地摇着脑袋,眼泪接连滴在了地上。 明谨儿便不言语了。 “走。”沈沉奚从屋中出来,便只说了这么一句。 他身后跟着沈沉英,一并跟着到了院门口,目光厌恶地看了眼刘氏。 到底是年轻气盛,沈沉英忍了又忍,还是将都到了嘴边的话给说了出来。 “我尊你一声大嫂,你竟满心挂念着娘家,还将大宝给害了进去!”他气得脑仁儿都生疼,“你!” 年岁小,说话便直截了当。 明谨儿怕刘氏受了刺激,做出些冲动的行径出来,便喊住了沈沉英,“我们这便去了,家中的事儿,还要小叔子你看着些。” 时间耽误不得,眼看沈沉英点了头,三人这才出了院门。 沈沉奚思路清晰,他先是去包了牛车,却并未打算直接去镇上的赌坊。 “这、这……”沈沉安磕磕绊绊,挂念着大宝,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他们若想拿到银钱,如今是不会伤到大宝的。”沈沉奚鲜有的长篇大论,“暂且先到镇上,待我托了人一并去,再谈其他。” 只有他们三人一道去,即便沈沉奚再如何聪明,众多计谋面对着不知多少人的拳头,亦是无用。 明谨儿看了眼沈沉奚,未曾言语。 牛车晃荡着到了镇上,沈沉安急得一路上都紧绷着,下牛车时险些绊了一跤。 “还是那间食肆?”明谨儿一见牛车停在了书院附近,便开口问道。 沈沉奚点了头,一言不发,拂袖朝着食肆走去。 “大哥,你先在牛车上等一等!”明谨儿说完,急忙跟了上去。 直至到了食肆跟前,沈沉奚才察觉她跟了上来,微微皱眉。? 第七十九章 钱掌柜 “我亦是沈家人,如何能让你独自出力?”明谨儿说着,表明了想法,“待会儿我便向墨宝斋去,跟掌柜的说上一说,先拿些银钱在手上。” 余下的话未曾出口,沈沉奚却明悟了。 “我会与大哥说。”他简短应声,在二人即将分别时,低声道:“多谢。” 明谨儿便笑着转身,也不与他搭话。 让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受苦? 明谨儿自认是做不到的。 她与刘氏的恩怨,那便跟刘氏算清楚,何苦要牵连无辜的孩子。 明谨儿快步往墨宝斋赶去。 幸而墨宝斋就在书院附近,片刻的功夫内,明谨儿便迈步进了墨宝斋。 “沈家小娘子?!”掌柜的心中诧异,刹那间便掩饰下来,换上满脸的笑意,“怎地今日多来了一趟?” 明谨儿神情坦诚,她直截了当与掌柜的说道:“我家中出了事儿,想来与掌柜的问问,可否借些银钱?便是不能也无妨,日后这营生我照样会来墨宝斋。” 虽说她是来借钱,但也不想用营生压着掌柜的,非要他借不可。 若是借,皆大欢喜。 若是不借,亦是情理之中。 掌柜的闻言,便直接从柜台后边摸出了个两掌大小的铜罐子来,他言语豪爽,“沈家小娘子如此直言不讳,我怎地能让你失望而归?” 他直接从铜罐子中数出了十两银子,用油纸包了,朝着明谨儿推过去。 如此行径,让明谨儿反倒是不似方才坦然,她叹了口气,“掌柜的好心,我记下了。” 说着,明谨儿便扯了张纸,她不擅长用毛笔,却仍旧是唰唰写了张借条出来,还将手指印给按了上去。 “多谢掌柜的!” 将装着银钱的纸包往怀里揣,明谨儿几步出了墨宝斋。 她万万没想到,仅仅是几次营生罢了,墨宝斋掌柜的竟舍得借出这么多的银钱。 “这世道,终归是好人多些。”明谨儿暗叹一声,径直回了马车。 沈沉奚是在半柱香后才回来的,身后跟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汉子,脸有些圆,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这位是钱掌柜。”沈沉奚不多做介绍,短短几个字便将此事儿给带了过去。 沈沉安原本便是不会多想的性子,如今更是为大宝而焦急,便点点头招呼了声。 镇上赌坊可不是个简单的地界,村里不少关于赌坊的流言。 明谨儿曾听说过,这赌坊与县令有着层干系。 这回也不再坐牛车,钱掌柜随手一招,便有辆马车平缓行驶而来。 前头牵着两匹毛色赤红的马,车架上雕了花,车厢竟是用绸缎给包裹起来的。 上头还有个巴掌大小的暗纹。 明谨儿瞧得心中震惊不已,先前她还是小瞧了沈沉奚,这可是书中的男主啊! 她暗自感慨几句,便跟着上了马车。 “此事儿还得麻烦钱掌柜了。”沈沉奚朝着掌柜的拱手,礼数丁点儿未曾缺过。 看来是不熟的。 至少还不到沈沉奚能轻松将此事儿托付的地步,许是还要付出些东西才行。 “这话便客气了。”钱掌柜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谁人不知沈家二郎文采过人,犹如文曲星下凡?我能有幸与沈公子有些干系,也是荣幸之至。” 钱掌柜这话说得好听,明谨儿却如何品都觉着不对味儿。 马蹄声不绝,转眼便到了赌坊外。 镇上的赌坊不算大,却是独一家。 沈沉奚率先下了马车,随后还扶了一把明谨儿。 几人一到赌坊外边,守着门的打手便来了精神,几步上前,意欲盘问。 钱掌柜一翻衣兜,摸出块儿乌木牌子出来,亮了亮。 那打手便立即停步,瞪大了眼,旋即弯了腰,神情谄媚地道:“不知是钱掌柜来了,小的这真是……冒犯了!” 他边说,边抬手自扇了个耳光。 这耳光丁点儿力气没留,打得响亮。 即便是迟钝的沈沉安也总算意识到了,沈沉奚找来的这位钱掌柜,似乎是身份不一般。 明谨儿原以为他是去食肆借些人手,却未曾想到…… 一间小小的食肆,竟然蹲着一尊大佛? 她抿了抿唇,下意识偏头看向沈沉奚。 却未曾想到,此时沈沉奚也正瞧着她。 二人的目光对上,却只刹那间,又各自移开。 各怀着心思,又都不开口言语。 进了赌坊,里头浓重的汗味儿,还夹杂着不知何处来的酒气,熏得明谨儿直皱眉。 “你可去马车上等着。”沈沉奚轻声说了句。 他声音不大,只有明谨儿能听见。 “不了。”明谨儿摇头拒绝,稍作思索后,又满怀深意地道:“稍后若是有空,许是我们得说些闲话。” 她实在是好奇钱掌柜的来历,也担忧沈沉奚。 此时的沈沉奚说到底,还只不过一介穷书生罢了,若是做错了抉择…… “无妨。”沈沉奚轻声回了句,“我自有分寸。” 这话没头没尾,却让明谨儿悬着的心忽的松懈了,她移开了看向沈沉奚的目光。 是她过于天真了。 老谋深算如沈沉奚,又怎么会因着一时情急,便做了错误的抉择? 胡思乱想间,几人已然跟随着带路的打手,到了赌坊最里头。 穿过一道小门,便是空旷的院落,四角都站了打手守着。 而再往里边,便是一间敞亮的正厅。 那带路的打手停下步子,朝着里头喊道:“头儿,有贵客来了。” 屏风遮着了,瞧不清里头有什么人,却听见个低沉沙哑的男声骂道:“狗东西,谁准你将人给带进来了?!” 旋即便是将杯子给砸碎的动静,将这打手吓了一跳。 他朝着钱掌柜歉意地笑笑,又壮着胆子喊道:“头儿,是钱掌柜。” 这话一出,里头便沉寂了片刻。 旋即便是杂乱的脚步声,旋即一个满脸胡茬的壮汉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肤色黝黑,脸上有道疤,直直从眼角划下来,一直蔓延到下颚。 “钱掌柜,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赌坊掌柜的几步走了过去,脸上带着欣喜。 只是他笑起来时,扯动了脸上的疤,又因着满脸胡茬,瞧着多少有些骇人。? 第八十章 摊牌 “这是沈家二郎,沈沉奚。”钱掌柜不应声,满面笑意,朝着赌坊掌柜的如此说了句。 沈沉奚便上前,脊背挺直着,拱了拱手。 “这……”刀疤汉子愣怔片刻,立即明悟过来,他结结巴巴说不出句完整话,半晌了才猛地一巴掌打在身边的打手身上,“去,傻愣着做什么?将沈家的宝贝疙瘩带来!” 明谨儿眉头一挑,静静站着不言语。 她未曾想到,这钱掌柜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竟就将事儿给解决了。 沈沉奚是在何处认识此人的? 她垂着脑袋,面上的神情都给遮掩了个干净。 过不了一会儿,哭哭啼啼的大宝便被带到了众人跟前。 刀疤汉子歉意一笑,嘴里刻意骂道:“全怨刘大壮!说是沈家欠了刘家的银钱,我这才将孩子给带回来。一直好生照看着,未曾饿了渴了。” 大宝直直往沈沉奚身后躲,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 “原是如此。”他开口回应,语气听不出情绪来,“沈家未曾欠过刘家的银钱,便没有替刘家还债的说法。” 刀疤汉子立即笑着点点头,“是是是,起先不知沈公子与钱掌柜交好,我这也是一时昏了头。” 又是几句好听话,刀疤汉子硬是派人将他们一并送了出来。 直至出了赌坊,沈沉安这才得以将大宝抱在了怀里,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透彻,哽着嗓子道:“傻小子,你成日里往哪儿跑?!” 沈沉奚只看了眼,便抬手朝着钱掌柜规矩行了一礼,“这回还多谢钱掌柜了,是沉奚欠了一回。” 钱掌柜抬手虚扶几下,笑得亲和,口中却不否认沈沉奚欠下的人情,“哎,沈家二郎你若是要如此说,便是与我见外了!” 他上了马车,又看向沈家人。 瞧出沈沉奚未曾打算再借用这马车,便又挂着笑脸说道:“沈家二郎你家中事忙,若是得了闲,便来寒舍一趟,我们好生聚聚。” “近日定然到府上拜访。”沈沉奚又是恭敬应声。 拜别了钱掌柜,那马车平稳离去。 明谨儿这才凑了过去,轻声问道:“这钱掌柜是何来历?如今他帮了你,你要如何去还这人情?” 沈沉奚蹙眉,张口便要将这话给带过,却在对上她那双明亮眼眸时,又将未曾出口的话,给尽数咽了回去。 “钱家原先是汴京人士,后因家主被外放,便一道随着去邻县,他们家主做了县令。”沈沉奚顿了顿,无声轻叹,终归是将话给说明了,“谁人甘心年纪轻轻守着如此偏僻的穷乡僻壤?” 明谨儿稍作思索,便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沈沉奚的学问,莫说是整个镇子,便是整个县,都未曾能够寻出第二个能与之比肩的。 许是钱家瞧中了沈沉奚,有心将他提前培养一番,日后若是当真高中了,便能替钱家如今的家主做些实事。 “你先前拒了他们?”明谨儿想着,脱口而出。 她话一出,便暗道糟了。 紧接着,直直迎上了沈沉奚探究的目光。 “你如今聪慧了不少。”他只如此说了句,便将话锋一转,“先前是拒了,如今拒不得了。” 明谨儿紧闭着嘴,不敢再说话。 原主哪儿有这般聪慧?! 说到底,就是个满心情情爱爱的小姑娘。 一路无话,只剩下大宝时不时的哭声,以及沈沉安笨拙的安抚。 等到了村口,老远便能瞧见沈母。 她发丝又白了许多,正站在风口,垫脚往村外望着。 沈沉安也瞧见了,他当即便要跳下牛车,被沈沉奚拦了拦。 “若是摔了,便又让娘忧心。”沈沉奚一语便正中关键。 等牛车停稳当了,沈沉安像是拎着鸡仔一般,直接将大宝给拎了过去,为的是给沈母看一看,快些宽心。 “刘氏拿走了你多少银钱?”沈沉奚则是将脚步放慢了。 明谨儿刚下牛车,便听见他如此问道。 若是老实说了,是否会引得他越发怀疑? 一个脑袋两个大,明谨儿烦心不已。 “约莫十几两还是有的。”她干脆给了个大概的数儿。 “过几日便尽数还了你。” 这话一扔下,沈沉奚放慢的脚步又提了起来,快步朝着沈母走了过去。 “唉,我总不能每日都装得一副小媳妇儿做派……”明谨儿仰天长叹。 一行人回沈家的速度倒是不慢,推开院门时,还能瞧见刘氏好似根木桩子,呆愣愣地站在院落中。 “……大宝?!”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落在大宝身上时,刘氏猛地反应过来,她尖叫一声,哭喊着扑过去。 沈沉安却挡在了跟前。 “让我瞧瞧我的儿!”刘氏拍打着他,拼了命地想要过去抱一抱大宝。 而大宝不仅未曾朝着刘氏靠过去,还又往沈沉安身后缩了缩。 这般举动,看得刘氏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张了张嘴,好似说了些什么,却声音低得谁都听不清楚。 “他们说是娘将我卖了的!”大宝忍了半晌,带着哭腔如此说了句。 刘氏当即瞪大眼,她气得浑身颤抖。 “是不是你那位舅舅?”明谨儿在此时出言发问。 “你血口喷人!”刘氏嘶哑着嗓子呵斥,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却抬起手指着明谨儿,眼中尽是恨意,“一定是你!是你恨我拿了你的银钱,便故意找人来将我的大宝给绑走!” “你住口!”沈沉安低声一吼。 刘氏怔了怔,看向了他,那好不容易停了的泪珠子,又一次流了下来,“你为着这个小贱蹄子吼我?当家的,是她啊!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沈母瞪了眼刘氏,她意欲开口说话,身子却晃了晃。 “娘,你且回屋歇着,交由儿子处置便是。”沈沉奚上前一扶,轻声说道。 沈母这才重重地点了头,回屋的脚步看着沉重不已。 明谨儿未曾上去搀扶她,因着要将话对刘氏说明白! 她不是受气的性子,不过平日里想着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怕麻烦罢了。 “刘氏,我只问你一句。”明谨儿清脆的声音响起,回荡在院子里,“我那银钱,你是不是给了刘大壮?”? 第八十一章 都能是你的了 明谨儿确实不知晓刘氏话里的意思,她一时之间,只想得起刘氏说她私藏赚银钱的营生一事。 对上那双满是嫉妒与怨恨的目光,明谨儿嘴边的话,又尽数咽了回去。 若是他人非要给自个儿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即便是说破了嘴皮,也是无法将污名给洗去的。 明谨儿目光从刘氏身上扫过,她不仅不气恼,反而轻声笑了笑。 “你笑什么?!”刘氏觉着好似被她看低了,立即大声吼了句。 沈沉安这时,也总算将心绪平和下来,他伸手抓住了刘氏的手腕。 “与我到堂屋来。”他看了眼身侧胆怯的大宝,又将目光转向沈沉奚与明谨儿,总算是咬牙说道:“今日,你我便和离。” 话一出口,刘氏瞪大双眼,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沈沉安,好似从未曾看清过眼前的汉子一般。 “你、你说要跟我……”她结结巴巴,完整话都说不出来,连气都喘不平稳。 “对,我要与你和离。”沈沉安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越发冷静下来,“这些时日你的所作所为,我并非……并非丝毫不知。” 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思及此,沈沉安便瞧了眼明谨儿,眼中多有歉意。 他与刘氏同样不喜这个弟妹,却未曾明面上表露出来。 “弟妹,是我先前被猪油蒙了心。”沈沉安说着,神情既尴尬又愧疚,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语气诚恳不已,“我先前想着你左右是不愿留在沈家的,方才未曾将你当做自己人。” 明谨儿怔了怔。 她只知晓沈大哥沉默寡言,却没料到竟是个心中自有成见之人。 刘氏亦是震惊不已,她扯着嗓子喊道:“当家的,你与这个小贱蹄子低头服软?!” “你怎地如此执迷不悟?”闻言,沈沉安看向她,眼底倒是未曾有多少厌恶,更多的是浓重地失望,“你偷了弟妹多少银钱,她并未报官已是念着自家人!” “那是她心中有鬼!”刘氏猛地一声喊了起来。 见状,沈沉安亦是无话可说。 他攥着刘氏的手腕,将人往堂屋里带。 刘氏叫喊不已,她又哭又骂,在到了堂屋门外时,甚至苦苦哀求。 “你不去劝说几句?”明谨儿站在院落中,与沈沉奚隔着短短的距离。 沈沉奚轻轻摇头,他启唇轻声道:“这是大哥与刘氏之事。” 言下之意,便是不会掺和进去。 明谨儿亦是叹了口气,若是刘氏未曾如此敌视她,许是她还会帮着说几句话。 现如今都被泼了一身脏水,她也并非那等菩萨心肠之人,心里正堵得慌,又怎么会替刘氏出头。 “刘氏若是与大哥和离了,是不是今日便要回去?”明谨儿问道。 沈沉奚瞧了她一眼,二人的目光对上,他又立即不着痕迹移开。 “嗯,按理说是应当如此。”他不说半句废话。 “那你……”话都到了嘴边,明谨儿又说不出来了。 沈沉奚好似会读心术似的,竟只听了她几句话,便了然地说道:“我自是会与你一道去刘家。” “……有时我当真觉着你是山中的妖魔。”明谨儿对他说着,又自个儿摇摇头以示否定,“便是你当真身为妖魔,这趟刘家也去定了!” 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银钱,难不成便宜了刘大壮? 便是夜里都要怄得睡不着。 “我不按!” 堂屋里传来嘶吼声,是刘氏的。 还带着浓重的哭腔。 明谨儿瞧向了沈母的屋子,现如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未曾有人出来瞧上一眼,足以可见刘氏如今是将沈家人都给寒了心。 沈沉奚几步朝着堂屋走去,明谨儿紧随其后。 他们二人刚巧到了屋门口时,一只破了口的陶碗直直扔了过来! 正正对着明谨儿! 沈沉奚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他眼疾手快拉住了明谨儿的手臂,将人往他所站之处拽了过来。 明谨儿只听见耳边凌厉风声,紧接着便整个人都在沈沉奚的怀中了。 她的脸颊贴着沈沉奚的胸膛,还能听见砰砰的心跳声。 ……是不是有些过快了? 明谨儿揣摩着沈沉奚是不是患了心疾,下一瞬便被沈沉奚猛地推开来。 她未曾站稳,便就着沈沉奚的力道,径直撞上了屋门。 门板是厚实的松木,撞得明谨儿觉着自个儿都要散架了。 她诧异地抬首,却对上沈沉奚有些许慌乱的神情。 可惜她未曾发觉,沈沉奚藏在乌发间的耳尖,稍显得有些红。 明谨儿只当是他恪守礼节,觉着不应当与她一个女子如此亲近。 “你……”沈沉奚开口想关切几句,对上明谨儿那双澄澈眼眸,又说不出来了。 “无事。”明谨儿干脆摆摆手,旋即看向了刘氏。 她已然将堂屋中的木桌都给掀翻了,上头的东西掉了一地,碎陶片零散落在沈沉安的脚边。 他们夫妻二人对望着,竟一时之间无人开口说话。 沈沉奚自屋后拿了扫帚,他将衣袖卷起一截,露出里头沈母给缝制的祥云。 碎陶片被扫了一角,沈沉奚瞧向刘氏。 “你若是心中还装着沈家,便与我们挑明了说。”他心平气和,好似这一切都不过日常琐事,“你偷拿的银钱,是不是都给了你那弟弟?” 刘氏咬了咬唇,她不发一语。 “到了如此地步,你还将那黑心肠的弟弟当做亲人?”沈沉安大失所望,他看向院落中不敢跟上来的大宝,“你那好弟弟,要将咱们的儿子给卖了,抵他的赌债!” 此时冷静下来的沈沉安,已经将一切都看个清清楚楚。 刘氏闻言,却直直看向了明谨儿。 “你又说了些什么?”她信极了自个儿的弟弟,如何也不愿怀疑到他头上,“你与我当家的说了什么?!” 原本还是好生说着话,到后头便成了嘶吼。 刘氏恨得眼都红了,她气得浑身颤抖。 “如今我当家的要将我给休了,是不是总算如了你的意?”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着,“这整个沈家的男丁,如今都能是你的了!” 这说得什么话。 明谨儿皱紧了眉头。? 第八十二章 给条活路 “休得胡言乱语。” 明谨儿未曾开口,沈沉奚便沉着脸如此说道。 方才那只陶碗险些砸在明谨儿的脸上,若不是他手快,许是那张还未曾长开的脸上,便会多上好几个狰狞的口子。 刘氏此时哪里听得进话,她满心都是沈沉安让她和离,如今咬死了不和离,又是想将她给休了! 离了沈沉安,离了大宝,离了沈家…… 刘氏一想到便忍不住落泪,她如何能舍得下? “我胡言乱语?”她已然是决意豁出去了,定不会让明谨儿好过,“你这定了亲的媳妇儿,瞧上了你的亲弟弟,你可知晓?”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皆是怔住。 明谨儿一头雾水,她连话都不知要如何说了。 老天爷啊,她前世少说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女青年了! 虽说好死不死穿书一回,得了个十四五岁的身份,芯儿还是那个女青年啊! 让她喜欢上沈沉英那样十几岁的少年郎? 罪过罪过。 沈沉奚亦是心头大骇,他面上丝毫不显,却终究是忍不住望向了明谨儿。 此时的明谨儿,无异于被刘氏当头一棒,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整个人都呆愣着。 她神情震撼不已,根本不似作假。 沈沉奚不知不觉间悬着的心,又悄悄落了下去。 “你莫要污了她的名声。”他稳住心神后,便立即替明谨儿说话。 “我污了她的名声?”刘氏挂着泪笑了几声,“她与你弟弟的那些个勾当,你大可以将沈沉英喊来,问问看!” 刘氏心中不服气,她不愿就此被沈家给休弃,甚至不惜将忍了许久的后手都给亮了出来。 她已然被恨意将整颗心都蒙蔽了,越想越是觉着,这都是明谨儿设下的圈套。 明谨儿本是不愿出言,见脏水又一次泼到了身上,心头怒火蹭蹭往外冒。 她深吸口气,将心绪给平复。 “刘氏,我自认一直将你当做大嫂来敬重,你究竟是何处瞧我不顺眼?”明谨儿缓慢说着,她今日定要将一切给弄明白,“你说我害了你的大宝,我一介弱女子,如何能与赌坊搭上?” 弱女子? 沈沉奚一听这话,便忍不住暗暗看向明谨儿。 他神情闪过一瞬的诧异,又很快按捺下来。 “谁知你用了什么龌龊的手段!”刘氏便立即高声喊道。 “我如今满打满算,也还不满十五,谁人眼瞎会看上我?”明谨儿自知如今跟个豆芽菜似的,乍一看许是都要以为她如今十二有余,“再者说,我无论去何处,身旁都有人跟着,如何知晓大宝去了何处?又如何跟赌坊的人暗中通气?” 她说话时,看了眼沈沉奚,原本是想着与她长时间待在一块儿的沈沉奚,会也在此时说上几句话。 但沈沉奚却紧抿着双唇,目光十分复杂地落在她身上,瞧不出在想些什么。 刘氏被这番话说得清醒了些,她脚下有些站不住,若不是沈沉安扶了一把,便要摔倒在碎陶片上。 “刘氏,你仔细想想,我如今可是沈家人。”明谨儿半点儿不曾迟疑,她趁热打铁,“你也说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当真坑害了大宝,日后还要如何在沈家立足?” 即便当真如刘氏所说,她……老牛吃嫩草看上了沈沉英,那也终究还是沈家人,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个儿的脚? “可大壮他……他不会的……”刘氏寻不到她话中的漏洞,便只流着泪如此说,“他是我亲弟弟,而且是我亲手带大的,如何会坑害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沈沉奚接了口,语气平和。 沈沉安亦是仰头长叹一声,他是万分舍不得刘氏,毕竟这么多年了,总还是有着不淡的感情在。 可与此同时,他也十分地清楚。 若是刘氏一直摆不平心态,并且与娘家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暗中来往。 迟早有一日,大宝便要真的被带去卖了,再也找不回来。 刘氏那时,定然也不会苟活于世。 与其害了一家人,不如便当断则断。 “你若还不愿和离,我便休了你。”沈沉安深吸口气,尽量维持着平静。 他那双满是茧子的手,垂在衣衫旁边,不断地轻微颤抖着。 常年下地干活而晒黑的脸颊上,神情坚决不已。 刘氏张了张嘴,她竟觉着眼前迷糊起来,人也站不住了,直直往后倒去! 竟是急得晕了过去。 沈沉安见状,原本便泛红的眼眶,扶住刘氏时更加浓重了些。 “大哥。”沈沉奚见状,终究是开了口,“如今此事,若是不趁机给刘家足够大的教训,你便当真得休了刘氏。” 沈沉安干涸的嘴唇抖了抖,这是二弟在给他指路。 他又看向明谨儿。 “我定会给弟妹个公道。”沈沉安终究是未曾改变念头,他分得清对错是非,便没法儿让明谨儿在此时上受委屈。 都是沈家人,他凭什么便为着一己私欲,让弟妹受这份罪? 明谨儿瞧了眼院落中的大宝,如此大的动静,孩子都听了进去。 他哭得双眼红肿,却一声也不敢吭,只是目光直直望着刘氏。 “……罢了罢了。”明谨儿自知是个心软的人,日后要她对着大宝这副面孔,她可受不了,“此事若是刘氏与我当众致歉,发誓不再暗中为难我,再将偷走的银钱还回来,我便不计较了。” 沈沉安一听,他扶着半昏不醒的刘氏,竟只能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带刘氏回房,我先替大哥将休书写了。”沈沉奚心中已然有了对策,“先让刘氏也长个记性。” “是了。”沈沉安连连点头,对着他们二人沉声保证,“她要是还执迷不悟,我便立即将她休了,如何也不能因着我,便让沈家陷入日后无尽的算计中!” 这次是算计他儿子,下次许是他弟弟,随后便是弟媳。 等到沈沉安扶着刘氏回了屋,明谨儿才低声问道:“刘家当真如此……” 她一时想不出好的说辞,沈沉奚却明悟了。 点了点头,沈沉奚隐晦提起了往事,“当年刘氏嫁入沈家,刘家借着姻亲之名,连着四年到沈家来搬东西。” 搬东西?! 明谨儿咋舌。? 第八十三章 未尝不可 得是如何厚脸皮的人家,才能做到去亲家搬东西。 明谨儿心中思量着,瞧向了沈沉安的屋子,未曾开口说话。 反倒是沈沉奚,抬手朝着院落中的大宝招了招手。 大宝略带犹豫后,便快步跑了过来。 他此时还红着眼,仰着脑袋看沈沉奚。 “我娘是不是要被休回娘家了?”大宝刚开口时,听着还稍好些,到了后头,已然带上浓烈的哭腔。 他急忙抬手抹了抹眼。 “暂且不会。”沈沉奚未曾隐瞒,他即便是对孩子,亦是拿出十足十的坦诚来,“得看刘氏如何选。” 大宝便垂下脑袋,手不停地搅着衣衫。 明谨儿瞧着他衣衫都泛白,便在心中有些可惜。 她很清楚,刘氏偷拿的那些银钱,多半是要不回来了。 咬了咬牙,明谨儿猛地望向沈沉奚,随后挤眉弄眼的暗示起来。 见状,沈沉奚蹲下,抬手拍了拍大宝的脊背。 “做错了事儿,便要去挽救。”他不急不缓地说着,好似从未看懂明谨儿方才的意思,“你拿了那些友人给的吃食,日后也会还些回去,对吗?” 大宝听前半句时,尚且有些迷糊,一听后半句,便了然了过来。 他咬了咬唇,忽然看向了明谨儿。 那双干净的眼眸里,除了歉意还有决绝。 “我都听见了,娘拿了二婶的银钱。”大宝吸吸鼻子,将快要流下的泪都给忍了回去,“二婶别急,我与爹一块儿想法子赚银钱,定然还给你。” 明谨儿笑了笑,她抬手微微用力揉了下大宝的脑袋。 “你小小年纪,去哪儿赚银钱还我?”她问着,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难为了这么大点儿的孩子,竟是瞧着比刘氏都明事理,不曾被带坏分毫。 “二婶年纪也不大,照样能赚出银钱来!”大宝昂着脑袋,答得毫不迟疑,“我与三叔一块儿去镇上,给粮米店做工。”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却苦于算不清楚,半晌了还未曾将后话给说出来。 “银钱是刘家用了的,自然也该刘家还。”明谨儿索性不再瞒着,也学沈沉奚一般,将话对大宝挑明了,“好了,你无须担忧,这债可落不到你这小萝卜头身上。” 瞧着沈沉奚与明谨儿都未曾气恼,大宝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下来。 他回身想去屋里瞧刘氏,临了又停步回望。 “我长大了,会养二叔二婶的!”大宝说得认真。 不等回应,他便抬脚跑了出去。 “倒是个好孩子。”明谨儿压抑的心绪,被大宝如此一番赤忱的话,说得再次放晴起来,“日后许是会有大作为呢。” 沈沉奚望了她一眼,脸上闪过刹那的不自在,又迅速掩饰下来。 “你心中有了法子?”他不接明谨儿的话,反倒是将话头给牵着走了。 明谨儿丝毫未曾觉察,她垂首想了片刻,“那刘大壮定然是个贪生怕死的,你如今欠了钱掌柜的人情,左右也是要还的,不如便再好好利用一番。” 她将想要狐假虎威,说得光明正大。 听在耳中的沈沉奚,甚至都愣神了刹那,分不清这话,是否当真是神情坦荡的明谨儿所说。 “我脸上有脏污?”察觉到他的目光,明谨儿抬手摸了摸脸。 沈沉奚便下意识将目光移开,落在了明谨儿身后已然破旧的土墙上。 “你若是想,也未尝不可。”他本是想与明谨儿提及难处的,话到嘴边却自个儿变了。 她想如此做,那便如此做。 左右人情也是欠在自个儿身上,倒也不会引来太多麻烦。 “你都未曾听我细说,便同意了?”明谨儿稍显诧异。 她这话点醒了沈沉奚。 “那你说说,想如何做。”沈沉奚应声时,多次将从土墙上不自觉偏移的目光,硬生生拉了回来。 他袖中的手都攥紧了,打量了明谨儿几回。 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瞧不见她丝毫的惊慌或是不适。 沈沉奚心中那星星点点的火苗,刚燃起来,便又想到明谨儿先前的话。 ——谁人眼瞎会看上我? 清脆的声音似是又在耳边回响,沈沉奚抿唇。 哪里是放心他! 当真是他想多了。 “借着钱掌柜的名头,让赌坊的人去逼一逼。”明谨儿毫无所觉,详细说着她的计划,“刘大壮若是贪生怕死之辈,便让打手将他给抓回去,什么也不必做,只用将人扔在紧闭的屋子里便是。” 没人与他说话,又被关在赌坊的屋子里。 沈沉奚微微抬眼,看向了明谨儿。 那双眼眸如往常那般明亮,却暗含了些怒意。 “最好再将屋中的窗户给用木板子钉住,将里头的家具都搬出来。”她说着,咬了咬牙,“谁都不要与他说话,每日暗示给个窝头给碗水便是了!” 刘大壮定然在又渴又饿之中,被吓得不轻。 到时候再让刘家人看上一眼…… 明谨儿一心盘算着要给刘大壮个教训,未曾注意沈沉奚的目光,已然落在她身上好一会儿了。 何时变得如此聪慧? 沈沉奚先前有过的念头,再次涌了上来,却变了变。 他心中暗自想着,是否在谁身上吃到了苦头,明谨儿才猛地转变了,变成如今的模样。 “按你说得做。”沈沉奚应了声。 明谨儿意欲接着说下去,肚子却咕咕叫了两声,将她闹了个大红脸。 眼见她不自在地转身掩饰,沈沉奚未曾能够压住唇边的笑意。 “可惜了,要有不知多少时日,吃不上肉。”明谨儿缓和了方才的尴尬与羞愧。 她想到那只吃了半碗不到,还掺进了杂草的红烧肉,也想到了那几个猪肉火烧。 “明日我自会带些肉食回来。”沈沉奚却在此时接口。 明谨儿望向他,目光中未曾有质疑,却满是诧异。 “你不忙着在书院里温书,要去做些什么?” 她一针见血,将沈沉奚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面对着那双眼眸,沈沉奚少有的慌张了刹那,才将话给说完。 “明日为了迎新县令,会将酒楼给包下来,宴请所有学子,待宴席结束,我去寻些活计。” 第八十四章 行得正坐得直 “如今这位县令,虽说未曾有大功绩,但也算是无功无过,怎地便要换了?”明谨儿回忆着原主记忆中的信息,缓慢地说出了自个儿心中的疑惑。 “告老还乡。”沈沉奚简短回应。 他的目光深沉如水,一看便知是在用冠冕堂皇的明面理由,搪塞明谨儿。 瞧出被搪塞了,明谨儿也不气恼,反而边卷起袖子,边往灶房去了。 “如今爹娘身子都不爽利,便喝粥!”她未曾回首,声音是从堂屋外传来。 沈沉奚见状,亦是去了沈母的屋内,将这一切给说个清楚。 直至进了灶房,掀开米缸面缸一瞧,明谨儿才庆幸她方才说要喝粥。 她上回未曾想着买米面,这缸里早就见了底,用木勺舀了好几次,锅里勉强盛了八人份的糙米。 “得再加几个玉米面饼。”明谨儿又拿了个陶碗,往其中装着些玉米面。 她去了趟小菜地,里头的菜早已经被她霍霍了至少三分之一,如今在拿到余下银钱时,也得省着些吃。 鸡蛋还有十三个,明谨儿狠下心来,打了三个进玉米面里,又剁碎了菜,掺了些进去。 明谨儿花了些时候,才将灶给燃上了。 浸泡在水里的糙米,没一会儿便咕嘟咕嘟冒出些细碎的泡泡来。 她搅拌着碗里的玉米面,想起了怀里揣着的十两银子。 这是从墨宝斋掌柜的手中借来的。 原本明谨儿盘算着立时还回去,如今却变了想法。 她正忙活着,灶房外探了个脑袋进来。 “二嫂,今日吃什么?”沈沉英是个半大小子,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如今闻到了饭菜香味儿,便馋得控制不了脚下的步子。 明谨儿被他吓了一跳。 “我不是有意的!”沈沉英急忙出声向她解释。 却见明谨儿熟练地将玉米面捏成圆团,一个个往锅边贴了上去,又将茅草编成的锅盖给盖了上去。 “吃粥与饼子。”她简短回了话,又朝着沈沉英招了招手。 往常一喊便来的沈沉英,却如何也不过去。 望着他那写满愧疚与坚决的神情,明谨儿便明悟过来。 “你听见刘氏说的话了?”虽说是在问,但她心中笃定了。 沈沉英慌乱了片刻,他急忙出声:“我不是因着信了她!二嫂是好人,我看得出来。” 被这半大小子发了张好人卡,明谨儿挑了挑眉,未曾搭话。 “我只是想着……”他此时流露出的神情,倒是少了几分少年郎的稚嫩,“不能因着我,让二嫂的名声坏了。”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但刘氏却说得有眉有眼。 沈沉英气恼不已,他觉着污了明谨儿的名声,又被刘氏看低了他自个儿的品行。 可冷静下来一想,沈沉英又觉着是该离明谨儿远些,省得让有心人说闲话。 “我有件事儿好奇不已,想问问你。”明谨儿握着木勺,不时掀开盖子,搅几下锅里的粥。 被污了名声的分明是她,却显得活像个没事儿人一般,老神在在。 “二嫂你说便是。”沈沉英看了眼冒着香味儿的锅,咽了口唾沫。 “我们可有逾越之举?”明谨儿平和问了出来。 “那自然是没有!”沈沉英急得声音都大了些。 闻言,明谨儿便瞧着他笑了,“虽说人言可畏,但咱们行得正坐得直,为何要连照常说句话都如此拘谨?” 被她如此说了一通,沈沉英张张嘴,意欲反驳几句,却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若是每回被人泼了脏水,便要去拘谨自身,那岂不是浪费了这辈子?”明谨儿接着往下说,还拿了支筷子,戳了几下玉米面饼,“闲话是永远都有的,嘴长在他人身上,想鸡蛋里挑骨头,那容易得很。”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心神甚至是放在锅灶上的。 沈沉英被她说得怔住,愣在原地思索起来。 二人都未曾瞧见,沈沉奚正站在灶房外,将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手上端着沈母用过的陶碗,是来将碗送回灶房的。 “活在这世上,若是光顾着在乎他人的闲言碎语,如何还能畅快?”明谨儿又开了口,她瞧着锅灶内的玉米面饼熟了,便用筷子夹了一个出来,放到陶碗里递过去,“去和大宝一块儿分着吃了。” 往日里吃到的玉米面饼子是脆的,今日因着火候差一些,沈沉英掰下一块儿放到嘴里时,还是软乎乎的。 他嚼了几下,也将明谨儿说的话听进了心里。 “好,我记住了!”沈沉英说着便要转身,也不知是记住了些什么。 “等等。”明谨儿喊住他,“若是粮米店这些时日都不开门做生意,你便替我砍些竹子来。” 闻言,沈沉英点了点头,口中问道:“还想上次那样吗?” 明谨儿却想起了一样吃食。 简简单单,却还未曾有人做出的吃食。 “向上回那样的,可以少做些,用得不多。”她说着,回忆了片刻,“你将余下的给对半劈开,先带回来,我们再瞧瞧要如何去改。” “哎。”沈沉英应声,这才猴急地端着陶碗出去了。 他一心都挂念着碗里的玉米面饼子,连沈沉奚都未曾看见。 “若是有需要帮手的,便与我说。”沈沉奚几步迈了进来,他一手拿起水瓢,舀了些水往陶碗里倒。 另一只手则是趁着此时,拿过了灶台上放着的玉米棒子,将陶碗洗了洗。 明谨儿眼睁睁看着他将玉米棒子放回去,还顺手将灶台上的东西收了收。 联想起方才在堂屋里的场景,她心中冒出个念头来。 这人该不会是强迫症? 也不知在如今的朝代,强迫症该怎么说才是。 “怎么?”沈沉奚察觉她愣神,问话时语气听着与往常一般,但身子却下意识绷紧了。 只因着明谨儿愣神时,目光还是紧锁在他身上。 “倒还真有一事,须得你帮忙才是。”随着话出口,明谨儿的目光又放回了锅灶上。 沈沉奚身子逐渐放松下来,却觉着心中不是滋味儿。? 第八十五章 入了魔了 “你能弄到些石灰水吗?”明谨儿问着,又想到了别的,“或者黄豆也行,要品相好些的。” “可以。”沈沉奚应声,旋即直言问道:“都是拿来做那样吃食的?” 点了点头,似乎怕露出端倪,脑中过了遍说辞,明谨儿才开口,“是了,我这几日总想起来它,许是年幼时常吃。” 她话音落下,未曾得到回应,也正巧心虚,便不再回话。 沈沉奚则是心中沉了沉。 连吃食都能想起来,那从前年幼时的日子,她是否也尽数回忆了起来? “你赚那些银钱,便是为着回家?” 胸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冲撞,一向稳重的沈沉奚,竟因着一时冲动,将心中揣测出的事儿,直接说了出来。 回家? 这个词入耳,明谨儿手上的动作都顿了顿。 她如今要如何回家? 情绪低落了片刻,她又立时缓和过来。 “我这不是正在家中?”明谨儿搅了会儿锅里的粥,便将锅边贴着的饼子,一个个取了下来。 此时正松软着,明谨儿觉着刚刚好。 她可是受够了沈母与刘氏做出的饼子,每个都硬邦邦,吃着很是费牙。 明谨儿这随口一说,原本心中动荡不已的沈沉奚,便又逐渐平和下来。 他不后悔方才一时冲动问出口的话,反而是在这简短回应中,又想明白了些事儿。 “无论如何,你都能当沈家人。”沈沉奚留了句话,便又转身往院落里去了。 无论这亲,最后结不结。 他将明谨儿说得一头雾水,自个儿到了院落中,便想着角落里放着的水缸去了。 沈沉奚舀了瓢水,竟就往脑袋上浇去。 冷冰的水从发间透了进去,却让他冷静了许多。 “她不愿的,何必想那些。”沈沉奚握着水瓢,自言自语道。 水顺着往下流,划过他脸颊,又顺着下颚滴落到地上。 等饭熟了,明谨儿便自个儿端到了堂屋里。 沈沉安赶来时,一见是八个人的份儿,当即便眼眶一红。 他朝着明谨儿连连道谢,长着厚茧的手,不停地摩挲着碗沿。 “大哥,若是能都不为难,那自是最好的。”明谨儿打断了他,将话给挑明了说,却也注意着委婉些,“不管今日发生了什么,你仍旧是我的大哥。” “哎。”沈沉安点头应了,他一人便端着两个陶碗,还被明谨儿额外塞了几个饼子,脚下步伐迈得很实,逐步往屋里去。 沈沉英在一旁瞧着,几次想上前帮手,又因着想起刘氏那番话,硬生生忍了下来。 “爹娘的,今日也在屋里吃。”明谨儿将手里的陶碗递过去,算是为纠结的沈沉英,找了些旁的事儿做。 “好,待会儿我吃完了饭,便去给爹娘煎药。”沈沉英接过陶碗,急忙对着明谨儿强调,“二嫂你千万要留给我煎!” “是了,让你忙活儿,我歇着。”明谨儿赶忙应了。 沈沉英可不如他大哥一般走得稳,好似一阵风般便冲了出去,手上的粥都险些要撒在地上,方才收敛了些。 如今偌大一个堂屋,便只剩下三人。 除去埋头苦吃的大宝,明谨儿与沈沉奚对望一眼。 她觉着有些不自在,却又说不出是因着什么而不自在。 明谨儿只好端起碗来,吹着喝了口粥。 “二婶,这饼子好吃!”大宝一边往嘴里塞着玉米面饼子,一边又拿了个,往明谨儿碗里塞,“吃饼子!” 沈沉奚正端着陶碗,缓缓地喝着粥,速度也算不上慢,却怎么瞧怎么赏心悦目。 明谨儿也咬了口饼子,目光大咧咧地落在沈沉奚身上,欣赏地光明正大。 反倒是沈沉奚,被她看了一会儿,便放下了手中的陶碗。 “有话与我说?”他问道。 明谨儿摇摇头,就着饼子又喝了口粥,“忙着吃东西呢,自然是无话的。” 她依旧瞧着沈沉奚,心中惊叹不已。 真不愧是男主,长相出众便算了,气质也这般与众不同。 便连端着个破了口的陶碗,吃着粗面饼子,也丝毫未曾显出狼狈或是窘迫来。 哪里是她这样的炮灰能比得上的。 明谨儿忽的叹了口气,她总算将目光移开,又拿了个饼子。 可沈沉奚却不舒坦了,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儿。 她为何要一直盯着? 又为何要叹气? 沈沉奚只吃了一碗粥,外加一个饼子,都未曾有大宝吃得多。 “你身子不舒坦?”明谨儿收拾碗筷时,随口问了句。 沈沉奚抿唇,心中思量着该如何回应,却眼睁睁瞧着明谨儿将碗筷给垒到了一块儿,直接出了堂屋。 哪儿有半分想听他回话的架势! 像是心口堵了块儿巨石,沈沉奚端坐着,眉头紧紧皱着,却一言不发。 大宝反复打量着他,最终也未曾敢开口询问。 桌上只留下了沈沉英的份儿,他直到快要全冷透了,才从屋中出来,跑得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 “二哥,你怎地愁眉苦脸的?”他往嘴里塞着吃食,却也不影响开口发问。 “……无事。”沈沉奚瞧他一眼,脸色微沉。 “是在忧心爹娘的药钱?”沈沉英揣测着他这二哥的心中所想,“二哥,若是粮米店一直不开,我便去镇上再寻个别的活计。” 似是为着他的多话头疼,沈沉奚抬手按了按额角,“爹如何了?” “大夫说未曾伤到骨头,只是摔得一大片淤青,许是要在床榻上躺些时日。”沈沉英回了他的话,神情满是庆幸。 话便到此为止,他忙着往嘴里塞吃食,沈沉奚则是犹如老僧坐定。 “小叔子!” 明谨儿的喊声,从堂屋外传来。 沈沉奚便绷紧了身子,下意识与弟弟一同往屋外望去。 “你若是吃完了,便将碗送来!” 清脆的声音喊着,在院落中回荡了片刻。 沈沉英加快了动作,又咬了口饼子,将最后的丁点儿粥给喝了,便出了堂屋。 此时又仅剩下沈沉奚与不谙世事的大宝。 “我究竟是……” 沈沉奚的目光落在堂屋外,向着灶房的方向。 虽说瞧不见她,但那道好似闲不住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中晃荡着。 “我真是着了魔了。”沈沉奚沉声说着,双目一闭。? 第八十六章 偶遇 隔日一早,刘氏便被塞了一纸休书。 她原以为此事便如此过了,还在心中暗自欢喜,觉着沈家都是些雷声大雨点小的货色。 哪成想刚洗漱完,沈沉安便沉着脸将休书递了过去。 刘氏愣怔在原地,她呆愣地望着沈沉安,竟一时之间因着焦急而说不出话来。 “你瞧瞧要收拾些什么东西,我与你一道收拾了。”沈沉安轻声说着。 他心中是知晓的,这不过是恐吓刘氏。 但…… 若是刘氏到了如此地步,还不知悔改,多半这一去,也确实是回不来了。 沈沉安便有些酸涩,他垂首不说话,不愿去看刘氏那痛彻心扉的目光。 “当家的……”刘氏喊了声,肩膀与声儿都颤着。 她定定看着沈沉安,却如何也等不到回应。 刘氏望着被塞到手里的休书,她猛地发了狠,直接抬手将休书给撕了个粉碎。 “你想休我?”她咬着牙,脸都扭曲了,“你若是休了我,我便将大宝也带回刘家!” 沈沉奚早就料到刘氏会将休书给撕了,便写了不止一份。 此时再回堂屋去拿便是了,沈沉安却如何也迈不动步子。 “你将大宝送去给刘家换银钱?”明谨儿恰好从灶房里出来,她手中端了盆水,边说边往外一泼。 随着水声,刘氏抖了抖。 她想起了大宝被人带走的那短短几个时辰。 但旋即,刘氏又想到了什么。 “你们是合起伙儿来诓骗我,我知晓了。”她抬手指着明谨儿,“若是我家大宝真被赌坊的人给带走了,如何还能回来?你不过是想给弟弟泼脏水!” 她原以为会瞧见明谨儿被拆穿后的慌乱,却眼睁睁看着明谨儿平静回身,又到了灶房里。 竟是连看她一眼都未曾有! “到了如此地步,你……”沈沉安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更是觉着失望无比,“罢了。” 他话音落下,便回去堂屋里,将备好的另一份休书给拿了出来。 沈沉奚此时也洗漱了个干净,他放下卷起的衣袖,看向了明谨儿。 “这便拿去泼了。”明谨儿自以为领悟了,弯腰便要将木盆给端起来。 却被那道俊逸的身影挡住。 顺着青灰色的衣衫往上看,很快便对上了沈沉奚深沉如水的眼眸。 “你今日可是要去镇上?”他问着。 明谨儿诧异地看了眼,“不然谁给你送午膳?” 没成想会被她这么堵上一句,沈沉奚一时分神,便眼瞧着明谨儿端起了木盆,又往灶房外头走去。 他攥紧了衣袖,硬是将平整的袖口,都攥出了些褶皱来。 待明谨儿再度回了灶房里,沈沉安已然带着刘氏出了院门。 “左右沉英这几日也无须去镇上做工。”沈沉奚又暗自到了明谨儿身侧,脚下的步子稳得很,丁点儿声响都未曾闹出来,“午膳便交由他了,你我一道去镇上。” 他说完,心中竟有几分忐忑。 明谨儿动作利落地将造访过给收拾干净,这才抬了头。 “今日不是那个新县令宴请学子?”她缓慢回忆着。 “是。”沈沉奚回得倒是快,“你且随我去。” 他只说要明谨儿一道去,却并不言明缘由。 明谨儿原本心中思量着多做些竹笔,将银钱再给积累起来。 她可未曾忘记,不论沈家如何,她身上背着的债也不少。 “我有些打算的。”明谨儿面露难色。 “与我去寻你的石灰水。”沈沉奚望着她。 二人的目光对上,明谨儿刹那间败下阵来。 早日拿到石灰水,便能早日将她的营生给做起来。 沈沉奚瞧她应下了,回屋去整理要带去的书籍。 “若是我年满十六,指不定过些时日,也能算是个豆腐西施。”明谨儿端坐在灶房中,口中自言自语,没几句便把自个儿给逗笑了。 他们一道去了村口,乘早晨的牛车去镇上。 说是早晨,实则如今天都未曾全然亮了,还雾蒙蒙的,连山路都有些看不清。 等到了镇上,沈沉奚不知从哪儿来的银钱,将车费给结了,才带着明谨儿往集市去。 “你不先去书院瞧上一瞧?”明谨儿跟在他身后,已然是鼻尖布着细汗。 沈沉奚身量长,此时又是在赶路,那双长腿便迈得开些。 明谨儿原本便比他个头矮,自然腿也及不上他长,在身后跟得吃力不已。 二人一并到了集市外,里面却也未曾有几个商贩,显得清净不已。 “如今人都去了西市。”沈沉奚瞧她疑惑,主动出言解释。 “原来这镇上有两个市集。”明谨儿只来过这个,不远处那酒楼她都还记得。 思及此,她便仰头看了眼。 却见原先的那座酒楼,竟连牌匾都取了下来,看着像是人去楼空了。 明谨儿一时之间忘了接着往前走,她站在原地,瞧着那座酒楼,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这酒楼……”她张口想问,却又不知如何问才是。 “易了主。”沈沉奚瞧出来。 屡屡被他看出心中所想,明谨儿垂首瞧了眼脚上的旧布鞋,心中多少有些慌乱。 万一哪日便被瞧出换了个芯儿,岂不是得被抓去烧了祭天?! 她紧张地手都攥了起来。 “这酒楼中,有你相识之人?”瞧她神色不对,沈沉奚便出言发问。 不等明谨儿回应,便听见有人招呼了声。 “沈兄!” 随着声源看去,走来的书生看着有些许眼熟,明谨儿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沈沉奚则是点了点头,“你此时为何会到市集来?” 那书生便上前几步,笑意盈盈朝着明谨儿拱手行礼。 这动作一出,明谨儿便恍然大悟。 是先前见过的! “未曾料到沈兄会与……”何荣轩刻意顿了顿,佯装为难,“不知应当如何称呼?” “明谨儿。”明谨儿立即回了话,旋即又道:“你可唤沈家小娘子。” 沈家娘子是沈母,刘氏则是沈大哥的媳妇儿。 至于她…… 若说与沈家沾亲带故也算不上,称呼一句沈家小娘子,便恰好了。 还多亏了墨宝斋掌柜的,明谨儿才觉着这称呼能用。? 第八十七章 她不在乎 “既然如此,那便冒犯了。”何荣轩不着痕迹扫了眼沈沉奚,眼见多年的好兄弟黑了脸,便刻意装得热络,“我乃何家的二子,何荣轩。沈家小娘子若是不介意,大可喊我一声何兄。” 他笑得越发明媚,瞧得明谨儿心中警铃大作。 此人上回便一身酒气,如今看着…… 怎么都像是不怀好意。 何兄? 许是狗熊才对。 明谨儿面上遵守了礼数,朝着何荣轩疏离地笑笑,“何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农家姑娘,如何能与何公子称兄道妹?” 见状,何荣轩明面上热络不减,心中却是叹了口气。 他往日哪儿有这般孟浪? 不还是为着他这多年情谊的沈兄! “我今日是去西市用了早膳。”何荣轩瞧见沈沉奚面色不虞,便又笑着随口说了句,“未曾想过会在此处遇上沈兄,也不知沈兄带着你这外姓妹子,要去何处?” 外姓妹子。 沈沉奚眼神微凝,却未曾辩驳,“去镇上新开的金银楼。” “金银楼?!”明谨儿诧异至极,她不久前才听墨宝斋掌柜的提起了。 原本远在汴京的金银楼,如何会到这穷乡僻壤也开了间店? 何荣轩摸上了腰间挂着的酒囊,他舔了舔唇,又往四周看了眼。 没瞧见旁的眼熟之人,他便放心地解了下来。 “沈家妹子知晓金银楼?”何荣轩边拔开酒囊的塞子,边自顾自给明谨儿套了个旁的称呼。 算不上孟浪。 明谨儿点头应了,“听过一嘴,却不知是个什么地方。” “金银首饰之处。”沈沉奚却在此时插话,他目光十分自然地从何荣轩身上扫过,“也不知你今日还要忙些什么,我便先带着人去了,你随后再来寻我便是。” 他鲜有如此多话的时候,何荣轩听得喝酒的动作都一顿,旋即了然一笑。 “是了,你们二人便先去,我再四处晃晃便追上来。”何荣轩开口,语气听着如常,暗中与沈沉奚对上的目光,却满含揶揄。 还不等沈沉奚拱手告辞,便从何荣轩身后窜出个娇小的身影。 虽说与明谨儿身量差不多,这身影却猛地夺了何荣轩的酒囊。 “你又在白日喝酒!” 娇滴滴的骂声响起,何荣轩面色一变。 “莫要与爹说。”他急急出言,在对上那娇小姐时,像是斗败了的大公鸡,蔫着从怀里摸出个荷包来。 不待他打开,这娇小姐便抢走了,再把手中的酒囊一扔。 何荣轩急着去接,沈沉奚却在此时往前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地一拦。 那酒囊中装着的好酒,便都尽数流到了泥地上,浸了个干净。 “沈兄!”何荣轩哀嚎一声。 那娇小姐却直笑,目光不时悄悄看上沈沉奚一眼。 “这位是?”等她瞧见了明谨儿,神情便一滞,旋即又开口问道。 “沈家之人,可唤我明谨儿。”明谨儿带着笑容回应。 “原来是沈哥哥的家中人!”娇小姐瞧着松了口气,“我名为何采萱,便是这不争气之人的家妹。” 何荣轩一心扑在了那空了的酒囊上,闻言连反驳都未曾有。 沈哥哥…… 明谨儿微抬眉梢,便下意识要看向沈沉奚,却听得那万分熟悉的磁性嗓音说道:“何小姐,还是莫要喊得如此亲近,你我不过一面之缘。” 如何听都像是在解释。 明谨儿未曾停下动作,还是朝着沈沉奚看了过去。 二人的目光交汇,她竟在沈沉奚的眼神中,瞧出了一丝慌乱与担忧。 “沈哥哥此言差矣。”何采萱面上还是带着那纯粹干净的笑,手却攥紧了她哥哥的荷包,“你我虽说一面之缘,可家兄与沈哥哥相识已久,你我便也能当做相识多年了。” 她那声音娇滴滴的,不时还在话尾将嗓音上扬些,听着倒好似在与沈沉奚娇嗔。 沈沉奚眉头便立时皱了起来,他望了眼堪堪缓和过来的何荣轩,硬是将嘴边的话给忍了回去。 朝着眼前的兄妹二人一拱手。 “还有要事在身,便与荣轩就此告辞。” 他话音落下,竟是转身便走。 明谨儿在原地愣怔了片刻,沈沉奚便停步等着她。 等她小步跑着追了上来,方才又抬步。 何采萱将如此情形看了个彻底,她瞧向身侧的何荣轩,抬手便扯了下他的袖子。 “那位沈家姑娘,为何不姓沈?”她原是想问与沈沉奚的干系,却觉着直接了些,故而佯装好奇,委婉出言。 何荣轩抱着他的酒囊,活像是被人剜了心头肉,闻言便开口就道:“那自然是因着并非沈家人。” “这话如何说?”何采萱心中便是一紧。 “是我那沈兄指腹为婚的姑娘。” 话音落下,便是长久的沉寂。 何采萱的目光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她的手越攥越紧,甚至将针线细密的荷包扯得‘刺啦’一声,脱了线。 而此时的沈沉奚,已然带着明谨儿走出了不远。 “你先前不是要去那新县令的宴席?”明谨儿瞧着他往相反方向走得毫不迟疑,反倒是一头雾水,“如今是要去哪儿?” 沈沉奚脚下的步子便一顿。 那高大的身影停下,明谨儿险些便因着反应不及,而直直撞上他的背。 “你这是怎地了?” 明谨儿的声音再次传来。 沈沉奚硬是深吸口气,将才脑袋里那些念头都给甩开。 “我想起件急事。”他寻了个借口。 “原来如此。”明谨儿往四周看了看,“若是不方便将我带上,我自个儿去墨宝斋等着便是。” 她语气听着轻快,好似对方才那何采萱的行径与言语,毫不在乎。 沈沉奚一时未曾忍住,回转过身来,那双眼眸中竟含着些怒意。 他望向明谨儿,张了张嘴,却不知要如何去说。 只是定了亲罢了,何况她心中何时有过他? 沈沉奚胸膛中藏着的火气,在顷刻间便消散了,却又来了块儿巨石,重重地压着,压得他近乎喘不过气来。 明谨儿对上他目光,那眼中的含义复杂,看得她都愣了神。? 第八十八章 大缘分 只是到底忍了下去。 沈沉奚点点头,却并未停下脚步,反而与明谨儿一道去往了墨宝斋。 将人都送到了门口后,沈沉奚方才转身离去。 明谨儿却并未立即迈步进去,而是停下了脚步,凝视着沈沉奚离去的方向。 她总觉着…… 方才沈沉奚面上的神情有异。 可又说不上来。 明谨儿仰天长叹,她当真是每日里都在耗费心力,也不知是为了图些什么。 念头流转间,她迈步进了墨宝斋。 墨宝斋掌柜的此时正在柜台后打瞌睡,一见明谨儿,便眼眸一亮,抹了把脸打起精神来。 “昨日还要多谢掌柜的了。”明谨儿朝他感激又不失规矩地一笑,便将腰间塞着的布包递了过去。 布包被放在柜台上,缓缓地散了开来。 里头是钱掌柜借给她的银钱。 不过没有全然还上,还欠着三两。 明谨儿将那些银钱,拿来当做接下来营生的本钱。 掌柜的乐呵呵将银钱收下,又将借据拿了出来,“这三两银子便不计账上了,沈家小娘子向来说话算话,如何是会暗中昧下银钱之人?” 这话说得明谨儿心中舒坦。 她倒是不曾对此感到意外,毕竟都是书斋的掌柜,说话会观察客人的神色亦是平常。 只是…… “这借据还是打上的好。”明谨儿笑着,掌柜的说话妥帖,她亦是有样学样,“我与掌柜的交情是一出,借来的银钱又应当是另一出。” 话音落下,她就着柜台上记账的笔墨,将掌柜的递来的借据划掉,又在下头补上了几个字。 还好,这些时日竹笔握惯了,毛笔字写得虽不说十分好看,却也是能瞧过眼的。 眼看一张借据写了出来,除去细节写得有些歪扭了,未曾将力度给拿捏好,其余错处倒是寻不出来。 明谨儿便松了口气。 总有人不擅长在他人跟前用笔墨,她倒是能解释一番。 借据往掌柜的跟前一推,明谨儿刻意显得像是有些尴尬,“家中事情暂且未了,心中慌乱,便将字写得歪扭了些。” “无妨无妨。” 掌柜的又说上几句好听话,便将借据收了过来。 他愿意不打欠条是一码事儿,明谨儿递了新欠条他接过来,是另一码事儿。 “家中的琐事,许是还需几日的功夫。”明谨儿说着,便瞧见掌柜的面上笑容一僵,“不过明日我还是会将竹笔送来,只是旁的念头,要等上些时日了。” 眼见未曾丢了这门营生,掌柜的悬着的心方才落下来,他下意识搓了搓手。 “沈家小娘子无须焦急,以家中要事为紧要便是。”掌柜的说着,又从后头拿了本书来。 似乎是话本,上头写着的字迹,也是好似聊斋志异的专辑。 “这是新到的话本。”掌柜的说着,略带尴尬地轻咳几声,“我让人抄了不少,可却未曾想过如此好卖。沈家小娘子近些时日……若是有空……” 他后头的话,说到一半便说不出来了。 只是眼巴巴看着明谨儿,生怕会拒绝了。 稍作思量,明谨儿想到沈家如今的境地,以及她身上背着的那笔债。 旁的不说,她如今跟沈家是一体,根本分不开的。 恩情都放到一边去,沈家日子不好过,她日子便也不好过。 再者说了,她真的很想吃肉啊! 每日里清汤寡水的日子,那可不是人过的。 “定是有空的,只是也不知能几日抄上来。”明谨儿想接活计。 “不急,五日内沈家小娘子能拿来便是了。”掌柜的立即松口气,多抄一本他便多赚一份银钱,“这话本好卖,抄一本的功夫,我便给沈家小娘子四百文。” 明谨儿拿过柜台上的话本,手中沉甸甸的,捏着也有不少厚度。 若是不好好安排,许是五日都抄不出来。 “我尽力抄快些。”她笑着应声,将话本收进了包袱里。 又说了些闲话,还不见沈沉奚的影子,明谨儿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 她在书斋中踱步,终于是没能忍住,往门口去了。 未曾想这一去,却又是遇到了才刚分别的何采萱。 何采萱也未曾料到明谨儿在此,她捏着荷包的手一僵,面上的神情有那么片刻十分难看。 不过很快,明媚亲切的笑容,又一次扬了起来。 “怎地会在此处遇见姐姐,当真是有缘分。”何采萱说着,几步上前,直接挽住了明谨儿的手臂。 明谨儿毕竟不是外貌看着的十四五虽,她一眼瞧出何采萱的神情不对,但还是任由那双手攀上了手臂。 “是了,确实有缘分。”她顺着何采萱的话说了句。 何采萱踮了踮脚,往书斋内一看。 里头除了掌柜的,只有零散几个学子,压根儿没有沈沉奚的影子。 她心猛地一沉,却还是挂着个笑脸。 “外头风大,咱们进去说。”何采萱笑着开口,带着明谨儿重新往书斋里面去。 她暗中打量了几次明谨儿,忍不住撇嘴。 看着就是个见识短的农家姑娘,也配跟沈哥哥有婚约? 虽说何家如今也没落了,但始终在镇上有两处三进的大宅子,村子里还有不少田地。 等将来她嫁给了沈沉奚…… 何采萱挽着明谨儿的手一紧,攥得明谨儿直皱眉。 “你手上力气大了些。”明谨儿直言。 她立即吓得松了手,又连连致歉,“我方才分神了,想到些事儿。” 何采萱说着,又观察明谨儿的神情,却发现她只是往书斋外头看了看。 说不定…… 是在等沈沉奚! 不然一个农家姑娘,到书斋里来做什么? 许是面前摆着几个字,都看不明白。 何采萱脸上的笑容又明媚了些,她越发亲切,“我一见姐姐就知晓,咱们定然是有大缘分的。” 她说话时,总是端着腔,听久了就让人耳朵不舒服。 顾念着是沈沉奚同窗的家中人,明谨儿朝她笑笑。 “是了,不然咱们怎会在此处遇见?”明谨儿顺着话头往下说,却一心挂着沈沉奚,甚至有些许担忧,“你也来书斋买些笔墨?” 话音落下,书斋外风声响起,外头的天色阴沉,看着眨眼间便会落雨了。? 第八十九章 饿了? 何采萱脸上的笑意又浓了。 等下起雨来,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在书斋内待着,直至沈沉奚过来。 上回在书院外见了沈沉奚,她便缠着何荣轩问了许多,一听他学问出众,更是下定了决心。 镇上哪里去找第二个她这般有教养的? “我来买些笔墨,回去好临帖。”何采萱刻意说着,眼中压不住的炫耀,几乎要溢出来,“眼看着要落雨了,姐姐一人待在这儿,难免觉得害怕,我陪你一会儿。” “不必了。”明谨儿看了眼她,接下来出口的话,险些让何采萱脸上的笑都挂不住,“趁着还没落下来,我这便回去了。” “回去了?”何采萱没控制住,嗓门儿抬高了些,她硬生生又忍回来,“多危险啊,我陪着你好些。” 明谨儿微挑眉头。 这何采萱一股儿今年新茶的味儿,她又不是傻子,早察觉了不对劲儿。 “你歇着,我淋了雨也不会有什么,怕你回去烧起来。”明谨儿面带微笑,将话给堵回去,顺带还暗示了下何采萱。 在这个偏远的镇子上,还能遇到自诩大家闺秀或是小家碧玉的姑娘…… 也实属让她意外。 明谨儿想着,都已然站起身来,她要往书斋外头走。 此时已经刮起了小雨,看她执意要去淋雨,何采萱面上有些为难地答应了。 但未曾想过的是,明谨儿都没到门口,还隔着段距离,沈沉奚就出现了。 手上举着把青灰色的油纸伞,手里还拿着把鹅黄色的。 二人面对面碰上,四目相对。 沈沉奚抬手,把油纸伞递了过去。 他心中竟有些慌乱,生怕明谨儿会拒了这把伞。 但油纸伞被接过去后,沈沉奚心里还是不大好受,似是有什么堵着。 直至明谨儿开了口。 “怎地耽误了这么长的功夫?”她有些担忧,压根儿想不起要掩饰,摆在了明面上,“遇到麻烦了?” 明谨儿声音是压着的,除去他们二人,旁人听不见。 沈沉奚见她面带关切,仿佛揪着的心,忽的就不难受了。 他轻咳一声,又回到了在旁人跟前的模样。 “还好,都解决了。” 沈沉奚未曾否认,他眼看着外头的雨又大了,便率先转了身。 二人在这时,竟冒出了默契来。 一同抬得脚,往墨宝斋外面去了。 何采萱待在原处,她犹豫过是否要上前,又觉着跟个村姑去争抢,未免太丢份儿。 直至二人各自抬着一把油纸伞,并肩离开了,她才觉得愤怒。 可惜,无论是明谨儿还是沈沉奚,都懒得去搭理她。 “现下我们要去哪儿?”明谨儿瞧着他不往原路走,心中好奇起来。 沈沉奚这回未曾再卖关子,他眼神十分深邃,平视着前方。 “赌坊。”他答得简短。 得到了回应,明谨儿也不再发问。 直至赌坊在雨幕中浮现,再走几步就快到跟前时,明谨儿在觉着有些不自在。 她还未曾跟沈沉奚单独待过这么长时间。 刚巧下雨,哪里会有人愿意在街上漫步,都是步履匆匆,擦身而过。 被这么一打岔,方才何采萱带来的不适感,也都消散了干净。 明谨儿纠结了片刻,便微微侧头,看了眼沈沉奚。 谁知就是这一眼,目不斜视的沈沉奚却身子猛地绷紧了。 耳尖还红了些。 只是雨下得大,明谨儿没看见。 分神间,已然到了赌坊跟前。 门口的打手一见有人来了,立即凶神恶煞地看过去。 一见是沈沉奚,嘴边吓唬人的话都咽了回去,硬是扯出了笑来。 “什么风把沈公子吹来了?”打手边笑边搓了搓手,又往旁边让了让,“钱掌柜有什么事儿?” 他试探得太明显,不过沈沉奚神色未曾有变化。 “劳烦了,还需借上几个人手。”他说着,语气平和,“辛苦借来的人手去一趟刘家。” 这话一出,打手怔住了。 自从昨日之后,碍于钱掌柜那边,本是打算刘家欠下的赌债都算了。 结果…… “有难处?”沈沉奚抬眼看过去。 他眼神分明平静如水,却看得打手脊背冒了层层细汗。 不过一个书生罢了,怎么周身的气势,竟和他们头儿差不多? 打手立即摇摇头,又朝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哪儿会有什么难处?沈公子稍等,我这兄弟去喊几个人来,这便一道去刘家。” 明谨儿一直站在沈沉奚身侧,半句话也未曾说。 很快,又来了几个壮汉。 先前与沈沉奚搭话的打手,便笑着问了起来,“沈公子这便走?” “劳烦几位了,我身上还有要事,不方便同行。”沈沉奚语气无波无澜。 明谨儿从他身上,瞧出了上位者的气势来。 如今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便已然显露出了除去才智的不同来。 沈沉奚的话音落下,那打手愣怔了刹那,立即点了点头。 “不知将人带来后,沈公子打算……”他谄媚地笑着,目光则是反复打量着沈沉奚。 “随处找个封了窗的屋子,暂且将人留住。”沈沉奚露出笑来,却看得出眼底不带笑意,“辛苦了。” 打手便立即应声,带着人冒雨离开。 待远离了赌坊,明谨儿方才悬着的心,重重地落了下来。 她下意识抬手,拍了拍心口。 “怕了?”沈沉奚发问。 他语气照常听不出悲喜,眼中却有一丝悔意。 许是不应当将她带来…… “倒也不是,来得有些匆忙,早饭都没吃。”明谨儿说着,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脸上便有些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刚才走得急了,心慌罢了。” 沈沉奚口中安抚的话,还未曾能用上,便都失去了作用。 他索性不作声,只是带着明谨儿在岔口时,拐了个弯。 不出几步,眼前便有了个小巷子。 这巷子堪堪能并肩走过两人,里头却人影绰绰,不时有白花花的水汽,与雨幕相反,朝着天上升腾。 “这是……”明谨儿刚开口,便随着进入巷子,看了清楚。 巷子不深,里头是个小小的食肆,一对儿夫妻正忙碌着,往锅灶里下面条。 “你不是饿了?”沈沉奚面色如常。 第九十章 不会忘 心中竟暖了一瞬,明谨儿怔了片刻,才继续抬脚往食肆里走。 几张山林中木头钉成的桌子在里头摆着,两个巴掌大小的凳子散落在店面里。 铺子宽处小些,却还是有些深的。 瞧着能同时坐下十个壮汉。 沈沉奚好似从前来过,他极其自然地挑了个靠里的位置,落座后又朝着明谨儿看过去。 明谨儿这才跟了过来,目光还是四处打量。 “这食肆也太偏僻了些。”她说着,看向店中零散的二三人,“不过……竟还有人寻过来。” “酒香不怕巷子深。”沈沉奚简短回话,旋即话锋一转,“阳春面?” 明谨儿便点点头,又仔细打量起桌椅来。 虽是极差的木材,却钉得很是牢固,未曾上漆,只是将毛边给打磨干净了。 “两碗阳春面。”沈沉奚微抬嗓音,从怀中摸出了几个铜板。 阳春面是最为便宜的,但始终还是用的白面。 两碗加起来,也要二十文钱了。 明谨儿瞧见了,沈沉奚怀里可是一文钱都不剩了。 她张了张嘴,又没将话说出口来。 现下她身上是有三两银子,但还不知够不够。 明谨儿想添置一辆推车,最好是日后能栓牲口拉车的,还要再买些鸡崽子回去。 余下的银钱,还要拿来研究她想做的营生。 忍了又忍,明谨儿将话给咽了回去,只等着吃阳春面。 “刘氏拿了你多少银钱?”沈沉奚旧事重提,“过几日我先将银钱还你。” 刘家多半已经将银钱花了不少。 明谨儿闻言,先是怔了怔。 她一向在此事上是个迷糊的,硬要说得很仔细,却是也算不清楚。 沈沉奚好似瞧了出来,目光中带了些意外。 被他如此瞧着,明谨儿便脸都红了。 “你瞧着我作甚?”她索性不讲理起来,却仍旧做了解释,“我从前……我向来是不算这些的。” 她前世便是如此,手上的钱无论多少,都不会算得仔细,能有个大概数目就是了。 谁知会遇上刘氏这般的人,将她辛苦赚来的银钱全给偷了,拿去补贴娘家弟弟。 明谨儿又是气恼自个儿粗心惯了,又是气恼刘氏做出这档子事儿来。 她只顾着生闷气,竟未曾注意到,沈沉奚在听见那‘从前’时,神情变了变。 “那便算作二十两。”沈沉奚不再难为她,说了个让明谨儿心中猛地一跳的数儿来。 “哪里便那么多了!”明谨儿急忙要说清楚,却又回过神来,“你从何处弄来二十两?” “我说了,自是会做到。”沈沉奚不曾正面回应。 这话听得明谨儿眉头皱紧了,“那银钱是刘家拿的,便应当刘家还我,哪儿有让你来垫的道理?” “你不是要做营生?”沈沉奚被她如此一说,先回了句,后头觉着语气过了,便又解释道:“你那银钱留着自是有用的……” 不等他将话说完,明谨儿便站起身来。 她嘴里的话还未说出,两碗阳春面便端了过来。 明谨儿的动作随之一僵。 “先吃面。”沈沉奚见她面露尴尬,掩了唇边笑意,替她拿了双洗净的筷子来,与面碗一并推了过去。 眼见冒着热气的面条到了跟前,明谨儿几次纠结,终归是坐了回来。 这阳春面一碗便要十文钱。 她拿起筷子,吹着往嘴里塞了口。 这一口下去,紧皱的眉头都松了开来。 面揉得极其劲道,即便下锅后煮了,咬着仍旧是弹牙的。 白面带着股子香味儿,随着嚼动的动作,迅速充斥了齿间。 明谨儿细细嚼着,面条中藏着的浓郁骨头汤味儿,便也冒了出来。 她将这一口吃了个干净。 “这面劲道得很,面汤似是用猪骨熬煮了许久,吃着好香。”明谨儿未曾忍住,开口夸赞了几句,便又迎上了沈沉奚的目光。 也不知为何,她总觉着他仿佛眉眼都舒展开来,还带着些笑意。 “你既喜欢,便多吃些。”沈沉奚回了句,自个儿也慢里斯条吃了口。 明谨儿一连吃下了半碗阳春面,方才觉着心慌的感觉去了不少。 果真是饿的。 她光明正大打量着这间食肆,心中燃起了些期许来。 指不定日后,她也能开一间食肆? 不需多大,如这间一般,都已经是极其满足之事。 可如今手上没银钱,又欠了不少债。 明谨儿长叹一声,回过神来,便刻意板了张脸,目光直直望向沈沉奚。 她自以为瞧着会威严许多,在沈沉奚眼里却不然。 像是从前见过的奶猫。 张牙舞爪的露出尖牙来,却憨态可掬,丁点儿威严也无。 沈沉奚几乎要压不住唇角,他抬手放到唇边,轻咳了声以作掩饰。 明谨儿对此丝毫不知。 “沈沉奚。”她故意叫了全名,觉着会更有气势些,“我先前便与你说过了,我并非那等没心没肺之人,跟沈家划清界限,我是做不到的。” 殊不知那句‘沈沉奚’一出,便听得人心神都荡了荡。 “你也莫要与我来算沈家欠了我多少,非要算得如此清楚,那我欠沈家的呢?”明谨儿也是吃了个半饱才意识到。 之所以算成了二十两,是沈沉奚想将先前的银子一并还了。 当真是将她当成了掉进钱眼里的白眼狼! 沈沉奚见她说着说着,便当真动了怒,更是连连轻咳,才将笑意给压下去。 他亦是神情认真,“我从未如此看你。” 短短几个字,明谨儿余下的话,便都随风消散了。 二人的目光对上,她连方才忽的冒出来那丝怒意,都一下子找不着了。 像是泄了气。 “若你心中当真介怀,日后我也不会再提。” 沈沉奚对她下了保证,却并非是将明谨儿的付出都给忘到了脑后。 他会还的。 只是不会再用冰冷的银钱,而是旁的。 “你要做的是什么营生?”沈沉奚见她愣神,便又出言。 他鲜有如此时候,接二连三的话不绝。 明谨儿瞧着他,觉着新奇不已,片刻后才仔细答了。 “我要磨黄豆,再做成豆腐。” 豆腐? 沈沉奚未曾听过,便目露疑惑地看过去。? 第九十一章 跟了我 眼见确实未曾有豆腐这玩意儿,明谨儿心中便一喜。 虽说豆腐也好仿制,但石灰水可不是谁人都胆敢加进吃食中的。 黄豆会被吃出来,这石灰水倒是能隐瞒上一段时日。 这段时日究竟是短是长,便又不一定了。 明谨儿指尖微动,她将筷子重新捏在了手中,夹起了一筷子阳春面。 “是一种用黄豆制成的吃食。”说着,她轻吹了吹夹起的面条,“过几日你便知晓了。” 豆腐能做的吃食多了去了,指不定还能弄些豆浆出来。 早晨便卖些豆浆,配上馒头或是窝头。 午时可以卖豆花,眼下日头一日比一日热了,在井水中冰上几个时辰,甚至是一夜,再带来镇上。 至于晚些时候…… 便能卖成块儿的豆腐,还能再做些豆干来。 明谨儿嚼着口中的面条,只觉着这几日的烦心事儿,在转瞬间便消散了个干净。 她不知不觉间,眉眼都染上了笑意,看得沈沉奚为之愣怔。 只是很快,沈沉奚的神情便又恢复了原样,将方才那瞬间的惊艳,又尽数藏了起来。 一碗阳春面见底,明谨儿喝了几口面汤,方才看向了食肆外。 雨渐渐小了,却还未曾停下。 “这油纸伞是谁家的?”她眼见沈沉奚还未曾吃完,便没话找话道。 “同窗。”沈沉奚回得简短,而后又道:“你如今都处置好了?” 话问得奇怪,明谨儿反应了片刻,方才明悟过来。 她点点头,将外衫给紧了紧,“你要带我一道来,便是为着这个?” 沈沉奚未置可否,只是接着往下嘱咐道:“稍后我便将你送去牛车那边。” 说是带她来,让她以为有要事,结果不过是成全她的营生罢了。 “那你答应了我的石灰水呢?”明谨儿撇撇嘴,朝他问道。 紧接着,一个油纸包便被沈沉奚从怀中摸了出来。 他将油纸包往木桌上一放,特意避开了水渍,往明谨儿跟前推了推。 望了他一眼,明谨儿拿起油纸包,将其打开。 足足裹了三层的油纸,里头是一把不多的生石灰,约莫有着大宝那个年岁的孩童半个拳头多。 不过也足够了。 这做豆腐只是需要石灰水点一点,而不是要用它浸泡着。 “若是不够,待会儿我再去拿些。”沈沉奚静静瞧她,不将心中思虑摆出来。 “够了。”明谨儿回话,眼见他也将面条给吃完了。 沈沉奚究竟有多少友人,又发展了多少条路子,明谨儿瞧不清楚。 她只记得,虽说出身低微,但最后沈沉奚也身居高位,一挥衣袖便能带走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而她…… 不知为何,瞧着沈沉奚那双深沉如水的眼眸,明谨儿便像是心神都沉浸了进去,竟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待她回过神来,便心中幽幽一叹。 她是个炮灰啊。 “你……” 明谨儿起了个话头,又不知后头的话,应当如何与沈沉奚说,便又忍了回去。 二人的目光对上,各怀着心事,却又与彼此相干。 “走了。”明谨儿干脆将话锋一转,她边起身,边将油纸包重新给包好。 生石灰可不是能拿着玩儿的,落在手上腿上还好些,若是吹进了眼睛里,指不定便得连眼都瞎了。 油纸包被明谨儿仔细收好,放置在木桌边的油纸伞,也分别入了他们二人的手。 直至出了食肆,将油纸伞打开,明谨儿才察觉她拿错了。 手上的油纸伞是沈沉奚的。 只是那人像是丝毫未曾在意,按部就班将油纸伞给打开,甚至先她一步往巷子外头走。 明谨儿只好也握着油纸伞跟上。 她觉着手心有些发烫,许是因着这伞柄,也曾被他紧握过。 明谨儿垂首,看向被雨水湿了一些的鞋尖。 她未曾察觉到,此时的沈沉奚亦是微微低垂了脑袋。 只是她看向的是鞋尖,沈沉奚看向的是手中握着的伞柄。 二人在镇子边缘分别,雨势已然停了。 “这纸伞可真不错。”明谨儿身侧的妇人瞧了眼,便立即出言,“瞧着这伞骨便出奇的结识,许是花了不少银钱?” 这妇人看着有些眼熟,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明谨儿便只好笑着答了句,“也许是,这伞是与旁人借来的。” 那妇人便点点头,不再问了。 明谨儿瞧了半晌,方才意识到这妇人究竟是何处瞧着眼熟了。 先前有个老大娘,上沈家闹了一通。 往沈沉奚身上泼脏水,想要他将自个儿闺女给娶了。 后头是因着沈母气得晕厥过去,此事方才不了了之。 而这妇人的眉眼,便与那老大娘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明谨儿打起了精神,心中防备着,却并不言语。 一直到牛车驶回了村口,妇人都未曾再与她搭话,反而早早便下了牛车,没了踪影。 “许是我想多了,不过是巧合罢了。”明谨儿一边往沈家赶回去,一边心中如此想着。 可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暗处摸了出来。 直直朝着她扑了过来! 明谨儿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往侧边闪身避让,那道人影便扑了个空。 她平复了心神一看,便怒火从心中蹭蹭直冒。 “刘大壮,你可知我是谁?”明谨儿沉声问道。 赌坊的打手未曾开了天眼,应当是只顾着往刘家去了,却不知这刘大壮跑到了沈家附近。 那刘大壮一听这话,便笑了几声,他搓了搓手,眼神中满是兴奋。 “你是沈家给沈沉奚买下来的媳妇儿!”刘大壮答得很快,他一向是缩着脖颈的,此时再加上脸上猥琐的神情,怎么瞧都让人浑身不舒坦。 买下的媳妇儿? 明谨儿见状,抬手便往怀里摸去。 刘大壮反而露出他那口黄澄澄的牙来,他嘿嘿笑着,“这么主动啊?你倒是眼光不错,瞧出了爷定是个有大前途的,只要你跟了我啊,保管你日后……啊!” 话还未曾说完,随着明谨儿抬手一挥,刘大壮便惨叫一声。 明谨儿方才是摸她揣着的生石灰去了。 油纸包都给她扯了个口子,这才抓了把生石灰出来。? 第九十二章 教子无方 刘大壮紧紧地捂住他的双眼,口中哀嚎不已。 明谨儿先前便为刘氏偷了银钱而愤怒,还被泼了一身的脏水,如今一看是刘大壮,她如何会手下留情? 刘氏那毕竟是沈家人,她做得太狠,许是沈父沈母都会瞧不过眼,出言阻拦。 但这刘大壮便不同了。 明谨儿咬了咬牙,她抬脚便狠狠地踩在了刘大壮的脚面上! 那双灰扑扑的鞋子,便立即出现了个泥脚印。 刘大壮又是一声哀嚎,又想捂着双眼,又想去捂他的脚,一时之间,竟就如此摔倒在了地上。 明谨儿便弯腰抓了把杂草,几步上前,直接塞到了刘大壮的嘴里。 那难听的哀嚎声一顿,刘大壮眼泪鼻涕齐流,此时还得加上口水。 “我忍着不去寻你,你倒是胆子大,还敢找上门来!”明谨儿沉下声儿来,她鲜有如此愤慨的时候,“刘氏我算欠了她,这才手下留情,你当你是谁?” 她骂着,犹不解气,抬脚又踹了刘大壮一脚。 眼见人躺在地上打滚,明谨儿这才压下了火气,绕开了刘大壮,继续往沈家走去。 她是心肠软,也确实是在许多事儿上,懒得与人去计较。 可她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并非会在刘大壮都将主意打在她身上时,还留手。 “当真是往日里太好脾性了些。”明谨儿深吸口气,将火给压下去。 她还念着刘氏从前的付出,以及沈家和大宝,只让人当众致歉外加还钱,便打算就此揭过。 刘大壮是如何寻来的? 定然是刘氏将一切都推在了她明谨儿的头上,指不定还颠倒了黑白! 一路回了沈家,明谨儿将掩着的院门推开,她还未曾进到院落里,便又瞧见个不速之客。 是徐思才。 他身侧还跟着个书生模样的汉子,明谨儿却一眼就认出了身份。 是那个晚上,在她窗外和不知谁家的闺女搅和在一块儿的人。 徐思才的父亲,徐弘毅。 “爹!”徐思才一见明谨儿,便佯装极度惧怕,活像是见了鬼一般,往徐弘毅身后钻。 徐弘毅那脸色便猛地一沉,片刻后,还是重新带上了笑意。 “不知可是沈家老二的媳妇儿?”他一拱手,捏着嗓子说话。 硬是端了腔调,说话时还晃荡着脑袋,瞧着像是个书呆子。 唯独那双眼睛,反复将明谨儿给打量了个遍,瞧得人浑身都不舒坦,像是被毒蛇给盯上了一般。 明谨儿和沈沉奚还未曾成亲,不过村里几乎都是如此喊。 她点点头,算是认下了这个名头。 “不知你有何事?”明谨儿猜出来了,却还是佯装不知,出口发问。 徐思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装出副委屈的模样。 “爹,就是他们沈家把我给打了!”他张口便是谎话,连脸都未曾红。 那双白胖的手,随着话音落下,伸了出来。 掌心通红一片,肿起来了不少,瞧着确实像是被打了。 可明谨儿清楚得很,那是浣洗衣衫搓出来的。 “你说我们沈家人打了你?” 徐思才演得逼真,明谨儿便陪着他演,说话时还瞪大了双眼。 “是!不止有沈沉奚,还有你!”徐思才接着往沈家人身上泼脏水,他眼底隐隐藏着些得意。 “唉,我实在是不愿相信沈家老二他……可是我儿这手……”徐弘毅满脸为难,朝着明谨儿摇摇头,似是无奈至极。 要不是那天夜里,亲眼瞧见这徐弘毅与人私会,还说着要将家中的娘子给休了。 许是明谨儿便信了。 “是在哪日打的?”明谨儿忽的开口问道,“在何处打的?用什么东西打的?” 她一连串的问题,半分停顿都未曾有过。 徐思才便立马梗住了,他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应。 可那双眼珠子一转,又立即有了主意。 “前些时日打的!便是在此处,用……”徐思才说得干脆,却在最后一个问题上卡了壳。 他在家中未曾被打过,从来都是捧着宠着,如何知晓应当用什么,才能打出这红痕来。 “用什么?”明谨儿便语气平静地追问,还指了指柴禾堆,“用柴禾?” 好似找到了救星,徐思才将脑袋点得仿佛拨浪鼓。 “对!就是用柴禾!”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与此同时,原本要兴师问罪的徐弘毅,脸色由青转红。 屋子里的沈沉英一听,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瞧了眼正歇息着的沈父,原本是要去院落中的,此时也打消了主意。 他二嫂一人便能解决,还去了做什么? 至于沈母…… 却是往里正家去了,要商量商量沈父的伤势。 “原来如此,是用柴禾打的。”明谨儿恍悟,她还比划了几下,“是与我手腕一般粗细的柴禾吗?” 徐思才刚要张开说话,便被徐弘毅给打断了。 “你个逆子!”他眼见面子尽失,恨不得真的将儿子揪过来打上一顿,却又怕更加失了脸面,“谁教你说这些谎话来诓骗我?” 亏他还想着抓到了沈沉奚的错处,兴冲冲便赶来了沈家,要兴师问罪。 徐弘毅还在家中时,便想好了要如何处置此事。 他一定要闹得沈沉奚书院中所有人都知晓,甚至为了此事,将阻拦他的娘子打得跌坐在地上痛哭。 没想到…… 徐弘毅狠狠地瞪了眼他儿子,往日里的心头肉,今日怎么瞧着都觉着碍眼至极。 “爹,我……”徐思才还想开口辩解,却在对上那双仿佛要将他给活吃了的目光时,将话都给咽了下去。 他是未曾被打过,可整日里都瞧见他娘亲是如何被打的。 徐思才缩了缩脖子,半句话都不敢再说。 “真是……是我教子无方啊!”徐弘毅红着脸拱手,字字句句说得恳切,“前些时日都待在镇上,今日归家一听我那内人所言,便带着孩子找上了门来,是我糊涂!” 他一边装得诚恳,每句话都好似发自肺腑,一面将所有错处都推到了他人身上。 徐弘毅万万没想过,明谨儿是见过他娘子的。 第九十三章 未曾归家 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眸望着他,一言不发。 仿佛心中所有的龌龊事儿都给看了出来,徐弘毅竟觉着紧张不已,连手心都开始冒汗。 他若不是顾虑着往日的儒雅,便要直接对着明谨儿训斥出声,或是夺门而逃。 “原来如此。”明谨儿未曾多问,她今日心中烦着,只想快些将徐弘毅给打发了,“那你便如此回去了?” 不过是寻常的问一声,却让徐弘毅觉着被讥讽了。 他险些挂不住脸上歉意的笑容,僵硬了片刻,才点头,“今日真是叨扰了。” 徐弘毅说着,便伸手拽住了徐思才的手臂。 他一丁点儿力气都未曾保留,将徐思才拽得脸都白了。 眼看着他们二人出了院门,明谨儿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却不知,在她收回目光时,徐弘毅又回首瞧了眼。 “倒是个有意思的。”他笑了笑,原本因着丢了脸面而产生的愤恨,在此时竟都化为了玩味儿,“沈沉奚这未过门的媳妇儿……年岁是小了些,却比传言中聪慧不少。” 徐思才暗中瞧了眼他。 “你怎地能如此不中用?”徐弘毅察觉到了,立即冷下脸来,冷声训斥,“连是何物打得你都说不出,硬是被一介农妇带着走,你让我如何给你出头?” 语气分明都不算狠戾,却将徐思才给吓得不敢再言语。 徐弘毅若是动手打人,那定然是满脸笑意的。 比如打他的娘子。 “爹……”过了许久,徐思才又开口,他壮着胆子问道:“你想把沈沉奚的媳妇儿,也给收了当外室?” 徐弘毅瞧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而此时的沈家,明谨儿已是将院门给紧紧关上了。 她眉头皱着,先去灶房烧了锅水,方才坐在院落中,仔细打量着沈家的屋子。 土墙脱落了不少,还有些地方,已然有了大大小小的孔洞。 院门也老旧了,若是用力踹一脚,许是都有可能会直接倾倒在地上。 还有屋门。 每一扇都陈旧,只在门框上挂着把铜锁,连锁都像是上了年头的。 “先前还未曾想过,如今看来家中是有些危险。”明谨儿指的不光是年久失修的土墙,还指的是谁人都能闯入的院门。 只是如今手中的银钱,如何也不够修缮宅院。 “二嫂。”沈沉英从屋子中走了出来,他微抬下巴指了指,“走了?” 明谨儿便点点头,“是,夹着尾巴去的,走得可快了。” 她话音一出,便将沈沉英逗得直笑。 “我先前趁着娘还在家中,去外头问了问。”他谈起正事儿,面上的神色都显得稳重了不少,“用不着去镇上或是别的村里,咱们村便有不少的黄豆。” “是哪家的?”明谨儿瞧见他提起这个,便神色多了几分凝重,便追问道。 沈沉英眼底流露出几丝恨意,硬是忍着未曾从语气中显露出来,“里正家的。” “爹的伤势严重了?”明谨儿不与他绕弯子,直接出言问道。 “……是有些……”沈沉英方才还满脸的恨意,现下一提起沈父的伤势,他便连眼眶都红了,“家中的银钱也不够了,娘的药吃完了,爹的药膏擦完还得再买些。” 他如今的年纪,若是在后世,那定然是被全家人给捧着宠着的,许是会只顾着玩乐,连读书都抛到了脑后。 可如今…… 明谨儿将怀中破了的油纸包摸出来。 撒了些许在她衣裳上,却也不严重。 生石灰还剩下了一半有余。 “里正家的不要,你去帮我问问哪家还有黄豆,要看着好的,不要那些劣的。”明谨儿又将剩下的三两银子,拿了足足一两给沈沉英,“若是有合适的,你直接将其买了来。” “这……” 沈沉英握着手里的银子,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咱们家接下来要做的营生。”明谨儿捏紧了油纸包,她头次觉着像是有巨石压在心头,“要是这营生做成了,药钱便不愁了。” 闻言,沈沉英立即精神一振,他还指了指明谨儿关着的屋子。 “二嫂,竹子我只弄了一些,你看成不成。” 他的话音落下,人都已经走到了院门处。 “好,我会去瞧瞧的。”明谨儿看着沈沉英出了门,又转头瞧了眼沈父的屋子。 里头静悄悄的,时不时传出几声鼾声。 悬着的心稍稍落下,明谨儿这才往她所住的屋子去了。 如今里头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刘氏又拿着休书被送回了娘家,明谨儿这屋子便未曾落锁。 刚推开屋门,便能闻到一丝翠竹的香气。 还带着些许泥土的味道。 不下十根比明谨儿还高的竹子,被从根部的位置砍断,正静悄悄躺在屋子正中央。 还有几根已然被沈沉英给砍成了小段,瞧着是正好足够拿来当竹笔的。 明谨儿便快步靠了过去,她翻出先前用来制作竹笔的小刀,又一次重复着竹笔的制作。 她的动作熟练至极,却也还是无法避免意外,不出一会儿,指尖便多了许多个细小的口子。 明谨儿将手指往口中一塞,吮吸了会儿,那血珠便不往外冒了。 “真是做了孽。”她无奈至极,一想到方才刘大壮的企图,便又后悔下手还是轻了些。 一连做了六七支竹笔,明谨儿停了手。 她又将针线篓子给翻了出来,里头躺着几块儿稍差些的布料。 好似上次那般的刺绣是不能用了,这般布料也买不上价钱。 想到镇上新开的那间金银楼,明谨儿的目光便沉了沉。 她如何也不记得,这金银楼在书中是个什么地方。 为何会忽然开到这偏远的镇子来? 是为着沈沉奚? 如今连院试都未曾开始,便已然有人要在暗中想着如何拉拢他,若是为着他而来…… 明谨儿想得脑袋生疼。 等沈沉英收够了一两银子的黄豆回来时,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 沈父在屋内喊过他,一听是明谨儿回的话,便又一声不吭了。 直至院门的‘吱呀’声响起,沈沉英满脸汗水地进了院子。 “你回来得正好。”明谨儿已经将饭菜都给弄好了,“顾着点儿爹,我去娘那边瞧瞧。” 第九十四章 抵死不认 只是与里正家商谈罢了,如何会到天黑了还未曾归家? 若不是担忧沈父出事儿,明谨儿也不会等到这时候,才决意往里正家去。 沈沉英一听这话,便立即慌了神。 “娘还未曾回来?”他急忙将肩上扛着的扁担给放了下来。 满满两个篓子的黄豆也被放在了地上。 沈沉英的肩头有暗色的痕迹,明谨儿一瞧便知晓是磨破皮了。 “你心眼怎地这般实在,又不是非得要收够一两银子的黄豆。”明谨儿哭笑不得,却在顷刻间又收敛了神情,“是了,娘未曾回来,大哥亦是。” “大哥他……”沈沉英急得直冒汗。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流,少年郎的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沈沉安是将刘氏送回娘家去了,今日连田地都未曾有人去打理。 明谨儿心中好似有一块块儿巨石压了上来,她竟一时之间有些喘不过气。 若是沉奚在就好了。 她忽的冒出了这般的念头,又极其快速地反应了过来,连连摇头。 “二嫂,你怎地了?”沈沉英急忙追问,他吓得不轻。 “不过是想着要先去寻谁罢了。”明谨儿未曾将心中的担忧摆在明面上,她笑了笑,“你在家中看着爹就是,我去叫娘回来吃饭。” 明谨儿话音落下,也不等回应,便快步出了院子。 她起先还走得极其稳当,步子也不快。 等到出了沈沉英能瞧见的范围,便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还潮湿着的泥地,因着她步子的加快,甩了不少泥点子在鞋面上。 很快,明谨儿便到了里正家。 院门大大地敞开着,沈母的身影正在院落中,她笔直地站着,却能瞧见肩膀都在颤抖。 “里正。”沈母的声音满是不敢置信,“我都听人说了,是因着你家中的孙儿顽劣,将当家的梯子给拿了,还……” 里正满脸厌恶地摆手,他媳妇儿便立即开了口:“那些人嚼舌根罢了,你又不是不知晓,谁家出了什么事儿,黑的都能给传成白的!” 说话间,里正媳妇儿又将身侧朝着沈母吐舌头的孩子,往身后拽了拽。 明谨儿瞧得心中一沉,她未曾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院落外听着。 沈母显然已经说了不少话,连嗓音都听着沙哑了许多,看起来是连口水都未曾能够喝上。 “我……”她张口意欲说话,却见里正又是摆了摆手。 “行了,我也知晓你们沈家过得难,你费了这么多口舌,反复说着不知何处来的谣言,不过就是为了几个银钱。”里正那话里,便透着些不屑与贬低,“让儿媳妇拿二钱银子出来。” 二钱银子…… 明谨儿无声地笑了,满眼讽刺。 沈母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她如此说了,便是确有其事。 “娘,我来接你回家。”明谨儿实在不想目睹沈母被人奚落,便快步进了院子,“你出来了许久,我可是担心着呢。” 她边说,边极其自然地挽上了沈母的手臂。 见着了明谨儿,一直强撑着的沈母,眼中便逐渐蒙上了层雾气。 里正的儿媳妇上前来,往沈母手里塞了二钱银子。 “快些归家!”她口中说着,像是赶着蝇虫一般,眼中藏着些许厌恶。 分明是里正家的错,却又要如此作派。 沈母气不过,正要开口说话时,便感觉到明谨儿捏了捏她的手臂。 “先回去,娘。” 此事无法急于一时。 沈母是孤身而来,先前给里正家帮工的那几个汉子,都未曾一并跟来作证。 现下又是天色擦黑,要去喊人也不切实际。 明谨儿将沈母手中的银子一拿,对着里正几人笑了笑。 正当里正那悬着的心落下时,她几步上前,将银子塞回了里正家媳妇儿手中。 “咱们这便回去。”明谨儿朝着沈母招呼,转身便揽着人走了。 一分钱都不能拿。 若是拿了,日后要寻个公道,便会少了理。 村里的人自然是会向着里正多些。 明谨儿看得清楚,她硬是迎着沈母诧异地目光,做出了如此行径。 二人一路往沈家回去。 沈母一路上都红着眼眶,连走路时的动作,都显得有几分僵硬。 她如今本来就身子不爽利,又在里正家待了许久,连坐都不得坐。 明谨儿心中气愤,却深吸口气,全忍了回去。 “娘,此事不急于一时。”她不仅忍了下来,还宽慰着沈母,“明日叫上几个在场的,一并去给咱们作证。” 沈母眼眶中不断打转的眼泪,在这话出来时,一滴滴落了下来。 她急忙垂首,抬手用衣袖将泪水给擦了个干净。 “是了,此事定要说个明白。”沈母顺着明谨儿的话头往下说。 幸好沈母是个通情理的,若是遇上好似沈父那般之人,明谨儿三言两语是肯定劝不回来的。 “我今日便连夜瞧瞧,那新奇的吃食能否做出来。”明谨儿接着出声宽慰,“等做出来了,我吃着与从前无异,便能拿去镇上卖,咱们家便有个稳当的营生了。” 沈母不说话,只是不断地拍着明谨儿的手背。 迈步进了院落里,便迎上了沈沉英。 沈沉英张了张嘴,原本是打算将始末问清楚的,借着灶房中的光亮,瞧出了沈母眼眶微红,又急忙将话给尽数咽了回去。 他干脆一指灶房,“娘,二嫂将饭菜都给做好了,你现下便能直接吃了。” 明谨儿则是笑着点头,还指了指院落中的篓子,“这是我今日托小叔子买来的黄豆,待会儿我便洗干净了泡起来。” 三人一并进了灶房,沈沉英早已经将沈父的饭菜给端进了屋里。 如今刚进灶房落了座,还未曾将凳子焐热,便听见屋子里传来陶碗碎裂的声响。 沈沉英的动作便一顿,好似霜打了的茄子。 他扯出个笑来,“许是爹手滑了,我去瞧瞧。” “别去了。”沈母哑着嗓子开口。 灶房坐下三人不易,可如今再去堂屋也显得多此一举。 “我知晓你爹的性子,你且坐着就是。”沈母说完,便端起了饭碗。? 第九十五章 夜窥 她是不打算去瞧了。 沈沉英犹豫了会儿,在明谨儿的目光暗示下,重新坐了下来。 一顿饭,他吃得坐立不安。 直至明谨儿将碗筷给收拾了,沈沉英方才像是被火给烧着了一般,急忙快步往屋里去。 他前脚进屋,后脚便听见了沈父低沉的怒骂声。 明谨儿听不真切,也暂时不想将精力给浪费在这档子事儿上。 沈母端坐在木凳子上,目光瞧着多少有几分自嘲。 “我从前便知晓的。”她低声说着,也不在乎是否有人听见了,“他一直是这般听不进劝的性子,这才将家中大小事都攥到了手里,可……” 说话间,沈母眼眶又是红了。 泪水在其中打转,却如何也落不下来。 明谨儿站在她身侧,心中慌乱了一瞬也不知应当如何作为才是。 不等她纠结出个结果来,沈母深吸口气,又将波动的心绪给强行压了下去。 她缓缓地站起身,一步步出了灶房。 沈父犹在叫骂,嗓门也越发大了起来。 明谨儿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她瞧着沈母缓缓往屋子里走去的背影,却觉着比往日给弯了些。 要照应这么一大家子人,肩上的担子自然沉重。 “也是不容易。”明谨儿轻声一叹。 她动作利索地将灶房都给收拾妥当,屋子里的交谈声也压了下去,更加听不真切。 明谨儿拿了家中唯二的木盆出来,两个都有些旧了,将木板框起来的薄薄铁片,即便沈家人每日都清洗,如今也有些锈了。 随着她用陶碗舀起一碗黄豆,往木盆里倒去,哗啦啦的声响便在院落中回荡着。 两个木盆都装了黄豆,一直到距离盆口只有一掌的位置。 明谨儿又用水将黄豆都给浸泡起来。 少说也要两个时辰才行。 她便趁着这时候,将木盆给放到了屋檐下,又回了屋。 从掌柜的那处拿来的话本子,明谨儿直至现下,才终于有时间翻开来看看。 天色早已全黑透了,屋里仅有一盏油灯,昏暗到无法将明谨儿不大的屋子给全照亮。 她坐着个小木凳,靠在放了油灯的床榻边,借着昏暗的光线,将话本子给看了几页。 里头说的故事,是一介书生,在山林中遇见了鬼魅,与那鬼魅相识相恋。 明谨儿看了会儿便失去兴致,拿了纸墨来。 她手握着竹笔,抄写着话本子上的内容。 每个字落笔前,明谨儿都会细思写法,以此来减少写错的字。 如今这年头,字写错了,一页纸便彻底无用了。 等到她抄写了一小叠纸后,方才去院落里瞧黄豆。 明谨儿未曾端了油灯,她摸黑到了院落中,刚刚蹲下,手还未曾伸到木盆里,便听见院门传来了声响。 似是有人在外头踱步。 明谨儿心中的那根线,刹那间便崩得紧了,她连喘气都不敢用力气。 许是明日天要阴下来,如今月光被厚重的云层给层层遮挡,使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般的模糊。 “就是此处?” 门口传来了说话声,却是极力压着嗓子的,明谨儿连此人是男是女都听不出来。 未曾有人回话,又是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后,便沉寂了下来。 明谨儿一直蹲着,双脚开始发麻,她忧心院门外徘徊的人还未曾离开,咬牙忍着。 直至过了不知多久,外头也是一阵静谧,只有虫子的鸣叫声。 明谨儿扶着墙缓慢地站了起来。 她的心砰砰直跳,几乎像是要从心口里蹦出来一般。 脚下的步子在不知不觉间,越走越快。 明谨儿双手都攥紧了衣袖,她咬着唇硬是忍着心中的恐慌与紧张,才没让脚步声传出来。 前脚进了屋子里,后脚她便像是被人抽走了绳子的木偶,险些直接在门口跌坐下来。 明谨儿不敢将房门关上,她走到油灯前,先将灯给吹了,随后便握着用来雕刻竹笔的那把小刀,缓慢地上了床榻。 直至天色大亮,明谨儿方才有了倦意。 她握着小刀的手,已然全被汗湿了。 “不行,我得想些法子。”明谨儿出了屋门,迎头便撞上了沈沉英。 一见她苍白的脸色,沈沉英吓了一跳。 “二嫂,你这是身子不舒坦?”他转身便要去喊沈母,却被及时喊住了。 “等等。”明谨儿将人喊住后,稳了稳心神,朝着沈沉英靠近几步,压着嗓门道:“昨夜有人来了咱们家。” 昨夜? 沈沉英看向院门,心中亦是随着明谨儿严峻的脸色一沉。 “不知是何人,更不知是为了何事。”明谨儿接着往下说,“可我想着,若是有正经的事儿,白日里来亦是不晚,为何要夜里过来。” 连着被点了几句,沈沉英这才后知后觉。 “二嫂,你是说……是……”他磕磕绊绊,连完整化都说不出来。 明谨儿看向院门,她走到了柴禾堆旁边,弯腰将镰刀给拿了起来,随后开了院门。 门口的泥巴地上,有着大大小小十几个脚印,不少还重合在一块儿。 由此可见,明谨儿昨夜听到的动静,并非是她劳累时的幻觉。 沈沉英吓得急忙几步并作一步,到了明谨儿身侧。 他探头往院子外头看了看,又紧张兮兮地将院门给重新落锁。 沈母喜静,再加上原本是想要给几个儿子都读书,当年建新房时,便选得偏远了些。 沈家附近是没有旁的人家的。 “二嫂。”沈沉英吞咽了口唾沫,神情是掩饰不住地慌张,“咱们这……这怎么办?” 他失了分寸,甚至因着此事,瞧着比明谨儿还要仓皇,即便已然将院门给落了锁,又是青天白日,也吓得四处张望。 明谨儿抿唇不语,她仔细思量了会儿,下了决定。 “我会与沉奚说。”她心中想明白了对策,心中便逐渐安稳下来,“回来的路上我去打听打听,看哪家有狗崽,先抱一只回来。” 沈沉英眼看她如此镇静,脸上便有些热。 他几步到了柴禾堆旁边,挑了好几块儿顺手的柴禾,便又到了院门边。 这些柴禾被用来将院门上的空隙,一一堵住。? 第九十六章 坏事儿成堆 可惜用处不大。 明谨儿瞧着破旧的院门,以及那低矮的土墙。 沈沉安昨夜未归,此时才到了院门外。 往日这时候,沈家都开着院门。 一见院门紧闭着,他便心中咯噔一声,想到了许多不好的事儿来。 紧接着,便是他试探般的敲门声。 “沉英?”他喊出声时,似乎连声儿都颤了颤。 好在沈沉英一直注意着院门,即便声音小些,也立即便听见了。 他愣了会儿,随即脸上写满了喜意。 “是大哥!”沈沉英说着,上前便将落了锁的院门又打开。 此时的明谨儿已然到了黄豆旁边,她蹲下来摸了摸。 整整泡了一夜,豆子都软了下来。 “怎地大白日的,将院门给落了锁?”沈沉安看向爹娘的屋子,眼见还未曾将房门打开,便知晓是还未曾起,声音压低了许多。 “二嫂昨夜听见了动静,有人在咱们院子外头。”沈沉英立即回了话,他还指了指门口的泥巴地。 如今被沈沉安又踩了几下,脚印便更加杂乱了。 “大哥。”明谨儿将木盆中的水倒了,这才与沈沉安搭了话,“也不知村里谁家养的狗下了崽,待会儿劳烦大哥去瞧瞧,咱家也养一只来。” 沈沉安便沉吟了会儿,他缓缓地点头,“同个村子的狗崽抱回来,也不全然能安下心,我去邻近的村子里瞧瞧。” “还是大哥想得周到。”明谨儿恍悟,十分赞同,“我从前未曾用过这石磨,也不知应当要如何使。” 沈沉英见状,不等他大哥应声,便快步上前,“我来就是了!” 他抢在二人之前到了石磨旁边,又伸手摸了摸,果不其然落了一手的灰。 这石磨是秋收用的,如今收成不好,收来的稻谷与小麦,几乎都交上去抵了赋税,余下的这几日忙碌,还未曾处置,便落了灰。 沈沉安瞧着三弟的动作,心中亦是酸涩不已。 原本好好的一个家,先是娘被不知何处来的人给气病了,随后又是爹从屋顶摔下来。 刘氏也…… 高大的汉子,那双长了茧子的手颤了颤,眼眶与鼻尖都酸涩,他硬是忍了回去。 “这磨盘许久未曾用过了,我打些水来洗一洗。” 沈沉安将这一切给接手过去,明谨儿则是去了灶房,将早饭给做了出来。 只是原本已经见底的米面缸子,如今更是丁点儿都不剩了。 沈家许是也要向旁人家一般,每日里只吃两顿了。 沈母与沈父接连醒了过来,昨日显然闹了个不痛快,直至用了早饭,也未曾说上一个字。 今日的沈父好了不少,已然能被沈沉英搀扶着,走上 个几步路了。 “搞这些事儿,平白荒芜了田地。”沈父瞧着沈沉安收整了石磨,开始磨黄豆,便脸色一沉,“咱们是庄稼汉,靠得就是手里那些田地来吃饭,你如今这是、这是本末倒置了!” 他从沈沉奚那里学了几个词,如今便用上了。 沈沉安被训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心知不能现下停手,便赔着笑说道:“左右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不碍事的,爹。” 见状,沈父便更是心中堵得慌。 他昨日才能沈母不留情面地训斥了一通,将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正气恼着。 如今见明谨儿也搞这些幺蛾子,便决心要将他丢了的面子给寻回来。 “老二家的,你不想着如何给沈家多生几个娃娃,也不给老二做几身新衣衫,盘弄这些!”沈父板着脸。 明谨儿给沈沉安帮了手,眼见一木瓢黄豆被缓慢地磨好, 心中正是欣喜,冷不丁便被呵斥了几句。 她未曾生气,反而是朝着沈父笑了笑,“现如今家中拮据,我便想着弄些吃食去卖,今日是累了大哥,我学会了便不用大哥来费力气。” 沈沉安被说得面上一红,他急忙说道:“都是一家人,怎地说话如此见外!” 生石灰交给了沈沉英,他花了会儿功夫,取出部分调成了石灰水,正端着赶过来。 “爹,我这便扶你回屋去,如今不应当站太久。”他说着,将倚靠着屋檐下柱子的沈父给扶住。 怎么将人扶出来的,便怎么将人扶了回去。 石灰水就放在明谨儿脚边,一垂首便能瞧见。 “弟妹,你这是要做什么吃食?”一连磨了半盆,沈沉安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好奇地出声问道。 “做豆腐。”明谨儿便笑着应声,“还能做豆浆与豆花,都是好吃的东西。” 话音刚落,沈沉英又像是张开了翅膀一般,迅速赶了回来。 他们三人在院落中忙碌着,沈母在灶房煎药,大宝在她身侧乖巧坐着。 明谨儿瞧向院墙,“待会儿我去捡些石子儿回来,顺带摘些带刺的树枝。” 混着泥巴将石子儿给敷到土墙上,再加上不少带刺的树枝,便能让人不会轻易做下从墙头上翻进来的决策。 “我去做便行了!”沈沉英急忙往自个儿身上揽,他一闲着便觉得心中不舒坦,“待会儿娘将药膏热了,我先去给爹擦上,便能出去捡石子儿。” 眼见一切都被沈家兄弟抢了过去,明谨儿张了张嘴,如何也寻不到好的说辞,来拒绝二人的好意。 罢了。 反正如今是一家人,此处亏欠了些,便从别处补回来。 明谨儿缓步到了灶房外。 里头的沈母不言语,垂首瞧着咕嘟响着的中药,不时便挥动几下手中仅剩下一半有余的蒲扇。 她未曾发觉明谨儿到了门外,反倒是大宝,头一个瞧见了人。 明谨儿朝着大宝摇摇头,这孩子原本要喊出口的‘二婶’,便囵吞咽了回去。 沈母瞧着是心绪低沉,还不时轻咳几声,眼底下还泛着乌青,显然如同明谨儿一般,夜里未曾歇好。 “娘。”明谨儿轻叹,她有意要开解几句,也不知如何说是好。 闻言,沈母这才抬首望了眼明谨儿。 她眼底的愁苦,如何也遮掩不去。 “家中的米面可是见底了?”沈母缓声问道。? 第九十七章 一道去 明谨儿便不作声了。 她将这些都隐瞒得极好,却还是被一直关注着家中事物的沈母发觉了。 沈母似乎更愁了,她已然好几日都未曾打起精神来。 “娘,我送午膳那时,会顺带买些米面回来。”明谨儿开口说着,面上带着笑意。 她手上还有二两银子,买些米面回家,倒不是什么问题。 “好。”沈母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儿碎银子,递了过去,“你和老二,日后始终是要过你们的日子。” 若是将手头的银钱全补贴到了公中,也不知会否日子都过不顺当,万一再因此产生些纷争…… 沈母心中担忧,她又缓缓说道:“先前老二给的一些银钱,现下家中急着花销,我便做主拿来用了。日后你们成了亲……” “娘。”明谨儿叹了口气,将碎银子给递了回去,“我还为书斋抄着书,还能有些进项。” 沈母递出银钱的手,却并未因此收回。 “我和沉奚都是这家中之人,如何能算得这般清楚?”明谨儿索性将她的手往回一推,“若是非得要算个清楚,我与沉奚不知在沈家住了多少岁月,吃用了家中多少米粮。” 沈沉奚拿给沈母的银钱,有他自个儿的,也有明谨儿的。 不过明谨儿那份是她心中早早便决定好的,沈沉奚曾在她送午膳时提起,明谨儿也未曾想着拿回来。 “这孩子……”沈母还欲说些什么,却半天都说不出来,最终只是将碎银子给放到了木桌上。 “我倒是一时想岔了。”明谨儿忽然说道,她神情多少有些尴尬,“家中余下的米粮不够吃午膳,我现下便去镇上。” 如今沈沉安在磨着豆子,沈母思索片刻,“让你小叔子一道去。” 米粮不会买少了,不然都不够这家中七口人吃一顿的。 明谨儿点头应下,“那便要麻烦小叔子了。” 沈母将沈沉英叫了过来,仔仔细细叮嘱了片刻,方才让他们二人去了镇上。 这回坐不了牛车了。 明谨儿盘算着手里余下的银钱,决意还是趁着如今天色还早,用这双腿走着过去。 “二嫂。”沈沉英主动请缨,背着较大的背篓,“等去将扁担和篓子还了,还能退回不少的银钱。” 一向未曾买卖过黄豆的明谨儿,倒是为着他的话怔了怔,“能退回多少?” 闻言,沈沉英便伸出手来,硬是掰着指头算了算。 “还有两篓子的黄豆未曾背回来。”他边缓慢地说着,边思索了刹那,“若是将黄豆全背回来了,约莫还能退个三钱银子。” 扁担与竹编的篓子,便让沈沉英压了整整三钱银子。 明谨儿沉默了。 她先前想着小叔子聪慧,即便年纪小些,但也终归是十几岁了,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总得明悟些事儿。 没想到…… 她很快将心绪给调整了回来,点了点头,“倒是比我想象中买得多些,等晚些时候,全部做成了豆腐,拿去镇上卖,应当是能将银钱给全赚回来的。” 明谨儿单单指的是这两篓子的黄豆。 人心是难测的,谁知晓那户人家究竟还会不会将余下的黄豆也给了。 黄豆都说不好,银钱便更加让人难以揣测了。 她心中暗自叹气,倒是未曾怪罪沈沉英。 若是当真拿不回来,至少吃一堑长一智,日后沈沉英便不会再被如此手段给诓骗了。 去镇上的路也不短,今日天又有些热了,二人走得汗流浃背,这才到了镇口。 牛车已然停靠在了老地方。 明谨儿遥遥看了眼,牛车上今日坐了不少人。 “对了,你那米粮店的活计,如今怎么说?”眼见离着书院门不远了,明谨儿才又有心思开口言语。 沈沉英抬手摸了摸鼻尖,“那店老板有个在镇上酒楼里当账房的亲戚,平日里的工钱,便都是他结给我。” 明谨儿问得不是此事,却也耐着性子听沈沉英一句句往下说。 “只是……昨日他便遣人来了,说是……”沈沉英磕磕绊绊,话都险些没讲明白,“我不用再去店里上工了。” 这话算不得意料之外。 不过沈沉英语气低沉,脑袋也随之低垂了。 他活像是被暴雨冲刷过的绿草,如何也打不起精神来。 “这样也正好了,日后你便跟着你二嫂我。”明谨儿当即做了决定,“这卖豆腐的活计,我一人可当真是没法儿周全。” “真的?”沈沉英立即抬起头来,看了过去。 那双眼里,满是希冀与不安。 “自然是真的。”明谨儿笑着应了他,旋即便看向了四周。 他们都是年轻人,脚程便要快上不少,如今已然在了距离集市不远的地界。 集市里原本的吵嚷,变为如今的平静,明谨儿恍惚之间,都觉着似乎是昨日之事。 “那新县令要足足宴请三日有余。”沈沉英将他从村中伙伴与二哥嘴里得知的,都串联了起来,“宴请的不是二哥那般前途无量的学子,便是县中的达官显贵。” 如此偏僻之地,达官显贵倒也算不得什么。 “前几日便不让在市集内贩卖东西,如今也不行。”明谨儿眉头皱紧了,她若是当真今日便将豆腐给做出来,那该如何是好,“富贵人家还好些,铺子也只是关了部分,寻常百姓要如何过活。” 她说着,更是觉着心烦意乱。 沈沉英赞同地点点头,旋即又道:“也是这新县令从前是汴京的京官,惜命!” 他倒是打听了不少。 二人说话间,已然到了书院门外。 外头的护院一见这两个熟面孔,便主动说道:“你们今日来得倒是早。” 明谨儿笑着搭话,“顺道来买些家用。还要劳烦你了,与沈家沈沉奚带个话,让他若是先生下了课,便到院门来寻我们。” “哎,沈家小娘子哪里的话。”护院亦是满脸笑意,与同伴低语了句,便立即进了书院。 书院门口的明谨儿与沈沉英,还未曾待上片刻,便见一抹浅青色的身影到了跟前。 第九十八章 坦白心事 沈沉奚瞧向他们,还不曾开口说话,明谨儿便一下子怔住了。 “糟了,我忘了将那油纸伞给拿来!”她心头顿时阵阵悔意。 出门时太过匆忙,明谨儿只一心顾着将背篓给带上,却将油纸伞给忘了个干净。 “无妨。”沈沉奚应了声,又朝着书院侧身,“进来,院中说话。” 他指的院中,便是平日里明谨儿送午膳时,会去的林子里。 三人一道进了书院,左拐右拐,很快便到了林子中。 沈沉英心中稀奇,一时将正事儿抛到了脑后,四处观望起来。 他不过半大小子,如此行径再是寻常不过,却引得周遭几个学子窃窃私语。 明谨儿注意到了他们的眼神。 那是如同徐弘毅一般的神情。 打从心眼里看不起农家子弟,更看不起农家子弟的家中人。 也不知他们每日里吃着田地里中出的谷物,会否想起此时自个儿的行径。 许是早已忘了个干净。 明谨儿将目光收了回来,压着声音说道:“家中米粮吃完了,今日你的午膳便与我们一道出去吃。” 沈沉奚点头,这一切在他预料之中。 “我已然与米粮店掌柜的说好了,你只需带着沉英去背米粮便是。” 他缓缓开口,听得明谨儿随之一怔。 “你……你整日里待在书院,却知晓我们何时会将米粮给吃完?”她心中震撼,一时之间,面上也表露了出来。 闻言,沈沉奚未曾来得及开口,便听见沈沉英昂着脑袋说道:“我二哥向来如此!” 他语气里满是骄傲,似乎这是什么大事儿一般。 倒是引得沈沉奚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且目光中多了几分无奈。 “他如今压不住性子,许是得多读几年书。” 原本的话也不知是何,出口的已然变了个模样。 “二哥。”沈沉英闻言,神色有几分不自然,他喊了声,便满脸地欲言又止。 “嗯。”沈沉奚只应声,也不追问,便如此好整以暇地坐着。 明谨儿刚要开口催促,便见沈沉奚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四目相对,似乎心中所想的一切,都不需要开口了。 原来他是想磨一磨沈沉英的性子。 明谨儿便不作声了,她反倒是打量起四周的竹子。 沈沉英急得额头都冒了层细密的汗水,却如何也不知怎么开口。 “我……”他起了个话头,又结巴了起来,在沈沉奚那平静的目光下,挣扎了许久,好似豁出去一般,语速都快了不少,“二哥,我不想读书!” 他这话一出,便引得二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沈沉英咬了咬牙,索性在此时说个清楚,“我不喜欢读书,也未曾有二哥聪慧,送我去学堂中读书,只会……只会浪费家中的银钱。” 一番话,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尽数说了出来。 心头压着的巨石,因着这番话消散了个干净,但沈沉英还来不及欢喜,便又担忧起来。 去书院中读书,将来再考科举,这是不知多少农家子弟的夙愿。 可他却…… “那你日后想做些什么?”沈沉奚神色不变。 未曾瞧见二哥气恼,沈沉英暗中松了口气,他垂着脑袋,看向已然沾上泥点子的鞋面。 “二哥,我想……我想学着二嫂一般,做些营生。”他说着,还抬首小心翼翼瞧了眼沈沉奚,又壮着胆子将话给说完,“听说镇上开了间金银楼,富丽堂皇得像是皇宫,我、我也想开这么一间店。” “原来你是想经商。”明谨儿此时才听明白他磕磕绊绊的话中,要表述的意思。 沈沉英急忙点点头,看眼二哥,又转而看眼二嫂。 若是换成了爹娘,或是大哥大嫂,现下定然要训斥起来了。 他眼眶一热,半大少年郎竟如此落下泪来。 “二哥二嫂,我知晓读书科举才能出人头地,可我实在对那些书籍提不起兴趣。”沈沉英哽咽得近乎要说不清话,“我想学了珠算,先去做账房,日后再当掌柜,赚够了银钱便开一间我自个儿的铺子。” 他磕磕绊绊,总算将话给说了个清楚。 沈沉奚未曾应声,只是从怀中掏了块儿手帕出来。 这手帕显得有些旧了,却仍旧干净。 帕子递到了跟前,沈沉英愣神看着他二哥,竟一时之间,未曾想起要接过来。 “擦了。”沈沉奚说着,瞧了瞧他满脸的泪痕。 沈沉英这才踌躇着接过来,闹了个大红脸。 “你若是想经商,便去做。”沈沉奚这时才出言,语气与平常无异,却听着柔和下来了些,“爹娘我自会去说。” “二哥……” “好了好了,你若是再哭,指不定旁人便以为我与沉奚将你给欺负了。”明谨儿刻意打趣他,“与你这般大的姑娘家,许是都不会在人前落了泪。” 沈沉英便更是低垂着脑袋,尴尬得不断抬手用手帕擦脸。 “只是你要记住,许多事情是不曾有悔恨余地的。”沈沉奚不急不缓地开口,旋即又道:“带回去,洗干净了再还来。” 他指的是手帕。 前半句还在开解弟弟,后半句便交代起手帕来。 明谨儿都怔住了,回过神来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就知晓这人多半有洁癖,如今再这么一看,许是当真说对了。 明谨儿却不知,沈沉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听得她轻笑一声,更是出神了刹那。 他掩饰得极快,未曾有人能察觉,只是默默攥了攥衣袖,留下了细小的褶皱。 “我知晓了,二哥。”沈沉英缓了片刻,将心绪给压了下来,他比平日显得还轻快,只是脸仍旧红着,眼底还多有几分祈求,“今日……今日我是……二哥二嫂,莫要往外说。” 明谨儿便笑得更是畅快,“知晓了,不会丢了你的脸面。” 眼见她不止一次认下‘二嫂’这称呼,沈沉奚亦是身心舒畅不已,面上也带了几丝笑意。 “往后莫要压在心里,与家里人说了便是。”他又交代一句,方才又看向明谨儿,“此时去米粮店,还是稍后些?”? 第九十九章 又是你 明谨儿愣怔片刻,方才明悟过来。 这是忧心她有旁的事儿做,特意隐晦地问上一句。 未曾想到这平日里瞧着冷冰冰之人,还能替她想得周到。 明谨儿脸上便带了笑意,“自然是此时去最好,银钱可要拿给你?” “不必。”沈沉奚微微蹙眉,又很快便松开来了。 他不喜明谨儿总是算得太清楚,这副不愿亏欠任何人的作派,让沈沉奚打从心底里的不安。 就好似她随时会离去,再也不会归来。 沈沉奚心中暗自揪紧了,他抬手轻按了按,面上神情未曾有旁的变化。 “我若是能有二哥你能赚银钱,那便好了。”沈沉英满脸艳羡。 他这话倒是让明谨儿好奇起来,却在对上沈沉奚那双看不到底般的眼眸时,又将都到了嘴边的疑惑给压了回去。 沈沉奚瞧出来了,他佯装不以为意,好似是随口提起。 “银钱乃是昨日赢来的彩头。”他说着,不着痕迹地瞧了眼明谨儿,见她眼底疑惑未曾全然散去,便又耐着性子补充道:“凡是宴请书香门第的宴席,都会有赌诗,以显露出雅兴来。” 他不厌其烦讲得详细了许多,明谨儿这才彻底散去了眼底的疑惑,反而是砸砸嘴。 “如此看来,若是多去参与几次宴席,便能赚出一座宅子了。”她开口便道,倒是玩闹的兴致偏多。 沈沉奚不言语,只是瞧了她一眼,眼中含着些笑意。 “二嫂,这世上哪儿有这般好的事儿?”沈沉英倒是撇嘴反驳,旋即又道:“若是我也能吟诗作对便好了。” “你方才还想要经商。”明谨儿刻意点了出来,旋即看向沈沉奚。 见他轻点了点头,她才朝着沈沉英一招手。 “走,咱们先去将午膳给安排妥当,待会儿再到书院中来,一道去米粮店。”明谨儿瞧见旁的学子都抖擞了精神,便猜出是又要上课了。 余下两日的宴席,按照从前的规矩,白日一般是不宴请的,得到午间了方才有人零零散散赶去,直至天色全黑了,才会散席。 沈沉奚原本是要一道去的,见状抿了抿唇,便同其余学子一般,起身离去。 “二哥整日里忙碌,不知这次院试……”沈沉英话说到一半,便不往下说了,他催促着明谨儿,“二嫂,咱们得快些去将午膳给弄好了。” 米粮店得让沈沉奚带着他们去,方才能瞧出是一家人。 明谨儿叹了口气,若是留下个什么信物,给那米粮店的掌柜一瞧,这多省事儿。 但她还来不及觉着沈沉奚在此事上迟钝,便想到了沈家的现状。 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如何还能有什么信物? 她带着沈沉英出了书院门,外头已然有不少人来往。 “走,这镇上两个市集呢,咱们去另一个瞧瞧。”明谨儿说着,摸了摸袖中揣着的二两银子,站得直了些。 虽说是借来的,但总归足够沈家一家人的午饭钱了。 二人一前一后,快步往远些的集市赶去。 与常去的集市如今的冷清不同,远些的这个,现下还不到午饭时候,也不是逢年过节,却是满满当当的人。 明谨儿一时不察,便被人挤出了一段距离,甚至还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 眼看着沈沉英毫无察觉,越走越是离得远了,她张口想喊,却又被四周的吵嚷声逼得打消了念头。 “罢了,总归是个少年郎了,难不成还能叫拍花子给拐了去?”明谨儿低语几句,随着人潮又往回走了许多,方才找着能过去的路。 她抬脚还未曾走出几步,便见着个熟人。 何采萱手中抱着几个锦盒,面上满是笑意。 没想到一偏头,便与明谨儿四目相对。 她的笑意僵了刹那,神色变得极其欣喜,连忙与身旁的姑娘家招呼了声。 “我遇见了沈家姐姐,今日便不与你一道去了。”何采萱说话时,神态显得十分俏皮,还与眼前的姑娘家眨了眨眼,“左右你如今有了君哥哥,也不缺我一个。” 那姑娘家被打趣得满脸通红,抬脚跺了跺,便佯装恼怒地转身离去。 此时的明谨儿,已然走出了一段距离。 何采萱瞧见她要走,便立即咬了咬牙关,一手微微提起裙角,快步追了上去。 “沈家姐姐!”她喊得声音极其大,生怕明谨儿装听不见。 明谨儿脚步顿住,回身看了过去。 她倒是不知晓,自个儿在何采萱这儿的称呼,是又换了换。 “沈家姐姐,你走得这般快,也不等我一等。”何采萱责怪了几句,却还撅了嘴,如何瞧也瞧不出是当真生了气,只以为是在娇嗔。 明谨儿对这姑娘家倒不厌恶,只是她并非木头,那隐隐约约的敌意,也不见何采萱藏好了。 如今二人对上,明谨儿甚至心中有些尴尬。 “我这是要市集买些东西,你手里抱着这么多盒子,便不要一块儿去挤了。”她这话也是十分替何采萱着想了。 提及手中的盒子,何采萱眼底闪过一丝傲慢,她极快得掩饰了过去,反而是上前,直接挽住了明谨儿的手臂。 “姐姐,我今日买了不少胭脂,如今咱们遇见了,那定是因着有缘分呢!”何采萱说着,边挽住明谨儿生怕她快步离去,边缓慢地开了其中一个锦盒,“你瞧,这都是汴京来的新颜色呢,姐姐挑一个,如何也并不能白白来了这场缘分。” 明谨儿听着她拿腔拿调的说话,便脑袋阵阵发疼。 奈何何采萱挽得极其紧,试了几次都没法儿挣脱出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明谨儿瞧她一眼。 “我平日里不用胭脂,倒是辜负了你的好意。”她回了句,目光四处张望着,想找到沈沉英的身影。 明谨儿垫脚四处张望的行径,落入了何采萱的眼里,便笃定了是在等沈沉奚。 她心中一喜,这回也顾不上肉疼了,直接从锦盒里拿了一盒胭脂出来。 “姑娘家如何能没有几盒胭脂?若是姐姐你不嫌弃,便收下。”何采萱将胭脂不管不顾往明谨儿怀里一塞,便佯装漫不经心道:“姐姐这般作派,是在找摊贩?”? 第一百章 从小看到大 “是找人。”明谨儿简短回应,胭脂推了几回都推不掉,她摸了摸袖中的银钱,无奈地接了下来,“那我便收下了,改日送你些旁的。” 破财免灾,这人情她还定了。 “咱们多少也是姐妹一场,收下便好。”何采萱满脸笑意,却心中肉疼不已。 这胭脂是金银楼那边流出来的,虽说是劣等货,入不了金银楼的眼,却也比旁的好上许多了。 半个巴掌还不到的一小盒,便要了她五钱银子。 若不是为着跟她的沉奚哥见上一面,如何要付出这么贵的玩意儿。 明谨儿瞧了许久,方才看见沈沉英的影子。 他被挤在人堆里,却一直张着嘴叫喊,只是声儿被掩盖了去,听不清楚。 明谨儿默不作声靠了过去,紧接着便往沈沉英的肩膀上一拍。 沈沉英吓得一个激灵,险些就要跌倒在地上,又被明谨儿拽住了衣领子,硬生生给拉住了。 拽得她手都生疼。 “二嫂!”沈沉英一见是她,立即便要高声控诉,却对上了她身侧的何采萱,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村子里的姑娘家也有相貌出众的,却未曾有过像何采萱这般的。 因着家世不算差,何采萱是从小便请了女先生教养,身上的气度与一举一动,都是按着富贵人家大小姐来。 沈沉英年岁不大,又未曾有过许多见识,如今一看,便有些出神了。 明谨儿偏了脑袋,瞧见了何采萱眼中的鄙夷与厌恶,便抬手猛地拍了下小叔子的脑袋。 “你整日里只顾着往前冲,也不会回身来瞧瞧。”她说着,又拍了一下,却都未曾用力,“若是我没能找回来,你今日又要如何?” 沈沉英原本是要反抗的,被连着说了几句,自知理亏,便轻咳几声,垂首不语了。 他几次暗暗抬头,朝着何采萱看去。 少年郎自以为掩饰得极好,却不知早已让何采萱看得心中骂了多少难听话。 “这是沉奚同窗家的妹妹。”明谨儿稍作解释。 这话一出,沈沉英先是一怔,旋即便好似明悟了什么,立即将目光收了回来,甚至连句客套话都未曾说。 他态度转变得极快,倒是让何采萱心中更加不舒坦。 她这般美貌的娇小姐,竟被一个泥腿子给忽视了。 何采萱气恼不已,硬是扯出个笑容来。 “这位也是沈家人?”她笑不露齿,一双眼更是神采奕奕。 只是沈沉英一改先前的行径,连脑袋也不抬。 “对,沈沉奚是我二哥。”他话里也尽是疏远之意,“我今日是随我二嫂来寻二哥的。” 后头这句话倒是显得刻意极了,何采萱面上的笑意险些未曾维持住。 明谨儿觉察到了变化,却稍作思索,未曾出言。 左右也与她无关,并且不是什么大事儿,便不搭理了。 “二嫂,咱们买些什么回去?”沈沉英出言问道,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比对着何采萱好上许多。 何采萱瞧得暗自攥紧了手中的锦盒,她刻意上前半步,佯装无意地挡在了二人中间。 “那是什么?瞧着倒是好看。”她指向了不远处的摊贩。 明谨儿顺着看了过去,是个卖些木制玩具的摊子,何采萱随手一指的,是个崭新的鲁班锁。 “鲁班锁都没见过?”沈沉英却在这时,不阴不阳地接了句。 他将何采萱稍后的话,都给堵住了。 紧接着,又看向了明谨儿,“二嫂,咱们快些买了东西回去,娘一定等得急了。” 何采萱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她声儿都抬高了许多,“你们不是到镇上来寻沉奚哥的?怎地便要回去了。” 这话一出,迟钝如明谨儿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搞了半天,是一朵沈沉奚的天降桃花。 她恍然大悟,心中疑惑得许多事情,如今都解释了个清楚。 明谨儿暗自感慨沈沉奚的魅力难挡,缓缓地开口说道:“见过了沉奚,才来得市集。” 何采萱挽住明谨儿的那只手松了松,她也自觉方才的话太露骨,又忙着掩饰,“我还想着等会儿要去瞧哥哥,便能多与你待上一会儿,也是不巧了。” “是了。”明谨儿笑着应声,注意力却早早就被一旁堆着的豇豆给引了过去。 她往那卖豇豆的摊子靠了过去,“这豇豆瞧着可新鲜了。” 卖豇豆的是个妇人,瞧着三十岁出头,发间却已然有了花白。 “姑娘好眼光!”妇人立即高声应了,笑得眉眼弯弯,还主动抓了一小把,递到了明谨儿手里,“我这豇豆平日里照看得好,连虫眼都不生,若是买回去炒菜,那定然好吃着呢。” “我瞧着也是,不知大娘你卖多少银钱?”明谨儿清脆地回应,还仔细瞧了瞧手上的豇豆。 那妇人便更是眼底染着喜意,“二十文钱便能卖你一篮!” 装缸豆的篮子小些,约莫有四个巴掌那般大,可却塞得满满当当。 明谨儿又挑拣了会儿,这豇豆个个都饱满新鲜。 “一篮多了些,吃不完。”她与妇人商量着,“我买半篮成不成?” “成!怎地不成!”妇人眉开眼笑,急忙将几个篮子都推了推,“姑娘你挑挑。” 沈沉英还好,平日里接触的买卖也不少了,便老老实实在一旁站着,不时瞧上一眼,等着将东西往背篓里装。 何采萱便不同了,她捏着手帕,遮掩住了口鼻,眼神中是止不住地嫌弃。 不仅没能见到她的沉奚哥哥,还搭上了一盒胭脂,现如今…… 竟要陪着到集市上来! 何采萱觉着是亏大发了,她捏着帕子仔细思索了会儿,便刻意‘啊’了一声。 将二人的目光引过来后,她满脸歉意,语气里也存着小心翼翼,“我与一家卖丝绸的铺子说好了,将胭脂送回去便去给银子,方才竟一时之间忘了。” 这是要告辞了。 明谨儿心头一松,立即回应道:“那可如何能耽误,你快些去。” 何采萱顺杆而下,连话都不曾说上几句,便急急忙忙没了人影。 见状,沈沉英冷哼一声。 “二嫂,你可要防着些她,不是个好东西。”他说着,生怕明谨儿不信,又加了句,“二哥身边这种人多了去了,我从小看到大的。”? 第一百零一章 如愿了 明谨儿闻言,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了沈沉奚的面容。 即便不是在这偏远的村子里,沈沉奚如此年纪便沉稳聪慧,万事皆有成算。 放到汴京,给个好些的家世,许是照样能引得不知多少姑娘为他动心思。 明谨儿出神片刻,旋即哑然。 怎么会因着几句话,便想得如此远? 她抬手轻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颊,将心绪又压了下去,刻意显得颇有成算。 “我知晓的。”明谨儿回应了句,后话在嘴边绕了几圈,如何也说不出了。 许是按照平日里的行径,此时她应当劝说沈沉英几句。 可话都到了嘴边,明谨儿如何也不愿说出口。 她抿唇垂首,从袖中摸出了银钱,朝着妇人递了过去。 “二嫂?”沈沉英听着话音戛然而止,一头雾水地瞧着明谨儿。 “帮我背着豇豆。”明谨儿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开,波动的心绪却如何也没法儿平稳下来。 是了。 沈沉奚无论才华还是品性,都出众不已。 他还是男主呢。 明谨儿思及此,想起她炮灰的身份,又觉着心猛地一沉,却说不清缘由。 “好几日未曾吃些荤的了,咱们去摊子上瞧瞧。”她刻意分神去回忆着种种美食,却也半分开心不起来。 究竟是怎么了。 明谨儿有些许烦躁,她眉头紧紧皱着。 心思不在身旁的事物身上,她出神间便自顾自往肉摊走去。 沈沉英忙着把豇豆往背篓里装,却越是焦急,越是手上拿不稳,掉了一地。 “二嫂!”他急得喊了声。 可明谨儿毫无所觉,只是垂首往肉摊走去。 “许是该走了。”她喃喃自语,好似想清楚了许多,“我一个炮灰,总待在主角身边,还挡了女主的位置,一百条命都怕不够花。” 明谨儿说着,尝试着扯起唇角露出个笑容,却只觉得心中沉重,扯了几下仍是缓和不过来,便只得作罢。 这个集市里唯有两个卖肉的摊子,两个摊主都并非明谨儿上回卖肉的那位汉子。 只不过靠左手边的显得更新鲜点儿。 她将脑海中混杂的念头都给抛到了一边,缓步去往了左侧的摊子上,抬手翻捡着猪肉。 “这肉瞧着不错,多少一斤?”明谨儿捏起块儿瘦肉多些的。 谁知那汉子一抬手,竖起了五个手指,“五十文。” “五十文?!”明谨儿愣怔刹那,立即想起了上回那摊贩说的话。 随着天越来越热,猪肉越发难以长时间保存,屠宰的猪便会减少许多。 仅有的那些,几乎都往大户人家送去了。 只有大户人家挑剩下的,会被带来市集卖。 明谨儿抿唇,她袖中现下揣着的银钱不多,若是要让沈家七口人都吃上…… “姑娘啊,你别净挑些贵的。”这摊主许是瞧出了明谨儿的为难,便咧嘴笑了笑,想显得友善些,“你看这些,三十文。” 他抬手指了指,木板靠边缘的位置,堆着一些切下来的碎肉,以及大户人家不要的边角。 明谨儿眉头微微皱起,她心中纠结起来。 “这……”还不等将话说出口,她的目光便触及到了摊子一侧随意堆着的猪下水,“这猪下水怎么卖?” 摊主一怔,原先的热络转瞬间便去了大半。 他抬眼看了看那堆猪下水,心中估算了片刻,“一斤十五文。” 瞧着约莫有五斤左右的分量。 “再给便宜些,我便全要了。”明谨儿立时开口商量。 这摊主许是也几个时辰未曾开张了,他低头沉吟了会儿,“你若是全要了,给你便宜十文。” “再搭根骨头给我。”明谨儿微抬下巴,指了指摊子上那几根剃了肉的骨头,“这东西本身便难卖,你卖我个人情,下回我定然还到你这里来。” 她向来口才了得,只可惜遇上了不愿吃亏的摊主。 “不成。”身上沾着许多油污的汉子连连摇头,半晌,又退了步,“只便宜五文钱,给你拿骨头走。” 骨头大大小小总共四根。 “二嫂!”沈沉英总算在此时追了过来,他瞧了眼案板上放着的半扇猪肉,又看向木板上那些零碎,“不如别买了,买这些肉的银钱,又够买不少米面。” 他边说,边把背篓往上掂了掂。 “八文钱!”摊主急忙改了口,“给你便宜八文钱,那几根骨头都给你拿去。” 这骨头上是丁点儿肉都不曾有,两文钱也算不错了。 明谨儿点点头,“我带了背篓,便不劳烦穿绳了,给我几片叶子便是。” 那摊主急忙从身侧拿了一叠巴掌大小的树叶来,明谨儿将背上的背篓一放,树叶便整齐地往里面垒。 猪下水被摊主一把抓起,又用木板垫了下,才全部放了进去。 四根猪骨也入了背篓,明谨儿这才将准备好的银钱递过去。 拿了找回的银钱,她带着沈沉英转身。 “二嫂,我背得动。”沈沉英小声出言,他怕旁人听见了,以为他们是要吵嘴,“待会儿将东西都换来我这儿背着。” 虽说是少年郎,但毕竟出身于农家,小小年纪便会时不时去田地里帮手,现下背着半篮子豇豆,都好似背篓空空如也。 明谨儿瞧了他一眼,“我哪儿是怕你背不动,是忧心你抹了一身油污。” 沾了油污的衣衫,若是想洗干净,便不能单纯用水,得用上皂角。 可这地方不仅偏僻,还不利于皂角树的生长,平日里摘到的可不多,若是用完了还没结出来,便得去寻人买。 那又是一笔银钱。 沈沉英便立即闭了嘴,目光四处打量着。 “待会儿的米面也不知有多少。”明谨儿说着,看向了市集靠内些的地方,“咱们去问问鸡崽子,若是能买上一些带回去,也是好事儿。” “鸡崽子可贵了。”沈沉英应声,目光里隐约有些期待。 二人又朝着卖鸡崽的贩子走了过去。 却见是个老大爷,正满脸愁容地四处张望。 “这鸡崽子如何卖?”明谨儿清脆的声音响起。? 第一百零二章 一类人 那老大爷立即抬头看了过去,他咬了咬牙。 “我这鸡崽子若是想买,得一次性全买了去!”他伸手扒了扒挤在一块儿的鸡崽子,随手抓了一只起来,“养得可壮实了,会比别家活得多。” 明谨儿粗略数了数,总共不下四十只鸡崽子。 别说她银钱许是不够,便是银钱够了,这些鸡崽子养在哪儿? 沈家就那么大点儿地方。 “我只买十几只,家里养不下这许多。”明谨儿无奈地说道。 她上回来便想买,却得到了不单只往外卖的说辞。 现下又寻了旁人卖,结果与上次也无异。 明谨儿心中惋惜,她转身意欲离去。 “哎!”老大爷急得喊住,看了眼笼子里叽叽喳喳的鸡崽,又看了眼明谨儿,“若是……若是你想买个十几只,便得多给几文。” 他话一出,沈沉英便急了。 “你这人怎地这般奇怪,不卖便不卖了,搞这些说辞来膈应人!” 老大爷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红了眼眶。 他一双手像是无处安放一般,不时地搓几下。 “我家中儿媳妇病了,这鸡崽子要卖了给她抓药。”老大爷说着,便又咬了咬牙,“要是全买下,我能给你们便宜些!” 明谨儿沉默片刻,蹲下瞧了瞧这些鸡崽子。 她分辨不出是否康健,却觉着老大爷所言非虚,确实每只都十分健壮,若是抓在手里,挣扎的力气都比旁人家的大些。 “我手头银钱不多,你先说个价,要是拿得出来,我便都买下来了。”明谨儿忽的如此说道。 沈沉英惊得脸色都变了,他险些急得咬到舌尖,“二嫂,这……这可是四十只鸡崽子!” “我瞧见了。” 明谨儿显得平静极了,她只是望着跟前的老大爷,打算得到个答案。 老大爷沉吟许久,才重重地叹口气,“现下鸡崽子都是卖四十五文一只,我按每只四十文给你!” 整整四十只鸡崽子,每只便宜了五文。 确实是急用银钱,方才给了许多的便宜。 日后还会收许多的黄豆回去,剩下的材料大可以拿来喂小鸡。 多是多了些,可买下来是真划算。 如今收成不好,家畜都难以难活,生下来的崽子不知要死去多少只。 明谨儿咬咬牙,“好,我便全买下了。” 沈沉英张了张嘴,企图阻拦,却连自个儿的声儿都找不回来。 等他总算缓过来了,明谨儿连银钱都付完了。 “……二嫂。”沈沉英这声喊,都带着些哭腔了。 “这便花了个差不多。”明谨儿叹了口气,把余下的几钱往怀里一揣,“怎么了?” “……这……” 她如此平静,倒是让沈沉英连话都彻底不会说了。 “放心,我早已想清楚了。”明谨儿笑了笑,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这鸡崽子便由我来抱着,待会儿的米面,咱们一人背些走,今日这午膳定然是要晚些了。” 沈沉英僵硬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二嫂,你打算拿这些鸡崽子……怎么办?” “它们如今还小着呢,院子里圈块儿地方,弄些遮挡雨水的东西,便能住上月余了。”明谨儿想得清清楚楚,“老大爷,这竹笼能给了我吗?” “姑娘你尽管拿去!” 这老大爷好说话得很,将鸡崽子与竹笼都给了明谨儿,便着急忙慌往市集外的药铺去了。 “若不是给了些便宜,许是我都买不起。”明谨儿将竹笼给拎了起来,另一只手还扶着些。 竹笼很是干净,瞧着还有些新,许是专门为着卖鸡崽子而新做的,还有股竹香味儿。 “二嫂,这可是一两六钱。”沈沉英说话时,觉着自个儿的嗓门都哑了。 他做一日的工,也只能拿个十几文,明谨儿却上下嘴皮一碰,直接花去了一千六百文钱。 “花了的都会赚回来。”明谨儿朝他笑了笑,随即转身往回走,“成了,咱们先去趟镇口,将牛车给包了才是。” 待会儿再将米面给带上,若是还想只付两人的银钱,那车夫定然是不会甘愿了。 既然如初,不如多花一些,将牛车给包下来,直接赶去米粮店门口。 还省些力气。 “二嫂,咱们会不会……”沈沉英咽了口唾沫,“买这么多鸡崽子,万一爹娘……” 他怕得缩了缩脖颈。 “推到我身上便是了。”明谨儿带着笑意回应。 二人很快便到了镇口,花了二十五文将牛车给包了下来。 车夫帮着他们将东西和鸡崽子都放好,又赶着牛车一道去了书院。 沈沉奚早已在书院门外等待,当瞧见他们坐着牛车赶来,还携带着一阵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他一向平和的神情,总算是产生了些许变化。 未曾能够忍住,他挑了眉,朝着牛车迎了过去。 这一下倒是将竹笼看了个清楚,也瞧见了里头挤在一块儿四处打量的四十只鸡崽子。 “……家中许是养不下。”他思索片刻,对着明谨儿出口,却用词逐句都委婉极了。 明谨儿扬唇一笑,她目光中隐隐含着些许笃定,“现如今不占什么地方,每日出去打些草挖些虫子便成了,等到它们都长得大些了,指不定家中的宅子早早便重建了。” 她会尽快赚到足够的银钱。 明谨儿先前打算离开沈家的念头,又一次冒了出来。 只是她这次不再犹豫,反而是下定了决心。 走? 沈家她待定了! “是了。”沈沉奚未曾说些旁的,神情赞同地点了点头。 将他弟弟看得目瞪口呆,那双眼在二人之间不断流转。 沈沉英此时方才明悟了。 他觉着二哥二嫂极其般配,先前是想不出为何,只当是定了亲才会如此想。 现如今一下子看明白了。 他二哥二嫂,乃是一类人。 即便瞧着再如何不同,骨子里的那股儿傲气,实则都是一般的。 “怪不得。”沈沉英低声呢喃了句,旋即也放下心来,“二哥,咱们快去将米面给拿了,早些回家才能赶得上给你送午饭。”? 第一百零三章 日后的念头 “今日便不必送了。”沈沉奚说得平淡,“我与同窗已然相约。” 明谨儿心中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开口问道:“何荣轩?” 她的疑问,得到了沈沉奚轻点头回应。 整颗心忽的悬了起来,明谨儿意欲张口说话,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她只好重重点头,转身便要走。 脚都未曾抬起来,沈沉英便诧异地在身后问道:“二嫂,你要去哪儿?” 失策了。 这米粮店只有沈沉奚得知,她如何能寻到路? 明谨儿脸上挂不住,她尽力维持住了。 “我先去牛车上坐着。” 方才为了与沈沉奚说话,二人都是下了车来的。 “可是二嫂,牛车在这边。”沈沉英抬手一指,正好指在相反的方向。 明谨儿便直接沉默了下来,她快步到了牛车旁边,坐了上去。 还佯装观察,将心神都给放在了竹笼里互相依偎着叽叽喳喳的鸡崽子身上。 沈沉奚向来聪慧,仅仅是略一思索,便明悟了过来。 他唇边笑意如何也压不住,于是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率先往牛车迈步过去。 沈沉奚仗着腿长,又将几步合并成了一步,到明谨儿身侧时,也才几个眨眼间。 明谨儿察觉到了,却硬着头皮不抬首,还逗弄了几下鸡崽子。 “我与荣轩一道去就近的食肆,并非去他家中。”沈沉奚轻声开口。 他这一番解释,反倒是让明谨儿脸颊刹那间红了起来。 “你去便去了,与我何干。”明谨儿话音落下,便觉着语气太僵硬,又缓和了些,“我是说,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不用与我汇报一番。” 沈沉英碰巧在这时也到了,他坐在偏外头的位置,开口便道:“二嫂你当真是不开窍,这是二哥看重你!” “往这边去。”沈沉奚眼见她一张脸通红,连话也说不出半句,便主动引走了话题,跟车夫指路。 随着一声吆喝,牛车缓缓地动了起来。 原本以为那间米粮店会在书院附近,顶多几步路便会到了。 哪知牛车一路往远处去,途径了不知多少间米粮店。 明谨儿面露疑惑,她凑过去轻声道:“你怎地去了这般远的地界?” “那铺子……”沈沉奚话都到了嘴边,临了却又一变,“掌柜的与我相熟,价钱能再降下来些。” “原来如此。”听他如此说,明谨儿悬着的心便落下了,“我还当你是被人诓骗了。” 话音落下,她自个儿都觉着这话说的好笑。 “二哥,今日你是没口福了,明日我将二嫂做的吃食给你送一些来。”少年郎憋不住话,才静了一会儿,便又忍不住念叨起来。 “那吃食还没做出来呢!”明谨儿急忙解释。 “是你上回说的豆腐?”沈沉奚微抬眼,瞧着她。 好似面上又热了起来,她轻咳几声,“是了,若是做得顺利,便给你来一道小葱拌豆腐。” 许是还能再送些热乎乎的豆浆过去。 “好。”沈沉奚点头,眼中竟带了几丝笑意,“是用何物做的?” “黄豆。”明谨儿刚回完话,便皱了眉头,“只是这黄豆有些贵了,也不知……能不能将本钱给赚回来。” “如今镇上只有一间油坊,豆油吃的人也不多,怎会贵。” 这话一出,明谨儿与沈沉英齐齐怔住。 尤其是沈沉英,险些从牛车上直接窜起来。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将骂人的肮脏话忍了回去,“二哥,这黄豆是多少钱?” “许是十五至二十文一斤。”沈沉奚缓缓答道。 明谨儿闻言,险些没气得喊出来,她尽了全力将神情给压住了,未曾有什么大的变化。 即便沈沉英说那黄豆还有两篮子,总共加起来,许是也不到四十斤,三十五斤都算是虚报了不少。 黄豆若是二十文一斤,四十斤也才八钱! 可如今多花了不知多少银钱,还额外压了二钱银子。 明谨儿怄得攥紧了衣袖,却又很快松开来了。 她看向沈沉英,忽的扑哧一声笑出来。 “罢了,这次算是咱们被人诓骗,下回长个心眼便是了。”心口集结的郁气,在笑出声的刹那间,似乎已然彻底散了个干净,明谨儿眉眼皆是笑意,“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能被这几钱银子给拘束了?” 沈沉英被这么一通劝解,稍微缓和了些,却还是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我这般相信他,竟然骗了我!”他咬牙切齿说着,“不行,我今日回去便要将余下两篮子也给担回来,还要与他要回银钱来!” 多半是要不回的,但明谨儿未曾说破。 “好,切记不要动手,若是要不回来,今后换一户人家买便是了。”她交代着,生怕到时候打了起来,“丢失了咱们的生意,是他损失。” “一斤黄豆,能做多少豆腐?”沈沉奚在此时出言发问,他既不安慰,也不追问细节,反倒是让弟弟很快将低落的心绪抛到了脑后。 “这个……”明谨儿顿了顿,“许是能做三到四斤。” “即便是此次吃了亏,也有的赚。”沈沉奚看了眼她。 被如此打了个岔,明谨儿原本混乱的思绪,也调整了过来。 是了。 一斤黄豆约莫会有三成做成豆渣,其余都会被磨成豆浆,即便她手艺不精,至少两斤豆腐还是能点成功的。 而一斤豆腐…… 她沉吟了会儿,向着沈沉奚问道:“一斤豆腐,我应当如何定价?” “且等做出来瞧瞧。”沈沉奚做事儿稳当又周到,他不过片刻间,便全想了个通透,“一斤十五文左右会合适些。” “也是,这豆腐卖给穷苦人家定然多些。” 大户人家也会来买些,却可能只是一时图新鲜。 与寻常百姓家的生意会做得多些,这价钱便不能卖得贵了。 十五文是个好价钱,若是能做出两斤来,便是三十文。 做出四斤的话…… 明谨儿心头猛地一跳,她顿时笑容满面,“我先做些嫩豆腐出来,若是好卖,再做稍贵些的老豆腐,指不定还能弄些豆干。” 沈沉英听得一头雾水,几次想与二哥二嫂问个清楚,却又觉着丢了脸面,给忍了回去。? 第一百零四章 有所隐瞒 说话间,总算是到了那家米粮店。 它竟是在人烟都有些荒芜的地界,铺面也不大,倒是与上回她与沉奚一道去的食肆,差不多些。 而且里头都是些木箱子,瞧不出里头是些什么。 明谨儿眉头便立时皱了起来。 “停。”沈沉奚朝着车夫说了声,旋即便要招呼二人下牛车。 却伸过来一只纤细的白手,十指好似青葱,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 沈沉奚只觉着脑袋嗡得响了声,他一时失神,险些从牛车上跌下去。 “沉奚,这地界哪儿能开米粮铺子,定然是不对劲儿的,咱们回去。”明谨儿未曾察觉他的异样,只是语气紧张地提醒。 “无妨。”沈沉奚说话时,声儿都有些不稳,却很快又掩饰下去,“我与掌柜的相熟,此处不过是他堆放货物的地方。” 明谨儿闻言,眼中还是满满地担忧。 “他不过是要去别的地界开铺子,便将原先的给退了租。”沈沉英又道。 话都说到如此地步,明谨儿悬着的心,方才落了下来。 沈沉英留在牛车上,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铺子。 里头有个蓄了胡须的汉子,一见沈沉奚,那眼眸便亮了起来,张口欲喊。 沈沉奚赶在他之前出言,“张掌柜,我是来拿上回买的米面。” 这被喊作张掌柜的汉子,那张开了嘴又合上,半晌才点点头,“西面墙头堆着的袋子里。” 明谨儿趁沈沉奚言语时,将张掌柜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 此人说是掌柜,却浑身都是腱子肉,肤色黝黑,瞧着比沈沉安还要更胜几分。 一看便是常年在外。 明谨儿那颗心又悬了起来,只是瞧见身侧站着的沈沉奚时,又觉着不过是自个儿疑心太重。 张掌柜瞧着是个热心肠,他边说边去到了墙边,直接将装满了米面的布袋子扛了起来。 “我们雇了牛车,在外头。”沈沉奚在此时出言。 那张掌柜立即点点头,动作干净利落地将布袋子给搬了出去。 明谨儿若有所思,她扯了扯沈沉奚的衣袖,在他转过身来,二人四目相对时,忽然说道:“这张掌柜瞧着,可不像是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更像是与大哥一般,常年里晒在日头下,还得出一把子力气的。” 她这话说出口,便仔细观察着沈沉奚的神情。 谁知竟丁点儿异样也瞧不出,他只是负手站着,神情未曾有丁点儿波动,目光亦是平和。 “张掌柜从前是走南闯北的货郎。”他薄唇轻启,简单几个字便将这疑惑给解了。 可明谨儿总是觉着有些怪。 她想了想,总归是寻不到什么错处,只好又状似喃喃自语一般,“希望如此。” 随着她转身往铺子外头看去,沈沉奚的目光变了变。 他倒是未曾预料到,她如今不仅是性子变得好了,还比从前聪慧了不止丁点儿。 只是如今话都说出去了,贸然改口也显得不妥。 待再稳妥些,便一道与家中说个清楚。 沈沉奚不过眨眼间,便又将一切都给捋了个妥当。 “你这些米面,花了多少银钱?”明谨儿瞧着张掌柜将布袋子扛到牛车上,似乎又与沈沉英搭话,便趁机问道:“你如今花的银钱都得来不易,如何能花去这么多。” “只是一些精米与粗面。”沈沉奚顿了顿,对上她那澄澈眼眸,硬是回忆了市价,又稍作减少,“精米卖了二十文一斤,粗面十五文。” 他每斤都减了五文。 好在明谨儿不知米面的价钱,便皱着眉点点头,“确实是贵上一些,希望日后咱们家能吃上白面,而无需再吃粗面。” 白面精细许多,光是蒸出来的馒头,都是松软可口。 粗面吃起来确实是差上不少,口感比之白面,相当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会的。”沈沉奚不多言语,只是短短两个字,说得却异常笃定。 听得明谨儿眉眼带笑,“是了,定然会的!” 她说完,便又往堆着的米面走去,搬了袋小些的。 “你……”沈沉奚想阻拦她,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让一个掌柜的来帮着搬米面,已然是令人心生疑虑。 他干脆上前几步,先将明谨儿手中那袋接过,又挑了袋大的,扛在肩上便出了铺子。 “你在此处瞧着便是。”沈沉奚临了顿住步子,又说了句。 也不过余下了最后一袋。 明谨儿瞧了半天,这装米面的袋子约莫要有十斤左右,重倒是不怎地重,只是瞧着袋子不坚固,若是拖拽,定然不会有扛着稳妥。 一共五袋子,便是五十斤。 “他不过是拿了几钱银子,如何买了这么多?!”明谨儿此时才后知后觉过来,她暗自咬了咬牙。 只可惜沈沉奚先一步去了牛车,回来扛米面的又只有张掌柜一人。 等她与张掌柜一同去到牛车时,沈沉英只顾着绕着车上的东西,不断地发出笑声,丁点儿异样都未曾觉察出来。 若是有不知情的人见着了,许是都要以为沈沉英是个痴傻的。 明谨儿将目光移开,瞪了眼牛车旁站着的沈沉奚。 却因着她面容瞧着便柔和,反倒是让沈沉奚心中起了些涟漪。 “成了,东……东西都在这儿了,你们便回。”张掌柜话说得磕磕绊绊,他心中担忧会露馅,便急忙转身往铺子走,连回话都未曾听。 牛车又走了起来,明谨儿正在生着闷气,便不与有所隐瞒的沈沉奚言语。 她倒是什么都与他坦诚了,换来的却是不知隐瞒了多少的场面话。 当真是…… 让她心中气恼的同时,又有些许寻不出根源的失落。 “先去我二哥的书院。”沈沉英坐在牛车边缘,他手要扒着边缘,才不会掉下去,“娘若是瞧见了,定然欢喜着呢!” 他说话时笑眯眯的,还不时便要伸手摸上那些布袋子几下。 明谨儿被如此点了一句,猛然醒悟过来,她急忙往沈沉奚那侧移了移。 “我如何与娘说?”她压着声儿,语气都染上了焦急。 沈父还好,只会认为是儿子有本事,可沈母是当真会问个清楚的。? 第一百零五章 唬人 沈沉奚目不斜视,在她以为得不到答复时,方才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压低了些,磁性更甚。 “如实便是。” 如实? 明谨儿抿唇,她应当如何去如实说? 难不成…… 皱紧的眉头在刹那间松开了,她眉眼都舒展开来,目光中满是了然。 是了,只要将一切都推到沈沉奚身上,沈母自然不会找她麻烦。 牛车在书院门外停了片刻,还不等那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便缓缓地行驶起来。 明谨儿忍不住回了头,目光直直盯着书院大门。 也不知是否天意如此,沈沉奚在牛车即将转过拐角时,也回了头。 四目相对,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随后好似失去了应有的节奏,接连不断地冲撞着。 明谨儿狠了狠心,转回了脑袋。 她不知晓的是,直至牛车彻底消失,再也瞧不见了,沈沉奚也未曾离去。 摇晃着的牛车上装了许多东西,一路往村子里回去时,遇见了不少面生的村里人搭话。 明谨儿都一一敷衍了。 她本是不想搭理,可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万一便是有那等小心眼的,暗地里下绊子可如何是好。 牛车经过了里正院子门外。 里正的儿媳妇一见到明谨儿,便立即站直了身子,猛地把手里木盆的水泼了出去。 险些便要落在牛车上,还好车夫避让了。 “你做什么?!”沈沉英怒气冲冲开口,他原本便为着里正的作为而恼怒不已。 “哎,我这不是没瞧见?”里正儿媳妇说着,眼皮都不抬,“再说了,即便被水泼到,还能让你们掉下几两肉来?” 车夫亦是村里人,见状便垂首不语了。 谁都不会不长眼去得罪里正家的人,若是因此惹上了麻烦,村里有什么好事儿,把自个儿家给排外了,那可如何是好? 不仅如此,车夫还稍稍往后移了移。 “沉奚家的,你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没得吃了亏。”他好心地提醒着。 明谨儿便轻声回道:“我知晓了。” 说着,她伸手拍了拍沈沉英的肩膀。 半大的少年郎,这才将憋着的怒气给忍了下来,只是也不愿再看过去,便刻意转了头,往远处眺望着。 里正的儿媳妇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来,不依不饶地朝着牛车追了几步。 “哎哟,前脚还见着你家连药钱都给不起,后脚便买了这么多东西啊!”她刻意捏着嗓门儿,将声儿喊得有些大。 “是了,借钱也要买些来。”明谨儿便笑了笑,立时回应,“总不能因着省药钱,便先将人给饿死了,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意有所指,里正儿媳妇梗了刹那,脚下的步子也慢了。 正是这么片刻的功夫,牛车便行驶得远了。 她气得连连跺脚,还朝着沈家的方向,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我呸!瞧你们沈家还能好上几日!” 转眼间,牛车便到了沈家院门口。 外头围着不少人,还能听见争吵声。 明谨儿皱了眉头,牛车上这么多东西,如今要展现在十几人跟前,没得找些麻烦事儿。 财不外露。 尤其在这穷山僻壤,也不知人若是眼红了,会做出何等恶心的事儿来。 “你瞧好了牛车上的东西。”明谨儿朝着沈沉英嘱咐了句。 已然有人朝着牛车看了过来。 有好奇的,也有艳羡的,更多的却是妒忌与不甘。 明谨儿从牛车上猛地跃了下去,泥点子溅到了裤腿边,她却仍是面色不改。 “这都是你们沈家的东西?”黑胖妇人一见,便馋得连连吞咽唾沫,眼珠子转了几下,把牛车打量了个遍,还往那边挪了挪。 沈沉英当即狠狠地瞪了过去,他虽说年纪小,但毕竟还是个男丁。 “我给你们瞧着些!”车夫也在这时,挺直了他的脊背,攥紧了手上的鞭子。 “哎,多谢这位大哥!”沈沉英急忙应了,还不忘问上一句,“大哥怎地称呼?” “我也姓沈,跟你们还是家门。”汉子说着抬头挠了挠头,“沈识途!” 沈沉英与车夫搭着话,也不忘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他自认一人护不住这许多的东西,便刻意想与车夫交好,即便是付出些银钱那也是行的。 明谨儿则是已然走到了人堆跟前,她四处瞧了瞧,外头的门边散落着几把锄头,便上前弯腰拿了一把。 “让一让。”她清清嗓子,清脆的声儿便响彻了院落里外。 不少人都觉着她不过一介女流,即便拿了把锄头算得了什么。 未曾避让的多了去了,还有几个趁机想摸摸看明谨儿的袖口,许是要拿几个铜板。 明谨儿见状,看了眼已然老旧的院门,又想到她如今剩下的银钱。 够了。 迅速地进行了一番盘算,她便面露笑容,几步走到了院门旁,凡是不让路的,都被她狠狠地踩了脚面。 人群正吵嚷着,明谨儿猛地将锄头往院门上一砍。 剧烈地声响,让嘈杂在刹那间停顿了。 “这是我们沈家的家事。”她声音高昂了许多,还带着些许怒气,“我只默数到十,若是还未曾散去的,便可以试试看,是院门牢固些,还是他的脑袋!” 明谨儿鲜少做这档子事儿,话说得干脆利落,还带着些女中豪杰的意气,可实际上,她心中慌乱无比,腿肚子都发软。 分明是威胁旁人,却好似自个儿都给吓了个不轻。 她尽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环视了一周。 许是明谨儿学沈沉奚的目光太传神,不少人对上她眼神后,都往后退了几步嘴上念叨了几句,给自个儿留了些脸面,才脚下步子有些急得离开。 还余下的几个,瞧着便不像是纯粹看热闹的。 明谨儿收回目光,看向在院落中跪着的刘氏,以及一对儿面相看着十分刻薄的老夫妇。 “你们是刘家人?”她嘴里问着,实际却看向了被刘氏缠住的沈沉安,与他护在身后的沈母。 沈母眼眶已是红了,却仍旧站得笔直。 她说话时,嗓音也不带丁点儿的弱气。 “你们刘家欠下的债,便由你们自个儿还!”沈母沉下声儿来,“没得让我们沈家垫银子的道理!”? 第一百零六章 孬种 原来如此。 明谨儿一下便听明白了。 沈母这是借着训斥刘家人的由头,也对明谨儿解释了几句。 “娘,无须跟他们废话。”沈沉安被刘氏紧紧抱着腿,他一时狠不下心来动手,才惹得村里人敢围在门外瞧热闹,“刘氏已然被休回了娘家,刘家便是死绝了,也与我们不相干!” 刘氏一听这话,便抖了几下,她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又看向了身后的老夫妇。 被恶狠狠地瞪了几眼,刘氏吓得垂下脑袋,却仍旧一语不发,只是抱着沈沉安双腿的手,更加用力了些。 明谨儿看得暗暗心惊。 这刘氏仅仅是回娘家了那么短的时候,便被治得服服帖帖…… 她眼尖,瞧见了刘氏滑下来些的袖子里,手臂是青紫的。 “刘氏。”明谨儿在此时出言,她目光仍旧是那般的澄澈,瞧着便让刘氏目光闪躲起来,“我先前与你所说,如今可还是觉着都是作假?” 她指的是关于刘大壮那番话。 刘氏顷刻间眼圈便红了,她咬着下唇不肯说话,晶莹的泪水却从眼眶滚落下来。 原本每每看向明谨儿时,那双眼眸中都是妒忌与不甘,还有藏不住的怨恨。 现下却没了。 明谨儿都无须去猜测,也能得知刘氏在她那一心帮扶的娘家,究竟是过上了怎样的日子。 “我家闺女这是犯了七出的哪条?”刘母高声喊了起来,她嗓音尖锐,听得人耳朵生疼,“你们沈家连生了儿子的媳妇儿都敢休,哪家还放心把女儿嫁过来!” “偷了家中的银钱去补贴娘家,害得家中长辈连抓药的银钱都没了,还想将大宝给卖去赌坊里。”明谨儿说得清晰明了,“要说起来,可不仅是犯了七出,将她扭送衙门都不为过。” 这话说得重了些。 刘氏却仍旧不言语,她低垂着脑袋,半晌了才松开手。 沈沉安亦是心中震撼了刹那。 旋即便瞧见刘氏抬了头,她满脸都是泪,目光却不似先前那般混沌。 “弟妹,我自知没脸求你旁的。”刘氏说着,语气都哽咽,听得人心都仿佛揪了起来,“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也不奢望你原谅我,只求你好好待我儿子……” 她话还没说完,刘母便尖叫一声。 “反了你了!沈家如今都要把你给休了,你还帮着他们说话?”刘母一副气得仿佛要就地倒下的模样。 刘父瞧着与刘大壮相貌相似,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急忙跟着哭嚎道:“闺女啊,这沈家是给你喂什么蒙汗药了?” 这一家人都大嗓门儿,如今又是用了全力来叫喊,听得明谨儿脑瓜子都嗡嗡响。 她往牛车那处一瞧,便看见了意外的一幕。 沈沉英不知何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让车夫将牛车给赶出去了不小的距离,如今只能瞧见个轮廓,看不清车上坐着的人,以及车上的东西。 明谨儿略微一想,便猜了个大概。 许是趁着人堆正要散去,沈沉英判断出了形式。 她当真是想当面对着沈沉英夸赞一番! 瞧着年岁不大,却已然明悟了此时应当如何作为。 若是让刘家人瞧见了牛车上的物件,难免又要吵嚷上许久,还会像狗皮膏药,扯都扯不掉。 “爹!娘!”刘氏闻言忍了许久,终于是哭喊出来,“我的大宝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算计着卖了他?!他是我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啊!” “你胡说什么!”刘母抬脚就要上前给不听话的女儿一耳光,却被沈沉安瞪了眼。 她缩瑟了下,上前是不敢了,却坐在了地上,双手拍着地,将尘土都给拍了起来。 “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刘母哭喊着,声儿很快盖过了刘氏,“我亲生的女儿啊,被人家三两句话便蒙蔽了,还要往我这个老母身上泼脏水!” 她嚎得好似下一瞬便要歪倒在地上,刘父也趁机抬手捂着心口,佯装十分痛苦的模样。 院门外头站着的那几个人正要帮腔,明谨儿便把手上的锄头一扔,换成了磨得亮堂堂的镰刀。 她面带笑意,朝着几人走了过去。 许是与先前明谨儿的话语一关联,如此情形便显得骇人不已。 那几人连连后退,被明谨儿逼得险些摔进了沟渠里,才总算抛弃了即将到手的银钱,鬼哭狼嚎着跑走。 “出息!”明谨儿望着几人的背影骂了句,旋即又看向了刘父刘母。 沈母从方才起便觉着脑袋阵阵晕眩,她此时只能扶着磨盘,暗自盼着明谨儿当真能帮着将事儿给解决了。 “你们闹够了?!”沈沉安沉下声来,他即便再顾念着情谊,如今一看沈母身子都不爽利了,便再也忍不住,“刘氏已然被我休了,若是你们要闹,我便报官!” 报官二字一出,哭闹声戛然而止。 明谨儿旋即轻挑了眉,看向沈沉安。 她一直以为这大哥老实本分,却未曾想到,看事情要比鬼灵精怪的沈沉英还要清晰。 寻常百姓都怕与官府扯上干系,何况是刘家这档子行事不干净的。 刘父浑身都在发抖,他急忙往院门退去,瞧着可比他儿子刘大壮还要孬上不少。 “这、这……”他吓得嘴唇都在抖,好似想起了什么骇人的画面,“那银钱可不是、不是我偷的!你们要找就找她,找她这个没用的赔钱货!” 刘父指着刘氏,被如此轻微的吓唬了几句,便腿肚子都明显打着颤,他连一刻都不愿多待,转身便往外头跑。 没跑两步便踩滑了,摔到了稀泥里,一身破旧的衣衫已然脏得见不得人。 却不见刘父停下,反而手脚并用爬了起来。 “当家的!”刘母脸上眼泪鼻涕都挂着,她大喊完,又咬牙接着哭喊道:“我不管!你们沈家没一个好人,将我儿害得被人抓走了,也不知会不会被打死!” 刘母哭着往刘氏那处爬了几步,她扯着刘氏的袖子,“你说话啊,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弟弟死?!你给刘家生了个儿子,你是功臣,你说话算数的!”? 第一百零七章 幡然悔悟 刘氏被扯得晃了晃,连发髻都乱了,她又一次垂下了脑袋,半句话都不曾答应。 明谨儿瞧着便觉着唏嘘不已。 一心为着娘家着想,将家中唯一的男丁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对待,最后却险些被算计得没了她的骨肉。 若是换成明谨儿…… 哦,她可不会为了白眼狼耗费精力,也没刘氏这般好诓骗,落不到如此境地。 “你说话啊!”刘母看她不作声,急得狠狠掐了下,“翠娇,你平日里不是最疼你弟弟,你如今便要眼睁睁看着他死?!你想害死你弟弟?!” 刘母的话一出口,原本毫无反应的刘氏猛地抬了头,只是那双眼眸中,再也没有往日的关切,装着的是满满地恨意。 她望着刘母,忽的笑了笑,笑得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接二连三滚落下来。 “你究竟是我们的娘,还是弟弟的娘。”刘氏问着,她忍不住攥紧了双手,牙咬得咯吱作响,“我对他那般好,他害我儿子,你是我娘,你护着他!” 话说到后面,刘氏已然是吼出来的。 随着她的吼声,几滴眼泪从她的脸颊上滑落,掉落在地上。 明谨儿见状,沉吟了会儿。 还不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便有个小小的身影冲了过来。 “娘!”大宝扑到了地上,他将刘氏死死抱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你快起来,地上凉!” 刘氏一见大宝,她先前的决定都在这声响彻院落的‘娘’中,被推翻了个干净。 她同样紧紧抱住大宝,不断地拍着大宝的脊背,还上下打量了个遍。 “没瘦,好好的。”刘氏错觉与她的大宝已是许久未见,眼看他一切安好,便又笑了笑,“日后你乖乖听二婶的话,知晓吗?” 明谨儿听得心中酸涩,她虽说是不喜刘氏,但也不觉着要因此赶尽杀绝。 若是说教训,刘氏被娘家人如此对待,已然是得了个此生都难以忘怀的教训。 “大宝,过来。”沈沉安上前将大宝给拉开,他狠心分开了母子二人,硬是将心绪都压了下去,板着张脸,“刘氏再不是你娘了。” 这话一出,大宝哭嚎起来,他死命挣脱着沈沉安的手,“我要娘!” 刘母见状,急忙又掐了刘氏一把,她眼神中尽是暗示的意味。 只是刘氏不为所动,自顾自垂着脑袋落泪。 “刘大壮那是罪有应得,你们刘家不忙着去将银钱赚回来,许是明日便见不着他了。”明谨儿蹙眉,她刻意如此刺激着刘母,“你口口声声说那是你儿子,怎地连死活都不管,只顾着到沈家来闹?” 刘母恨得不行,她几乎想扑上去狠狠地咬一口明谨儿。 “我是你们沈家大哥的岳母!”刘母扯着嗓子高喊,“你们得拿银钱给我!” 明谨儿将镰刀扔在刘母跟前,将她吓得立即噤了声,还手脚并用往后挪了挪。 “你那位当家的都跑了,其余的家里人也不来管,唯独留你一个老妇来赌命。”明谨儿静静瞧着她,“你心中便没有丁点儿的难过?即便那是你儿子,他可想过你要如何去闹如何去求,才能将赌输的银钱借到手里?” 这一番话入耳,刘母怔住了。 她从前未曾想过这些,此时被这么一点,心中便不爽利起来,半晌后,却还是硬撑着说道:“这是我儿!我日后若是老了……” “他也不会管你。”明谨儿接口接得极快,“你如今还没老呢,他便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日后你老得动不了,便要啃你的骨头。若是你骨头都没了,便会被他寻个山脚,草席一裹,便扔了。” 刘母一口气喘不上来,她抬手拍着心口,张了几次嘴,半句话也说不上来。 好似在寒冬里,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刘母被这几句话凉透了。 她嘴唇都在不断地颤抖着,仿佛现下已然瞧见刘大壮拿了破草席,想将她裹住送到山脚去。 知子莫若母。 刘母此时也明悟了过来,她连忙看向了刘氏,嘴里喊道:“翠娇,日后你会管娘的,你不会看着娘死的,对不对?” 被如此一问,刘氏带着满脸的泪痕,苦笑了几声。 “娘,你……”狠话哽在喉咙里,刘氏泪水模糊了双眼,“你是我娘,我活着一日,便不会不管你。” 刘母好似被抽走了浑身的气力,她喃喃自语着,却一个人也听不清内容。 她想起来了,从前也这般与她当眼珠子疼爱的刘大壮说过,可她的宝贝儿子,却几句话便将她搪塞了。 刘母又想到了她的丈夫。 如今这样将她独自扔下的事儿,也并非是偶然。 每回儿子在外头惹了事儿,刘父便会躲起来,让她独自与旁人对上。 有时仗着旁人敬重长辈,能讨到些便宜。 有时却会遇上比她还泼辣的,便免不了要被抓花脸,或被扯掉头发。 刘母硬是在地上目光涣散的坐了好一会儿,方才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她看向了此时显得极其狼狈的刘氏,又看向了沈沉安。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刘母扑通一声,朝着沈沉安跪了下来。 “女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别牵连翠娇,她是一颗心都贴到了你身上,是我教坏她,我撺掇的。” 刘母说着,竟直直地磕了下去。 明谨儿在一旁看得心中难受,她望向缓和了些的沈母,从眼神中瞧出了念头来,这才上前要将刘母给扶起来。 “若是我闺女……”刘母抬手推了推明谨儿,她不愿起身,“当真被我断了后路,我便是死了个干净,也……” “娘!”刘氏虽说是恨的,但却也狠不下心来,她跪着靠了过去,将刘母早已苍老带了皱纹的手给握住,“咱们回家。” 明谨儿瞧着这对儿母女,心中亦是感慨万分。 许是多数人都如此,定要被人将血淋淋的事实放在眼前,才会推翻从前自我诓骗的由头,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女婿,不如你们立个文书,翠娇从此以后……不是刘家人,只是沈家人。”刘母抬首,看向沈沉安。? 第一百零八章 按部就班 若是当真立了文书,便是刘家闹得天翻地覆,甚至是死了人,刘氏都不必回去瞧上一瞧,更不必说帮衬了。 刘母竟能做到如此地步,许是被点醒了,从安慰自个儿的那些谎话中走了出来。 更或许是刘氏问她的话,让她心中愧疚。 明谨儿往墙壁上一靠,干脆不再掺和进去,她朝着远处的牛车招了招手。 也不知是沈沉英瞧清楚了,还是车夫瞧清楚了,那牛车缓缓地动了起来,往沈家行驶着。 倒是眼神好。 明谨儿都只能看清个轮廓罢了。 她特地去扶住了沈母,将此事彻底交由沈沉安。 是大哥的家眷,究竟是去是留,如何是他们能干预的? 明谨儿扶着沈母往院落外头走,打算先将牛车上的东西,给交代个清楚。 “你是个好的。”沈母忽的低声说道,她抬手拍着明谨儿的手背,“毕竟是一家人,若是老大将刘氏留下了,倒是委屈了你。” 闻言,明谨儿脚步都未曾停顿过,她瞧着行驶来的牛车,目不斜视地道:“娘,除非杀人放火,只要认清了自个儿的过错,便给最后一次更正的机会,又何妨呢?” 左右刘氏是沈沉安的媳妇儿,此次以后,若是刘氏再想找麻烦,许是连大宝都不会任由她如此作为。 明谨儿也自认不是个傻的,她可不会连着两回,都被同一人给算计。 “况且,大宝我自认照料不好。”明谨儿笑了笑,也反过来拍了拍沈母的手背,“娘,给你瞧些好东西,不过咱们说好了,你待会儿若是要骂,便骂沉奚去。” 她将话给扯开了,沈母微微一怔,便点点头,也顺着话头往下说,“老二这是又买了些什么东西?” 说话间,牛车已然到了跟前。 沈沉英面上尽是笑意,却在对上沈母沉下来的脸色时,又都收敛了回去,换上了满脸的忐忑。 “怎地买这么多鸡崽子!”沈母横眉竖眼,怎么瞧也是动了肝火。 沈沉英意欲张口回应,对上了明谨儿的目光后,立时明悟了过来,闭着嘴一言不发。 “是沉奚让买的。”明谨儿毫不犹豫,将锅全推到了沈沉奚身上,她今日可是又为着沈家的事儿头疼,这便算是有来有往,“他说鸡崽子现下还小,养院落里方便些,日后将宅子给重新建了,围个大些的鸡圈就是。” 她将自个儿的念头,也全安在了沈沉奚身上。 沈母既生气,又觉着儿子的念头是好的,是孝顺之举,便只得连连摇头。 她瞪了眼沈沉英,“少跟你二哥学!若是赚了银钱,便交到公中来,娘给你攒着,娶媳妇儿用。” 沈沉英原本是觉着被没由来的瞪了眼,有些委屈,可听到后头的话,便连耳根都红了。 他抬手接连摆动,“不不不,我如今还……还不需要娶妻!娘,你、你想这些做什么,未免早了些!” 沈母瞧见他的窘迫,不仅不将话给带过去,还严肃了神色,“哪里早了?你大哥早早便成了亲,如今都有了大宝。你二哥等院试过了,便要与你二嫂办喜事,唯独你!” 办喜事?! 明谨儿听得一怔,她顿时面上有些挂不住,又怕在沈母面前露了馅,急忙插嘴道:“娘,沉奚还让我买了些旁的。” 她说着,将背篓中的猪下水与猪骨,都拿了出来。 沈母被这些东西给转移了注意力,连沈沉英都重重地松了口气。 “怎地买猪下水?”沈母眉头皱紧了,在对上明谨儿还未曾完全张开的面颊后,又叹了口气,“罢了,你年岁还小,趁着我如今还能活些时日,教你一教便是了。” “娘,你说什么胡话!”沈沉英立即喊了声。 他与车夫一道将东西都给搬了下来,还连连道谢,瞧着好似与那车夫相识多年一般熟稔。 原本有些吵嚷的院落,也逐渐沉寂下来。 沈沉安是识得几个字的,恰好如今要写得文书,他都会。 便也未曾麻烦明谨儿,而是自个儿去了二弟的房中,拿了纸墨来。 刘母不识字,却放心地按了手印。 她见刘氏还能回来过她的日子,便觉着释然了不少。 “翠娇,往后你没事儿便别回来了,过好你自个儿的日子。”刘母说起这些,倒是让刘氏感受到了从未在她身上有过的关切,“娘从前……成了,你们好生待着,娘去借银钱赎你弟弟。” 她眼中有些歉意,却很快又收敛起来。 刘母亦是个不容易的,家中没人能担起来,几十年了,都是她一人照应着。 刘父与刘大壮都是好吃懒做的,她除了照应他们,还要想着法子去做活计,赚些银钱来。 “娘……”刘氏抱着大宝,将泪水都给咽了回去,“我知晓了。” “莫要犯浑了!”刘母说着,摆了摆手,转身往院落外头走。 她的背在这时驼了许多,这一通闹以后,连藏在发间的花白,都全部显露了出来。 “对不住了,亲家母。”刘母在行至沈母身侧时,如此说了句。 她也不等回应,抬脚往刘家缓缓走回去。 沈母瞧着她的背影,一向好似硬心肠的她,也不知是否瞧见了自个儿的影子,竟叹了口气。 “她也是不容易,要撑起那么一大家子。”沈母说着,摇摇头。 刘氏此时也将眼泪给抹了,她看向沈沉安,曾有许多话想说,却未曾赶上开口。 “欠下的银钱,我会还给弟妹。”沈沉安说着,顿了顿,“你如今与娘家没了干系,这银钱便权当是我赔给他们的。” 刘氏的泪珠子又落了下来,她只顾着点头,也不说话。 大宝抬手,用泛白的袖子,给刘氏擦了擦泪痕。 “弟妹。”沈沉安看向不远处的明谨儿,他上前了几步,将手里捏得皱了一角的借据,递了过去,“我会尽数还你。” 明谨儿接了过来,她虽说原本便是要花在沈家人身上,但若是拿了借据,能让刘氏更安分些,许是也不错的。 何况沈大哥亦是平日里太稳妥,需要些冲劲儿去拼一拼。 “大哥,你瞧着咱们家何处适合弄个鸡圈?”明谨儿将借据往袖中一收,环视着四周。 刘氏那愧疚与歉意的目光,被她刻意忽略了。? 第一百零九章 改过自新 接受刘氏回到沈家,可不是因着她彻底将那些个往事都给忘了个干净。 沈沉安闻言,先是一怔,旋即便听到了鸡崽子叽叽喳喳的声响。 他循着声源看去,沈沉英正抱着个不小的竹笼,将里头的鸡崽子吓得乱窜,互相挤压。 “你当心些!”沈沉安当即大步走了过去,将竹笼给扶稳了。 “也不知能养活几只。”沈母被明谨儿扶着又走了回来,她连连叹息,还不等接着再说几句话,便听见屋子里的沈父喊她。 沈父觉着不能下床的模样丢人现眼,连刘家人来闹腾,他都未曾想着要出来瞧瞧。 明谨儿是想不明白的,却也并不去多管。 这是沈父与沈母的事儿,她本身便是喜欢忙里偷闲之人,自然是不愿掺和进去。 沈母身子僵了僵,还是让明谨儿将她扶到了门口,旋即自个儿往里去了。 “娘的身子……”沈沉英在大哥的帮扶下,将竹笼给放到了屋檐下,这才对着沈母的背影出声,他满眼都是紧张与忧虑。 “都怨我,若是我……”刘氏话还未说完,沈沉安便摇了摇头。 现下即便将过错给揽了也无用,已然害得沈母劳心费神。 刘氏抿唇垂首,她几次试着往明谨儿的方向看去,她一肚子的话想说,也想跟被她数次诋毁找茬的弟妹说些歉意的话。 “别忘了等沈家人齐了,当面与我道歉。”明谨儿实在是无法接着忽略她的视线,便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我不管你今后是如何模样,从前种种我会记着,也会防着,但也不会找你麻烦。” 她将话给摊开说了,刘氏这才连连点头,嘴里一直应声。 明谨儿鲜少说这档子坚决的话,她不是个脾性硬的。 如今刘氏虽说瞧着是要洗心革面了,但若是仅仅三两日便又变回从前的模样…… 她提前将话给说了,便省得日后麻烦。 明谨儿瞧向院门口堆着的米面,与沈沉安一道去拿了几回。 沈沉英则是去了菜园子里,硬是扯了些还嫩着的菜苗来,丢到了竹笼里喂鸡。 “三叔,我也想喂鸡。”大宝不知何时摸了过去,眼巴巴望着竹笼里的鸡崽子,想摸又不敢伸手,满脸艳羡。 “倒是将我吓了一跳。”沈沉英抬手拍了拍胸膛,他又往菜园子看了眼,片刻后说道:“菜苗不多了,再拿些来许是要没得吃了。” 大宝一听,便难过地垂下脑袋来。 先前哭肿了的眼睛,如今也还是通红的。 明谨儿帮着将米面往灶房放了,至于倒进陶缸中,则是由沈沉安来一手处置。 她赶来瞧鸡崽子,便正巧听到了这番话。 “若是大宝喜欢喂,日后都由你喂也成。”明谨儿轻声说着,既是安慰,也是给整日心绪低沉的大宝,寻了见开心事儿,“只是喂鸡崽子还要去外头割些鲜草,累着呢。” “不累的!二婶,一点儿也不累的!”大宝急忙应下,顶着那双红肿的眼,却是满脸笑意,他数次凑过去瞧鸡崽子,“我今日便让爹弄个鸡圈出来,给它们住!” 年岁小的孩子,鲜有不喜欢小动物的。 明谨儿见状,便不再说些什么,只是朝着沈沉英招招手。 等人到了跟前,她抬手指了指,“瞧见那些豆渣了吗?日后这营生若是能维持下去,豆渣便每日都会有,拿来混着米糠喂鸡。” 沈沉英一怔,他抬手挠了挠脑袋,先是点点头,旋即又疑惑道:“二嫂,不是将喂鸡交给大宝吗?” “他毕竟是个孩子。”明谨儿被问得笑出声来,“你身为他小叔叔,自然要帮着些才是,对不对?” 被如此一说,沈沉英便又是连连点头,随后他搓了搓手,有些压不住的激动与期待,“咱们以后不必去买鸡蛋了,家中便能有。” 要鸡崽子长到能生蛋,还要不知多少时日,估摸着三四个月得耗费。 明谨儿未曾将他的畅想给打破,反而点点头,“是了,咱们好好照应着,等鸡崽子长大了,每日里个鸡蛋许是都不在话下。” 这话一出,听得沈沉英与大宝都笑容满面。 二人又结伴弄了些豆渣,掺和着鲜草一并喂给了鸡崽子。 叽叽喳喳的声响未曾停歇过,听得明谨儿耳朵都泛疼,却心中尽是满足。 “好,试着点豆腐。”她深吸口气,快步去了灶房。 里头放着几盆磨出来的豆浆,明谨儿先舀了两碗出来,待会儿煮熟了便是现成的热豆浆。 她挑了盆瞧着少些的,将早就混合好的石灰水,按照前世瞧见的比例,尝试着放了进去,还搅和了几下。 明谨儿蹲着观察了片刻,豆浆凝结成豆腐不太耗时,许是等个一两个时辰,便能再来瞧瞧了。 她快步出了灶房,将装了豇豆的背篓给拿过来,仔细挑拣起来。 刘氏顶着肿成核桃的眼睛,仅仅是用清水将她自个儿与大宝都简单清洗,便去灶房忙着做饭。 若是不再犯红眼病,也戒了那胡乱揣测的嘴碎毛病,刘氏其实是个好媳妇儿。 至少她勤快,眼里有活儿,又会盘算着手中的银钱要如何开销。 鸡圈的位置,暂且选在了菜园子的正对面,在屋檐下边。 沈家现下穷苦,也拿不出银钱去修缮,便只能挖了几框黄泥,又掺和了些石子与树枝,以及不少稻草。 沈沉安不愧是做泥瓦匠的,明谨儿在旁边瞧了会儿,那手法便是她学不来的。 要不怎么说术业有专攻呢。 她摇摇头,将挑拣好的豇豆送去了灶房。 刘氏正将米给煮上,还想贴几个饼子,却寻不到玉米面。 “大嫂,粥煮得再稠些。”明谨儿往锅里看了眼,觉着太清了,“若是你方便,再揉些白面,弄几个饼子或是馒头。我洗洗手便来帮手。” 她说着,面上的神情也未曾有什么变化,刚要从水缸里舀水洗手,便被眼眶泛红的刘氏拦住了。 “弟妹你累着呢,日后这做饭食的活儿,便交给我就是。”刘氏说着,眼泪便要往下掉,她急忙用手背抹了。 第一百一十章 行行出状元 “……成,我这几日还要抄书,确实是忙些。”明谨儿打量了她片刻,才出言如此说道。 她这番话入耳,刘氏悬着的心,也好似彻底落了下来。 她脸上虽说还沾着泪水,却是露出了笑意,急忙带着几丝忐忑地点头,“哎,弟妹你忙便是。” 若说这是一场祸事,其实也不然。 明谨儿又瞧了眼她点过的那盆豆浆,这才赶回了屋子里,端了木桌出来,借着如今大好的天光,抄写着话本。 她用的是竹笔,写字便十分顺畅,速度也极快。 沈沉英与大宝一并将鸡崽子给喂饱了,便到附近瞧着。 正巧此时,沈母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了小儿子那满脸的好奇。 她心中有些酸涩,便开口说道:“等过些时日,家中宽裕了,你便去学堂念书去。” 稍远些的青山村,有间秀才开的学堂,平日里的束修少些。 学子都是先去学堂里打些基础,若是学得好了,再试着去参与县试,过了县试,便能去寻书院念书。 日后再参与院试。 明谨儿对此倒是懂得不多,只是听见沈母的话时,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往沈沉英看去。 沈沉英怔住了,他急忙摆摆手,“娘,我不念书!” 他的喊声一出,沈母当即劝解,“莫要觉着会为家中增添烦忧,你小叔子能念书,你便也能读,大宝亦是。” 沈母瞧得清楚,她知晓农户人家,除了念书去参与科举,便再没有第二条能出人头地的路。 沈沉英面色变了,他支支吾吾起来,频频看向明谨儿,期盼着二嫂能替他说上几句话。 明谨儿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轻摇摇头。 若是连自个儿心中的决策都说不出来,所谓的经商,便也好似幼童说笑了。 总得把第一步迈出来,才能有第二步、第三步。 “你当真不愿去学堂念书?!”沈母瞧出了小儿子并非是忧虑家中,便急得脸都苍白了些,“你、你不去学堂念书,难不成是要去学木匠?” 沈沉英张了张嘴,他的话就在嘴边,却有些说不出来,也不知是胆怯还是旁的。 “即便是你天分差了些,能考上个秀才,亦是光宗耀祖了。”沈母劝导着,她心中还在期望,“若是实在不行,能识得几个字,再学些算学,去当个账房亦是行的。” “娘,我不愿念书。”沈沉英闻言,咬了咬牙,将心里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我不仅没有二哥的天分,也不是适合念书的性子,我想去经商!” 他将在沈沉奚与明谨儿跟前说过的话,此时又对沈母说了一遍。 只是预想中的场景未曾出现,沈母不仅不认同他的决策,还拿了根地上堆着的柴禾,强撑着精神,朝沈沉英走过去。 “我让你胡说!”她嘴里骂着,便狠狠地朝着沈沉英打了过去。 沈沉安鸡圈都未曾垒好,便急忙赶了过去,挡在了沈沉英跟前。 “娘,弟弟只是一时胡话,用不着的。”他劝慰着。 却话音刚刚落下,便想起了沈沉英的叫喊声。 “我不去学堂!我不念书!” 沈母气得眼前发黑,她身子晃了晃,又对沈沉安大声道:“你若是拦着,我连你一块儿打!” “娘。”明谨儿见状,只得将手中的竹笔放下,又心中估量了时候,算着能写完,这才迎上去,“过些时日,先将小叔子送去学堂里念几日书,若是当真学不进去,便给他寻旁的出路。” “他若是不去念书,日后还会有什么出息?!”沈母咬紧了牙关,她万万没想到,会是如今的光景。 即便当初家中穷得揭不开锅,沈母还是将沈沉安送去了学堂。 后来是他天分不够,只能将字给识了许多,便回到了家中,跟随沈父一并下地种田。 直至二儿子学出了名堂来,沈母那湮灭的希冀,才又燃了起来。 “娘,我……”沈沉英刚张了嘴,便瞧见沈母那已然泛红的眼眶,与眼中满满地失望,“我是说胡话,我会去学堂。” 他妥协了。 甚至未曾将那些豪言壮志都给表述出来,便选择了妥协。 明谨儿见状,心中叹了口气。 沈母一向固执,短时间内想说个清楚,难如登天。 “娘,莫要气了,等会儿吃了饭,先将药给喝了。”明谨儿说着,朝沈沉英使了个眼色。 原本已然心如死灰的沈沉英,在明谨儿的示意下,才勉强打起了些精神来。 眼看小儿子认了错,也决心还是去读书,沈母方才逐渐缓和下来。 “咱们不过是庄户人家,若是不读书,便没有旁的出路了。”沈母又对着沈沉英念叨了几句。 “我知晓了,娘。”沈沉英强撑起个笑容来。 母子二人的对话在片刻间便结束,明谨儿又回到木桌前,一心抄写着话本。 屋中有些暗了,如今刘氏收了心,她这才放心在院落中抄书。 刻意压得娟秀些的字迹,不多时便占满了四五页纸张。 院落中静悄悄的,除了鸡崽子时不时地叽叽喳喳,便不再有旁的动静。 沈沉安去了地里,如今家中所有的田地,都压了他身上。 眼见妻儿都安稳,他便第一时间想起了田地,生怕荒废了。 大宝与沈母一道坐在堂屋里,祖孙二人轻声说着话。 沈父许是又睡了过去,屋子里一片静谧。 若是将蹲在墙角的沈沉英给忽略,那这真是祥和之景。 明谨儿吹了吹刚写完的纸张,将墨迹吹干了,又将纸张给规整好,才缓步去了沈沉英跟前。 “你在此处学蘑菇?”她开口问道。 沈沉英听得一头雾水,抬首看了眼明谨儿,张了张嘴,最终只重重地叹息一声。 “成了,不过是桩小事儿。”明谨儿将声音给压低了,她说话时,确实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如今你是做不成账房,不如拿些银钱,先从货郎做起。” “……二嫂,你觉着我能经商?”她这话让沈沉英将脑袋抬了起来,眼中又明亮了些。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明谨儿说着,从袖中摸出了五十文,递了过去,“银钱是少了些,你自个儿想着如何把它变多,等你能赚到足够多的银钱,娘便不会忧心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成了 沈沉英眼眶刹那间红了,他立即咬牙忍了回去,眼底的喜意如何也遮掩不住。 到底是少年郎,他兴致勃勃将铜板都接了过去,一心想着要混出个名堂来,也不曾顾念沈家如今的情形。 不过明谨儿倒是松了口气。 肯干脆利落地接过去,便免了三番四次的推辞,反而省力气多了。 “二嫂你且放心,我当然会赚到许多银钱!”沈沉英将手中的铜板握得很紧,他的手心都咯得生疼。 “是了。”明谨儿点头应声,半点敷衍也无。 刘氏的嗓门从灶房里传出来,“吃饭了!” 她边喊,边将陶碗给端了出来。 也就是刘氏有这档子法子,一手能端四个陶碗,若是换了旁人,也不知能不能做到。 她将粥都盛好了,又一人便将所有的陶碗都给端住,也无须旁人帮手。 明谨儿只看了一眼,将心中帮手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若是家中现如今待刘氏太好,也说不准 会不会又变本加厉,还是稍稍吊着些,等日后再将关系缓和也不迟。 她朝着沈沉英使了个眼色,“无须太过热络。” 话音落下,便见沈沉英细思了会儿,后知后觉明悟过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事便如此翻了篇章。 沈父被搀扶着到堂屋吃饭,也对刘氏又是一通耳提面命。 明谨儿将碗中的粥快速吃完,便兴冲冲去了灶房。 沈沉英见状,先是看了眼刘氏,旋即低哼一声,才跟了上去。 他记着刘氏那些肮脏的念头与胡话。 刘氏面上挂不住,连连对沈母表忠心,心中也阵阵懊悔。 明谨儿前脚刚进灶房,沈沉英后脚便跟了进来。 一见木盆里的情形,他立即失声喊了出来,“二嫂,这……这豆浆变成块儿了!” 嫩豆腐点成了。 明谨儿亦是满脸笑容,她将手给洗净,才蹲下去摸了摸。 嫩豆腐不经摆弄,被她按了几下,便有些碎裂。 但手感与她前世买来的相比,不过是粗糙了一些。 “我这便给家中加道菜!”明谨儿笑意盈盈,她从灶台上拿了菜刀,几下便将豆腐在盆中切了好几块儿出来。 再从陶碗一装,便拿了筷子,仔仔细细分了一角出来,放进口中。 细腻嫩滑的口感,带着浓浓的黄豆味儿。 比起前世买到的那些,还要好吃不少。 明谨儿立即眉开眼笑,她又盛了一碗,这才递给了沈沉英,“拿去堂屋里,这嫩豆腐能直接吃,不用做熟。” 她下意识往灶房外探头看了看。 如今天也热了起来,此时刚过午后。 若是将盆中碎裂开来的那些嫩豆腐一捞,再弄盆水来,冰上那么片刻…… “也不知他喜不喜欢。”明谨儿下意识开口,旋即回过神来,便紧张地四周看了看。 还好,沈沉英此时已经去了堂屋,这话只有她一人听见。 明谨儿失笑,她在灶房中一阵翻找,半点儿糖渣都未曾找出来。 “也不知还够不够买些红糖来。” 指不定能卖些红糖豆花,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许是会喜欢。 明谨儿盘算着要将这两盆豆腐给充分利用起来,一时出了神,未曾觉察到门外接二连三赶来的沈家人。 连沈父此回都凑了热闹。 “这……”沈沉安有些结巴,他方才吃了一口,觉着这嫩豆腐好吃的不得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弟妹当真是咱们沈家的福星!” 沈母点头,她已然沉寂了几日,如今脸上也见了笑意,“这东西能赚不少银钱,家中有了进项,便能过得舒坦些。” 明谨儿这才转过身来,她同样是眉开眼笑,将自个儿的想法说了出来,“待会儿便要劳烦大哥与小叔子了,现如今从这木盆里取豆腐,少说也要碎裂一些,我想着不如用竹条做些工具出来。” 刘氏站得有些远,那嫩豆腐她也吃了,味道可谓是极好的。 一想到沈家的日子会好过起来,她却又想起了家中头发花白了的娘。 也想起了娘那日的话。 刘氏又将那些杂乱的念头给压了下去,她如今是沈家人,哪儿能整日都想着娘家。 现下沈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当家的还为着那个白眼狼的弟弟,欠下了一堆债来。 “好说,好说。”沈沉安连连点头,他面色黝黑,却能瞧出因着欣喜面颊都红了不少。 “老二家的,这嫩豆腐你可想好了要怎么卖?”沈母出声询问。 “按照沉奚所言,嫩豆腐十五文一斤。” 闻言,其余人都未曾开口时,沈父便皱着眉说道:“左右也未曾用多少黄豆,怎地好卖这么多的银钱?万一旁人说咱们沈家掉进了钱眼儿里。” 明谨儿面上的笑意散了些。 她费心思做竹笔、绣手帕,还要在昏暗的油灯下抄书,现如今总算有个沈家人都能做的活计,难不成还要因着旁人几句话而放弃? 沈沉英见状,亦是觉着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却又不敢开口顶撞。 “家中那么多口人,这黄豆还要花银钱去买来,又要让老大磨成了浆。”沈母眉头皱得很紧,她鲜有的目光中露出厌恶来,“若是连十五文也卖不得,这一家子人要如何办?” 被她几句话堵得脸都有些泛红,沈父觉着在小辈儿跟前丢了脸面,硬是梗着脖子说道:“那也不能让旁人觉着,咱们沈家是……” 不等他说完,沈母又说道:“你若是能赚来这般多的银钱,我便也不说什么了。” 沈父一下子噤了声,他脑袋都垂了下来,却仍旧是神情带着浓浓地不甘愿。 明谨儿心中知晓,若是不能将此事妥善处置,日后还有的烦闷。 “我与沉奚亦是想过这些的。”她温声出言,不愿凭着语气又惹上口角,“这黄豆买来时,也花了二十几文一斤,上磨后又得浪费不少,不得不将价给提了起来。” 沈父被如此一说,寻到了台阶下,他本是不愿的,对上一大家子那期盼的目光,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了头。 “那便十五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端被狗咬了 眼见将麻烦给解决了,明谨儿心中松了口气。 旋即她又笑道:“我留了些磨出来的豆浆,待会儿上锅煮熟了,便能喝。” 大宝缩在门框边,手上还端着装满嫩豆腐的陶碗,一听这话,便是眼眸明亮起来。 他此时也不怕爷奶了,语气都染上些许激动,“二婶,我要头一个喝!” “好。”明谨儿点头应了,旋即又道:“这法子也不是我一人知晓,现如今物以稀为贵,咱们家中人都要守住了方子。” 沈母脸色亦是沉了下来,她边点头边环视着众人,“若是谁还想过苦日子,便尽管将脖子抻长了出去说!” 刘氏知晓头一个不被放心的便是她,立即高声道:“娘便安下心来,此事儿我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往外说!” 刘氏还抬手发了个毒誓,她若是与旁人说出方子,便要肠穿肚烂而死。 明谨儿见状,心中倒是无奈起来。 她原本也不抱着这样的心思,只是让沈家人不要几句话便被套了出去,却引得刘氏如此作为。 不过也好,让她心中担忧的事儿,少了一件。 “家中的石磨差了些,磨出来的豆浆不够细腻。”明谨儿将话题一转,“这些时日是没有法子,日后有了银钱,还得修整修整。” “交由我便是,弟妹你无须忧心!”沈沉安立即接口,他脸上难掩激动,“咱家如今也是要过上好日子了!” “大哥平日里下地忙碌,便让小叔子也帮衬着。”明谨儿仔细思索着,将一切都给安排好,“若是大嫂平日有空,也可帮着切割嫩豆腐。” 等到存了足够的银钱,她要买头牛来。 “哎。”刘氏未曾想到会将活计交给她,红着眼眶点了头,更是对从前的自个儿唾弃不已。 “我先将豆浆给煮了,待会儿……”说到自个儿心中的想法,明谨儿忽的有些脸上燥热,“送些到书院去。” 沈母面露满意神色。 人便如此散了开来,豆浆煮得极快,沸开时,明谨儿才将嫩豆腐给切好,仔仔细细放进食盒。 现如今没有红糖,她也不喜吃咸豆花,便未曾放旁的。 明谨儿脚程快,喝了小半碗豆浆,便往镇上去了。 等到了书院门外,却见不知多少书生围在外头,口中还高谈阔论着什么。 “别过去。”有个在附近卖自家种的小菜的妇人,伸手便将明谨儿拉住了,“过去了要被那些个家丁赶出来。” 明谨儿便顿住脚步,她转头看了过去,见这妇人似乎与沈母差不多年纪,便开口问道:“大娘可知是何事?” “不晓得。”妇人摇头,又将背上的背篓往上掂了掂,“他们读书人,满口之乎者也,我一个泥腿子,怎地能听明白?” 这并非是挖苦,而是带着艳羡的话语。 “大娘连之乎者也都说得出,定然是家中也有读书人。”明谨儿笑了声,索性与妇人闲谈起来,“不瞒大娘,我这是要给家中兄弟送吃食。” 她将手缓缓抬起,给妇人看了看手中的食盒。 也不知里头的豆腐碎没碎,她一路已是很小心了。 “唉,如今家中要供养读书人,岂是那般容易。”妇人苦笑几声,眼巴巴往书生堆里看去,还不时便整一整身上的衣裳。 如此作为,一瞧便能猜出个究竟来。 定然是家中男丁正在其中。 明谨儿也不再言语,她心中有些难受。 如今米面价格高涨,她昨日听沈母对着那几袋米面哀叹,说原本十文一斤的糙米,也到了十五文一斤。 地里收成不好,将赋税给交上去后,庄户人家便都要节衣缩食。 幸好眼下天热了起来,还能出去挖些野菜,本事大的能捕些猎物来。 若是等到了寒冬…… 也不知那些家中米面紧缺的,能否撑得过那寒冬三月。 明谨儿将念头都给抛到脑后,她瞧见了个眼熟的身影。 那身影一身泛白的衣衫,却脊背挺得笔直,瞧着便与天上的谪仙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也不知沈沉奚是否察觉了她的目光,转眼瞧了过来。 二人目光对上,沈沉奚好似是与同窗告了罪,便快步赶了过来。 他脚下步子迈得宽,没多久便到了明谨儿跟前。 高大挺拔的身影,将日光都遮去了些。 明谨儿垂首瞧着脚上灰扑扑的布鞋,没由来的有些慌张。 “怎地过来了?”沈沉奚早已瞧见了食盒,却仍旧朝她问道。 从前不觉着,如今在吵嚷中听见他的声音,便像是小溪从心间流淌而过。 “我做了些吃食。”明谨儿这才抬了头,她将手上的食盒往那边递去。 却就在此时,沈沉奚被人猛地撞了下,旋即那人又撞向了明谨儿手中的食盒。 丁零当啷的声响一起,食盒摔在了地上,若不是沈家大哥手艺好,便要散开来。 二人皆是皱眉望向了来人。 是钱少爷。 他眼中满是得意,面上却装出了一脸的关切,“我当真是没长眼,竟然撞到了沈兄,还害得沈兄……唉!” 明谨儿收回目光,她将食盒捡了起来。 好在绑得紧,盖子没掉,许是豆腐还有些没摔出陶碗。 只是肯定都碎了。 明谨儿思及此,便心绪沉重了些。 “这样,我给沈兄些银钱,去四周的食肆用膳。”钱少爷说着,看向了身侧的小厮。 那小厮立即将绣上了数只仙鹤与山水,用料瞧着便不便宜的荷包递了过去。 “走,咱们去旁处说,我听着苍蝇在飞,烦闷着呢。”明谨儿拎着食盒,看也不朝钱少爷看一眼。 “好。”沈沉奚颔首,转身便要与明谨儿一道离开。 钱少爷被当众落了脸面,当真是如同吞了苍蝇般难受。 他张了张嘴,本想开口将人留住,却见到明谨儿回首看了眼。 个头不高,又穿着一身补丁的旧衣裳,眼中也并未携上几分火气。 钱少爷心中正嘲笑庄户人家上不得台面,便听见明谨儿开了口。 “咱们走快些,省得待会儿无端被狗咬了。” 清脆的声音响彻,听得沈沉奚眼底含了笑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隐瞒了什么 钱少爷被这话一堵,怒火蹭蹭上涌,抬脚便要追上去。 沈沉奚一偏头,不冷不热瞧了他一眼。 钱少爷的动作刹那间便顿住,好似脚下忽然生了根,半步也走不动。 直至二人行得远了,他才朝着身旁小厮骂道:“没用的东西,你就不会拦住他们?非要我说出来不成?” 小厮吓得连连求饶,险些要当街跪下来。 而此时的明谨儿,已然被带到了前些时日来过的槐树下。 槐花已然落了不少,却还有些正是好时候的在上头。 明谨儿早早便盘算着要吃槐花饭,如今见状,担忧着又下场雨会让槐花落没了。 她干脆将食盒猛地往沈沉奚怀中一塞,旋即踩上了一侧的石头,双手在衣袖上蹭了蹭,免得打滑。 “你这是作何?”沈沉奚将食盒端端正正拎着,眉头微蹙。 “弄些槐花下来。”明谨儿想起家中那香喷喷的精米,“槐花饭好吃着呢!” 她手脚并用,就要往上爬。 沈沉奚却抬起手来,拽住了她的衣领,倒是不曾用力。 有些许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后颈的刹那,明谨儿身子一僵。 沈沉奚也意识到不妥,他暗自松了手,口中问道:“你一个姑娘家,当街爬槐树?” 明谨儿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是了,现下是要求女子恪守礼节的年头,她若是当真爬了,许是明日便传遍了镇子,还会传到县里去。 想到会引来的众多麻烦事儿,明谨儿缩缩脖子,牢牢,老老实实从石块儿上跳了下来。 她心中惋惜,却也只能认了命。 “多可惜。”明谨儿仰头,又看了眼满树的槐花。 一回头,便瞧见沈沉奚脚上朝着槐树树干一蹬,借力抓到了树枝,紧接着顺理成章爬了上去。 连衣衫都未曾沾染上脏污,脸上的神情更是平和。 “……你……”明谨儿惊诧不已,“你会爬树?” 沈沉奚抬手便摘下一串开得正好的槐花来,他瞧了眼明谨儿。 等到她取下外衫,系成个小小的包袱,在树下巴望着时,他才松了手。 槐花在风中荡了荡,便落到了里头。 “庄户人家,许是爬树都会些。”沈沉奚回应了句,便又采摘起来。 不过是片刻功夫,明谨儿系好的小包袱里,便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槐花。 没有一朵是坏了的,都开得正好。 她微微抬起一些,凑近了去闻。 槐花不算很香,它的香却不寡淡,反而清新怡人,萦绕鼻尖。 “我晚些时候回家中去。”沈沉奚说话时,一跃便下了树,站得十分稳当。 旁人家的读书人,不说五谷不分,至少要占个四体不勤。 沈沉奚却一样不占,他不似沈大哥一般肤色黝黑,却也不是那整日躲在家中的苍白模样。 “还未曾到休沐时啊。”明谨儿被说得一怔。 书院每逢初一十五休沐,今日连初十都未到。 “先前县令的师爷告老还乡了。”沈沉奚瞧她一望槐花便眉眼带笑,亦是唇角衍生出几分笑意来,“书院中有些先生,想去试上一试。” 毕竟是偏远的地界,教书先生难免会有些想入仕途的,或者巴望着更上一层的。 明谨儿点点头,掩不住她的喜色,“那你可是有口福了,今日除了槐花饭,还能喝上一杯暖呼呼的豆浆。” 说起豆浆,她下意识往食盒看了眼,原本高涨的情绪,在此刻也显出几分低落来。 沈沉奚便往树下已然有些年份的石凳上一坐,食盒也被他放到了仅剩三条腿的石桌上。 盖子一开,里头便是白花花一片。 豆腐碎了大半,沾染了食盒中的边边角角,仅有极少的部分完好。 余下还有些在陶碗里。 明谨儿气恼不已,“我一路这般注意,还是被他给碰到摔碎了。” 沈沉奚一言不发,他将筷子取了出来,用手帕擦拭干净,轻巧地夹了块儿嫩豆腐。 也是他筷子用得好,换了旁人,许是要碎了。 白嫩的豆腐入口,沈沉奚原本轻微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一样的好吃。”他出言。 明谨儿那如同霜打了一般的神情,便顷刻间散了个干净。 她笑着拆穿了他,“你从前又未曾吃过,哪里来一样的好吃?现如今还是寡淡了些,等买些红糖来,煮成汁水再浇上,便是一道美味。” 沈沉奚又是夹了一筷子,他轻‘嗯’了声,便仔细吃着。 连碎裂的都吃掉了不少。 明谨儿仔细挑了挑怀里抱着的槐花,她又瞧了眼食盒,“待会儿路上,我寻个水塘,将盒子洗干净了装槐花。” 她几日都未曾如此欢喜,时不时便面带笑意看向沈沉奚。 把他看得心跳都乱了拍子,无意间还将筷子给握得紧了些。 “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明谨儿话音落下,便向着他伸手,要将筷子给收回去。 “家中米面还够吃几日?”沈沉奚握着筷子,朝她问道。 沈家人多些,即便是吃粥,一顿也要三斤左右,还不能都将肚子给吃饱了。 粗面好些,发面后占肚子。 但三十斤米面,加起来不过是半个月左右的伙食。 明谨儿面色沉了下来,她想到现下仅剩的丁点儿银钱,又是与掌柜的借来的,便心中焦急。 “还够吃上十几日。”她回了话,更是迫切地想要将豆腐给带到镇上来卖。 “先前你欠下的那些银钱。”沈沉奚却忽的将话题一转,他那双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眸,竟露出几分温润来,“已然还清了。” 他指的是那次。 明谨儿愣怔片刻,便迅速明悟过来。 她惊讶地瞪大双目,心中诧异不已,“你从何处来的银钱?” 转瞬间,她又想到了那间铺子。 好似有什么念头浮现,却在电光火石间消散,明谨儿一时之间说不出来。 “赚了些银钱。”沈沉奚简短回应,将所有重点都给省略。 他会担起沈家,也会让瞧着性子软糯,却骨子里要强的她,能够安心去做那些有兴趣的事物。 很快的,很快便能做到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饱餐 明谨儿仔仔细细将沈沉奚打量了个遍。 她虽说记不清许多细节了,但书里可未曾写过男主在科举前为家中分摊重担。 而是为着让家里人脱离苦海,越加奋发念书,在县里闯出了些名堂。 这走向…… 怎么变了? 明谨儿抿唇,她还急着前期便遇见了女主,甚至女主暗中还帮衬了不少。 二人之所以生了情愫,也有着这些情节的推动。 “你……”明谨儿启唇,她将心中惊骇压了下去,“你这般作为,会影响到院试吗?” “无妨。”沈沉奚迅速给了回应。 二人的目光相对,明谨儿眼神中那丝惊诧未曾能掩饰干净,被他瞧了出来。 二人不再说话,明谨儿垂首瞧着怀中的槐花,她咬了咬牙,决定直接逃离现如今这有些压抑的氛围。 “我还买了些猪下水,如今也应当回去收拾了,今晚吃它。” 她几句话做了个结尾,随后伸手将沈沉奚手中握着的筷子一抽。 指尖碰到了沈沉奚的手背,她毫无察觉,将筷子往食盒里一扔,便拎起来往镇口走去。 沈沉奚却端坐在石凳上,觉着被她指尖触摸到的位置,此时像是着了火,滚烫一片。 他下意识摸了几下,旋即脑海中又浮现了明谨儿抱着槐花满面笑容的场景。 不知怎地,他竟也轻笑出声。 而明谨儿快步往沈家赶去。 与来时不同,她不必忧心豆腐碎裂开来,脚下步子快了许多。 待回到家中,还正巧遇见了背着一背篓鲜草的沈沉英。 “二嫂!”他立即喊出了声,旋即指了指灶房,“我与刘……与大嫂,一并将豆腐都给分好了块儿,明日便能去卖了。” 现下天气热了起来,若是摆放一日一夜,怕是要酸了,还得费力气想法子用井水冰起来。 明谨儿思绪流转,她摇摇头,“不必了,今日这两盆都留着家中吃,等日头落了,再磨些豆浆,明日一早我再起来点石灰水。” 沈沉英一怔,旋即点点头应下了,“这东西可好吃了,留下来也是好的,我能多吃几顿。” “这嫩豆腐不仅能生着吃,还可以蒸、炒、煮。”明谨儿说着,又笑了笑,“弄些蒲公英之类的混进去,拌了吃也不错。” 一听她这话,沈沉英便吸了吸口水。 二人一并迈进了院落里,刘氏正面对着一盆猪下水手足无措,她洗了几遍,却仍旧腥臭不已。 “大嫂,这东西我来弄就是。”明谨儿出声说道。 猪下水不曾有人吃,价格卖得贱,便是因着它难以打理,如何都有一股儿腥臭味儿,难以下口。 刘氏见状,也不再逞能,应声后将食盒给接了过去。 明日便要将话本还回去了,明谨儿还剩下约莫四分之一未曾抄完,她是注定要在油灯上赶工了。 明谨儿随着刘氏一道去了灶房,她从灶膛里抓出不少的灰来,“用草木灰来洗,便能洗得干净,吃起来不会有腥臭味儿。” 她向刘氏解释了句,便将外头的木盆端了回来。 满满一盆的猪下水,定然是够沈家八口人都吃上不少。 明谨儿将猪下水完全用草木灰给盖住,旋即便分别搓洗起来。 外头搓洗得差不多了,将用过的草木灰都给倒在院落一角,又盛了半盆,将猪肠子翻过来,又搓洗一遍。 连续洗了四五次,闻起来不再有腥臭味儿,再用清水洗净,便扔到了砧板上头。 “大嫂,我听沉奚说,镇上是有油坊榨豆油的,为何咱们家不买些?”明谨儿将猪下水都给切成食指那般长的块儿,锅有些小了,等会儿煮不完。 她从未见过沈家吃豆油,先前还以为这地方没有油坊,没人会榨油。 刘氏沉吟了会儿,她似乎是在回忆,“豆油可贵了,一斤便要三十文,家中也不常用得着油。” 猪油都是吃肉时炸出来的,沈家多半是吃煮菜,弄一筷头进去就成。 一罐子猪油,够吃上几个月。 明谨儿思及此,觉着肚子都因着没油水而泛疼。 “还是得备着些,肚子里没油水,干活都提不起力气来。”她接了句话,便抬手将猪油罐子拿了起来,放到灶台边。 沈沉英探头看了进来,他朝着明谨儿问道:“二嫂,我顺手摘了些野姜回来,用得上吗?” “快些拿来。”明谨儿急忙应声。 几块儿不大的野姜到了手中,她将皮给削了,舀了瓢水放到锅里,又将野姜都给放了进去。 刘氏急匆匆将火给燃了起来。 “我得去抄会儿书,大嫂你看着些锅里,若是煮熟了,便与我说。”明谨儿望着锅里的野姜,心中暗自叹息。 沈家穷了些,她手中也未曾有足够的银钱,不然大可以再买些酒回来去腥,或是买些香料回来,将猪下水给卤了。 明谨儿一怔,紧接着便抬手拍了下脑袋。 她太傻了,香料可以去药铺买,现下这些药材少买些也不贵,约莫着十几文便能解决了。 卤水还能留着,用上好几次。 只是现下来不及了。 “哎,我知晓了。”刘氏应声。 明谨儿便出了灶房,去了屋里抄书。 她怕刘氏不舍得放油去炸,怕猪肠子吃起来不够爽脆。 其余的倒是简单。 猪心猪肝拿来煮汤,放点儿地里长着的白菜,猪腰子做炒菜。 至于留在木盆里的几个被砍开的猪蹄,以及一些猪肚,便先用井水冰着。 明日她要带人去镇上卖豆腐,还要将抄好的书带去,可以顺带买些香料回来。 倒是将猪蹄与猪肚给卤了。 明谨儿咽了口唾沫,抄书的动作又快了些。 等到刘氏在门外喊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倒还亮着。 将猪下水都按照原先想好的做熟,锅里蒸着的米饭也熟了。 刘氏帮着打下手,她率先将陶碗都给盛满米饭,往堂屋端过去。 沈沉英早早便带着大宝守在灶房门外,一大一小虎视眈眈瞧着陶碗里的猪大肠。 “出息!”明谨儿笑骂了句,“手洗了吗?” “洗了!”大宝抢着回答。 明谨儿这才夹了两块儿,瞧着他们狼吞虎咽地吃了。 院落外传来声响,是沈大哥与刚归家的沈沉奚说起了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温馨 这猪大肠炸得香脆,咬着咔嚓响,又提前用野姜焯水,只是可惜少了些腌料。 可就是如此简单的吃食,竟吃得沈沉英与大宝好似要将舌头也一块儿咽下去。 “二嫂,这是什么东西?”沈沉英瞧着盛满了的陶碗,忍不住舔了舔嘴。 “是猪大肠。”明谨儿笑着说了句。 随后在刘氏回到灶房时,一道努力着将菜肴都给端到了堂屋。 沈沉奚赶回来后,还来不及与她说上几句话,便被沈母叫到了屋里,沈父也在里头。 明谨儿都不必去细想,也能知晓里头是何光景。 许是因着乱花银钱,以及银钱的来历,又要被沈父沈母盘问一番。 她想着,将最后的猪肝猪心汤给端到了堂屋,便到了房门口,抬手敲了敲。 明谨儿佯装不知沈沉奚也在里头,高声喊道:“爹娘,来吃饭了。”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没人应声,房门却开了。 沈沉奚望着她,眉眼都带了笑意,却又未曾变了神情,如同往日一般的沉稳。 “今日你可是有口福,待会儿我再热一盆豆浆端过去。”明谨儿笑着与他搭话,随后便就势往灶房而去。 她怕沈母知晓是故意打断谈话,到时候若是盘问起来,难免会出现纰漏,不如早早寻了个借口走人来得简单。 明谨儿回了灶房,还有一木盆的豆浆好生放着。 其余的豆腐太多,她煮汤时顺手放了一些进去,便没了什么用处。 “若是弄些水来冰着,又太累了。”明谨儿自言自语后,抿唇看着那还剩下半盆多的豆腐。 她很快便又将炉灶给燃了起来,快步便到了小菜地里。 有几根食指长的绿色菜苗,先前她便觉着像是前世的上海青,如今一看,更觉得相似。 明谨儿抬手摘了些,便又回了灶房。 仅仅是一会儿的功夫,除去几乎半盆的豆浆,又多了个青菜炒豆腐。 她端着豆腐去了堂屋,眼见沈父沈母都神色凝重,便主动出声说道:“我煮了豆浆,待会儿可以去喝些。” 尤其是沈母与刘氏,还有瘦到手腕能被一手握住的大宝,都得喝些。 豆浆十分营养,现下也没旁的能吃,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沈父好似为了遮掩,刻意拿起了筷子,嘴里说道:“吃饭,先吃饭。” 沈母这才收敛了神情,只是仍旧时不时看向沈沉奚。 一顿饭吃下来,沈家八人都是满心的舒畅,眼中多多少少带了些惬意。 “这猪下水,竟然这般好吃。”沈父夹了几筷子猪大肠,往嘴里一塞,嚼得满足不已,“若是再来点儿酒……” “如今连走来堂屋都要人搀着,还喝什么酒!”沈母立即冷下脸来,“没得因着你一句闲话,让孩子们又为了你的贪嘴,去胡乱花些银钱!” 明谨儿起先还以为是沈沉奚惹了沈母,如今一看,倒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她在这时打了个圆场,“这猪大肠确实可以拿来下酒,日后咱们家开个食肆,便能专门弄道炸猪大肠。” “食肆?”沈沉英闻言,手里的筷子都顿了顿,他夹了块儿猪腰花,往碗里一放,也不急着吃,“二嫂,你打算等卖豆腐赚到银钱了,在镇上买间铺子?”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 明谨儿喝了口碗里的热汤,困意像是潮水般涌来,她索性放松了些,不再坐得笔直。 “是了,咱们家也该有个稳当的营生。”她笑眯眯应声。 “不成!”谁知沈父竟将筷子往桌上一扔,板了张脸,“咱们沈家祖祖辈辈都是庄户,要是去了镇上做营生,田地谁来打理?!” 沈母皱紧了眉头,她一向不喜沈父如此鼠目寸光。 “若是豆腐的营生当真好做,便将田地给……”沈母话还没说完,沈父便蹭得站起身来。 他原本腰背便未曾好全,如此逞强,当即疼得皱紧了眉头,身子摇晃了下,冷汗也直往外冒。 “不成!”沈父咬着牙喊,他知晓沈母未曾说出口的话,“沈家的田地,只能沈家人种!” 沈沉奚方才一直未曾打断,现下一听这话,亦是与沈母一般,皱紧了眉头。 但他很快便将眉头给舒展开来。 “爹,日后当真做成了营生,便能再给家中买些田地,到时若是自个儿耕种,便忙不过来。”沈沉奚知晓要如何劝说沈父,他语速不急不缓,神情亦是平和。 “这……”沈父被说得心动,他搓了搓满是茧子与皱纹的手,“要是、要是当真买了许多田地,那……买几头牛……” 话说到了如此地步,沈父仍旧有些顽固不化。 明谨儿将碗中最后一口汤喝完,觉着这几日里的疲惫,似乎都在热汤喝完的刹那间,散了个干净。 “说到买牛,我倒是想先攒些银钱,给家里添头健壮的耕牛。”她开口说着,还仔细算了算,“我听那牛车的车夫闲谈时说过,一头犁地的牛,左不过十五两银子。” 只是不知是小牛犊,还是成年的大牛。 “是应当买,往后每日去镇上,也更方便些。”沈沉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眼中满是赞同。 沈沉英与大宝一听,叔侄二人对视一眼,便都面上露了笑意。 尤其是大宝,他激动地几乎要站起身来。 只是奈何沈父这时难以坐下,沈沉英去搀扶,他若是再站起身来,便要被沈母追究,只好忍了。 “二叔二婶,我想骑牛。”大宝说着,又傻笑了几声,“我前些时日,便瞧见狗蛋他家买了头耕牛,骑着可神气了!” “胡闹。”沈母还是骂了句,不过神情却缓和了许多,未曾让大宝生出惧意来。 “若是当真买了牛,我便打辆板车出来。”沈沉安在此时忍不住开口,他亦是有些难掩的激动,觉着自家的苦日子,总算是瞧见了头。 沈母未曾出言,眼看着大儿子与小儿子你一言我一语,不时大宝还要插上几句话,低沉的心绪也彻底放晴。 “成了,等攒出银钱来,再商量也不迟。”她在众人说得尽兴后,方才如此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特别对待 沈家的苦日子确实过了许多年,如今有了盼头,便连一直不作声的刘氏,都面露喜意。 饭菜几乎都吃了个干净,大宝舍不得这一餐短暂的享受,便又舀了些米饭,将装菜的陶碗都给抹了个遍。 看得刘氏眼眶泛红,却笑着骂道:“小兔崽子,你吃这般多,当心夜里肚子疼。” 明谨儿将碗筷一收,刘氏正要帮手,却被沈沉奚赶在了前头。 沈父见状,那眉眼便都挤到了一块儿,他正要说话,便被沈母打断了。 “你如今也不是孩子,家中给你买药花了多少银钱,竟还这般随性而为。” 沈父的辩解声也在随后响起,只是没说几句,便被沈母给拿话堵得死死地。 明谨儿抬脚迈出堂屋,她与沈沉奚一前一后往灶房去了。 “爹娘盘问你了?”她将碗筷往锅里一放,一边往里头舀水,一边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揶揄。 “嗯。”沈沉奚应声,旋即说道:“我与人一并做了营生。” 他后半句话却听得明谨儿怔了怔。 “爹娘心中不喜,让我莫要在家中提及。”沈沉奚接着又道。 沈父沈母都让他不要再说,那么知晓此事的,便只多一个明谨儿。 她忽的沉默下来,望着水装了一半的锅,不知应当说些什么是好。 如此特别的对待,总会让人们忍不住去想许多,可究竟想得是真是假,她说不准。 “槐花若是放一夜,便做不了槐花饭了。”沈沉奚将她放在角落中的一篮子槐花端起,便要往院落中走去。 “你放着,我来便是。”明谨儿急忙出声阻拦,旋即笑他,“分明读书人都讲究‘君子远庖厨’,你却上赶着到灶房里来。” “不过是笑谈。”沈沉奚顿了脚步,却未曾回身,“身处俗世中,又如何做谪仙?” 话音未落,便抬脚出了灶房。 明谨儿将他这话咀嚼几遍,将碗筷利落给洗了干净。 等她到院落中,给沈沉奚让位做槐花饭时,已然是黄昏。 有些人家吃得晚,此时才忙活起来,缕缕白烟从烟囱里往外冒,直往天上飘。 明谨儿索性将堂屋里的凳子搬出来,静悄悄坐着,仰头望着日头西落。 “弟妹,这黄豆还是放石磨里?”沈沉安到她身前问了句。 “是了,还要劳烦大哥。”明谨儿回了神,起身一并帮着将饭前沈沉英泡着的黄豆,往石磨里倒去。 还好沈大哥有着一把力气,石磨吱呀着转了起来,黄豆就着水被磨成了豆浆,争先恐后往木盆里落。 大宝在一旁凑热闹,还端着一碗豆浆,喝得津津有味。 “明日也还能喝,冰着便是了。”明谨儿怕他积食。 “哪里还等明日!”沈沉英也端了碗豆浆,他吸吸鼻子,美滋滋地抿了口,才去把扁担拿在手里,放在了屋檐下,“二嫂,这豆浆已然喝了个干净!” 明谨儿怔了怔,她是未曾料想到,整整半盆的豆浆,竟然都能被喝完了。 原本是想着明日一早能喝些,现下她打得小算盘便不成了。 “这豆浆可香了。”沈沉英又大大地抿了口,“方才二哥也喝了一碗。” 自个儿磨出来的豆浆,与前世去街边买的不同。 更加香醇,黄豆的味儿也极其浓郁,喝到嘴里那甜味儿便立即弥漫开来。 明谨儿自个儿都喜欢的不得了,她摇头失笑,旋即说道:“我想日后将豆浆也弄上一些,早晨去镇上卖,你们看这可能行?” “行!”沈沉英高声喊道,他清了清嗓子,“二嫂,你便放心交给我,没有我沈沉英卖不出去的东西!” 他还未曾去镇上做过生意,但已然与邻村的姑娘买下几个头花,每个加了一文钱,又卖给了村里的姑娘。 沈沉安磨完了半盆黄豆,他摇摇头,对弟弟的言论不置可否。 “成,明日一道去。”明谨儿应了声,“先让你练练手。” 这话一出,吃了个定心丸的沈沉英,当即便眉开眼笑。 他心中豪气,便抬着碗准备将豆浆一饮而尽,结果因着喝得急了,呛得连连咳嗽。 等到槐花香气从灶房里传出时,明谨儿早已回了房中。 为着明日要带去镇上的话本,她只得挑灯夜战。 直至沈家所有的油灯都灭了个干净,两盆豆浆静悄悄躺在灶房中,那扇被沈沉安修整过的院门也落了锁,明谨儿还在抄着话本。 她头也不抬,一直奋笔疾书到将最后一个字给抄完。 那双手早已经酸软无力,连着甩动了几下,才仿佛恢复了知觉。 “明日要买香料,还要将沈沉英一并叫去,教他如何卖豆腐,最好再与掌柜的说声,借着他的地儿,做些旁的营生。”明谨儿喃喃着,将明日的事儿都给盘算了一通。 她将纸墨都收了起来,抬头时往屋外看了眼,沈沉奚与他弟弟一并住的那间屋里,竟同样亮着油灯。 看来科举也并非易事。 明谨儿想着,将房门一关,油灯也吹灭了。 她沉沉睡去,却不知沈沉奚的屋子,在她将油灯吹灭后,也很快昏暗下去。 第二日一早,沈沉奚专程赶在其余人醒来前,先爬了起来。 为的是去灶房将昨日连夜弄好的槐花饭给热一热,却正巧与摸黑到了灶房的明谨儿对上。 灶台上一盏油灯,沈沉奚手上也端着一盏油灯。 二人四目相对,明谨儿扑哧笑了出来。 “你怎地起这般早?”她问着,将碗中的石灰水给搅了搅,“能好好休息不易,怎地不多睡会儿。” 她边说边将石灰水点了进去,用木勺一通搅动后,便又对着另一盆豆浆如法炮制。 沈沉奚望了眼灶台上放着的一碗豆浆,他沉吟了片刻,将手中的油灯,与明谨儿那盏放到了一块儿。 他鲜有的有些心虚,竟惧怕被明谨儿瞧出他如今这小心思来。 “豆浆要煮熟了喝?”沈沉奚将衣袖挽起,稻草编成的锅盖被拿了起来。 “是了。”明谨儿点头应声,她起身时却脑袋发晕,直直往一旁摔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准备就绪 是因着起得急了,这几日也确实累着,昨夜更是未曾睡个好觉。 明谨儿转瞬间将事情都想了个七七八八,谁知双腿仍旧是无力的,她都已然瞧见了一团污糟的泥巴地,却腰间传来力道,身子稳住了。 好似时间都在者一刹那静止,沈沉奚只觉着脸颊发烫,扶住明谨儿腰肢的双手,仿佛着了火一般,几乎要忍不住松开来。 “站得稳吗?”沈沉奚等了会二,心中就像是有蚂蚁在啃咬,紧抿着双唇,极力压抑着松手的冲动,热着一张脸发问。 明谨儿后知后觉,她急忙伸手扶住了灶台,随后应声道:“没事儿了,你松手。” 她话音落下,腰间那双修长的手松开,她便随即十分配合地站直了身子。 一抬头,二人的目光对上了。 沈沉奚神情未曾有变化,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缓缓地将目光移开,又转到了灶台上。 “等书院派人来传了,便要交一篇文章给先生。”他将原先的盘算给打乱了,决意留在家中,“我便不陪你一道去。” “好,我知晓了。”明谨儿点点头,伸手将豆浆倒进锅里。 随着炉灶燃起来,柴火烧得噼啪响,二人沉默得就像彼此未曾长嘴一般。 直至豆浆的香味儿传出,沈沉英揉着眼睛往灶房里来。 他还未曾踏进灶房,便惊诧地出言:“二哥二嫂,你们怎地起这般早?” “若是不起早一些,你吃什么?”明谨儿顺势调笑了句。 旖旎的氛围这才散了个干净,她心中暗自松口气,将煮好的豆浆一盛,便递到了沈沉奚手里。 “我端着饭食过去。”明谨儿说着,刚伸手去抬,便又听见了脚步声。 是刘氏。 她亦是起得早,原本是打算为家里人将早膳给做了,却已然瞧见都是现成的,只需要搭把手端一端了。 槐花饭与豆浆都端到了堂屋,现下天色还早,连喘气都会有白雾,也是冷得很。 “午时许是赶不回来了。”明谨儿到了堂屋里,坐下后如此说道。 沈家人都坐到了桌边,唯独大宝哈欠连连,困得连碗都端不住。 见状,沈沉英便笑他,“也不是三四岁的孩童了,竟连早起都这般艰难。” “吃你的饭。”沈母闻言,皱着眉头训斥一句,紧接着明谨儿的话,“那便留在镇上吃,一来一回也累得慌,合该好好歇息。” “镇上的东西贵着呢。”明谨儿暗叹一声,若是她现下手头不是这般紧,她才不怕花那十几二十文。 刘氏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她将嘴里香喷喷的槐花饭咽了回去,“我等会儿去发面,蒸几个馒头,二弟与弟妹带着去。” 她以为明谨儿是与沈沉奚一道去。 倒是将沈沉英给听得心中着急,他开口便道:“二哥要留在家中温书写文章,是我随二嫂去!” 生怕被沈母拍了板,缺了做生意的机会。 刘氏便讪笑几声,低头不语了。 她还记得先前被猪油蒙了心,是如何去诋毁明谨儿与小叔子的,此时难免觉着尴尬,便索性不开口了。 刘氏吃得极快,众人碗中的饭不过去了一半多些,她便把自个儿的碗筷给收了,快步往灶房去。 明谨儿未曾阻拦。 沈家可不是她一个人的,谁都出些力气,方才是正道。 “二婶,明日还能喝豆浆吗?”大宝让沈母给他添了半碗豆浆,目光里满是期盼。 “每日都会有。”明谨儿便笑着应了声。 她与小叔子出门时,各自带了三个粗面馒头,一个都比明谨儿的拳头还要大。 豆腐都被切割好,那些不成型的,又或者是边上半圆形的,都留在了家中,只带着大大小小切成方块儿的豆腐。 统统都装在了陶碗里,用竹片分了层,再往篮子里一放。 嫩豆腐是挑不得的,背着也容易晃荡碎了,只能用手提着。 明谨儿算着时候,又摸了摸袖中的铜板。 她手中估摸着还有二钱又四十八文。 去镇上能坐牛车,篮子占地方,两个人便多给一文钱,许是会愿意的。 明谨儿瞧了眼沈沉奚,她心中好奇他究竟是做了何等营生,才能将自个儿先前欠下的那些债都还了个干净。 “大哥,你待会儿去邱瘸子家,将余下的黄豆和他欠着的二钱银子给拿来。”沈沉英临出门时,不放心地叮嘱,“我瞧着还是年岁小了些,他指定是不会给我的。” “怎地还压着二钱银子?”沈母听见了,便脸色一沉。 一见他亲娘气恼,沈沉英好似脚下抹了油,抬着那一篮子的嫩豆腐,便风风火火出了院门。 “留神些!”明谨儿急忙出言,“若是给晃荡碎了,便卖不出去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沈沉英脚下的步子才放慢了下来。 “无论这豆腐卖得如何,我们都会在午后赶回来。”明谨儿对着沈父沈母交代一句,便跟了上去。 沈沉奚抿唇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却有些不舒坦。 便不用与他也说几句? 原先决意不去的是他,现下有些后悔的亦是他。 沈沉奚从来不曾知晓,原来自个儿也会是如此犹犹豫豫之人。 而明谨儿与沈沉英,很快便到了村口。 现下并非农忙时节,也无须整日只盯着田地,便有好几辆牛车并排停着,等人来。 沈沉英一眼便瞧见了熟人,他急忙笑着打招呼,“识途大哥!” 先前说是与沈沉英同门的牛车车夫,一听这喊声,便抬起头来看了过去。 他顿时露出了笑意,倒是让人瞧出几分憨厚来。 “今日又是这般巧。”沈沉英十分熟络,仿佛与车夫是老相识似的,“我与我嫂子一并去镇上,便搭你的牛车。” 现成的生意送上门,车夫连声应了,还将牛车上最舒坦的两个位置,都给了他们二人。 “我们这篮子占地方,多付一文钱成不成?”明谨儿说着,不着痕迹向四周张望。 现如今太早了些,没几个人坐牛车,许是这名唤识途的车夫,都不能凑够一车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开门红 “成的、成的。”车夫连连应声,旋即又朝四周吆喝起来,想早些凑够一车人去镇上。 见状,沈沉英转头看向明谨儿,“二嫂,咱们这若是全卖出去了,能不能……” 他一向是爽快之人,却忽的噤了声,似乎挂不住脸一般,把脑袋低下来了些。 “给你拿些银钱?”明谨儿便笑意盈盈地反问,随即又追问道:“上回的如何了?” 提起感兴趣之事,沈沉英打起了精神,还暗自挺了挺胸膛。 “赚了些。”说着,他又干咳几声,讪讪一笑,“也就……五文钱,不过日后还会更多!” “我自是信的。”明谨儿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等赚得更多了,你便再想想,是听娘的去学手艺,还是按照你自个儿的念头来。” 沈沉英刚要张口,便瞧见明谨儿摇了摇头。 “我知晓你的意思,只是娘到底未曾想过,经商许是会赔得倾家荡产,可学一门手艺却能吃到年老。” 她此时说出这般的话来,亦是因着沈母自从听闻沈沉英意图经商后,便一直显得忧心忡忡。 可怜天下父母心。 沈母是好意,不过这好意究竟合不合适,便要看沈沉英如何想了。 车夫喊了半天,也只是勉强凑够了四人,他抬手摸摸鼻尖,又看了眼天。 若是再耽搁,便不知会否误了大家的时候。 “走了!”车夫扯着嗓门一喊,将鞭子往身侧一放,抬手拍了拍正在吃草的耕牛。 这牛便甩了甩脑袋,缓缓走了起来。 明谨儿昏昏欲睡时,牛车到了镇上。 她与沈沉英一道将篮子又给搬下来,二人往另一处集市走去。 路过墨宝斋时,明谨儿还进去与掌柜的说了几句话,交了话本。 出来则是拿了本旁的书,还面上带着笑意。 “二嫂,这是有好事儿?”沈沉英帮她托了把篮子,面上全是好奇。 “掌柜的与我说,有几位主顾想要竹笔。”明谨儿顺手将书塞进反背在胸前的包袱中,“咱们又有银钱了。” 她这回抄书虽是慢些,却更加精细,还正巧赶上了这话本又抬价。 掌柜的原本便与明谨儿有交情,更是想长久做生意,便足足给了四钱银子。 “午时咱们还能额外吃碗面。”明谨儿眉眼带笑,“加肉片的面。” 沈沉英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走得也更快了些。 纵然他们已经起得极早,到镇口时也未曾有几个人,可集市里剩下的位置,也同样不多了。 还都是偏僻的角落。 明谨儿抿唇,她心绪一下子便低落下来,但又很快抬手一指,“咱们去那儿。” 她挑的地方距离集市的入口很近,只要再卖力喊几声,便一定能有主顾。 豆腐可是稀奇的玩意儿,价钱又低,自然是有人甘愿买回去尝尝鲜的。 二人往那里一站,沈沉英往四周瞧了瞧,他打了个喷嚏。 “二嫂,我们应当再背两个木凳子来。”他没站一会儿便觉着腿有些发酸,连着锤了好几下。 “那三文钱许是不够了。”明谨儿暗叹一声。 正当沈沉英要再次回话时,有个妇人到了他们摊子前。 这妇人头上包着块儿布巾,还插了支银簪子,脸上则涂脂抹粉,身上的衣裳虽说不是绫罗绸缎,却也是细布所缝。 “这是什么?”她提着衣裙蹲下来,伸手便要碰。 明谨儿拦了拦,旋即笑着解释道:“这是黄豆做的,叫做豆腐,它可好吃了,我给这位姐姐弄些尝尝?” 来人实则已然是能叫大娘的年纪,但仍旧是费了心思打扮,明谨儿便揣摩着是爱美的。 她一句‘姐姐’,听得妇人心花怒放。 “好,你便给我点儿尝尝。”妇人说着,垂首看了看她用花瓣染粉了的指甲,“若是好吃,我便多买些。” “这位姐姐眼光可是极好。”沈沉英见二嫂几句话便将人说得眉开眼笑,便琢磨出关键来,“别说是镇上了,便是整个县里,豆腐都只有咱们家!” 他亦是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那妇人便乐了,接过明谨儿细细切块儿的嫩豆腐,往嘴里一放,还嚼了下。 明谨儿临出门前拿了根丝线,如今也派上了用场。 妇人的神情先是一怔,旋即便是诧异与不解,又换成了欢喜,“倒是当真好吃,口感嫩得跟蒸鸡蛋似的,又比鸡蛋清香。” “豆腐还养颜呢。”明谨儿急忙出言,她这可并非是诓骗人的谎话,而是确有其事,“女子若是常吃,面颊许是会如同这豆腐一般滑嫩。” 妇人心动了,她顿了顿,又向明谨儿问道:“这豆腐可是奇贵?” “哪儿能呢!”沈沉英瞧准了时机,他故作惊讶,“只是黄豆做的,满打满算,不过十五文一斤!” 新奇的吃食,味道又极佳,许是还能养颜,还价钱如此实惠。 光是前两点都能让人心甘情愿掏了腰包,更别说还几乎将好处都给占了。 “给我来三斤。”妇人果断出言。 三斤就是四十五文,午时的汤面赚出来了。 沈沉英连忙将昨日,沈母不知从谁家借来的杆秤一掏,便称了起来。 “这位姐姐,豆腐不经放,咱们都是当日做了新鲜的带来。”明谨儿则是仔仔细细交代着,生怕豆腐放到酸了,将人吃出点儿什么来,“带回去若是一顿不吃完,便弄些水冰着,如今天热,顶多两日便不能再吃了。” 妇人将她打量了个遍,“你倒是个心细的,我家中五口人呢,这东西一整日如何也吃完了。” 话音落下,妇人从袖中摸出荷包来,数出了四十五个铜板,往明谨儿手里一递。 “开门红!”明谨儿目送妇人离开后,兴致勃勃出言。 “二嫂,咱们这怕是不到午时便能卖个干净。”沈沉英亦是激动不已,他甚至将那杆秤拿在手里,如何也不肯放下。 但老天好似在与明谨儿作对一般。 原本晴朗的天儿,不过片刻便落下了雨,集市里的人便越发少了。 偶尔来了几个,也只是远远看着,问都不带问上一句。? 第一百一十九章 顺利结束 沈沉英便有些压不住心中的急躁,他四处张望着,几次开口朝人招呼,却压根儿没人乐意搭理他。 “二嫂,这可怎么办是好。”他苦着张脸,整个人都蔫下来。 明谨儿也心中发愁,她瞧着身侧几个同样没什么生意的摊子,忽的生出一计来。 “切块儿豆腐给我。”她伸出手比了个大小,朝着沈沉英示意。 手中的丝线一扯,一块儿豆腐便被切了下来,明谨儿腾出一个陶碗来,装着指尖大小的豆腐块儿。 “差不多了,就这个大小,你多切一些,将 这整块儿都给切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沈沉英脸上浮现出几丝迷茫来,但照着做了。 大小差不多的豆腐块儿,都完整躺在陶碗里,将碗都给堆得尖了些。 “这位大娘,尝尝我们家做的豆腐!” 恰好一位比沈母还年长些的大娘从跟前走过,明谨儿便迅速出声,将人给喊住了。 见她面露犹豫,明谨儿努力撑起个亲切的笑容来。 如今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也确实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不要银钱的,只是数量限了一块儿。”明谨儿将陶碗往前递了递。 瞧着便不善言辞的大娘,伸手捏了一块儿,还险些捏碎了。 豆腐香醇清新的口感在口中蔓延开来,她面上露出些震惊来,思量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小姑娘,你这豆……” “豆腐。”明谨儿面带笑意补充。 “这豆腐贵不贵?”大娘摸了摸袖口,许是揣着个荷包,或者是些零散放着的铜板与碎银。 “十五文一斤。”明谨儿迅速回了,旋即又道:“我瞧着是与大娘有缘分呢,竟才将豆腐切好就遇上了,若是大娘你想买,我便再偷偷给你加半块儿。” 一块儿差不多便是一斤的分量,再加半块儿,那就是一斤五两只要十五文。 大娘面露喜意,她点了点头,“小姑娘你给我来一斤。” 说着,她递过来个背篓,里头全是大大小小的宽大叶子。 先前那个妇人有闲钱,买了豆腐便直接又新买了个陶碗。 沈沉英见状,便立即将陶碗递过去,一块儿豆腐在竹片的推动下,缓缓地滑到了叶子上。 他又动作利落地切了半块儿,照样推了下去。 大娘仔细数出了十五文钱,又再数一边确认数量,才朝着明谨儿递过去。 还带着些温度的铜板入手,明谨儿更是笑得灿烂。 “这豆腐可以生吃,也可以拿来炒青菜,煮汤切成小块儿放进去,也是极好吃的。”她详细介绍着做法,将铜板往身上揣着的小荷包一揣。 大娘点点头便走了,多余的话也未曾说,直直向肉摊去了。 “二嫂你当真是厉害!”沈沉英立马竖起了大拇指,满眼钦佩地望向明谨儿。 “你若是对经商有兴趣,便应当比我厉害。”明谨儿顺势往下说,旋即又摸了摸揣着几十个铜板的荷包,“咱们今日归家时,买上些猪肉带回去!” “好嘞!”沈沉英一甩脑袋,精神抖擞地应了,旋即高声招呼起来。 能尝一块儿的新式吃食,便是不买也能吃个稀奇。 那一陶碗豆腐很快便见了底,明谨儿怀中的荷包也逐渐满了起来。 她不得不改成用手帕来装铜板。 又切了块儿给人尝的豆腐,沈沉英忙着称重量,那些个要两三斤的,便不能直接将刘氏凭借手感切出的豆腐给过去。 万一要是少了些,便要惹上些麻烦来。 沈沉英亦是会做生意的料子,他每个主顾都多给了些,杆秤的秤头便往下压着,光看都让人心中舒坦。 明谨儿到后头只顾着切豆腐与收铜板,她耳边是沈沉英对那些主顾说的好听话,仿佛嘴上都抹了蜜。 沈家三个儿子,倒是个个都有出众的地儿。 等到带来的豆腐都给卖了个干净,日头还高高挂着,连午时都未曾到。 “当真没有了?”有人兀自朝着背篓里张望,却只瞧见叠在一块儿的陶碗,以及竖着摆放的竹片。 “明日我们还来的。”明谨儿笑得都觉着脸有些僵,却未曾将笑意给收敛了,“还会额外带些豆浆来。” “豆浆又是个什么玩意儿?”瞧着个头矮些的年轻妇人,手中拎着最后一块儿豆腐,脸上是难掩的得意,闻言好奇地发问。 “是喝的,对女子和孩童都很不错。”明谨儿便主动介绍,“明日便能尝到了,也是极为便宜的。” 几个没买到豆腐的主顾问了又问,确认他们明日还会来,这才意犹未尽地走了。 豆腐好卖,一是因着它新奇,二是因着它好吃。 还有一点,便是它吃时不用放油,也有着满满的鲜香味儿。 明谨儿知晓财不外露的道理,便将背篓给拿到了身前,佯装是收拾着里头的东西,实际上是在数着她今日赚来的银钱。 一个篮子里至少装了十五斤的豆腐,两个便是三十斤左右。 连卖带送,拢共加起来三钱又七十五文。 算起来是比抄书少了许多,但这玩意儿是全家人都能做的,再者说了,家中那昏暗的油灯,抄起书来实在费眼。 她写完又都是双手酸胀无力,忧心年纪轻轻便给自个儿弄出一身病来。 此次还是赶上那话本好卖,便多拿了些,若是抄写寻常的三字经或千字文,便还要累上不少。 “二嫂,卖了多少?”沈沉英同样神情激动,他脸颊通红,那双眼睛似乎都在发亮。 这可是他头次赚来的银钱啊。 “三百七十五文。”明谨儿压了声音,只有他俩听得见。 沈沉英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便兴奋不已,“若是每日都卖这么多银钱,那咱们家……” “少些那些。”明谨儿笑得不行,她将铜板仔细贴身放好,心中都热了起来,这可是她踏踏实实赚到的银钱,“今日是因着奇货可居,买回去尝尝鲜的大有人在,日后便不会 这般好卖。” 但也确实是赚钱不已。 若不是家中吃了许多,怕是能一日里便卖到五钱银子。 数出三十个铜板,明谨儿朝着沈沉英递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章 新的念头 “你的工钱。”她说得大大方方,在少年郎踌躇着想要出言拒绝时,又一次说道:“大哥更忙碌些,做得是体力活,我便会多给十文钱。” 沈沉英这才遵循了心中所想,抬手将铜板给接了过来。 他满脸笑意,似乎笑了一个早晨都不觉得累。 “二嫂,我去米粮店上工,其实一日顶多也才十五文钱。” 这还是因着他要帮着打扫与看店,若是卖出米粮,还要充作账房。 有些人家买的米粮多,沈沉英还要用板车帮着送到府上。 一人便做了四份活计,这才能拿到十五文之多。 若是真的只是看店,他能拿到五文钱都算是不错了。 “日后咱们家开了食肆,你来帮我算账,若是进项多,一日你拿五十文都不成问题。”明谨儿便出声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道。 这将沈沉英听得热血沸腾,他连连点头,攥紧了那三十个铜板,“二嫂,咱家的食肆一定会尽快开起来!” 二人来时累得不轻,还困倦不已,出集市时却都精神抖擞,瞧着仿佛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因着雨停了不到一个时辰,地上还是湿滑的,二人便走得有些慢。 明谨儿四处张望,她其实心中想去上回与沈沉奚一道去的食肆,可又有些犹豫。 也不知为何,她一想到沈沉奚落座时看向她的神情,便觉着她应当不再去旁人一道去。 “二嫂,那儿有个面摊!”沈沉英忽的出声,指向了不远处支出来的小摊子。 “走,咱们一人吃碗面。”明谨儿这才应声,也下了决定。 那食肆她是决计不会与旁人去了。 面对面落了座,沈沉英揉了揉肩膀与手腕。 他既要拎着篮子,又要背着背篓,在家中时又不曾做些劳累的活计,多少还是累着了。 但怀中那三十文钱,好似还散发着热气,让他心中滚烫不已。 “姐弟一道来镇上啊?”面摊的摊主是个大娘,她手上快得很,将盖住面团的白布一掀,手上的刀便叮叮当当响了起来,一块块儿切下来的薄薄白面便落到了翻滚着的锅里。 “是了。”明谨儿应了声,她拿了两双筷子,才出声说道:“大娘,给我们都加些肉来,若是能再卧个鸡蛋面便更好了。” 大娘立即笑开来,“哎,你们等着,我这快得很呢!” 沈沉英则是怔了怔,他下意识摸向了衣衫里揣着的铜板,方才想结账的心思,现下是没了个干净。 “二……”他出声想喊,又想起方才明谨儿对摊主的回答,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姐,这会不会点得多了?” 瞧见他如此激灵,明谨儿用筷子轻敲了敲木桌,“哪里会,为了将东西卖出去,咱们这般劳累了,吃好点儿也无不可,这都是为了明日着想。” 只有吃得好了,身上才不会因着背豆腐而酸疼太过,影响明日做营生。 回去还要烧些热水洗一洗,将身上的疲惫都给散了。 明谨儿想得透彻,尤其现下身上揣了七钱多银子,更是彻底放开了手脚。 两碗面很快便端了上来,她一边用筷子挑动几下,一边问道:“拢共多少银钱?我现下便给了你,省得待会儿麻烦。” 大娘笑着应了声,“原本是该收四十文,瞧着你们小小年纪便要来讨营生,便少收三文。” 三十七文。 碗中不仅有着几片肉,还卧了个蛋。 确实是划算了不少,许是因着路边支个摊子也不费银钱,便要实惠些。 明谨儿数够了递过去,这才边吹边吃起来。 沈沉英都不记着,上回吃这白面做的面条,究竟是何年何日了。 他吃得哗啦作响,碗中星星点点的油渍,都染在了衣衫上。 “回去我们得做件蓑衣。”明谨儿吃了个半饱,与沈沉英说话,“最好大些,能将背篓去篮子都给盖住。” “咱们这便回去吗?”沈沉英又吸溜了口面条,他吃得极快,明谨儿才吃了不到一半,他都快要见底了。 “待会儿还要去趟药铺,再去趟肉铺。”明谨儿盘算得清清楚楚,“回去了再做点儿旁的,明日一并拿来镇上。” 等到一碗面吃完,原本瞧着冷清的面摊,也落座了零散几个人。 明谨儿一人去了药铺,她抓了些花椒、八角、草果、桂皮、香叶,加起来有二钱,也只是花去了十三文。 等她赶回去,沈沉英已然在集市不远处等着了,一见她的身影便迎了上去。 “二嫂,咱们这回买些什么肉?”他指了指现下唯二摆着的肉摊,“我瞧着左边的更新鲜些。” “买些猪下水。”明谨儿晃了晃手上的纸包,“我买了些好东西,今日定然是吃得极好。” 沈沉英应了声,跟在明谨儿身后去了摊子上。 明谨儿这回聪明了,她佯装是身上没有几个银钱,瞧了一遍摊子,旋即又定睛看向边上堆着的猪下水。 “这个多少银钱?”她说话时,还刻意将语速给放慢了。 她要仔细瞧瞧,这屠夫认不出她来后,是否能将价钱再往下压一压。 “十文钱一斤。”屠夫说着,伸手挥了挥四周的蝇虫,免得污了猪肉,“若是全要了,便八文钱。” 他这回似乎也是想得明白了些,出口的价也不算贵。 摊子上一根猪骨头都没有,明谨儿便只是点头应下,旋即将所有的猪下水都给包了起来。 一共是七斤多些,屠夫瞧她买得多,仔细看了许久,认出了明谨儿来,便将零头给抹了。 “我来背!”沈沉英见她要将猪下水接过去,急忙赶在之前将背篓递过去。 明谨儿也未曾阻拦。 回去的牛车仍旧是坐了那辆熟悉的,只是这牛车在午后才拉着几个人慢慢悠悠赶来,再加上等人与路上花费的功夫,回去时许是午睡的孩童都爬了起来。 沈沉英脚下步子很快,他急着回去与沈母邀功,还企图将经商之事重提。 “家中还有稻草吗?”明谨儿跟在后头,步子也稍快些。? 第一百二十一章 示好 沈沉英被这冷不丁一问,显得有些茫然。 他回忆了片刻,方才你说道:“是有的,还不少。二嫂,你要稻草做什么?” “你去瞧瞧哪户人家养了鸭子,去买些鸭蛋回来,不需要多,几个便够了。”明谨儿嘱咐着。 鸡蛋的价钱倒是不高,甚至有时候会降到一文钱两个,眼下若不是粮食少了,鸡也不怎么下蛋,也不会有些贵。 她心中盘算了会儿,数出二十文铜板递过去。 养鸭子的人定然十分少,至少集市她便未曾见到卖鸭蛋的。 “若是有最好,没有便算了。”明谨儿怕他一心想着买鸭蛋,浪费太多时间,“路上你瞧瞧有没有野姜,或是野蒜野葱。” 这些玩意儿许是旁人家都种了不少,集市上瞧不见卖的人。 沈沉英一一应了,旋即将背篓与篮子都递给了明谨儿。 里头空空如也,顶多装着杆秤与竹片,算不得如何重。 明谨儿也接得简单,丁点儿力气未曾用,便将背篓前后背了,双手再一边提着一只篮子。 二人就此分道扬镳,明谨儿快步回了家中,便瞧见沈大哥又在修缮那扇瞧着摇摇欲坠的木门。 “大哥别修了,咱们去找木匠打一扇。” 兜里揣着不少银钱,明谨儿说这话便很是有底气,连丝毫犹豫也无。 沈沉安一听,回头看去,便瞧见明谨儿连手都腾不出的情形,他急忙上前接过了篮子,又将明谨儿挂在前头的背篓也给接走了。 “沉英去何处了?”他以为是弟弟贪玩,面色有些不虞。 “我托他去买些鸭蛋回来,家中也得种上些葱姜蒜。”明谨儿说着,将背篓归整了,却又瞧见灶房外头放着两个木盆,里头泡着黄豆。 “黄豆我给背回来了。”沈沉安说着,还是拿他自个儿做出的木锤又修了修院门,“我与他们说了,退给了咱们三钱银子,都在娘手里。” 家中的银钱还是得往掌管中馈的沈母手里交。 明谨儿也不意外,拿给沈母无碍。 “弟妹啊。”刘氏听见院落中的说话声,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拿着个布包,几乎要有两个手掌大小。 自从那次变故之后,刘家人不再找上门,刘母却私下与刘氏见过几次,提点她日后要如何做人。 也因此,刘氏变了许多,她渐渐接受了明谨儿确实并非寻常庄户人家的姑娘可比,也承认了沈家如今蒸蒸日上,亦是因着明谨儿的那些奇思妙想。 区区一个童养媳,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则也让人钦佩。 刘氏神情有些惴惴,她下意识把手中的布包给攥紧了些。 “怎么了?”明谨儿心中防备着,面上却不显露。 一听这话,刘氏又往前走了几步,旋即将布包给缓缓打开来。 里面是一双春花色的崭新布鞋。 能瞧见上头绣了几朵牡丹,只是手艺比不上明谨儿,显得普通了些。 但针脚细密,用料也是下足了。 “弟妹,你整日去镇上费鞋,我便……便给你做了双。”刘氏说话时顿了顿,她还是觉着脸上挂不住,却强撑着说了下去,“你也别不收下,这鞋子我也给小叔子做了一双。” 明谨儿怔住了,她瞧着那双鞋子,又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个儿脚上的。 自从开始忙碌起来,她就再也没给自个儿做过新鞋,每双都是寻常的灰色或黑色,瞧着与许多相同年岁的姑娘家相比,要逊色许多。 犹豫了片刻,明谨儿抬手将布鞋接过。 刘氏原本忐忑的神情也变了,她面上扬起笑意来,“我这手艺也说不上好,但这鞋指定耐穿!” “谢谢大嫂。”明谨儿摸着手中的布鞋,一时之间心中感慨万千。 她当初醒来时,面临着的境地,堪称是孤立无援,似乎整个沈家都将她给隔绝在外。 但如今…… 明谨儿心中莫名酸涩,她垂下眼眸来,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布鞋。 “若是你不喜欢这花样,下回我便换个旁的。”刘氏的嗓门如同从前一般压不住,却再没了那阴阳怪气,“我瞧你这个年纪的姑娘,都喜欢春花色的,便用上了。” 她嘴里的春花色,其实是与粉色有些接近的浅紫,瞧着也是好看的。 “哪里,这鞋子我瞧着欢喜着呢。”明谨儿此言不假。 “快回屋去试试,若是挤脚了便与大嫂说!”刘氏笑着说道。 沈沉安在一旁静静瞧着,也不说话。 他认得出这鞋子用的料子,是刘氏前些年买的,许是想着能再生个贵女,却只得了大宝一个,便一直留了下来。 平日里十分宝贝,只是时不时拿出来晒晒太阳。 明谨儿将怀中早在牛车上就数好的铜板拿出来,放到了石磨上,“大哥,你拉磨辛苦了,这也没几个铜板。” 沈沉安一听,当即要拒绝,却被早已瞧出来的明谨儿给堵住了。 “小叔子的我也给了。”她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钱银子来,“这是要交给娘的,余下我明日去镇上时抓些药来,再去问问院门与石磨。” “我还欠着你不少银钱!”沈沉安如何也不肯收,他想将银钱还回去。 “大哥许是用不上,大宝也用不上吗?”明谨儿一针见血,“左右我如今手头上的银钱也够用了,家中还做着营生,也不需急着还。” 她给的那是给的,欠的也照样得还。 刘氏这事儿上,明谨儿学到最深刻的一点,便是升米恩斗米仇。 亲兄弟最好也明算账,省得日后麻烦。 沈沉安闻言不说话了,刘氏红着眼将铜板收下,还看了眼沈沉安。 明谨儿这才回了屋里,试了试那双绣花鞋。 穿着丁点儿不挤脚,刘氏的眼光毒辣,尺寸正好。 鞋底是千层底,最里头那层用的料子软和些,穿着舒坦。 明谨儿将布鞋又给收了起来,她现下这两双都好好的,倒也没必要换,先留着。 回了刘氏话,妯娌二人携手将猪大肠给洗了个干净,就等着沈沉英买了要的东西回来。 明谨儿又挑出些看着干净的稻草来,用菜刀给切成了细碎的草段。?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时候到了 若是沈沉英买了鸭蛋回来,这稻草便能用上,若是买不到,也可以混着红泥给鸡崽子再弄个窝来。 许是豆渣吃着有营养,更许是小鸡崽子会长得稍快一些,后头再慢下来,沈大哥先前砌的鸡圈,已然有些拥挤了。 “我打算将这片给圈起来。”沈沉安瞧见明谨儿望着鸡崽子,便伸手指了指院落中土墙最为坚实的地方,“现如今每日都要放出来,也实在麻烦。” 他的意思是多圈些,便省去了将鸡崽子们放出来跑。 明谨儿连连点头,她原本是想说只用随便做一个便是,但又忧心到时候死了鸡崽子,便打消了念头。 沈父在堂屋里抽着他仅剩的旱烟,不过仍旧有些坐不直,坐一会儿便得往后仰。 沈母则是在他身侧,正教着大宝如何编竹篓子。 明谨儿环顾一圈,她张了张嘴想问,又觉着有些不恰当。 还是刘氏眼睛尖,她立时瞧了出来,解释道:“老二去里正家里了。” 早早便应当去里正家讨个说法,只是明谨儿肩头压着许多事儿,便一时之间给忘了。 如今倒是沈沉奚将此事给包揽了。 说话间,便远远听见了沈沉英的喊声。 众人朝着院门外瞧去,他跑得面色通红,却满脸都是喜意。 没人听见他喊些什么,直到人都进了院落,才又听见沈沉英说道:“我回来的路上瞧见了二哥,他在里正家,还找了许多人给爹作证!” 闻言,堂屋里抽着旱烟的沈父,动作都顿了顿。 “鸭蛋呢?”明谨儿先问起这些,旋即递了一钱银子过去,“你许是要与爹说话,便替我将银子递了进去,我先将今日的饭菜弄妥当了。” “好嘞!”沈沉英高声回应,旋即将衣衫兜着的四个鸭蛋与葱姜蒜递了过去,“这葱是路边扯的,但姜和蒜都是大虎家的,我跟他借了些,咱们种些,长出来后再还。” 说完,他快步往灶房一去,葱姜蒜往篮子里一扔,鸭蛋放到了上头,便往堂屋风风火火去了。 “弟妹啊,今日这饭菜要怎么弄?”刘氏将袖子给卷起来。 明谨儿心中思索片刻,“大嫂你那儿还有碎布头吗?” “有!”刘氏应声。 旋即,明谨儿伸手比划着,“我要个这么大的布袋子,那口子得是能拆开的,用完了洗洗下回还能用上。” 刘氏瞧了眼,心中便有了数,她应下来后便快步回了屋里。 明谨儿将鸭蛋擦了擦,她怕洗了反而会放不住。 沈家院落中的泥巴地,都是红泥地,也无须去别处找,她直接挖了一些,又十分节省地只抓了一小把石灰,y与红泥混合起来。 最后再掺和上稻草,将鸭蛋一个个包裹起来,在灶房中寻了个位置,好生放着。 刘氏针线活做得多,一个简单的布包,在鸭蛋寻好地方放了时,她便拿了过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她瞧见了裹着稻草与泥巴的鸭蛋,疑惑不已。 “是松花蛋,这东西我也不知能不能做出来,先试上一试。”明谨儿简单几句解释了,接过刘氏递来的布包。 布包过了遍水,便将之前药铺里买的卤料都放了进去。 再将葱姜蒜给切好,小葱留了根,姜与蒜都分别留了一瓣。 刘氏帮着在小菜园里种下了。 昨日的猪下水也还有些腥气,明谨儿便先将今日的焯水,再将昨日的过了一遍。 随后便装了一整锅的水,将猪下水和卤料包都扔了进去。 她抽出几根柴禾,便拍了拍手。 刘氏在她身侧,早已将粥给煮上了。 现如今,沈家的米粮不多,吃粥能省下些来。 “弟妹,怎地煮猪下水要放药材?”刘氏说着,垫脚往锅里看了看。 “是卤料,我这是要将猪下水给卤了吃。”明谨儿想到那浓郁的味道,再结合这段时间稍显乏味的吃食,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需要煮久些,到时捞出来一切,便能吃了。” 锅里已然冒出了些香味来,刘氏满脸新奇,她又打量了遍,出言感慨道:“若是旁人,定然想不出弟妹这些法子来。” “也不是我想的,是我从前吃过的,勉强记着一些。”明谨儿实话实说。 卤味儿的香气,很快蔓延了整个沈家院落。 大宝也坐不住了,他不愿再学编竹篓子,缠着沈母一道来了灶房。 “这是在煮什么,怎地这般香。”沈母也从未闻过这味儿,说话时往灶台看去。 但离得远,瞧不清楚。 “是弟妹想出来的卤料!”刘氏回忆着先前明谨儿的说辞,“说是这样能做出卤味来。” “我从前吃过的,于是记着一些,也不知对不对。”明谨儿眼见沈母的眉头皱紧,便如此解释了句。 大宝连连咽唾沫,他馋得险些将手指头放到了嘴里,被刘氏打了下手背。 “二婶,什么时候能吃?”他眼巴巴望着明谨儿,眼神中满是渴求。 “要些时辰呢,你先去将昨日的豆渣给鸡崽子喂了,等好了,二婶给你多盛几碗。”明谨儿哄了几句。 大宝欢呼一声,便急忙出了灶房。 忙起来能分神,便觉着时间过得快些,也不会十分难熬。 “今日那豆腐只买了一钱?”沈母实际早已听见明谨儿在院落中说的话,却仍旧问出声。 “没呢,卖了三钱多。”明谨儿老老实实回答着,“明日刚好抓些药回来,还能再瞧瞧旁人家的黄豆。” 沈母脸色一沉,“你可不能乱花,也不要由着老二,若是一分钱也存不下来,那你们往后的日子,要如何过!” 她已然默许了明谨儿留下小金库,却生怕儿子儿媳都是手散的,存不下银钱来。 “是了,娘说的话我会牢牢记着。”明谨儿尽数应了下来。 沈母又不放心地叮嘱几句,这才走了。 灶房里热得慌,刘氏推了推明谨儿,让她且去歇着。 刚出灶房,沈沉英从堂屋里蹦跶出来,沈父在他身后满脸不甘,却试了几次也站不起来。 “二嫂!”他兴奋不已,“咱们去里正家找二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场面话 沈母如何会不知晓自个儿生出来的孩子? 她一听又将脸色沉下去,瞧着便是个严母。 “你休想去凑热闹!”沈母厉声训斥,“老二那是去做正事儿,你去算怎么回事儿?便是老二需要帮手,也得是你大哥去!” 沈沉英被骂得狗血淋头,他张了张嘴,本是想反驳几句,可瞧见沈母掩不住的憔悴神情,想到她如今身子不爽利,又强行忍了下来。 “娘,不怪小叔子。”明谨儿将手上的水甩了甩,庄户人家衣衫都穿不起不打补丁的,便没有擦手的布巾,“这事儿我也想去瞧瞧,里正家愧对了爹,愧对了咱们沈家,自然是要看个清楚才是。” 沈沉奚多半是遇不上麻烦的,光是凭借他的聪慧,都能将里正家握在掌心里。 年幼时便是神童,后头更是远近闻名的天才。 沈沉奚岂是会被区区一个里正为难住的? 明谨儿只是想去瞧着里正是如何吃瘪罢了。 “娘,总不能都让大哥担着,我也是个男子。”沈沉英心思流转,想出个说辞来,还为此装出了副严峻神情。 沈母垂首,她思索了刹那,正要给出回应,便听见沈大哥诧异出言。 “老二,你怎地回来了?” 得,用不着去了。 明谨儿如此想法刚刚冒出来,便瞧见了沈沉奚身后还跟着个人。 竟然是徐弘毅! 他紧随其后,但在院门顿了顿,朝着众人拱手行礼。 “叨扰了。”徐弘毅仍旧是从前那吊着嗓门儿的腔调。 每回瞧见徐弘毅,明谨儿都下意识回忆起那天夜里,她听见与瞧见的场景。 随后又记起他那位‘糟糠之妻’。 已是许多日未曾见过了。 “里正已是认下了。”沈沉奚短短几个字,便将一切都给说了个清楚。 村里谁人不知徐弘毅是里正的侄子? “是了,这一切都是我那叔叔被人撺掇。”徐弘毅忽的开口,将话头接了过去,满脸的愧疚,“我已然与他说了,万事都要与人问过了,不能只听一人之语。” 他说话时拿腔拿调,将沈家人都听得心中别扭。 沈父在堂屋中听见了,当即便精神了起来。 他几次都未曾能站起来,却仍旧高声说道:“里正为人我最是清楚,原来是被有心人撺掇了!这种人真是合该赶出村子去!” 沈父竟被简单几句话便骗了过去。 明谨儿不觉着意外,却终归有些许失望。 “唉,总之一切都是我们的错。”徐弘毅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个荷包来,瞧着鼓鼓囊囊,他朝沈母递了过去,“沈叔是远近闻名的泥瓦匠,是咱们村子的荣耀,谁人提起沈叔不提一句咱们村?这是小小心意,希望沈叔能尽快将伤给养好了。若是不够,我还会再送来。” 他将姿态摆得极低,又说了沈父几句好话,做得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沈母此时也松开了紧皱的眉,瞧着也是信了。 “定然会好的,这些时日他总算是能坐上一会儿。”沈母说着,下意识往堂屋看了看。 徐弘毅便刻意重重地叹了口气,“此事沈叔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我那亲叔叔觉着没教好孙儿,又愧对了沈叔,实在没脸来,便只得对我千般叮嘱,让我趁早去县里瞧瞧,能否找个更好的大夫来。” 没脸来? 千般叮嘱? 明谨儿险些笑了出来。 里正一家的黑心肠,这村子里除了蠢钝些的,多少都能瞧出一些来。 何况是明谨儿这般后世之人。 场面话她听得多了,又如何会信? 若是当真觉得对不住沈家人,又何必到了沈沉奚都找上门的地步,才在没有退路的情形下,到沈家来赔礼道歉? 来人甚至不是里正家的,不过是个远房侄子。 “哪里能这么辛苦里正!”沈父大声回应,他还停顿下来,咳了几声,“我一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还没那么金贵,你代我跟里正说几句,让他宽宽心!” 明谨儿实在是听得心中不舒坦,便偏了脑袋。 她恰好与沈沉奚看向相反方向,二人的目光里皆是无奈。 沈父是个老实人,平常爱面子,也没什么长远的目光,家中大小事从来都是沈母负责。 现如今一瞧,也是有缘由的。 若是当真当沈父来下决策,还不知沈家要吃多少闷亏。 “唉,沈叔当真是……”徐弘毅满脸感慨也钦佩,心中不屑地冷笑几声,他早早便知道,沈家只有沈沉奚一个聪明人,“我定然要去庙中求一求,沈叔这般好的人,如何能被这伤势给拖累了。” “不必了。”沈沉奚忽的出言,他那双眼眸通透不已,“沈家人自会尽孝,无须你来越俎代庖。” 他语气平和,也听不出喜怒。 可这话…… 徐弘毅神情僵了僵,又迅速调整过来,他佯装不情愿地点了头,“那我这便回去与叔叔回话,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他又是拱手行礼,临走时还望明谨儿那边瞧了瞧。 那目光里,多少有着些旁的意味。 明谨儿被他瞧得不舒坦,正要转过头去,沈沉奚便往前跨了一步,将她给挡到了身后。 面上却是也拱了拱手,“家中杂事繁多,便不送了。” 徐弘毅这才抬步走了,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 沈母将荷包打开来,里头躺着一些碎银子。 她点了点,正好是七两。 “倒也确实差不多。”沈母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那日与大夫说了几句,算过等到沈父彻底好了,许是要花上多少银钱。 如今徐弘毅送来的,倒是正好了。 “算得精。”沈沉英凑过来瞧了眼,便冷哼一声,别过脑袋去。 这倒是让明谨儿诧异了片刻。 看来家中能瞧出来的,也不止她与沈沉奚,还要加上个小叔子。 “明日你将那大夫喊来。”沈母叹口气,肩上的担子总归是少了些,也是打从心底觉着松懈不少,“再给当家的瞧瞧。” 明谨儿点头以作回应,她瞧着沈母将银钱数了数,拿出了一两银子递过去。 “雇辆牛车,莫要让大夫嫌弃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欢喜着呢 此事对于明谨儿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 但沈父则是不同,他面色都红润了不少,将徐弘毅的话,全给当真了。 沈沉英实在看不过眼,便将话给说得明明白白,点醒了其余人,却被沈父训斥一通。 “二哥。”他气得出了堂屋,往沈沉奚快步走了过来,“你说爹怎地就瞧不明白!” 还说是里正看得起他们沈家,当真是把他给气得七窍生烟。 “爹性子老实。”沈沉奚简单几句,旋即望向明谨儿,“灶房中煮着什么?” “猪下水,正卤着呢。”提起那香喷喷的卤味,明谨儿的神情缓和了不少,“今日定要让你们馋得舌头都给吞下去!” “闻着是香。”沈沉奚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 眼见两人都如此云淡风轻,沈沉英便泄了气,他暗自怀疑是自个儿小心眼,可又不愿承认。 直至沈母见他沉着张脸,抬手未曾用全力地拍了他脑袋,“你如今当真是翅膀硬了,怎地能与你爹争辩?” “难不成顺着爹的心意才算孝顺?”沈沉英梗着脖子,他觉着自个儿做对了,便如何也不低头,“我是不忍看他被人诓骗了!那里正一家子都是豺狼,迟早要将爹给吃得骨头都不剩!” “你胡说些什么!”沈母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没得让人给听见!” 沈母亦是看得清楚,便也未曾说沈沉英是看错了,只是担忧这些话被人听去,万一给里正扇了耳旁风,又要让沈家惹上麻烦。 明谨儿见状,便朝着沈沉奚眨眨眼。 她的暗示已然明显至极,沈沉奚将唇边笑意压下来,这才开口:“待今日晚些,我再与爹说上一说。” 一听这话,沈沉英便安分了。 沈母看着他,竟有些过意不去,是她当初选错了人,才让几个孩子跟着受牵连,甚至穷苦了许多年,“莫要耽误了你温书。” “无碍。”沈沉奚说着,眼眸垂了垂,“娘,你与爹这些时日便好生歇着,如今将身子养好才是正策。” 他一向不会说些关切的话,更会不吭声地做些实事出来。 如今这场景,可是鲜有发生。 沈母听得眼眶都红了,她近来身子不爽利,便连说几句话都觉着不好受,却还是给聪慧的二儿子给看了出来。 “我托了同窗,许是明日便能从县里请来大夫。”沈沉奚又将话说全了,旋即一卷衣袖,帮着沈大哥去修整石磨。 明谨儿可不信是托了同窗,他如今不知在外做些什么营生,瞧着是能赚大钱的活计,雇人请个大夫来,不比欠下人情好些? 她瘪瘪嘴不说话,转身朝着灶房去了。 将锅中卤着的猪下水加了些盐,搅和几下,回头便险些与沈沉奚撞了个满怀。 “你……”明谨儿嘴中的话打了个转,她佯装镇静,“你不是帮着大哥推磨?” “大哥不让。”沈沉奚简短回应,那双眼眸直直望着明谨儿。 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潭,多望上刹那,好似就要被拖了进去,再也走不出。 明谨儿垂首,她瞧着自个儿脚上的布鞋,“灶房这么大点儿地方,你身量又高,占了位置。” 她是在明着赶人。 沈沉奚却一摸衣袖,拿出了一条手帕。 是细腻柔软的布料,上头绣着一朵未曾全然绽开的莲花。 明谨儿看得怔了怔,她下意识抬手接了过去,才摸出来手帕中还包着东西。 再将手帕给打开,便是一支银簪子。 雕了朵梅花,虽是惦着轻了些,却精致不已。 “你这是……” 她嗓子都有些干涩,话也说不完全。 沈沉奚只静静瞧着她,过了片刻方才说道:“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梅花傲立霜雪中,我瞧着合适你。” 她哪是想问这个。 明谨儿瞧着那簪子,觉着脸颊都有些热了,正要说话,便见沈沉奚猛地转了身。 “灶房小,我便不碍着你了。”他语气没了往日的平和,竟带着几丝不易察觉地慌乱。 明谨儿顺势抬头,还能瞧见他已然通红的耳尖。 也不知为何,原本心中压着的巨石,在刹那间便消散了。 她忍不住笑了几声,却引得沈沉奚脚下步子更快。 簪子上的梅花是正绽开着的,瞧着是处于花期。 明谨儿抬手,将原本梳好的发髻给散了,再用手拨了拨,将上头的散发都给捋到一块儿,用簪子一挽。 却是披散了些在脖颈间。 至于那手帕,则是摩挲了几下上头针脚细密的花苞,收到了衣袖当中。 哪儿有姑娘家不喜欢这些的? 明谨儿脸上的笑意如何也压不下去,索性便由着它挂在脸上。 院落中传来沈沉英的惊呼声,“二哥,你脸怎地这般红?!” 明谨儿更是险些笑得仰倒,她侧头从门口往外看出去,恰巧与沈沉奚对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竟染上几分慌乱,险些要移开去。 “我欢喜着呢。”明谨儿心知他听不见,却仍旧开口轻声说了句。 沈沉奚脸上的红便蔓延得更厉害,生怕她不知他瞧懂了一般。 明谨儿这才将目光移开,动作利落地又抽了根柴禾出来,还掀开盖子,瞧了瞧旁边煮着的粥。 院落中叮叮当当地声响不绝。 直至天色都要黑了下来,猪下水才算是卤得差不多了。 明谨儿挑了块儿出来,切了一角放到口中。 咸香蔓延开来,浓郁的肉香裹着卤汁,一并被她嚼散了。 “刚刚好。”明谨儿又捞了几块上来,她放得凉了些,才切成了拇指大小的块状,恰好能一口咬下。 刘氏帮着将饭菜端了过去,大宝的欢呼声响起。 明谨儿与沈沉奚在堂屋外头又遇上,二人的目光都比以往还要清澈,对上时,便让人觉着心跳都停了刹那,又极其激烈地跳动起来,好似鸣鼓一般。 沈沉奚目光垂了垂,他好不容易将宛如潮水般上涌的情绪压下来,才有些沙哑着嗓音,开口说道:“好看的。” 也不知指的是她发间的簪子,还是戴了簪子的她。?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新奇玩意儿 还来不及说上句话,沈沉英便在里头招呼起来,“二哥二嫂,就差你们二人能开饭了!” 沈沉奚禁不住皱了眉头,明谨儿却已然抬脚进了堂屋。 怅然之感在心中弥漫开来,他抿唇又待了片刻,才步了后尘,也进了堂屋中。 沈沉英与大宝一般,第一筷子夹起卤味,吃到口中后,便都不说话了。 明谨儿心中疑惑,便也夹了一筷子。 味道与在灶房中尝到时的一般,她蹙眉抬首,正想追问。 便瞧见这叔侄二人,齐齐抬了脑袋,眼中似乎都在发光。 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筷子伸了出来。 明谨儿哭笑不得,她摇了摇头,就着粥吃了一口,便忍不住去瞧沈沉奚的反应。 见他亦是眼中藏着几分赞叹,便将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一顿饭的功夫,沈家人个个都吃得心满意足。 “二婶,下回什么时候吃啊?”大宝舔了舔嘴,若不是吃不下了,他真想将余下的也给塞到嘴里去。 “馋嘴!”刘氏闻言,先是骂了声,旋即亦是万分感慨,“弟妹这手艺,咱家的食肆若是开了起来,那不得连门槛都给踏破了!” 这话点醒了明谨儿。 她愣怔了刹那,便扬起笑容来,“大嫂倒是提醒我了,左右这卤水还能用,咱们一直吃卤味亦是会腻味,不如便能做些带去镇上卖。” 豆腐都卖了,若是松花蛋也能做出来,明谨儿亦是要拿去卖的。 如今再加上个卤味…… 也不多。 “这……”沈母迟疑了,她细想了会儿,“猪下水怕是没人要。” 虽说好吃,但猪下水仍旧是在众人眼中的下乘之选。 “腿肉也能卤。”明谨儿接口,“咱们把价给提起来一些便是了。” “若是陪上一碗面条,怕是更好吃!”沈沉英又拿了筷子,夹了仅剩的猪心,往嘴里一塞。 面条…… 许是因着发间的簪子,明谨儿下意识往沈沉奚那处看去。 却正巧对上了那宛如星河般的眼眸。 二人都想起了那个雨后,结伴去了食肆之事。 “当心将肚皮给撑破了。”沈母眼见小儿子如此贪吃,便皱眉训了句。 沈父亦是吃得意犹未尽,他早已将最后的烟叶都给抽完了,只能将烟筒拿过来闻了闻。 “要是来壶酒……”他说着,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明谨儿倒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旱烟上。 她从前慢便见到了沈父的烟筒,却因着未曾见过,认不出来。 直至沈父将省了许久的烟叶给用上,才知晓这地方居然有烟叶卖。 也不知那种子是何处得来的,又能卖上什么价钱。 她觉着这年头定然没人知晓如何处理烟叶,多半只是晒一晒便拿来抽。 指不定也能是门营生…… 刘氏将饭后的收拾大包大揽,直接将明谨儿给推出了灶房。 明谨儿便到了院落中来,她蹲着瞧叽叽喳喳的鸡崽子,还不时伸手轻轻摸上几下。 沈母生怕鸡崽子死了病了,还弄了稻草与原本要做鞋底的碎布来,给鸡崽子夜里保暖。 “怎地待在这儿。”沈沉奚一掀衣袍,便在明谨儿身侧蹲了下来。 二人几乎肩并肩。 心中想着事情,明谨儿便未曾注意到,她只是回忆着烟叶应当如何处置,愣怔了片刻,才知晓沈沉奚在与她说话。 “那烟叶是从何处来的?”她问道。 沈沉奚却一怔,似乎是未曾料到她会得知那是烟叶。 也不知仅仅刹那间的功夫,他心中究竟想到了些什么,竟是眼中的笑意散了个干净。 “据说是前朝时,从番邦船运而来。”沈沉奚回了话,却瞧着明谨儿在鸡崽子脑袋上轻点的指尖。 “番邦……”明谨儿怔住。 她未曾想过此处还有番邦,若是如此,那一些寻不到的植作,也许便能找来了。 做吃食的法子千千万,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怎么?”沈沉奚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着她。 “若是日后有机会,我想去瞧瞧番邦的玩意儿。”明谨儿说着,神情露出些向往来,她向往的是心中想起的那些个吃食。 沈沉奚却忽的放松下来,目光亦是从冷峻转变为柔和。 “原是如此。”他轻声道。 这话落在明谨儿耳中,语气便有些怪了。 她后知后觉地抬首看去,此时却已然瞧不出分毫不寻常来,沈沉奚瞧着与平日无异。 “明日我去买些腿肉来,便用今日的卤水给一并煮了。”明谨儿也未曾解释‘卤水’是何物,沈沉奚却听得明白。 “这卤水可以用上多少次?”他是当真有些好奇了。 明谨儿思索片刻,“十次怕是行的,只是每日都要煮沸,不然会坏了。到它煮着不香了,便舀出一碗来,弄了新卤水后倒进去,不用煮上许多次都能好吃。” 卤水是越用卤出来的卤味越好吃,肉香与卤汁会更加契合,还带着每次卤肉时的肉香。 在新的卤水里加进去,便不用卤上许多次,也能吃出比现下浓郁几倍的咸香来。 “明日我与你一道去。”沈沉奚看似轻描淡写,心中却没由来的冒出一丝忐忑来。 明谨儿闻言怔了怔,未曾立即答应,而是思索片刻后说道:“这我说了可是不算,你得去问小叔子。” 沈沉英是要借着这时机多赚些银钱,当他做生意的本钱,如何会愿意冷不丁被换下来? 她可不愿意去做这讨人厌的事儿,便交由他们兄弟二人自个儿解决。 明谨儿想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露出几分好似猫儿偷了腥般的得意来。 沈沉奚尽数收入眼底,压了压眼中那笑意,“那便三人一道去,到时将摊子先交由沉英。” “你这是……”她心中疑惑,便看了过去。 谁知耳边听到的解答,却让她激动起来。 “你不是要去瞧瞧番邦来的玩意儿?”沈沉奚说着,眉眼垂了垂,将心绪藏了个干净,“上回那钱掌柜手中,便有一些。” 钱掌柜? 明谨儿恍然大悟。 哪里是钱掌柜手里有,怕是他自个儿的货物! 只是此处偏僻,好东西如何能卖上价,为何要弄这些?? 第一百二十六章 教刘氏 明谨儿犹豫片刻,不曾问出来。 到了该说的时候,她信沈沉奚一定不会将她蒙在鼓里。 “但明日还要寻大夫回来,还要将豆腐与豆浆都卖了。”明谨儿细思了,觉着扔下小叔子一人看摊子,许是不太可靠,“还要将腿肉给买了,早些回来卤好。” “来得及。”沈沉奚却只这么回了句,他似是思索了会儿,想出了些法子。 明谨儿便只得点头应了,任由他去与沈沉英商议。 说是商议,不过是知会一声罢了,小叔子这般崇拜他二哥,如何会拒绝了? 她趁着此时还能抄上一会儿书,回了屋中,借着油灯抄写起来。 针线篓子里放着几块有些细碎的布头,明谨儿抄到了一半,正伸了个懒腰缓和酸麻的身子,便看了过去。 许是还够缝个荷包出来。 她不知怎么,竟在这时想到了沈沉奚,像是一发不可收拾,念头越发浓烈。 明谨儿干脆将纸墨都收了起来,将针线篓子往跟前一放,拿起那几块儿碎布头,靠在一块儿拼了拼,心中倒是想出个花样来。 此时的荷包不算精致,不过就是个有收束带的小布包罢了,有些人家会绣上些花纹。 明谨儿却记得一款稍显别致的荷包,要如何去缝制。 “许是也能拿去当个营生。”她稍作盘算,想做的营生杂乱了些,得把手头的活计分出一些去,“如何点豆腐,我明日便都交给沈家人,再将竹笔这活儿给小叔子,暂且瞒着旁人。” 这本书抄完,她便不再耗费精力做这活计了,而是先缝制一些款式别致的荷包出来,趁着旁人仿制要耗费许多时日,先将这头一笔银钱给攥在手里。 碎布头恰好是四块儿,拢共有三个颜色。 小些的是鹅黄色与浅青色,大些的则是棕青色,都适合男子。 稍大些的便拿来做荷包的下半部分,另外两块儿缝合在一块儿,做荷包口。 她趁着沈家人都还未曾入寝,先去灶房烧了些热水,装在了竹筒里,带回屋来。 将布料熨烫出大小相差不大,形状又颇为接近的褶皱来。 随后再将上下部分都缝在一块儿,她将荷包绣得厚了些,是两层布料从里头缝上,再翻转过来,将余下的口子用藏针法给收了。 明谨儿手头动作快,全弄好也不过片刻功夫。 “差了个好瞧的绳结。”她将荷包拿起,仔细看了看,没觉着有缺漏的地方,才往针线篓子里一放,遮盖起来。 沈大哥也在此时将豆子给磨好了,他伸手一抹脸上的汗珠,便朝着屋里喊道:“弟妹,这豆浆我还是放到灶房里去。” “哎。”明谨儿声音清脆地应了,旋即又道:“大哥,你且替我问问大嫂明日早晨忙不忙。” 刘氏就在沈沉安身侧,正要将手上沾了水的帕子递过去,闻言便立即回话,“我明日闲着呢,弟妹是要个帮手?” “是了,明早大嫂先与我将点豆腐给学了,再教给家中人。”明谨儿又是一阵思索,“左右那些豆浆都点了豆腐许是卖不完,便留些在家中,你们且试试。” 做豆腐,做重要的反而不是挑拣豆子与磨豆浆,而是把握着点豆腐用多少石灰水。 用的少了,豆腐便不会成型,而是一块块儿飘在豆浆里,吃不了。 用的多了,虽说勉强能成型,但又失了口感,吃着便觉着难吃。 刘氏心知肚明这石灰水点多少是关键,如今一听,明谨儿竟然愿意先将法子交给她,不仅心中欣喜,还夹杂着感动与几分愧疚。 弟妹是有大眼界之人,确实与她这般的小肚鸡肠不同。 得了那些赚钱的活计,也并未想着完全给捂起来,藏着掖着。 “哎,我明日定然早早便起来!”刘氏高嗓门的应了,她脸上是压不住的喜意。 沈沉安见状,思索片刻,沉声出言,“这东西到底还是弟妹的本事,你莫要拿他人的技艺,去接济你娘家。” “我晓得。”刘氏急忙声明,“我不会将弟妹的手艺外传。” 他们不知晓的是,屋里的明谨儿却在思索旁的。 沈家的油灯一熄,便彻底算是入夜了。 直至隔日一早,天色都还未曾亮起来,明谨儿便听得院落中好似有些动静。 她睁了眼,又揉了几下,这才起身去看。 幸好昨日睡前用热水洗了洗,不然此时手脚的酸痛,便不是能轻易忍受的。 房门一推开,明谨儿便借着月色,瞧清楚了院落中的情形。 是刘氏。 方才的动静,正是她在院中洗漱的声音。 “弟妹,我可是吵着你了?”刘氏歉意不已,她动作放得更轻,“此时还早,你且再睡会儿。” “此时确实还早,大嫂怎地起这般早?”明谨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有些虚,她困得想直接回屋,一头栽倒在床榻上。 “我顺手将早饭也给弄了。”刘氏轻声说着。 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到此为止,明谨儿既然被吵醒,也就没了再睡的可能,她一向觉浅,只得也洗漱了,回屋去抄书。 等到天色蒙蒙亮,刘氏也将蒸了几个粗面漫头,又煮了一大锅粥。 沈沉奚的房门亦是推开了,他一手将房门合上,一手将眼都睁不开的沈沉英提了出来。 “二哥……”沈沉英欲哭无泪,他昨日累得不行,便想着今日偷个懒,多睡片刻,却时候一到,便被揪了起来。 “若是要经商,起早贪黑乃是常态。”沈沉奚只如此说了句,便松了手,自顾自去了灶房,将水给热了些,洗漱干净。 明谨儿等到灶房空下来,方便她教点豆腐了,才喊着刘氏进了灶房。 “我是说不出要放多少的,但大嫂你做菜有一手,许是能估量出来。”她说着,调了一碗石灰水,“这是弄两盆豆腐的量,倒下去一定要搅和透了。” 碗中一半的石灰水便倒了进去,明谨儿迅速搅拌几下,将石灰水彻底搅散在木盆中,方才停了手。 刘氏看得仔细,她稍微一估量,便知晓石灰水要加多少石灰,又要加多少水。?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决意如此 “这盆我也弄了。”明谨儿将余下的倒进另一个木盆,又搅和了几下。 旋即,她将昨日沈大哥磨出的第三盆豆浆,倒了一些在空着的锅里。 “大嫂你且试试,若是我觉着量不对,会与你说。” 刘氏闻言,心中也揪紧了,她面上显露出几分紧张,若是点不好,这盆豆浆许是便废了。 她舀了一些石灰出来。 “多了些,再往回放一些。”明谨儿出声指点,瞧着石灰的量够了,才点点头,又看下一步,“水可以加的少些,咱们加水只是为了石灰能散开,在豆浆里能更均匀地被搅散。” 刘氏舀水的动作便一顿,她试探着加了些,便停了手,抬首看向明谨儿,见她点了头,才咬着牙往木盆里倒了。 随着几下搅和,木盆里的石灰水被搅散,彻底散开在豆浆里。 “咱们家不是只有两个木盆吗?”明谨儿忽的出言,“这是借来的?” 刘氏点点头,她放下了手中的陶碗,盯了会儿盆中的豆浆,这才移开眼去,“我瞧着要磨的豆子多了些,便去与聊得来的借了个。” “那大嫂,你还盆时送块儿豆腐给人家。”明谨儿心中有了些想法,“还有那户借了咱们杆秤的,也送一些。” 刘氏点的半木盆豆腐,也不能浪费了去。 明谨儿想在村子中卖一些,左右也是会被村里人撞见的,不如便直接将自家在做什么给挑明了,省得日后麻烦。 还能让那两户人家,做率先吃螃蟹之人。 不过这做豆腐也算不得如何难,若是被有心人留意了,也迟早会被钻研出来。 “等咱们卖上个月余的豆腐,便将这法子跟村里人说了。”明谨儿想着,如此说道。 刘氏急了,她张了张嘴,连话都说不出来,眼中满是不解。 倒是沈沉奚,他恰好到灶房中来,将话给听见了。 “石灰我自会带回来,用时躲着些。”他说着,又顿了顿,“卖上两月的豆腐,许是能行。” 一听这话,明谨儿便知晓他懂了,当即露出笑容来。 “是了,咱们先试试。”她说着,看向了刘氏,“这法子终归是太简单了,有人留心了便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再试一试便知晓了。” “那也不用主动给出去……”刘氏心中不舍,卖了一日豆腐便赚了三钱多银子啊,这每月的进项要有许多。 “与其被旁人钻研出来,不如咱们将这人情给了整个村子,还能避免旁人瞧见咱们过得好了,眼红下绊子。”明谨儿见她还是不懂,只好将话给掰碎了说。 刘氏这才恍然大悟,纵然再是肉痛,也点点头认同了。 明谨儿望了眼沈沉奚,二人对视时,皆是露了笑意。 便也只有他们二人能不用多言,便互通了心意。 等待豆腐成型的功夫,沈父沈母也醒了过来,大宝亦是被刘氏从床榻上揪了起来。 一顿早饭用完,明谨儿将余下专程留着的豆浆装到沈家唯一的木桶里。 “今日再多卖些豆浆试试。”她说着,便迎上大宝疑惑的目光,“这是怎地了?” “二婶,这豆浆淡了些。”大宝舔舔嘴唇,虽说一样的好喝,可却没有那般浓郁了。 “掺了些水,若是按照先前那般去卖,便卖不出去了。”明谨儿不曾因着他是孩子便敷衍,而是认真解释清楚。 谁人会花几文钱去买一碗豆浆? 可若是定价低了,便不如卖豆腐那般赚钱。 故而明谨儿加了些水,如此一来,满满一碗的豆浆,便只要一文钱。 她尝过了,豆浆不会淡,是刚刚好的程度。 “二哥二嫂,咱们走!”沈沉英一口气将碗中的豆浆喝完,看着颇有几分豪情万丈。 沈母一听,脸色沉了下来。 “老二,你不在家中温书,要跟着去镇上做营生?”她想到不久以后的院试,便更是觉着焦急,“你日后是要考科举的,指不定还能当上县令!哪儿有县令去做这些小营生的?” 先前沈沉奚便提过他与旁人合作营生,但至少那抛头露面的人并非是他。 但如今…… 沈母眉头紧紧皱着,她是坚决不会同意。 往常沈父都沉默不语,此时一听,却破天荒出言道:“对,老二你是要当大官的,若是被人知晓去镇上卖这……卖这豆腐,那可是丢尽了脸面!” 沈沉奚不言语,他将碗中的粥给吃了,才缓缓抬首,语气不疾不徐,“我不偷不抢,如何算丢了脸面?” 话音落下,堂屋里静谧了片刻。 他又将柔和了些语气,“爹、娘,便是读书人,也须能自食其力,与家中分摊重担。若是只会拿着书本死记,便还不如早些归家,莫要去书院中自取其辱才是。” 明谨儿听得连连点头,她先前便觉着沈父沈母的念头错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这是将她的心里话也一并说了。 “可是……”沈母还要出言,却在对上二儿子目光时沉默下来。 她又怎会不知自个儿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是个什么脾性。 眼见是说不通了,她只好不再言语。 刘氏将碗筷一收,便提起明谨儿说要教家中人点豆腐一事,还提及她已然会了些门道。 沈沉英抬手连连摆着,“我可不学,我对这些可不感兴趣,我只想……” 他后头的话堪堪止住,被沈沉奚那目光一看,便察觉自个儿险些说漏了嘴。 “只想去念了书,或是学门旁的手艺。”沈沉英将话给圆了回去,慌得冒出一脑门儿细汗。 三人分着背了豆腐,便往村口去。 沈大哥昨日便想了个法子,他做了几个能塞进背篓的架子,每层都能放进一碗豆腐,再四周塞些稻草,便不会晃动了。 明谨儿此回又往其中加了些水,除非他们脚下出什么差错,不然这豆腐定然完完整整到镇上去。 沈沉奚将那一木桶豆浆拎在手上,分明是让明谨儿都吃力的重量,他却面色不改,拎得轻而易举。 仔细打量了他许久,明谨儿忽的笑出声来。 “怎么?”沈沉奚微微垂了眉眼,瞧着她。 “我往日里只见你拿了书卷,或是手握毛笔,哪里见过你拎木桶。”?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他也会 话虽如此,沈沉奚凡是回到家中,便一定会在温书之余,帮着家中做些活计。 “二哥还会做饭呢!”沈沉英此时昂着脑袋插嘴,他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沈沉奚却禁不住轻轻蹙眉,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当真还会下厨?”明谨儿倒是来了兴趣,她好奇追问。 “勉强能入口。”沈沉奚只默然了片刻,便给了回应。 二人并肩,沈沉英则是追在他们身后,时不时便分心四处张望,几次都险些跟不上。 赶牛车的,还是上次那家门。 身后的背篓稳稳当当往牛车上一放,明谨儿便率先坐了上去。 可她还未曾坐稳,便瞧见个不速之客。 是里正的儿媳妇,她背了一篓子的菜,手上还拿着个布包,瞧着许是装了些绣品。 被迫给了沈家那般多的银钱,她心中早早便不舒坦,如今遇上了沈家人,便更是将脑袋昂得高高的,鼻间一声冷哼。 里正家的儿媳听闻是徐家的远房亲戚,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人长得倒是瞧着舒坦,性子却是实打实的坏。 她几步便登上了牛车,挑了个最舒坦的位置,便将背篓取下来,刻意往明谨儿那儿挪了挪,正巧在豆腐旁边。 沈沉奚紧随其后上了牛车,只是他毕竟与年纪尚小的弟弟不同,便坐得远了些。 徐氏瞧了眼沈沉奚,虽说她不喜沈家人,可这沈沉奚生了副好皮囊,无论是在何处出现,都引得她流连。 牛车一沉,沈沉英也坐了上来,他连看都不看徐氏一眼,转头便朝着车夫说道:“识途大哥,咱们这回又遇上了!” 他热情的招呼声,倒是让略显腼腆的车夫慌张了刹那,才接上了话头。 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明谨儿跟前,将她跟前的背篓给提了起来,旋即放到了自个儿脚边。 明谨儿顺势看了过去,却见沈沉奚早已垂下了眼来。 沈沉英倒是将他的背篓看得很紧,好似会遇见人当街抢背篓一般,看着多有几分滑稽。 那徐氏瞧了几眼,便讥讽一笑,出言奚落,“当真是家中穷惯了,一分钱不值的背篓都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你!” 少年郎如何忍得住他人奚落,正要反唇相讥,却对上了沈沉奚的目光,他只得将火气压下去,哼了声便不言语了。 好似徐氏这般之人,越是搭理便越是纠缠不清,沈沉奚这才将弟弟拦下来。 车夫又等了许久,眼见天色差不多了,便只得叹口气,抬手拍了下牛,牛车便缓缓行驶起来。 “若是一匹壮年马,不知要多少银钱。”明谨儿回首朝沈沉奚望去。 “下等马三十两银子左右,中等马六十两银子左右。”沈沉奚如数家珍,“上等马便要看种类,还得看公母,但不会低于百两。” 明谨儿早已猜到马匹会贵些,可如今一听,还是忍不住连连咋舌。 沈家宅子从里到外翻修,许是也才要三十两银子。 有钱人家一匹马,便能抵得上沈家一座宅子。 “哈哈,今日我当真是听见笑话了。”徐氏也不顾没人搭腔,她看像沈家人的目光,活像是在看几个傻子,“连家门都摇摇欲坠,还想着买马呢!当真是天大的笑话,都要将我给笑得掉下牛车去了。” 沈沉英攥紧了拳头,他垂首不语,将怒火全都忍了回去。 而他对侧的明谨儿与沈沉奚,却都是神情平静,就跟方才不过是一阵风吹过一般。 “我还未曾去过马市,咱们今日顺道去瞧瞧?”明谨儿接着她先前的话茬往下说。 那徐氏好似不甘寂寞,不等沈家兄弟回话,便又讥笑道:“瞧倒是无碍,可莫要抬手碰,将你卖了都赔不起 一只马腿!” 明谨儿眉头微皱,她总算朝着徐氏看了过去,正当徐氏昂着下巴满脸得意时,她开了口。 “是何处来的苍蝇?嗡嗡叫个不停,恼人得很。” 她说话时,可是直直望着徐氏。 “你敢骂我!” 徐氏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她仗着是里正家的儿媳妇,在村子里谁人不让着她? “哪里,我不过是骂了苍蝇。”明谨儿眉眼带笑,“如今这话说的,倒好似这位小娘子便是那苍蝇了。” 沈沉英听得笑出声来,他脸上满是快意,还朝着明谨儿竖了拇指。 徐氏还欲再说,却忽的顿住,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沈沉奚身上。 她再度出言时,语气里满是惋惜,“可惜了,沉奚兄弟这般好的才华,竟摊上了个口中无遮拦的村姑。” “照这么看来,你不是这村里的?”明谨儿问出口时,神情十分恰当地带上了几分诧异。 她这话又将徐氏给堵住了。 徐氏气得直咬牙,恨不得将一口牙给咬碎了般。 恰好这时,沈沉奚也抬了眼,目光无波无澜。 “我竟不知,徐家何时与沈家合并了。”他不咸不淡说了句,便不再出言。 言下之意,便是徐家成了沈家的附庸。 徐氏如何听不懂? 她气得不轻,狠狠地瞪了眼明谨儿,将脑袋偏转向一侧,好似不屑看他们一眼。 沈沉英见状,便又来了几分精神,他张嘴想说,却连明谨儿都直摇头。 嘴边的话,只好又尽数咽回去。 牛车摇摇晃晃到了镇口,徐氏巴不得快些远离此处,她觉着沈家人在的地界,喘口气都好似闻见了穷酸味儿。 在书院中读书又如何? 连衣衫都洗得发白,一见便是家中穷得都快揭不开锅。 徐氏那双眼睛,都快抬得比鼻子还高。 她下牛车时,还刻意朝着沈沉英跟前的背篓狠狠撞了下。 虽说沈沉英躲得快,但背篓里放着的是豆腐,也不知碎没碎。 他当即气得要还手,却见沈沉奚望了眼徐氏,又垂首看向脚边贴板车放着的木条。 只是轻轻一踹。 木条咣当落地,徐氏恰好一脚踩了上去,她惊得尖叫一声,幸而扶住了板车。 可手中的布包掉在了地上,散了开来。 里头的绣品也沾了尘土。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道高一尺 徐氏气得眼都红了,她转身便朝着沈家人骂道:“一堆生了红眼病的,我这帕子都沾了泥巴,现如今卖不了了,你们得赔!” “哦?”沈沉奚一向好脾性,如今也是被烦得狠了,才有如此作为,他眼皮微抬,“是沈家人推的你?” 徐氏嘴边骂人的话便一顿,她想违心说是,却对上了沈沉英那满含揶揄的目光。 口中的话似是被堵住了,如何也说不出来。 她想了片刻,刚寻到说辞,便听见明谨儿说道:“咱们快些去集市,没得因着鸡毛蒜皮的琐事浪费功夫。” “好嘞!”沈沉英将背篓反背着,双手牢牢地抱住,朝着徐氏翻了个白眼。 “你们……”徐氏眼看着明谨儿将车钱给付了,她便朝着车夫大声命令,“来时不准再搭他们!不然我便与公爹说,让你好看!” 车夫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 “怎么,你要里正无缘无故将他的牛车砸了?”明谨儿心中好笑,嚣张跋扈到全然不带脑子的,这里正儿媳妇许是她见过的头一个,“那感情好,这牛车也旧了,还能赔辆新的。” 话音落下,她亦是懒得再耗费功夫,便朝着沈家兄弟一招手。 沈沉奚眉头微皱,片刻后又松开来。 明谨儿招手时,刻意瞧了他一眼,那眼神却有些不对劲儿。 像是…… 不等沈沉奚想出个所以然来,明谨儿便停了脚步,朝他催促道:“你快些!” 那双青葱似的手,又挥了挥。 这回他想了出来。 像是他曾见过的猫儿,在偷那屋檐上挂着的肉干时。 有一丝狡黠,又带着几分小小的愉悦,还有几分的势在必得。 好似心中最柔软的地界被那猫爪挠到了,沈沉奚唇角压不住。 他索性佯装垂首理了理衣摆,这才抬步跟了上去。 被徐氏那般一耽误,到集市时,昨日那位置已然被人占了。 明谨儿环视一圈,剩下的都是靠后的角落,她只得做主寻了个干净的地界。 背篓都放了下来,还温热着的豆浆,则是掀开了盖着的稻草盖子。 沈沉英一张脸拉得老长,他将背篓中的豆腐一块块儿端出来看了。 上面的还好些,下面的却碎了许多。 尤其是徐氏一脚踹上的那处,陶碗中的豆腐碎裂成了大大小小的块状,碗里的水还泼出来了许多。 “不应当只让她将东西摔脏了。”沈沉英憋着一口气,他心中粗略算了算,这回至少有两斤多的豆腐都买不成了,“应当让她将银钱还了我们!” “是了。”明谨儿笑着应了,旋即看向沈沉奚。 从方才他站定,便有不少早间来买物件的姑娘家,或是小媳妇儿,连连往他们这处偏僻的摊子看过来。 那眼中是含羞带怯。 “怎么?”沈沉奚回看过去,却见明谨儿抬了抬下,指向不远处,他不用移开目光都能察觉到,有几道目光从那处落到他身上。 “许是今日过后,你这豆腐西施便要传开来。”明谨儿拿他打趣,同时用额外带来的陶碗,用木瓢舀了些豆浆,又将碎掉的豆腐给放了进去。 豆腐西施…… 沈沉奚一时无言,轻摇了摇头,便与她一并将豆浆往碎豆腐里边加。 一旁的沈沉英瞧不明白缘由,他凝视了会儿,好奇发问:“二哥二嫂,这豆浆能将豆腐给补好,重新变成一整块儿?” 他话一出,便听得明谨儿都诧异怔住。 “那是变戏法,豆腐碎了便只得碎了。”她哭笑不得,未曾想过少年人竟有如此奇异的念头。 沈沉英便立即又泄了气,他无精打采,为这亏损了的几十文钱长呼短叹。 若是卖了出去,如何也能弄上两斤糙米了。 “这几碗因着加了豆腐,便贵一些,卖两文钱。”明谨儿朝着他叮嘱,旋即又瞧了眼沈沉奚,目光中又浮现几分揶揄来,“今日便让小叔子来切豆腐,我来收银钱,而咱们沈家的大才子,便来吆喝。” 免得浪费了那张俊朗的脸。 “好。”沈沉奚瞧出她的意图,利落应了声。 可他答应得干脆,又让明谨儿心中不是滋味儿了。 “我瞧着你倒是喜欢与那些姑娘家搭话呢。”明谨儿忍了又忍,终归还是说了出来。 话音落下,她方才觉出不对味儿来。 这一丝掩不住的酸意,当真是她说出来的话?! 沈沉奚回望着她,二人的目光对上,她从他眼中看出了那明晃晃摆着的笑意来。 昨日是他出糗,今日便调转了。 “若是你不快,我便切豆腐。”沈沉奚出言让步,佯装不是她自个儿提议。 明谨儿抿唇,似是要赌那口不知何处来的气,她手攥紧了衣袖,又松开来,满脸不以为然,“怎地会,你还是吆喝,咱们能快些将东西给卖了。” 原本以为堂堂书生,做这档子买卖,许是会有些磕磕绊绊,再不济也得觉着面上挂不住。 却见沈沉奚开口时,神情与平常无异,那声音亦是微微提了调。 清澈又带着挡不住的磁性,听着便让她止不住抬手去摸发间的梅花簪子。 因着摊子上多了个相貌俊朗的大才子,摊子上的豆腐确实卖得快了许多,木桶中的豆浆也很快见了底。 至于加了豆腐的那几碗…… 是几个姑娘家买走的,掏荷包时还悄悄打量着沈沉奚,将明谨儿弄得心中堵得慌,便一碗多收了一文钱。 “……二嫂。”沈沉英瞧着只剩下几块儿豆腐的背篓,脸上多有几分颓败,“今日卖得比昨日都要快。” 他昨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竟还没有二哥往这儿一站来得管用。 “那不同的。”明谨儿出声,她瞧了眼沈沉奚,又极快地将目光移开,“咱们这是到哪儿都用得上的,他这若是换了个地界,指不定还没用呢!” 沈沉奚听出她话语中的恼怒来,止不住眼中满溢的笑意,“这吆喝的活计,可是你给我的。” 说完,他自个儿又觉着有些逾越,便轻咳了几声。 明谨儿被说破,难免有些羞恼,她便将手中的杆秤交到了小叔子手里,又脑热伸手拽住了沈沉奚的衣角。 他身子便一僵,脊背都挺得笔直。? 第一百三十章 意料之外 眼看着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集市,沈沉英嘴边的喊声也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他一人看摊子,那便一人了。 出了集市只走了几步,明谨儿便停了下来。 她回望沈沉奚,轻咳几声,“我们往何处去寻钱掌柜?” 是往那日借银钱的食肆,还是…… 沈沉奚闻言,先是不着痕迹地瞧了眼被攥住的衣角,旋即又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在明谨儿身上。 “随我来。” 他多余的话都省略,说完便作势往前走,明谨儿急着跟上去,便将手给松开了。 沈沉奚脚下的步子便没由来一顿,在被她察觉异样前,又抬步,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确实是去往上回的食肆。 先是到了书院外头,原本如今这时候会传出读书声,现下却冷冷清清,偶尔能瞧见几个护院。 里头的先生,尽是几乎全去新县令那处寻出路了。 明谨儿多少觉着有些压抑。 如此偏僻的城镇都是如此,若是当真按照她记忆中曾有过的只言片语,沈沉奚当真去了汴京。 唯利是图的环境中,他是否当真能混出一番天地来? 明谨儿能晓得的不多,她终归是只承继了原主的记忆,事态的走向仅仅能清晰明了极小的一部分罢了。 尤其原主最后的结局凄惨,到了后头更是旁的什么也没了,只有无尽的痛苦回忆。 甩了甩脑袋,她回过神来,与沈沉奚一道进了食肆。 到了里头她才发现,这食肆不仅外头变了模样。 进门处引了活水,建成了高山流水之景,其中还有几条拇指大小的鱼苗,在放置了许多水草的池中游弋。 上了台阶,两边的墙上都挂了水墨画,瞧着木框子是用了金丝楠木。 在往里头去,便是极其宽敞的大堂,没有桌椅,只有几扇屏风,以及一个好似当铺般的高大柜台,露出来的丁点儿窗户,上头还悬着木制的框子,能往下拉。 明谨儿暗暗咋舌,她可未曾想到,这瞧着平平无奇的食肆,竟变成了这般。 “这怎地像个当铺。”明谨儿悄声与沈沉奚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见里侧的楼梯传来脚步声。 仅仅一会儿的功夫,便瞧见了钱掌柜的身影。 钱掌柜还是那般模样,圆圆的脸上挂着笑意,瞧着是极其好亲近的老好人。 “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他说话时,语气与神态都瞧着好似与沈沉奚十分熟稔。 只可惜,沈沉奚却规规矩矩拱手行礼,面上神情与平日无异。 “来瞧瞧那远从番邦而来的物件。”他回话时,也不显得亲近。 明谨儿在一旁垂首不语,她可不擅长在如此情形中与人虚以为蛇,还是当好她的庄户人家姑娘。 钱掌柜目光往明谨儿身上一扫,便认出了来人,可瞧着她低眉顺目,只觉着与寻常的小家姑娘无异,便连话都不曾说上一句。 “是了,来了不少物件,我且带你去瞧瞧。”钱掌柜眼中藏着少许探寻,面上分毫不显,“这位姑娘也一并去?” 沈沉奚便点点头,“劳烦了。” 钱掌柜在前头带路,他们二人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等上了楼梯,明谨儿才知晓,为何下层会连个家丁也无。 上头每隔步,便站着的壮硕的汉子。 敞开的窗户处,也都有人守着。 明谨儿心中的疑虑重了些,却仍旧只垂首跟着,活脱脱一副小媳妇儿模样。 钱掌柜领着二人进了一间极大的屋子里,里头尽是摆放整齐的木箱子。 这般场景,倒是让明谨儿想起那米粮店的张掌柜。 她仔细瞧了瞧那箱子,觉着好似是与张掌柜那处的一般,又想着木箱子左右都差不多,许是会认错。 一时之间,竟得不出个结论来。 钱掌柜就近寻了个箱子,他手一挥,便有个汉子上前来,轻而易举将盖子给开了。 里头的物件,这时才展现在人前。 明谨儿抿唇,她望了眼沈沉奚。 直至沈沉奚往前走了几步,她才亦步亦趋跟上去,靠近了木箱子。 里头的物件,竟然是许多的玻璃碗与玻璃杯。 四周是棉花,棉花外层又是稻草。 只是这玻璃杯,瞧着杂质不少,显然是烧玻璃的技术落后了些。 “此乃琉璃杯。”钱掌柜瞧她好奇,便装作好心,出言解释了几句,“此物要运进汴京去,是连宫中都没有的好东西。” 什么琉璃杯…… 不就看着粗制滥造的玻璃杯…… 明谨儿心中想着,还是装出几分好奇与忐忑来。 没法儿,她得符合庄户人家姑娘的模样,免不了得掩饰些许。 钱掌柜拍了拍手。 另一个箱子被打开,里头整齐放着六七个圆筒。 若是让旁人看了,许是还以为是什么摆件,但明谨儿毕竟有见识。 她一眼便瞧出来了。 这是万花筒。 只是也比她往日玩过的粗糙许多,连衔接处都有些抹不去的痕迹。 余下的,钱掌柜便不给看了,只是笑眯眯望着明谨儿。 这是不想被她一个农户都给看去。 “瞧着可真是些稀罕物件,我从前都未曾见过。”明谨儿便刻意如此说了句。 “可不是谁人都能瞧见番邦来的物件,姑娘亦是个有大福气之人了。”钱掌柜说着,面上笑意越发重了,“便是去那些大城镇走一趟,亦是比旁人有见识的。” 明谨儿便垂首,佯装羞怯不语。 要她对玻璃杯和万花筒一副兴致勃勃的作派,属实是难为人了。 沈沉奚看她失了兴趣,便出言要告辞,“今日能开了眼界,还全是依仗着钱掌柜了。” 好话总得说几句,连他亦是无法避免。 “哪里,不过是相辅相成罢了。”钱掌柜笑得饱含深意,他从一个半掩着的箱子里一摸,转瞬间拿了个物件出来,往明谨儿递去,“这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权当个乐子带回去。” 明谨儿微微抬首,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把叉子。 一把边缘瞧着还会割手的铁叉子。 拿餐具送人,瞧得出钱掌柜也不是很清楚,这玩意儿究竟是作何之用。 沈沉奚大大方方收了下来,往明谨儿手中一塞,便拱手行礼,带着她又下了楼。?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眼红 等出了食肆,明谨儿心中遗憾不已。 她怎么便能忘了呢,老远去一趟番邦,定然谁都是想着赚许多银钱回来,只会带着那些值钱的物件,又怎么会带那些占地方又不值钱的食材。 是她太天真了。 垂首看了眼手里的叉子,明谨儿笑了声,她问身侧的沈沉奚,“你晓得这是何物?” “不晓得。”沈沉奚答得干脆利落。 倒是让她噎了噎,才又诧异问道:“你既然不晓得,为何要收下来?” “左右是个小物件。”他垂首看了过去,那眼眸深不见底,瞧不出他心中想着什么。 他想着许是她会对这些番邦小物件有兴趣,这才收了下来,哪知却瞧不出她有几分喜意。 “确实是新奇。”明谨儿违心说着,话锋又一转,“只是我更喜欢旁的。” 她眼眸亮得让人心跳都漏了一拍,沈沉奚下意识便要伸手朝着心口按去,却只动了动指尖,将这冲动给压了下去。 喜欢旁的。 指的是手帕与簪子? 似是胸膛中燃了团火,沈沉奚只觉着连喘气都牵动着,从心口一直蔓延着,燃到了四肢百骸,让他想张口说句话都不能。 说不出是如何感想。 好像咬了口果子,带着丝酸涩,又仿佛吃了满口的蜜般甜,两种滋味交织在一块儿。 “对了。”明谨儿想起昨夜的荷包来,“咱们去趟布店,我须得买些东西。” 她将手头的话本给抄完后,又要做出几支别出心裁的竹笔来,可不仅仅只是去买丝线来打络子。 “好。”沈沉奚压了万千心绪,开口时声音低哑些,却让人听不出端倪来。 二人当即往布店走去。 如今街上的铺子也陆陆续续开了起来,瞧着许是差不了多久,那离镇口近些的集市便要重新开起来了。 “那新县令不是宴请三日吗?”明谨儿出言发问,“你怎地只去了一日?” “我不愿去寻些束缚。”沈沉奚与她说了心里话,“若是要展翅,我定然自寻天地。” 他不会去试着与那从汴京来的县令刻意交好,也无意在出仕后寻个庇护。 要闯出一片天地,便不能去畏手畏脚。 若是前怕狼后怕虎,又如何能寻到那处独属于自个儿的天地来? 明谨儿默然片刻,便笑着说道:“我是不懂你的抱负,也听不明白那些弯弯绕绕。我只知咱们今日要买些什么,午时又要去吃些什么。” 她不懂,亦不会拦他。 说话间,已然到了布店外。 不等明谨儿踏进去,便瞧见扯了几尺布抱着的里正家儿媳妇。 她脸色瞧着与先前相比,那可是难看了许多。 将布料往背篓里一塞,徐氏转身便瞧见了他们二人。 那眼中的意味,顿时便复杂到让人瞧不清楚。 明谨儿权当没瞧见,她快步往那几匹瞧着颜色深些的细棉布走去。 伸手捻了捻,厚度是差了些,可摸着丁点儿不扎手,细密柔软。 “这细棉布多少一尺?” 明谨儿是不敢买一匹布的,她手中要剩下一些银钱,待会儿再去集市买些腿肉回去,还要将家中的油盐酱醋都添置上。 她回首,头一个瞧见的却是徐氏。 徐氏咬着唇看她,眼中满是妒忌,却硬生生扯出个笑容来。 “我瞧着你那小叔子,在市集里卖那个、那个……”徐氏磕绊了半天,才想了起来,“卖那叫豆腐的玩意儿,你们今日赚了许多银钱?” 她一双眼直勾勾望着明谨儿的衣袖,好似想直接上前去,摸摸看里头的荷包鼓不鼓。 沈沉奚眉头微蹙,他望向了店中的伙计,“今日你们掌柜的不做生意?” 这话一出,伙计便打了个激灵。 他是瞧不上这些庄户人家的泥腿子,许是都买不起,却非要问个不停,于是故意装作未曾听见。 如今听着提起掌柜的,忧心那未曾拿到手的几个铜板,便硬是打起了分精神来。 “这细棉布也分着。”他抬手遥遥一指,竟是眼皮都懒得抬起来,“喏,这处的皆是三十文一尺,那处的则是三十五文一尺。” 三十文的是些颜色深的细棉布,三十五文的则是颜色艳丽些的。 那五文许是加收的染料钱。 明谨儿摩挲着手中的布料,她是当真想做一身细棉布衣裳穿。 现如今穿着的这身,满是补丁便不说了,料子硬得很,穿着都有些扎人。 “我若是多跟你买些,能给我让个几文钱吗?”明谨儿望向伙计。 男子的荷包颜色能深些,但女子的便要艳丽些才好看。 幸而一尺布也不少了,她买不了多少。 伙计这才抬了眼皮,将明谨儿上下打量个遍,许是有些不信,却又有些不好开口。 “我要些深色的,也要些浅色与艳色。”明谨儿干脆说了出来,她如今这打扮确实难以让人信服,“还些打络子的丝线。” 徐氏在一旁听得心惊,即便是谁也未曾搭理她,她仍旧是厚着脸皮凑上去。 “看来那豆腐是赚了不少银钱啊。”她眼珠转了转,“咱们可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你吃了肉,怎地也得分几口汤?” 明谨儿还盘算着两个月后,将豆腐的方子给传出去。 谁知这才第二日,便有苍蝇闻着味儿贴上来了。 里正家儿媳妇的念头,许是也会跟村里众多人一般。 明谨儿抿唇,她侧头望了过去,却并不言语。 徐氏见她说不出什么来,便更是趁热打铁,“咱们都一个村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总不能像对外人一般,口风也那般紧?” “里正是要将家中的钱财都分了出来?”沈沉奚不咸不淡出言,他往日极少在家中逗留,便与这些人接触少些。 如今见了徐氏两次,便烦了两次。 徐氏被问得一怔,旋即尖着嗓子叫起来,“我家的银钱,凭什么分给你们?!” 沈沉奚只看她一眼,便不再说话,反而上前帮着明谨儿,挑着哪些颜色能配在一块儿。 反应了刹那,徐氏才明白过来。 她臊得脸通红,却恨得直咬牙,将身上的背篓紧了紧,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我呸,我看你们赚这些黑心钱何时肠穿肚烂!”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同 她自以为骂得狠戾,觉着出了口恶气,正要接着骂下去,便瞧见明谨儿指了指几匹配好的颜色。 “每匹给我来一尺。”明谨儿说着,又顿了顿,“打络子的丝线也拿来我瞧瞧,挑一些。” 家中的缝衣线也不够了,她还得也挑上一些去。 徐氏瞧着明谨儿嘴皮上下一碰,便花出去了几百文钱。 她急得瞪大眼睛,张着嘴巴想说话,却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都冒了金星,只得赶忙抚了抚心口。 待着一口气喘匀了,伙计都开始给明谨儿裁布了。 不成。 这沈家怎地能赶到她家前头去! 不成不成…… 徐氏既是眼红,又是妒忌,她心中想了许多恶毒法子,甚至想往沈家的豆腐里加些毒物。 可转念一想,接触得到豆腐的,不都是沈家人? 她咬紧了牙关,踉踉跄跄便往外走去。 不能让沈家如此嚣张下去,她要回去找公爹! 要将今日瞧见的一切,都与公爹说! 丝线亦是称着重量卖的,明谨儿仔细挑了些打络子好瞧的,便歇了手。 至于布料,男子的她买了青色与灰色,还有深棕色与浅绿色。女子的则是藕粉色与桃粉色,还有一尺鹅黄色,念着有些姑娘不喜太艳丽的,还扯了浅蓝色。 总共八尺布料,深的花了九十文,浅的花了一百七十五文。 这便去了二百六十五文。 明谨儿挑的丝线,伙计拿着秤来称了称,总共是三钱多些。 “我今日也与你买了不少,你看那零头能不能抹了?”她面带笑意,语气听着让人舒坦。 也就零了个几文钱,伙计盘算着她许是还会来,便点了点头。 “这些丝线便算三钱重,一钱十文,收你三十文。”伙计摸出个布包来,将丝线都理好了,规规整整包了起来。 明谨儿拿出她那个瞧着灰扑扑的荷包来,数出了二百九十五文钱,递了过去。 伙计眉开眼笑,沈沉奚将东西都给揣进了背篓中,他脸上神色沉了沉。 若不是囊中羞涩,何须她自个儿掏银钱? “我瞧你们这儿还有些碎布头。”明谨儿眼尖,看见了柜台边的篓子里,装着各色的碎布头,一块儿顶多有巴掌大,“日后我还来你们店中买布买丝线,这碎布头便给我一把。” 她说着,已然伸手去抓。 伙计原本想拦,但看她手小,也抓不了多少,左右碎布头也不值钱,再卖个人情也算不得什么。 他便随明谨儿去了,只是嘴上仍旧要念叨几句,“瞧你年纪尚且还小,却已然如此会当家了。” “穷苦人家,自然是要早些立起来。”明谨儿佯装听不懂话里的挖苦,她将碎布头往沈沉奚手中的背篓一装,便拍了拍手,率先出了铺子。 那碎布头她摸了,竟然许多都是棉布。 若是拿来纳鞋底,穿着定然舒坦不已。 想到刘氏给她做的那双布鞋,明谨儿下意识垂首一看。 她脚上还是灰扑扑的旧鞋,上头的补丁都要坏了。 “你怎地沉了张脸?”明谨儿都不用去瞧,便能觉察出沈沉奚那低沉的心绪,“待咱们归家了,你有好东西拿。” 她刻意卖关子,语气听着轻快又狡黠,倒是当真让沈沉奚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 “不过,我有事儿想问你。”明谨儿又想起钱掌柜那处瞧见的木箱子,“那些木箱子,便是张掌柜手里的,我说得对不对?” 闻言,沈沉奚偏头看她。 对上那双澄澈眼眸,他便觉着还需顾什么大局,她既然问了,他答便是。 “对。”思及此,他早已开了口。 “我想着你是去不到番邦的,也好似没见过那木箱子里的物件。”明谨儿接着往下说,她竟是要一口气将心中揣测的始末,都说出来,“所以那钱掌柜,不过是将东西暂时放到了你手中。” “是。”沈沉奚如同方才,答得照样干脆,眼中却有了几分赞赏。 “我原先还想着那人情你要如何还,如今看来……”明谨儿想着大宝那件事儿,心头便沉了沉,“这新县令到咱们这穷乡僻壤来,也不知抱着什么壮志,你既然将人情还了,便不要……” 她话还未曾说完,身侧之人便停下了步子。 明谨儿紧随其后,也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二人目光对上,沈沉奚眼中是惊疑,但那疑虑又很快散去,只余下几分震惊来。 他面色不改,沉吟片刻,“你越发聪慧,倒让我觉着像是换了个人。” 确实换了个人。 明谨儿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她这几日是心中松懈了些,便不知不觉露出了这许多的端倪。 尤其今日,她竟还不知死活,竟与他将自个儿的猜测都给说了。 换成原主,哪里能想到这些? 明谨儿觉着自个儿心跳越发快了,她甚至忧心会让沈沉奚给听了去。 但紧接着,便听见沈沉奚一声喟叹。 那叹息声中,夹杂了许多她读不懂的意味。 “许是好的。”沈沉奚没头没尾道,他又自嘲一笑,“定然是好的,只是……” 只是他压不住心底那抹忧虑。 她如今变了许多,好似很快便要飞出这片小小天地,去往无人束缚的地界。 越是见她改变得彻底,便越是让他心中慌乱无比。 但又伸不出手去折她的羽翼。 他如何舍得? 明谨儿等着他的后话,却发觉早在‘只是’后,沈沉奚便不再作声。 担忧自个儿被当做是邪祟,明谨儿亦是不言语了。 二人竟是彼此沉默着,一路回了集市。 沈沉英此时已然在收拾摊子,他抬首便瞧见二人的身影,开口刚想喊,又觉出不对味儿来。 怎地二人都臭着脸? 他手上的动作便快了些,将东西都收到他自个儿的背篓中后,沈沉英清了清嗓子,“二哥二嫂!” 似是被他惊醒一般,二人齐齐抬头看过来。 眼中却都不含笑意,看着沉闷不已。 嘴边的话也说不出了,沈沉英呆了片刻,才磕磕绊绊说道:“咱们、咱们午时是回家吃,还是就在外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烦心人 “回家。” 明谨儿吐出口浊气来,她一路走来思绪杂乱,此时也算出了个结论来。 她与原主本就并非同一人,露出些许端倪是难以避免的,何况都住在一个屋檐下。 顶着他人的性情过一生,明谨儿自认是没那个本事。 那算了。 被瞧出来又如何? 她咬死了自个儿便是原主,谁能拿出证据来说她换了芯儿? 一想透彻,心中悬着的巨石便落了下来,面上也带了笑意。 “快,将背篓拿来我瞧瞧。”明谨儿挤了挤眼。 沈沉英瞧明白了,他将藏着荷包的背篓递过去,另一个则是自个儿背了起来。 垂首往背篓一瞧,明谨儿伸手将盖着的稻草给扒开,才瞧见里头的荷包。 这荷包是沈沉英的,他向来没几个银钱,便索性拿出来装卖豆腐的银钱了。 荷包鼓鼓囊囊,似乎都要被撑得破开来。 不仅如此,沈沉英将荷包放到了陶碗里,碗中也散落着不少铜板。 明谨儿未曾数,她心中忌惮着徐氏一般之人,便又将稻草给盖上,将背篓给背到了身后。 “二哥二嫂,你们这是买了些什么?”沈沉英探头想看沈沉奚的背篓,但他身量不够,瞧不清楚。 “一些布料,拿来做荷包卖。”明谨儿坦诚说了,旋即又道:“咱们再去买些油盐酱醋。” 话音落下,三人索性在集市中逛了逛。 明谨儿买了些青菜,这地界凡是绿叶子的菜,都能称作青菜,实际上其中有一半多是苦菜,余下的是白菜。 赶了巧,大娘急着往家赶,一大篮子也只花了十三文。 肉摊上的肉是昨日的,瞧着勉强还算新鲜,明谨儿挑挑拣拣,又买了四斤腿肉,一斤要四十文。 “没猪下水。”沈沉英将两个肉摊都打量了个遍,好似霜打了的茄子,垂着脑袋。 “又没新杀的猪,如何会有猪下水?”明谨儿笑着说了句,旋即又叹了声,“可惜咱们家未曾养猪,不然杀猪时将猪血给留下来,能灌血肠吃。” 沈沉奚闻言,默不作声瞧了她眼。 少年郎则是念头简单,他当即便舔舔嘴唇,一副馋嘴模样,“二嫂,血肠是何物?” “顾名思义,自然就是将猪血灌到了猪肠子里。”明谨儿说着,又顿了顿,“也能弄些糯米进去,吃着会甜些。” 三人一并往镇口附近的杂货铺子走去,沈沉英接连发问,将血肠如何做给问了个清楚,便一心想着如何规劝爹娘养只猪崽子。 沈沉奚则是从方才便闭口不言。 明谨儿觉察到了,但也不主动与他搭话。 二人之间的氛围怪异,沈沉英说着说着,便住了口。 等到了杂货铺子外头,里面用黄豆酿出的酱油极其香,味儿都从铺子里飘了出来。 沈家未曾买酱油,明谨儿此时闻着酱油的味儿,都觉着能流下口水来。 “糟了,我给忘了。”她忽的说道,还懊恼地拍了下脑袋,“家中鸡蛋许是剩得不多了,忘了买些,还有黄豆也忘了。” “二嫂,咱们吃了午饭再来也不算晚。”沈沉英应声,他摸着怀中的几十文钱,豪气万丈地拍了拍胸膛,“我来出银钱!” 明谨儿侧头瞧他一眼,还不等她拒绝,沈沉英又是急忙说道:“我如今有的是银钱!” 手中不过握着十几文,便觉着自个儿有的是银钱了。 明谨儿一时好笑,便点头应了。 沈沉英昂首挺胸进了杂货铺子,沈沉奚则是与她对视一眼。 二人皆从对方目光中瞧出了几丝无奈来。 “他身上的银钱定然不够。”明谨儿说得笃定。 沈沉奚轻点头,“再来镇上费力气,只漏买了鸡蛋与黄豆?” 闻言,明谨儿张了张嘴,最终‘嗯’了声,转而又道:“若是能再弄些石灰来,亦是好的。” 她正要掏银钱,便见沈沉奚往集市去了,只得追出去几步,将整个荷包都塞进了他手中。 “你……” 沈沉奚眉头刚皱紧,便瞧见明谨儿笑了笑。 “你莫要告诉我,你与小叔子那毛头小子一般。”她打趣几句,便又正了神情,“既是一家人,你有时花你的,我有时花我的,还分得那般清楚做什么?” 可她的银钱,赚得辛苦。 似是瞧出他心中所想,明谨儿又道:“你此时与我算得这般清楚,是想着日后若是中了秀才,甚至是进士,便不与我牵扯了?” “并非。”沈沉奚眉头微皱,对上她那双眸,便将口中的话咽了回来,接了那灰扑扑的荷包。 明谨儿这才又露笑意,她佯装老成地叹了口气,“过不了多少时日便是院试,你也会在这两日回到书院去,可莫要先生考校学问时答不出,平白丢了我的脸面。” 她话里话外都是玩笑,沈沉奚未曾答她,只是又将荷包攥得紧了些,转身去向了集市。 正巧此时,沈沉英也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他两手空空,面上神情尴尬不已。 “二嫂……”沈沉英恨不得将自个儿给埋在地里。 明谨儿摇摇头,将背篓中散着的铜板都给搂了搂,抓到了一块儿,递了过去。 这一把少说也有四十文钱,沈沉英这才放下心来。 硬着头皮接了铜板,他又钻回铺子里,出来时这才抱了几个竹筒。 “倒是我考虑不周到,这竹筒许是也花了银钱?”明谨儿这才想起来,她总不能空手将酱油与陈醋给捧回去。 “花了。”沈沉英只这么答了。 问起究竟用了多少银钱,却是如何也不说。 明谨儿一眼便瞧出来了,五个巴掌大的竹筒,岂止花了四十文钱,定然是让小叔子自个儿垫了许多。 “二哥呢?”沈沉英将竹筒小心翼翼往他的背篓里一放。 “去买黄豆与鸡蛋了。”明谨儿答得干脆。 不等再说些什么,便听见了个矫揉造作的声音。 那声音娇滴滴的,抬了嗓门,似是生怕明谨儿装听不见。 “姐姐。”何采萱这一声,喊得婉转,她不着痕迹往四周瞧了瞧,“你一人到这来买东西?” 刻意将一旁的沈沉英也给忽略了,想套出她要的回答。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暗中贬低 “倒也不是,你瞧,这不是还有个?”明谨儿瞧得出她要的答案,却偏偏不给,只是指了指小叔子。 何采萱便神情僵了僵,旋即又挂上她那明媚亲切的笑脸,“倒是我看漏了,姐姐今日竟也不曾与沉奚哥哥一并到镇上来,也有些稀奇。” 她拿腔拿调,听得沈沉英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二嫂,咱们不是赶着回家吃午饭?”沈沉英刻意开口,他恨不得立刻便抬脚走人,“别浪费功夫了,走。” 何采萱一见他如今这作派,便心中忿忿起来,面上装得惊讶神情,又好似有几分受伤。 “我可是……可是哪里不当心得罪了你?”她语气小心翼翼,手中的帕子一拧,立马挤出几滴眼泪来,在眼眶中打着转。 明谨儿瞧得津津有味。 她倒是未曾预料到,这何采萱还有这一手。 当真是我见犹怜,就是那委屈的神情未曾拿捏好,显得有些过火,假了许多。 沈沉英以为她当真要哭了,先是愣怔了片刻,瞧得出他一头雾水,旋即便再狠不下心来说难听话。 “我、我只是赶着回家吃饭罢了。”他连语气都软下来了许多。 何采萱这才缓缓地点头,垂首好似在将委屈压下去,实则暗暗勾了勾唇角。 她上回在沈沉英这处吃了瘪,便又揣摩了许多,现下看来是有用的。 “二哥!”沈沉英远远地便瞧见沈沉奚背着重重地背篓,在往他们这处赶,便好似找救星一般喊了起来。 等他喊完,又想起这何采萱便是为着他二哥来的,脸上的神情便一时之间有些纠结。 何采萱亦是眼中一亮,她刻意慢慢地抬起头来,将诧异到惊喜,又夹杂几分羞涩的神情,转变得十分自然。 明谨儿都收入了眼底,她连连咋舌。 可惜不是她曾身处的年代,不然非得给何采萱颁个奖才是。 沈沉奚脚下步子稳稳当当,他未曾因着喊声便加快步子,也未曾因着瞧见不速之客便放慢步子。 行至明谨儿身侧时,他停了下来。 “额外买了几个鸭蛋。”他开口,虽是语气仍旧冷清,却因着说的是琐事,染上几丝烟火气。 荷包往明谨儿手中递来。 沈沉奚垂首,他先前便觉着意外,明谨儿用的荷包竟然瞧着好似随手拿了块儿破布缝制而成。 即便那开口处带了几分精致,也不能将这灰扑扑的荷包衬得好上几分。 沈沉奚只觉着心中好似揪紧了。 可明谨儿却丝毫未曾觉察,她大大方方将荷包接过来,便往怀中一揣。 现下她已经能光是掂量几下,便能大致估量出花了多少银钱。 许是三百五十文左右。 实则带着铜板有些坠,买东西时数着也麻烦,可明谨儿收到的净是铜板,也不见有碎银子的影子。 “沉奚哥哥。”何采萱忍了许久,眼见沈沉奚目光中只有明谨儿,她总算是忍不住开了口,“你今日怎地到了镇上来?” 背上还背着个篓子。 何采萱觉着自个儿一颗心都揪痛了起来。 她的沉奚哥哥怎地能受这般苦? 那明谨儿一介泥腿子,竟然敢将篓子给她的沉奚哥哥背上,当真是下作又蠢钝。 连她哥都说了,秀才对于沈沉奚来说,不过是囊中之物。 再往后的举人,许是也没什么难处。 沈沉奚皱紧了眉头,但顾念着与何荣轩的交情,也不能让他胞妹太没脸面。 “买些物件。”他答得简短,语气带着几丝冷意。 何采萱却分毫觉察不出来,她一直都以为沈沉奚就是这般模样,对谁都如此。 “沉奚哥哥,你怎能背着这般重的背篓。”她说话时,满眼都是心疼,也暗自以为会让沈沉奚对她观感更好些,“你乃是读书人,这般劳累的活计,如何能落到你肩上。” 她说着,还瞧了眼明谨儿。 虽是未曾明说,但将心中所想表述的明明白白。 出乎何采萱的意料,沈沉奚竟一言不发,权当是耳旁风,反而还伸手,将弟弟背篓中的物件也取了一些来。 他转身便要往镇口的牛车走去,何采萱看得焦急不已。 她竟病急乱投医,伸手便拽住了明谨儿。 手上力气未曾用好,掐得明谨儿眉头微皱,直接将手抽了出来。 “你将我捏疼了。”明谨儿直言不讳。 何采萱只觉着自个儿今日是糟心得很。 她想到方才递荷包时,明谨儿碰到了沈沉奚的指尖,便心中恨得不行。 “姐姐,我只是见你未曾用上我赠的胭脂,想问上一问。”何采萱急忙赔笑,脸上满是歉意,“我怕是那颜色你不喜欢,便有些急了。” 胭脂? 沈沉奚脚步顿住,他垂首片刻。 竟是他忘了。 忘了她亦是如花似玉的年岁,是欢喜那些物件的女儿家。 “家中活计忙。”明谨儿如实说了,“倒是未曾想起来,许是也赶不上的。” 何采萱听得眉开眼笑,她早知道这泥腿子忙着做活计,定然是凃不了的。 便是涂了,许是也会因着未曾用过,将自个儿弄成个花猫。 “姐姐这话说的。”她去握明谨儿的手,被躲了开来,也不气馁,“你若是得了空,便来府上找我,你染了脂粉定然好瞧许多呢!” 只是如今这干瘦的模样,能好瞧到哪儿去?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整日里风吹日晒,能勉强瞧得过眼,许是都因着祖上烧了高香。 何采萱边佯装贴心,边心中讥讽。 明谨儿倒未曾觉着不舒坦,她如今未曾长开,相貌只算得上清秀。 染了脂粉是会增色不少。 “走了。”沈沉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连头都未曾回,只一个背影留在何采萱眼中。 虽说未曾与沉奚哥哥搭上几句话,但至少将这善心的模样装得极好。 何采萱如此想着,便也不再攥着手帕,她笑意盈盈招呼着,“姐姐改日定然要到府上来!” 她这喊声引得不少人侧目,却并未放在心上。 明谨儿也未曾回话,只是吃力地赶上沈沉奚。 “二哥,二嫂追不上了。”沈沉英分明自个儿也追不上,却用她来当由头。 只是这话一出,沈沉奚脚下的步子,确实是慢上了不少。?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暴露了 三人到了牛车旁,便前后着上了牛车。 沈沉英还是一上车便与车夫交谈起来,那语气十分熟稔。 “现如今咱们是买不起牛犊子了。”明谨儿瞧了眼车头前边嚼着干草的牛,暗暗艳羡。 沈沉奚倒是未曾立即回话,他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牛是贵些,驴许是更合算。” 何况现下虽说被徐氏给找了不少麻烦,许是要将沈家会做新奇吃食的说辞宣扬出去,撺掇些人来寻沈家的不快。 可这豆腐的营生并非说不做便不做了,能多赚些亦是好的。 驴可以拉磨,还可以拉板车。 只是比起牛来说,它的速度又快些,更容易将豆腐给颠碎了,也没法儿耕地。 明谨儿纠结得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好似要发怒的猫儿。 沈沉奚出神刹那,等他回过神来时,明谨儿的目光正直勾勾与他对上。 多种复杂的心绪一并涌上来,他竟一时之间不知应不应当移开目光。 “如何?”明谨儿见他窘迫,更是及时出言调笑,“我这相貌,可算是勉强合了格?” 被她如此一说,沈沉奚那目光急忙移开了。 他向来稳重,却被她一句玩笑话,给闹得耳根都通红了。 “我想着家里日后还要耕地,买了驴子许是没牛好些。”明谨儿并未不依不饶,而是极其自然地换了话题,她满脸惆怅,“可那石磨推着累人,若是都交由大哥来,也不是个容易的活计。” 就在这时,沈沉英探头看了眼,随口便道:“咱们家还能一辈子种地不成?娘让二哥去书院读书,便是不想再当让人瞧不起的泥腿子。” 他的话点醒了明谨儿,却也让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沈父是无论如何也舍不掉手上的农田,将农田交由他人侍弄,许是都不情愿。 若是如此,等到来日,他必然与沈母产生纷争。 明谨儿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说得也是,那这驴子如今都是多少银钱一头?” 既然难题并非在今日,她便先不想了。 “许是十两银子左右。”沈沉英抢过话头,他肆意猜测着。 闻言,沈沉奚瞧了他一眼,未曾有片刻的犹豫,便轻摇了摇头,“六两便能买下一头驴。” 话音一落,便见明谨儿连眼眸都明亮起来,她急忙朝着沈沉英挤了挤眉眼。 沈家兄弟二人便默契十足,将明谨儿给遮掩起一部分来。 她这才伸手,翻了翻今日卖豆腐与豆浆得来的银钱。 一枚枚铜板从她手中划过,明谨儿用心将所有的铜板都给数了个遍。 今日赚了四百二十二文! 豆浆掺和了不少水进去,便比做豆腐赚得稍多些,只是这东西不如豆腐卖得稳定。 明谨儿将自个儿的荷包也扔到了背篓中,将银钱装了些进去,这才又盖上了陶碗与稻草。 买驴子需要六两银子,而一百文才一钱银子。 她原本高涨的兴致,便都落了下来。 只好快些将书给抄完,再将荷包多做上一些,瞧瞧能否尽快将驴子给添置了。 “哎,打起来了!” 不远处传来看热闹的戏谑声,打断了明谨儿的思绪。 “打得好!” “都不是东西,打死算了,咱们谁也别报官!” 阵阵喧哗声不停,明谨儿探头看了过去。 打斗的地方离牛车不远,她凝望了许久,方才认出那围了许多看戏百姓的地方。 是赌坊。 “刘家不肯将独苗交由赌坊处置,又拿不出银钱来还赌债。”沈沉英好似亲眼见着了一般,他暗戳戳翻了个白眼,“也不知从二嫂手上拿走的那些银钱,都被他们给拿去做了些什么!” “你怎地知晓的如此清楚?”明谨儿朝他问道。 沈沉英那激昂的神情便僵住了,他张了张嘴,瞧了眼明谨儿,又移开目光,看了眼沈沉奚。 “……二哥二嫂,我若是说了,你们可别跟娘提。”他最终认了命。 “你说,没得过河拆桥这道理。” 明谨儿答应了,她好奇着呢。 可她话音落下,也未曾听见沈沉英开口说话。 此时的少年郎,时不时便打量沈沉奚一眼,纠结着是否当真要将一切给坦诚了。 沈沉奚眼皮一抬,回望过去。 那眼神也并非多有威严,也不曾带上不满,却看得沈沉英一个激灵,连脊背都挺直了。 他坐得笔直,暗自吞了几口唾沫。 “我跟村里那些半大孩子约好了。”沈沉英抬手挠了挠脑袋,“凡是头一个与我说刘家动向的,便给一个铜板。” 他的话音落下,明谨儿十分意外。 沈沉奚却点了点头,“还算聪慧。” 听见二哥的夸赞,沈沉英便眉开眼笑,原本还有些拘泥的神情,霎时间便放松下来。 “还不止如此呢!”他一开了话匣子,便收不住了,“我还许诺了,若是能与我做上一个月的眼线,又都是头一个告知我刘家的动向,便让二嫂给做一支竹笔!” 他话音落下,丝毫未觉不妥。 明谨儿却恨不得给他脑袋上来一下! 沈家人哪里来的竹笔啊,也就她曾用过,还仗着没人会留意,如今被沈沉英直接给说破了。 果不其然,沈沉奚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明谨儿只好硬着头皮,将一切简短几句带过,“我曾做过些竹笔拿去卖,生意还不错。” “原来那墨宝斋的新奇玩意儿,是你卖的。”沈沉奚虽说是用着讶异的口吻,但语气听着并非如此。 他好似早早便猜出来了。 明谨儿更是觉着脊背都发凉,好似有冷汗往下滴落。 做吃食和那些绣品,还能推说是从前记着的,偶然间想了起来。 可这竹笔…… 她一个庄户人家的童养媳,如何会做这东西? 好在沈沉奚并未多问,只是目光悠远。 “二嫂,我……”沈沉英这才回过神来,他想了半天,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 “咱们今日赚得虽多,可这花的也不少了。” 明谨儿方才将她的荷包放进去时,已然数了数。 沈沉奚买鸡蛋、鸭蛋,与那些黄豆,花了三百一十四文。 与她估算的偏差了些。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卖马人 “也是……”沈沉英原本还高高挂着的笑容,此时又逐渐沉了下去。 一家八口人,想要过上好日子,如何是这般简单的? 光是米面,前些天买回来的那些,都又要见底了。 “咱们这驴子是难买了,今日回去先将院门给修缮修缮。”明谨儿说着,忽的顿了顿,“直接将院门给换了新的!” 总是修修补补,这院门也还是那副模样,好似风大些便吹倒了。 既然如此,直接去寻了木匠来,将院门给换成新的。 到时候无论是将沈家宅子给翻新,还是干脆重建,也能用上的。 “一扇院门,许是二百文左右。”沈沉奚回忆了片刻,他语气是鲜有的迟疑。 沈家许久未曾添置过新的家具了,更别说是房门之类的。 明谨儿听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呢,咱们村子中,几乎都是自个儿想法子弄扇院门来凑合。”她后知后觉道。 牛车停了好一会儿,也并未等到几个主顾,车夫已然有些待不住了,他朝四周看了看,便挥动着手上的鞭子,将牛车给换到了人多的位置。 这位置一换,便瞧得更清楚了。 赌坊门口围着许多人,在人堆最中间,手里似乎都拿了木棒,或是柴刀,不断地挥动着。 因着离得更近,便也更加吵了。 明谨儿那眉头都皱紧了,她下意识紧了紧手中攥着的背篓带子。 “今日这牛车,我包下来了。”她稍作思索,便豪气万丈出言,“不用等旁人了,先将我们送去卖牲畜的地界。” 她还未曾去过,眼下瞧着时候还早,既然提了起来,顺道去瞧瞧也好。 反正这牛车包了下来,多跑几趟也不多掏钱。 明谨儿爽快地数了二十文递过去,车夫当即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 “我瞧你们想买牛。”车夫将牛车一赶,腼腆的他主动搭了话,“如今这时候可买不得,前些时日便听闻有人将病牛混了进去,不仅害得这病传了开来,还有些主顾将牛带回去没几天,便病得快死了。” “这不过人?”明谨儿心中一紧。 车夫当即摇摇头,背着三人摆摆手,“不过人,只过牛。” 悬着的心又落回肚子里,明谨儿当即笑了,她声音清脆爽朗,“那倒是不怕,我们手中的银钱可不够买牛,不过是去瞧瞧罢了。” 实际上,更多是去瞧驴子。 但车夫一片好心,明谨儿便顺着话头说了。 “那就好、那就好。”车夫连声应了,又沉默下来。 牛车朝着镇子边缘行驶而去,路途中还遇见了马车。 这是明谨儿头一次见马车! 沈沉英也激动地扶着牛车边缘站起身来,连连探头去看。 “二哥二嫂!”他声音高昂,听着许是一颗心都飞了出去,“是马车!” 拉车的马拢共有两匹,却都瞧着毛色不太光亮,个头也比明谨儿穿来前瞧见的矮上不少,马头也长得不太好瞧。 她转而又看向马车。 车厢是封闭起来的,只留有一个小小的窗口,上头不还挂着细棉布做成的帘子。 明谨儿不懂木材,瞧不出是用什么木头制成的车厢,却瞧见了车厢上头写着的大字。 ——何。 镇上…… 又是姓何…… 明谨儿立即便想到了沈沉奚那位同窗。 她看了过去,沈沉奚似有所感,回望了过来。 二人目光对上,竟是一句话也不用说,沈沉奚便轻摇头否认了。 不是何荣轩,又是哪个何家? 随着马车行驶远了,明谨儿的念头也就此停下。 逐渐朝着贩卖牲畜的集市靠近后,那股子又酸又涩的闷臭味儿,便直直朝着鼻间扑来。 明谨儿眉头微皱,却并未有什么动作。 沈沉奚更是连眉头都未曾动一下,目光直视着前方。 唯独这牛车上的少年郎,用袖子紧紧捂住鼻子,面上是好似多喘一口气都会被臭死的神情。 牛车停了下来,车夫有些局促,他犹豫了会儿,方才开口解释,“这地界不给将牛车赶进去。” “是了,倒是我大意忘了。”明谨儿当然不晓得,但她应了声,便率先下了牛车。 三人朝着集市步行,路途上还能瞧见牛的粪便。 沈沉英都恨不得直接长出双翅膀来,他虽说是庄户人家出身,可从小都觉着这玩意儿脏。 等走得近了,便能瞧见高大的木门。 只是这木门剩下个门框,也不知门扇去哪儿了。 里头熙熙攘攘,有与主顾商议价钱的,也有在集市中待得久了,便与其余人说上几句闲话的。 未曾比镇口处的集市差。 “这位小相公。”一个汉子靠近了沈沉奚,他手上还握着根缰绳,栓在一匹瞧着蔫的马身上,“你这长得比我年轻时候也差不了几分,若是再买匹马来,哪里还愁娶娘子!” 明谨儿听得眉头直跳。 这汉子长得魁梧高大,又生得浓眉大眼,说话间眉眼一动,便好似怒目金刚。 他竟说沈沉奚比他年轻时长得差…… 明谨儿心中觉着好笑,她便开口搭了话,“这马瞧着病恹恹的,你莫要拿我们当傻子来诓骗。” 那汉子一听,定睛看了过去,一见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便不屑地冷笑了声。 “你懂些什么?瞧马如何能瞧这些。”他抬手便扯了扯缰绳,那马匹缓缓地靠了过来,每一步都走得极其不情愿,“你看看这马腿,我敢担保,这集市中你寻不到腿长得如此健壮的马匹!” 他说着,又将马匹牵着在三人跟前转了一圈。 “看看啊,看看这脊背,上头可都是腱子肉。”汉子又拍了一把马臀,将马匹拍得直喷气,蹄子还在地上刨了几下,“这浑身都是腱子肉,那蹄子落地也稳当,跑起来便更快!” 沈沉英听得心动,即便囊中羞涩,也靠上前看了看。 这马匹确实如同汉子所言,瞧着各处都长得健壮,可就是矮了些。 比起那两匹拉马车的,都要矮上不少。 “旁人夸马匹,都说一句高头大马。”明谨儿上前瞧了瞧,“可你这难免个头儿矮了些。”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了解大概 她未曾打算买马匹,便是有如此打算,也拿不出几十两的银钱来。 何况这马匹被拍了几下,便从刚才蔫的状态中走出来,精神地甩动着马鬃,看着也不似几十两银子便能拿下来的。 明谨儿之所以接话,不过是瞧着汉子有趣罢了。 集市里待上十天半月,也见不得能将牲畜给卖出去,汉子也乐得与她掰扯几句。 “我这马可不一般。”汉子说着,抓了把腰间篓子里装着的青草喂过去,又连着顺了好几下马鬃,“它的爹娘,都是我从番邦运回来的!” 番邦? 明谨儿想到了矮脚马。 可这马匹比矮脚马又高壮不少。 她挑了挑眉,“你是说,你从番邦买了两匹马运回来?” 汉子心虚了刹那,又挺了挺胸膛,“那是,我的本事,岂是你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家雀知晓?” “番邦到此,可抵数十个汴京。”沈沉奚轻飘飘开了口。 他一语便道破,汉子只得抬手摸了摸鼻尖。 明谨儿以为汉子会赶人,却见他神情不忿,“我这马不过是长得矮小了些,它哪儿输给旁人的?我已然在此待了不下三月,也未曾将它卖出去。” “你卖多少银子?”明谨儿好奇地道。 这马匹只不过矮小,看着健壮,如何会卖不出去? “这个数。”汉子抬手比了比。 “五十两?”沈沉英旋即接口。 汉子瞟了他一眼,满脸不屑,“五百两!” 这话一出,连沈沉奚都微微蹙眉。 明谨儿险些被口水给呛到,这偏远的镇子里,竟还有人想一匹马卖出五百两银子! 便是那些高大的马匹也不一定,更何况这匹出奇矮小的。 “你们不识货,自然有识货之人。”汉子忿忿着,他咬得牙都咯吱作响。 沈沉奚却并未言语,而是又仔细打量了片刻。 “这马匹五百两是贵了。”紧接着,他如此说道:“若是三百两,许是差不多些。” 三百两…… 明谨儿听得头皮发麻。 “去去去,你懂些什么?”汉子终归是怒了,他将三人赶得往后退了几步,“还说你与我年轻时相似,如今一看,哼,差得远了!” 他嘴中喃喃着,回身又走了回去,伸手一下下摸着马鬃。 “这什么怪人。”沈沉英皱眉,他企图上前理论,却被挡了回来。 沈沉奚微抬手臂,将他挡在原地后,并未立即言语,而是凝望了片刻,方才说道:“他人之事,与我们也无关。” 明谨儿点点头,“走,我方才瞧见了一头驴子,瞧着可是极其健壮,若是拉石磨或拉扯,准是一把好手!” 她不会挑牲畜,可也看得出大致的好坏来。 明谨儿率先迈步,沈沉奚便抬脚缓缓跟了上去,直至与人并肩时,又将脚步放慢了。 唯独沈沉英,在原地又站了会儿,在满脸不忿地转身追上去。 那健壮的驴子身侧,围着许多的主顾,正你一言我一语,想将价钱说下来些。 明谨儿则是瞧了眼那驴子。 这驴子也不知公母,她从旁人话语中听了几句,才知晓是头公驴子。 无论是前腿还是后腿,都瞧着十分健硕,上头布满了腱子肉。 驴子似是被吵得烦了,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旋即张口便将跟前汉子头顶上的草帽给叼住了,还嚼动了几下。 等抢出来时,便少了个边角。 这地界热得很,卖牲畜又不如旁的快,便都多多少少戴着下地干活时的那类草帽。 “少了八两,我如何也不卖!” 那牵着驴子的汉子,粗着嗓门喊了声,又将脑袋扭向一旁去,半句话也不说。 “二哥二嫂,这驴子真贵啊。”沈沉英又想起方才那匹叫价五百两的马匹,砸砸嘴,觉得八两也算不得什么大钱了。 “走,咱们再逛逛。”眼见驴子要成交了,明谨儿心中遗憾,出言说道。 她今日的目的简单,瞧瞧这里头的牲畜都是个什么价位,也瞧瞧那些主顾都是如何挑选。 一切都准备就绪,也不至于来日过于慌乱。 三人又到了卖牛的地界。 明谨儿环顾四周,心中疑惑,便直接朝沈沉奚问了出来,“怎地不见牛犊子?” 连马匹都有卖小马的,更别说驴子了。 可这牛却不同,连一头小些的也未曾瞧见,都是正值青壮年的。 再仔细瞧瞧,还能寻出几头瞧着年老的。 “牛犊子卖不上价。”沈沉奚十分耐心地与她解释,“买回去还得养上些时日才能耕地拉车,可若是养不好便将银钱打了水漂。” 买的人不愿买,卖的人也不愿卖。 明谨儿稍显失落,她还想着若是有牛犊子便问上几句,先将毛驴给买到手,日后有了足够的银钱,买只牛犊子来养着。 左右现下也不急着耕地,沈大哥时不时去瞧上一眼便成了。 叹了口气,她又打起精神来,硬是带着沈家兄弟又逛了会儿,将价钱摸得差不多了,这才往外头去了。 沈沉奚脚步一直未曾有变化,依旧是那不快不慢的模样。 他们二人并肩走着,身后是双眼无神的少年郎。 “此时便是有珍馐美味,我定然也闻不出来了。”他吸了吸鼻子,竟是丁点儿臭味都觉不出,又万分悲戚地抬手捶了捶腿。 “你多习惯习惯。”明谨儿瞧他如此作为,便想逗弄一番,“等日后买了驴子,还得你来照看。” 沈沉英当即便哭丧了张脸,他张口想说话,却被二哥抢了先。 “便是不买驴子,你日后经商亦是得与牲畜打交道。”沈沉奚平稳说道。 经商得带着货物走南闯北,板车如何能行? 沈沉英这回连话也不想说了,他垂着脑袋,整个人好似被霜打了的茄子。 “二哥二嫂,你们当真是……”他越想越是一颗心都凉了,便忍不住出声抱怨,“为何要如今便与我说!” “我与你二哥乃是为你好。”明谨儿压了笑意,佯装出正经模样来,“若是实在经受不住,你早早去学木匠亦是件好事儿。” 她说完,便与沈沉奚对视一眼,二人唇角都带了笑意。?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有所求 三人回了牛车,此时连午时都过了。 等牛车行驶到沈家院门外头,便能对上脸色沉下来的沈母,她眼底尽是关切之意。 “怎地这般晚了才回来?”一见三人,她便开口问道。 明谨儿先是一怔,旋即立即想到了什么。 她笑弯了眉眼,“想给家中添头牲口,便去市集瞧了瞧。” 小镇子里这些集市都没个名头,想要如何称呼都能成,明谨儿思索了半晌,决定将卖牲畜的唤作牛马市,而另外两个,靠近镇口的为大集市,远些的为小集市。 沈母的神情总算缓和下来,她点点头不再说些什么,反而朝着院落中喊了声,将沈大哥给唤来帮忙。 东西陆陆续续搬了下来,明谨儿才跳下马车,便瞧见了院门角落里放着的几只鸡崽子。 已然瘫软了,瞧着是死了不久。 她也想过这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卸下担子 沈沉英犹豫了刹那,他忧心自个儿做不好,但少年的好胜心及时冒了出来,让他咬了牙下定决心。 “好嘞!”他压着声音应答,却语气听着都十分欢愉,“二嫂你且放心,这竹笔的营生我定然好好做!至于银钱……我这手艺是二嫂你教的,路子亦是二嫂你找的,我交一回竹笔拿二十文便够了!” 一月定然会做上个两三回,沈沉英觉着这已然是极大的一笔银钱了。 “竹子你自个儿砍,做竹笔也是你操刀,而这送去镇上,亦是你来,我如何能拿那么多?”明谨儿笑了几声,她瞧着这小叔子是块儿料子,若是培养起来,许是能管下她计划中要开的食肆,以及今后可能要有的杂货铺子,“你每月将收入拿一成给我便是。” 沈沉英当即怔住,他知晓那是多大的一笔银钱,终归 第一百四十章 鱼跃龙门 一顿饭吃完,明谨儿鲜有的觉着身心舒畅。 她其实不乐意去做生意,人来人往的集市,未免有些过于吵嚷,待一整天还要吆喝,每日都是忙出一身细汗来。 日后若是开了食肆,她还要做甩手掌柜! 将这一切交由沈家人,而她去研究些旁的,心中当真有兴趣的玩意儿。 明谨儿将手中的饭碗一搁,为遥远的未来觉着欢喜不已,她与众人说了声,便兀自回到屋中。 将那做好的荷包从针线篓子中翻出来,搁在手上反复看了个遍。 若是能弄些刺绣会更好瞧些,但明日沈沉奚便要回书院了。 日后去镇上卖豆腐的担子给了沈大哥与小叔子,她许是便不会那么频繁的去镇上。 “还是尽快弄好。”明谨儿认命般叹了口气。 她将买来的丝线捋了捋,挑了黑色与橘黄色。 脑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准备中 沈沉英是瞧不见的,他离得远些。 唯独明谨儿一人瞧见了。 “那些豆渣足够鸡崽子们吃个肚饱了,往里边掺和一些水便是。”她上前瞧了眼靠着土墙的竹子,伸手挑拣起来,“今日忙着呢,明日你再给它们吃得好些。” 竹子都选得恰好,粗细正好能稳稳握住。 明谨儿刚好有了个新念头,此时便想着一并试试看。 左右也被沈沉奚知晓了,她也不曾躲避着,反而直接指挥起小叔子来。 竹子被按照毛笔的长度分成了好几段,瞧着不曾有任何划痕的放到了一处,其余的放到了另一处。 明谨儿先将竹笔笔尖如何出墨的原因解释了遍,又将需要注意的细节缓慢展示。 她声音不大,唯独院落中能听清楚。 “往日这种上头有划痕或明伤的,我都拿来雕刻些花纹。”明谨儿说着,又顿了顿,“今日咱们试个新法子,从中间剖开来,再接上去,或者将它修整成中间凹陷进去一些的。” 从前她用过从中间衔接起来的狼毫,如今却是未曾见过的。 还有中间凹陷,更好握笔的,也未曾见过。 沈沉英仔仔细细听着,手上的动作偶尔停顿,照着明谨儿的说法不停地尝试。 而一旁的沈沉奚,也将书卷再度合起,他起了身,走近一些。 “这笔尖如此做,是如何想到的?” 来了。 明谨儿知晓有朝一日她会遇上这问题,也早已做好了准备,但闻言的刹那,还是不免有些慌乱。 她稳了稳心神,口中答道:“曾有将竹子剖成两半,引山泉水到家中的人家。” 这话听着没太大关联,沈沉奚却不曾出言,只是静静听着。 “竹子能引水,如何不能引墨?”明谨儿说着,抬起手来,将竹子给拿了一截,“你瞧,这笔尖的位置,现如今不加那中线与小凹槽,便是我从引水得来的念头。而加中线与小凹槽的,是因着毛笔。” 她四处看了看,方才想起家中唯独沈沉奚屋里有毛笔,便歇了心思。 “为何毛笔的笔尖要用上那些牲畜的毛?”明谨儿朝着沈沉奚反问。 这里头的关窍摆在明面上,沈沉奚并不作答,只是静静等着罢了。 明谨儿不禁有几分尴尬,却见沈沉英一阵思索,兴致勃勃接了话,“我知晓了!二嫂,那是因着能储墨!” 当真算是给足了她脸面。 明谨儿当即点点头,顺着台阶往下说,“是了,既然生出的毛发能储墨,那便一定有缘由。我曾观察了许久,发现那些墨与其说储在了毛发中,不如说储在了中间那细小的缝隙里。” 话说到这里,总算将谎话给圆回来的明谨儿,心中重重地松了口气。 她便不信了,如今这借口听着几乎是寻不出错处来,沈沉奚还能再追问旁的! 果不其然,随着话到了如此地步,沈沉奚也不再追问,只是望着她。 四目相对,明谨儿又一次心虚了起来。 却在她企图张口缓和气氛时,沈沉奚将目光移开了,亦是弯腰拿了一截竹子在手中,“你要从何处剖开?剖开后,又如何衔接上?” 二人就此,一个将脑海中构思的念头往外说,一个静静听着,不时再说上几句让人醍醐灌顶的好法子。 沈沉英只听了几句,便觉着思路跟不上了,他只好将小刀握在手里,先试着刻出能引墨与储墨的笔尖来。 从竹笔说到了灶房中放着的松花蛋,再谈起了这豆腐的营生还能如何变换。 明谨儿一口气说了许多,待她停下时,方才发觉自个儿将心中想法透露了太多。 沈沉奚却不显半分异样,他兀自回味着明谨儿的法子,沉思片刻,“这法子容易摩挲,只要会了嫩豆腐,不久便能猜测出老豆腐与豆干的制法来。” 闻言,明谨儿叹了口气,“是了,所以我想着,先将方子再握一段时日,至少要等咱们家买了驴子再说。” 她还要做旁的营生,只要有了驴子,便更加方便了。 二人又细谈了片刻,方才听见屋内传来压抑着的轻咳声。 是沈母。 沈沉奚望了望天色,眉头逐渐皱紧。 “你莫要太担忧了,既然都先赶来与你说了,便证明不是什么大事儿。”明谨儿心知他在担忧什么,出言安抚几句。 沈沉奚点了点头,未曾言语。 等到明谨儿将竹笔的法子都与沈沉英说了,又从旁瞧着他试了好几次,总算做出了不会断墨的竹笔。 “等做好了,便从这个位置。”明谨儿抬手指了指,“刻上个明字。” 吃食都能让沈家人去做,甚至食肆她都想好了,日后便叫做沈记。 但竹笔暂且不行。 明谨儿接过竹笔,写了几个字,除去墨用完了要再蘸,其余时候竹笔出墨都很是流畅。 “不错,等日后我再教你些旁的花样,你先将这普通的做熟了。”她说着,忽的笑了声,语气里带了些揶揄,“正巧将你许诺下来的竹笔,都自个儿给备上。” 她转回了屋中,打算趁着天色还未曾完全暗下来,先将手头的布料都给裁剪好,到时候再瞧瞧要不要缝些花样上去。 明谨儿迈步进了屋中,沈沉奚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屋里,而缓缓地移开。 这荷包若是做双面的,便费些功夫裁布与缝线,但若是做单面的,似乎又得少卖些价钱。 明谨儿思索着,手上动作丁点儿未曾停顿,她将剪刀挥的得心应手,随着剪刀翻转,一块块儿布料,竟连画线都用不着,便都被她给裁剪下来。 而且大小瞧着,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得不说,这手是当真灵巧。”明谨儿感慨着,却是为着原主的这份手艺。 先裁剪好的,是姑娘家用的那几个颜色。 明谨儿将布料的颜色搭配起来,一一合并叠放好,又将余下的也给裁剪了。 她算得精细,余下的布料也不多,但额外再做几个现如今这木牌一般的荷包,还是勉强够用。 “这梅兰竹菊都用腻了,今次便换些花样!” 明谨儿伸了个懒腰,眼神都明亮了许多。?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黔驴技穷 明谨儿头一个便想起了给沈沉奚打得那个鲤鱼络子。 她抬手摸摸鼻尖,虽说是想着给沈沉奚独一份儿,可这念头实在合适,不免让她有些犹豫了。 思路变换许多,明谨儿还是拿了块儿青色的布料到手中,她将暗黄色丝线穿到针孔中,便握着针飞快地舞动起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然在布料上勾勒出了一条甩尾鲤鱼的大概雏形来。 她不忙着细绣,而是又拿了几块儿旁的颜色。 分别绣上了青松、祥云。 姑娘家的便有些不好下手了,明谨儿握着布料想了许久,也只想到能在浅蓝色的料子上绣红枫。 “始终是我不够聪慧了。” 她幽幽一叹,索性先将东西收了起来,抄起书来。 豆腐的营生她是彻底交了出去,便直到抄得手臂酸软,才踏出房门。 刘氏正蹲在院落中,她跟前堆着一木盆的衣衫,正在奋力地搓洗。 明谨儿瞧见她手中的皂角,忽的怔住了。 “大嫂,你那儿还有新的皂角吗?”她冷不丁开口问道。 刘氏沾着沫子的手一抬,朝着屋外的一个破旧竹篮子指了指,“里头装着不少呢!” 明谨儿得了回应,便不再浪费功夫,她点点头便走了过去。 竹篮子里躺着许多块儿皂角,连外皮都还裹着。 她怎地会忘了呢。 这年头连沐浴也是用皂角,为何不想着做些肥皂香皂出来? 明谨儿笑了声,她拿了几块儿皂角到手里。 如何做香皂她倒是不曾记得清晰过,只是曾经压力有些许大,便去看了几个相关的视频罢了,印象实在是淡薄。 明谨儿望向灶房,家中是有锅,可这锅若是拿来做肥皂,那便不能再煮东西吃。 “大嫂,家中这铁锅如何能再弄一口来?”她想着,转头便朝着刘氏问道。 这话将刘氏给问住了。 “咱们这十里八村的,也不见得有几个铁匠。”手头搓洗衣衫的动作都顿住了,刘氏沉吟片刻,才想起些来,“许是我那……我那娘家邻村,便有一位上了年纪的铁匠,等你大哥回来,让他去问上一问。” 木匠比铁匠多了许多,因着寻常人家顶多便是做口铁锅,其余的用具都尽量用木头给代替了。 下地干活的家伙什也无须时常更换,这铁匠的营生赚不了几个银钱,又赶上这几年收成不好,赋税也增收了,便更少有人做。 “只得如此了。”明谨儿握着手中的皂角,有些遗憾地放了回去。 她向来是想到便要去做的性子,一旦因着旁的因素没能立即动手,便觉着浑身都不舒坦。 除去沈父沈母,院落中足足待了四个人。 浣洗衣衫的刘氏、在角落中雕刻竹笔的小叔子。 余下便是明谨儿与沈沉奚了。 大宝此刻正在堂屋中,磕磕绊绊地念着什么,听得久了,便能听见断断续续的三字经。 “你让大宝背三字经?”明谨儿索性靠了过去,她探头看了眼沈沉奚手上的书卷。 还是先前那一本。 无趣地瘪瘪嘴,她垂首看了眼沾满尘土的布鞋,又在沈沉奚回应她以前,搬了个凳子,摆在了刘氏身侧,旋即又回屋去拿了脏衣裳出来。 她亦是开始搓洗衣裳。 院落中一时之间,都尽是忙碌着的沈家人。 天色擦黑时,明谨儿将衣裳给晒好,也脱了脚上暂时穿着的草鞋,换上了那双颜色粉嫩的绣花鞋。 她盯着瞧了会儿,许是长久看着那灰扑扑的鞋面,如今这般一看,便觉着好瞧极了。 抬手拍了拍皱在一块儿的衣裳,让它整齐晾晒在草绳上,明谨儿这才心满意足,将脚边的木盆端了回去。 院门处忽的传来几声轻微地吠叫声。 她弯腰将木盆靠着土墙放好,便急忙回过身去。 沈大哥一手抱着只小小的狗崽子,一手拎着个篮子,里头装了些东西,被稻草给盖住了,瞧不清楚。 “弟妹,这狗崽子我挑了只长得健壮的。”沈大哥说着,又朝堂屋喊了声,“大宝,出来看狗崽子!” 大宝欢喜地应声,飞一般地跑了过来,到沈大哥跟前时,垫着脚要仔细地看。 他不敢伸手去摸,生怕将狗崽子给摸坏了。 小叔子也迎了上来,只是终归顾忌着自个儿如今的年岁,没好意思也欢呼雀跃,却能瞧见脸上的神情有着几分欣喜。 明谨儿伸手比了比。 这狗崽子确实是年岁还小,仅仅只有她三个巴掌大。 “它可以吃食了吗?”明谨儿担忧地问道。 “能!”沈大哥爽快应声,他蹲了下来,方便大宝瞧狗崽子,“我去那时候,便只有它急着啃骨头,连肚皮都吃得圆滚。” 明谨儿凑上去,她将狗崽子接到了手里,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放到地上,任由它撒欢。 是只公的。 前后脚掌都长得大,骨头架子瞧着还不小。 只是它一身长毛,黑色中夹杂着几缕浅灰,又在腹部以及尾巴处有些深棕色。 明谨儿只觉得若是日后给它洗澡,定然会麻烦许多。 “二婶!”大宝忽的喊了声,他两眼明亮,神情满是激动与兴奋,“这狗崽子咱们取个什么名字?” “这……”冷不丁被如此一问,明谨儿迟疑了片刻,旋即说道:“你瞧着它适合叫什么?” 大宝被问到意见,便歪着脑袋思索了会儿,旋即笃定道:“它身上的毛这么长,不如便叫长毛!” 长毛…… 明谨儿忍俊不禁,却还是任由了大宝付诸他的念头。 一个名讳罢了。 再者说,也比那些小黑小花之类的名字,要显得更特别一些。 “你当心些,别踩着了它。”刘氏也到院落中来看热闹,手上则是摘拣着晚饭要吃的菜。 “我瞧着这狗崽子日后会长得高大。”明谨儿边说边安排起来,“今日便用鸡蛋拌些玉米面给它吃,再将肉汤也加一些。” 腿肉焯水的汤汁,刘氏未曾舍得倒掉。 此时正好便宜了长毛。 也不知这狗崽子是如何心大,它竟高高抬着布满了长毛的尾巴,好似巡视领地一般,在院落中迈着短短的腿晃荡。 第一百四十三章 撩动心弦 自从见了狗崽子,大宝连三字经也不学了,他一味地跟在长毛后头,活脱脱一个跟屁虫。 沈父沈母也出了门来。 瞧着沈父亦是个喜欢狗崽子的,他鲜有的凑了过去,还捡了根小木柴,丢出去让长毛捡。 只是毕竟腰背上的伤未曾好透,只站了一会儿,沈父便满头细汗,让沈大哥将他扶到堂屋去了。 沈母则是忧心忡忡,尤其是听闻明谨儿要给长毛吃鸡蛋,更是脸色都沉了下来。 “没得将那好东西给它,弄些肉汤已是不错了。” 村子中看门的狗,确实都只是吃些残羹剩饭,哪儿有专程弄吃食的。 “娘,这狗崽子日后可是要看家的,咱们沈家的日子会越来越红火,若是它长得不够健壮,便让人生不出畏惧来。”明谨儿劝说几句,“几个鸡蛋便能换来咱们沈家的安然无恙,这可是稳赚不亏。” 她不仅要喂鸡蛋,还要喂肉。 现如今买不起过多的肉食,那便多买些猪下水,将猪心猪肺给长毛吃。 明谨儿未曾将自个儿的打算说出口,而是静静打量着沈母的神情。 脸上还是挂着几分不满,却只是冷冷地看了眼明谨儿,“你赚得银钱,自然你要如何花都行,便是给这狗崽子吃山珍海味,也随你去。” 这不过是气话,沈母终归是心疼鸡蛋。 在她眼中,入了狗肚子怎地能比上入了人肚子? 明谨儿知晓这其中关窍,便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未曾与沈母生出口舌之争来。 长毛的窝安排在了堂屋里,夜深了堂屋亦是不关起来的,方便它夜里出去行方便。 “长毛便交给我了!”沈沉英爱的不得了,又不好表现出来,便拍着胸膛将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日后我来养着它,保管让它将家看得好好的!” 明谨儿如何会瞧不出来? 她点点头,“是了,那便让小叔子照应。” 长毛性子皮,总是瞧见了人便要追上去,张口便露出未曾长齐的牙来,专门朝着裤脚或是脚跟咬去。 只是它聪明,咬归咬,却也不用力。 明谨儿瞧着沈沉奚又一次弯腰将长毛推开些,那毛团子却摇着尾巴再度扑了上去,将他的裤腿咬得浸湿了一片。 “它还当你是与它玩儿呢。”明谨儿干脆将绣活给拿了出来,就着现下略显昏暗的日光,将那摆尾鲤鱼缝得更加栩栩如生。 “倒是个有精神的。”沈沉奚也并不动怒,他眼见退了几次都无用,便任由长毛滚在他鞋面上,那尾巴将尘土都给拍起了许多。 沈沉奚原本瞧着便是谪仙一般之人,如今裤腿尽是尘土,还有些好几处沾染了长毛的口水,鞋面上还躺着个毛团子。 明谨儿便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她一时出神,手上的针便扎到了指尖。 连她都未曾反应过来,沈沉奚却一掀衣袍,将书卷往凳子上一放,便靠了过来。 明谨儿的视线中,一抹浅青色的帕子浮现在跟前,轻而易举便将她的指尖给包裹起来。 “不过丁点儿大的伤口,用不着这般。”她哭笑不得,想将帕子给取了,却对上了沈沉奚的目光。 那目光中尽是关切,看得人心中都暖洋起来。 “我去舀水。”沈沉奚说着,竟是单手系了个结,硬是将帕子留在了她指尖。 那抹高大的身影进了灶房,不一会儿便握着个木瓢走了出来。 明谨儿索性自个儿将手帕给取了,又将食指递过去。 清澈的水流从指尖划过,她面上的笑容便越发地璀璨起来。 “扎了手还如此高兴?”沈沉奚问道。 他将半瓢水都用上了,又接过明谨儿手中的帕子,将水渍给细细擦了干净。 “哪里。”明谨儿朝他摇头,随后打趣道:“你若是拿水瓢的速度慢些,这口子许是都要长好了。” 不过是针尖大的伤口,如何要他如此紧张了? 明谨儿心生逗弄之意,她将擦干的手收了回来,旋即便伸手轻轻一扯。 湿透了的手帕便到了她手中。 “这手帕也脏了,不如我替你洗个干净。”明谨儿说着,还将手帕仔细看了看,“虽说用不上,但你亦是一片好心,我便领了你的好意。” 她指尖握着的地方,便是方才沈沉奚拿手帕时捏着的位置。 沈沉奚的神情变了变,却更快又调整过来。 他此时方才想到,那手帕包裹过她的指尖,却曾被他捏在了指尖,甚至划过了掌心。 似乎指尖与掌心都逐渐热了起来,沈沉奚下意识将手给微微攥了起来。 仿佛在炎炎夏日中,溪流从心间流淌而过一般。 他竟觉着心口都被冲刷着裹挟起来,又酸又涨,连带着喘气都有些不舒坦。 仿若每次牵动,都将心中藏着的情愫给扯出一些来。 沈沉奚将脑袋垂了下去,眼中的汹涌被他掩藏住,旋即才说道:“是我过分紧张了些。” “你是好心,我亦是能觉察的。”明谨儿说着,偏头看了看四周。 还好沈沉奚是个喜静的性子,他方才即便急切了些,动作也显出几分沉稳来,未曾引得院中家人注意。 明谨儿回过头来,便瞧见沈沉奚将木瓢放回了灶房。 他这回书卷也不看了,索性合起来,往怀中一揣。 “我扰了你温书?”明谨儿随口问道。 她本是一句玩笑,却让沈沉奚神情严峻下来。 “不过是我自个儿瞧不下去了,如何与你有关?” 这话…… 明谨儿看出是在宽慰她了,可若是往前挪个几日,光是这听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语气,便让人觉着不对劲儿。 罢了罢了。 “书呆子。”明谨儿撇嘴,轻声骂了句。 她将衣袖一卷,手中的绣活也不管了,将布料与针线都塞到沈沉奚怀里。 “你便替我放回去。” 话音落下,她抬脚便往灶房中走。 与记挂着吃食的明谨儿不同,沈沉奚望着她的背影,竟还细思了片刻,反省是否哪里做得出了差错,惹得她不快。 “大嫂,我来烙饼子。”明谨儿一进灶房便如此说着,她一手拿了只大些的陶碗,“咱们今晚吃些特别的。” 她想到个用黄豆做出来的美食。?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忙中有序 可明谨儿一拿起那猪油罐子,便又将念头给打消了。 里头装着的猪油都快要见了底,看着吃完今日便不能再吃了。 得去镇上先买些豆油才是。 明谨儿重新审视了身旁的食材,如今只有锅中的卤味瞧着是不错的,其余的…… 便只剩下些豆腐。 瞧得出应当是沈母做主,将豆腐送出去了不少,现下省着的也不是很够用。 明谨儿犹豫许久,她索性捞了块儿豆腐起来,往砧板上一放,菜刀便挥舞起来。 随着菜刀抬起又落下,砧板上的豆腐很快被拍成了碎泥,明谨儿将豆腐碎往陶碗中一搁,便拿了几块儿生姜与几瓣大蒜。 将它们都给切得细碎,加上些许盐巴,混合在一块儿,明谨儿又从粗面缸里弄了些许粗面来。 重新拿了只碗,将粗面放进去后又加了水,搅合在一块儿。 “大嫂,家中可还有小葱?”明谨儿朝着刘氏问道。 刘氏便直接从灶房外头放着的崭新竹篓子里,拿了几根递过去,“只剩下这些,地里的我瞧着还要些许时日才能长出来。” 明谨儿将小葱接过去,给剁成了细碎的葱花。 原本是将豆腐给切块儿,旋即再放进锅中过一遍盐水,可这豆腐太嫩了,若是过一遍水,便不能再炒制。 明谨儿索性省略了这一过程。 随着铁锅逐渐热了起来,明谨儿一手拿着木勺,舀了些许猪油进去,在滚烫的锅中晃荡几下。 那猪油立即便四散开来,化为许多细小的块状,又被搅合几下便彻底化了。 明谨儿抬手远远地试了下油温,便将葱姜蒜都搁了进去,木勺随之搅动几下,香味便扑面而来。 庄户人家多是吃水煮的菜,刘氏亦是头一回见到葱姜蒜合用,便静静在一旁瞧着,不时才搅一搅碗中的粗面。 可惜没了玉米面,不然玉米面饼子吃着香些。 明谨儿将豆腐齐刷刷往锅里倒去。 这本身是做麻婆豆腐的过程,如今少了酱料,便只得粗糙地试上一试。 又往里头加了些许酱油,明谨儿再度翻炒几下,将勾兑好的面粉水倒了进去。 锅中咕嘟咕嘟响着,没过一会儿,里头的汤汁便都变得浓郁,她手下极快地将豆腐铲出了锅。 刘氏靠了过来,她将装着加了鸡蛋的粗面,往明谨儿跟前递了递。 “弟妹,这贴饼子的活计,我要擅长些。” 她想将活计接过手,明谨儿却一摇头。 接过刘氏手中的陶碗,她又加了一瓢水,将面粉给掺和得十分稀。 筷子一挑,能勉强挂住,缓慢地往下流去。 明谨儿这才端着陶碗顺着锅边倒了一圈。 铁锅底是圆的,搅拌过的面粉便顺着锅边往里头流,顷刻间便成了一个薄薄的饼子。 明谨儿将其翻了个面,等两面都煎得金黄酥脆,这才出了锅,又烙下一个。 香味飘荡在整个沈家院子里。 等饼子烙得装满了三个大陶碗,明谨儿才将卤水中的腿肉捞出来,还略有些烫手,她便拿筷子将其固定住,这才均匀地切成了细小的块状。 又炒了一碗青菜,明谨儿这才收了手。 “大嫂,便劳烦你端过去了。” 她本是要一并去吃了饭的,但目光触及背篓中那些苦菜与白菜时,便打消了念头。 刘氏应了声,快步将这道简易的麻婆豆腐与青菜端了过去,又折返回来端饼子时,瞧见了明谨儿在摘菜。 她要苦菜与白菜分开放置,凡是烂掉的叶子都被扔了出来,到时候洗干净了,再将不能吃的给摘掉,便能拿去喂鸡崽子。 “弟妹,先将饭给吃了再忙活也不迟。”刘氏瞧见明谨儿脚下那双出自她手的绣花鞋,说话都稍显中气了些,“这都劳累了一整日,得先将肚子给吃饱才是。” “快着呢,我不过将它们过一遍水,大嫂先去便是。” 明谨儿闷着头将挑好的白菜洗了干净,又在灶房中寻到了个空着的陶缸。 只是这陶缸小了些,放不完所有的白菜。 明谨儿将白菜往里头一放,又加了许多的水,寻了盖子来,将其给牢牢盖上了。 这是在做酸菜,过些时日再打开,将上头那些烂掉的给挑出来扔了,下头的便都是能吃的酸菜了。 苦菜亦是能做的,明谨儿想一并弄了,却没了陶缸,只得起身将手擦干了。 刘氏还在灶房外头等着她,妯娌二人便一道去了堂屋中。 “二婶!”大宝手中抓着个饼子,他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心中觉着新奇,“这东西要怎地吃?” 沈家从未这般吃过饼子,因着每回烙饼子都要加油,原本就拮据的沈家,如何会选择如此浪费的吃法? 明谨儿笑了笑,还是小孩子灵光,能瞧出她的想法。 她夹了一张饼子到碗里,饼子比碗大,中间的部分便沉了下去。 往里头舀上一些豆腐,再加上些腿肉,来一片青菜。 将其左右饼皮互相压着,给裹挟起来。 明谨儿用筷子稳稳地夹起,大大地咬了一口。 肉香味儿与豆腐香味儿掺杂在一块儿,嚼上几口,便又从充满韧性的饼子里吃出额外的鸡蛋香来。 明谨儿一口吃得极其满足,她吃不完整张饼子,便又将剩下的再裹了一回。 大宝有样学样,却吃得里头的菜掉在陶碗里。 沈沉奚亦是头一回这般吃,可他手上十分稳当,无论是往饼子里头加菜,还是将它给裹住,都做得恰好。 明谨儿还想着瞧他吃瘪,如今一看,便歇了念头。 一顿饭吃得沈家人都新奇,尤其是那道简易版的麻婆豆腐,更是被不停地夸赞。 明谨儿倒是觉得因着没放酱料,少了些味儿。 “这黄豆酱也不知是如何做的。”她从未注意过这个,便只能想着改日去镇上瞧一瞧。 不说黄豆酱,有些旁的酱料也是行的。 如今这菜吃在嘴里,怪没滋味儿的。 “二嫂。”沈沉英吃完后,硬是赶在了他二哥跟前,将明谨儿给喊住了。 旋即他又注意到身后的二哥停了步子,嘴边的话便随之一转。 “二哥他、他有事儿要与二嫂你说。”? 第一百四十五章 欲言又止 分明是他自个儿想说些话,一见自个儿喊得不是时候,便扔给了沈沉奚。 明谨儿瞧得明白,却故意不去与沈沉奚说话,而是与小叔子说道:“你可知这镇上卖着些什么酱料?” 沈沉英没敢搭话,他轻咳几声,竟抬头看了看天,佯装未曾听到耳朵里。 “以黄豆酱为多。” 反倒是沈沉奚接了口。 “我过些时日要到镇上去卖荷包,到时买些回来。”明谨儿盘算着,便要往屋中走。 沈沉奚却迈开步子,轻轻巧巧便追了上去。 他两步能顶得上明谨儿三步,着实让人心中恼怒。 明谨儿停了步子,朝他望过去,“今日许是日头从西边出来的。” 她打趣了句,眼见沈沉奚有些拘谨,便又笑开来。 那璀璨笑容从她脸上绽放,沈沉奚心头悬着的巨石便落了下去。 还当是哪处惹了她,现下一看,许是拿他逗弄几句,寻个乐子。 “三日后……”沈沉奚才起了个话头,便又顿住,他沉吟片刻,才选了个自认为好些的说辞,“便是端午了。” 转眼已然五月初五了? 明谨儿暗叹这时日过得极快,却揣摩不透他话中的意味,“是了,到时候你要去镇上过?” 眼见她将意思给歪曲了去,沈沉奚面上是照常的平和,心中却暗暗焦急起来。 他垂首又细思片刻,再次开口道:“那时县里许是会祭河。” 说是祭河,实则不过是往河中扔些包好的粽子。 亦是会有些商贩,借着如此由头,在街边或是集市,卖上一些小玩意儿。 例如那换了不知多少花样的五彩绳。 明谨儿眼眸逐渐明亮起来,在他升起些许期待时,说出口的话,却与他心中思量着的毫不相干。 “多亏你今日提醒了我,若是我将荷包在祭河时带出去卖,许是生意会好上不少。”她自顾自说着,未曾察觉沈沉奚那逐渐僵了的面容,“对了,指不定还能做上几个特别些的粽子带去,或是做些粽子模样的香囊!” 她兀自说得高兴,念头一个接一个往外冒,便直接转了身,径直往屋中去了。 反倒是将心中还有话的沈沉奚,给晾在了原地。 沈沉英探头探脑,他为着不打扰二哥与二嫂说话,便刻意走出了几步,如今见着二哥的脸色都黑沉了下来,便有些好奇。 正当他想再靠近些,看得清楚时,便见沈沉奚转头看了过去。 脚下的动作顿住了,沈沉英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二哥,你那话与二嫂说了吗?” 也不知是些什么话,怎地会让二哥脸色都变得如此差。 沈沉奚未曾应声,他望着明谨儿那敞开的房门,既想走过去旧事重提,又觉着她许是听明白了,不情愿罢了。 聪明人向来想得多些,沈沉奚也不例外。 只是有时想得多了,便聪明反被聪明误。 明谨儿哪里听懂了他话中藏着的意思? 沈沉奚却权当是她不好得开口拒绝,将念头给压下去。 他不曾回话,只是抬步往屋中去了,好似要温书。 “奇了怪了,二哥这些时日怎地瞧着……”沈沉英抬手挠了挠头,他看不大明白,也说不清楚。 反观明谨儿,一进屋便将她的针线篓子给翻了出来。 裁剪好的布都在里头整齐放着,而那些边角料则是被胡乱塞进去的。 “糟了,如今剩下的料子也不够再做粽子样式的香囊。”明谨儿皱了眉头,她将几块儿边角料给拿了出来。 也是碰巧,她给男子买的颜色拿来做粽子香囊,那是正巧合适! 明谨儿不死心,将布料拼了又拼,瞧着也只能做上一两个。 她索性将要来的碎布头也翻出来,将颜色合适的给挑拣出来。 “只卖三四个香囊,也赚不到多少银钱。” 明谨儿沉下心来,她望着床榻上摊开的布料,心中的念头一个又一个冒出来,又都被她给暗自否定了。 直到又一次想起五彩绳。 旁人也只是换着这五彩绳的编法,也未曾加上些旁的。 既然布料少些,她何不都做成小个的粽子挂件,就挂在那五彩绳上头,吉利又有新意。 她将边角料与碎布头都给裁小了,细细地缝成约莫有拇指大小的粽子,又翻出了买来打络子的丝线,选了颜色与棉绳相似的,给绑到小粽子上头。 明谨儿一旦用了心思做事儿,便会将其余的东西都给抛到脑后去。 她一心忙着缝制小粽子,也不知沈沉奚多次握着书卷走到了门外,停留片刻又走开了。 忙活得肩背酸成一片,明谨儿方才缝制出了一捧小粽子,她将丝线给抽了些出来,又觉着总归有些浪费。 棉线可比这打络子的丝线便宜许多,可戴久了会起棉球。 “罢了罢了,左右这玩意儿许是也就戴上端午一日。” 足足忙活到了夜里,沈母在外头喊她早些歇息,明谨儿才去拎了水沐浴,洗去一身的疲惫。 隔日一早,因着沈沉奚要回书院去,刘氏在旁人家的大公鸡都未曾叫时,便爬起来将早饭给做好了。 明谨儿从床榻上醒来时,一看天色,便急得险些赤脚下了床榻,她将衣裳给穿好后,才想起来。 如今这卖豆腐的活计,已然无须她去了。 只是习惯了起早贪黑,只在床榻上缓过神来,明谨儿便出了屋子,去院落中洗漱。 沈沉奚在同一时候出的门,二人恰好目光相对,脚下的步子皆是一顿。 明谨儿刚想开口唤一声,便瞧见沈沉奚迅速将目光移了开来。 嘴边的话便梗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要不要说下去。 “弟妹啊,你今日歇着便是,起这般早是作何。”刘氏刚将粥给煮上,便在灶房里瞧见了明谨儿,她急忙将手在身上擦了擦,一边跨出灶房,一边如此说道。 “左右我也睡不着了。”明谨儿应了声,往灶房看了看,“大嫂,可还有未曾做了的活计?” 刘氏便摇摇头,面上带了笑意,“连豆腐我都点好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帮手 这般一看,倒是让明谨儿好似个没事儿人了。 她笑了几声,只应了声,便又出了灶房,反倒是将屋子中的桌子给搬了出来,针线篓子也被她拿出来。 那些布料,则是被端端正正放在了桌子上头,还用洗干净泥土的石头压住了。 沈沉英起得晚些,沈大哥都将豆腐给装好了,他才揉着眼踏出房门,还险些撞到他二哥身上。 “二哥,你在看什么?”他迷迷糊糊发问,顺着沈沉奚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了二嫂。 二人竟彼此不说话,只是一个静静望着,一个忙着手中的活计。 今日沈家三兄弟是一块儿往镇上去,沈沉奚特地将大夫的事儿与大家都交代了,只怕自个儿不在家时,那大夫到了门上,被充作了骗子。 “我午时后去镇上。”明谨儿见他们要走,便主动开口说道:“顺道给你们带了午膳。” “好。”沈沉奚应了声,他今日将荷包挂在了腰间。 原本人便长得俊朗,再配上那荷包,若不是身上的衣衫洗得泛白,瞧着便要比县里的富家公子还要好看。 沈沉英亦是打量了许久,满眼艳羡,“我若是有二哥俊朗,我便……” “你便什么?”沈沉奚望了他一眼。 他不怒自威,将沈沉英看得吞了口唾沫,嘴边的话也拐了个弯。 “我便、便买个铜镜,每日都看上一看。” 明谨儿静静瞧着不言语。 早膳吃得简单,便动作快些。 直至几人出了院门,都要走得没了影儿,原地呆站着的明谨儿,才想回屋里去。 还未曾动身,便瞧见沈沉奚回首瞧了眼,又转回身去。 她便笑了,这回是丁点儿犹豫也不带,抬脚便回了屋。 荷包被明谨儿翻了出来,仔细数了好几遍,除去在墨宝斋掌柜那儿借来的银钱,手上还有一百二十七文。 若是现下把银钱给还了,家中还有徐弘毅那回赔的银子,如何也够撑一段时日了。 她将竹笔都给包好,又从院落中拿了个背篓进来,仔细放了进去。 沈家旁的不多,背篓倒是挺多,只是都看上去有些旧了。 等到回了院中的桌子边,明谨儿将针线一拿,脑海中便又浮现出沈沉奚的身影来。 那身衣衫得换一换。 不仅沈沉奚,她身上的亦是。 又或者得说,沈家人身上的衣衫,都已然旧得不行了。 明谨儿不想穿那麻布衣裳,尤其是粗麻布。 虽说便宜许多,可穿着却扎得慌。 刘氏将灶房收拾干净,又将早饭送到了沈父沈母门外,这才走了过来,好奇地往桌上张望。 那一个个十分逼真的粽子放在针线篓子里,一下便吸引了她的目光。 “弟妹当真是手巧!”刘氏想到自个儿那不过是还算出色的手艺,便有些黯然,她转而又振作起来,“我瞧着啊,比那天上的织女,也是能成的!” 嘴里不说阴阳怪气的话,刘氏这好口才便能把人夸得天花乱坠,几乎要捧上天了。 明谨儿笑了笑,她将针线篓子中的小粽子拿了一个出来,“眼看还有两日便五月初五了,大宝也应当戴条五彩绳。” 她说着,便将手里的小粽子递了过去。 刘氏犹豫了片刻,没接过来,“弟妹这是要拴在五彩绳上,拿去镇上卖?” 明谨儿摇摇头,她眼中闪过一丝明亮,心中也隐约有些激动起来,却硬是按捺住了。 “没呢,我要拿去县里,顺带瞧上一瞧。” 她要瞧瞧县里是个什么景象,比起镇上,究竟是哪里出众些了。 小粽子往刘氏手里一塞,明谨儿再度开口,“大宝整日里照料着鸡崽子,这便当做犒劳他了。” 大宝是个乖巧的孩子,旁人这个年纪许是还四处玩闹,他却说到做到了。 连家中的长毛,他都要说牵出去遛一遛。 “哎……这……”刘氏收了下来,她这时方才想了起来,“那腿肉我让当家的带去了镇上,且先瞧瞧能不能卖出去。” “好。”明谨儿简短应声,又忙活起来。 纵然她心灵手巧,那么多个荷包都要绣上花样,还得都有些许不同,也着实将明谨儿难住了。 她一上午也才绣完了四个,有祥云、青松,以及男女各一只花样不同的银杏。 刘氏在一旁啧啧称奇。 明谨儿用的可不是常见的花样,以往祥云不过就那几个卷在一块儿的样式,她用了些新意,绣出来的花样层层叠叠,又不显得累赘。 外围用了暗黄色的绣线,细细地围了一圈。 中间层叠处也加上了些,将祥云给分割开来,却又并非全然连着的。 青松更是,她不曾将树干也给缝出来,反倒是仅仅用了树枝与树叶,前后两面是能连在一块儿的,瞧着好似当真在荷包上矗立着一株青松,因着明谨儿还绣出了层次感,树叶亦是如同祥云般层叠。 银杏则是未曾有人用过的花样,便绣得简单了些。 男子的不过是散落的银杏,女子的携上了树枝,从下头弯曲着向上,银杏有尚且生长着的,也有枯黄掉落下来的。 有新意的是,她竟将一片银杏绣出了多重颜色,由深绿至浅黄。 明谨儿伸了个懒腰,她仍由刘氏打量着荷包,心中则是思索起来。 竹笔的营生怕是会越发难起来,现下也只有她用了树脂一事,是旁人暂且摩挲不出的。 这荷包上的花样,乍一看是新奇着呢,若是再做些类似的,也会难以往外卖出去。 小粽子更是,不过胜在个新意,这玩意儿当日晚些时候,便能有人仿制出来。 “大嫂,你午后手上空闲吗?”明谨儿忽的开口。 刘氏立即应声,“空着呢,家中的这活计也能早些做完,弟妹你若是有何事忙不过来,交由我定然能做好!” 自从经历了那一遭,刘氏是越发好说话了。 明谨儿将棉线给数了些出来,她那日在布店中买了些,正巧有五彩绳要的颜色。 “劳烦大嫂帮着我做些五彩绳,再将这小粽子缝到其中便是,莫要将线头给露出来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听从你们的 如此简单的活计,刘氏自然是应了下来。 明谨儿又将几个荷包的花样给绣了个大概,便实在是坐不住了,她腰酸背痛,坐得有些久了。 总归还是要混上几个普通花样的荷包,但这款式也不愁卖。 布料加上丝线,拢共也没花多少银钱,明谨儿思索片刻。 她这营生,许是只能做上这一回。 花样是能被人学了去的,压根儿不值钱。 “这花样常见的,便一个要三百文。”明谨儿将布料以及做好的荷包分开摆放,“花样出众些的,便要一个三百五十文。” 卖价高了,不好一次性全给出手,只得将价压了不少。 不过明谨儿也并未绣得十分精细,她觉着这价钱也差不离了。 若是像上回那般双面绣还加了新意的手帕,一个荷包几两银子都能成。 “还是我想到的晚了些。”她一声叹息。 要赶祭河,便不能太精细,不赶祭河许是又难卖些。 刘氏一心编着五彩绳,手上的动作快得很,片刻功夫便能编好一根。 午时很快便到了,明谨儿与刘氏一并将午饭给做好,她几口便潦草解决,将竹笔与三人的午膳背好,又装了个缝制好的荷包。 不等她出门,便瞧见了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被人左右架起来,正要往沈家来。 “这里可是沈沉奚沈兄之家?”个头高些的男子拱手行礼。 “是了。”明谨儿应了声,便朝着屋里喊道:“爹娘,沉奚的友人来了。” 她回首歉意地笑笑,指了指身上的背篓。 那两人立即便明悟了,个头相比下稍矮些的那个当即回道:“这位……这位……若是有事忙碌,便不必将那些有的没的礼数。” 他想不出要如何称呼明谨儿。 若是喊嫂子,她如今梳的又不是妇人髻。 明谨儿点了点头,脚下如同生了风,片刻便走得瞧不见影子了。 她一心往着村口的牛车赶去,路上亦是遇见了不少村里人。 性子腼腆些的还好,不过是悄悄打量。 那张狂的便不同了,直勾勾盯着明谨儿,将她从上到下都看了个遍,还想凑近些,看看盖着的背篓中装了什么。 与沈家要好的人家不多,能算得上至交的更是没有。 明谨儿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她快步到了村口,却不见上回的车夫,许是来晚了,只好去了旁人的牛车。 摸出了一文钱递过去,却迟迟没被接走。 明谨儿微皱眉头看过去,便见那车夫笑了几声。 “沈家如今是发达了,咱们都是同个村子的,怎地能像敷衍旁人一般,只给一文钱便将我打发了?” 他说话时,也时不时瞟向明谨儿的背篓。 “就是啊,你们沈家如今有了独门儿手艺,那好日子还不紧赶慢赶找上来?” 牛车上坐着好几个妇人,明谨儿一个也不认识,她们却都知晓明谨儿的身份。 “也不知是积了什么福,竟让你们沈家寻到能赚大钱的营生。”脸长得尖瘦的妇人说着,又笑了几声,“咱们都是同村的,不如也跟我透露几句?左右这银钱沈家赚来也花不完!” “与我也说说,小时候你家沉奚还被我抱过呢!” 牛车上的妇人三言两语说了起来。 明谨儿被吵得脑仁儿生疼,她眉头微微皱起,想也不想便知是里正家的儿媳妇添油加醋了。 对付这些难缠的,如何能用常理的法子? 她佯装腼腆,垂首苦笑了几声。 “这营生不过赚个辛苦钱。”明谨儿说着,还扯了扯她发白且有着补丁的衣袖,“混口饭吃罢了。” 先前头一个搭话的尖瘦妇人,一见她身上还穿得很是寒酸,便不愿意接着说话了。 可还有人觉着明谨儿不过是装出来的。 “你们沈家都赚了那般多的银钱,别不要藏着掖着了,也给乡里乡亲的分杯羹!”之前难为过明谨儿的黑胖妇人亦是开口。 她原本只是坐在村口树下偷懒,一见明谨儿,便像是苍蝇般缠了上去。 “是了是了,我前些时日从沈家门外路过,便闻见了肉香呢!” “家中若是拮据,这不年不节的,如何能吃得上肉?” 明谨儿当即被围了起来,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又将背篓往上掂了掂。 “我听说这婶子的当家,是给镇上有钱人家做工的?”她忽的说道,笑眯眯看了过去,“我家的小叔子也到了年纪,寻不到一份好活计,不如你给介绍介绍?” 那尖瘦妇人便往后缩了缩,她咕哝着道:“想在有门面的人家做工,岂是那般容易的?” “我听说这婶子的侄子,在酒楼里当账房?”明谨儿便转了向,看向另一个妇人,“我家小叔子旁的不说,算盘还是能打上几下,你瞧能不能走个门路?” “去去去,瞧瞧你这没皮没脸的,还想占我娘家侄子的好处!”那黑胖妇人急忙摆手,连着退后好几步。 明谨儿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她又看向那位车夫,“这位叔,我记着你家大儿子在学木匠?你看,不如将我家小叔子也一并送去学了,还好有个伴儿。” “呸!”那车夫当即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想什么好事儿呢!” 这年头想去做学徒,不仅要送上一份厚礼,年节还要在师父身上花银钱。 先从打下手做起,忙活个几年的脏活累活,才能开始学到些基础的玩意儿。 这木匠又苦又累,还不包饭食。 明谨儿见他们都拒绝了,便将面上的笑意一收,她学着先前那妇人的语气,“都是同村的,连这点儿忙也不帮,怎地这般小气!”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几个妇人开口便是训斥,直说明谨儿不要脸面,连这般话都能说出来。 明谨儿神情平静,直至这些人将话都说了个遍,她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是了,我深觉几位婶子与叔说得有道理,各人过各人的,谁家过得好都是他们有本事。既然如此,这做豆腐的方子,我便听从你们的,自家留着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要了 话说到这里,反应慢些的还未曾明悟过来,快些的则是愣怔了片刻。 脸皮厚的当即要与明谨儿理论,脸皮薄的只是赖在一旁未曾走开,想瞧瞧能否拿到些好处。 明谨儿方才那通话,引得不少人都退后了几步,早已给她让了条路出来。 她便将背篓又往上掂了掂,径直从这缺口中走了出来。 走还罢了,口中还要念叨着。 “这世道啊,当真是谁家都不愿被帮个手,左右是一个村里的,竟都拒绝得这般干脆,让人寒心呐。” 牛车多要车钱? 那便不坐了。 走一走还对身子好,她明谨儿就没在怕的。 若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不会给这班人留脸面,也不会这般好说话。 “哎!沈沉奚家的!这牛车还坐不坐了!” 那车夫喊了声,他还想着从明谨儿身上捞一笔。 “坐不起啊,我这身上就一文钱,如今还是攥着。” 明谨儿头也不回地应了声。 她想得明白,这车钱不愿意赚,那自然有愿意赚的。 若是都不想,那这银钱便先不还了,等荷包全卖了,先将驴子与板车买了。 想拿捏她? 明谨儿面上露出个笑容来,她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想屁吃! 步行去镇上花费了些时候,今儿又天热,明谨儿出了些细汗。 她一路寻到了集市中,一眼便瞧见了沈大哥与小叔子。 二人面色有些灰败,眼前的豆腐也只卖掉了一半多些,剩下了许多。 早就有了预料,明谨儿不觉着灰心,她快步赶了回去,旋即朝着二人一笑。 “我将午饭给送来了,正巧豆腐还没卖完,午时便也不必来来回回的。” 她将背篓放下,摸出了三个大陶碗来。 沈沉奚的在食盒里,沈母生怕二儿子受书院同窗鄙夷,便非要用食盒。 将陶碗接到手里,沈大哥埋头扒了几口饭,话也不曾说。 沈沉英便不同了,他终归年岁小,压不住话。 端着陶碗的手紧了又紧,筷子也被他握得好似要被掰断。 “二嫂,那徐氏找人来闹了,说咱们家的豆腐将人给吃得闹了肚子。”沈沉英满脸恼怒,“她何时买过咱家的豆腐了?!便是因着她这话,除了从前买过的,也没几个来尝尝鲜。” “无妨。”明谨儿翻看了豆腐,瞧着都很新鲜,便觉着下午能再待会儿,试着再卖掉一些,“没做过的咱们不认便是了,你由着她闹,瞧她闹不动了,便问她什么时候买的,买了多少,回去又是如何吃的。” 里正家瞧着都是心眼坏的,但不一定脑子有多灵光。 比如这一遭,若是有人去打听几句,便能知晓徐氏与他们是一个村子的。 明谨儿心中早已有了思量,既然要传这般的谎话,那她便顺水推舟。 里正欺压村民,恶意抹黑。 这谣传也不知徐氏喜不喜欢。 她又安抚小叔子几句,便使了个眼色,“我要去旁处卖些东西,小叔子嘴皮伶俐些,若是能跟着去帮我说上几句,也省得旁人欺我是个姑娘。” 沈沉英当即将陶碗中剩下的饭菜给扒了个干净,“这事儿交给我便成了!摊子有大哥瞧着,出不了问题。” 他也有些小聪明,听出了明谨儿的意思,顺着话头往下说。 沈大哥应了下来,便是明谨儿与小叔子一并去墨宝斋。 “二嫂,这背篓我来背!”沈沉英意欲将背篓接过去。 “也没装多少东西,轻着呢。” 墨宝斋在书院不远处,明谨儿决意先去书院,免得将饭菜给耽误得凉了。 她一到书院门外,那几个护院便认出了她来。 “又来给沈兄弟给午膳啊?”主动搭话的护院瞧着好说话,年岁与沈父也差不上多少。 “是了。”明谨儿笑着应声,她声音清脆,听着便能让人欢喜起来,“几位大哥平日里都是在学生后头吃饭?” “送午膳的也不多,但终归要瞧着,便往后延些。”护院又搭话,同时让了路。 明谨儿道谢后进了院子。 此时还能听见朗朗读书声,她一路往老地方走去。 书院中的竹林有人打理,却没人砍伐,瞧着才几日的功夫,似乎又长高了许多。 她在石凳上落座,静悄悄等着沈沉奚。 不时有来往的学生,或是互相争论着文章,或是口中念念有词。 沈沉奚过了片刻,才到竹林中来。 他走路时腰间的荷包晃荡,似乎是怕那络子断裂开来一般,竟还要伸手护住。 沈沉奚将荷包按住后抬首,便正巧与明谨儿目光对上。 “我缝得牢靠着呢。”明谨儿看似在解释,实则也带了几分逗他的心思,“你若是这般不信,便还给我。” 沈沉奚动作一顿,他神情也僵住,瞧着竟有几分慌神。 但仅仅片刻,又稳了下来。 “我忧心它挂到了竹叶。”沈沉奚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便瞧见明谨儿面上露出笑意,她眉眼弯弯,这些时日都过得好了许多,便好似正在逐渐长开的花苞,颇有几分明艳动人。 沈沉奚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簪子上。 “若是坏了,便抽空再给你缝一个。”明谨儿将食盒摆上了石桌,“今日我有得忙,晚些时候再来将食盒取回去。” 不过打了个照面,便又要走了? 虽说早晨才见过,但心中竟有几分空落落。 沈沉奚应了声,他到石桌旁,伸手将袍子给掀开来,稳稳落座。 待明谨儿起身走出几步,才听见身后的他出言。 “若是遇见麻烦,便来寻我。” 话音落下,只余打开食盒的动静。 明谨儿未曾回话,面上笑意却更深了,她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出了书院便是去墨宝斋,身后跟着小叔子,明谨儿率先迈步进去。 掌柜的满脸愁容,瞧见她,便努力扯了扯嘴角,终归露不出笑意来。 “怎地了?”明谨儿心中微沉,却先走到了柜台旁,将背篓取了下来,“掌柜的这副忧心模样。” “唉……”墨宝斋掌柜的搓了搓手,面上多有歉意,“那竹笔……主顾不要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胆尝试 明谨儿愣怔了刹那。 她背篓中还揣着沈沉英做出的竹笔,甚至小叔子都还待在墨宝斋门外,就等着她喊进来。 “无妨。”她很快将低落的心绪给调整过来,“我这儿做了些,便先寄放在掌柜的这儿,若是能卖出去,那是最好的,卖不出去也无妨。” 她说着,朝门外招了招手。 沈沉英便快步进了墨宝斋来,他显得有些拘谨,看着却也还是机灵。 “这是我家中小叔子,日后多半是他代我到墨宝斋来。”明谨儿将背篓里的竹笔翻了出来,稳稳当当递过去,“他就在镇口就近的集市中卖东西,一般午时便回去了。” 墨宝斋掌柜的连连点头,犹豫了刹那,才将竹笔给接到了手里。 这竹笔仿制得极快,现如今那些店中也多多少少出了些新颖款式,又怎会一直守着墨宝斋? 况且墨宝斋的竹笔,上头都刻有‘明氏’二字,也有些主顾不喜欢。 “这事儿啊,总归还是我这边对不住你。”掌柜的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只是我也难啊,这主顾的心思难猜,又都是有些门面的,我哪里敢追问?怪只能怪那些个仿制的,丁点儿活路不留。” “只是些小事儿罢了。”明谨儿缓缓舒出口气,心中的郁结也仿佛散了去,“我早先便料到了,这竹笔的营生会难起来。” 沈沉英在一旁听见了,显得有些恼怒,却也如同明谨儿一般无奈。 又说了些话,明谨儿提了句过些时日有新东西拿来,墨宝斋掌柜的便又抖擞了精神。 出了墨宝斋,沈沉英还是垂着脑袋。 “你且放心,即便他们都学了去,也没什么大影响。”明谨儿宽慰少年郎几句,心中有了些思量。 她原本要将荷包也给墨宝斋掌柜的看上一看,若是能卖些给学子,那亦是好的。 如今却并不这么想了。 墨宝斋终归只是个小小的书斋罢了,便是被旁人的店欺压了,也得看看人家身后的靠山。 若是这荷包也很快被仿制了,也如同今时今日一般,将怨气忍了下去? 明谨儿忽的笑了,她望着瞧不见末尾的青石板路,心知肚明那是什么地方。 “走,咱们去旁的地界,以后的营生,许是要换一家了。” 竹笔这营生还是在墨宝斋做,不时也会想些新的款式带过去,也算是感激掌柜的借那十两银子的情谊。 明谨儿在前头走着,沈沉英在后头紧紧跟着。 二人一同去往了镇上最大的金银首饰铺子。 金银楼。 明谨儿站在外头,微微仰头看着那硕大的牌匾,这地界与镇上其余的铺子都格格不入,瞧着便像是落入了鸡窝里的凤凰。 光是牌匾,都用了金粉来题字,两根门柱更是用了上好的梨花木,上头还雕刻着花鸟。 这架势…… 倒是让明谨儿想起那新县令的手下,钱掌柜。 她将眼眸一敛,抬脚便要进去。 “二嫂!”沈沉英急忙喊住了,他脸上神情可谓是紧张到了极点,声音也压低许多,“要是他们仿制了咱们的花样,还将咱们给赶出去,这要如何办?” “不会的。”明谨儿答得干脆,并未过多解释,只是那眼神中满是笃定。 见她如此作派,沈沉英只好将心里话都憋了进去。 他还是不信! 若是沈沉奚便好了,他定然第一时间知晓自个儿的意思。 明谨儿收回目光,她带头进了金银楼,里头的装潢贵气逼人,她却不多流连,只是一扫而过。 一路到了柜台,她望向后头站着的女子。 身上穿的竟是绸缎,发间的簪子是翠玉,手上还带着大大小小十几个金银手环。 抬手整理鬓发时,能听见丁零当啷的声响。 “这位姑娘到咱们金银楼来,是要买些首饰?”女子笑意盈盈,她年岁瞧着许是都三十有余,却未曾梳着妇人发髻,“恰好出了新花样的头花,不如你瞧瞧?” 她看得出明谨儿囊中羞涩,便只提了头花。 “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明谨儿歉意地笑笑,旋即又道:“我听说金银楼也收外头的东西,便将我绣的荷包带了来。” 女子神情顿了顿,笑意未减,“好说。” 背篓往地上一放,将上头铺着的麻布地垫弄脏了,却不见楼内任何人神情不虞。 明谨儿拿出个布包来,将布包往柜台上一放,紧接着便敞开来。 里头躺着一个淡黄色的荷包,上头绣着银杏。 花样新鲜还不算,这款式亦是未曾见过的。 女子面上的笑意便真了许多,“姑娘如何称呼?我乃锦娘,正是这金银楼的管事。” “明氏。”明谨儿不曾将名讳说全。 那荷包被接了过去,仔细翻看了一遍,锦娘眼中的赞赏之色更浓,只是半晌后,惋惜地轻叹一声。 “可惜了,如此新奇的款式,若是用些上好的料子,还更值钱些。”锦娘将荷包一放,又看向明谨儿,“你做了几个?” “锦管事会错意了,我这贝壳荷包不卖,卖的只是款式。”明谨儿摇头。 “倒是个好名字。”锦娘说着,目光再次落在柜台上放着的荷包。 过了片刻,沈沉英都已然站不住了,下意识想抬脚王刚外头去时,锦娘方才说道:“若是你要卖,便得将做好的荷包也卖来,保证我们金银楼是独一份儿的。” 这…… 明谨儿未曾想过这茬,家中还有着许多布料,若是这时候将荷包卖了…… 她沉吟片刻,点头应了,“成,不过我家中还有许多个,上头的花样亦是我想的新奇样子,若是要一并拿走,便将花样的银钱也算上。” 锦娘当即笑开来,她让人拿了纸墨来,又问清楚了余下荷包的数量,抬笔便是一手簪花小楷。 待写完将墨吹干,那纸便到了明谨儿手中。 竟是一份契书。 她还未曾见过如此正式的契书,便看得认真许多。 “如何?”锦娘见她放下了契书,眉眼皆舒展开来,露出些细小的纹路,“按个手印便成了。” 明谨儿拿起柜台上的笔,她不擅长些毛笔字,可仍旧是写得好瞧。 比起规矩的簪花小楷,她一手飘逸洒脱的凌厉字体,才是让人过目难忘。? 第一百五十章 大手笔 “来人,再去将契书抄一份,咱们与明姑娘都拿上一份。” 锦娘说着,已然打开了柜台。 这是将荷包的款式与上头的花样全给买走了,便要给的多上许多。 一个锦缎缝制而成的荷包,被放置到了柜台上,它鼓鼓囊囊,几乎都瞧不出原先的形状。 明谨儿伸手拿起,那沉甸甸的手感,让她这些时日难以安稳的心,总算是落下来。 打开了荷包,里头皆是雪白的银钱。 粗略一数,与契书上头的名目一般多,甚至还多给了二两银子。 明谨儿要把多出来的银钱给推回去,锦娘却拦了下来。 “这花样送到汴京去,赚到的可远不止这个数目。”她笑着解释,毫不掩饰自个儿的赞赏,“你这般心灵手巧,还有胆色的姑娘,我许多年未曾见过了。便权当交了个朋友。” 明谨儿这才将荷包收下,“似锦管事这般出众的女子,我亦是头一回见。” 简短交谈,明谨儿便带着沈沉英出了金银楼。 前脚踏出金银楼,后脚沈沉英那挺直的脊背便垮了下来。 他狠狠地松了口气,仔细看去的话,额角都有了细汗。 “二嫂,你赚了好多、好多银钱啊!”沈沉英说话都磕绊了下,他眼中满是崇敬,几乎要将明谨儿给供起来。 明谨儿将背篓往上掂了掂,里头揣着的银钱,许是普通庄户人家辛苦十几年才能存出来的。 “嘘,这事儿便不要往外说了。”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明谨儿又说道:“你今后是要经商之人,多瞧瞧看看,对你亦是有益处。” 经商如何能没有胆色? 直至行出一段距离,明谨儿才将喜意挂在了脸上。 她这一回不过是卖了个荷包的新款式,顺带加上了几个花样子。 便足足卖了五十二两银子! 虽说这金银楼定然能十倍百倍地赚回来,但对于明谨儿来说,这是一笔巨财! 明谨儿脸上的笑意压不住,若不是未曾备上板车,她如今也不是很会挑选毛驴,这便要去集市买回来了。 惋惜了片刻,她带着沈沉英去了布店。 上回的伙计一见她来,便显得热情了许多。 这年头能三天两头到布店来的,即便是穿着的衣裳再老旧,也会让人高看几分。 “姑娘这回还照着上次的买?”伙计说着,脸上赔笑。 明谨儿沉吟片刻,她要买上足够沈家人都做上两身衣裳的布料! 还要抓紧把板车与毛驴都买了。 余下的银钱…… 便拿来做她的大营生,旁人摩挲不出的香皂。 若是还有盈余,便在镇上瞧个铺子,将食肆给开起来。 “那腿肉我瞧着是卖完了,好卖吗?”明谨儿偏头朝着沈沉英问道。 “好卖!”沈沉英当即回应,那脸上满是激动之色,“还一个劲儿抱怨咱们做的少了。” 那这食肆能开。 “你回去与大哥说,若是没卖完也算了,将他喊来店里,待会儿咱们二人搬不走的。” 吩咐一出,沈沉英便应声快步出了店门。 而那个被冷待的伙计,原本脸上已然浮现出几分不满,一听这话,笑意便重新挂在了脸上。 一身大人的衣裳,如何说也要七尺布,而沈大哥与沉奚那般个头高的,便要多费上一尺。 明谨儿心中算计着,她伸手指了指一匹浅灰色的细棉布,“这颜色的,要二十六尺。” 多备上些,若是用完还剩下,那便拿去做鞋面。 伙计听得一时怔住,都未曾及时回话。 “这个颜色,要十五尺。”明谨儿又指向了纯黑色,这个颜色只要给沈父与沈大哥便成,她指了指浅青色,“这个……要八尺。” 伙计听得心中仿佛绽开了花儿,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应着,手上的动作也麻利,很快便将布料都给裁剪下来。 除去上头那些,明谨儿还给大宝买了八尺耐脏的深棕色,算着够做两身。沈沉英亦是这个颜色,要了十五尺。 给沈母买了七尺的宝蓝色与七尺的深绿色,刘氏则是浅绿与玫红。 至于她自个儿…… 明谨儿挑挑拣拣,要了浅蓝与藕粉。 伙计笑得脸都僵了,等小叔子将沈大哥带来时,布料都给叠得整整齐齐,用棉绳给捆住了。 “我这回买的也不少,碎布头不如尽数给了我。”明谨儿一指柜台旁的篓子,眼见伙计面露犹豫,她便笑了,“下回我还来你这铺子里。” 这回可是将一年的银钱都给赚到了,掌柜的心中一高兴,定然会给伙计涨上许多工钱。 那伙计也想到了这理儿,便爽快地应了。 “还有些半截的棉线,做成衣剩下的,也给了姑娘!”他还附带了些旁的好处。 数出了足够多的银钱,伙计眉开眼笑接了过去,他连声夸赞明谨儿会持家。 布料被三人给分摊着背上,沈大哥背得最多。 上头都盖了稻草或是破布,让人瞧不出里头是什么。 “弟妹,这买的……”他方才瞧见了明谨儿付银子,是丁点儿犹豫都未曾有。 “银钱赚来便是要花的,若是花没了,再想法子赚便是了。”明谨儿三两句应了,未曾往心里去。 她如今一心想着弄辆板车来,还要将沉奚给叫上,去集市买头见状的毛驴回来。 回去时租不到牛车,几乎都是同村的,也有几个邻村人。 只要想拉明谨儿一行人,便要被午时说难听话的车夫痛骂一通,还将沈家人说得像是无恶不赦。 “罢了,咱们走。”明谨儿瞧着回村的泥土路,“左右不过多耗费些功夫,往后便不会了。” 往后买了毛驴,谁来求都不借。 她暗暗咬牙,将背篓往上掂了掂,便率先往家里走去。 沈大哥与小叔子跟在后头,也很快追了上去。 等到了家里,明谨儿那双崭新的绣花鞋,便显得更加脏了,上头的黄泥几乎都将绣上去的花儿给遮了个干净。 “怎地这时候才回来!”刘氏早早在院门外等着,见人来了,便急忙迎上来,“这背篓里……” 她以为是豆腐没卖出去,赶来的沈母亦是如此念头。 “是我做主买的布料,给咱们家里人,一人做两身新衣裳!”明谨儿轻快出言。?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好事儿 “你……” 沈母气结,想斥责她胡乱花银钱,可目光落在众人身上,那洗到泛白的补丁衣裳,看得她亦是心中难受。 嘴边的话又忍了回去,沈母抬手抚了抚胸口。 “老二请的大夫给看了看,又开了好些药,说吃了歇上十天半月,我便能干活了。” 沈母干脆将话头给换了,她依旧忍不住去瞧那装了满满当当布料的背篓。 刘氏满脸喜意,将布料分别抱了出来,看上一看,又小心翼翼检查了自个儿的手,确认是干净的,才摸了又摸。 这副模样,看着便让沈母心里堵得慌。 大宝也在说话间跑了过来,他目光在布料上流转,垫着脚想全部看清楚。 明谨儿便笑了,“喏,这深棕色的料子,便是你与小叔子的。” 闻言,大宝当即欢呼起来。 “有新衣衫穿咯!” 回了大宝的话,明谨儿方才看向沈母。 “娘,大夫让拿药,别不要省着,你瞧爹都多少日了,连下地都不利索。”她说着,顿了顿,又看向沈大哥,“今日赚来的银钱,也不用拿给我,大哥与小叔子二人先每人分五十文,余下的尽数交给娘便是。” 一通吩咐,明谨儿思索片刻,又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 那是切切实实的银子,白花花的。 大宝想伸手摸一摸,被刘氏揪着耳朵拉开了。 “这银子便拿来给家中买米面。”明谨儿将银钱递到了沈母手里。 安排谁去,又买多少的米面,都任由沈母来决定。 她要好好歇息一会儿,最好今日便将荷包全给做了,再抄会儿书。 “对了,若是能行,便再去瞧瞧猪下水,卤水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再煮些卤肉,每日带去镇上卖,卖不掉的或是瞧着不会有人买的,便留着自家吃。” 明谨儿又是一通吩咐,便做起了甩手掌柜。 反倒是刘氏,不厌其烦地一趟趟将布料给抱到堂屋里,又与明谨儿说了声,将针线篓子也挪到了堂屋。 沈大哥去忙活院门之事,昨日就应当问完的,可木匠却不在家中,他便先将此事给处置了。 沈母又回了屋中,将煮好的药给端回去。 一时之间,堂屋中便只剩下明谨儿与刘氏,外加一旁看热闹的小叔子和大宝。 “娘,快些给我做新衣衫。”大宝看着刘氏整理料子,急忙出声催促。 “小兔崽子,应当先将你爷奶的衣衫做了!”刘氏笑骂一声,她觉着日子都有了盼头,又仔细将布料再给打量了遍,踌躇着开口:“弟妹啊,这布料我瞧着做两身衣衫是用不完的。” 明谨儿头都没抬,她将料子分了分,除去家中几个男丁的在一整块儿布料上,其余都给分配好了。 “旁人的要留着做鞋面,大嫂的那份如何决意,我便不管了。”她缓缓回话,又将要来的碎布头也倒在了堂屋的桌子上。 五颜六色的碎布头摊开,瞧着都让人心情好上许多。 刘氏得了回应,便喜笑颜开,她反复打量着自个儿那份。 “我衣裳还有些好的,只要将补丁换了,就又能穿上许多年。”她将盘算给说出来,“我只需一身新衣裳便是了。” 余下的料子,她要给家中的娘做一身。 恰好给她买的料子是浅绿与玫红。 刘氏自个儿喜欢玫红,她的衣裳即便是灰扑扑的粗麻料子,也得用玫红色的棉线,缝上几朵鲜艳的花儿。 她决意给自个儿做玫红的衣衫,浅绿便舍了做给家中老母亲。 明谨儿不管这些,给了旁人的东西,要如何去用,她不在乎。 “有些碎布头瞧着也不小,可以拿来给大宝做鞋面。”她将碎布头也分了分,可惜不够给她自个儿做。 明谨儿回了趟屋,将屋中上回要来的碎布头也带来。 一堆料子放在那儿,选了些结实的,她已然在心中想好了。 要做一双浅蓝色的绣花鞋,鞋面上便绣兰花。 只是这兰花要如何排列,绣在哪些位置,又是旁的说法了。 “我瞧着弟妹的料子省一省,能做上三身。”刘氏用料子拿得更稳当些。 明谨儿一听,将料子都摊开看了看,确实如此。 “若是做两身衣裙一身短打,瞧着还能剩下料子来,做一对儿鞋面。”她自个儿研究了会儿。 短打是有必要做的,庄户人家都多多少少得干活,要是都做了衣裙,穿着干活不方便。 刘氏去旁人家借了裁布的剪刀,还额外搭上了一块儿巴掌大的碎布头。 她在一旁裁剪起来,剪刀挥舞着咔嚓作响。 明谨儿还未曾动弹,她将碎布头挑着大的拼了拼,思索片刻。 “这碎布头也能做鞋面。” 话音一出,刘氏的动作怔住了,看热闹的二人也齐刷刷将目光扫了过来。 明谨儿将短些的碎布头放在最中间,两边是长条状的,后头同样用了块儿短的。 “大嫂你瞧,这鞋面并非只能用一种颜色,像我这般,用藕粉色做鞋头与鞋尾,鞋身则是用上浅蓝色,瞧着亦是好看的。” 浅色与浅色搭在一块儿,深色与深色搭在一块儿。 便是刘氏这般搭不出花样来的,也出不了大错。 瞧着那些碎布头,刘氏面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这若是都拼起来了,连鞋面带鞋底,每人都能做上一双!” 明谨儿不接话,又将细碎到几乎做不了什么玩意儿的碎布拢在一块儿。 拼了又拼,心中也有了些旁的思量。 只是她仍旧不曾动手,而是将做荷包的料子拿了过来。 本身便是裁剪好的,明谨儿只需想好要的花样,先绣个大概上去,再一点点儿补充细节便是了。 等刘氏裁剪好一身衣裳用的料子,明谨儿也粗略地绣好了一个荷包。 这荷包带不到县里去卖了,她只能卖些五彩绳,倒也不着急了。 一个个款式极其有新意的荷包,被明谨儿接二连三绣上了新花样,端端正正摆在桌子的一角。 一时之间,沈家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个个脸上都带了笑意。?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养在何处好些 晚些时候,沈大哥带着木匠到了沈家。 先是将院门丈量了一番,又商谈了许久,才勉强肯少收些,要了二百四十文。 除去沈大哥那边原本有的二百文,明谨儿又补了四十文。 “这院门几日能好?”她揉着有些发酸的眼眶,只希望日后不必再用苦力去赚银钱,迟早会将双眼都给绣得瞧不清东西。 “少说也得要个日!”木匠声音浑厚,满是中气。 答完明谨儿的话,他将工具都收回了随身的木箱子里,便往院门外走去。 长毛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追着,时不时便叫上几声。 “也是个傻的,人来时它不叫,走了才叫。”沈沉英亦是在凑热闹,他见状便出言,语气满是恨铁不成钢。 明谨儿摇摇头,“哪里是傻的,来时带了东西,所以不叫,走时又将东西带走了,这便得叫了。” 人都在场,长毛也未曾叫得多卖力,瞧着更像是敷衍几句,瞧瞧主子们让不让它去拦。 果不其然,追到了院门旁边,长毛便停了下来,它因着长得不错,身子便瞧着有些胖。 一摇一晃地往院落中走回来,还不时便偷偷抬眼瞧上一瞧。 明谨儿扑哧一声笑出来,她蹲下朝着长毛招招手,小狗崽便摇着尾巴晃荡过来,在她掌心蹭了又蹭。 “人在时随你去,人不在时莫要偷懒。”她伸手点了下长毛的眉心。 小狗崽立马张口咬上去,却不用力,牙尖磨蹭了几下,又乖乖松口。 “老二家的,食盒呢?”沈母从屋中走出来,手上端着喝完药的陶碗。 这话一出,明谨儿便怔住了。 她给忘得一干二净,先前还让沈沉奚等着呢! 轻咳几声,她将此事给带了过去,“忘了拿回来,左右明日午时也要与沉奚出去,便到时带他在外头吃些。” 要一道去将毛驴给买了。 沈母看她这些时日累得慌,便点点头,只是口中说道:“外头卖的吃食,哪里有家中的好,明日做好了你背去。” 几个陶碗罢了,也不重。 何况回来时,许是还能坐上驴车。 明谨儿应了下来,她回了堂屋,将做好的荷包妥善收起,又趁着天色还亮着,去了院落中抄书。 刘氏手上的动作快,到了要做晚饭的时候,已然将沈母的上衣给缝好了。 只是上头还未曾绣上花样,瞧着有些素。 明谨儿抄得肩酸背痛,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到了刘氏身侧,探头看了看。 刺绣刘氏差一些,但这做衣裳十分出色。 “大嫂这针脚细密,瞧着还齐整。”她口中说着,便见沈母试了一试。 分明只是用眼睛瞧了,未曾仔细丈量,大小却刚刚好,一点儿都未曾多余。 “老大家的这手艺,倒是一直都没得说。”沈母摩挲了几下这细棉布的衣裳,先是夸赞了刘氏的手艺,后是瞧向了明谨儿,“难为你了。” 难为她小小年纪,竟能撑起整个家来,让家中人都穿上了细棉布衣裳,每日都能吃上几口荤腥。 明谨儿弯了眉眼,笑得轻快不已。 “娘喜欢便好。” 她自个儿欢喜着呢,总算能将扎人的粗麻布衣裳给换下,穿上这摸着柔软细腻的细棉布。 日后还要买更多的料子,做更多的衣裳。 “弟妹这一整日都累着,我在家中也忙活不了什么,若是弟妹不嫌弃,这衣裳我便替你给缝了。”刘氏得了婆母的夸赞,也是高兴,再看向明谨儿,亦是知晓如今这好日子从哪儿来的。 她这话一出,明谨儿沉吟起来。 等买了毛驴,便要想法子将院子给翻修了,或是先在镇上租下食肆。 还要试试做香皂。 她确实是没多少工夫去缝制衣裳,可都丢给刘氏,又觉着心中不舒坦。 “这衣裳我绣花绣得差些,弟妹心思细腻,便只由我做个大概,如何?”刘氏又改了口,再问了一遍。 她的意思是将衣裳给缝好了,但上头不绣花样,留着明谨儿自个儿决定。 这做衣裳最累的也就是绣花,如此一说,倒是让明谨儿觉着可行。 “那便劳烦大嫂了,粗略地做一些便是,细些又费工夫的活计,留着我自个儿来。” 如此一来,便又省去了许多麻烦。 大宝吵着要吃烙饼,明谨儿便又如法炮制,饭后还劳烦沈大哥去了趟镇子上,买了两个小些的陶缸回来。 将余下的白菜与苦菜都分别用水浸泡在小陶缸里,加了些盐进去。明谨儿想着过些时日许是能吃上的酸菜,便觉着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可惜未曾种些白萝卜,只能先想法子弄些种子,日后再吃了。”她还喜欢吃酸萝卜,如今是暂且吃不上了。 晚饭吃得简单些,用鸡蛋加面粉烙了几个饼子,炒了个青菜,还去旁人家换了些黄瓜来,做了个凉菜。 草草应付了一顿,明谨儿便又去抄了会儿书。 她手上的动作快,旁人日才抄完一本,她今晚便抄到了结尾处。 等明日再去镇上时,将抄好的书拿去,再还了欠掌柜的三两银子。 她未曾今日便还,是怕掌柜的多想,影响日后的营生。 “大哥。”明谨儿将最后的结尾抄完,任由墨晾干着,自个儿则是到了沈大哥跟前,“若是要辆板车,咱们家可以做出来吗?” 一扇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院门,便足足要了二百四十文,若是可以让牲畜拉的板车,还不知要贵到什么地步去。 沈大哥闻言,亦是思索了会儿,“若只是人拉的,我立刻便能去砍木头回来动手做,若是能套车的,还得问上一问。” 那毛驴买来的头一日,明谨儿便要让它发挥用处。 “那便到时候再说。”她将院落环视了一圈。 沈家的院落不算大,也并未让人觉着小。 只是如今堂屋门口住着长毛,院落中养了三十几只鸡崽子,如今又要再加一头毛驴,便显得不够。 “大哥,若是咱们家要养头毛驴,你说养在何处好些?” 这食肆许是租不了了,得先将宅子给翻修或是重建才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暂且罢休 沈大哥一听,当即便怔住了。 他惊诧地望向明谨儿,待对方点了头,便有些压不住面上的高兴,连开口说话,嗓音都有些稳不住。 “咱们家院子小了些,若是要养,便得将棚子搭在院门口。” 确实院门口空荡的位置更多些,却容易让院门外都飘着股儿牲畜的臭味儿。 “是了,待我再瞧瞧。” 明谨儿回了句,又在院落中走了一圈。 沈家宅子若是修整,还是这般大小,终究也是养不下毛驴的,何况是日后计划中要买下的耕牛。 可若是重建…… 明谨儿抿唇,她也意识到了自个儿操之过急,手上好不容易有了足够的银钱,便想要这个,也想要那个。 若是这般手散,许是还未曾将一切给规划好,便将银钱全给花了个遍。 她暗叹口气,将躁动的念头都给压了下去。 衣食住行,现下将前两个都给暂且解决了,便轮到这沈家宅子了。 明谨儿到了沈父沈母门外,她抬手敲了敲门。 “爹娘,我有话要与你们说。”她要提起重建之事。 沈父在沈母的搀扶下,一同走了出来。 “都这么晚了,什么东西不能明日再说?”沈父眉头紧紧皱着,他不觉着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大事儿。 “是有关咱们沈家的大事儿。”明谨儿回了话,便在院子中喊了声。 一家人都在堂屋里齐聚,唯独少了个在书院中的沈沉奚。 刘氏将沾着水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把大宝喊到了跟前,拘着不准瞎跑。 不大的堂屋满满当当,莫名让人心中有些慌乱。 明谨儿深吸口气,将心绪稳定下来。 “这般晚了还将大家叫来,是因着我如今许是赚够了银钱。”她未曾将话说死,若是不够重建,便还有回旋的余地,“我想着这宅子终归是小了些,咱们家人丁多,日后再养些牲畜,便更加不够住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猜测出了明谨儿的话。 沈沉英知晓那金银楼的管事给了一大笔银钱,当即连喘气都不稳当了,他顾不得什么长幼有序。 “二嫂,你这是想将宅子给重建?”他旋即开口问道。 明谨儿在众目睽睽下点了头,“对,不仅是要将宅子重建,还要再扩得大些,屋子再多起三间,院落中要专门选个地界,日后养毛驴与耕牛。” 沈父当即瞪圆了眼,他的手都有些发抖,急忙倒了碗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沈母瞧着平和许多,目光中却还是流露出震惊之色。 “你是当真的?”她向着明谨儿确认,“这重建宅子,若是没有几十两银子,那是万万不能。” “我将荷包的款式卖了出去,那主顾给了足够多的银钱,让我将这几个荷包也一并捎带,今后不能再用上这款式。”明谨儿干脆将始末说出来,隐去了细节,“我拿了不少银钱,给家中买料子做衣裳的钱,便是如此赚来的。” “二婶好厉害!”大宝即便被刘氏拘着,仍旧张口喊了声,那眼中尽是崇拜。 刘氏吓得瞪了他一眼,连忙伸手将大宝的嘴给捂上了。 大人间说话,哪里容得下一个孩子插嘴? “这……”沈大哥未曾想到,晚些时候才说要养毛驴的弟妹,如今又说要将沈家给重建。 沈父一双手抖个不停,“好啊!好!” 他可不像沈母那般想得周到,笑得将一口牙都露了出来,看着憨厚不已。 “不仅要重建,还要请村里人吃饭!”沈父张口便同意了,还额外又加了件麻烦事儿,“要让全村人都知晓,咱们沈家日子过得好了!” 沈母听得直皱眉,“现下那里正家的儿媳,正四处去旁人说咱们家捂着豆腐方子,你如今还想请全村都吃饭,这不是让人净往豆腐上头想?” 这番话可不仅仅是说给沈父听,亦是说给明谨儿听。 更是说给在场的沈家人听。 好似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明谨儿当即便将方才的热情都收敛了。 是了,如今还有里正家下的套,村里人都虎视眈眈瞧着他们沈家。 许是里正一人的念头不起作用,但若是结合了整个村子呢? 难不成还能举家搬出村子? 且不论这要跟衙门上下打点,别的村子要接纳沈家,那也得提许多要求,这豆腐方子定然要被迫交出去。 明谨儿垂首不语,有独门方子是好,可也让人被架在了火上烤。 眼见能赚钱,谁都将主意打在沈家身上,好似里正家,更是恨不得能从沈家身上拔下一层皮来。 “罢了。”明谨儿改了主意,她当即说道:“那这宅子便先不建了,如何也得再赚上些银钱,足够咱们在镇上甚至县里,租一处食肆再下决策。” 宅子不重建了,但毛驴还得买。 明谨儿将话给挑明了说,明日便要去将板车给卖来,旋即便是毛驴。 沈家人都要统一口径,说是与相识的主顾家借了银钱。 还会有人眼红,但总比重建宅子要好上一些。 又说了些话,众人便都散了。 明谨儿回了屋中,原本高涨的情绪都因着此事而低沉下来。 住在村子中便是这处不好,即便你家土墙砌高了,住得离村里人远些,也逃不出那些探究的目光,以及充满揣测与算计的闲话。 她按了按太阳穴,暗叹口气,就着油灯又做了会儿针线活儿,这才睡去。 隔日一早,外头的动静有些大,明谨儿却并不起身,她只静静听着,硬是又歇了会儿。 她起身时,豆腐都点好了,沈大哥正与小叔子一并将它们往背篓里装。 长毛靠在堂屋的门槛边,瞧见明谨儿也只是竖起尾巴摇了摇,都未曾爬起来。 现下天色早,连小狗崽都不愿动弹。 “弟妹不如再睡会儿。”刘氏帮着将豆腐往背篓里装,便瞧见了明谨儿。 自从昨晚提及要重建宅子,她便对明谨儿又高看了许多。 能摊上这般能干的弟妹,也是她运道好。 刘氏一指灶房,“里头还有早饭,是热着的,弟妹若是睡不着,吃了早饭也成。” “哎。”明谨儿应了声,先在院中洗漱。? 第一百五十四章 给你寻的 她带上了抄好的书,也带上了荷包,以及部分银钱。 明谨儿昨夜在屋中的床榻底下挖了个坑,只取出了十二两银子,其余都埋了起来,还牢牢地踩踏了几下。 将银钱都带在身上不妥当,何况是几十两。 十二两如何也够用了。 明谨儿算着要还墨宝斋掌柜的三两,买毛驴要花六两,余下的便拿来购置板车。 满打满算,也觉着是够用了的。 她与沈大哥和小叔子一并往镇上去。 今日还与先前一般,村里人都不愿搭他们三人,相熟的车夫又被人威胁几句,投来歉意的目光。 沈沉英气得要上前理论,却被拦了下来。 “左右只是几步路的功夫,罢了。” 明谨儿劝说着,同时挤了挤眼。 被她如此暗示,沈沉英便瞬间明悟回来,他脸上难掩激动,却硬是没开口发问。 今日的豆腐多了些,沈大哥是想要卖上一整日,便多磨了些黄豆。 至于黄豆的来历,是刘氏去买的,据说是买多了能给便宜些,便一次性将整整三日的黄豆都给买了下来。 转眼间,三人已然到了镇上。 明谨儿与二人告别,她孤身一人去了墨宝斋。 此时墨宝斋有些空荡,掌柜的正搬动着门口堆放的箱子,能能边角露出来的白色看出里头的东西。 许是纸张。 也不知是熟宣还是生宣。 明谨儿目光扫视一圈,她将背上的背篓往店门口一放,紧接着便靠了过去。 稍小些的箱子入手,她紧随掌柜的其后进了墨宝斋。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掌柜的才回头看了眼。 一见是明谨儿,还主动搭手帮忙,他急忙说道:“沈家小娘子啊,这东西重着呢,你放着便成!” 明谨儿却硬是将箱子抬到了地方,大大小小垒起的箱子整齐放着。 “做这墨宝斋的掌柜,瞧着亦是不容易。”她开口说着,又往门外看了眼,还余下三两个大箱子,她是抬不动没法儿帮手了,“我将书给抄完了。” 明谨儿说着,几步到门边,将她的背篓拎起来,翻找了片刻,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纸张递过去。 一并递过去的,还有三两银子。 掌柜的接到手里才察觉到,他先是一怔,旋即急忙说道:“这银子倒也不着急,沈家小娘子若是……” “够用的。”明谨儿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感激,“家中的开销都够用的,此次还要多谢掌柜的了。” 一道做过几次营生罢了,便能借出大把的银钱,这般之人可不是哪儿都能碰见。 “我想出了些新花样,许是要有很长的时日没法儿来了,这书亦是不抄了。”明谨儿说着,稍顿了顿,“日后到铺子中来的,多是我那日带来之人。” 掌柜的点点头,几步并作一步,跨步走回了柜台后头,他数出了足够多的铜板,照例用油纸包了递过去。 “多给了些,权当是为了咱们的交情。”他笑着解释了句,便又抬手一指外头的箱子,稍有些歉意,“还得忙活一会儿,便怠慢了。” “无妨的。”明谨儿捏着手中的油纸包,露出个了然的笑容来。 她重新背起背篓,快步出了墨宝斋。 手中的油纸包挺重的,墨宝斋的掌柜确实是难得,只可惜背后没什么势力,稍大些的营生,找都不敢找上他。 明谨儿暗叹口气,她打算接下来做些书袋与毛笔袋。 这年头笔墨都是一并用布条子绑起来,再放到可以单肩背着的书袋中。 她要想些新花样,照样打着明氏的名头。 明谨儿又去了趟金银楼,将做好的荷包都交给了锦娘后,才往着书院去了。 因而并非是午时,书院不允许她这般的外人进去,便只能老老实实立在外头等。 过了好一会儿,才瞧见沈沉奚匆匆走来。 他手中空空如也,未曾将食盒拿上。 想来也是,怎会有人在学堂中拎着个食盒四处走动? 目光触及明谨儿的刹那,他紧绷的身子松懈了些,皱起的眉头也展开许多。 沈沉奚鲜有的脚下步子快些,他到了明谨儿的身前,此回不等她开口了,便主动出声:“你昨日未曾来拿食盒,我便想着许是出了些事端。” “未曾出什么事端,只是我忙活过头,一时之间给忘到了脑后。”明谨儿说着,又往四周瞧了眼,“你今日若是与我一并出去,先生可会怪罪?” 这年头的学子与后世不同,即便是再有天赋的奇才,先生也不愿漏下任何课程。 沈沉奚摇摇头,面上露出些许讽刺,却又很快收敛了,让人觉着像是错觉。 “无事。”他瞧见明谨儿面上的疑惑,便多说了句,“先生不管。” 终归是小地方,靠谱的先生也不多,此时教书的正是只想混些银钱养家的老秀才。 明谨儿将悬着的心放下来,她露出个笑容,语气带着些逗弄,“今日便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语气一听便知晓是玩笑话,沈沉奚却端正了神情,“好。” 因着叫不到牛车,二人是一并走着去的。 “待会儿将事情给忙完了,便去上回的食肆吃碗面?”明谨儿一心注意着脚下的泥巴路,未曾察觉沈沉奚的神情变化,她自顾自往下说道:“还得劳你去书院中将食盒拿来,我好带回去。” “好。”沈沉奚简短回应。 他落后了半步,仗着明谨儿瞧不见他的神情,那目光一直锁在了明谨儿的身后。 二人皆是安静下来,唯独不快不慢地脚步声,以及四周偶尔传出的嘈杂声,断断续续不停。 待离前些时日来过的牲畜集市不远了,沈沉奚才缓缓开口说道:“回去时携上本书。” “你用不着了?”明谨儿抬手挥了挥,鼻间萦绕的牲畜所传出的闷臭味儿才散去些。 “非也。”沈沉奚脚下不停,二人一并进了那高大的门框,里头仍旧是说话声不断,偶尔还会传来些笑闹声,“这书是给你寻的。” 明谨儿怔住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讲价 她从未提过自个儿想看书,更未曾嘱托沈沉奚替她寻过书。 “我瞧你不大喜欢诗集。”沈沉奚静了许久,方才接着往下说道:“便寻了话本。” 话本? 替她寻的? 明谨儿未曾立即回话,她又率先往前走了些许距离,方才回了首。 恰好瞧见了沈沉奚面上的紧张。 二人目光对上,一个满脸忧虑,一个笑容满面。 明谨儿声音异常轻快,“若是那些个讲情爱的话本子,我可是不爱看的。” “是说些与山海经类似的鬼怪。”沈沉奚解释道。 他这解释,倒是将明谨儿听得咋舌。 哪里有给姑娘家送这般话本子的? 果真是个书呆子。 不过…… 明谨儿的笑容更加明媚,她轻声说道:“我正巧喜欢。” 又往集市里头去了许多,买卖牛马的多些,毛驴的倒是没瞧见几个,还多是有些病恹恹的。 想到上次瞧中的那头毛驴,明谨儿十分遗憾。 时间上不赶巧了,不然那头毛驴便是她的了。 “哎,又是你们?!”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些许不满。 明谨儿还未曾瞧个清楚,沈沉奚便往前跨了半步,将她给挡起来些。 是上回买马的汉子。 他仍旧在集市中寻着买主,那匹矮小些的马,也照样在他身侧用蹄子刨着泥巴地。 “你这马匹还没卖出去?”明谨儿惊叹。 她一句话正中痛处,汉子原本还想寒暄几句,现下便将脸给垮了下来。 张了张嘴,似是要与明谨儿理论,可半晌也说不出什么来。 汉子气得不轻,他最终只是冷哼一声,“你是哪家的女娃?我看你那爹娘也是蠢笨的,教得你连好听话都不会说。” “我亲生爹娘早已寻不到了。”明谨儿回应着,语气听不出低落,更像是说旁人的事儿。 汉子却怔住了,他嘴唇颤了颤,嘴边阴阳怪气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干脆垂首看了眼手上的缰绳。 “你这马匹若是一直卖五百两银子,那定然是得砸在手里。”明谨儿接着往下说,她不是没察觉出汉子的变化,而是她与原主不是一个人,难以对此感同身受,“不如换个旁的地界?” 汉子摇摇头,他眼中的坚定让人瞧不清缘由。 “若是非得换个地界才能卖出去,我便自个儿养着了!”他说得笃定。 当真是个怪人。 明谨儿一时之间也不知要如何说了,她只得摇摇头,又将汉子给打量了遍。 沈沉奚则是走上前几步,他伸手摸了摸马鬃。 那马匹只是轻微甩了下脑袋,便往他手中蹭了蹭。 “它是匹好马,若是不走出这巴掌大的镇子,如何能驰骋?” 语气十分平和,但话却听得汉子皱紧眉头。 沈沉奚收回了手,他又开口说道:“千里马若是只能拉车,那便叫不得千里马了。” 话音落下,也不管汉子如何反应,他看了眼明谨儿,望向不远处。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能瞧见一对儿夫妇牵着头毛驴。 明谨儿双眼一亮,她当即便抬脚快步赶了过去,沈沉奚在她身后跟着,一直只落后了半步。 汉子张嘴想喊,话音又消散在嘴边,他垂首看着手中的缰绳,神情十分纠结。 可惜二人都瞧不见。 明谨儿越是靠近,越是觉着这头毛驴合适买回家。 比上次瞧见的那头差了些,可看着好像也年岁也不大。 “这毛驴要出手?”明谨儿忽的开口。 她话音落下时,人已然走到了夫妇身前。 毛驴身上的板车还未曾卸下,此时身上绑着些绳套。 “是了,姑娘你瞧着合适?”妇人显然更擅长与人打交道些,她放下手中的绳套,让汉子一人去解,“我家这毛驴年岁小些,但你看这身量,是个拉车的好手!” 一般毛驴都要一岁半左右才能拉扯,妇人这几句话便将一切都给说清楚了。 “这毛驴还未曾有一岁半?”明谨儿开口问着。 沈沉奚则是静静观察着,他将毛驴的四肢与脊背都看了个遍,又上前伸手微抬毛驴的脑袋,看了鼻子与嘴角。 明谨儿见状,面上是没什么异常,心中则是连连感慨。 她原先便想着,依照沈沉奚的知识面,指不定对如何挑选牲畜有些心得,这才将人给叫来了,如今一看,竟确实如此。 “稍小些。”妇人神情有几分尴尬,又逐渐调整了过来,“如今它满了十一个月,与寻常一岁半的驴子也差不了多少!” 这话倒也不假。 毛驴的个头与健壮程度,看着和上回的差不多,若是养够了一岁半,许是还能长得更好些。 明谨儿心中如此想,却因着怕被叫价,而刻意皱了眉头。 “它还未曾有一岁半的年纪,便用来拉板车了,若是日后长不大了该如何?”她摇了摇头,佯装出退意来。 一头成年毛驴不过六两银子,长得好些的能卖上八两,这头可还连一岁都未曾到。 为了防止它不再接着生长,平日还不能过于劳累了。 明谨儿心中盘算着,许是五两银子能买下来。 再压些也不为过,但这对儿夫妇都双手,满是茧子,身上的衣衫比明谨儿的瞧着还要破烂些。 便给个公道些的价钱。 “这……”妇人顿了顿,又解释几句,“拉得东西少些,也影响不到的。你别处可能还寻不到我家这般好的,它出了还得养上几月,旁的可比别处要好太多了。” “是了,它如今就能拉得动板车,还能将板车给装得满满当当,日后只会能拉得更多!”汉子放下了绳套,顾不得再解,而是急忙声明。 二人看着急于将毛驴给卖掉。 明谨儿与沈沉奚对视一眼,确认这驴子可以买下的同时,也将彼此的念头稍作交换。 “四两银子。”她刻意将价格喊得低些,待会儿再给到五两,便能稳妥些。 若是一开始便将心中所想说出来,许是五两银子还拿不下这毛驴。 “太低了。”妇人摇摇头,她与汉子都觉着卖不得,“至少得六两银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再看旁人脸色 “旁人家六两银子的毛驴,买回去便能套车了。”明谨儿照样摇头,还将弊端给说了出来,争取要将价钱给喊得更低些,“你们若是诚心卖,那四两五钱。” “这价当真低了!”汉子急得不行,不出片刻便流了满头的细汗。 他看着憨厚老实些,许是觉着这价钱没余地再谈了,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妇人看着好些,显然觉着还能再谈上一谈。 “我家这驴子只需养上几月便能拉车了,可你这价只能买上头年老的,几年便动弹不了了。”她说着,好似又斟酌了会儿,“顶多给你少三钱银子!” 五两七钱。 还是贵了些。 “不成,我这还得养上半年多,如今它怕是连每日拉磨都做不到。”明谨儿心中盘算着再加些银钱,将这板车也一并给拿下,“四两七钱差不多些。” 她咬紧了价钱,每次也只提价一些。 来这处的几乎都是懂行的,明谨儿与沈沉奚算是例外。 也有几人上前来瞧毛驴,但一捏了嘴瞧见牙齿,都抬手敲了敲毛驴的蹄子,便有大半直接走人了。 余下的喊出来的价位,比明谨儿还要低。 有个黑心些的,更是喊到了三两的价。 引得明谨儿都忍不住侧目看过去,心中震惊无法言喻。 汉子满头细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捏着手中的绳子,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 妇人谈了一圈,发觉只有明谨儿出的价还实在些。 她干脆目光看向明谨儿,一咬牙便问道:“小姑娘,你若是再多出四钱银子,我便卖给你了!” 先前谈着谈着,便有人上前来问价,最后一次争执的价钱,是四两八钱。 多出四钱银子,也就是五两二钱。 与明谨儿想得差不多,她冲动之下想立即答应,却又忍了忍。 “若是我想连这板车一并给买了,拢共多加五钱银子,你看成不成?” 之所以板车只叫一钱银子,是因着瞧着确实不新了,是用过些年头的。 明谨儿预计在五两五钱左右全拿下,她又喊得低些,好讲价钱。 妇人当即拒绝了,“这板车新的也要五钱,我这如何能只加一钱便给了你?” “那是新的,你这也不知拉了多少年了。”明谨儿回着话,她佯装犹豫,“二钱,这板车二钱。” “三钱!”妇人眼见身侧围着的人又散了些,也是一咬牙便下了决定,“拢共加七钱银子,驴子板车都给了你!” 是个公道的价钱。 明谨儿不再犹豫,也不再耗费功夫,她点点头,干脆地道:“成交!” 价钱说好了,便要立契书,集市中有几个衙役守着,只要寻上衙役就成。 沈沉奚立的契书,写得明明白白,还落得衙役几句夸赞。 契书一立,再将毛驴的户籍落到明谨儿名下,银钱一交,这营生便成了。 立契过籍又额外花了三十三文。 等坐上了板车,明谨儿面上的笑意全然压不住。 她招了招手,让沈沉奚也坐了上来,才后知后觉,二人都不会赶车。 “咱们要如何回去。”明谨儿有些手足无措,她看向拉着板车的毛驴,喜意重新涌了上来,便也不担忧了,“罢了,我现学定然能成!” 左右赶车瞧着也并非难事儿,能难得倒她? 明谨儿心中想着,自个儿从前连四个轮子的铁老虎都开得,这驴车学着定然也不费力。 她索性又与卖毛驴的夫妇说上几句,得到了些教导。 坐在驴车正中间,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握着鞭子。 明谨儿喊了声,便一甩缰绳。 这毛驴立即动弹起来,只是走得不怎么稳当,瞧着是对拉车的活计不熟练。 等到将驴车赶出了集市,明谨儿更是压不住笑意,面上还染上几分得意来。 “瞧瞧,我这便学会了如何赶驴车!”她侧头看了眼沈沉奚,却因此险些将驴车赶进沟渠里去。 沈沉奚唇角衍出一丝笑意来,因着明谨儿神情尴尬,他未曾彻底显露。 “嗯,聪慧不已。”他缓慢应声。 险些将驴车赶进沟渠里的明谨儿一听,这话听着好似没什么问题,可说出口的时机不对。 她气得不轻,想给沈沉奚瞧瞧她的厉害,便更是将心思放到了驴车上。 竟当真让明谨儿一路将驴车赶到了集市外头! 牲畜拉的车不准进入集市中,便只能在外围,还得离得远些。 明谨儿将驴车一停,便朝着沈沉奚说道:“我去与大哥和小叔子说上一声,待会儿咱们先去将午饭给吃了。” 现下吃午饭早了些,但她还得将驴车赶回去,将沈大哥与小叔子的午饭给带来,便觉着早些也好,至少省了些功夫。 “你若是要回村,我与你一道去。”沈沉奚忽的开口。 他这话一出,明谨儿便看了过去,下驴车的动作都顿住了,她想问个清楚,却又一下子明悟过来。 如今她也不过十四五岁,村中眼红之人又不少,若是有人要下绊子,许是难以处置。 “好,那便先跟他们说上一声,咱们回家去。” 明谨儿想清楚得极快,她主意刹那间便改了。 从驴车上跳下来,她连脚下的步子都十分轻快,一头便钻进了集市中。 豆腐摊子越发不好卖了,如今人也不多,前些时日这时都将豆腐卖完了,如今剩下大半还多。 明谨儿几步到了摊子前面,此时正巧没人。 “二嫂。”沈沉英喊了声,面露苦涩,“今日到了这时候也未曾将豆腐卖完。” “这是寻常事儿,苦着张脸做什么?”明谨儿说完,便又挂上笑容,她指了指集市外头,“我去做了件大事儿。” “是什么?”沈沉英眼中露出几分好奇来。 “我买了头毛驴,板车也一块儿买来了。”明谨儿说话时压着声音,免得旁人听见自寻麻烦,“咱们家日后也是有驴车的了!” 驴子不能耕地,便比牛要便宜许多,但驴车亦是难得。 沈沉英当即便瞪大了眼,欢喜地险些要喊出声来。 沈大哥沉稳许多,但面上也掩饰不住喜意。 他们家有驴车了! 往后再到镇上来,哪里还需要看旁人的脸色? 第一百五十七章 舍小 “这也太好了!”沈沉英忍了半晌,还是压低声音喊了出来,“二嫂,你可当真是厉害!” 他不仅马上要有新衣衫穿,还要有驴车坐了。 沈沉奚呵呵傻笑,伸手挠了挠脑袋,“那个……二嫂啊,我能去瞧瞧吗?” “能啊,大哥也去瞧瞧?”明谨儿应声,她往摊子后面走,“我暂且瞧着,你们都去看咱家的驴车。那毛驴如今还未满一岁半,等养大些了,许是也能出去拉车呢!” 她是未曾想过要将驴车放出去拉人的,此时不过是顺口一说。 沈家兄弟都去了集市外头,明谨儿往摊子后面一站,掀开盖着草盖子的木桶看了眼。 豆浆倒是一如既往地好卖,如今连底儿都空了。 “说起豆浆,油条也是个好东西。”明谨儿喃喃自语。 她从前极其喜欢吃豆浆油条,若是捣鼓瞧瞧,指不定便能再卖上些旁的。 那毛驴如今拉不了太重的东西,但若是人不坐上去,搞个早饭摊子,还是能将东西都给拉完的。 再者说了,每日都吃豆渣加鲜草,若是能成,再打些猪草来混进去,明谨儿有信心将这毛驴养得高高壮壮。 只是今日要早些回去,将毛驴晚上住着的棚子给搭出来。 若是晚些时候下雨又没棚子,许是得将毛驴给淋得生了病。 明谨儿思索间,沈沉英像是只展翅高飞的鸟儿,飞一般冲了回来。 若不是停住得及时,许是还要将摊子给撞翻了。 “二嫂!”他激动地连脸都是通红的,“日后我便来打猪草喂驴子!” “成,鸡崽子与毛驴都交给你。”明谨儿说着,便瞧见沈大哥也一脸感慨地往回走,“长毛亦是由你照看着了。” 沈沉英一口应下。 只可惜豆腐还未曾卖完,他还得在摊子上待着,不然此刻都要去学着赶驴车了。 “弟妹,你这……”沈大哥走到摊子前时,便开口想说话,未曾想过才开了个话头,便有人来买豆腐。 那万千感激,最终只是化为了深深一眼。 明谨儿倒是未曾觉着有什么,她做这些也不全然是为了沈家人,亦是为着让她自个儿过得舒坦些。 招呼了一声,她又出了集市。 没走出几步,便瞧见沈沉奚端坐在驴车上,周遭不远处围了几个姑娘家,胆子稍小的暗暗打量着他,胆子大的甚至当众送起了秋波。 明谨儿扑哧一声笑出来,几步到了驴车旁。 “若不是你要考科举,怕是都能三妻四妾了。”她口中打趣着。 这话听在沈沉奚耳中,却让他刹那间神情严峻。 “此事万不会发生。”他朝着明谨儿开口,像是在许诺,“我此生定然不会纳妾室,无论今后走到如何地步。” 无论他的科举之路是否顺利,进汴京当重臣还是在乡野当教书夫子,又或者得以外放做官。 他都不会有妾室,身边与心中都只会有明谨儿一人。 沉寂片刻,明谨儿方才说道:“我知晓了,咱们先归家去。” 这反应未免显得平淡,沈沉奚低落一瞬,又将心绪给整理好。 明谨儿毕竟并非原主,她从前所待的地方,便是一夫一妻制,便也不会有太大波浪,这在她潜意识中是理所应当。 若是要如同这地界其余的女子一般,容忍自个儿丈夫三妻四妾…… 那她便一人过下去,左右有着那些个新奇的念头,如何会赚不到足够的银钱? 她定然过得十分滋润。 驴车缓缓行驶起来,明谨儿想起明日的祭河,暗自叹息一声,主动开了口:“我原本想去县里卖荷包,没成想都卖了个干净,如今有了驴车,若是明日只卖一些五彩绳,我总觉着亏了。” “你也应当歇上一歇。”沈沉奚接了口,却并不赞成她想些旁的法子去赚银钱 ,“你……瘦了。” 他后半句说得有些磕绊,且话音落下后,即便明谨儿瞧不见他的神情,还是将脑袋偏向一边,瞧着路上的行人。 明谨儿愣怔片刻,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如今正长个头呢,瘦了乃是理所应当!” 她还担忧自个儿长不高了,现下一听,隐藏着的忧虑都散开来。 再仔细回想一下,又觉着自个儿许是当真高了不少。 “你瞧着我可是高了些?”明谨儿心中有着小小的希冀。 “是了。”沈沉奚仔细回忆,给了肯定回答,“半掌高。” 明谨儿欢喜不已,她驴车便赶得更加稳当,口中还哼起小曲儿来。 沈沉奚未曾听过,便也发觉不了她五音不全,只是觉着曲子听着有些怪诞,又满溢着她的欣喜。 驴车一路赶回了村中。 仅仅在村口出现,便引得不少村民都看了过来。 “那驴车上是不是沈家老二的媳妇儿?” “后头还坐着沈家老二呢,定然是了!” “沈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如何能买得起驴车?!” 嘈杂的议论声一浪盖过一浪,明谨儿早已知晓会遇上这情形,她坐得稳稳当当,丝毫不慌乱。 “什么?!” 徐氏听见议论声,她从院子里走出来,正巧看见了明谨儿。 还有她赶着的驴车。 虽说板车瞧着老旧了些,但这一窝子穷鬼的沈家,怎地便赶上了驴车?! 嫉妒从心中涌现出来,徐氏气得直咬牙。 她索性往人堆中走了几步,追上了驴车的末尾,高声喊道:“看来这豆腐是当真赚钱啊!离沈家盖新房已然不远咯!” 语气听着只是寻常起哄,但内容却是在挑拨村民。 沈家已然靠着那独门方子富了起来,如今连驴车都赶上了,他们许多人却还住着漏水的房子,饭食里见不到荤腥不说,还总是吃不饱肚子。 有瞧得明白,不愿意当枪使的。 便又瞧不明白的浑人,眼中的嫉恨都快要化成实质了,紧紧盯着明谨儿的脊背。 明谨儿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遭,她将驴车停稳,在上头站起身来,往回看去。 “这驴车是借的银钱买下。”她说着,果不其然迎上了许多人怀疑的目光,“那做豆腐的营生也赚不到几个银钱,若是同村的想学,也可找上门来学,沈家分文不收!”?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不往外说 现下沈家根本脱离不了这村子,里正又是个拎不清的黑心肠。 明谨儿想做旁的大事儿,便要先将蝇头小利给让出去。 左右现下豆腐也未必有那般好卖,何况她还会些新的花样,便是被人学去了,维持沈家平日里的开销,也并非什么难事儿。 “真的?” “沈家竟这般好心?” 人堆里传来质疑声,也有寥寥无几的感激。 明谨儿笑了笑,将她早早便想好的说辞,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这都是安身立命的东西,上回我想给家中小叔子找个活计,诸位也都怕被拖累了,或是将你们吃饭的本事抢走。”她扫视一圈,原本说话时还有些不稳,越说到后头越是稳当,“念着是同村人,这才打算将方子拿出来,只是这事儿能有一回,却不能有第二回。” 明谨儿虽说想得清楚,也分得清何时能彻底撕破脸去,但心中还是堵着团火。 眼红便要将赚银钱的方子逼问出来,明知是他人的本事,却还是见不得对方过得好些。 这村子里有个心术不正的里正,也有着一堆得了红眼病的狭隘村民。 她原本还想着在村中重建宅子,如今彻底想清楚了。 要想与这些浑人扯开干系,便只能离这个村子远远的。 “这方子我拿出来,便也是将赚钱的营生交由你们了。”明谨儿尽力平复着心绪,“这是沈家将都装到口袋中的银钱拿了出来。若是日后沈家运道好,有了旁的造化,还有谁人红了眼,就别怨我难听话说在前头。拿不出相当的本钱,半个字都别想学了去。” 给个甜枣再打一棒子,对那些脸皮厚的起不到太大用处,顶多拘束了些脸皮薄些的。 但也聊胜于无。 明谨儿不求能管用多久,她只要尽量将麻烦事儿给减少。 等她彻底将银钱给存够了,日后将一大家子全都搬到镇上去! 不仅如此,她还要搬到县里,搬到更远的地方! 这地界她真是待够了,想安稳赚些银钱,防着生人便罢了,还要防着住得近的同村。 明谨儿坐了回来,她默不作声赶着驴车,颠簸着回了沈家。 沈沉奚原本想出言,却被她眼神阻拦了几次。 在院落外头将驴车一停,明谨儿反而自个儿将自个儿给气笑了。 “我与他们置什么气,左右日后你高中了,都是要搬出这小地方的。”她主动与沈沉奚搭话,眼神中多多少少带些歉意。 方才她未曾让沈沉奚开口,一是因着认为没必要,二是竟担心他越帮越乱。 到底是辜负了一番好意。 沈沉奚却未曾将她先前行径看得如何重,原本还忧心她心绪低落,一听这话便先怔住了。 是甘愿与他一并进退? “你……”他启唇想言语,话到嘴边又觉着突兀了些,硬是尽数忍回去,“过些时日便是院试,定然不负你期望。” 他说话时忽的语气严峻,连神情都端正了。 好似在许诺余生一般。 明谨儿望着他,半晌才回应,“知晓了,你乃是文曲星下凡,定然是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她话音落下,抬手便敲了几下院门。 里头却并未有什么反应。 明谨儿的眉头都皱紧了,她与沈沉奚对视一眼,旋即便见他一手拉住院门,竟只是蹬了一脚,轻而易举翻了进去。 长毛叫唤了几声,立即安静下来。 明谨儿瞠目结舌,她原先想着即便院门看着破烂些,也不会有人能进了沈家。 养着长毛不过是为了心安。 如今见沈沉奚如此轻易便进了院子,她放下的心蹭得便悬了起来。 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 沈沉奚静静与她对望,竟从眼中瞧出他有几分紧张来。 “你如何……你……”明谨儿想问个清楚,又不知如何起了这话头,便有些磕绊,“你怎地能这般轻易……” 爬槐花树那是因着树干有凸出的部分,比较好借力。 那这爬院门…… 明谨儿亲眼看着他耳尖红了些,又逐渐褪下去。 “年幼时贪玩些。”他照旧答得不清晰。 可对上那双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眼眸,明谨儿竟忍不住笑了声。 旋即她面上神情收敛,指了指院落中。 沈沉奚神情平静下来,“睡着了。” 原来早已经顺道看过,怪不得能安然站在此处,还说上好些话。 “大嫂呢?” “不知。” 二人简短交流,便一前一后赶着驴车进了院子。 长毛许是未曾见过毛驴,躲得远远地,不时便凑近几步,鼻子都皱起来,嗅了嗅又退回去。 明谨儿瞧了片刻,指了指石磨,压着声音道:“咱们先将毛驴给栓在这儿。” 院门附近不太妥当,自从眼见沈沉奚翻进院子里,明谨儿便打消了将毛驴养在院门边的念头。 现如今的沈家确实小了许多。 她想起方才在村口发生的一切,索性一咬牙道:“咱们在镇上租个带院落的铺子?” 反正这屋子也重建不成了,干脆直接将食肆给开起来。 若是能将一家子都接到镇上去住,那是最好的。 不成的话,便先瞧瞧要如何打算。 “你若是想,稍等些日子。”沈沉奚说着,迎上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眸,便将原本想瞒着的后话,也一并说了,“我手中的营生许是有了些进账。” 一听这话,趁着如今刘氏与大宝不在,家中沈父沈母又正睡着,明谨儿顺势将院落中摆放着的条凳搬过来。 她将条凳往地上一放,人便规规矩矩坐了上去,神情也刻意装得严肃了些。 “关于你那营生,咱们应当好好谈谈才是。”她说着,又轻咳几声,企图提起几分气势来,却不知自个儿瞧着不过像是猫儿,“咱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将实话与我说了,除了钱掌柜那处,你还做着些什么营生?” 闻言,沈沉奚未曾立即回话。 他垂首沉吟片刻,终归是无奈地叹息一声。 “我未曾与爹娘说。” 这是让她保密,明谨儿领悟后急忙点头,“我不会往外说半个字。”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人心 “……与县令有些干系。”沈沉奚对着她那双眼眸,语气虽说还是听着十分平静,却边说边轻轻摇头,“你既然想听,我便与你说个清楚。” 他走去将院门给合上了,如今时候还早,午饭晚些时候准备亦是不迟。 二人进了堂屋,沈沉奚捡了些能说的,与她轻声说了。 新县令身份不一般,他是在汴京中犯了错被外放的勋贵,到这偏僻的地界来,自然是不曾想多待的。 那金银楼瞧着是想再开枝散叶,实则也不过是勋贵买通的门路,借机去探听汴京的消息。 明谨儿听得冷汗都要冒了。 她如何能想得这么深? “钱掌柜那些番邦来的玩意儿,便是在为县令筹集银钱。”沈沉奚将话说到这里,便止住了。 二人四目相对,明谨儿张了张嘴,心中还有许多疑惑,甚至有些慌张。 她想都问个清楚,可望着沈沉奚犹如深潭般的眼眸,忽的便没了忧虑。 他做事儿向来有把握,便如同她自个儿一般,都不会打无把握之仗。 既然如此,又何须担心会将整个沈家都牵连进去? 更无须担心将她牵连。 明谨儿稳住了心绪,本想露出个笑容来,将氛围给缓解一二,可却一时之间无法从方才的沉重中走出。 “我将做那贝壳荷包的法子,都与金银楼说了。”她忽的说道,语气里隐隐有些忧虑,面上又瞧不出来,好似只是寻常闲话,“还签了契书。” “无妨。”沈沉奚却瞧得出她心中所想,“金银楼与不知多少商贩有往来,若是要都杀尽,便是万人坑了。” 明谨儿悬着的心稍稍往下落了落,她转而仔细打量着沈沉奚。 直至将他看得耳尖染上红,方才开口说话。 “我想了许多时日,都未曾明白。”明谨儿顿了顿,她清脆的声音,染上了些笑意,“为何你便能知晓我心中所想?我与旁人说话,有时得说出八分来,才能得以领悟五分。” 可与他说,便是只说一两分,都能被知晓个大概。 哪里便会有这般合拍之人了,明谨儿从前是不信的,她觉着怎会有人能心灵相通,不过是说笑罢了。 如今却觉着是有的。 便如同她与沈沉奚,先前还防备着彼此,却不知在何时便心意相通了。 神奇得像是话本子里那些离奇故事。 “许是……” 沈沉奚想应她的话,却发觉自个儿也说不清楚。 二人干脆又沉默下来,如此面对面落座,彼此都不言语,却不会觉着不舒坦,反而逐渐静下心来。 若不是传来了敲门声,许是他们二人会如此对坐到天荒地老。 明谨儿晃神了刹那,连忙起身要出堂屋,却因着焦急,脚下被凳子脚给绊了下,险些便整个人趴着摔倒在地上。 幸亏沈沉奚伸了手,他好似拦住一只体态轻盈的猫儿般轻易。 明谨儿被他圈在怀中。 二人的脸在同一时刻泛了红。 明谨儿原本还有些慌乱,但一抬首,察觉沈沉奚耳尖通红,连神情都不再有平日里的平和,身子还僵硬了起来。 她扑哧一笑,自个儿便站直了。 “如此救命大恩,也不知要如何报了。” 说笑几句,明谨儿便转身出了堂屋,她一路走向院门,去瞧门外敲门的是何人。 沈沉奚原本是要跟过去的,可此时像是脚下生了根,只知晓呆愣望着她的背影。 直至明谨儿与刘氏的说话声响起,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似是耳边又传来那声笑,还隐约听见了明谨儿骂他书呆子。 沈沉奚垂下眼眸来,心口响声在他听来犹如擂鼓一般,还有些酸涩,也不知究竟是欢喜还是旁的。 他竟说不分明,只能原地站着,望着那道身影进了灶房,消失在目光中。 而灶房中的明谨儿,正与刘氏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如今夜里有些热,许是爹娘睡不好,往日很少见睡得如此熟。”她随口应了刘氏的话,伸手将刘氏买来的肉拿起看了看。 刘氏买菜会挑,可买肉稍差些,只会挑着肥肉多的。 明谨儿又将手中的肥肉放下,看向了堆着的猪下水。 “我去娘家瞧了眼我娘。”刘氏解释了句,神情看着有些许忐忑,“恰好同村的屠夫将猪给宰了,我看着这猪下水新鲜,便自作主张买了回来。” 银钱是卖豆腐得来的,交由沈母一部分,其余的留下来买黄豆和每日的饭食。 刘氏担忧自个儿的行径引起明谨儿反感,她踌躇着又开了口:“几乎是我娘一人将我拉扯大,我是想着如何也不能不管她生死,便……便将昨日剩下的豆渣拿了一些过去,其余的都未曾给过。” “只要鸡崽子与驴子能吃饱,余下的大嫂想如何都成。”明谨儿将灶火给燃上,炉子上的卤水逐渐热了起来,“我瞧着这猪下水确实不错,那户人家是每日都杀猪吗?” “不是,这猪崽子哪儿那般好养大。”刘氏被明谨儿的话逗笑了,她打趣了句,便接着回答道:“他家养得少些,一年只杀一回,旁人家多些的,一年能杀上个回。” 猪崽子不好养,若是喂得差了,便长不出肥膘来,卖不出价钱。 若是喂得好了,也不知人能不能吃得饱。 有些屠夫不是全自个儿养,像是集市稳定些的摊子,便是与村中养了猪的人家买,自个儿也养上几头。 “看来这猪下水也不能回回都吃上。”明谨儿叹了口,她将猪下水分拣,装在木盆里。 一见木盆,刘氏的神情变了变。 她犹豫刹那,开了口,“弟妹啊,如今这……那些要好的人家,知晓咱们是借木盆做豆腐,便都不愿了。” 明谨儿的动作怔了怔,她倒是未曾想到,连这般小的事儿都要下绊子。 “黄豆是不是也难买了?” 连木盆都要下绊子,有心人肯定能打听出黄豆之事,定然要从中作梗。 刘氏神色黯然地点点头,“是了,昨日竟有户人家,要五十文一斤!”? 第一百六十章 豆干 五十文啊。 一斤五花肉也才四十五文,这黄豆却敢叫价五十文。 当真是眼红沈家赚了银钱,都快要疯魔了。 “有件事儿,我得提前与大嫂说,大哥那边也得劳烦大嫂提一声。”明谨儿将心头的怒火压了下去,她逐渐冷静了下来,“我应下了教村中其余人家做豆腐。” 早就知晓今日会到来,只是未曾想过会如此之快。 想到自家安身立命的本钱就要交出去,刘氏的神情有些黯然。 她和明谨儿这般目光长远之人不同,能瞧得见的,定然是家中的米粮是否见底,手中的银钱够不够过完这个月。 刘氏已然彻底将明谨儿当做了亲人,她强打精神,生怕自个儿的落寞让明谨儿看见了,会觉着心中不畅快。 “那这究竟是去何处教?”刘氏打量了一遍院子,“咱们家这院子小了些,许是不够待上那许多人。” 她面上多有为难。 “怎地能让他们进院子里来?”想到那些人,她面上有些冷,“自然是在村口教,若是不来或是来晚了,那也是他们自个儿的事情。” 把吃饭的本事教出去,已是难得的决定与主意,要是一边眼红着沈家手上的银钱,一边连自个儿主动学都不愿意,非要她上赶着去求。 那便别学了。 “大嫂,家中可还有些豆腐?”明谨儿说话的声音又压了压,她忧心将沈父沈母给吵醒了。 二人皆是身子不爽利,沈父的还好些,是伤到了筋骨,好生休养能养得回来。 沈母便不好说了。 “有些。”刘氏点头,“就在这儿呢,我盘算着今日午饭便吃豆腐。” 她伸手指了指灶房门边盖着的木盆。 明谨儿闻言,心中思索片刻,她想到了个不一般的吃食。 只是这东西讲究手法,她也不知能否做出来,只能说试上一试。 明谨儿将豆腐取了出来,这回点的豆腐没有上回的嫩,许是沈大哥将水滤得过了些,反倒是捏着有些像是老豆腐。 “今后咱家的豆腐,便都按照这模样来做。” 她未曾回首,直接出言对着刘氏说了句。 旁人家也做豆腐,但若是想拿的银钱多些,这豆腐中的水便要多放些,豆腐便会嫩。 吃久了难免腻味。 明谨儿将豆腐捧了两块儿出来,也是刘氏心细,早已将豆腐给切割好了,省略了许多麻烦。 她将其中一块儿给切成食指宽的片状,将簸箕用清水涮了放到灶台上。 每块儿切好的豆腐,上头都抹上了些盐巴,摆放得并不靠近。 “这是做豆干,待会儿寻根草绳来,悬挂在梁下,时不时便翻动几下,明日午时便能吃上了。” 刘氏听得仔细,“哎,我会记着翻一翻。” “嫩些的豆腐难做豆干,若是吃着喜欢,或是觉着能带到镇上去卖,便可以再将豆腐给做得老一些。”明谨儿将豆干分成了两份。 一份直接让刘氏帮着悬挂在梁下,一份则是锅中加了水,又加竹片做得蒸架给洗了,放到了上头用水蒸。 只是锅盖开着。 “等旁的做好了,这豆干便也差不多能入口了。” 蒸豆干是为着将水分给蒸干了,上头是抹了盐的,又开着盖子蒸,便不会有多少水汽往里头钻。 明谨儿去地里薅了把韭菜,洗净后切成了比食指短些的段,盛到了陶碗里。 刘氏则是一边和着蒸馒头的面,一边时不时便看一眼。 她也想学些手艺。 明谨儿拿了根缝衣裳的棉线,过了遍水,又用猪油抹了抹,便切割起余下的这块儿豆腐来。 每一片都极其薄,甚至比陶碗的碗沿还要薄上许多。 她小心翼翼都分开切割好,也不敢多放,手上动作极快,将陶碗盛满水,豆腐薄片规规矩矩放到了其中。 刘氏买来的肉有些肥了,明谨儿切割时犹豫了会儿,还是尽量将肥肉给剔下,只留了少许提味儿。 肥肉放在砧板一侧,待会儿炒菜便不必放油了。 余下那些肥瘦相间的,明谨儿利索地剁成了肉沫,瞧着与要拿去包饺子的相似。 “弟妹,咱们今日吃饺子?”刘氏揉着面团发问。 若是吃饺子,一会儿她便不将面团拿去醒发了。 “是了。”明谨儿应声,手上动作丁点儿不耽误,“不过这饺子皮,我用豆腐来做,大嫂你手中的面团还是做馒头。” 今日是白面与玉米面混合的馒头。 刘氏闻言大惊,她张了张嘴想问,又怀疑是自个儿听错了。 注意到她的反应,明谨儿也不解释,只是一笑。 左右待会儿也要瞧见,等瞧见了,便不会想不明白。 葱、蒜、姜,明谨儿将前两者切成细末,糅合到了肉馅里头,后者则是拍裂了,又拿刀剁了几下。 从蒸豆干的锅里舀了少许水,浸泡起来。 明谨儿手上揉着肉馅,眼见刘氏神情茫然,便开口解释道:“若是姜切成了细末,总要有许多吃到嘴里去,东西便不好吃了。我用水浸泡,依旧能给猪肉去腥,同时还吃不到姜末。” 刘氏恍然大悟,她从前未曾试过这样的法子,如今也算是开了眼界。 姜水泡出浓烈的刺鼻气味来,明谨儿才倒进了肉馅里,又是一阵揉搓。 等肉馅糅合好了,她还垂首闻了闻。 腥味散去许多,等煮熟了定然吃不出来。 放了少许酱油提色,又加了些盐巴,这肉馅总算是糅合好了。 翻出用来滤豆渣的白布,明谨儿仅凭手感,便摸出是粗麻布。 怪不得豆腐吃着不够细嫩。 “待会儿送午饭去时,我会再买些细棉布回来,用来滤豆渣。”她说着,又思索了会儿,“现下咱们打算长期做这门营生,又有旁人也在做,便要与大哥详细说了,做些趁手的物件。” “可你大哥从前也未曾见过旁人做豆腐。”刘氏面露难色,她手中的面团揉好了,加了陶罐中藏着的玩意儿,正放在一旁醒发。 “我会与大哥说。”明谨儿想着,清洗粗麻布的动作也顿了顿,“若是地方够用,咱们也能做些豆皮。”?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好吃 她原本是盘算着,等到食肆开起来了,再将豆腐旁的做法与吃法,都给一一用出来。 如今却得上些心思了。 “这些法子先不要往外头说,咱们只应下来教做豆腐,旁的他们自个儿领悟去。” 明谨儿将切好的豆腐薄片放到粗麻布上头,她先前修了修,正巧是正方形的。 再将肉馅捏出食指指尖大小,往中间一放,拎着粗麻布将豆腐两面合上。 明谨儿连连喘气都放轻了许多,她抬手往四周按了按,等豆腐薄片的外围黏在一块儿了,又往粗麻布上沾了些水,这才小心翼翼地提起来。 呈现三角形的豆腐饺子,里头裹着鼓囊的肉馅,完整地躺在砧板上。 “弟妹这可真是……”刘氏目睹了全程,方才有些紧张,都忍不住屏息了,如今大口深吸口气,满脸惊叹。 明谨儿将做好的豆腐往陶碗中一放,也没忘记在碗中抹些许猪油,免得豆腐粘在上头,拿起来时会撕破了。 一个又一个豆腐饺子做了出来,很快便将陶碗给装满。 还余下些肉馅,切下来的豆腐边角也还在。 她目光一扫,便瞧见了醒发着的面团。 “咱们今日便再多吃些新花样。”明谨儿将面团拿在手上,光是瞧着便已然醒发好了。 那豆腐饺子难做,每次都小心翼翼,有些消磨时间,沈父沈母听着也都醒了过来,还能听到二人与沈沉奚说话的声音。 明谨儿将面团分成一快快儿,又揉圆了。 这工序刘氏也会,她亦是来帮手。 二人一并,便做得极快。 余下的豆腐给捏成了细碎的碎末,与肉馅合并在一块儿,搅合到完全融入其中,便将小面团从中间捏开,再加豆腐肉馅。 明谨儿的包子皮捏得不如刘氏那般好,她索性便都交由刘氏去弄。 蒸着的豆干差不多了,便先从炒韭菜豆干开始。 刘氏在一旁将包子给蒸上,两口铁锅都忙活起来。 砧板上的肥肉尽数下了锅,没一会儿便滋滋冒油,煸得有了香味儿,明谨儿便将豆干给下锅。 翻炒一会儿,加了少许酱油。 不比晾晒过的豆干,这豆干本身就有些松软,便无须再加水,等到翻炒到快熟了,便将韭菜也下进去。 香味在灶房中蔓延开来。 才回到家中的大宝钻进灶房,他两只手都玩得脏兮兮,连指甲缝里都是泥巴。 刘氏见他眼巴巴望着锅里的韭菜豆干,便笑着骂了句,“哪儿来的泥猴子,你要是敢将这手伸过来抓菜吃,我便拿刀给你剁了去!” 大宝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他接过刘氏舀满了水的木瓢,试探着问道:“我将手洗净了,能吃上一块儿吗?” “一会儿便吃饭了!”刘氏不让,她加了些柴禾。 明谨儿又翻出个缺了口的陶碗来,她将韭菜豆干都盛了进去,便递了一双筷子到洗干净了双手的大宝跟前。 “是要做菜的,先吃两块儿解解馋,待会儿上桌了再放开吃。”她声音清脆,眼见大宝伸手拿了筷子,还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下,“记着去瞧瞧鸡崽子。” “我晓得了,二婶。”大宝回着话,连眼皮都不抬,举着筷子朝陶碗里夹去。 刚出锅的豆干滚烫,他吃得直吐舌头,却忍不住又加了一块儿。 两块儿下肚,又是第三块儿。 刘氏总算看不下去,她伸手将筷子给抽走,“去去去,都让你吃了,你爷奶吃什么?” 将大宝给轰出灶房,她又觉着面上有些挂不住。 “也不知为何,净养出些馋嘴的泥猴子来。”刘氏说着,将筷子放到一侧,打算待会儿饭桌上再拿给大宝用。 “年岁小时,都想着能多吃些好吃的。”明谨儿望了眼陶碗,暗搓搓咽了口唾沫。 岂止是大宝想吃,她也想! 要不是刘氏也在灶房里,她便要夹上一两块儿解解馋了。 明谨儿险些仰天长叹,她如何也预料不到,自个儿会沦落为连豆干都嘴馋的境地。 豆腐饺子下了锅,因着是豆腐,要掌控着火候,便将柴禾抽出好几根来。 这东西熟得比面皮饺子要快,下锅没一会儿便都能吃了。 明谨儿将手给洗净,端着陶碗便要往堂屋里送。 “弟妹,怎地还留了一碗?”刘氏瞧着余下一大碗的豆腐饺子。 “待会儿送去镇上,大哥和小叔子还未曾吃呢!”明谨儿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这汤汤水水的,送到镇上也不方便。”刘氏打开了锅盖,里头的包子瞧着个大皮薄,诱人得很,“将包子给送去?这玩意儿便是晃荡些也没事儿,咱们便吃馒头。” “成。” 应了声,迈步进了堂屋,便对上了沈沉奚。 碗中的豆腐饺子,瞧得他都有些惊讶。 “好吃着呢,也是你运道好。”明谨儿笑着将陶碗稳稳当当放下,“若是你此时在镇上,便也吃不着了!” 沈父沈母缓步进了堂屋,刘氏也将馒头给端来了。 等两位长辈动了筷子,大宝便急忙将豆腐饺子往嘴里送。 他烫得立即吐回了碗里,又重新夹起,吹了好一会儿,整个塞到口中,将腮帮子都撑了起来。 豆腐饺子好吃不说,味道还让人觉着新奇。 一时之间,桌上除了碗筷的动静,便不再有旁的声响。 明谨儿自个儿也吃得香甜,她心中盘算着,村子东南侧有条小溪,平日里用的水便是沈大哥去那处挑来的。 许是里头还能抓到鱼虾。 若是豆腐饺子里头包虾肉,或是剁成了鱼糜的鱼肉…… 她觉着嘴里的猪肉馅豆腐饺子,顷刻间便不香了。 家中人都吃了个七七八八,明谨儿才抽空看了眼沈沉奚。 他吃相一如既往地儒雅,手中的筷子如何也不会碰到碗沿,丁点儿动静也不发出来。 沈沉奚察觉到她的目光,抬首看去。 四目相对,他抿了抿唇角,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她比了个口型。 好吃。 明谨儿哑然,她一时之间不知是笑他书呆子,还是怪他规矩重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夭寿了 收尾的活计刘氏大包大揽,明谨儿乐得清闲,便将包子都给装上,还有几个没吃的馒头,也一并带上。 沈父让沈沉奚搀扶着,绕着驴车走了一圈又一圈,他眼眶都泛红,嘴里念叨着沈家出息了。 “明日便将那几门亲戚给请上门来!”沈父忽的说道,他还抬手摸了摸毛驴的脑袋,脸上的喜意浓烈,褶皱尽数显露出来,“咱们家这可是添了头驴子,要请吃饭!” 原本沈母也满脸喜意,一听这话,神情便收敛了。 “那些亲戚不要也罢。”沈母开口说着,她眼看沈父要开口说理,便又不急不缓往下说,“当年之事,你都忘了个干净?便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提,你伤了腰背,我在院中被人气晕了过去,他们来看过?” 沈父张了张嘴,气势上刹那间便弱下来,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反驳,“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要是就这么不走动了,得被人戳脊梁骨!” “由他们戳去!”沈母忽的激动起来,她满脸厌恶与怒意,“当年要不是我豁出去脸皮,求爷爷告奶奶,把整个村子都跪遍了,老二如今还能好好站在你跟前?!” 明谨儿闻言,眉头便一挑。 她可不知晓这些往事啊。 “这都过去了……”沈父不仅气势弱下来,嗓门也小了许多。 “过去了?”沈母反问,眨眼间便有泪水滚落下来,她恨得连手都在抖,“这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们见死不救,让我把老二给裹了埋到山上去,你都忘了干净,可我忘不了。我死也不会忘!” 她抬起手来,用手背将泪水给抹了,将心绪给平复下来,又变回了往日里雷厉风行的一家之母。 “成了,别听你们爹胡说,咱们家不请客吃饭。”沈母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却极力压住了,“老大和沉英还等着吃饭,不要耽误工夫了。”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屋里去。 沈母身量矮小些,从身后看着,却好似能撑起天地一般,那脊背直直挺着。 明谨儿将目光收回,便瞧见沈沉奚将紧握的手给松开。 沈母要强,若是这时候沈沉奚追上去,指不定便适得其反了。 知母莫若子。 明谨儿将装着吃食的背篓往驴车上一放,她抓了把大宝原本要喂鸡崽子的青草,给驴子吃了。 “辛苦你了,这待会儿还得再回来呢。”明谨儿摸了几下毛驴的脑袋。 大宝凑在一旁,看了眼堆着的青草,又看了眼拉着板车的毛驴。 好似总算下了决心,他一脸肉痛,上前将青草包了一摞,往驴车上一放。 “都给你吃!”大宝豪气万丈,朝着毛驴如此说道。 刘氏顾不得制止儿子,她瞧着沈母离去的方向,嘴边的话冒出来,又咽回去。 “咱们走!”明谨儿出言,她率先往驴车上一坐。 沈沉奚紧随其后,只是神情仍旧是有些沉。 刘氏见状,提溜着大宝的耳朵,小声说了些什么,便朝着婆母的屋子快步走过去。 驴车行驶出院子,大宝挥了几下手,沈父则是一瘸一拐进了堂屋。 等出了村子,明谨儿才问道:“娘说的那件事,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也未曾听过咱们家有亲戚。” “是爹的骨肉兄弟,只是我两三岁时,便不再往来。”说着,沈沉奚顿了顿,似是在回忆,“我也知晓得不多,许是当年我大病一场,那些亲戚不但未曾出手帮忙,还将家中值钱的物件诓骗走了些。”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听得明谨儿眉头紧皱。 要是她有个儿子,生了大病去求人,结果那些人把能救命的值钱东西骗走,转过头来让自个儿把孩子裹草席扔山上…… 明谨儿忽的觉着,沈母还是涵养太好了些。 若是她,定然要咒这些黑心肠的不得好死,最好是肠穿肚烂。 “娘这脾性也太好了些。”明谨儿忍不住开口,“换了我,定然要闹个几十年,不死不休!” 沈沉奚原本有些沉重的心绪,在听到她用着尚且带着些稚气的声音,怀着愤怒与不齿,恶狠狠地骂出声时,忽的消散了。 反倒是有些好笑。 “你如何不死不休?”他瞧着明谨儿的背影。 她如今虽说是长开了些,可终归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下地干活的汉子,一只手便能钳住她。 “力气若是比不上,便用计谋。”明谨儿回着话,“我觉着娘想得对,这算哪门子的亲戚?便是死绝了也别去披麻,干得事儿连人都算不上!” 她气恼不已,说话间还挥了挥拳头。 驴车因此险些翻倒,又将她吓得攥紧缰绳。 很快便回到了镇上,驴车停在了外头,明谨儿进去送午饭。 出来时,沈沉英端着陶碗跟在后头。 他到了驴车旁,立马手脚并用爬到了前头,坐得端端正正。 “我还未曾坐过咱家的驴车,等晚些时候回去,我要坐前头!”沈沉英说着,咬了口包子,那眼神便亮了,“二嫂,这包子……” “好吃?”明谨儿笑眯眯的,她看了眼沈沉奚,“你二哥可是吃了更好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好东西,如何追问她也不说。 沈沉英看了眼二哥,也不敢去追问,憋了半天的气,将包子咬下一大口,含糊不清地道:“二哥,你也不管管二嫂!” 明谨儿扑哧一声笑出来,她照样往驴车上一坐,反正现下是停着的,坐上去也不会累着驴子。 “若是你管了我,下回再有好吃的,我便偏偏不做你的份了。”她对着沈沉奚打趣。 脸上的狡黠都显露出来,丁点儿不藏着掖着。 也只有跟沈沉奚相对时,她才能活得如此肆意,也无须压着心头的话,想到什么便能说什么。 沈沉奚弯了弯唇角,弧度小得让人瞧不准确。 “你管着我便是。”他轻声答道。 这话一出,将沈沉英惊得险些将包子给掉在地上。 他连忙将口中未曾嚼完的咽下去,“夭寿了,方才是我二哥说的话?!你……你当真是我二哥?”?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是独一份儿了 沈沉奚未曾回话,他抬起手来,朝着弟弟脑袋上拍了下。 力气不重,也不带怒气。 沈沉英抬手揉了揉脑袋,垂首大口吃着手上的包子。 “二哥,娘先前说过,若是被媳妇儿给拿捏了,日后定然没什么出息。”他嘴里塞着包子,说话时含糊不清,“二嫂这还没过门呢,你便被她给拿捏得死死的,这不是更加……” 明谨儿偏头看过去,沈沉英余下的话顺着包子一并咽了回去。 “待会儿我将你送回书院去。”明谨儿瞧了眼沈沉奚,又抬手摸了下毛驴的脊背,“随后……我去瞧瞧铺子。” 若不是还要顺道去拿食盒,她便直接将沈沉奚丢在这里,任由他自个儿走着去了。 “好。”沈沉奚回了话。 等到碗筷送回来,明谨儿便赶着驴车,一路将沈沉奚送到了书院外头。 现下正巧是许多学子午时歇息,有几个一瞧见沈沉奚,便阵阵嗤笑。 “竟是坐驴车来的。” “哪儿有半点读书人风范。” “家中贫穷,便老老实实识几个字,在镇上找个活计。” 一语接一语,明谨儿以为除去钱公子以外,沈沉奚在书院中还算得心应手。 如今一看,她心中堵得慌。 “平日里都是这般模样?”明谨儿压着声音问道。 沈沉奚点点头,他是货真价实不将这些小鱼小虾看在眼里,不仅神情未曾产生丝毫变化,连目光也不曾看过去。 “投机取巧之辈罢了。”他轻描淡写。 “你看得开,我可不成。”明谨儿低声回应,旋即清清嗓子,她清脆的嗓音响了起来,“若是坐驴车便不是读书人,那诸位口出恶言有损德行的,便是所谓读书人了?” 她话音一落,便惹得门口的学子恼怒。 “你懂些什么?”瘦高个儿率先出言,“头发长见识短,许是连三字经都认不全,还妄图来评判我等。” 明谨儿笑了声,她不但不应声,还将之后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如若你们这般才是读书人,那这读书人不当也罢。”她的声音清脆,说出口的话像是打在了心头,“家中有权有势便是高人一等?世间种种人,谁人不是长了脑袋眼睛嘴巴?你还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兀自分了三六九等,竟还沾沾自喜了。” 她说完,只觉得心中那口憋着的气出了个干净,便朝着沈沉奚使了个眼色。 后者暗叹一声,起身便进了书院。 那些学子大眼瞪小眼,不时便狠狠地瞪向明谨儿,可惜她毫不搭理。 沈沉奚再出来时,手上拎了个食盒,还拿着几本书封有些古朴的书。 明谨儿一一接过,她朝书封上瞧了眼。 已然卷了边,却未曾缺失边角。 上头写着几个大字,明谨儿辨认了会儿,才看出这是类似于她从前看过的聊斋那类,鬼怪之流的话本。 “瞧着有趣。”她笑着说了句,便坐上了驴车,“你是鹤立鸡群,不愿自跌身价与他们争辩,可这些人岂会觉着是你懒得搭理?他们只管认为你怕事儿。” 明谨儿只这么说了句,连回话都不等,便赶着驴车往来路走。 总归将驴车赶着去瞧铺子,有些费工夫了,不如便找大哥或小叔子出来照看着。 她将驴车赶出一段距离,又抽空回首去看。 沈沉奚还矗立在书院门前,亦是望着她。 脸上染了笑意,明谨儿空了只手出来,朝着他挥了挥。 还不等口中的话喊出来,驴车便一歪,吓得她又立马转回头去。 回到集市不过用了片刻的功夫,明谨儿坐在外头,心中暗自发愁。 她不知要如何进去喊人,便只能先呆坐着。 “小姑娘,我替你看着。” 身侧有人说话,明谨儿便看了过去。 是头回卖豆腐时,第一位光顾的那位妇人。 她今日照旧细心打扮了,手上还带着几个细细的金手环。 “这驴子才买回来,我不知它脾性。”明谨儿想了想,不打算应下来,“这位姐姐是好心,我感激着呢,只是怕它撅了你,那便有些收不了场了。” 一听是新买的驴子,又闻言不知晓脾性,妇人亦是生出了悔意。 听明谨儿这般说道,她急忙点头应下了,发间的簪子晃荡了几下,妇人又抬手去扶了扶。 “那这样,我进去替你带个话。”她笑了笑,摩挲着手上的金手环,“你们家那豆腐啊,我回了趟县里,便再也没吃到,今日一回来,便赶着来买。” 只可惜日后不是独一份了。 明谨儿照样挂上笑颜,“原来这位姐姐是住县里?我瞧着便与旁人不同,身上带着些高门大户的贵气。” 好听话谁都乐意听,现如今还要麻烦妇人带话,明谨儿便说得让人舒畅些。 何况这妇人确实与旁人不同,看着不是庄户人家的。 她一听明谨儿的话,便笑得肩膀都抖了抖,“去县上是走亲戚,我如今住在镇上。你稍等会儿,我这便将话给你带过去。” “那便谢谢姐姐了。” 如今住在镇上。 明谨儿细细品了品,这妇人说话藏着些意思,与这镇上寻常人的直白,倒是不同许多。 “我也想住在镇上。”她望着妇人往集市里去了的背影,有些惆怅。 住在镇上便少了那些个长舌妇,不会赶个驴车都被人仔细瞧着,好似什么鬼怪。 明谨儿伸手摸了摸驴子的脊背,又从板车上抓了把大宝给的鲜草,喂了过去。 毛驴与耕牛一般,连稻草都愿意吃,好养活。 “晚些回去,你便有豆渣吃了。”她低声说着,又抓了一把鲜草。 接连三四把鲜草喂完,沈大哥方才从集市中走了出来。 他脚下步子有些快,眨眼间便到了明谨儿跟前。 “大哥,我待会儿去瞧瞧铺子。”明谨儿喊了声,旋即稍作解释,“这驴车赶着去不方便,得劳烦你看着些。” “不碍事!”沈大哥立即应声,他瞧了眼毛驴,有些跃跃欲试,又终归是忧虑大过于心中的激动。 他只是站在驴车一旁,连坐都并未打算坐上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好东西 明谨儿心中感慨,面上丝毫未曾显露。 沈家三个儿子,个个性子都不同。 沉奚最为聪慧,看事情也极为周到,还带着仿佛谪仙般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小叔子很机灵,想法多也敢做,只是太浮躁了些。 沈大哥与两个弟弟不同,他十分稳重与谨慎,平日里也不拔高,瞧着似乎都能淹没在人堆里。 也不知沈母是如何养出来的。 “大哥往驴车上坐。”明谨儿起了身,她将背篓往背上一背,又指了指板车上余下的鲜草,“这是大宝给的,指不定多喂几回,这驴子便熟悉大哥了。” 被这番仿若对孩童一般的叮嘱说得脸红,沈大哥急忙点点头,旋即缓缓坐到了驴车上。 他伸手反复摩挲着老旧的板车,嘴唇都抖动了几下,最终也只是略显憨厚的笑了声。 “咱们家这板车旧了,等我练练手,趁早做辆新的。”沈大哥说着,总算是拿了把鲜草,给驴子喂了过去。 许是因着是大哥,凡事总要多思虑,沈大哥才会如此拘谨。 他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只是偶尔会将自个儿的念头压下去,听家中人的。 明谨儿往上掂了掂背篓,仰头看了眼天色,“若是再过半个时辰还未曾卖完豆腐,便 直接将摊子给收了。我会尽快回来,劳烦大哥了。” 她话音落下,便转身走了。 四处的铺子很多,明谨儿左挑右捡,瞧中了家专门卖酱菜的,快步走了进去。 看店的是个半大小子,瞧着与小叔子年岁差不多。 他从柜台后边抬头看了眼,神情满是厌烦,又将脑袋低下去。 “若是要买酱菜,外沿那几罐十七文,靠里的二十文。”他声音听着恹恹的。 明谨儿走上前瞧了瞧。 酱菜基本都是用黄豆酱腌制出来的,也有用盐腌制的。 外沿的都是用了盐,靠里的都是用了黄豆酱。 仔细瞧了圈,那扑鼻而来的咸味儿,让明谨儿打了退堂鼓。 她原本还想买些,如今看来,许是不如她先前腌着的几罐酸菜。 “这一罐……” 明谨儿瞧见个巴掌大小的陶罐,盖子是敞开的,她走近了便能闻到隐藏在咸味儿中的辣味儿。 几乎要激动地落下眼泪来,她已经多少时日未曾能吃到一口辣了,还当这年头未曾有辣椒呢! 明谨儿直接伸手将陶罐端了下来,旋即抱在怀中。 柜台后的半大小子显得更加蔫了,他扫了眼,“这个不论斤,不带罐子八文钱,带罐子给十一文。” “连罐子我一并要了。”明谨儿连声音中都带着喜意,她数出了十一个铜板递过去,又小心翼翼将陶罐放到了背篓里,都用稻草给包裹起来,免得碰坏了。 “怪人。”半大小子将铜板接了过去,口中低声喃喃了句,“这么难吃的东西都买。” 明谨儿也不与他计较,只是心中觉着好笑。 这家的大人也不知是如何想的,竟将铺子交给这小子,她便算了,不会去计较,若是换个会计较的,这小子嘴臭几句,便得没不少主顾。 “这里头呛鼻子的玩意儿,你们家也有得卖?”明谨儿问了声,旋即又瞧了眼黄豆酱。 她觉着盐巴的用量多了,盘算着还是自个儿回去做。 “那东西……”半大小子沉默了会儿,似乎在回想,“有是有……” “给我来一些。”明谨儿立即说道。 等拿到了辣椒,她便去再买些花椒,待会儿看完铺子,回集市时,再买些肉来。 她打算将猪肉给煎得干了,做成麻辣肉条。 光是想上一想,都觉着要流下口水来。 半大小子懒洋洋站起身,在干货堆里翻找几下,便拿出一个小盒子来。 盖子一打开,他直接扔到了柜台上面。 “要多少?” 明谨儿看了眼,里头是一个个晒干的红辣椒,也瞧不出是哪个种类。 “全要了。” 左右也不多,一个巴掌左右。 等回去做了菜,将辣椒籽扔到菜园子里,许是能长出来许多。 半大小子望着柜台上的辣椒,犹豫了片刻,拿捏不好价钱。 “给……给个五文钱!” “哪里值五文钱?”明谨儿笑了,她数出三文钱递过去,“给。” 辣椒还是平铺着放的,也就几个,瞧着也是没什么人买的,三文钱许是都多了些。 半大小子也不说话,将铜板一收,人又往柜台后边去了,他趴着昏昏欲睡。 明谨儿将辣椒也给收好,心中则是忽的想起个吃食来。 出店门时,迎面便遇上了个大娘。 这大娘走路好似脚下生风,前脚进了铺子,后脚那柜台后面躲懒的半大小子就被揪着耳朵。 明谨儿听着惨叫声,摇了摇头。 她去了趟药铺,将桂皮、香叶、花椒等常用的佐料,都给买上了一两多。 有些贵,一两便要足足三十几文钱,明谨儿险些磨皮了嘴皮子,也还是花出去了一百七十七文钱。 原本空空荡荡的背篓,如今也逐渐重了起来。 她边走边瞧,偶尔瞧见面相和善的,还走上前问个几句。 还当真让明谨儿寻到了转租的铺子。 只是这铺子…… 明谨儿望着眼前被两间极大的铺子夹在中间的位置,她又凑上前看了看。 这地方实在太小了,铺面顶多有家中的堂屋大,也不知带不带后头的院子。 要是连着院子一并租,那便能考虑考虑。 明谨儿打算将那些个方子,也一并移到镇上来做。 免得还要用驴车来来回回,她买下的那头驴子可未曾满一岁半呢,若是劳累到了,日后长不大了如何是好? “况且还能避着那些个红眼病的。”她喃喃自语,最终抬脚走进了铺子。 位置其实有些偏了,但酒香不怕巷子深。 先在集市上卖个几日,后头再与人说了铺子的位置,人便会逐渐多起来。 “姑娘来买包子?”店里的是一对儿夫妇。 “不是,我想租这铺子。”明谨儿摇头,她打量了会儿,“这铺子是要连着后头的院子一并租出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受挫 “是了。”妇人将手擦了个干净,站起身来,“别看偏僻了些,院落中还有口井呢!” 明谨儿眼眸一亮。 若是有了井,那便不用老远去打水了,省得麻烦。 许多铺子是未曾打了井的,一是位置不对许是不能出水,二是打井花的银钱也多,不如直接租出去做些用不着水的营生。 “来,我带你去瞧瞧。”妇人未曾因着明谨儿一身粗布衣裳,便觉着她出不起银钱。 汉子留在铺子里,看顾着那些热腾腾的包子。 明谨儿到了后院里,这地方也不大,比沈家还小了些,但在后门处有牲畜棚子,养毛驴完全够了。 水井在院落最中间,她凑过去看了眼。 妇人立即便弯腰拎了水桶,竟当场打了一桶水出来。 井水瞧着清澈见底,比起村中那条小溪,还要好上不少。 不仅如此,井水还会带着凉意,在如今有些燥热的日子,若是冰些吃食,许是也能卖银钱。 明谨儿头一个便想到了凉粉,旋即又惋惜地甩下这念头。 她不知晓凉粉应当如何做,只能想些旁的法子了。 “你瞧,这还有三间房。”妇人伸手指了指,又走上前将房门一一打开。 现下里头都是干净空荡的,东西早已搬走了。 “这间大些,拿来堆货是够的。”妇人说着,又转向了两间小的,“靠向铺子的这间是灶房,余下的可以拿来歇脚,在铺子里打个地铺也成的。” 明谨儿思索了片刻。 家中的田地如今没什么活计,沈父也逐渐好了起来,都无须人搀扶着了,偶尔去地里瞧上一眼是成的。 她抿唇思索。 若是大屋子小屋子,都拿来住人,沈父沈母与大哥一家,那是足够的。 可惜沈父定然不会离开村子,沈母便也只能留下。 家中的老宅若是翻修下,二老住着也是成的。 明谨儿想了半天,也得不出个好法子,只得先按下不提。 “是挺齐全。”她说着,瞧向角落里小些的石磨,连磨豆腐都用不着麻烦了,“就是实在太小了些。” 妇人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她踌躇起来,犹豫了片刻,“租金可以少收些。” “那一年是多少银子?”明谨儿问道。 妇人抬起手来,比了个手势,“四十六两。” “贵了。”明谨儿皱眉,不仅价格不公道,她手上的银钱,实则也有些不够,“至少还得再便宜个十五两,这地方偏僻又小,租不上这么贵的价钱。” “这……”妇人又踌躇起来,她频频往铺子里看。 一见这情形,明谨儿便知晓做主的是何人了。 她主动进了铺子,瞧着妇人凑过去与汉子说话。 “不成!”那汉子立即黑了脸,他直摆摆手,“四十六两,一文也不少,若是不租便别拦着我做生意。” 明谨儿皱了皱眉,也未曾说些什么,而是掂了掂背篓,便往外头走了。 买卖不成仁义在,倒也不用弄得这般难看。 她又将整条街都走了一遍,还去巷子里看了看。 铺子不少,但都有些缺陷。 大小足够的,院中没水井,离河流又远。 有水井的,铺面小了,院中也养不下牲畜。 大小足够又有水井的,不仅地方偏僻,还狮子大开口,要出一百五十两的价来。 明谨儿来时如何情绪高涨,去时便如何低落。 她还当能够早日搬出那村子,如今瞧着,是她想得简单了些。 “还是手上银钱不够,若是再多些……” 明谨儿仰头长叹,她利索地回了集市,沈大哥与小叔子都在驴车上等着了。 买了四斤的五花肉,又添置了二十八文的青菜,驴车这才缓缓地往村子里行驶而去。 怕将驴子给压坏,三人都是徒步,东西倒是尽数都放到了板车上。 “许久未曾这般轻松了!”沈沉英说着,活动了几下臂膀,四处张望着,不一会儿便摘了根瞧着长势不错的狗尾巴草。 他叼在嘴里,不时便晃荡几下。 沈大哥则是一路都在观察板车,如今正盯着木头轮子,好似在思索些什么。 “你若是想坐上去,那也是成的。”明谨儿笑了笑,“旁的不说,两个大人是定然能拉得动,何况你这半大小子。” 只是不能拉许久,得停下来走个几步。 这头毛驴如今被当成了沈家的心头肉,个个都盼着它早些长大,也怕伤了它。 路边偶尔有些野姜或是小葱,明谨儿一路摘着往回走。 现下天色还早,她回去要稍作准备,明日便赶着驴车往县里去。 还从未去过县里。 明谨儿心中有些雀跃。 “二嫂,咱们晚些时候还吃包子?”沈沉英问了句,他眼中有些期待。 可惜得到的答案让他十分失望。 “晚些时候我弄个新吃食,包子便不吃了。”明谨儿顿了顿,“对了,村子里的小溪或是河边,你有瞧见哪处有鱼虾吗?” 沈沉英闻言,刚要答话,张开的嘴巴又合上了。 他纠结半晌,声音闷闷地答道:“二嫂,我都多大了,下河摸鱼这事儿,早早便不做了,我如何知晓?” 明谨儿一挑眉,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她可不信。 “原来如此,原本还想着做午时的吃食给你,现下看来也是没法儿了。”明谨儿故作惋惜,不再言语。 她哪里是要做给小叔子吃,分明是自个儿想吃罢了。 若是寻到了鱼虾,还能给沉奚也做上一份。 明谨儿的目光往板车上边看去,背篓稳稳当当放着,里有今日拿到的话本。 她还未曾看过话本,也不知里头写得好不好看,那些写法晦涩的字又能不能尽数认出来。 很快便到了村口,不少人都主动与三人搭话,有些是试探,有些则是谄媚。 这一切都是为了午时明谨儿所说的话。 盼着从沈家拿好处,所以才这般阿谀奉承。 驴车缓缓进了院落中。 明谨儿跳下了车,手脚利索地将板车给卸了,将毛驴拉到角落里,钉了根柴禾在地上,勉强先栓了起来。 “我待会儿便弄个棚子出来。”沈大哥见状,急忙开口说道。 “二嫂。”沈沉英则是小声开了口,他脸色有些尴尬,却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我知晓哪里鱼虾多。” 果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明谨儿笑而不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小姑娘 沈沉英觉着脸上挂不住,偏头朝着一侧看去,聚精会神的模样,活像是瞧见了新奇玩意儿。 可他看去的地方不过是一摞摞的柴禾罢了。 “待会儿咱们便去。”明谨儿抬首看了眼天色,“如今还算早,可以顺道给家中的鸡崽子与毛驴都弄些鲜草来。” “哎!”沈沉英肉眼可见的欢喜起来,他快步跑开,回了一趟屋子,便翻出个编制得有些粗糙的鱼篓,“这是从前……我从前用过的。” 又是一通多余的解释,明谨儿不曾拆穿他,点了点头。 二人都背了背篓,她还额外带了沈沉奚给的话本,以及一根竹子与家中的棉线。 “二嫂,没钩子是钓不上来鱼的。”沈沉英看了眼那竹竿,神情有些惋惜。 “愿者上钩。”明谨儿面上带笑回了句。 先是出了村子,而后往西边一路而去,直至能远远瞧见几座层叠的山峰,小溪的影子也显现出来。 沈沉英熟门熟路,他轻而易举便找到了个合适的位置,将鱼篓给卡在里头,又将顺手抓来的豆渣大部分散在里头,少许撒在外面。 “一看便是个老手了。”明谨儿半是打趣半是夸赞。 她瞧见小叔子皱了眉,状似要开口反驳,却听见扑通一声。 二人齐刷刷转头看去,是个与沈沉英年岁差不多的姑娘,也不知是不是脚下踩滑了,整个人翻倒在溪水中,背上的背篓也掉在了小溪里,被流动的溪水带着飘出了些距离。 明谨儿就要上前扶人,沈沉英却快她一步。 少年郎将小姑娘扶了起来,又将脚下的鞋子一脱,顺手挂在腰上,赤着脚去追被溪水带跑的背篓。 打好的猪草已然不剩多少了,小姑娘眼眶都红了,手肘也摔破了皮,却强忍着不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沈沉英将轻飘飘的背篓递过去,“走时别踩这条路,这路上的石头光滑又个头小,你往下游走一段,那儿的踩得稳当些。” 小姑娘将背篓接了过去,眼中有些忐忑不安,她垂首看向自个儿湿透的布鞋,已然坏得连脚面都能够露出来了。 “谢……谢谢……” 声如蚊吟,她急忙将背篓重新背好,分明应当回家中将湿透的衣裳换了,却见她看了眼天色,便毫不犹豫回身,又往山林中去了。 “哎!”明谨儿意欲出声喊住她,却只见到瘦瘦小小的身影,在刹那间便消失在林中,“……若是湿气入体,阴雨天可不好受。” “管她呢。”沈沉英撇撇嘴,快步赶了回来,一脚踩到草皮上,他抻了抻胳膊,“那是村尾张瘸子家的闺女,整日被当牛马使唤,也不见有半分脾性,她什么气没受过?既然自个儿能忍,咱们管什么。” 他话语间还带着些怒气,方才还帮了小姑娘,如今却说得好似亲眼见着她死都不会出手。 恨铁不成钢罢了。 明谨儿将竹竿栓上棉线,却并非弄成鱼竿,而是牢牢裹了一曾,刚好够一掌握住。 这样不会打滑,也不会被硌到手。 “她如今这样的年岁,除了忍,还能怎么办?”明谨儿握着竹竿,挑起了小溪中的一块儿石头,小小一群鱼虾,被吓得四散开来,“若是被赶出去,不是拐去卖了,便是饿死街头。” 沈沉英不语,他紧抿着双唇,显然觉着在理,又始终心头不舒坦。 “那她也不能当任人揉捏的面团。”他最终压低声音说了句,又撇嘴,“我若是日后找媳妇儿,一定不找她这般脾性的,照我娘说的,她当不起家来!” “看来是要与娘提一提了,小叔子如今都想娶媳妇儿了。”明谨儿换了个话题,她几句打趣,旋即便将裤腿都给卷起来。 她如今穿着的鞋子有些脏了,正好待会儿回去洗了干净。 一脚踩在石头上,溪水荡了几下,明谨儿的鞋边便湿透了。 溪水中的鱼虾都极其小,她拎着竹竿翻了又翻,溪水都有些浑浊了,也未曾瞧见能抓去包饺子的。 都只有一丁点儿,若是沈沉英当真捞起来了,也只能拿来用油炸,连内脏都没法儿取,一是因着太小了,二是将内脏都给取了,便一丁点儿肉都没了。 “这鱼虾都太小了。”明谨儿叹了口气,“捉回去只能去腥拿来油炸。” “油炸?”沈沉英未曾想过有这个做法,他往常都是拿水煮熟了,若是实在腥得吃不下,便拿来喂村中的野猫野狗。 “是了,炸成小鱼干,金黄色的,吃着酥脆又香甜。”明谨儿想起今日买到的好东西,“若是足够多,回去便弄两份,一份放上我今日新买的好东西,一份便按照寻常法子来。” 原味小鱼干与香辣小鱼干。 她光是想想,便想流口水了。 “那我再去借几个鱼篓来!”沈沉英回头便要走。 “今日若是不够,那便明日。”明谨儿急忙将人劝了回来,“回去还能顺带炸些豆腐。” 她说着,走出了小溪,回到岸边。 溪水被搅浑了,鱼篓那边的鱼虾都不敢进去。 明谨儿四处瞧了瞧,便看见了约莫有拇指大小的红果子。 她几步走上前,垫着脚伸手摘了个。 “二嫂,那吃不了,酸着呢。”沈沉英说了句,又在林中看了看,“说不准这附近有野梨,我去寻几个野梨来,能带回去给大宝吃。” “成,你别跑远了,待会儿迷了路。”明谨儿随口说了句。 沈沉英当即便气得咬牙,他将鞋子往脚上一套,“二嫂,我早已是个能当家的大人了,哪里还会迷路?你就瞧着。” 扔下这话,他就地捡了根树枝,便径直往四周的林子里去了。 明谨儿则是将果子用溪水洗干净,放到嘴里一咬,酸得她眉眼都皱了起来。 “没错了,就是野山楂。”她被酸得直吞口水,却眉眼带笑。 左右此时也是没法儿回去的,明谨儿索性将背篓一放,便摘起山楂来,不一会儿,便摘得背篓底铺了一层。 第一百六十七章 满载而归 等明日买些红糖或是蔗糖,拿来熬山楂汁。 这日头是越来越热了,若是能喝上一碗用凉水冰过的酸甜山楂汁…… 指不定还能拿去镇上卖,糖稍微少放些。 “瞧我这记性,买些小麦亦是行的。”明谨儿一拍脑门儿,“麦芽糖也是能弄的。” 而且如今这年头,明谨儿还未曾瞧见有人卖过麦芽糖,也不知究竟有没有。 若是没有,又是一门好营生。 她盘算着,硬是将这棵野山楂树给摘掉了大半。 还好果子很酸,村里人也不会来摘,只是偶尔会有几个被鸟啄过的。 明谨儿掂了掂背篓,觉着差不多了,便又摘了个用溪水洗净,咬着吃了。 酸得她眼泪都要落下来,却总归是有些味道的,比从前那些寡淡的菜,吃着都要有味道些。 过了好一会儿,沈沉英才从林子里探出头来。 他脑袋上与身上,都沾了不少的枯叶枯草,还有些泥巴。 “被人给摘光了。”沈沉英有些挫败,他抬手擦了擦灰扑扑的脸,“这地方还是从前二哥带我来的,那时还没人知晓里头有野梨。” “沉奚带你来的?”明谨儿怔了怔,霎时间便来了兴趣,“他带你下河摸鱼,去林子里摘野梨?” “对。”沈沉英点点头,将自个儿二哥给彻底卖光了,“二哥还带着我去掏鸟蛋,他也不知哪儿来的本事,回回都只有我一人浑身脏兮兮,回去便被娘拎着耳朵训。” 明谨儿听得笑出声来,“我记着了,下回替你问问他。” 简单几句聊过,便分头打起了猪草。 这是个好地方,鲜草长得极其水嫩,瞧着都能掐出水来,野菜倒是瞧不见,只能偶尔遇见点儿婆婆丁。 明谨儿都一并给割了下来,背篓装得满满当当,她才又回到溪水边。 沈沉英还未曾回来,倒是又瞧见了那个小姑娘。 她背着个比明谨儿的背篓还大些的,里头的猪草装得比先前还满,都堆得有些尖了。 “小心些。”明谨儿站起来,她踩进溪水里,抬手扶了一把。 小姑娘一张脸都红透了,她小心翼翼地四处瞧了瞧,没看见身量又拔高了许多的少年郎。 “我……我想着……”她开口想说话,却如何也说不完整,紧张得连手心都湿了,只好将背篓取下来,堆出来的猪草全被她抱出来。 地上很快便堆了一小堆。 “谢谢。”她将背篓重新背好,这才小声说了句。 “你……”明谨儿愣怔片刻,旋即便要弯腰把猪草重新给她装回去。 哪儿想到说句话都脸红的小姑娘,跑起来竟看着比村中的半大小子还快,背上的背篓还一颠一颠的。 明谨儿只好收回手,她又想起小叔子先前说的话来。 人跑走了没一会儿,沈沉英便背着满篓的猪草回来,一瞧见地上堆着的那些,他便立即明白过来。 “那傻子给的?”沈沉英气得连牙都咬紧了。 “怎地这般说人家。”明谨儿抬手便拍了下他的脑袋,继而又感慨道:“我本来说还回去,谁成想她跑得这般快。你一眼便瞧出来是她给的,从前遇见过?” 沈沉英刚想反驳前半句,一听后半句,便沉默了。 他将地上的猪草都往自个儿背篓里塞,声音听着闷闷的,“赶巧帮过几回。” “她先前也送了谢礼给你?”明谨儿越发感兴趣。 “……送野果比较多,偶尔会有几个鸟蛋。”沈沉英回了句,又冷哼了声,“谁要她的破东西,连自个儿都顾不好,还想着顾旁人,当真是个蠢东西。” 他骂了几句,似乎又觉着有些过分,便靠近鱼篓瞧了瞧。 已然有小半篓子的鱼虾了。 豆渣算是好东西,若是旁人家定然拿来自个儿吃了,如何会用来打鱼窝下鱼篓? 沈沉英蹑手蹑脚靠过去,猛地便将篓子给拎了起来。 “瞧着挺多的,二嫂,咱们能吃午时的东西吗?”他听大宝提了几句,虽说没听太明白,但也记住了好吃,“把这些鱼虾加进去。” “太小了,许是不太好吃,算了。”明谨儿凑过去看了看,鱼篓里最大的也只有她食指三分之一,“就拿来油炸,你与大宝定然喜欢。” “我是大人了,二嫂你别把我跟大宝相提并论!”沈沉英立即板着脸强调。 只可惜这话被左耳进右耳出了。 二人回了家中,院门竟已然换成了新的。 “木匠来过了?”明谨儿将脚上的鞋子换掉,换成了草鞋。 穿着有些硌脚,但方便等会儿洗鞋子,不会再弄湿一双。 沈大哥点点头,“我帮着装上的,可稳当了。” 他以为明谨儿反复打量院门,是因着担忧会倒下来。 明谨儿也不多解释,她将背篓往院落当中一放,便高声喊道:“大宝!” 刘氏刚给他将玩到尽是泥巴的脸擦干净,一听明谨儿喊他,大宝便扯着嗓子回道:“我在这儿呢二婶!” 明谨儿将猪草都抱了出来,她怕放到泥巴地上会脏,便堆到了石磨上头。 “待会儿你要喂鸡崽子和驴子吗?”她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 “喂!”大宝大声回应,几乎恨不得立马挣脱刘氏。 明谨儿又将山楂都给拿出来,她寻了个木盆,这才看见灶房里又多出了两个崭新的木盆。 “大嫂买了新的木盆?”她拿起一个细细端详,瞧着做工十分精致。 沈大哥挠了挠头,“不是,都是我做的,也不知会不会漏水,待会儿弟妹你若是发现漏水了,我便再修修。” “大哥这手艺……”明谨儿又惊又喜,“我有些念头,咱们做一批弄豆腐的玩意儿出来,我今日还能顺带将豆腐皮教给大嫂。” 最迟明日,定然会有村里人上门,还得让刘氏再做些豆腐练练手,才方便去教旁人。 回屋里翻出纸墨,明谨儿画了几样她觉着有必要的东西,又交到了沈大哥手上。 都是做豆腐的,她自个儿也叫不出名字来,却因着看过旁人用,能将样子给画出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火锅 “大哥瞧着可是能做?”明谨儿瞧着大宝飞奔过来,抱了一摞猪草走。 小叔子此时拿了个盆,将鱼虾都给倒了进去。 将实在太小的挑出来给大宝喂鸡,余下的用清水先泡着。 “瞧着不难,我试试。”沈大哥未曾将话给说死了。 解决一桩心事,明谨儿便进了灶房。 她拿出些买来的香料,又宝贝似的摸出干辣椒来。 现下没人敢宰杀耕牛,又没瞧见卖羊肉的,她只好决心用猪油了。 将锅灶给燃上,等锅热了便放入少许的猪油,锅铲放到里头会滋滋作响后,再将挑出的香料放进去,等炒出香味来,便将那罐辣椒酱给打开,舀了一大勺。 滋啦的声音不停,香味与辛辣刺鼻的味道,一并飘了出来。 刘氏刚到灶房门口,她一闻见这味儿,便连连后退,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明谨儿瞧见此情此景,忽的生出些悔意来。 她只顾着许久没吃上火锅,却把沈家人能不能吃辣给忘了,不然先炒一份不辣的底料。 现如今她只能想着,待会儿再弄一份了。 那口小些的锅,是未曾砌在灶台里的,待会儿底料弄好了,便取出来,在院子里现成垒个锅灶,便能直接涮着吃。 “大嫂,你帮我与大哥说声,抓紧在院落中垒个锅灶出来,待会儿要用上。”明谨儿也被呛得落了泪,她抬手抹掉,又麻又辣的香味儿接连不断涌出来。 “哎!”刘氏应了声,急忙去院子中说了。 旋即又返回灶房,将那些青菜都给拿去挑拣了。 香料炒得差不多了,明谨儿便直接加了些酱油进去,等混合得差不多了,又舀了些猪油,先在锅边上化开许多,才倒了上去。 咕嘟声不停,香味越发浓烈。 她拿出个陶碗来,便将底料一勺勺舀了出来,放在一旁等着变凉。 可惜那家铺子的黄豆酱不行,不然再加些黄豆酱,许是待会儿会更好吃。 底料炒得不少,这一顿用完还能有剩,到时候直接用稻草编个小盖子,将陶碗给盖住就成了。 若是天气太热了,便再拿个大些的碗,里头装了凉水,将底料给冰着,免得化掉。 刘氏将青菜都给挑拣好了,便拿了进来。 “切成一般巴掌长的段就成了。”明谨儿瞟了眼,口中如此说着,手上则未曾停顿过。 她将五花肉给洗了洗,切成半个指头宽的肉片,四斤五花肉全给切了,又用葱姜蒜腌制了会儿。 等这些都给准备好,明谨儿出去瞧了瞧灶台,还让刘氏帮着蒸了一锅米饭。 灶台左右只用一次,便垒得很快,沈大哥帮着将小些的铁锅给搬了出来,牢牢放在上头。 没一会儿,明谨儿便将火给燃了起来。 锅里倒上了许多水,这一通忙活,底料早已凝固起来,她用木勺舀了些,等水沸腾后才放进去。 底料在水中逐渐化开,阵阵香味充斥着沈家院子。 明谨儿将肉片都给下了进去,又去菜园子里弄了些大蒜和小葱。 她不喜欢早早便把蒜给加进底料里,只喜欢这后头放的。 等肉片煮得泛白,拍好的大蒜放了进去,再稍过一会儿,将所有的青菜都放了下去。 这时米饭也熟了,恰好是松软但有弹性的程度。 堂屋中的桌子给搬了出来,一碗碗米饭端出来放了上去,大宝望着红彤彤的汤料,不住地吸口水。 “鱼虾我瞧着是差不多了。”明谨儿去木盆边上看了眼,选即便一盆都给端走了。 米饭都给盛了出来,铁锅空了下来,恰好足够她再将鱼虾给炸了,明谨儿弄了些葱姜蒜去腥。 等待的过程中,沈沉英带着大宝在灶房外头晃荡。 明谨儿笑出声来,她又抓了抓鱼虾,觉着差不多了,便将锅给烧起来。 随着鱼虾下锅,里头滋啦作响,锅里的油泛起了许多细小的泡泡,鱼虾原本的青色逐渐褪去,河虾先是变得有些红,旋即与小鱼一般逐渐金黄。 河鲜的香味传了出来,大宝伸着脑袋,瞧着恨不得此时便跳到锅里去。 鱼虾个头小,便也好熟。 等到都金黄酥脆,明谨儿便将它们都给盛了出来,装在陶碗里后,又斜着朝向锅里,用锅铲扒着滤油。 她端着碗走了出去,往桌上一放,便眉眼带笑,“开饭了!” 旁人家也正冒出阵阵炊烟,和沈家差不多时候吃了晚饭。 锅底吃着确实辣了,沈父沈母弄了些温水,从锅里夹出来后,再涮了涮清水,才敢入口。 沈沉英则是辣的满头大汗,手里的筷子也丝毫不愿停下。 大宝也是在清水里涮了才能吃,他急得不行,连连跟刘氏抗议,直至被拧了耳朵,才安分下来。 明谨儿扒着碗里的饭,时不时夹一筷子菜,或是碗里金黄酥脆的鱼虾。 她有些惋惜,若是家中如今有足够的糖,还能在此时喝上一碗酸酸甜甜的山楂汁。 “等我明日从县里回来,便做山楂汁给你们喝。”明谨儿瞧向沈沉英与大宝,许是因着他们年岁小,她时常不自觉摆出副长辈架势来,自个儿都不一定能意识到,“喝着酸酸甜甜的,若是在溪水中冰一冰,还会更加爽口。” 大宝听得口水直流,他匆忙往嘴里塞了许多鱼虾,嚼得咔嚓响,“二婶说的,不能改主意!” “小孩子脾性。”沈沉英故作深沉,手上的筷子却不停,鱼虾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肚子,“你若是日后去外头,遇见有人给些好吃的,定然被骗了去!” 明谨儿又夹了肉片,她用青菜裹起来,吹了吹便塞到嘴里。 又香又辣,肉香味儿和青菜混在一起,这时再扒上一口香甜的白米饭。 吃得明谨儿都忍不住眯了眼,像是只吃了鱼的猫儿。 “若是有酒喝……”沈父将嘴里的肉片咽下去,十分惋惜地开口。 被沈母瞪了眼,“你如何能喝酒?过些时日再说。” 二老的对话倒是如同醍醐灌顶,将明谨儿给说得清醒了。 她一直觉着这些肉去腥去得不彻底,用料重些倒是吃不出来,若是清炒难免觉着腥味重了些。 却忘了这时候虽说没料酒,但有米酒。?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尝试 下回还得去买些米酒回来,也不知这年头的米酒喝起来什么滋味儿。 明谨儿生出几分好奇,却并不打算到时候尝上一尝。 吃过了饭,便将山楂都挑拣好,坏了的或是缺了的,都给捡出来,混在鸡崽子吃的豆渣与鲜草里。 鲜草是刘氏剁碎了的,这样混合起来反而方便许多。 驴子亦是吃了半筐子的豆渣,刘氏一直在旁瞧着,许是觉着有些可惜。 人能吃的东西,却要拿给牲畜吃。 明谨儿暗叹口气,沈家这是穷得时日久了,便有些难以舍弃这些,也实属寻常。 等日后将食肆给开起来,收入能稳当许多了,这些个老旧的念头,也会一点点儿给摒弃了。 “驴子吃得好些,便能拉更重的东西,长得也更壮实。”明谨儿说着,又给驴子装了许多豆渣,还用家中老旧的木桶装了许多水。 刘氏这才收敛了目光,硬是将心中的可惜忍了回去。 “唉,到底是我不如弟妹能赚银钱,每回瞧见这些,都忍不住心疼。”刘氏笑着打趣她自个儿,“若是我也有些本事,这么丁点儿东西,也能舍弃了。” 能赚自然能花,也不会在必要时候手软。 但若是辛辛苦苦一整年,也不见得能拿到手一两银子,又如何会舍得从手缝中漏些东西出去? 刘氏先前那些作派,不光是因着她眼红,还因着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钱,想将那些能赚钱的法子握在自个儿手里,再严严实实藏起来。 “我今日再将给娘缝制的裤子给弄好,便能动手将弟妹你的给做了。”刘氏帮着沈大哥将稻草抱了许多过来,待会儿给驴子搭棚子,“弟妹长得秀气,若是穿一身好衣裳,定然也是极其惹眼的。” 明谨儿闻言,反倒无措了刹那,才笑着摇头,“现下我只想着将咱们家能吃饱穿暖,那些旁的,许是要我再长几岁。” 她今日还借着溪水瞧了瞧,确实是又长开了不少,面色也比从前红润,只是身量仍旧未曾拔高多少,还有些干瘦。 “弟妹这话就不对了。”刘氏将手一抬,将散落的碎发捋回耳后,“这打扮啊,就要趁着你这如花似玉的年岁,要是再往后推个几年,反而没现下瞧着漂亮了。” “过些时日。”明谨儿还是拒绝了,她转而说起衣裳来,“我瞧着娘也不大想给爹做衣裳,许是还得落在大嫂头上,我那两套便自个儿做。” “这哪儿成!”刘氏当即急了眼,她原本是蹲着的,正将稻草一摞摞捆起来,到时候层叠着铺在棚子顶上,遮风挡雨不成问题,现下却急得站起身来,“你整日为这家里忙活,别说是我当真黑了心肠让你自个儿来,便是娘也不会允了你!” 嘴边的话打了个转,明谨儿又咽了回去。 刘氏说完,又转眼看了看明谨儿那双脏了的绣花鞋,“弟妹你如今穿得还不如同村的许多丫头,哪儿有你这般年岁不喜打扮的?左右是你自个儿绣花样,也不必忧心会做丑了去。” 明谨儿失笑,“我哪里是担心这个?罢了罢了,那便辛苦大嫂了,这家中人的衣裳,许是多半要落在你身上。” 刘氏摆了摆手,她面露喜色,“往常逢年过节也不一定能穿上新衣裳,如今不年不节便连新鞋都有了。” 沈大哥忙着将棚子给搭好,明谨儿便不再谈下去。 她将脏了的绣花鞋仔细刷洗,而后晾在了院内的窗沿上。 水渍顺着土墙往下流,沈沉英带着大宝走了过来。 “二嫂。”他正了正神情,瞧着却还是十分稚气,“今日吃这菜的方子,是咱们日后开食肆要用上的?” “哪里有什么方子,不过是些香料炒了炒,旁人瞧见了,再一琢磨,定然便会了。”明谨儿应了声,旋即思索片刻,“若是咱们家的食肆也卖火锅,倒也不成问题,就是我忧心寻常人家都吃不得辛辣之物。” 不然那辣椒为何会那般难卖? “那咱们少卖些,反正还有豆腐。”沈沉英想着,旋即又说道:“二嫂,你明日去县上,能不能替我买些头花回来?我待会儿便将银钱拿给你,能买多少便买多少。” 明谨儿闻言一挑眉,她十分八卦地追问道:“有了喜欢的姑娘家?你若是要送人,只是头花还不够,我再替你捎盒胭脂回来。” 沈沉英当即红了张脸,他好似被说破了一半的念头,又好似纯粹是因着被打趣而恼怒。 “我是拿来往外卖的!”他急忙争辩了句,旋即垂下脑袋,看着鞋面,思索了片刻,又重新抬首,“若是有旁的,瞧着更好往出卖的玩意儿,二嫂你也帮我瞧瞧。” 明谨儿应了下来,她转而回了屋中,让二人等在外头。 将五彩绳拿了三根根出来,明谨儿递了过去。 “明日便是五月初五了,孩童都得戴上五彩绳。”她说着,便瞧见大宝兴致勃勃戴上。 他将先前明谨儿就给了的也露出来,“我现下有两根了!” 沈沉英则是如何也不愿戴上,他气恼不已。 “这余下的两根,你是拿来自个儿戴,还是拿去送旁人,我是不管的。”明谨儿缓缓说道,险些压不住笑意,硬是装出了副正经模样,“戴着吉利些,听说运道许是也会好上不少,还能保身子安康。” 她这话一出,原本还要拒绝的沈沉英,便握着手中的两根五彩绳不言语了。 明谨儿去帮着将棚子最后的收尾工作弄完,便指导着沈大哥用竹片做了个长方形的框出来。 这框与石磨差不多大,却并不高,约莫能有一掌左右。 吃饱喝足的毛驴绑到了磨盘上,明谨儿只是拍了几下它的脊背,便懂事地拉着石磨走了起来。 速度比从前快上不少。 刘氏在一旁加豆子与水,很快便满了一木盆。 明谨儿做主将磨出来的豆子都给端到灶房去,煮沸后又放得凉了些,便往方才做出的模具里头倒。 她要试着做豆腐皮了。 第一百七十章 些许繁华 煮沸的已然能当做豆浆直接喝了,明谨儿将剩下的都给盛了出来,沈家人每人一碗。 原汁原味儿的豆浆喝多了,便有些想念加了糖的。 明谨儿将陶碗放下,模具里的豆浆已然在表面结成了薄薄的一层,她再用削好的竹片往下头一挑,速度极快地抬了起来。 一块儿豆腐皮便呈现在众人跟前。 只是如今还是湿的,便软塌塌。 明谨儿小心翼翼将竹片转移到了灶房,搭在木盆上头,豆腐皮悬空着。 “等晒干了,便是豆皮了。”她对着一直细心观察的刘氏与沈大哥如此说道。 “那模具里头剩下的……”刘氏看了眼,有些可惜。 “还能接着做,咱们这模具不够低矮,一筐子许是能做好几片。”明谨儿解释了句,旋即便让刘氏自个儿试了试。 头次提起来时,还不到时候,豆腐皮一接触竹片便断开了。 第二回好些,只是拿起时因着紧张,晃荡了几下,豆腐皮又断开了。 刘氏试了三四回,总算将豆腐皮给完整做了出来。 明谨儿则是与沈大哥商议了会儿,又做出几个用来按压豆腐里头水分的模具。 这样做出来的豆腐便会更加紧实,去镇上时也不容易碎裂,但因着材料用得更多,没有嫩豆腐赚银钱。 “明日还要劳烦大嫂去村中,将这做法重复两遍。”明谨儿说着,又顿了顿,“事不过三,故而只做两遍,过时不候。” 刘氏点点头,心中显然也气着,“咱们又不是书院里收着束修的先生,教一回都算不错了,何况两回!” 她说话时,还转头看了眼沈大哥,“当家的,你去镇上卖豆腐,今后要记着那些刻意比咱们家价钱低的,尤其是那些低一两文钱的,回来都与我好好说。” 沈大哥憨厚地笑了笑,并不应声。 天色在忙碌中逐渐黑了下去,明谨儿照常烧了热水沐浴,心中想着明日去县里,竟有些睡不着。 在床榻上躺了两三个时辰,方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明谨儿将鲜草带上许多,又喂了些豆渣给毛驴,这才将车给套上了。 “大哥,我先送你们二人去镇上,旋即再往县里去。”明谨儿如今身上揣着自个儿拿出来的三两银子,以及沈沉英的四百文私房钱。 小叔子还握着些银钱在手上,显然是私下做了些营生,瞧着赚到手的也不算少了。 明谨儿实在好奇,思索片刻,压着声音问道:“你做了什么营生?竟已然攒下这许多银钱来。” 对于一个半大小子,能存下几百文钱,许是方圆百里的村子,都不曾有过。 “那些太短的棉线,我瞧着二嫂是打算扔了,便拿去卖给了村中的妇人。”说着,沈沉英顿了顿,“我还给人做了竹笔,还有弹弓,以及上回去镇上瞧见的竹片人。” 竹片人指的是用几片竹子与棉线衔接,做成的可以动弹的人偶。 明谨儿都不曾记得瞧见过这东西,她是丁点儿印象都没有,思索了片刻,便更是笃定自个儿压根没瞧见过。 “那竹片人是你做的?”明谨儿有些诧异,她先前瞧着小叔子做竹笔,也不觉着是在这方面有天赋之人。 沈沉英面上有些挂不住,他轻咳几声,“竹片是大哥帮着削的,但是我自个儿组装起来的。” “那你银钱可有分一些给大哥?” 这话问得沈沉英一怔,旋即明悟过来。 他帮着二嫂卖豆腐,都会拿到些工钱,如今大哥也帮着他做竹片人,又怎地能一分钱都不分? 思索了片刻,他有了好法子。 “大哥定然不要我给的银钱,我今日将豆腐卖完,会给大宝买些吃食。”沈沉英说了出来,观察着明谨儿的神情。 见二嫂点了头,他才急忙嘱咐道:“二嫂你替我挑些好卖的,便是超过了四百文也成的,我回来将余下的补给你。”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免得惹上些麻烦事儿来。 瞧见沈沉英想得明白,明谨儿便笑了,“成,我与她们年岁相仿,许是会喜欢相同的玩意儿。” 说话间,沈大哥也将豆腐都给装到了驴车上。 “咱们若是经过泥泞的地方,再坐到驴车上去。”他还是关切着这头毛驴,生怕将它压坏了,便急忙如此叮嘱。 三人出了门,明谨儿手上捏着缰绳。 直至将二人给送到镇上,她帮着将豆腐与豆浆都搬了下来,才又坐上驴车,将方向给调转了。 “瞧着再养个月余,便能毫不吃力拉动三四个大人了。”她打量着毛驴,有些欢喜地喃喃自语道。 驴车走走停停,不时明谨儿便下来摘些野姜,或是小沙葱。 她还运气极好地挖到了一株大蒜。 镇上到县里的路,即便此时时候还早,也有着不少人了。 还时不时便能瞧见几个巡逻的衙役,不过这地界也不曾有过什么杀人放火的恶棍,又贫穷偏僻,这些衙役也只当作散步一般。 镇上到县里有些远,花了将近四个时辰,明谨儿都被日头晒得有些晕乎,她掰了根树枝,用上头茂密的叶子挡着。 至于毛驴,则是时不时给口水喝,也尽量往有树荫的地界赶。 县里人确实多些,镇上鲜有的高门大户,县里也多了不少。 明谨儿除了县衙,还未曾瞧见过门口有石狮子的人家,如今也看见了。 许多人家还在门上挂了两个红灯笼,门柱上都多多少少雕刻了些东西,只是瞧着粗糙不已,也不好瞧。 “也不知那汴京是什么模样。”明谨儿赶着驴车,走在有些老旧和粗糙的石板路上,忽的有些好奇了起来。 县里已经能瞧见马车与轿子了,那轿子是四人抬的,上头用的料子虽说不是绸缎,但也是细棉布了。 这样一顶轿子用去的细棉布,许是都够沈家八口人都添置一身新衣裳了。 路上遇见的姑娘也不同些,倒是像多次在摊子上买豆腐的妇人一般,打扮得精致,即便是瞧着有些拮据的,也多少带了支银簪子,衣裳前头,还别着块儿精致的手帕。?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到了 明谨儿下意识垂首看了眼自个儿。 还是一身洗到泛白的衣裳,许多地方都打上了补丁,颜色还与身上的衣裳不同。 不仅如此,一路朝着县上那条河的途经之处赶去,也只瞧见了马车与轿子,偶尔瞧见几辆牛车,驴车都是罕见,不时便有人瞧过来,仔细打量。 明谨儿再一次瞧着沿途的标识,调转了驴车的方向,接着朝小河赶去。 许是因着今日是祭河之礼,竟还悬挂了不少的布条,一直沿着小河而去。 驴车没法儿全然靠近那条小河,人太多了,明谨儿只好停在了远些的位置。 县里有专门替人看管驴车马车牛车的地界,明谨儿只是瞧了眼,未曾想着过去将驴车停在那儿。 一是因着不知要花多少银钱,她怕身上带着的不够。二是因着要卖五彩绳,把东西铺在板车上会更加便捷些,省得她还另找地方了。 她昨夜还因着半夜三更睡不安稳,爬起来缝了个荷包,如今也是带着料子的。 这料子都是做金银楼那些荷包剩下的,拿来做寻常的木牌状荷包,倒是合适得很。 虽说天色还早,但已然聚集了许多人,明谨儿选的位置瞧着还不错,便将整颗心都放了下来,安安稳稳将料子给翻出来,又翻出了针线。 也不知何时开始祭河,她总不能干等着。 五彩绳也铺了出来,放在驴车正中间,她还额外铺了层粗麻布,而后随手捡了几块儿石头,压在四周。 明谨儿刚抬手缝了几针,便瞧见个梳着双环髻的姑娘好奇地走近了几步。 “你这五彩绳怎地还挂了个小粽子。”姑娘问也不问,抬手便拿了起来,她仔细看了遍,瞧着是十分喜欢。 这东西做起来简单,也不过图个新意,买不上多少价钱。 “姑娘若是喜欢,不如便买上一条?”明谨儿放了手中的活计,笑眯眯地搭话,“我瞧着若是戴在姑娘的手腕上,倒是与今日这打扮极其相称,无异于画龙点睛。” “你瞧着是个庄户人家的,竟还有些学问。”姑娘被夸得心中爽利,便挑了根有眼缘的,直接戴到了手腕上,“多少银钱?” 布料耗费得几乎尽是送的,棉线也值不了几个钱。 明谨儿稍作思索,便带着笑意回道:“一根四文钱。” 还是贵了些的,若是不在县里,而是在镇上或是村中,这玩意儿能卖上两文钱都算是不错了。 那姑娘一听,便又挑了两根,“待会儿赠与我那两位姐妹,定然也喜欢着呢。” 一共是三根,赚了十二文,几乎能算是无本买卖。 明谨儿又笑着说了几句好听话,把这姑娘给送走了。 还余下的五彩绳也粗略数了数,二十二根。 若是都卖出去了,今日便能赚上个一百文。 寻常人家一月都不一定能赚出来的银钱,明谨儿只花费了一日。 她将铜板收到贴身的荷包中,又仔细缝制起来。 这木牌状的荷包也弄不出什么大的花样来,她只得又摸出带来的丝线,打了个简单的络子。 这络子是层层叠叠的,用了寻常两个络子的丝线。 她做成了悬挂着的银杏叶,缝在荷包最低下挂着,而上头又别的想法。 明谨儿在荷包扣起的位置,又用丝线编了个吉祥结,只是她这结不大,刚好足够将荷包给扣起来。 至于上头的花样…… 她望了眼天色,若是绣得太仔细,怕是日头都落下了也不一定能做好一枚荷包。 明谨儿稍作思索,便只是在上头缝出朵兰花的雏形。 她的手巧,针线活又极其熟稔,速度便比旁人快上许多。 不一会儿,这简简单单的兰花便绣了出来,颜色还是分着层的,虽说花样简单些,却也不让人觉着过于朴素了。 明谨儿将它放到五彩绳旁边。 自从跟金银楼谈下那笔营生来,她便不曾将这趟当做是赚银钱的,权当是来瞧瞧热闹。 如今赚出来的,也只能说是她午时吃饭的花销。 人越来越多,也不时便有姑娘家到板车前来,买上一根上头摆着的五彩绳。 原本便做得不算多,不一会儿便卖了个干净。 反而显得上头的荷包孤零零的。 明谨儿瞧着祭河似乎是要开始了,也懒得再费心思,便只是随手打了几个单独的吉祥结,也放到了旧布上,至少显得不曾那般空荡。 也不知人堆中是谁喊了声‘县令’, 原本还暗中有些秩序,如今忽的便乱了起来。 明谨儿犹豫着是否要换个地界,便瞧见一些腰间别着刀的衙役赶了来。 硬是推搡着人群让出条路来,那大名鼎鼎的新县令,才出现在人前。 明谨儿早已听过不少有关这新县令的闲话,心中多少有些好奇,便抻着脖颈看过去。 她仗着人在驴车上,只要微微站起身便能比大多人高出一截,模模糊糊瞧见了。 原本以为这新县令应当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却不想瞧着也不过二十有余。 他相貌平平,身量却要比寻常人高一些,身上也有种寻常人不曾有的气度,光是隔着人堆都能瞧出来。 明谨儿觉着有些眼熟,思索了片刻,才明悟过来。 这气度沈沉奚身上也有,只是未曾这么锋芒毕露,反而是内敛许多。 却丁点儿未曾逊色了去。 “看来也是个有野心的人物,也不知是为何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她低声喃喃着,还砸了几下嘴,便将目光给收了回来。 只希望沈沉奚暗中做的那些营生,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又编了几个结,却并非最为简单的吉祥结,而是祥云结,还额外编了几个团锦结。 明谨儿刚将绳结摆放好,人堆中传来阵阵说话声,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欢呼。 却不出片刻又沉寂下来。 一担担的粽子被抬到了河边,后头还跟着男女老少拢共四人。 正巧男子与女子数量一致。 明谨儿静静看着,她觉着那些包满了粮食的粽子扔到河里,实在是太浪费了些。?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逛逛 如今可不是丰收年,又恰逢加收赋税,也不知晓如此喧嚣场景下,要有多少人饿着肚子。 明谨儿甚至都怀疑,许多人会在祭河结束后,下河去捞粽子。 一个粽子便足足有拳头大小,拢共是七担子,也不知要花掉多少米粮。 她悠悠叹口气,便听见站在桥边的那四人唱起了曲子。 听不太清楚,像是何处的乡音,左右不是村子里的。 等到这曲子唱完,粽子便一个个扔下了河,入水的扑通声不绝于耳。 明谨儿远远瞧着,目光所及之处,有几个干瘦的孩童,躲在墙边,望着扔进河中的粽子咽唾沫。 她心里揪紧了,却只是收回目光来。 这年头忍饥挨饿的人不少,沈家所在的村子已然算是方圆百里不错的了,还有些都冒着危险进山去,就为了寻一条活路。 镇上也偶尔能瞧见叫花子,这县里原本是没看见的,直至此刻,望着那些衣裳上尽是破洞的孩童,明谨儿才知晓他们是躲了起来。 许是怕扰了祭河。 “这荷包瞧着不错,多少银钱?”身前传来搭话声。 明谨儿涣散的思绪便收拢了,她瞧向跟前的妇人。 身上穿着的是细棉布,上头绣着的花样不说新奇,却极其精致,针脚细密不说,绣法瞧着是双面绣。 双面绣费工夫,绣娘拿的价也高些。 不知究竟是定制的衣裳,还是自个儿绣的。 明谨儿只是扫了眼,便移开了目光,她将摊子上摆放着的荷包拿起来,递到了妇人手里。 “这花样许是不大新鲜,可你瞧这绳结。”她时不时便瞧向还未曾结束的祭河仪式,“下头的是银杏叶,上头的则是吉祥结,荷包上绣着的又是兰花。这银杏两侧对称,如同新娘手中的百合扇,这吉祥结光是名讳都象征着吉祥如意,再看这品行高洁的兰花。” 说辞是现成想出来的,明谨儿制作时未曾想上这般多,便显得多少有些不相匹配,但如今这般的说辞一出,那妇人便信了七分。 “净是些吉利的意头,这般样式的荷包,我也只做这一枚。”她笑意盈盈道。 至于为何只做一枚…… 搭配得这么怪异,她自个儿都不好意思再做。 妇人反复打量着,虽说花样简单些,但这绣工确实实打实的出众,比那大秀坊的绣娘还要好上许多。 那绳结更是,一个都未曾见过,更莫说是听了。 尤其荷包下边挂着的银杏叶,瞧着栩栩如生,摸着也十分紧实,也不怕会洗了后便松散开来,许是能用许久。 料子摸着也不错,何况针脚还细密。 “你想卖多少银钱?”妇人将荷包放回摊子上,瞧着神情,好似要与明谨儿杀上一回价。 料子用得不多,又并非贝壳荷包那类出众的款式,上头的绣花又简约。 明谨儿稍作思索,露出笑容来,“本来是要卖得贵些,如今只剩下一个了,便收你五十文。” 这不过是说辞罢了,今日哪里卖过旁的荷包了。 妇人还欲张口,却瞧见身侧有个姑娘探头看荷包,她嘴边压价的话便都咽了回去,急忙掏了银钱出来,数够了五十个铜板,直接往摊子上一拍。 那荷包便拿到了手中,她还兀自低语几句,“这荷包怎地便值五十文了。” 明谨儿只当没听见,将铜板收到怀中,又左右瞧了瞧。 这地界卖东西的倒也不少,只是她环视一周,也觉着没什么好买的。 尤其是那些头花,几乎都是牡丹,偶尔能瞧见几朵芍药。 颜色也不过那几个,未曾有瞧着亮眼的。 唯一让明谨儿觉得好些的,便是不远处摊子上的发簪。 有小朵小朵相依偎的梅花。 她抬手摸了摸发髻间的簪子,忽的便失笑。 难不成沈沉奚便是在县里买的? 可他何时又到过县里了。 明谨儿索性赶着驴车,出了这拥挤的地界。 这县里可不是她一日便能赶着驴车走遍的,只好望着人多的繁华地界而去。 她时不时便让驴车停下,往四周打量。 可看了快要半个时辰,也未曾瞧见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女子的物件只有簪子、头花,以及一些绣着细碎花苞的手帕,或是雕刻过的梨木手环。 明谨儿连连叹息,最终停在了一个小摊子前。 这是卖的竹片制成的各色物件,其中一个镂空的竹片球,引得她忍不住抬手拿起。 “好似女子绣花般精致。”她夸了句,想着口袋中的银钱,“这要多少银钱?” 卖这些纯粹手艺赚钱物件的,是个看着极其憨厚的汉子。 他抬手挠了挠头,说话时都有些磕绊,“我、我娘子说最少得给五文钱!” 明谨儿当即掏钱买了下来,将竹片球握在手中时,她忽的想到了个法子。 这竹片只要用火烧上一烧,便能弯折过来,若是将装笔墨的袋子,用这竹片撑着…… 她眉眼带笑,又在摊子上瞧了瞧。 这汉子卖得东西都径直,瞧得出是花了心思的,却都不贵。 许是因着没什么人买,他卖出那竹片球后,还显得十分欢喜。 明谨儿又买了个小小的篓子,将从前装针线那个旧的替换掉。 她挑挑拣拣,觉着家中的碗筷好似如今那般放着,也不能沥水,万一起了霉点再吃进去…… “这个我也要了。”选了个能挂起来的竹片篓子,明谨儿觉着拿来装筷子正好。 背篓放在驴车上还得手扶着,她思索刹那,为了方便将待会儿买到的东西都给带回去,又买了个足有板车五分之一大的竹筐子,大小是差了些,但高度却十分够用,许多东西都能放进去。 不仅今日能用,寻常日子也能拿来装东西,便不一定要将背篓给带上。 这两样只额外花了十三文,那汉子接过铜板时笑得牙花都露了出来。 “镇上倒是不见这些木雕的簪子。”明谨儿在隔壁的摊子上翻看了会儿,虽说雕刻的图案简单,但却丝毫不粗糙。 木头簪子比银的便宜许多,镇上卖得都是些没花样的。 明谨儿花了一百四十三文,原本是十二文一支,她与摊主好说歹说,便买到手了十三支。? 第一百七十三章 满载而归 她又四处逛了逛,眼见实在没什么好买的,便去就近的铺子里看了看。 明谨儿原本是打算往杂货铺子去的,却在半道上瞧见了布店。 挂在门口的细棉布与镇上的不同,竟是有着丝丝缕缕暗色印花的。 只是这印花看着过分简单,颜色也不够均匀,有些部分甚至印出一半便没了。 “这布料多少?”明谨儿几步进店,挑了匹藕粉中有浅蓝印花的。 她不会纺织,可以说是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便连为何印花不匀也不清楚。 “一尺七十文。”店里的伙计穿着粗棉布,一身藏青色,虽说眼中流露出对明谨儿的不耐来,但语气还是听着十分客套,“若是姑娘想买,不妨看看旁的,这印花难弄,便贵上一些。它周遭那些,六十文便能买一尺了。” 六十文也极贵了,一匹布为九十尺。 其余上头有印花的,都为深色,唯有这一匹七十文一尺的,是浅色。 若是拿来做头花…… 明谨儿思索片刻,一尺的布怎么说也够做十几精致的小头花了,一个约莫卖五文钱,定然好出手。 她想着,索性指了指,“这料子若是我扯上三尺,能便宜几文吗?” 伙计满脸笑意,缓缓地摇头,“若是买下一匹布,我还能做主便宜些。” 明谨儿暗自叹口气,她先前买簪子花了些,如今小叔子的本钱只有二百多文了,顶多只能买上三尺,便是顶了天。 “那裁三尺。”她盘算了片刻,买了这细棉布,还能余下四十七文。 三尺布料入手,明谨儿走出店门,将它装到了驴车上。 又去买了些蔗糖与红糖。 实则这两种糖都是甘蔗制成,但蔗糖要更细腻些,是做成了类似砂砾般的颗粒状。 县里这两样倒是便宜些,每样买了一斤,拢共花去了一两三钱。 她带了几两银子,如今还能再买些旁的回去。 明谨儿与行人问了路,去了县里就近的集市,与镇上也并无什么不同,只是要更大些,里头卖得菜还不如镇上的新鲜。 不过胜在种类多。 她瞧见了南瓜,想着如今天热了,若是弄甜甜的南瓜粥,似乎也是个好选择。 明谨儿上前几步,伸手拍了拍最近的南瓜。 许是因着现下的南瓜未曾有育种的说法,瞧着个头也不大,一整个南瓜才有她三个巴掌大。 “这南瓜多少银钱一个?”明谨儿问道。 南瓜摊上的是个妇人,除去南瓜,她还卖些小菜,青菜旁还摆着个篮子,里头是满满当当的鸡蛋。 “七文一个。”妇人回了话,还打量了明谨儿片刻,瞧见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便踌躇了会儿,补充道:“这东西刮油水呢,你还是买些旁的回去,没得被家中长辈给训了。” 她竟因着担忧明谨儿买了刮油水的南瓜被训斥,而开口劝解,将到手的营生给放跑。 明谨儿愣怔了片刻,旋即便笑了,“无妨的,家里小辈儿就喜欢吃这个,买些回去也不碍事的,劳烦给我挑两个甜些的。” 妇人闻言,松了口气,挂上了笑容,急忙翻找着南瓜。 她左看右看,挑了两个看着十分熟的,“这两个吃着便甜了,只是放不了几日。你看是要这两个,还是我再给你选些旁的?” 太熟的南瓜不适宜久放,倒不是因此便坏了,而是口感上会差许多。 “就这两个,许是这两三日便能吃了个干净。”明谨儿说着,将荷包给摸出来,又顿了顿,“我给多少银钱才是?” “这……”妇人又是一阵踌躇,许是因着南瓜不大好卖,她怕卖得价高了,将明谨儿给吓跑,又不想亏了本钱,“一个算你七文钱,两个便给十四文。” 闻言,明谨儿瞧了眼这两个个头不算小的南瓜。 竟只用十四文钱…… 数出了足够的银钱递过去,又将南瓜给抱到身上,明谨儿快步出了集市。 驴车被她绑在了外头的树干旁边,她赶来时,还瞧见几个孩童围着驴车看,还意欲将手中的花苞喂过去。 “这可吃不得。”明谨儿急忙拦了下来。 她不认得这花儿的出处,拦下来后便瞧见几个孩子低语几句,又轰然散开去。 将南瓜抱上驴车,明谨儿瞧了眼如今板车上放着的东西。 零零散散,竟是好似都沾不到边儿。 “等晚些时候回去了,先将山楂汁给熬出来。”明谨儿爬上了驴车,稳稳当当坐好,一甩手中的缰绳,毛驴便逐渐走动起来,“满满当当的山楂呢,许是还能熬出些往外卖。” 不仅如此,明日便能弄些加了糖的豆腐脑了,豆浆里也能放上些许。 明谨儿想着,有些惋惜。 她未曾瞧见卖小麦的,怕是都磨成了面粉,那她的麦芽糖便只能盼望着从家中的种子里翻出些来,试上一试。 凡是在地里干活的庄户人家,每年将田地里的作物给收了后,便会将颗粒饱满或是长势良好的,拿来做明年的种子。 沈家也留了些,但究竟有多少,明谨儿便不知晓了。 她赶着驴车到了就近的包子铺,要了一荤一素两个包子,拢共是二十二文。 明谨儿边吃边感慨,这年头的吃食越发贵了,尤其是带些荤腥的。 素包子只收了七文钱,肉包子却足足要了十五文。 大大地咬了一口,比不上家中的包子皮那般薄,但吃着也并未觉着太厚了,仍旧是一口便能将肉馅给咬出来。 三两下将手中的包子给吃干净,明谨儿将带来的鲜草放到毛驴跟前,将它喂了个半饱。 县里卖吃食的,比镇上得多上许多。 明谨儿还瞧见了卖煎饼的,那饼子烙得薄,却能瞧出在粗面中加了鸡蛋,煎出来的饼子香脆,再往上头刷一层黄豆酱,又撒上葱花。 “晚些时候倒是能做这饼子来吃。” 时间过得比感受中要快些,待明谨儿歇够了,赶着驴车往镇上回时,早已过了午时,日头已然在缓缓西落。? 第一百七十四章 问你二哥去 即便有驴车,到村里时天色也擦黑了,明谨儿未曾去镇上接人,她知晓沈家兄弟定然已回到了家中。 驴车刚到崭新的院门外头,便瞧见了沈沉英的影子。 他早早便站在门边等着,一看见明谨儿,便拿着个布包迎了上去。 “二嫂!”沈沉英打着招呼,目光还往驴车上看了看,旋即说道:“我今日顺道给二哥送了饭,他让我将这布包带给你。” 明谨儿将布包接到手中,却并不急着打开,而是朝驴车一指。 “搭把手,将东西都给搬回去。”她笑了笑,刻意指了指背篓旁边的布料,“给你买了些上好的料子,抽了空便教你如何做新奇的头花。” 沈沉英听得长大了嘴巴,他双眼都瞪圆了,“二、二嫂,我学做头花?!” “是了,谁会都不如自个儿会。”明谨儿应了,旋即瞧见探头探脑的大宝,“大宝也一并来学,许是日后还能借着做出来的头花,哄了心上人。” 她说笑几句,便先将车上的糖与南瓜给搬到了灶房里。 至于沈沉英的东西,便交由他自个儿处置。 明谨儿将竹篓子挂到了灶房里的木头柜子旁,再将筷子往里头一放。 另一个大些的竹筐子,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任由它放在驴车上头。 原本是想着拿来放家中的碗,可刘氏放得挺好,每个碗都是斜着的,下头还用了两根竹片,一根将碗给垫了起来,一根则是挡在了前头,免得滑动给打碎了。 仔细瞧过去,碗上头都不曾沾上水渍。 明谨儿觉得不必多此一举。 她将小些的铁锅里装了水,便将昨日就洗好的山楂都给放了进去,将火燃起,抽出几根柴禾。 明谨儿在灶房中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这才把布包平放在腿上,敞了开来。 里头竟是两个并列着的小木盒子,上头还雕了花。 一盒梅花一盒荷花。 “到底是觉着我会喜欢这花样,还是你自个儿喜欢。”明谨儿自语几句,便将盖子给打了开来。 是胭脂。 两盒的颜色有些许差别,一盒浅些,一盒深些。 明谨儿一时之间连话也说不出来。 她哪里用得上这东西了? 不过也并非毫无用处,她将盒子重新盖好包起来,便快步回了屋子。 与何采萱送的那盒不同,这两盒被她仔细收好了,放到沈沉奚从前的书架上。 实则这书架也有些旧了,若是日后手头宽裕,换新的也无妨。 她回首要出屋子,却又瞧见枕边放着的手帕。 明谨儿快步走了过去,将它拿起来,学着县里瞧见的一般,将它别在了衣裳前头。 这才又快步回了灶房。 山楂煮了许久,久到刘氏已然将玉米面窝头给蒸上了,明谨儿才用筷子戳了戳。 表皮变得软下来,她这才将蔗糖放了些进去,又抽出几根柴禾,将火调得更小些。 山楂原本的酸味儿许是都煮了出来,明谨儿凑近闻了闻,那让人牙酸的气味儿扑鼻而来,她满意地笑了笑。 “弟妹,这两个南瓜是今日吃吗?”刘氏问着,又瞧向了木桶里的卤水,“哎哟坏了,我今日忘了煮沸!” “南瓜留着呢,明日先吃一个,我做南瓜饼。”明谨儿上前看了看木桶中的卤水,“无妨的,还没坏,等会儿吃完饭再煮亦是一样的。” 刘氏这才放下心来,旋即又疑惑问道:“那南瓜饼是个什么?” “便是用南瓜加面粉,再加些糖,做出来的饼子。”明谨儿简单解释,旋即又道:“最好是用红糖,吃着更香些。” 山楂汁还要煮上好一会儿,刘氏又将今日的吃食给大包大揽了,明谨儿被她赶到了院子里。 “弟妹你累了一日,便等着吃饭就是。”刘氏见她又要回来,将手展开堵在了门口,如何也不让。 明谨儿哭笑不得,旋即点了头,“那便麻大嫂了,明日我来做。” 刘氏不会什么繁杂的菜式,便只是将窝头蒸了,又洗了些青菜,将她今日专程买回来的猪肉给处理干净。 明谨儿在门外瞟了眼,刘氏买的是后腿肉,煮着吃会好些,“大嫂,那些嚼不动的尽管剔下来,到时煮给长毛吃。咱们今日便吃卤肉?” “哎,好嘞。”刘氏应了声,干活时极其利索。 沈沉英从屋内出来,直奔明谨儿。 “二嫂。”他挤了挤眼,“我那布料是瞒不住了,木簪可别跟娘说。” “为何?”明谨儿抻了抻有些酸胀的胳膊,望向正垂首吃着豆渣的毛驴,以及它身侧把鲜草往地上堆的大宝,“当心些,别凑得太近了,它吃着东西许是脾性会差些。” 大宝应了声,退后好几步,才想起怀中抱着的鲜草,又急忙扔了过去。 鲜草极其轻,被他抛得落了一地。 挑拣着黄豆的沈大哥一瞧,便气得皱了眉头,赶忙又过去帮着捡干净。 “若是被娘知晓了,卖得的银钱,便要收去替我存起来。”沈沉英说话时,神情泛苦。 “你日后总得娶媳妇儿,娘也是担忧你乱花。”明谨儿回应着,抬头望了望天。 天边的云层散开着,一层层往四周蔓延,被落日染得变成橘红色。 明谨儿看着旁人家烟囱冒出的捋捋炊烟,她忽的笑了笑。 “二嫂,你笑什么?”沈沉英一头雾水。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她看着橘红色逐渐淡下来,裹上层层漆黑,叹息着回了句。 沈沉英便更是茫然了,他追问道:“这话什么意思啊二嫂?” “改日问你二哥去。”明谨儿回道。 若非沈沉奚远在镇上的书院中,如此情景,二人对视一眼,便能知晓彼此心中想着什么。 明谨儿撇撇嘴,与刘氏说了声,去屋里将做衣裳的料子翻了出来。 她搬了个凳子在院落中坐着,看着日头是如何一点点儿尽数落下去,捏着针线在布料上勾勒着,随着她青葱似的手挥动,天边的彩霞化为了布料上层叠的流云。 明谨儿不曾用单调的白色,而是与此时逐渐消散干净的晚霞一般。? 第一百七十五章 庸人自扰之 衣裙还未曾开始缝制,但刘氏先前将料子拿走,便手快地裁剪好了,如今明谨儿才能知晓该在什么位置刺绣。 她将流云从袖口处绣起,不过只是绣了零散祭几处,还偏小。 乍一看便像是布料上沾染了旁的颜色。 这一身是浅蓝色的料子,与她用的棉线搭配起来,便显得夺目极了。 等将袖口的彻底绣好,明谨儿又将裙边翻了上来。 裙边绣上的流云却要大上许多,一圈沿着缝过去,只是因着未曾将料子给缝合,她袖口与裙边都有留白,到时候再补上些细节,便能轻易连接起来。 天色已然全黑了下来,刘氏将饭菜都端到了堂屋,这才站在屋外高声喊着:“吃饭了!” 原本是打算今夜做县上集市里的煎饼,刘氏却将做饭的活计接了过去,只得明日将南瓜饼给做上后,再考虑了。 一顿饭吃得满足,如今的卤水也未曾没了味道,吃起来还是相同的咸香。 饭后明谨儿将冷却了的山楂汁盛了出来,每人一碗。 她自个儿一口灌下去,立即酸得皱起眉头来。 野山楂的味儿太浓,原先加进去的糖便显得有些不足,但也别有风味。 明谨儿又喝了口,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还欠着金银楼的荷包,她打算明日便都给绣完,一并送过去。 左右花样也就那些了,反复缝制便是。 那银钱主要是拿来买荷包样式,上头的新鲜花样不过是个添头,多了少了影响不到大局。 一碗山楂汁下肚,明谨儿便与刘氏一并收拾了碗筷,将灶房给打理规整。 大宝喝得连连舔嘴唇,他望着锅里未曾喝完的山楂汁,望了眼刘氏,又缩了缩脖子,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刘氏瞧见他的作为,哭笑不得道:“搞得好似老娘不让你喝,如今天色晚了,歇息会儿便要去睡了,这东西是甜的,你若是将一口牙给甜坏了,我倒要看你今后吃那肉食!” 甜食一向是孩子喜爱的东西,可生在了庄户人家,能吃上一口肉比这哄嘴巴的玩意儿重要多了。 大宝只得去抱鲜草,待会儿刘氏要帮着他喂鸡。 “也是我从前未曾给他吃上好东西……”望着儿子的背影,刘氏忽的这般说了句,竟有几分哽咽。 她将抬手擦了擦眼,又挂上笑容来,将灶台给利落擦好。 “如今日子过得好了,好东西便都会吃到嘴里。”明谨儿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只好如此说了句。 自从刘氏洗心革面,二人的关系也好上许多。 闻言,刘氏更是连连点头,“多亏了弟妹,这日子方才能好起来,等过些时候,攒了些银钱,先将欠弟妹的还一些,再将大宝送到学堂里去。” 读书方才能出人头地。 这几乎是所有庄户人家的念头,但除了沈沉奚那般天赋过人的,从起先便落了那些富贵人家后尘,又如何能轻易追得上? 许多庄户人家出身的学子,也不过是考上了个秀才,便再也无法更进一步。 明谨儿心中暗叹,“是了,左右大宝在家中启了蒙,如今这年岁,到学堂里也不会落于人后。” 刘氏听得心中妥帖,更是连连赞同。 毛驴拉着磨,将明日清晨要用上的黄豆都给磨了。 沈大哥忽的灵光一现,拿起用来做豆腐皮的磨具,“弟妹,这东西若是明日拿来压老豆腐,可是能用?” “用得成。” 说话间,明谨儿方才想起来,她先前想着要买些白色的细棉布来,谁知却忘到了脑后。 见状,刘氏用手肘碰了碰沈大哥。 沈大哥愣怔片刻,旋即回过神来,急忙说道:“我今日去镇上时,买了些白棉布来。” 他不愿总让弟妹破费,如今沈家能每日吃上肉,能个个都吃个饱肚,都是明谨儿相处的那些个法子换来的, 能让人拉一把,却不能让人拉一辈子。 沈大哥的话音落下后,刘氏便接口道:“是了,我这便去将布给拿来,得先过水烫一遍才是。” 入口的东西,自然要多注意些。 明谨儿放心将这些活计都交了出去,眼见大哥大嫂这般尽心,也觉着日后再不必去忧心。 “今日大嫂可去村口教着做豆腐了?”她想起这事儿来,便顺口问了句。 刘氏回屋的脚步顿了顿,她叹了口气,“去是去了,只是……哎,弟妹莫要费心,这事儿交由大嫂处置便是!” 她话说完,好似不愿被追问,急急忙忙回屋拿布,脚下的步子有些快。 明谨儿收回目光,她望向堂屋里默不作声瞧着一切的沈母,果不其然从她眼底瞧出了忧虑。 忙活许多时日,外加沈母身子不适,明谨儿都未曾与沈母说上许多话。 左右现下也歇了下来,若是待会儿要烧水沐浴,还得等准备好明日的东西。 她快步到了堂屋外,与沈母隔着道儿不高的门槛。 “娘,你身子可好些了?”明谨儿关切了句,紧接着又道:“今日大嫂在村中教人做豆腐,可是旁人寻咱们麻烦?” 沈母目光落在院子中,她也不知是在瞧什么,闻言缓缓将目光收了回来,转而落在明谨儿身上。 “老二与你,都是有本事的。”沈母没头没尾说了句,旋即话锋一转,“好些了。” 却是未曾回应后半句,瞧着她的神情,似乎亦是不愿意提起。 明谨儿迈步进了堂屋,她一手一个凳子,将其放到了门口处,“娘既然身子不舒坦,何苦还要站着?左右家中也有凳子,坐着歇会儿又不碍事儿。” 她哪里是光劝沈母歇着,话中暗含着许多曾意思。 沈母一听便懂了,她怔了怔,环视了一圈沈家的院落,又看向了明谨儿与她身侧的凳子。 “……你是个有大本事的,不怨我拘着你?”她说着,缓缓地坐了下来。 目光里不曾有着试探,也并未存着几分不满,不过是问询罢了。 明谨儿未曾想过会在此时与沈母谈心,她顿了片刻,方才回应道:“娘,我从前看见过句话,觉着十分有道理。”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第一百七十六章 解暑的法子 少女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堂屋中,沈母出了神,却不见她将话头停下。 “若是屡屡回头看去,将自个儿困在那众多过往里,便是有翻天的本事,亦是用不出来的。”明谨儿垂首,盯着她自个儿的鞋面,“鞋子脏了,只要能洗干净便成,何苦一直想着它从前脏了?” 她确实不曾多与沈家人计较,近些时日还瞧着跟刘氏不大有隔阂了。 不是忘了从前种种,也并非是她滥好心,只是人若总斤斤计较,苦得也不是旁人,是自个儿。 何况许多事情,并非是明谨儿切身感受了,而是原主。 沈母不曾言语,沉默了许久,直至明谨儿起了身,要去灶房里烧水沐浴了,她才无声一叹,“我是老了,也该好好养身子。“ 明谨儿回头望去,却瞧见沈母亦是站起身来,将凳子给规整了,便朝着院子走去。 她不曾追问,也并未深想,只是抻了抻胳膊。 明谨儿顺手将山楂汁都盛了出来,寻了个空着的木盆,舀了水进去,再将山楂汁给冰在里头。 等到明日午时,她便能将这山楂汁带到镇上去。 想到那两盒胭脂,明谨儿手上的动作便顿了顿。 还得将这事儿与他说清楚,她可不愿将脸抹得像个猴子屁股,即便要讨她欢心,也用不着买这东西。 隔日一早,明谨儿鲜有的睡了懒觉,直至沈大哥与小叔子都赶着驴车去了镇上,她从慢悠悠从床榻上爬起来。 刘氏早已把属于她的那份早膳给温在了锅灶上,如今还能喝到热乎乎的稀粥。 沈父沈母都在院落中,明谨儿将粥给喝了个干净,探头看了看。 沈母正扶着沈父,顺着石磨一圈圈缓慢地走着。 这是…… “大嫂,这是那大夫交代的?”明谨儿压不住心中好奇,出言发问。 刘氏点点头,“是了,那大夫奇怪着呢,娘说是还给爹按了腰背正骨,旁的大夫都让歇着,他却让爹每日都走上一走。” 说完,她瞧着疼得冒汗的沈父,不忍接着目睹,摇了摇头便将明谨儿手中的碗接了过去,三两下洗了个干净。 “怪不得要远远去寻大夫。”明谨儿低声道。 原先还以为是从县里请来的大夫,可去了一趟县上,她觉着也用不着花费那么多功夫,便猜测许是从更远的地界请来的。 将桌子凳子搬到院落中,明谨儿便缝着要给金银楼交去的荷包。 大宝今日被刘氏给拘着,还将沈沉奚留下的三字经给寻了出来,让他在院子中高声诵读。 可如今的大宝还未曾将字给认全了,有些还几日不见便给忘了,读得磕磕绊绊。 刘氏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揪住他的耳朵,“你整日里光顾着吃吃喝喝,要不就是跑到外头去野,连个三字经都背不出来!你二叔在你这般的年纪,都会作诗了!” 拿大宝去和天赋异禀的沈沉奚相比,实在是有些狠了。 明谨儿在一旁瞧着,大宝被训了个狗血淋头,只得缩着脑袋,接着磕磕绊绊诵读。 “错了,这字不是这般念。”明谨儿手上的绣活停了,她凑过去连着教了几遍,等到大宝将这字给念熟了,方才接着绣制荷包。 她抻了抻酸痛的肩背,却瞧见院门处有人鬼鬼祟祟的张望。 “你找谁?”明谨儿直接开口问道。 那人被吓了一跳,急忙抬头看了看。 是个极其眼熟的老妇人。 如今天逐渐热了起来,却还将脑袋与脸包裹得严严实实,若不是一时慌张,将包着的布给扯散了些,也不会被明谨儿给瞧见。 老妇人不发一言,转身便跑。 ”我去拦她!“大宝出声时便要将手中的三字经放下,却被明谨儿拦住了。 “你只管念书便是,有事儿也轮不到你这孩子身上。”她抬手点了点大宝的脑门儿,“当心待会儿被大嫂拧耳朵。” 大宝立即收了心思,又苦着脸看向了手中的三字经。 明谨儿捏着绣花针,思索了片刻,总算想起这老妇人来了。 她便是当日在院落中,将沈母气得晕厥过去之人。 隔了这般久,怎地又来了? 直至临近午时,明谨儿才将手中的活计停了,此时刘氏正让大宝将三字经给她通读一遍,读完了才准许去外头玩儿。 明谨儿便起身去了外头,她将背篓也带上了,打算多多少少也割些鲜草回来,等到去镇上,还能将毛驴给喂了。 只是近处的鲜草都给割了个干净,她寻了会儿,眼见日头已然不早了,心中有些急,索性去了先前摸鱼虾的小溪附近。 一路走去,钻出林子时,正巧看见小溪边有个姑娘。 是上回那在溪水中摔了一跤的,此时正弯着腰,岸边堆着几个小小的田螺。 这田螺还不曾有食指大,都不够塞牙缝的,她却捞得十分认真,连身侧来了人都不知晓。 明谨儿瞧着她面上布满了细汗,想出声喊,又怕吓到她,便将脚步放重了些。 姑娘这才知晓来了旁人,慌张地转头看去,一见是明谨儿,她原本便被晒得有些泛红的脸颊,如今更是红了。 她朝明谨儿腼腆地一笑,将手在衣裳上擦了擦,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憋了半晌,才小声说道:“来、来打猪草?” 若是溪水的声响再大些,都能将她说话的声儿给盖过去。 明谨儿未曾见过这般腼腆的,不过想起沈沉英说她家中的境况,也觉着能理解。 “是了,旁的地界都不曾有,便过来瞧瞧。”她说着,摘了几片宽大些的树叶,弯腰将田螺给放到上头,“这东西带回去后,要先用溪水给泡着吐沙,你是用水煮了吃?” 姑娘点点头,又想说些什么,这回却憋得脸又红了些,也说不出来半个字。 “水煮难免会有些腥气。”明谨儿说着,忽的顿了顿。 她知晓的那些个烹制法子,都对眼前的姑娘没有任何帮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咱们如今也碰见了三回,我还不知晓你名字。”明谨儿将话锋一转。?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实心眼 “我……”她实在是过于腼腆,急得手足无措,也不见得说出些什么来。 “你平日不怎地与人说话?”明谨儿问道。 姑娘点点头,面上有些羞愧,又有些黯然,“不让……” 她话说得磕磕绊绊,又表达不清楚。 “你大可以慢些说,不必心急。”明谨儿索性坐在了小溪边,左右她此刻也寻不到足够多的鲜草。 姑娘朝她面露感激地一笑,旋即又磕绊了许久,才将话给说完整了。 是她家中那个爹,不让她与旁人搭话,觉着村里人都在心中暗自笑话他是个瘸子。 “猪草……”姑娘指了指小溪对面的林子,“很多。” “是靠里头的?”明谨儿追问。 姑娘摇摇头,又点点头,思索了片刻,索性连田螺都不摸了,笨拙地上了岸,抬手在泥巴上画着。 明谨儿眼尖,瞧见了她手腕上挂着条五彩绳,上头还悬着一个小小的粽子。 她垂首将唇边笑意压了压,沈沉英一向对看不爽利之人连好脸色都不给,说句话都觉着不快,却对这姑娘暗中照顾。 这姑娘瞧着可怜,做个友人亦是成的,不一定非得与那情情爱爱相关联。 “瞧明白了。”明谨儿望着那画得极其清楚的‘地图’,“你还会在这儿待上许久?不回去将饭食给吃了?“ 一般都是晚些时候那顿饭不吃,为着能有力气干活,午时这顿都是不会省去的。 “不。”姑娘摇摇头,又看向了岸边的田螺,“吃这个。” 这点儿田螺怎地能吃饱肚子,便是岁的孩子,都要饿得流口水。 “你且等等。”明谨儿如此说了句,便先将背篓给放下,快步赶了回去。 见她回来得焦急,刘氏吓了一跳,又看背篓没了,便急忙问道:“弟妹这是怎地了?!” “大嫂。”明谨儿斟酌了会儿,笑了笑,“我肚子有些饿,便赶回来寻些东西填肚子。” 上回的猪草她还未曾还回去,都进了毛驴的肚子,眼见那姑娘吃不饱肚子,便想着用吃食还了去。 除此之外,她也确实因觉着姑娘可怜。 刘氏一听,整颗心都放了下来,原本在洗大宝的脏衣衫,如今把手一擦,便起身往灶房走,“如今吃的倒是不少。” 还不到做午饭的时候,便只有早上吃剩下的稀粥。 明谨儿全给盛了出来,也只有半碗不到,刘氏忧心她吃不饱,便立即煮了两个鸡蛋。 “弟妹如今这年岁,正是长身子骨呢,吃得多些亦是寻常的。“她将鸡蛋往锅里一放,开口宽慰着,“我跟弟妹年岁相仿时,每日都觉着吃不够,一会儿便饿得肚子咕咕叫,那时家中穷,还是我娘省了口粮给我。” 她细碎地念叨着,明谨儿时不时便应上几声。 是了,庄户人家的儿女,多半是吃不饱肚子的。 沈家如今的日子,若是传了出去,也不知要有多少人艳羡眼红。 鸡蛋煮好后,刘氏过了遍冷水,便往明谨儿手里塞,“午饭我多弄些,弟妹每日都得劳心劳力,别亏了身子。” “许是昨日累着了。”明谨儿只得寻了个借口。 刘氏又去浣洗大宝的脏衣衫了,她将两个鸡蛋塞了诵读的大宝一个,这才端着碗往外头走。 等回到小溪边时,稀粥都完全凉了,鸡蛋也变得温热,正适合下肚。 溪边却不曾有人影,只有堆着的零散几个田螺,以及背篓里凭空冒出来的许多猪草。 明谨儿端着陶碗,望着那些猪草,一时之间也不知要作何反应。 这半碗稀粥与一个鸡蛋,换上回那些猪草是有些多了,可若是算上这回…… “她不会日后都要帮着我割猪草……”明谨儿想起沈沉英说她自身难保还要顾着别人,不仅砸了咂嘴。 如此腼腆,连句完整话都说得艰难的姑娘,竟是个实心眼。 明谨儿站在原地有些许不知所措,却瞧见对面林子里钻出个身影来。 怀中还抱着大捧的猪草,手上拿着明谨儿带来的镰刀。 她过小溪时显得笨拙不已,又小心翼翼,许是上回摔得有些狠,便长了记性。 猪草尽数放到了明谨儿的背篓里,她又要去抱第三回。 明谨儿吓得急忙喊住她,“够了够了,不必再弄了。” 姑娘这才停下来,她弯腰将裤腿给卷高了些,瞧着是想再次下河摸田螺。 “你帮我将猪草给打了,我也不能毫无表示才是。“明谨儿说着,将稀粥与鸡蛋一并往姑娘怀里塞去,“你都知晓要拿我这镰刀,与其一趟趟来回,不如将背篓也给拿上。” “我……”将稀粥与鸡蛋往回推,她急得额头冒汗,“你之前……帮我,我不要。“ 她情急之下,说话也顺畅了许多。 本身就是能说完整话的,只是因着少有在人前开口,觉着心中别扭罢了,许是多习惯几次,便能将话给说得更加顺畅了。 “你帮我打了两回猪草,我拿不出银钱来,便用稀粥与鸡蛋还了,难不成你更想要银钱?”明谨儿刻意如此说着,见她更焦急了,趁机又道:“我如今可拿不出来,你若是嫌弃,我也不知要如何了。” 话都说到如此地步,姑娘也不知要如何应对,只得将陶碗凑到嘴边,喝了口稀粥。 煮得稀烂的米粒入口,她眼眶便有些红了,却也只是极为腼腆地笑了笑,旋即将鸡蛋放回明谨儿的背篓中。 “你叫什么?”明谨儿第二回出言发问。 姑娘肩膀都抖了抖,她声音低得险些让明谨儿听漏了,“翠儿。” 是庄户人家会取的名字,十个姑娘家,许是九个都与花儿有关,余下一个便得带上翠字。 “小叔子与你瞧着关系好些,若是你遇到麻烦,平日拉不下脸来寻我,让小叔子寻我亦是成的。”明谨儿点了句,便起身将背篓给背上了。 那鸡蛋翠儿是绝对不会要,她也懒得推来推去。 “谢谢……”翠儿急忙将稀粥一口气喝完,用手背擦了擦嘴,正当明谨儿要伸手接碗时,又见她弯腰舀了溪水在岸边涮洗。 陶碗到了手中,明谨儿反手往背篓里一扔,便回身走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新吃食 回了家中,刘氏瞧见明谨儿背篓沉沉的,将大宝的衣衫给捋顺了,往院门处提前拴好的草绳上一搭,“弟妹这猪草都够毛驴吃上一整日了,晚些时候大宝都不必再去。” 明谨儿笑笑,未曾应声,只是将背篓取了下来。 却瞧见里头的陶碗中,多了一小把田螺。 “……这心眼也太实在了。”明谨儿低声感叹,将陶碗拿了出来,嗓门提了提,“大嫂,我将这田螺放盆里吐沙,晚些时候炒了,就着我到时带回来的米酒。” 刘氏闻言应了声,将余下的衣衫都给晾晒好了。 明谨儿将鲜草抓了一把出来,往鸡圈旁走,长毛立即抖着尾巴起身,屁颠屁颠跟在后头。 “这可不是给你的。”她笑着拍了下长毛的脑袋,将鲜草塞到了鸡圈里。 现如今里头的鸡崽子又长大了一圈,身上的绒毛倒是还在,许是过些时日便会开始褪去。 “话说那用泥巴裹着的鸭蛋,还得放上几日?”刘氏忽的搭话,“我忧心它放坏了去。” 明谨儿摇摇头,她凡是进灶房,都会看上一眼松花蛋,也不知里头如何了。外边瞧着倒是没什么。 “不会坏的,就是不知晓能不能吃了。”她思索片刻,便快步进了灶房。 田螺只有一小把,原先想着泡盆里,明谨儿瞧了眼大木盆,又看了眼只有一把那么多的田螺,干脆将陶碗装了水,就这般泡着了。 松花蛋不知好没好,她到了木头柜子前,想也不想便抬手拿起一个,将外头的稻草与泥巴都掰掉,直接敲了开来。 鸭蛋已然变成了透亮的黑色,不规则地分布着许多白色的花纹。 “许是成了。”说着,明谨儿用力一掰。 松花蛋随之被掰了成两半,里头的蛋黄最外围凝固了,里头却还是流动着的。 明谨儿面上露出笑意来,“当真成了!” 她从未做过松花蛋,这可是头一遭。 可惜家中不曾有香菜,明谨儿只得去薅了几根小葱,切成细碎的葱末,再将松花蛋都给敲开,分切成拇指大小的块状儿。 松花蛋可以先蒸上一蒸再切,蛋黄便会完整,但明谨儿就喜欢将蛋黄给一并拌在调料里,便不曾这般做。 她加了盐巴与酱油,又稍稍倒上了些许陈醋,撒上葱花一阵搅拌,额外寻了双筷子。 自个儿做成的松花蛋,也不知吃起来是何滋味。 明谨儿想着,将夹起的松花蛋塞到了口中。 熟悉的滋味儿在口中弥漫开来,香甜又有些辣舌头,裹挟着葱香。 明谨儿又夹了一块儿,正巧刘氏到灶房中来帮手,她便将陶碗一推。 “大嫂也试试这松花蛋。”她说着,又怕露了马脚,缓缓地补充道:“与我从前吃过的很相似,就是不知你们是否喜欢。” 刘氏小心翼翼夹起一块儿,面上有些踌躇,却还是塞到了嘴里,她只是略微嚼了嚼,便惊诧地瞪大了眼。 “我吃过咸鸭蛋,不曾有这般好吃!”她满脸喜意,“弟妹,这法子……不如咱们做些拿去卖?” 自从做豆腐的手艺教给了旁人,刘氏便一直觉着心中不安稳,才会在此时说出这话来。 “也成,只是这东西并非所有人都爱吃。”明谨儿将家中的粗面与玉米面都舀了些在木盆中,加了水,“何况它瞧着黑漆漆,也只有家里人放心吃下,旁人还当真不一定。” “左右都能试试,万一便卖出去了。”刘氏不死心,旋即面露苦涩,“只是这鸭蛋贵了些,许是赚不了大钱。” 明谨儿闻言笑了笑,她将面粉糅合在一块儿,“如今有了傍身的手艺,倒也不怕饿肚子。每日卖豆腐的银钱,已然够买这些米面了?” “是够了,还能余下些。”刘氏应了声,也被说通了,又看开了些,“从前都未曾想过,每日能吃三顿,还有两顿能吃干的!” 早晨吃得虽说是稀粥,却也比旁人家的浓稠许多。 明谨儿将面团给揉得差不多了,便放在一旁醒发,将她前些时日泡上的酸菜开了盖。 上回便挑拣过了,如今再把余下不知何时露出盐水的也给挑出来扔了,便彻底成了。 她未曾将菜叶给砍断,夹起来是便还是完整的叶片。 夹起四五片,明谨儿往砧板上一放,切成了小段,就手捏了一段起来,往口中一塞。 酸涩的味道吃得她眉眼都皱到了一块儿,刘氏见状也捏起一段来。 “这味道……”刘氏连连赞叹,“比外头铺子里的还好吃许多。” 明谨儿摸出个陶碗来,将酸菜都给装了进去,“天热的时候吃上几口,还能开胃。等过些时日我再瞧瞧,若是能再弄些酸萝卜丝,亦是不错的。” 刘氏上午便去邻村买了肉回来,还是肥肉多些,瞧得明谨儿心中直叹。 “大嫂买来的这肉……”她斟酌着开口,想劝上一劝。 刘氏却满面笑意,“可新鲜了,我托人寻了邻村的屠夫,他这肉可都是往县里送的,割了这么老大一块儿有肥膘的,竟比镇上便宜许多。”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明谨儿望着这块儿偏肥的肉,又看向了仍旧在醒发的面团。 忽的想起道吃食来,从前她亦是喜欢的。 “便连着晚上的一并准备了。”明谨儿口中说着,拿了七八个鸡蛋出来。 刘氏买的猪肉一大块儿,肥肉多些正好拿来做酥肉,便需要多用些鸡蛋,不然吃起来不曾有鸡蛋与猪肉的香味儿,反而净是面粉的味道,吃着便不香了。 明谨儿将鸡蛋全给打了,又瞧了眼刘氏,“这馒头便要辛苦大嫂了。” “哪里的话!”刘氏佯怒,撸起袖子便将沈大哥新做的木盆满上了水,猪肉也放了进去,“弟妹要切条还是……” “切成块儿,一块儿有两个拇指大便成了。”明谨儿将粗面加到了鸡蛋中。 她筷子搅得快,面粉很快便与鸡蛋混合在了一块儿,偶有几块儿不曾散开的,也被她用力戳碎了混进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尝尝鲜 刘氏应了声,将猪肉洗净后往砧板上一放,菜刀便挥动了起来。 只是沈家这菜刀毕竟用了许多年,不够锋利,切起来稍显费劲儿。 不过片刻,那切成块儿的猪肉便堆放在砧板上。 “余下我来便是了。”明谨儿说了句,又在鸡蛋浆糊中加了些水。 等搅合到会挂住筷子,便是最合适的时候。 猪肉尽数倒了进去,搅拌均匀,让每块儿都沾满了鸡蛋浆糊,明谨儿便弯腰将灶台给燃上。 随着铁锅逐渐热了起来,刘氏昨日新炼出的猪油,便被明谨儿舀了大半在锅里。 刘氏看得心疼,却连眉头都不皱,只是馒头捏得更快了些。 这买肉买油的银钱,全是卖豆腐赚来的。 馒头上过蒸时,明谨儿也正将猪肉块儿用筷子放到锅里去。 为了防止酥肉粘连到一块儿去,放进去时还得夹着在热油中搅合几下,再松开。 香味儿逐渐溢满了灶房,大宝手中攥着三字经,守在门口直勾勾往里头看。 刘氏瞧见了,立即便板了张脸,“你三字经读得完了?” 毕竟是沈家的媳妇儿,刘氏虽说不曾读书识字,但这三字经她也是听沈沉奚一字一句教过大宝的,单个是念不出来,但通篇听着,也能听出个对错。 大宝立即哭丧着脸,他抽了抽鼻子,“娘,二叔从前与我说过,不要把秧苗拔起来长!” 刘氏听得一头雾水, 明谨儿则是扑哧一声笑出来。 “那叫揠苗助长。”她纠正了句,旋即顺着大宝说道:“读书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大嫂莫要太心急了,若是反而厌学了,得不偿失。” 刘氏这才叹了口气,松了口风,“成,你将书好好放了,若是弄坏了看老娘不揪掉你那听不进话的猪耳朵!” 大宝立即应声,转身飞一般地跑回屋子里。 将手中的三字经一放,他又守在了灶房门口。 长毛跟在他的脚边,将脑袋靠在门槛上。 这一人一狗都守着不愿走。 锅里的酥肉逐渐熟透,明谨儿用筷子戳了块儿尝味道,她嚼了几下,便瞧见大宝那犹如望穿秋水的目光。 只得又给他夹了块儿,刘氏脸上满是尴尬,抬手便打了下儿子的脑袋,“就快要饿死你了是不是?” “不碍事的。”明谨儿主动说道,旋即动作十分利索,将锅里的酥肉舀了出来,沥去沾染着的油,装到了刘氏递来的木盆里。 买的猪肉实在是多,装了平平一木盆,才算完。 明谨儿裹得浆不厚,薄薄一层鸡蛋香味,里头是又嫩又香的猪肉。 “我炸得挺干,放上些时日也不会坏。”她说着,将柜子中放着的食盒摸了出来,昨晚余下的山楂汁装了一碗进去,随后是酸菜与酥肉,“平日里若是煮汤喝,也能切几块儿放进去,提提味道。” 酥肉煮汤,刘氏多半是不舍得的,但只放几块儿提味儿便不同了。 大宝皱着鼻子闻了闻,“二婶,咱们什么时候吃饭?” “还早着呢。”明谨儿又给他夹了块儿,“等馒头熟了咱们便开饭。”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松花蛋与酸菜放到一个陶碗中。 也给那远在书院的没口福之人,尝尝鲜。 大宝眼尖,瞧见了松花蛋,立即便喊道:“娘,那是什么?我想吃!” 刘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边拿了双筷子给他夹,边嘴里骂着:“真是个冤家,怎地就这般嘴馋!” 松花蛋入口,大宝的脸立时皱到了一块儿,他咽了下去,旋即吐吐舌头,便带着长毛跑去堂屋里了。 “唉……”刘氏看着碗中的松花蛋,“弟妹说得有理,这玩意儿确实不是人人会吃啊。” “若是要卖,还是卖那卤肉好些。”明谨儿说着,又顿了顿,“除去肉菜,一些素的也能卤。” 如今这年头,肉还是贵了些,每日带去镇上卖的卤肉,刘氏都不敢做多了,也就两个巴掌大的一小块儿。 “等那辣椒长出来,我再教大嫂一个法子。”明谨儿想起从前吃的凉菜来,若是做这玩意儿带去卖,不怕冷了不好吃,也能多弄些素菜,“也好吃着呢。” “哎!”刘氏满面喜意应声。 馒头耗了些时候才蒸好,幸亏这天热,酥肉也并未全然凉下来。 都端到了堂屋里后,这顿饭便吃了起来。 沈父吃得连连舔嘴,沈母亦是面露惊讶。 “这东西耗费了许多油?”沈母开口问道。 终归是常年在灶房中待着的,知晓这东西比寻常炸肉耗费的油还要多上许多。 明谨儿闻言,先是垂首思索了刹那,旋即才说道:“娘,咱们家中人都得补补油水,将身子养得好了,日后沉奚考了功名,才能好好享福。” 不然整日病恹恹的,除了当个药罐子也别无他法。 沈母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面色沉了沉,眼底染上几分不快,但到底未曾开口反驳。 “这东西当真好吃。”沈父则是在这时开口,他连着夹了许多,大宝都未曾有他吃得多,“等我这腰背好全了,拿来下酒吃!” 明谨儿亦是又吃了好几块儿,才放下了筷子。 她先前便在灶房里留了一大碗酥肉,那可不全然是给沈沉奚,还有沈大哥与小叔子的份儿。 吃得心满意足,明谨儿起身将碗筷给收拾了,刘氏则是将涮洗的活计揽到了身上。 额外装了许多馒头,又给沈大哥与小叔子多弄了些酸菜,在集市中被日头晒着,多吃些酸的许是会舒坦些。 至于山楂汁,刘氏寻来了只小小的陶罐,全部装了进去,这都是沈大哥与小叔子的份儿,解暑用。 明谨儿将鲜草也给装上许多,这才背着背篓往镇上去。 背篓中的东西重了些,沈母在院落中瞧着,皱了眉,“平日还是将驴车赶回来,午时才方便送饭。” “娘说得是。”刘氏亦是应声道。 明谨儿早已听不见她们所说的话,在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似乎有谁的目光一直瞧着她,让她浑身别扭。? 第一百八十章 要你帮忙 明谨儿将脚下步子给放慢了,她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除去她的脚步声与此时吵闹的蝉鸣外,还能额外听见极其细微的窸窣声。 她拐过一处房屋,直接向后转,原地站着。 果不其然,只是片刻的功夫,便瞧见一个身影急匆匆跟了上来。 二人对视,明谨儿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上回罚得还不够?”她看着眼前的徐思才,缓缓问道。 被提及了极其丢脸的往事,徐思才脸上浮现出几分恼怒,但又很快缓和了过来。 他冷哼一声,“我这回是有事儿找你,是为了帮你,你如果还是这般的作派,我就看着你们沈家怎么玩完!” 闻言,明谨儿朝他一笑,转身就走。 没走出几步,徐思才焦急地喊声传来,“我是说真的!你不担心自己,也不担心沈沉奚吗!” 她连头都没回,往前走时的步子稳稳当当。 “有人要找上门了!”徐思才实在没了法子,他急忙追到明谨儿身后,压着嗓子说话,“要让沈沉奚重新换个媳妇儿,把不属于他的骨肉也给生下来!” 话说到如此地步,明谨儿脚下的步子总算是停住了。 “你是说,有人想让沉奚背锅?”她缓慢地说着,脑子不停地转动,想到了些端倪,“这人是你爹?” 徐思才猛地怔住了,他满脸震撼,连嘴唇都止不住抖了起来。 却仍旧努力维持着平静,他又是一声冷哼,只是声儿听着都在发颤,“如果真是我爹,我还来给你通风报信?” “我听说你爹将你娘给休回家了。”明谨儿毫不留情,将话说得明明白白,“你没了娘,又摊上这么个喜欢流连烟花之地的爹,指不定除了后娘,还能再有几房姨娘。” 之前瞧见徐弘毅与人私会的事情,明谨儿还历历在目,如何也忘不掉。 徐思才的脸色白了白,他终归是个孩子,即便心思再怎么繁复,脑子里的算计再如何多,也还是不知晓要如何维持住面上的神情。 更不知晓只要一个犹豫,便能给人瞧出来。 “你与其说是帮我,实则是想着要借我的手,将这即将找上门的麻烦给解决了?”明谨儿叹了口气,“你这话从哪儿听来的?你爹瞧着可不是个嘴上没把门儿的。” 她这话一出,徐思才便瞪大了双眼,他嘴巴张了又合,似乎是想辩驳几句,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了都未曾说出半句话来。 到了后头,更是眼眶通红,片刻间眼泪就落了下来。 徐思才抬手将眼泪给抹了,他咬了咬牙,“我要见沈沉奚,他一定有法子!” “是了,他定然有法子帮你。”明谨儿接口,旋即话锋一转,“但你未曾想过,为何要帮你呢?” 徐家的事儿,又如何能让沈家人来帮手。 尤其徐家没几个好人,不是算计便是坑害,连表面上的同村情谊都不曾有过,又怎地来遇见大事儿后的援手呢? 徐思才整个人呆住了,他肩膀都抖了起来,好似白日里见了鬼一般。 从小娇生惯养,即便是脑子灵光,也不能将事情给想周到了。 他咬着唇,不发一语。 明谨儿也不再出言,反而又往村口走。 徐思才就这般跟在她后头,二人离得不远,一前一后。 都快要到镇上,也不见徐思才停下脚步,他只是因着娇生惯养,跟不上明谨儿的步伐罢了。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明谨儿只觉着阵阵头疼。 徐家的事儿,她丁点儿不想掺和,但这徐思才的表现,看着是要跟着她走到沈沉奚的书院去。 到时候再当众做些什么出来…… 她可不怀疑徐思才有这般念头,徐家的人往坏了想,可是分毫不过分的。 “你想要什么?”徐思才反过来问她,“我家中有钱,你开个价码,帮我将此事给揭过去,断了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子生路!” 他说到后头,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将人给剥皮抽筋,生吞了去。 “光是那女子不知廉耻,你爹便是什么好人了?”明谨儿神情平静,语气平和,“若非他们郎情妾意,你娘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徐思才涨得圆圆的脸同行,他张口想说话,却又垂首了。 “我知晓我爹不是个好东西,但他会给我银子!”他说着,又提及被休了的娘,“我娘软弱,爹说要把她休了,也不见她拿那些把柄危险几句,光会哭了!只有我保证不会再有弟弟妹妹,才能拿银钱给她,让她日子好过些。” 明谨儿不应声,她只是看了眼徐思才,便又抬步往镇上走。 一前一后到了镇上,她直直奔向近处的集市,却没走几步便瞧见村中的熟人。 都在卖豆腐,摆得满满当当,沿路都是熟面孔。 只是这些人瞧见明谨儿,有些将目光给转到一边去,装作未曾瞧见,有些则是大大咧咧瞧着她,神情多有几分得意。 明谨儿未曾留步,她快步到了集市里。 目光环视一圈,竟是不曾瞧见沈大哥与小叔子,直至听见了喊声:“二嫂,这儿!”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二人的摊子居然在最偏僻的角落中。 往常摆摊的位置,已然被村里人给占了。 “瞧见了没?”徐思才见状,才又出声,他年纪虽小,但对这些肮脏事情,都是见惯了的,“我爹说过了,千万别把吃饭的本事教给旁人,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说得就是你们沈家。” 明谨儿看他一眼,笑了笑,不应声。 肯把做豆腐的手艺教给那些白眼狼,自然是因着还有旁的依仗。 她到了沈家的摊子跟前,豆腐几乎都没卖出去几块儿,带来的豆浆倒是空空如也。 “二嫂。”沈沉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他还未曾接着往下说,神情便已然愤愤起来,“竟有人打着咱们的名号卖豆腐,将常客抢去了许多!” “无妨。”明谨儿回了话,旋即探头看了眼,“这豆浆我瞧着卖得不错,明日咱们看看能不能将南瓜饼也给弄来,用驴车拉个炉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 麻烦人 沈家没有烧火的炉子,只有灶台,但如今明谨儿手中的银钱也不少,拿来顺带弄个炉子也是成的。 “二嫂这是要……”沈沉英还未曾问出声,便明悟过来,急忙点了点头,赞同了她的想法。 沈大哥则是望着跟前堆放的豆腐,叹了口气,“今日怕是赚不了多少银钱了。” “卖不掉就自个儿吃,一样的。”明谨儿说着,稍顿了顿,“咱们打明日起,多做些旁的东西,这豆腐可以少一些了。” “也只能这样了。”沈大哥仍旧是满面愁容。 沈沉英则不同,他轻咳几声,分明是满心的得意,却硬是装出了些不相符的沉稳来。 “今后到这镇上做营生,有我一人便够了!”他抬手拍了拍胸膛。 后话还在嘴边未曾说出口,便听见极其不屑与嘲讽的话语。 “你们沈家人最不该有的,便是这自以为是。”徐思才个头不高,方才被人堆给遮了遮,故而沈家兄弟都未曾瞧见他。 “这丧家之犬怎地跟着二嫂来了?”沈沉英开口便重重地戳了徐思才的痛处。 徐思才立即变了脸色,他气得几乎想开口便是从前那些咒骂,却又因着有求于人,硬是忍了回去。 连着瞪了沈沉英好几回,他才收敛了下来。 “二嫂,凡是徐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别被这小子给骗了!”沈沉英急忙提醒,旋即才接着说道:“这地方我都摸清楚了,也知晓如何招揽主顾,左右也不会卖太多东西,我一人忙得过来!” 他早就想试试一个人看摊子的感觉,现如今是当不上富商了,但也能勉强凑合下,过了个瘾。 “成。”明谨儿应了下来。 现如今沈家只有沈沉奚一人是扛得起事儿的,旁的在他人眼中,不过是泥腿子罢了。 这也是为何村里人会在沈家男丁众多的前提下,还敢欺到头上来。 明谨儿神情不变,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若不是县里实在有些远了,如今镇上寻不到合适的铺子,她便要去县里了。 如今是多在村子里待一日,她便多糟心一日。 那些个学了沈家手艺的,也只是会安稳些时日,给明谨儿想旁的法子的功夫罢了。 “这豆腐我全买了。”徐思才忽的说道,他抬起胖乎乎的手,从怀里摸出个荷包来。 这荷包比旁人的要精致些,能瞧出徐弘毅是对他有大期望的,那荷包上头绣着的,竟不是寻常的图案,而是盼人将来有大出息的众多诗句。 不仅如此,这荷包瞧着沉甸甸的,里头许是也装了几两银子。 与徐思才年岁相仿的大宝,身上连两三个铜板也不曾有。 “你们这豆腐定然是卖不掉了,我全都能买下来,只要带我去书院里找沈沉奚。”他仰着脑袋,那圆润的脸上全是坚毅。 若是心性正些,许是徐思才日后当真会有大成就。 可惜…… 明谨儿摇摇头,“这豆腐吃不完会带回家去。” 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将徐思才气得直跳脚。 “我求的事情不过沈沉奚举手之劳,你怎地就是咬死了不应下来!”他将荷包又揣了回去,却恨得直咬牙,“你要多少银钱我都能给!” 这话说得便太大了些。 沈大哥想出言劝说几句,被沈沉英挡住了。 “多少银钱都能给?”他讽刺地笑了声,“你们徐家如今还指不定没我沈家有银钱!再说了,蛇蝎的钱谁敢拿,等着被咬啊?” “好了。”明谨儿出声制止,“不必理他,徐家的事儿自个儿想法子,这世间也不是万事都能拿银钱解决了的。” 话音落下,争执也停了。 将饭菜都给一一端出来,又询问了几句卤肉。 沈大哥夹了一筷子酸菜,“那卤肉是好卖,几个主顾分了分,比豆浆卖得都快!” 但卖卤肉不稳当,若是做得多了卖不出去,如今这日头定然放不到第二日便得臭了。 做得少了便如同现下,赚不到几个钱。 “小叔子今后多留心些,瞧这些主顾是不是每日都来。”明谨儿仔细交代着,“来一次隔多久,一回能买下多少,又是否有人时常买不到。” 沈沉英点点头应了,“今日有两个老主顾来得晚了,丁点儿都未曾买到。我瞧着怕是能卤个两三斤,许是也卖得完。” “那明日你便如此试试。”明谨儿将碗筷收到沈家兄弟的背篓里。 她是靠着一双腿来回,沈家兄弟却有驴车,待会儿将饭菜送去书院里,等吃完了她也要带回来。 沈沉英看着那多余的碗筷,忙着扒了口饭,又吃了一块儿酥肉,香得他眯了眼。 “若是开了食肆,咱们家定然赚大钱!”他口齿不清地说着。 明谨儿将背篓给重新背在了身上,指了指背篓里的碗筷,“酸菜我特意多弄了些,把没吃过的挑些出来,等下若是有主顾来了,让人尝了试试,若是喜欢,咱们往后再多做些。” “好嘞!”沈沉英应声。 她这才朝着书院去了,身后仍旧跟着个徐思才。 等到了书院门口,护院照常对明谨儿打了个招呼,便让出了条路。 她前脚走进去,徐思才便后脚要跟上,却被护院给拦住了。 他急得当即喊道:“我与她是亲戚!” “我可不曾有姓徐的亲戚。”明谨儿停了脚,眉眼带笑回了句。 护院原本都要往后退让,闻言便挡得严严实实。 徐思才眼看明谨儿的身影都要消失在眼前,急得直接往里冲,可惜不曾跑出几步,便被从身后拎了起来。 “放开我!我要进去!” 明谨儿又走远了些,便听不见这些动静了。 她照常去了竹林里,等了片刻,却也不见沈沉奚的身影。 明谨儿耐着性子,竟是都过了午膳的时候,也不曾瞧见人影。 她索性起了身,去往先生休息的居所。 只是走出几步路,便瞧见了熟悉之人。 是何采萱。 她今日也认真打扮了,还换了身新做的细棉布衣裳,带了朵儿浅粉色的芍药头花。 何采萱也瞧见明谨儿了,却不似从前一般亲昵,反倒像是瞧见了个陌生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够了 她的表现有些许反常,引得明谨儿心中疑惑。 直至从拐角处又走出几个人来。 是沈沉奚与何荣轩,还有一位书院先生打扮之人。 沈沉奚一抬首,便对上了明谨儿的目光,他又将视线移开来,对着先生行了一礼,又说了些什么,便在何采萱暗自愤恨的眼神下,朝着明谨儿走了过去。 脚下的步子甚至比平日快一些。 “若是你忙着,我晚些时候再来拿食盒。”明谨儿将背篓一取,便从中拿出食盒来,递了过去。 沈沉奚接到了手中,眼中藏着几分笑意,“不忙。” 哪里是不忙,明谨儿还能瞧见先生在后头连连看过来,那眉头紧皱着,好似她是什么妖魔鬼怪,会将沈沉奚给拐走似的。 “当真不忙?”她低声问着,“我瞧你那先生似是要将我给赶出书院。” 沈沉奚拎着食盒,往前再走几步,便恰好与她并肩,“莫要站着。” 他闭口不答,却领着明谨儿又往竹林里去了。 明谨儿听见身后传来几声闷笑,听着像是沈沉奚那位要好的同窗。 二人并肩缓步走着,进了竹林后,沈沉奚将食盒往石桌上放了,旋即用袖子一扫石凳,“倒是让你久等了。” 他却不坐下,只是站在那石凳旁边,一双如深潭的眼眸望着明谨儿。 愣怔片刻方才意识到,明谨儿往前几步,坐在了那扫过的石凳上。 实则她方才早已不拘小节地落了座,哪里有这般讲究了。 沈沉奚自个儿倒是未曾擦上一擦,在她身侧的石凳也坐了下来。 几个石凳彼此之前都隔着些距离,并非靠得极近。 “如今天儿也热了,我便弄了些山楂汁,怕你不喜吃酸,多放了些糖。”明谨儿帮着一并将食盒给打开了。 一碗山楂汁先端了出来,随后才是酸菜与松花蛋,以及那一小碗酥肉,外加两个馒头。 沈沉奚食量算不得大,许是因着他多是时候都在温书,便比下地的沈大哥少上许多。 “你尝尝看,这是松花蛋,也不知你吃不吃得惯。”明谨儿将筷子递了过去。 二人的手指相触,皆是移开了目光。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那双有些老旧了的筷子,沈沉奚将松花蛋夹了一块儿到嘴里。 他的眉头顷刻间便皱了起来,却又硬是强忍着逐渐舒展开来。 “不喜欢便换些旁的吃。”明谨儿瞧了出来,她面上浮现出笑意,“不必如此勉强,本身便是有些奇怪的吃法。” 沈沉奚轻‘嗯’了声,却不曾将口中的吐出来,而是又夹了一块儿,就着馒头咽了下去。 那酥肉倒是能瞧出他许是喜欢。 竹林中寂静,唯有时不时拂过的微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明谨儿原本还有些烦躁,如今却平和了下来。 她想起昨日,又想到许是还在书院门口守着的徐思才。 “我昨日去了镇上,买到了些蔗糖。”明谨儿说着这些家常话,少有的显露出几分絮叨来,“还买了南瓜,盘算着明日做南瓜饼吃,给你带上些来。你可喜欢甜口的?” 沈沉奚咀嚼的动作放慢了些,瞧着亦是喜欢此刻的氛围。 他缓缓将口中的馒头咽下,稍作思索,“你瞧着做便是,我都会吃个干净。” 如同这松花蛋,即便不对他胃口,却因着出自明谨儿之手,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吃下肚子里去。 “你……”明谨儿想说些什么,却忽的扑哧笑了出来,她眉眼弯弯,瞧着好似一弯明月,“我平日里哪里用得上胭脂,倒也不用买来给我。” 这话一出,便听见竹林外围传来窸窣声。 二人同时看了过去,瞧见了何采萱。 沈沉奚眉头微皱,不曾出言,只是那眼神望着便让人有些生寒。 他只留眼片刻,便又移开,目光落在明谨儿身上。 寒冬般的目光化开来,面上瞧着是如同潭水般静谧,其中却蕴含着许多。 沈沉奚这般之人,何时让人觉着秉性温柔了? 何采萱看得攥紧了袖中的手,今日特地染了蔻丹的指甲,戳得她掌心生疼。 许是这诸多时日来的所谓委屈一并涌了上来,她不曾红了眼眶,却能从眼中看出恨意来。 “为何?”她忽的问道。 这话没头没尾,若是旁人听了,许是会摸不着头脑。 明谨儿与沈沉奚二人,却是刹那间便听懂了。 “何采萱。”明谨儿瞧着她眼中的恨意,开口应声,“有时摘不到的花儿,不摘便会少了许多烦忧。” 何采萱闻言,却是咬着牙,肩膀都有些轻颤,她出口时语气恶狠狠,“我不曾问你,你便不要应声!” 明谨儿摇摇头,“我怕他应了声,反倒让你今日难以下台。” 沈沉奚将最后一口酥肉吃下,一手按着袖子,一手将碗筷收拾进食盒中。 “我来便是了,你这衣袖也不大方便。”明谨儿说着便要伸手。 却见他轻微摇头,眼中好似只有她一人般。 “你每日已然很是劳累,若是我连这举手之劳都不做,如何过意得去?” 沈沉奚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不曾对旁人有过的亲近。 何采萱眼眶终归还是红了,她笑了声,却是满满地讽刺,“明谨儿,你即便再如何学着知书达理,再如何想有教养,瞧着也还是村里出来的姑娘,浑身土气,一股子泥腿子的味儿。若是日后沉奚哥哥当真高中了,你便是他此生唯一的污点!” 这话说得难听,何采萱却还不觉着消气。“ “若不是沉奚哥哥守信,你当你还能坐在此处?”她越说越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前去吃明谨儿的肉喝明谨儿的血,那双眼睛红彤彤,泪水随着说话声落下,却并不可怜,反而是瞧着像罗刹鬼般骇人,“你何德何能啊,你如何配得上?!” “够了。” 何采萱的恶言随着沈沉奚出声,戛然而止。 她以为会在沈沉奚的眼神中瞧见怜惜,对上时却只看到满满当当的厌恶。 “我与你兄长乃是同窗,往日里便都是避着你,也未曾将话给说绝了。”沈沉奚又望向明谨儿,眼中有一丝歉意划过,“却不想是我做错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她靠谱着呢 “沉奚哥哥……”何采萱这才将先前的狠戾都收敛了,她妄图装出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脸上的妆却早已花了,瞧着好似恶鬼般可怖。 “切勿如此称呼,我与何家小姐从未相熟过。”沈沉奚说完这句,便不打算再浪费功夫。 他将食盒提了起来,目光只落在明谨儿身上。 无须言语,二人目光相接,便知晓彼此心中所想。 明谨儿也缓缓起了身,与他并肩出了竹林。 身后传来何采萱歇斯底里地叫骂声,“明谨儿!你这个狐狸精!你仗着定了亲,你便如此蛊惑沉奚哥哥,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 明谨儿不回首,也不回应,她脚下的步子未曾停留。 知晓沈沉奚有她这么个童养媳,还如此贴上来,眼见那些个手段都不管用了,便如此歇斯底里,又算什么呢? “今日徐思才找上了我。”明谨儿将身后的骂声忽略,身侧不断有人传来的探究目光也被她当做瞧不见,“他说……” 那高大的身影,忽的便伸了手过来。 带着些凉意的掌心与她交握,沈沉奚仍觉不够,直至二人十指相扣。 似乎心跳快了许多,明谨儿脚下的步子都不自觉放慢了。 察觉她的停顿,沈沉奚亦是慢下了脚步。 他的掌心有些发热,如同此时泛红的耳尖一般。 明谨儿偏头,静悄悄往上头瞧去。那通红的耳尖入了眼,她便压不住笑意。 即便自个儿心口也如同擂鼓般。 “沈沉奚。”她已然许久未曾这般喊过,出口时却并未觉着生疏,反而好似将这名讳念过成百上千遍,“沈沉奚。” 一声声喊着,从起先的顺畅,到后头说起时,声儿都有些轻颤。 明谨儿喊他时听着语气愉悦,仿佛仅仅是个名讳,便能给她带来许许多多的欢喜。 “嗯。”沈沉奚应了声,他亦是微扬了唇角,垂首看了过去,往日那深邃的眼眸,如今却只映照出明谨儿一人,“我听见了。” 先前那些到了嘴边的琐事,那些急到几乎有些火烧眉毛的麻烦,都无所谓了。 连阻挡着的那些,也好似能轻而易举便跃过去一般。 沈沉奚心口有些酸涩,他却故作不知,只是那笑意消散了些。 “前些时日……”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了,仿佛将那件事给说出口,牵着的人便会直接烟消云散一般。 “什么?”明谨儿清脆的声音响起。 “……无事。” 让他再拖一拖,再过些时日。 他将明谨儿一路相送,直至到了书院院门处,那交握着的手,才总算分了开来。 “快回去,明日我仍旧来给你送午膳,又如何弄出这副生离死别的作派?”明谨儿兀自笑着,打趣了他几句,便将食盒接到了手里。 沈沉奚未曾应声,只是瞧着她。 瞧着她转身,瞧着她一步步往巷子口走去。 快要转过拐角时,明谨儿又回过头来,她未曾出声,却动了动嘴。 她让他快些回去。 沈沉奚点了点头以作回应,却直至明谨儿转过拐角,身影瞧不见了,他都未曾往书院里去。 前些时日他偶然间碰见了人,在村子中打听着几年前走失的女儿。 是个大户人家,说女儿背后有颗痣。 沈沉奚曾听沈母提及过,明谨儿脖颈正下方有颗痣,说那痣是旺夫痣。 “……明日,最迟明日。”他喃喃自语着,目光都多少有些涣散。 这远近闻名的天才,小小年纪便已然心智稳当的沈沉奚,竟显得有些失态。 明谨儿将食盒往背篓里一装,她脚下的步子轻快。 方才与沈沉奚交握的手,仿佛还带着些许余温。 原本以为那徐思才会在书院门口守着,却未曾瞧见人影,反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若是一直纠缠着,也不知他会想出怎么样的计谋来。 徐家未曾出什么好人,明谨儿不想再有什么糟心事儿,她只想安安稳稳赚些银钱,让沈家的日子过得更好些。 她回了集市中,把食盒往沈家兄弟的背篓里一放。 “也省得我还要背回去,多少有些累人了。”明谨儿带着笑意如此说道。 沈沉英则是不知从哪儿拔了根狗尾巴草,在嘴里叼着,“二嫂你不如再等等,左右我和大哥都要回去了,到时一并坐上驴车,便省了许多力气。” “少将这地里拔出来的塞嘴里,脏着呢,也不知有没有被人踩过,或是染上牛马的尿。”明谨儿话都未曾说完,小叔子便吓得把草吐在了地上,连着呸了几声,她笑出声来,“我瞧见你那五彩绳了。” 沈沉英手上可未曾戴着五彩绳,一听这话,他先是怔住,旋即便明悟过来。 神情刹那间便不对劲儿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 支吾了许久,沈沉英才寻了借口,“那是……我借出去的。” 这借口十分拙劣,他自个儿都回过味儿来,瞧着恨不得将舌头都给咬了。 正巧来了主顾,沈大哥去忙活着切豆腐,便不曾瞧见。 “我不会往外说,你又何必藏着掖着?”明谨儿忍不住出言打趣,“你是想与她交好,还是索性便看上了她?我瞧着是个好姑娘,你等回去与娘说了,未必不能先定下来。” “别!”沈沉英一下子便急了,他抬手挠挠头,多少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我哪里是看上她了?长得跟那烧火的柴禾似的,看她可怜罢了!” “当真如此?” “二嫂你怎地这般啰嗦!”沈沉英急得几乎要原地跳了起来,他越是解释,神情瞧着便越是心虚,好似跟翠儿扯上干系丢他的面子一般,“我都说了,只是可怜她!” “那我便信了。”明谨儿说着,又顿了顿,故作惋惜道:“本来还想着,她瞧着十分能干,我有些活计能寻她帮手,也算给她找条活路,如今却得忧心她不可信了。” 闻言,沈沉英便脸色焦急,他想也不想便说道:“她靠谱着呢,二嫂你找她定然没错!” 明谨儿不应声,笑眯眯瞧着他。?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想法 沈沉英被看得愣怔,过了片刻才明悟过来,他这是被诓骗了。 先前听着合情合理的解释,如今怎么看都不对劲儿了。 沈沉英气得咬牙,却想不出更好的说辞来,只好又重复道:“她长得又不好瞧,我如何会看上她?” “这话要是让她听见了,得多难过呀。”明谨儿又逗弄了句,却装得十分正经,让人瞧不出真实念头来,“哪儿有说姑娘家难看的?” “我是说她长得不好看,不是……”沈沉英下意识想解释,刚说了个话头,又察觉到不对,急忙将后头的话都给忍了回去,还对明谨儿控诉,“二嫂,你如今说话比二哥还弯弯绕绕,一个不好就掉坑里去了!” “是吗?”明谨儿随口应了声,旋即抬手将摊子上的豆腐往背篓里收。 如今这年头,除了一家子人都在外头忙活的,都会在上午便将一整日的菜都给买回家中,过了午时便很难再等到营生。 “哎,等等,给我切个两斤的豆腐。”买了许多回的妇人又来了,她照常打扮得精细,今日手上的金环换了,变成了羊脂玉镯子,不过瞧着有些细。 “好嘞!”沈沉英立即精神了起来。 因着借杆秤的人家找茬,沈家早早便还了回去,沈大哥挑着买了新的杆秤,如今这些物件都是自个儿家的,也不怕再被眼红之人整日里找麻烦。 切了两斤半的豆腐,沈沉英用昨日洗净的宽大叶子一包,便双手递了过去。 “这位姐姐买了许多回了,我多切了些。”他说着,面上带了笑意。 比起稍显木讷的沈大哥,他确实更适合做生意。 那妇人数了足够的铜板递过去,有些惋惜地说道:“听我隔壁那家人说,早晨你们摊子上卖的豆浆,竟加了些蔗糖,喝着比往日还好。” “是了,日后都会加上些蔗糖,价还是原先那个价。”明谨儿应了声,她接着往下说,“豆浆若是放到午时我忧心会变了味儿,若是姐姐买得多些,支摊子后先给你送过去也成的。” 妇人一听,便满脸笑意,“你这姑娘真会做生意,那每日便送上一桶,我家住升平巷,往里数第三户便是了。” “哎,这位姐姐如何称呼?”明谨儿问道。 “姓陈。”妇人答道。 她还问了价钱,将明日的豆浆钱先付了一半,余下等着送去时再给。 “二嫂这几句话之间,咱们家又赚了许多银钱。”沈沉英惊叹,“咱们家的木桶倒是还够,明日多做一桶豆浆,豆腐卖不完,少做些。” “是了,但旁人家许是没多久也要卖豆浆,不过许是不舍得加糖。”明谨儿说了句,心中盘算着之后如何做,“这些卖不完的豆腐,回去后做成豆干,如今日头烈着呢,挂在梁下许是明日便能带来卖了。” “好嘞!”沈沉英当即回应。 她明日总算能将那盒硬塞来的胭脂,还给何采萱了。 已然放了许多时日,还回去便又了了一桩烦心事儿。 明谨儿从未想过要接下这胭脂,也是因着那日忙碌,不愿与她浪费许多功夫,这才暂且收了下来。 这也是她为何这么多日都未曾动过那盒胭脂的原因。 “那升平巷……”沈大哥思索了许久,好似终于想了起来,“我听说便只有三户人家。” “这么小?”沈沉英咋舌。 沈大哥随之摇了摇头,大笑两声,“哪里是小,一户便能抵得上十几个咱们家,县里都许多人家都比不上!” 十几个沈家…… 明谨儿稍作思索,追问道:“那就是四进的大院子了?” 若是小了四进,许是还不会有这般大。 问到这事儿上,沈大哥便不知晓了,“许是差不离,左右是极大的宅子,有钱人家才住那儿。” 这镇子太小了,升平巷的三户人家,才会如此引人注目。 不过即便放到县里,许是也排得上前几个。 “明日我去送豆浆,等午时不就知晓了?”沈沉英说着,面上流露出几分兴致勃勃来,“等日后咱们家赚够了银钱,也盖一间那么大的宅子!” “与其盖宅子,不如去县里住。”明谨儿接了口。 这话一出,沈家兄弟解皆是一怔,旋即都面露喜意。 “二嫂说得对,到时候咱们去县里住!”沈沉英傻笑了几声,“听说县里都是青石板路。” “也不曾,但确实不似镇上这般泥泞,好走许多。” 几句闲聊间,东西都给收拾好了,三人便往着驴车赶去。 “明日定然要有人看摊子,我将驴车一并赶来,我去送。”沈大哥思索了许久,才如此说道。 沈沉英一心想要去看看,究竟是不是那四进的大宅子,便有些犹豫,未曾一口应下来。 “这些人家讲究规矩,只会让你将豆浆送到外门上,你是瞧不见的。”明谨儿带着笑,“不如下回瞧见了这妇人,咱们再问上一问,这不就成了?” 话都说到如此地步,沈沉英纵然心中再是不愿,也只得点了点头。 驴车送豆浆可比他快多了。 “哎,二嫂。”他忽的喊出声,神情染上几分激动,“咱们若是家家户户都送上门去,那岂不是能多赚许多银钱?旁人家也不见得会有驴车或是牛车。” “但谁家会买上一桶半桶的豆浆?”明谨儿打破了他的幻想,“多数只不过买上个一两碗,豆浆若是这般反复折腾,也得凉透了,况且这般劳累,还赚得与平常差不多。” 这盆冷水浇得及时,少年郎当即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驴车上放了许多背篓,三人都坐了上去,沈大哥赶着驴车。 这头毛驴长得快,每日歇息的时候也多,吃得又极好,拉动这些东西与三个人,都看着毫不吃力。 明谨儿满意地拍了拍板车边缘,“这驴子是买的十分值当了,等它再长大些,大哥还能拿来拉人,再多赚些银钱。” 沈大哥颇为憨厚地笑了笑,“这拉人的活计累得不行,咱们家好不容易买了头驴子,便不做这营生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决定 明谨儿笑了笑,“都成,我觉着也算不上什么紧要事儿。” 话说完,三人也到了驴车旁边。 沈大哥与小叔子要看守摊子,便将驴车托给了一个中年汉子。 这汉子距离集市也不远,找到他时,还能瞧见旁人的牛车也停了几辆。 汉子正弯着腰捡牛粪,盘算着拿去肥田。 沈大哥摸出三文钱,放到了汉子摆放着的一条长凳上,“驴车我赶走了。” 那汉子一听,这才抬了头,先是看向沈大哥,旋即目光又落到三文钱上头。 他当即满脸笑意,“沈家大哥慢着走哈,这会子回去,许是还能赶上午饭。” 实则沈家人都已然将午饭给吃过了,只是这汉子许是现下都来不及吃,才会如此顺嘴一说。 沈大哥还是应了声。 驴车赶出了这臭气熏天的角落,明谨儿沉吟片刻。 “这汉子看着有些眼熟,是咱们村里的?” 沈大哥点点头,“是了,只是这人向来喜欢偷奸耍滑,家中唯有一位老母亲,年过三十也并未成亲。” 明谨儿倒是不觉着有什么,“他看驴车还算尽力?” “那当然了,现下他除了家中那一亩三分地,便只有这么丁点儿的额外工钱。”沈沉英瞧着亦是认识的,只是不知是清晨沈大哥与他说的,还是早早便知晓了。 “那咱们与他多谈一谈,若是每日都将驴车寄放在此处,能便宜些自是好的。”明谨儿说着,又问道:“收旁人亦是三文钱?” “是了,这处便只有他能看。”沈大哥回应,神情有些感慨,“也不知晓是为何,这牲畜到了他那儿,都是实打实的听话。”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许是便指的这个。” 因着在沈家吃得好,这驴子力气十分大,直至回了村子,也不见有什么异样,连吃力都未曾显露出来。 明谨儿越看越是满意,能用五两多便把驴子给买了回来,短时间内来瞧,许是有些亏的,但若是按年来看,那可是赚大了。 只要将它好生养大,瞧着如今这体格,若是去拉车,能比旁人家多拉两三个人。 “二婶!”大宝边喊边跑,声未到人先到了。 他将手高高举着,是一个不大的篮子,瞧着还挺新,大约是沈大哥近日给他编的。 里头躺着几枚比拇指稍大些的鸟蛋,也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 “怎地忽的弄了些鸟蛋回来?”明谨儿就势问了句,旋即将篮子接到了手中。 她担忧大宝一个不注意,便将篮子给摔翻了。 长毛摇着尾巴打转,绕着明谨儿转了一圈又一圈,许是闻得出鸟蛋的味儿,脑袋高高昂着,紧盯着篮子。 “不晓得,我今日将篮子给洗了,挂到外头树梢上。”大宝抬手挠挠头,“结果瞧见里头有鸟蛋了,是不是小鸟在我这篮子里做窝下蛋?” 鸟类要下蛋,都会事先选好地方,又怎会如此匆忙定在人烟众多的地界。 明谨儿未曾说破,她只是转身往院落外头看了看。 总有种压抑感,似乎就快要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 她深吸口气,想到今日徐思才说的话,又回忆起在院落外头晃荡的那个老妇人。 “这几日院门定然要关好了。”明谨儿出言叮嘱,她面上还是流露出几分凝重来,“咱们这些时日多注意些,不要让旁人有机可乘。” 刘氏帮着从驴车上往下卸东西,一听这话,动作便顿住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这几日村里常常议论咱们沈家,说是将豆腐都给卖了钱,赚了许多银钱,便对村里不管不顾了,赚不到多少银钱了才将方子给交出来。” 闻言,明谨儿先是一怔,旋即便是压不住的恼怒。 但只置气片刻,她又渐渐冷静下来。 方子交不交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只是交出去省得被人闹上门来。 她心中一阵思量,如今若是还要做什么大的营生,便只能瞒着村里人。 人多的地界总是如此,若是与大家伙一般穷苦,倒是没什么。但凡有些本事,家中的日子逐渐好过起来,让人觉着对比之下自个儿的日子过得太凄苦,便要想尽法子来找茬。 明谨儿想到手中那些银钱,她深吸口气,环视了一圈院子。 “左右都被人给当面背面指责了,不如咱们便将院子给修整一番。”她说着,又顿了顿,“只是这要么请别村的来帮手,要么咱们自个儿弄。” 不是怕便宜村里人,而是如今不知晓多少想让沈家日子难过的,到时候来了,指定只会在一旁躲懒,还要吃沈家的拿沈家的,背地里还指不定如何说。 既然如此,那便连肉汤都别想喝了。 明谨儿平复了心绪,她转而看向沈大哥,“旁的村子,不知是哪处有可靠些的铁匠?” 她原本想着香皂慢慢做,现下也有了赚钱的营生。 沈大哥沉吟片刻,“往西面走的青山村,我记着是有户铁匠,咱们家的铁锅还是在那里做的,只是已然过了许多年,路途又遥远,青山村都许久未曾去过。” 小叔子与大宝一并钻研那鸟蛋的吃法去了,刘氏将毛驴身上的缰绳给解了,闻言接口道:“我娘家倒是前些日子去青山村看了看。” 刘氏早已跟娘家断了联系,现下只会时不时想着去看一看她那含辛茹苦的老母亲,那日的布料,她也缝了身衣裳送去了,家中用不上的额外豆渣,也被一并送了过去。 现下提及这些,显然是刘母去过了,不知晓何时与刘氏提及了。 “那铁匠铺子还开着吗?”沈大哥旋即问道。 “开着呢,还提了几句,这林铁匠家里的三儿子夭折了,现下家里只有一儿一女,说是都教了打铁的手艺。”刘氏回忆着应声。 “我待会儿便去瞧瞧。”明谨儿下了决定。 若是当真手艺不错,价格也公道,那她便定做一口小铁锅,以及冷却香皂的模具。 回了话,明谨儿当即回了屋子,她翻出了纸墨来,这么些时日的耗费,瞧着也要见底了。 “家中当真是处处要花银钱。” 第一百八十六章 青山村 唯有当了家,才知晓这柴米油盐究竟要花去多少银钱。 现下沈母手中定然还有些银钱,暂且不必忧心家中的米粮,豆腐的收入也勉强能持平。 明谨儿手中的竹笔挥动,她心中有着许多新鲜的样式,但又忧心过于复杂,只好由繁化简,仅仅画了朵正绽开花瓣的芍药。 这个要拿去给木匠雕刻,至于铁匠那里定做的冷却模具,则要拿来做旁的款式。 做成了花形的卖得会更贵一些,而旁的香皂便弄得普通些。 “也不知能不能将这模具给雕刻出来。”明谨儿说着,又将铁模具与铁锅也画了出来。 因着这香皂制作耗费不了多少材料,便能做出许多来,她便自个儿丈量了尺寸,也标注在了画上头,十分详细。 将这些玩意儿给备好,又让毛驴吃了些东西,明谨儿便赶着驴车往西面的青山村去了。 她身上带了十两银钱,盘算着应当足够将定钱给了。 从前未曾去过青山村,村子的正西面 一路往远处行驶,临出门前刘氏忧心她寻错了路,便让沿着被不知多少车辙与鞋印压出来的小道去。 驴车行驶得稳当,刚过一块儿约有半人高的石头,明谨儿便瞧见了一棵皂角树。 只是现下不到十月份,这上头除了树枝与树叶,便什么也没有了。 若不是因着原主知晓这皂角的叶子与树干应当是何模样,明谨儿怕是都瞧不出来。 她记了记周遭的场景,等日后皂角都成熟了,便再来此处采摘。 驴车沿着坑坑洼洼的小路向远方行驶,直至明谨儿口干舌燥,驴子的速度也慢下来,才总算瞧见了远处的土房,以及几个聚作一堆打闹的孩童。 “林铁匠在家中吗?”明谨儿将驴车停了下来。 随着她的问话声,几个孩子围着驴车转了转,眼中满是新奇。 庄户人家少有用驴车的,自然是没怎么见过。 “你找林铁匠,往这儿直直走下去,第七户就是了!” 个头高些的孩子说着便是一笑,他垫着脚,要去摸毛驴的耳朵,明谨儿急忙将缰绳给拉紧了。 “这耳朵怕是摸不成,我忧心它咬人。”她将孩子的手拦下,旋即又说道:“不过我这车上带了些鲜草,给你喂上一把。” 她抓了把长的,递了过去。 高个的孩子接过,便朝毛驴递了过去。 这鲜草入了毛驴的嘴,没一会儿便嚼了个干净,引得孩子连声笑出来。 明谨儿招呼了声,这才又将驴车给赶了起来。 一户户数下去,在第七户门前停了驴车。 明谨儿这才看出来,即便不数也能直接认出这是林铁匠家。 这院子便与寻常人家不同,最前头的一块儿没围起来,搭着间半敞开的土房,还能瞧见里头堆着些农具。 院里种着棵皂角树,树下放着个木椅子,一位黑壮的汉子正坐在上头乘凉。 他一眼便瞧见了明谨儿,先是凝望了会儿驴车,旋即才问道:“来做东西?” 明谨儿当即点点头,她下了驴车,缰绳握在手心里,目光环视了一圈,也未曾寻到能将驴子给栓起来的地方,只好便如此开口:“是了,我要做口小铁锅,以及一个铁模具。你是林铁匠?” 黑状汉子旋即摇头,“林铁匠是我爹,他去镇上了,你要做多大的铁锅和模具?” 画好的图纸递了过去, 小林铁匠接了过去,将图纸仔细一看,连连赞叹,“这图纸画的不错,按照你要的这尺寸,模具给二两银子,铁锅大一些,三两。” 模具是长条壮的,约莫有半个巴掌宽一个巴掌高,三面封了起来。 铁锅比寻常人家灶房里的小了一半还多,只有三个巴掌大。 明谨儿一听这价钱,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 她还忧心带来的银钱不够,如今一看,倒是绰绰有余了。 “好,收多少定钱?”明谨儿说着,又顿了片刻,“几日能做出来?” 小林铁匠沉吟了会儿,“给三两定钱!明日午后你便来拿,记得将余下的银钱也给一道带来。” “哎。”摸了三两银子出来,递了过去,明谨儿才将做花型模具的图纸翻出来,“你家也能做木头模具吗?我这花样有些繁杂。” “我看看。”小林铁匠接了图纸,看了眼,眉头皱紧了,“这花样做倒是能做,但价钱低不了,还得花上个四五日。” 模具得是三面封起来的,底部中间打个小小的孔洞,方便到时候脱模。 这木头最好是一整块儿的,但明谨儿给的图纸,里头的纹路有些复杂,一不小心便得重头来过,自然要花费上许多时日。 “能做便成,我要五个,这做出来得多少银钱?”明谨儿放下心来,追问道。 “一个得给八十文。”小林铁匠比划了下,“这里头难做,费上的时日多,若是接别的活计,没准还能赚得更多些。” 铁匠的活计向来不多,明谨儿才会试探着问了问。 这小小一个模具,便要八十文,五个便是四百文。 明谨儿一阵肉疼,却不带片刻的犹豫,数出了足够的铜板递过去。 还好她临行前想着许是能用上铜板,特地与沈母说了,身上带着五百文的铜板。 险些便只能等下回来了。 “这模具的银钱我直接全给了,便只管往好了做。”明谨儿嘱咐着。 小林铁匠连连点头,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 今日开了张,便能吃上个月余了。 “你明日若是来不了,旁的时候也成。” 明谨儿应了声,眼看天色不早了,她便不多停留,坐上了驴车,又赶着出了青山村,往来路去了。 青山村顾名思义,它比沈家在的村子还要靠近深山,村里人平日去镇上许是都会麻烦许多,但景色优美。 不止有一望无际的连绵青山,还能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林,瞧着有个巨大的湖泊。 湖中的水,竟然十分清透。 “倒是个好地方,只是太偏僻了些。” 明谨儿收回了目光,将手中的缰绳握得紧上几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吃腻了 一路赶了回去,天色正巧逐渐黑了下来。 村中不少人都陆陆续续回到了家中,要么一身风尘仆仆,要么扛着把锄头,或是背着满满当当的背篓。 现如今村里人几乎家家户户都吃不饱肚子,便都会结伴到山中去看看,下河摸鱼的也不在少数。 幸好村子依山傍水,多多少少能寻到些食物来,也不至于将人给饿死了。 明谨儿赶着驴车进了院子,沈大哥已然收了许多黄豆来,在院子中放着。 只是这黄豆一回比一回少,这次的瞧着也不够饱满,一眼看去,许多都是干瘪的。 沈大哥的神情有些凝重,他身侧站着沈母。 母子二人皆是不说话,不一会儿便都蹲了下来,沈大哥连连叹气,沈母则是抓了把豆子在手里,仔细挑拣了。 明谨儿将驴车一卸,驴子栓到了沈大哥先前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又将装着水的旧木桶给满上,将大宝打来的猪草都给抱来,直接放在了驴子跟前的地上。 这才到了黄豆筐子跟前。 “村中许多人都在外头买黄豆吗?”明谨儿问着,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如今豆子的价也高了许多,咱们家便少卖些,左右如今营生也不如从前了。” 沈大哥垂着脑袋,多少显得有些失意。 沈母则是点点头,眼中流露出几分惋惜来,却比谁都看得开,“日后将银钱给攒够了,先给沉英娶个媳妇儿,再想法子弄些旁的活计,都去镇上做工。” 这话一出,刚陪着沈父从外头回来的沈沉英,险些没一声叫起来。 他忍了忍,才未曾与沈母吵嘴,“娘,我更想去混出些名堂来,不想娶媳妇儿!” 明谨儿看了眼如今还是半大小子的小叔子,心中默然。 如今这年头,都是十几岁便成家了,沈沉英如何能逃过这一遭? 沈母话都说了,如今沈家的日子也好过了,自然会当真去四处探问瞧瞧,给沈沉英挑个合心意的媳妇儿。 “你这说得什么话?”沈母眉头皱紧了,她不免有些恼怒,“你瞧那王家的二柱子,他只比你大四岁,如今都有一儿一女了!” 沈沉英张了张嘴,忍了又忍,终归是未曾忍得住。 “我又不止我一人,二哥也未曾成亲!” 明谨儿当即觉着一阵头大。 她还未曾能够找借口离开,便瞧见沈母看了她一眼。 “你二哥那是要去考科举,要出人头地的!”沈母恨铁不成钢,“若是你也有你二哥那样的本事,拖几年也不算什么。” 沈沉英被这话一堵,立即将脑袋都垂了下来,整个人好比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也等不了多少时日了,娘这段时间便给你去相看相看。”沈母见他不再说话,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语气柔和了许多,“老祖宗都说成家立业,成了家再立业也不迟。” 明谨儿听得心中感慨不已,却又忽的想到了个人。 她沉吟片刻,终归还是开了口,“娘,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个面善的姑娘来。” 明谨儿纵然年岁小,但她都已然是当上了二婶的,沈母也并未觉着这时候她开口有什么不妥当。 何况庄户人家,哪里就那般讲究了。 “面善的姑娘?”沈母稍作思索,“你倒是说说看。” 沈沉英已然明悟了二嫂会提及何人,但他只是拳头握了握,又松开来,不曾出言打断。 瞧这表现,明谨儿如何会看不懂? 少年情窦初开,又如何非得要是那些美艳过人的,多数都是身边自小一道长大的,或是不经意间遇见的。 “许是叫翠儿,我在路上遇见了,她帮了把手,瞧着是个好姑娘。”明谨儿说着,又顿了顿,“看着也挺勤快。” 沈母却眉头紧紧皱起,她当即回道:“邱瘸子家的翠儿?听说是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的,那邱瘸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没得让他找借口缠上咱们家。” 这是拒绝了。 明谨儿即便有了些预料,仍旧是暗中瞧了眼沈沉英。 少年郎的神情十分难看,他双手都攥紧了,似是在压着翻涌的心绪。 但如何也压不住。 沈沉英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娘,我不成亲,你不必替我相看,看了我也不认!” 他扔下这话,便直接转了身,抱了一捧草,去拿菜刀剁成碎末,与早先的豆渣掺和在一块儿,待会儿拿来喂鸡。 沈母哪里会跟他掰扯下去,下了决定便不打算再谈。 明谨儿转身回了灶房里,她将买来的南瓜拿出来,将皮给仔细削了。 不是不清楚若是沈母拒绝了,小叔子会是如何反应。 但一味躲着便能将事儿给解决了? 明谨儿不觉着会这般顺畅,反而一直憋着不将话给说清楚,到时候当真被逼到了这一步,便会比现在要难看许多了。 早早便把问题摆出来,才能尽早解决。 南瓜皮都削了干净,再放到砧板上,切成半个巴掌大小的块儿。 “大嫂,今日不必煮饭食了。”明谨儿见刘氏进来,急忙先提醒道。 刘氏这才应了声,旋即又将卤水都给盛了出来。 这几日都多多少少有带卤肉去镇上卖,每回都是卖了个精光。 原本是想着先将旁的吃食也给琢磨出来,现下却因着沈家如今艰难的境地,只好将这容易被村中人找麻烦的法子,先放到一边了。 南瓜都切成块儿后,放到了蒸笼里,锅里舀上半锅的水,便蒸了起来。 沈家是没有糯米粉的,如今糯米贵得吓人,五月初五时,沈家都未曾吃过粽子,如今又怎会为着做个南瓜饼,便去买些糯米粉来? 明谨儿用陶碗装了些面粉出来,待会儿南瓜蒸好了,便将它弄到木盆里。 梁下有晾着的豆皮,明谨儿取了一些,菜地里拔了颗小青菜。 豆皮放在木盆里,用水泡着。 明谨儿还放了个陶碗上去压着,只盼望早些软和下来。 弄个豆皮青菜汤,配上香甜的南瓜饼。 肉菜…… 明谨儿看向刘氏买来的猪肉,她有些吃腻了,便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南瓜饼 “弟妹怎地了?”刘氏瞧见她目光盯着桌上的猪肉,便出声问道。 “家里人需要补补身子,若是大嫂能寻到门路,买只老母鸡回来,我去镇上时顺带去药铺里买些天麻。”明谨儿说着,望着眼前的猪肉,暗叹一声,“这猪肉咱们今日便不吃了。” 刘氏犹豫了片刻,“放到明日许是要坏了。” “我等会儿便将它炒熟了。”明谨儿想到个吃法来,“便弄成肉松,隔几日我便做些类似南瓜饼这般的吃食出来,这肉松往里头一夹,自是好吃的。” 等她研究研究,试试能否做出些面包或是鸡蛋糕来,撒上肉松便会极其好吃。 “弟妹当真是知晓许多。”刘氏打从心底的艳羡。 她这几日瞧着明谨儿掌勺,也是学了些手艺,如今便是出去当厨娘,都能有几分底气。 “大嫂多看看,便都能学了去。”明谨儿轻笑几声,“再者说了,只是大嫂未曾试过,怎知做不出更好吃的来?” 刘氏常年掌勺,家中的饭食都是她来烧制,若是材料都给足了,定然也能做出些好吃的来。 明谨儿将余下的另一口小铁锅给燃上,将锅里加了水,猪肉洗净后切成两半放进去。 做肉松简单,只是得多看着些火候。 明谨儿将猪肉给煮上后,便又摸出几个鸡蛋来,今日既然不吃猪肉,那便弄些鸡蛋来吃。 现如今天儿热,她拿了许多酸菜出来,切成了丁。 南瓜还得多蒸会儿,倒是猪肉先煮熟了。 明谨儿将猪肉用筷子夹了出来,再冷水里过上一遍,便放到了木盆里。 她双手都洗净,将猪肉撕成一缕缕的丝状。 刘氏见状,连忙也将手给洗净了,帮着撕猪肉。 虽说过了遍冷水,但只是外头凉了下来,撕猪肉时还是略微有些烫手。 等猪肉都给撕好了,明谨儿忧心它不够细碎,便又拿刀剁了几下。 这才将锅里的水给舀了,将锅给烧热,里头的水都烧干以后,便直接将肉丝给倒了进去。 抽出了几根柴禾,明谨儿手中的锅铲不停翻动着。 没一会儿,肉丝的颜色变了。 刘氏在一旁看着,开口提醒道:“弟妹,这猪肉是不是焦了?” “没有,这肉松都是深棕色的。”明谨儿仍旧翻动着锅铲。 等南瓜蒸熟了,这肉松便也炒好了。 炒好的肉松极其松散,颜色是深棕色,闻着有股儿肉香味儿。 刘氏目光中满是惊奇,她从未瞧过这法子。 “等日后,用发面的米曲来做些好吃的。”明谨儿提及的是面包,“将这些肉松给撒上去,加些蔗糖或是红糖。” 加了肉松的甜面包。 明谨儿许久未曾吃过了,要是当真能做出来,许是还能带去镇上卖。 只是这回,便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会将方子给交出去。 给了个做豆腐的方子,只是为了顾全大局,让沈家在村子中有立足之地,不至于被村中人暗地里算计。 哪里有防人千日的道理? 将肉松都给装了起来,明谨儿将鸡蛋递到了刘氏手里,“这酸菜鸡蛋,便大嫂下厨。” 这般一来,她才方便将南瓜给捣碎了。 蒸的南瓜足足有两个之多,沈家男丁多,不多弄些南瓜饼,明谨儿怕他们吃不饱肚子。 将南瓜用木勺一点点儿捣碎了,再加上些许蔗糖,把面粉给加到里头去。 用面粉的不及糯米粉好吃,也做不到那般弹牙。 明谨儿无声地叹口气,现如今也不是她想如何便能如何的,眼下进账少出账多,先过个嘴瘾,日后再吃得好些。 面粉不能放太多,但若是少了便会让南瓜饼不成形。 明谨儿掺和了些水进去,将面粉与南瓜一并搅合。 她观察了许久,才又舀了一勺面粉加进去。 耗费了些时候,全部搅拌均匀后,明谨儿便把空出来的大锅给用上了。 用竹刷子蘸了些猪油,快速往锅底一刷。 凝结成块的猪油会粘在竹刷子上,直至碰到热乎乎的锅底,才会迅速化开来。 明谨儿捏了块儿南瓜在手里,她十指纤细,片刻功夫便将一团的南瓜给捏成了半个巴掌大,整个巴掌厚的饼。 直直往锅底里放下去,热油接触到了南瓜饼,发出滋啦的声响。 一个个放了下去,放到五个明谨儿便住了手。 她怕来不及翻面,若是翻面不及时,这南瓜饼便不好吃了。 锅底很热,这南瓜饼便得频繁翻面。 明谨儿猪油加得不多,她不喜南瓜饼咬下去便浸出油来,于是更要注意着火候。 不时便抽出几根柴禾来,明谨儿将火候控制得恰好,随着她一次次地翻面,锅中的南瓜饼逐渐散发出香甜的味儿来。 甜食配上咸的菜,这是明谨儿十分喜欢的吃法。 她猜测沈家人许是不大喜欢,但如今她掌勺,自然是依照着她的念头来。 第一锅南瓜饼很快便出了炉,一个个层叠着放在了陶碗里,外边金灿灿的,若是吃在嘴里,定然是酥脆的。 “二婶。”大宝忍不住从灶房外探头进来,他望着陶碗里的南瓜饼,止不住地咽口水,“我能不能先吃一个?” 几乎每回明谨儿做什么新奇吃食,大宝都能闻着味儿寻过来,想方设法讨上几口吃吃。 明谨儿笑得几乎停不住,她夹了个刚出炉的南瓜饼,又随手拿了只陶碗,便放到了里头,递到刘氏手里。 “大嫂拿去,我还要将余下的都给煎熟了。” “哎。”刘氏应了声,几步便到了大宝跟前。 她并未直接将碗递过去,而是先拧住了大宝的耳朵。 刘氏一言不发,将大宝拧地哇哇叫,这才松了手,把装着南瓜饼的碗给递了过去。 “娘,你还不及二婶对我好!”大宝将陶碗抱在怀里,气冲冲地说道。 但对上刘氏恼怒的目光,他又缩缩脖子,抱着陶碗转身跑了。 “这挨千刀的,我当真是上辈子欠了他!”刘氏深呼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又看了眼明谨儿,“也不知哪里学来的破毛病,整日腆着脸来讨吃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新的念头 “今日便吃得简单些。”明谨儿未曾搭话,她心思索片刻,“明日我便教大嫂做那吃食,只是如今拿出去卖又成众矢之的,暂且家中人吃个新鲜。” 刘氏一听这话,便满脸惋惜,只得叹息点头,“都是些犯了红眼病的,也没几个敢当真站出来说些好话,背地里倒是与我卖好!” 她越说越气,一边将鸡蛋打在碗里,一边嘴上骂个不停。 “我看这些眼皮子浅的东西能混出什么名堂来,咱们家过得好些了,跟碍了他们的眼似的!”刘氏咬牙切齿,手上搅动鸡蛋的速度也越发快了,“好似咱们挡了他们的路,就他们那德行,也不想想路再宽,能走出自个儿的道儿吗!” “是了。”明谨儿应了声,她原本也满心怒气,刘氏这么骂了一通,倒是让她心中也舒坦起来了,“等明日我去将铁锅给拿来,咱们弄些旁的活计赚银钱。” 搅拌好的鸡蛋液倒在了锅里,猪油炒出来的一向很香,刘氏的动作极其熟练,她看准了火候,把酸菜丁也倒了进去。 “我先将旁的端过去,盐可以少放些,我酸菜里放得不少了。”明谨儿端上了南瓜饼。 整整两个大陶碗的南瓜饼,还有一大盆的菜汤。 刘氏将余下的酸菜炒鸡蛋端来了,往堂屋上一搁。 明谨儿闻着南瓜饼的香味儿,笑眯眯开口喊道:“吃饭了!手里的活计都放一放,来尝尝我今日做的南瓜饼!” 她在出锅时,便额外拿了两块儿出来,明日到镇上时给沈沉溪送去。 虽说不曾有刚出锅的好吃,但味道亦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一家人围坐在堂屋中,大宝吃得脑袋都不带抬起来。 沈沉英则是眼珠子转了转,“二嫂,这玩意儿若是拿去外头卖,定然有哪些小姑娘买去。” “但这东西耗费面粉,又要加糖,我拿不好价。”明谨儿说着,看向了刘氏,“大嫂也瞧见要如何做了,若是当真想好了卖什么价,便与我说一声。” 闻言,刘氏未曾回话,她看向了沈大哥。 那眼中的询问意味,摆得明明白白。 沈父把手里的南瓜饼给吃了个干净,皱着眉头出言:“见天儿想着做生意,咱们是庄户人家,把田地给侍弄好了,才是正道!” “你往日也好好侍弄田地,家里买得起糖吃?”沈母沉着脸反问,她又看向桌上的鸡蛋,“这些时日咱们家鸡蛋猪肉没断过,你都吃到了肚子里,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沈父面上挂不住,看着好似像站起身甩脸子走人,但目光触及桌上的吃食,他又闷不吭声,静静坐着了。 “三弟还没娶媳妇儿,大宝日后还要去学堂。”沈大哥这般说了几句,没点明白,既是向着沈母说话,也给沈父留了些颜面,“咱们干脆就将这营生做起来!” “是了是了。”刘氏听得眉开眼笑,她一想到剩下的那些布料,还能给大宝缝个书袋子,她家大宝日后也是读书人了,便心里美滋滋的,“左右种子也下了,就等过些月份,这几个月时不时去地里瞧瞧,不耽误什么。” 明谨儿一听,便知晓刘氏是当真打心眼里想做些活计赚银钱。 连小叔子都每日有进账,她作为大嫂的,定然是看着心里焦急,又不好说些什么。 “也用不着去集市里了。”明谨儿脑子转得飞快,“这南瓜饼耐放,先做好了别下锅就是,早些时候赶着驴车去镇上,寻个人多的地儿,支个摊子便是了,咱们现做现卖。” 先前每次去镇上,还能瞧见外头有不少的小摊子,只是不敢靠书院太近罢了。 “哎,我记着镇上有个学堂。”刘氏忽的出声,她眼珠一转,“当家的,你明日去镇上时问上一问,咱们把大宝送到那儿念书去,还能将摊子也给支到那儿,孩子总喜欢吃些甜的。” 刘氏带了私心,却也并未说错。 故而明谨儿不做声,她左右将法子教给刘氏了,这营生拿得银钱也与她无关了。 多少交到公中,多少留在手上,那是大哥大嫂要与沈母商量的。 “也成,早些把银子赚出来,把欠弟妹的还上。”沈大哥略一犹豫,便拍了板。 如今也有方便搬动的火炉,只用拿了银钱,去找人做了就是。 沈母当即从怀里摸出荷包来,看着鼓鼓囊囊。 打开时,却能瞧见几乎都是铜板,只有几粒碎银子。 沈母将碎银子捡出来,往桌上一放,推到了沈大哥跟前,“还是老规矩,大头拿给公中,余下你们夫妻留着。大宝的束修公中会出。” 刘氏原本有些忿忿,一听后话,也就将未曾出口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只要不是全交,束修让公中出还好些,她能时不时便给当家的与大宝买些东西。 许是还能逢年过节多做上几身衣裳。 “明日还是照常,我先将豆浆给送去,午时三弟看着摊子,我再把驴车赶回来,寻人把炉子给做了。” “豆浆也能一并放到摊子上卖,若咱们日后还能卖些甜豆花,或是咸豆花。”明谨儿接着沈大哥的话头往下说。 她从前是未曾做过营生的,倒也没想到这条路来。 现如今集市里与街头街尾,尽是些卖豆腐的,那索性便不要去与他们争抢,支摊子卖各式各样的吃食。 何必非得要盘下食肆来,左右如今也有驴车。 明谨儿心中暗叹,她也是钻了牛角尖了。 “那豆皮也好吃,豆干也不错。”沈沉英在一旁补充着,将最后一块儿豆皮从大宝筷子下抢走,塞到了嘴里。 沈母立即皱眉,“出息!做舅舅的跟侄子抢东西吃!” 如此一来,日后的出路也有了,如今家中劳力也都有些营生在手上慢慢做。 沈沉英乐得有刘氏看摊子,他能去寻摸着做自个儿的营生。 家中喜气洋洋,唯有沈父沉着张脸,心中十分不愿。 士农工商,去做商户哪里算得上好? 第一百九十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只是碍于沈母,他不敢开口反驳训斥,手上放碗筷的动作都重了几分。 沈母便出言低声数落他,“这陶碗贵着呢,如今家中处处用得上,你手放轻些。” 沈父当即扯着脖颈吼道:“如今这家中倒不是我做主了,索性都交给你跟儿媳得了!我连放个碗你都要训上几句,活了大半辈子,受这个窝囊气!” 他骂完直接抬手一扫,几个碗筷被扫落在地,陶碗摔得四分五裂,筷子沾染了泥土。 刘氏急忙把大宝护在了怀里,又推了推被呆住的沈大哥。 “窝囊气?”沈母本是好心,被这么吼了一通,心里也是不舒坦,“我跟你几十年了,吃了那么多苦头,还被娘家人看不起,我说你半句了?如今家里日子好起来了,你倒是好,吃饱了肚子就开始甩脸子,这些小辈儿赚那几个铜板容易了?” “士农工商,好好的田地不种,跑去干给人笑话!”沈父说得理直气壮,他越是寻摸,越是觉着自个儿有道理,“好不容易老二读书有个名堂,你们又去外头做什么营生,给人看不起!” “你让人看得起了,日后买米粮的银钱买蛋肉的银钱,你倒是从田地里刨出来!”沈母气得肩膀都在抖,她眼眶都红了,恨得咬牙切齿,“你要是有本事赚银钱来养活一大家子,这几个孩子用得着整日忙活?” “我不跟你说,你净会跟我掰扯,被人戳着脊梁骨看不起的怎么也不是你个老妇。”沈父说不过,索性发了通火气,转身就一瘸一拐出了堂屋。 “你照看着娘。”沈大哥对刘氏如此说道,旋即朝着沈父追了上去。 做儿女的就是这时候最难抉择,谁也哄不好,站谁那儿都好似理亏了。 刘氏摸了摸大宝的头,把他往沈母那儿推了推,“娘,你何苦跟爹置气。” 沈母用手背将泪给摸了,“我不是跟他置气,我是气他不知好歹。” 明谨儿摇摇头,不置可否,反而是寻了扫帚来,将堂屋给清扫干净。 “娘。”她收拾妥当后,才往二人身侧一坐,抬手便如同往日一般,挽住了沈母的胳膊,“这事儿啊,左右都拍了板了,爹要说任他说便是。” 沈父好面子,总是想着日后要当上大官的爹,也容易被人好言好语几句,就诓骗得全信了。 但他整日里去侍弄田地,也确实是咬着牙做活计,才将几个孩子给养大了。 沈父沈母,各有各的苦处。 明谨儿心中无奈,这年头成亲都只是当日见上一面,旁的仰仗媒婆一张嘴,合不来是常有的事儿。 沈母不作声,过了片刻,才拍了拍明谨儿挽着她的手,“都是小事儿,你们去忙便是了。” “这……”刘氏还欲开口,被沈母轻推了一把,也只好让大宝留下来,跟明谨儿一起将余下的碗筷收去了灶房。 到了灶房里,刘氏总算忍不住了,她那张嘴向来不饶人,这几日改了许多。 “爹也当真是,跟娘发什么火。”她说着,手脚利索地往锅里倒了一瓢水,“如今咱们家日子好起来了,不就是因着弟妹你去做了营生?每日里有蛋肉吃,这可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明谨儿将锅灶燃了起来,耳边仍旧是刘氏的絮絮叨叨。 “手里有银钱了,日子好过了,还管旁人说什么?”刘氏念叨着,仍旧觉着心里压不住的烦,“弟妹你说是不是?” “是了。”明谨儿应了声,亦是叹口气,“家中有了银钱,才能将束修给交了,咱们左右不是真的商户,这年头也不讲究商户不能考科举,何苦呢。” “唉!”刘氏袖子一掀,先把明谨儿推出灶房去,才利落地洗起碗筷来。 明谨儿前脚出灶房,后脚便瞧见沈沉英坐在石磨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摆了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二嫂,我偷摸着做了几支竹笔,明日我自个儿送过去?”一瞧见明谨儿,他急忙开口说道。 却不见明谨儿应声,只是目光落在他身上,多少有些想不明白。 沈沉英反应片刻才明白过来,他急忙出言解释道:“从前爹娘便如此吵过嘴,那时二嫂……还、还未曾到家中来,二哥那时便与我说了,若是家中有些银钱,便不会有这些口角。” 沈沉溪倒是未曾说错,若是沈家富裕,哪里来这么多烦心事儿。 “左右大哥大嫂也去劝着了,我不如想想如何再弄些银钱。“ 沈沉英的话音落下,明谨儿才发觉他拿下狗尾巴草时,手指有些轻颤。 神情也并非表露出来的这般不以为然,反倒是掺进了几分刻意。 “装什么大人。”明谨儿吐槽了句,旋即想到了翠儿一事,“多赚些银钱,可不止是为了爹娘,也为了你自个儿。” 这话说得有深意,沈沉英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沈父沈母这一出,弄得整个沈家都沉寂下来,往日还会趁着天色刚黑下来,再说些家常话,如今也是不曾了。 早早便烧水沐浴,明谨儿回了房中,索性拿了沈沉溪先前给她的那本志怪话本翻看起来。 很快便看完了好几页,她再次伸手翻页时,却有张纸条飘落下来,掉到了明谨儿的脚边。 明谨儿弯腰捡了起来,借着油灯看清了上头的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字迹飘逸洒脱,笔锋极其凌厉,写出的诗句却偏偏十分缱绻。 她一时愣怔,有几分鼻酸,又压不住面上笑意。 仔仔细细摩挲了几遍,好似眼前是他写出这些时的神情。 “是了,又岂在朝朝暮暮。”明谨儿捏着纸条起身,到书架上寻了本书籍,将它整整齐齐夹了进去。 她站在原地又思索片刻,寻了纸墨来,也细心地撕了张纸条,砚墨写了几个字,吹干后和方才的纸条放在了一处。 明谨儿的字体算不上娟秀,带着几分恣意随性,英气中又夹杂了几分女子的温柔小意。 她在纸条上也留了句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找茬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曾全亮,明谨儿便起了床。 她洗漱后进了灶房,刘氏在帮着将豆腐给一块块儿从沈大哥做的模具里拿出来。 打了四个鸡蛋,明谨儿加了些粗面进去,筷子搅动得极快,很快面粉便散开来。 又加了些水,将面粉彻底给搅得松散开来,明谨儿便将灶台给燃上。 等锅热的时间里,又加了些蔗糖进去,搅动时能挂住筷子,便算是好了。 明谨儿先在锅底刷了些猪油,便将搅拌好的面粉倒入铁锅中,滋啦的声响接连不断,鸡蛋饼的颜色由白加深,逐渐开始泛黄。 饼子在这时翻个面,另一面便恰好是金黄色,再烙个片刻,便是一张金黄色的鸡蛋饼。 一张张热腾腾的鸡蛋饼从锅中盛了出来,互相叠压着放到砧板上,明谨儿将菜刀握在手中,用锅铲将鸡蛋饼一面压住另一面,一个饼子切三刀,便正好是一手能拿下的大小。 “大哥大嫂,早饭成了。”她从灶房中探头出去招呼了声,“吃完再弄也不迟,饼子凉了便不好吃了。” 这饼子摊得薄,吃起来便有些酥脆。 明谨儿就喜欢吃这样的,她自个儿率先拿了一块儿,稍微有些烫手,还吹了吹方才往院落中去。 今日她也一并去镇上,一是为了瞧瞧摊子支在哪儿合适,二是为了午时后方便坐驴车去青山村拿她定的东西。 饼子都吃下肚大半,才瞧见沈沉英慌慌张张拉开房门,头发乱得好似鸡窝。 “你总是起得晚了,若是哪日当真没来得及一道去镇上,这可怎么办?”明谨儿咬了口鸡蛋饼,“灶房里有鸡蛋饼,洗漱好了去吃便是了。” “不会!”沈沉英极其自信,他快步到了灶房,舀了一瓢水又出来,直接用冷水洗了把脸,“二嫂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还每日睡到沈父沈母也起身了? 明谨儿摇摇头不回话,在她心目中,沈沉英不过是个半大小子,算是她半个亲弟弟。 还未曾彻底长大成人,贪睡些亦是正常的。 只是不要过了时候。 吃了个肚饱,明谨儿便去将昨日的青草给抱了来,混合些豆渣,先给毛驴吃上一些。 却正巧瞧见沈沉英叼着个鸡蛋饼从灶房里出来,回到了屋中,没一会儿便又鬼鬼祟祟地出来,怀里揣了些东西,衣衫都鼓鼓囊囊。 “你这是……”明谨儿正要问个清楚,便瞧见沈沉英摇了摇头,板了张脸,她便不曾接着往下说。 “二嫂,你可别说出去了。”沈沉英往驴车走了几步,旋即将怀里的东西一一掏了出来,往背篓里头塞。 明谨儿瞧得清清楚楚,是一些竹笔,以及做出来的竹片小人,还有上回买来的木簪子。 令她惊讶的是,竟还有几朵瞧着做工稍显粗糙的头花,是她带回来的料子。 “我还未曾教你,你便自个儿学会了?”明谨儿说着,又顿了顿,“不过这些花样都太常见了,你先别将料子都给用了,我抽空了便教你。” 沈沉英点点头,顺带回答了明谨儿的疑问,“二嫂你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我便用巴掌大的一块儿当本钱,跟咱们村尾住着的郭婶子学了一手。” 他说话时还有些得意,好似大宝能通篇读下三字经一般。 “不错,这营生是人自个儿做起来的。”明谨儿说着,听见沈父沈母的屋子‘吱呀’一声,便知晓二老也起了,后头的话都咽了回去,“娘,今日我们都往镇上去,家中便余下你们二老与大宝,我约莫午时后会回来一趟。” 她盘算着干脆一行人都在镇上将午饭吃了,却只是话中透露出这样的意味,便听得沈母将眉头给皱紧了。 “现下你手中有了些银钱,也不能四处乱花!”沈母沉声训了句,转而又道:“午饭我会在家中做好,你到时候赶着驴车回来一趟便是了。” 她还当是明谨儿懒得回来做饭,便直接将活计给揽了过去。 “倒也不是觉着麻烦,只是今日要寻个方便摆摊的位置,许是还要再买些南瓜饼回来,我想着到时候将东西都给带回来,再顺道去青山村。”明谨儿稍作解释,旋即仰头看了看天色,现下差不多了,“爹娘,那我们便往镇上去了。” 大宝此时都还在睡着,刘氏也不忍心将他叫起来,虽说挂心着他,多少有些忐忑,但还是咬了咬牙,狠下心坐到了驴车上。 这下便拉了许多东西,还外加上四个人。 沈大哥便未曾将驴车赶得太快,而是慢慢悠悠往镇上去。 “咱们待会儿先在镇口等着,也顺带将豆浆给卖一些。”明谨儿心中思量着,说话的速度便慢上许多,“大哥先去将豆浆给送了。” 沈沉英忽的插嘴,他轻咳了几声,“我想四处逛逛,瞧着能不能买些东西,便不与你们一道了。” “什么东西得买这般长的时间?”沈大哥追问,他身为兄长,自然要为亲弟弟多多考虑。 怕他好似上回一般,被赌坊的人给诓骗了,这才多问了一句。 沈沉英沉默了会儿,他脑子飞速转动,才勉强想出个说辞来,“我要买的这东西不好找,便耗费时候些,但会尽快赶过去,大嫂说的学堂我是知晓的。” “成,那边学堂外头见。”明谨儿直接拍板下来。 驴车慢慢悠悠到了镇上,却只是比旁人家的牛车稍慢一些。 才刚停稳,便瞧见个黑胖妇人急急忙忙挤了过来。 她看着并非很是面生,明谨儿觉着自个儿是见过的,但又有些想不起来。 “沈沉溪家的,你们也来卖豆腐啊?”黑胖妇人明知故问,旋即又探头看了看,发觉沈家的豆腐和她木桶里的有些不同,“怎地你们家的豆腐,瞧着与我的不一样啊?你们别是教人时留了手!”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明谨儿与她往远了扯,“教了你了,学没学好还得帮着瞧瞧?” 这黑胖妇人眼中全是精光,瞧着便是故意来找茬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取舍 这些时日,沈家的豆腐虽说是未曾有从前好卖,但每日仍旧有着极为稳定的进账。 而村中的旁人,有些做得实在加了的水,吃着连嫩豆腐都不像,便没人去买。 还有些是心太黑,要价太高。 比如这黑胖妇人,沈家卖十五文一斤,旁人家卖十三文一斤,她偏偏要卖十七文。 谁会放着便宜的不买,专门去买贵的? 她可不这么想,只觉着自个儿辛辛苦苦拉磨做出来的豆腐,如何能那般贱卖了? 便一心认为是沈家留了后手。 后手是留了,但这大致的方子也给了出去,本身便什么都没图,还得被反过来质疑留了手。 明谨儿还好,她看得开这些。 刘氏与沈沉英却气得沉了脸,沈沉英毕竟是个男子,此时出声自然要被反过来指责一通,但刘氏便不同了。 冷哼一声,刘氏用她往日的大嗓门说道:“这人呐,就是不识好歹。你给她挖了条路走,她嫌弃太坎坷,你将路给平整了,她要怨你为何不给她买辆马车。” 这番话说的,黑胖妇人立即便回应道:“教了便教透,哪里有留后手的!” 什么都没付出,便将他人的本事学了去,竟还有脸反过来倒打一耙。 黑胖妇人一扬下巴,颇有些目中无人的味儿,“咱们都是一个村儿的,这有赚银钱的法子了,怎地还藏着掖着?” “你这不是做出豆腐来了?”明谨儿忽的插嘴说了句,旋即笑了笑,“又不是你的爹娘,方子你学了该如何用,还得手把手来教?” 她这一通呛,听得沈沉英直接抬手鼓掌。 “二嫂说得对,端上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他实在忍不住接了话,心中是气得几乎要炸开来。 刘氏率先下了驴车,她正要弯腰帮着将豆腐与豆浆都给搬下来,便听见烦人的苍蝇不依不饶。 “你们沈家倒是过得好,如今连驴车都有了,就眼睁睁看着咱们同村的受罪!”黑胖妇人越说越觉着有理,声儿都抬高了许多,“哪儿有你们一家赚钱的道理!” “那你也想个独一无二的方子出来,不也能赚钱买驴车了?指不定驴车都便宜了,能坐马车,还住大宅子。”明谨儿边说边笑,旋即将笑容一收,“肯拿出来教了你们,便是我大发善心,若是再胡搅蛮缠……” 后话她不曾说,但刘氏及时接了口,“红花,我记着你当家的是独苗儿?连儿子都没生出来,就不怕作孽太多,绝了后!” 庄户人家最在乎生儿还是生女了。 未曾生出儿子的人家,不仅要让人说是绝户,还得处处被排挤,家中的银钱和田地,也不知会有多少人来盼着盯着。 “你!”黑胖妇人被踩中了痛处,刚要回话骂回去。 沈大哥便搬着木桶,往刘氏身侧一站。 红花只有一人,但沈家足足有四人。 她缩缩脖颈,嘴里的叫骂声也咽了回去,转身便走。 待走出几步路,又猛地回过身来,插着腰朝他们破口大骂,“有儿子了不起啊?刘氏你个黑心眼的烂肺玩意儿,当心那天将你儿子裹了草席,扔去后山上!” 刘氏当即弯了腰,将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重重地砸了过去。 她准头不错,恰好便砸在了红花的脸上。 红花还欲再骂,沈大哥却已经走了过去。 她只好朝地上呸了一声,仿佛脚底抹油般,晃荡着身上坠着的肥肉,赶紧跑了。 “你个怂货!李红花,别让老娘瞧见你第二回,不然定把你那张破嘴给撕烂了!”刘氏扯着嗓子骂了声,又瞧向周遭那些看热闹还不时指指点点的,“看什么看?老娘跟人吵架,这么喜欢看?” 被她一吼,便都散了去。 刘氏犹不解气,她将木桶搬了下来,‘咚’的一声重重放在地上,“杀千刀的毒妇,敢咒老娘的儿子!” 明谨儿怔住了,她脑海中还能浮现出刘氏先前因着大宝被抓去抵债,披头散发还肿了的坐在地上哭。 看来当时许是也跟赌坊之人打了起来,才会落到那般境地。 “大嫂,何必与她置气。”明谨儿思索片刻,劝说几句,“不过是见咱们过得好了,便眼红罢了,那咱们过得再好些,一日比一日要好。” 刘氏急忙点点头,“对,就得将日子过得好了,到时候老二再考出功名来,看谁还敢看不起咱们家!” 她好似被激励了,一连将两盆豆腐都搬了下来,倒是将一旁想要帮手的沈大哥给晾着了。 沈大哥赶着驴车去送豆浆,余下几人便就在路边吆喝起来。 刘氏最为卖力,好似这时候声儿喊得大些,便能多赚一些。 “大嫂二嫂,这豆腐和豆浆,便都托给你们了。”沈沉英理了理背篓里的玩意儿,便往背上一背,那神情豪壮得仿佛是要上沙场。 只是刚回身走了半步,便脚下打滑,险些摔了个四脚朝天。 “大嫂今日未曾弄卤肉?”明谨儿在家中时还未差距,现下才看见少了卤肉。 刘氏便点点头,“是了,如今还弄什么卤肉,这东西费钱呢,拿来买粗面都够做不少……不少吃食了。” 她险些将南瓜饼给说出来,小心翼翼地朝四周张望了下。 一个名字而已,便是说出来也不要紧,但也能借此看出刘氏对做这营生的希冀。 “也成,每日就卤那么些,也实在是费工夫,等日后咱们能再多卖出去些,再接着做这门儿营生。”明谨儿稍作思量便点头赞同了。 现下她太想手里多些银钱了,便想到什么营生都想做上一做,但人的精力有限,沈家的人口也是有限的,哪里做得完? 明谨儿如此思索着,暗叹口气。 她只好将更赚银钱的法子给试了,余下那些,等家中有了些家底,再考虑试上一试。 现下要紧的是赚银钱,若是将精力给分散了,反而得不偿失。 “这豆浆来上一碗!”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不过到明谨儿腰间的孩童端着破了几个口的陶碗,身上的衣裳却瞧见崭新,还是细棉布的。 许是忧心她将陶碗给打碎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学堂 刘氏急忙应声,明谨儿却在她之前将陶碗接了过来。 里头放着三枚铜钱,加了蔗糖的豆浆要贵上一文钱,但也每日有人来买。 铜板往外一倒,捏在了手心里,明谨儿特意将她这陶碗用清水涮了涮,这才给小女娃盛了满满一碗豆浆。 “仔细着些,许是有点儿烫手。”她递了过去。 却瞧见小女娃直接将陶碗凑到了嘴边,呼哧呼哧吹了几口, 才慢吞吞地喝到肚子里,喝得她眉开眼笑。 一碗豆浆下肚,她甩着手上的陶碗,蹦蹦跳跳往远处走了。 “她每日都来,许是今日正要到集市去,便在路边瞧见咱们了。”刘氏解释了句,面上尽是笑意,“当家的每日都与我提起,说她不知晓是谁家的小女娃,瞧着机灵呢!” 明谨儿赞同地点点头,亦是满面笑意,“也不曾有家里的大人陪着来,看着也不过六七岁的样貌,丁点儿不怕生。” 摊子才支了一会儿,便有四五个人来,买豆浆的偏多,买豆腐的也有两个。 刘氏乐意忙活,硬是将活计都给抢了去,倒是让明谨儿跟没事儿人一般。 有些人便是如此,越是忙活心中便越是觉着安稳,尤其那铜板递到手里来,刘氏更是笑得好似一朵花儿。 她嘴巴厉害,说好听话也能说到人心坎里去。 唯一差些的,便是不会算账,也不似沈沉英一般,会多给瞧着能再来的主顾一些,称量的那是十分准确。 不大适合做营生,但小本钱的买卖是能担得起来的。 明谨儿一番观察,旋即将目光收回,反而将放在背篓里的荷包塞到了刘氏手里。 “这收来的银钱如何能放着,万一一个不小心看漏了,被人给摸了去。” 她们如今就两个女流之辈,眼红沈家的多了去了,若是瞧见自家没生意,沈家却接连开张,肚子里有坏水的便要像是之前的李红华一般寻麻烦了。 “哎!”刘氏原本是怕把荷包收在身上让明谨儿多想,如此一来,便利索地答应了,接过手便往怀里一揣。 又卖出去一斤豆腐,便瞧着没什么人来了。 刘氏略感失望,她砸砸嘴,瞧着旁人家往外卖豆腐,便忿忿不平,“都应当是咱们家的银钱,他们倒是拿得丁点儿不烫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纵然是小小的豆腐方子,也不是沈家能留着的。 明谨儿一想到这个,便有些忧心她那香皂。 若是自个儿卖,那定然要被村里人寻麻烦事儿,若是嘱托给金银楼,倒是不怕他们将方子摩挲出来,怕得是被压着将方子给卖出去。 荷包算是一锤子买卖,金银楼不过是打了个时间战罢了,但这香皂若是做出来了,便是长期的大买卖。 明谨儿心中忧虑,面上的神情便显得有些沉重。 刘氏还以为是自个儿说的话让她膈应了,神情有几分讪讪,她急忙开口道:“这话我日后不说了,左右咱们沈家也比他们有本事,这么便不往心上放了。” 她说话时,还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身上的荷包。 明谨儿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点了点头,“是了,咱们沈家日后还有更好的光景,何必便被钉死在这一件事儿上头。” 刘氏连连附和。 这一静,便直到沈大哥赶着驴车回来,都未曾再开过张。 “卖了多少?”刘氏一见沈大哥将驴车赶到了身前,便急匆匆问道。 但她向来大嗓门,听得附近的村中人都看了过来,等着得到回应。 明谨儿刚要开口挽救,便瞧见沈大哥叹了口气,摇摇头,“只是把咱们那投进去的本钱赚回来了些,还差上许多,也不知这驴车欠下的银子,过几日怎地还!” 他说的煞有其事,连刘氏都险些信了。 明谨儿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还好沈大哥是个稳重的,不然这一次不知晓又得给家里添多少麻烦事儿。 豆腐都给搬上了驴车,三人都坐了上去,沈大哥神情有些犹豫。 刘氏在此时问道:“当真不等三弟了?” 沈大哥沉吟片刻,“不等了,他如今年岁也算不得小了,寻个路定然是能的,咱们先去。” 驴车缓缓行驶起来,刘氏一路都在四下张望,瞧见人家开着的食肆,眼中便藏不住的艳羡。 明谨儿则是也瞧着哪里看着富户多一些,香皂这东西,她是打算定的价高一些,自然只能卖给那些家中有银钱一些的。 不过还会顺道弄些肥皂出来,那便会是穷人家也能买得起的。 “大嫂,咱们能移栽几棵皂角树吗?”明谨儿不晓得村里能不能做这事儿,便想着问上一问。 刘氏一怔,旋即摆摆手,“山里的东西,谁家找到了便是谁家的,几棵连银钱都卖不到的皂角树,若是有必要,我便让当家的今日就找上几棵!” “倒也不用这般心急,不过十日内是得想些法子才是。”她说着,便瞧见了路旁的杂粮铺子。 最显眼的位置,有一个大些的陶罐,上面用浆糊贴了张都掉了颜色的红纸,上头用毛笔些了蔗糖二字。 明谨儿想到家中那每日都看上几回,却不见发芽的麦芽。 她想着能弄些麦芽糖,便用不着回回都出来买,还能削几根木棍子,将其搅在一块儿,卖给嘴馋的孩童。 但麦芽不出苗,只得接着等。 暗叹口气,还不曾说些什么,便听见了朗朗读书声。 听着都是十岁出头的孩童,时不时还夹杂进几个声儿大却读错了的。 刘氏立马抻着脖子往前头望,她攥紧了驴车的边缘,满脸满眼都是决绝。 明谨儿只瞧了她一眼,便晓得大宝日后定然要到这学堂来念书了。 这学堂比起沈沉溪那书院小了许多,却也十分气派,光是门口两根石柱子,外加门上两侧的对联,都让人觉着光是档次便高了一截。 门口只有一个护院,他手中捏着木棍,时不时便走上几步,那脸长得活像是个怒目金刚。? 第一百九十四章 选好了 “就这儿了!”刘氏眼尖,瞧见了个不错的位置,急忙抬手拍了几下沈大哥的脊背,“就把驴车赶到这里!” 她担心位置给人抢了,话说完便一下子跳下驴车,快步跑了过去。 将驴车赶过去是需要些时候的,不能将班车给弄得偏了,不然卖东西便有些麻烦。 明谨儿都给她吓了一跳,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哪里就这般急了,位置没了还能再找,若是摔伤了便得不偿失了。” 她喊了声,免得日后刘氏还做这事儿,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 驴车稳稳当当停了进去,引得周遭的摊贩都往他们这儿打量。 明谨儿怕豆浆甜味差了些,也想着若是有人多给银钱,便能给加上些,她带了些蔗糖,如今一看倒是有用了。 “这豆腐我瞧着也算不得老,咱们拿其中一盆来做豆花。”她说着,便直接将蔗糖给加了进去,用带来舀豆浆的木勺给搅了搅,豆腐也给搅碎了些。 亏得刘氏想多挣些银钱,老豆腐嫩豆腐都做了些,这才能让明谨儿想到直接卖豆花。 如今这天儿有些热了,若是再弄些溪水来镇着,待会儿定然好卖。 这学堂与书院是不同的,里头的孩童原本便是坐不住的性子,清晨读完书便会歇息会儿,等约莫一炷香以后,再接着上课。 每回课完了都能歇息,只是出不了学堂。 买什么东西都得在门口喊,让人给送过去。 午时倒是能出来了,许多孩童又要回家中去将饭给吃了。 便只有课间最好卖东西,还有午时后的那回。 这学堂中多是家中有些本钱的,寻常人家都是送去村子里老秀才开的学堂启蒙。 “这地界的每年的束修,听说比老二的还要贵上许多。”刘氏见明谨儿望着学堂若有所思,便开口吐苦水,“等我存上个一年半载的银钱,再将大宝给送进去。” 明谨儿却未曾立即做声,她思索片刻,出言道:“许是不用等那般久,我过些时日便有个新营生,赚得银钱会多上一些,还需要大嫂与大哥帮忙才行。” 到时候便得给些工钱,恰好也帮刘氏解了燃眉之急。 刘氏听得意动,沈大哥却连连摇头,“弟妹已经教了豆腐的营生,帮把手那是应当的,怎地还能从你手上拿工钱?再者说,还欠着弟妹许多银子未曾还上,这使不得!” 做香皂不是简单的事儿,要去镇上与县里收些皂角,将里头的籽儿给剥出来,还要将豆角壳上那些软的部分给弄下来。 弄完之后又得用水煮,将水给煮得浓稠了,便加上菜籽油搅和。 香皂要充分晾晒,若是天气总是阴沉,半个月都不一定能做出来。 明谨儿可不是要做一块儿两块儿,她一人的力气是不能在一日将剥壳与煮水给弄完的。 若是有人帮着便会简单许多。 沈大哥能帮着弄几棵皂角树来,体力活计也能帮把手,刘氏则是能一块儿剥壳和煮水,还能帮着去收些菜籽到镇上榨油。 明谨儿盘算了个清楚,她便说道:“这营生我一人也忙活不过来,起先能赚到的银钱定然不少,可若是没东西卖给人家,便是能赚再多也只能眼巴巴瞧着。” 何况这是消耗品,卖到人家手上的时日久些,用得也快些。 她还想着做出各种花儿的味道,还得去山里摘花,回来将花瓣给薅下来洗干净,再捣成汁儿。 “这……”沈大哥张了张嘴,还是如同方才那般笃定,“帮手定然是会的,弟妹只要开口便是了,但这银钱,是一分也不能拿!” 话已然说死了,刘氏便只能垂首在一旁不语。 她当然知晓当家的说得有理,但一想到大宝如今的年岁,想着还要等上个一年半载,心里便多少有些埋怨。 刘氏平复心绪,才开口说道:“当家的说得有理,这活儿咱们能帮手,但银钱是万万不能再拿了!过不了许多时日,咱们又能多做一门营生,这可全是托了弟妹的福!” 明谨儿便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径自拿了木桶,打算去稍远些的河流里舀了一桶水。 这木桶是沈大哥去送豆浆后空下来的,都是直接将豆浆倒给那些人家,没有将木桶也留下的道理。 却在临行前顿住了,明谨儿将木桶涮了涮,直接将加了蔗糖的豆腐给倒了进去,这才将木盆给抱去,舀了满满一盆的水。 木盆比桶大了许多,定然是冰不下的。 幸而里头的豆腐算不得很多,装进木桶里还是能成的。 将豆花给冰镇上了,明谨儿便就势朝着路过的百姓吆喝,卖起了豆腐。 这地界与集市那边不同,摆摊的多是在卖吃食,这豆腐便成了稀罕货。 也省了许多妇人还要去集市才能将豆腐给买来。 许多菜都能在家中摆上几日,但这豆腐摆上一日便要馊了,只得买新鲜的。 明谨儿这一通吆喝,倒是换来了不少营生,片刻功夫便卖出去了三四斤。 “哎,你们不是那集市里的沈家人吗?”有个妇人让切了一斤的豆腐,正将铜板给递过去,将沈大哥给认了出来,“这感情好啊,改到这地界来卖了,早晨便能煮豆腐汤给我那口子吃。” “集市那边也卖,这主要是想买些孩子的吃食。”明谨儿接了铜板,带着笑意解释,还额外再切了一些豆腐,“若是家中有四五岁的小娃娃,过些时日不如来买些吃吃。” “你们卖些什么吃食?”妇人探头看了看,除了豆腐豆花,以及一些豆皮,也未曾瞧见旁的。 “还未曾将家伙什带来,卖些现做的南瓜饼,里头还加了蔗糖,若是孩子哭闹了,买上一块儿定然能哄住。”这话是刘氏说的,她瞧着便是有孩子的妇人,说这般的话更让人信服些。 那妇人当即便笑了, “要是价不贵,那过些时日我便买上些,让我家那小祖宗开心开心。” 刘氏学着明谨儿招呼人,也喊来了生意,正欢喜地合不拢嘴,便听见远处传来了喊声。 “叔父!”?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速之客 眼前的少年年纪不大,明谨儿对他有些印象,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似叫沈丘秋,只不过后来他们家幸运发了点小财,便搬到镇子上来住了。 按照辈分,少年的确要唤沈大哥一声叔父。 “俺娘听说你们家的豆腐味道乃是一绝,晓得你们在此处做生意,特地派我来买一些。” 明谨儿并未愣着,给沈丘秋切了一大块豆腐。算好价钱之后,又抹去了一些零头。 沈丘秋很是满意,道谢着离开。 只不过明谨儿不知究竟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沈丘秋看她的眼神中有点儿怪异。 她摇了摇头将这种想法甩出去。 兴许是多想了。 卖出去的豆腐豆浆都不少。 沈大哥见没啥累活了,便独自一人回去,说是先上山看看有没有那些花草,可以用来制作菜肴。 刘氏叮嘱一番,才目送沈大哥跟随旁人的马车离开。 很快,又来一位稚童,手中端着一只玉碗。 “豆浆。”稚童晃了晃手中的碗。 手脚麻利地将豆浆盛好,明谨儿弯腰递给了孩童。 视线停留在孩童的腰间,那里挂着一枚上好玉块雕刻的玉佩,其上更有麒麟图案,最中间字样乃是单独一个玉字。 这孩童姓玉? 明谨儿脑门儿一跳,关于这玉姓人家,她自也是有所耳闻的。 名义上是镇上大户,实际上是京中搬来的。 而且在天子脚下那种富贵繁华地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大户人家,到底为什么搬来了这么个小镇子上? 当初初闻玉家人的事迹时,明谨儿就一直好奇得很。 只不过这些大户人家的想法兴许和他们也大有不同。 这些闲事不是她该管的。 将思绪强行拉扯回来,明谨儿又多嘴问了句:“是要在这里喝,还是带回去?” 稚童小脸微凛,一脸傲娇道:“瞅着你是挺机灵,没想到人不可貌相。” 明谨儿满脸黑线。 “当然是要在这喝,不然我还能端着一只碗回去?” 索性将碗给稚童放在桌上,随后明谨儿双手在围裙上抹了一把,好意告知:“如果在这喝的话,那我们这里是提供碗的。” 稚童嘁了一声:“别人用过的碗,我嫌脏。怎么可能用?” 明谨儿忽然不想和这稚童掰扯了,小小年纪,竟然还挺讲究。 稚童用过豆浆后,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明谨儿暗叹,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出手就是阔绰。 本来还在操持着给旁人盛豆浆的刘氏,一看到桌上的银两,当时两眼放光,明显已经被财迷了心窍。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匆上前来。 “小少爷出手就是不一样,竟然给这么多。” 一锭银子足够他们家大鱼大肉上好一阵子了。 明谨儿却并没打算摊了这些银子,毕竟人家稚童也没说将剩下的银子打赏给她们。 “嫂嫂,将零钱拿出找给这小少爷。” 明谨儿语态淡然。 她们出门做生意,最主要的就是要讲诚信,脚踏实地才能走的更远, 可是刘氏一听这个,登时不乐意了。 明明人家白白送上来的银子,明谨儿竟然不收。 “可是明明……” 正欲反驳,看到明谨儿神色明显有点儿不悦的时候,刘氏乖乖闭嘴,顺着明谨儿的话去找零。 “不用了。”稚童用明显不属于他的女帕擦拭着嘴角,一脸心满意足:“你们这里的豆浆味道不错,所以剩下的银子当打赏你们了。” 既然稚童都这样说了,若是再拒绝也不大合理。 明谨儿索性亲自打包了着平时制作的吃食,用油纸袋塞给了稚童。 “银子不能白收,这些吃食你拿着,以后有需要可以再来。” 稚童垂头看了眼手中的大包裹,嘀咕了句:“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明谨儿没想到少年老成,这话竟然是从一个小孩儿口中说出来的,她挑眉,正打算再说啥的时候,稚童垂头身影已经淹没在了人来人往中。 一上午过去,眼瞅着到了晌午,做的豆浆已经全部卖了出去。 今日收成不错,明谨儿打算多买些荤食材,回去做给全家人吃。 沈母身子骨越来越差,再不及时补一补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亏损太多了。 买了两斤五花肉,这震惊到了刘氏。 她对着生肉吞了口唾沫,虽说沈家眼下在明谨儿做了小本生意后,吃穿用度已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可是五花肉却是所有的肉类中最贵的一种。 平日里只能远远瞅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刘氏试探性询问:“买这么多五花肉是又想到了做什么新吃食吗?” “不是。”明谨儿莞尔一笑:“只是想给全家人改善一下生活质量。” 银子不是省出来的,越是能花银子的人便愈能赚。 “咱们回去做红烧肉吃。” 听到明谨儿如此说,刘氏的双眼都熠熠生辉。 “好嘞。” 一路赶着牛车回家,却发现家里有些热闹。 明谨儿略微有些怔仲,立在门口处依稀能听到院中沈母在和人有说有笑。 与刘氏一同走进去,只见一大群人围坐在院内唯一的小石桌旁,口中议论着啥。 刘氏转头过来,满脸的厌恶:“他们怎么来了?” 对于这些人,明谨儿并不了解,她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随后询问:“嫂嫂认识他们?” “这是咱们家的远房亲戚,最后一次见到是我出嫁时。”刘氏嘀咕:“那时候你还小,应该是不记得。” 明谨儿耸了耸肩,对这些不感兴趣。 将牛车安置好后,明谨儿提溜着那兜子五花肉进了院子,没想到身后的刘氏跟上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这些五花肉可莫要拿出去,恐怕不够这些人塞牙缝的。”她紧张兮兮:“我可是见识到了他们有多无耻,简直是吃人不眨眼。” 明谨儿垂头看了眼五花肉,寻思笼统买了没多少,此刻拿出去,说不定不落好,还会被这群远房亲戚称之为抠搜。 她任由刘氏去了。 “谨儿,还不快些来见你姨母。”沈母一转头便见明谨儿在那杵着。?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惯着 姨母? 不是说远房亲戚么? 可转念间明谨儿就反应过来了,刘氏口中的远方亲戚指得兴许是不经常来往的亲戚。 明谨儿在沈母面前还是乖巧懂事的,她快步上前,朝着沈姨母行礼:“明谨儿见过姨母。” 楚氏乃是沈母的妹妹,当初由于面容姣好,所以嫁给了一镇上有名的大户人家,只不过将将嫁过去,就因为夫家生意上赔了钱,全家搬到了一贫瘠小村子里住。 眼下,楚氏仰头瞥了一眼明谨儿,尔后用帕子捂嘴嗤笑出声:“还以为给你家二郎寻得童养媳有多惊艳呢,如今瞧瞧,也只不过是勉强能看而已。” 明谨儿抿唇。 看来这是来者不善啊。可她也不是吃素的,别人既然都骑在她脖子上了,那她也实在没必要退让。 居高临下看向楚氏,明谨儿将大半个日头都挡住:“姨母说得有道理,我这皮囊自然抵不过姨母。毕竟如今姨母半老徐娘,风韵犹在。” 楚氏面色一白。 明谨儿这小贱蹄子摆明了是在说她年老。 一旁坐着不过二八年华的姑娘坐不住了。 她倏然站起身来,眉头紧蹙,同明谨儿对峙时语气中颇为不满:“娘说得对,怪不得沉奚表弟不喜欢,这般没有教养的野丫头,哪里配得上他?” 这位正是楚氏的女儿楚梅儿,此刻她本就勉强算得上清秀的脸上,挂满了不甘。 明谨儿没想到一句回怼的话,竟然惹到了这么多人。 她性子也暴躁,自然不惯着。 她先是人畜无害地唤了生:“表姐姐好。” 随后垂下脑袋开始嘀咕:“奇怪,姨母的女儿怎么生得这般丑!” 她嘀咕声有点儿大,落入在场所有人耳中。 楚梅儿面色一红,气得跺脚:“你莫要忒嚣张。我在气质谈吐上不知高出你多少。而且沉奚表弟待我一向好。” 说到此处,楚梅儿扬起了下巴,一脸嚣张。 明谨儿根本不想同她一般见识。 毕竟她相信沈沉奚。 沈沉奚一心只顾着读书,根本不会顾及男女之事。 所以楚梅儿口中的沈沉奚待她好,可能根本原因是因为沈沉奚待人一向温和有礼。 只是将她当作表姐姐看待。 “谨儿,你去与你嫂嫂做午膳。” 沈母自是不喜欢看别人各种欺负明谨儿,她便故意支开了明谨儿。 然后拿出木桌上的茶叶。 这些是沈父偶尔去山上砍柴时采摘来的,经过多日的曝晒,才干巴成了这么一小罐。 平日里家里都不舍得泡茶喝。 “这是茉莉花?” 楚梅儿见到泡开的茶有点儿嫌弃:“这种花茶,我们家都嫌差劲,全部丢掉了。” 沈母也面色一变。 她没想到不过一年没见,楚梅儿竟然变得愈发不懂礼数了。 沈母默默将茶杯收了回去,尔后把茶水倒在了身后的树根处,重新给楚梅儿换了一杯清水。 楚氏桌下的手戳了戳楚梅儿,以眼神示意她方才的行为有些过了。 嘴上却乐呵呵地打着圆场:“姐姐,梅儿还小,所以不太懂得一些规矩礼数,你……” 楚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母打断。 她太过于了解这个亲妹妹了,一家子倒是没有一个能让人省心的。 平日里做惯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今日来必然是有所图谋。 先前还能同他们一家子说笑,也不过是看在亲近的关系上。 可是方才他们欺负明谨儿的事,让她很是不满,再加上楚梅儿如此不懂事。 她根本不可能再继续面上挂笑。 “家里过得贫瘠,所以只有这种茉莉花茶,没想到竟然让你这个小辈嘲讽了。” 沈母诉说着自个儿的不满。 而在锅灶前忙前忙后的明谨儿却好奇关于楚梅儿同沈沉奚之间的事,她见刘氏将和好的面捏成了花形的卷子,佯装无意间提起:“嫂嫂,那楚表姐和二哥的关系很好么?” 刘氏瞥了一眼明谨儿,有些忍俊不禁:“这菜是不是醋放多了?怎么闻着有点儿酸?” 明谨儿眉头一挑,登时噤若寒蝉。 “嫂嫂怕是误会了,我只是单纯好奇。” “那时你还小,我也刚嫁过来不久,只听说是楚梅儿苦恋二叔,二叔却只是将她当做表姐,毕竟二叔打小就一心想着读书。” 听到刘氏如此说,明谨儿莫名松了口气。 待她回过神来,只是摇了摇头。 看来方才是鬼迷了心窍了,竟然还在为沈沉奚与楚梅儿之间发生的事而担忧。 明谨儿本想多做几道菜,再使出多般厨艺,为那些“远房亲戚”展示一下。 可是未曾想到刘氏这当口却是抠门得紧,她拒绝道:“不成,随意拌两个菜就够了,对他们那些不讲道理的人,何须这么客气?” 刘氏这摆明了是没有远见,至少在明面上不能被人挑出错处。 “嫂嫂,多做些菜,总不能被外人道,咱们抠门。” 刘氏冷哼一声:“哪还有比他们那家子更抠门的?我怀疑,这次是他们听说咱们家过得富裕了,来蹭吃蹭喝来了。” 蹭吃蹭喝?明谨儿觉得事情没有那般简单。 将所有的饭菜都端过去后,便见楚氏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在盘子中来回搅动盘中菜肴,语气更是阴阳怪气:“哟,这是一点荤都不沾啊。” 刘氏早就压不住火暴性子了:“不想吃的话,可以不吃。回你们家想怎么吃都可以。” 楚氏恶狠狠盯着刘氏,一双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你得意什么?长辈说话,岂容你一个小辈置喙?” 沈母也开口阻止:“老大家,这里没你啥事,你再去熬点儿粥来。” 说罢,看向明谨儿:“坐下准备用膳。” 没想到楚氏仍旧不依不饶,她气得红了眼眶子,开始装模作地擦拭着泪水哭诉:“姐姐,你是怎么教育家中小辈的?竟然对我如此无礼。” 沈母一时无言以对。 她有些厌烦:“好了,动筷。” 楚氏有点儿尴尬,也只能顺从。 “实不相瞒,姐姐,今日我来是有事相求。”?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绿茶行为 楚氏试探性地说道,目光一直死死盯着沈母,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出点所以然来。 只是可惜,沈母并没有任何反应,神色淡然得很。 “食不言寝不语,一切都等用完膳再说。” 明谨儿不动声色地夹了块最喜欢的糕点。 这糕点是用糯米制作而成,只不过古代的糯米不够软糯,她是稍微加了些鲜奶。 糯米糕的成本极高,故此并没有拿到集市上去卖。 这次端上桌来,也只是希望沈母不被自家亲妹妹看扁了去。 刘氏很快煮好了粥,也落了座位。 今日楚家一家子来了三人,乃是楚氏带着一儿一女前来。 其子名为楚虎,年纪同大宝相仿,只不过一直沉默的坐在一旁,根本不喜与人交流。 此刻他默默夹起一块糯米糕。 “弟妹,这糯米糕价值昂贵,你怎么能这么所以拿出来霍霍了呢?” 刘氏一眼瞅到了桌上的糯米糕,惊呼一声,有些不满。 不过她的话却引起对面一家三口的不满。 “你的意思是,这些给我们吃就是浪费了?” 刘氏自打改过自新后,便养成了一副嫉恶如仇的性子,最是看不惯这些丑恶嘴脸。 “这么久不来往,你们今日来我们沈家做什么,我掐着手指头都能算出来。所以凭啥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们?我们家欠你们的不成?” 她怒不可遏,完全不给一桌子人好嘴脸,正当她想继续开口时,便见沈母沉下了脸。 哪怕楚家这一家子不是啥好东西,可坐在她身旁的那位终究是她的亲妹妹。 刘氏这不是摆明在打她的脸么? “嫂嫂,够了!” 明谨儿自是顾得上明面儿的,她扯动刘氏的衣袖,不停地朝着刘氏挤眉弄眼。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尚且十年不晚。 他们眼下这情况,说不定稍后寻个机会就能解解恨。 刘氏对明谨儿的话言听计从,她乖乖坐下。 尔后便听到楚氏阴阳怪气:“有些人呐,注定了就是山野村妇,这一举一动中充分的证明了她没教养。” 这是在指桑骂槐呢。 不过刘氏这下并没有应声,毕竟答应了明谨儿。 既然匆匆用过午膳后,便听楚虎叮咛出声:“娘,俺还要吃糯米糕。” 他扯着楚氏的衣袖,开始无理撒泼。 本来在膳房刷碗筷的刘氏闻声,探出了脑袋,看到楚虎的那副德行,忍不住嗤笑成声。 “还好意思说旁人,自个儿还不是没有教育好小辈,才任由小辈胡闹。”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落入楚氏耳中,她一双浑浊的双眼中充斥着怒火。 “成了,莫要闹了,信不信再哭我揍你。” 楚氏只能把怒火全部发泄在楚虎身上。 用过膳后,陆诗妍开始着手准备制作明日要卖的各种豆制品,只不过家中的黄豆和豌豆明显有些不够,她必须要去镇上再买一些。 知会沈母一声,正当赶牛车准备去往镇上时,听得身后一道娇柔的声音唤住了她。 “等一下。” 这声音一听就是楚梅儿。 刘氏暗中咒骂一声,口中泛起了嘀咕:“再夹着嗓子说话,也改不了她长得丑想得美的事实。” 原本不想管,全当没有听到楚梅儿的声音。 可是没想到后者竟然恬不知耻,快步跟了上来,一屁股坐在了牛车上。 “我娘说了,让我随你们一块去镇子上,毕竟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沉奚表弟了。” 刘氏登时有所警惕,暗中戳了戳明谨儿的胳膊,示意她要小心为妙。 明谨儿只是耸了耸肩,倘若沈沉奚当真这般容易受到其他女子的蛊惑,那他就不是她最熟悉的那个沈沉奚了。 既然这楚梅儿执意要跟着前去,那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给她好生的上一课。 这一路上,楚梅儿几乎没说啥话,只不过目光一直落在明谨儿身上,那敌意已经分外明显。 “梅儿表姐不必这般盯着我,左右也盯不出个洞来。”明谨儿调侃道:“表姐姐若是真的将二哥当做表弟弟亲近,其实也没必要特地赶去书院见他。” 明谨儿故意这般说,其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一下楚梅儿。 果真见她恼羞成怒,抬手拍在牛车上,尔后紧咬嘴唇:“你什么意思?你们二人不会趁着眼下无人,故意欺负我?” 她说着就垂下了脑袋,由于一只手重力拍在了木板上,加之木板并未经过精挑细琢,细细打磨,故此上面生了很多倒刺,楚梅儿的手心已经有血渗出。 她一看,起初没有感觉到疼,可是有血流出,她矫情地惊呼出声,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 这若是给不明原因的人看到了,必然会认为是被她们二人合起伙来欺负了。 “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大家闺秀,怎的如此矫情?生了小姐的性子,却只有丫鬟的命。” 刘氏可不惯着她,翻了个白眼儿,说的话很是难听。 楚家虽然家道中落,可对待楚梅儿可是全部按照大家闺秀的规格去宠溺的,所以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你们莫要太得意,等我见到了沉奚,必然会将你们欺负我的事告诉他。” 刘氏已经开始撸袖子了,她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只恨不得现在不能将楚梅儿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明谨儿仍旧保持一派淡定从容,她目光深邃,倏然开口:“可是你也没有证据,不是么?到时候大可看看二哥是信你还是信我。” 秉持着在外不惹事生非的想法,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楚梅儿实在是欺人太甚,既然这样,那当然要给她一个教训。 很快就赶到了镇子上,正值晌午,街上人来人往的,摆摊子得人更是诸多。 驾熟就轻地去可常去的铺子里买了需要的米,让店中掌柜的帮忙抬上了牛车,明谨儿照常付了十文钱。 楚梅儿没想到明谨儿花钱竟然如此大手大脚,她错愕地张大嘴巴,一脸不敢置信:“难道沉奚就养了你这么一个玩意儿?你难道不知道赚钱的不容易?” 明谨儿抿唇。?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男女有别 这楚梅儿是真的事多,连别人家买啥都要管。 “又没花你的银子,而且弟妹近来靠这些赚的银子,可是比你这一辈子见过的都要多。”刘氏直接怒怼。 她是怎么看都觉得楚梅儿不顺眼。 连她一个土到不能再土的乡野村妇都知道不能多管闲事,可惜楚梅儿实在是太过于愚蠢。 明谨儿在刘氏耳旁低声耳语:“嫂嫂,财不外露,切不能让旁人晓得咱们家眼下有余银。” 听到此话,刘氏先是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明谨儿的意思是怕楚家听说他们家眼下富裕了些,故意来借钱来了。 牛车继续慢悠悠赶着,明谨儿提前将制好的菜肴全部放在餐盒子里,也在菜肴里加了不少的红烧肉,只是为了偷偷给沈沉奚开荤。 一直在书院外头守着,终于等来了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明谨儿脸上难得挂上了笑容,她跳下牛车,正打算冲上前去,却未曾想到有一道倩影先她一步冲了上去。 “沉奚表弟……” 明谨儿登时愣在原地,她眯眸盯着二人。 只见楚梅儿竟直接对着沈沉奚动手动脚的,而且直接变得柔弱无骨,只差身子没贴到沈沉奚身上去了。 她扭捏着,一脸委屈:“多日不见,表弟可有想我?” 沈沉奚垂头居高临下地盯着楚梅儿,面无表情:“见过表姐。” 将将说完,直接退后两步,同楚梅儿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男女授受不亲,还望表姐能注意一下这些礼节。咱们终归不是幼时。” 楚梅儿脸上划过一道错愕之色,似乎未曾想到不过那么点时间没见面,沈沉奚竟然对她生疏成这副模样了。 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始装作晕倒。 一头直直朝着沈沉奚栽过去。 没想到沈沉奚竟然还是选择躲避,楚梅儿及时悬崖勒马,一手按住了旁边的砖瓦,才算幸免于难。 她眸中氤氲了泪:“表弟,我……” “我说了,男女有别,请表姐自重。” 白白看了一出好戏,这可乐坏了刘氏,她拍手叫好:“活该,这样心机的女人,就该有个人收拾教训她一下。” 明谨儿垂下脑袋,嘴角的笑容也彻底抑制不住,嘴角扯动幅度愈发大。 她赶忙拿起牛车上的食盒,朝着沈沉奚而去:“二哥,今日可是特地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肉,还加了糖哦。” 明谨儿仰头故意朝着沈沉奚甜甜的笑,见沈沉奚有些怔愣,她伸手一把扯住了沈沉奚的衣袖:“二哥,我看表姐也只是想要同你亲近下,莫要绷着一张脸了,万一吓坏了表姐可怎么办?” 她故意仿着楚梅儿茶里茶气,听得沈沉奚直蹙眉头:“好生说话。” 她登时站直了身子,一副乖巧的模样:“好嘞。” 二人相处融洽的情景,令在不远处看着的楚梅儿觉得心里泛酸,可是她又没有资格去管人家两口子的事。 “表弟,其实我今日前来,只是想同你叙叙旧,你不要误会。” 淡淡瞥了楚梅儿一眼,沈沉奚并没有同她一般见识,反倒是颇为关切地对明谨儿说道:“家中没啥事发生?” 明谨儿摇了摇头:“一切都好得很,二哥在书院中安心温书就是。” 对于她的知书达礼,沈沉奚简直是愈发喜欢,他朝着明谨儿低声一笑,笑容谦和有礼,及其有感染力。 眼前的男人简直就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明谨儿自诩自个儿曾经阅男无数,毕竟未穿越前便见过诸多电视上的男明星,可断然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沈沉奚的气质。 再加上这张貌似潘安的皮囊,此男只应天上有,人间难能几回闻。 这也难怪,那么多姑娘虎视眈眈。 沈沉奚作为整个镇上最有潜力的男人,说不定日后考取功名,便可入朝为官。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若是能做了他的妻子,自然也跟着富贵起来。 明谨儿想到这些努了努嘴。 不过她可不是因为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才这对沈沉奚这般好。 实在是因为长时间的相处,再加上对沈沉奚的欣赏而已。 “弟妹,还愣着做甚?二叔都走远了。” 刘氏轻轻拍了拍明谨儿的肩膀,令她彻底回过神来。 朝着刘氏淡淡一笑,梨涡深陷间,明谨儿提议:“既然家中来了亲戚,那好歹买些干粮回去,作为晚上的晚膳!省得嫂嫂再劳苦费心和面了。” 刘氏一听,哪里能乐意? “谁说他们晚上要留下来的?咱们家里可没那么多屋子供他们住。” 说罢刘氏冷哼一声,双臂环胸已经跳上了牛车。 “有这么一家子住在咱们家,气也能被他们气死。说不定少活个十年八载的,又是何苦?” 难得的楚梅儿没有反驳,她神情恹恹,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好。 与来之时全然不同。 随着牛车的颠簸,楚梅儿更是低声抽泣起来,眼角的泪水完全止不住,手上划拉的伤口由于未曾包扎,时不时的渗出血来。 “哭什么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对你干啥了。” 刘氏没好气地翻白眼儿,她时不时的用长鞭抽着牛背。 “要我看,你还是尽快放弃!说不定还能找个其他不错的好男人嫁了。”刘氏煞有其事:“我可是听闻隔壁村一姑娘。年纪同你相仿,一心勾搭旁的男人,后来被揍了。” 顿了顿,刘氏才复又继续:“而且关于她的消息传出去后,非但被她勾引的男人不愿再理会她,而且再没有男人愿意娶她,可是成了要留在家中的老姑娘了。” 楚梅儿停止了哭声,眨巴眨巴眼睛。 “你莫要胡诌。” 楚梅儿声音冷冷,只恨不得将刘氏扒皮抽筋。 买过吃食过后,路上再次看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来回晃荡。 正是今日花高价买豆浆的小公子,此刻他玉琢的面容上泛着忧愁。 明谨儿挑眉。 她对这小公子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让刘氏停了马车,然后匆匆朝着小公子走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是个好东西 小公子明显也认出了她。 “怎么是你这个女人?” 明谨儿嘴角抽了抽,看来这小孩是真的不懂礼貌,可是她阅人无数,却能看出来,这小公子只是性子高傲了点儿,实际上并没有啥坏心思。 “我看你一直在寻觅,可是找甚么?” 明谨儿蹲在小少年面前,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我可以帮你一块找。” 怎么说也是沾了人家小公子接近一两银子,帮点儿小忙还是理所应当的。 谁知小公子竟然冷着一张小脸拒绝了。 “不用了,娘亲说过男子汉立于天地间,遇到难题就该自个儿想法子解决,而不是一心想着依靠他人。” 明谨儿更为惊诧。 本以为这般高贵的小公子,必然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被管教的如此好。 “可是有时候实在是解决不了,还是可以求助旁人的。”明谨儿歪头。 小公子踌躇一会儿,方才如实告知:“我的玉佩丢了,若是让娘亲知道了,一定会凶我的,那枚玉佩可是和姐姐的信物。” 为什么同自家姐姐还会有信物? 不过明谨儿却很清楚,旁人家的闲事,不该过问的不要问。 “是你之前腰间佩戴的那枚?” 明谨儿眼尖瞥到小少年腰间的玉佩已经没了踪迹,故此猜测。 “姐姐可见了?” 小少年听到明谨儿的问话,情绪明显有些波动。 摇了摇头,明谨儿有些无奈:“没有。” 看小少年着急忙慌的模样,明谨儿还是决定帮一帮。 叫来了刘氏,将状况告知。 刘氏也是古道心肠,毕竟今日他们赚了小少年不少银子。 “你放心,我们也会帮你的。” 刘氏笑得很是温顺。 面前的小贵公子实在是讨喜,明明是与大宝相仿年龄,可偏生有种少年老成小大人的模样。 “多谢,尽力而为就可以了。”小少年眼下可是将礼数做到了位,他还不忘朝着二人行道谢礼。 只不过这一幕却引起了不远处楚梅儿的注意。 “哎哟,早就听说你喜欢勾搭男人,做了很多对不起表弟的事。我本觉得道听途说的话,当不得真。可是眼下看来竟是真的。” 她扯着嗓子,阴阳怪气。 这话自然是对明谨儿说的。 明谨儿一直都清楚,楚梅儿不是个好东西,只不过一直没有触碰到她底线,故此她便全然当做对那些恶心的作为视而不见。 可是眼下楚梅儿真的惹到她了。 对着这么小年纪的孩子,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得出口。 “原来表姐内心竟如此龌龊。”明谨儿冷笑怼回去,下意识的把小少年护在身后:“如此小的稚童,真不知表姐是怎么想的。” 楚梅儿面色一黑,她双手紧握成拳,只恨不得现在就将明谨儿给碎尸万段。 远处热闹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小少年终究是小孩子心性,非要去看看。 而他此刻孑然一身,这么小的年纪,在这般嘈杂的街道上乱晃悠,谁知道会遇到啥危险。 更何况最近常听有人家孩童失踪,说不定会有人牙子出没。 明谨儿阻止小少年去路:“你身边没有人跟随吗?” 小少年摇了摇头:“他们忒聒噪了,做甚么都要经过他们同意,所以我特地说要如厕,甩开了他们。” 这个“他们”想必是指的小少年身后的随从。 “你这样可不成,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家里人必然会着急。” 明谨儿一向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毕竟与她而言,只要一家人平安康健就够了。 可对于小少年她始终是控制不住情绪。 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管天管地,竟然还管别人这些。” 楚梅儿也跳下了牛车,她冷嘲热讽:“旁人做什么,与你何干?真是闲的。”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明谨儿对楚梅儿的忍耐,早便到了一个极限,她走过去,抬手间,巴掌还没来得及落下。 就听到楚梅儿惊呼一声。 “天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打我,没天理了。” 她声音尖锐,有些刺耳。 周遭很多人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不是沈家老二的那个童养媳么?怎的大庭广众下欺负一个弱女子?” 楚梅儿用帕子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只不过那张帕子出场太多次,早已经溅上了不少灰尘,此番看起来便是狼狈不堪。 “是啊,这姑娘一看就知性子老实,才会这般任由欺辱。” “那明谨儿不过是仗着如今能靠着生意赚点儿银子,这还没能发家致富呢,人就飘了。” 听到这种话,楚梅儿洋洋得意。 既然明谨儿这贱皮子各种欺负她,那她也就让明谨儿尝尝受千人唾弃的滋味儿。 “你们都莫要怪谨儿了,说到底她也不是故意的,兴许是真的因为我同自家表弟说了句话才生气。” 楚梅儿话里话外都是意有所指。 刘氏气得红了眼,可是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怼回去。 “更何况,谨儿都同其他男子那般说话了,竟然不允许表弟同我说句话。” 她说着哭的更厉害。 刘氏气的干跺脚:“你说话到底讲不讲良心?明明是你欺负弟妹在先,如今竟然恶人先告状,说是弟妹欺负你,简直是恶心。” 刘氏越是生气,楚梅儿就越是得意。 “是,全当是我的错了,所以你们莫要再生气了。” 明谨儿怒极反笑。 没想到这楚梅儿竟当真是绿茶一个,这般性子,若是在他处,恐怕是要挨揍了。 “你们看看,多么识大体的女子,竟然被沈家两个恶妇那般欺妇。亏沈家二郎还是位读书人,本以为一家子都是知礼数的,可是沈家二郎连自家童养媳都管教不好。” 人群中有位长的歪瓜裂枣的男人叫嚣着。 明谨儿对他有点儿印象,似乎同沈沉奚在一个书院读书,当然也是在送餐之时,无意间见过此人, 眼下此人的话咄咄逼人,摆明了是同沈沉奚有仇。 明谨儿若有所思。 第一百九十八章 做妾 “你们谁亲眼见我们欺负她了?” 明谨儿倏然开口,她镇定从容,声音不卑不亢,当着围观众人的面,丝毫不惧。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仅凭一人空口白牙,你们便认定是我们欺负了她?那诸位还当真是厉害,实属令我钦佩。” 她一开口,周遭登时鸦雀无声,也无人敢来反驳。 明谨儿冷笑一声,她转头看向楚梅儿:“表姐,不必再装了。那眼泪都未掉两滴,干打雷不下雨,大家伙又不是傻子。” 她这一招,已经让许多人天秤开始倾斜。 毕竟楚梅儿那张胭脂水粉涂抹满了的脸上,竟然连妆都未曾花一点儿。 “表姐,你对二哥的情谊傻子都看得出来,只不过二哥拒绝你已经那般明显了,你实在没必要因为他懒得理会你,便迁怒到我身上。” 被明谨儿这样一说,楚梅儿急得红了脸。 她眼下如果不赶紧解释,恐怕会被人误会,日后不能嫁给沈沉奚的话,恐怕找其他贵公子也不可能了。 “我与沉奚表弟是幼是一块长大,自然会亲近一些。” 楚梅儿后背死死倚着牛车,目光阴沉。 “怎么到你们这里,就成了我故意和沉奚表弟亲近?”她垂下脑袋,一直摆弄着手上的帕子,手指都被抠出了鲜血:“既然这样,那我以后不会再和表弟来往。” 她话说的很是决绝,自以为装可怜便可以博取看热闹人的同情,可惜大家也都不是傻子。 这种事情没有搞得清来龙去脉,谁强出头就是冤大头了。 大伙儿一哄而散,都不想再多管闲事。 楚梅儿面露难堪之色。 前方再次堆积了人,明谨儿顺着人群看去。 “听说今日水月楼要举行一场盛世活动,入场不需要花费银子。” 明谨儿挑眉,只见墙上张贴了一张榜单,正是水月口贴上的。 水月楼可是整个镇子上最大的酒楼,平日里便是富贵人家的销金窟,进场都需要缴一两银子。 普通百姓莫说进去了,就算再门口张望的勇气都没有,生怕看一眼都回少上几块铜板。 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种抠门儿又各种方式揽财的地方竟然如此大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谨儿一直深信此道理。 “而且听说水月楼中还特地给前去之人每人都准备了一杯茶水,要知道水月楼中的茶水可是一杯值一两银子。” “是啊,但这上面说了,由于地方有限,只能有一百位可以进去。还可以在里面摆摊子。” 原本还没有啥感觉,可是听到可以摆摊子的时候,明谨儿双眼倏地亮了起来。 她制作的吃食已经在镇子上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浪,只不过购买的全是一些普通百姓,那些商贾人家讲究,根本看不上小摊贩卖的吃食。 眼下却是给她创造了好的时机,如果能同那些商贾人家合作,让商贾给她提供食材,他们一家子去制作吃食,这样就省去了成本。 如是想着,明谨儿自是打算去一睹究竟。 无论豺狼虎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一转眼的时间,明谨儿忽然发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少年不见了,她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可始终未曾看到那小小身影。 刘氏也发现了此事。 “兴许是回家去了。” 也是,明谨儿暂时打消了疑虑,却暗中决定,一定要尽所其能帮小少年找一找玉佩。 村子里一片寂静,只因为白日里大家伙都有事要忙,年轻的壮汉妇女都会去做点活计来养家糊口,只剩下一些稍微年迈到走不动路的在村子里。 楚氏在村里来回兜了一圈,察觉到这村子比他们那死角旮旯强多了,毕竟这里依山,就算是打猎都能发家致富,不像他们那里,别说是打猎,就算找些能吃的虫子做菜都难得很。 沿途回家,楚氏见沈母正坐在院中乘凉,她小心翼翼而去,坐在了沈母对面。 满面愁容,略带试探叹了口气。 手中的蒲扇时不时地扇动两下。 沈母倏然睁开双眼,淡淡瞥了楚氏一眼。 “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你来我这里是不是有何求?” 斟酌着喝了口茶水,楚氏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她那个女儿自打听说了沈沉奚从书院里的佼佼者后,便一心想着嫁给沈沉奚。 不过读书人的确是有前途,说不定他日能考取状元,到时候乃是一片光明。 若是自家女儿能嫁给沈沉奚,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实不相瞒,梅儿早便过了及笄之年,可如今尚且未有婚配,实在是愁人。” 听到此话,沈母已经大抵能猜出来她接下来要说啥了。 只不过她对明谨儿那个未来儿媳妇可是满意得很。 更何况楚梅儿一看就知嚣张跋扈,不是个善茬,比起明谨儿简直差忒远了。 “你是想要我帮梅儿介绍个好亲事?这有啥好发愁的?”沈母故作听不懂楚氏话中意思:“我们村子上的确有不少未成亲的好儿郎。” “一般的凡夫俗子哪里能配得上我家梅儿?” 楚氏一听沈母的话,登时气得站起身来:“梅儿怎么也算是娇体玉躯,那些村子里人怎么能配得上?” 沈母抿唇,良久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面上:“既然这样,那就让沉奚看看书院中有没有合适得人选。” 书院? 楚氏有些动容,毕竟能读得起书的都是非富即贵的。 可转念想到楚梅儿那倔强的性子,只能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家梅儿还记得年幼时与你家二郎之间的情谊,一直念念不忘,否则也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未曾许配人家……” “沉奚有妻,打算过段时间便让他娶了明谨儿。”沈母打断了楚氏的话,紧接着便起身:“他们应该快回来了,我先去看看膳房中还有没有吃食。” 楚氏原本想发作,只不过眼下还有求与人,只能厚着脸皮跟了上去:“其实你不想让二郎负了明谨儿我也能理解,毕竟读书人不能坏了名声,可是你可以让明谨儿做妾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委曲求全 沈母本打算和一些面给明谨儿总,毕竟每日明谨儿都会去卖吃食。 可是听到楚氏的话后,明显一愣。 紧接着她停下了手上的舀面的动作,生怕浪费,对着盛面的小缸拍了拍手。 “不可能!” 沈母拒绝的直截了当:“明谨儿为这个家贡献颇多,此生我只认他一个儿媳,断不可能让她做妾。” 楚氏这下彻底愣了,她面色一凛,本便因常年下地干活便黝黑的皮肤,此番更是黑了一个度。 她冷冷盯着沈母,竟然抬手直接推搡:“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亏我还将你当成我的好姐姐。” 沈母抿唇,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年少之时,楚氏便从不尊重她这个做阿姊的,处处嚣张欺负,嫁人之后便好了许多。 可如今这么大年纪了,竟又开始变回了当初的嚣张跋扈了。 只不过她却不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子。 “她一个捡来的野丫头不做妾,难不成让我们家梅儿做妾不成?” 楚氏语气咄咄逼人:“我们梅儿可也是受尽万千宠爱长大的,爱慕她的公子多如牛毛。” 沈母嘴角露出了一抹讽笑。 都多如牛毛了,也没见楚梅儿找到啥合适的相公。 到头来不还是想要纠缠她家沉奚。 “既然这样,那就别让梅儿委曲求全了?”沈母轻笑:“那么多英年才俊,干啥一心扑在我们家沉奚身上。而且我们沉奚身为读书人,必然不会娶妾。” 这是彻底拒绝了。 楚氏自是有所介怀的,她恨意逐渐溢满双眸。 “我倒是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胳膊肘外拐的,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连自家的亲外甥女儿都不管不顾了。”楚氏说着抽泣起来:“爹娘在天之灵,看到咱们之间如此生疏,恐怕死不瞑目啊。” 听到此话,沈母目露伤心之色。 “爹娘也必然不会支持你。”沈母直接怼了回去。 当初沈沉奚生病之时,可是病来如山倒,好生的一人,差点儿便死在了那场病痛中。 当时满村子里借银子治病,可惜借来的钱薄微,根本不够。 一家子人急坏了,便想到不辞路程去找楚家借银子,未曾想到楚家当初竟然闭门不见,还扬言不再往来。 一想到这些,沈母都会觉得心窝子疼。 若不是后来里正一家看不下去,帮他们东拼西凑出来的银子,哪里还有如今的沈沉奚? “左右沉奚与梅儿不可能,如果你想的话,倒是可以跟沉奚商量下,要几张他们书院学子们的画像。” 听到此处,楚氏便知与沈沉奚攀上关系的几率不大,只是她不甘心。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沈沉奚这种高枝,做啥也得攀。 既然明谨儿是根源,那就除掉好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打什么歪主意,明谨儿若是出事,你们一家子就赶紧离开。” 毕竟活了这么多年,沈母自是有些心眼儿的,至于楚氏,她早便已经看透了。 “你胡诌啥?我为什么要对那明谨儿动手?不过是个贱丫头。” 楚氏的话沈母并不喜欢听,所以她特地将脑袋转向一旁,意思已经很是明显。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二人正议论此事,忽然听到院门一声巨响,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哎哟的声音,二人朝着外面走去,便见沈父满脸阴沉而来,他手中的木材全部扔在地上:“唤了多少次了,竟也不知来帮我。” 楚氏很有眼力见儿地上前,开始帮助沈父一起扛柴。 既然无法讨好姐姐,那就从姐夫下手。 她可是听说了,她这姐夫可是很讨厌做买卖的。 成日里一副清高的模样,却是眼高于顶,瞧不起那些浑身铜臭味的人。 明谨儿如今做那些小买卖,可是彻底犯了姐夫的逆鳞。 “你看看妹子,都知晓帮忙,你却只看着闲着?” 沈父声音愈发冷,他对沈母怒目而视,面色铁青。 将柴火重新扛在肩上,沈父径直略过沈母,目不斜视,连一个眼神儿都不再给她。 身后跟着得意地楚氏,楚氏朝着沈母嘲讽一笑:“姐姐莫要愣着了,姐夫劳累了一天,你总该帮他捏捏肩揉揉背。” 分明已上了年纪,可楚氏还在故意矫揉造作,捏着嗓子说话。 沈母揉了揉太阳穴,一瞬间觉得甚是心累。 而今夫君对她甚是不喜,自家妹子又想要与她反目成仇,便只有底下这些小辈们可以依靠了。 看着楚氏同沈父二人交流攀谈,说说笑笑,反倒更像两口子,沈母有些失落。 只不过这些年来被沈父各种冷漠对待,她早便习惯了。 转身回了膳房,沈母开始着手准备和面。 以前这些活都是刘氏与明谨儿做的,今日趁着她们不在,她忙活一下也好。 可是这边面还未曾和好,明谨儿一行人就赶了回来。 明谨儿一进家门,就见到沈父同楚氏二人卿卿我我,纠缠不清。 她蹙起眉头:“嫂嫂,爹同姨母关系不错?” 因为有些记忆不太清晰,故此明谨儿只能试探性询问。 “哪有?以前姨母可是最瞧不起爹的。” 那就奇怪了。 分明是瞧不起,为何还要陪着笑脸? “爹,娘……” 明谨儿一向嘴甜,进门便喊沈父沈母, 一旁的楚梅儿冷哼一声:“他们哪里是你的爹娘?说到底你只是捡来的野丫头。” 明谨儿紧咬嘴唇。 这种时候她便不能表现的太过于强硬了,只能假装柔弱,像是受了欺负。楚楚可怜的模样:“原来表姐姐是如此认为的。” 她的话被沈母听到,沈母有些心疼,朝着明谨儿招了招手:“明日要做的豆浆和豆腐还没有做好,赶紧趁着现在忙活起来罢,省得等下便要忙与其他事了。” 明谨儿跟着沈母身后,刘氏也白了楚梅儿一眼,那一眼中全是警告之意。 楚梅儿抿唇退后两步,紧接着她也委屈地朝着楚氏而去。 “娘,今日我可是被人欺负了,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她见沈父一脸严肃,学着大家闺秀,朝着他行了一礼。? 第二百章 深藏不露 楚梅儿声音脆生生地唤了声:“梅儿见过姨丈。” “嗯。” 沈父淡淡应了一声:“梅儿出落的倒是越发讨喜了。” 听到称赞,楚梅儿眉开眼笑。 自古以来,讲究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而对于女子来说,出嫁从夫。 故此,只若眼前的男人认了她这个儿媳。那无论是沉奚表弟,还是姨母,都不敢再拒绝了。 “多谢姨丈称赞,只不过梅儿近日却被愁事惹得徒增烦恼。” “我能帮到你?” “只有姨丈能帮我。” 楚梅儿与楚氏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得逞的光。 沈家这当家的好像不太聪明。 “那些话乃是小女儿家的心事,梅儿不敢说。” 楚梅儿垂下脑袋,她弯腰在沈父面前忸怩地促成样子,一双手死死的握住衣袖。 沈父则是一直敲击着桌面,未曾多话。似在等她继续说。 “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过为了后半生的欢愉,梅儿也只能厚着脸皮一吐为快。”楚梅儿直接跪在了沈父面前:“梅儿想要嫁给沉奚表弟。” 沈父身子一僵,尔后他倒了杯茶水,匆匆一饮而尽。 “这事暂时做不了主,沉奚乃是有主见之人。” 沈父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对沈家一家人却是分外不错,特别是沈梅儿。 “姨丈,表弟一定会听您的话的,毕竟你才是这个家里当家做主的主人。” 听到比划,沈父又是一愣,他未曾想到,而今竟被一小丫头说到心坎上了。 在这个家中,事事以沈沉奚为重,毕竟只有那么一个读书人,全指着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呢。 故此,他这个做爹的几乎没了存在感。 “明谨儿终归是沉奚名义上的童养媳,如果这时候将她抛弃,沉奚名声怕是会毁掉。” 沈父一直都不大喜欢明谨儿,以前这丫头在外头勾三搭四,加上好吃懒做,简直是一天到晚没个正事。 眼下虽然踏实肯干,又能给家中添不少银子,可归根究底显得太过于机灵。而且他厌恶那些只顾着图财之人。 “这还不简单,只若让明谨儿心甘情愿的离开,此事不就成了么?” 楚氏阴恻恻一笑,开始算计明谨儿。 那贱皮子,说到底全靠运气好才能走到今日这一步,那她倒要看看,小贱人日后要怎么整! 想要一个人消失,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咔嚓就够了。 尤其是对付明谨儿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 在膳房里忙前忙后,忙里忙外的明谨儿倏然扭头打了个喷嚏,她用帕子遮掩口鼻,尔后去洗手。 打了个哆嗦,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是不是这两日冷暖变化太快,受了风寒?” 刘氏而今对明谨儿可谓是异常关切? “无碍,兴许是有人在说我坏话。”明谨儿一笑,摇了摇头:“咱们今日做一些腌制品,不过要卖的话,得等个把月。” 所谓的腌制品,指的自然是豆腐乳制品。 说到底可以当菜吃,而且味道不错。 只不过需要大量的食用盐。 今日买的这些明显不够,可如果只腌半小缸的话,还是可以的。 明谨儿开始着手准备,先前晾晒的老豆腐已经完全干巴了。而且已经生了霉,明谨儿掀开表面盖布,便闻到了一股发酵后的霉味,头一次尝试制作豆腐乳,没想到还挺成功。 接下来只需要腌制。 刘氏看到明谨儿不由分说便将之前辛苦研制出来的酱料,倒在一堆坏掉了的豆腐上。 她登时阻止:“弟妹这是做什么?这些豆腐已经不能要了,为何还要凭白无故浪费这些酱料?” 看刘氏一脸认真相,而且还满脸肉疼,明谨儿忍俊不禁,她痴痴一笑:“嫂嫂怕是误会了,这豆腐可是我专门留出来,特地晾晒成这样的。今日咱们便腌制豆腐乳,过上半个月,你便知道了。” 刘氏面露狐疑,只不过明谨儿近些时日实在是带给他们太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感觉明谨儿在厨艺方面颇有造诣,说不定还真能再做出来什么好吃食。 “好罢。”刘氏有些为难,看着那些发霉的豆腐。她实在是有些嫌弃,而且味道冲鼻。让她有些作呕。 良久,方才踌躇试探道:“需不需要我帮你?” “不必了,豆腐乳配料必须严格,若是多了会咸,少了会淡。” 虽说豆腐乳本身便是当做咸菜用的,可若是太咸的话,也会失去原本的美味。 将豆腐乳全部制作好,已经开始日落西斜。 明谨儿这才不紧不慢的去制作豆腐脑与豆浆。 既然明日有机会去水月楼摆摊,那一定不能错过这个将名声打出去的好机会。 “嫂嫂,可还记得我前日买的油纸?” 刘氏忙不迭地点头:“你要用吗?我这便去取。” 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刘氏便将那一大包油纸搬过来。 “劳烦嫂嫂再去二哥那里取一些笔墨。” “你这是要……” 刘氏更是不解。 明谨儿如今行事作风实在是令人琢磨不透,这同以前大相庭径,若不是再三确认这身子的确是明谨儿的,她都要怀疑是被人调过包了。 眼下明谨儿做事处变不惊之气,可不是谁都能效仿得来的。 而且跟在她身边,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见明谨儿没打算解释。刘氏也便识趣地未曾再多问,而是屁颠屁颠的去按照明谨儿的吩咐取笔墨。 将油纸挨个摊开,沾取了一些墨水,明谨儿开始在油纸上绘画山水以及一些美人图。 当然这些所谓的美人都是凭空想象出来的皮囊。 “既然打算将这些吃食高价卖给那些有钱人,在包装上自然不能再简陋,必须要高大上一些,这样才会令他们觉得物有所值。加上味道绝美,如此一来,咱们的名声很快就会打响。” 刘氏早已经看呆,她没想到明谨儿竟然如此有才华,原来以往都是深藏不露。 “你竟会作画?这些是二叔叔教给你的?” 明谨儿含笑摇头,低声说道:“是我偷学的。”? 第二百零一章 本事 刘氏愈发惊诧与明谨儿的本事。 没想到偷学便能画的如此栩栩如生。 “真好看,能不能抽些空余的时间也教教我?” 听到此话,明谨儿挑眉。 本以为刘氏必然是那种庸俗到只会想着赚钱,未曾想到她对于这些附庸风雅一事,竟然为如此在乎。 “自然可以,等咱们生意有了起色后,专门抽出一些时间,我来教你。”明谨儿答应了下来。 等将所有的油纸画满之后,明谨儿绝对将明日卖的吃食提一些价格,毕竟卖的越贵,那些有钱人才会趋之若鹜。 “嫂嫂,记清楚,明日要卖的豆腐脑一两银子一份。” 听到这个,刘氏简直是大开眼界,她错愕地连嘴巴都合不上。 良久才猛地吞了口唾沫:“啥?一两银子一碗?” 明谨儿再次点头:“我说过,如果价格不提高,明日必是无人问津。” 这些时日跟在明谨儿身边的确是学习了不少赚钱之道。故此刘氏还是愿意相信明谨儿的。 她一咬牙:“那咱们就赌一赌,就赌那些有钱人家会卖。” 接下来明谨儿并没有说话,因为她深知,根本不用赌,那些富贵人家自是不会放弃从未喝过的豆腐脑的。 “今日我再制作些糯米糕,到时候用这些油纸包裹。” 一听说糯米糕,刘氏眼睛都亮了。 “好。” 糯米糕这种稀罕东西,平日里都不舍得吃,而且每人也只能分得上一块,如果大量去售卖的话,剩下的糯米糕不能浪费,自然都要进他们的肚子。 到时候全家人都可一享口腹之欲了。 “好。” 刘氏笑意有些遮不住。 可明谨儿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她没能狠心告诉刘氏,其实明日一过,那些糯米糕,十有八九都会被卖完。 制作了大概有二十份。 所谓物以稀为贵,如果糯米糕太多反倒是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 将明日需要售卖的吃食准备好,明谨儿终于轻松了。 她端着晚膳去往院子,却未曾想到同沈父撞了个正着。 “爹……” 明谨儿同沈父之间的关系也根本算不上好,平日里可是生疏的很。 只不过尊老的乃是美德。 沈父只是淡淡应了声,紧接着进了正堂。 “你爹就这性格,都这么多年了,你甭往心里去。” 沈母离得远,待沈父离开后,她方才上前来,开始安抚明谨儿情绪:“他对于你做生意之事一向不支持,所以对你……” 沈母平日里也懒得去管这些闲事,可而今难得开始解释了,明谨儿自是有些感动。 “娘,我都清楚。只不过咱们家中的确需要做生意才能维持生活。” 明谨儿嘀咕:“二哥应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温书上,可是他曾偷偷靠卖字画来补贴家用,这样必然会分心。我实在不忍心。” 听明谨儿这善解人意的话,沈母愈发满意。 这不比那嚣张跋扈的楚梅儿强多了么?, 晚膳端上桌,沈大哥匆匆来迟,他还带来了从山上采摘了一些草药。 不过将将落座,沈大哥便开始嘀咕今日的所见所闻:“你们是不晓得,今日我遇到了一卖海鲜的,卖的都是一些螃蟹大虾,而且价格便宜。我寻思应该让二弟多补补身子,所以买了一些回来。” 他将肩上的小布兜摘下来,里面放着两只大虾,两只螃蟹。 这摆明了是专门给沈沉奚准备的,毕竟分给家里人的话,恐怕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在周围离码头并不算远,只不过由于有那些常年出海打鱼之人,所以岸边也很难找到海物。 只能在码头处花些低价购买。 “多少银子?” 沈父终究是穷怕了,哪怕买了丁点儿海味,他都生怕花多了。 “不贵不贵,只用了两个铜板而已。” 沈大哥一口气灌了一杯水,丝毫不讲究的用衣袖擦了擦嘴。 “若不是咱家生意小有起色,恐怕我也去码头扛活了。” 而今,沈大哥逮到机会便向沈父说明谨儿的好话。 毕竟他们家能过上而今的富贵生活,全指着明谨儿。 更何况明谨儿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心想着攀龙附凤的女人了。 沈父放下将将拾起的筷子,冷哼一声:“做生意做生意,世间最低贱的人便是生意人,处处要陪着笑脸。” 明谨儿暗中翻了个白眼儿,这老头还真是轴,如果不是做生意,那他现在吃的又是什么? “爹,我觉得您应该改改观念,毕竟咱们俩以后恐怕要靠做生意来发家致富……” 一掌拍向桌子,振得桌上的餐盘都叮当响。 明谨儿吓得一哆嗦,沈父发起火来,可是真的吓人。 那阴沉着一张脸,似恨不得将她吃了。 “什么叫做靠做生意发家致富?培养二郎成为读书人可不是让他去没出息地去做生意的。” 沈母终究按捺不住情绪,爆发了! “难道明谨儿绞尽脑汁赚钱补贴家用,还成了她的错了?莫非你没花过她赚来的一分银子?” 沈父脸色更差劲,只不过被沈母这样说他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阴冷盯着沈母。 “不吃了。” 沈父放下筷子,起身打算回屋。 没想到楚氏竟然见势而为,她快步上前,抱住了沈父的胳膊:“姐夫,兴许姐姐只是随口一说,您可莫要生气。” 明谨儿想,大抵是饭菜太过诱人,沈父根本没有想真的离开。 所以楚氏只不过稍加劝说,他便折了回来。 “都用膳!” 沈父一声令下,家里的其他人才敢动筷。 没想到楚氏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说明谨儿明日要去摆摊,给那些富贵人家卖东西。只是这东西能赚钱么?” 明谨儿瞥了她一眼,满脸冷笑。 她算是看出来了,原来楚梅儿那种令人恶心的性子是随了楚氏。 有此母必有此女,二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恶心。 只不过她眼下却不能发作,只能朝着楚氏淡淡一笑:“是啊姨母,只不过有句老话说的是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话等大家伙吃完再说。”? 第二百零二章 慢慢还吧 被摆了一道,楚氏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她目光时不时地看向沈父。 可见沈父并没有打算帮她的样子!只能缄默不言,垂下头默默扒拉碗中的饭菜。 这事儿算是到此为止。只不过楚氏与沈母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翌日一大早,明谨儿便起身去查看昨日腌制的豆腐乳,可当看到那缸里的豆腐乳全部被霍霍掉,登时怒极反笑。 “这是谁做的?” 她怒吼一声,紧接着大家伙从各个房间走出来。 楚梅儿还发了个哈欠,满脸不满地嘀咕:“一大清早就嚷嚷啥呢?大家都还在休息。” “我这豆腐我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楚家这一大家子来了就没好事。 明谨儿冷冷盯着楚梅儿,想要在她脸上看出点心虚的表情,可是并没有。 不是她? “谁会动你的那些脏东西?昨日我可是见了,那豆腐都已经坏成啥样了?闻到味道都恶心。” 看来当真不是。 明谨儿抿唇,也不再说啥。 楚氏所住房间传出了一阵惊呼声。 “我的儿,你这是做什么了?怎么浑身是血?” 众人皆是去看,只见楚虎身上已经沾满了鲜红色,明谨儿登时明白了。 看来这豆腐乳是楚虎祸害的。 “姨母,该说不说,楚虎将我的豆腐乳全部祸害光了,按照规矩,你们是要赔银子的。” 明谨儿从来不做蛮横不讲理之事,但是旁人亏欠了她的,她也不是喜欢做冤大头之人。 故此她此番冷冷盯着楚氏,这就是没有教育好自家儿子的下场。 楚虎明显还没有意识到自个的错误,气鼓鼓鼓起腮帮子,他掐腰面向明谨儿。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做出这种事,今日我就替你娘好生的教育一下你。” 刘氏可不惯着,不知从哪拿了一个扫帚,扬着变朝楚虎而去。 “你个小东西,你个败家子儿。” 楚氏下意识便两楚虎护在身后,梗着脖子通红着一张脸:“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打人了。你这么大一老娘们儿,竟然与幼童一般见识。” 楚氏不讲理惯了,她顺势往地上一坐:“不过是来走个亲戚,未曾想到你们这一家子人竟然如此不讲理,还这般欺负人。” 她这个大嗓门,这样一哭,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村里的大多数人家都被吸引来,大家纷纷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楚氏并非这村里的人,故此她也不怕丢人。 “看来你们是在这村里嚣张跋扈惯了,所以大家伙只顾着看热闹,也不愿意来帮帮我这个可怜人。” 明谨儿有些无语,她怎么成了可怜人了? “我们家虎子这般小年纪,竟然要平白遭遇飞来横祸,这就是打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楚氏将楚虎抱入怀中,她摸了摸楚虎的脑袋。 好不容易才一骨碌爬起身来。 刘氏还没来得及丢掉手中的扫帚,她现在楚氏面前,有些尴尬。 “原来又是这刘氏,前些时候听闻她性子变了,不仅勤快了,而且还跟着明谨儿一块去摆摊子。” “说什么变了?只不过是因为想赚银子想疯了而已,说到底,不过是狗改不了吃屎。” 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传入刘氏耳中,她有些手足无措。 关键时刻,还是明谨儿挺身而出。 “我们从未欺负人,只不过是因为有些人故意找茬。一心想要攀附二哥不说,带来的熊娃子竟然乱霍霍我好不容易制作出来的吃食,嫂嫂不过是吓唬熊娃子一下,未曾想到姨母的反应竟然如此大。” 明谨儿在村子里的名声已经日渐变好。毕竟她平日里待人温和有礼,再加上村里有谁需要帮助的时候,她都会从天而降,能帮则帮。 所以明谨儿说的话,大家伙还是能听得下去一些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竟然是不懂事的亲戚来了,这哪里能怪得上人家刘氏,若是换作我,恐怕早就动手了。能忍到现在也是好脾气。” “是啊是啊,明谨儿制作吃食可谓是一绝,竟然浪费了她制作的东西,这不摆明了是祸害人祸害粮食么?” 楚氏面色一变,她未曾想到明谨儿在村子里的影响力竟然如此大。 这样对她家梅儿可没好处。 “是,可虎子终究只是个孩子,他能懂什么?口头教育一番便是,何必动手打人?” 本以为如此说,能再次掰回村里人的看法。 “慈母多败儿,不知姨母有没有听过这句话?严母才能出孝子啊,希望姨母能听得懂我所说。” 明谨儿情绪已经逐渐恢复,只不过余光撇到打翻在外的豆腐乳时,还是会有些肉疼。 她的豆腐乳啊! 这可是等了这么多天才等来的,眼瞅着就可以去集市上卖了,可这临门一脚成了这模样。 “我们家的家事,无需你管。”楚氏仍旧是护犊子,她只能用这种话去呛明谨儿。 “那既然如此,姨母还是赔我银子,这豆腐乳我是打算卖两个铜板一块的,里面至少有三十块,打个折扣,五十个铜板。” “你那豆腐是金的还是银的?竟然值这么多银子,你怎么不去抢?”楚氏缩了缩脖颈。 五十个铜板,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她这次来沈家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让楚梅儿嫁给沈沉奚一事,更是想要在沈家捞些银子。 毕竟沈家发达了,而他家楚虎这么大年龄了,还大字不识,再过两年就误了上学堂的最好时机。 他们村的教书先生可是都说了,楚虎明年便不适合再去读书了。 可是他们家里东拼西凑也凑不出楚虎上学的银子。 她可是听说了,沈家早便已经发达了。 拿出三两银子应该不在话下,而且就冲这门亲戚关系,也不该让他们家还。 “我们家已经穷的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了,而且你那豆腐都已经发霉,根本不值这么多银子。” 听到这里。明谨儿微微挑眉,尔后她抿唇:“那就先算了,我这豆腐可是必须要发酵,不然哪里能做得出豆腐乳。你们慢慢还!” 第二百零三章 急眼了 一听说还要还,楚氏当即急眼了。 不过她见眼下村里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只能低声嘀咕了句:“等我啥时候有银子了就还你。” 翻了个白眼儿,尔后楚氏将目光投向沈父:“姐夫,这么多人守在这里看笑话,实在是有伤风俗,要不然还是让他们快些散了,” 沈父本身便是好面之人,经过提醒,瞬间反应过来,他朝着村子里挥了挥手:“谁家还没点破事?你们也不必如此看笑话,天道好轮回。” 沈父的话可不吉利,众人一哄而散。 沈母沉着一张脸,本想教育一下沈父,只不过想到他们之间僵硬的关系,只得暂且作罢。 良久沈父倏然嘀咕一句:“也不知管教管教,家里的小辈们都成啥了。” 这话里话外满是埋怨。 沈母面无表情地回了房间,不再理会。 明谨儿总觉得这两口子之间,这般相处下去,迟早都会出事。 看来是时候让他们重新认识一下了,若是还改变不了彼此的看法,便只能有一条路,便是和离。 和离对于古人而言恐不能接受,特别是村子中的人,越是搞出些闲话,怕是要浸猪笼。 若是沈母当真想要摆脱这种困境,只能鼓起勇气踏出第一步。 早早的便带着提前制作好的吃食赶去水月楼,的确如传闻所说一般,进入的确是没收银子。 只不过后来排队进入的人,却是不让进了。 水月楼里早已人满为患,其中的小商贩最多,他们皆是占好了一席之地来摆放自家的摊子。 明谨儿被挤到了一个犄角旮旯里,她将折叠的小木桌搬出来,往地上一放,紧接着便开始往桌上摆放吃食。 新做出来的糯米糕味道香甜软糯,整个水月楼都弥漫着明谨儿摊位上传出的香气。 很多人都被吸引过来。 “没想到你这摊位上的糕点倒是一绝,这糯米糕怎么卖的?” “不贵不贵,一两银子一块。所谓物以稀为贵,客官只需要花一两银子,便可以买到这香甜糯米糕,不仅如此还有精美的包装袋赠送。” 明谨儿拿出油纸袋,很多人都被上面所绘的图案吸引过来。 很快,她的摊子前便围满了人。 明谨儿抓住时机,为众人细细讲解一番。 很快,她的糯米糕便被一哄抢光。 毕竟有钱的商贾人家,谁也不会在乎那一两银子。 吃过后大家都很是惊喜,更有甚者:“姑娘,糯米糕还有没有?你摊子上所有糯米包,我全包了。” 明谨儿只是摇了摇头:“抱歉客观,方才已经卖完了。” 她语气淡然,尔后莞尔一笑,抬高了音量:“其实诸位如果想有吃不完的糕点,那大可以为我投资,届时售卖出去的糯米糕咱们三七分。而且我还可以让投资之人做糯米糕的唯一代理商。” 听到此话,众人面面相觑。 明谨儿的话包含了太多现代词汇,很多大家伙都听不懂,不过这些人都是好面子之人,他们能通过只言片语寻找蛛丝马迹。 “是不是只有我投资,以后只有我可以售卖你的糕点?” 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准确来说,只是我的糯米糕。” “那我投资。” “我也投资。” 大家都开始抢着要给明谨儿投资。 但是最终选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明谨儿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此事不能凭意气用事,毕竟要讲究公平公正。 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便是价高者得。 “既然大家都想为这糯米糕大业出一份力,那便只能开启拍卖仪式。” 一说到拍卖,已经有人苦巴着一张脸开始退出。 但凡提到拍卖,总是会输给那些更有钱的人。 决定参与拍卖的有三十号人。 此刻水月楼所有人都在明谨儿摊前凑热闹。 明谨儿搬来了一个大长凳,然后现在凳子。 今日注定要发财。 “咱们今日的起拍价很低,故此,我希望诸位能谨遵纪律。莫要闹事,给水月楼的掌柜添麻烦。” 那些商贾人家可谓被明谨儿治的服服帖帖,一个个都点头哈腰,一脸讨好谄媚之色。 刘氏看的目瞪口呆。 明谨儿到底从哪学了这么多本事?竟然能将富贵人家踩在脚底下,简直是令人佩服。 “今日起拍价便十两银子打底。” 那些准备拍卖的人满脸不可置信。 这是他们有史以来见过的最低的一场拍卖会。 而且竟然还是糯米糕的唯一代理。 “我出二十两银子。” “三十!” “五十!” “一百两!” “……” 明谨儿一双眼睛都泛起了亮光。 不过终归只是一个糯米糕,哪怕味道再好也必然不会引起太大的轰动。 她又不是只做一回买卖,回头研制出新的美味吃食,可以继续拍卖。 她再用这些银子去投资下别人家的生意,所谓钱生钱,过不了多久,他们全家人便可以离开那穷乡僻壤的小村子。 至少也得在镇子上买出大宅院住着。 不然真是苦了一家人。 如是想着,明谨儿脸上笑意渐深。 “五百两银子!” 忽然人群中传出了这么一道声音,而且声音颇有磁性。 明谨儿一愣,朝着人群的人看去,只见那人衣着华丽,一身月牙白长袍愈发衬托出他的贵族公子气。 这人有钱! 明谨儿脑海中首先闪过的就是这几个字眼。 既然有钱,那喜欢当冤大头也情有可原。 “五百两银子,还有没有人肯加价?” 明谨儿问话出来,可是场上无一应答。 想来也是,起拍价不过十两银子,后来却加价到五百两,换谁也不愿意再往上?了。 不过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明谨儿的预想。 她的预想约莫在五十两银子左右,这一翻直接翻了十倍。 “五十两一次,五十两二次,五十两三次!” 明谨儿见始终无人再喊价,她手中的木棍直接敲向桌面:“成交!” “恭喜这位客官以五百两的银子拿下了糯米糕唯一的代理资格。我可以向客官保证,每日必交出至少一百块糯米糕。”? 第二百零四章 唯一代理人 有的这些银子还可以去聘请人来做,当然制作配方是万万不能泄露的,毕竟已经答应了拍卖成功之人,他是唯一的代理人。 男人负手而立。 明谨儿迅速向前询问“冤大头”的姓名。 可目光顿在了此人的腰间,上面挂着的令牌分外显眼。 这…… 不是当初那个稚童丢掉的玉佩么? 你会上赫然便是一个白字。 “姓白,名万秋。” 白万秋一脸淡然,仿佛对于拍下糯米糕代理一事,并不在乎。 他也是白家人? 明谨儿有些惊诧。 所以这令牌并不是小少年的那一面。 仔细看看,上面的白字虽别无二致,可花纹纹路却略有不同。 这纹路只是简单的山水,只不过海水泛起的波浪,令她险些认错。 “白公子,请您稍等一下,等我这边将其他的吃食卖一些,便开始着手忙碌关于咱们合同的事。” 听到此话,白万秋满脸的无奈:“即是如此,在下便到雅间等候一番。” 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 还特地为白万秋盛了一碗豆浆。 “一碗小小豆浆不成敬意,还请公子笑纳。” 白万秋挑眉,并未拒绝:“听阿臣说过,你卖的豆浆味道很好。” 阿臣是谁? 明谨儿原本想问,但看到有他人光顾摊子,只能略带歉意的朝着白万秋一笑,手脚麻利的去给人盛各种豆制品去了。 “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将那些有钱人都当做傻子?自个儿成日里疯疯癫癫,竟然妄想赚大钱。” “那明谨儿就是个疯子,公子还不如考虑考虑光顾一下我家的生意,保准让公子满意。” 一妇人朝着白万秋走去,她嘀咕道:“我们家制作的糕点,那才叫一绝,比较劳什子糯米糕可要好多了,毕竟可是二十年的老招牌。” 白万秋完全不看妇人一眼,只是紧紧的皱起眉头。 “你如此背后插刀,明姑娘知晓么?” 妇人面色一红,明显有些尴尬,她张口想要解释,却见男人更是厌恶,只能暂且作罢。 当然,这一切都落入明谨儿的眼中,她与刘氏面面相觑。 “嫂嫂,都说树大招风,看来的确如此。” 刘氏已经咬牙切齿,只见她满脸的恨意:“我这就去找他们两口子算账。平日里对摊,他们说话倒也算客气,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 明谨儿强行按住了刘氏,示意她要沉住气。 “嫂嫂,切莫因为此事而伤了和气,反正他们又对咱们造不成任何威胁,索性随他们去。” 听到此话,刘氏依旧怒气不减,她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坏到这种地步?表面上和言善语,背地里生怕别人比自己过得好。 比她以前还坏。 “弟妹,我实在是忍不了这群人了,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 “忍不了也要忍,不然显得咱们忒没有格局。” 无奈之下,刘氏只能强行忍了。 “我可是看在你的面上才不和他们一般见识的,可不是我怕了他们。” 明谨儿,忍不住扑哧一笑。 很快,豆浆也被抢空,只剩下一些豆腐脑。 这些豆腐脑看起来不太美观,有些人兴许是接受不了。 明谨儿只能想方设法地开始售卖:“大家不想尝尝这种美食么?其实相比糯米糕也差不到哪去。” 经过糯米糕一事,那些富商对明谨儿很是信任。 但凡她说好吃的,那一定不会太差。 很快,就连豆腐脑都被抢光。 今日可谓是收获颇丰冯,当然,最主要的是竟然以五百两银子的高价拍卖出去了糯米糕的代理。 卖完之后,明谨儿根据白万秋说的雅间位置,找了过去。 将将靠近,便听到了里面的古琴之声。 低沉却又不失欢快,明谨儿很少听到这种琴声,她一时间入了迷。 知道雅间被人推开,明谨儿对上了白万秋那张略微张扬的脸。 这是一种张扬的美感,却又没有女气。 明谨儿一笑:“我是来和公子签字画押的,毕竟字据为证,也得让公子安心不是?” 当然她最主要的目的是来取银子的。 白万秋一愣:“不用签字画押,也不需要立字据,在下相信姑娘的人品。” 萍水相逢,竟然说相信她的人品,这莫不是同她开玩笑? 明谨儿忙不迭地摇头:“不妥不妥,不过是耽误片刻的时间,我还是觉得要让公子安心。” 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恐怕赶上他们村子里所有人加起来的银子了。 明谨儿拒绝了之后,白万秋耸了耸肩:“姑娘若是想要立字据,那在下也可以配合。” 明谨儿总觉得眼前的人有种想要摆烂的感觉,她摸了摸鼻尖儿,总觉得哪里不对。 “公子可是真心想要做我的代理?” “那是自然。” “冒昧问一句,公子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她只知道京都来的白家乃是富商。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可一直不知他们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是给皇家提供货物,做的都是一些绫罗绸缎。乃是上好的布料。” 搞布桩的却来代理她的糯米糕? 就是搁这跟她闹着玩呢? “公子,我这做一次拍卖不容易,公子若非真心。方才为何要捣乱?” 白万秋歪头:“在下并未捣乱,实乃真心实意。” 明谨儿咬牙切齿,明明此人性子温和,可她总有种想揍人的感觉。 “五百两银子,现在支付还是回去取?” 怎料白万秋竟然直接从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递给了明谨儿:“现在便支付。” 好家伙,这是来真的。 看来白万秋这个冤大头是当定了。 有钱人花钱果真财大气粗。 兴许五百两银子对于他们而言,根本算不得啥。 不过明谨儿可以笃定,只要重新去经营她的糯米糕,用不了多久便能回本。 如此一想,将代理的机会给白万秋实在是有些吃亏了。 “看来白公子是真心实意。” “当然,阿臣最喜欢吃你摊子上的吃食,以往挑食挑习惯了,造成身高不长,也就吃你卖的吃食能多吃一些,故此在下便全部给他垄断。让他吃个够!” “阿臣?” 第二百零五章 价值不菲的琴 听此人提到多次阿臣的名字,她忍不住多问几句。 “那是家弟,在你这买过一次豆浆,便铭记在心,而且还说你性子不错。” 听到此话,明谨儿便反应过来了。 原来是那个小少年。 也不晓得他有没有找到信物玉佩。 “先前听说他的信物丢了……” “而今已经找到,是被一村子中的姑娘捡到了,后来花了十两银子买了回来。” 姑娘? 明谨儿并未多想,随着白万秋朝着雅间而去,只见桌上的古琴乃是上好的檀木制作而成, 她一眼便看出来这琴价值不菲。 “那我便放心了。” 明谨儿莞尔一笑,紧接着她嘀咕了句:“我还是觉得给公子一个保障的好。” 明谨儿拿出了随身携带着的笔墨纸砚,迅速在宣纸上开始落笔,一字一句。 将纸递给了白万秋:“公子看看,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便可以签字画押了。” 为了表示诚意,明谨儿先将她的名字标在了纸上,尔后咬破了拇指,在纸上按下了手印子。 将纸推到了白万秋面前:“该公子了。” 白万秋挑眉,但还是按照她的意思做了。 纸上的两个血红拇指印很是明显,明谨儿很是满意,将纸给了白万秋。 “今日愿望已经达成,我不打算在这里待着,改日我一定做东请公子小叙。” 五百两银子,足够她做许多事了。 一想到这些,明谨儿便是莫名激动。 刘氏早已经等候着,摊子已经收好了。 很多人来买她的吃食,明谨儿含笑告知众人:“今日啥都没剩,若是诸位有意的话,明日城南处,而且明日我愿意低价卖给大家。” 毕竟很多买她吃食的都是寻常百姓,若是坐地起价的话,恐怕会引起那些百姓的不满。 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做买卖亦是如此。 百姓总比那些有钱人要多的多,比起一口吃成胖子,她更喜欢循序渐进,薄利多销的感觉。 众人多面露失望之色。 毕竟那种美食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明谨儿与刘氏正打算离开时候。却倏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二位娘子等一等,我们掌柜的想要见见你们。” 眼前生得眉清目秀地正是水月楼中的小二哥。 明谨儿一愣,未曾想到竟然引起了掌柜的注意。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毕竟树大招风。 方才她的确出尽了风头,更何况,今日是借了掌柜的东风,于情于理都该苏道谢。 如此一想,竟是她不懂事了。 “那就有劳小哥带我们去见掌柜的。” 小二哥满脸谄媚:“好嘞,二位娘子,这边请。” 路过雅间,出现在面前的乃是一上了锁的红漆木门。 小二哥在腰间摸索出一把钥匙,然后开了锁。 “掌柜的……” 明谨儿有些疑惑。 小二哥耐心解释:“其实掌柜的是从后门进入的,由于怕宾客步入后院,才专门设了这么一道锁。” 明谨儿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何,女人的第三感告知她,事情并没有因此简单。 因此,她多留了个心眼。 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向刘氏。 “嫂嫂,我忽然想到摊位上还有一些物什没来得及拾掇,要不然你去收拾一下。”说着,不停朝着刘氏挤眼。 刘氏也不傻,登时意会过来,她看向明谨儿的目光里满是领域。 “好。” 明谨儿孑然一身跟在小二哥身后去院子里。 院子与想象中的萧条感完全不同,反倒是繁花似锦,看来这掌柜的也是个热爱美好的人。 “我们掌柜的身为在镇子上最厉害的女强人,实际上是有一颗温柔的心。” 小二哥提起来自家的掌柜,可谓是满脸的柔情。 明谨儿:“……” 原来这掌柜的是个女的,而且看小二哥这样子,还很有可能痴情与掌柜的。 一瞬间获得了两个消息,明谨儿有些回不过神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城,再顾倾人国。” 忽然一道女子的声音从周遭传来,明谨儿朝着不远处看去。 很快,一白衣女郎出现在眼前。 “早便听闻咱们镇子上出了一个会有生意头脑的女子,他们说的便是你了。” 明谨儿只能看到眼前的女子生了一张再平凡不过的皮囊,再加上她的身高,只能说外在条件不咋地。 只不过浑身的气质却脱俗的很。 明谨儿站直身子,不卑不亢道:“他们说的是不是我不晓得,但我的确是有一颗想做生意的心。毕竟家中贫寒,若是不努力,恐怕连口粮食都吃不起了。” 听到此话,女掌柜乐呵呵一笑:“你这可就低调了,听闻你可是有个夫君,其前途一片光明。” 看来沈沉奚已经声名远扬,连带着她也跟着沾了不少光,毕竟很多人认识她。 不过,这并不见得是一桩好事。 女商人同前途一片光明的男书生,这个是传出去,最有可能被称为一段佳话,但也有可能会被人说不少闲话。 一想到这些,明谨儿语气讪讪:“倒也算不得,毕竟在未曾考取功名之前,啥都说不准。” 女商人沉吟开口:“其实我颇爱读书人,这一大把年纪未曾成婚的根本原因便是。因为想找位文绉绉的夫君,可那些文绉绉的文人偏生不爱我这号的,故此才耽搁了。” 明谨儿实在想不通这女掌柜同她说这些话有什么目的,她只能斟酌着答话:“兴许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这种事就要碰着了,指不定哪日便找到了梦中人。” 女掌柜忽然敛起了笑容,不过一会儿,她又咯咯捂嘴笑了起来。 不好的预感陡然升起。 女掌柜巧笑嫣然:“看娘子也是位性情中人,我便也不隐瞒了,其实前些时日路过书院,遇到了一男子,当时便觉得见到了仙人,心跳不能自拔。” 说着,女掌柜露出了小女儿家的表情,面色也微微泛红。 “后来询问下得知,那男子正是娘子的夫君沈郎君。” 得,原来今日注定是场鸿门宴。 第二百零六章 阴谋 明谨儿面色愈发的差劲。 来了估计也想离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我也曾听说娘子并不珍惜自个儿的夫君,那就让我来替娘子好生珍惜他一下罢。” 掌柜的步步紧逼,脸上的笑容逐渐有些变化,看起来有些瘆人。 明谨儿退后两步,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在想方法如何才能离开。 刘氏如果一直等不到她,必然会找人帮忙寻找。 她如果不能成功离开这里,便只能暂且寄希望于刘氏。 “哪有人会不会珍惜自个夫君?我那夫君可是个香饽饽,要是不真惜才该死呢。” 明谨儿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情绪也逐渐激动起来。 “更何况在我看来,我夫君应该不会喜欢掌柜的这类型。” 她知晓这种时候不适合激怒女掌柜,只不过她便是无法忍耐,想要将心里话一吐为快。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 女掌柜仍旧是紧逼,最后一个眼神给了小二哥。 小二哥扭扭捏捏,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不过,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后,他还是抬起脑袋,手脚麻利的将明谨儿按在地上:“娘子得罪了,要怪只怪你抢了掌柜的男人。” 明谨儿嘴角抽了抽…… 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成了她抢走了女掌柜的男人? 那她可是沈沉奚的童养媳。 真是从小就注定了的。 “掌柜的,其实我觉得你不该把矛头对向我,说到底,我与二哥还未曾成亲。看上二哥的女人可不在少数,我对于太过于沾花惹草的男人不感兴趣。” 明谨儿故意装出一副神情恹恹的神色,尔后她嘀咕了一句:“不过比起那些女人,我更喜欢掌柜的。要是能做到我的二嫂嫂,那我以后岂不是也成了有钱人?” 掌柜的明显没想到明谨儿不按常理出牌,她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梨涡深陷。 “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得到沈郎君,我这酒楼分你一半。” 好家伙,将水月楼分她一半,这掌柜的出手还真是阔气。 如果不是以沈沉奚作为交换的话,明谨儿想,她指不定就真的答应下来。 眼下正值赚钱的好时机,她需要大量的银两来做投资,只有如此才能有机会搬到都城里去。 以后沈沉奚能考取功名是必然的,总不能一直两地来回跑。 届时,可以在京都买一套大宅院。 “当真?好嫂嫂,你可莫要骗我。” 明谨儿已经抓住了女掌柜的手,满脸亲切,只不过笑容不达眼底半分。 女掌柜却信以为真。 毕竟她特地打探过关于沈家一家子的消息。 很清楚明谨儿便是那种贪财的女人,一心只图赚银子,不然也不会去摆摊做小生意了。 明谨儿被银子收买情有可原。 她在沾沾自喜的时候,殊不知,明谨儿打的是其他主意。 眼下情敌太多,如果一个个矛头都对准她,那她要分出很多心思去对付,千防万防,防不胜防。 索性直接让这些情敌们互相对付,她直接坐山观虎斗便好了。 “其实我可以将那些女人的身份告诉掌柜的,只不过您可不要透露是我说的。” 听到此话,掌柜的更是激动。 “当真?你待我这么好,以后若是真的能嫁给沈郎君的话,我必然会好好待你。” 明谨儿忽然觉得这掌柜的只有做生意的头脑,却没有为人处世的头脑。 这么大的一个人了,竟然还如此好骗。 “其实二哥有个表姐姐,现在一心想要嫁给二哥,只不过二哥根本看不上她,毕竟那表姐性子暴躁,又没有啥本事。说到底就是有小姐的身子,没小姐的命。” 掌柜的默默记下。 明谨儿又随便说了几个,毕竟爱慕沈沉奚的女人诸多,她总不可能一一道出,只能挑选出几个经常纠缠不休的女人。 “还不快先给明小娘子搬个椅子来。” 掌柜的暗骂小二哥没眼力见。 一番吩咐下去,小二哥登时应好,匆匆退了出去,很快,搬着两只檀木椅而来。 “掌柜的请坐,小娘子也请坐。” 明谨儿倒是未曾想到小二哥竟然还挺上道。还专门为她们二人斟上了茶水。 香气四溢,明谨儿深吸一口气。平日里只能喝到那些山里采来的花茶,很少见到这种茶叶。 她喝完一杯,又毫不客气的自顾自倒了一杯。 “这茶实在不错,我……” “你回去时,我给你带上一些。” 其他不说,这掌柜的是真的大度。 “那我就先多谢嫂嫂了。” 掌柜的眼下倒是客客气气的。 她拍了拍明谨儿握紧茶杯的手:“成败皆在你,只要能成功,你的好处自然少不了。我这酒楼的盈利并不少,可比你今日所谓的拍卖要赚的多的多。” 掌柜的完全是图色,不图财。 兴许有了财后追求的是精神方面,反倒是对这些身外之物没那么在意了。 一想到这些,明谨儿笑得更甜。 “好。” “大嫂嫂还在外面等我,不知二嫂嫂到底要不要放我回去?” “我让人送你出去。” 真是有惊无险! 明谨儿暗中松了口气,只不过前脚还没有踏出后院。便听到身后的掌柜的冷冷叫住她,语气有些犀利。 “等等!” 完了?不会是在情绪上露馅了? 她差点儿忘了,这生意场上厉害的人,私底下又怎么可能太笨? 必然能察觉出许多若微的细节。 “看你这双鞋子旧了,我帮你丈量一下,亲自帮你也绣双鞋子罢。” 这掌柜的还会绣鞋? 明谨儿挑眉,只不过她可不敢平白无故的收人家的功夫活。 欠人人情的事情可不能做。 “眼下手上也算是有些闲钱了,我自个儿去买一双便是。”明谨儿这话摆明了是拒绝掌柜的好意。 果不其然,很快掌柜的便变了脸,尔后他声音略冷:“妹妹这是不想领情?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妹妹也不是真心想要帮我?” 明谨儿忙不迭地摆手:“自然不是,只是觉得让二嫂嫂亲自动手,实在是不该。” 第二百零七章 心有余悸 见明谨儿如此明事理,女掌柜便也不愿多生事端。 说到底明谨儿也是能帮到她的人,若是得罪了,撂挑子不干可不是啥好事。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强求的道理。好妹妹,切记,一定要帮我多安排几场与沈公子偶遇的戏码。” 明谨儿表面上欢快点头,实际上嘴角抽了抽,实在难以理解女掌柜这么一大把年龄了,竟然还在努力寻找真爱,说出去恐怕无人相信。 “那是自然,我明日会在集市上卖吃食,嫂嫂若是找我,便来集市上便是。” 明谨儿还特意留下自个儿的位置,目的便是为了让女掌柜打消所有的疑虑。 “等以后你都不需要摆摊子,来我这水月楼中便是。” 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 “如此一来,便多谢嫂嫂了。” 她寒暄一番,才被小二哥送了出去。 只不过将将出了后院,便见小二哥停下了脚步,满脸的恨意。 “你那夫君竟然如此招掌柜的稀罕,实在是令人愤怒。” 小二哥终于暴露出他原本的心思。 明谨儿耸了耸肩:“说到底,此事怨不得我,毕竟在我看来,掌柜的看上我二哥本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二哥性子一向柔和,才不懂得拒绝。” “你的意思是沈郎君根本不喜欢掌柜的?” 小二哥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应该是,按照我对二哥的了解,他一心只读圣贤书,对女子根本提不起半分兴趣。” 小二哥更是激动。 他忽然又燃起了希望,觉得自个儿还有机会追到自家掌柜的。 “那姑娘是不是也喜欢沈郎君?” 明谨儿不确定这小二哥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所以不能提前暴露出太多。 她摇了摇头:“我虽是他的童养媳,只是我打小便将他当做哥哥看,没有男女之情。所以掌柜的一心爱慕二哥,我自然可以帮她。小女儿家的心思,我也能感受个大概。” 小二哥面色一变,他垂下脑袋:“明娘子,我能不能也求你一桩事?” “你是不是爱慕掌柜的?可是爱情一事不能强求。” 明谨儿忽然觉得,这小二哥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明谨儿叹了口气:“不过我看你也是痴情的人,我这人惯看不惯那种痴情人感伤的戏码。容我回去细细斟酌一番。” 小二哥眼底燃起了希望,他朝着明谨儿再三鞠躬行礼,这样子看起来倒不像是假的。 重新回到了摊位前,见刘氏焦急的原地来回踱步,明谨儿迅速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刘氏肩膀:“嫂嫂,我回来了。咱们可以回家了。” 今日收获颇丰,可是被威胁的后劲儿还没有完全下去,故此明谨儿仍旧心有余悸。 这掌柜的明显不是个善茬,她必须要找个应对之策才是。 没想到在回家的路上竟然遇到了楚梅儿,她乘坐了村里人的牛车,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 这衣裙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这小贱人哪里来的银子?”刘氏在与楚梅儿擦肩而过的时候嘀咕出声:“这衣裙一看就知是新的。” 莫说刘氏,便是明谨儿也为此事感到好奇。 只不过她们同楚梅儿一向不合,若是贸然上前问,必然会被楚梅儿一通怒怼。 “嫂嫂,咱们先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这事过不了多久,便知晓了。” 明谨儿唯一怕的是按照沈父的想法,说不定就把银子借给楚家了。 毕竟沈父对于楚氏总有种难言的情绪。 可是明谨儿实在搞不清楚,楚氏除了比沈母年轻一些,到底哪里比得上? “小贱人必是撺掇好了她那娘,一块在爹娘那里坑来的钱,毕竟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本身就不纯。自然咱们家里穷的时候,也从来没见过他们来探望一下。” 楚家来沈家的目的确然是昭然若揭,只不过他们没有证据,只能暂时先吃下这哑巴亏。 “我一定得想法子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尽快离开咱们家。” 刘氏手里握住抽马屁股的鞭子,青筋暴露。只差没有一鞭子打在马身上了。 “嫂嫂莫要生气,会有这个机会的。” 刘氏最近的脾气越发暴躁。故此明谨儿可以多关注一些,生怕刘氏出点啥问题。 二人一路回了村子,没想到,将将到村子口便被围了起来,村里人对她们指指点点。 更是听到村里多嘴的妇人嘀咕:“听说明谨儿今日发了大财,在水月楼坑了人家男子的五百两银子。” “什么叫坑?弟妹这可是凭自个儿本事赚银子,你们别因为眼馋,便故意诋毁她。” 明谨儿没想到刘氏竟然这样为她着想。很是感动。 她看向刘氏,尔后讪讪一笑:“其实大伙儿不必对我敌意这么重,我若是发达了,段然不可能忘记村子里的人。” 眼下可是收买人心的最佳时间,制作糯米糕说不定还能用到村里的人。 有的人听后便愣住了,因为明谨儿的这一席话。 “你说的可是真的?可不要坑我们?” “坑大家伙对我有什么好处?又无法给我带来什么收获。” 明谨儿索性直接站在马推车上:“眼下,我便有能让大家伙赚到钱的法子。只不过需要大家劳动起来。” 明谨儿根本不怕糯米糕卖不出去,再怎么说那白万秋也是富商之子,就算往常从事的乃是布类生意,想要售卖出这些吃食,简直轻而易举。 “只要能赚银子,莫说让我们劳动了,哪怕累死我们都可以。” 村里一妇人抬高了音量,也带动了其他人的情绪。 “是啊,只若你能让我们赚银子,那你便是我们的大恩人。” 明谨儿一直都清楚村子里人对金钱趋之若鹜,只是未曾想到竟然现实到这种地步。 “没那么夸张,只是需要咱们女人家来我家一同做糕点。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原本我是可以去镇子上找专门的厨娘的。可是我想村子里的任更实在一些。” 明谨儿说道:“我用给厨娘一样的银子,需要的可以报名了。”? 第二百零八章 好消息 一群妇人冲了上来,只不过明谨儿却用不到这么多人。 毕竟目前只是制作糯米糕的初期,需求量比较少。 她总不可能花了高价聘请了一堆废人。 “咱们需要通过考察,在村里选出三位帮忙。” 一听说只用三位,瞬间有人泄了气。 毕竟留在村里的妇人,大多数都是没有一技之长的。 他们平日里只懂这些粗活,或者蒸些窝窝头之类的,哪里会做那些高大上的糕点? “不用担心,我会花一日的时间教给大家怎么蒸,材料我来出。自个儿做好的,可以拿回自家。” 糯米糕所用的材料也并不便宜,明谨儿也算是下了血本。 毕竟就这点材料村里人平时也根本不舍得去买。 闲着也是闲着,眼下也没到地里秋收的时候,既然可以通过劳动赚取一些银子,大家伙自然不会放过。 “如果成功之后,每日每人至少制作三十块糯米糕,每日我会开出一文钱。” 一文钱对于村子里人来说也不少了。 已经够好几日的口粮了。 这只是一日赚的银子。 这更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明谨儿这样做的目的只是因为糯米糕制作的过程太过复杂,而且还需要雕刻出花纹,她一人之力很难达成。 刘氏虽然已经成了勤快人,可惜她手实在算不得灵活,先前让她尝试着雕刻糯米糕上的花纹,可歪七扭八,实在是不像话。 这种只能去找村里有绣功的妇人。 此次定在了第二日,明谨儿打算从镇子上摆摊回来,便着手开始准备此事。 村里人一个个喜笑颜开,此事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 再无人说明谨儿闲话,反倒是都一头倒地开始称赞明谨儿是村子里的福星,更是沈家祖坟上冒了青烟,才有了这么好的童养媳。 一瞬间,明谨儿成了村子里的香饽饽。 只是一回到家,便见沈父与沈母二人黑着脸坐在院子里,特别是沈父,手边的茶水都已经凉透了,竟然都未喝一口。 刘氏很有眼力见儿地走上前去,她满脸笑意:“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沈母抿唇不语,沈父冷哼一声,将脑袋别去一旁,黑着脸说道:“莫要问我,你问她。” “不过是赶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你又何必如此与我置气?” 沈母脾气也上来了,长时间积压的情绪都在一刻爆发出来:“你们二人倒实在是登对,显得我同外人一般。” 明谨儿大抵能猜到是因为啥事了。 未曾想到这楚氏心眼儿竟然这么坏,竟连破坏人家夫妻二人感情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更何况沈母还是刘氏的亲姐姐。 “罢了,你喜欢怎样就怎样,这么多年我也忍气吞声过来了。” 沈母站起身来,朝着屋内而去。只是在迈入房门时,便倏然扭过头来:“还有,我很了解她,不出一个时辰,她必会回来。” 沈父面无表情,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 谁都晓得此事怪不得沈母。 毕竟沈父从未给过沈母一个笑脸。 明谨儿更是喜欢沈母,她朝着沈父颇有礼节的欠了欠身。尔后便朝着房间而去。 只不过发现沈母已经将门锁上,无论明谨儿怎么拍门。她都不肯打开,而且语气有些强硬。 “不必管我,给我些时间缓缓便好。” 明谨儿一愣,紧接着便反应过来。 “娘,您先开门,我有个关于二哥的好消息要告诉您。” 由于沈母语气平淡,不像是这种时候该有的情绪,故此明谨儿才特地诓她。 果不其然,沈母将房门打开,明谨儿迅速冲进去,一进屋就眼尖的瞅到屋内挂了一道白绫,只不过匆忙被撤了下来,却未来得及藏好。 “娘,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还有我们。” 明谨儿说着体己话,手死死的握住了沈母的。 “而且二哥很快就到了院试时间,你难道不想让他心无旁骛么?” 沈母肩膀耸动,用衣袖捂住了脸,明显是哭了。 明谨儿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不知应该如何安慰。 最终她伸手拍了拍沈母的肩膀:“实在不行,等二哥院试之后,我支持你和爹和离。” 沈母一愣,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支持这些?” 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本身不合适,和离也没什么关系,这并非什么丢人之事。” 沈母嘴唇微颤,最终什么也未说。 明谨儿晓得,她应是开始认真思忖此事了。 确保沈母不会再有想不开的想法后,明谨儿才将今日在水月楼发生的所有事都告知沈母。 只见沈母满脸错愕。 “你是说,你身上有五百两银子?” 明谨儿认为此事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左右村里早已经传开了。 故此她也没有任何隐瞒。 “正是,只不过我需要拿这些银子去买做吃食的材料,若非什么必要之事,能不动用便不动用。” 沈母早已经从错愕中反应过来。 她面色恢复了平淡,却苦口婆心的劝说:“所谓树大招风,你最近还是要多注意一些才是,切莫被有心之人盯上。” 她已经被盯上了。 明谨儿心里苦笑。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自有法子去让那些虎视眈眈之人改变想法。 没过多久,楚氏果真去而复返。 沈父对她嘘寒问暖,楚氏却低声抽泣着,故意装出一副狼狈的模样。 “姐夫,我想通了,我与姐姐终究是亲生的,总不该与她之间产生嫌隙。” 她可是听说了,明谨儿那个小贱人可是在一个男人手中糊弄来了五百两银子。 她这种时候怎么能离开?要是走了,他们家楚虎的学堂费恐怕便出不起了。 唯一的法子便是厚着脸皮留下来,想方设法地在明谨儿那里坑点银子过来。 正巧赶上今日沈沉奚归家。 明谨儿早早便做好了膳等他。 特地将之前买的肉全部炖好。 楚虎嗷嗷哭着要吃肉,可明谨儿说啥都不允许他吃。 毕竟这是特地给沈沉奚准备的。 而且买的肉并不多,估计够沈沉奚一个人吃的。? 第二零九章 事端 楚氏求助的目光看向沈父。 “姐夫,虎子平日里吃不上喝不上,根本连肉油都见不上,所以再见到这些红烧肉后,才会垂涎三尺。要不然别给他一口尝尝!” 沈父眉头紧蹙,尔后他看向盘子中的几块肉,最后一咬牙:“不过是虎子想吃块肉,给他吃便是。沉奚平日里没少吃有营养之物。” 明谨儿一脸不可思议,她抬头看向沈父,完全未曾想到沈父竟然为了一个楚虎,去动沈沉奚的肉。 平日里全家人都是将沈沉奚放在首位的,有啥好吃的都不舍得吃,全部留给了沈沉奚。 可如今…… “爹……二哥好不容易回家一次,我已经有些时候没有给他送肉了,这是特地给他补身子的。” 沈父冷哼一声:“不是身上有五百两银子么?既然缺肉,再去买便是。” 说的倒是轻松,这银子又不完完全全属于她。 她还要靠这些买材料,还要给雇佣来的人发月钱。 “这些银子不能动,所以咱们家里还是很穷。” 明谨儿语气强硬些。 她怕对沈父太过于尊重,会让沈父觉得她好欺负。 沈母便是对沈母太过于言听计从了,才造就了沈父最喜欢登鼻子上脸的性子。 “哎哟,没想到你竟是个白眼狼。”楚氏在一旁开始嚷嚷了:“姐姐一家子将你养到这么大,让你出一些小钱便不舍得了。” 刘氏上去便要与楚氏撕扯,被沈父厉声制止。 “都够了!这个家还有没有一日安生的日子?” 刘氏也难得强硬起来,她以往在村子里便是难缠的主,只是后来改过自新罢了。 可这并不能代表她骨子里的泼妇习性完全改掉了。 “爹,您还不懂么?不要赶走这一家子,咱们家里保证和和睦睦。而且您偏心偏的太明显了,这一家子与您毫无血缘关系,为何您要待他们如此好?莫非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你!”沈父被刘氏如此质疑,竟然说不出半分反驳的话,他只能伸手拇指刘氏,气的嘴唇发抖,只恨不得打死刘氏。 “莫要忒过分。” 刘氏耸了耸肩:“爹,我不觉得自个儿过分,毕竟是您不对在先。” 哪怕这种行为会被旁人戳脊梁骨,但好歹是解恨了。 刘氏愈发得意。 “而且爹,您难道不怕被人说闲话么?毕竟娘才是您的妻子,您却同娘的妹妹走这么近。我可是发现了,最近村子里的人都等着看咱家的笑话呢。” 沈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终憋出了一个字:“滚!” 刘氏仍旧不依不饶,还想说啥,被明谨儿扯了扯衣袖,才算是阻止了一场大战, “弟妹,你方才为何要拉着我?我早便看不惯爹的行为了。”刘氏撅嘴,她跺了跺脚,被明谨儿拍了拍后背。 地上的石子儿被刘氏一脚踹出去很远。 “嫂嫂,你得懂得一个道理。” 明谨儿将额前的碎发收到耳后,她背过身去,显得有些琢磨不透,声音也带着空灵之感。 “物极必反!” 刘氏方才的话想必已然在沈父心里扎了根,他必会抽时间好好地思忖下这番话。 沈父最好面子,他村子的人戳脊梁骨。 他也得认真思量下这般胳膊肘外拐的后果了。 在明谨儿与刘氏离开家门时,楚氏再靠近沈父想要给予安慰时,便见沈父倏然间站起身,他退后两步:“若是想吃肉,回头找个时间,我给他买一些。你们也抽个时间离开罢。” 楚氏一愣,旋即眼中氤氲了泪光,可她终究还是上了年纪,比不上年轻的姑娘楚楚可人的模样,如此装可怜实在是有些违和。 沈父未曾有半分动容:“我去看看沉奚回来没。” 说罢,沈父慌乱中离去,就下了楚氏咬牙切齿。 对着还在哭的楚虎便是一记脑瓜子,拍在头脑的声音有些响亮,楚虎真是一愣,一双小眼眨了眨,随后哭的更凶了。 “没出息的玩意,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吃,有能耐你便学一下那沈沉奚,给家里光宗耀祖。” 楚氏垂头白愣了楚虎一眼,怒气仍未消散:“跟你那没出息的爹一样,注定成不了大事。我这命苦啊!” 楚虎年纪小,加上智力有些比不上常人,故此就算读书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出人头地。 楚氏自知这一点,只不过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只能忍耐着。 不知过了多久,楚虎才终于止住了哭声,只不过目光呆滞地盯着碗里的肉,又开始仰头向楚氏要肉。 楚氏四下瞧见,见周遭无人,便伸手想要拿一块肉。 门后的门吱吖响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 楚氏身形一僵,尴尬的扭过头去,只见沈母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前。 “这肉是给沉奚准备的,你莫要肖想。” 说罢,自顾自上前将肉端开。 未曾想到楚氏竟然恼羞成怒。 “亏你还是我的姐姐,怎么说虎子也是你的亲外甥?难道你便是如此做姨母的?” 冷笑一声,沈母先将红烧肉端回她自个儿房间。 既然已经打算撕破脸皮了,没必要再伪装表面的平和。 “既然你说到此事,那我还当真要同你好生说道说道。” 头一次见沈母如此生气,楚氏更是慌张。 “你当初又是怎么做姨母的?沉奚可是差点儿死了,你都无动于衷。” 这话堵得楚氏哑口无言。 她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解释一番。 却未曾想到沈母咄咄逼人:“而今不过是一块肉,我偏生不给他吃又能怎样?你我之间的血缘,早便在当初我跪地求你,你无动于衷还粗口羞辱我的时候便断了。” “姐姐……”楚氏有些委屈,她声音嘶哑,尔后怒气上来:“这哪里能怨得了我?还不是我那夫君,当初我怕他。毕竟我嫁给他时算是高攀,在他们家里处处受牵制。” “若是我当初拿了银子来救济姐姐,兴许就会被扫地出门,到时候丢的可是爹娘的脸。”? 第二百一十章 不甘心 装出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楚氏擦拭不存在地眼泪,尔后低声嘀咕一声:“我都晓得错了,姐姐便莫要揪着此事不放了。” “揪着不放?”沈母深吸一口气,才平复了心情。 “当初你们家好歹也算是大户人家,名门望族。那么点儿银子你的私房钱都够了。” 由于对楚氏太对于了解,故此沈母很清楚当初楚氏嫁到楚家的目的。 “可是……” “成了,莫要解释了,我晓得你此行目的,无非便是想要捞些银子,而且还想要楚梅儿嫁给沉奚。不过今日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不可能。” 被明确的拒绝,楚氏气红了眼。 可也有些无奈。 “出去,眼下我不想看到你。” 楚氏无奈,可也只能退了出去。 看来她必须要想点招数来对付这一家子了。 沈沉奚今日回来的出乎意料地早,他乘坐着村里人的牛车被捎带回来。 只不过牛车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人,看到那张秀气的脸,明谨儿嘴角的笑意逐渐僵住。 她冷冷盯着楚梅儿,尔后嘀咕道:“你怎的与二哥一同回来?” 楚梅儿顺势抱住了沈沉奚得胳膊:“我与自家表弟一块儿归家,有什么不对么?更何况我已经与表弟说清楚了,这几日便让他帮我找几位英年才俊,相相亲。” 听到此话,明谨儿挑眉。 这可不像是楚梅儿的行事作风,按照她近几日对楚梅儿的了解,应该是要对沈沉奚纠缠到底的,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日后你便是我表弟妹,可要对我这个表姐姐好一些啊。” 后面的话,楚梅儿是咬牙说出口的,一旁刘氏暗戳戳握紧了拳头,只等忍不住的时候,抡起拳头朝着楚梅儿锤过去。 再之后楚梅儿还说了啥话,明谨儿并未听到,她眼睛时不时瞥向沈沉奚,想看看他的态度。 却见沈沉奚对楚梅儿抱着厌恶的态度,已经在尽量躲开楚梅儿了。 只不过后者厚颜无耻,像是完全未曾察觉到一般。 村里聚集的人都开始指指点点。 “你们听说了没?日后这沈二郎可是要娶楚梅儿的,毕竟也算是门当户对,而且亲上加亲。” “不是?那明谨儿怎么办?她可是楚家的童养媳,如果不能嫁给沈二郎,恐怕以后也无人敢娶她……” 声音戛然而止,说话的妇人小心翼翼的看向明谨儿。 “二哥,还不赶紧下牛车。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饭菜,这次一定比先前更好吃。” 听到此话,沈沉奚下了牛车,尔后跟在明谨儿身后。 看到沈父之时,沈沉奚只是行了一礼,再无其他动作。 回到家后,沈母便将藏起来的一盘肉拿出,尔后给了沈沉奚:“这是明谨儿特地给你准备的,多吃些。” 红烧肉色香味俱全,沈沉奚深吸一口气。 不得不承认,明谨儿的确是有些本事。 “你们一块吃。” 沈沉奚坐在饭桌旁,开始先让众人。 楚氏领着楚虎来,她讪讪一笑:“早便知晓你大度,能不能给虎子两块肉吃?” 沈沉奚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刘氏像护犊子一般将其护在身后:“你这是想做什么?我们全家人都吃不上一块肉,你还给你家楚虎要两块,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明谨儿并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托着下巴:“二哥,你多吃一些。这样才有力气去温书。” 面对明谨儿的关怀,说不感动是假的。 明谨儿早便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嚣张跋扈,耍泼无理的女子。 “好。” 见这二人默默含情。最为愤怒的非楚梅儿莫属。 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肉中,还感觉不到。 凭什么?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却心仪明谨儿那个无父无母的贱人。 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却在沈家得到了重视。 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一顿饭一家人吃的索然无味。 只有楚虎因为落到了两块肉,喜笑颜开。 家中男丁都出去干活,沈大哥开始着手准备帮明谨儿挑选店铺一事。 在镇子上租家店铺所花费的银两并不多,只不过银子对于他们来说用处太多,必须要过的拮据一些。能省一些是一些。 “表弟,今日你是不是要留在家中住?” 纵然不清楚楚梅儿如此问意欲何为,可出于礼貌沈沉奚还是如实告知:“正是,书院这几日有新学子参加书院内举办的院试,我们需要给他们腾出地界。” 在家中住? 楚梅儿眸光倏然亮了起来,一双手有些紧张的捏住裙摆。 那是不是证明她有机会了? 而且能拿下沈沉奚唯一的法子便是生米煮成熟饭。 沈沉奚身为读书人,讲究的便是仁礼道义,他必然会对她负责。 到时候莫说是明谨儿,饶是十位二十位童养媳都没什么用了。 届时,她将是沈沉奚的正妻。 一想到这些,楚梅儿脸上的笑容已经止不住。 “既然如此,我想要好好参观一下村子里,可我看表嫂嫂与谨儿似乎忙碌的很,根本没时间尽一下地主之谊。” “我亦无时间。” 沈沉奚便是如此绝情的性子。 若是无意,便是拒绝的坦然。 这下楚梅儿更是尴尬,面上白一阵青一阵。 “表弟,你……” 话还未曾说完,便见沈沉奚自顾自地在衣袖中掏出书卷,转过身继续温书。 楚梅儿不敢叨扰,生怕耽搁了沈沉奚,只能跺了跺脚离开。 明谨儿默默盯着她的背影,良久叹了口气:“二哥,你如此对待表姐,是不是不太好?” 沈沉奚一愣,他将书卷放下,语气淡然:“难不成你想让我待她温和一些?” 自动脑补出沈沉奚与楚梅儿之间卿卿我我的情景,楚梅儿打了个哆嗦,尔后忙不迭地摇头:“不妥不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觉得二哥如此相处正合适。” 再次举起了书卷,只不过明谨儿未曾看到,沈沉奚背书卷遮住的嘴角,逐渐勾出了一抹淡笑。 日落西斜,天边云彩成了唯一的光亮。?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迷药 明谨儿回屋点了只蜡烛,尔后将烛台小心翼翼地端出来,放在石桌旁。 “二哥,天黑小心读书毁眼,还是添盏灯罢。” 眼下家中只有他们二人,其他人皆是听说村里举行难得的灯会,都去参加了。 灯会乃是村子里一年一度有的日子,传闻曾经村子里人过得穷苦,便是连蜡烛都没有,每夜只能摸黑瞎,可哪怕在如此严苛的条件下,竟然还是给村子里的后代留下了尚且不错的条件。 点灯是为了给村子里的先祖们祭拜。 这已经成了村子里的习俗。 明谨儿自然想要陪着沈沉奚,她在沈沉奚读书之时,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 “听闻你赚了五百两银子?” 这话状似无意间提起,却令明谨儿一愣。 不知为何,明明这银子来路清白,可她便是有莫名的紧张之感,生怕沈沉奚问了犀利的问题。 “正是,我寻思照着这种小本生意做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你换大宅子。索性豁出去干些大的买卖。” “可你晓不晓得,如此容易引起旁人嫉妒心。” 听到此话,明谨儿自然也是点头:“二哥,这些我都晓得,我会处处注意。” 良久,也未曾传来沈沉奚的声音。 明谨儿再次看过去之时,发现沈沉奚已经重新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书卷中。 烛光映在了沈沉奚脸上,更是勾勒出他五官的美感。 明谨儿只想到一句话。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沈沉奚本身生得便堪称绝美容颜,再加上浑身的气质,更是如谪仙。 怕他口渴,明谨儿起身想要为他煮茶,可手腕子被一把握住。 转头看去,听沈沉奚淡淡说道:“买大宅子一事,无需你来操心。这本便是男子该考虑之事。若是将此重担压在你身上,那我枉为君子。” “晓得了。” 清楚沈沉奚性子强硬,断然不能与他来硬的,明谨儿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紧接着,煮好了热茶。 沈沉奚开始劝说明谨儿也跟着村子里的人一块去参与灯会,也能散散心。 成日里忙碌与做活计,对身子总归是不好的。 独独喜欢听沈沉奚的话,明谨儿“领命”而去。 村口处已经点了不少蜡烛,村碑也被围了起来。 明谨儿见大家伙虔诚地现在蜡烛前,开始许愿。 她晓得鬼神之说不可信,只不过好歹也是一个美好的寄托,故此明谨儿也双手合十,与这些人一同许愿。 “二嫂嫂,你也来了。” 正开始寻思要许什么愿的时候,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是耳熟的声音。 明谨儿倏然转过头去,便见沈沉英正朝她龇牙笑着,在偏黑的皮肤映衬下。一排牙齿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白的扎眼。 “你怎的回来了?” 沈沉英这两日一直跟着沈大哥忙里忙外,很少见到踪影。 想必也是听闻了她赚到了银子才匆匆赶回来打探消息。 “二嫂嫂,明日也带我一块去镇子上呗!跟着大哥实在是心累。” 接下来,沈沉英便对沈大哥好一阵子吐槽。 听他的话,明谨儿翻了个白眼儿。 相比于沈沉英,明谨儿倒是觉得沈大哥更靠谱一些。 “大哥也是为了你好,否则不可能派给你这么多活。” “我不管,我明日便要跟着你摆摊子。你若是不允许,那我便在你和大嫂嫂身后偷偷跟着。” 沈沉英双臂环胸,一副摆烂了的姿态。 明谨儿很是无奈, 但她一向知晓沈沉英不算是啥都不懂的少年,故此觉得他有推算能力。 “好。” 明谨儿颇为痛快的答应了他。 只见沈沉英握紧双拳,一脸的激动之色。 明谨儿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激动的太早,毕竟明日你若是表现的不好,我会再将你送到大哥身边。” “二嫂嫂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干活。” 明谨儿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 “咱们也去点蜡烛祈福!” 蜡烛是里正卖的,每年的今日他都会去镇子上买上许多蜡烛,让法师施法后,再稍微加点银子卖给村里人。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里正可是从中赚了不少钱,只不过有人组织灯会,也不会有人在乎这丁点儿银子了。 明谨儿买了十根蜡烛,笼统才花了一枚铜板。 “这可是受过祈福的蜡烛,剩下的咱们拿回去过节的时候点。” 沈沉英激动,时不时地将蜡烛拿出来瞅一瞅。 明明在蜡烛同家里平日里点的一模一样,可又觉得哪里不一样。 “这只是普通的蜡烛,不必如此在意。” 明谨儿忍不住说了句实话,未曾想到下一刻,嘴巴便被人死死捂住。 沈沉英看向周遭,见无人听见才松了口气。 “二嫂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其实大家都清楚……可这不是寄希望于此嘛。” 撇了撇嘴,明谨儿耸了耸肩:“好。” 点过蜡烛之后,明谨儿想要找到一块参与此活动的全家人。 可是村子里举办的灯会,同时也吸引了不少外村的人。 故此村子里也算是人满为患,明谨儿在人群中寻找一番,始终未曾看到沈母等人。 包括刘氏也不见了踪迹。 不过一想到沈母身边有刘氏作陪,明谨儿也算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只是她不晓得的事,看到她离开家门,便有一道身影偷偷摸摸地回了家。 沈沉奚正温书出神时,忽然听到身后的门被推开。 他听脚步轻盈,嘴角潜意识地勾出一抹笑意。 一本正经地问道:“怎不是点蜡祈福么?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在腰间摸出几枚铜板,沈沉奚将铜板放在石桌上:“不必再回屋去取了,我这里有铜板。” 忽然感觉身子一紧,沈沉奚浑身僵硬。 他被一柔软身子骨从背后死死抱住。 想要挣扎时,却有一股子奇异的香气传来。 沈沉奚一愣,赶忙屏住呼吸,生怕不留神吸入了迷香。 倏然想到书院的藏书阁中曾有一本医书,上面标注了各大穴道,他寻着记忆封住了穴道,防止被迷药入了身子。?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下贱 身上力道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沈沉奚忽然觉得浑身无力,甚至没有力气去推开后面的人。 “沉奚表弟,过了今夜,你便是我的夫君了。” 听到女子柔软的声音,甚至在他耳边吐着热气。 沈沉奚只觉得恶心至极。 他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表姐,望你自重。” 由于迷药只是吸入了一点,故此沈沉奚尚且还能保持意识清醒,此刻他声音冷冷,像是完全将平日里的情谊抛诸脑后。 “表弟,你为何要如此待我?我可是将心斗掏给你了?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小贱人?” 一提到此事,楚梅儿便格外委屈。 倘若杀人不偿命的话,她一定要将小贱人碎尸万段。 幼时表弟可是与她关系很好的,只是后来长时间不联系,才生疏了。 “滚开!” 沈沉奚在楚梅儿靠近时,只觉得恶心至极,他晃动着身子,想要将楚梅儿甩开。 桌上的茶杯被扫落在地上,水渍溅了满身,月牙白色的袍子沾染上了不少污点。 “待咱们生米煮成熟饭后,我便可以……”说到此处,楚梅儿眼底都是得意之色,癫狂浮在了脸上。 “你恨我,就算恨我也没关系。毕竟这样心里还能有我。” 沈沉奚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年幼时的那丁点儿情分,竟能让楚梅儿记到眼下。 “表弟,我来伺候你更衣。” 她正想帮沈沉奚脱下衣裳的时候,忽然感觉怀里人有了力气,几乎要挣脱她。 楚梅儿赶紧按住沈沉奚,只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只见沈沉奚站起身来,整个人有些站不稳,只不过一只手按住了石桌,终究全是立直了身子。 “表弟……” 纵然楚梅儿此刻急得跳脚,却也当真是怕了,她未曾想到,这迷药竟然不顶用。 明明沈沉奚已经快要晕倒了,可竟然又奇迹般地站起身来。 若是有机会。她一定要去找卖她迷药的老板好生的理论一番。 “再给你一个机会,希望表姐莫要在执迷不悟。” 沈沉奚并非软弱可欺之人,只不过楚梅儿终究是女子,他既身为男子,便该再大度一些,实在不该与女子一般见识。 “表姐眼下可以离开。” 楚梅儿见沈沉奚甩了甩衣袖,她垂下脑袋,有些不知所措。 “表弟,我错了!” 若是这事传出去,恐怕名声尽毁,以后想要嫁给好男儿,恐怕就难了。 一把扯住了沈沉奚的袍子,楚梅儿可谓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表姐还真是会演戏,简直是闻者伤心落泪。”明谨儿回来之时恰好将方才的一帧帧一幕幕尽收眼底,原本沈沉英早便按捺不住情绪,撸袖子便想要上前将其暴揍一顿。 可是关键时刻被明谨儿制止了。 因为明谨儿看出沈沉奚身上还是有些力气的,故此她只想看看在这种时候,沈沉奚是否还能严于律己,继续守身如玉。 结局果真没有令她失望。 也不枉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待沈沉奚这般好了。 “你!”楚梅儿一双眸子瞪得极大,明显有些不敢置信。 见明谨儿步步紧逼,她却只能步步后退。 “表姐这般如饥似渴,若是传出去,恐怕会有很多英年才俊争抢着上门。毕竟这般如花似玉的黄花大姑娘,还是难得一见的。” 这话说的不好听,只是明谨儿却自认为这已经足够客气了。 若是换作以往,她根本不可能惯着,早便带着人来拆穿了。 只不过不想让沈家一家子为难罢了。 她平日里懒得与楚梅儿一般见识,这楚梅儿还当真以为她怕了她? “表姐最好还是克制好自个儿罢,这世间遗憾事千千万,可一步踏错,便步步错了。”明谨儿一把扯过楚梅儿,她朝着沈沉英使了个眼色,便听沈沉英声音极冷:“还真当自个儿能在我们沈家横着走了?” “就算二哥看上老母猪,也断然不会看上你!” 这话说的…… 明谨儿仰头看向沈沉奚,二人面面相觑,分别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之色。 这沈沉英做啥啥不成,可是说错话却是最在行。 “你说,要不要将你用这种法子勾引二哥的事说出去?让你身败名裂呢?” 沈沉英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早先便在刘氏口中听说了楚家一家人的所作所为,早便想要给他们一些教训了,只是一直未曾寻到合适的时机。 今日可算是让他逮到机会了。 “小表弟,我可是你的表姐啊。”楚梅儿声音颤抖,她双手紧握成拳,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很是令人心疼。 沈沉英咬牙切齿,暗戳戳地挥舞着拳头,看楚梅儿毫无尊严地跪在他面前,只觉得恶心。 最终他一脚踩在了楚梅儿的手上,那双白嫩的小手瞬间被泥土沾染上了不少脏东西。 楚梅儿朝着他不停地磕头。 “真是恶心,简直下贱到了骨子里。” 这样欺辱人也实在有些过分,楚梅儿终究是初犯,故此明谨儿觉得给她一些机会改过自新还是可以的。 她先是将沈沉奚搀扶着坐下,尔后迅速去阻止沈沉英。 “够了!咱们看她之后怎么做便是。” 这下沈沉英也算是消了一些气,他忙不迭地点头:“既然如此,那便暂且放过她罢。” 楚梅儿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弯腰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 “对不住,这种错误以后不会再犯。” 当然,这种失误她不允许自个儿再犯第二次。 眼下同这些人打好关系,先忍气吞声着,最后再寻找时机与沈沉奚接触便是。 “先前是我片面了,总想着与表弟在一起,可是未曾顾及到其他。保证之后不会再犯。你们也不要将此事传出去。” 明谨儿亲手扶她起来。 沈沉奚见此状,拍了拍明谨儿的手背:“二嫂嫂,你这是做甚?这女人骨子里都坏透了,想必身上也脏得很,碰了她你可得多洗几次澡。” 明谨儿抿唇,晓得沈沉英是向着她。 不过一个大男人如此毒舌,真的好找媳妇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 销魂散 一想到沈沉英喜欢的女子乃是性情温柔的女子,明谨儿怎么想那二人之间都不是太登对。 最终她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晃了出去。 “还是快些将二哥扶到房中歇息下罢。” 明谨儿垂首看向沈沉奚,实在是有些心疼。 她抬手摸了摸沈沉奚的青丝,尔后才又嘀咕道:“二哥,怎的如此不小心?竟能让小人得志。” 沈沉奚叹了口气。 “大抵是因为你不在身侧照顾罢。” 明谨儿心跳倏然停止跳动,只觉得异常尴尬。 这沈沉奚何时变得如此油腻了?这可不像是他的风格。 “怎么?这般便受不得了?” 耳畔是沈沉奚的声音,明谨儿一时间无语凝噎。 总感觉哪里有些怪,毕竟沈沉奚平日里可不是这般性子。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明谨儿抬手摸了摸沈沉奚的额头,倏然察觉到有些烫手。 良久才将手挪开了手:“你发热了。” 这是一句肯定句。 只不过沈沉奚却靠得明谨儿更近一些。 是不是发热,难道你感觉不到? 明谨儿抿唇。 “是那药起作用了。” 这可如何是好?她虽然能辨别出一些草药,也能清楚知晓那些药的作用,只不过她对于如何解掉迷魂散实在是无措啊。 “我去请郎中。” 明谨儿生怕被外人看到这副情景,对沈沉奚有诸多诟病,只能将门关上。 未曾想到平日里一向能自持又清高之人,此番却根本控制不住情绪。 “不必请郎中了。” 沈沉奚一把握住了明谨儿的手腕子,口吻听起来有些幽怨:“你可以帮我……” 明谨儿一愣,紧接着便将沈沉奚的手扒拉开,心剧烈的跳动着,她淡然看向沈沉奚:“二哥。眼下你神志不清醒,你先忍一忍,我这便去找郎中开一些药,你很快就能恢复的。” 沈沉奚咬牙,额头青筋暴露。 看他这副模样,也能大抵猜出来,他在极力忍耐。 先倒了一杯清水,放到桌上。 “若是实在口渴难耐,便喝些水,我片刻便回来。” 出了门,便见沈沉英一脸好事地站在门前,探着脑袋想看清里面的状况。 一见到明谨儿出来,他登时握住了明谨儿的手:“二嫂嫂,这么好的机会,你难道不应该牺牲一下自个儿,帮二哥么?” 一把揪住沈沉英的耳朵,明谨儿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将你的耳朵揪下来?” “错了错了。”沈沉英疼得龇牙咧嘴,一只手死死捂住耳朵,生怕明谨儿当真如她若说,做出啥狠心之事。 “二嫂嫂,我说你是不是傻?你明明知晓外面有多少女人觊觎二哥,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沈沉英在明谨儿放开他后,又屁颠屁颠的跟在其身后,开启苦口婆心的劝说:“你分明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偏生想着后下手遭殃。” 一脚踩在了石子上,明谨儿只觉得脚心被硌得生疼,她转头看向沈沉英:“我在情感中可不想耍这些手段,我所要的乃是两厢情愿,情投意合。” 她紧握双拳。 “如果二哥不喜欢我的话,那我必然不会纠缠。” 沈沉英无奈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叹息道:“我还从未见过二嫂这么傻的人。” 明谨儿抿唇,一时间有些无语。 不过来不及过多解释,毕竟沈沉奚还在忍受着迷魂散的痛苦,她必须要尽快将郎中请来。 村里的郎中住在村口不远处。这郎中性情古怪,明明别村的郎中看病只是为了赚钱,可这郎中为人治病却是为了心情。 明谨儿临走时在膳房中找到了一些好吃的。 她可是听说了,村头的郎中长了一张好嘴。 想必这些吃的能够收买他。 一路到了郎中的家中,明谨儿见房门紧关。 “是不是也去祈福了?”她嘀咕一句,听到身后的沈沉英回了一句:“这恐怕不可能,他性情古怪,平日里也没有见他参加过什么活动,恐怕不会去祈福。” 听到此话,明谨儿眉头皱的更紧。 “那他去做什么了?” 房门敲了好一阵子,里面忽然传出了悉悉萃萃的动静。 “直接推门便是,实在是聒噪。” 明谨儿与沈沉英面面相觑,最终她还是无法放心将沈沉奚独自一人扔在家中,便让沈沉英快些赶回去照看着。 原本沈沉英也不放心将明谨儿丢在这里,可再三思量下,生怕趁着没人在,楚梅儿又厚颜无耻的偷偷的去勾引沈沉奚。 “二嫂嫂,这郎中脾气古怪,虽不见得是坏人,可你也得处处小心。” 郎中原本不是本村之人,去年才搬过来的。 他性子古怪,可却是有些真本事的。 谁家有疑难杂症,只要找到他,便是药到病除。 明谨儿死死的握住手中的小竹篮,这里面乃是几块糯米糕。 虽然不值啥钱,可在镇子上终究有钱难求,更何况味道乃是一绝。 明谨儿想,郎中必然会喜欢。 入院发现院内萧条,像是许久无人打理一番,包括那些小茅草房上结了一层层的蜘蛛网。 郎中脸上胡子花白,只见他躺在木椅上,来回摇晃。 明谨儿站在她面前:“张郎中,我家二哥中了迷药,能否请您去看一下?” 郎中不语。 明谨儿以为他睡着了,伸手在郎中面前晃了晃。 未曾想到,被一把打开。 郎中咳嗽着,声音有些嘶哑。 “今日心情不好,老夫不想帮人治病。” “张郎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可是郎中,哪有不救人的道理?” 明谨儿将竹篮放在郎中面前:“晓得您最喜吃甜食,今日前来特地带了一些,可以尝尝。” 张郎中果真被篮子里的糯米糕吸引了,只觉得香气异常,他坐直身子,为了防止尴尬,再次清了清嗓子。 “那我便尝尝。” 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 郎中一口气将所有的糯米糕都吃完,明谨儿耐心也早已经消磨殆尽。 毕竟沈沉奚还等着解药呢,不然恐怕不好扛过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请郎中 “既然吃了我的糕点,那您便是答应帮我的忙了。” 明谨儿笑容逐渐露出来,见郎中仍旧是雷打不动的样子,她只能讨好:“只要您答应帮忙治,之后我会经常给您送些糕点来。”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郎中的眼睛都放光。 明谨儿知道起了作用。 “嗯……”郎中摸了一把山羊胡子:“既然小姑娘你都如此求我了,那便勉为其难的跟你去瞧瞧。我治病价值不菲,你可要准备好银子。” 明谨儿很是上道的在袖中掏出了几枚铜板:“这是给您的出诊费,后需要用药的话,您可以再出价。” 郎中似乎没有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能出手如此阔绰。 他不由得正眼看了一眼。 “行啊,竟然这么不知钱珍贵。” 明谨儿一时间没有领悟的郎中话中含义,她只是再次朝着郎中微微一笑。 “劳烦您快一些,毕竟人命关天。” 沈沉奚中的迷药不会太严重,只要挺过去便万事大吉。 只不过明谨儿实在不想看到他欲火焚身的样子。 再次回到沈家,见沈沉英迅速迎接上来。 “幸好将郎中请来了,二哥的情况似乎不太妙。” 有些话难以启齿,故此沈沉英根本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的目光定格在郎中身上:“如果没错的话,二哥应该是中的销魂散。” 郎中一听,吹胡子瞪眼。 他忙不迭地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不成不成,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心想着找些乐趣,我总不能不识相的去破坏掉。” 明谨儿快不上前拦住了郎中的去路。 “并非如此,实在是被有心之人逮到了机会,所以恳请您……” 郎中见明谨儿如此坚持不懈,实在是抵不住。 他只能跟着进屋瞅了两眼。 床榻上的沈沉奚一向白嫩的皮囊此刻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红,像是要起红疹一般。 这看起来可并不寻常。 明谨儿虽不懂医术,可高低还是有些基本常识。 她安静地跟在郎中身后。 只见郎中在药箱中拿出银针,迅速封住了沈沉奚的穴道,尔后他探向脉象。 收回手时一脸凝重。 “也么样?现在可以用药吗?” “这种迷魂散对身体有害,在哪里是为了得到他的身子,简直是想要他的命。” 明谨儿倒抽一口凉气。 沈沉英早已经忍不住,撸起袖子便往外冲。 “没想到那个贱人竟然如此恶毒,老子现在便去找她算账,让她为此付出代价。” 明谨儿眼疾手快的拦住了他。 “等一等,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是什么?” 沈沉英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二哥都成了这般模样,很有可能连命都没了,我还管那么多做甚?杀人偿命,但凡二哥出啥事,那贱人也得去阎王殿。” 郎中被这话烦到蹙眉,他掏了掏耳朵:“我有说过要死么?老夫自有办法救他,只不过这种登不上台面的药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明谨儿听到有救,迅速跑过去,朝着郎中客套:“不知张郎中需要什么药?我眼下便去买来。” 郎中细细想了想,最终让沈沉英拿来了笔墨纸砚,尔后在纸上写上了需要的药材。 明谨儿一看,都是在正常不过的药。 只不过这些药拼凑在一起当真能用? “瞧你这样子,是不信我。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必要在这里待着了,你们另请高明!” 郎中说着已经站起身,看样子是打算离开。 明谨儿好不容易将他请来,在没有确定能医好沈沉奚之前,她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着郎中走。 “自然不是,您的医术可是村里人有目共睹的。方才我只是在想,去哪里才能买到这些药材?” “老夫那里。” 明谨儿脑门跳了跳,若不是现在有求于郎中,恐怕她早便耐不住性子与郎中理论一番了。 既然他那里有,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原是如此,那便要继续劳烦您去抓药了。” 明谨儿朝着郎中抱拳行礼。 月上九重天,天上繁星点点。 明谨儿仰头看向天空,觉得时辰不早,大家兴许快要回来了。 郎中上了年纪,走路不大利索,便是需要人搀扶方才能走的稳当。 沈沉英看得着急,最终一咬牙蹲在了郎中面前。 “来,我背你。” 听闻此话,郎中挑眉却也顺从了沈沉英。 一路朝着郎中家而去。 “要我说你便不该这么多事,身为郎中便该老实本分的给人治病,不要成日里按照自个儿喜好。” 郎中被这话说的恼羞成怒,他拍打着沈沉英的后背:“成了,你那二哥的病我不治了,还不快些放我下来。” 明谨儿瞪了沈沉英一眼。 这简直是愣头青行为,眼下还要人家郎中帮忙,竟然这般对人家。 好歹也得先帮沈沉奚解了销魂散后再找茬。 “家中小叔叔不懂事,您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郎中冷哼一声,将脑袋别向一旁:“算你识趣,如果不是因为你求我,我才不会去管这些。” 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 如果有其他郎中,她一定不会请这郎中帮忙。 只是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多谢,他日我一定会想法子感谢。” 很快将草药配好。 回到家中明谨儿将草药煮出来一点点用勺子喂到沈沉奚口中。 只不过那药汁竟然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明谨儿看着干着急。 沈沉英将沈沉奚嘴巴掰开也于事无补,根本不知如何往下咽,甚至还有被呛到的可能性。 明谨儿最终一咬牙,尔后将药全部含入口中,垂头灌入沈沉奚的口中。 一旁的沈沉英简直是看呆了,他嘴巴张的很大。 “二嫂嫂,你这是在占二哥的便宜么?” 明谨儿已经站直了身子,她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药,面无表情道:“事情迫在眉睫,我这只是为了解燃眉之急,并没有想其他。” 沈沉英忙不迭地点头:“二嫂嫂所说甚是有理。” 他不停地干笑着,却见明谨儿将一枕头垫在沈沉奚的头下。 “为什么要将二哥的脑袋垫得如此高?” “怕他将药吐出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心有灵犀 正交流之时,塌上的沈沉奚有了动静。 明谨儿将他扶着坐起身来。 “现在感觉如何?” 沈沉奚看向明谨儿,目光中一抹探究一闪而过,他摇了摇头:“已无大碍。” 沈沉英见自家二哥已经醒过来了了,便开始吐槽楚梅儿的所作所为。 “二哥,你以后可不能再继续纵容那贱女人了。她竟然敢对你做这种事,而且这迷魂散差点便要了你的命。” 顿了顿,他丝毫不觉不对劲继续道:“若不是二嫂嫂去求郎中,还以口喂你药,恐怕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 以口喂药? 沈沉奚先是一愣,一种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很久之前,他是将明谨儿当做亲妹妹看待,只不过后来明谨儿所作所为实在过分,他便疏离了一些。 可近来明谨儿性情大变,实在是令他欢喜,毕竟明谨儿可以猜测出他在想什么。可谓是心有灵犀。 “我当时未曾想那么多,只是想先救你。” 沈沉奚听明谨儿语气弱了下去,一向淡漠的脸上多出了一丝笑意。 “不错,至少懂得以大局为重。” 明谨儿暗戳戳地握紧拳头,她分明已经羞涩到不成,可沈沉奚这只大猪蹄子竟然还在讲那些大道理。 实在是气煞她也! “二哥不是常常教导我们么?做事总归是要考虑一些轻重缓急的。” 沈沉奚更是满意点头。 明谨儿反倒有些发愁。 之后好像更不好意思面对沈沉奚了。 “二哥,我觉得你就应该先成家后立业,先将二嫂嫂明媒正娶了,毕竟总不能让他一直做你的童养媳。” 沈沉奚拿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有些僵硬。 他实在未曾想到这种时候,沈沉英竟然不合时宜的提出此事? 不过明谨儿一直以他童养媳的身份在沈家待着,的确是委屈了她。 若是明谨儿愿意的话,他自也愿意将其名门正娶进门。 不过今日在回来之时,他曾在镇子上看到了一张榜单,榜单上乃是镇子最受欢迎女子的名字。 上面赫然有明谨儿的名字。 许多人说明谨儿乃是福星,能娶到她的人自是可以发家致富。 当然,这全部要仰仗于最近明谨儿开始做生意赚钱一事,众人皆是觉得她能凭借一己之力赚到这么多银子,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眼下并不是他可以选择的时候,而是要看明谨儿如何选。 明谨儿拍了拍沈沉英的肩膀,本便有些害羞,而且她认为如今沈沉奚还未曾取得功名,必然不会想着去成家立业。 她跑了出去。 可殊不知,这一幕在沈沉奚看来,便是她不愿意的表现。 狭长的眸子里满是失落,可很快便消失殆尽。 “男儿便该先立业后成家。” 明谨儿在外头听到此话,总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她只能转身离开。 果然,他志不在此。 那有何须强求? 由于楚梅儿犯下了大错,所以一直未曾敢再出现。 明谨儿反倒是图个安稳。 她心情不错,毕竟没有楚梅儿在身旁叨扰。 躺在床上,一夜无眠,一直顶着黑眼圈起床,明谨儿在忙活做吃食的时候,整个人无精打采,时不时的打着哈欠。 刘氏看到,很是关怀地询问:“你是不是昨夜未曾睡好?既然如此,那干脆交给我来做这些。” 刘氏成日里跟在明谨儿身边,倒是学会了不少,故此很多东西她也是手到擒来。 只不过明谨儿却更想亲力亲为。 毕竟刘氏制作出来的糕点形状不是太好,看起来会影响食欲。 昨日才将名声打响,今日便有所懈怠,传出去恐怕会影响名声。 明谨儿拒绝了刘氏的提议,反倒去洗了把脸,让自个儿精神一下。 “可我看你……” “嫂嫂,无碍,咱们今日必须要多做一些,我想应会有很多人去光顾咱们的摊子。” 其实想到此处,明谨儿是有些慌的,毕竟光顾他摊子的恐怕还有那老板娘。 老板娘终究不是好得罪的,毕竟已经下了命令,让她帮忙。 若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恐怕会再次将她绑走。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先推出去一人。 楚梅儿! 那女掌柜必然不会杀人,只不过若是落到她手里,不会好过便是。 楚梅儿也不是啥好货色,二人半斤八两,索性让她们去斗智斗勇也不错。 想到此处,明谨儿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她一向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性子。 若是当初大度原谅了,那便是时候未到罢了。 将糕点入了锅,刘氏负责用火蒸,明谨儿则是抽出空余的时间去制作其他的吃食。 毕竟只有糕点是段然不够的。 豆浆与豆腐脑也是不可少的。 一想到豆制品,便想到先前被楚虎浪费掉的豆腐乳,明谨儿又是一阵肉疼,那可是她耗费不少心力才制作出来的。 眼瞅着银子也追不回来了,她只能自我安慰。 新的豆腐块已经晾晒上,只不过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制作成。 “弟妹,今日去镇子上,能不能将大宝也带着?他可是吵闹了许多时日了。” 大宝正值读书之时,若是将他也带去,恐怕会浪费读书的时间。 不过一想到大宝许久未曾出去散散心,终究是孩童年幼,若是一直困在家中,对心情有很大的影响。 明谨儿答应下来。 “不过预料今日人会很多,嫂嫂可一定要照看好大宝,莫要让他遇到那些人牙子。” 近来镇上人牙子横行,明谨儿最是担心人牙子会对家中的孩童下手。 特别是大宝这个年纪的…… “你放心,大宝很乖,我在去之前交代好,若是他不乖便不带他去,到时候一定会乖乖听话,跟在咱们身后的。” 明谨儿见刘氏激动的模样,很想再说些啥,可是到嘴的话终究未曾说出来。 她摇了摇头,若是说多了恐怕会让刘氏觉得她多事。 到时多留意着便是。 “弟妹,今日的糯米糕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 第二百一十六章 眼力过人 明谨儿略微诧异。 她未曾想到刘氏眼力过人,竟一眼便识出哪里不对了。 “糯米糕上我稍微上了点颜色,便是看起来更有食欲,再加上今日的面发得好,瞧起来也大一些。” 听到比划,刘氏一脸认同。 “确然是这样。”此刻,天边才初露云彩。 刘氏回屋叫醒了大宝。 “正巧回来时给大宝买些文房四宝,我看他那墨汁也用的差不多了。” 近来这些日子大宝一直在练习书画,只不过他却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浪费了不少笔墨,却也没有太大的进步。 明谨儿曾看过他作画,与所绘之物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是毫不相干。 “二哥书房中有不少笔墨纸砚,可以让大宝先拿去用。” 听到此话,刘氏一愣:“那可使不得,二叔叔书房多乃珍贵之物,若是给大宝用,那岂不是糟蹋了?” 沈沉奚一向都是勤俭节约之人,平日里用的都并非什么值钱之物。 不过既然刘氏打算给大宝买新的,她也没有理由阻止。 “那待今日收了摊子之后,我们一同去看看。” 明谨儿也正想给沈沉奚送一支上好的笔。 上次去书院送饭,无意间听到那些书院学子们的攀比,他们大多数比的都是家世,当然啦,家里有没有银子,全看平日里用的笔与砚台。 明谨儿自认为有攀比心,并非好事。 只不过稍微用些好的还是可以的。 毕竟沈沉奚身边并没有什么好一些的笔墨。 赶着马车来到镇子上,发现今日摆摊子的人似乎更多了一些,很多都是外地来的。 明谨儿颇为不解,大老远的从其他镇子上赶到他们镇上,到底图个啥? “听说你们这镇子上的银子很好赚,动辄拍卖个小物件都是上百两银子。” 明谨儿听一旁摆摊子又体型弱小的男子嘀咕。 这都是哪里道听途说?明谨儿抿唇。 若是当真是因为她那五百两的银子,特地从外地赶来,实在是糊涂。 当然,为了防止多生事端,明谨儿自然不会多言。 她满脸的惆怅:“这镇子上的人也不是个个都是冤大头,而且你所售之物必须值那些银子才成。” 明谨儿若说句句属实,全部当做给这些人的警告。 “同为摆摊之人,姑娘所求不也是大富大贵么?” 明谨儿抿唇,一旁得刘氏正打算上前理论一番,被明谨儿按住肩膀。 看明谨儿朝她摇了摇头,重心下再大的怒火,也只能强压下去。 她们的如今可本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只道旁边的小摊贩有眼不识泰山。 不过片刻的时间,周遭便已经围满了人。 刘氏开始张罗着售卖那些吃食。 卖得最快的自是糯米糕。 只不过明谨儿还特地留出来了一百块,等着白万秋来收。 糯米糕被一抢而光,后来的人便吵闹着询问明谨儿还有没有。 “诸位若是想吃糯米糕,还请明日再来,毕竟我们人少,能力有限,一次性做不了那么多。而且若是做多了卖不出去,怕是要浪费了。” 听到此话,众人皆是议论纷纷:“你的糯米糕如此美味,怎么可能会卖不出去?若是当真卖不完的话,我便全包了。” 开口之人一身华贵的衣裳,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这也怨不得出手如此阔绰。 “既是如此,那我明日尽量多做一些。” 明谨儿叹了口气,她已经将身后的一百块糯米糕护住,生怕被这些人再抢光。 “姑娘身后是不是还有糯米糕?我瞅那一笼都没有打开过。” 先是一愣,明谨儿表情有些僵硬。 “这些事与我合作之人定的,不能卖。” 好在大家也是明事理之人,未曾被这美味迷惑了心智。 “既然如此,还请姑娘明日多做一些,这样我们也好抢。” 先前那位出手阔绰的公子再次开口,对明谨儿可是满脸尊敬之色。 “好嘞。” 今日带来的所有吃食都没有剩,明谨儿将那些桶全部抬上马车。 正打算离开之时,白家果真来了人。 只不过这次白万秋并没有来,反倒派了手下人前来,而且一同前来的还有明谨儿认识之人。 衣着华丽的稚童跳下了贵气的马车。 “姐姐。” 孩童软软唤了一声。 明谨儿心头一颤,总觉得孩童很是可爱。 “原来你当真是白家小公子。” 孩童对明谨儿知晓他身份一事并未感到诧异。 他只是拿出那只玉碗:“今日再给我来一份豆浆。” 看着空空如也的木桶,明谨儿很是为难。 “怎么办?今日的豆浆已经卖完了,若是你想喝的话,明日我多给你留一些,怎么样?” 她蹲在孩童面前,抬手摸了摸孩童的小脑袋。 “我唤白臣。” 孩童嘀咕了一声,算是将名字告诉了明谨儿。 想必这便是白万秋口中的阿臣罢。 怎么说也是金主的儿子,那她自然要好生对待,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你爹爹可是在我这买下了糯米糕的合作机会,你就算是正式入股了,所以每日你都有一百块糯米糕可以吃,是不是很开心?” “爹爹?”白臣蹙眉,满脸疑惑:“我爹爹不在镇子上,而今在都城,如何同你合作?” 明谨儿一愣,难不成白万秋不是白臣的父亲? “那白万秋白公子……” “那是我大哥。” 原来如此。 心头难免升起尴尬,明谨儿清了清嗓子。 “那你大哥出手阔绰,回去要好好的感谢他。” “大哥本身便是大度之人,为了找姐姐,可是费了不少心思,都一掷千金了。” 原来白小姐失踪了。 明谨儿不想参与别人的家事,只能叹了口气,尔后与刘氏一同将糕点准备好给白臣抬上马车。 “那姐姐我先回去了。” 白臣完成了任务,明显也不想在此地多待。 挥着肉乎乎的小手上了马车。 “这小孩儿怎么不似先前那般高傲了?” 刘氏在明谨儿身后嘟囔,尔后开始教育她身边的大宝。 “大宝,日后也想过上富贵的生活,你就得好生读书。”?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起作用 可朽木难雕,若不是这块材料,纵然想方设法的去教育,恐怕也无济于事。 刘氏的话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沈虎仰头。 “娘,我不想读书,我想去学武功,做个带兵打仗的威武大将军。” 一听这个,刘氏登时气红了眼。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想去学武功。咱们这只兴文人活。学了武功,怕是无法带兵打仗,只会让你去军营里做个不管死活,只认往前冲的小兵。” 她一巴掌招呼过去,明谨儿只听啪地一声。 大宝应声而哭,眼泪扑嗒扑嗒的往下落。 瞅着都心疼。 忙着将大宝护在身后。 “嫂嫂,大宝有带兵打仗的志气可谓也是值得赞扬的,你实在不该如此阻止他。若国皆是文官,无武官,那又有谁去冲锋陷阵?恐怕到时国不能安。” “那些文官一个个在朝中过的安逸,吃香的喝辣的。那些大将军只知道镇守边疆,说不定哪天命都没了。” 刘氏的这一番见解虽偏执了一些,可明谨儿却清楚,还是有些道理的。 不过先前她便觉得大宝并非读书的材料,若是强英让他去读书,恐怕会物极必反。 只是刘氏早已经铁了心想要大宝靠着读书出人头地,劝说恐怕也无用。 “你说明明二叔叔头脑那般灵光,怎么到了大宝这里就不成了?” 有些话明谨儿憋在心里没说,沈大哥其实也蛮聪明的。 说到底是因为刘氏那边的基因不大好。 当然,她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去与刘氏议论这些。 不仅吃力不讨好,还容易招惹仇恨。 今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水月楼女掌柜并没有找来,不然她还得想方设法的去应付。 一路径直去了藏宝阁,这里乃是镇子上最大的文阁。 一进藏宝阁,果然见到里面已经人满为患,由于书院今日放假,那些学子们都有空闲来逛一逛,大多数都来这地方,便是为了买一些平日里用的文房四宝。 明谨儿一进去便被人拦住。 “明小娘子,这是来给沈学子买物什来了。” 对面站着的男人明谨儿并不认识,但她很是确定,这般打扮的斯文之人必是书院之人。 “正是。” 明谨儿并不想过多寒暄,她只能匆忙回答。 看着架子上摆的那些书,明谨儿倒是来了兴致。 “掌柜的,不知你们这是否有医书?” 掌柜的一见明谨儿,也曾听闻明谨儿近日发了大财一事,自然是眉开眼笑。 “未曾想到沈二郎竟然对医术也感兴趣。” 明谨儿耸了耸肩:“倒并非如此,实在是我对医术感兴趣,有劳掌柜拿一些易懂的书籍。” 掌柜有些惊诧。 自古以来,还从未听过乡野村妇去自个儿学习医术之事,不过明谨儿本身便是为神奇的女子。 “稍等片刻,我这便去里面帮你取出来。” 明谨儿淡然一笑。 掌柜的很快便回来,怀里抱着许多书卷。 明谨儿看着那些书卷,心情异常不错。 “多谢掌柜的。我还需要上好的砚台与笔墨,不知你这可有高档一些的礼盒包起来?” 掌柜的清楚明谨儿这些要买给沈沉奚。 她将最好的砚台拿出:“这可是玉质的,不知姑娘可喜欢?” 原本以为材料越好便越受沈沉奚喜欢,可细细想了想,沈沉奚似不太喜欢浮夸之物。 她摇了摇头。 “准备一只檀木的。” 檀木砚台更为低调,而且更适合沈沉奚的气质。 老板丝毫不嫌麻烦,迅速帮明谨儿取出了檀木砚台,几件上面雕刻着松树。 明谨儿一眼相中。 “掌柜的,我便要这只砚台。” 只是她这边话音刚落,身后一道声音传来:“这砚台我要了。” 一听此话,明谨儿眉毛微挑。 不晓得是哪个没眼力见的,竟夺人所好。 她下意识地将砚台拿到身后。 背过身来,只见一白衣男子,只不过面色阴沉,似乎是个不好相与的。 “公子,这砚台是我先要的,故此不能让给公子。” 没想到对面的男人竟然完全不讲武德,见无法口头上取胜,只能伸手去夺。 “我说了,这砚台我看上了。” 怎么有这么不讲道理之人? 明谨儿本想怼几句,未曾想到,有人先她一步。 “公子,连我一个乡野村妇都知先来后到,你到底是什么权势?竟然好意思与我们妇人争东西。” “你!” 男人被刘氏气得面色铁青,差点动手。 明谨儿将刘氏护在身后。 “这里人如此多,还请公子莫要忒过分,光天化日之下,若是对我们动手,可是会有牢狱之灾的。” 这男人明显心性不大好,明谨儿怕他神志不清,惹出甚么麻烦,若是动了手,恐怕她与刘氏都难以逃脱。 “将砚台让给我。” 明谨儿见男人步步紧逼,说话之时,口中满是酒气。 看来是喝多了。 “这砚台我是要送人的,还请公子另选一个。” 男人一听此话,更是恼羞成怒。 “我便是看上了这砚台,今日若是你不让出来,那你便留下。” 身后的掌柜的明显有些焦急,他拍了拍明谨儿,小心翼翼地嘀咕:“姑娘还是把砚台让出去!这位公子身份可是不容小觑,咱们寻常人可是得罪不起的!” 听到此话,明谨儿却更不想退步了。 她一向最厌恶这些已权势压人的。 “不让!” 明谨儿仍旧冷冷盯着男人:“还请公子让步。” 忽然见到男人一拳招呼过来,明谨儿迅速躲避过去,尔后她顺势将刘氏拉开。 “朗朗乾坤,竟然欺负我们女子,这事若是传出去,恐怕对公子的名声也有影响?” 男人几乎站不稳,他身后还跟着一群打手。 明谨儿转头询问掌柜的:“不喜欢这砚台需要多少银子?” “三两银子足矣。” 这实在是价值不菲,恐怕赶上村子所有人一个月的吃穿用度了。 她之后可就要紧巴着花了。 虽然近些时日赚了不少,可若一直大手大脚,恐怕入不敷出啊。 将三两银子给了掌柜的,明谨儿道:“公子,眼下砚台已经是我的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逐客令 方才刘氏也已经为大宝买好了日常用的笔墨纸砚,明谨儿顺道又将银子付上,二人带着大宝正打算离开。 没想到那男人竟然不依不饶,重新围了上来。 “只要你将砚台让给我,我可以给你百两银子。” 好家伙,竟然还是个冤大头。 说这礼物不是给沈沉奚买的,她还真就让出去了。 毕竟一百两银子不赚白不赚,只是可惜…… 明谨儿想,这砚台沈沉奚必然喜欢的紧。 既是如此,那便不能让。 “就算公子拿出一千两银子,我也不让!” 明谨儿也是硬气得很,只不过一直与她站在同一阵线的刘氏却有些动摇了。 毕竟那可是一百两银子,三两银子刚买的砚台转手卖一百两,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谁能错过? 可惜明谨儿似乎毫不感兴趣。 “公子花一百两大可以去定制一台,何必与我争抢?” “你手中的砚台于我而言很重要。” 很重要?莫非这砚台有什么大来头不成? 掌柜的像是看出了明谨儿的心事,便主动解释。 “这砚台是出自白家长小姐之手,的确算得上是独一无二,当初也是无意间遇到长小姐来藏宝阁寻书,我帮她找到了,才将这砚台赠给我。” 分明是旁人所赠,可明谨儿实在是不能理解这掌柜的为何还要转手卖出去。 “我要的便是她亲自制作之物,白家小姐。” 那男人又说了一句,这下终究不像之前那般强势,反倒有些哀求的情绪在里面。 “看来公子是真的想要这砚台,可是怎么办呢?我也喜欢的紧,不然咱们想个折中的法子?” 她看这男人喜欢的不是砚台,而是制作在砚台的主人! 正巧她认识白万秋,镇子上姓白的估计也只有那么一家。 若是能通过白万秋找到白家大小姐,请求她再亲手制作一砚台给这男人便可以了。 “你只管说,无论多少银子,我都可以出。” 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 “给我十两银子,我再去给你求一件白大小姐亲手制作的物什怎么样?” 男人的酒似乎也醒了许多,明谨儿已经确保眼下安全了,这下尝试着壮起胆子与男人交流:“咱们是否借一步说话?毕竟这里人多眼杂。” 她还搞不清在男人的身份,所以必须要谨慎一些。 带着刘氏与大宝一同离开这藏宝阁。 “公子可以给我银子了,我不会骗你的,公子可以将你府邸在何处告诉我,等寻个时机我便给你送过去。” 男人面露狐疑。 “你放心,我必然不会耍赖。女子一言,八马难追。” 男人抿唇。 “公子还不快些将府邸位置告诉我。” “王家府。” 这王姓的可就多了去了,明谨儿挑眉:“哪个王府?” “镇东王家府。” 明谨儿龇牙,那可是了不得了。 镇子上姓王的虽然多了去了,可是在东头的那个王家府确实不容小觑的。 那可是县令小舅子家。 怪不得掌柜的说大有来头。 明谨儿登时挂上了满脸笑,毕竟日后想要在镇子上摆摊的话,可是不能得罪县令的,不然恐怕在镇子上待不下去了。 “好说好说,我一定会想法子帮你。” 听到此话,男人似乎才安了心。 “我认得你?所以你莫要糊弄我。” 男人的声音在耳畔,明谨儿听得一愣,她忙不迭地点头。 听到刘氏嘀咕一句:“真是惹了麻烦。” 男人不再追究,反倒是冷哼一声离开。 明谨儿则是同刘氏面面相觑。 “今日不宜在镇子上多待,还是赶紧回村子里,去培养一下村子里的人,总该选出三位帮忙之人。” 一路赶回了家,明谨儿先去房中看沈沉奚的病情。 毕竟将将解了迷药。 虽然昨日沈沉奚的话令她很是不爽,但总不能因为一两句话便不管他了。 一进房间,便见楚梅儿正坐在沈沉奚的床榻前,满脸的关怀。 “对不住,这个是我一时糊涂,才犯下了那样的过错,而且我也不知道这药竟然对你身体有危害。” 楚梅儿想要去握住沈沉奚的手,可却被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 “表弟,我晓得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是你能不能看在儿时情谊的份儿上,莫要与我一般见识,我保证日后不会再做出这般荒唐的事了。” 沈沉奚面色阴沉,他眼下看到楚梅儿便觉得厌恶至极。 “表弟,你可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正欲开口,门外便传来了一道颇为清亮的声音。 “你只要离开,便是帮了二哥了。” 明谨儿推开了半掩着的房门,她满脸冷笑:“表姐还真是阴魂不散呢,昨夜对二哥做了那样的事,今日竟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来找二哥。” 被明谨儿如此说,楚梅儿气的脸红脖子粗,可一时间还当真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站起身来。 “你难道不懂得饶人处且饶人么?” 明谨儿摇了摇脑袋:“不懂啊,我只知道有人厚颜无耻,那既然她厚脸皮,当然也不怕这些琐碎话。” 楚梅儿杀了明谨儿的心都有了。 可是偏生拿明谨儿毫无办法。 “还不快先离开,逐客令都下了。” 楚梅儿委屈巴巴的盯着沈沉奚,希望他能把你忙,只是可惜沈沉奚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反倒是看向明谨儿的目光中颇有情愫。 “既然表弟胳膊肘往外拐,那我只能离开。” 楚梅儿满脸的恨意,她提起裙摆。 明谨儿却嗤笑一声,将腿伸出去,楚梅儿一个踉跄,差点儿扑倒在地,幸好扶住了一旁的房门。 “你别欺人太甚!” 明谨儿只是打了个哈欠:“抱歉,我这腿忒长,而且由于今日疲累过度,所以总忍不住伸一伸。” 纵然沈沉奚一向能克制表情,可此番却也被明谨儿逗笑了。 “有劳嫂嫂将表姐带出去,我想与明谨儿一块聊关于她生意场上之事。” “好嘞。” 应下后,刘氏便拖拽着刘氏朝着外面走去:“你这小贱蹄子,倒是想的美。二叔叔可是弟妹的男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弱点 最后一句话实在是令人尴尬,明谨儿垂首:“二哥,嫂嫂说话本便是不过脑,你我都清楚,所以莫要在意。” 明谨儿将药碗端过,尔后亲自给沈沉奚喂药。 “哪怕眼下恢复了,药性也已经解了,可是终究是不容小觑的,很有可能有残留。” 明谨儿故意危言耸听:“所以二哥乖乖吃药,过会儿我给你找一些蜜饯吃。” 她可算是发现了沈沉奚的弱点了,这人竟然怕吃药,看到那些药眉头蹙得死紧。 日后便可以经常拿此事来逗弄他了。 “我已经恢复好了,不需要这些。” 明谨儿看沈沉奚别过脑袋去,自然不肯轻易放过,毕竟这药可是花了银子的。 “二哥只若乖乖吃药,我便告诉二哥一个惊天大秘密,而且保证是好消息。” 她只能去吊着沈沉奚的胃口,然后通过这种利诱的法子让他乖乖吃药。 沈沉奚果真眉头轻挑,似乎来了兴致。 “何秘密?” “你先吃药。” 再次将药碗往沈沉奚面色推了推,明谨儿直勾勾盯着他:“吃。” 沈沉奚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将药碗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这才乖。” 明谨儿拍了拍沈沉奚的脑门儿,见对面人满脸黑线。 她将一直藏于广袖中的木盒子拿出来,尔后在沈沉奚面色打开:“这里可是我费尽心思才帮二哥寻来的檀木砚台,想必二哥必然会喜欢。” 目光停在了砚台的松树上,沈沉奚的确是喜欢。 只不过很快便发现了这松树画的有所缺陷,故此根本算不得精品。 “着松树着笔太急了,一看便知为画而画。” 听到此话,明谨儿满脸幽怨之色。 “原来二哥不喜欢,可惜了,这可是白大小姐亲自画的。” 明谨儿抿唇。 其实白大小姐也并非是绘画大家,只不过由于她本身才女的名声,才如此受欢迎。 她绘之物,可个个都成了那些才子们的私藏品。 “你所送,好歹是你的一番心意,我自是愿意收下的。” 明谨儿一愣,未曾想到沈沉奚竟会说出如此抒情句话。 自打沈沉奚知晓她以嘴喂药之后,他们之间的气氛总是有些微妙。 正有些不知如何回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沈母的声音:“可在屋内?” 明谨儿迅速扶起了沈沉奚:“约莫是叫咱用午膳,若是二哥可以起身,还是一块去,也好让娘安心一些。” 听闻此话,沈沉奚倒是坐起身来,明谨儿亲自帮他将半靴穿上。 “走。” 明谨儿一看到沈沉奚的这副模样,便心疼到不能自己。 她拍了拍沈沉奚的肩膀:“二哥,身子如此虚弱,当真无碍?” 沈沉奚摇头:“并无大碍。” 一路上朝着院内而去,便见一家子都坐在院内石桌前等候。 沈父不知又是听了谁离间的话,他面色阴沉:“还未成亲,男女便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明谨儿扬起了下巴:“爹,二哥身子虚弱,除了我照顾,还能有谁?” “身子虚弱?” 由于全家人不知晓沈沉奚被楚梅儿用药一事,故此他们听到沈沉奚身子虚一事,自然是往多了想。 “若不是楚梅儿,二哥怎么会被折腾至此。” 沈沉英率先忍不住开口。 只不过他的话却更容易让人误会。 楚氏一愣,尔后笑意浮上了面容。 看来自家女儿是真的有本事,如此快就得逞了。 “哎哟,我家梅儿如今还未有婚配,便被人如此污了身子,日后可如何嫁人哟。” 明谨儿甚是觉得不可思议,并没有人说楚梅儿与沈沉奚之间有啥,这楚氏便开始演上戏了。 “是你家梅儿想要玷污我二哥,只不过被我与二嫂嫂识破,你们倒是还有理了?我二哥都还未曾找你们的麻烦,还真是好意思。” 沈沉英性子桀骜不驯惯了,只不过家里人平日里对他多加约束,故此他才没有由着性子胡来。 可这次实在是按捺不住,直接拍案而起。 只不过由于石桌是硬的,故此他深感疼痛。 龇牙咧嘴一番,沈沉英方才怒指楚家一家子:“你们来我们家住的便也罢了,可竟然处处找茬,莫非是闲我们对你们忒客气了?” “孽障!长辈还在,怎任由你胡说?” 沈父一巴掌打在了沈沉英脸上:“平日里我是如何教导你的?哪怕咱们出身贫穷,却也该有富贵人家的教养。” 被抡了这么一巴掌,沈沉英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沈父平日里在家中说一不二,只不过对于他同二哥却是极好的,这是他有记忆以来,头一次被沈父如此对待。 竟然还是因为外人。 “爹,我看你挺会胳膊肘往外拐的,而且对这楚家一家子很好,这若是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你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被此话气的吹胡子瞪眼,沈父只想打死这个不孝子。 “爹,我说的可有道理?” 沈父冷哼一声:“像你这种不懂得尊重亲戚长辈的儿子,不要也罢。从今日起,你便滚出沈家。” “够了!” 一直坐在一旁的沈沉奚终究还是听不下去了,他也早便厌恶了家中的这些争论不休。 “父亲若是当真觉得我们与母亲遭人厌烦,那我们即刻即便搬离。” “你怎么也跟着胡闹?”沈父未曾想到一向知书达礼的沈沉奚竟也这般。 “是父亲成日里未曾将我们一家人当做自家人。” 沈沉奚站起身来:“而且我对梅儿表姐毫无兴致,只希望父亲能谅解一二。” “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日后不逼迫你便是。” 听到此话,沈沉奚却仍旧未曾原谅。 “爹,看来必须要二哥开口,你才能听得下去。” 沈沉英冷哼一声:“从未见过你这样的父亲,旁人家都生怕自家孩子吃不饱穿不暖,你却是不闻不问不管,反倒是对旁人家的孩子如此在乎,究竟是为何?” 这种时候,楚氏自然是要好生表现一番的。 “这又怨不得姐夫!” 第二百二十章 旧事 她朝着众人屈膝行礼。 “是我家梅儿不懂事,我便代她向大家伙赔礼道歉,希望你们能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计前嫌。我保证日后一定教育好梅儿,不再让她做这些糊涂事。” 楚梅儿见自家母亲都开始偏向于对面那一家,自是不能忍。 她扯了扯楚氏衣袖:“娘,我与表弟之间不是有过婚约么?” 提到婚约一事,楚氏笑容略微僵硬。 年幼之时,沈家的确是想要给沈沉奚与楚梅儿定亲,只不过当初楚家可是名门望族,怎么可能看得上沈家这穷山僻壤的门户? 登时便拒绝了。 只不过后来沈沉奚成了镇子上人人仰慕的男子,她才特地将他们年幼时的那场乌龙拿出来说。 未曾想到楚梅儿竟然在这当口说出。 “亲事?” 沈沉奚看向沈母:“母亲,可有此事?” “当初的确是如此想的,可后来他们不同意,而且在你生病之时,也冷血无情的未曾施以援助之手……” 话到此处,楚氏怎么可能任由她编排下:“姐姐,话可不能这样说,当初你们见治不好沈二郎的病,可是扬言要将他丢掉,当时我便寻思,还只是一年幼的孩子,是活生生的命啊!” 她说的似是真的,再配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便更为真实了一些,实在很难让人不相信。 “莫要信口雌黄。” 这话戳到了沈父的痛点,平日里他对楚氏一家向来宽容,可是提到这话,却彻底恼羞成怒,翻脸不认人了。 “姐夫,我说的本便是事实,当初你们口口声声说要丢掉沈二郎的时候,也的确是我稍加阻拦,才护住他一命。” 明谨儿下意识去看沈沉奚,想要看看他此时到底是什么反应,当然,最重要的是不想让沈沉奚的情绪出现异样。 可是后者面色淡然,似乎没有听到方才的一番话。 修长的手将桌上的茶杯拾起,拇指摩挲着杯口:“不必因为过往之事吵闹,用膳罢。” 在这个家中,如今是以沈沉奚为主的。 只要他一声令下,其他人没有不从的道理。 所有人都在用膳,可是明谨儿却一直佯装无意地去看沈沉奚,想要在他脸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迹,至少得看出他情绪如何。 可是完全没有。 原来这沈沉奚才是最会演戏的,这面无表情,神色平淡装的好。 “二哥多吃一些,吃过晌午饭后,我需要二哥帮我一些忙。” 沈沉奚看明谨儿不停往他碗里夹着饭菜,稍微欣慰了一些。 还好身旁有她作陪,否则只怕会更失落。 酒足饭饱后,明谨儿便让刘氏去将打算参与做糯米糕的人找来,大多数都是一些女子。 不过有些无能的男人,也跟着一同前来。 毕竟能赚银子的事,谁也不会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明谨儿将提前准备好的糯米面拿出来。 “每人只有三次机会,毕竟这些糯米价值不菲,总不能白白浪费掉。” 话说完后,明谨儿看向人群中站着的几位女子,这些都是村里出了名的绣娘,当然,她们的绣工也只是在村子里小有名气,若是放到镇子里,恐怕也会被埋没。 稍微有绣花功底的人,若是制作起糯米糕的花样,应也稍微轻松一些。 待到糯米被分下去后,明谨儿便先净手,尔后教大家如何和面,只不过用的配方却没有给他们。 毕竟这些配方可是秘密,她也答应过白万秋绝不外传的。 纵然白万秋看起来并不像是喜欢顾及这些琐碎事的人,可她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今日糯米糕制作成梅花的形状, 明谨儿手中握紧一把小刀,尔后在揉成团的糯米糕上来回雕刻。 制作一枚糯米糕主要的功夫都浪费在雕刻上了。 做这些更需要有耐心之人,否则若是像刘氏那般,恐怕很难学会。 好在在场人都是真心学习,满脸的认真之色让明谨儿很是开心。 好歹能找些有用之人。 最后每人交上来的糯米糕各不相同,多数都是奇形怪状。 不过有几块糯米糕令明谨儿一愣,她拾起来,看到那规整的形状,有些惊叹。 没想到村子里竟然有如此能人,简直是鬼斧神工,能雕刻出这般栩栩如生的梅花。 “这糕点是从何人那里收来的?” 明谨儿压低声音去问一旁的刘氏。 只见刘氏面露为难之色:“你一直说要招女子,可这梅花糕却是男人刻出来的,而且不是咱们村子里的人。” 男人? 明谨儿惊叹,还真是壮汉手动出细致活,人不可貌相也。 说着刘氏指着的方向看去,明谨儿嘴角抽了抽。 那哪里是什么壮汉?简直就是一眉清目秀的少年。 “是那位少年刻的。” 少年衣着华贵,看起来并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反倒是更像镇子上的贵族子弟。 那身衣上的布料明谨儿可是在成衣阁见到过,可是值十两银子。 一般人若是能穿得起这布料,那才见鬼了。 “公子,难道只是为了赚我这几枚铜板才来?” 明谨儿抬高了声音,朝着那少年问话。 少年反应敏锐,他上前两步,向明谨儿抱拳,可谓是将礼数做的周全。 “实不相瞒,并非如此。而是因为家母喜欢吃姑娘做的糯米糕,吃过一次便念念不忘,可是后来我再也没有抢到过姑娘所受的糯米糕。” 原是位大孝子。 明谨儿若有所思。 “可是你在我这学,我也不会将糯米糕的配方告知你,你顶多能学习到一些花型。” “无碍,我不要月钱,只求姑娘每日都能赠我一枚糯米糕,而且我愿意支付相应的报酬,也心甘情愿留在姑娘这里,帮姑娘制作糕点。” 还有这种好事儿? 明谨儿倒是发现了,最近总是碰上冤大头。怕是踩了狗屎运。 “既然公子有如此诚意,而且雕刻出来的花型也甚是成功,那我自然没有道理拒绝公子留下。” 少年听到明谨儿将他择选出来,自然开心到无以复加。 第二百二十三章 出尔反尔 原本只有三个名额,如今竟然被一外来的少年占走了一个,其他的人自然颇有怨言。 “沈家丫头,不是我们说,你这也忒不靠谱了。明明说好只给咱们村子里人机会的,而今竟然还将机会让人外来人,这不是出尔反尔么?” “我可是实实在在的生意人,所谓无利不起早。” 明谨儿见很多人依然在讨论她的所作所为,而且还开始对她指指点点,便开始解释。 “既然这位公子明确说不要月钱,而且他所制作出来的糯米糕,也甚是合我心意。那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若是你们当中能有人制作出的糯米糕比得上这个公子的,那我自然可以多加名额。” 明谨儿始终觉得,不必给村子里人太多特例,不然时间久了,恐怕村子里人会下意识的认为这是她欠他们的。 村子里人看到少年制作的糯米糕,便知可望而不可及。 “我们都是寻常百姓,怎么可能会有这般能力制作出这么完美的糕点?” 明谨儿面对众人的反驳话,只是耸了耸肩:“我说过了,我是生意人,不做赔钱的买卖。若是我花了银子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那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她这话说的甚是有道理,大家伙一时间面面相觑,竟然无从反驳。 最终只能尽量去争另外两个名额。 看着剩下的糯米糕,明谨儿并未再看外形,反倒是认真看起了细致纹路,忽然发现有两块雕刻的十分细致,只不过形状有些歪扭。 她要的便是细致之人,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教。 “便是这二人,然后将没人制作出来的糯米糕重新分回去,该是谁的便是谁的。” 刘氏一一按照明谨儿的吩咐去行事。 另外二位乃是村子里的妇人,明谨儿倒是认识她们,正是村子里的绣娘。 “二位对我先前提出的要求没有异议罢?若是没有的话,那咱们便签字画押,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租工合同。” 身为一个现代人,她自然处处行事都现代化。 这些契约在衙门都是能做数的,也算是给彼此双方的一个保障。 “为什么还要签字画押?” 这些妇人一听到签字画押四个字,便害怕了。 她们长这么大,可从未做过签字画押的事。 “不用怕,这是对你们的一个保障,毕竟有许多无良之人,在用了人家做工后却不肯给人发月钱。若是我也如此的话,你们便可拿着这契约去衙门里状告我。” 两位妇人受宠若惊,毕竟还从未有人为她们着想过。 “都说明小娘子将来必是成大事之人,如今看来便是这份气魄,恐怕男儿家都不如。” “是啊,以后必然跟着明小娘子认真做工。” 两位妇人你一言我一言,倒是令明谨儿有些颠三倒四了。 身后的沈沉奚清了清嗓子,明谨儿瞬间反应过来。 这正事还没有做呢。 “好了,这本该是应做的,二婶子可以签字画押了。” 这下明谨儿特地准备好了红纸,拇指在红纸上磋磨一番,尔后重重地按在油纸上。 随后又提笔在手印处写上名讳。 两名妇人确是不识字的,明谨儿只能让她们单单画押。 这样也足够起到保障的作用了,当然明谨儿并不希望这份契约将来有用武之地。 做好一切好,大家伙也都一哄而散,唯有几位不甘心之人仍旧待在原地指指点点。 明谨儿冲着他们微笑点头,然后带着沈沉奚回家了,将其他的事情都交给刘氏去做。 这么长时间以来,刘氏跟在她身边,可是学了不少东西。 如今刘氏办事,她很是放心。 “此番让我前来,便是让我看你如何择选人的?” 沈沉奚调侃道。 他已经被明谨儿拉到了村子头的竹林中,此处一片寂静,明谨儿四下瞧看。 “怎么可能?我实在是见家里气氛微妙,而且你这大病初愈的,说不定便被气昏了头。” 明谨儿一心想要逗弄下沈沉奚,不想再看他心情阴郁。 “二哥,实话实说,昨夜你中了那迷魂散,可是什么感觉?” 对面沈沉奚面色一沉:“我已不记得了。” “可是我却记得一清二楚,二哥可是牵着我的手一直唤我的名字呢。” 明谨儿故作娇羞。 她还垂下脑袋,声音中也挂上了几分娇柔之感。 忽然耳尖的听到树林尽头似乎有动静,明谨儿用余光望过去,便见一粉色的裙摆在地上。 这套裙子,明谨儿再清楚不过,正是楚梅儿穿的那条。 只不过露出来的身形却与楚梅儿不甚相似,怕并不是同一人。 这可奇了怪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既然那女子来偷听墙角,想必也是为了沈沉奚。 “二哥,其实你我到了这般年纪,也该商议一下亲事了。” 未曾想到此话是从明谨儿口中说出来的,沈沉奚颇感惊奇,但转念一想,便知事出有因,便只得配合道:“嗯,跟在我身边良久,的确不能亏待了你。” 树后面的那一抹粉红很快消失不见,明谨儿知晓必然是被戳到了伤心事,难过离开了。 “二哥还真是讨喜,在桃花债可是剪不断理还乱,若是日后你我当真有缘结为夫妻,可有的我发愁了。” 沈沉奚抿唇。 “你我之间的身份,本身不便是缘这一字么?” 明谨儿退后两步,颇为随性洒脱直接往树干上一倚,尔后便耸了耸肩,她轻笑一声:“也是。不过二哥,你这身边的烂桃花,我可是接受不了。” “你且安心,我对那些所谓的烂桃花可谓是毫无兴致。眼睛自然是看不到的。” 听到此话,明谨儿忍俊不禁。 看来沈沉奚倒当真是位负责的男人。 “二哥这意思是打算对我负责?” “身为我童养媳,幼时便跟在我身侧,我自是对你负责。” “那二哥对我便没有其他感情?” 明谨儿深知,此刻询问,恐怕根本不能得到沈沉奚明确的回复,可她实在是太过于好奇。 第二百二十四章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这么长时间以来,自是有亲情在的。” 沉默了许久,沈沉奚方才回了句。 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失落,不过明谨儿却并未表现出来,反倒是朝着沈沉奚露出了笑意。 “那二哥还是认真温书,先立业后成家,说不定若是先成家后,会后悔娶了我这个决定。” 她已是到了及笄之年,本便该是出嫁的年岁,可由于是沈沉奚的童养媳,故此她没有出嫁的资格。 除非沈沉奚亲口说不再娶她。 当然,她也并不想嫁人。 身为一个现代人穿越过来,她自是不着急嫁给古人。 “你若是哪日想嫁人,可告知与我。” 听到沈沉奚说此话,明谨儿只是挑眉,尔后轻笑一声:“那便如二哥所说。” 不得不说,沈沉奚性情如狐狸般狡猾,竟全不表露出他内心的真实情感。 这种约莫是怕人抓住他的软肋罢。 一路返回了家,刘氏已经开始叫教给聘请来的三人开始制作糕点,当然用的糯米面都是之前剩下的。 刘氏以往被穷怕了,故此认为浪费粮食是最可耻的行为。 “咱们尽量将糕点做得像样一些,这样好歹也能售卖。” 一入院子。便听到刘氏在教育几人。 以少年为首的三人皆是点头哈腰,他们唯刘氏命令是从。 刘氏很是满意这几人的表现,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看来你是真的领悟到了精髓,怪不得弟妹对你那般赞赏。” “今日你所致的糯米糕可以全部带回去给令堂吃。” 明谨儿笑着入了门,身边还跟着沈沉奚。 少年见到明谨儿后,下意识地朝着明谨儿鞠躬行礼。 “还未来得及多谢姑娘,若不是姑娘,恐怕家母又要为口欲之事心烦上许久。” 少年生得眉清目秀,说话也中听,明谨儿自是对他也客客气气:“这本也是应该,毕竟你也说了,要帮我做工。当然我这人也一向讲究公平,每隔三日我都会送你一块糕点。” 这话可是羡慕坏了另外两名村里农妇,可一想到人家少年可是说明了不收月钱,才得到了如此待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制作梅花的糯米糕自然不可能心急,毕竟最重要的是形状,如今明谨儿要将这些上好品相得糯米糕卖给那些富家子弟。 只不过这种形状的是不能卖给普通百姓了,毕竟卖给普通百姓的价格,连工夫钱都换不回来。 卖给百姓的糯米糕人就是简简单单的圆形亦或者方形,明谨儿甚至准备好了模具,便是为了迅速制作出普通的糯米糕。 虽然形状大不相同,可味道却完全不差。 看着蒸出来的糯米糕,两位妇人开始嘴馋。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若是想要吃的话,只能从工钱里扣出去。” 刘氏在一旁听得怔愣,她实在未曾想到,平日里明谨儿分明是大度之人,为何关键时刻竟然这般小家子气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会被全村人耻笑。 她扯了扯明谨儿的衣袖:“你就当赏她们两块又能如何?不过是卖上两块糕点又赚回来了。” 明谨儿瞪了刘氏一眼:“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嫂嫂莫要因为想要落个好名声,便自毁规矩。日后恐怕想立规矩都难了。” 听到此话,刘氏清了清嗓子,退后了两步,不再言语。 明谨儿看到楚梅儿一直扒拉在她门前往外瞅,便抬头瞪了她一眼。 她实在是看不惯楚梅儿,明明沈家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了,也不知楚家一家子继续赖在这还有何意思。 楚梅儿缩了缩脖颈,尔后不甘示弱地朝着明谨儿瞪过来,二人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好在明谨儿不愿与她一般见识,只是冷哼一声。 沈沉奚却察觉到了明谨儿的不悦,他压低声音:“寻个时机便打发他们一家子离开,你倒也无需介怀。” 看来沈沉奚真是看她看得清楚。 不过她这点儿小心思原本也没有想着瞒过沈沉奚。 “二哥,这两日你便在家好生待着,但我希望你待人处事方面……” “我自是知晓男女授受不亲,你大可安心。” 听到沈沉奚的保证,明谨儿莫名松了口气。 反应过来后,也不知近来情绪为何如此多变。 无奈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几日,明谨儿每日都会带着那些糕点去街上售卖,在第三日的时候,便遇到了找茬之人。 这些人不是旁人,正是水月楼女掌柜派来的。 他们扮成购买糕点百姓的模样,却排在了最后面,最终将明谨儿的摊子团团围起。 刘氏乃是泼妇性子,她将菜刀往案板一剁:“你们这是做甚?若是来闹事的,我这边去状告到衙门。” “不必害怕,我们是来找明小娘子商讨些事。” 明谨儿早便猜出了他们的来意,故此并未感到惊恐,反倒是满脸的镇定淡然:“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踌躇不决。 “不说?” 明谨儿开始拾掇摊:“即是如此,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到马车上,明谨儿沉着一张脸跳上了马车:“有什么事想说的时候再找我,明日我还会来镇子上。” 马车去路被拦住,那群人说啥也不肯放行。 明谨儿叹了口气。 “明小娘子,我们家掌柜的说了,希望你尽快履行承诺。明日乃是县令家小姐的生辰,您可以带着沈二郎君一块前往。” 县令家小姐过生辰? 那关她啥事? 而且县令是官,虽然不是啥大官职,可好歹人家也是整个镇子上的父母官。 咋说宴请的也理应是那些大门户。 像他们这些出身乡野的粗鄙人,恐怕是没有资格进入县令府。 “掌柜的说,她可以帮您搞到入场券。” 好家伙,真是为了心爱的男人不择手段。 不过难得参与一场富家子弟的宴会,明谨儿自打穿越过来,一直都过着穷不拉几的生活,有机会参加此宴会,她自然不愿错过。 不过表面上还得装的为难一些才是。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小姐命 “倒不是不愿参加,实在是家中贫寒,不配去参加名门之宴。” 明谨儿垂下脑袋,表现出自卑之色。 她今日出门穿的乃是粗布麻衣,而且是以往原主所穿,由于常年做那些脏活累活,早已经旧成了破烂。 明谨儿装作可怜巴巴:“便是我这幅尊容,若是当真去了,恐怕会被全宴席之人耻笑罢。” 那些人对此并无感触,但却听从女掌柜的交代行事:“姑娘不必为此事心急,我们家掌柜的早已为姑娘准备好了衣裳。” 几人将一木质的托盘递到了明谨儿面前,打开了木制托盘上的红布。 只见一套粉色的衣裙规规整整地摆放着。 明谨儿挑眉,未曾想到还有此等好事。 她发现有钱人似都是冤大头。 明明她还什么都未来得及做,这女掌柜便投资不少。 这衣裙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女掌柜还当真是下了血本。 只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可不想亏欠了旁人的,日后便会被人捏住软肋。 明谨儿思忖着如何才能合乎情理的拒绝。 “掌柜的说了,若是明小娘子不收,便是证明明小娘子不愿意帮她。” “我怎么不乐意帮了?”这女掌柜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意人,舍得下血本不过是为了让她入套而已。 果然生意场上无论男女老少,人人皆狐狸。 既然已经将她逼仄到了这种地步,那她不收也得收了。 接过木质托盘,明谨儿表现出一脸的感动欢愉之色。 “未曾想到掌柜的竟是性情中人,烦劳你们帮我转告一下。我想与掌柜的结拜为姊妹,打今儿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几人也实在捉摸不透明谨儿意欲何为,但他们原本便是帮忙传信带话的,自将明谨儿所说一字不差地告知掌柜的便是。 良久,待那些人终于离开,明谨儿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在了马车上。 “弟妹,那些人……” “那些人可不是啥善茬,若是不按照水月楼女掌柜说的去做,恐怕咱们全家都会遭受无妄之灾。看来此事必须要找二哥配合了。”她说着,危险地眯起了双眸。 县令一向对读书人多有尊崇,可他对那些有权有财之人更是重视,毕竟整个镇子上的所有繁荣都是那些商贾人家在带动。 若是指望县令能帮她,恐怕要太阳打西边出来。 这种事恐怕要自食其力了。 由于女掌柜这事,明谨儿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披上外衣起身朝着院子而去,此刻月上中天,风带来了些许凉意,明谨儿打了个哆嗦,本想回屋,却总觉得在某处有人阴恻恻的盯着她。 朝着一旮旯看去,看到月光下,人影重重。 看来的确是有人。 能依稀看出是那条粉色的裙摆。 可是又很清楚这不是楚梅儿。 大半夜的,究竟谁能潜入到她家? 明谨儿并不打算打草惊蛇,而是将情绪隐藏的极好。 她忽然高歌一曲:“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自然,她也怕叨扰到家中其他人,又故意压低了声音。 看来她必须要会一会那名女子,看看她究竟是什么人。 小心翼翼地朝着女子所在的地方而去,只不过还没来得及靠近,便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 尔后楚梅儿房门被打开,吱呀一声又关上。 这便奇怪了,她一向感觉极为敏锐,能确定那女人并非是楚梅儿,莫非是与楚梅儿认识? 若是大半夜的冒然去敲门,必然会惹人诟病,而且明谨儿也不想惹出事端,只能暂且将此事记挂在心上,想要寻个时机再去一探究竟。 翌日一早,明谨儿特地观察楚梅儿是否有什么异常举动。在匆忙用过早膳之后,楚梅儿竟然多拿了几块点心。 “表姐,就是我们没管饱你们?为何还要在用膳之时拿这些?” 由于被明谨儿逮了个正着,楚梅儿一时间竟不知应如何解释。 她支支吾吾,一看那面色便知必然有鬼。 “看来表姐这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由于昨日惹得沈沉奚不痛快,故此沈父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垂头自顾自扒拉着自个儿的饭菜。 “我有什么事与你何干?”楚梅儿忽然有了底气,她扬起下巴:“我娘都还未曾说什么。只不过是近来身子略有亏欠,总是时不时觉得饥肠辘辘,这才专门拿了些,饿的时候吃。” 明谨儿“哦”了一声,她重新拾起筷子,正打算夹菜,余光瞥见楚梅儿正蹑手蹑脚朝着房门而去,她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状似无意间提起:“原本我确是以为表姐房中藏了人呢。” “你,你胡说什么?”楚梅儿先是身子一僵,反应过来后,指着明谨儿怒气冲冲。 “我一黄花大姑娘,怎么可能在房中藏人?你如此血口喷人,却让我无法做人。” 明谨儿对此不以为然:“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表姐姐急什么?” 她娇笑一声,尔后用帕子捂住嘴:“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表姐既然没有常人,也没有必要如此惊慌。” 原本她觉得楚梅儿藏的必然是女人,不然也不会身着女子衣裙,而且那身形矮小,倒也不像是男人。 只是楚梅儿此番如此焦急解释,反倒是令她忍不住多想了。 明谨儿压低声音:“这话可莫要传出去,不然我怕真的会影响到表姐的名声。毕竟表姐如此蠢笨……” 她说话不中听,可是楚梅儿眼下却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分明是不敢反驳。 明谨儿见状,不过是朝着楚梅儿摆了摆手:“表姐既然近来身子不适,便快些回屋休息罢。” “不过是个吃白饭的,加之厚脸皮赖在人家里不走,竟然还装起了柔弱。”刘氏听不下去,冷哼一声。 她惯来看不惯楚梅儿,见楚梅儿这一副羸弱的模样,更是觉得她是装出来的。 直到楚梅儿进屋,楚氏方才小声嘀咕:“我家梅儿本身便是小姐命,身子骨孱弱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钦佩 楚氏探出脑袋,此番是低伏做小的姿态。 往常是仰仗着沈父会帮她,才敢那般死乞白赖脸与沈家人叫嚣。 此番沈父都妥协了,她自然无可仰仗之人。 “今日趁着二郎也在,我便如实交代了罢。”楚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让楚虎上学。 毕竟唯有读了书,才有可能有大出息。 不然他们家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光宗耀祖的机会。 “楚虎年纪还小,眼下让他学习还来得及,若是再等个一年半载,教书先生都说了,到时候恐怕学不会……” 明谨儿翻了个白眼儿,楚氏好歹是将她自个儿的目的说了出来。 只不过她倒是觉得,就楚虎这般呆头呆脑的,一看便知不聪明,哪怕送去学堂,说句不中听的,也不过是给人家教书先生白白送银子罢了。 “我倒是觉得,不妨趁着年纪小,让他学些手艺活。” 明谨儿真心提建议:“毕竟而今做活巧夺天工的匠人也不计其数,他们照样受尊崇,而且其制作之物可是千金难求。” 楚氏虽坏,可孩童无辜,她实在是没有必要牵扯到楚虎身上。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楚氏恼了:“不想借给我们银子便直说,为何还要打着为虎子好的旗。让他去学那些不成器的事?” 面对楚氏的指责,明谨儿反倒是未曾反驳。 “我只是说个提议罢了,姨母倒是没必要如此气急败坏。” 她继续夹菜,似乎方才的事根本没有入她的心里。 一旁的刘氏自是钦佩得紧。 恐怕也只有明谨儿才能治的住楚氏。 “那你咋不让大宝去学那些?” 事情居然牵扯到大宝身上,那刘氏是万万不答应的。 她反唇相讥:“你们家虎子蠢如猪狗,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一言不合便哭泣不停,哪里适合去学堂上学?” 说到此处,刘氏很明显有些得意起来:“我们家大宝便不同了,终究有他二叔作为先例,足以证明他头脑也必然是好用的。上学堂自是合理。” 其实明谨儿倒是很想说,大宝也并未有读书之贤能,只不过刘氏却凭借着自个儿的努力,为大宝赚取了学堂费。 “我们家虎子与二郎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明谨儿嗤笑一声:“姨母说笑了,既是有血缘关系,那我倒是更觉得不该让表姐想着嫁给二哥。不然恐怕对下一代会有影响啊。” 毕竟近亲是不能成亲的,明谨儿终究是有现代人意识的。 只不过这些古人始终认为姨娘之间儿女血缘关系可以互通。 “俗话说死了姨娘断了亲,可是我与姐姐始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可不想断了这门亲戚。故此才寻思要亲上加亲。” 楚氏说话中听,可明谨儿却清楚,她不过是因为贪图沈家的银子罢了。 “姨母实在是没有必要如此解释,在我看来,无论如何说,还是有血缘关系在的。” 明谨儿说罢,这下楚氏开始缄口不言,因为实在无话可说。 “姨母也是个明事理之人,我看来,应是不会因为我家无钱可借便翻脸罢?” 明谨儿此番故意将楚氏抬高,便是为了后面的话。 果然看到楚氏一脸的气愤,可是明谨儿如此好声好气地与她说,一时间她竟然说不出啥反驳话。 “说到底这亲戚里道的,我也不想日后虎子过得太差,这对我并没有半分好处。” 听到明谨儿如此说,楚氏只能垂头扒拉着饭菜:“可是虎子对于读书之事很是热衷,总归不能埋没他的才能。” 听闻此话,明谨儿忍不住直蹙眉,她眼里多了几分嘲讽。 感情这楚氏还当真以为她那儿子是聪明人。 “说的也是,那便趁着二哥在家让二哥先试试楚虎的头脑是否灵光罢。” 倒不是想要将沈沉奚推入泥沼之中,也并非是因为抠门。 实在是不想白白便宜了楚氏。 果见楚氏有些心虚,缩了缩脖颈。 自家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是让他去学个字,恐怕比登天还难。 故此她只能清嗓子掩饰:“那多烦劳二郎,平日里他要温书已实属不易,若是在因为虎子的事给他平添烦恼,实在是不应该。” “姨母还当真是贴心,只不过二哥也不差这点儿时间,不过是抽出些时间罢了。” 楚氏狠狠咬牙。 衣袖中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明谨儿这小贱蹄子,真不愧是有娘生没娘养,竟做这些令人为难之事,这是看她好欺负了。 “既然……” “姨母若是需要,那便只管交给我便是。” 这下楚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咬牙切齿,只能服从。 毕竟沈沉奚说一不二,若是违背了他的意愿,恐怕日后在沈家更不好待下去了。 “去将楚虎叫来,我有事要问他。” 沈沉奚吩咐楚氏,那目光中是不容置疑。 “好。” 楚氏小心翼翼的退出去,不一会儿便将楚虎带了来,只不过楚虎一身的泥巴,明显便是跟村子里的孩童打闹了。 楚虎话说不好,但是与人争执打架倒是一把好手,看那鼻青脸肿的女王,明谨儿蹙眉。 “姨母,看这样子,楚虎也并不像是会认真温书的孩子,不然还是按照我说的,让他去学些技术类本事,这样早早的便能出来赚银子,说不定还能补贴家用。” 楚氏一巴掌重重朝着楚虎打过去:“我曾多次教导你,莫要一心只想着这些稚童之举,可你为何不听?看来你是当真欠收拾。” 楚虎本便委屈的紧,被楚氏这般打过之后,自然控制不住情绪,哇地一声哭出来。 “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生出了你这么个不中用不成器的儿子。” 楚虎撇嘴,脸上满是委屈。 最终楚氏还是有些心软,说到底也是自家孩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成了,莫要哭了,今日便将你留下与你表兄学字,你若是不认真,仔细着你的皮。” 楚虎抽泣着,却也不敢在楚氏面前犯混。 第二百二十七章 所谓生辰宴 众人用过膳后,便有人敲门。 明谨儿打开房门后,便见了两位小厮打扮的男人。 “明小娘子,这是我们掌柜的给您送来的请帖,凭借着这几个请帖,你们可以去参加县令小姐的生辰宴。” 看那镶嵌着金边的请帖,明谨儿直呼夸张。 看来这县令也是有钱人,不然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银两。 只是不知这是镇上县令有钱,可底下百姓叫苦连天这事传出去,县令究竟会不会被问责。 努了努嘴,身后的楚梅儿已经推门而出。 她做梦都想参与一场贵族的宴会,只不过他们早便家道中落,早已经失去了与贵族结识的机会。 在房内便听到了明谨儿与人的谈话声,她接过了请帖,挨个数了数,发现只有三份。 “怎么如此少?” 小厮挠了挠脑袋,不明白这到底是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疯女人,不过想来也是沈家之人。 他们掌柜的特地吩咐了,面对沈家之人,那是需要客客气气的,莫要与沈家人致气。 “这三份请帖我们家掌柜的都吩咐过,一份是给明小娘子,另外一份是给沈二公子准备的。最后那份便是给表小姐备的。” 小厮用的都是尊称,而且楚梅儿听到还有她的一份请帖时,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她便晓得,以她这种倾城之姿,必然会有慧眼识珠之人看上她的,如今可算是有了机会。 看来这酒楼掌柜的便是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女子。 想到此处,楚梅儿扬起了下巴:“回去告诉你们掌柜的,既然他盛情相邀,那我便勉为其难的去参加。” 小厮吞了口唾沫,总觉得面前的女人给人的感觉不是特别好,而且世间竟有如此自恋的女子,简直是令人咋舌。 “姑娘想多了,此次宴请你们的可是县令府小姐,而且这请帖是花重金买来的。” “你们掌柜的心意我领了,竟然舍得下血本帮我买请帖。”她啧了一声:“真是可惜了,想必你们掌柜的也是位好儿郎,怎的偏偏看上了我?我已经有二表弟了,不然我倒是可以考虑下你们掌柜的。” 小厮原本想要解释他们掌柜的是女子一事,只是见明谨儿朝着他们眨眨眼睛,摆明了是不想让他们说出实情。 无奈之下,小厮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们掌柜的真可怜,分明是倾国之姿的女子,到头来,竟然让人认为是位男子,而且还觉得他们家掌柜的会喜欢这种女人。 简直是恶心至极。 “姑娘所言极是,我们会如实告知掌柜的。” 明谨儿想留小厮进家喝口水,可却被她们拒绝了。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让他们离开。 “未曾想到,只是去镇子上逛了一圈,便被水月楼掌柜的看上了,此番你与表弟也算是托了我的福,否则哪里有机会去参加这种宴会?” 楚梅儿瞥了明谨儿一眼,声音阴阳怪气。 明谨儿强行压住笑意,只是表面讨好:“啊是是是,这都是托了表姐姐的福。” 楚梅儿怕是不知晓,这次参加宴会本便是一场鸿门宴。 水月楼女掌柜明显是借助县令千金的生辰宴,去发难与那些苦苦追求沈沉奚的女子。 而这首先被开刀的,正是楚梅儿。 翌日,明谨儿搬出了女掌柜送给她的衣裳,毕竟今日好歹也是县令千金的生辰宴,前去的都是一些名门望族。 再加上沈沉奚也是书院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么多人盯着他看呢,她身为沈沉奚童养媳,自是不能给他丢人。 对着铜镜照着身上粉色的衣裙,明谨儿总觉得这么明亮的颜色不适合她,可是又想到必须要给沈沉奚长些脸面,便只能暂时穿了这么一身。 只不过若是穿着明亮的衣裙配上普通的发型,似乎更不妥当。 她翻箱倒柜才找出来一些簪子簪花,在发髻上来回比对着,最终选了一淡雅的簪子用上。 等下再看时果然登对了很多。 明谨儿很是满意。 原主这幅身子生得不错,所以怎么打扮都可以。 她走出去,却被楚梅儿一番羞辱。 “没想到你竟然这打扮,如此花枝招展,可是想要去勾引谁?” 明谨儿翻了个白眼儿,她从下往上将楚梅儿打量一通:“表姐,也不看看花枝招展的是谁。明明只是去参加一宴会,可表姐竟然将自个打扮成花蝴蝶,这是摆明了想要艳压宴会之主。” 只见楚梅儿穿了一袭花色的衣裳。头上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簪子不少,而且这身衣裳一看便是上好的布料。 明谨儿倒是发现了,最近楚梅儿穿的衣裳都是上好的布料,可是楚家如今哪有那么多银子? 除非…… “你这衣裳……”明谨儿沉吟:“我看你们家也并非没有钱,为何还要来借我们沈家的?” “我家穷的叮当响,身为亲戚,你们借给我们一些本也是理所应当的。” 明谨儿听到此话忍不住皱眉。 她见过脸皮厚的,却头一次见到脸皮厚到如此登峰造极的。 “恐怕你这两套衣裳便够楚虎半年的学堂费用了?”明谨儿目光一向尖锐,平日也她可不仅仅对吃食有研究,包括那些价格昂贵的衣裳布料以及那些玉质首饰。 她如今却然是以售卖吃食为主,可保不齐以后做大做强,要扩充其他的业务。 这古代人消费,多是用在了冰刃器械上,其余的便是日常的吃穿用度。 吃的她已经开始做了,接下来便是用的。 女子最喜金银珠宝与衣裳首饰,她们在这上面花的可是数不胜数,到时候可以出几张设计图,让设计师按照绘的图纸去打造。 “这是我自己赚来的银子,如今已经全部花完了,如何再给虎子?” “你看,你身为楚虎的亲生姐姐,都不曾将你赚的银子给他花,那我们这些外人,又怎么可能让这些银子有去无回?” “你!” 若是论起呈口舌之快,楚梅儿永远敌不过明谨儿,她张嘴,却始终说不出啥大道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好人 “欺人太甚!” 楚梅儿一甩衣袖,本想拂袖离去。 可是因为她这一袭衣裙太过于繁琐,导致转身之时,脚下踩到了裙摆,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明谨儿笑眯了眼,梨涡深陷,她直接倚在院中的古树旁:“表姐啊,不是我说你,穿的这么繁琐也不好,这得亏是在家中,若是在宴会上,岂非让人看了笑话?” 她方才已经仔细观察过了,这裙摆太长,本身便容易磕绊。 “不用你管,等到了宴会上,我自会告知掌柜的,让她将你这个女人的可憎面目昭告全部人,” 水月楼掌柜的性别的确许多人不知晓,若非上次被那女掌柜请去后院教育一番,明谨儿也不知她的真实性别。 未曾想到这下竟然叫楚梅儿威风起来了。 不过任由其如何威风,她只管看个笑话便是。 何况楚梅儿很快就会为她的自恋尝到恶果。 “好啊,那我便等着。” 明谨儿耸了耸肩,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楚梅儿反倒有些摸不着底了。 去参加县令千金的宴会,自然是值得重视的。 村里人也不知是从谁的口中听说,一个两个都前来祝贺。 更有甚者已经帮沈家买好了礼品。 “既然是给县令千金过生辰宴,自然是少不了贵重物品的,这是咱们村里人集资买来的礼物,你们还需在县令大人面前说几句好话,明年的帮扶是否能来到咱们村子,便指望你们一家人。” 里正略微苍老的声音传来,只见他在人群中拄着拐杖走出来,手中提溜着一红色的盒子。 明谨儿一愣,万不曾想到,这种时候村子里的人竟然还想着利用他们。 只不过说到底村子里人也没什么坏心思。 每年县令府都会得到上头的一些补助,便是为了救济那些贫乏百姓的,只不过那些银子大多都落到比较富有的村子里去了,想必是有人特地为此事送了礼。 他们村子虽不算最落后的,可也实在是算不得富有村落。 故此,村里人打起了帮扶金的主意。 不过这种平白惹麻烦的事,明谨儿可不想沾。 毕竟这种事乃是吃力不讨好,今日她原本便是为了应付女掌柜才去,说不定到时候会有多棘手。 若是眼下再接下这烂任务,便…… “好啊,我可是能说动水月楼掌柜的帮衬你们村里人。大家都晓得水月楼罢?可是咱们镇子上最大的酒楼,那里的掌柜的与我相识。” 楚梅儿早便已自作主张的接过了红盒子,笑得很是得意。 先前明谨儿一直在她面前各种臭显摆,眼下可算是逮到个机会让她也强压明谨儿一头了, 这感觉是真的痛快! 无奈扶额,事情还未发生,明谨儿便已经先替楚梅儿感到尴尬了。 她实在是不解,这楚梅儿究竟哪里来的勇气,认为人家掌柜的是看上她了? 更何况她与人家女掌柜素不相识…… “未曾想到楚家女郎竟与水月楼掌柜的是旧识,如此一来,那我们的事岂不是有着落了。” “可水月楼的掌柜终究只是一商贾之人,如何能做得了县令的主?” “这你便不晓得了罢?而今县令对于镇子上的商贾一向都是尊崇得紧,故此水月楼掌柜的说的话,他必然会听的。” “有些道理,如此此事如若当真成了,咱们还需要好生感激楚娘子。” “……” 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要夸上了天。 楚梅儿自是洋洋得意,她扬起了下巴,余光瞥着明谨儿,阴阳怪气道:“不像某些人,分明已经发达,可却懒得帮村里人。” 平白无故的躺中枪,明谨儿却没甚反应。 她倒也并非不愿帮衬村里人,可若是让她去做求县令一事,也属实是困难,还不若她慢慢发展,然后带动一下村子里人呢。 只不过想的不错,目前实施起来还有些困难。 毕竟家中眼下所需要的银子也并不少。 明谨儿叹了口气:“诸位,我自知晓没有表姐的姿色,更何况我已有二哥,不可能在外面勾三搭四,此事便有劳表姐了,我也代替村里人谢谢表姐。” 说罢,明谨儿还朝着楚梅儿行了一礼,她这已经摆明了是将所有的事都推给楚梅儿。 至于事情若是办不成,那也是只与楚梅儿有关。 若是心生怨恨,最终也只能去怨楚梅儿, 这下明谨儿将她自个儿摘得干净。 可楚梅儿一向愚笨,只管忍受着众人的感激,却丝毫未曾考虑过水月楼掌柜是否真的对她有意,又是否她真的能办成此事。 明谨儿见在众人的吹捧下,楚梅儿早已经飘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她也懒得在此地逗留,耸了耸肩便打算就此离开。 毕竟离宴会还有些时候,她可以先准备一些吃食,用过早膳后再顺便带一些去镇子上,到时候也是可以售卖的。 糯米糕今日做的不错,将将足够贡给白家的,余下的十多块,家里人分一分怕是已经所剩无几了,不值当再拿去镇子上售卖。 那便只剩下豆腐脑,毕竟豆浆太难熬制,为了今日的无事一身轻,也怕被什么事拌住了脚步,无法售卖吃食导致吃食变质,索性只做了一些豆腐脑。 明谨儿找来了沈沉英,先将打探来的白家具体位置告诉他,尔后将命他与聘请来的少年将那些吃食全部抬到马车上。 “你们去将这些送到白家,切记莫要送错。” 也不知准备这么多糯米糕,白家能不能吃完,若是浪费掉,可就可惜了。 可若是他们也拿去其他地方售卖,肯定是要赚翻的。 沈沉英对于做这些活倒是极为热衷,毕竟每次忙完,明谨儿都会心情很好的,赏给他一些铜板。 长时间以来,他已经攒了不少的银子了。 按照老规矩,明谨儿将两块铜板塞给他:“若是事情完美完成,我再给你五枚铜板,这样下去,你娶媳妇的聘礼斗不用发愁了。” “好嘞,二嫂嫂不愧是大好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被笑话 “数你嘴贫。” 明谨儿对沈沉英一阵奚落,倒也只是调侃。 见沈沉英手脚麻利地将豆腐脑也抬上了马车。 “纵然我笨,可架不住二嫂嫂制得吃食好吃,而今名声已经传出去,哪怕将这豆腐脑往地上一摆,恐怕都会有人上来一抢而光。” 明谨儿以往只觉得沈沉英耍嘴皮子是一把好手,实在是未曾想到,竟然如此机灵,而今干活也麻利。 “继续加油努力,日后我会给你更多的月钱。” 听到此话,沈沉英更是开心。 “即是如此,那我便提前谢谢二嫂嫂。” 明谨儿走过去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我看好你。” 听到此话,沈沉英更是干劲十足。 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为啥,如今对明谨儿总是充满敬畏之感。 总觉得明谨儿身上有许多值得学习之处。 “得意什么?你们一家子哪怕做一辈子的活,也比不上人家水月楼掌柜的招招手。” 明谨儿听身后楚梅儿阴阳怪气的腔调,只觉得异常可笑。 “那表姐可一定要抱住水月楼掌柜的这颗大树,千万别令其在指缝里溜走。” “我说了,我爱慕的乃是表弟,那掌柜的坐垫只能苦苦追求,爱而不得了。” 真是好大的勇气,只是不知这楚梅儿见到女掌柜到底是何表情。 明谨儿倒是愈发的期待了,一定很有意思。 村里人负责将马车装饰了一番,这马车也是村子里人共用之物,谁若是使用,便需要将两枚铜板交给里正。 可是此番沈家使用马车,村里人合计了一下,觉得无需收费。 毕竟他们可全部都要仰仗沈家人帮忙。 明谨儿掀开了马车车帘,让沈沉奚先上了马车,昨个夜里,她已经连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沈沉奚,只希望沈沉奚能配合她演好戏。 “紧接着,明谨儿也迅速跳上了马车。” 楚梅儿紧随其后,她不甘示弱,寻了处挨着沈沉奚最近的地方落座,只不过沈沉奚却一脸嫌弃,忙着扫拂衣袖。 他今日穿着一袭浅绿色的衣袍,换掉了平日素雅淡然的月牙白,倒叫人觉得耳目一新。 明谨儿被他今日的穿着打扮所吸引,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尔后轻轻拍了拍一旁的位置:“二哥,坐到这边来罢。” 沈沉奚略微点头,尔后顺着她的话坐了过去。 “表弟,你便如此讨厌我?若当真如此的话,那我还不若寻一个如意郎君,自行嫁了去。” “那表姐只管去便是。”沈沉奚怼了句:“我对表姐实在是毫无兴致,也希望表姐能理解一番,莫要让我再生厌。” “你……怎会如此绝情?你我幼时情谊又算得上什么?” 对比,沈沉奚之前端起明谨儿为他斟好的茶饮下。 “幼时我也并未对表姐表现出喜爱,不过是表姐一厢情愿罢了。” 沈沉奚能如此怼回去,实在是解气! 明谨儿深吸一口气,总觉得胸腔处的那口气,似是已经散出去了。 茶水已经凉了,明谨儿便着了些火,尔后开始煮茶。 “眼下多喝一些,谁知道宴会上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若是到时吃不好喝不好,也可以通过这种法子来解决腹中饥饿一事。 明谨儿一想到此处,便有些惆怅。 县令千金生辰宴,自是大办。 整个镇上的人都清楚,县令对于自家女儿很是在乎,可是当做了掌上明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如此大操大办,自是引起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马车被堵在了半中央,前面尽数都是马车,已经挨过的拍成列,明谨儿掀开了马车车帘,便听到外面站着的百姓一脸愁怅。 “你们听说过么?今日可不仅是县令千金的生辰宴,更是她的及笄之年,据说县令要帮她准备相亲呢。今日聘请的都是一些名门望族,还有那些家大业大的商贾人家。” “我自然也听说了,这些官大势大之人,本身便是要与同为官亦或者有钱之人联姻。也不知县令家的千金能看上谁。” 听到此话,明谨儿轻笑:“看来这些百姓们对于此事都颇有见解,只不过这些话随口便说,被有心人听去,当真没关系么?” 一旁的沈沉奚接话道:“如此多人,他们堵得住我一人的三言两语,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明谨儿陷入沉思。 也是。 毕竟百姓最大。 好不容易才挨到县令府门前,明谨儿看着自个儿手中的红色礼盒,里面放置的都是一些糕点,是她专门为县令千金准备的。 而且这些糕点都还未来得及贩售,毕竟是将将研究出来的。 她在未曾穿越之前做吃食的确是不错,而且她能将食谱铭记在心,可惜这古代食材不够,她需要慢慢研究,还要琢磨着用什么食材替代。 这实属是令人头疼之事。 “所谓礼轻情意重,可这礼也不能太轻了。人家县里千金什么吃食没尝过,你做了这么点穷酸糕点给人家,也当真不怕笑话。” 明谨儿耸了耸肩。 她对她的吃食还是有些自信的。 只若县令千金尝过,必然会喜欢。 马车终于停下,明谨儿跳下了马车,眼前也是人来人往,只不过这些人一看就是达官显贵,身份非同凡响。 明谨儿属实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也有机会参与贵族的宴会。 但是这宴会她宁愿不来,简直是鸿门宴。 若是露出任何端倪,恐怕都可能有来无回。 楚梅儿已经趾高气扬地走在前头,她手中提溜着的乃是村子里人东拼西凑出来的礼物。 县令府门外的两个石狮子很是惹人注目,只因为每只狮子脖子中都挂着一枚金色的铃铛。 还真是财大气粗。 明谨儿看着那些金色铃铛,盘算着这两个金铃铛换成银子能值多少。 县令府的门匾更是扎眼了,明谨儿忍不住多瞥几眼,尔后她嘀咕一句:“看来县令是真的下了血本,在门匾恐怕也值不少银子。” 第二百三十章 生辰宴遇熟人 这些值钱明谨儿尚且都能理解,可县令当真不怕被贼惦记上么? “旁人家事,莫要多管。” 身后的沈沉奚开始教诲她。 明谨儿努努嘴,不知为何,明明沈沉奚与她说话之时柔声细语,可她偏生会莫名感到委屈。 “晓得了。” 明谨儿也淡淡的回复了句。 府门打开,朝着里面看去,便可见其里乃是桌椅诸多。 县令为了节省不必要的开支,并未去酒楼中宴请众人,反倒是将宴会开在了府上。 明谨儿却觉得,不惜如此大费周章也要在家中设宴,摆明了是抠门儿。 两名县令府的下人坐在府门处,来客所送的礼物,皆要经过他们的手,自然,也需要将礼物是什么标明。 众人排队等待,很快便轮到了明谨儿。 她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劳烦将这礼物晾在外头,因为这是吃食,若是时间久了,难免会坏掉。” 有人听到明谨儿的话后,便开始嗤笑。 记录名册之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 这年头,怎会有人送吃食?这简直是寒酸。 “你们不必觉得寒酸气,我保证我这吃食千金难求,而且一吃入迷。” 听到此话,那二人更是不知该做何反应,不过看在明谨儿如此诚心的份上,只能记录上。 待明谨儿将她与沈沉奚的名讳报上后,便听其中一记录官吆喝着开口:“沈二郎君沈沉奚携其童养媳明氏同送糕点一盒。” 明谨儿面色微变。 这话单独听着是没啥问题,只是这般喊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似乎…… 她挑眉,确实挺丢人的。 只不过很快明谨儿便将这深感丢人的念头甩出脑海。 本身也是值钱之物,做吃食所用的食材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里面更是有雪莲。 原本是准备拿雪莲给沈沉奚熬粥补身子的,可未曾想到,竟要提前贡献出来,一想到这些,明谨儿莫名有些肉疼。 她对两名记录官道谢过后,拉着沈沉奚的手入了府。 轮到了楚梅儿,她并不知礼盒里装的是啥,毕竟是村子里人凑的,里正也未曾告知。 方才她倒是打开了盒子,悄摸瞥了一眼,可惜并未看清楚,眼下这种窘境让她一时间手足无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沉奚。 在楚梅儿看来,沈沉奚一向都是极为大度之人,若是能帮,他一定会帮解围。 可惜沈沉奚被明谨儿张开胳膊拦住。 那个小贱人!她便知晓,小贱人定没安好心。 想到此处,楚梅儿恨得咬牙切齿。 “这里头的物件可是价值千金,我先卖个关子,回头郡主一看便知晓。” 两位记录的人再次面面相觑,他们倒是发现了,今年与往年大不相同。 往年府中摆宴席之时,所有人都是中规中矩,从不曾有过半分的逾矩,可是今日…… 罢了,县令说今日来到贵人诸多,不宜多生事端。 待楚梅儿报上名字之后,他们又收了楚梅儿递过去的帖子,这才放行。 明谨儿与沈沉奚二人找了一处颇为寂静的位置。 说到底,今日是人家县令为其女儿准备的宴会,他们实在没必要硬挤着往前。 可楚梅儿的想法与他们却是南辕北辙。 楚梅儿找了一处热闹之地,她对面坐着的全是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她搔首弄姿,摆着各种姿势,可谓是娇柔造作,只不过那些公子们却懒得多看她一眼。 明谨儿叹了口气:“带她前来属实是有些丢人,过会儿二哥可莫要说认识她,否则怕是被人看了笑话。” 沈沉奚轻笑一声,倒也难得的附和:“好,如你所愿。” 一侧脸,明谨儿却看到了一熟悉之人。 她含笑打招呼:“白公子。” 再怎么说白万秋也是她的金主爸爸,礼貌礼节还是要有的,否则金主爸爸一个不开心,撤资怎么办? 明谨儿并未注意到,她在向白万秋打招呼之时,身旁的沈沉奚浑身一怔,明显是有些不开心。 四目相对之间,沈沉奚面色阴沉,看向白万秋的眼神像是带了刀子,一刀刀地朝着他飞过去。 “明小娘子,近来可好?” 白万秋视若无睹,反倒朝着明谨儿抱拳:“还未来得及感谢,自打有了明小娘子的糯米糕后,阿臣近来胃口不错。只是不知糯米糕的食材……” 听到此处,明谨儿大抵能猜出白万秋要问啥了,她登时打断:“白公子大可放心,糯米糕的食材乃是千挑万选,而且还极有营养,只不过却不宜吃太多,毕竟不容易消化。” 她一向实话实说,更何况白臣还是她喜爱的一稚童。 不过若是白臣挑食厌食厉害的话,仅靠着改善口味可不成,必须要用药的。 明谨儿也是出自好心,特地劝说:“若是可以的话,白公子最好还是给白臣公子去开一些有助于消化的药。亦或者熬些药膳给他吃,这胃口好了,自是吃什么都香。” 白万秋实在未曾想到,明谨儿在这方面竟还颇有见解,他再次抱拳:“多谢姑娘告知,只不过……” “白公子大可安心,我不会害白臣公子的。” 白万秋端起一杯酒水,朝着明谨儿的方向敬了一番,尔后饮而尽,以表诚意:“在下并非那个意思,只不过是家弟嘴挑,药膳也是不肯吃的。” 这便有些难办了。 不过还有一个法子。 明谨儿忽然想到山楂乃是开胃之物,只不过光是用山楂也是没有太大的效用的,若是在里面掺上一些草药,只要不被白臣尝出来,事情便迎刃而解了。 “白公子若是方便的话,可以将准备好的草药熬制好,尔后送到我这里来,我会将草药与吃食融合在一起。当然,还请公子莫要去开那种不适宜乱混的草药。” 俗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 而且这些中药可是讲究得很,若是差了分毫,药效便也大不相同了,她必须要掌握好用量。 白万秋亦怕出什么差错,本想拒绝,可看到明谨儿颇为鉴定的神色,终究是点了头。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宴会风波 沈沉奚清了清嗓子。 他一直以一看客的身份,看明谨儿与白万秋攀谈许久,而且白万秋的目光便一直未曾聪明谨儿身上挪开过,分明是别有他意。 可惜明谨儿到了眼下还未曾有察觉。 无奈之下,他只能通过其他方式吸引明谨儿的注意。 另一边明谨儿的确是被吸引到,只不过她开口却险些未曾将沈沉奚气死。 “二哥,你喉咙可是卡到什么东西?要不然你张嘴我帮你看看?” 明谨儿一副关怀备至,殊不知她眼下更令沈沉奚气愤。 只见沈沉奚铁青着一张脸,声音沉了下去。 “无事,你无需管我。” 明谨儿嘟嘴:“可是二哥,你今日似很不开心,可是我哪里惹到你了?” “并未。” 明谨儿无奈瘪嘴,她看沈沉奚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也只能不再多说。 左右说多错多,遇到这种情况,保持不说话最好不过。 “明小娘子,家弟说你性子温善,更是古道心肠,而今一看,确然如此。不知可否有幸请明小娘子去府上一叙。” 他们原本只是合作关系,可是白万秋提出这话却让明谨儿有些不解。 “若是阿臣小公子当真喜欢与我相处的话,除非特殊事,我每日都会去摆摊子,可以让他去寻我。” 白万秋一时间哑口无言,本还想说些什么,便见明谨儿已经开始同她身旁的男子讨论什么。 不远处的楚梅儿将这些都尽收眼底。 明谨儿那个贱人当真是厚颜无耻,明明已经有了表弟那么好的男儿郎,竟然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不过坐在她对面的男子的确是颇为贵气,再加上模样生的周正,恐怕也是惹桃花的主。 既然表弟死活认准了那个贱人,她也总归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趁着今日这个机会,还得好好结识些达官显贵才是。 想到此处,楚梅儿站起身,端着茶杯,朝着明谨儿这个方向而来,她声音难得的温柔:“明谨儿,今日难得来县令府,可是咱们的福气,平日里我虽看不惯你,可眼下想了想,你本便是表弟的童养媳,这已是改不了的事实。” 她高举茶杯。 明谨儿不晓得楚梅儿到底要干啥,毕竟这与她的行事作风相差太远,可以说做是南辕北辙。 可是对方如此有礼貌,她自然为不能差了。 明谨儿也端起茶杯:“表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终究还是亲戚,可莫要见外才是。” “至此,咱们放下以往恩怨,一笔勾销。我便原谅你以往做的那些事情。” 楚梅儿的话明谨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最后一句话令明谨儿紧紧地皱起眉头。 她算是明白了,这楚梅儿摆明了是想要让她出丑。 只不过楚梅儿的确是足够蠢,竟然毫无准备就来。 明谨儿一脸委屈,更是有些不敢置信:“表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时做过对不住你的事了?若说原谅的话,恐怕也得是我原谅表姐才对?” 明谨儿也站起身,她浑身的气势丝毫不输楚梅儿。 “表姐做人还是不要太过于厚颜无耻了,否则必然会对你日后有影响,今日当着白公子的面,我也实在是不想让表姐毫无脸面。” 明谨儿已经坐下,她瞥了楚梅儿一眼。 大抵是楚梅儿未曾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面色很是难堪。 不过一听到身旁人是白公子之后,楚梅儿一双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她骨碌碌乱转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现在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才能引起白万秋的注意了。 最后,她在假装路过白万秋身旁时,故意装出一副弱柳迎风的模样,裙摆似是被桌腿绊倒,直接朝着白万秋面前倒过去。 明谨儿扶额。 简直是没眼看啊,没眼看! 这楚梅儿还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便喜欢这种故技重施的戏码。 只不过是将人选换了换。 相同的是白万秋也嫌弃她,侧身躲了过去。 楚梅儿便在宴会上出了丑,眼下已经很多人落了座,他们纷纷看到了这一段戏码,对楚梅儿指指点点。 “那是哪里来的乡野丫头?竟然也有资格参加县令千金的生辰宴,怕不是来丢人现眼了?” “是啊,看那身粗鄙不堪的打扮,看来这乡野丫头是不懂何为简单美。” “而且那浑身气质都土儿唧的,竟然还好意思去勾搭白公子。” “……” 议论楚梅儿的男女皆有,不过都是一些未成家的公主小姐们。 他们平日里看惯了后院中的明争暗斗,自然一看便看出楚梅儿别有用心。 “你们……”楚梅儿在地上爬起来,原本花花绿绿的衣裳此刻已经沾满了灰尘,而且膝盖处还摔破了一个洞。 她差点儿露出来,不过关键时候还是尽力忍住了,只不过眼睛里却是蓄满泪水。 想要营造出一副楚楚口怜的模样,只不过这些公子们不吃这一套。 对于他们而言,只有美人落泪才知道被怜香惜玉,向楚梅儿这种姿色平庸的实在是无法引起他们的怜惜。 换来的只有无尽的嘲讽与嘲笑罢了。 楚梅儿终究是自食恶果,而且还感受到了世间坏人多。 她只恨不得眼下有洞可以让她钻进去,匆匆忙忙回了自个儿座位,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希望能找到水月楼的掌柜。 毕竟水月楼掌柜的可是倾慕她的人,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想到此处,楚梅儿眼里多了些光亮。 “方才我只是不小心绊倒了,我的确出身卑微,可这并不代表我日后便还是身份卑微。今日我竟然能参加县令千金的宴会,便说明我是有本事的。” 楚梅儿对着众人如此说,只不过这下明显心虚许多。 “得意什么,指不定是苦苦求了多少人才买来的请帖,说不定家里为了这请帖已经砸锅卖铁。这些穷苦人家的女儿真是恶心,来这宴会怕是只为了赌一把,想要找个富贵郎君罢。” 说这话的是位女子,一看便知嚣张跋扈惯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美梦一场 明谨儿识得她。 这女子应是梁老太爷的孙女,梁家在镇子上也算是大户人家。 梁老太爷老来得子,儿子又只给他生了这么一个孙女,取名为梁宝珠。 梁宝珠曾经多次去书院中探望沈沉奚,想必也是看上了沈沉奚。 “莫要欺人太甚。” 楚梅儿以往段然是不敢如此嚣张反驳的,只不过而今自认为有了水月楼掌柜的相帮,自是得意。 “欺人太甚?你这种人市井小民,难不成本小姐还对付不了。” 梁明珠用帕子捂嘴偷乐,她本便不大的双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这梁明珠也是个自恋的,自诩自个儿貌美如天仙,实际上生得也只是平庸之姿。 明谨儿叹了口气。 这楚梅儿实在是给她同沈沉奚丢了不少人。 “表姐,今日既来了这宴会上,便莫要丢人现眼了。” 明谨儿这也是好意劝说,未曾想到楚梅儿又急眼了。 “你倒是还有脸在此置喙,若非是我,你觉得你有机会来这宴会上?” 明谨儿将落在桌上的衣袖布料轻轻抚下去,尔后衣袖沾染了不少的水渍,明谨儿却并不在意。 “啊对对对,说到底还是托了表姐的福。”明谨儿笑眯了眼:“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给表姐的请柬。” 明谨儿终于说到重点了,她故意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装作不知是水月楼掌柜派人送去请柬的样子。 “自然是水月楼的掌柜,” 楚梅儿扬起下巴,一脸骄傲。 明谨儿在一旁听着,啧了两声,目光全是戏谑。 眼下鱼儿已经上钩了,她只等着看好戏便是。 “我倒是不知,我何时专门给你送过请柬?” 身后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众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水月楼掌柜笑得有些慎人。 楚梅儿先是一愣,莫名有点儿惊恐。 “你是水月楼掌柜?”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楚梅儿试探着询问。 可未曾想过女掌柜连看都不曾多看她一眼,反倒是坐在了明谨儿身侧。 “若我不是,难不成是你?” 楚梅儿紧咬下嘴唇,可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紧握双拳。 “水月楼掌柜不应该是男子么?你……” “是谁告诉你是男子?”女掌柜也是个强硬的性子,她站起身来步步紧逼,开始刺激她:“还是说,是你仅凭着自个的臆想觉得我是男子?” 此话一出,满座嘲笑。 一时间,楚梅儿沦为了全镇子人的笑柄。 这下她若是想要再嫁入豪门,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没些姿色不错,又如此愚蠢,而且还是个笑话,怕是任谁都无法接受。 楚梅儿都快急哭了。 她坐在对面,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女掌柜,一双眼睛像是能将女掌柜生吞活剥了一般。 明谨儿反倒是觉得女掌柜实在有些无辜。 “原来是这粗鄙不堪的女人自恋,以为是有人暗恋她,可原来不过是大梦一场。” 梁明珠看楚梅儿不顺眼! 得出这个结论后,明谨儿却是愈发觉得梁明珠顺眼了。 毕竟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眼下对她威胁最大的,一是水月楼的女掌柜,二便是楚梅儿。 水月楼女掌柜有权有势,而且确有能威胁恐吓她的法子。 至于楚梅儿,却是三番两头的找些麻烦。 明谨儿对此早便烦不胜烦。 在下不若坐山观虎斗,她一人坐收渔翁之利便是了。 下意识地朝着旁边挪了挪,与沈沉奚拉开些距离。 这可怨不得她,实在是沈沉奚太过于讨人喜欢。 这些烂桃花可是不好惹的,她尽量远离,省得被殃及到。 明谨儿朝着掌柜的龇牙一笑:“掌柜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女掌柜还是很在意表面功夫的,她同明谨儿一番寒暄,尔后压低声音:“听说明小娘子近来的生意不错,怕是全家都跟着享福了。” 说到此处,她故意一愣,尔后看向一旁的沈沉奚:“想必这位便是沈二郎君了罢。” 由于提前已经同沈沉奚打好了招呼,故此在女掌柜询问之时,沈沉奚也是如实回答。 “正是。” 他已经得知女掌柜的目的,自然是答应明谨儿陪着她一起演好这出戏。 “掌柜的也认得在下?” 头一次如此柔声细语,沈沉奚颇为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真是不知,在下的名讳既然连掌柜的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晓得。” “沈二郎君怕是有所不知,在座的恐怕都知晓你的名讳。” 明谨儿算是看出来了,女掌柜攻势很是强势,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拿下沈沉奚了。 不过她必须要沉住气,否则平白无故受到牵扯的便是她了。 女掌柜好不容易才将仇恨的矛头指向旁人,她可不能欠的找事才是。 “多谢掌柜,谬赞。” 沈沉奚一举一动,一字一句之间都颇有贵族男子之气,更是宛若 天人之姿,看的在场的女子一个个脸红心跳。 明谨儿看来,沈沉奚是颗蒙尘的明珠,迟早有一日会大放光彩,那一日便也来了。 “明小娘子当真是好福气,做了沈二郎君的童养媳,简直是美梦一场。” 有人酸溜溜的说道。 明谨儿有些慌张,没想到还是有人将仇恨指向她。 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明谨儿叹了口气,尔后她冷冷盯着众人:“这也并非我所愿,那时年幼不懂事,总归是丢失被沈家收养,总归不可能白吃白喝,做了二哥的童养媳。” 她垂下眼睑,众人看不出她的情绪,实际上在刘海儿的遮掩下,嘴角的弧度已经掩不住了。 论起装无辜装可怜,她才是最在行的那一位。 果然,无人再说她不是。 只不过众人的话题还是围绕着楚梅儿与沈沉奚进行。 很快,今日宴会的正主来了。 一面戴面帘的粉衣女子在一群丫鬟婢子的簇拥下,婷婷袅袅而来,她坐在一胡子老头身侧。 “这便是县令与千金罢?”明谨儿刻意压低声音,在沈沉奚一旁问道。 “约莫是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对美人儿没兴趣 这句话属实令明谨儿一愣。 沈沉奚不该对县令千金很是了解么? 毕竟县令常去书院结交这些学子们,必然会有意引荐。 “你未曾见过?” 明谨儿沉下一张脸,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胡诌。 “应是见过,只不过却未曾仔细端详过她的模样。你也晓得,我对此毫无兴致。” 这句话一出,明谨儿莫名松了口气。 看来沈沉奚还是值得人放心的。 “二哥,其实我看那县令千金眼波流转,属实算得上是美人儿一枚,你是否要看一眼?” 沈沉奚饮茶,只不过却并未多看县令千金一眼。 “看来二哥的确如自个儿所说,对于美人儿不感兴趣。” 明谨儿的话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到,毕竟不能让旁人发现她与沈沉奚关系亲近。 明谨儿垂头尝着席间的吃食,忽然发现这些菜肴食之无味。 她登时有种想吐的冲动。 身旁的沈沉奚明显也吃不惯,毕竟在家中吃明谨儿做的吃食吃惯了。 “还是回去吃你做的饭菜罢。” 沈沉奚甚至都未曾动筷子。 毕竟主家还未曾吩咐可以用膳,他们私自动会本身就是不礼貌的行为。 沈沉奚成日里在学院中学习那些之乎者也,对于礼节一事很是在乎。 瞥了他一眼,明谨儿心情大好。 “二哥当真是品味极好,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便做一道风味茄子,让二哥好生品尝一下。” 沈沉奚挑眉,实在未曾想到,明谨儿竟然有这么多的做菜小想法。 “好。” 县令千金目光在众二郎中来回流转,视线停在了沈沉奚的身上,眼中有了笑意,只不过很快她强行别开了目光,落在了明谨儿对面的白万秋身上。 心思缜密地明谨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瞧这样子,怕县令千金更为中意的乃是白万秋才对。 还好,不再是看上沈沉奚的女子了,否则这层出不穷的,怕是真的应接不暇。 “今日是小女的生辰宴,在场的诸位竟然来了,便都是县令府的贵客。”县令站起身来,他笑得也很是欢实,然后举起酒杯向众人敬酒。 他一饮而尽,尔后说道:“这酒水是我特地托人从都城中运来,据说在都城甚是受欢迎。” 明谨儿对于酒水也保持着欢喜的态度,她也端起来尝了一口。倏然发现了这味道并不算好。 而且按照她多年品酒的能力,尝一口便足够尝到这是假酒。 县令竟然还认为这是好酒。 不过她总归不能揭人短处。 “这果真是好酒,县令破费了。” 有明眼人开始称赞,其他人也纷纷跟着阿谀奉承。 明谨儿倒是啥都没说,她用胳膊肘推了推沈沉奚,示意他也多说几句,可惜沈沉奚恍若未闻。 “我不屑做拍马屁之事。” 沈沉奚淡淡说了一句。 紧接着便收到了明谨儿的白眼儿,他叹了口气,尔后只管专心品尝饭菜。 “诸位也知,今日乃是小女的及笄之日,便想趁着这个机会,给小女将亲事定下来。” 果然,县令打的是这个主意,只不过谁都不曾想到,县令竟然将此事放到明面上去说。 都说县令千金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再加上有县令这层身份,自然是那些名门望族求娶的榜首。 先前县令千金一直都未到及笄之年,众人便是可望而不可及。 今日既然机会来了,自然是争先恐后。 “诸位听本官一言,小女性情温顺,本官只想给她找户安稳的人家,让她日后过衣食无忧的生活。” 听到这个,明谨儿冷笑一声。 哪怕将话堆砌的再好听,也不过是看上了白家的家世,想要给白家结成姻缘罢了! 只不过听说白家可是给皇族提供各种上等布料的皇商,虽不为官,可却也是许多京都门户争着抢着想联姻之家。 县令若是想要攀上,恐怕还当真有些困难。 “今日来的大多都是未成亲的公子,本官自是想着给小女许配儿郎,才特地如此请人入宴的。” 明谨儿更为惊诧。 这县令……还当真是实在。 从来未曾见过有人如此堂而皇之的将自己做的亏心事放在明面上去说的,看来县令是真的豁出去了。 这种时候便到了诸位公子争先恐后表现的时候。 “县令大人,我乃张家嫡子,虽功不成名不就,可好歹家中钱财万贯。足够令千金下辈子衣食无忧,也能让她半生无虞。” 一长相周正,可身量不高的人上前两步,单膝抱拳跪在了县令面前:“早便听闻令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唱歌跳舞无一不精,乃是才女。在下最为钦佩的便是此等有才情的娘子。” 明谨儿啧了一声,忽然发现今日不算白来,毕竟也算是看了一出好戏。 她用团扇掩面,朝着沈沉奚靠近一些,声音极小:“要我看,这人没戏。” 沈沉奚抬手在她脑门儿处敲了一记。 “莫要多管闲事。” 明谨儿鼓起了腮帮子,她满脸幽怨,委屈巴巴盯着沈沉奚:“好不容易与二哥一同出来一趟,难不成还不能尽兴?” “今日不宜尽兴,否则容易多生事端。” 沈沉奚永远这般理智,明谨儿在他面前只能吃瘪,索性将脑袋别去一旁,懒得再理会。 “张公子见笑,今日可不是以这种方式为小女定下婚约,本官想要小女亲自在诸位中选出了十位,尔后再进行具体挑选。” 这摆明了是对在场所有公子的不公平。 自古以来向来只有男选女,哪里有女子在诸多男人中挑选的道理?而且还如此大张旗鼓,这摆明了是将众公子的尊严踩在脚下。 县令也并没有想象中的聪明,否则也不可能做出如此拉仇恨值的事,明谨儿托着下巴,等待后续。 既然来都来了,那她终归是不能半路因着无聊的戏码打道回府。更何况,那女掌柜炙热的目光还在她身上没离开过。 看来的确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正位的县令千金有些娇羞,来回扭捏一番,才站起身。 第二百三十四章 婚宴 有些傲气的公子实在不想被人当做物什一般挑来挑去,索性有骨气地坐在原位不动。 愿意一世的公子大多都是点头哈腰,明谨儿根据他们的穿着打扮以及模样身量,便可以大致判断出参与的公子都不算上等品行。 “看来县令千金今日注定找不到合适的夫婿咯。” 明谨儿平白说了一句,沈沉奚瞥了他一眼,仍旧是警告色。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既是出门在外,切记,谨言慎行!” 晓得沈沉奚是为了她好,不过此刻也只有天知地知,他们二人知罢了。 明谨儿果真开始乖乖缄默不言。 既然沈沉奚不想她多说,那她不说便是。 县令千金在那些参与人中寻寻觅觅,始终找不到中意之人,最终匆忙选出两位,便提起裙摆朝着明谨儿这边走来。 “小姐。” 身后婢子慌乱跟上。 “父亲,女儿已有心仪的人选,沈二郎君乃是人中龙凤,在书院学子中更是长居榜首。另外一位白家公子更是姿态卓然,与女儿甚是般配。” 县令千金左右瞧看,最终一咬牙,朝着白万秋走去。 “白公子,我更心仪于你,我想也不必比试甚么,若是你也对我有意,那……” 白万秋起身,朝着县令千金抱拳:“承蒙小姐厚爱,只不过在下眼下并未有成亲之心。” 他抬高音量,一字一句:“在下曾立下誓约,若是家妹一日不寻回,在下便一日不成家。” 明谨儿直呼好家伙,白万秋才是铁骨铮铮的男儿郎,只不过她实在是搞不明白,为了失踪多年的妹妹,竟然甘愿不娶妻,难不成是另有隐情? “那白大小姐如今正声名远扬,怎么可能存在失踪一事?” 县令千金被娇宠坏了,开口有些咄咄逼人。 “小姐错了,失踪的是在下另一位妹妹,也是白府二小姐,只不过她失踪许多年。” 说到此处,白万秋提到了伤心事,声音有些颤抖,更是愧疚自责。 “若非在下当年未曾看好她,她也不会丢失。” 因为此事而不娶妻,明谨儿倒是可以理解了,只不过县令千金分明还是不能接受。 “公子也说了,已经失踪了那么多年,说不定人早就不在了。再内疚也于事无补,还不如过好自己的生活,如此一来也算给了白二小姐一个慰籍。” 不得不说,这县令千金嘴可真“甜”。 白万秋已经黑了一张脸,似是在默默隐忍不发。 “要我说,若是县令千金继续这样戳人痛处,恐怕白公子要恼火了。” 明谨儿在看戏之时,总是忍不住嘀咕几句。 眼下就差些瓜子了。 明谨儿垂眸,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的花生米,便抓起一把,嗑了起来。 没有瓜子儿没关系,但可以用花生米来替代。 “莫要忘记我是如何教你的。” 一旁的沈沉奚还不忘时刻嘱咐她。 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晓得晓得,二哥对我的谆谆教诲,我自不会忘记。” 县令千金边那样站在沈沉奚面前,眼眶子通红,亦咬紧了嘴唇。 “好了,既然白公子无意,那嫣儿你便莫要继续纠缠,否则,会让诸位在场宾客看了笑话。” 县令千金仍旧不舍得离开,毕竟好不容易看到了心爱的儿郎,而且是在抉择中才选到的白万秋。 她甚至放弃了未来不可估量的沈沉奚。 “我只是觉得白公子没有必要因为此事而去为令妹守孝一辈子。” 这话说的更过分了,分明也惹怒了白万秋。 他拍案而起,声音中满是暴戾:“放肆,难道县令府便是如此教导小姐的?” 县令千金从未被人如此凶巴巴对待过,她下意识缩了缩脖颈,有些惊慌失措。 “我……” “在下只希望小姐能自重,莫要因为一己之私去劝旁人事。” 县令千金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可她再三思索之下,还是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的夫婿人选。 只是苦巴巴盯着白万秋。 “那是白公子找到令妹,是否便愿意娶妻了?” 白万秋这下便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点头:“正是,家妹乃是在下这么多年以来的心结,若是能找到她,自愿意放下心结,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那我若是能帮白公子找到令妹,那白公子是不是愿意娶我?” 白万秋咬紧牙关,他倒是想。 不过白家这些年来一直未曾放弃寻人,可惜一直没有结果。 无论是谁,只若能帮他找到人,他愿意将性命交付。 “自然。” 听到此话,县令千金露出了欣慰一笑,她握紧双拳,坚定了目光:“公子可以安心,我可以让父亲去帮公子寻找。若当真能找到,公子一定要履行承诺。” 万万没想到,县令千金竟然如此草率的,就决定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而且还是一桩没有谱的婚姻大事。 明谨儿叹了口气。 县令叹了口气。 他原本的意思便是让自家女儿嫁给白家公子,毕竟白家实力不容小觑,若是能成功嫁入,这一辈子都会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总比一直待在他们这小县里好。 可是福祸相依,眼下倒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其他的公子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满脸不开心。 毕竟心心念念的姑娘眼下竟然差点儿归属旁人,换做是谁恐怕都无法接受。 带着希望来,又带着失落归大抵便是如此。 “小女年纪稍小,还不懂事,若是冲撞了白公子,还请莫要介意。” 县令对县令公子亦是恭恭敬敬。 好在白万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接下来的宴席正常进行。 现在不舍得在此事上花费太多银两,只是草草请了一位琴师,负责大家在用膳时的弹奏。 明谨儿总觉得这琴声也很是聒噪。 她心事重重,再想女掌柜究竟用何方法去对付她的那些情敌。 楚梅儿今日恐怕是危险。 眼神停在了女掌柜身上,明谨儿看到她与梁宝珠交谈甚欢,不知是说到了何事,二人不约而同的以帕捂嘴。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会纠缠 思索一番,明谨儿大致能想得到,这女掌柜是故意同梁宝珠接近,目的便是诱敌深入。 看来女掌柜不愧是正经的买卖人,的确足够有心机,这一点儿明谨儿可谓是倾佩得很。 “早便听闻掌柜的大名,听说水月楼掌柜是白手起家,本以为是男子,未曾想过竟是女儿郎。” 她站起身,朝着女掌柜举杯:“实在是仰慕掌柜的,如此女中强人,我也想与掌柜的做个朋友。” 听到明谨儿如此恭敬的话,女掌柜很是满意。 原本她还想试探下明谨儿是否对她衷心,眼下当着沈沉奚的面儿,毫不吝啬的称赞,看来其心天地可鉴了。 女掌柜亦是朝着明谨儿举杯。 二人也算是达成了某种盟约。 “我眼下想出去一下,不知明小娘子是否愿意与我一同?” 明谨儿忙不迭点头。 其实她内心一点儿也不想,只不过表面功夫还是需要做一做的。 与女掌柜一同来到府外,明谨儿索性也开门见山:“二嫂嫂可看到了?那女人可是来了,我也向您表达了我的诚心。”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了。” 女掌柜拿出了一只玉镯子,尔后拾起明谨儿的手:“妹妹这手当真是漂亮,配这只玉镯可谓是登对得很。” 眼瞅着女掌柜要将手镯戴在她手上了,明谨儿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若是真的收了这玉镯,恐怕日后便真的不好与女掌柜翻脸了。 “怎么?妹妹这是不喜欢?” 明谨儿慌忙摇头:“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我实在是没有资格收二嫂嫂的物什。” “你说过要帮我,你而今不收这些,是不是不是真想帮我?” 女掌柜试探询问,目光中满是狐疑。 明谨儿被她吓得一个哆嗦,尔后后退两步。 “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无功不受禄,我还未曾帮到二嫂嫂,便收到了这么大的礼物……”明谨儿面露为难之色,最终叹了口气:“好罢,既然是二嫂嫂送的,便收下。” 大不了到时候还回去便是! 明谨儿笑着将玉镯戴上。 “这样才对,这女子最在乎的便是名声,若是沈二郎君的那位表姐失去了清白贞操,恐怕再也没有脸缠着沈二郎君了。” 明谨儿啧了一声。 由此可见女掌柜是个狠人。 只不过可惜的是,女掌柜嘀咕了楚梅儿的厚脸皮。 若是真被人玷污了身子,她才会更加纠缠与沈沉奚。 “掌柜的如此怕是不妥,我倒是觉得还不若换一种方式。” 女掌柜早已不耐烦,毕竟她懒得去想那些阴谋。 喜欢的人近在眼前,却得不到,实在是让人心痒痒。 “哪种方式?” “你帮表姐介绍一门她中意的亲事便是。” 明谨儿只是怕女掌柜这猴急的性子闹出人命,到时候若是闹到官府,恐怕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还不如找个更稳妥的法子。 “表姐一向最爱钱财,要是能帮他找个有钱郎君嫁了,她自不会再纠缠。” 听到此话,女掌柜也甚觉有理。 最终她一拍脑门儿:“还别说,我还当真认识一人。” 明谨儿轻哼一声。 她想,她对楚梅儿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按照楚梅儿的姿色,恐怕嫁入富贵人家是在做梦,可若是有女掌柜帮助,便轻松许多了。 “掌柜的请说。” “隔壁做买卖的张老爷近来在找冲喜的女子,据说他那儿子打小便是体弱多病,一直靠着药材续命。实打实的药罐子,只不过近来还是吊不住命了,只能找女子冲喜。” 一听这个,明谨儿本想拒绝。 再怎么说,楚梅儿也是沈沉奚的表姐,骨子里流着小部分相同的血脉。 只若楚梅儿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她便也没资格决定其终身大事。 “张老爷膝下只有一子,而且张老爷两口子已是年迈,张公子死了,家中的所有钱财自然归其内人所管。” 说到此处,女掌柜清了清嗓子:“更何况,那楚梅儿不是贪财么?她大可以将张家人一家子熬走,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的自然更好。届时整个张家都是她的。” 好家伙,女掌柜这如意算盘可谓打的响亮至极。 明谨儿挑眉,尔后垂下了脑袋:“那此事掌柜的去与她说,她与我向来不和,说不定以为我挖坑骗她。” 一手扶住一旁的墙,女掌柜恨不得用脑门儿砸墙,她叹了口气:“我最不喜与厌恶之人假装做朋友,而今却又要让我面对这种事,这不是摆明了要为难人么?” “为了二嫂嫂的终身幸福,牺牲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得知女掌柜目前对她没啥威胁,明谨儿胆子已经大了起来,在其身后推搡着。 “要我说,你也莫要犹豫徘徊。不然今日不就白来了么?” 女掌柜终究还是顺了明谨儿的话去做。 回到宴席上,同楚梅儿说话的声音都和软了许多。 “听说梅儿妹妹最喜欢的乃是俊俏公子,今日我特地带了一人的嘱托,想要给梅儿妹妹说亲事?” 楚梅儿伸手指了指自个儿,有些不敢置信。 “掌柜的是在说我?”有了先前意会错的前车之鉴,楚梅儿也不敢再胡乱攀关系,否则丢人的还是她。 女掌柜忙不迭地点头。 “自然是在说你。” “可是我心心念念的便是表弟。”她嘀咕着,几乎要将手指上的薄皮全部撕下来,最终还是见好就收:“既然掌柜的也是一番好意,那我便没有资格拒绝。” 掌柜的眼下对楚梅儿的表现很是满意,她扬起下巴。 另外一边县令已经开始朝着众人遥遥举杯,由于院落太大,注定了大家伙只能隔道而望。 “明小娘子可有制造什么新的配方?” 白万秋不愿意放过这般好的机会,一想到火锅底料的配方,他便是各种激动兴奋。 近来家中几乎顿顿都是火锅,而且白府上下便没有不喜欢那个味道的。 特别是白臣,已经能保持每日食四顿饭食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台戏 白家祖母可是高兴坏了。 毕竟白臣可是白家一家人心尖尖儿上的肉。 唯独白夫人对白臣管教的极为严格,这不许那不让,白臣最是怕白夫人。 “还未来得及,毕竟研究出一套配方,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若是没有大量的金钱支持,恐怕太过于亏。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做些已有的吃食,尔后去贩售。” “在下愿意再出钱买姑娘的配方。” 他愿意出钱,她还不乐意卖了。 毕竟她所熟知的配方也就只有那几种,古人对于吃这一方面也是充满了智慧的,许多吃食她身为一个现代人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现代的许多吃食,都是根据古代的某些菜肴繁衍而来。 明谨儿拒绝的直截了当:“抱歉白公子,我仔细想了想,我也是做生意的,若是将所有的配方都卖出去,那我怕是要饿死了。” “我可以出多一些银子。” 白万秋财大气粗,出手阔绰。 可惜不适合做长久的买卖。 毕竟像白万秋这样的冤大头,她若是逮到一直坑的话,似乎惨无人道了。 “姑娘这是铁了心不想卖给在下。” “实属是我还未曾研制出来上好的配方,还望公子见谅。” 叹了口气,白万秋本也不是喜强人所难之人,他只能放弃。 楚梅儿站起身,朝着这边桌子靠拢,只不过她一起身,便注定了要盯着许多炙热的目光。 这些眼神令楚梅儿有些心发慌。 她还从未来过如此大的场合,若是在这宴席之上不小心得罪一人,恐怕都得遭殃一辈子。 “白公子,我先前也早听闻白家乃是皇商,实在是钦佩。小女子也想学习一下做买卖之道,不求大富大贵,知求可以向明妹妹那般能养家糊口。” “这些在下可帮不了你,明娘子乃是聪慧卓越,可谓是天选之女。本便是做生意的材料。” 白万秋懒得搭理这位来面前主动搭讪的女子,不过是看到楚梅儿同明谨儿相识一场的份上,才肯多说几句贴心话。 “在下倒是觉得姑娘没有做生意的机缘,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姑娘没有必要去仿照旁人。” “我只是……”楚梅儿今日一直吃瘪。 她红了一张脸,更是红了一双眼。 她今日来参与宴会,自是别有目的。 毕竟带了那般多的礼物,好歹也得找个如意郎君回去,才算是回了本。 她虽仍旧喜爱沈沉奚,但在明知不可能的情况下,还要故意而为之,恐怕只能是两败俱伤。 不若趁着这大好机会,找一个有权有势的,说不定能将沈沉奚比下去。 可在宴会上东瞅西瞅,发现这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缺陷。 有些人是性格过于自负,注定成不了大事。 剩下的一个个长得歪瓜裂,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何况那些人都把眼神放在明谨儿与席间另外一名女子身上。 那女子面如粉雕,肤若凝脂,唇红齿白,一举一动间都像是画中人。 只不过却端得是高冷之姿,像是高岭之花,一时间无人敢接近。 楚梅儿嫉妒的快要发疯,只恨她未曾生成那副天人之姿。 甚至连明谨儿这个小贱人都不如,究竟凭什么! 她只能主动出击,尝试着去勾搭那些男子。 面前的白公子便很是受欢迎,若是能与白公子相好,恐怕会成为全镇子上女子羡慕的对象。 而且她这一辈子都将成为人上人。 可是先前使用了各种方式,发现这白公子软硬皆不吃。 “用完膳后妹妹是否还要去摆摊子?” 自知接近不了白万秋,楚梅儿只得通过明谨儿下手,想要得到白万秋的关注。 “再说,不知这宴席何时才会散去。不过听闻掌柜的要给表姐说门亲事,这可是一桩好事。表姐过了及笄之年,却始终未曾遇到合心意的郎君,掌柜的见多识广,识人广泛,说不定……” 明谨儿捂嘴偷笑,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半分。 眼下是明谨儿,过不了多久便是其他人,谁知道掌柜的何时会将矛头指向她。 她才是最不安全的那一位。 看起来掌柜的是想与她交好,可也不过是暂时用得到她罢了。 “妹妹说笑了,这八字还没一撇,何况说不定掌柜的只是随口说说。” 楚梅儿已经垂下了脑袋,满脸的娇羞,她面上也浮上了一抹红霞。 “今日宴会结束后,我便带着妹妹去。” 掌柜的状似在调侃楚梅儿。 这一顿午膳用的可谓是百转千回,明谨儿这心情忽高忽低,宛若过山车。 生怕一句话不对劲惹得女掌柜不开心。 宴席上许多盯躇着沈沉奚的女子,明谨儿甚至也会跟着受到牵连。 毕竟她光明正大地坐在沈沉奚身侧,又是以其童养媳的身份。 这本身便是个急招惹仇恨的身份。 宴席终于结束,明谨儿松了一口气。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这来的足足有三十位未出阁的姑娘,简直是出大戏。 眼神便足以杀人。 她应是死了上百次了。 县令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沈郎君,本官有话与你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最后一句话自是对着明谨儿说的。 被县令叫走,必不是啥好事,纵然如此,明谨儿也只能让步。 她朝着县令讪讪一笑:“大人说笑了,这自然是可以的。” 她率先上了马车,尔后掀开了马车车帘朝着外头看去,便见女掌柜牵着楚梅儿的手登上了一华丽的马车。 楚梅儿一受宠若惊之色,与此同时,得意更是弥漫了她整张脸。 嗯,看来楚梅儿还未曾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楚梅儿贪财,可对于爱情的向往一点儿都不亚于女掌柜。 只不过迫于无奈,她只能择优。 但明谨儿确信,张老爷家的那位病秧子公子,楚梅儿说啥也不可能嫁的。 女子贞操最为重要,若是嫁了人,想要反悔可是万万不能了。 哪怕可以改嫁,也断然找不到优秀的郎君了。 毕竟,哪家优秀儿郎愿意娶成过亲的媳妇儿? 第二百三十七章 请求 想要驱马车去看一出好戏时,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姑娘,我们家小姐想请您一叙。” 明谨儿挑眉,她还认识啥小姐么? “自是可以,只不过令小姐是?” “小姐生于白家。” 听到此话,明谨儿一愣。 若是白万秋找她,尚能理解。 可是这白家小姐与她属实没啥渊源,到底是为何? 难不成白大小姐也看上了沈沉奚,想将她叫过去敲打一番? 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不大可能。 今日在席间,她也算是见识到了那位风华绝代的白大小姐,实实在在是位清冷美人儿,怎么可能会做那些卑微爱人之事? 明谨儿跳下了马车,尔后跟在白家下人的身后朝着白大小姐马车处而去。 里面传来了女子疏离的声音:“是明娘子罢?还请进来一坐。” 明谨儿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车帘,便见白大小姐正在煮茶,一举一动都有莲之气。 想必这就是传闻中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明谨儿一时间看得入了迷,直到她被人轻轻碰了下,方才反应过来。 明谨儿打了个哆嗦,尔后看向白大小姐。 面前已经摆上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不知白大小姐找我何事?” “只是察觉到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白大小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目光幽深。 尔后轻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那位故人,这些年来,我也一直自省,悔不当初。” 一直盯着白大小姐。明谨儿终究还是未曾忍住,打断了白大小姐说的话,她略微试探:“想必白大小姐口中的故人,亦是白二小姐?” “嗯。” 白大小姐一袭白裙一尘不染,她执其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尔后放下。 明谨儿看得干着急。 她穿越到古代来,也学习了不少繁文缛节,可始终学不来古代女子笑不露齿,吃饭毫不出声,以及喝水要小口喝。 若是世间所有人都这般饮水,那等到止渴之时,岂不是要渴死了? “那白大小姐是觉得我像白二小姐?” “正是。” 白大小姐丝毫不曾掩饰,而且将自个儿所有心思想法尽数吐露而出。 “兄长也是觉得明小娘子生得与家妹有几分相似,这才专门接近。实际上,我们有事所求,只是兄长不好意思告知。” 难得听到这般清冷的人儿一口气说如此多的话,明谨儿甚是惊奇。 她不发一言,等待白大小姐接下来的话。 “祖母已是到了驾鹤归去年纪,唯一的念想便是想见到家妹。只是天地苍茫,寻一人又谈何容易?” 这下,明谨儿似乎理解了。 “你们是想要我装作白二小姐,去同白老夫人说说话,让她心安?” 对面人明显没想到明谨儿如此聪慧,竟然一点就透。 可她终究未曾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恕我直言,我亦是打小失去家人,只不过以往的记忆都丢失了。如今听你们所说我又与白二小姐有几分相似,难道你们不曾想过,我便是二小姐么?” 明谨儿扬起了下巴。 她虽不是贪荣富贵之人,可若是能为原主找到生身父母,想必她在九泉之下也是含笑的。 这也算是唯一能为原主做的了。 一直被白大小姐直勾勾盯着,明谨儿简直是心发慌,她双手紧紧攥住衣裙。 “你不是她。” 松了口气,明谨儿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白小姐为何如此说?” “家妹脖劲处有一块心状胎记,可我方才已经观察过,明小娘子并没有。” 是了,明谨儿一笑。 她也曾将原主的身子上上下下观察过,的确是没有胎记瘢痕之类的。 这白大小姐倒是观察的仔细。 明谨儿语气听起来略有些惋惜:“那实在是有些可惜,本以为有机会找到亲人,看来是我白日做梦了。” 她耸了耸肩。 “我只想请明小娘子帮这个忙,报酬自然是少不了。” 这事可不是报酬不报酬的问题。 她终究不是真正的白二小姐,这可是亏心之事,她可不愿浪费时间去做这些。 明谨儿慌忙摆手:“罢了罢了,我实在是消受不起,你们还是另请高明罢。” 这可是趟浑水,她不想淌。 说完,便起身弯腰,明谨儿想要跳下马车。 “当我求小娘子。” 神色一愣,不知为何,明谨儿很是不想看到白大小姐如此高傲之人而今对她苦苦哀求。 “小姐大可不必如此。” 明谨儿叹了口气:“我只能说尽量相帮。”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既然她答应了,便得去磨练一下演技。 “多谢明小娘子,小娘子若是有什么事只管言明,白家若是能帮,便是在所不惜。” 忙不迭地摆手:“不必不必,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而且白公子还是我的大股东,可谓是给我投了不少银子,帮这些忙还是应该的。” 说完这些,明谨儿便开始后悔。 说不定以后真的有啥需要白家帮忙的,她眼下拒绝得如此直截了当,反应过来后有些肉疼。 这是错过了什么? “姑娘准备好的话,知会一声。” “眼下便去?”明谨儿询问。 却见白大小姐点头。 “可不可以过两日?我还未曾准备好,很有可能出现破绽。” “你便只当你是真的白二小姐罢。” 明谨儿仍旧有些抗拒,只管往后推迟。 “后日如何?” 看明谨儿实在是有些为难,白大小姐也并不想强人所难,只得暂且答应下来。 “既是如此,那便定在后日,还希望姑娘回去好生准备一番。” 明谨儿应了一声后,便匆匆离开。 真是要了人命了。 没想到白万秋竟然还憋了这么一番心思。 怪不得白万秋处处都待她不错,原是有求与她。 等回到马车上,明谨儿左思右盼,终于等来了沈沉奚。 沈沉奚一上马车,便是面色阴沉。 彼时明谨儿正托着下巴,她脑袋摇摇晃晃,啧了一声:“看来二哥这是不开心了,也不知县令对二哥说了些甚么,可否与我讲来听听?”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八字没一撇的婚事 她目光狡黠,笑得如同一只狐狸。 “未曾说甚么,只是想要我迎娶其女儿。” 一听这话,明谨儿重重咳嗽两声,却是笑不出来了。 她摆弄着手指,声音微微颤抖:“那二哥答应了?” “并未。”沈沉奚扬起下巴:“我并非无心肝儿之人。” 听到此话,明谨儿却是掩不住笑意了。 “二哥果真不愧是我心目中的好儿郎。竟然能做到美色在前,丝毫不曾动容。” 被明谨儿如此夸赞,沈沉奚反倒颇有不详之感。 他愣愣盯着明谨儿,紧接着便听到明谨儿嘀咕着:“只不过那女掌柜生的也实在是美艳,除了年龄有些大了,但好歹是风韵犹存,二哥何不考虑考虑?” 他便是晓得,明谨儿如此提,必是没安好心。 “我已经说过了,我对其他女子完全无兴致,以后这种事莫要再提。” 明谨儿却提出了疑问:“其他女子?二哥,这意思是已有感兴趣之人?” 沈沉奚扶额,以往倒是未曾发现明谨儿竟如此聒噪烦人。 “并非这个意思。” 瘪了瘪嘴,明谨儿叹了口气:“其实我晓得二哥是觉得我烦了,所以有些问题不愿意回答我,那我便不问。” 她将脑袋别去一旁,一副生气的模样。 纵然晓得明谨儿这是故意装给他看的,可还是免不了动恻隐之心。 “还未曾想过那些问题,更何况你打小便跟在我身侧,亦是我的童养媳,我该对你负责。” 又是负责!明谨儿沉下一张脸,她根本不需要沈沉奚口中所谓的负责。 “若是你只是想对我负责,那我便替你着想一番,你不用对我负责了。”明谨儿直截了当,倒是竟沈沉奚愣住了。 “强扭的瓜不甜,若是二哥有了心仪的女子,只管知会我一声,我保证二话不说便主动离开。” 接下来,沈沉奚并未答话。 一路上回了家。 楚氏一见到二人便冲了过来,在他们身边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憋出了一句:“我家梅儿呢?今日不是与你们一块出去的么?她人呢?” 沈沉奚懒得开口,索性回房去温书,将这一切交给明谨儿去解释。 “既然提到这里,那我倒是要告知姨母一桩好消息。” 明谨儿梨涡深陷,正在思索着如何说才能让楚氏不受任何刺激,便听楚氏已经不耐烦的开始催促:“不就是让你说出我家梅儿在何处么,如此磨磨唧唧倒显得心里有鬼。” 白了楚氏一眼,明谨儿懒得与她一般见识,而是实打实的交代。 “是表姐被水月楼的女掌柜看上,要为其介绍一门好亲事。” “啥亲事?家中过得如何?若是过得贫穷了,可不兴嫁的。” 明谨儿一听这个,挑眉一笑。 “水月楼女掌柜介绍的婚事能差么?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女掌柜所结交的那也必然都是大户人家。” 一听楚梅儿有机会嫁入豪门,楚氏登时满脸笑意,她早已合不拢嘴。 “当真如此的话,那便太好了。” 明谨儿只是轻哼一声,并不打算在泄露过多的消息。 万一不小心说漏嘴了便难堪了。 “我也觉得甚好,毕竟表姐若是能嫁个如意郎君,身为亲戚,我们字也能跟着沾沾光。” 明谨儿故意如此说。 楚氏面色一变,有些鄙夷道:“想什么呢?谁让你们沾光?梅儿若是能找到高枝,那也算是她自个儿的本事。与你们有何干系?” “可咱们却是亲戚啊,所谓一人升道,鸡犬升天。” “我看你是想得美,白日做梦都不能如此。” 楚氏今日将话撂下,日后若是当真有忙需要他们相帮的话,他们也没必要去帮了。 这话被正接大宝放学堂的刘氏听到了,她拍手:“说得好,也希望姨母日后记住今日说的话,莫要出尔反尔。咱们虽亲戚的关系摆在那里,可终究互不相欠。” 大宝不知大人们在议论些甚么,他扯了扯刘氏的衣袖:“娘,我想吃糯米糕。” 大宝乃是老沈家的孩子,明谨儿自也是疼他的,好歹大宝还得唤她一声婶子。 这必须要当做自家孩子看待。 “去,膳房里专门为你留了两块,只不过我还需考考你今日学堂上学的知识,若是学的不好,便是未曾用心。” 明谨儿已经蹲在了大宝面前,她伸手摸了摸大宝额头前的那缕头发,又笑着捏了捏大宝的脸:“未曾认真的话,那明日便没有如此好吃的糕点了。” “不成不成,婶子做的糕点好吃,大宝不能不吃,不吃会难过。” 看在大宝嘴巴那般甜的份儿上,明谨儿倒也不舍得再欺负他了,反倒是叹了口气:“那你便好生学习,毕竟为了将你送去学堂,你娘也费了不少心思。” “我晓得了。” 大宝这娃头脑不大灵光,但好在懂得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的道理。故此他在学堂中也勉强能排得上中等。 教书先生可是常常称赞大宝,将来会有前途。 “我家大宝没啥优点,便是听话。而且还懂得何为勤奋。”说到此处,刘氏可谓是开心至极。 她打小过的便是穷人的生活,后来跟明谨儿一块做小生意时,生活才算是有了些死色。 而今大宝去学堂也不过是稍微节俭一下的事。 “你以为只有你家大宝听话?”楚氏翻了个白眼儿,一把将她家那不争气的楚虎从身后拉出来。 “我们家虎子也一向天资聪慧,只不过未曾将心思放在念书上,不然将来也必成大器。” 明谨儿看戏看累了,早便兀自坐在了院中石凳上,她胳膊肘撑住石桌,拖着下巴,神情恹恹打了个哈欠。 “要我说,等表姐的婚事下来,人家送了聘礼之后,楚虎自也会有大把的上学机会,届时便可以同大宝一决高下。二人年纪相仿,等长大后看谁更有出息一些便是。” 楚氏早便被关于楚梅儿婚事一事开心到昏了头脑,哪里还管得了明谨儿说什么。?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多管闲事 不仅他们家虎子的学费有着落了,他们一家人的生活质量都能提升上去了。 楚梅儿那边还八字没一撇的时候,楚氏已经开始得意忘形了。 她还不知楚梅儿接下来要嫁给的是户怎样的人家,所以开心得意明谨儿是可以理解的。 “那我便在这提前恭喜姨母,指不定打今日起,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不必专门讨好我,到时候你有啥需要帮忙的,我也是不会帮你的。” 听楚氏这说得好,指不定到时候该哭的是谁。 明谨儿忙不迭地摇头,委屈巴巴:“姨母,好歹你们一家三口在我家也住了不少时日,我们一家人没功劳也有苦劳,毕竟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们。你可不能那般绝情。” 楚氏冷哼一声:“说什么功劳苦劳,到时候将这些时日在你们家的吃穿用度都还给你们便是。” 这话明谨儿可是记下了。 她原不是抠门之人,只不过却不想将银子花费在那些狼心狗肺的人身上。 “姨母说的好,既然如此,那我与嫂嫂便将您说的话记在心上了。” 楚氏而今有了底气,说话都很是硬气:“你们只管记住便是,我说话向来不反悔。” 明谨儿与刘氏对视,二人不约而同的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兴奋。 刘氏将将回来,还未搞清楚事情的原委,看楚氏扭动着腰肢领着楚虎回房后。 她有些好奇,握住了明谨儿的手,二人一同朝着房间而去。 “快些给我说说,今日在那宴席之上,都发生了些什么稀罕事。那小贱人为何没跟着回来。” “此事说来话长。”由于故事太长,未免会浪费口舌。 这些时日在明谨儿身旁跟着,刘氏多少也学会了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她起身帮明谨儿倒了杯水。 发现窗子打开。 想到隔墙有耳这句话,刘氏探出脑袋,见楚氏房间半掩着,想必是在自个儿房间老实巴交的待着,不会来扰乱他们,才放了心。 “说罢。” 转眼间,明谨儿已经喝完了水,空水杯放放在桌上,明谨儿则是一屁股坐在刘氏将将铺好的床榻上。 一向不拘小节的明谨儿,刘氏早便了解透了。 眼下的明谨儿与以往的已经全然不同。 既然人家不在乎这些,那她自然也没必要斤斤计较。 将接大宝时在过路滩子上买来的瓜子端出来,分享给明谨儿。 “弟妹有所不知,这瓜子儿是甜的,据说是用红糖翻炒过的。虽然价格不便宜,但是我寻思着近日我跟在你身边,也算是小赚了一些。也该舍得一些了。” 看那盘中摆放的瓜子很是稀少,明谨儿便晓得,定然是瓜子忒贵,刘氏没舍得买太多。 毕竟不是必需品,而且也不能靠着瓜子儿填饱肚子,说白了,只是空闲时的消耗品罢了。 不过这瓜子儿可是提醒到她了。 那些大户人家的主子可是日日都赋闲在家,时间有得是,而且瓜子儿在大户人家可是必不可少的。 特别是那些小姐夫人,最喜欢嗑瓜子。 不过制作瓜子的人倒也是有才,竟然能想到用红糖翻炒。 有这般先进的想法,应也是位能人。 明谨儿随手拈起一颗,放入口中品尝。 不过很快她便蹙起了眉头,将口中的瓜子儿吐了出来。 这瓜子约么是糖精放多了,竟然微微泛着苦涩,而且很明显,火侯过大已经炒糊了。 真是可惜。 空有想法,却未曾有动手的本事。 明谨儿道:“地里的玉米快成熟了?” 她忽然这么一问,刘氏却是有点儿愣住。 “是,转眼到了收获之季。” 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明谨儿又想到了一好吃的吃食。 想必这些古人一定都未曾尝过爆米花这种美味吃食罢。 “今日有劳嫂嫂随我一同去田里搞些嫩玉米来。” “你要那个做甚?嫩玉米煮着吃的确不错,可是与你做的吃食比起来,可谓是差远了。” “谁说我要吃煮玉米了,我是想要通过玉米制作另外一道吃食,保证嫂嫂也会喜欢。” 不清楚明谨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明谨儿有这样的要求,那只管照做便是。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跟随,刘氏早便成了明谨儿的忠诚小粉丝,无论明谨儿做啥,她都认为是对的。 “那边有劳嫂嫂了。” 沈家的地也不算少,毕竟家中有三位儿郎,分到的地自然是比其他人家多一些。 只可以沈父对外人性子一向软弱,有一些零散的地皮,都被那些霸道强势的人家占有了。 剩下的这些往常只能勉强够家中人解决温饱的,若是遇到大旱或者大水,便是不好熬的一年。 不过今年天气不错,想必收成不会太差。 只不过明谨儿却一直不清楚家中那一亩三分地种在何处。 她只能跟着刘氏去找。 由于在宴席上并未吃饱,明谨儿特地又在家中勋了一桌子菜,沈父一大早便去帮人做零散活了。 沈大哥与沈沉英去镇子上还并未回来。 明谨儿打算等一等他们。 毕竟今日的饭菜也算得上是丰盛,平日里他们一家子根本不舍得吃肉,今日好歹算是咬牙买了一块回来,只不过已经将那些肉做成了肉沫混在了饭菜中。 家中虽有了些闲散银子,可终究不能乱花,若是大手大脚习惯了,恐怕日后便吃不得半点儿苦了。 “今日有肉!”楚氏眼尖的看到盘中的肉沫,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捏住一些便想喂给沈虎。 只不过她的手却被端坐在正位的沈母一把拍开。 “幼时你不懂规矩也便罢了,而今嫁人那般久,儿女也这般年纪了,你竟还不懂规矩。” “你也说了,而今我早便嫁人。我夫家都不管这些,姐姐却还要多管闲事么?” 被楚氏怼了这么一下,沈母面露难堪,气急败坏:“日后我不会再管你了,若是吃了亏,也不必来找我说道。” “姐姐在要事上不肯管我,譬如都不曾支助一些银子给你亲外甥去上学堂,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倒是喜欢多管闲事了。” 第二百四十章 无诚信之事 沈母这次算是打定了主意,日后必然不会再多管闲事,去过问楚家。 毕竟有时候好心也会被当做驴肝肺。 楚氏冷哼一声,甚至不多看沈母一眼,复又抓起一些肉沫塞到楚虎嘴里。 “原来楚家人如此没有教养,姨母在楚家待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染上了恶习。”明谨儿啧了一声,这楚氏在她面前如何得意,她都可以视若无睹,既往不咎。 可而今竟然过分到去沈母面前耀武扬威。属实是忒过分。 既是如此,那她也断然不可能轻易放过。 “你个小贱人,说谁没教养呢?你如此目无尊长,才是真的没教养罢?” “目无尊长?我只尊重那些该尊重的长辈,像姨母这样的还是算了,毕竟我怕我养成的这种好品性,会被姨母待歪。” 明谨儿轻易不愿与人一般见识,只不过有些时候某些人却然是欺人太甚,容不得她一再退让。 明谨儿眯眸:“姨母,这可是我亲手做的饭菜,既然您说话都那么难听了,想必对我亲手做的饭菜也是有诸多嫌弃,莫要吃了。不然岂非自个打自个儿的脸嘛。” 每次都能被明谨儿气个半死,楚氏怒目圆瞪。 “姨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是莫要与我这小辈置气,毕竟气坏了身子,可是自个的。” 她的话实在是令人气愤,楚氏却无可奈何。 饭还是要吃的,毕竟他们家楚虎还饿着肚子,总归不能因为要与小贱人置气,便饿着肚子。 “方才我也只是一时愤怒才说出那些话,说到底以咱们之间的关系,怎么还能有仇恨?” 明谨儿拔出腰间的团扇,在面前扇动着。 不让楚氏与楚虎用午膳是不成的,毕竟这二人高低也是客人。 也只能口头上唬唬他们了。 这下楚氏可算是消停了,扯着楚虎乖巧坐下,等着其他人归来。 沈沉英归来时,桶里的豆浆与豆腐脑已经卖了个精光, “二嫂嫂,你制作的这些属实是忒好售卖了,我与大哥摆了摊子,都无需要吆喝,那些人自记得咱们家的马车,便主动来买。那气势属实是辉宏壮观,没过多久便抢了个精光。” 明谨儿轻笑,见沈沉英将一小布兜的铜板递给她。 “这是今日赚的银子,嫂嫂收好。” 掂量了下兜子的铜板,明谨儿面色一凝,这不对劲! “为何这般多?” 面对她的质问,沈大哥将脑袋别去一旁,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沈沉英挠了挠脑袋,抬手拍去满身的风尘仆仆,他龇牙嘿嘿一笑:“二嫂嫂便莫要管这么多了。” “铜板这般多,却叫我不管,老实交代!” 在这个家里,明谨儿也很是有话语权。 沈沉英也最是听她与沈沉奚的话。 见明谨儿是真的有些恼了,这才耷拉下脑袋,嘀咕道:“我是看排队的人那么多,而且都是诚心买。那有钱不赚是傻子,我便抬了一倍的价格。” 一倍?明谨儿倒抽一口凉气。 她卖的豆浆与豆腐脑本身价格便宜,而且也并没有打算抬高价格,毕竟这些东西既然定好了价,只若豆子不增价她便也没有涨价的道理,而今近来两日豆子反倒是有降价的迹象。 如此做可是做生意的大忌。 往大了说说便是不讲究诚信。 明谨儿气的一拍桌面:“你可知,这会影响咱们家的生意。” “可是我看,那些人也是买的开心……” 声音越发弱了下去。 “明日的豆浆与豆腐脑便降价卖出去。” 她已经观察过了,每日在她摊子上买豆浆与豆腐脑的几乎都是同一批人,不过是有些抢不到罢了。 既然如此,那便再还给人家好了。 “二嫂嫂,你莫不是糊涂了?这银子都已经到了咱们手中,您为何……” “看样子你二嫂嫂意已决,你莫要再劝了。爹今日晌午应是不会回来用膳,洗手过后便用膳罢。”刘氏不想看明谨儿被沈沉英反驳,只能稍加劝慰。 “好。” 明谨儿去唤了沈沉奚一块用膳。 推房进屋,便见其坐在窗子前正在温书,手上书卷上刻的四个大字明谨儿倒是看得清楚。 正是世说新语。 “这里可是有那句举头见日,不见长安?” 明谨儿试探询问。 毕竟她所在可是没有历史考究的时代,谁知这世说新语是否内容一样。 “你读过此书?” 明谨儿摇了摇头:“并未,但是无意间听说过,故此才问一问。” 她将沈沉奚略微凌乱的桌面稍微拾掇了一番,尔后笑道:“二哥莫要再用功了,总该出去看看阳光,再去吃一顿饭罢。” 受到明谨儿盛意相邀,沈沉奚微微挑眉,自是不会拒绝。 今日可是一顿丰盛的午餐。 沈沉奚落了座后,楚氏便顺势阴阳怪气:“说到底,在你们家用顿膳也是当真困难,要受尽白眼。二郎,我身为你的姨母,你不会也认为我在你家吃顿饭都是不合理的罢?” 将将拿起筷子,沈沉奚又放下。 “自然不会。” 听到这话,楚氏笑得合不拢嘴,总算是满意了一回。 只不过沈沉奚后面说的话,却令她差点儿将杯中茶水喷出来。 “只不过若是姨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怒了辛苦生火做饭之人,那这顿午膳,便不该吃!” 知晓沈沉奚这是为了帮她,明谨儿很是开心。 “二哥说得好。” 明谨儿鼓掌,尔后脸上笑意更深。 她得意地朝着楚氏扬起下巴:“姨母,二哥可是读书人,最是懂得礼节礼貌,他说的必然是没有错的。” 心里万千怒火,却无处发泄。 楚氏可算是看明白了,沈家这一家子除了沈父,其余人都是沆瀣一气,一致对外。 他们想投奔沈家这个想法一开始便错了。 不过没关系,眼下他们家梅儿说不定能觅得一门好亲事,届时他们依旧吃喝不愁,而且也会有数不清的银子。 “待到我家梅儿寻到一门好亲事,我们便从你们家搬出去,不再叨扰。”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合理 想等楚梅儿嫁到好夫婿?这无异于白日做梦。 根本不可能。 明谨儿叹了口气,那如此一来,楚氏一家子岂非不想离开了? “姨母说笑了,什么是好婚事?什么又是差的?这本身便无定义。” “你甭管如此多。” 楚氏对明谨儿可谓是态度差到极致。 “姨母大可不必对我如此,我自诩从未欠你们啥,只是觉得你们一直待在我家中实在是不大合理。” 由于实在是不能将话说的太过于难听,明谨儿只能以这种方式将心里的想法带出来,果然见楚氏变了脸。 “在你们家做些什人又能如何?” 明谨儿忙不迭地摇头:“倒并非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懒得与楚氏掰扯,正打算寻个由头不再与楚氏交流,便听沈沉奚清了清嗓子。 “看来姨母是对明谨儿有诸多幽怨。只是殊不知,而今吃穿用度都是明谨儿所赚。” 听到沈沉奚如此说,楚氏神色悻悻。 她的确是害怕得罪沈沉奚,毕竟沈沉奚浑身上下的压迫力可不是假的。 一顿饭吃的很是焦灼。 直到楚梅儿被人送回来。 楚氏出门迎接,远远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家门前,楚梅儿被连拖带拽地搞下了马车,尔后马车很快消失与眼前。 楚氏登时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楚梅儿:“哎哟,我的好女儿,”怎么能被那群人如此粗鲁的对待? 楚梅儿垂下脑袋,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滑落。 看到这里,楚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是不是给你说的亲事不好?既然如此,那咱们便不同意便是。” 楚梅儿匆忙摇头:“娘,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嫁给一个病秧子。” “啥!竟然让你嫁给一个病秧子,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楚梅儿忙不迭地点头:“娘,我可不想嫁给一个快死的人,而且嫁过去简直就是去冲喜,我后半生哪里还有幸福可言?” 明谨儿未曾想到,关键时候楚梅儿竟然还挺想得通,晓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也并未拿自个的后半生去做赌注。 “娘,我不嫁,我情愿一死了之,也不嫁给病秧子。” 听到这里,楚氏很是痛心。 她见楚梅儿已经开始站不稳脚,明显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她登时搀扶。 “不嫁便不嫁,何必如此大的反应?难不成他们还能逼迫你强嫁不成?” 平日里楚氏却然有些偏心眼儿,毕竟重男轻女乃是古代本相。 可楚梅儿终究是她的女儿,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 这场母女情深演的不错,明谨儿看得失神。 “的确是不能逼我强嫁,可是我不小心在他们契纸上按下了手印,然后便带回了这么多银子。” 楚梅儿拿出一张银票,上面的是百两银子。 平日里一百两银子可是了不得,毕竟普通人家这辈子都很难一次性拥有如此多。 可若是白两银子买个媳妇冲喜,却是给钱了。 楚氏在看到银票的时候,眼里便没有其他了,她惊喜地接过银票,恨不得亲上两口,在手中来回的摩挲。 “当初我嫁于你父亲的时候,咱们家里根本不将这一百两银子放在眼里,可是后来家道中落,还欠了不少外债。自此我便再未见过如此大面额的银票了。” 看楚氏这副模样,明谨儿甚至觉得她不打算将银票再还回去了。 实际上楚氏也却然打的这般主意。 “其实不就是嫁给一个病秧子么?若是你命大,将那病秧子熬死了,他们家中财产岂不都是你的?” 楚梅儿满脸的不敢置信,她完全不能相信,自家娘亲便如此轻而易举地抛弃了自个儿。 “娘,我不嫁。难道你为了这点银子,便将自家女儿弃之不顾么?未曾想过我日后要如何过活么?” 被这般怼了一番,楚氏反倒有些慌乱。 她忙不迭地拍了拍楚梅儿的肩膀,尔后低声说道:“自然不是如此,只是你弟弟,而今面临上学堂的困扰,家中实在是拿不出闲散银子。” “那你便要牺牲我的一辈子?” 楚梅儿的声音都已经开始嘶哑。 明谨儿则是背靠在门上,笑眼瞧着这一切。 真是一出好戏。 “你为何要牺牲表姐的一辈子?这银子你可以去赚,可是将自家亲生女儿送去那种鬼门关中……” 明谨儿啧了一声。 “你闭嘴,莫要看笑话不嫌累。” “那姨母大可以将银子还回去,两清便是了。” 几个回合后,楚氏终究是敌不过明谨儿的嘴皮子。 她只能将银子重新递给了楚梅儿。 “既然如此,那你便将这些还回去,尔后让他们撕毁那些契纸便是。” 听到此话,楚梅儿擦拭着眼泪:“我自个儿不敢去。” 毕竟水月楼掌柜的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既然答应了人家,眼下又开始出尔反尔,指不定掌柜的一气之下会做出点儿啥事。 “你能不能跟着我家梅儿一起去?” 楚氏巴巴去求助明谨儿,毕竟已经走投无路了。 明谨儿对此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她扬起下巴:“我只是不想四处奔波劳累,其实我倒是觉得水月楼掌柜的还是很好说话的。” 顿了顿,“你们只若心平气和地与其交流,说不定便松口了。” “是啊,莫要找我家二弟妹,毕竟她过会儿还要忙活生火做吃食。毕竟我们可是生意人,不像一些人,只顾着去做抠磨旁人的事。从不想着依靠自己。” 这一番话倒是令明谨儿对刘氏刮目相看了。 未曾想到这话竟是出自妇人之口。 如此想来,刘氏却然不简单。 “我……”楚梅儿急得跺脚。 “他们让我拾掇一番,做个准备,三日后便嫁过去。再不去便来不及了。” 楚梅儿始终忘不了,那病秧子男人惨白的脸以及木讷的表情。 许是被病痛折磨忒久,便是皮包骨头,脸上更是丁点血色不见。 明明是活人,却极像个死人? 她打了个哆嗦,眼下想想,还是会后怕。 第二百四十二章 野山菊 看楚氏不为所动,楚梅儿所幸使出了她的杀手锏。 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短匕首,她直接抵住了脖颈:“若是娘你不帮我,那我便不活了。” “哎哟,我的梅儿哟,你这哪里是寻死?简直是想要活生生逼死你娘我。” 楚氏往地上一坐,亦是生无可恋。 灰尘沾了全身,她竟丝毫不顾才换上的新衣裳。 “为娘也想帮你,可是咱们背朝泥土面朝天,说到底,不过是贫苦的庄稼人,哪里有那个能耐?若是一句话说错了,不打紧,说不定全家命都没了。” 看这母女二人互相演戏,明谨儿竟觉得也颇有意思。 只不过她这边还未曾看够,便有人戳了戳她的后背。 转过头去,便见沈沉奚拧紧眉头朝着她抬了抬下巴。 “出去走走?” 用唇语询问明谨儿后,见明谨儿忙不迭地点点头。 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剩下刘氏一人看好戏。 村里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自然也不可能放过看好戏的机会,他们皆是围了上来。 在楚氏口中打探到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有一村中的单身男子说道:“其实要我看,这事也好解决,只要将银子还回去,再找一人成亲。他们自无法再觊觎。” “说的有道理,成亲本便是冲喜,若是娶个成过亲的姑娘,哪里还算得上冲喜?” 先前提建议的男人听到有人附和,更是得意:“所以要我看,便是抓紧找人嫁了,我还未曾娶妻……” 他话还未曾说完,便见楚梅儿像是受到了启发一般,她用衣袖擦拭着眼泪,尔后朝下明谨儿二人将将离开得方向跑去。 “我都要被逼迫成亲了,表弟必然不会见死不救。我要让表弟娶我为妻。” 楚氏面上也是一喜。 他们一直想让楚梅儿嫁给沈沉奚,可是关键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眼下若是娶了楚梅儿,可是相当于救了楚梅儿的命,她便是不信,那沈沉奚还当真能继续硬心肠。 明谨儿与沈沉奚要去的地方乃是山脚下。 “二哥平日里在书院,想必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后山了?”明谨儿轻笑,弯腰在地上薅起了一只狗尾巴草咬住。 “其实我制作的吃食,有很大一部分用到的花都是在这后山采的野花。” 后山的野花不仅仅是花,其实经过天地万物滋养,这要比那些专门养殖的好多了。 是花亦是药。 吃了对身子好。 “你若是还需要,下次便让沉英帮你。” 沈沉奚声音清冷,他眸光幽深,透过山头看向远处:“找我亦可!你一小姑娘,便莫要去做这种粗活累活。” 没想到,沈沉奚竟如此关心她。 明谨儿的笑容逐渐扩大,额前的刘海几乎要遮不住。 最终还是沈沉奚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明谨儿浑身僵硬,她抬眼往上看:“二,二哥……” “而今你也到了及笄之年……” 几乎算到了沈沉奚接下来要说啥,明谨儿慌乱的打断他:“那不是表姐么?她怎的跟来了。” 野草遍地,树木横生。 在后山不远处的竹林中,楚梅儿便立在了一颗竹树旁冷冷盯着明谨儿二人。 雾蒙蒙的美眸逐渐被恨意弥漫,长指甲死死的划拉着竹树杆。 “我在那水深火热,你们却在此谈情说爱。凭什么?明谨儿这个小贱人究竟哪里有我好?” “表弟。” 看那二人朝着这方向看过来,楚梅儿便知她一定是暴露了。 不过她原本也未曾打算隐藏。 “表弟,我求你帮帮我。” 楚梅儿行至二人面前,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地。 她朝着二人不停地磕头:“我是当真没辙了,眼瞅着他们逼婚近在眼前,我实在是不想嫁给一个将死之人。我请求表弟娶我为妻。” “表姐胡说什么!” 明谨儿下意识地怼了回去:“婚姻大事岂容儿戏?更何况二哥很明显对你无兴致,总归不该为了你一己之私,便葬送了二哥的幸福罢。” “我与表弟说话,关你何事?” 眼下实在是走投无路,楚梅儿不想嫁给病秧子,而沈沉奚又恰巧是她倾慕之人。 若是能通过嫁给沈沉奚一事,甩掉病秧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只是明谨儿这个小贱人,却一直在碍事。 “我是二哥的童养媳,此事能与我无关?” 明谨儿已经抱住了沈沉奚的胳膊,而楚梅儿才反应过来,将将她那一跪下,可不仅仅是跪给沈沉奚,与此同时,明谨儿也受了她的大礼。 “我劝表姐还是莫要行损人不利己之事了。” 明谨儿朝着沈沉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后退两步。 本以为沈沉奚必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她都已经想好了下一招。 独独未曾想到对方竟然很是配合,乖巧地退后两步,尔后又乖乖地立在原地,小眼神一闪不闪的盯着她。 怎的如此像一条狗狗? 明谨儿眸光微动。 往前挪动两步,脚踩枯叶的声音却令楚梅儿更是紧张。 这小贱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不会是想要将她给咔嚓了罢? 毕竟这荒郊野地的,就算真的杀了她,届时曝尸荒野,恐怕旁人连她的尸首都找不到。 “你,你要做什么?” 明谨儿拍了拍手,忽然在眼间拔出了平日里用来挖草药和花的铲子。 她并未答话,一步两步朝前走去。 楚梅儿见不远处的沈沉奚恍若未闻,她有些绝望。 为了防身,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匕首,却发现只剩下了匕首鞘。 方才来的急,竟是将匕首落下了。 “你这个小贱人,究竟想做什么?” 楚梅儿忽然抬高了音量,高声喊了一句。 见明谨儿高高的举起铁铲子,她身形将阳光全部遮盖住,楚梅儿下意识去遮住脑袋。 听得锵的声音,耳边是明谨儿激动的声音。 “未曾想到,这里竟有野山菊,这可是好东西,回去泡茶喝。” 睁眼便见明谨儿正弯腰割野菊花。 “你耍我!” 楚梅儿嘶哑着嗓子,很想杀了明谨儿泄愤。? 第二百四十三章 楚梅儿疯了 “二哥,快些过来看,这可是去火消肿之良物。” 明谨儿很是惊喜。 她站直身子将那些野山菊揣到袖子里,也并不嫌弃上面沾着的泥土, 顺从地来到明谨儿面前,沈沉奚这般乖巧令明谨儿有些不自在。 “我今日便杀了你这个小贱人!” 楚梅儿如同疯了一般朝着明谨儿猛扑了过去,她抓住了明谨儿的发髻,木簪被扯了下来,青丝散落于肩头。 明谨儿只觉得头皮被扯得生疼。 她倒抽一口凉气,一把推开了楚梅儿。 “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而今不仅无法嫁给心仪的男子,亦无法过上想要的生活。后半生要与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过。”说到此处她仰头苍凉大笑:“既是如此,我哪怕下地狱,也一定要拉着你。” 真是疯了! 明谨儿未曾想到楚梅儿竟也能如此疯狂。 只不过眼下她已经被沈沉奚护在身后,哪怕想要给楚梅儿一个教训,都困难得很。 “二哥,未曾想到表姐竟是这样的人。”明谨儿委屈巴巴,倒不是她想在沈沉奚面前做劳什子绿茶。 当然,沈沉奚也清楚她是怎样的一人。 可她眼下便是想要楚梅儿看到她与沈沉奚你侬我侬,让其气上一气。 悲怆之色全然消散不去。 楚梅儿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 “表弟,你当真全然不顾咱们的情谊?眼睁睁的看着我跳入火坑?” “表姐亲手按的手印,这便证明是表姐的选择,与我无关。” “好一个与你无关。” 今日楚梅儿还特地穿着打扮一番,只不过此刻她浓厚的妆容已经被眼角的泪水全部浸湿。 明谨儿见其白粉本涂抹的多,再加上花里胡哨的红红绿绿胭脂。 简直宛若恶鬼现世。 莫说男子,便是她一个女子都觉得倒胃口。 “表姐还是莫要发疯了,毕竟不能强人所难,还不如赶紧想想法子如何去改变现状。” 听到明谨儿这般说,楚梅儿全然未曾清醒过来。 “改变现状就是你死,你若是死了表弟便愿意娶我为妻了。” 她又直接扑过来。 明谨儿推搡开了沈沉奚,扬起手一巴掌打过去。 只听到啪地一声,见楚梅儿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这个贱人,竟然还敢打我!今日我便与你拼了。” 她死死地拽住明谨儿的衣领,却被沈父一把推开。 “表姐清醒一些。我是不会娶表姐为妻的。” 楚梅儿若是不想嫁给那病秧子,恐怕不容易。 这女掌柜明摆着是有备而来。 既已经签字画押,哪怕此事状告到官府,也是女掌柜那边的理。 “表弟,我晓得你有人脉,求你帮帮我。” 楚梅儿终究算是清醒了许多,毕竟知晓该去求谁了。 “我只能尽力而为。” 沈沉奚语气淡然,见楚梅儿抬手去扯他的衣袖,眼疾手快地躲避过去。 “表姐自重。” 看来沈沉奚将男与女之间授受不亲那些事看得很重。 这些繁文缛节在明谨儿这个现代人眼里本身是不讨喜的,可是沈沉奚如此,却令她难得开心。 一路拖拽着楚梅儿回家。 原本一直坐在门外的的楚氏看到这,哎呦一声站起身来。 “梅儿啊……” “娘,我已经想好了,与其嫁给那个病秧子,还不如让我死了来的痛快。我要试试,将银子退回去!” 楚梅儿眼里满是坚定。 她若是真的嫁给了病秧子,日后她的夫婿梦便是当真要破碎了。 她可是不允的。 “好好好,为娘陪你去。” 楚氏擦干了泪水。 纵然重儿轻女,可在这生死的紧要关头,她也不可能让楚梅儿丢了命。 楚梅儿将那百两银票放在荷包里,捏得死紧,生怕再出差错。 若是这一百两丢失不见,那她嫁给病秧子可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此事既是通过女掌柜达成的,那自然也要找女掌柜解除定亲关系。 楚梅儿心里忐忑不安。 “娘,我总觉得这心头七上八下,惴惴不安,那女掌柜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怕……” 几人立在水月楼前,楚梅儿死死握住了楚氏的手。 最终还是明谨儿带着她们母女二人前来。 毕竟女掌柜觊觎沈沉奚良久,而沈沉奚又很是介意男女之事,明谨儿实在是不放心让他来谈此事。 “表姐,若是胆怯了,咱们大可以打道回府,这都临门一脚了,表姐还真是好胆量。” 将好胆量三个字咬得极重,明谨儿的目的便是为了刺激嘲讽一下楚梅儿。 并非是因为她没事找事。 只有戳到了楚梅儿的痛处,过会儿女掌柜才不会将注意力引到她这里来。 “我可是提前说好,咱们只能尽量与女掌柜商量,若是商议不成,我也没辙。” 楚氏一咬牙,直接朝着酒楼而去。 只不过水月楼平日里今入需要花费银子。 这边还未曾闯入,便被守着酒楼的两名糙汉拦住了去路。 “未曾交银子,便想进入酒楼,你们是未曾将水月楼看在眼里。” 楚氏一愣。 她还是头一次来水月楼,以前是也听说过水月楼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可是这…… “是我的错,只是不知进入水月楼需要多少铜板?” “每人一两银子。” 糙汉一看楚氏的打扮便知她是贫苦人家出身,恐怕是进不去这酒楼。 故此说话都是吊儿郎当。 谈论间,有几家富贵人家的子弟直接便进入了。 “他们为何不用交银子?你们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糙汉斜眼看向楚氏:“你们的身份能一样?那几位公子可是我们这的贵宾,真是老不知耻,还妄想着与富贵人家的公子相提并论。”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 明谨儿甚至听到都直挑眉。 她一直以为女掌柜是个聪明人,毕竟行事作风都颇有心机。 可这选下人的眼神似乎不怎么好。 大抵是将所有的好眼光都放在了沈沉奚身上了。 楚梅儿红着眼眶,拿出了女掌柜给她的信物。 “这是你们掌柜的给我的,我是她知己友人,这是我娘,我们总可以进去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有眼不识泰山 难得看到楚梅儿这般正常,竟能从容面对这些人,实在是难得。 两名糙汉见到信物,自然也不敢再阻止,朝着楚梅儿讪讪一笑,尔后让出了一条路。 “姑娘,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你与掌柜的是旧识,还请进。” 楚梅儿冷哼一声,此番却将她自个儿位置摆得极高。 路过两名糙汉面前时,甚至都未曾多看他们一眼。 直到真的见到女掌柜时,身上的气焰却全然消失,整个人都蔫巴了。 眼睁睁看着楚梅儿的态度转变,明谨儿深感神奇。 “掌柜的,其实我有一事相求,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想把后半生如此轻而易举的委托于人。要不然咱们先前说的那门亲事还是算了。” 听到此话,女掌柜先是一愣,尔后便冷笑开口:“姑娘当这亲事是过家家,是儿戏不成?你都已经与人说好了,而今要反悔?” 明谨儿只管冷眼旁观,在一旁看笑话。 这女掌柜实在是厉害,字字句句都犀利得很,明谨儿看了一眼:“掌柜的,我这表姐实在是太拿不定主意了,不知为何便见钱眼开,一时激动兴奋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明谨儿啧了一声,她佯装发愁:“掌柜的您看,这门婚事是否还有退婚的空间?” “我已经通知了对方,眼下若是退亲,可是得罪了大主顾。不成!” 掌柜的一口咬定不能退亲。 明谨儿倒是觉得无所谓,只若事情不殃及到她身上,任由鹬蚌相争也好。 “掌柜的如此怎的能说得过去?”明谨儿依旧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她朝着掌柜的眨巴眼睛,示意其不必管她如何说。 “我们本便是生意人,有些东西一旦售出,概不退换。此番这门亲事也是一样。” 女掌柜坐在贵妃椅上摇摇晃晃,她斜眼看向几人:“毕竟我已答应了对方,三日后必将你送过去。”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楚梅儿说的。 楚梅儿吓得花容失色,她退后两步,耷拉着脑袋。 “掌柜的,实在不是我出尔反尔,只是这门亲事实在是与我不合适,希望你能帮帮我。日后当牛做马,在所不惜。” 女掌柜已经站起身来,赤裸着脚踝踩在了地上的枯叶上,脚踝上的铃铛叮铃铃作响,脚心似有血粘在了树叶上,可她却丝毫不曾在意。 抬手捏住了楚梅儿的脸:“你说你这张貌丑无颜的皮囊,哪怕当真是退了婚,又能找到什么好夫婿?” 被如果折损一番。楚梅儿气得面色通红,可是而今她屈服于女掌柜的势力之下,只能卖力赔笑:“是,是啊,可是我这副皮囊,哪怕顺从了眼下的亲事,便更不得幸福了。” “你若是有明谨儿貌美的三分之一,也不至于落魄到此等地步。” 莫名其妙被点了名,明谨儿挑眉。 不得不说,这女掌柜当真是好心机,不过三言两语间,又将仇恨拉到了她这边。 “掌柜的说笑了,面容皮囊皆是父母给的。” 明谨儿只能淡淡回复一句,却见女掌柜笑意更深。 “是啊,只不过有些人生的丑还想得美便是她的错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楚梅儿贬低到一无是处。 “回去,纵然你们在这说到天黑,这亲事还是要成的。” 说罢,女掌柜又重新做回了原本的太妃椅上。 太妃椅是被搬在树下头的,顶上的树叶恰好将阳光全部遮住,防晒功能可谓是满分。 她闭上了双眸,小二哥拿着帕子,蹲下替女掌柜擦拭着脚心上的血渍,又替她涂抹了药。 “我有些乏了,赶快送客!” 几人被轰出了水月楼。 楚氏绝望之余,还不忘吐槽:“那女掌柜当真不是个好东西,竟然与男子如此亲切。那女子的脚岂非男子能轻易看得?可她竟还让人去摸……” 说到此处,楚氏方才察觉到失言。 她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却没有一句在重点上。 “娘,我也不想活了,届时我便一头撞死一了百了,你与虎子拿着一百两银票离开!” 楚梅儿失魂落魄,整个人宛若行尸走肉,每一步都摇摇晃晃。 “哎哟,我的梅儿哟,你怎么能如此想不开?你若是不在了,为娘可怎么办?为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死了为娘也绝不苟活。” 二人又是一场母女情深的戏码。 这是做戏给她看的? 明谨儿已经彻底厌倦了。 她不耐烦开口:“够了,如此多人围观你们,当真不嫌丢人?” 明谨儿这气势还是压倒了二人。 三人一同上了马车。 楚氏开始与楚梅儿商量对策。 “反正他们也不知晓咱们家在哪里,要不然便带着银子离开!” 楚氏自认为这个点子很是妙哉,她得意一笑:“只要他们找不到你,便会放弃,尔后等换了其他女子,一切万事大吉。” 简直是天真。 一个县城原本便这屁大点的地方,若是在知原本容貌的情况下,有权有势之人想要寻找一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不过明谨儿并未开口提醒。 他倒是要看看,这对愚蠢母女二人组究竟能想出什么完美的法子。 “娘,我觉得不妥,那女掌柜可不是啥省油的灯。我也是专门打听了,她惩治人的手段可是多如牛毛,而且县令根本不管她。因为她每年给官府捐赠的银子极多。” 楚梅儿已经特地去打听过关于女掌柜的所有消息。 楚氏一听这个更是绝望:“那应该怎么办?” “不晓得。” 楚梅儿摇了摇头,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眼下一闭眼,那死人相少爷的脸便浮现在眼前,实在是骇人得很。 与其嫁给那样的人,恐怕还真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的好。 一路赶到家中,明谨儿看刘氏已经焦急的在门外张望,看到马车停下,匆忙将明谨儿迎下来。 “弟妹,你去看看今日和的面,似乎出了点问题。” 明谨儿每次制作吃食和面都会用上她自制的酵母。 “可是酵母放多了,导致面酸?”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制作爆米花 刘氏一愣,未曾想到竟然被明谨儿看透。 “正是,真是奇怪的很,我明明是按照你教我的流程去做的,为何蒸出来就是不对?” “那是因为嫂嫂不仅将酵母放多了,恐怕和面的水也放多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用这种面去制作其他的点心。” 明谨儿很是大度的谅解了刘氏。 “那弟妹是否还要去地里面掰些玉米?” “自然要去。” 若非刘氏提醒,她还当真忘了这一茬子。 “容我换套衣服,咱们一块去。” 明谨儿很有自信能制作好爆米花,只不过前提是,糖精也一定要有,否则任由谁也做不出好吃美味又美观的爆米花。 家中田地离家门口不过是数百米的距离,明谨儿扛着麻袋而来。 而今玉米桔杆已经长成了明谨儿这边高。 她先是在地头上寻觅,希望可以不入田地便找到不错的玉米。 “弟妹,在地头上的玉米都是品相不怎么样的,还得去里面掰。” 明谨儿垂头看了一眼自个儿的这身行头,粗布麻衣倒是干活的样子。 只不过她实在是有些掰不了玉米。 “弟妹,你便在这等着,我去帮你掰。” 刘氏打小做这些田活做习惯了,自然轻车熟路。 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便用围裙兜着出来了。 明谨儿将玉米皮剥开,见这玉米粒尚且还算得上能看,很是欣慰。 她将玉米全部剥皮才放入麻袋中。 由于还未曾尝试过制作爆米花,故此明谨儿没有让刘氏掰太多,防止被浪费掉。 “哎哟,老沈家便是不一样了,以前可谓是粮食是看的最重要,毕竟他们一家子都靠这些粮食保命。可自打赚了点银子,竟然敢趁着庄稼不熟,便去掰玉米。” 路过的村里人冷嘲热讽。 明谨儿知晓,由于上次选人制作糯米糕,很多人落选,对她心声怨恨。 只不过她并不在乎这些。 人生在世,谁还没得罪过几个人。 “这兴许是你们孤陋寡闻了,我掰玉米为的可不是浪费,而是制作一种新型吃食,保证你们闻所未闻。” 明谨儿梨涡深陷,见乱嚼舌根子的两名妇人白了她一眼,便嘀咕着离开了。 “弟妹而今嘴皮子功夫也有见长。”刘氏调侃着明谨儿。 这些时日她们早已经相熟了。 刘氏深知,跟着明谨儿才能有肉吃,只要报紧这棵大树。便不会挨饿受冻。 “若是一直受人欺负,只能说怂包。” 明谨儿咬牙。 她与刘氏一块将麻袋扛到马车上,赶着马车慢悠悠回家。 将玉米粒全部褪下,明谨儿便开始调制酱料。 制作酱料需要用到各种花草,毕竟明谨儿打算制出带花香的,尔后还需要放一些火龙果进去。 看到明谨儿制作出来的这些五彩斑斓的酱料后,刘氏由衷称赞。 “弟妹便是厉害,竟然能做出我们不敢想的吃食。” “嫂嫂,家中可还有油?” 刘氏忙不迭地点头:“还有,前两日将将打了油。” “那有劳嫂嫂起锅烧油。” 明谨儿将玉米粒端出来,用水淘过几次,尔后待到锅内的油温升高后,便将玉米放进去。 最后将玉米捞出来与酱料放在一起,最终又榨干。 很快玉米便爆开。 刘氏大呼惊奇。 “这些的确是闻所未闻。” 明谨儿拈起一块塞入口中:“总感觉未曾有想象中的酥脆,不过头一次做,也算是成功,嫂嫂也尝尝味道如何。” 一听这个,刘氏更是开心,登时拈起一颗塞入口中,随后瞪大了眼。 “弟妹,这个味道当真是应了那句只应天上有,还有啥来着……” “人间难能几回闻。” “对,便是这句。” 刘氏一拍手:“这种吃食,便该卖高价一些。” 听到这些,明谨儿反倒摇了摇头。 “那倒是没必要,毕竟我想要的乃是薄利多销,若是只顾提高价格,会失去很多客户的。” 刘氏恍然大悟。 她们售卖的吃食的确是够便宜,再加上美味,这是引起许多人的青睐,每日摊子前都排满了人。 他们每日做的吃食都不够卖的。 可若是提高了价格,恐怕不会有那么多的客户了。 “那你打算如何定价?” “爆米花轻,故此我打算三百文钱一斤。” “如此便宜?” 刘氏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咱们光油钱便需要花费不少,若是这般出售,根本赚不了多少。” “赚些功夫钱便够了。” 毕竟她不是只指望靠着这些小零食赚银子。 纵然这些零食味道再美味,也只是闲来无事时才会吃,可有可无。 若是标价太高,可能会冷清无人问。 “嫂嫂,我意已决,我自然有自个儿的打算。” 刘氏不敢与明谨儿叫板,毕竟她眼下一切好日子都要仰仗于明谨儿。 她看向明谨儿,嘴角露出了一笑:“好,你说啥便是啥。” 爆米花笼统做了不过十斤,家里留下了两斤。 其他八斤明谨儿打算明日挂到集市上去卖。 若是加起来想必也可以赚一两银子。 这便顶得上寻常人家一两个月的吃食了。 “若是明日卖的好,我便继续做。” 地里的庄稼本身也是留来吃的,若是通过做爆米花赚了足够的银子,根本不愁吃穿。 刘氏自然也想通了这一点,对明谨儿的想法很是支持。 “还有,这两日我需要做一些秘密事,可能需要嫂嫂多操持,不过嫂嫂安心,自是少不了你的。” 刘氏听到最后一句,实在是抑制不住笑容了。 “一家人何必说那两家话,帮你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明谨儿笑而不语。 只不过楚梅儿的哭声一直不止,实在是聒噪, 主要她如此对沈沉奚温书,一定会有所影响。 虽说沈沉奚在家笼统便待两日,可是他始终不曾梁温书一事落下。 可是而今楚梅儿如此扰人…… 明谨儿一拍桌子,气的咬牙切齿。 “不成,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这便去同她理论一番。二哥若是被惊扰到了,可如何是好?” 被刘氏按住肩膀。 “这种恶人还是我来做!” 第二百四十六章 沈沉英的亲事 能有此觉悟更是令人惊诧。 明谨儿尚且记得先前刘氏还是泼妇模样,而今竟然懂得处处帮衬着她。 “多谢嫂嫂。” “只是觉得这些事不该你来做,我身为家中长妇,在娘不方面出面之时,本该自觉担起此任。”刘氏信誓旦旦,一脸坚定。 “那便有劳嫂嫂了。” 明谨儿朝着刘氏行了一礼。 紧接着便见刘氏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明谨儿叹了口气。 “二嫂嫂真是好心机,竟然想到拿大嫂嫂去挡刀剑。” 沈沉英一直在门外观望,见刘氏冲出去的那一刹那,便匆匆进了房间。 一眼瞅见桌上的爆米花,沈沉英眼疾手快地拈起几颗。 “二嫂嫂当真是好手艺,我这便去给二哥送一些过去。” 明谨儿挑眉。 不过还是拿出盘子盛放了一些爆米花,任由沈沉英端给沈沉奚去。 远处楚梅儿的哭声终究算是止住了,也不知刘氏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明谨儿开始自顾自地琢磨演技。 既然已经答应了白大小姐要帮忙,那她自然不能出尔反尔。 她必须要将戏演精。 这一开始琢磨,直到刘氏叫她准备制作豆腐脑与豆浆时,方才反应过来。 “我见你晾晒的那些豆腐已经开始发霉,是不是还要制作出你先前说的……” “豆腐乳么?” 明谨儿一说,便见刘氏一拍脑门儿:“对,是豆腐乳,不过这发了霉的豆腐,真的能吃?” “自然可以,这种发酵豆腐并不算脏,只不过却也不宜多吃,可以当做咸菜。” 听明谨儿如此说,刘氏方才恍然大悟。 “既然如此,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着手制作了?” “不急。” 明谨儿开始认真制作起了豆浆与豆腐脑,毕竟沈沉英今日高价去售卖,明日他们只能降价出售,所以要多制作一些。 “二嫂嫂,其实我还是觉得没有必要降价,咱们只要恢复原价即可。” “出去,莫要扰人清净。”一瞅到沈沉英便开始来气,明谨儿巴不得让他离得远一些,自是没有好气。 沈沉英抿唇:“嫂嫂,我也未曾做错什么,只是看你每日如此辛苦,明明银子唾手可得,却偏生要多忙活。” 实在是懒得理会他,明谨儿翻了个白眼儿,继续忙碌自个儿的。 “我看便该顺应了娘的想法,尽快为你找个夫婿才是,总归不能让你成日里如此闲散。”刘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开始帮衬明谨儿。 一听这个,沈沉英登时不满皱眉:“我对未来的媳妇儿早已经规划好了,才不要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喜欢的不代表是我喜欢的。” 刘氏本想再说什么,几人便听到门外传来了咳嗽声。 几人面面相觑,原是沈母将沈沉英的话都听进心里。 她不满地瞪了沈沉英一眼。 “成,儿大不由娘,你的亲事只管你自个做主去,我也懒得多管了。” 沈沉英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娘……” 他想去扯扯甚母的衣袖,毕竟往常只要他略微撒娇,沈母便会原谅他。 可今日似乎不同。 沈母竟然闪开了。 “你开心便是,我喜不喜欢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这话可谓说的阴阳怪气,明谨儿听着都甚是觉得不大舒畅,更遑论沈沉英了。 他也是气的脸红脖子粗,索性往一旁一坐。 “既然娘都说其他不重要了,那以后便莫要管我了。” 他此番便是赌气,以为沈母必然会像幼时一般将他暴揍一顿,此事便算是翻篇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沈母此番并未与他一般见识,反倒是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娘,你去干啥?” 沈沉英跑着跟了出去。 “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与你走的近,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好赶紧找人帮你说亲。” 沈沉英愣在了原地,傻傻的未曾反应过来,还是刘氏推了他一把:“娘已经松口了,你还不快快跟上。” 见两道身影已经全然消失在眼前,明谨儿颇为感慨。 “村子里像小叔叔这般年纪的男儿,恐怕差不多都成亲了罢?” “是呐,往常咱们家里不好过,并无人上门来说亲。但是眼下家里渐渐好过了一些,再加上小叔叔模样不错,说亲的媒人几乎踏破门槛。娘头两日还托媒人送来了几张姑娘的画像,观摩了许久,也未曾从中选出心仪的姑娘。” 看来刘氏当真是知晓家中的大小事。 她所说的这些,明谨儿并未关注过。 不过涉及到沈沉英的终身大事,她这位二哥的童养媳,似乎也该过问一番。 见明谨儿似乎有些好奇此事,刘氏便悄摸的将那些姑娘的画像全部取来:“你看,便是这些姑娘。别说是娘,便是我瞅着也没有忒合适的,这些姑娘被画在画上都不算好看。” 几张画中的女子,的确都是姿色平庸,鲜少有漂亮的。 但若说小家碧玉的,也是有的。 明谨儿见刘氏将所有的画像都分开摊在了桌上,她目光停在了其中一张画像上。 若是未曾记错的话,这女子便是沈沉英心仪的姑娘了。 只不过上次沈母还口口声声说看不上,转头便也让人送来了画像去看。 看来对沈沉英的终身大事很是上心。 由于沈父的性子,导致沈母日夜烦恼,若是再因为沈沉英一事忧心,实在是没必要。 明谨儿倒是觉得这些小事可以交给她与刘氏张罗。 毕竟长嫂如母。 “等过会儿我做完这些吃食。嫂嫂陪我去见见一人罢。” 明谨儿蓦然提议,令刘氏有些手足无措。 “去见谁?可是又有人要与你合作了?” “并非,只是想去见见小叔叔心仪的姑娘罢了。” 明谨儿说罢,便开始继续制作吃食。 刘氏开始在一旁帮忙,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止不住。 毕竟家中若是在添女眷,本身也是好事一桩。 忙活到了傍晚,明谨儿梳洗打扮一番,准备了一些礼品,便打算去翠儿家登门拜访。 可还未走出家门,便被沈沉奚拦住了去路。 第二百四十七章 仇人 “去做甚?” 由于沈沉奚此刻的声音有些淡漠阴冷,明谨儿捉摸不透他的情绪,一时间不敢多说,反倒是刘氏并未觉得有啥。 “自是给小叔叔说亲去,毕竟到了年纪,却还未成家。小叔叔与二叔你全然不同,” 说到此处,刘氏似也察觉到了失言,她登时捂住了嘴,有些尴尬地向明谨儿求助。 只不过明谨儿却只是瞥了她一眼。 “二哥难道不觉得沉英的确是到了该娶妻的年岁了么?”说到此处,明谨儿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她一拍沈沉奚的肩膀:“难不成二哥也想跟着我们去?” “这种事,我自然不会去。” 沈沉奚声音淡然。 “那我们可便要去咯。”与刘氏对视一眼,都彼此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想去的意愿。 “那你们可知三弟喜欢何姑娘?” 听到这问话,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当然知晓,先前他透露过。” 她的眼里蹭地亮起了明火儿:“那姑娘生得不错,而且性子温婉,很是讨喜。” “可是三弟一向不定性,极有可能会移情别恋,若是找错了人,岂非阴差阳错,更是尴尬!” 未曾想到沈沉英竟是如此之人,若非在沈沉奚口中听说,明谨儿是段然不信的。 只是沈沉奚一向不喜乱开玩笑,而且这种有可能败坏到亲弟名声的事,想必便更不屑了。 “那他眼下……” “不若问过他,在其保证不会变心的情况下,再找人为其说媒,” 也是,只有这样才是真的对沈沉英好,也不会平白耽误了人家好姑娘。 “二哥说得对,那我与嫂嫂便等沉英回来,好好问过他。毕竟娘如今可是日日期盼着他能成家。” 听到明谨儿如此说,沈沉奚挑眉,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未曾说。 沈母与沈沉英回来时,二人皆是面色阴沉,似乎是闹了什么不愉快之事。 “娘,此番前去不应该很欢愉么?为何……”刘氏颇有眼力见上前询问。 “娘不让我娶心仪的姑娘,还成日里口口声声的嘟囔着希望我成家立业。所谓先成家后立业,可是如此……”说到此处,沈沉英重重叹了口气。 “说到底,还不是真心希望我找到合适的心仪的姑娘。” 刘氏听闻此话,更是愤怒。 二人各持己见,僵持不下。 看来在这一点上沈沉英倒是与沈母很是相似,二人都是一样的倔强性子, “娘,若是沉英当真有心爱的姑娘,能不能便莫要去管其家事,不妨看看那姑娘性情如何?” “不管家事?这男女姻缘,若是当真不顾及那些,又如何与其携手一生?便如我与你们爹,而今过这如此凄惨的生活,哪里像是夫妻?反倒像是仇人。” 说来也是,沈父与沈母两口子当真算得上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二人几乎不愿交流。 想到此处,明谨儿叹了口气。 “可是玉儿家中过得甚是不错。”沈沉英急切开口:“我同玉儿情投意合,此生便是非她不娶了。” 玉儿? 平日里明谨儿鲜少关注村里人,毕竟这些人与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 未曾想到,此刻却犯了难。 饶是她绞尽脑汁,在那些未婚女子中挨个对,却不记得有玉儿此名。 “不是本村人?” 身后的沈沉奚冷哼一声:“此事便是我也要管上一管,莫要再耍小孩子性子。” 这下明谨儿很好奇玉儿是什么来头了,沈沉奚心心念念的只有读书,成日子曰子曰,根本不愿意理会家中的大小事。 他对沈沉英的婚事上心明谨儿倒是可以理解,可她实在是不知沈沉奚对着玉儿有何不满? “可是那姑娘生的样貌丑陋,配不上沉英?” 沈母摇了摇头,最终在明谨儿灼热的视线下重重叹了口气,朝着院子中的石凳而去,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又用了许久的帕子擦拭着奔波劳累出来的汗水。 “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年纪如此小,不懂得那些女人的心机城府,为娘倒是可以理解。可你为何偏生不听老人言?” 得!感情是看上了一寡妇。 莫说沈母与沈沉奚,便是她也得好生思量一番,这亲事究竟该不该答应了。 也不知沈沉英究竟是如何想的,竟能上赶着去找寡妇。 “玉儿也很是无辜可怜,她夫君累死,难不成还能赖她?笼统不过成婚一日便死了相公,本便够可怜了,还被你们如此说三道四,究竟有没有点同情心?” 沈沉英这倔脾气恐怕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像他这种人只适合用软的,不适合用硬的,只可惜沈母却不够了解自家亲儿子。 必须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可。 “其实你可以仔细考虑考虑,是否当真喜欢那玉儿。世间女子千千万,只要你考虑清楚了日后不会后悔,全家人都不会阻拦你。” 明谨儿语气强硬,不过却将主动权交给了沈沉英。 自然,她也不可能由着沈沉英胡闹。 “当然,你也需得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哪怕将来后悔,也无人能替你承受。下聘礼的银子,你也得自个出。” 沈沉英未曾想到明谨儿竟然如此好说话,可是听到她后面的话时,感谢的画有些说不出了。 其实他们穷苦人家下聘只需要十斤鸡蛋外加十斤猪肉,若是有些家底的可以稍微添些银子,至于要添多少,全凭心意。 可是这玉儿是寡妇,所要求的便是与常人家姑娘不同,她竟然要求出五两银子。 这五两银子哪里是一般人家能出得起的,那玉儿不过是仗着他的喜欢才如此肆无忌惮,甚至不惜狮子大开口。 “那我如何能出得起?” 沈沉英急眼了。 “平日里我给你的辛苦费也不少,若是稍微积攒一下,必然也是够了的。” “可是我平日里都花掉了,更何况她要五两银子,我去哪里得如此多?” 听到五两银子之时,明谨儿冷笑一声。 看来那寡妇是将沈沉英当冤大头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登门拜访 像这种寡妇一般哪怕不收聘礼也是无人愿意娶的,除非是娶不到媳妇的光棍。 可是沈沉英好歹也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的英年才俊,虽没啥文化,不曾读书识字,可耳濡目染,有沈沉奚这个兄长,恐怕他也不是大字不识。 再加上这也算得上是相貌堂堂,不说那寡妇高攀已是仁至义尽,未曾想到竟然如此不要脸。 如此坑沈沉英,恐怕也并非真心。 世人皆说姜还是老的辣,也有言为女人最懂女人。 若是原本明谨儿偏向沈沉英的那句“婚姻自由,”眼下便更是偏向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沈沉英哪里能辨得出世间人心歹毒? “二嫂嫂,你能否帮我出聘?届时若是有了银子,必定会还给你。”说到此处,沈沉英更像是鬼迷心窍了一般,一双眼睛挂上了水雾,只差朝着明谨儿下跪了。 “堂堂男儿郎,怎可如此没出息?” 又是沈沉奚不疼不痒的话,他此刻早已半仰着倚着院中的树,开始翻阅手中的书卷,他轻飘飘的话继续飘入沈沉英的耳中:“男儿要自食其力,莫要想着依附旁人。” “若是她与你真心相爱,又怎么可能在乎那区区五两银子?明知你拿不出,还偏生要如此多,当真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明谨儿亦是趁热打铁,故意去刺激沈沉英。 果然见他面色微变。 在玉儿提出要五两银子之时,他本身便已有些动摇,可是经过明谨儿如此说,便更是觉得不值当。 这桩亲事本身便是玉儿高攀了,而今他却还要往里面搭如此多的物什,实在是…… “可是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像她那般特别的女子,实在是太过于喜欢,不想放弃。” 垂下了脑袋,沈沉英声音都弱了下去,没了先前的气焰。 “她对你是否真心,一试便知。” 明谨儿轻笑:“我还从未见过这玉儿是何妙人,不知你是否愿意带我前去会会。” 见事情有转圜的余地,沈沉英自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若是玉儿会表现,而且对他是真爱。 按照明谨儿这般明事理,应是会答应的。 “我眼下便带二嫂嫂去看。” 眼瞅着该用晚膳,明谨儿却还未曾生火做饭,此事只能暂时交付给刘氏。 不待明谨儿开口,刘氏便自行揽活:“你们只管去便是,家里晚膳的事由我操持,虽然我做的饭菜不如弟妹做的好吃,可家里有弟妹制作好的现成材料。” …… 一路上沈沉英都兴致满满,明谨儿一直都清楚沈沉英乃是活泼好动的性子,可头一次看到他有少年的阳光气。 “其实玉儿不仅生的貌美如花,而且有其他姑娘不曾有的温柔,待我极好。上次我砍柴伤了手,还是她亲自帮我包扎的。” 说到此处,肉眼可见沈沉英耳根子红了起来。 他走在前头,明谨儿有些跟不上其步调,不过还是能勉强听到他所说之话的。 “二嫂嫂不知,我曾与许多姑娘相处过,可是她们没有一个善解人意的,一言不合便对我各种叫嚷。实在是聒噪极了。” 他煞有其事地掏了掏耳朵,一扭头看到明谨儿已经落出他几步距离:“诶,嫂嫂,你为何不跟上来?可是觉得我忒聒噪了?” 明谨儿一脸黑线,幽怨的小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沉英,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你觉得你那腿和我的腿有何区别?” 不知明谨儿如此问的含义,但沈沉英还是认真打量一番。 “二嫂嫂是想说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而我是糙汉?” 懒得与他一般见识,趁着他停下脚步开始琢磨问题时,明谨儿跑两步行至其前头。 “朽木不可雕也!” “啥?什么朽木?朽木可以雕啊,二嫂嫂难不成不晓得?爹的雕工可是难得的好,纵然是朽木,遇到了良匠,也必然有其作用。” 几乎要被这言论气笑,明谨儿平复了心情。 “天快黑了,这玉儿家如此远?” “不远不远,村口那户便是。” 村口的确有户人家,只不过那户人家像是长时间无人居住,每日路过那里,明谨儿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户人家门上头筑的燕子窝,以及门外两棵槐树上结的蜘蛛网。 每次都忍不住为之叹息。 以为那户人家早便人去房空。 可未曾想到,里面住的竟是位寡妇。 沈沉英兴匆匆地跑过去叩响了房门,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将房门开出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了一脑袋。 眼前的女子美则美矣,可总觉得哪里差了些。 似乎输在气质上,整个人显得魂不守舍,如同行尸走肉般,便是眼睛都空洞洞的,毫无情绪可言。 兴许是因为年纪轻轻丧夫,受不得这么打击。 只是这样的女子,又怎么可能再轻易对人动真情?说起来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未曾想到沈沉英竟然如此容易便着了他人的道。 “嫂嫂,这便是玉儿。” 明谨儿朝着玉儿露出一笑,不过笑意却不打扰你半分。 “你怎么这个时间便来了?难不成这便来下聘了?” 明谨儿未曾看错,再提到下聘俩字的时候,玉儿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她将门全部打开,只不过身上的衣裳有些凌乱,像是慌乱中套在身上一般。 将衣裳拾掇了一番,玉儿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 这才发现她这头发仿佛多日未洗,到处都是一些碎屑,还泛着油光。 这样的女子空有一副不错的皮囊,除此之外明谨儿实在是看不出她还有哪里出挑,竟值得沈沉英如此爱慕。 “玉儿,我此番来是带着家嫂前来,寻思你们年纪相仿,说话必然投机。” 一入院子,明谨儿更是诧异。 她实在是不知,一年纪轻轻的女子如何做到如此邋遢。 院落似乎已经许久无人打理,地上的落叶一层又一层,再加上石桌上竟然有鸟屎…… 更夸张的是,明谨儿竟然在这小小院子里听到了鹧鸪啼叫声。 “一般荒废之地才有鹧鸪,莫非是玉儿姐姐专门养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别有所 知晓这话说出去会令人尴尬,可明谨儿一向不忌讳这些。 她晓得玉儿也不会。 可是玉儿正拿着帕子开始擦拭桌子,闻言她整个人愣住了,脸上亦露出了难堪之色。 “是这段时日过于伤心绝望,未曾拾掇家里,让姑娘见笑了。” 明谨儿毫不在意的坐下,桌上的鸟屎已被擦拭干净。 她本以为那帕子必然会被丢掉,可全然未曾想到玉儿竟然将帕子直接别在腰间。 “玉儿姐姐,这帕子不能要了。” 明谨儿并非是那种喜欢嘲讽他人之人,而且她也觉得如此节约乃是一桩美德。 只是这玉儿总让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控制不住怼两句。 玉儿面色一白,尔后轻轻咳嗽起来。 “实在是家中贫寒,而今家里只我一人,又没有什么劳动能力,只能花先夫留下来的一些闲散银子,若是花光了,便要饿肚子了。” 这话听起来茶里茶气的,可是明谨儿又实在没法子证明这玉儿人品有问题。 她只能对着玉儿冷笑:“既然如此,不若寻个好人家嫁了。” 玉儿眼神时不时地瞥向沈沉奚,她忽然有些娇羞地垂下了脑袋。 “这不是遇到沉英了么?他待我极好,我自知以我眼下的身份有些配不上他,但只若他能娶了我,我保证一辈子待他好,对他言听计从,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 明谨儿看桌上的茶杯里被倒满了茶水,只不过这些茶水她可不敢喝,谁知道里面干不干净。 眼下玉儿如此说,无非是因为她需要沈沉英的银子。 “那自然是极好的,既然如此,你大可以直接嫁过来。左右你无家人,聘礼我们便先不给了。” 明谨儿觉得如此说似乎也有些欺负人了,若是传出去,说不定旁人会认为他们沈家欺负一寡妇。 看人家孑然一身便连聘礼都省了。 故而,明谨儿又提议:“不过你无需担心,我们家也并非不讲道理,你若是当真嫁过来之后,保你每日吃香的喝辣的。” 怎料玉儿疯狂摇头:“那自然是不成的,自古以来,女嫁哪有不给聘礼的?若是如此,那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果然,这玉儿对沈沉英根本不是真心,单看她的眼神,便能看得出来。 明谨儿起身:“既然玉儿姐姐不想嫁了,那我们也不愿意强人所难,就此告辞。” 沈沉英明显还不愿放弃,他目光如炬盯着玉儿,几乎哀求道:“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保证你嫁过来也一定会过上好日子,为何偏生执着于那五两银子?” “你不懂,那五两银子对我而言很重要,谁家若是出得起,我便嫁给谁。” 这话明谨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不是摆明了要将自己当做物品明码标价的去卖么? 她停下脚步,忍不住怼了两句:“若是玉儿姐姐当真如此说,那我倒是觉得玉儿姐姐不好再嫁出去了。毕竟头婚的黄花大姑娘尚且没有如此底气。” 沈沉奚却是个有头有脸之人,若是沈沉英当真娶了着玉儿,他们全家倒还需要认真思量究竟是否稳妥呢。 “我也想嫁给你,毕竟你比起那些男子,的确是优秀多了。可若是当真无这五两银子,我也只能抱歉。” 看来五两银子,对玉儿来说意义非凡。 只不过这些玉儿不肯主动告知,明谨儿自然也不想多管闲事。 她能做的便是让自家人过得好。 拖拽着沈沉英离开。 玉儿只管将他们送至门口,待到二人已了无踪迹时,她方才收敛了笑意,沉下了一张脸。 “原本以为这沈家发达了,才去勾搭了这沈沉英,未曾想到他在家中竟然当不得家,如此看来只能另换目标了。” 院子的树后面走出了一男子,只不过这男人身上衣服破旧,而且此刻脱落半截,他将衣裳穿戴整齐。 “五两银子可为我买命,别忘了你当初与我一同商量过的。待到我获得了自由身,咱们便远走高飞。” 玉儿眼色暴戾:“聒噪,你以为我不想?可是那狗东西死了还毁了我的名声,而今我是寡妇一事可是村内人皆知,就算有些光棍儿觊觎我,想娶我为妻,可他们也根本拿不出五两银子。” “那你三日之后还拿不到的话,大概等到的只有我的尸体了。” 玉儿嘴唇略微颤抖,听着男人嘶哑的声音,她很是心疼。 上前两步抬手抚摸着男人的面颊,胡渣子有些扎手,但是她丝毫不在意。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我好不容易熬到了眼下,也成功将那狗东西杀掉……” “那便快点想办法。” 男人说罢,便从狗洞爬了出去。 明谨儿一路上都听沈沉英嘀嘀咕咕。 “二嫂嫂,定然是玉儿有难言之隐,不过是五两银子,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是二嫂嫂你一定可以拿出来的对不对?” 明谨儿一下子揪住了沈沉英的耳朵。 “小兔崽子,而今竟然打起了我的主意。五两银子,我的确能拿的出来,可我一向不喜做冤大头。那玉儿摆明了对你并非真心,而且你们二人的确不合适。” 这次她倒是要站在沈母那边。 若是当真要违抗父母之言娶这样一个女人,明谨儿反倒是觉得逼迫沈沉英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更好一些。 “怎么你也如此!”一把将明谨儿的手掰开,沈沉英气得跺脚,他满脸的无奈之色。 “我原本以为二嫂嫂不同,必然不会顾及这些世俗,会无条件的站在我这一边与娘对抗。可是我看错了人。” 他的话被明谨儿打断。 看着手背被沈沉英打得通红,明谨儿不悦皱眉。 “你的确看错了人,只不过看错的不是我,而且那玉儿。眼下,你是当局者迷,而我则是旁观者清。那玉儿对你别有所图,图的不过是你的聘礼罢了。” 本以为如此心平气和语重心长地与沈沉英交谈,他必然能理解,可明谨儿万不曾想到他竟然双臂环胸,癞皮狗一般坐在地上撒起了泼。 第二百五十章 身份 “除了玉儿,我谁都不想娶,若是当真不成,那便终身不娶罢。” 他故意如此说,不过便是为了能吓唬全家人。 “若是当真不娶妻,到最后苦的可是你。你这小兔崽子,可不必拿此话来吓唬我。” 被看透心思,沈沉英一脸的无奈之色,他垂下脑袋,声音小了一些:“既然都要娶,为何不让我娶位心仪的?你们是不是都嫌弃玉儿的身份?” 身份之事根本无人会在意。 明谨儿叹了口气,看来这沈沉英还是不懂她的良苦用心。 “看来你是当真被一叶障目了,难道你未曾想过,那玉儿为何开口便要五两银子么?咱们出身与穷乡僻壤,一般人怎么可能拿的出五两银子?” 听到此话,沈沉英更是叹了口气,他委屈巴巴,面露心疼之色:“想必是因为她没了安全感,只有银子才能给她保障。” 简直是天真! 那玉儿夫君可是病死的,她又不曾被人欺负,身上也并未有什么值得人所图谋的,有何没有安全感的。 不过这些也只是在腹诽,并未说出口。 “你再慎重考虑一番!否则将来有你后悔的。” 被明谨儿如此一说,那沈沉英才支撑着站起身来,尔后拍打在身上沾染的泥土。 “村里人都追玉儿身世可怜,所以我觉得他没安全感乃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这一路上沈沉英一直嘀咕关于玉儿的事。 回到家中,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推开家门,便见家中已经着了蜡,全家人坐在院子里,一个个面面相觑。 明谨儿看了她一眼,尔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过会儿莫要太过随性乱说,否则一定会让娘不开心。” 听到此话,沈沉英忙不迭地点头。 “爹娘,我们回来了。”沈沉英尽量平复心情。 可沈父却将筷子重重撂下,他冷哼一声,手脚麻利地站起身,一巴掌招呼在沈沉英的脸上:“你还有脸回来?咱们家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你为何如此没出息,偏生给沈家摸黑。” 脸上的红手印很快便显露出来。 沈沉英不敢置信。 “爹,从小到大你都未曾打过我,而今你一言不合便打我?” “你都要取那个名声坏透了的寡妇了,我若是还不打醒你这个不孝子,那我便枉为人父。” 能看得出,沈父已然被气到浑身发抖。 原本想要解释,忽然听到沈父冷冷道了声:“滚!” 沈沉奚一愣,尔后方才悻悻地回了房间。 “家门不幸啊。” 沈父仰头长叹。 平日里他沉默寡言,明谨儿都是第一次看到沈父如此感概,一时间觉得这般根本不符合他的人设。 “爹,其实当局者迷,沉英而今为情所困,恐怕很难控制自个儿的情义,我倒是有一计,让他自觉放弃这段本身不合理的情感。” 只若放任他去与玉儿在一起,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常在玉儿那里吃闭门羹。 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吃的苦受的累多了,迟早有天会凉透。 到时候婚事还不是全凭家里安排。 “那怎么成?怎么连你也跟着如此糊涂?” 沈父咬牙切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若是他与寡妇成日里厮混在一起,必然会让村里人说闲话,戳脊梁骨的。” 如此一想,似乎没毛病。 可是沈沉英正在兴致上,这种时候去强行拆散他和玉儿,无异于难如登天。 明谨儿叹了口气,也并不想多说。 毕竟沈父这种向来迂腐的性子,恐怕根本听不进去人家的意见。 也没有啥心情吃饭,一桌子饭菜明谨儿看都未曾看一眼:“大家快去用膳,我有些乏了,便先回屋歇息了。” 这边还没走两步,正巧与楚梅儿对视上,四目相对之间,明谨儿发现楚梅儿兴许是哭了许久,一双眼睛都已经肿了起来。 本身便不算好看,而今长了这样一双眼睛,更是平白惹人发笑, 一时未曾绷住,明谨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甚么?原来你也是在幸灾乐祸,我便要嫁给一个病秧子了,你开心了?” 楚梅儿本身便心情不好,一直以来都在强行忍着,可是看到明谨儿这边嘲讽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那倒是未曾,只是觉得表姐如此倒是更多了几分别样的风情。” 在沈父听不下去想要发作的时候,明谨儿迅速回了房。 她拖着下巴百无聊赖。 白大小姐的请求仍旧是她心上沉重的一桩事。 她并非真正的白二小姐,而今却要伪装他们。 穿越到原主身上,她便已经再小心翼翼的仿照,而今竟还要再去顶另外一人身份。 “还是因为三弟之事心事重重?” 不知何时,面前的窗子被推开,夜风拂面,明谨儿清醒了许多。 身后的声音令她迅速回头。 果不其然,看到的正是沈沉奚那张脸。 “二哥怎的来了,不去用膳?” “看你不吃,我倒也没心思了。” 明谨儿叹了口气。 “沉英年纪也不小了,对于这万般事也该有所判断,不该再去管那般多,有些事便随他去罢。” 听到此话,沈沉奚微微挑眉,既然对沈沉英没有那般上心,那此番令其忧心的便是其他事了。 “那是为何而困?” “是因为我答应了旁人一个请求,可是却没有把握真的能帮到人家,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 她只是不愿对一年迈老人撒谎。 见沈沉奚一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明谨儿便领悟到了其是什么意思。 她便索性将事情一五一十如实告知。 “白家认为你与他们失踪的白二小姐相似?” 明谨儿点头。 “不过,你也莫要怀疑我是白家人了,毕竟白大小姐说过了,白二小姐身上是有胎记的,而我干干净净,啥都没有。” 说着,明谨儿还特意伸长了脖颈,让沈沉奚仔细观察。 “此事我知晓了。”怎料,沈沉奚看都不曾看一眼,便将脑袋别去一旁。 “你只管顺应自个儿内心去做便是。”? 第二百五十一章 路救小姑娘 有人如此在背后支持,明谨儿心里微微泛着暖意,她朝着沈沉奚龇牙一笑,颇有撒娇之感,一把握住了沈沉奚的胳膊。 “我便是晓得,二哥必然是善解人意型。” 善解人意?那不是形容女子的么? 沈沉奚满脸黑线。 不过很快便将收起了一张臭脸。 罢了,看着明谨儿难得开心起来,他便大人不记小人过,勉强不与其一般见识了。 一夜未眠,明谨儿坐在窗前,望着繁星点点,数了一晚上的星星,翌日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去给沈沉奚送行。 书院关于新生院试已然结束,沈沉奚自然也是要归院的。 天还未曾完全亮,全家人便赶着马车来到书院。 明谨儿将为沈沉奚准备好的包袱塞给他:“这里头放的都是我专门为二哥制作的糕点,保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有你我吃过。” 她仰着头,本便绝美的小脸上此刻挂着狡黠的笑。 沈沉奚忽觉得她这样子竟颇向幼时上山打猎遇到的一只小狐狸,狡猾又不失灵气。 “晓得了。” “最上面的那包吃的,二哥可以与同寝之人一块享用,但是下面那包可是我费尽心思为二哥做的,只能自个儿躲起来偷偷品尝。” 明谨儿说罢,生怕心有不舍,便推搡着沈沉奚:“好了,家中有我与嫂嫂还有沈大哥,必是一切安好,二哥只管在书院好好温书,届时光宗耀祖。” 沈沉奚一步三回头,明谨儿也念念不舍,她朝着沈沉奚摆了摆手,抽了抽鼻子。 “哎哟,这又不是十天半个月不见,每日都来给二叔叔送饭菜,何至于如此不舍?” 看来刘氏还是不懂。 纵然每日都会来送饭菜,可人多眼杂的,实在是不方便叙旧,哪怕见了面,也只不过是匆匆两句话,哪里比得上家里来的方便? 书院的许多学子都认识明谨儿,他们身为沈沉奚的同窗,学识比不上他,便是在找女子一方面也查上了许多。 明谨儿做生意一事,早便在这书院传来了。 毕竟沈沉奚乃是书院的大才子,他身边的人自然也备受书院人关注。 “那位便是沈同砚的童养媳罢?果真如传闻一般,貌美如花,风华绝代。” “莫要说了,这小姑娘可不像表面上如此人畜无害,听说可是位狠人,便是那白家大公子都对她青睐有加,甚至不惜出银两买她的配方,哄她开心呢。” “本以为是什么清洁烈女,乃是有高风亮节的品性,未曾想到竟与勾栏之地的污秽女子别无二致。” 明谨儿面色微变。 未曾想到她不过是做桩生意,竟惹得人如此败坏。 她的名声如何倒是不打紧,只怕影响到了沈沉奚。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身为读书人,嘴怎么如此恶毒?如此闲言碎语,乃是我们巳到人家才会说的,你们却在背后败坏人家姑娘,未免有失读书人的儒雅。” 那些人听到明谨儿的话,纷纷面色一变,开始缄默不言。 “没想到这明谨儿与样貌更是不符,竟然如此泼妇,当真是苦了沈同砚。” 明谨儿朝着那小声嘀咕她的人看过去,恶狠狠瞪了一眼。 “那白大公子花银子去买我的配方,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竟然被你们胡乱传言成这样。” 那些人面面相觑,终究无人再敢开口,纷纷退了下去。 明谨儿眯眼。 “弟妹,咱们快些去摆摊子罢,不是说今日要降低成本去卖么?若是将此事交给了小叔叔,恐怕还会被搞砸。” 被刘氏如此催促,明谨儿快步上了马车,未曾想到刘氏将将开始赶车,便迎面撞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对面的马似乎受了惊,竟然直接跳跃起来。 明谨儿抿唇。 “这……” 刘氏慌了,明谨儿迅速跳下了马车,她对于驭马术并不是太过于了解,她朝着对面马车而去。 由于在场人众多,便有些慌乱。 “救命啊。” 里面传出了女子的惊呼声,明谨儿快步跳上了马车,拉住了马缰,而马夫则是满脸的惊慌,彻底慌了神。 马夫乃是有多年经验的老手,可是如今他也手足无策。 “尽量拉住马缰绳,莫要愣着!” 明谨儿抬高了声音,让马夫反应过来。 而明谨儿则是拿出了腰间的匕首:“大家都让一让,莫要被撞到。” 她声音吼得极大。 里面的女子穿了一身华服,而今已经花容失色。 明谨儿咬紧牙关。 她必须要用这把匕首将马一刀毙命,否则恐怕更难拉住这马。 她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的落下:“你可要抓紧了。” 她吩咐一旁的马夫,见马夫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上前两步,一匕首按在了马的天灵盖上。 只见马失前蹄,紧接着快速冲了两下,便倒在了地上。 马夫还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利落让马停下的法子,但凡出了任何差错,他们把车上的人恐怕都活不了了。 “多谢姑娘。” 马夫汗颜,他用衣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身体还微微颤抖着。 里面的女子已经吓到缩成一团。 明谨儿掀开了马车的车帘,朝着女子伸出手。 “姑娘安心,已经没事了。” 女子抬起了脑袋,明谨儿看清了她的脸。 这张面容简直堪称完美。 谈不上多惊艳,可是五官都恰到好处。 女子眼角留下了泪水。 “多谢多谢,差点以为命都没了,呜呜呜……” 小姑娘一把抱住了明谨儿,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抹在了明谨儿的身上。 原本想要躲开,奈何小姑娘抓的死紧,明谨儿只能叹了口气。 “姑娘可哭完了?” 小姑娘松开了明谨儿,声音还是有点儿颤抖:“哭完了。” 这话令明谨儿有些哭笑不得,她怎么觉得这小姑娘有些傻不拉几的?不过说到底还是可爱的。 “姑娘这马应是没了,回头便去镇子上的马厩里重新配一匹。” 听到这里,小姑娘又号啕大哭起来。 明谨儿一愣。 这又是咋了。 “我已经身无分文,将传家镯子都当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相帮 小姑娘年纪不大,撒谎倒是很有一手。 穿着如此华贵的衣裳,还坐着如此华丽的马车,竟然来一句她身无分文。 鬼都不信! “你若是无银子,那你告诉我,你这马车哪里来的?” 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她声音一软,委屈巴巴地握住了明谨儿的胳膊:“姐姐有所不知,我家道中落,然后在逃亡的过程中,还遇到了山匪,便将我身上所带的银子劫了个空,” 说到这里,她差点儿又因委屈而号啕大哭。 “说实话!要是不说的话咱们就此告辞。” 明谨儿声音冷冷,总归是多了几分凉薄。 小姑娘再不敢皮,只是诺诺道:“其实我是离家出走了,他们让我嫁给不喜欢的人,我怎么可能同意。一气之下便跑出来了,” “从何处来?” “京都……” 说到这里小姑娘似乎才反应过来,她退后着:“姐姐,你不会是想将我送回去?我才不要回到这个牢笼,我宁愿一死了之,以死明志。” 明谨儿抿唇,有些烦躁的掏了掏耳朵。 这小丫头实在是聒噪的很。 “我连你家在何处都不知晓,为何要叫你送回去?而且这还是桩吃力不讨好之事。” 听到此话,小姑娘忙不迭地点头。 “眼下我实在无处可去,我见姐姐是个善良人儿,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小姑娘嘴甜,开始对沈沉奚各种讨好:“姐姐人美心善,必然是菩萨心肠,我相信姐姐必然会帮我。” 明谨儿嘴角抽了抽,实在是未曾想到小姑娘竟然如此会溜须拍马。 若是她孑然一身,收留个小姑娘不过是多顿口粮的问题,可她这么一大家子的主,实在是做不得。 “恐怕不成。” 明谨儿声音更凉了些,将小姑娘的手给扒拉开,尔后便从马车车厢内走出去。 小姑娘也匆匆忙跟着出来,此刻外面已经围满了不少的人。 看这群吃瓜群众对她指指点点,明谨儿颇有种无可奈何之感。 毕竟这种情况,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姑娘又委屈巴巴的跟了出来,更是平添几分话题。 “姐姐,好姐姐,你便收留我嘛,我什么都会做。你平日里需要我帮你做什么,我都可以。” 小姑娘拍着胸脯保证。 为了防止继续被人当看猴一样观赏,明谨儿将小姑娘拽下了马车。 就打算拉着小姑娘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不过却被马夫挡住了去。 “这可是我的马,姑娘既然宰了这匹马,是否可以将银子给我一些作为赔偿。” 明谨儿寻思若是不赔偿银子,说不定会落人口风,还会被这马夫一直纠缠不休。 “不知这马车需要多少银子?若是多了我一普通的村民,恐怕根本出不起。” 听到此话,马夫便道:“姑娘给三两银子便足够。” 都说千里良驹,值上百两。 不过明谨儿一直觉得这马似乎算不上良驹,仅可以当做普通马匹。 不过她也已经做好多交银子的准备了。 乍然一听到三两银子,明谨儿反倒有些惊诧。 她甚至觉得有些药少了,不过既然别人只要三两银子,她自然不可能多给人,而且她还要在这基础上再砍一刀。 “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小村民,三两银子简直是要了我的命,这样,我身上只带了二两银子。那便直接二两如何?” 马夫面露为难之色,可是一想到来之前小姑娘给了他那只玉手镯,看成色想必都能价值百两,也没必要计较这一两银子。 更何况,人家好歹是救了他的命。 “那便如同姑娘所说,我自认倒霉。” 明谨儿在荷包中摸索出了银子塞给了马夫。 刘氏也早已跟了过来。 “弟妹,你没事?” 她将明谨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一通,见并未受伤后方才松了口气。 “嫂嫂,没事,咱们走!” 她还是不打算再管,原本选择以命相救是因为他们也算是间接冲撞的小姑娘乘坐的马车。 可是眼下她便也没有义务做这仗义之事。 “好。” 可是二人走出去很远,小姑娘仍旧不远不近的跟着,刘氏自然也察觉到了,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为啥还跟着你?” “不必管她,时间久了,自然就离开了。” 刘氏听明谨儿如此说,只能点头。 不过这小姑娘倒是挺讨喜,她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甚是喜欢。 只是可惜明谨儿并不喜欢。 刘氏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有些心软,软磨硬泡的问了明谨儿来龙去脉。 “小姑娘也属实是可怜,这年纪瞧起来不过于三叔叔一般大。这富人家的姑娘未见过这些人心复杂,说不定会被人哄骗。一步错可就步步错了。” 明谨儿愣在原地。 她暗中咒骂了声,尔后折了回去。 “你可以暂时跟着我,只不过我却不能带你回家,毕竟那里也不是我家。”明谨儿开始与小姑娘说道:“我可以在镇子上暂时帮你安排一家客栈住下,可是这里终究是比不上你家,可能条件有些艰苦。” 小姑娘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忙不迭地点头:“我便晓得姐姐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拼命相救,姐姐说啥我都会听。” “我说让你回家你会听么?” 小姑娘犹豫了。 “可是家里人为了联姻,让我嫁给一位很吓人的男人,我属实去太怕了。这是我嫁给那男人,他一个不开心,要了我的小命怎么办?” 明谨儿皆笑非啼。 这小姑娘实在是有意思。 “罢了罢了,谁让本姑娘人美心善。” 与这小姑娘交谈,明谨儿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的本性,她倒是略微自恋起来。 “只不过你长时间在客栈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而且你家人很快便会派人来寻,你还需要趁着这段时间找个万全之策。” 这话令小姑娘瞬间蔫了,她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完全没了活泼气。 “可我实在是不想……” 她瘪嘴:“要不然姐姐留我做你的婢子罢。” 第二百五十三章 收留 婢子? 听到这个,刘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用帕子捂住了嘴,尔后将小姑娘拉过来:“姑娘说笑了,你难道不知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百姓连自己养活都是个问题么?” 小姑娘一愣,尔后摇了摇脑袋,最终她垂下脑袋:“可是我不会吃许多的。” 明谨儿忽然发现小姑娘竟还挺可怜,她动了些恻隐之心。 “其实我打眼一看,这姑娘便聪明伶俐,要不然咱们将她带回去!”刘氏看出了明谨儿的心思,趁热打铁,开始请求明谨儿。 “也罢,只不过我不会收留你太久,你可尽快想法子离开。” “我便晓得姐姐是个好人,必然不会将我留在这里。” 家中的买卖还未曾去顾,她便一心来救这小姑娘,眼下看来是不能再耽搁时辰了。 赶着马车去往平日摆摊的地界,明谨儿与刘氏一同将车上的木桶抬下,尔后小姑娘也着急忙慌的想要帮忙。 “不必了,你老实一些,莫要给我惹是生非便不错了。” 小姑娘尴尬一笑,小脸也泛起了红意。 很快摊子前便已经围满了人,小姑娘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还说家里贫穷,这么多人买咱们家东西,难道不该是有钱人吗?” 听到小姑娘如此说,刘氏叹了口气。 明谨儿制作的吃食的确是一绝,原本也可以不顾及那么多提一些价格,可是明谨儿却死活都不肯。 “穷,就算买我吃食的人多,可也只不过能够赚回本钱,再勉强糊口。” 明谨儿将卖完了一桶豆腐脑搬到马车上去,紧接着豆浆也卖完了。 白家人也如约来取糯米糕。 不过明谨儿自然不可能每日都给他们提供糯米糕,毕竟她花费的本钱不少。 正打算向来取糯米糕的人知会一声,便见小哥挠头一笑,将几两银子放在桌上。 “我们家公子说了,总不可能一直白嫖姑娘的糯米糕,那一百两银子也只不过当做买配方了。” 看来白大公子很是懂得人情世故。 明谨儿最是欣赏此类人。 当然,她眼下的日子过得还是很清苦,这每日一百块糯米糕,谁也承受不住这本钱啊, “如此,便多谢白大公子了。” 明谨儿开心将银子收下。 小姑娘在她身后小心嘀咕一声:“这好几两银子到手,虽然不多,但是我听说你们这些寻常百姓,平日里都喜欢吃糠咽菜,几两银子便够你们几个月花的了。” 明谨儿咬牙。 这小姑娘嘴还当真是毒。 思忖再三,明谨儿又忽然对小姑娘说道:“日后跟着我们,你也要吃糠咽菜,我怕你到时候受不了这委屈。” “受得住受得住,姐姐无需为我担心。” 不知为何,明谨儿总是喜欢不起来这小姑娘。 明明可爱的很,可又实在是太过于气人。 将所有的吃食几乎半价卖出去后,沈沉英才匆匆赶来。 他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怎么?还是因为那玉儿的事忧心?”明谨儿状似无意间提起,已经与刘氏二人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二位嫂嫂,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毕竟我眼下为情所困,实属难过。” 明谨儿瞥了他一眼:“男子汉怎的如此没出息?为了区区一女子便委屈成了这样子。” 小姑娘在一旁听着,大致搞清楚了几人的关系。 “母亲说过,为情所困的男人最是愚蠢,所谓的情爱,几年以后再往回看,会发现眼下做的事都是糊涂事。” 小姑娘一语道破天机。 “乱说啥?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话还未曾说完,沈沉英抬起了脑袋。 当他看到小姑娘的面容之时,有些沉醉。 世人皆说他这二嫂嫂花容月貌,闭月羞花。 可是眼前的小姑娘同明谨儿站在一起,也丝毫不差,二人简直是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少年的心思明谨儿一向摸得清楚,看沈沉英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想必也是移情别恋。 只不过这小姑娘恐怕还没有那个玉儿强。 高低小姑娘也是白富美,迟早有一日是要回去的,若是她的父母知晓,恐怕也是会拼力阻止这门亲事。 她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更何况可怜天下父母心。 沈沉英的确不差,好歹这是附近十里八乡难得的英年才俊,除了不会读书以外,其他方面也算得上完美。 “姑娘说的是,只是不知姑娘尊姓大名,芳龄几何?” 小姑娘原本想朝着沈沉英猛吐一口唾沫,转念想到沈沉英与明谨儿之间的关系,便强行忍耐住了。 “这个我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你,毕竟咱们两个非亲非故。不过……”她轻轻一笑,梨涡深陷间更多了几分俏皮可爱,她一把抱住了明谨儿的胳膊,用脸在明谨儿衣袖上来回摩擦撒娇。 “对我一个女子撒娇,姑娘还当真是使得出来。” “小事小事,毕竟我觉得你这姐姐倒是挺飒,我对你自然可以撒娇。” 小姑娘说着更是羞涩地垂下脑袋。 明谨儿叹了口气。 沈沉英则是朝着小姑娘走了两步,他在小姑娘面前站立:“你倒是有眼力见,竟然懂得讨好我二嫂嫂。” 明谨儿听到沈沉英如此说,便将小姑娘护在身后。 未曾想到沈沉英竟然龇牙一笑:“二嫂嫂怕啥?我难不成还要对人家小姑娘下手不成?” 明谨儿沉下了一张脸。 沈沉英本身也是个不正经的少年,只不过平日里大家伙都顺从着他,他才显得懂事许多。 可是眼下谁知他能做出啥事。 “反正我觉得你不该为了小情小爱与家中作对。”小姑娘继续说出心里话。 不过她也生怕惹怒了沈沉英,后面便开始缄口不言了。 这才是聪明人,懂得话说到位便够,无需讲太多。 “你究竟是何人?” “这是我与你二嫂嫂将将收留的姑娘,不过在咱们家借住一段时间,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该回家去了。”刘氏一向喜欢帮明谨儿做个转达话的人。 明谨儿却在沈沉英眼里看到了光亮。?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养残了 看来这是真的对人家小姑娘起了心思了。 可是自古以来,富女不嫁穷夫,就算当真是强行嫁了,最后双方的结局也不尽人意。 而且不是她看不起沈沉英,若是他这副德行,小姑娘能看上他,才是真的撞了鬼了。 “二嫂嫂,我已经想通了,那玉儿也没什么好。更何况 她可是嫁过人的女子,与我之间的确不般配。” “你这……想通的倒快。”明谨儿用帕子擦了擦手,又将腰间的小瓷罐拧开,在里面取出几朵花揉捏碎洒在身上。 浑身的油腥味已经彻底被去除。 “只希望你不要再想什么不合理之事,若是你愿意心平气和地与家里人商讨娶妻一事,我自然会为你做参谋,想你娶个贤妻良母。” 沈沉英本想将心里话说出,可是一对上明谨儿的眼神,便浑身发怵。 他万万没想到,自家二嫂嫂竟然养成了这般性子。 以前他都可以随便欺一欺,可是眼下却觉得他这二嫂嫂比任何人都要可怕一些。 似乎还能看清楚他心里所有的龌龊想法。 这令他不敢与之相处。 “那是自然,我也晓得家中人处处都为了我着想,我实在不该让你们再心烦担忧。” 刘氏欣慰,明谨儿却再次发愁。 将这小姑娘带回去,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一路上回了家中,还没有进门,便已经听到了家中楚氏与楚梅儿的哭声。 刘氏一路上与小姑娘相谈甚欢,正打算带着小姑娘进家门,便被明谨儿抬起胳膊阻挡了去路。 “且等一等!” 楚氏与楚梅儿二人哭诉的对象自然是沈母。 她们无非是仗着这一层血缘关系,才各种请求沈母帮忙。 “姨母,我求求您了,您帮一帮我。好歹我也是您的亲外甥女,我实在是不想嫁给一个将死的病秧子。” 将门悄无声息的推开了一道缝,见楚梅儿跪在沈母面前,而她一旁的楚氏也开始擦拭着本不存在的泪水。 “姐姐,那明谨儿而今的确有几分本事,她与那水月楼掌柜的同为做生意之人,说不定让她出面,男女掌柜便肯放过梅儿了。” 任由二人如何哭诉,沈母都不为所动。 她此刻便静静的坐在石凳上,脸上看不出悲喜。 只不过眼底却有疼惜。 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 “姐姐,我与梅儿当真是走投无路了。”楚氏趁热打铁:“若是梅儿嫁过去,她说她不想活了。可谓是梅儿不在了,我也……” 说到此处,沈母一拍石桌:“都胡说什么呢?什么在不在的,不过是嫁给一不合适之人,不至于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明谨儿只是一小小摆摊生意人,怎能与水月楼女掌柜相提并论?” 楚梅儿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整个人宛若丢了魂。 刘氏心中大快,她激动的拍大腿:“这一家子总算是有报应了,我早便看她们不爽,可实在是找不到机会去教训一番。” 明谨儿并未说话,直觉告诉她,此事并没有如此简单。 果不其然。 “我其实还有一个法子。”楚氏抬高声音,她目光满是希冀之色,先前的悲怆一扫而光。 “姐姐,若是让二郎出面,按照他如今在县中的名气,必然可以让女掌柜给梅儿一条生路。” 刘氏脸上的笑容止住了,又压制不住火爆脾气,她又是一拍腿:“他奶奶个腿的,这母女二人怎的如此贱?今日便让她们见识见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说着,撸起袖子便装腔作势地朝着里面冲,她原本以为明谨儿必然会阻止她。 可未曾想到,都已冲到门前,明谨儿还没有反应。 一转头发现明谨儿笑意极深,竟然还调侃她:“嫂嫂只管去,其实我也早看她们不顺眼了,只不过实在是没有嫂嫂的胆量。” 懂得明谨儿是何意思,刘氏重重叹了口气。 不过关键时刻,她胳膊却碰到了门,发出了声响,里面人听到声音。 听到沈母问了句:“谁!” 刘氏讪讪一笑,轻轻推开了房门。 “娘,我们回来了。” 沈母看到几人,眼里毫无波澜,看来也是为楚梅儿之事感到忧心。 “这姑娘是?” 明谨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皆是告知沈母。 却见一旁的楚氏眼里泛起了光。 原本想过让明谨儿这个贱丫头替梅儿出嫁,可那小贱人实在是太聪明,不好整。可是眼下的姑娘生得便是天真无邪的模样,那些大家闺秀一向不谙世事,很好糊弄。 成亲那日便将这小姑娘搞晕,送到接亲的马车上便是。 稍微心安了一些,楚氏恶毒一笑。 她还不忘擦拭泪水:“既是家中来了贵客,那我也不好再这添乱。” 她一把拽起楚梅儿便要回房。 “娘,我不回去,我不要嫁给那个病秧子。” 声音渐渐消失在耳侧,沈母朝着小姑娘歉意一笑:“属实是抱歉,让姑娘看了笑话。” 小姑娘一愣,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地摆着双手:“未曾未曾。” 她咯咯干笑,一举一动之间,颇有大家闺秀之风范。 明谨儿去厨房取了些吃食。 “这是我昨日制作的,不过眼下天气也不算太热,保存的尚且不错,你肚子应该饿了?” 小姑娘看到盘中的糕点时,便摸着肚子。 她倒是不曾客气,直接坐下便大快朵颐。 眼睁睁看着她将一盘子糕点全部消灭,刘氏甚是觉得肉疼。 她抿唇,咕噜一下,吞下一口唾沫。 “嫂嫂你也要吃吗?” 小姑娘随着明谨儿的称呼去唤刘氏。 未曾想过刘氏竟摇摇头。 “平日里没少吃这些,既然你饿着肚子,你便先吃罢。” 小姑娘乃是率真性情,便当真以为刘氏不馋的慌。 “终于晓得为何姐姐摊子前这么多人了,这吃食的确只应天上有,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如此美味的糕点。” 明谨儿听小姑娘溜须拍马,却莫名有些开心。 这与想象中的大家闺秀略有不同,分明是“养残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误会 明谨儿甚至将还没有拿出去售卖的爆米花端出来给大家伙尝个鲜。 聘用的几人仍旧在厨房里忙里忙外。 看他们制作的糯米糕花样,已经明显有长进,明谨儿很是欣慰。 不过她却懂得更多花型。 毕竟未穿越前,在制作生日蛋糕方面也是颇有造诣的,各种奶油制作出来的花型,可比这些要复杂的多。 想到生日蛋糕明谨儿便很是惆怅。 眼下在村子里买不到新鲜的牛奶,不然她必然会尝试制作生日蛋糕。 古人过生日无非便是摆摆宴席,穷人家便更是可怜,仅能吃上碗长寿面而已。 明谨儿寻思,若是能制作出生日蛋糕,必然备受富贵人家的尊崇。 “明谨儿,我们在这也不能一直做糯米糕,这样是不是太过于大材小用?” 一帮忙的妇人提议:“要不然你便再想些其他的吃食,咱们一同做如何?” 听到这问话,明谨儿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倒也同意了。 她也不愿意白白花费这么多银子,这些人明显也是想要多学些东西。 既然可以各取所需,那她也没有必要拒绝。 “那婶子可知这附近哪里养了奶牛?” 这话可问到了妇人,养黄牛的数不胜数,毕竟黄牛可以下地干活,可是奶牛除了能生产一些牛奶,并无他用。 寻常人家哪里能喝的起牛奶?说到底那奶牛吃的多,卖出去的牛奶却少。 “这我还真是不知。” 另外一妇人思索一番,却是一拍脑门儿:“我倒是想起来了,隔壁村子里还当真有一户人家养了奶牛,只不过一直在想办法,想要倒腾出去。可是根本无人愿意花钱买。” 若是能买到奶牛,便更好了。 明谨儿有些激动:“婶子能不能抽些空闲带我去看看?” “自然可以。” 妇人擦拭了手上的糯米面。 隔壁村子离他们所住之地并不近。 毕竟此处乃至穷乡僻壤之地,处处有大山相隔,明谨儿与妇人选择行走大路。 毕竟山坳里指不定有啥怪异之物。 妇人一路嘀咕。 “其实我实在搞不清楚你为何要买奶牛,若是真买了,恐怕只赔不赚。” “我既然打算买了,自然有生财的法子。” 妇人还想再问,明谨儿一脚踩在了稀土上,她一个踉跄,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一旁的树,这才站稳。 “你这年轻的姑娘走路太过鲁莽,竟还不若我们这些已经开始眼花的妇人。” 面对妇人的教育,明谨儿一笑而过。 养了奶牛的那户人家,可谓是家徒四壁。 站在外面看,便可见砖瓦破旧,围墙很矮,可以看到里面的房屋更是用茅草垒起。 明谨儿前去敲门,村子里好事的人说道:“姑娘,你来他们家做甚?” 这也是一妇道人家。 村子里长舌妇最多,她们平日里闲来无事之时,最喜欢乱嚼舌根子。 “我想买他们家的奶牛。” 明谨儿寻思与这妇人无冤无仇,她倒也如实相告。 未曾想到,妇人竟然急了眼。 “哎哟,怎能如此想不开?要买他们家的奶牛。”妇人看明谨儿一脸不解,主动解释。 “他们那奶牛已经瘦弱到快要产不出牛奶了,他们一家子连自个儿的口粮都保不住,又怎么舍得给奶牛吃食?” 原来是饿的,这些但是无需在意,毕竟可以通过后期的调理,让奶牛恢复。 “多谢婶子告知。”明谨儿抱拳。 这户人家终于开了门,探出脑袋的是一位面黄肌瘦的小姑娘,一看便是吃不饱穿不暖,那黑瘦的模样想必是吃了不少苦。 “姐姐找谁?” 明谨儿弯腰:“不知你家大人何在?” “爹爹去码头帮人做工了,再不做工,我们家便吃不起饭了。” 明谨儿瞅着小女娃,实在是于心不忍。 又一想,码头似离此极远。 明谨儿先是在身上摸索出了一块糯米糕塞给了小女娃。 本以为小女娃必然会直接塞入口中,却未曾想到她千恩万谢后竟然将糯米糕用帕子包起来,塞到了腰间。 “你不吃?” “奶也饿着肚子,她年纪大了,不经饿,我给她吃。” 真是个有孝心的小女娃。 “那你奶可在家中?” 买奶牛一事小女娃自然无法自作主张,可若是有大人在,便好说了。 由于明谨儿给了她一块糯米糕,小女娃对明谨儿也亲近了许多,再不像方才那般胆怯。 只见她大大方方将门打开,尔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明谨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奶是在家,不过她的眼睛看不到人。” 明谨儿跟着小女娃朝着院内走去,纵然已经猜到这户人家有多萧条,可她还是被眼前的一慕惊到了。 茅草房竟早已被风吹倒,只留下一个洞口,足够人来回进入。 这房间由于常年未曾修缮,恐怕他日想要重新住人,也得重新盖了。 院子里坐着一位妇人,脸上的皱纹很是骇人。 “小花,谁来了?” 小花听到自家祖母的声音,快步跑过去,在腰间拿出糯米糕:“奶,咱们家来了贵客,还给您带了糕点,您快些吃。” 老妇人坐起了身,她目光呆滞,想必失明已久。 “不知……” “我想买你家的奶牛。” 方才明谨儿已经注意到了牛圈中的奶牛,可谓是瘦骨嶙峋,已经被饿得不成样子。 未曾想到小花听到这里面色大变,登时转变了态度。 “没想到你也是打的奶牛主意。” 她将老妇人手中的糯米糕拿过,塞回明谨儿手中:“这糕点全给你,你们赶紧走!” 为何不卖? 明谨儿很是惊诧,一家子都过得凄惨成了如此模样,竟然不肯卖家中唯一值点银子的动物。 “你听我说……” 明谨儿想要解释,却听小花声音歇斯底里捂住耳朵。 “你们不过是想吃它的肉罢了,你们大可以去镇子上买黄牛,为何偏生盯上了我家的奶牛?它救过我们全家人的命,我们是不可能卖它的。” 原来其中竟还有这么一层。 明谨儿蹲下身子,轻轻扒开开小花的耳朵:“你误会我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家中风波 小花眼里的警惕仍旧未曾褪去,明谨儿摸了一把她的脑袋:“我买奶牛是为了产牛奶,并非是为了吃它的肉,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卖给我。” 说到此处,明谨儿便看到小花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它日后还会饿肚子么?” 她扒拉着明谨儿,一脸哀求:“爹爹说,若是再不给它吃些牛饲料,便捱不过今年冬天了。” 看这奶牛的体形,若是不补充营养的话,想必小花的爹还当真能一语成谶。 “不会了,我若是买了,自会好生养着。” 听到明谨儿的话,小花终究还是哭着去同老妇人商议。 “姐姐说会对牛牛好,要不然咱们便将它卖了?” 明谨儿便询问老妇人奶牛的价格,听到老妇人重重叹了口气。 “这牛不值钱了,先前他们只出一两银子,虽能解我们家的燃眉之急,可是我们终究不忍心看着它被端上饭桌。” 老妇人声音嘶哑:“姑娘也只出一两银子便够了。” 一两银子?怎么妥? 哪怕这奶牛瘦弱一些,可是体积大啊,若是仔细养养,说不定十两银子都能卖得。 拿出了这段时间积攒的积蓄,明谨儿出了五两银子。 这已经是出价极高了。 不过这户人家实在是可怜,她给些银子也是没关系的。 小女娃看到五两银子眼睛都亮了。 “婆婆,这些银子便当是我支付的奶牛价格,你们只管收下,先补贴家用。小花年纪还小,需要些营养之物,不然对成长有影响。” 老妇人一摸,便仿佛受到惊吓一般。 “姑娘,这可万万使不得。我们虽然人穷,可是却不能收你这么多的银子,毕竟不值这么多。” “婆婆便收下,这奶牛也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是需要新鲜牛奶来做买卖。” 老妇人听明谨儿一番话露出了笑意,只不过很快她似想到了什么,笑容收敛回去。 “不过这奶牛可能需要多养几日才能产出新鲜的牛奶,毕竟这瘦骨嶙峋的,能……” 老妇人说到这里,颇为自责的叹了口气。 “婆婆莫要自责,我晓得你已尽力养它。” 明谨儿找人来将奶牛牵到了沈家。 全家人看到奶牛之时都惊呆了。 跟随她的那位妇人是个喜欢乱嚼舌根子的,不过三言两语,便将明谨儿花了五两银子买一头奶牛的事捅了出来。 “哎哟,口口声声说自个赚银子不容易,可是买头奶牛都如此舍得,竟花五两银子。殊不知,这五两银子已后我家虎子上学堂的了。” 楚氏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哭诉,明谨儿看她这副嘴脸,属实是被恶心到了。 “我买这奶牛是因为它能为我带来更大的收益,可我给虎子花银子上学,你们能给我带来什么?” 楚氏被问的一愣一愣的,最终一掐腰, “咱们的这种关系,你帮虎子出银子上学堂是理所应当的。怎么能如此自私?” 明谨儿被气笑,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只不过这种时候她懒得搭理,将牛摔在了院中的树上,然后找来了人垒牛圈。 明谨儿便带着刘氏一同去镇子上买牛饲料。 牛与其他家禽不同,最近体型庞大,一向能吃,若是只喂养牛饲料的话,恐怕这高昂的价格承受不起,她只能再去想法子买一些家禽的实用草。 足买了一手推车,这也够牛吃一两个月的,笼统花了一两银子。 回去后,明谨儿便去看牛腹,先将先前的牛奶产出一些,尔后保存起来。 这古代没有冰箱,而且这穷乡僻壤里自然也没有冰窖可言。 像那些冰窖也只有京都的大户才有。 当然了,说不定水月楼也是有的。 不过明谨儿不想欠女掌柜太多,否则她怕到时候女掌柜让她拿沈沉奚去还。 “眼下卖牛奶的确不多,可是弟妹,咱们穷苦人家喝不起,富贵人家向来只吃牛奶制作出的吃食。他们更是从异国商人那里弄了不少酸奶糕售卖。” 没想到这些商贩也都是有本事之人,竟然已经懂得与异国商人合作。 不过这与她无关。 她制作的吃食才是独此一家。 明谨儿将牛奶桶提到了膳房里,尔后又拿出了生鸡蛋。 开始制作奶油。 外面人看明谨儿在膳房捣鼓出来,便无人敢上前去打扰。 只有楚氏,阴阳怪气。 “也不晓得这明谨儿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暗中教她?” 刘氏听到了楚氏的言外之意,无非便是说明谨儿可能在外头有人有染。 她气急败坏地一拍桌面,尔后冷冷盯着楚氏。 “姨母,为何以前没发现你竟是如此坏心眼之人?生怕我们家过得好。” 楚氏想要解释,边听明谨儿带回来的小姑娘嘲讽:“若是这种人在我们家,必然会被母亲看透其为人,识破其诡计,早便赏几个板子赶出府外了。” 楚氏被小姑娘气的胸口起起伏伏,却始终压不下去,最终只能指着小姑娘。 “你莫要忒过分,别忘了你可是寄居到此地的人,是外人!” 未曾想到小姑娘竟然挺直腰杆,毫不惧怕。 “谨儿姐姐都未曾说什么,你也是个外人,怎容你置喙。” 楚氏被堵的哑口无言,一抬头便见小姑娘脸上满是笑意,正嘲讽般盯着她看。 “你!” 小姑娘啧了一声。 “不愧是在田野刁妇,竟然如此完不讲理。” 她坐在沈母面前:“您便是明谨儿姐姐的婆母罢?” 沈母对小姑娘也没来由的喜欢,毕竟不仅生的好看,而且为人也颇为有礼数,至少懂得报恩。 “正是。”沈母点头,尔后便觉得手上一紧,竟是被小姑娘死死的握住。 “日后我便要暂住在你们家了,我一看您便是温柔善良之人。通过面相便能看得出。”小姑娘嘴甜,这便开始称赞起沈母,只不过后面的话却在阴阳怪气:“不像某些人,一看面相便知尖酸刻薄,实际上比想象中的还要讨厌。”? 第二百五十七章 赠送玉镯 一听此话,便知说的是谁。 楚氏隐忍不发,毕竟她还要靠着这小姑娘替嫁。 否则他们家梅儿一生都要毁了。 若是让这小姑娘替嫁的话,不仅银子到手,也不必承受不交人的后果。 她一想到这,脸上尽量挂出了和蔼的笑容。 “姑娘说笑了,其实我并非那个意思,只是方才一时心急。” 小姑娘仰头看她一脸讨好,可总觉得那笑容不安好意。 她白愣了楚氏一眼,没有搭理。 楚氏尴尬地收敛的笑容,眼下只恨不得将小姑娘磋磨一番。 不过想必这种性子,日后替嫁出去也不会好过。 这样她便舒心了。 毕竟这小姑娘与明谨儿那小贱人颇有相似之处,对付一个明谨儿便已经甚是头大,若是对付两个小贱蹄子,恐怕她要黔驴技穷了。 小姑娘在云袖中来回摸索,最终找出了一个玉手镯。 “这是我出来之时带出来的,先前身上之前的物什都已经被当掉了,便只剩下这枚玉镯,我看倒是很适合婆婆您的手。” 沈母早些年间吃了许多苦,纵然后来有明谨儿各种食补,却也很难变得丰腴起来。 这手镯沈母佩戴应是将将合适。 “这可不能收。”沈母一看便知这手镯的成色价值不菲,她虽然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手上都佩戴着这种玉手镯,可看起来还没眼前的碧绿。 “多谢姑娘好意,你还是自个儿留着罢。” 楚氏早便看亮了眼睛,她上前一把拾起镯子,看了又看:“姐姐不要可以送给我啊。” 她在手中来回的翻看,尔后想要往自个儿手腕子套。 被小姑娘一把夺回去:“这可不是送给你的,这是送给谨儿姐姐的婆母的。” “我只是试试,这么小气。” 小姑娘掐腰冷哼一声,尔后她抬起沈母的手,她将玉镯子戴上去。 “这便是送给您的,若是您不愿意收,我可是要难过的。” 沈母再三纠结,最终还是收下了玉镯子。 楚氏眼热坏了,当初出嫁了人妇的时候,夫家尚且还有家底,当时她身上佩戴之物也是值钱的,可是这种玉镯子她一眼便看出值钱,这可比她先前佩戴的那些要值钱的多,而且一定可遇不可求。 看来这小姑娘的身份的确不简单! 由于收了小姑娘的玉镯子,沈母颇为不好意思,便对小姑娘更温和一些,甚至主动让她去品尝爆米花。 “这是你谨儿姐姐亲手制作的,想必味道不会太差,你快些尝尝。” 小姑娘忙不迭地点头。 将将塞进口中几颗,便止不住了。 “谨儿姐姐简直是忒厉害,我们家的庖厨比起谨儿姐姐差的太多。若是日后能让谨儿姐姐随我去府中做庖厨便好了。” 小姑娘说着耷拉下了脑袋,她也晓得这一点不现实。 可是对明谨儿却是一见如故,而且明谨儿算是救了她一条命。 “方才还以姐姐相称,不知道的还以为感情有多深。”楚氏嘲讽:“可到头来,原不过是想让人家去你那里做佣人。” “才不是这样!”小姑娘实在是听不下去。毕竟楚氏这算是冤枉了她。 她冷冷盯着楚氏,咬牙切齿,一双拳头紧紧握住。 这个女人可真是讨厌,竟然处处针对她。 针对她便也罢了,可竟然还在针对谨儿姐姐。 “不是这样又是怎样?不然你怎么会想到给他安排庖厨身份?而且人家而今做生意可是风生水起呢,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给人当下人?” 小姑娘默默忍受,隐忍不发。 若是换作以前,那些其余的大家闺秀语言侮辱她,她必然二话不说,先打上几巴掌痛快痛快。 可是眼下她必须要忍,毕竟人在屋檐下,她也不想给明谨儿添麻烦。 不知过了多久,明谨儿方才在膳房出来。 “嫂嫂,眼下我需要一些蛋糕胚,不晓得能不能买到。” 刘氏一听这个,面露出疑惑。 明谨儿忽然想到这些古人并不明白蛋糕胚为何物,想必也是买不到的。她只能用面去自个儿尝试制作。 等看到明谨儿面前摆着一层一层的蛋糕坯,刘氏惊叹。 “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 “做生日蛋糕。”明谨儿丝毫没打算隐瞒,反倒是询问:“明日有劳嫂嫂帮我去查探一下,最近是否有大户人家过寿辰。” 虽然不知明谨儿为何要去打探这些,但是转念又大概想到兴许与这所谓的生日蛋糕有关,便打包票:“弟妹大可放心,只要我想去打听,还没有我打听过来的消息。” 对刘氏的话很是满意,明谨儿将已经打发的奶油端出来。 “嫂嫂尝一尝这奶油味道如何。” 看着那白色之物,刘氏起初不敢轻易尝试。 可看明谨儿满心期待,索性眼一闭心一横,直接拿起勺子舀了口。 可瞬间面色有阴转情,她登时觉得春暖花开。 “弟妹,这些东西你都是如何想到的?简直是人家美味。” “只是这些不宜吃太多,不然会对胃不好,很容易发胖。” 刘氏放下了勺子,在吃明谨儿做饭菜的这段时日,他们一家子吃穿不愁,再配上美味佳肴,家里人已经全部发胖了不少。 她可不想再胖下去了,先前的许多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少吃一些还是没问题的。” 刘氏忙不迭地点头,这才听明谨儿回复她将将问过的问题:“这些都是梦到的,兴许是冥冥之中老天不想再看咱们家过的穷困潦倒了,说到底便是天意,咱们家要时来运转了。” 古人最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刘氏一听这个,对明谨儿更是敬佩。 “弟妹,你可当真是咱们家的大福星。” 明谨儿未语。 当初与原主相处这么多年,刘氏可是对原主处处刁难,当时也未曾见她说过原主的好。 虽然后来刘氏改过自新,可终究也是因为她穿越过来后为刘氏带来了不少利益,说到底也不过是聪明人所做的举动罢了。 明谨儿一笑而过。 第二百五十八章 接去白府 “我先为咱们家制作一蛋糕,省得将这些奶油浪费了。” 明谨儿拿出了多年的手艺。 当然,自家人所吃的蛋糕用不着如此繁琐,只要做的看的过去便是。 最重要的是要看起来有食欲。 明谨儿只能现制作一挤奶油的物什,尔后在已经涂满了奶油的蛋糕胚上挤出了五颜六色的花。 无人过寿辰,自是不需要刻上寿这一个字,明谨儿便在最中央写了一行小字:“更三愿,愿年年佳庆,永保团圆。” 由于明谨儿连体字并非太好,故此她便用的正楷,看起来却更为板正。 刘氏惊叹与明谨儿的手艺。 “弟妹,恐怕能做出这种花型的只有你一人。” 明谨儿摇头:“我这可算不得厉害,二哥才是真的厉害,诗词歌赋,笔墨书画皆为精通。若是这蛋糕上由他帮我用奶油作画,才是精品。” 将生日蛋糕端出去,算是惊骇全家人。 所有人都围在桌子前,一时间却无人舍得动筷子。 “这若是一刀下去,岂不是破坏了上面的花型?实在是暴餮天物。” 明谨儿听到小姑娘如此说,便轻笑道:“这本身便是给大家伙做的,不吃也是浪费掉了,不若尝尝味道?我保证这味道才更是惊喜。” 明谨儿拿来了膳房的菜刀,尔后将蛋糕一分为球份,给每人的盘子上都放上一块。 大家纷纷品尝,唯独没有给楚梅儿准备。 楚氏一看,哪能乐意,目光如炬盯着剩下的几块蛋糕。 “居然还剩下这么多?那还不快些给你表姐送一块?” 明谨儿将蛋糕护住:“我看表姐如今在房内哭的正欢,必然没有心思享用。这些是留给沈大哥与爹的,莫要让表姐给浪费了。” 楚氏被逼的哑口无言。 这一夜,明谨儿睡得香甜。 翌日一早,白家人竟然来了。 听刘氏敲门语气激动。 “弟妹,快去收拾打扮,白家人说要将你带去他们府做客呢。” 外面还一片漆黑,平日里明谨儿这个时辰必不会起床,可是被刘氏如此聒噪的吵闹,她只能坐起身来。 睁开了惺忪的双眸,明谨儿揉了揉眼睛,尔后她去开门。 “弟妹,白家人不光来接你,还给你送了一些礼物。” 看刘氏手里大兜小兜的提着,刘氏将那些包袱放下。 “这里面可是白家人送的衣裳,想必价值不菲,我这辈子都未曾见过如此华丽的衣裙。” 刘氏在包袱里拿出了一天亮闪闪的衣裙,为那巧夺天工的绣花惊叹。 “他们让我穿这条?” 明谨儿打了个哈欠,有些宠辱不惊。 刘氏又打开了其他的包袱,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首饰。 明谨儿仍旧不感兴趣的模样。 她今日可是去坑人的,哪有心情管这些东西的好坏? “若是嫂嫂喜欢,等我回来后,你挑下喜欢又合适的衣裙。全部拿去穿罢。” 刘氏受宠若惊,一下子在凳子上站起身来:“那可使不得。” 她提出要帮明谨儿亲手挽发髻,毕竟好马配好鞍,好簪配好发。 明谨儿坐在铜镜膳,便见刘氏已经将她所有的青丝盘起来,做成了流云鬓。 “我见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做此鬓发的,如今看来,弟妹挽起来,却比她们漂亮多了。” 明谨儿轻笑一声。 铜镜中的女子的确有倾国倾城之姿,可是始终太过于瘦弱了。 纵然她穿越后再怎么调理,原主的这幅身子也始终柔弱得很。 “嫂嫂若是认真拾掇一番,也是位美人。” 明谨儿由衷称赞。 未曾想到被她如此一夸,刘氏竟然害羞地垂下了脑袋,脸上弥漫上了红霞。 “我这哪里算得上美人?一看模样便是操劳的命,跟你这细neng模样是比不上的。” 明谨儿并未多说,她稍微在脸上施了些胭脂水粉,便与刘氏一同朝着家外而去。 此刻家里的其他人也已经被这动静闹醒,沈母与沈父二人在院子里商议着什么,见明谨儿出来,沈母朝着她招了招手。 “这白家人找你是做甚?” 明谨儿将实情全盘托出,可是她并未看到沈母眼底的晦暗不明。 门外守着的乃是白府的管家,一见到明谨儿,年迈的管家竟然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二小姐,果真是二小姐么?” 看来白大小姐并未告知管家实情。 明谨儿露出了一副迷惑之色。 “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可我的确是收留的孩子,你们说我是何身份,便是什么身份。” 管家亲自搀扶明谨儿登上了马车。 “老奴来接二小姐回家。” “可是这里才是我的家。” 明谨儿一把掀开了车帘,她歪着脑袋盯着管家看。 管家却有些失落:“老奴能理解二小姐这么多年未曾归家,对白家已经没了什么印象,可是老夫人这日夜都期待着小姐回去。” 明谨儿叹了口气。 “我可以常去百家,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经把这里当作了我的家,而且我可是人家的童养媳,不能说走便走。” 管家浑身一僵,紧接着又是一阵子老泪纵横。 “原本以为这户人家乃是心地善良,未曾想到他们竟然将小姐当做童养媳去养,小姐您的尊贵身份如何能做这贫困人家的童养媳?” 看来管家是不了解沈沉奚。 明谨儿将车帘放下,冷哼一声,佯装生气愤怒。 “我这也是心甘情愿,管家便莫要管这些了。” 老管家噎住,这二小姐的模样没变,性子竟也没变。 原以为被这些穷苦百姓捡走,必然是受尽了磋磨。 可是性子竟然还能如此高傲。 “小姐,想必您这些年过得也不算太差,如此老奴便可放心了。” 之后一路颠簸到了白府。 由于白家根基在京都,他们是为了寻人才搬来了这穷苦的小县城。 府邸自然也随意买的,不过却也比别户强了太多。 听说白家也只是来了小辈与老夫人,加上一些信得过的下人罢了。 明谨儿下了马车,却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第二百五十九章 议亲 一年迈老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明谨儿而来。 她张开了怀抱:“我的好孙女儿,这些年你流落在外,实在是委屈了。” 明谨儿有些手足无措,不是说老妇人体格不好,眼下已行动不便么?怎的看起来这般利索。 明谨儿忽然觉得自个儿被糊弄了,她愣了愣,老夫人便一把抱住她。 “你可是想死祖母了,一连这么多年,你可当真是心狠呐。” 只觉得肩膀一疼,未曾想到老夫人的手劲儿还挺大,一拳锤上去,实在是疼痛的无以复加。 深吸一口气,明谨儿嘴角挂上了腼腆的笑。 “祖母,当是我的错,可如今儿时记忆全无,实在是不能……” 明谨儿说着,一脸委屈地垂下脑袋,这可把老夫人心疼坏了。 “我家乖孙女,一定受了不少委屈,都怨祖母,未曾看好你,才……”说到这里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似乎有百般无奈,最终看向明谨儿,低声说道:“日后你便留在白府中,等过些时日,咱们一起回京都。” 听到这个,明谨儿吓得一个哆嗦。 这是玩真的? “祖母殊不知,我已经嫁作人妇,都说出嫁从夫,我只能留在这里了。” 听到此话,老夫人心急如焚,差点双眼一翻晕过去。 白大小姐也跟了出来,甚至朝着明谨儿使了个眼色。 “祖母,眼下,我未来夫婿待我很好,所以我留下也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老夫人明显不想再提此事,她话锋一转。 “还不快些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若是薄待了二小姐,我唯你们是问。” 这下府中的下人便忙碌起来,明谨儿只觉得如此异常夸张,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祖母,其实不必如此。” 她将包袱拿出来。 “这里是我亲手为您制作的点心,您尝一尝。” 包袱被老夫人快速接过去,她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根本舍不得放手。 “这可是我的乖孙女儿亲手制作的糕点,我怕是都不舍得品尝了。” “没关系,祖母若是喜欢,我可以再做。” 明谨儿被牵着手带入了正堂中。 一路上她都没有心思去欣赏院内风光,可是一入正堂,便被堂内的陈设惊到了。 整个正堂的墙壁上装饰都是用紫檀木制作而成,更甭提桌椅板凳了。 里面浩浩荡荡坐满了人。 明谨儿颇觉眼生,其中还有几位俊俏公子。 “这便是我的二孙女。几位公子可以相看相看。” 明谨儿一愣,她将手从老夫人手中抽离。 “祖母说笑了,我可是有未婚夫婿的,他们一家子待我极好,若非他们收留,说不定当初我便已经死了。” 真是笑话! 不过是受人之托,帮人之忙,她又不傻,怎么可能把终身都搭进去? “祖母可莫要与我开玩笑了,而且我这性子便不适合在富贵人家生活,这些公子们锦衣华服,一看便知非富即贵。我深知配不上。” “胡诌!放眼整个中原,还没有我白家儿女配不上之人,哪怕你要皇室宗亲,祖母也能给你将亲事撮合成咯。” 明谨儿忙不迭地摇头摆手。 恰巧这些公子里面有认识明谨儿的。 那公子乃是沈沉奚书院的同窗,名为魏平之,只不过惯来看不惯沈沉奚这种寒门子弟,可偏生沈沉奚在读书方面又颇有造诣,那般出类拔萃,偏引得书院诸位先生的喜爱。 魏平之一向都晓得沈沉奚有个未过门的童养媳,他还曾以此为由头各种嘲讽。 毕竟他们这些读书人本便该摒弃这些旧文杂念。 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两厢情愿。 而且他也曾见过明谨儿,有时明谨儿去书院门前给沈沉奚送吃食,隔的很远,便能看到那倾城之姿。 当时书院的学子们议论纷纷,多数是羡慕沈沉奚有这么个绝色童养媳。 可实在未曾想到,童养媳的真实身份竟然是白家的二小姐。 “明谨儿。” 魏平之鬼使神差般的唤了她一声。 这一声令明谨儿当场怔仲在了原地,她尴尬而笑,最终还是回以礼貌一笑。 “其实我们书院的学子们一致认为你与沈同窗似不大合适,听说你可是位才女。” 看来这位来者不善,明谨儿眯眸,她冷冷一笑:“可是二哥却也是位才子,听闻他在书院中名列前茅,可是同届学子们的榜样,将来必定有大造化。” 听到此话,魏平之撇嘴。 明谨儿在沈家做童养媳这么多年,谁知道是否被沈沉奚污过身子?他不介意这些,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 若不是看在白家这层身份上,他倒还嫌弃明谨儿。 可眼下看来明谨儿似乎不领情,对他颇为嫌弃。 “不得不承认,白二小姐当真是性情中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敢直言不讳。” “请继续唤我明谨儿便是,还有我并非直言不讳,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明谨儿对魏平之可全然没有好感。 真是不知哪里蹦出来一个搞笑男人,明谨儿瞪了他一眼。 “祖母,我真的不可能相亲,我曾经发过毒誓,若是我违背了沈家,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妇人吓得大惊失色,想去捂住明谨儿的嘴,可明显为时已晚。 她气的跺了跺脚。 “哎哟,我的好孙女,你可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嫁给穷乡僻壤的庄稼汉?” 明谨儿抿唇。 “可是祖母,沈二郎未来必然大有可为,说不定比祖母今日宴请来的这几位公子要强许多,咱们看人莫要看家室,而是要看儿郎性情如何,日后是否能有大造化。” 听到此话,老妇人方才觉得颇有道理,便放弃了让明谨儿悔婚的念头。 “好,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说,只不过改日你一定要将沈二郎带来给我瞧瞧。” 谁晓得还有没有那天,眼下还是先稳定住老夫人的情绪为妙,明谨儿登时答应下来。 “祖母安心,我一定会带着未来夫婿来看您。” 她正想提出家中有事,本想借此逃之夭夭。? 第二百六十章 斗智 被老夫人牵着手坐下,明谨儿颇有坐立不安之感。 毕竟这也算是做了亏心事,她如坐针毡。 看着下人端上来的金银首饰以及各种值钱的小物件,明谨儿更是愧疚。 “这些都是我千挑万选找到的,觉得姑娘家都会喜欢。” 老夫人一手握住明谨儿的,另外一只手则是开始摆弄各种簪子。 今日明谨儿是特地拾掇打扮一番的,只不过不大喜欢繁琐,特地嘱咐刘氏未曾施簪。 “你这一看便是没过上好日子,不然这浑身上下也不会如此寡淡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向来喜欢说道,而今好容易逮到了流落多年在外的孙女,自然亲切得很。 对面的几位公子却更是尴尬,他们只是收到了白家要给二小姐订婚之事,便被宴请来,都挤破了脑袋,想与白家攀上些关系。 可未曾想到今日竟然白来一趟,还被如此羞辱。 其中一人沉不住气,站起身冷哼一声,手中一只开着的折扇,啪的一声合死,尔后插在了腰间。 他抱拳,甚至气愤的将脑袋别开:“实在是抱歉,在下家中还有些事,便就此告辞。” 说罢,他打算拂袖离去。 可是老夫人却朝着管家使了个眼色,男人被拦住了去路。 “裘公子,既然来了,便用过午膳再走!毕竟也是为了我宝贝孙女特地走一遭,总不能亏待了你才是。” 裘公子实在是不好驳了老夫人面,只能说道:“既然夫人盛情难却,那在下便暂且留下。” 说罢,裘公子还是冷哼一声,一甩衣袖才坐下。 这公子的确生得一表人才,可是明谨儿却觉得充其量只能算得上五官优秀,身上的气质却太过于正派,反倒有些死板,完全没有沈沉奚那种谪仙之感。 明谨儿看眼下的首饰看花了眼,对面的沈大小姐面色平静,似乎已经猜想到这般结果了。 她看向明谨儿,眼底的情绪分明是在警告她,莫要露馅。 一想到白家人是她的大主顾,明谨儿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今日必须要演好这一出戏,不然实在是对不住白大小姐与白万秋。 门外忽然一道小小的身影朝着屋内跑来。 “姐姐,我听说你是我的亲姐姐。” 这奶声奶气的声音,再配上那肉嘟嘟的小短腿,明谨儿的心都要被融化了。 白臣年纪已经算不得很小了,只不过那张娃娃脸却比同龄的大宝与楚虎显小太多。 “小公子。” 明谨儿任由白臣趴在她腿上,她捏了捏白臣肉嘟嘟的小脸。 “几日不见,怎么越发胖了?” 白臣听这话,可是听腻了。 他倏然站起身来,一脸幽怨。 “还不是怨你,自打有了你那个火锅配方之后,大哥总是时不时的找膳房之人为我做,我总是忍不住多吃。”白臣有些窘迫地垂下脑袋:“还有你每日送来的糕点,我不胖才怪。” 这小东西,竟还好意思抱怨。若不是他管不住嘴,何至于变得如此肥。 不过……更可爱了。 “不得对你二姐姐无理!” 老夫人实在是听不下去白臣的抱怨,低声怒斥。 只不过她声音却明显的轻柔,并未当真生气。 “祖母,你惯会偏心眼儿,人家都偏心小的,你倒好,成日里心里眼里只有哥哥姐姐。” 白臣鼓起了腮帮子,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掐住腰。 平日里明谨儿觉得他颇有小大人的模样,而且还傲娇的不行,今日看来终究只是小孩子,性子方面还是幼稚一些。 “我对你们一视同仁,只不过你有时做错了事,我自然需要好生的管教你一番。” 白臣冷哼一声,尔后爬上了明谨儿一旁的木椅。 他看到桌上的糯米糕,赶紧拿起一块塞到嘴里。 “将将还嫌弃自个胖,说到底还是管不住嘴。” 明谨儿调侃,白臣面露难看之色。 “臭二姐姐,坏二姐姐,只知道戳人家的痛处。” 明谨儿笑意已经遮不住,尔后她才品了口茶水。 “今日便住在白府!便当陪陪我。” 白老夫人沉吟许久,方才敢提出如此不大合理的要求,只不过她一脸的哀求之色看的明谨儿有些心疼。 只不过明日她还要给沈沉奚送饭,若是一夜未归,指不定又会被别人说出什么闲言碎语。 “祖母,我会经常来看您的,只不过如今我也算是有家,若是不回去的话,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老夫人虽然爱孙女心切,可终究也是位明事理之人,她只能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却然不方便留你,只不过……” “祖母但说无妨。” “要不然我给那家人多些银子,让他们将你归还给我。” “使不得使不得,是我已经习惯了在沈家待着,根本不想离开。而且若是换种生活方式,我恐怕接受无能。” 老夫人叹了口气,满目愁容。 明谨儿知晓她是装的,专门装给她看的。 可这必要的关怀还是要有的。 “祖母莫要为我的事而操劳,我已经过了及笄年岁,早懂事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主。” 老夫人终于不再说此事。 让人将所有的首饰品都打包好,放到了明谨儿乘坐的马车车厢内。 本想拒绝,可是看到白大小姐默认了,明谨儿只得作罢。 不过拿人手软,这些昂贵之物,她自然不会收入囊中,到时候还给白大小姐亦或者白万秋都可。 直到用完午膳之后,明谨儿才被老夫人念念不舍的送出了府外。 她路过白大小姐身侧的时候,低声道了句:“大小姐,我有事想要与你商议,不知过会可否马车上一聚?” 白大小姐浅浅点头,明谨儿便乖乖去了马车。 马夫带她行驶出很远,还能听到身后白老夫人的声音。 “尽量每日都来看我。” 明谨儿更是无奈。 “有劳您折回去,我忽然想到了一桩要事与大姐说。” 马夫顺从。 在白府一胡同口处,白大小姐正杵在那里等待,明谨儿两步跳下马车:“白大小姐,这里。”? 第二百六十一章 带回的宝贝 马车上燃了熏香。 “其实这香对我的病症有好处。” 明谨儿神魂惧怔。 她方才与白大小姐上了马车后,便见白大小姐面色苍白,气息紊乱。 她虽然不懂医术,可是一些基本的医学理论还是懂得。 按照记忆中的方式,明谨儿去为白大小姐诊脉,便发现她脉象不正常,分明是得病之征兆。 “大小姐究竟是什么病?” 与白大小姐并未怎么相处过,可是明谨儿便是莫名喜欢她,而且如此佳人,若是香消玉殒岂不可惜? “郎中说是不治之症,这些年来,大哥为我找过不少的有名郎中,甚至那些土郎中,可他们皆无法子。” 明谨儿有些心疼。 “兴许只是还未找对郎中,只要不放弃便可,不知大小姐,可有什么症状?” “时长流鼻血,而且还经常头晕,而今已经日渐消瘦下去,郎中说我已然活不过一年。” 这一点实在是令明谨儿都无法接受。 不过根据白小姐所说,她所谓的不治之症,极有可能是现代的败血症。 这在古代的确是治不好了。 而且她也没有医术傍身,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除了中药调理多活些时日。 “而且我这命不过是吊着,苟延残喘罢了。” 白大小姐轻声念叨,她目光落在了熏香上。 “这是郎中给我开的方子,说是可以延缓我的痛苦,用了之后,的确很少流鼻血了,所以你无需担心。” 明谨儿有些无奈, 该说不说这白大小姐对她不错,只不过她们之间认识的时间颇短,所以对于白大小姐患病一事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只是难免回觉得惋惜。 “你不必因此事感到可惜,我临死之前,只想看到祖母开心。你若是能替我好生陪在她身边便好了。” “明大小姐,起初咱们可是说好的,我只是来白府演一场戏,其他的恐怕帮不上了,实在是抱歉。” “没关系,你已经帮了我们许多了,的确不该要求太多。” 白大小姐语气有些失落,明谨儿莫名心疼,可是她终究还是未曾再让步。 “这些手饰品我用不上,大小姐还是拿回去。” “祖母既然送给你了,那你便该收下。” “无功不受禄,我这人一向不喜占便宜,不然内心会愧疚。” 明谨儿拒绝的直截了当,若是当真收了这么多宝贝,恐怕之后她还得想方设法的还回去。 东西是不用还了,可是人情是要还的。 “收下。” 白大小姐低声说道:“不会让你还人情的,毕竟是祖母的一番心意,好歹你也哄她开心了。” 终究是盛情难却,明谨儿觉得若是再拒绝下去,便有些过了。 她便一咬牙。 “也罢,这些东西我一件也不会碰,若是他日有需要,我会如数还之。” 这下白小姐也并未说啥。 马夫将明谨儿送到了摆摊子的地方,刘氏已经勤快地赶来了,她根本没有吆喝,已经收了所有的木桶,专注地坐在那里等待明谨儿的到来。 明谨儿看向马夫,马夫笑意宴宴地帮其将那箱子金首饰搬到了明谨儿的马车上。 “这些都是是何物?怎么叮了咣啷的?” 明谨儿神秘一笑。 若这些当真是她的,她必然毫不吝啬,会分给刘氏一些,只不过这些物件说不定哪天便还回去了。 “回去再看,此地不宜久留。” 目送马夫离去之后,明谨儿便上了马车。 “你是不知,那楚梅儿已经吵闹着要上吊了,若不是发现的及时,恐怕已经断了气。” 明谨儿并未惊讶。 毕竟楚梅儿不想嫁给那位病秧子少爷,她必然会做出抵抗。 不过就算是她真以性命相逼,想必家里人也没有什么法子。 “其实我看她可不是真的一心寻死,怎么瞅都是个胆小鬼,怎么可能如此不惜命?” 明谨儿亦觉得如此。 “任由她闹便是,不必管她。” 刘氏点头。 “明日便是她出嫁的日子,也不知道那户人家究竟是哪家,说不定还当真是大富大贵之户,嫁过去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纵然有荣华富贵又能如何?毕竟日后嫁给一个病秧子无法生儿育女,再加上没有夫君的陪伴,恐怕是难熬。 一路回了家,明谨儿还没有进门,便听到楚梅儿的鬼哭狼嚎声。 她当做视而无睹,让沈沉英帮忙将木箱子抬回房里,明谨儿打开了箱盖子。 听到惊呼声一轮盖过一轮。 “嫂嫂,你这可是发了大财啊!这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可是能让咱们一辈子都衣食无忧。”沈沉英抓起一串珍珠项链便往自个儿怀里装,明谨儿却沉下了脸,她便是晓得,这些东西不该带回来。 “放回去。” 她声音冷冷:“这可不是给咱们的,这些物件只是让我代为保存,若是丢失一件,他日清点库存时,咱们全家身家性命可都要搭在里面了。” 她只有说这些吓唬住刘氏与沈沉英才能确保这些宝贝的安全。 沈沉英默默将宝贝放回去,退后两步。 “二嫂嫂可看清了,我可是什么都未曾拿。” 明谨儿轻哼一声。 她将这一箱子东西放在床底,有了方才的丑话在前头,想必二人也不会出去到处张扬。 “二嫂嫂,那白家人出手可真是阔绰,不过为何这些宝贝要让你保存?” “废话如此多!”明谨儿呵斥,不过为了防止沈沉英再打首饰的主意,她只能解释:“她们说我是白家的女儿,可我并不是,所以这些东西是白二小姐的,本身也不是为我准备的,迟早都要物归原主。” 瞥了一眼床底,明谨儿警告:“到时候东西拿不出来,便真是连咱们全家性命搭进去都赔不起了。” 这下沈沉英彻底打消了心里的念头,原本还想拿些小玩意儿去哄哄家中的小姑娘,毕竟生的那么美丽,若是当时能嫁给他这个穷小子,才当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不过这种光宗耀祖的事,说啥也得试一试。 第二百六十二章 心如死灰 一出房门,便见楚梅儿半死不活的坐在那里,整个人眼里已经没了光芒。 这样子的确像是心如死灰。 “表姐可得开心一些,否则明日出嫁这副鬼样子若是被婆家人看到了,恐怕会以为表姐去出丧。” “你这个贱人!还不快些闭嘴。” 楚氏生怕自家女儿受到打击,扬起手想要朝着明谨儿落下去,只不过关键时刻,她却被人一把死死握住。 “贱人骂谁?” “贱人骂你。” 明谨儿嗤笑一声,目光愈发冷漠疏离:“姑母当真是好大的本事,而今竟然骂自个儿是贱人,我还是头一遭听说。” 楚氏咬牙。 楚梅儿则是站起身来,便想要离开,只见她心不在焉,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明谨儿嘲讽道:“我原本还以为表姐是位刚烈女子,可未曾想到,竟然如此经不住打击。” 楚梅儿终于还是抬眼看向明谨儿,她声音嘶哑。 “原来你是想看我笑话。” “表姐与我之间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若想看你笑话,也并无不可。” 明谨儿将楚氏的手甩去一旁,尔后冷冷说道:“姨母可莫要将所有的怨恨都赖在我们身上,毕竟这可是表姐亲自答应了人家的。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哪怕是错了,也要跪着走完,” 说着,明谨儿将给小姑娘带回来的小玩意儿给她。 “我见镇子上有人售卖这种折纸鸟,便觉得你必然会喜欢,不知……” 这鸟的确是稀罕物什,而且明谨儿觉得很是适合小姑娘这活泼的性子,她便带了回来。 事实上小姑娘家在京都,的确未曾见过这些东西。 “我便知道谨儿姐姐对我最好了。” 小姑娘将小鸟捧在了掌心里。 楚氏拍了拍楚梅儿的肩膀:“我的女儿怎的像你如此没出息?能不能振作一些?为娘给你想法子。” 楚梅儿抿唇,只不过眼神淡淡的。 眼尖的看到了她脖子里的那道勒痕,明谨儿暗中感慨,没想到楚梅儿竟然来真的。 “表姐无论发生何事,也不该如此想不开,若当真因为此事丢了性命,姨母可如何活?” 明谨儿厌恶楚梅儿,这一点她并未打算隐瞒,已经昭然皆知,可是她也的确不想让楚梅儿白白葬送性命,毕竟他们一家三口乃是借住在沈家的。 退万步讲,楚梅儿若是死在了沈家,不知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会传成什么。 “你不过是怕我死在了你们家,到时候你们全家人都会受牵连罢了。” 楚梅儿声音难得平静,只不过她这样子才是真的慎人,明谨儿抿唇。 她懒得再去管这些琐碎事,毕竟每日都要忙活关于第二日的买卖。 今日在家中帮忙的那三位佣工并未来,只是因为楚梅儿大闹,他们不敢来。 明谨儿询问了关于谁家过寿辰一事,刘氏将打听到的所有名单都拿出来。 “我不识字,所以特地让大宝的学堂先生帮忙写的,最早过寿辰的乃是镇中李老爷。” 这李老爷可是出了名的抠门,只不过在他自个儿六十大寿的时候,咬咬牙买个生日蛋糕应该是有可能的。 既然他的生辰最早,便敲定他了。 明谨儿一脸凝重。 “下午咱们做好吃食,有了嫂嫂,随我去李老爷家走一遭” 她必须要将她生日蛋糕推销一下,否则一生日蛋糕想要转到五两银子,恐怕李老爷不舍得。 据说这位李老爷可是连鸡蛋都不舍得吃,明明已经家财万贯,可却还总是克扣下人的月钱,若非是为了有如此体面的一活计,恐怕那些下人早便待不住了。 “弟妹安心。”刘氏喝了一大碗凉水,才止住渴意。 “我已经打听过了,那李老爷虽然抠门,可是对他自个却全然不抠门,他平日里若是看上啥,那是一定要买的,八头牛都拉不回去。” 听到这里,明谨儿安心许多。 头一次卖生日蛋糕,必须要打响名号才是。 “哎呦,我可怜的梅儿哟,你差点命丧于此,可有些人竟然还想着怎么赚银子,真是蛇蝎心肠。” 刘氏又开始哭闹。 可是明谨儿看的很清楚,楚氏将那聘礼钱可是严严实实的藏好了,明明已经生了将银子占为己有的心,可是却还要假惺惺的装作不舍得自家女儿的样子, “姨母不是已经将表姐卖了么?为何还要这般假仁假意的难过?” “你这小贱蹄子,胡说什么?我何时将她给卖了?” 明谨儿拍了拍自个的嘴。 “属实是抱歉,我似乎说错话了,不是将表姐卖了,只不过是收了银子,想要将银子占为己有罢了。” 楚氏被戳穿,面色有些难堪,她冷冷盯着明谨儿,最终嗤笑一声:“我只不过是暂替她保管罢了,谁知道你们家人会不会打什么歪主意?” 解释的话说的不错,楚梅儿收回了视线。 只不过很快她便又再次低声抽泣起来:“说到底我便是活该,打小爹不疼娘不爱,只偏心我那个弟弟,从未站在我的角度去设身处地的考虑过问题。” 说到这里,她终究还是止住了哭声。 “算了,还不如一死了之。” 沈母一直不发一言,只是愣愣的坐在那里看这出闹剧。 小姑娘则是躲在了明谨儿身后,佯装惧怕之色。 “梅儿,我可是你亲娘,你怎么能听别人挑拨离间?难道你忘了,真正让你厌恶的人么?” 楚氏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只见楚梅儿一愣,她冷冷瞥了明谨儿一眼。 也是,她的敌人是明谨儿才对,若不是这个碍事的贱人,恐怕她早便已经与沈沉奚定下了亲事,又怎么可能再去嫁给那么个病秧子? “罪魁祸首是你!” 楚梅儿怒指明谨儿,只不过却并未得到明谨儿反应。 给众人做好午膳,明谨儿便携带刘氏去往镇子上,可是小姑娘竟然也要跟着。 马车一路颠簸,小姑娘却只顾着同明谨儿攀谈。 “姐姐,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你那姨母要对我下手!” 第二百六十三章 坏心思 小姑娘神秘兮兮的,她附身在明谨儿耳旁。 “我可是听说了,他们竟然盘算着让我替嫁。” 明谨儿神色一凛。 真是疯了。 竟然能想到如此缺德的法子,幸好被这小姑娘及时听到了,否则恐怕这小姑娘的后半生就要毁了。 “姐姐,那二人简直太恶毒了,最弱是在我们府上,被母亲晓得有如此心肝黑透的人,必然会处以极刑。” 小姑娘说的咬牙切齿。 “不像是姐姐如此漂亮又善良,还肯收留我。” 这还真是将她捧上天了。 明谨儿嘴角抽了抽,原本想反驳小姑娘说的话,可是仔细一想,人家好歹是一片赤道之心。 “你无需担忧,不过此事你莫要声张,我会帮你。” 万一被楚氏母女知晓他们清楚此事了,指不定便打草惊蛇了。 她在想,如何才能让楚梅儿老实巴交的嫁过去。 “姐姐,我便晓得你一定会帮我,果然是负责任的姐姐。” 明谨儿翻了个白眼儿,这小姑娘拍马屁倒是一套又一套。 她道:“好了,你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小心物极必反。” 小姑娘讪讪一笑,尔后她朝着明谨儿抱拳。 “好好好,全听姐姐的。” 李老爷的府邸地处偏僻,据说只是为了省些银子,才特地搭建在郊外。 明谨儿看到府邸之时,也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也不知这府邸究竟是盖了多少年,便连牌匾歪扭的快掉下来,都没人负责修缮。 敲响了房门,只有一名身形瘦弱的小厮前来开门。 “何人?” 明谨儿探着脑袋往里看:“不知你们老爷可在府中?我有事与他相商。” “我们老爷已经说过了,若是有不相熟的客人来访,拒不接待,毕竟还要浪费茶水。” 明谨儿脑门突突直跳,原本以为李老爷只是抠门儿,可这简直就是要命。 堂堂富贵人家,竟然连同茶水都不舍得给客人喝。 “你大可以告知你们老爷,今日我前来是给他送好消息的,而且保证不喝茶水。” 听到这个,小厮有些狐疑。 这么多年来,他们家老爷全靠吃着老底,毕竟因为抠门的名声在外,已经无人愿意跟李府做生意,李老爷更是没有来往的朋友,可是今日这位姑娘…… “姑娘稍等片刻,我这便去过问老爷。” 明谨儿挥了挥手,她扶住脑门儿,很是无奈。 这李老爷抠门到这种地步,不会以为买她生日蛋糕,便让她赚很多银两罢? 倘若当真是如此,那这生意恐怕是做不成了。 “我看姐姐也甭想着与这家主人做买卖了,这种情况必然是做不成的。纵然你做的生日蛋糕再好吃,他也是舍不得花银子的。” 明谨儿垂眸看着包裹中的生日蛋糕,陷入了沉思。 不过很快那李老爷倒是来了,是一个极为瘦弱的老头,看将自己饿成这样,恐怕也并不像刘氏所说的那般待自个儿好。 明谨儿叹了口气。 “美人找我何事?可是有什么重要之事?”李老爷言谈举止极为轻浮,明谨儿被恶心的不成。 反倒是小姑娘,丝毫不怕这些,她正面对李老爷。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这不是听说明日你寿辰么?我们专门给你送来了一种可以延年益寿的宝贝。” 一听说可以延年益寿,李老爷的小眼神都亮了。 他盯着几人。 “几位小娘子,快别藏着掖着了,将那宝贝拿出来给我看看。” 明谨儿将生日蛋糕拿出,想要分享给李老爷,只不过还未曾递出去,便见李老爷连连后退几步。 “且慢!”他正色看着明谨儿:“我要是碰一下,不会让我赔偿?” 明谨儿摇头:“自然不会。” 李老爷这才松了口气。 “那好。” 将包袱打开之后,看到里面黏糊糊的生日蛋糕,李老爷一脸嫌弃。 “先不要嫌弃它眼下的丑陋,先尝尝味道如何,至于外表,我可以重新制作。” “品尝也是的?” 李老爷明显还是不信。 不过看到明谨儿点头,他便鼓起勇气挖了一块放在嘴里,随后瞪大了绿豆般的小眼。 “这东西也如此好吃,果真能延年益寿?当真能延年益寿之物,一般味道都不会太好。” 李老爷有些狐疑。 不过不得不说,他的怀疑是对的。 毕竟这生日蛋糕的确不能延年益寿。 “这是一种祝福,在生辰当天老爷可以对着这生日蛋糕许愿,许完之后将蜡烛吹灭,愿望若是延年益寿,自然是有用的。” “那这生日蛋糕多少银子?” “此物用的材料都是上好的,甚至还有新鲜牛奶,所以价格稍微昂贵一些,不过物超所值,想必我所要的银两对于李老爷来说不过是冰山一角。” “生日蛋糕有多少?” “约莫七寸。” 这已经不算太小了,毕竟考虑到李老爷是个抠门的家伙。 “多少银子?” “五两足矣。” 李老爷面色僵硬住了,他摸了一把胡子:“太贵了,恐怕无福消受,你们走!” 小姑娘瞪大眼睛:“送上门的福气都不要,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老头儿,如果换成我父亲,必然会买下来,而且还会十个八个的买。” “滚滚滚,莫要在我府前站着,你们这生日蛋糕谁爱买谁买,这么贵,恐怕也卖不出去。” “李老爷恐怕是格局小了,你可当真是我见过的所有富贵人家最抠门的一位了。五两银子对于人家来说不过是抬抬手罢了。看来李老爷也是穷酸呐。” 越是这样抠门之人,明谨儿反倒越看不下去,她非要这里老爷出出血不成。 果然,激将法百试百灵。 “你个小丫头,说谁穷酸?难道你不知晓我李家祖业已经上百年,这一般的大户人家与我李家可没办法比。” “或许是,只不过眼下我却觉得这李府早已空了。”她抬头看向门匾:“其实我也能理解李老爷你苦苦维持着表象的目的,毕竟不想让李家的基业毁在你手上。” 第二百六十四章 嫁人 “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究竟是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府里养你是吃干饭的吗?” 李老爷并未正面回应明谨儿,反倒是对小厮一番呵斥。 毕竟是当着这么多美人的面儿丢了面子,小厮垂下了脑袋,还不忘挠挠头发,有些尴尬苦恼。 “你们快走。” 小厮有些焦急,他们老爷的脾气可不好,眼下是还未曾发飙,若是当真愤怒起来,那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非得卸了火才成。 明谨儿皱眉,眼瞅着这桩买卖谈不成,可是已经下了许多功夫,那是要亏本的。 “李老爷,这生日蛋糕日后可是要涨价的,指不定哪日我心血来潮就翻一番了,你可是第一个买我生日蛋糕的,日后绝对不会有这价格。” 李老爷停下脚步。 他不仅抠门,而且秉持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理,自然不愿意看着这蛋糕成为别人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日后一定会涨价格?” 明谨儿笑而不语。 这下李老爷便清楚了。 “既然如此,那便将生日蛋糕给我做好,明日是否能送来?” “只要我接了您的单,必然会在您生日宴会前给您送来。” 这李老爷为了看到生日蛋糕涨价,也必然会在明日的宴会上一通宣传。 明谨儿这下忽然觉得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多谢。” 道谢过后,明谨儿便要求李老爷交一两银子的定金,毕竟如果到时候他们死不认账,这生日蛋糕可就砸手里了。 李老爷起初不肯,可是看明谨儿一脸坚定,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慢吞吞的服了一两银子。 “你们可莫要耍赖,到时候我只需要再付给你们四两银子的尾款便是。” 明谨儿将银子放在口中咬了一下,尔后将其丢在了荷包里:“出门做生意,最忌讳的便是不讲诚信,我自是守信之人。” 这下李老爷可算是放心了,笑得有些合不拢嘴。 “既然是如此,那你便快回去制作,记得一定要精致一些。” 这个根本不用李老爷提醒,既然要靠着李老爷来打响名声,那她必然要用心去制作。 回到家中后。明谨儿便挤了半桶牛奶,然后给牛添上了饲料。 “沉英,平日里你若是见到牛槽里没有粮食了,便主动给他喂一些,毕竟咱们首要目的是先将牛给养肥。” 沈沉英眼睛一闪不闪的盯着小姑娘,完全没有将明谨儿的话听到心里。 他将提前准备好的小物件拿出来。 “姑娘,你还未曾说过你名字。” 小姑娘被沈沉英提醒,终于想到告知。 “你们唤我灵儿便是。” 这还当真是个好名字。 “灵儿,我有东西要送你。”沈沉英挠了挠脑袋,有些害羞。 他并不是第一次向小姑娘示好,可是却头一次心跳的如此快。 灵儿却明显不想搭理她,只是歪头盯着他看,最后拒绝:“我从来不轻易收人东西,除非是谨儿姐姐送的。” “凭啥收她的不收我的?” 灵儿抱住明谨儿的胳膊,甜甜一笑:“因为谨儿姐姐是我眼下最亲近的人啊!” 沈沉英有些气急败坏,可又不想在灵儿心里的形象一落千丈,只能一脸踢在了石子儿上,却由于石子儿嵌在了土里。 没有将石子儿踢走,反倒是哏到了脚。 沈沉英倒抽一口凉气,疼得跳脚,一抬头看到灵儿正忍俊不禁的在笑,他忽然觉得再疼也值得了。 生日蛋糕上下了不少功夫,明谨儿将其上的装饰品做出了花样,她最后让沈沉英做了一方方正正的纸箱子,尔后将生日蛋糕放了进去。 “幸好眼下天不算太热,否则隔夜蛋糕,怕是要变质了。” 明谨儿还怕蛋糕遇热会融化,故此专门找了一阴凉地。 左右这蛋糕明儿一大早便要送到李府去了,她只需得守住这一晚。 翌日将蛋糕给李家送去后,当李老爷看到生日蛋糕上的图案后很是惊喜,直称赞明谨儿心灵手巧。 收到剩下的四两银子后,明谨儿便放心的将推销生日蛋糕这种大事交给了李老爷。 她则是回去准备一桩大事。 按照猜想,楚氏应会在给灵儿饮的茶水中放上迷药,然后与楚梅儿二人共同合谋将灵儿送上婚轿。 她则是嘱咐过灵儿,不要吃楚氏送过来的任何吃食。 当然戏就要做全套,她还特地提醒灵儿假装将东西吃下。 这样才能让楚氏安心。 一路回到家中,明谨儿隔得很远,便听到了锣鼓震天的声音。 怎的如此快便来了? 她心里暗道不好,赶在了花轿前面进了府。 听到了房内楚氏在劝楚梅儿。 “既然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实在是无力回天了,你索性便嫁了?” “我死也不嫁,今日我便以死明志。” 屋内传出了楚梅儿的声音,而周遭观望后,却没有灵儿的身影。 看来千防万防,还是着了他们的道。 小姑娘终究还是嫩了些,与楚氏比,姜还是老的辣。 明谨儿叹了口气。 “看来表姐实在是不想嫁。” 明谨儿放下背后背的竹筐,她摸着下巴:“既然如此,我想去劝劝。” 村里人还从未见过谁家成亲如此大的阵仗,早早的便蹲守在门外看热闹。 “听说是沈二郎的一表姐嫁人,正是那个楚梅儿。” “没曾想那相貌平平的女子竟然有这样好的命,这迎亲的队伍如此长,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 “这你恐怕不晓得了,来迎娶她的人家可是让她去冲喜的,说不定嫁过去便死了夫君。到时候可不是冲喜了,说不定一条命都会搭进去。” “竟是如此?不过也是,就是过去便克死了夫君,那可是灾星。” 村里人好事之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对着沈家指指点点。 忽遇一人开路:“都让开,刀剑无眼。” 这人乃是位中年男人,而且还是一副道士打扮,手中拿着一把桃木剑,双目半瞌,似在施法。 村子里人向来迷信,闻言赶紧让开一条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道士 不出意外,这道士应是楚梅儿的夫婿家请来的, 毕竟娶楚梅儿的目的原本便是为了冲喜, 明谨儿趁人不备,已经提前潜入了楚梅儿房间。 她今日便是要匡扶正义。 再出来时,明谨儿脸上也挂上了笑容,她看向众人,合不拢嘴。 “未曾想到迎亲之人来的竟然如此早,表姐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可惜的是,你们未曾去楚家迎娶,想必姨丈还不知此事。” 这话便是对道士说的。 毕竟今日来接亲的这些人,只有道士看起来最为管事。 楚氏佯装出依依不舍的样子,前来迎亲的男人明谨儿却是认识,正是在白家见到的那位。 也是沈沉奚的同窗魏平之。 四目相对间,明谨儿朝着魏平之露出了一抹笑容。 “今日在下待兄娶妻,还请将嫂子带出来。” 道士也已经施完法。 “你们这院子可是不大好,所有的阳气都被遮住了,这样一来,很容易损毁福运的。若是将这表小姐嫁过去,说不定会给你们家添些福运,毕竟魏家可是福泽之家。” 听到道士如此说,明谨儿只觉得此乃无稽之谈。 “道长说的是,表姐若是能嫁到魏家,本身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福气。” 魏平之饶有兴致地盯着明谨儿,逐渐眯起了双眸。 “明小娘子说的甚是有道理,我大哥不仅模样周正,性情更是温和,只不过天妒英才,才让他患了病。”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若非我大哥休养在家,那书院的榜首还指不定是谁呢。” 而今书院的榜首正是沈沉奚,由于沈沉奚的才华,他被称之为最有可能获得榜眼之人。 “魏少爷说的是,只是可惜没有如果。只希望魏大少爷经过此番成亲,身子快快好起来。” 明谨儿并不怕激将法,这些对她而言,毫无用处。 “说的也是,只有大哥好起来,才能重入书院。” 正攀谈间,一身红嫁衣的女子已经被盖着盖头搀扶出来。 魏平之看都未曾多看一眼,便让人直接将其接上马车。 “本道怎么觉得这魏少夫人步子虚浮,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道士虽然只是个江湖骗子,可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毕竟他也不想以后砸了自个的名声。 这下楚氏急眼了:“还不是你们给的婚服太小了,我那女儿前些时日稍微吃胖了,为了将婚服穿上身,作夜便未曾进食,这人若是一直不吃东西,哪里会有什么力气?” 说到这里,楚氏继续假惺惺的哭。 明谨儿冷笑,等下恐怕便不是假哭了。 正在此时,一直在人群中寻寻觅觅的沈沉英忽然来到明谨儿身侧,轻轻推了推她:“为何不见灵儿?” “兴许是贪玩,这里人这么多,过会儿再找罢。” 明谨儿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另外一边,道士却不相信楚氏说的话,直接将新娘子拽了出来,尔后下把掀开了其头上的盖头。 “本道便是要看看,是否当真如说的那般。” 女子面容露出,楚氏惊呼,良久后才再次看向女子。 “梅儿?” 楚氏试探性询问:“怎么会是你?” 明谨儿抬高声音,她眯眸盯着楚氏:“姨母这是什么话?莫非不该是梅儿表姐么?今日本身便是她出嫁的日子,应该是谁?” 楚氏表情有些僵硬,不过很快边反应过来。 “自然应该是她。”楚氏看向明谨儿,尔后她说道:“兴许是因为我太过于不舍,一时间难过……” 说到这里,魏平之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毕竟他还有其他的要紧事,总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 “道长可看好了?可有什么问题?” 道士本身便是有傍身之技,手按在了楚梅儿的脉象上,发现脉象没有问题,这才安心。 “既然如此,还请上轿。” 楚梅儿整个人像是失了魂,所有的行动皆是被人控制。 楚氏用哑语换了一声她的名字,可是发现楚梅儿双目无神。 这摆明是被人暗害了。 原本她们都已经将那灵儿迷晕了,怎么又变成了梅儿? 难不成她们也被算计了? 一想到这里,楚氏目光恶狠狠的朝着明谨儿投去。 这小贱人一向诡计多端,说不定这次也是她绸缪的。 “明谨儿,你这小贱人,等下看我如何收拾你。” 这声音的大小只有明谨儿能听到,可是她并不打算让此事翻篇。 “姨母在说什么?我可是何时得罪过你?为何要收拾我?我知晓您是长辈,无论打罚,我都该受着,可是我并未做错事。” 眼下看热闹的人可是多的很,她便是让大家伙尽快的认清这楚氏的嘴角。 而且她还在人群中看到了沈父,能让沈父看出楚氏是怎样的一人也好。 “我……”楚氏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良久她才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莫要耽误了吉时。” 楚氏直接朝着楚梅儿冲过去,其实她倒是觉得嫁到这富贵之家不错,毕竟可以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等年纪大了便能想通,所谓的爱情并不重要,唯有金银财宝才是真理。 可惜楚梅儿不明白这些。 这亦是天意,她眼下便怕楚梅儿会因为此事想不通,做出什么傻事。 “你到婆家一定要好好的,认真伺候夫婿,带到你夫去当真恢复了,你便是有功之臣。” 她也打听过了,魏家大郎曾经的确是明动镇子的才子,虽然名声与沈沉奚比还是差一些,可人家终究是富贵人家子弟,若是选夫婿,他才是镇子上所有女儿家的最好人选。 这次倒是让楚梅儿赶上了,美中不足的便是对方没有一副好身子。 “若是楚大娘不舍得,大可以随我们一同前去看看。” 魏平之一向不顾及这些世俗的繁文缛节,怎么说他也是为读书人,不屑于这种迷信之说。 道士登时出言阻止。 “万万不可!自古以来,还从未听说过女儿出嫁,爹娘跟随去婆家的,如此一来,怕是犯了忌讳。” 第二百六十六章 看热闹 魏平之白了道士一眼。 这一路上,道士喋喋不休,一直在阻止他做各种事。 魏平之高头大马,居高临下的盯着道士。 “这是我们的家事,道长似乎管的宽了。” 道士被他吓得一个哆嗦,都说魏家二公子最有名的纨绔子弟,平日里做的都是一些风流混账事。 可是眼下看来。全然不似传闻所说,这竟有些骇人,总感觉他能看出他的秘密。 “明小娘子,就此告辞,他日若是再见,咱们必当好生叙叙旧。” 叙旧二字咬得极重。 这是记恨上她了? 明谨儿还从未见过如此小心眼的男人,她自诩从未得罪过此人,不过是在立场上有了些冲突。 便是冲这一点,魏平之的格局比之沈沉奚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 “那是自然,毕竟与魏公子有两面之缘。” 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儿,明谨儿特地将两面之缘说出来,便怕大家误会,传出一些没必要出现的流言蜚语。 可纵然如此,在迎亲人马离开之后,明谨儿难免还是遭遇非议。 她万般无奈摇头,转身回了屋内。 “谨儿姐姐。” 明谨儿听到床上的灵儿虚弱的换了她一声,一颗心登时软了。 这小姑娘是当真可爱得很。 她将灵儿搀扶起来。 “还好我发现及时,不然你便当真着了他们的道,估算着时间,你现在应该被送去他们府上了。” 灵儿一愣,倒抽一口气。 “那对母女还当真是蛇蝎心肠,我本以为她们好歹有些人性,可是未曾想到竟然这样丧尽天良。” 灵儿有些激动,只不过由于浑身无力,很快便乖乖躺了回去。 “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明谨儿眸光幽深。 想必眼下楚梅儿已经开始清醒了,她搞来的迷药可是花费了不少银子的,说是那些迷药可以让人有丁点儿意识,可是却无法控制身体,只能任由旁人摆弄。 一旦清醒过来,便能瞬间恢复。 所以方才所有的经历楚梅儿都清楚,只不过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个被送上花轿,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变相的惩罚。 将此事告知灵儿,果真见她一脸解气之气。 “痛快!不愧是谨儿姐姐,说的话做的事便是令人称快。” “将我为你备好的这碗药喝下去,很快你的力气就能恢复,想不想随我去看好戏?” 灵儿一听这个,便知明谨儿打的是什么主意,登时一双眸子都亮了起来。 “好啊好啊,咱们便去看看那个楚梅儿坏女人嫁给她不喜欢的男人。” 原本极怕药苦,可为了能看到好戏,灵儿皱眉,也算是豁出去了,将药一股脑的咽下去。 “好了姐姐,咱们何时出发?” 明谨儿在小罐子里帮她拿出了一颗蜜饯:“要是觉得苦的厉害,便吃这个,不急。你们富贵人家规矩多,再加上楚梅儿是被带去冲喜的,想必还有许多繁文缛节,等做完那些礼数才能拜堂。” 回忆以前那些成亲的人家,的确是这样,灵儿这下便安心了。 “那姐姐,你是打算去镇子上卖吃食么。” 她每日都出发去镇子上,若是一日不去,那些每日等待着买她吃食的人可都要扑空一场了。 明谨儿将药碗放回桌上:“咱们可以趁着卖吃食的当口,让嫂嫂先帮忙照看着,我带你去看好戏。” 灵儿答应下来。 他们便开始忙碌起来,将提前做好的吃食全部抬在马车上,又将给李老爷制作好生日蛋糕给送过去。 李老爷看到了生日蛋糕的花样很满意,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可是大度的付了尾款。 这可惊呆了前来祝寿的宾客们。 有人开始出口冷嘲热讽。 “以前一直都道李老爷抠门儿,如今看来似乎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夸张。” 李老爷被这些话说的沉下了脸,想来也是,无论是谁被说抠门,恐怕心情都不会好。 “这是我专门为寿辰定做的生日蛋糕,想必诸位还没有见过,定金付了不少,说来这生日蛋糕也不算便宜。” 他朝着下人使眼色,下人手脚麻利的将生日蛋糕的盒子打开。 满座喧哗。 “这是何物?怎能如此精致?” “是啊,对于这生日蛋糕,我可是闻所未闻,没想到这明家小娘子竟然如此心灵手巧。” “此物不仅生得精致好看,如此巧夺天工之物味道也是一绝。” 李老爷终于觉得这生日蛋糕买的值了,活了这大半辈子,头一次因为买对了物件而感到开心。 明谨儿将目的达到,趁着时机离开。 只要将生日蛋糕一事宣扬出去,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些定制蛋糕的人便会踏破门槛。 “谨儿姐姐当真是好生聪明,竟然能想到以这种法子去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明谨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怎么灵儿这种大家闺秀竟然能闹出这种笑话? “这词可不是如此用的。” 她朝着灵儿的脑袋敲了一记,然后举了诸多例子。 灵儿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刘氏早已经摆好了摊子,她如今勤勤恳恳地帮明谨儿做工,日子也一天天的好过起来。 她看到排队的人如此多,也是打心底里欣慰。 有些吃食热度一过,便开始无人问津,哪怕价格一降再降,却也无法再度得人心。 可是明谨儿做的吃食是个例外,无论多久都能令人念念不忘。 “你们日后多做一些,每次都是这么多,排队都不够买的。” 有人开始有怨言,这种话听得多了,刘氏已经毫无感触。 起初她也跟着劝说明谨儿多制作一些,可是明谨儿非说物以稀为贵,这也是一种另类的营销模式,目的便是让更多的人为此趋之若鹜。 事实证明,明谨儿想法是对的,他们这摊子的确是赚钱。 “嫂嫂,你先照顾着摊子,我带着灵儿去魏家一趟。” 刘氏口上答应着,实际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每次明谨儿将摊子交给她,回来之后都会给她带一些物件,而且都是平日用得到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魏家大公子 魏府张灯结彩,府邸已经被前来的宾客踏破了。 由于魏老爷平日里与人为乐,他的知己友人不在少数,再加上镇子上人皆知,魏老爷那个病秧子大公子要娶媳妇了。 以往身为整个镇子上最为受欢迎的世家公子之一,提亲的人可谓是踏破了魏家的门,如今却只能草草的买位村民出身的女子来冲喜。 真可谓造化弄人。 楚梅儿早便恢复了意识,在马车上时便开始又哭又闹,只不过这些迎亲之人可不是吃素的,魏家去迎亲之时还特地带了几位丫鬟婆子。 在路上楚梅儿便被那恶毒的婆子磋磨的够呛,哪里还有心思寻死?只想在夹缝中生存,找条活路。 马车停下,楚梅儿便被人推搡下了花轿。 “少夫人,切记老奴方才吩咐你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清楚。” 婆子对楚梅儿一番警告,只见楚梅儿打了几个哆嗦,尔后小心翼翼点头称是。 婆子这才将她迎接下来。 “有请新娘子下轿。” 有人高声大喊。 明谨儿拉着灵儿的手站在人群中央,她托着下巴:“嗯,这可比想象中的乖多了,未曾想到那般性子暴躁的表姐竟然遇到了能征服她的婆子,想必那婆子非同一般。” 灵儿小脸泛白,只因为她想到曾经教她规矩的婆子。 任由再乖僻的女子,在那些婆子的手段下,都只能乖乖就范。 “这些婆子可都会打人的,而且还能做到不留下任何印记,还能让你疼到痛不欲生。” 闻言,明谨儿轻笑:“听这话,看来你是经历过了。” 灵儿当即惊若寒蝉。 “确然是经历过。”灵儿低声嘀咕了句,一双杏眸中全是后怕。 摸了摸她的脑袋,明谨儿宽慰:“都已经过去了,你也无需后怕。” 这下灵儿似乎安心许多。 “谨儿姐姐,若是日后我回去,你究竟愿不愿意跟我回去?我一定以座上宾来对你。” 听到此话,明谨儿只是皱眉。 良久。 “我与沈家已经共生死,段然不可能跟你离开,不过日后我若是能有幸搬到京都,便会时常去找你。” 原本有些闷闷不乐,可是听到后面的话后,灵儿又激动起来。 “太好了。” 面对灵儿的热情,明谨儿只能尴尬的笑笑。 楚梅儿被牵着入了婚堂,只不过那位传说中的大公子还未出现,仍旧是魏平之代之。 下人搬来了一只公鸡。 “我们大公子如今行事不便,便暂且由这只鸡代替他行成亲之理。” 明谨儿着实愣了愣,以前在某些剧中便看到过用鸡代替成亲的,未曾想到,还真让他看到了现实版的。 楚梅儿受到了屈辱,自然不甘心再平白臣服。 她索性将头上顶着红盖头扯下来。 “你们莫要欺人太甚!我是来成亲的,让我嫁给一个病秧子我认了,让我受了诸多委屈我也认了,可是眼下你们竟然还想让我与一只公鸡拜堂。” 她脸上施的妆面早便花了,本身寡淡的面容更是经不住这红红绿绿的折腾,眼下看她便是一名副其实的丑八怪。 “我说谁家肯卖女儿给病秧子,原来是个丑八怪,恐怕平时也嫁不出去,便卖到了魏家。” “可不是么?听说魏家对这女子可是不友善,说是已经提前为其准备好了后事,若是魏家大公子当真离去,这姑娘恐怕是要跟着陪葬。真金白银买来的,县令也管不着。”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楚梅儿的耳中,她冷冷盯着众人,双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陷入肉里,有血顺着皮肉滴落在地上,她却浑然不觉。 这一切都是拜明谨儿所赐,她若是当真死了,变成历鬼也第一个不放过那贱人。 “楚梅儿虽然讨厌,可也不至于死。”明谨儿喃喃自语,她自诩不是什么圣母心,楚梅儿的确,曾经多次暗害于她,可从未有过一次想夺她性命,想要的无非便是看她名声尽毁罢了。 楚梅儿恰好看到了人群中的明谨儿二人,她像是发了疯一般冲入人群,可是很快便被人控制。 “原来不仅是个丑八怪,还是个疯子。” 不少宾客都嫌晦气,尽量离得远远的。 “还说请了道士来,看那道士也没点真本事,不然怎么不把这疯病给治好?” 道士可不乐意了,他举起手中的桃木剑,直接逼向楚梅儿。 “究竟是何方妖孽,竟敢如此嚣张。” 楚梅儿退后两步,下意识地将手举起来。 “我不是妖孽。” 她垂下脑袋:“你修要胡说,我只是看到了仇家罢了。” 道士冷哼一声,摸着他的小胡子。 “本道便是说,先前已经测试过你了,并非妖孽出身,而今竟然被人诬陷本道道法不济,属实是过分。” 这道士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明谨儿冷笑。 “还不快些,将盖头给她盖上。若是冲撞了今日的喜头,当然是本道道法强大,怕也无力回天了。” 道士在一本正经的胡诌,可是偏生有很多人相信他。 说不定这冲洗的阴险主意便是道士出的。 今日水月楼的老板娘也来了,只不过不同于其他宾客,她则是坐在最上首,这便代表魏老爷对她很是重视。 女掌柜也看到了明谨儿,朝着她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笑。 不过明谨儿笑意不达眼底半分,这女掌柜可是个狠人,只因为知晓楚梅儿挡住了她追爱之路,便对楚梅儿如此痛下狠手,让其一辈子都搭进去。 若是知晓她才是最大的绊脚石,恐怕这女掌柜更是…… 明谨儿寻思,总该找个傍身的法子,若是一直处于被动状态,迟早都会被人算计。 楚梅儿被迫与公鸡拜完堂,然后这才有人将瘦弱骨柴的男人推出来。 只见男子两颊凹陷,头发凌乱,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袍子,而他整个人更是面色无光,明显是太虚弱了。 下人将他推出来时,他还重重咳嗽着。 “骆儿,这便是你的新婚娘子。” 第二百六十八章 意愿 魏骆似并不为此事有所动容,反倒是眉头紧皱。 “我说过,这些迷信之言不可信,你们到底还是违背了我的意愿。” 说到此处,他的情绪似也激动起来,一直重重咳嗽着。 “你们这哪里是为了给我冲喜,怕是为了气死我。” 魏骆倔强地将脑袋转去一旁:“若是你们今日非要我强娶,那你们明日见到的便是我的尸体。” 没想到这魏骆倒是位好汉,竟能有如此骨气。 “这男人还不错,真是便宜了那个女人。” 灵儿忿忿不平。 而那方魏骆说罢,便命人推着他回去。 下人有些为难,一时间不知该听谁的,他紧张地盯着魏骆。 “兄长,这是为了你好,你怎能违了爹娘的一番心意?未免忒对不住他们二老了。” 坐在高位上等待着拜堂成亲的二位中年男女面面相觑,他们不约而同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他们这大儿幼时性子便倔,未曾想到已经病入膏肓,竟还能有这般犟的脾气。 “儿啊,打小你说什么都顺着你,可你这次能不能听为娘的?只这一次便好。” 妇人泣不成声。 “你若是真去了,那为娘也不活了。” 此话刺激到了魏骆,他情绪激动,胸膛起起伏伏,他想要站起来,却毫无力气支撑,只得暂时作罢。 “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孩儿来人世间走一遭,到了还要连累您?” 一出闹戏引得宾客指指点点。 “魏大公子也实在是可怜,堂堂大才子落到今日这地步,听说他曾经与镇上第一才女情投意合,可病来如山倒,自打他倒下后,那所谓的才女便离他而去,据说去京都过好日子了。” “可不是么?不然怎么也不可能取这么个丑八怪。” 魏骆终究还是没能抵抗魏老爷两口子的强烈要求,只能带着楚梅儿回去。 可千钧一发之际,楚梅儿竟直接将头上的红盖头揭下去。 她朝着魏骆冲过去,一手死死抓住了魏骆的衣领。 “你们还不快些将这个疯女人拉下去,切莫让她伤到了我儿。” 魏夫人着急忙慌地站起身来,朝着魏骆的方向而去,想要阻止,却被楚梅儿一把推开。 “你们便让我嫁给这样一个可怖之人,他哪里配得上我?这浑身上下笼统没几两肉,我可是要嫁给贵公子的人。” 婆子将她拉开,对她重重扇着耳光。 “你这女人,我要得寸进尺,你能嫁入魏家也是你的福气,竟还能容你挑选了?” 这下楚梅儿被扇得晕头转向,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站不稳当,她紧握双拳。 这种时候女掌柜站起身来:“够了!想必她也是一时间没有想开罢了,你们若是将她失手打死,可便当真是冲撞了今日的喜气了。” 万不曾想到,水月楼女掌柜竟还有心软的一面儿。 她不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么? 明谨儿看向她,却见女掌柜朝着她点了点头。 楚梅儿终究还是被带了下去。纵然不情愿,其他的宾客便开始纷纷落座,众筹交错间,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女掌柜邀请明谨儿共同品茶饮酒。 “多谢你助我铲除这心头大患,只不过下一位……” 女掌柜笑得美艳,不过明谨儿却甚是觉得那笑容阴森。 “下一位还需要你告知与我,否则我该对谁动手,便该自个儿丈量一番了。” 此话意有所指,明谨儿自是听得出来。 她倒抽一口凉气,亦是冷笑看向女掌柜。 女掌柜的最终目标恐怕是她,不过她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与女掌柜之间不过是暂时未曾撕破脸皮,若是等到那一日。恐怕便当真要使上阴谋阳谋了。 无心用这宴会之食,明谨儿随意寻了个由头,便打算离开。 不过带着灵儿将将离开了魏家,便遇到了白大小姐。 “又见面了。” 白大小姐立在马车前,只不过整个人比头一日见竟然更消瘦了一些,而且她面色也愈发惨白,看样子是饱受病痛折磨。 一想到这般好看的女子将不久于世,明谨儿便心如刀绞,说话难免都温柔一些。 “白大小姐可还安好?” “无碍,不过将死之人,怎样都没关系。” 白大小姐声音很是淡然,似乎并没有被这病痛给压倒,足可见这女子有强大心理。 “白大小姐此言差矣,我曾经听闻若是身患重疾之人有开朗的性子,说不定不日便可痊愈。” 白大小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你不懂,大好年华身患重疾,方才我在见到魏公子之时,竟然想到以后的我,我们可谓是天同为天涯沦落人,颇为惺惺相惜。” 明谨儿想到魏骆那副样子,又开始幻想白大小姐瘦弱骨柴的模样。 果然老天爷也会嫉妒。 “老夫人可安好?” 明谨儿对白老夫人也很是喜欢,毕竟白老夫人对她好。 她还担忧,若是有朝一日白大小姐当真不在了,白老夫人的年纪会更加承受不住打击。 明谨儿重重叹了口气。 “祖母很好,自打见过你之后,话也多了一些,只希望你能时常去看看她,莫要再让她伤心难过。” 其实一直让她假扮总不是个长久之计,能找到真正的白二小姐方是正解,只不过明谨儿一时间不知如何同白大小姐说明此事。 毕竟她怕白大小姐误会她的一番好心。 “不知今日是否还愿与我去白府中小叙一番?” 明谨儿本能拒绝:“我那未婚夫婿还等着我去送午膳,毕竟书院得吃食有些差强人意,我亲自为他做了一些荤菜。” 明谨儿将提前备好的吃食已经放在了马车上,只不过这些荤菜放的时间不短,兴许已经凉了。 正值季节暖意时,应是能吃。 告别白大小姐够,一路上驱赶马车去了书院。 今日与往常不同,守在书院外头等候给自家夫君送午膳的竟然有很多。 亦有妇人上前与明谨儿攀谈。 “听说是你先想到给未来夫婿送膳的?回去我家那口子可羡慕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预感 听妇人如此说,明谨儿心里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倏然退后两步,将灵儿也护在身后,警惕的望向众人。 “你可当真是个狐媚子,我们这些人的夫婿竟然一个个都被你的行事作风所迷惑,竟然说娶到你才是真正的福分。” 未曾想到只是给沈沉奚送吃食竟然能引来这么多的仇恨。 明谨儿苦笑一声。 “诸位误会了,实在是二哥他常道温故而知新,故此有时读书便会废寝忘食,只有我亲自来送他才能想起食用。” 虽然这些妇人行事作风令人忿忿不平,可是她却懂得不能引众愤,否则被千夫所指的滋味可不好受。 可是身后的灵儿便是天真任性多了:“你们的夫婿称赞其她女子好,是你们没有本事,若是你们能紧紧看管住自家夫君,今日还能赖得上别人?” 灵儿双手掐腰,她仗着明谨儿是她的保护伞开始肆无忌惮。 殊不知,明谨儿却已经在心里骂娘,好不容易安抚住这些妇人姑娘的情绪,灵儿倒好,竟然直接让她前功尽弃,明谨儿简直是欲哭无泪。 “姐姐,怎么样?我也算是能帮你报仇了,毕竟这些人……” “你若是真想对我好,便乖乖住嘴。”明谨儿打断了灵儿,尔后才朝着诸位女子行了一礼:“属实抱歉,我这表妹尚且年少,根本不懂得这些世俗礼节,是她未曾尊重诸位,待回去我一定好好生教育她。” 灵儿颇为不解,明谨儿原本并不是如此喜欢忍气吞声之人,若是先前一定回怼回去,可是这次竟然选择打碎牙往肚子里,自个儿受委屈。 “姐姐,你到底为何要如此做?” 灵儿嘀咕。 明谨儿压低声音:“回头再与你解释。” 她自然是不怕这些女人的,只不过她却很怕麻烦,不必要的麻烦能少则少,更何况她总不能在书院门前与人吵闹,到时候受影响的是沈沉奚。 眼瞅着院试再即,书院里的先生也是可以给学子们添些分数的,究竟能不能高中不仅要看学子们的自身天分与用功程度,也要看书院先生对他们的点评。 “这是什么人呐?你这样的狐媚子,身边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先前的妇人满脸嫌弃,甚至还揉了揉鼻子。 “我可是听说了,像你这样的,最喜欢去祸害别人的家。” “大姐可是误会了,我自诩我家二哥可是书院中的佼佼者,而且皮相极好,我为何要放弃二哥去勾搭诸位的夫婿呢?他们可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大家被明谨儿噎得说不出话来。 可唯独先前的妇人,仍是不甘心嘟囔。 “我可是听说了,有的女人生性如此,纵然自家男人再好,可家花不如野花香。” 明谨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实在不解,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言论。 “可是论起来,我二哥与你的夫君可是云泥之别?就算是白白送上门来,我都懒得看上眼。” 她已经让过步了,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旁人便以为她好欺负了。 这妇人的夫君明谨儿也曾见过,不过是位穷酸秀才,曾经开过小学堂,不过因为不甘心一直赚那丁点儿的银子,便重新入选书院,想要重新学习,希望能高中。 这重来便要苦学三年之久,在这三年内,不仅不能赚到银钱补贴家用,反倒还需要家里省吃俭用的去补贴他。 而且那男人生得极为矮小,倒不是她瞧不起人,实在是那男人眼高于顶,虽说志向远大,有所谓的鸿鹄之志,可实际上志大才疏。 偏偏他这媳妇儿也觉得自家夫君有能力,有本事,只是未曾遇到伯乐罢了。 妇人被明谨儿如此嘲讽,自然觉得没面子,她面色泛红,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且还需要装作大度。 “我那夫君自也是不差的,村中女子爱慕他的不少,只不过他却是志不在此,心里只有我这糟糠之妻,再加上潜心苦读,我奉劝各位打他主意之人,还是早早放弃。” 要不说,人智商低可以接受,可若是情商低实在是无法挽救。 这妇人不过是三两句话,便得罪了在场的大多数人。 明谨儿只笑她愚钝,这下再没有人与妇人站在同一阵线,反倒许多人已经将心里的天秤偏向于明谨儿。 “我们倒是觉得明姑娘说的对,沈二郎生的那般天神容颜,又是出了名的大才子,怎么说都比你家那憨厚的男人强的多。” “是啊,莫说人家明姑娘这般美丽能干的女子,便是我们这些粗鄙的妇人都看不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明谨儿由衷的佩服这些妇道人家的嘴。 都说村里的女子许多都是长舌妇,而今看来诚不欺我。 书院的学子们晌午之时许多会出书院,或者暂时离开买些笔墨纸砚,便是要仰仗着他们帮忙转告。 明谨儿已经很有经验,只不过其他的女子却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只能跟着明谨儿有样学样。 “谨儿姐姐,方才你身上都像是亮起了光,实在是太厉害,与如此多人的斗智斗勇。” 朝着明谨儿竖起了拇指,灵儿更是喜欢明谨儿。 “姐姐的行事作风实在是令人喜欢,至少我很是钦佩姐姐。” 这灵儿溜须拍马的本事竟然有日益见长的趋势,明谨儿甚至觉得还很受用。 “好了,你少拍马屁。” 灵儿乖乖缄默不语。 等书院有学子出来之时,那学子便是惊呆了,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书院外头头一次有这么多的女子,而且个个手上都提着餐盒。 这些都是来送午膳的? “小兄弟,不知你是否认识……” 妇人的话还没有问完,其他的女子也一股脑的冲了上去,纷纷找那学子带话。 明谨儿抿唇坐在一旁。 “谨儿姐姐为何不急?” “我已经提前与二哥打过招呼了,过会儿他便会自发性出来,不必让人捎话。” 看到周遭有一石墩子,明谨儿便一屁股坐了上去。 第二百七十章 蠢妇 “姐姐,这石墩子有寒性,对身子不好,以前我在府中之时,府医便是如此说的。” 灵儿想要将明谨儿拉起来,却见明谨儿淡然一笑。 “这石头本是寒凉之物,可眼下天气燥热,有如此充足的日头照晒,不仅不寒凉,坐久了反倒对身体有好处。” 听闻此话,灵儿面露不解。 她打小身子骨弱,后来经过府医的一番调理,才恢复了。 所以除却平日里不想吃那些极苦的药外,她对于府医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毕竟府医的确解决了她不少病痛。 “咱们身为女子,本身便惧怕寒凉,故此府医说的我能理解,但想必是在冬日对你说的,眼下这反倒是对身子有好处。” 明谨儿不懂医学,可身为一个现代人,她却对一些基础很是了解。 “谨儿姐姐,您竟然还会医术?如果当真是如此,那我便更是钦佩你了。” 明谨儿一时间有些无语。 正打算好生的教育灵儿一番,眼前被阴影笼罩。 “今日怎的学聪慧了?” 听这熟悉又好听的声音,明谨儿倏然抬起脑袋:“二哥,今日我可是给你带来了我新创的美食,保证你吃过之后会喜欢。” 明谨儿将汉堡拿出。 这只是一个初成品,毕竟古代的材料有限,她实在是没有那般合适的面包,便用了做生日蛋糕的面包胚夹住了。 里面的肉亦是用的新鲜牛肉,价值不菲,家里人根本都不舍得吃。 不过明谨儿打算咬咬牙,回去让全家人也开开荤,买些鸡腿回去,做成鸡腿汉堡。 沈沉奚面色凝重,是有些疑惑。 知晓他不愿多问,明谨儿身为知书达礼又体贴第一人,自然是主动解释。 “我给此物取名为汉堡。” 沈沉奚觉得此名很是怪异,但明谨儿整个人都特别的很,取个特别的名字也并没什么,故此他并未问其含义。 一旁的灵儿早便在沈沉奚乍一出来便惊呆了,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 至少要比家里人逼迫她嫁的男人强多了。 只不过可惜如此漂亮的男人却是谨儿姐姐的,换作其他人她还可以公平竞争一下。 再看向男子手中的汉堡,灵儿吞了口唾沫,在宴会上觉得那些吃食乏然无味,毕竟吃多了明谨儿制作的吃食,纵再多山珍海味摆在她面前,她都不想多看一眼。 宴会上的膳食笼统没碰两下,眼下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她捂住咕咕叫的肚子,尔后讪讪看向明谨儿,嘿嘿一笑。 “在宴会上便于你说,多吃一些,可是你偏生不听,我看眼下肚子饿也是活该。” 嘴上虽然如此说,可灵儿却知明谨儿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回去必然想方设法的给她做好吃的,便顺势抱住了明谨儿的胳膊,开始撒娇。 “谨儿姐姐,我只是比较喜欢吃你做的。” 沈沉奚终究沉不住气。 “这位是……” 明谨儿将灵儿之事悉数告知,沈沉奚若有所思,最后眉头紧锁。 “如此说来,她的家人恐怕还在苦苦寻找。” 明谨儿早便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对灵儿多次劝说,可却始终无济于事,她又不放心将灵儿赶出去。 而且就算离开,恐怕也不会乖乖的回家。 灵儿还说不愿再神陷囫囵之地,家里对他来说便是枷锁。 “不必担心,我以前便喜欢离家出走。我家里人必然猜到了,反正他们也没有那么在乎,只是急切的需要我去联姻罢了。他们只是各取所需。” 灵儿落魄般垂下脑袋,脸上也失去了该有的灵气。 她重重叹息着。 “还不如让我成为一农家女,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却能过得潇洒恣意。” 灵儿说到这里,眼里似乎又燃起了无限希冀。 “所以我已经打算好了,我要长时间住在沈家,给谨儿姐姐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灵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看便是机灵过了头。 “姑娘,属实抱歉。”沈沉奚将汉堡暂时搁置在竹筐里,一番大道理开始教育:“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不喜这桩婚事,你该与父母冷静商量,而不是利用这种法子。” 灵儿最听不得读书人在她耳边嘀咕这些大道理,先前对沈沉奚的好感已经消失殆尽。 “我们沈家只是一穷乡僻壤的穷苦人家,自不会聘人当牛做马。” 明谨儿饶有兴致地盯着沈沉奚,听他对灵儿各种瞬教。 灵儿身上的小火焰似是灭了。 她委屈巴巴地坐在明谨儿方才坐的石墩上,垂头丧气。 “我不需要月钱,只要能吃上谨儿姐姐做的一口饭便够了。” 若是这二人再对峙下去恐怕会打起来,明谨儿登时开始圆场。 可是她今日出师不利,没看黄历,注定了处处惹仇恨。 由于一书院学子多看了她几眼,被自家媳妇看到。 不去教育自家郎君,反倒是来戳她的脊梁骨。 “明谨儿当真是个狐媚子,自家的未婚男人在此,竟然还不安分,与我家男人眉来眼去。看我家男人被她勾得三魂丢了七魄,实在是忒不要脸。” 这些妇人,当真没有一个情商高的。 她这话一出不打紧,可是将自家男人的名声也败坏了。 想必她家男人日后在书院里也是受人耻笑的存在。 如此女人能受喜欢才是真的怪了。 “臭婆娘,你赶紧闭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我看你是不想让我在书院混下去了。” 男人生得倒是清秀,只不过女人却肥胖如猪牛。 不过能看出他们家过的尚且不错。 一道声音出现与耳畔。 “那男子名为何不为乃是何水村中人,女子王氏小家小户,家中也算有些小财,由于是入赘,何不为便处处忍让。” 明谨儿挑眉,她仰头看向沈沉奚,狐疑道:“二哥怎的知道的如此清楚?竟然连人家家眷都一清二楚。” 这话自然是意有所指的,只不过沈沉奚却并未着急解释,只是淡然道了句:“难不成忘了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天赋 这话自是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的,可不得不承认,沈沉奚的确是天赋极高。 不说能过目不忘,但也的确很有悟性。 明谨儿听他如此自夸,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或许,二哥说啥我信啥。” 明谨儿很是实诚地说道。 “怪不得他如此人才,却愿意娶这么个丑八怪夫人,原是位吃软饭的。” 灵儿一脸鄙夷,她的声音不小,正巧被那二人听到。 王氏直接朝着她扑过来,声音嘶哑:“你这小贱人胡诌什么?我夫君怎么可能是吃软饭的,平日里我在家可谓对她言听计从。” 说罢,王氏“千斤重”的身躯柔若无骨地依偎在何不为的身侧。 “相公,你听听她说的,这摆明了是要欺辱我,你定要为我做主啊。” 明谨儿眯眸,她都有些瞧不下去了,毕竟何不为那身子骨恐怕禁不住王氏如此压。 “你先起来,如此压着我成何体统,可是让我在外人眼中都丢尽了。” 何不为在外面一向在乎面子,原本娶了这么个肥胖媳妇儿,已经很是后悔了,未曾想到这肥胖媳妇竟然还喜做那些蹬鼻子上脸之事,总是在外面给他丢人。 “是我的错,日后不会了。” 王氏开始撒娇,众人都觉得没眼看。 明谨儿扶着脑门儿,她低声说道:“怎会有如此之人?实在是令人费解。” 沈沉奚摸了摸她的脑袋:“早些回去罢,若是能将这姑娘送走,便尽快送走。” 沈沉奚平日里书读多了,为人处事一向温和,可是今日不知怎的了,竟然无法忍受灵儿。 不过想来也是,兴许是因为他思虑的太过于周全,才会如此。 “明姑娘,听说你制作的吃食可是一绝,在整个镇子上都已经传开了,大家伙都想找个机会尝尝你所做之物。” 何不为不过几句话,便又将矛头引向明谨儿。 “我家这婆娘,平日里生火做饭样样不行,今日不知抽了哪门子疯,竟然想到给我送饭菜来,可我实在是不敢尝。” 明谨儿将脑袋转向一旁,这何不为简直是冤孽,她与其无冤无仇,竟平白无故被他这般暗害。 究竟是真的情商低还是有意为之? “哪有如此说自家媳妇儿的?未曾想到你竟是如此之人。”明谨儿直接嘲讽他,这也算是帮王氏说话了,可未曾想到王氏竟然毫不领情。 “我家相公想如何说便如何说,你为何要如此多管闲事?” 这种时候,沈沉奚终究不愿再眼睁睁看着,而是站出来帮明谨儿。 “她不过是公平之话,帮了你却不领情,看来你这种人不值得可怜。” 王氏一听这个,正欲再开口,可是看到沈沉奚目光阴沉,忽然如鲠在喉,反驳的话如何都说不出,最后只能朝着他翻了个白眼儿。 “回去,不必理会这些人,说到底并无正经人。” 沈沉奚可不想明谨儿跟这些人有过多交集,若是在一起待久了,说不定会沾染上不好的风气。 “好,全听二哥的。”不过关于楚梅儿出嫁一事,明谨儿还是打算悉数告知沈沉奚。 只见沈沉奚逐渐的拧紧眉头,最终却又舒展开来。 “表姐……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罢了,她倒也不值得同情。” 未曾想到沈沉奚竟然还当着不念及丝毫情意,对楚梅儿没有半点心疼怜惜。 明谨儿反倒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二哥当真是大义灭亲,呵呵呵……” 她干笑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赞沈沉奚,良久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话说完以后,忽然觉得似乎不太对,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段然是收不回来了。 一旁的灵儿似也有所感:“姐姐,这次可不是如此用的,你要说胳膊肘往外拐来形容二哥。” 沈沉奚早已经满脸黑线,感情在她们口中,他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这更离谱。” 明谨儿抿唇。 她将所有吃食用布包袱包起来,尔后又将竹筐拿去马车上。 “明日我会再给二哥送些吃食来,最近我有一些新想法,不出意外的话,必然会研究出许多好吃的。”明谨儿将鬓角的青丝挽到耳后:“咱们老沈家的传统,有任何好吃的,先让二哥吃。” 明谨儿笑意渐深,沈沉奚却一时看得失了神。 往常他竟未曾发现,明谨儿笑起来这般动人。 “不必待我如此好,家里人同样需要补充营养,我堂堂男儿,如何与你们抢吃食?” 明谨儿一想,似乎也却然如此,她看向沈沉奚,良久才又继续说道:“二哥只若好像在书院学习温书,这对于咱们全家人来说便够了。” 一脚踏上马车,明谨儿狡黠一笑,朝着沈沉奚挥手:“走了,明日还是这个时间,来书院门口等我。” 只不过她这边将将离开,远处一人策马狂奔而来,此人甚至未曾来得及换掉一身略带喜气的喜气的袍子。正是魏平之。 “沈沉奚,过两日便是院中小试,你可愿与我比试比试?” 魏平之这番火爆性子令沈沉奚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冷冷盯着对方,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二人何时有了如此仇恨。 “自是可以,随时奉陪。” 沈沉奚惯来不会拒绝旁人提出的要求,平日里若是书院的学子们有与他比试的意向,他皆是会应战。 只不过这魏平之一向看不惯他,二人极少有交集,这次…… “若是你输了,与你那童养媳解除婚约怎么样?” 原来是与那小女人有关系,未曾想到她竟长本事了,竟然如此能招蜂引蝶。 沈沉奚低声一笑,尔后拒绝的直截了当:“不可能!” “难道你是怕输?所以不敢应承?” 沈沉奚复又摇头:“在下只是不愿拿她做赌注。” 这下轮到魏平之缄口不语了,这一个两个还未曾成亲,便已经开始上演夫妇情深的戏码了,当真是可笑至极。 “看来你已经有了软肋。 魏平之重新翻身上马:“既然有了软肋,怕是日后无法苦心读书。”? 第二百七十二章 拿捏 实在是搞不清这二者之间的关系,沈沉奚并不清楚,有软肋与读书有何关联,又能有什么影响。 他摇了摇头,提着一包袱吃食回了书院。 可是未曾想到,那魏平之竟然又苦苦追寻而来。 “等一等,你那包袱里是什么?” “与你无关。” 如此刁蛮不讲理之人,沈沉奚自然也懒得再心平气和地与之交流,否则只会助长其目中无人的气焰。 “若是你那明小娘子送来的吃食……” 魏平之丢给了沈沉奚一锭黄金。 “我用这黄金换你那吃食如何?这对于你们家来说,恐怕能解许多难题。” 他言语羞辱沈沉奚,字里行间乃是对沈家得鄙夷。 后者却并不恼,只是将金子重新丢了回去。 “在下不需要,纵然给在下千万黄金,也不敌未来内人亲手所制之物。” 他一向视金钱如粪土,这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便是。 不过明谨儿那小丫头似乎热衷于赚银子,发大财! 既然如此,那他更要好生温书,将来混个一官二职,便可拿高价俸禄。 不用想,也能猜到,小丫头到时候能乐呵成啥样。 一路上,明谨儿喷嚏不断,根据多年的经验,必然是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 一想到楚氏失去了楚梅儿这个女儿,那估计是楚氏在背后暗骂她坏了好事。 回到村子里,马车却被人团团围住。 楚氏在人群中走出来,她咬牙:“便是明谨儿这个小贱人,害得我家梅儿嫁给了一个病秧子,这简直是丧尽天良。还求里正给我一个公道。” 刘氏已经提前回来,站在人群中疯狂朝着明谨儿使眼色,可惜明谨儿未曾看明白她到底是何意思。 “姨母这话说的,我便不爱听了。分明是表姐自个与人签了卖身契,眼瞅着这银票都被你捂热乎了,到头来却怨恨我。难不成是我将表姐卖出去的不成?” 她可不是吃素的,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受人委屈。 楚氏索性嚎啕大哭起来:“我明明已经打算好让梅儿与魏家说清楚,可是你这小贱蹄子竟然在她身上下药,导致她神志不清,这才被人搀扶着上了花轿。” 楚氏将那包药品拿出来,递给了里正。 “他们说这叫五香粉,价值不菲,可使中药之人神志迷糊,浑身无力,任人摆弄。没想到这小贱蹄子为了算计我家梅儿竟然用出如此阴损的招数。” 楚氏急得那些又蹦又跳。 明谨儿看那五香粉的确是她买的那一包,只不过她在用过后便放回自个儿房间了,这楚氏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 “谁知是不是姨母自导自演?”明谨儿冷笑一声:“如何证明这药是我买的?” 这下村子里的人都看向楚氏,等她的解释。 却然未曾想到,楚氏竟然丝毫不慌。 看她这样子,似乎是有备而来。 明谨儿便在心底多了几分提防。 “我自然是去问了,这整个镇子上只有一家药堂有这种药,而且还是那种小药堂。” 好家伙,这楚氏为了查出这药的来源,竟然如此锲而不舍,还去药堂挨个询问。 “你如今可是镇子上的大人物呢,镇子上的人对你可是熟知的很,一问便知是你买的。” 好家伙。 明谨儿实在是被这楚氏吓到了。 “姨母怎能如此胡诌?虽然我的确是买过这种迷药,可是我却从未对表姐用过,只不过是买来防身用的,毕竟自打我制作吃食后在镇子上实兴起来,便遭到了许多人趋之若鹜。” 明谨儿垂下了脑袋,轻叹口气:“未曾想到姨母对我竟然有如此多的意见,还想将表姐嫁人一事嫁祸在我身上,可是这是表姐心甘情愿的,我实在是太无辜了。” 装可怜,谁不会? 更何况这本身便是楚氏母女二人咎由自取。 村子里人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知谁才是说真话的那个。 里正年纪大了,他被明谨儿与楚氏二人搞得晕头转向,我各种揉了揉脑门儿。 “我老了,实在是没有精力判断谁对谁错,可那楚梅儿出嫁本身便是应该的,若是还有何异议,楚氏便回自个儿村,找你们村的里正帮你做公正之事罢。” 楚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冷冷明着里正,泼妇性质暴露无遗。 “你们这群人,便是看明谨儿是你们村子里人,便偏心,她都作出如此暗害人的事,你们不将她送去官府,反而还处处包庇,看来我需要将你们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告上了官府。” 村里人面面相觑,也从来未曾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女人。 灵儿听不下去,毕竟她清楚,明谨儿是为了救她才会做这种事。 关键时刻,她一咬牙站出来。 “是楚氏在胡说八道,她和楚梅儿见我孤苦伶仃,在沈家借助,便打起了我的主意,想要我替楚梅儿嫁人。” “她们母女二人狼狈为奸,猪狗不如,在我喝的茶水中放入了迷药,后来幸好被谨儿姐姐及时发现,才让我幸免于难。总不能因为我孤苦伶仃来到沈家,同为暂住在沈家的人便欺负我这个外人!” 灵儿说完,生怕这些人再怀疑药是明谨儿下的,开始继续解释:“更何况姐姐当时一定一心想着带我逃出去,怎么可能对那楚梅儿下药,一定是找不到替身,她们母女没法子了,便让楚梅儿出嫁。” “而且!可能是因为谨儿姐姐救了我,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所以这楚氏便想了这么阴损招数来报复谨儿姐姐。” 明谨儿在一旁听着,忽然觉得灵儿也并不傻,毕竟这思维逻辑可强得很。 村里人这下已经彻底相信明谨儿二人。 反倒是对楚氏各种嘲讽。 “平日里我便见这楚氏常常做一些不讲理的事,宛若一个泼妇,这与她姐姐比起来可是相差甚远。” “是啊,上次还偷摘了我家果树上结的苹果,真是偷鸡摸狗的事都做。” 楚氏急得跳脚,她如今竟然被两个小丫头片子拿捏死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再参与婚宴 由于颜面尽失,楚氏自然没有脸再与大家伙争论不休,只能捂着脸悻悻离去。 “那妇人竟然还知道要脸,我还以为她能厚颜无耻到啥都不顾呢。” 里正咳嗽两声,朝着明谨儿干笑,他手中的木拐仗每挪动一下,都会在潮湿的地面上砸下一个坑。 “实在是抱歉,咱们村里人愚钝,竟然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差点儿冤枉你了。” 明谨儿忙着摆手。 “无碍无碍,若是我说不定也会被楚氏的表象所欺骗。” 防止村里人日后见到她因为尴尬绕道走,明谨儿只能装出大度的模样,她可不想沈沉奚日后被村里人说三道四。 “今日咱们村子二旺娶到了媳妇,这是要大摆宴席,你也一块去用膳罢。” 里正忽然提议。 明谨儿略微惊诧一瞬。 村里人终究比不上那些富贵人家,毕竟贫穷,没有那么多闲散银两去举办所谓的宴席,故此大家伙便只能选择小摆两桌,找来最重要的亲戚。 二旺明谨儿是有些印象的,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光汉,因为他少年之时做了些小买卖,春风得意马失蹄,眼高于顶不愿娶妻,后来却是赔了钱,再加上没有好看的皮相,便再无姑娘愿意跟着他了。 没想到他竟然娶上媳妇了。 不过今日已经吃了一顿宴席了,竟然…… “我便不去了,毕竟这宴席笼统摆不了两桌,我不占地儿了。” 听到她这般说,里正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他笑的双眼几乎要瞧不见。 “自然也不是让你白去的,我们给你提供材料,做些你拿手的好菜,也让咱们村里人尝尝鲜。二旺这次也是下了血本,打算宴请半个村子人。” 能看得出,里正也是心情大好。 近些年来,村子里娶不上媳妇的男人愈发的多,若是传出去,必然会被旁村里的人嘲讽他们村人没有本事。 而且每个村子里人多少都有些沾亲带故,村子里的光棍少一个,便能让村里所有人心情好一些。 “二旺哥……竟如此富有么?” 不是说已经破产了么?怎么还能舍得办如此大的宴会? 明谨儿颇为不解,但很快便想明白了。 里正也及时给出了最合理的答案。 “俗话说得好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他赔了钱,可是不代表他已经穷到叮当响,身上还是有足够的银子的。只不过那些未出阁的小姑娘们眼拙,再加上听风便是雨,所以这么多年才无一人敢嫁给二旺。” 头几日二旺无意间在河里救出了一女子,尔后他无女子逐渐产生了情愫,二人便慢慢走到一起。 “二旺这也算是有福之人了!其他村里的光棍想要讨个媳妇儿恐怕难如登天,眼下这些姑娘一个个都心高的很,只想攀龙附凤,飞上枝头变凤凰。便看咱们村的那些未出阁的姑娘……” 里正说到这里,便缄口不言,毕竟在场村里人太多,指不定哪句话便戳到了人家的痛处,他年龄大了,不怕得罪人,可是却怕给子孙后代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明谨儿明白里正话中含义。 村子里不仅光棍多,便是那些嫁不出去的姑娘更多。 毕竟条件差的看不上,可是条件好的她们又够不到,只能苦苦等待机会。 一不留神便芳华已过,待到花期过了,恐怕才是真的没得挑。 “既然里正盛情相邀,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那便去帮忙做些饭菜。” 左邻右舍的,帮点小忙还是可以的。 毕竟还能多蹭顿饭。 结果他们沈家一家人全被请到了宴会上。 二旺家的地方不大,摆不开那么多的木桌,索性直接让大家伙在自家搬出桌子,然后在村中的道路上用膳。 二旺此番还请了不少村里人帮忙,还有人专门负责给各桌送做好的菜。 明谨儿制作的饭菜,美味自然毋庸置疑,村子里人也终于品尝到了传说中明谨儿制作的吃食。 他们也终于能理解明谨儿为何仅仅靠着制作这些吃食便能发家致富了。 “这可当然是好手艺啊,咱们能吃上谨儿做的饭菜,日后出去与其他村子里的人也有的吹了。” “是啊,若是能经常吃上可算是享了八辈子福了。” 明谨儿只是一笑而过,她自然不可能说日后常帮村里人做菜这种话,否则她将会沦落为的苦工。 明谨儿做完所有的饭菜后,才落了座。 这时候二旺携带他新婚媳妇出来与村里人敬酒。 明谨儿看向那新妇,总觉得有些眼熟,可是愣是没有想到在何处见过,只能姑且当做是错觉。 二旺媳妇长的倒也算是貌美如花,那是村子里新一届的新妇中最好看的了。 村里年轻的小伙子都面露艳羡。 “二旺,你小子还当真是好福气,咱们一同长大,属你的运气最好。哪怕是破了财运,却能娶到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儿,我们却也只有眼馋的份儿。” 二旺身子矮小,再加上前些年吃香的喝辣的,可谓是发福到满脸油光,哪怕后面吃的差一些,却始终未曾瘦下去。 不过他人品尚且不错,而且能看得出他极爱干净。 他那新妇看他的爱慕之色也不似作假,想必是看上了二旺的内在。 可是明谨儿却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带着疑惑用完了午膳,正打算与灵儿一同离开,可是还没有迈开脚步,忽然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人冲过来,她下意识地朝着身侧一躲,顺带着将灵儿推开。 便见二旺新娶的媳妇儿,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朝着她刺过来。 明谨儿只能去躲,防止中刀。 “今日我便杀了你,为我家小姐报仇。” 女子声音凄厉,明谨儿却被她的话所吸引。 小姐?报仇? 她一把握住了新妇的手,将匕首拍开,村子里其他人也围了上来将新妇按住,大红色的衣裙在地上挂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二旺心疼地冲进人群,想要护住新妇。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第二百七十四章 刺杀 他声音颤抖,好不容易捱到了娶媳妇儿,而且还是心心念念的姑娘,怎么能舍得新妇抓去衙门? “你快跟他们解释啊。”二旺死死抱紧自家新妇,轻轻用手晃动着:“你解释了大家伙儿都能理解你,你是不是有啥难言之隐啊?” 良久,方才听到新妇的声音:“难言之隐?哪有什么难言之隐?是那明谨儿害死了我家小姐,小姐对我恩重如山……” 说到这里,这位新妇眼角满是泪水,她低声抽泣着,用衣袖擦拭泪水。 “你大可不必如此。” 明谨儿的声音多了几分冷意。 “你家小姐也不是我害死的,不过是因为爱而不得罢了。” 明谨儿终于想起了这新妇的小姐是何人。 她便说总觉得这新妇有些眼熟,而今总算是记起来一些了。 似也是沈沉奚诸多追求者的其中之一,只不过沈沉奚对其根本不感兴趣,正因为如此,才导致她去自杀? 因为一个男人竟然连命都不要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明谨儿叹了口气,傻女人当真是多如牛毛。 “看来你家小姐是真的想不开,为了区区一男人,竟然不要命。” 边说着,明谨儿啧了声,无奈摇头。 “若不是因为你这个贱人一直霸占着沈二郎,我家小姐又怎会心如死灰?” “所以将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身上,便是你为你家小姐报仇的方式?” 明谨儿出言讥讽。 “说到底,无非便是因为你家小姐太过于无能。” 明谨儿的话彻底刺激到了新妇。 “闭嘴!我不允许你如此诋毁我家小姐。” 她握紧匕首,指尖也微微泛白,恨意已经完全迸发出来。 力气大到几乎要挣脱二旺的控制。 “你放开我,我奉劝你最好莫要多管闲事。” 死死的将其抱住,二旺堂堂一男人,快急哭了:“你听我说,你便忘记先前的仇恨,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新妇嗤笑一声,对二旺开启言语羞辱:“你凭什么认为你配得上我?莫要觉得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便该对你以身相许。” 听到此话,明谨儿只是淡淡一笑。 若是未曾猜错的话,让二旺无意间救下来一事,也是因为新妇算计好了。 说到底,新妇最终目的便是想要杀掉她。 明谨儿苦笑一声:“我不想与你一般见识,你若是改过自新,只是我便既往不究,也算是可怜一下你那已经故去的小姐。” 新妇毫不领情,朝着明谨儿啐了一口。 “你这女人便是不要脸透了,我不需要你原谅,哪怕今日死无全尸,我也要将你带去阴曹地府给我家小姐跪下赔礼道歉。” 还从未见过如此忠心的婢子,看来那位故去的小姐平日里待二旺新妇不错,才能使得她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只是可惜,这新妇想不明白,若是她家小姐也能处处为其着想,她又怎么可能处在这种境地? 到底是被人当枪使了。 但这事的源头追朔起来还是要怪沈沉奚那个祸害,这是引得多少女子芳心暗许,竟然还有人因为爱而不得丧了命。 明谨儿决定回去后便施法想个计策,让沈沉奚那白净的皮囊丑上一些。 “谨儿姐姐,二哥可真是受欢迎,这得亏是个男子,若是女子恐怕会被人说成是祸国殃民的妖孽了。” 明谨儿啧了声,复而摇头叹息。 “不过倒是未曾听说镇子上哪个大户家里死了人,兴许是故意隐瞒,怕丢了人。” “我家小姐而今尸骨未寒,由于是跳下悬崖,已经摔得不成人样。” 新妇说着,更是痛哭流涕:“小姐那般爱美之人,平日里最在乎的便是那张皮相了,可是如今竟硬生生毁掉了,怕是死不瞑目。老爷夫人伤心欲绝,一时间难以接受,将我家小姐的尸体放在后院中。” 这听起来有些可怖了,明谨儿打了个寒颤,她深吸一口气,已经可以脑补出那后院的尸体。 天气本身便有些炎热,再加上尸体摔得不完整,估计早便生了味道。 “你便该去看看我家小姐凄惨的模样,尔后以死谢罪才算是道歉。” 明谨儿搞不清楚这新妇的脑回路,其小姐想不开自杀,怎么算也怪不到她头上。 明明一点儿交集都没有。 明谨儿尝试着朝着新妇而去,她还想要劝说,只不过却被新妇躲了过去。 “离我远一些,看到你便想到我家小姐,实在是恶心。” 这下明谨儿彻底懒得管了,她转身:“这事便交给里正处置了,是否送到官府,也全凭您来决断。” 听到这个,里正更是纠结,原本村里的光棍又少了一个是桩可喜可贺之事,可是万万不曾想到,这不是好事,反倒是…… 里正抬高音量:“我看还是将她送回去罢,毕竟也是个可怜人,看其对主子那般忠诚,想必也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 听到这些,明谨儿身形一愣,倒觉得没啥问题。 “姐姐,我觉得不能轻易放过那女人,毕竟她可是差点儿伤害到你,我实在是无法原谅。” 灵儿屁颠屁颠的跟上明谨儿,她有些焦急劝说,想让明谨儿改变主意,可是未曾想到明谨儿完全没有那个想法。 “主仆情深罢了,算了。” 明谨儿瞥了灵儿一眼,肉眼可见灵儿皱起了眉头? “姐姐,可不能如此,我怕那个疯女人还会对您不利。” 明谨儿觉得有些道理。 看那新妇对她的恨意不似作假,想必是恨到了骨子里,可她也属实是有些无辜。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新妇更像是疯了一般疯狂摇头,拒绝此事。 “我要杀了这个贱人,否则我无颜面对我家小姐。” 明谨儿感受到新妇冲破了桎梏。 “小心。” 明谨儿有些无语,如此多人竟然还拦不住一个女人,村里人警惕性实在是差劲的很。 她想要躲开,却明显已经来不及。 新妇如同风一般冲过来,手里再次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第二百七十五章 有些蠢 看来是真的有备而来,匕首拿的还不只是一把。 明谨儿苦笑一声。 只觉得肩膀突一疼,她暗叹幸好匕首偏了,否则当真要命丧当场。 这下这新妇可是犯了不可原谅的滔天大错,明谨儿终究不是圣母心,不可能在旁人如此伤害了她之后,还大气地说句原谅。 倒下的一瞬间,明谨儿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抹笑,可是她终究没来得及说什么。 真的是疼啊! 新妇这下自然是被送到了官府中,二旺心急如焚,垂头丧气,一心沉溺于情爱中,他多次上门求取原谅。 可是沈家一家子都不想原谅他,毕竟如果不是他带回来的女人,明谨儿自然也不会出这茬子事。 沈母阴沉着一张脸坐在院中,看沈沉英来回踱步。 “二嫂嫂那伤口可是深的很,方才郎中可是说了,白骨都露出了,还说他从医那么多年,便未曾见过伤势如此重的。” 一听这个沈母更是心急如焚。 “不会有性命之虞?” 这么多年陪在她身边,这明谨儿对她而言,也算是半个女儿了,再加上由于明谨儿的努力,才让他们全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更何况…… 沈母眸光有诸多忧虑,倘若明谨儿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沈沉奚眼瞅着小试在即,怕是会为了此事而分心。 “还不清楚,郎中一直没有给出答复,要不然还是尽快的将此事通知二哥。”沈沉英提议:“二哥可是咱们家中最能拿得定主意的人。” 沈母压低声音:“谁若是将此事告知二郎,休怪我对他不客气。” 实在未曾想到,不过是几句话,沈母竟然如此生气。 沈沉英垂下脑袋,他本想反驳两句,又生怕气到了病怏怏的沈母,只能暂时作罢。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郎中才再次推开了房门。 “怎么样了?” 沈母皱眉。 郎中摇了摇头。 全家人面面相觑,刘氏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我可怜的二弟妹哟,这般好的姑娘,怎么能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实在是苍天不公啊。” 她声泪俱下,只差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沈母便是淡定多了,只不过嘴唇却抖得厉害。 “却然是苍天不公。”刘氏泪珠子顺着面颊流下,她用帕子擦拭。 “您的意思是,明谨儿她不行了?” 郎中被呛了一口,重重咳嗽起来。 “我何时说过明小娘子不行了?我的意思是暂时脱离了险境,只若能在三日之内醒来,便没事了。” “那若是醒不来呢?” 沈沉英开始神补刀。 郎中瞪了他一眼。 “此话岂能乱说?看明小娘子这模样,能醒过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一听到这个,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便好。”沈母脸上愁容逐渐消散一些。 只不过沈沉英却是个喜欢犯轴的。 “那郎中的意思不还是有可能醒不过来么,如果当真醒不过来会怎样。” 郎中没想到这沈沉英竟然如此坚持此言论,他摸了把胡子,望着院中已经开始落叶的树,又仰头观望其之枝头。 “那便如同你们家这棵树,怕是……” 说罢,郎中摇头,似也在惋惜。 真是好人没好报! 明谨儿也算是为他们村子做了不少的贡献,毕竟作为村子里唯一发家致富之人,还是一位女子,非但没有看不起村子里的人,还愿意帮些小忙。 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明谨儿出问题。 “多谢郎中,不知需要多少银两。” 沈母拿出了荷包,里面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明谨儿给她的银子,她年纪大了,将这些银子看的极为重要,从来未曾多花过,全部积攒起来,也不知够不够治明谨儿的伤。 “沈嫂子,你这是哪里的话?咱们都是亲戚里道,这些先不着急,我总不能收你的银子,不然明小娘子醒来恐怕都不会开心的,所以这银子还是等她醒了再说!” 可是沈母说啥都不肯,一直拿着荷包里的银子想要塞给郎中。 “以前我们家贫穷,若是出现什么事,可能会赊钱。可是如今既然手上有银子,自然没有再欠人的道理,这些银子你先收着。” 郎中听到此话,只能暂且将银子收下。 他只要了一两银子,毕竟给明谨儿的药全都是他自个儿在山里采的,而且也是用了自个儿的祖传法子给明谨儿止血的,说到底根本用不了太多的银子。 一两银子都要多了。 若是其他人家,可能根本出不起。 郎中离开后,沈沉英急得跳脚。 “我还是觉得此事应该告知二哥,毕竟这可是他的未来媳妇儿。” 沈母也觉得如此,可是一想到沈沉奚眼下正是需要心无旁骛去学习的时候,仍旧是强硬拒绝:“不可以!” 由于失去女儿一直处在痛苦中的楚氏冷笑开口:“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明谨儿这小贱人是活该,她该死!我劝你们也别指望她会醒过来了,就她坏事做尽,想必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楚氏说着,仰头大笑。 她的女儿要忍受守活寡之痛,可是这明谨儿却能过着如此幸福的日子。 眼下明谨儿几乎丧命,可当真是遂了她的意。 一想到这里,楚氏更是开心。 “闭嘴您嘞,你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为何还要死皮赖脸的赖在我们家?姨母是没有自个儿的家么?” 沈沉英一向胆大,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楚氏听到他的话,大骂其孽子。 “姨母,看来你是拿不清自个儿的身份,像孽子这种话乃是我爹娘才能说的,你如此说未免有些不符合情理?” 他倏然靠近楚氏,将后者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拿你姨母开玩笑。” “我可不是开玩笑,我最近清楚谁近谁疏,你这话里话外的都在骂我二嫂嫂不是个人,我怎么能轻易原谅了你?” 灵儿歪头打量沈沉英,她一直因为明谨儿心急,可是看到沈沉英为明谨儿出头,还是多了几分好感的。 可是听到他说的话后,又忽然觉得他有些蠢。? 第二百七十六章 报仇 明明这楚氏并未说谨儿姐姐不是个人,话都是沈沉英凭空捏造出来的。 这摆明了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心里也仅存的那丁点好感,也消失殆尽了。 灵儿实在是想不透彻,兄弟二人之间相差悬殊怎么能如此大? 她甚至怪异沈沉奚与沈沉英并非是亲兄弟。 反倒是沈大哥尚且还有种处事淡然的样子。 这样看来,沈沉英一定不是亲生的。 嗯,必然是如此! 思忖完这些,灵儿便匆忙进了明谨儿的房间,坐在明谨儿的床榻旁托着下巴。 “谨儿姐姐,求你快些醒来,你若是不醒来,我都要去仿着那个凶女人给你报仇了。” 原本还坚强不哭的灵儿看到明谨儿那张惨白的脸色,忽然有些忍不住。 她撅嘴流出泪水。 明谨儿便静静的躺在那里,明明是肩膀处受了伤,可却偏生导致的昏迷。 郎中所说那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 越想越是心疼,灵儿托着下巴。 “若是姐姐能醒过来,哪怕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惜。” 可是床上明谨儿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说不让通知二哥,可是谨儿姐姐您如此生死未卜,一定很想让二哥来看望您,我会偷偷去通知的。” 这话是对明谨儿说的,灵儿也不知她是否能听到。 离开明谨儿房间后,灵儿便偷偷摸摸的离开了家,只不过由于家里看的严格,她无法将马车带出去,只能跟着村子里人的牛车去镇子上。 幸好村子里人热情好客,也顺便着捎带她前去。 “伤了明小娘子的那个疯女人已经被送去了衙门,据说县令为了逼问出其事情前因后果,已经用了多种刑罚,可是那疯女人嘴很硬,已经奄奄一息了却始终不肯交代清楚。” 灵儿在一旁听着,尔后她打断:“那那个疯女人究竟是谁家的丫鬟?” “尚且未知,县令到现在都还未曾调查出来谁家小姐死了。” 这下灵儿是真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愣愣看着让她搭坐马车的妇人。 “这镇子上能聘得起婢子的大户人家一共没有几户?只要挨个盘查,再看谁家有未出阁的小姐,查出来很容易。” 妇人摇了摇头:“那便不清楚了,咱们这些穷苦百姓也只能道听途说,实在是没有机会了解太多。” 灵儿忙不迭地点头:“说的有些道理。” “对了,明小娘子的伤情怎么样了?是否已经恢复?” 灵儿只是摇头,一时间有些盲目无措。 “看来情况不大好,咱们村子里的人可是担忧的很,毕竟坏人还是少数。特别是我那儿子,一听说明小娘子受了伤,可谓是忙里忙外。” 妇人话锋一转:“对了,说起来,我那儿子与你年纪应是相仿,你们二人若是聊天,一定极为投缘。” 灵儿涉世未深,未曾听出妇人的话外之意,只是随口搪塞了句:“或许罢。” “你看看这样如何?回去找个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自然可以。” 灵儿双目无光,她盯着周遭的山石。 村子离镇上还是有些距离的,若是驱赶马车速度自然是快一些,可是牛车便慢了许多,为了节省时间,迫不得已,只能选择行小路。 只是小路颠簸,还未曾坚持到镇子上,灵儿便被颠到睡着。 她睡得极度不安稳,梦里都是明谨儿的伤势,眉头紧锁着。 妇人瞅着灵儿却越看越满意。 “明谨儿这丫头倒是挺有能耐的,没想到竟然捡回来一个如此水灵的丫头,若是我那儿子当真有此福分,死也瞑目了。” 她嘀咕着,前面负责赶车的另外一位妇人却插嘴,语气略微有些嘲讽:“你也不瞅瞅你那儿子长成啥样,这小姑娘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大家小姐,就算是瞎了眼也瞧不上你那儿子。” “我家儿子怎么了?除了黑一点儿,便没有缺点了。更何况,身为男儿郎,黑一点才更有阳刚气。他又踏实能干,若是得人重用,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也不是不可能。” 负责赶牛车的农妇沉默了。 但凡村子里到了年纪却未曾娶到媳妇的男子,有哪一个是有真本事的? 但凡有些小本事,都不至于到头来连个媳妇都讨不上。 今日两位农妇去镇子上乃是为了赶集,便是为全村人捎带一些吃食,村子里的马车有限,自是大家轮流使用,今日便是轮到了他们两家。 好不容易捱到的地方,灵儿却已经熟睡,哈喇子顺着嘴角流出来,两位妇人面面相觑,有些忍俊不禁。 “小娘子,该醒醒了。” 灵儿倏然坐起,口中还唤着明谨儿的名字。 她看向周遭,忽然发现热闹得很,若是寻常,她早便讨厌闯入人群中了。 可是今日她还有要事要做。 循着记忆找到了书院位置,此刻没了送膳的那些女子,书院外头便显得安静许多。 灵儿随意拦住了进出的一人,请求他帮忙唤沈沉奚出来。 那男子将灵儿上下打量一通,啧了一声,似是在惋惜。 “当真是想不明白同为书院读书之人,为何沈同窗便如此多的爱慕追求者,我便一个没有,难不成当真是因为沈同窗的皮囊?” 灵儿下意识解释:“我不是二哥的桃花,我是当真有事找他,还请你帮帮忙。” 男人手中折扇摇啊摇,最终笑得有些狡猾。 他折扇合上后,托起了灵儿的下巴。 “我若是帮了你,你如何报答我?” “风流浪荡子!”灵儿朝着他啐了一口:“不要脸,我不需要你捎话了,我可以找旁人。” 说罢,她开始四下观望。 男子再次开口:“得了,甭看了。这会儿恐怕除了我,没人会出入书院。” “你想要什么报答?” 灵儿抬起了下巴。 “人家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转告之恩,你也可以选择以身相许。” “我看你是长得丑想得美。” 灵儿恼羞成怒,她抬脚踩在了男人脚背上。 第二百七十七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男人哀嚎一声,跳着抱住了脚。 “别当我不晓得,你便是沈家收留的孤女,我家条件在这镇子上已经算是极不错了,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灵儿还从未见过如此恶心的男人,想要开口直接怼,可是看到男人目光阴森,遂暂时放弃。 书院是设立在空荡之地的,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路过此处。 若是当真与这男人起了什么争执冲突,恐怕她不敢逃。 更何况她并未忘记今日的主要目的。 思索再三,灵儿挂上了甜甜的笑。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姐姐她身子骨不好,所以才想请您帮忙通知一下二哥,其他的事我暂时没有心情去讨论,咱们来日方长。” 灵儿本是被娇宠坏了,遇事后一向喜欢选择正面直杠,可是自打离家出走后,在这上面吃了不少的亏,她多少也是聪明了一些的。 男人听此,果不与之计较了,只不过兴许是因为脚疼,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还以为你也是看上沈沉奚的女人之一呢。” 灵儿摇头:“公子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与收留我的姐姐抢未来夫婿?” 她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实际上心底已经暗戳戳将男人十八代祖宗问候一遍。 “也是,你先等着,我这便去给你捎话。” 听到此话,灵儿满心欢喜。 没过多久,沈沉奚便赶来。 只不过他额头上已经生了许多汗水,完全失了平日里的云淡风轻。 “二哥,你……” “她怎么样了?” 灵儿疯狂摇头:“情况看起来不大好,郎中说幸好偏离了一些,不然扎到心脏,怕是要当场毙命了。” 沈沉奚在同窗那里借来了一匹马,直接翻身上马,奔腾离开。 留下灵儿在原地高声大喊。 “二哥,我怎么办?” 根本未曾得到任何回应。 灵儿不满地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儿,迫不得已只能等着村子里的两名妇人买好日常所需品后,一同离开。 一路上灵儿都沉着一张小脸,很是不愉快的模样引起了两位妇人的在意。 “还在因为明谨儿的事而担忧?” “那是自然,姐姐对我恩重如山,她如今命悬一线,我却什么都帮不上。” 农妇们都活了半辈子,她们自是懂得灵儿这小姑娘家的心思,便是遇事沉不住气。 “这只能等,不过根据我如此多年的经验,明谨儿那一刀还真的没啥生命之虞,说到底你就是白白担心了。” 灵儿听到妇人如此说,心里自然是受到了安抚,她面色看起来也好了许多。 沈家人可谓是急晕了头。 沈沉英多次提出想要将明谨儿被伤一事告知沈沉奚,可次次被沈母阻止。 “等到明谨儿真的醒过来,再告知你二哥此事也不晚,你眼下只若守好,莫要再生其他乱子,便是万事大吉了。” 听到沈母如此说,沈沉英重重叹了口气。 “娘,二嫂嫂都病重成这样了,如此大的事怎么能不通知二哥?” 一直沉默的沈大哥终究还是开口了。 “若是弟妹当真出一星半点儿的差错,到时候二弟恐怕不会原谅咱们一家人,我也觉得该告知二弟。” 沈母头一次如此生气,她气急败坏道:“既是如此,那便让他恨,不管说啥也得忍住。” 沈父则是坐在院子的石凳上默默盯着一处发呆。 直到远处传来马蹄声,而且愈行愈近时,众人面面相觑。 最终高头大马上下来一人,众人难免大惊失色。 沈母更是心急,他匆匆忙迎接上去:“你怎的回来了?莫非是书院遇到了什么问题?” 她边关怀询问,边紧紧跟在沈沉奚左右,生怕沈沉奚上前去推开明谨儿的房门。 “我若是不回来,娘还打算瞒我一辈子不成?” 这话无悲无喜,可是知子莫若母,沈母却感觉到沈沉奚声音中的愤怒,她当场愣在了原地。 这么多年,沈沉奚一向都是沉稳性子,这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心急如焚的样子。 塌上的姑娘似睡的很是不安稳,许是因为疼痛,明谨儿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从旁人口中,沈沉奚无法准确获知明谨儿的伤情如何,只能垂头小心将其衣裳扯开一些,紧接着便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慕。 只见血已经将白色纱布浸透。 这止血并未做好,很容易造成感染。 沈沉奚不忍蹙眉。 “不过是离开两日时间,怎的成了如此模样?” 他垂手想要撩起明谨儿的青丝,却见后者双唇嗫嚅,沈沉奚下意识地伏下身去,想要听清楚明谨儿说什么。 “水……” 他忙着去倒水,本想喂给明谨儿,却发现如何都喂不进去,情急之下,沈沉奚索性直接以口相喂。 却被明谨儿一把揪住了衣领,加深了此吻。 沈沉奚一怔,尔后他强行站起身来。 …… 明谨儿做了一个梦,梦里她靠着制作美食发家致富,带着沈家一家子去了京都。 尔后沈沉奚也考取了功名,二人最终成亲,过得那算是极好。 疼痛感令她极度痛苦,明谨儿呢喃一声,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醒了?” 是沈沉奚的声音,明谨儿强行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她面色惨白,看起来有些狰狞。 沈沉奚已经将特地为她熬制的药端了出来。 “将这药吃了,便不会如此疼了。”明谨儿听他如此说,有些虚弱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二哥,我无碍,只不过这药看起来不大好喝的样子。” “喝了。” 沈沉奚将药碗放置明谨儿面前。 这都杀到了跟前儿了,哪里有不喝的道理? 明谨儿索性心一横眼一闭,直接接过来一口饮尽。 这药是真的苦。 明谨儿深吸一口气:“有没有蜜饯?” 她可怜巴巴地盯着沈沉奚。 只见后者直接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瓷罐。 “早先便备好了,晓得你嘴贪。” 纵然疼痛不减,明谨儿双眸还是亮了起来。 “二哥最好了,我便知道不忍心看我吃了苦药还没甜的冲口。”? 第二百七十八章 感动 沈沉奚抿唇不语,良久便感受到明谨儿拽住了他的衣袖。 “想出去逛逛?” “知我者,二哥也!” 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主要她眼下更想如厕,方才将将醒过来时,便甚是觉得憋得慌,在喝过那么一大碗药后,便更是憋了。 沈沉奚直接将其抱起来,朝着屋外走去。 一切来的太突然,明谨儿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轻轻拍着沈沉奚的肩膀。 “二哥,你这般是做甚?还不快些放我下去。” 由于明谨儿过于虚弱,如此大声说话,便重重咳嗽起来,再加上稍微一用力牵扯到了伤口。她疼得面色惨白。 “弟妹醒了!” 刘氏率先冲了上来,她满脸激动,几乎要热泪盈眶。 沈母默默松了口气,她看向明谨儿。 “可算是醒了,这全家人可是差点因为你急死。” 明谨儿忽然觉得有些感动。 “娘,我已经没事了,有劳大家挂碍。” 沈母脸上难得有了些血色,她忽然觉得明谨儿还能活着真好。 以前明谨儿好好的时候,她一直都没有任何感触,可是眼下头一次认识到了亲情的可贵。 冥冥之中,明谨儿早已经成了她亲生女儿一般的存在,在明谨儿昏迷的每一个时辰里,都是度日如年。 “嫂嫂可否搀扶我去如厕?” 眼前人多,可是明谨儿实在是憋不住了,只能将着有些难以启齿的话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话毕,在场男子皆是或清嗓,或干笑,以缓解尴尬。 明谨儿身为一个现代穿越者,却觉得无伤大雅。 被沈沉奚放下后,刘氏颇有眼力见儿的上前扶住了明谨儿。 “灵儿,还不过来帮扶一下。” 刘氏暗道灵儿何时如此没有眼力见儿了,可是话说出来后,方才察觉到不对劲。 “不对啊,灵儿呢?为何不在?” 明谨儿也四下看,的确未曾发现灵儿的身影。 沈沉奚看不下去,直接告诉众人实情。 此刻的灵儿将将进入村子,两名妇人一路上对她多加劝慰,想要逗她开心,只不过灵儿却一心挂念着明谨儿,没心情与她们说笑。 战战兢兢回到了沈家,灵儿被全家人围了起来。 沈母冷冷盯着她看:“不是同你说了么?全家人谁都不能去通知二郎,可你为何一意孤行?” 听到此话,灵儿满头汗水,她愣愣盯着全家人,尔后委屈巴巴地撅起了小嘴。 “属实抱歉,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谨儿姐姐陷入昏迷,可是在意之人却不在身边,醒来多难过。” 灵儿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头丧气,手足无措的摆弄着手。 关键时刻明谨儿从茅厕出来:“灵儿,这次可要好生感谢你,若非是你,恐怕根本见不到二哥。” 听到明谨儿如此客套的话,灵儿自也是满脸的开心。 “姐姐能醒便够了,其他都不重要。” 明谨儿看向沈沉奚,良久方才说道:“二哥,我已经无碍了,你可以回去了,莫要耽搁了读书。” 听到此话,沈沉奚淡淡回了句嗯,只不过他却并不想离开。 “你身子如此虚弱,我还是在家照顾你些时日罢。” 还未曾等到明谨儿回答,便听到沈母出言阻止:“万万不可,你怎么能留下呢?眼下正是该认真读书的时候,你却将时间浪费在儿女情长上,未免惹人笑话。” 沈沉奚从未想到沈母在他读书一事上,竟然能如此坚持。 “母亲,我……” “咱们全家人全指望你能出人头地,若是你做不到给咱们家争面子,那咱们家也实在是没有必要……” 说到这里,沈母垂下脑袋,声音有些嘶哑:“罢了。” 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个儿子身上,毕竟沈父是指望不上的。 沈沉奚一向最是争气,便是连读书都能出类拔萃,村子里无一人能比得上。 “回去二哥,我觉得母亲的担忧甚是有理,毕竟您不能一直在家里待着。” 听到此话,沈沉奚终究还是选择回了书院。 沈母松了口气,明谨儿也跟着轻松了许多,至少心里不会有啥负罪感。 被灵儿搀扶着回房休息,明谨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她倒抽一口凉气,疼得满头大汗。 “那个疯女人怎么样了?” 灵儿咬牙切齿。 “如今已经被关在衙门里,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所以姐姐你不用心烦,等到你伤口调理的差不多,我陪你一同去衙门看看。” 明谨儿挑眉,未曾想到灵儿竟如此喜欢热闹。不过灵儿既然愿意去,那她当然也乐意奉陪。 这伤口易恢复,便花了一周的时间,这期间白家人可是派了不少人前来探望,明谨儿原本想闭门不见,可是全家人一个个却热情的很。 白大小姐亦是多次前来,明谨儿尽量装出已经无碍的状态,只不过白大小姐仍旧对其伤情十分担忧。 外面一阵喧闹的声音,明谨儿便知是白大小姐又来了。 全家人皆是与白大小姐寒暄着。 明谨儿叹了口气,索性直接躺下,将脑袋转去里侧。 “明姑娘。” 白大小姐将备好的各种营养吃食放置与桌面儿上:“此乃大补,特别是伤重后服用此物,可加速恢复伤口。” 听闻此话,明谨儿挑眉,拿起来一看,却属实吓得心头一惊。 纵然她不懂得医术,也不识得诸多草药,却也能一眼看出这是野生灵芝。 “这可万万不能收,白大小姐属实是出手阔绰,可是这般贵重之物我是受不起的。” “是因为祖母听说你出了事,特地准备的灵芝让我给你送来。” 明谨儿挑眉:“白老夫人知晓此事了?” 不知是谁如此多嘴,竟将此事告知白老夫人。 恐怕会有数不尽的麻烦啊。 明谨儿一脸苦恼之色。 “祖母还说想要将你接到白家修养。” 明谨儿宛若受到惊吓一般,慌忙摆手:“不可不可,眼瞅着我这已经快要恢复了,若是再因为一路颠簸去白家,恐怕要旧伤复发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逼问实情 听闻此话,白大小姐也不坚持。 “我知晓你并不想去白家,所以我在来之前已经同祖母说好了。” 看来白大小姐是当真心思缜密。 明谨儿对其道谢。 “其实,我倒是当真希望你是我亲妹妹,如此一来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白大小姐将灵芝端了出去,让刘氏将灵芝煲成汤。 明谨儿忽然觉得有些肉疼,瞅那灵芝的大小,至少也得是个百年灵芝。 “那个灵芝……” “那是祖母收藏多年的宝贝,说是千年灵芝,具体我也不知晓了。” 明谨儿有些错愕,她不敢置信的盯着白大小姐,只恨不得眼下便可以下床冲出去,将千年灵芝解救出来。 “那可是千年灵芝,无价之宝啊!我这只不过是挨了一刀,属实不必用如此贵重之物,简直是暴殄天物。” 明谨儿寻思将十个她加起来卖了也抵不过一颗千年灵芝。 “你且安心,按照如今白家的家底,若是祖母想再买一千年灵芝,也并不在话下。” 白家家底厚,不在乎千年灵芝可以理解,可是此物可遇不可求,恐怕有钱难买。 看着冒着热气的药碗,以及碗里散发出来的清香之其,明谨儿索性心一横眼一闭,直接一饮而尽。 左右这本身便是拿来给人补身子用的,她如今身子虚,用了也不全算浪费。 白大小姐又将一小包袱放下:“这里全是一些大补的药材,平日里可将这些药材煮入粥中,做药膳吃。全是白府上下的一些心意。” “若是我当年是白府二小姐,收下这些无可厚非。可白大小姐明知小我是个假的,这些东西我受之有愧。” 白大小姐只是摆了摆手:“无妨,你帮了我们白家如此多,这些合该你收下。” 明谨儿抿唇,却也只能同意收下。 之后的日子,白家隔三差五的给明谨儿送一些名贵之物。 一家子收礼收到手软,只不过明谨儿却从来不让全家人去碰那些东西,毕竟这些指不定哪天需要还回去了。 伤了十日,明谨儿的伤口终于开始结痂,她将将利索一些,便打算去衙门亲自参与关于那疯癫女子之事。 县令亲自去审判,明谨儿被人搀扶着坐下,甚至还给她特地准备了一个上位。 “明小娘子,此女为何要刺你?” 县令自也是需要询问明谨儿具体的来龙去脉的,这种时候,明谨儿自然是如实回答:“只是一直未曾得知她家小姐是谁?” 县令目露同情之色,实在是因为遇到许多这种事,一般忠心护主的仆人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这疯癫仆人还不肯顾及正反之道。 “我家小姐都因为你才深陷囫囵之地,你却还在这县令府理直气壮的承着高位,实在是厚颜无耻。” 明谨儿属实未曾想到这婢子对她的恨意竟然如此深。 她只能蹲下身子,想要出言劝说:“你若仔细思虑一下,你家小姐才是那位想要介入我感情之人。” 疯婢子一愣,似是仔细思忖了下此事,良久方才嘀咕了一句:“我与二哥原本便是天注定的姻缘,可是你是否想过你家小姐与我争夫婿,我也痛苦得很?” 这下疯婢子彻底愣住了。 “这岂能怪得了我家小姐?” 她仰起脑袋,冷冷盯着明谨儿:“如果你不一直霸占沈二郎君,我家小姐不会寻死。” 完全没有想到,这丫头竟然还是个认死理的。 明谨儿扶额,一不留神便扯到了伤口,倒抽一口凉气,面色逐渐变得惨白。 “你可当真是命大,明明已经中了那么一刀,而今竟然还活着,这疼痛便当是对你的惩罚。” 简直是无药可救,明谨儿转身。 “大人,对这女子您便看着处理罢。” 明谨儿属实是懒得在这里待下去,实在是因为这婢子忒不懂事。 恐怕在她口中问出什么了。 可是正欲离开之时,白家却忽然来人了。 白家在镇子上可谓是德高望重,县令都要敬白家人几分。 “妹妹,先莫要急着走,此事还未曾处理好。” 手被白大小姐一把握住,明谨儿与其面面相觑。 “姐姐想要如何处理?” 毕竟在外面还需要装作是白家二小姐的,毕竟她也怕那些闲言碎语传到白老夫人耳中。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 他们未曾想到明谨儿竟是白家二小姐。 那疯婢子再次冷笑起来。 “当真是可笑,没想到竟然还大有来头,你竟是白二小姐,当真是可怜了我家小姐。” 明谨儿抿唇。 白大小姐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人冲了进来。 “大人,这人我白府先带回去,毕竟也是她伤到了家妹,照理说,我们白家有权处置。” 按照当朝理律,本不该如此,可白家既然张口要人,实在是没有不给的道理。 思索再三,县令终究还是答应下来。 “只不过这人若是审讯完毕,还请白大小姐重新送回来。” 白大小姐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听到县令如此低三下四的话,只是淡淡点头:“那是自然。” 疯婢女被白家人押送离开,明已经也跟着上了白大小姐的马车。 “白小姐,将其带到白府中便能有法子让她吐出真相,若是一直不让那小姐入土为安,恐怕当真会出大事。” 明谨儿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到时候会对她名声造成一定的影响。 “多谢白大小姐关心。” 疯癫婢子被带到了白府地牢,站在地牢外面来回徘徊。 白老夫人焦急而来,她看到明谨儿消瘦了一圈的模样时,心疼地落下了浑浊的泪水。 “我的孙儿啊,怎么能被人如此伤害?那疯癫女子竟然如此狠心,舍得对这般好的你下手。” 明谨儿则是配合着白老夫人演戏。 “说的也是,说到底我也未曾得罪过任何人,可偏生……” 说到此处,明谨儿低声抽泣起来。 “幸好有祖母与白家人为我做主,我才能有机会报仇,想必那疯癫女子已经受到了惩罚。” 地牢刺耳的痛呼声,她在外面都能听到。 第二百八十章 来龙去脉 良久,里面负责施行的人走出来,朝着几人先是行礼,恭敬汇报。 “老夫人,已经审问出来了,她乃是李家小姐李沐的贴身婢女,名为锦绣。她家小姐的确是因为爱而不得自杀了。” 李沐?明谨儿思来想去,也不曾想到这李沐究竟是谁。 兴许只有见了本人才能想起究竟是否认识。 只是可惜没那个机会了。 “如何逼问出来的?” 明谨儿倒是十分好奇,衙门专门负责审讯之人,用尽各种方式严刑拷打,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人带到了白府,竟然丝毫不费力便得知了事情来龙去脉。 白老夫人握住明谨儿的手,温柔地拍了拍:“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像你这种未出阁的姑娘家,何必去想那些血腥之事?” 明谨儿心头一跳,害怕让她知道的酷刑,那想必一定是骇人听闻的。 不过也能理解,每家名门望族都有专属于自个儿的一套磋磨人的法子,不然也无法在下人面前立威了。 明谨儿心事重重,可还是尽量朝着白老夫人露出甜甜一笑。 她实在是怕啊,万一哪天让白老夫人得知她是假冒的,说不定也会将她…… 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哆嗦,明谨儿道:“我想去看看她。” 这下还不待白老夫人说话,负责审讯的仆人便提醒:“二小姐还是莫要去看了,属下怕您受不得。” 不说还好,都如此说了,明谨儿反倒是更好奇了。 她对白老夫人一番央求,最终还是被仆人带着朝地牢去。 地牢中并未关几个人,哪怕是关着也被稻草遮住,完全看不清晰。 最终在最角落看到了已经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锦绣。 只见锦绣一双眸子已经血肉模糊,明显是被挖了双眼。 明谨儿眉头紧锁,她属实是想不通为何百家人能如此心狠。 “二小姐莫要误会,这双眼睛可不是我们挖的,是她自个儿。” 这摆明了是在与她开玩笑,明谨儿淡然一笑,只不过笑意未达眼底半分。 “只是我们稍微给她用了些药,她便如此了。” 这下明谨儿更是不敢置信。 毕竟她实在是不理解,什么药能残忍到让人自挖双眼。 “姑娘见笑了,此药也是白家专门找人研制的,所以……” 明谨儿表示可以理解,点了点脑袋。 “多谢告知。” 锦绣似乎有所察觉,她朝着明谨儿的方向不停的磕头:“既然你已经知道事实了,能不能求你一桩事?你莫要与我和我一般见识,帮忙让我家小姐入土为安!” 果然是位忠诚的婢子,只不过可惜的是用错了方法。 李家不算名门贵族,可以做了一些小本买卖,锦绣乃是李沐多年前收养的小姑娘,二人一同长大,这是情同姐妹,再加上李沐对锦绣来说有救命之恩,才会得到锦绣这般的在乎。 “将锦绣送回衙门,我觉得她也算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必再严刑拷打了。” 仆人垂头道是。 明谨儿则是带着县令府的一群人去了李家。 若是不带上县令府之人,恐怕这李家人根本不会让她进门。 敲响了房门后发现开门的是一位年迈的老者,这事李家的管家。 “不知大人们有何事?” 明谨儿在人群中探出了一颗小脑袋,她尽量装出一副活泼的模样:“我是来寻沐儿姐姐的,不知她可在?” 闻言管家大惊失色,慌张摇头:“自,自是不在的。我们家小姐头几日去别苑散心了。” “哦?可是我昨日还看到了她。” 管家面色惨白,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怎,怎么可能?我家小姐的确不在,兴许姑娘是看花眼了。更何况姑娘今日带着如此多的官差大人而来,却不说来找我家小姐做甚。” 思来想去,明谨儿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不知您可认识锦绣?” 管家一惊。 锦绣那丫头自打小姐死后,便没了踪迹,他还以为锦绣也随着小姐去了,可是今日有人找上门来主动提起锦绣,莫不是锦绣说出了真相? “不认识,姑娘若是寻人,便可去千寻阁,我们府上可不负责帮忙找人,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还请姑娘与诸位大人快些离开。” 管家语气也强硬了许多,毕竟不知对方的来路,再加上这么多的官差,实属是令人心惊。 管家迅速关好了府门,接下来任由明谨儿如何敲门,里面都不存在有动静。 炎热的天气倒是变化多端,原本还晴空万里,不多时便已乌云密布,眼瞅着要下雨。 明谨儿自不可能带着如此多的衙役淋雨,便只能劝说大家伙暂且离去,而她则是耐心等待一番。 李家的屋檐并不大,未过多久便大雨倾盆,明谨儿浑身上下被淋了个湿透。 “姐姐,你的伤口还没有恢复,怎么能如此淋雨?” 灵儿一脸忿忿不平:“这些原本便是县令该管的事,只要给您报仇,咱们便无需担心这么多。” 灵儿被雨水淋的睁不开眼,她将嘴里误入的雨吐出来,用手抹了一把脸。 “姐姐,咱们去马车上等候!白大小姐来了。” 果不其然,明谨儿看到远处的马车愈行愈近,最终停在了她面前,顾及不了太多,提起衣裙暂且上了马车。 白大小姐取出了一些干帕子给二人使用,尔后在马车车厢内,找到了平日里备用的衣裙。 “小心一些,莫要感染了风寒,否则你这身子恐怕更孱弱,调理起来也更难一些。” 明谨儿深知这是在关心她,便忙不迭地点头:“白小姐放心,我自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所以一定会在意。” 只不过伤口结痂处隐隐发痛,说不定是因为被雨水淋后,略微有些发炎,回去后又要重新换上草药。 明谨儿如是想着,但她更担心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连续十日未曾开张,若是重新去摆摊卖美食,不知以前的那些老主顾是否还能继续光顾。 这两日便得抓紧出摊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休养生息 见明谨儿满脸苦恼,白大小姐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这几日便好好的休养生息!暂且先不出摊。” 听闻此话,明谨儿却拒绝:“那可不成,这生意若是隔几日不做,再重做之时恐怕会凉。” 天气变化多端,未过多久,外面雨已经停了。 明谨儿继续上前敲门。 “难道你们便不想将锦绣领回府上么?” 兴许是这话起到的作用,未过多久,房门终于打开。 管家叹了口气。 “我家老爷夫人请你们进去。” 一入李家,明谨儿便被一股子不知名的味道呛了鼻,她下意识的揉了揉,清了清嗓子。 “还请诸位见谅,实在是我们家小姐……” 说到此处,管家缄口不言,实在是不知该说些甚么。 他家小姐实在是个可怜人。 见管家欲言又止,明谨儿便趁热打铁,乘胜追击。 “李沐小姐怎么了?我已经许多日未曾见到她了,先前倒是曾与她有过几面之缘,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管家老泪纵横,他低声抽泣,那些有些浑浊。 “我家小姐已经故去了,只怕此生你们无缘再见,只不过老爷夫人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小姐的尸体……” 管家说到此处,看周遭无人,才鼓起勇气告知明谨儿:“我家小姐的尸体便在这院子里,难道诸位未曾闻到味道么?” 原来所闻到的是尸臭味儿,不过在进来之前明谨儿已经预料到了,更何况也只有尸臭味儿才能如此刺鼻。 可管家亲口说出来,还是难免会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灵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李老爷和李夫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不让自家女儿入土为安,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尸体腐化成白骨不成?” 灵儿可是丝毫没避讳,她直言说出内心想法。 明谨儿想要阻止她明显已经来不及。 管家脸上满是恨意。 “我们老爷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们这些外人如何能明白他们的伤心痛苦?” 明谨儿张了张嘴,原本想说些宽慰之话,却发现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死者为大,明谨儿寻思哪怕李沐生前甚至有过跟她抢男人的想法,可如今终究是不在了。 李家正堂之中,明谨儿带着灵儿小心翼翼进入,反倒是白大小姐,似乎丝毫不怕,在进入正堂之时,反倒是负手而立,昂首阔步。 “锦绣呢?” 不过将将进入正堂,明谨儿便被人一把抓住,她吓得一个哆嗦,垂头看过去。 便见一浑身脏兮兮的夫人握住了她的胳膊。 “若是锦绣不在,我家沐儿会难过的。” 她说完后,又有气无力的折了回去,甚至一屁股颓废地坐在地上,目光盯着一处,完全没有分毫精神。 “李夫人,锦绣我们可以送回来,只不过你们却要节哀。” 这也是变相的帮县令一个忙。 更何况哪怕她不是伤害李沐的罪魁祸首,可李沐终究是因为她才如此想不开。 “李小姐已经不在了,你们还是让她入土为安!不然恐怕她死不瞑目。” 李夫人一听这个,情绪有些应激,倏然站起身来,朝着她重重推了一把,明谨儿一时间未曾站住,连连后退几步,最终还是后背抵上了门框子方才强行站直了身子。 “看来您还未曾从哀恸中回过神来。” 明谨儿重重叹了口气,尔后她还想出言宽慰,只不过这家人却不想再听她开口。 白大小姐看不惯明谨儿对这老两口如此欺负,便招了招手,登时有白家的下人冲了出来将两口子按住。 明谨儿有些错愕,她属实未曾想到,白大小姐竟然命令白府人偷偷潜入李家。 这摆明了是未曾将律法放在眼中。 “白小姐,如此行为……” “是最好的解决法子。”白大小姐打断了明谨儿,语气中挂上了几分不耐之意。 明谨儿抿唇不言。 “将他们暂且送到衙门里修养,然后再通知县令大人派人前来。” 此事本身便属于县令的管辖范围。 才大小姐此番解决的法子并没问题。 明谨儿饶是心底再多反驳之话,此时也是说不出口的。 她伤口处隐隐作痛,想必是因为方才为了躲避李夫人扯到了。 “将明姑娘扶上马车。” 白大小姐有条不紊地吩咐,她的行事作风属实过于泰然,明谨儿甚至觉得此刻白大小姐颇有君子之风。 后续之事明谨儿便不得而知,回去之后因为伤口被扯开又加之淋了雨,略有感染,她再次发热。 白家府医亲自来为她治疗。 府医的确是比郎中强了许多,不过是略微施针,明谨儿便清醒过来。 这下白大小姐却以极为强硬的态度要带走明谨儿。 纵然沈家一大家子全力阻拦,却始终无法让明大小姐改变心思。 不知为何短短的几日时间,白大小姐便像是变了一个人。 明谨儿亦是用尽各种法子想要说服白大小姐,可是每次得到的都是拒绝。 “这是祖母给我的任务,我必须要完成。明姑娘便当是帮我忙罢,待你养好身子后,自是会将你送回来。” 如此可便是摆明了道德绑架了,而且竟想强迫她做不想做之事。 明谨儿冷笑一声。 “白小姐如此便没意思了,我向来尊重你,是因为我与你们白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可你们却凭借这一点得寸进尺。” 由于躺着不舒畅,明谨儿甚至强撑着起身。 这白家还当真觉得她逆来顺受了? 不过是不想失去这么个大主顾罢了。 可是这也不能成为让她一再容忍的理由。 白大小姐明显未曾反应过来,愣愣盯着明谨儿。 “嫂嫂,送客!日后白家送来的吃食都不需要了。” 刘氏虽然觉得明谨儿如此做有些过激,可是白家人总想接走明谨儿一事却令她也心生不满,故此在得到明谨儿的命令之后,刘氏便顺着她的话去做。 “请,白小姐。” 直到白家一家子都被送走后,明谨儿方才松了口气。? 第二百八十二章 求定亲 她满脸颓废,却见灵儿贴心的帮她端来煮好的药膳。 “姐姐莫要担忧,这药膳不是白家送来的,是我在郎中那里买的。” 明谨儿蹙眉,却并未拒绝灵儿的一番好意,她将药膳接过一饮而尽后方才询问:“你哪里来的银子?” “是村子里的两位大娘,我跟着她们去镇子上将你的病情通知二哥时,她们回来路上给我的。” 村里的妇人怎会如此好心? 他们这些穷苦人家的村民全部靠着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若是家里稍微有些劳动力的,便会去帮人做工赚钱补贴家用,一个个拮据得很,怎么可能白白送银子? “将这些银子还回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谁知道妇人安了甚么心思。 明谨儿在荷包中拿出了一两银子给了灵儿。 “要记住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以往你在自家府上乃是小姐,自是吃穿不愁。可是出门在外,哪里有天上掉馅饼之事?” 灵儿像个做错事的孩童一样,耷拉着脑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姐姐,我这边给她们送过去,你莫要生气,不要赶我走。” 灵儿在沈家住了也有段时日了,当时收留她不过是权宜之计,总不可能一直让其待下去。 明谨儿打算过几日便去打听下京都哪家的大户人家丢了女儿。 纵然灵儿以各种话去威逼胁迫,可明谨儿却并不慌。 终究是小姑娘家随口一说罢了。 外面难得的大晴天。 明谨儿起身去院中小坐,房内满是草药的味道,她甚至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可不过将将坐下,灵儿便回来了,甚至带回了一妇人。 灵儿一见到明谨儿便快步跑到她身边,一把抱住了明谨儿的胳膊:“姐姐,她说想我嫁给她儿子。” 灵儿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 妇人满脸的笑意。 “谨儿啊,你也知道我们家大壮生的那可是身形魁梧,如此五大三粗的男人是极有安全感的,必然可以将灵儿保护好,带给灵儿安全感。” 得!原来是大壮的娘。 看来这妇人是想要儿媳妇想疯了,也不看看到底是否登对,便想着将其配在一起。 明谨儿笑得有些尴尬,她食指轻扣桌面,良久才沉吟着开口:“你有所不知,这灵儿是有婚约的女子,实在是不能再与人定亲。” “可是你们不是说这灵儿是无家可归之人么?” 妇人一针见血,明谨儿沉下了脸,有些无语。 她这已经摆明了是要拒绝妇人提出的定亲一事,只可惜妇人听不出她话外之意,偏生要刨根问底。 思索再三,明谨儿只能再次胡诌一理由:“俗话说得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当不得她父母,所以这事……” “无家可归的小姑娘,哪来的爹娘?既然你收留了她,那此事合该着你去做主。” 明谨儿可谓是有无限苦恼。她盯着妇人,良久才道:“此事我做不了主,想必灵儿已经将银子还给你了,其他的也不必找回,当时利息罢。” 实在是懒得应对这些妇人,明谨儿只觉得头昏脑胀,她叹了口气,往木椅上一躺,紧接着便陷入了沉睡。 妇人却不乐意了。 自家儿子已经老大不小了,一直未曾找到合适的人选,主要是大壮空有一身蛮力,脑袋却不好使,这才令诸多姑娘看不上她。 而今好不同意找到了一好骗的姑娘,可是都临门一脚了,竟然被明谨儿横插一脚,这换谁能甘心? 妇人找到了沈母,想要与其商量,可是沈母对于灵儿一事却不愿多问,只淡淡回了句:“大壮与灵儿差了约莫十岁左右,他们注定不合适。我看灵儿与我家三郎年龄相仿,二人平日里相处起来也甚是投缘。” 沈母说到此处,特地抿了口明谨儿先前制的茶叶泡制的茶水。 “就算当真要帮她找婆家。恐怕也轮不到你们家。” 沈母性子软,以前村子里是个人便要将其欺负一番。 后来沈沉奚有了能耐之后,村子里的人便开始对她客气,明谨儿开始做生意有了些小本事,村子里对她更是好了。 “你这话说的,我敬你年纪比我大,唤你一声嫂子,未曾想到你竟然不识趣。” 沈母不语,妇人冷哼一声,气愤离去。 可是没过多久,大壮便来了。 “我要见灵儿妹妹,你们沈家莫要想着阻止。” 明谨儿听到此话,微微挑眉:“灵儿哪里是你想见便见的?” 明谨儿起身,也不再晒太阳了,声音冷冷:“灵儿身为未出阁的姑娘,你专门来找她,恐怕会有损她的名声,你还是离开罢。” 大壮满脸委屈,尔后看向明谨儿:“你为何要阻止我与灵儿相爱?你这不是棒打鸳鸯的棒子么?俺娘说但凡是想着拆散旁人的都不是好东西。” 这大壮还当真是高看了他自个儿,难不成当真意外没有她,他与灵儿便能理所应当的在一起了? “灵儿妹妹因为已经答应了我娘与我相看,我也早已经看上了她,只不过可惜的是,灵儿妹妹与我一直没有接触的机会。” 明谨儿抬高音量,唤来了灵儿。 “灵儿你对你这位大壮哥感觉如何?” 灵儿宛若受到了惊吓一般,忙不迭地摇头:“不怎么喜欢,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大壮哥生得实在是有些不尽人意,长的如此磕碜,与我实在不登对。” 大壮听到灵儿如此直言不讳,直接变了脸,恨不得将灵儿碎尸万段。 “你这小贱人属实是过分了些。” 明谨儿手中的折扇合了起来,她嗤笑一声:“得不到便出口骂人,大壮哥当真是好大的本事,竟然如此没有教养。” 大壮撸起袖子直接冲上前去,想要与其撕扯。 “你们二人都是狐媚子,一个两个只会勾搭男人,却从不负责,实在是恶心人,你们迟早会遭报应的。” 大壮来去如风,又匆匆离开了。 “终于走了,属实是吓人得紧。” 灵儿松了口气。 第二百八十三章 找上门来 明谨儿只是淡淡瞥了灵儿一眼,只觉得她高兴的为时尚早。 这大壮不仅脑袋不好使,还是个浑不吝,向来喜欢做一些混账事,否则也不会这么大年纪还讨不到媳妇了。 “扶我去膳房,我去查验一下他们制作的糯米糕。” 那三位聘请来的帮厨,照样拿着该拿的工钱,自是需要做工的。 只见糯米糕的花样已经做的极为传神。 特别是那位男子帮厨,做的糯米糕已经可以以假乱真。 明谨儿随手拈起一块梅花形状的,嘴角的笑意已有些掩不住了。 “你可还会制作其他样式的糕点?” 男子含笑,抓起一坨糯米面便开始捏花型。 桃花形状展现在明谨儿面前。 “只若给这糯米糕上些颜色,便与真的相仿了。” 明谨儿翻箱倒柜,找出了前些时日制作的果酱。 这些都是用各类水果与鲜花制作出的。 她特地找出来用桃花汁掺杂果肉制作出的果酱,在那桃花型糯米糕上涂抹上。 果真是栩栩如生。 “果真是个可塑之才,日后你便跟着我。我教你做生日蛋糕的花型。” 明谨儿思索半晌,实在不想挨个的去记人的名字,索性直接现场给男子想了个:“既然心灵手巧,能巧妙的驾驭各种花型,那日后我便唤你花公子。” 男子身形一僵,可是一想到之后明谨儿便将看家本事教给他,便很是欣慰的答应下来。 “那便如明小娘子所愿。日后我便是花公子。” 他想要学会制作生日蛋糕,让自家娘亲也品尝一番。 只不过兴许只能学习到一些皮毛。 “生日蛋糕何时教我?” 花公子试探性询问,问完后便耷拉下了脑袋。 “待我身子恢复之后,便可以教你。” 明谨儿原本想要制作一下生日蛋糕的原材料,只不过还未曾开始,边被刘氏带走。 “弟妹,你的伤还未曾恢复,所以先莫要操心这些了,等伤好了想怎么折腾都好。” 可是她的伤原本便未曾伤到要害,而今已是恢复的差不多了,只要不大幅度动作扯到伤口,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劳嫂嫂挂碍,我已经没事了。” 明谨儿活动了下筋骨,想要向刘氏证明,却被刘氏与灵儿一同拖了出去。 不做美食的日子有些无聊,幸好这些时日沈沉奚常回家探望,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一些镇子上的趣事。 不过,太平日子未过几日,大壮带着他那个多事娘再次找上了门。 “娘,今日便让里正给咱们做主,哪里有收了聘礼又退回的,这摆明了是打咱们的脸。” 妇人姓辛。 说起辛姓,先前也是一大姓,只不过做生意,难免会有赚有赔,若是赶上运气不好之时,恐怕会血本无归,有可能再难东山再起。 这辛氏约莫也是委曲求全才嫁到了这村子里。 跟在他们母子身后而来的正是年迈的里正,他拄着拐杖行走的极为缓慢,见到明谨儿之时掀唇苦笑。 “辛氏说灵儿这丫头收了她的聘礼钱,可是又退回去了?可有这回事。” 灵儿情绪激动,上前两步:“里正大伯,是他们胡说,这辛氏专门设计让我往里钻。说这些银子是暂时借给我让我给姐姐买大补药的,他日有了银子可以再还给她。” 里正未曾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如此多的隐情,他原本便懒得去管村子里这些女人家的明争暗斗。 辛氏找到他时,他便预感不好。 说到底灵儿本不是他们村子人,他身为里正却也是管不得的。 可是耐不住辛氏母子二人软磨硬泡,只能跟着来一问究竟。 事实却不如辛氏母子二人所说。 “你们二人莫要在灵儿姑娘面前丢人现眼,快些回家罢。” 在管理本村人的时候,里正的话还是能起到作用的。 辛氏与大壮面面相觑,最终二人只能悻悻离开。 亲自将煮好的茶水给里正斟了一杯:“大伯,尝尝我晾晒的茶叶。” 茶香四溢,村子里都是一些粗鄙之人,故此根本不懂品茶,只是晓得常常饮茶对身子有好处。 里正端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还不忘擦拭嘴角的水渍。 “这茶必是好茶,只不过太甜了,不是太解渴,我还是觉得那种菊花茶好。兴许这是富贵人家才能销售的。” 看来里正的确是不能欣赏茶的美味儿,明谨儿有些无奈。 她正欲客套一番,听灵儿抢话说道:“看来大伯是真的不懂,这茶便该细细品,那么一口气咕噜下去,实在是暴殄天物。” 灵儿平日里说话口无遮拦,明谨儿早有预感,只不过关键时刻却反应不过来。 “乱说什么?平日里我也是如此品茶的。” 明谨儿瞪了灵儿一眼,后者讪讪一笑,尔后躲到了她的身后。 里正也有些尴尬,他干笑着告别。 待里正离开后,明谨儿便开始教育起灵儿来。教导她平日里该如何为人处事,总不该一直怼天怼地怼空气,这样必然会树敌许多,迟早有一日会出事。 只是可惜灵儿根本听不下去,一直固执坚持己见。 明谨儿却认为,她若是如此任性妄为下去,必然会吃亏。 “罢了,我所说你若是不听也没法子。我言尽于此。” 又过了几日。明谨儿彻底好利索了。这时天气已经逐渐转凉,秋风袭来,却卷走了院中古树的枝叶。 明谨儿坐在数下,开始看花公子制作的生日蛋糕花型。 她有些失望。 本以为花公子捏功与雕刻工如此强,制作的生日蛋糕必然不在话下,至少学起来应是比寻常人快一些。 可惜她实在是高估了花公子。 看着那歪三扭四的花朵,明谨儿无奈扶额。 “姑娘,是在下没本事,做不出姑娘想要的感觉。” 看花公子如此自责,明谨儿也不忍心责怨,只能朝着他柔和一笑。 “其实也并无大碍,只不过是这有些浪费罢了,你将这生日蛋糕带回去给你娘吃罢。” 看着院中日益变肥的奶牛,明谨儿颇为大度。? 第二百八十四章 惨绝人寰 花公子近来日思夜想的事终于成真,他可谓是极度兴奋。 看着纸上的生日蛋糕,便去院中找个盒子,将生日蛋糕装起来。 “在下的娘亲一向最喜迟甜食,倘若想吃某物又恰好没有时,必会痛苦难忍。” 花公子目光一直盯着生日蛋糕盒:“这里面的蛋糕看起来没有什么食欲,可是终究是姑娘做的配方,自然不会太差。” 对此,明谨儿只是淡然一笑:“只不过就怕令堂吃过这生日蛋糕后,便念念不忘。制作生日蛋糕的材料可是……” 她意有所指,也相当于明着告知花公子了。 “这点姑娘大可以放心,在下的娘亲虽然享受口腹之欲,可也知自家几斤几两,生日蛋糕的确不是普通人可以经常吃的。” 原来花公子是位妈宝男。 若是放到现代,恐怕是极其讨女子厌恶的类型。 只不过在这些古人眼里,指不定他还是那种女子眼中贴心孝顺的男儿郎。 “公子知晓便好。” 接下来花公子又开始练习制作各种花型。 左右闲来无事,明谨儿便一直在旁边负责偶尔指点一二。 直到夜深,花公子顺带着帮沈家做好了晚膳。 沈家人自然很是感激,留下花公子一块儿用晚膳,直到用过晚膳后。 花公子又去膳房练习制作各种吃食。 其刻苦程度令全家人咋舌。 坐在院子里,灵儿手中握着一把蒲扇,她对这蒲扇可是喜欢的紧。 “姐姐,这把蒲扇便送给我罢,以前我在府上时用的都是团扇,夏季用起来一点都不凉快。” 随随便便女子用的团扇都要比这蒲扇高出数倍价格。 灵儿倒好,将大家闺秀们用的团扇说的一文不值。 “不过那位花公子可当真够努力的,只不过我总觉得他浑身上下透出的感觉不大好,姐姐你与他相处之时,最好注意一下。” 花公子? 思来想去,明谨儿也不知灵儿说的花公子究竟是哪里不好, “总感觉花公子娘们唧唧的,身为一堂堂男儿郎,却喜欢做女子操持之事。” 灵儿靠近明谨儿:“而且我总感觉她看姐姐的眼光不怀好意,兴许是因为仰慕姐姐的风采。” 她又开始调侃:“其实说实话,若我是男子,必然也会喜欢姐姐这样的女子。” 明谨儿翻了个白眼儿。 兴许是头段时日睡的太多了,到了这种时间段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直到灵儿躺在院中睡着,明谨儿方才找了一薄盖给她盖上。 正打算找刘氏一同将灵儿搀扶进房。 听到膳房里传出的声音,明谨儿慌忙去看。 只见花公子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菜刀落在地上,被哏出了一个豁口。 见到明谨儿,他尴尬一笑。 “方才在下想将这膳房拾掇一番,未曾想到竟然不小心碰到了菜刀。” 说到此处,花公子颇为愧疚。 “不过是一把菜刀,回头我磨一磨便是。” 在衣袖中摸索许久,花公子拿出一些碎银子。 “既然是在下摔坏的,理应在下赔偿,这些便当是在下的赔偿。” 明谨儿也不是做慈善的,自是收下了。 离开时,生日蛋糕被花公子提溜走,明谨儿莫名有些心酸。 毕竟就算是看起来不好,可吃起来却还是那个味儿。 这般珍贵之物白白送人,实在是心疼。 一想到花公子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制作了不少的糯米糕让刘氏拿去买,心底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的。 否则生意指不定黄成什么样了。 不过她的配方也没旁人知晓,只有刘氏学到了糯米糕的配方。 待花公子也离开之后,明谨儿自然也打算离开膳房,就算是要研究一些新鲜吃食,也总得抽一个合适的时间去制作。 一出膳房便遇到了疯疯癫癫的楚氏。 “哟,你这贱人竟还不曾去歇息,我方才可是看到了,那花公子将将离开,谁知道你们孤男寡女的在膳房做了什么龌龊的勾当。” 这声音很大,很快惊醒了家中的其他人。 灵儿睁开了惺忪的双眸,垂头见身上简简单单的披了一件外衫。 “我与花公子之间清清白白,不过是在给他将制作糕点的要点。姨母若是看不下去,大可以离开,不必在这个家里待着。” 明谨儿声音一沉。 “你与花公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今被我戳穿,竟然还恼羞成怒了。这不是做贼心虚么?” 明谨儿听楚氏如此说,可谓是怒极反笑。 “姨母这样说话我可不爱听,不要因为表姐家的人不近人意,便来找我的茬,我却也不是好惹的。” 沈母与沈父也起夜。 一家子围坐在桌前。 楚氏哭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我家梅儿如果不是因为明谨儿这个贱人,也不至于嫁给那样一个郎君。” 灵儿歪头打断:“可是如果不是姐姐,便让你们得逞了,我才是那个真正无辜之人。” 楚氏登时缄默不语,实在是因为她不知该说什么。 明谨儿懒得听楚氏在这装可怜,她起身:“爹娘,这不过是闹剧一场,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回去歇息!” 将桌上放的茶杯也端回了膳房,明谨儿径直回房。 翌日一大早,沈母便将明谨儿叫到房里,说是有大事要宣布。 明谨儿睡眼婆娑,她揉着双眼,今天大宝在院子里温书习字,有些欣慰。 看来刘氏心血没有白费,至少将大宝教育的懂得读书。 见到明谨儿时,大宝也懂得礼数,与明谨儿行早礼。 “今日你随着你姨母去魏家一趟罢。” 沈母在屋内正襟危坐。 她看向明谨儿时,有些愧疚:“我看你的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便随着你姨母去看看梅儿罢。” 果然,这亲姐妹之间的感情还是重啊。 “只要你愿意跟着我去,我可以不计前嫌。而且过段时我便搬走,不再沈家赖着了。” 这是桩好事,明谨儿的眼睛亮了起来。 “说话算话,不然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楚氏忙不迭点头:“说到做到。”? 第二百八十五章 魏府 也不知道楚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楚氏坐上了魏家负责来接人的马车。 她头一次做这般华丽的马车,内心有些许激动。 一路上手没有停过。 “姨母,这里面的东西,但凡你打碎一个,恐怕将你卖去给人做奴仆,都赔不起。” 明谨儿闭目养神,一旁楚氏发出来的各种声音令她觉得很是聒噪,自然心烦,只能出言恐吓。 “那魏家可是我亲家,别说将这马车里的东西打碎,就算把这马匹杀了,他们又能奈我何?” 明谨儿任由马车颠簸,实在是懒得再理会楚氏。 而楚氏也终于折腾累了,一扭头便看到陷入沉睡的明谨儿,伸出手来想要对她下手,关键时刻却见明谨儿翻了个身。 这贱人! 如果不是那魏二公子非要见到小贱人,才允许她去魏家,她又怎么可能苦苦求她那姐姐帮忙劝说。 小贱人果然是个狐媚子,明明已经与沈沉奚有了婚约,竟然还偷偷摸摸的去勾搭其他汉子。 她可是打听过了,魏家这两位公子。 大公子当初的确是才华横溢,可惜年纪轻轻的便得了这种不治之症,这也二公子性情顽劣,可好歹是好胳膊好腿,想必日后整个魏家的家产都是他的。 偏偏这魏二公子看上的也是明谨儿。 单纯看这一点,她家梅儿似乎也没有明谨儿的好运气。 想到此处,楚氏更是愤愤不平。 明明她家梅儿才是优秀的姑娘。 只恨不得现在便杀了明谨儿,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怒。 可是又没有那个胆量。 直到马车停在了魏府前。 明谨儿被楚氏推醒。 一下马车,便见到了不想看见的人。 “没想到明小娘子也来了,可是我们魏府却是不欢迎你的。” 魏骆嗤笑一声,将明谨儿上下打量一通:“真不愧是穷乡僻壤里的村姑,打扮的如此寒酸,也想入我魏府的大门。” 说到此处,魏骆话锋一转:“我看沈同窗平日里穿着打扮倒也颇有翩翩贵公子的气质,为何不肯给自个儿童养媳置办一些吃穿用度呢?” 此人当真是犯贱! 明谨儿咬牙,她道这魏二公子为何总喜欢处处与她作对,原还是因为沈沉奚。 “好歹也是白家小姐,打扮成这副模样出来,岂非给白家丢人现眼?” 明谨儿握紧双拳,强忍着一拳呼上去的冲动。 她咬牙冷笑:“这便是魏二公子不懂了,毕竟在我看来,只有我们这种靠自己脚踏实地打拼出来的才算自己的。魏公子纵然衣着光鲜亮丽,可这只能说你投了个好胎,” 魏骆伸手怒指明谨儿:“你!” 后者扬起下巴,直接从其面前路过。 索性往府前双臂环胸,倚门而立。 “既然魏二公子觉得我寒酸了魏家,今日我便不进去了。” 她原本也不想看到楚梅儿那张脸,眼下倒是省心了。 魏骆朝着楚氏使了个眼色。 却听楚氏一拍大腿,鬼哭狼嚎起来。 “咱们来之前可是说好了的,你陪我进魏家看你表姐,可是你竟然出尔反尔。” 明谨儿掏了掏耳朵,朝着楚氏怒吼一声:“闭嘴!” 这下楚氏不敢多说,只能耷拉着脑袋:“若是晓得你如此不靠谱,我便找旁人做陪了。” “请。” 魏骆朝着明谨儿做了一请的手势? 直觉告诉明谨儿这其中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这二人为何如此热衷于让她入魏府? 她还是要处处小心着才是。 一入魏家才发现府门外的装饰比起整个院子,简直不值一提。 这简直是别有洞天。 明谨儿万不曾想到,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子上,竟然还有如此大的府邸。 白家的府邸是现成买下暂住的,大则大也,可却过于空旷,里面的没想象中的繁华。 而魏家不同,不仅大,这院子中该少的一样都不少。 上次来魏家吃楚梅儿的席,因为人太多,再加上没有心思,根本没有看清府中的陈设。 假山花池,现在还专门找人建了一个小瀑布,通过花池里的水来回流动。 府中的每处院子都间隔了很大的空隙,其中中满了花草。 “大少夫人在这处院子。” 管家引领着几人朝着魏平之院子而去,还未曾进院子,便听到了男人重重的咳嗽声。 里面还传出女子的惊呼声。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楚梅儿的。 这可急坏了楚氏,她匆匆朝着房间冲进去,一进房间,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眼。 魏平之躺在床上,正探出脑袋口呕鲜血。 一旁的楚梅儿吓得缱绻在一处,整个人瑟瑟发抖。 “我的梅儿哟,你可是受了委屈了。” 楚氏无视魏大公子这个女婿,直接抱住了自家女儿。 “魏大公子这病情……” 明谨儿对魏大公子这翩翩公子还是很有好感的,至少此人不像二公子一样憋着那么多坏。 “无碍,有劳姑娘挂碍。”大公子擦拭嘴角的鲜血,整个人颇有些孱弱。 “只不过我这病情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只是可怜了我这位新妇,希望她日后能离开魏家,过得好一些。终究是我对不住他。” 魏大少爷看向楚梅儿,目光中全是怜惜。 至于楚梅儿却看都不看魏大少爷一眼。 “娘,何时能带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楚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说的话,只能默默擦拭眼泪。 “若是当真想离开的话,今日便跟着令堂走。” 魏大公子侧了个身。 明谨儿从未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大度。 楚氏满脸的感激之色,朝着魏大公子磕头。 “我晓得您是个好人,是我家梅儿没福气,竟不懂跟在您身边的好。” 这是明谨儿头一次见到楚氏竟然如此礼数周全,她有些惊诧。 只不过魏骆很快便阻止。 “可是我们家花大价钱买回来冲喜的,总不能因为大哥的一句糊涂话,便当真以为可以离开了罢?” 他捏住了楚梅儿的下巴:“尊你一声嫂嫂是看得起你,别以为我不晓得,平日里你都是如何待我大哥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为难 “将你娶进门是为了让你对大哥好,你却是处处为难他。这哪里是娶来冲喜的,简直是丧门星。” 楚梅儿被甩出去很远。 床榻上的魏平之有些心急,他似乎要将肺给咳出来。 “够了,她原本也是无辜,本该大好年华的女子,却要被送来伺候我这个废人。” 这下明谨儿忽然悟了。 这样一比,似乎魏平之更讨喜一些。 毕竟若是放在女子身上,这魏骆摆明了便是圣母心,这种男人实在是分不清好坏。 楚梅儿都那般待他了,竟然还在为其说话。 “大哥,你便是心肠软,这女人如此待你,简直是蛇蝎心肠!” 听到此话,更是惊恐。 “我本应该找个如意郎君的,可是因为他我后半生全毁了,你倒是叫我如何对他好?”楚梅儿有些崩溃,声音极大,几乎是吼出来。 “看来表姐压抑太久了,这里有这不正常了。”明谨儿指了指脑袋。 楚氏冷不丁地推了她一把:“你才脑袋有问题!休要诋毁我家梅儿。” 险些摔倒之时,幸好被一直立在对面的魏骆扶住:“明小娘子可注意些,这若是一不留神磕到碰到了,可就麻烦了。说不定沈同窗便不要你这个童养媳了。” 他故意如此说便是为了吓唬明谨儿,怎料明谨儿根本不吃这一套。 “我倒是并不怕你所说之事,毕竟二哥可不是什么负心汉,还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儿郎,也从来不在背后给人使绊子。” 明谨儿话里有话,这下令魏骆为之一愣,他冷冷盯着明谨儿:“你是在说我?” 明谨儿忙不迭地摇头:“不是不是,自然不是,魏二公子莫要对号入座。” 魏骆沉着一张脸,他抬手,明谨儿下意识地躲避。 “明小娘子怕甚么?我还能对你做出什么不利之事不成?我们魏家人从不欺凌弱小。” 啧了一声,明谨儿懒得与魏骆说道。 “好了,既然见到表姐了,今日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我便就此告辞。接我们来的那辆马车便交给姨母使用罢,我走着。” 此地不宜久留,待的时间久了,指不定还会出啥事呢。 明谨儿只想快些离开,可是脚还未曾来得及踏出房门,便被人叫住。 “且等一等!” 魏骆跟了上来:“我这里有件宝贝,明小娘子必然会感兴趣,若是有时间,不妨随我去看看。” 明谨儿思索再三,总觉得这魏骆必然憋不出好屁。 她拒绝的直截了当:“不了不了,我对你的宝贝不感兴趣。” “魏家留明小娘子坐下喝杯茶水,未曾想明小娘子好大的口气,竟然拒绝,简直是不识好歹。” 不过是拒绝了下,便变了口气,魏骆果然不是啥好鸟。 如此气急败坏。 “告辞。” 明谨儿更是强硬。 可是将将到府门前,再次被拦住了去路。 “既然来了,那魏府也不是明小娘子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之地,否则我魏府的颜面往哪搁。” 果然有阴谋。 只不过眼下为时已晚,明谨儿一介女流之辈,始终不可能敌得过这么多的壮汉。 迫不得已,只能跟在魏骆身后朝着房间而去。 “尝尝西域买来的茶,就算你做尽天下美食,恐怕也从未尝过这种茶叶。” 西域茶?这倒是有些意思。 只见茶水还未曾从茶杯中倒出,并已经传出了香气。 明谨儿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茶香沁人心脾。 她直接将绾青丝的银簪摘下,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明谨儿直接将银簪插入茶杯中,见银簪并未泛黑,明谨儿方才安心品茶。 不得不说,这西域茶味道的确有些特点。 “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你一些。” 明谨儿将茶杯放下,推回了魏骆面前。 “那便不需要了,毕竟拿人手软,若是他日你让我还,我去哪里买?” “送出去的东西如同泼出去的水,我既然送你,自然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这话也甚是有理。 可是一想到魏骆是心眼坏透的人,明谨儿便拒绝:“还是不用了,这些茶喝起来还没有我种植的茶味道清新。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既然公子让我品茶,那我回头送你一些亲手种植的茶叶。” 屋内不知何时燃了香,香气扑鼻,明明是上好的龙涎香,可明谨儿却不知为何,竟然感觉有些刺鼻,她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想打喷嚏却未曾打出来。 不过很快,便觉得昏昏欲绝。 “当真是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在这香里下迷药。” 明谨儿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竟然在此处栽了。 魏骆将捂住口鼻的帕子拿来,对着昏迷趴在桌上的明谨儿阴恻恻一笑。 “将隔壁客厢收拾出来,让明姑娘去休息。” 他手死死握住桌上的茶杯,笑得有些肆意。 “记住,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放她离开,一定给我守好了。” 一拳砸在桌上,魏骆心情大好。 终于有机会将明谨儿留下了,如此一来,那白家的势力也可以为他所用了。 明谨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 她伸手扶住脑袋。 思索良久,也算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通了。 她早便晓得魏骆必然没安好心,没想到竟然是想要将她强行留下。 她起身去推门,却发现门已经被锁的死死的,透过窗子缝看去。门外还守了一群人。 “看来这是铁了心的不让我走了。”明谨儿嘀咕一路。 只不过这魏骆若是当镇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困住她,那才是真的天真。 明谨儿开始思索法子。 而另外一边楚氏终究还是没有带走楚梅儿,一回到村子里便开始哭诉,说明谨儿将她自个儿丢在了楚家独自面对。 至于明谨儿则是自己取逛街了。 沈母下意识觉得明谨儿不是这样的人,可是面对楚氏的指责,她为只能道歉。 “兴许是明谨儿有其他的事,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便不要与小辈一般见识了,适可而止。” 第二百八十七章 无理取闹 出乎沈家所有人的意料,这下楚氏竟然没有反驳,也并没有继续无理取闹。 只是缩了缩脑袋,悻悻离开,不过嘴里还嘟囔着:“明明是那个小贱人不知礼数,凭什么要让我这个做长辈的让着她。” 沈母叹了口气,不想再与其因为此事产生争吵。 灵儿忽然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简单。 “婶子,我怀疑楚氏在胡说,谨儿姐姐行事作风一向稳妥,既然答应跟着她去魏家,便一定不会中途离开。” 灵儿一向机灵:“而且那楚氏摆明了是做贼心虚,所以今日才没有无理取闹。” 被这样提醒,刘氏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是啊,弟妹根本不是那样的女子,必然是楚氏胡诌。我得去找找她。” 刘氏可谓是对明谨儿各种关怀,毕竟她最是清楚,明谨儿也是真心实意的待她好。 “那便去找找罢,我也实在是担心明谨儿遇到问题,到时候二郎又该放弃读书,回家一块找了。” 眼瞅着这院试在即,沈沉奚可是整个书院最有机会能考取功名之人,颇受书院先生们的重用。 读书几载,若是连个功名都获得不了,便是当真废了。 一想到这些,沈母便心急如焚。 “娘不必如此心急,我这便去找。” 刘氏索性直接赶着马车去,灵儿也不放心明谨儿,扬言要跟着一起。 刘氏怕她添乱,只叫上了沈沉英。 可是见灵儿苦苦哀求,迫于无奈,只能答应。 “既然如此,那你跟着,记住到镇子上一定不要乱跑,毕竟这里对你而言,人生地不熟的,别没有找到弟妹,你又丢了。” 灵儿乖巧点头,一旁的沈沉英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大嫂嫂,这灵儿妹妹交给我,保证不会出任何的差错。” 他信誓旦旦,令刘氏不得不信。 “只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可是几人到了镇子上却怎么都不曾找到明谨儿的踪迹,包括明谨儿常去的几家铺子,也都说未曾见到。 “完了,这下弟妹怕是凶多吉少了。我早就知道那楚氏没安好心,可未曾想到竟然这么快便对弟妹下手了。” 她满脸焦急,可却不知如何解决。 “要不然再去找二哥,毕竟他人脉广一些,如果找人应该更容易。” 灵儿提议,原本刘氏也觉得可行,可是转念想到了沈母的嘱托,登时摆手拒绝:“不成不成,二叔叔必然是在温书,若是贸然打扰了他,恐怕娘会生气。” 听到此话,灵儿撅嘴:“到底是姐姐重要,还是二哥读书重要。若是落选,他日还可以继续考,可若是姐姐没了,那便再也找不回了。” 见刘氏与沈沉英还在纠结此事,灵儿便只能说道:“而且我觉得二哥读书也只是这几日时间,临时抱佛脚肯定是无用。” 刘氏更是纠结了,最后索性一拍手,决定了此事。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说,咱们直接去告诉二叔叔。” 几人匆匆前去。 只不过书院前并没有人路过,所以也无法让人帮忙传话。 一直等到晌午,看那大大小小的妇人都来给自家公司送餐食。 “哟,今日竟不是明谨儿来了,竟然让其嫂嫂替代。没想到男子眼中最好的女人只是会装模作样啊。看来,这明谨儿对沈二郎也不是真心。” 刘氏翻了个白眼儿,至于灵儿,早已经听不下去,想上前与这些妇人理论一番,缺被刘氏拉住。 “好了,咱们不该与她们一般见识。别忘了正事。” 不多时,便找人捎信带给沈沉奚。 当沈沉奚听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满目焦急。 不过他却并未多说,而是直接上了马。 “二叔叔,你这是去哪?” “去魏家找人。” 明谨儿一直被困在房中,任凭她想尽各种法子也出不去。 其间,魏骆倒是一直来,而且还为她送来了不少好吃食,可是那些东西于她而言味同嚼蜡。 明谨儿颓废地坐在一旁,直到外面传出了一些动静,她便再次开始敲击房门。 “我与魏公子无冤无仇,为何要将我关在此地?” 门外的娇笑声不绝于耳,听久了却有些瘆人。 “小贱人,你也有今天?怎么样?被困在魏府的滋味儿如何?” 门外是楚梅儿的声音,明谨儿翻了个白眼儿。 这种时候楚梅儿都已经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有心情来讽刺她。 “你又能好到哪里?至少我眼下清清白白,不至于被迫嫁给不爱之人。” 再怎么说楚梅儿眼下也是魏府大少夫人,若是她一句话,想必这些守门的也会开门。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激怒楚梅儿。 “你这贱人,未免欺人太甚。” 楚梅儿推了下门:“将门打开,我倒要看看她过会儿是否还有如此嚣张气焰。” “抱歉,大少夫人,二少爷可是特地嘱咐过的,除非他亲自前来,无论是谁都不能要求开门。” 明谨儿面色一沉,门外的楚梅儿也耷拉下了脸。 “原来在魏家还如此不受宠,这下人都未曾将你当主子看,连你的话都不听。”明谨儿开始嘲讽:“要我看,你这辈子也便如此,指望你能出人头地,怕是不能了。” 听到此话,楚梅儿更是恼火:“给我将门打开。” “大少夫人何必为难我们,老爷夫人不在,小的们也很是为难。二公子性子……” “楚梅儿,近日我看你似乎饿得已经皮包骨头了。不像我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我与你拼了。” 楚梅儿撸起衣袖,重重打着房门。 明谨儿却兀自得意。 “只是口头功夫算什么本事,又不能真的打过我。” 事实证明,楚梅儿根本招架不住用话刺激。 还真是胸不大,也无脑啊。 “你给我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明谨儿正坐在稻草上晕晕欲睡,忽然听到了门外两道重物倒地的声音,接近着房门便被人打开。 紧随而来的是楚梅儿手中棍棒。 “我看你这贱人还能不能乱说话,今日我便撕了你的嘴。”? 第二百八十八章 没教养 楚梅儿这摆明了是疯了,竟然章做出杀人灭口之事。 明谨儿皮裙良久,又死死盯着楚梅儿:“我不想与你争执,但是眼下若是你答应我离开这鬼地 方后可以改过自新,那我便可以带你一起走。” 听到此话,楚梅儿先是一愣。 “我大可以亲手杀了你后再离开,不必让你个贱人如此嚣张。” 一边躲避着楚梅儿的棍棒敲击,明谨儿只能开始想如何才能逃离。 真是将出虎口,又入狼口。 她眼疾手快地在楚梅儿腋下钻出,尔后跑出去。 只不过魏家愿意太大,来往的下人又太多,她实在是不清楚如何才能完完全全地躲避过去。 耳朵还能听到丝竹管弦之声,明谨儿更是慌张,她想要通过此声音去掩盖一下,方便更快的逃离。 但很明显,她高估了自个儿,更高估了身后咿咿呀呀喊打喊杀的楚梅儿。 兴许是受到的刺激多了,所以楚梅儿头脑各种不清晰。 “何人在此喧哗?今日可是二少爷举办宴会之日,若是冲撞了来往的宾客,我看你们不想活了。” 明谨儿甚是躲在了假山石后面,她掐着嗓子回答:“是,奴婢知错。” 她露出了一只眼睛,看到问话之人正是魏府的管家。 只见管家目光四处搜寻一般,未曾看到人后,摇了摇头离开。 正打算松一口气时,楚梅儿忽然冲了过去, “你们还开劳什子宴会?被你们关押起来的人都跑了。” 管家一愣,暗道不好,匆匆赶去汇报。 楚梅儿则是笑得阴冷。 “那是我将你杀死在这魏府,只若将尸体藏起来,魏府之人怕会以为你逃了。” 她步步靠近,手中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明谨儿叫苦不迭,她往常怎么未曾察觉楚梅儿竟是如此疯癫的女人? 眼下她浑身上下都没有甚么能防身用的武器,指望徒手接刃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晋江躲开。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么个机会教训你这个小贱人,我要亲手杀了你才能解恨。” 匕首上还沾染了一些鲜血,想必是那两个看门的,方才逃得匆忙,也未来得及去查看两位看门人的伤势。 如果不及时看郎中,说不定会因鲜血流尽而死。 “你真是个疯子。” 来回躲避的同时,明谨儿终于看到了府门。 只不过那里还有人把守。 想到逃出魏府恐怕并不容易。 前有狼,后有虎,怎么选都难逃一劫。 可是关键时刻,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不知魏同窗可在府中?” 这声音与明谨儿而言,简直是救赎。 “二哥,救命。” 沈沉奚自然也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声音。 找来了一群人将魏家府门砸开后,明谨儿忽然感觉像是看到了救赎。 她朝着沈沉奚跑了过去,尔后小心翼翼地躲在了沈沉奚身后。 “还好你来了,但凡晚一些,我估计要没了。” 明谨儿瘪嘴,有些委屈。 至于沈沉奚则是有些怔仲地盯着她看。 “莫怕,我不会允许你出事的。” 看到沈沉奚将明谨儿死死护在身后的样子,楚梅儿更是被刺激:“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护着那个贱人!她可是个狐媚子,说不定背着你勾搭了多少男人,哪里配得上你?” 沈沉奚听闻此话,只是微微蹙眉。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也由不得表姐置喙。” 这话彻底让明谨儿愣住:“看来你是不晓得,这女人已经与魏二公子私相授受了。” 明显感觉到沈沉奚浑身一怔,明谨儿开口想要解释,未曾想到沈沉奚握住了她的柔荑。 “无需担忧,信谁我心里自有决断。” 魏骆自然也听到了下人传过去的消息,匆匆赶来。 看到沈沉奚之时,面露冷笑:“如今明小娘子已经是我的人,纵然你来了,也带不走她。” “怎么?魏同窗还想要强行丢人不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事告知县令,恐怕为同窗要饱受牢狱之灾。” 可是魏骆听闻此话,非但丝毫不惧,反倒是嗤笑起来:“白家乃是亲自承认了这桩亲事。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白家人将她卖了?明谨儿深觉不敢置信。 “白老夫人不想你在穷乡僻壤里受苦,而你不过是明面上是沈同窗的童养媳,却并没有夫妻之实,便将你许配给了我。” 她记得与白家人说的清清楚楚,除了沈沉奚段然不会与任何在一起,可是白家人竟然完全没有将她的话放在眼里。 “谁说我是白家人?自幼我便从沈家长大。沈家对我才是有恩,就算父母之命,怕是轮不到白家人。” “你是铁了心的想要嫁给沈同窗,只不过我劝你最好想清楚,日后跟着他说不定要颠沛流离。” “且不说二哥乃是有前途之人,再加上我能做些小买卖,也注定不可能颠肺流离,说不定会比魏二公子过的更好。” 魏骆咬牙,面色微微泛白。 “我警告你,话不要说的过分。” 明谨儿自然不用再怕:“我还未曾追究魏公子囚禁我的责任,你觉得你凭什么在这与我说道这些。” 魏骆恨不得手撕明谨儿,只不过想到白家的势力以及明谨儿的美,实在是放不开手。 若是明谨儿肯臣服于他,那一定是世间最美之事。 “二哥,不行便报官罢,我可不想成天活在提心吊胆中,指不定这魏二公子哪天想不通,便又将我关起来了。” 沈沉奚起身便决定依照明谨儿所说。 没想到魏骆朝着身后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便被团团围起。 “沈同窗竟然私闯魏家,如此说来,也算是犯下了罪过,将他们押去报官。” 没想到魏骆竟然如此蛮横不讲理,还能想到恶人先告状。 明谨儿翻了个白眼儿,尔后她朝着魏骆冷哼一声。 “魏二公子,若是当真喜欢我,便该光明正大的向我提亲,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此亲事,若是如此蛮横不讲理,想要强取豪夺,只能说你是当真没有教养。” 第二百八十九章 救赎 被如此怒怼,魏骆青筋暴露。 若是寻常姑娘家,早便不知道被他杀了多少次了,也只有明谨儿敢如此放肆。 “给你个机会,放我们离开,尔后好生的调教一下表姐,莫要再让她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这简直是窝囊至极,原本魏骆想要拒绝,可遂想到这是最好的解决法子,只能咬牙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便好说了。” 明谨儿在沈沉奚身上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笔墨纸砚,快速拟出了一纸合约。 “若是没问题,便在上面签字罢。” “明小娘子似乎很热衷于让人签字画押,当初可是听说过明小娘子与白公子也曾签过此类契约。” 明谨儿挑眉叹了口气。 “要是不签的话,那便当你不想握手言和,今日在场人诸多,他们可都是见证人。” 明谨儿手指向府外,只见一群人已经围在一处开始看好戏了。 “我相信诸位都是公平正义之人,一定可以将实情告知县令大人。” 那些人对明谨儿多少都是相识,毕竟明谨儿以做吃食出名,物美价廉,大多数人都尝过。 “明小娘子放心,你平日里肯将吃食赊给我们,实在是心地善良的姑娘,我们都能为你作证。” 这下魏骆实在是没辙,哪怕心中再恨,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咬牙签下了此合约。 “如此可满意了?” 明谨儿笑眯眯盯着合约,尔后将其认真折起来收到袖中。 “合约也签了,打今日起,但凡我出现任何差池,都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听到此话,魏骆登时忍不住暴躁性子,想要再去将合约夺回来,却被明谨儿躲了过去。 “这合约一旦签上,便不得反悔。” 看魏骆满脸心急,明谨儿笑意愈深:“看你这模样,是想反悔了?” “君无戏言,我自然不可能反悔。” 挺早此话,明谨儿倒是满意了。 将合约带回去,明谨儿一路上悠哉悠哉,难得哼起了歌。 “二哥,此番当真是死里逃生,那魏骆实在是个变态。” 沈沉奚所骑的马一个抬蹄,明谨儿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幸好及时抱住了沈沉奚,才算是幸免于难。 “日后还敢不敢乱跑了?那楚氏的话你竟然也能信,她邀请你去魏家,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明谨儿觉得颇有道理,被沈沉奚如此教育一番,便乖乖垂下了脑袋。 “二哥,我知错了。你莫要生气。” 沈沉奚冷哼一声:“希望你是真的知错,这次别再将自个儿自身于险境之中。” 这下明谨儿算是彻底听明白了,感情沈沉奚如此说,是因为他在关心她啊。 还当成是别扭,明明是在关心,还偏生要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 “都听二哥的。” 后面刘氏驱赶的马车根本比不上沈沉奚的马匹。 一路回到家中,楚氏见到明谨儿时,活脱脱像是见到了鬼。 至于沈母便很是关心沈沉奚离开书院一事。 “你如今最重要的是是留在书院好好温书,否则,功课若是落下,便可能被人赶超。” “母亲大可以安心。关于读书一事,我已经十拿九稳。” 可是纵然沈沉奚如此说,沈母还是不甚放心。 “不行,毕竟读书这么多久,若是名落孙山可就功亏一篑了,我断然不允许。” 明谨儿忽然觉得有些内疚。 “娘,这次实在是怪不得二哥,如果不是为了找我,他也不会离开学院。不过没关系,等用过吃食后,便让二哥快马加鞭赶回书院。” “我家梅儿在魏家过的怎么样?” 一直在一旁观察形势的楚氏终于是站不住脚了,想要询问一下关于楚梅儿的事,不过明谨儿只是翻了个白眼。 “她可是差点犯了死罪,竟然想要杀人,表姐还当真是好大的本事。今日我平安归来,若是我出了丁点差错。表姐的牢狱之灾,可是免不了了。” 楚氏一阵后怕,她没有想到楚梅儿既然这样极端,没有经过任何筹划对明谨儿大打出手,甚至还想要夺命。 “你表姐嫁到魏家一定是吃了不少苦,正因为受了委屈和刺激,才会变成这样。你便当可怜可怜她,下次若是再见到她,便不要再与她争执了。” 楚氏是真的想通了,毕竟还是先保住自家女儿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以啊,前提是表姐别没事找事。”明谨儿歪着脑袋冲楚氏冷漠一笑。 “那是自然,以后我见到梅儿时,一定会好生的教诲她。” 楚氏心中再不甘心,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脸上还得挂着谄媚讨好色。 “姨母何时离开沈家?” 楚氏一听这个,脸沉了下去,她耷拉脑袋:“说实话,也不是我不想离开,只不过回到家可能会被揍,我实在是不想挨打了。” 看来这楚氏在楚家竟然被家暴了,只不过也不知她所说是真是假。明谨儿有些狐疑。 “听说姨母起初将将嫁人之时,可谓是过得和和美美,引起许多人的羡慕,我倒不相信姨父会对姨母动手。” 楚氏更是委屈。 “他是有福同享,有难不可同当。当初家中有些家底的时候,对我可谓是百般好,可是自打家道中落之后,他便开始对我喊打喊骂,我实在是受不了,才来投奔。” 明谨儿始终不信,可是楚氏却将楚虎找来为她证明。 “虎子,你来告诉他们,你爹是不是常常揍我?” 楚虎忙不迭点头。 “爹爹是坏人,爹爹饮酒便打人。” 楚氏忽然朝着沈母跪下:“姐姐,我求求你帮帮我,咱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你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受如此委屈?” 沈母为此话动容,她叹了口气:“块起来,只要你答应我,日后不再兴风作浪,便长长久久的在这住下去!” 刘氏阻止:“娘,这楚姨母摆明了是在装可怜,她只是赖在咱们家里不想离开,你想想她是如何暗害弟妹的,想想便令人心寒。” 第二百九十章 纠结 刘氏的话再次令沈母陷入了纠结当中。 她虽然一向看重血缘,可是终究是嫁到了沈家,与她而言,只有他们沈家一家子平安康乐才是最好的。 “姐姐,难道你当真不顾咱们亲姐妹情谊?当初我还小时,你可是口口声声的答应过娘,一定会好好的照顾我的。” 楚氏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可惜姐姐你要食言了,娘在九泉之下得知此事,恐怕也会寒心。” 实在看不下去她如此撒泼无理,刘氏彻底恼羞成怒,撸起袖子便冲了过去,一把将楚氏拽了起来。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既然你非要死皮赖脸的赖在沈家,我便只能去请姨夫来了,不信他亲自来还带不走你。” 楚虎虽然年纪小,头脑也不太灵光,可却也清楚谁近谁远。 见自家娘亲被欺负了,他冲了过来,一口咬住了刘氏的胳膊。 刘氏吃痛放手,一把将楚虎甩向一旁。 “你竟然也如此不讲理。” 明面儿上看是刘氏咄咄逼人了些,可是这次明谨儿却愿意站在刘氏这边。 “嫂嫂无需担忧,我亲自去请姨夫。” 明谨儿将帕子拿出,尔后灵儿很有眼力见儿的取出明谨儿平日闲来无事制作的金疮药,涂在了刘氏胳膊上。 胳膊上赫然已经出现了一个血红牙印子,上了药后,明谨儿又用帕子帮刘氏包扎起来。 “当真该为她好好教育一下孩子,是狗么?动不动就上嘴咬?” 楚虎咬完刘氏之后,便胆怯地躲到了楚氏身后,他小心翼翼地盯着众人,口头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不不许你们欺负娘亲,否则我便杀了你们,让你们全都去死。” 此话令听者骇然,大家都未曾想到如此恶毒的话竟然是出自一幼童之口。 看来当真是楚氏平日里娇宠坏了。 这下楚氏自个儿也感受到了严重性,她朝着楚虎打了一巴掌:“胡说什么?怎么能动不动喊打喊杀?这可是要有牢狱之灾的,日后你若再敢如此,休要怪我用家法打你。” 楚虎呲牙咧嘴地盯着楚氏,目露凶光。 “娘亲要是打我,我便连娘亲一块杀!” 这下刘氏也吓了一哆嗦,一手抓住楚虎,随意在地上摸出一个棍子,照着他的屁股重重打过去。 “看来不好好教育你一番是不行了,你姐姐如今后半生已经完了,我们一家子全要指着你,你若是再出点差错。一步错,步步错我和你爹当真是没办法活了。” 这下楚虎愣住了,他最终垂下脑袋,还不忘去拉起楚氏。 “娘,起来。” 楚氏一轱辘站起身来。 “只要你能听话,而且愿意多识几个字,我和你爹此生无憾。” 一听说识字,楚虎眨巴眨巴眼睛。 “我不会,也学不会。” 他每说一个字都会停顿一下,可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大宝,早已经学会了一些诗文,甚至三字经与百家姓,也懂得了不少。 看来这楚胡注定了不适合读书。 “姨母,想要发达有很多条路,还是选择一条适合的为妙。”明谨儿听楚虎说话都觉得全身不得劲,此刻自然是努力相劝。 哪怕送了楚虎去学堂,恐怕也学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成,旁人家的孩子像她这般年纪,早已经去读书了。而且我如今不需要你们资助银子,梅儿的聘礼钱也足够了。” 嫁了楚梅儿,楚氏好歹算是拥有一些家底之人了。 哪怕是拿自家女儿的幸福换的,她也觉得值了,毕竟事情已成定局,她无力改变,还不如好好的享受当下。 明谨儿则是拍了拍大宝的脑袋:“你觉得读书怎样?” “很难,但是先生说我是可塑之才,但是先生也说像二叔那样的读书奇才乃是千年难遇,我想要有他那样的造诣,却是不能了。” 大宝的进步属实令明谨儿惊诧。 原本还以为大宝只不过是能学些皮毛,可是完全未曾想到,他说话都上了不仅一个境界。 这与楚虎二人简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若肯下功夫,哪里存在什么比不上?” 大宝眼神更坚定了一些。 “婶子如此说,必然是有道理的,我一定会努力读书,一定也考个状元给娘亲看。” “有志气。” 一旁的楚氏看到了大宝,心中更是惆怅:“虎子,你看看大宝。你若是有他一半的志气,也不至于让我如此发愁了。” 楚虎瞪了大宝一眼,尔后他才说道:“你等着,我一定会赶超你的。” 大宝也昂首挺胸,志气满满:“那就试试,我保证你比不上我。” 明谨儿忽然觉得这楚虎若是有人激励,还是可塑之才的,只是脑袋恐怕…… “既然姨母已经有了银子,不妨将虎子送入学堂试一试,说不定结局能出乎意料呢。” “可是这银子,我还是想赎梅儿出来,你们能不能先帮忙垫付上?” 果不其然,还是惦记着银子的事呢, 明谨儿往石桌前一坐:“这事没得商量,更何况表姐已经赎不出来了。” “你何必如此打击我?”楚氏哭了起来:“说白了,你们还是将我当做外人,未曾将我放在心上,那又何必和我多说这么多。” 明谨儿喝了口茶水。 “姨母,我只是说暂且原谅你将我丢在魏府一事,但是着并不能证明我愿意让你留下,也不能说明我要给你资助。” “你简直是心肠歹毒,我都如此求你了。” “谁心肠歹毒?直接将我丢在魏府,难道边不是心肠歹毒。” 明谨儿步步紧逼,居高临下地盯着楚氏。 “怎么好意思说我?姨母,但凡你当初没有什么其他心思,我也可以看在亲戚里道的份上,借你一些银两。” 可惜没有如果。楚氏咬牙,当初投奔沈家,也只是为了尝试让楚梅儿嫁给沈沉奚。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姨母,在这里居住下去,的确不是长久之计,不久后,我们便要搬离此地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搬走 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沈沉奚,忽然开口,却令楚氏更为绝望,她颓废地坐在那里, “你们要搬走?” “是啊,等我积攒些银子,便尽量在镇子上买处宅子,倘若幸运二哥高中,我们便去都城,所以姨母,很遗憾的告诉你,你的确不能常在我们家待着了。” 明谨儿朝着楚氏摇了摇头。 “其实要我看魏家大公子也算是一表人才,配表姐绰绰有余,若不是魏大公子生病,恐怕就算是瞎了眼,也不会找到表姐。” 这话说的实在不中听,可也是句句属实。 楚氏咬牙切齿,这下终究还是不再忍。 “楚虎,他们这一家子仗势欺人,咱们回屋收拾收拾,这便回家。” 她算是看出来了,沈家这一家子才是真的一家人。 她本身便是外人,连亲姐姐都不肯帮她,她哪里还能厚着脸皮继续待着? 终于打发走了楚氏,明谨儿只觉得浑身轻松,可是没想到,白家人再次找上门。 这次来的是白万秋。 “明小娘子,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到人后,白万秋是个痛快的,直接开门见山。 明谨儿虽然也不会扭扭捏捏,直接答应下来。 根据白万秋所说,白老夫人因为与魏家的婚事,已经愁白了头。 而且白老夫人很是看重魏骆,一心想要她嫁过去。 听到白万秋乞求的话,明谨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她心里,白万秋一向是明事理的富家子弟,没想到而今竟然也因为自家人,想要牺牲别人的一辈子。 “白公子若是单单为了此事,那请回!我是不会答应的。” 明谨儿语气强硬,她眼神里亦是厌恶。 对白家唯一的好形象就此破灭。 “明小娘子,这些希望你认真着重的考虑,认识你答应了此事,在下再此保证,一定会让沈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还可以在都城为他们买一座大府邸,在沈二郎君的院试上,也可以……” 大抵猜到了他后面要说点啥,明谨儿登时阻止:“白公子说笑了,第一,凭借自己勤劳的双手,也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第二,在都城买府邸的事我已经有所筹划,无需公子为此事担心。第三,我相信二哥的能力,而且不屑于公子所说的作弊。” 白万秋面色一白,实在没想到明谨儿拒绝得如此直截了当,而且看明谨儿的样子,摆明了是铁了心,此事想要再劝,恐怕是不可能了。 “方才是在下唐突了。还望明小娘子莫要生气。” “怎么说你也曾与我签过合约,咱们之间也曾经有生意上的往来,说到底我也不想同白公子撕破脸面,只希望白公子能到此为止,不要再强人所难。” 白万秋这下是当真知晓悔改了,只不过他还是不甘心。 想到白老夫人因为发愁明谨儿的婚事,已经操劳卧病在床,他便很是担忧。 “而且我觉得白老夫人并不是在关心我,若是二哥能一举高中,怎么说也比一小小的商贾人家强多了,而且那魏二公子性子暴戾,根本不适合我。” 或者说,白老夫人老糊涂了。 “不是,是祖母她不想让你深入龙潭虎穴,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便是将刀架在了脖子上,若是错了一步,可是满门抄斩。祖母也是怕你会出现意外。” 原是如此么? 明谨儿轻笑:“我相信二哥的能力,他必然是可塑之才,而且我的性命,倒是不需要白家人担忧了。” “你当真对祖母没有半分可怜之心?好歹她老人家也心心念念挂念着你。” 想到白老夫人那般和蔼可亲,明谨儿倒也不忍心看着那般年纪大的老人得知真相,可是眼下她也不可能为了别人牺牲自个儿。 “告诉白老夫人,如果还想认我这个孙女,便将婚姻自由交给我自个儿处理。” 白万秋欲言又止,见到明谨儿坚定神色,只能答应下来。 “还有,咱们之间的合作暂且终止,毕竟我也不想与白家有过多的来往,否则到时候亏欠了你们的,我当真是怕还不起。” “这个明小娘子无需担心,我们白家也的确从你的配方与糯米糕中获得了不少好处,受的利益也不少。不是你亏欠的白家的。” “那也还是算了。” 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 她实在是怕白家人到时候直接来一套两级反转,到时候糟心的还是她,还不如选择防患于未然,从根源切除所有的后患。 “可是明小娘子,白家如今还特地在都城贩售你的火锅,的确是盈利颇多,若是终止合作,无论是对你还是对白家,都会造成一定的损失。” 明谨儿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也不想,毕竟我赚到的第一笔大钱头便是白家给的,我也很是感激白公子给的机会。” 明谨儿耸了耸肩:“还是等日后有机会再合作罢。” 她直接下逐客令:“家里人多过于嘈杂,便不留白公子在此用膳了。” 白万秋有些尴尬,他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听一道声音传来:“姐姐。” 白臣屁颠屁颠朝着她冲过来,今日穿了一袭小袍子,倒是显得如玉雕般可爱, “二姐姐,许久未曾见到你了,不光是祖母想你,我也想你。” 明谨儿捏了捏白臣白里透红的小脸:“既然如此,那边留下用膳!” 她虽然不想留下白万秋,可是对白臣这奶娃娃可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只听白臣开心一笑,几乎要激动的跳起来。 “姐姐,我便是知晓,你一定会喜欢我这个弟弟的。” 最近几次见面,总觉得白臣颠覆了往常的认知,明谨儿之前总觉得白臣这位傲娇的小公子,可是眼下发现,他根本便是颇有童心。 所谓的少年老成都是装出来的。 “自然是喜欢的,毕竟生的如此好看,再加上性子如此讨喜,这时间恐怕很少有人会不喜欢你!” 白臣面色忽然一白,有些失落地耷拉下脑袋。 “是有的,娘亲便很不喜欢阿臣。”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不喜欢 “白公子,实在是抱歉,这里只能留下白小公子,至于您……” 明谨儿并不怕对方尴尬,她直言不讳,看白万秋面色略变。 她也根本没有给白万秋留下反应的机会,便重重将门关上了,又栓了起来。 “阿臣可否告诉姐姐,平日里娘亲是如何待你的。” “娘亲常说我不是亲生的,可是爹爹又说我是亲生的,而且千真万确。只是娘亲一向不大喜欢我。” 说到这里,白臣眼中已经闪动着泪光。 明谨儿看得心疼。 她将白臣自顾自的抱去自个儿的房间,沈沉奚自然也跟了上去。 “姐姐,这位便是你的未来夫婿么?” 白臣一边打量着房间中的陈设,小眼神已经转向了沈沉奚,观察了许久,他开始双臂环胸。 “不得不说,二姐姐的眼神挺好,这位哥哥一看便是未来可期。” “你会看面相?” 白臣摇了摇头,满脸无辜:“不会啊。” “那你是从何处看出他未来可期的?” 白臣翻了个白眼儿,拍了拍明谨儿的肩膀:“这一点儿,你便不如我了。二姐姐,一个人是不是值得托付,看脸便是。” 他又开始细细端详着沈沉奚。 “你仔细看看,这位姐夫长的俊逸,比大哥还要好看许多,便说明将来哪怕无法考取功名,也可以利用这张皮囊赚钱。” 用皮囊赚银子? 如若说女子利用皮相去赚取些皮肉钱,倒也可以理解。 可这男子空生一副漂亮的皮囊能有什么用?总不可能去做小倌罢? “因为我见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身边或多或少的都会有漂亮男人,大姐姐身旁也有。而且大姐姐给那男人开的月钱很多。根本用不完。” 白大小姐看起来更像是位无欲无求的女子,未曾想到竟也执着与漂亮男人。 “原来如此。” 明谨儿笑得宛若一只小狐狸:“看来是将二哥你当做小白脸了。” 沈沉奚沉下了一张脸,很是嫌弃地瞥了白臣一眼。 “小白脸?那是什么?”白臣根本不懂得这些,他好奇的小眼神儿一直盯着明谨儿。 无奈之下,明谨儿只能解释:“顾名思义,小白脸便是说靠着女人养活的漂亮男人。” “原来如此,祖母说那是吃软饭的。” 明谨儿嘴角抽了抽,反应过后捧腹大笑:“二哥原来是吃软饭的。” 只不过此话一出,明谨儿便察觉到似乎不大对劲。 沈沉奚如今的吃穿用度的确都要靠她,如此说简直是戳人痛处。 明谨儿思来想去,总觉得方才的做法不太妥当。 “吃软饭的?” 沈沉奚挑眉。 “说的没错,的确是吃软饭的,若非你处处帮衬,家里的确没办法过上如此富贵的生活,我也无心在书院认真读书。” 明谨儿听不出这话中的悲喜,只觉得沈沉奚有意嘲讽。 她无奈:“二哥,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晓得。”沈沉奚叹了口气,尔后将为明谨儿早先准备的礼物拿出来:“这个便是送给你的,只是不知你是否喜欢。” 明谨儿打开了小木盒,里面放着的是一只玉簪。 普通百姓家的姑娘根本没有资格佩戴玉簪,毕竟玉簪所需要的银子不是小数目。 明谨儿受宠若惊。 “你这是从何处得来?” “这么长时间卖出去的书画积攒下来已经足够了,若是不喜欢,我可要收回去了。” 明谨儿在沈沉奚将玉簪收回去之前,匆忙夺过:“不成不成,二哥亲自给我买的,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 她护在怀里,像是在看绝世珍宝。 “你喜欢便好。” 也不枉费他费尽心思挑选了。 沈沉奚看明谨儿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宠溺之色。 只不过明谨儿却浑然不觉,还是刘氏先察觉出来:“弟妹,我还当真是羡慕你了,二叔叔待你如此好,凡事都知晓记挂着你,不像大郎,成日里只晓得赚银子,没有其他的想法。” 沈大哥听闻此话,尴尬地垂下脑袋。 “倒不是我只顾着赚银子,二弟是读书人,懂得那些风花雪月,还很懂风情。我只是一介粗人。” 刘氏重重叹了口气,在沈大哥没看到情况下,重重翻了个大白眼。 “你放心,咱们家也算是在弟妹的带领下,逐渐过上了富足的生活,所以我也可以凭借双手打造出属于咱们的快乐生活。” 刘氏忽然有了些安全感,她看向沈大哥,尔后忽然生了娇羞感。 “这么大年龄了,也不嫌害臊,被弟妹他们看了笑话。” 沈大哥只是淡然一笑:“这有什么好笑话的,都是一家人。” 唯独沈父独自坐在石桌旁,跟全家人显得格格不入。 “二哥,我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明日我打算再去镇子上摆摊子,若是收成好的话,咱们很快便能住上大一些的府邸了。” 她养伤的这段时间,据说很多人来沈家求生日蛋糕,全被沈家人拒之门外。 “生日蛋糕这种糕点还得提上日程,咱们还得主要靠它赚银子,毕竟大户人家向来喜欢这种稀罕吃食。” 明谨儿说的没错,沈沉奚陷入了沉思。 “允许你摆摊子,可是你要时刻注意自个的身体。” 看来这是在关心她。 垂下脑袋,明谨儿拽了拽衣袖:“看来二哥是位外冷内热之人,想要关心我便直说。” 可是沈沉奚并没有因为她的话露出半点儿开怀之色,反倒是沉下了一张脸:“我并未与你开玩笑。” 明谨儿一愣,尔后缩了缩脖颈:“我晓得了二哥,我一定会照顾好自个的身体,不会出差错的。” 她险些忘记了胳膊上的伤口,一拍心口处:“你只管在书院安心温书,等你考取功名。” 在家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沈沉奚纵然有千万般不放心,也必须要会书院。 “魏骆不会再找你麻烦,我会将此事知会先生,他们必不会坐视不理。” 听到这话,明谨儿心中一暖,她赶紧拿了一箩筐的吃食:“这是提前为二哥准备好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相帮 里面放的都是糕点,还有明谨儿特地用了各种食材制作出补脑的速泡粥。 “这是何物?” 果然,沈沉奚的目光被里面用牛皮纸包起来的东西所吸引,他随手拈起一只。 “这是粥。” 这速泡粥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在听闻这一包中包的是粥时,全家人都有些懵。 “弟妹怎么也学会开这种玩笑?粥是要兑水的,如此稀的粥,怎么能放在纸中?” 随手打开一包,明谨儿坐在桌前,将里面的粉末倒入茶杯中,然后再用滚烫的开水浇上去,只见茶杯中冒着热气,粥的香气迷人。 “我在这里面加了核桃与杏仁,二哥平日里用脑过度,便多吃此粥,一定会有效果的。” 沈沉奚兀自盯着茶杯失神。 看来明谨儿身上的确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可是他曾多次试探,发现这身子的确是明谨儿的,这不可否认,再加上他不相信怪罪乱神之说,便有一种可能。 是之前明谨儿故意隐瞒,故意装作什么都不懂。 否则他实在是难以相信,一夜之间能有如此大的变化。 “二哥,我准备的食材有限,所以只给你准备了十多份,其他的糕点你可以分给同窗们,可是这粥一定要自个喝,不可以分享。” 沈沉奚看明谨儿正经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那是自然,糕点也不会分享给他人的。” 这下明谨儿心情好了,她端起桌上的茶杯,用杯盖驱除热气,尔后端到了沈沉奚面前:“这份也不能浪费,二哥吃掉罢。” 全家人看着他们二人卿卿我我,沈母扶额将脑袋转去一旁,实在是觉得没眼看。 至于刘氏则是因为二人发展迅速而感到开心。 待沈沉奚将粥一饮而下,明谨儿方才去送他到门外。 直到沈沉奚翻身上了马,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她才回家。 “弟妹,我实在是没有想到,那魏骆对你竟然怀了不轨之心。平日里他在书院惯来看不惯二叔叔,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想要报复二叔叔,才会这般待你?” 明谨儿眯眸,摇了摇头:“不会。” 说到底还是觊觎上了白家的财产,亦或者想与白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她未曾多想,而是告知众人出去一趟。 沈母不放心,毕竟明谨儿每次出些小事,沈沉奚都要赶回来,她实在是太怕沈沉奚会耽搁了读书的进程。 “大郎家,你跟着她一块去。” 明谨儿原本想拒绝,毕竟她只是去取之前订好的东西,实在是没必要劳烦旁人帮忙。 可是看到沈母满脸担忧,只能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嫂嫂,有劳你陪我一块去了。” 明谨儿之前便在村子里找人帮她上山采摘一些能用得到的草药,这些草药自然是用来做美食的,在享受口腹之欲的同时,还可以调理身子。 明谨儿思虑许久,始终觉得这也可以当做一个噱头,来引得大家去购买。 帮她采药的乃是村东头的阿强,与二旺关系不错。 自从二旺娶的新妇出了事后,便成日里闭门不出,似乎因为此事抑郁了。 至于阿强,打小无父无母,靠爷奶养活,可是如今他的爷奶年龄也大了,全家人全指望着他一人。 甭说娶媳妇儿了,能解决一家三口的温饱都是一桩难事。 再加上阿强平日里要照顾二老的生活起居,就算是去镇子上做苦工,也是不方便的。 明谨儿便是看他们一家子可怜,才将采药这种活交给了阿强。 之前已经商量好了,采药便放到郎中家里,方便郎中帮忙鉴别是否采对。 等她到了郎中家的时候,阿强早已经在那等候。 见他足足采了一萝筐子草药,明谨儿便已经能想到,他眼下究竟有多急迫的需要用银子。 “明小娘子,将将已经鉴定过了,那些采错了的草药都已经被拨出去,剩下的这些都是好的。方才称斤之后,只有五公斤。” 五公斤已经不少了,不过这些草药原本所能售卖的价格也并不高,毕竟不是什么稀罕草药。 明谨儿在袖中掏出了几枚铜板:“这是给你的。” 阿强盯着手中的铜板陷入沉思,最终他朝着明谨儿下跪:“听说明小娘子喜欢助人为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求您,想要在你那你借一些银子,我奶生病了,而且一般的药根本治不好。” 他说着哭的像个孩子,明谨儿实在是于心不忍。 阿强的奶奶她是见过的,是位和蔼可亲的老人,而且平日里待人也是极好的。 她也不希望那老人出事。 只不过若是借钱开了先例,说不定村子里的其他人听到了风声,也会来找她借银子,到时候就算有再多的家底,根本不经造。 明谨儿拒绝了。 “实在是抱歉,我们家如今的条件也并不算太好,所以暂时不能借给你银子,毕竟过段时日还有急用。” 阿强颓废的坐在地上,可是很快便开始擦拭眼泪,仍旧知礼节的向明谨儿道谢。 “无论如何,还是多谢明小娘子肯让我采药换些银两。” “这是应该的。” 明谨儿有些不耐烦,并不想多说,直到阿强离开后,她方才挎起了药篮子。 一旁刘氏见势,自然不可能让明谨儿独自一人去做这么重的活。 五公斤的重量对于身上带重伤的明谨儿来说,也已经是有些困难了。 “这个交给我。”刘氏接过,试探性地询问:“其实我觉得阿强一家子也挺可怜的,咱们可以暂时帮助他们一下。” “我亦想帮助,可是能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明谨儿叹了口气:“我将将在给他的糕点盒子里塞了一两银子,希望能应应急!其他的咱们也帮不了。” 如果不是什么不治之症的话,一两银子应该足够了。 她终究没有圣人之心,不可能拿出大量的银子去帮助旁人。 “不愧是弟妹,依照我对你的了解,便晓得你是真的心地善良,一定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一视同仁 回到家中,将那些草药全部洗干净,然后放在院子里晾晒。 眼瞅着草药的汁水都被晒了出来,刘氏有些肉疼。 “原本足足有五公斤的草药,晒干了怕是一公斤都没有。” 她一直站在草药前,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草药。 “花了五公斤的草药钱,买了一公斤,怎么想都是不值得。” “嫂嫂不该有这种想法。” 明谨儿坐在石桌前晒着太阳,悠哉悠哉。 由于伤口处结痂,导致她常觉得伤口处发痒,多次伸手去挠却被阻止。 刘氏索性给他买了一些止痒的药,在问过郎中是否可以给伤口使用的情况下,帮明谨儿涂抹上了。 只不过那药在涂上之后,两个时辰内不宜乱动。 故此明谨儿只能坐在院中,闲来无事,看看鸟赏赏花,只是可惜院子里长的都是一些杂草野花,这还是长时间无人拾掇的后果。 “弟妹饿不饿?我去给你准备些吃食。” 明谨儿摇了摇头:“饿倒是不饿。” “那弟妹渴不渴?我给你倒些水喝。” 明谨儿还是摇头:“我不饿也不渴,只不过有些担心二哥。毕竟在书院中与那魏骆狗男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二人起了冲突怎么办?” “二叔叔处事方式你又不是不晓得,他自然不可能吃亏。” 刘氏笑着调侃:“这还未曾成亲,你便开始处处为二叔叔担心了。” 明谨儿将脑袋我旁边一侧,有些无奈。 “我不是担心,只是……” 她只是了许久,也没想出怎么回答。 不知何时,灵儿行至她身后。 “姐姐,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她在衣袖中拿出了一个瓷瓶。 “这是沈沉英为我捉的蝴蝶,而且还是幻彩的。” 她拧开了瓶盖,原本想要展示给明谨儿看,明谨儿这边刚想阻止。别发现蝴蝶已经飞走了。 灵儿跺了跺脚,垂头丧气。 “沈沉英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捉来的,如果晓得我将蝴蝶弄丢了,应该会生气!” 看来她还不算了解沈沉英。 沈沉英早已经心心念念都是灵儿了,之前爱慕的那位寡妇多次来找他,都被他拒于门外。 听说寡妇已经搬走了,不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而且听村子里人所说。寡妇离开时还是哭着走的,绣花鞋甚至都跑丢了一只。 沈沉英听到这些事毫无反应,似乎那寡妇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灵儿,你觉得三叔叔此人怎么样?” 刘氏一手搓着衣裳,不忘询问灵儿,毕竟她有心思撮合灵儿与沈沉英。 却见灵儿浑身一僵。 “我与他简直就是冤家,对于我来说,根本是个不靠谱的少年郎,说不定还不如我那个未婚夫婿呢。” 小女儿家虽然嘴硬,可是她娇羞的面色已经证明了一切。 “嫂嫂,此时可是急不得,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更何况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灵儿与沉英之间当真是郎情妾意,也得遵循灵儿父母那边的意见。” 听到这话灵儿急眼了。 “我才不会听他们的,如果让他们看,这辈子都不会相看上沈沉英。” 话说完后。才察觉到哪里不对,灵儿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两个时辰过的倒也快,明谨儿伤口处再没瘙痒的感觉,她起身将已经晒干了的草药端到膳房中,尔后在花公子的帮衬下将草药磨成了粉末。 这些草药也可以用来做速溶药膳,只要和那些营养的吃食混合在一起便是。 而且那些大户人家一向忙于各种生意场上的事。恐怕根本没有时间去补充身子的营养,明谨儿有预感,这药膳一出,必然能让许多人产生与她合作的心理,到时候也不需要再继续靠着摆摊来赚银子,他们可以先租一家店铺。 “姑娘口中的速溶药膳味道是不是也像咱们平日里熬制的一样?” 花公子简直是个厨迷,一心沉迷于练习厨艺当中。 “自然不可能,我原本的目的便是为了方便快捷,而且还能摒弃传统中的药味儿,让其变成一种美味的药膳,否则又如何能受人喜爱?我这药膳保证老少皆宜。” 花公子一脸的倾慕。 “明小娘子的确和寻常的姑娘不同,恐怕这世间也只有姑娘能研制出如此神奇之物。” 明谨儿抿唇,这些溜须拍马的话,她听得多了。 毕竟村子里一堆人想着如何讨好她呢。 可是她总不能因为别人的一两句好话,便对旁人有求必应。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藏着掖着。” 听明谨儿这样说,花公子也不好意思再顾左右而言其他。 “在下母亲的身子一向不太好,所以也想弄些药膳来给她将养身子,不知姑娘可否先将头一批卖给在下一些。” 原来是因为此事。 不过这些草药原本便做不了多少,她是想用头一批的药打出名声去,可是花公子难得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她只能暂且答应下来。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我只能先给你五包,你可以先给令堂试试效果,这样也不至于浪费。” 一包药膳需要二十个铜板,这已经算是极低廉的价格,如果这种药膳放到镇上药堂里,不值个一两银子一幅怕是不可能。 “这下可以接受。”花公子有些激动。 明谨儿亦是答应下来。 将桂圆枸杞以及核桃杏仁全部端来,这些都是她早已经晒干的,还有一些莲子:“只需要这些东西便可以制作成明小娘子的速溶药膳吗?” 花公子试探性的询问。 明谨儿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这花公子如此好奇她的制作方法是为何?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花公子是想要偷师! 这东西买回去也只是去研究。 “来这里如此久了,还从未见过令堂。” 花公子眼神躲闪:“明小娘子说笑了,在下竟然留在这里,电相当于未明小娘子做苦工,哪有主子去见下人的家人的?” “在我这里,人不分三六九等,大家都该被一视同仁。”? 第二百九十五章 赶走花公子 只见花公子更是面色大变。 他支支吾吾。 “家母性子怪异,恐怕不方便待客,所以希望姑娘莫要介意。” 听他说此话,明谨儿更是觉得事情不对。 “看来令堂还当真是位神秘之人。”明谨儿干笑着,良久耷拉下了脑袋,敛去了眸中神色。 她现在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花公子一定不是什么真诚来学习之人。 “既是如此,那便算了。原本想着给令堂带些吃食去探望,毕竟花公子也说了,令堂喜欢吃甜食。” “不必了。”花公子眼神依旧有所躲闪。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若是当真如同花公子所言,他那娘如此喜吃甜食,听到这话想必会同意。 “我这里暂时不需要如此多的人手,而且与白家的合约也已经解除,不必再为他们提供,所以公子可以离开。” 毕竟防患于未然,倘若当真被人偷走了配方,那她这生意可是不好做了。 “姑娘,在下可是做错了什么事令你不满了?” 明谨儿忙不迭地摇头:“那倒是没有,只是不想再白白浪费人手了,公子不如去找些其他的活去做,至少不用在我这浪费时间。” 明谨儿自诩说的很明白,只不过花公子却是满脸的不理解。 他挑眉盯着明谨儿:“明小娘子,在下家里还有一些存粮,根本不会因为温饱问题而发愁,眼下,唯一值得惆怅的是,家母只爱明小娘子做的吃食,可是单纯去买的话,根本抢不到。” 花公子说话字字句句都显得很是真诚。 明谨儿倒是不好意思拒绝他了,只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 “花公子,实在是抱歉,我还是不打算再留人。” 花公子张了张嘴,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明谨儿一脸坚定,只能答应下来。 “既然明小娘子已经下了逐客令,在下若还死皮赖脸的在此地待下去,未免显得有些不识抬举。在下这便离开。” 听到花公子如此可怜兮兮的话,明谨儿忽然觉得有些可怜。 她只能嘀咕一句:“今日我做了生日蛋糕,你便拿去,便当是送你的,送别礼。” 如果只是单纯的拿做好的成品去辨别里面究竟是什么食材组成根本不可能。 所以明谨儿并不担心。 花公子道了谢后,便提溜着生辰蛋糕离开。 “姐姐。我看这花公子倒是挺认真的。对于制作点心一事也很是上心。”灵儿劝说:“好歹也是真心为姐姐做事之人,要不然咱们还是将他找回来!” 明谨儿却拒绝了此事。 “用不到了。”明谨儿并不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只能随口带过。 花公子离开后,明谨儿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毕竟制作糕点的花型也实在不易。 正忙碌着,打算多调制一些奶油,刘氏从院外匆匆赶入房中。 “弟妹,有人来了,说是要买你的生辰蛋糕。” 一听这个,明谨儿嘴角露出了笑意。 看来之前让李老爷打出去名声还是很有用的,至少现在大家都知道她会制作生辰蛋糕一是。 明谨儿亲自入迎接来客。 只见来者却是魏骆。 他吓得一个哆嗦,由于刘氏没有见过魏骆,看到明谨儿怔仲的模样,还以为她是被魏骆的美色迷惑。 “你这是怎么了?” 被刘氏戳了戳,明谨儿迅速回过神来。 “将门关上,我不会卖给他。” 刘氏彻底不解,平日里明谨儿根本不可能放着银子不赚。 可是如今,竟然将来客拒之门外。 “弟妹,你为什么……” 他是囚禁我的魏二公子。 刘氏一愣,尔后看到院子旁的大扫帚,扛起来推门便朝着魏骆打过去。 “原来是你这个畜牲,就算你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也不该来招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被打的浑身生疼,魏骆也只能尽力躲开。 “我只是来为家里人买个生辰蛋糕,你若当真如此,明小娘子如果非要这样,是否有些过分了?生意人便该有些生意人的样子。” 魏骆所说,字字句句情真意切。 明谨儿叹了口气,好歹算是松了口。 “罢了,让他进来。” “生辰蛋糕可以给你做。”明谨儿已经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她看魏骆干巴巴地站在那里,并不客套寒暄。 “卖给别人兴许只需要五两银子,卖给魏二公子,需要涨价。” 魏骆一听这和,有些恼火。 “加一两银子,毕竟我看你不顺眼。” 明谨儿声音冷冷,斜眼盯着魏骆:“如果可以的话,先付银子。” 她对魏骆实在是无法好好交流,毕竟她很记仇,没有一纸诉状将魏骆告上衙门就已经不错了。 魏骆拿出几块银子往桌上一放,银子与石桌发出了叮当的碰撞,明谨儿掏了掏耳朵,有些心烦。 粗略的数了一下,发现数目没有问题。 “蛋糕需要明日来取,今日是感觉不出来的,而且就算当天做出来,第二日也可能变质。” 魏骆并没有多说什么,晃了晃身子:“是我考虑不周,可是白家已经授意我那样做。” 明谨儿抬眼:“过去的事我不想追究,你也别再多说,赶紧走!明日最好趁我出摊前来取蛋糕。” 魏骆本想获得明谨儿的原谅,再换一种方法接近明谨儿,可是看到对方疏离的太多,他也不好继续纠缠。 思忖再三后,终究还是选择离开。 “慢走不送。”刘氏冲着魏骆的背影恶狠狠的喊了一句。 魏骆身形有些僵硬。 “嫂嫂,这种人不理就好了,我瞅他多少有些变态,看上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想与白家攀上关系。” “听说白大小姐还没有成亲,也未曾定亲,那他倒是去找白大小姐啊。” 明谨儿嗤笑一声。 白大小姐如今重疾在身,退万步讲,就算身子很棒,也不会看得上魏骆。 “事情哪有你想的如此容易,有劳嫂嫂帮我挤一下牛奶,我需要去制作生日蛋糕。” 在刘氏还想问究竟的时候,明谨儿便转移了话题。 她不想讨论此话。 第二百九十六章 重开摊 这次生辰蛋糕制作起来更为熟稔一些。 明谨儿半夜将蛋糕放在盒子中,尔后才去休息。 翌日一早,将将推开门便看到了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魏骆便眼巴巴地站在那里干等着。 刘氏皱眉:“你为何不敲门?原来世家少爷也如此呆傻,等了那么久都不知道敲响房门。” 魏骆耷拉脑袋,见到明谨儿的时候眼神里全是势在必得,可也不过一闪即逝。 他眼下需要装可怜在明谨儿这里博取同情。 “这是你的生辰蛋糕。” 明谨儿将生日蛋糕放在魏骆手上。 “托好了,若是摔坏我可是概不负责。” 说罢转身回家,与沈沉英一块将豆腐脑抬出来。 “我们要去摆摊子,还望公子能给让个路,不要这样不识眼色的挡住去路。” 魏骆面色一沉,实在是差点儿憋不住,直接爆发。 “今日是大哥的生辰宴,或许他已经没了下个,我想请你们……” 明谨儿打断了颇为客气的魏骆:“别,请你帮我给魏大公子祝福的话带到,魏府我是不会去了,搞不好又是有去无回,你不妨将亲家带走。” 只见楚氏已经收拾打扮好,今日的这身行头也是用嫁楚梅儿换来的聘礼钱置办的。 还口口声声说用那些银子去赎回楚梅儿,转头便因为一己之私花掉。 明谨儿想,楚梅儿有这么一个娘,还当真是“幸运”。 “有劳二公子带我去见见梅儿了,她打小便从没离开过我身边,所以应该会不习惯。” 说到这里,楚氏垂下了脑袋,她声音略微颤抖。 是她对不住梅儿,可她完全没有法子。 “可以。” 魏骆掀开了马车帘子,让跟随来的下人搀扶着楚氏上马车。 他则是骑上了马。 楚氏从未做过这般华丽的马车,在车厢里来回摸着。 “哎呀,这梅儿也算是有福气,想必魏家对她也是不错的。” “那是自然。” 外面的魏骆只是淡淡回了句。 楚氏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她家梅儿是个有福之人,日后她也能跟着沾不少光。 “听说魏家最近又谈了几笔大生意,是不是能为大公子治治病?” “兄长的病症好不了了,本来是听信道士谗言,以为冲喜可以甩掉所有的病症。可那道士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魏骆其实懒得向楚氏解释这么多,可是耐不住楚氏总是询问。 问得烦了自然解释。 另外一边明谨儿将所有的吃食都抬上马车后,才赶去镇子上摆摊。 今日她便先试试速溶粥是否好卖,若是刚开始卖就能收到不错的反馈,她便可以一直卖下去。 “嫂嫂,开水备好了没?” 楚氏一愣,尔后拍了拍一旁的大水壶:“全都准备着呢。” 明谨儿莞尔一笑,眼里是势在必得。 眼下必须要将生意做大,到时候才能租家店铺。 毕竟总不可能一直靠着摆摊赚钱。 她可是听村子里那些妇道人家说过,在镇子上租店铺是按照月收的,就算以后她要换地方,也不会将租房费搭进去。 刘氏负责吆喝,原本摊子前排队的人就多,再加上明谨儿又研究出了新的稀罕吃食,自是引得大家都来一探究竟。 众人只见明谨儿将一包粉末倒入碗中,尔后用滚烫的开水掺和进去,一边用筷子搅和。 很快便融化成了粥。 “速溶粥老少皆宜,主要里面是有营养的,特别是正在上学堂的小少年,强身健体还能补脑。” 明谨儿这么一说,那些家中有娃的人挤破了脑袋也要抢。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明谨儿倒是可以理解这些人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思。 “今日准备的有些少,每人暂时限购一包。没有抢购到的也不要着急,后面我会再制作一些拿来售卖。而且我也知道咱们都是平头百姓,做的都是一些体力活,赚银子并不容易,所以我也不会多赚大家银子。” 明谨儿这番话可是发自肺腑之言,大家伙儿听过之后都很是感动。 “没想到明小娘子竟然如此大度。” “是啊,而且愿意又如此低廉的价格售卖给我们稀罕吃食。” 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听听便好,明谨儿从来不往心里去,毕竟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速溶粥很快便售卖干净,明谨儿对此很是满意,毕竟这也等同于她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看来这速溶粥还是可以卖的,之后可以多派些人手去采药,村子里的人平时闲来也无事,如果肯出银两,他们会对采草药一事趋之若鹜。 “弟妹,你还当真是人才,竟然能想到这么多赚银子的法子,照这样下去,咱们很快便能开店铺了。” 明谨儿寻思也是如此。 她将其他的吃食也卖光之后,便拾掇一番打算回去。 “要不然咱们去看看铺子?这些时日,我也积攒了一些银子,如果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将银子拿出来应应急。” 刘氏忽然提议。 明谨儿一愣,属实没有想到刘氏竟然也有如此大度的一日。 想当初可是因为一个铜板都能争得头破血流,可是如今竟然愿意将她所有的积蓄拿出来。 “租铺子的银子还是有的,只不过我并不打算在这繁华的地方租赁,毕竟多花那么多冤枉钱。” 属实是冤大头才会做的事。 她摆了那么久的摊子,就是为了将名声打出去,如今好歹是成功了。 “那你的意思是……” 明谨儿眯眸:“咱们只管找个偏僻之地。” 租赁店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明谨儿需要先找到这片店铺的掌柜。 她四处打听,可是租赁掌柜的不实诚,以高价去售卖。 无奈之下,明谨儿只能去找那些住在镇子上的户家,希望能在他们住的地方租赁铺子。 询问过后没有结果,明谨儿一脸颓废,转角之间便见对面站着一人。 “你若是需要租店铺的话,大可以找我,我自有办法帮你找到合适的” 见是魏骆,明谨儿忍不住退后两步,毕竟周遭没有其他人在。? 第二百九十七章 找铺子 如果再被这魏骆抓走,可能真的难以逃出生天了。 “魏二公子,好狗不挡道,还请行个方面,让我过去。” 魏骆冷笑一声。 他早已不打算用那种囚禁法子去得到明谨儿了。 若想要得一人,必须要先得其心。 “明小娘子,在下并没有打算阻拦你,所以你不用担忧。” 明谨儿白了他一眼,便从一旁略过去。 “看来明小娘子是真的不需要在下帮忙找房子了。” “不需要。” 就算找不到,她也不想让魏骆帮忙。 “明小娘子当真是好骨气,只不过仅凭自己之力,想要在镇上找到合适的铺子,恐怕并不容易。” 听到魏骆这么说,明谨儿咬紧了牙关。 她实在是不想向仇人妥协。 “魏二公子还是管好自己,听说书院马上便要进行院试,二哥已经从这里待在书院中温书,生怕跟不上所学知识。魏二公子却还有闲情雅致去关注别人的事。” 魏骆听明谨儿这样说,面色当然不太好,不过他很快平复了心情。 他还想将明谨儿占为己有,所以现在必须忍着气。 “是在下唐突了,姑娘请。” 明谨儿扬着下巴路过魏骆身边。 她已经学会了独自赶马车,虽然她家这马车长得不太美观,但是确实实用。 一句赶马车急奔出了巷子,回来与刘氏约定好会合的地方。 可是听刘氏所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铺子。 明谨儿预算在月租金三两银子,可是大多数的铺子都七八两。 明谨儿叹了口气:“这事恐怕急不得,嫂嫂,要不然咱们还是先摆着摊,像这种店铺的事,便碰着来,这是哪天有合适的,咱们再去租。” 听到这话,刘氏只能答应下来。 “看来这些铺子与咱们没有缘分,或者是时机没有到。” 刘氏也是个讲究机缘的,而且她很相信命运一说,明谨儿可是知道,背地里刘氏许多次都去找算命先生。 接下来的几日,明谨儿与刘氏一直看着摆摊赚银子,白家人多次找明谨儿,哪怕也抛出了橄榄枝,可惜明谨儿早已经记恨上了白家人。 直到白老夫人亲自上场,想要求取明谨儿的原谅,只是现如今明谨儿早已经不吃这一套。 看到摊子对面拄着双拐站着的老夫人,她实在有点儿于心不忍。可是很快想到老夫人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又觉得实在是难以原谅。 “谨儿。” 老夫人面色泛白 “请问需要些什么?” 明谨儿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夫人,已经毫无感情可言。 老夫人看她这模样很是失落。 “听说你这里有速溶粥,我还从来没有品尝过,给我来几包。” 明谨儿直接拒绝:“速溶粥制作有限,所以很抱歉,只能卖给你一包。” 听到这话,老夫人更是难过。 只是没有把她当一家人,否则怎么可能不向着自家人。 “是白家人对不起你。” 明谨儿摇了摇头:“都过去的事,烦劳老夫人不要再提,毕竟我也不想再听。” 她拿出了一包速溶粥,剩下的也没有多少。 向老夫人收了银子,可是老夫人却直接给她一荷包:“听说你打算租间铺子,那手里怎么能短得了银子呢?这些你先拿去应应急,如果不够便来府中去取。” 明谨儿一愣,反应过后将银子推了回去:“二十个铜板,我与白老夫人非亲非故,没道理去拿老夫人的银子,以后我的事希望白家不要再插手,我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白老夫人彻底伤心,眼里含着泪水。 只见她身形晃了晃。 “难道我便如此讨你嫌弃?” “不是老夫人的错,实在是我消受不起白家二小姐这身份。” 这下白老夫人彻底愣住。 她身后的人开始催促。 “这么多人排着队等着买吃食呢,怎么如此墨迹?真是烦人。” 白老夫人有些手足无措,明谨儿朝着灵儿使了个眼色,便见灵儿上前将白老夫人搀扶着。 “你还是赶紧回去!姐姐这两日心情一向不好,您便别再惹她不开心了。” 白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是为了她好,毕竟她可是白家的血脉,如果嫁给一个平平无奇的村里人,可是一辈子受苦受累的。” 灵儿歪头:“可是沈二哥并非平平无奇,而且还很有本事,说不定这次书院院试高中的便是他。” “书院院试可是分好几轮的。” 白老夫人更是发愁:“就算是第一轮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可还要准备第二轮,退万步讲,就算当真考取了功名,如今恐怕也只是一些小功名,还从来未曾听过有人一举高中状元榜。” 这些灵儿并不了解,但是她见过沈沉奚那么多次,却是觉得沈沉奚以后一定是大有所为之人。 “可是架不住谨儿姐姐喜欢啊,人活在世,如果不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恐怕活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灵儿小脸微微泛着白。 她一想到家里人让她嫁给不喜欢的男人亦去心中发寒。 更何况她可是听说了,那个男人相貌极丑,除了家里富裕一些,没想到惯来疼爱她的父亲,这就将她卖了。 “反正我觉得是你们过分了,如果我是谨儿姐姐,大概也不会轻易原谅你们。” 白老夫人听过这话后更是发愁。 她只能登上马车,讪讪离开。 看来明谨儿实在是离家太久,已经忘记了他们之间的亲情,终究是不与他们亲近了。 想到这里白老夫人更是难过。 这边白老夫人将将离开,刘氏就匆匆赶来,她上气不接下气:“找到了合适的店铺了,位置偏僻,但是月租只需要二两银子。” 一听到二两银子的时候,明谨儿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眼瞅着过两日就是沈沉奚的院试时间,到时候沈沉奚如果真的去京都,她这铺子也不租了。 等到今日东西被一抢而空后,明谨儿方才拾掇一番,跟着刘氏直奔要租赁出去的房子而去。 “店铺的主人在那家店铺等着呢。”? 第二百九十八章 新铺开业 店铺老板是位憨厚老实之人,看起来与那些惯喜偷奸耍滑之人全然不同。 明谨儿很快就与店铺老板做好了交接。 既决定要干,自然要干出名堂来。 翌日,明谨儿便将店铺需要之物找人全部搬进去,等到一切都拾掇的差不多了,才将消息带回家,告知沈母, 听到她地址,当下就蹙起眉头,担忧问:“明谨儿,你说的城东这地界是否偏僻了些?这要是在那边做生意,可不好做啊。若是缺银子,我们再想想办法?” “娘,银子是够我在新街里选一个好铺子的。”明谨儿淡淡一笑,“只不过能省一点,则是一点。再者,老话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我们之前做的小吃也已经打出不少名声,这会选的地方就算偏僻一点也不影响。更何况二哥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搬去京都了。” 沈母略一沉思,就皱着眉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她的话。 这阵子明谨儿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明谨儿既然能说出这话,心中自然是有些把握的。 另外,毕竟是第一次租铺子,把钱省一点,做不成功,也好有条退路。 明谨儿转头看向刘氏。 “嫂嫂,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她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了一纸包的的糕点,塞到她的手里。 刘氏一愣,就忍不住笑说:“都是一家人,你让我帮个忙还要给贿赂?难不成是什么天大的事?” “哪有什么天大的事?这是我新做的糕点,准备放在店铺里头呢,这是让你第一个尝尝呢。”明谨儿笑眯眯,明眸皓齿,可竟说不出一种狡黠来,一看脑瓜里就没少新点子。 “虽然手艺我都有,只不过我这突然开了一个店铺,也没人知道啊,所以还劳烦嫂嫂没事跟旁人聊天的时候,多提一嘴。” “就你机灵。”刘氏顿时就明白,同意了。 她接过点心,就迈步出门找左邻右坊聊天去。 不出几日,在一群碎嘴子的婆娘的努力下,上到八十老太,下至满街游窜的孩童都知道了明谨儿要在城东开一家点心铺子。 等到开业那一天,人满为患,老顾客来买之前尝过味就难忘的卤味小吃,新顾客本是来凑个热闹,一看这么多人买,也忍不住了。 偏偏此时,明谨儿还吆喝了一句:“阿叔,阿婶,来都来了,那就买一点来尝尝嘛,新店开业,便宜呢,要是不好吃,尽管提意见,我也好改进改进!” 这话一出,在好奇心和好面子双重心理的作祟下,明谨儿接下来就基本没停过。 不出两个时辰,她店铺里的小吃就去了七七八八,钱袋子也是沉甸甸的,收获丰富。 她得了空闲,旁边帮忙打下手的刘氏额头的汗都没来得及擦,就凑过来,惊喜道:“这生意也太好了!一天就把材料的成本赚了三四倍,若是日后我们店的生意都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挣大发了?” 明谨儿粲然一笑:“不着急,新店开业,大家都知道我们现在降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效果,不过,未来可期,毕竟手艺才是支撑我们这家美食铺子开下去的核心。” 刘氏连连点头。 临近傍晚,二人将剩下不多的点心给打包带回家,准备拿这剩下的点心犒劳家中的人。 这铺子开的的确是偏僻了一些,与镇子还隔了一条河与一条街,美食铺子的斜对面就是过河的双拱桥,故而要说偏僻,也倒还没有到那种无人问津的地步。 此时结伴而行的行人窸窸窣窣,明谨儿刚一走上桥,还没站稳,身后的刘氏看到什么,赶紧拉住她的手臂:“小心些,有马车。” 可不是么。 对面的长街上一辆从镇子外驶过来的马车,外表华丽,车夫绷着腮帮子抽赶着马儿,匆匆掠过她们。 明谨儿被刘氏这么一拉,惊险躲过马车,却没躲过被车轱辘轧过的泥水,裙摆顿时就被溅了一身。 “这什么人啊……”明谨儿提着脏了的裙角,刚抱怨,那远去的马车里头就丢回来一个锦袋,里头的人如同打发叫花子似的喊了句:“赏你的!” 明谨儿一口气差点没下去,好在,她不是什么惹是生非的性子。 马车扬长而去,锦袋孤零零的掉在地上。 明谨儿瞪了好一会,刘氏已经无奈的走上去,帮她捡起来,一看,都忍不住惊了。 居然是碎银子! “这……似乎也是赚了。”刘氏把银袋子塞给明谨儿,打趣的让她消气。 豪横啊。 明谨儿立马就不纠结了:“开业大吉?这都有人送钱?” 俨然一副财迷模样,看得刘氏噗嗤一笑。 …… “这破地方,害爷好走,怎么还没找到客栈,我屁股都坐麻了。” 殊不知,远去的马车内传来一道粗嗓子抱怨声。 车夫看着不远处的客栈,松了一口气:“老爷,这就到了。” “是啊,老爷,我都看到客栈了。”这是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她话音刚落,马车就停在客栈的门口。 帘子掀开,先下来的是一个粉衣丫鬟,紧接着是一个大便肥肥,脸上写着精明二字的男人,想来刚刚车内的声音就是他们的了。 男人扫了一眼这简陋的客栈,嫌弃的摇了摇头,而后又想到什么,不满的嘀咕一句:“这地方哪里比得上自家,竟跑这种地方来……” 马夫和丫鬟都听到了,但没敢说话,男人招一招手,马夫立马就从马车上拿下包袱,这才随着早已精神抖擞等在一边的店小二进去。 …… 正如明谨儿所说,第一天生意火爆是因为新店开业的优惠带来的效果,接下来的几天,店铺虽然每日都是人满为患,但来往买吃食的村民们都少了些。 “得再想一个法子。”明谨儿正抵着下巴想着,外头恰恰来了声音。 “娘,我想吃这个!” 只见店门口一大一小正驻足站在店铺门口,胖墩似的奶娃娃短小的手指着她铺子的一道小吃就嚷嚷着,而他娘亲也是宠着他,立马就连连应和。? 第二百九十九章 筹码 “好好好,今个阿铭生辰,你要什么娘都买给你。” 扭头,这娘亲就对明谨儿吆喝:“老板娘,给我来一份这个!” “来了!” 明谨儿立马站起来,笑容真诚。 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这时代的人注重生辰,她可以主打生日蛋糕啊。 而且蛋糕他们也没吃过,是个够新鲜的事物! 说干就干,当天回去之后,明谨儿就尝试着在厨房里捣鼓,家人看她这神神秘秘的,个顶个的好奇,一问,明日就知道? 这吊着人胃口呢! 待第二日,街头巷尾一同宣扬,所有人都知道明谨儿的点心铺子又出了这一道新点心,镇子的凑热闹的又来了,买来一尝,惊叹连连。 一时间,直接把明谨儿的美食铺子给送上了饭后谈资的热潮。 客栈,二楼。 “听说了没,明谨儿的美食铺子又出了新点心,叫生辰蛋糕,那味道,绝了,跟我之前吃过的任何点心都不一样!” “是嘛,改日我也去尝尝。而且之前他们家的卤味我就觉得很好吃,也不知道这明谨儿到到底是哪来的主意,居然能做出这么多美味的东西来。” 几个食客闲聊的话被另外一桌的人听去了。 很是那日架着马车投宿在这的商贾一行人。 “美食?对街那家铺子的客人倒是多。”商贾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来了兴致,道,“瞧瞧去!” 丫鬟马夫立马跟上。 三人到店门口的,前头正排着一条长龙,商贾没了耐心,一个锦袋放到明谨儿面前:“听说你就是这铺子的老板娘?在下云游四方的商人林有才,想跟你谈一桩生意,可否借一步说话?” 明谨儿盯着这熟悉的锦袋,又看着面前眼睛眯成缝也精光泄露的林有才,眼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 有钱就是了不起。 溅了自己一身泥,反而不记得人模样来了。 明谨儿早已经将那日的事放下,只不过看到人送上门来,自然也想让他瞧瞧两分颜色。 “谈生意?林先生是个大老板啊!”明谨儿故作惊叹的道,手上给其他人拿菜的动作却是没停歇,又说,“等我干完手头上的活,你到那边稍等。” 说完,就不搭理人。 林有才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侧颜。 都说有大生意,这丫头片子居然不搭理他? 会不会做生意? “哦,大老板坐着无聊,要不要先点个吃的?”明谨儿忽然贴心的问了一句。 林有才憋着一口气,差点想甩袖子离开,但看明谨儿这红红火火的生意,终究还是忍了:“行。一样给我来一份,送到那边的客栈。” 明谨儿笑不露齿,麻溜给他装好,让人送去。 若是说林有才一开始还觉得明谨儿这态度不行的话,那这点心刚尝上一口,他这想法立马就消失了。 这点心,软糯不腻,各种口味一应俱全,而这小蛋糕,也是他走南闯北却从未尝过的独特口味! “难怪是这态度,值了!”吃到最后,林有才舔舔嘴,拍案叫绝。 而这头—— “明谨儿,那人不是说要跟你谈一桩大生意?这么把人赶回去了能行吗?” 林有才来时,刘氏就在一边打下手,自然是把刚刚的一切听了过去,这会赶紧上前询问。 明谨儿把打包好的美食递给一个村民,这才拍了拍手,漫不经心的说:“没事,他若是真想跟我做生意,他迟早会重新回来找我。若是不想做,也没关系,我们这美食铺子也够我们自己忙的。” 刘氏一听,了然一笑:“倒是嫂嫂着急了。不急,依我们明谨儿的能力,稳扎稳打的做生意,也有得赚。” “那是,明谨儿的能力可不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 就在此时,门口又传来一道声音。 两人看去,就见灵儿走进来,“明谨儿,我来帮你,你休息一会。” 灵儿早听说明谨儿的美食铺子火爆,忙得不可开交,今日忙完家中的琐事,也赶紧过来了。 “好,那就辛苦……”明谨儿正要点头,忽然看到桌子上还有一包孤零零的卤味,一愣,“这怎么还落下一包?”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刚刚那人的。”刘氏也想起来了,“忘拿了。” 不等明谨儿安排,灵儿立马抢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来送去。” “那就辛苦了。”明谨儿笑眯眯。 她还不打算见着林有才,做生意玩的就是心理战,这会就该先晾着对方,好增加筹码。 灵儿问过地址,拿了卤味就往客栈二楼去。 刚一上去,就见客栈东角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美食,正是出自明谨儿的美食铺子的。 而四周客人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围在一起,看林有才吃一道,惊叹的点评一道,一通下来,竟然生出了几分“这没事别的地方都没有就只有他们镇子才有”的自豪感,也是啼笑皆非了。 灵儿深吸一口气,这才往人群里头挤过去。 “那个,还有一道美食,刚刚拉下来,现在才送过来。” 她刚说完,林有才头也不抬就迫不及待的嚷嚷:“快!快打开!让我尝尝还有什么我没见过的美味!” 话音刚落,倏然抬头,愕然的瞪着灵儿。 灵儿本想着打开,奈何落在身上的视线却过分灼热,仿佛要将她烧出一个窟窿似的。 她不解,怯生生一抬眼,看清楚人,手中的卤味纸包就掉在桌子上。 “你……你是灵儿?我终于找到你了,娘子!” 林有才激动得竟顾不上美食,一把就抓住了灵儿的手。 灵儿吓的一激灵,眼神躲闪的挣扎:“你认错人了!” 虽然只远远见过一面,但她没记错的,眼前这人……就是她离家出走的原因。 围观的食客也懵了,纷纷要阻止:“怎么动手动脚,人姑娘说了不认识你!” “什么认错人! ”林有才立马就不干了,“你就是我林有才未过门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人,我还带着你的画像呢!”? 第三百章 院试 身后的婢子也是极有眼色,立马就从包裹中抽出一卷画像,双手摊开,上面丹青画中的人就像是照着灵儿的模子刻出来的。 刚刚还为灵儿发生的食客们惊愕,这下不好再说话了。 “跟我回去!”林有才得意。 “不……我不认识你……”灵儿绝望,两行清泪就落了下来,却依旧倔强着,“我不跟你走。” …… 这头闹事之际,另一边,一直备受关注的院试也即将开始。 书院先生们一早便将京都送来的试题备好。 今日最主要的是文试。 当然这只是第一轮小试,就算是名列前某也只能留到下一次大试。 不过这轮小试足涮下去大部分的读书人。 学子们一个两个紧张的不行。 唯独沈沉奚独自一人立在那里,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沈同窗,要不要与我打个赌?”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沈沉奚皱眉看过去,只见魏骆沉着一张脸。 “不知你想赌什么?” “赌明小娘子怎么样?” 沈沉奚一愣,全然没想到魏骆竟然敢将目的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他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听到魏骆又道:“你怕是不敢赌!毕竟你们全家人还要靠着明小娘子来养活呢。你怕输了明小娘子全家人都会被饿死。” 这话可是彻底激怒了沈沉奚。 他不懂在魏骆眼中,明谨儿难道只是一个物品? “我只是不想拿她当做赌注,而且也不屑与你比试这些,我自然有能力养你。” 平日里沈沉奚根本不愿意与人说这么多,更不愿意说自负的话。 可是这次魏骆的挑衅实在是令他忍无可忍,便想给魏骆一个教训,好让他消停一些。 “明小娘子本身是你们沈家的童养媳,可是你现在竟然说不曾将她当做物品,当初给她扣上童养媳的名号时,怎么没有这样想呢?” 沈沉奚懒得理会。 “明小娘子,我要定了。而且我也是白家人认可的姑爷。” 沈念云袖中的手攥紧。 他想,如果明谨儿自个儿提出要离开,纵然再多不舍,他也会心甘情愿的放手。 “马上开始院试了,魏同窗还需加油,如果当真是喜欢明谨儿,总得考些功名?否则你又如何配得上她?” 听到这话,魏骆也觉得有点儿道理,索性也不再继续刁难。 所有的学子们落座后,先生便将试题发下去,出的题只有三道,却是难题。 许多学子们顿时垂头丧气,自觉想要留下已经不可能了。 沈沉奚却是认真开始填写试卷,一个时辰过去,他提前交上了试卷。 书院里来的督考之人乃是京都的一小官。他看到沈沉奚的考卷时,只见眉头挑了起来,还与一旁的书院先生低声耳语着什么。 “沈学子,你既然已经将考卷上缴,便可以自行离开了。不过还需要在书院待着,下午还会有一场院试。” 沈沉奚只是淡淡点头,某种划过几道轻松色。 他虽然对于考取功名一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可是全家老小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自然不能让人失望才是。 特别是明谨儿,每日在家里忙上忙下,想尽法子赚银子补贴家用,而且他能在书院过的如此惬意,多亏明谨儿的付出。 想到此处,沈沉奚更是心疼。 书院外面,所有孙学子们的家眷,都早早的在等候,希望能听到什么好消息。 明谨儿的铺子将将开张两日,收成一直不错,可是赶上沈沉奚院考,孰轻孰重她当然分得清。 不过今日灵儿被她忽然冒出来的未婚夫婿纠缠了那么久,可谓是留下了心理阴影,明谨儿是费尽了心思才打发走了林有才。 本以为灵儿这位大家闺秀,又是她爹娘极为宠爱的女儿,再怎么说也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明谨儿朝着马车走去,看到灵儿在瑟瑟发抖,似乎心有余悸。 “谨儿姐姐,你也看到他了,当然不是我想违抗父母之命,是爹娘他们从来没有为我设身处地的想过。” 灵儿眼角全是泪水。 明谨儿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晓得了,你不必担忧,我是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若是令尊令堂还是执意让你嫁给张有才。你便一直待在这里罢。” 看来灵儿的爹娘也不是真的宠爱她。 一旁的沈沉英开始认真表现。 “灵儿,其实我这里有个想法,但我说了,你可别揍我。” 灵儿瞪大懵懂无知的眼睛看着他。 “我寻思你可以在这里找个如意郎君,先成亲。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就算你爹娘再不同意,也无济于事。” 灵儿歪头。 成亲是不成问题的,可是总得找个心仪的男子。 “我没有喜欢的公子,所以我能跟谁成亲?” 沈沉英有些纠结,试探性的开口:“其实我还没有喜欢的姑娘,不知你是否愿意……” “胡说什么?我一直将你当做兄长看待,我承认平日里你对我很好,可是婚姻岂是儿戏?你总不能因为救我搭上一辈子的幸福。” 明谨儿在一旁听着都替沈沉英干着急。 灵儿这丫头倒也是,平日里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可实际上正经的很,根本不懂得情爱,而且还是心地善良的姑娘,不想拖累别人。 “算了,当我没有说过。” 沈沉英叹了口气。 另外一旁,沈母这下也出动了只不过她因为紧张着急一直在书院口徘徊。 相比沈沉英的亲事,她眼下更担心的是沈沉奚。 “娘,无需心急。二叔叔一直是书院引以为傲的学子,这只是第一轮要涮下来一部分人,不让他们去参加大考,这次二叔叔一定没问题。” 被刘氏如此安慰,沈母才稍微有些心安。 “可是我听人说过,他们有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家里人可是提前买通了京都来的督考官,只为能不被涮下去,早知道咱也打听打听,帮二郎花些银子了。毕竟舍不得银子,套不着狼。” 听闻此话明谨儿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捂住了沈母的嘴。? 第三百零一章 假金子 她朝着沈母疯狂使眼色,希望沈母能读懂。 “明谨儿,你这是做什么?这若是被人看去,恐怕要诟病你了。” 被沈母微微推搡一下,明谨儿有些无奈。 她轻叹了口气,才开始解释:“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恐怕会说咱们造谣生事,到时候官府怕是会来抓人。” 听到此话,沈母更是心急如焚:“可如果此事是真的话,那二郎可怎么办?” 沈母倒也是真心在意沈沉奚,只不过可惜的用力过猛。 “娘可以放心,您说的那种情况,可能只是头几年才会出现的,眼下圣上可是抓此事抓得严,若是发现谁花钱买通,可是要被砍头的。” 听到此话,沈母惊若寒蝉。 中午捱过了晌午,大家伙终于都等来了自个儿要等之人。 沈沉奚今日出来的难得很早,沈母一脸着急的迎了上去,他一把握住了沈沉奚的手:“二郎,你考得如何?” 听闻此话,沈沉奚起初先是一愣,然后他摇了摇头。 沈母面色一沉,微微泛白,几乎要战不稳脚跟:“你的意思是没有考好?” “母亲多虑了,我的意思是不算太难,所以只等下一场试题。” 明谨儿还没有见过这么会卷的男人,她看向沈沉奚,由衷称赞:“真不愧是二哥,果真是厉害,恐怕你这次必然是榜上有名。” 其他人的家眷听过这话面色都不大好,明谨儿察觉到失言,干笑着:“你们无需在意,希望大家都能榜上有名,我可是听说了,咱们镇子上书院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那些大人们都重视得很。” 听到这话,一旁的妇人冷哼一声:“怎么又是你?总觉得你阴魂不散的,谁都知道你家二哥书读的好,可是那有什么用?我们好歹是被夫君明媒正娶进门的,可你只是个童养媳。” 纵然明谨儿心理足够强大,听到这话,也难免会觉得有点儿扎耳。 “童养媳又怎么了?至少是打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相互了解。而且感情比你们这些人性格肚皮的夫妻强多了。” 刘氏性子一直是如此强势,明谨儿看刘氏拼命帮她的样子,心里充斥着暖意。 “多谢嫂嫂为我解围。” 刘氏挠了挠脑袋,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你为咱们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如果不是你的话,恐怕全家人还过着吃糠咽菜的生活,而且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能大度原谅我之前那样对你……” 刘氏提到这些事,便心觉愧疚。 明谨儿却打断了她:“嫂嫂,过去之事不要提,毕竟咱们应该往前看,以后咱们的好日子还早着呢。” 刘氏眼睛里逐渐有了泪水,她擦拭掉。然后冲着明谨儿龇牙一笑:“弟妹说的有道理,咱们的好日子还早着呢。” 明谨儿将竹筐拿出来,由于保存的不错,制作出来的饼子尚且还是热乎的。 “在饼里我可是加了一些补充脑力的东西,二哥可不要浪费。” 她擅长做美食,只不过有些有营养的东西怎么做味道都不会太好。沈沉奚并没有犹豫,而是拿起饼直接吃。 明谨儿在一旁看得眯起了眼,她倒抽一口凉气,尔后又给沈沉奚泡了一碗速溶粥。 “不管什么时候,粥也是要吃的,二哥可不要浪费。”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明谨儿已经了解了沈沉奚的性子,每次有事的时候,脑袋里全是思忖那些事该如何去做。 眼下沈沉奚正是要院试的时候,自然也是需要思考问题的,所以如果不提醒他,恐怕他根本不知道要用膳。 “好。” 沈沉奚一口气将明谨儿为他准备的所有吃食全部吃下,见明谨儿心满意足,他才满意。 “你们不用在这等我,我现在再回去看看那些书卷,说不定下午的试题便可以用得到。” 如此认真读书,再加上一点就透的头脑,就算沈沉奚不想考取功名也难。 “二郎,咱们全家人可都指着你了,大郎已经成为那样没出息的了,三郎又是顽劣的性子,而且他打小便不喜欢读书,到了现在也是大字不识几个。” 说到此处,沈母甚至有些上不来气,她深吸一口气,从小可是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银子,全部用来供三个儿子读书,可惜三个之中有两个不成器。 最后才把希望都寄托在沈沉奚身上。 看沈沉奚的背影,沈母更是心急如焚。 “娘,您大可不必这样,毕竟二叔叔都已经说了,第一场考的不错。咱们全家人都了解他的性子,但凡他如此说了,那必然没问题。” 明谨儿亦是觉得如此。 可惜沈母当局者迷。 今日特地没让沈父来,便是怕二老二人同时担忧。 “娘,店铺开张如此久,你还未曾去见过我的铺子?要不然我带您去看看?” 明谨儿尝试着转移话题,沈母终于正眼瞧了她一眼。 “那倒是可以,毕竟那店铺也是咱们家产业了,说不定能就此让咱们发家致富。村子里的人提起咱们家的店铺,可是一个个羡慕的很。” 说到这里,沈母引以为傲。 店铺的门脸是不久前找人打造的,也是花了些重金的。 毕竟店铺所处之地不显眼,若是牌匾再不够亮眼的话,实在很难让人注意到。 “这牌匾上面镶的莫不是金?” 沈母兴匆匆走过去,可是看到牌匾上金色的大字,又有点肉疼。 如果这些当真是金子的话,恐怕全家人的家当都要浪费在牌匾上了。 而且金子在外面放着,这不是明显招贼么? 将牌匾来来回回摸上几遍,沈母意犹未尽。 “娘想多了,这不是金子打造的,而是用了金色的漆。” 沈母松了口气。 将铺子们打开,便是一股清香味扑鼻。 与们对立的正是铺台,上面摆放着各种托盘,而且房内不仅有糕点的味道,更是有花的清香气。 “你在这房中养花了?” 沈母四下打量着。? 第三百零二章 香瓶 在木柜台最底下的一层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明谨儿将瓷瓶交给了沈母。 “香气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娘可以闻闻。” 还没有完全打开,沈母已经闻到了清香气。 她深吸一口气。 “这是什么物什?竟然比香囊还好闻。我见村子里与我一般年纪大的妇人身上都佩戴了香囊,一直想来镇子上买一个。” 明谨儿与刘氏对视,二人面面相觑。 “娘,这个便是送给您的,这可比香囊强多了,而且能保留长久的香味儿。” 将香瓶送给沈母,明谨儿还有一个顺带的目的。 由于她是以制作美食为主,所以想要多赚些其他方面的银子,便很难将名声打出去。 如果沈母能带动着村里的妇人也买,久而久之,肯定会有许多人光顾的。 没有人会嫌弃自个赚的银子多,她当然也不会。 “娘,村子里倘若有人需要,您也可以告知他们,我这里的香瓶可以低价出售给她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村子里许多未出阁的姑娘更是喜欢这些物件。 “咱们家的生意,我怎么可能会不闻不问,只不过这香瓶你该将价格抬高一些。” 沈母看明谨儿做生意,心里很是欣慰,如今村子里很多人可是羡慕坏了。 沈母感慨:“属实未曾想到当初仅仅是对你有一命之恩,你竟可以如此孝顺,可比儿子强多了。这辈子两个遗憾。第一个是嫁错了人,第二则是没能生出女儿。” 她声音听起来有些怅然若失。 明谨儿曾在刘氏口中听说过,当初沈母又怀过一次孩子,只不过当时沈大哥与刘氏已经成婚,再加上家里人丁多,本身粮食也仅仅够糊口,所以怀了孩子后便打掉了。 而且当初郎中说过那是个女儿。 对于这些明谨儿没有大多的印象。 “娘,我可是从小在你身旁长大,在心里早便将您当做亲娘了。” 一听这个,沈母差点儿老泪纵横,她情真意切地盯着明谨儿,最后拍了拍明谨儿的肩膀:“打你小时候我看你便知你孝顺,虽然有段时间你行事作风不知检点,好在你改过自新了。” 明谨儿嘴角抽了抽,只能干笑着应承。 一家在一块用过午膳之后,沈母又嚷嚷着重新去书院外面等着,却被明谨儿以不能打扰沈沉奚为由阻止了。 沈沉奚在书院考试原本的压力已经够大了,若是沈母一直叨扰,恐怕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沈母又开始坐立不安,不过店铺开了门后,来铺子里采买之人越来越多,这才给沈母带去了几分慰籍。 看着铺子里大把的收入,她终于想开了一些。 “听说沈二郎今日参加了院试,不知考的怎么样?” 有人好心去询问。 明谨儿随口回了一句:“二哥考的应该尚且可以。” 那人愣了一下,尔后轻声说道:“那我们家的那位应该也可以,我可是时常听他说,他与沈二郎之间水平相差不多。” 明谨儿嘴角抽了抽,刘氏却已经抢先开口:“二叔叔可是一直稳居第一,我们可都是听说过,一直没有人能赶超二叔叔,他们比二叔叔差远了。” 妇人嘴唇抖了抖,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看着众人,最终问道:“听说你们这里有用来补脑的速溶粥,我也想买给我家那位一些,毕竟他也参加院试,实在是太过伤神,费力,好歹也先把第一次院试过了再说。” 妇人说着有些惆怅,毕竟这些学子们有很多都是他们家中的希望。 “说的有道理,只不过我这里剩下的速成粥不多了,毕竟这次院试的人并不少,他们有些人买了许多。” 明谨儿拿出来最后两包。 “当然,也不能指望喝了这速溶粥就一定能金榜题名,但是这的确可以让人精神头好一点,这样才能更能安心应对考试。” 妇人一听这个,更是来劲儿了:“说的有些道理,这两包速溶粥我都要了,你全帮我包起来。” 明谨儿自然是应是,然后迅速将速溶粥全部打包好给了妇人。 “这些并不贵,您只要给个四十铜板就够了。” 沈母以前穷怕了,觉得四十个铜板已经不少了,可是自打明谨儿开始做买卖之后,家里财源广进,见惯了银子,甚至觉得这些铜板给的太少了。 他将明谨儿拉去一旁:“你有没有觉得这些铜板太少?毕竟这些速溶粥也是你费尽心思制作出来的,光是你耗费的那些时间,恐怕远比这些重要。” 听闻刘氏的话,明谨儿只能摇了摇头:“娘,这是一开始就定下的价格,所以你不该想这么多。” 沈母叹了口气:“是啊,说到底是我多管闲事了,你们这些小辈的事情以后我便不参与了。” 明谨儿与刘氏面面相觑,二人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平时沈母的事并不多,兴许是因为沈沉奚院试一事感到焦虑,才会如此。 “娘,话不能这样说,你当然要管我们。” 沈母叹了口气,这下没有再说什么。 沈沉奚考完下午那场院试后,便被书院组织去京都散心,只不过所花费的所有银两都需要自己出。 当然是可以选择要不要去的。 明谨儿寻思也不差那点银子,而且沈沉奚日后说不定会再京都住下,让他先去熟悉一下地形自然是好的。 她登时拿出了十两银子给了沈沉奚,可是却被沈沉奚拒绝。 他平日里画的字画卖出去不少银子。 “二叔叔拮据惯了,就算是咱们家现在富裕了,他似乎也不习惯拿你赚到的银两。” 被刘氏一语中的。 明谨儿索性直接将银子塞到沈沉奚怀里:“不过是十两银子,咱们家还是出得起的,二哥不要不舍得,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可以再赚很多很多银子。” 被明谨儿如此一说,沈沉奚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清了清嗓子,满脸宠溺:“说的有些道理,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第三百零三章 往事 沈沉奚与诸多学子们一块登上了书院组织的马车。 临行前明谨儿还给他塞了不少,能放置些时间的吃食。 当然这次去京都还有一事,便是京都的书院每年都会在底下各县提拔一些能经过考核的学子,就算没能考取功名,若是被京都书院的先生看中,也是可以入京的,而且更有机会封个举人,也不至于几年寒窗苦读白费。 送走了沈沉奚后,沈母总算是稍微安了心。 “这样看,就算是二郎没有考好,咱们也可以去京都。” 明谨儿见沈母终于想通了,才算是稍微安心。 “娘,我们先将你送回家中,然后这铺子可能要重新拾掇一番,毕竟本身占地面积小,又有这么多的杂物,实在是放不下太多的吃食。” 沈母却说啥都不答应,反倒是提议留下帮明谨儿一块拾掇。 沈母年纪不算大,但是这么多年来的操劳也让什么身上落下不少病根。 这些脏活累活自然不可能让她再做。 “娘,你还是老实巴交的待着,这些活我们都能做。” 沈母垂下脑袋:“不做活可以,但是我想留在镇子上,毕竟如果回去,恐怕还要看人眼色。” 这个看人眼色指得是沈父,大家都心知肚明。 刘氏低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明谨儿:“要不然先帮娘找一个其他地方住下?否则一直住在那里,的确是不好过。” 此话正中下怀。 明谨儿也是这样想的,她思忖片刻答应下来。 “娘,镇子上租一家住户所用的银子不多,如果您想长期来店铺,咱们可以暂时住在镇子上。” 沈母一愣,有些动容,可是一想到在镇子上租房子住,还要花费不少银子,只是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在村子里住也不错。” 听她如此说,明谨儿只能暂且应声,心里却盘算着如何能让沈母解脱。 这么多年以来,沈母一直被沈父打压,大概心里也会不平衡。 虽然沈父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可实际上也算得上是心狠之人了。 “这么多年我实在是受够了。”沈母忽然想到了什么,嘀咕了一句。 她忽然将藏在心底许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沈母曾经也算是难得的漂亮女子,再加上楚氏亦是绝美之姿,求亲的人踏破了他们家的门槛。 只不过当时她被沈父吸引。 明谨儿仔细思虑一番,忽然想到沈父似乎的确是许多女子心中的完美男人。 只不过现在上了年纪,几乎看不出他年轻时的俊美模样。 但是从沈沉奚三兄弟身上,便能晓得沈父曾经也得是风姿卓越。 “当时他也像现在这般沉默寡言,可是爹娘都说这样的人才实在,嫁给他也不会受欺负。” 沈母说到这里,更是委屈:“当初他们家过的贫穷,可是却有一技之长,毕竟做了木匠的活儿。” 明谨儿大概已经猜到后续的故事走向。 可是沈母接下来的话简直是惊骇中人。 “只是我万万不曾想到,他当初求亲看上的是楚妙儿。” 楚妙儿正是楚氏的名字。 “是我多想了,他当初虽然生的绝美之姿,引来许多姑娘对他芳心暗许,可是大家都因为他家境贫寒,望而却步。他怕再拖延下去,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最终才委曲求全娶了我。” 怪不得…… 明谨儿也沉下了一张脸,她实在没有想到沈父竟是这样的人。 也难怪沈父凡事都向着楚氏,原来是年少时的情深,也是年少的遗憾。 “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他们。” 沈母倏然嘀咕了一句,眼里全是恨意。 明谨儿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娘,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实在不成,你也可以选择与爹和离。我们都支持你。而且我确信二哥也贵支持的。” 沈母一愣,慌忙摆手:“村子里从来没有和离的先例,那些都是京都大户人家的小姐任性行为。咱们寻常的平头百姓若是做出此事,那不是明摆着让人笑话吗?” 知晓沈母始终迈不出这一步。 明谨儿只能操持沉默。 此事需要慢慢帮沈母梳理,根本急不得。 “娘,咱们可以慢慢来。” 明谨儿说完后,怕沈母因为此事抑郁成心结,便转移话题。 “我曾经听闻,在镇子上,所有的美食铺子,就咱们家卖的最好。”她亲自给沈母倒了杯茶水:“娘,你说咱们会不会将这铺子越来越大?” 沈母有些茫然,可还是忙不迭地点头。 “当然,我长这么大,对你制作的吃食名字闻所未闻。当然,兴许京都的那些达官显贵都尝过。” 明谨儿颇有自信。 她这些吃食恐怕也只有她自己能做得出,毕竟她是个穿越者,她就不信,那种火锅底料,非拥有配方者,还有哪个古人能研制出来。 “娘,你放心,只要我的手艺还在,咱们全家就不可能饿死。而且以后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沈母曾经也一定是穷怕了,所以明谨儿特地出言安慰,便是为了让沈母不再成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沈母好歹是听下去了。 她忙不迭地点头。 “可是和离的事我还需要好好想想。” 这事如果传出去,恐怕会惊骇世俗。 如果女子不洁都会被浸猪笼,如果女子主动提起和离岂不是更糟糕? 一想到这里沈母可是打心底里发寒。 店里又来了人,只不过此人开口便要找明谨儿。 众人面面相觑,此人生得一张糙汉脸,身形魁梧。 “我便是明谨儿,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 壮汉一愣。最终扬起了下巴:“是我们家公子找你。” 这壮汉装作打扮像一位打手,而且看起来还不怎么靠谱。 明谨儿登时警铃大作。 她目光阴冷地盯着壮汉:“你家公子是何人?” 提到他家公子,壮汉扬起了下巴。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家公子可是京都商人。他说了。只要你肯将他的未婚妻子交出去,便会跟你合作。而且还能替你出银子,让你将店铺开大。” 听到这里,明谨儿沉下了脸。? 第三百零四章 交人 她索性直接推了壮汉一把。 “这里不欢迎你,想要我交出灵儿,我看你是白日做梦。” 壮汉面色也沉了下去。 “你这店铺开起来不容易!如果你真的惹怒了我们公子,小心引火上身,直接将你的店铺砸了。” 这话一出,沈母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登时摆手:“万万不可,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想砸我们的店铺?也不怕官府来抓你们。” 壮汉笑得愈发嚣张,一张嘴甚至都合不拢。 “你觉得我们怕?我家少爷可是京都的大官都得罪不起的,就凭你们也敢放肆。” 听壮汉的声音,明谨儿冷笑一声。 “如果要砸,大可以让他们来,坏了双倍赔偿,不赔偿官府见。” 壮汉上前两步,他双臂环胸:“我都说了,我们家公子根本不怕这些,就算官府中人来了,也不可能与我家公子作对,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说着壮汉抬起了下巴,冷冷盯着明谨儿。 “既然如此,那咱们大可一试。” 明谨儿一脸的笃定,她几乎可以断定,这壮汉接下来就不敢那么豪横了。 果不其然,壮汉原本只是假装硬气,吓唬一下明谨儿,没想到心里的那些小九九被明谨儿看破,她直接怒怼壮汉:“怎么了?怕了?” “这白字黑字,这可是我们家公子去其未婚娘子家里下的聘书,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已经定下了婚约,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灵儿早已经因为太害怕缱绻在角落。 沈母护住他,尔后蹲下身子:“不必害怕,有明谨儿在,想他们不敢太放肆。” “多谢婶婶。” 灵儿小声嘀咕,沈母更是面露笑容:“我也是打心底里喜欢你,不用客气。” 明谨儿终于将这壮汉打发走了。 “灵儿不用躲了,可以出来了。” 这下灵儿才小心翼翼地从木柜后面钻出来。 她试探性道:“姐姐不会将我送走?” 明谨儿忙不迭地摇头:“你可以安心,我自不会因为他们就送你去龙潭虎穴里。” 灵儿感激涕零。 明谨儿则是开始制作糕点,把这两日大家定制的生辰蛋糕全部做好,等人上门收。 沈沉英在店铺做了个跑腿的打下手,目的也是为了能更好的接触到灵儿。 只不过可惜的是,灵儿一直表示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拒绝了他多次。 沈沉英每次都是失望告终。 这下他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了。 “要我说,灵儿你嫁给那个丑八怪,还不如嫁给我,我保证日后努力做活,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灵儿将脑袋别开,沈母一巴掌拍在了沈沉奚脑门儿上。 “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对灵儿说这种话。” 沈沉英耷拉着脑袋。 “二嫂子还说过,成长需要慢慢来,一步步脚踏实地,而不是想着一蹴而就,一口吃成大胖子。” 明谨儿挑眉,她有对沈沉英说过这种话么? 不过该说不说,沈沉英能记得这些,便足以说明他脑袋好使。 “沉英,想要获得姑娘的芳心,你还需要再努力,至少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空口白话。” 灵儿将脑袋别向一旁。 她其实也没有那般讨厌沈沉英,只不过也同样喜欢不上罢了。 若是沈沉英生的俊美,再加上有本事,像那些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也像戏折子里描述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那她应是喜欢的。 想到这里灵儿轻叹了口气。 “你可是心情不好?或者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我这便带你去看郎中。” 沈沉英将灵儿上下打量一通。 “我没事。” 灵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明谨儿倒是可以理解灵儿的心思。 毕竟面对这样一只终极舔狗,恐怕谁都承受不得。 找了个理由将沈沉英打发去跑腿,耳根子才算是彻底清净下来。 灵儿一直干笑,时不时地挠头。转念提议要与明谨儿去逛一逛周遭的首饰铺。 这些时日给明谨儿帮忙,灵儿也赚了一些银子,她深受沈家人的照料,自然想要去报答,便寻思买一些女子常用的首饰送人。 只不过她眼下银子不多,所以很有可能买到的大家会不喜欢,如此想着,灵儿又陷入了沉思。 “既然想去,咱们便去,此事没有什么好踌躇的。” 城南新开的首饰铺子乃是最受姑娘喜欢的地方,据说掌柜的以前是专门给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制作首饰的,只不过年龄大了,便从京都回来了。 他制作出的饰品无人能敌,每制作一套,镇子上的大户都是争抢着去买。 灵儿也是从人口中听说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首饰铺子前,明谨儿见进进出出的全是一些大家闺秀。 每人出来的时候都面带笑容,似乎很是满意。 明谨儿也对铺子里的东西产生了好奇心。。 一入铺子便见里面空间宽裕,掌柜的乃是一位耄耋老人,他手心里还握着打造首饰的锤子。 铺子摆放首饰的地方很少,其他地方乱糟糟的,全是用来打造首饰的。 灵儿却忽然愣住了,她目光呆滞地盯着老人,而后她喃喃说了句:“祖父,怎么是您!” 明谨儿听到灵儿的话有些惊呆住,她试探性询问:“这位是你的祖父?” 灵儿忙不迭地点头:“正是,只不过我……” 灵儿死死地握紧衣袖:“您不该在此,若是让父亲母亲晓得了,该是多担心。” 老人冷哼一声:“你倒是成了有孝心的好孩子,难道未曾想过你离家出走他们会担心么?” 这下灵儿更是一时语塞,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摆弄着衣裳。 “他们逼迫我嫁人,难道祖父便愿意看着我嫁给那样一个恶心的男人么? “灵儿啊,这事咱们可以好生商量,你不知道我为了找你……” 说到这里老人眼角流下混浊的泪水。 “跟我回去罢,我会与你爹娘商量,退了那门亲事,从此以后遂了你的愿。” “我不信!”? 第三百零五章 强迫 “姐姐,可否找人将祖父送回去?”他在这里做这些活实在是不该,本来该是颐养天年之日。 “我祖父曾经年少是白手起家,便是靠着打造这些饰品,后来有了些资本后,便雇人帮忙,最后才有了现在的我们。” “祖父,我是不会回去的,他们说话不算话,那恶心的人都已经找到这里来了,还扬言说要将我抓回去,强迫我与他成亲。” 灵儿姓陈,名为陈瑶灵,她家境一向富裕,只不过由于各种原因,最近面临破产,迫不得已陈家才想到用灵儿一试。 “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嫁给那个人。” 灵儿索性豁出去了,对于不爱之人丝毫不留半点儿余地。 “灵儿,咱们家如今欠了不少银子,若是不尽快还上,可是要将你父母逼上绝路。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他们……” 陈老伯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擦拭着额上的汗水,这才坐下来说道:“若非被迫。我们也不至于来牺牲你的幸福。” 灵儿这下算是彻底想通了。 她叹了口气,也擦拭掉眼角的泪水:“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便是了,总归好过让他们为难。” 灵儿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祖父,这些都是我这些时日积攒下来的碎银子,咱们家里不比从前,说不定这些就可以解燃眉之急。” 明谨儿看着心疼。可是陈家好歹是大户人家,能将他们逼上绝路的欠债,恐怕不会是小数目。 明谨儿能帮到的着实有限。 毕竟她如今生意不过刚刚起步,所有的闲钱都只够用来全家人花费的。 “灵儿,其实我们全家人都有愧于你,这种时候竟然要让你站出来做无谓的牺牲。” 灵儿摇了摇头。 明谨儿忽然感觉她在一瞬间成熟了? 由于首饰铺子是需要用热火烤融各种金属制品,所以房内的气温不是一般的高,明谨儿亦是满头大汗。 “有什么事咱们出去说,我觉得此事还不能着急,那林有才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听到明谨儿如此说,这下陈老伯也有些怔仲。 “灵儿,要不然你还是在这里待着,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跳入火坑里,你打小便是我看着长大,我也心疼。” 灵儿与陈老伯二人抱头痛哭。 这时候林有才带着一姑娘来了首饰铺子。 那姑娘穿着打扮,一看便知是村中姑娘。 与林有才二人可谓是有说有笑。 “灵儿。” 当林有才看到灵儿的时候便愣住了,一把推开了旁边的姑娘:“你不要误会,我与她完全不认识,只是无意间撞见了,得知她是你所在村子里的人。” 这女人明谨儿的确认识,的确是他们村子里的人,只不过明谨儿却从未与她相处过,据说是位不好相与的,村子里许多光棍想要向她提亲。都被她拒绝了。 明谨儿寻思,这女人应该也是想要过上富裕的生活,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便傍上了林有才。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在外面怎样我不管。如果你能主动取消我们的婚约,我必然对你十分感激。” 灵儿主动提议。 “但是我需要你借给我们一些银子,等到我们东山再起后,一定会百倍百倍还给你。” 林有才家境更为富裕,而且还有白家有生意上的来往,所以他们家生意自然不会差。 只是被灵儿如此一说,林有才变了一副嘴脸。 “你凭什么认为我平白无故的帮你,如果不是因为当初看上了你,再加上咱们两家有婚约,我们林家都懒得多看你们一眼。” 灵儿心里暗中着急,可是表面上却保持着不露声色。 “灵儿只要你嫁给我,我保证会对你好,而且之前关于我的传闻都是假的。那些女人对我而言,只是随时可抛弃的与物品,与你无法相提并论。” 听到这话,明谨儿更是有些无奈,这林有才还当真是会为自己找借口。 “我不需要你对我好。” 灵儿倔强的别开了脑袋,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气。 她这副模样,林有才看过也有些心疼,直呼陈妹妹。 “你莫要难过,有什么困难我帮你便是了。” 林有才终究还是心软了。 “我不想嫁给你。” 灵儿趁机提出来:“按照我之前说的,你不娶我,还要帮我。” 这下林有才彻底反应过来,他恼羞成怒:“你莫不是疯了?我们林家会做赔本的买卖么?” 这下灵儿彻底六神无主,陈老伯冷冷盯着林有才。 “我家灵儿还不至于委身于你,我原本以为你好歹是位名门公子,多少人品上也能说得过去,可是你看你就是哪一点配得上灵儿?” 这下林有才彻底陷入窘迫中。 她喜欢陈瑶灵也是因为幼时的情谊,只记得年幼之时,他处处被人欺辱,是陈瑶灵挺身而出,帮他全部欺负回去。 自从那后,便开始心心念念着灵儿。 后来好不容易有机会与灵儿定下婚约,他自然是满心激动,只是未曾想到灵儿对他丝毫没有感情。 “灵儿如果你愿意与我成亲,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去找其他女子。”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是灵儿最清楚狗改不了吃屎。 “林公子,如果真正的爱一个人,可不是仅仅是强行将其留在身边,而是要处处为其着想。说不定你对灵儿好一些,灵儿哪天便接受你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林有才似乎被明谨儿说动了。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这事我得考虑考虑。” 明谨儿颇为淡然:“此事不急,给公子三日时间如何?” “但前提是我不会解除婚约,只是可以先将婚期延迟,给灵儿妹妹接受我的时间。” 林有才挠了挠脑袋,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这下灵儿松了口气。 亲自将林有才送走后,明谨儿嘀咕了声:“看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蛮横不讲理,至少能看出对灵儿是真心实意的。” 灵儿面色一红。? 第三百零六章 英雄救美 很快明谨儿便感觉到一道黑影扑过来,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人扑倒在地。 “你为什么要阻我好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适合我的男子。都说你明谨儿最喜欢多管闲事,可是我往日里与你无冤无仇,你……” 村子里的姑娘名为沈花花,与沈家同一个姓氏,甚至还稍微沾亲带故。 只不过他们一直不曾来往。 沈花花倒也生的有几分姿色,只不过却是个眼高手低的,而且还成天幻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今日美梦破灭,自然接受不了。 灵儿与刘氏合伙将沈花花扒拉开,沈花花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开始哀嚎:“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夺了我的人不说,竟然还以多欺少。” 沈花花自也不喜欢林有才,可是林有才实在是富的很,这些她预谋了很久才盯上的人,现在还让林有才来了一场英雄救美,而她则是以要报答的名义留在了林有才的身边。 好不容易哄骗林有才陪着她来买一套高价首饰品,却被人如此坏了好事,怎么想都不能甘心。 沈花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明谨儿与灵儿生吞活剥了。 “他与灵儿本身便是有婚约,不要说是抢,你才是那个勾引别人未婚夫婿的女人。” 明谨儿可不愿意让着旁人,毕竟这事她们又没有错。 灵儿也扬起了下巴:“谨儿姐姐说的对,就算是我不要,也轮不到你,你现在竟然还好意思叫嚣着我们抢了你的人,真是恬不知耻!” 沈花花平日里在村子里名声不好,而且平日里遇到连个招呼都不打,明谨儿还曾无意与刘氏说过,这便是传说中的冰山美人,只是没有想到沈花花这么快便开始对有钱男子下手了。 “是。反正我已经名声尽毁,随你们怎么说我都不在意。”沈花花嗤笑一声:“灵儿,平日里你在村子里多受大家喜欢我都知道,而且村子里还有很多男子喜欢你。” 沈花花站起身来,还不忘拍去身上的灰尘。 “可是林有才你又不感兴趣,为何不让给我?” 面对沈花花的质问,灵儿更是有些手足无措,他满脸的惊恐。 林有才对她来说乃是不可磨灭的阴影。 明谨儿下意识将灵儿护在身后,尔后她冷冷盯着沈花花。 “有些人和事,你是强求不来的。灵儿的确是对那林有才不感兴趣,可是他们有婚约在身也不是灵儿想要的,婚姻也不是想解除就能解除的。” 这下沈花花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脸苦笑。 “就当是我错了,不过我也不想如此,是家里过得太差,迫不得已。” 沈花花故意如此说,便是为了取得同情,只不过明谨儿却并没有轻易相信,反倒是一直冷冷盯着沈花花。 “既然如此,也应该去凭借自己的双手来换取想要的,而不是想着投机取巧。” 明谨儿懒得废话,让沈花花离开后,便邀请着陈老伯一块儿用午膳。 由于灵儿在,陈老伯自然不会拒绝。 他们一行人直接去了明谨儿的铺子里。 由于租赁店铺需要花费银子,所以明谨儿在吃食上稍微提高了些价格,便是防止赔太多。 可是这些引起了寻常百姓的不满意,毕竟他们贪图的不仅是美味,更是要便宜,之前摆摊子时,大家图的是物美价廉。 自打明谨儿开了铺子后,许多老主顾不再光顾。 “嫂嫂,看来咱们铺子的名声还是没有完全传出去,只有一些富人家才会光顾。” 提到这个刘氏也是心烦的很。 “还不是因为水月楼,只要进入,便要交银子。不知道最近大家伙从谁那里听说,咱们这铺子只要进来。不管买不买,都要先收十个铜板。这十个铜板对于富人家来说什么也算不上,可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 说到这里,刘氏重重叹了口气,她也是一直踌躇着没有告诉明谨儿,因为这两日是多事之秋,怕明谨儿再因为这事过于操劳。 “看来有必要去调查一下了,有人不想让咱好过。” 明谨儿眯眸。 先招待好了陈老伯,明谨儿将镇子上所有好吃的都买来。 陈老伯正襟危坐,一举一动之间都颇有威严,明谨儿看的一愣一愣的。 沈沉英虎头虎脑的跑来,进店便喊:“灵儿妹妹。” 听到这个声音,灵儿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陈老伯亦是挑眉,甚至还撂下了手中的筷子。 “诶?这位是谁?以前怎么从来未曾见过?” 明谨儿朝着沈沉英疯狂使眼色,只不过沈沉英却依旧没能反应过来:“二嫂嫂,眼睛是不是不舒服?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旁边的那家医馆还未曾关门,要不然去看看。” 最终还是沈母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恼怒道:“简直是胡闹,这位是灵儿的祖父。” 沈沉英傻了眼。 他一直爱慕灵儿,还曾经多次幻想见到灵儿的家人要好生表现,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撞见,眼下可是尴尬极了。 他朝着陈老伯行礼,只不过陈老伯却恍若未闻,而是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你还是别说话了。我祖父最讨厌你这种不伶俐之人。” 沈沉英更是陷入窘境,他挠了挠脑袋,又朝着陈老伯才落座。 “你是不是喜欢灵儿?” 陈老伯忽然发问,令沈沉英一愣,尔后他忙不迭地摇头:“我只是村子里粗鄙的乡野村夫,自知不配喜欢灵儿,所以只是想着对灵儿好,不敢嚣张其他。” 灵儿的手一把捏住了他的腿,沈沉英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对灵儿露出了一抹笑意:“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莫要不好意思。” 这下灵儿垂下了脑袋,一脸的娇羞。 陈老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嘀咕一句:“你能保证这辈子爱她?” 沈沉英做出了发誓的手势,尔后满脸的严肃:“我自然是真心实意喜欢灵儿,如有半句虚言,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还未曾说完,便被灵儿一把捂住了嘴。 “你乱说什么。”? 第三百零七章 无福消受 “不曾乱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说的是真话,我怕什么?” 灵儿更是大为所动,毕竟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只不过她还是不喜欢沈沉英,只是因为她梦寐以求的公子乃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一想到这些,灵儿更是颇有感慨。 “你以后别对我那么好了,我实在是消受不起。” 说着,灵儿垂下脑袋开始扒拉着碗里的饭。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下沈沉英彻底对灵儿妥协,只不过语气中仍旧有些不甘心。 “其实你人是不错,只是可惜咱俩注定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灵儿拍了拍沈沉英的肩膀,殊不知这一切都被陈老伯看在了眼里。 他陷入了沉思。 翌日,陈老伯便打算打道回府,灵儿依依不舍,满脸的难过,一把扯住了陈老伯的衣袖:“祖父,您回去之后可要注意一下身子。” 陈老伯叹了口气:“只要咱们家不被人讨伐,我这身子骨撑个十年八年没有问题,我看林家那小子似乎也有要松口的迹象。” 灵儿忙不迭地点头。 “或许是,如果他愿意帮我们就好了。” 陈老伯仍旧是叹了口气。 亲自将陈老伯送上马车后,明谨儿方才松了口气,她还当真怕陈老伯会带走灵儿。 那沈沉英大概要急坏了。 “灵儿,这些时日,你便尽量待在家中不要出门,我总感觉这右眼皮跳动的厉害,可能那林有才还会找上门来。” 刘氏开始心烦意乱,他们留下灵儿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好。” 灵儿迅速答应下来,尔后看着刘氏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笑意。 “嫂嫂大可以放心,我一定会乖乖呆在家中,不给大家惹麻烦。” 这般懂事的姑娘却命途多舛,明谨儿也是心疼得厉害。 接下来的几日,明谨儿一直都在暗中查探究竟是何人说她铺子里需要交银子才能进入,只不过一直毫无头绪。 刘氏每次都气的咬牙切齿,她只能独自去宣传,便是希望能凭借一己之力帮到明谨儿。 夜幕降临,一家人回到村子里,便见到家门被人堵上 明谨儿朝着家中而去,只见门前有两道人影。 “你们家简直就是整个村子里的灾星,坏人好事不说,竟然还想着压榨我们。” 跳下马车,明谨儿的声音很大:“不知是谁压榨你们了,讲话说的清楚一些。” 如果没记错,家里只有沈父一个人。 沈父那沉默寡言的性子,就算是吃再多的亏,他恐怕都不会选择发泄出来,只能默默的憋在心里。 “你们合伙抢了沈花花好不容易傍上的人,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沈花花回来后可是哭了三天三夜,里正都被惊动了。” 而这两名妇人,正是之前给明谨儿打下手的那两位。 自从明谨儿将她们与花公子一块儿驱逐出去后,两名妇人便记恨上了明谨儿。 听到半点关于明谨儿不好的传言,都会特地赶过来。 明谨儿看向她们,眼神冰冷。 “让开!” 刘氏直接冲上前去将两名妇人推开。 明谨儿这才得以进入家中。 沈父坐在院中,看到大家伙回来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抬头看了一眼。 “成日来家里闹,我看这太平日子是过不上了。” 他这话也有所指。 由于楚氏想要多赚些银两,便去了镇子上做工,也搬离了沈家。 所以沈父每日回到家中,便只有独自一人。 不过明谨儿就觉得他这是自作自受,毕竟放着好好的家不珍惜,却总想与外面的女人有来往。 “你们以后甭将人往家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明谨儿沉默不语,沈母坐在了沈父对面。 “你如果实在是觉得我们拖累了你的话,那我这倒是有个提议。” 沉默许久,沈母看着天上的月色,觉得心情有点沉闷闷。 可是有些话不得不说:“咱们和离,省得再让你费心。” 这下沈父却是不乐意了。 死死盯着沈母。 “你疯了!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哪里有女人提出合理一事?你这是摆明了想让我的老脸都丢尽。” 他说到后面,实在是难以遏制内心的怒火,拍案而起。 “你如果和离,就自己离开,家中的孩子都是我的。” 刘氏上前两步,却被明谨儿一把拉住,明谨儿朝着刘氏摇了摇脑袋。 这是他们两口子的事,若是小辈参与了,只会让他们更难堪。 “那也得问问,他们究竟要跟着谁!” 听到这话,刘氏率先开口:“我与大郎自然是要跟着娘的,毕竟这一年年的,爹也不曾管过我们。” 她对沈父早已经有颇多微词。 明谨儿自然也更喜欢沈母一些,更何况,这段感情本身便是沈父不忠。 “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还真像是外面那些人所说的,实际上,一个两个全是白眼狼。” 沈父气急败坏,直接回了屋,还不忘将房门重重摔上。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明谨儿开口:“我看爹也不是真的想和离,既然如此,不妨再忍耐他一些时日,看看到时候他要如何决定。” 大家也都觉得明谨儿说的有理,争相附和。 更何况沈沉奚没在家,家里唯一一个能当家做主的顶梁柱不在,这事谁也做不了决定。 翌日林有才便给送来的书信,说是愿意出银子资助陈家,只不过需要明谨儿时不时的给他提供一些吃食让他去京都售卖。 这事倒是好说。明谨儿很痛快答应下来。 灵儿一事算是圆满解决,只不过与林有才的婚约一日不接触,都会是心腹大患。 夜深,明谨儿早早将店铺里需要上新的物品准备好,只不过那些物品需要重新去推出去,让镇子上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他们铺子上了新吃食一事。 “像这些速溶粥该做些新货了。” 明谨儿新制作的速溶粥中便有藕粉,虽然比不上之前的价格,可这种物美价廉之物,也深受客人喜欢? 明谨儿可以断定,一定可以卖爆。? 第三百零八章 销量差 只不过一连多日,明谨儿都觉得店里头有些冷清了。 本以为客人是吃腻了这些小吃,去别地换换口味,过几天客流量就会稳定回升,谁曾想销量却持续低迷。 今日更是没什么人,大半日的时间也才卖出去去三四份的卤味。 糕点什么的还都是一动未动。 明谨儿不解,看着眼前这单的客人,笑问:“大娘,这糕点新鲜出炉的,也不甜腻,小孩最爱吃,买点回去尝尝?” 谁知这大娘却是连连摆手,面色古怪一阵,才尴尬一笑,说:“这是糯米糕,最近我家那孩子天天抱着吃,再买可就腻味了。” 说罢,接过包好的卤味,就转身匆匆离开。 明谨儿诧异,想不明白了。 吃腻了? 这两天也没见这大娘到店铺里买糯米糕,卖出去的糯米糕也少,难道这镇子还有谁家的糯米糕这么好卖? 等过来轮换的刘氏到来时,它立马打听这事。 刘氏诧异:“糯米糕铺子?我们也没听说谁家糯米糕这么好卖啊。” 而让她更是惊讶的是,摆放得整整齐齐,今日几乎没怎么卖出去过的美食。 只略一想,她就明白明谨儿为什么这么问:“糯米糕铺子未曾听说,不过这些日子,咱们店铺的吃食的确是越卖越少了?莫不是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要说这生意上,竞争对手之间可少不了使绊子。 刘氏的担忧,明谨儿自然不可能没想到。 她摸着下巴兀自沉思,忽道:“这事还得去打听打听,婶婶,既然你来了,且帮我看看店。” 说罢,风风火火的就要离开。 刘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瞅着她背影,却也只能随她去:“还真是急性子,围裙都没来得及解开呢。” 明谨儿也是过了桥,这才想到身上还穿着店铺里的围裙,忙解下,团巴两下卷起来藏兜里。 不怪她这么着急,而是看到了一个之前经常到店买吃食的客人从桥对岸路过。 算算日子,往常这人也是约摸这个时间点就来买吃食,只不过今日竟是头也不抬的路过她的美食铺子,往城南的方向去。 将围裙塞好,明谨儿便要上去套近乎。 眼看就要追上,但她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这客人眼睛一亮,似看见认识的人,快步往前走。 明谨儿无奈错过,只好暂时作罢。 却见街上好几个从城南的方向回来的人,手里要么抱着纸包的人,要么提着袋子,路过她时,一股子豆香味和糕点香还从袋子里扑面而来,馋得人直流口水。 “哟,味道好香啊!这是城南还是城东那头的美食铺子买的啊?” 旁侧一人未注意到明谨儿,惊叹了一句。 那人笑呵呵的回答,活像是捡了什么大便宜:“自然是城南,那儿价可便宜了!” 明谨儿愕然。 若不是知道今日自己店铺压根没卖出去多少东西,只凭这香味,她还真以为这是她美食铺子里的食物。 这城南又是什么时候开了一家美食铺子? 她有意探听,瞧到几个食客打照面,聊起天来,下意识就躲到一边去。 “王公子,你这是去哪?” “张公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都已经从我要去的地方回来了。”那王姓公子摇摇头,一副你不地道的模样,“这豆浆好喝吗?吃食比起城东这家店如何?” “哈哈,实不相瞒,城南那家店的确是不错的。” 几人立马争相抢答。 “这豆浆跟城东那边的美食铺子的味道一模一样的味道,吃食也是不赖。” “不过卤味差点,没城东铺子的好吃。” “对,但我又不是冲着它的卤味去的。美食差不多,价格却高出一截,你说我选哪边?” 这张公子说着,还比了个手指。 “说的有道理,我也要去看看!”王公子满意了,当即拱手道别,匆匆赶过去,连带着附近的人也凑热闹的跟过去。 张公子望着他们的背影,笑呵呵,得意的道:“这钱就是好赚,这么快就拉了不少的客人!” 叹罢,扬长而去。 明谨儿这才从里头钻出来,盯着城南的方向,不敢置信。 城南什么时候居然开了一家跟她美食铺子一模一样的店了? 简直是大写的猫腻。 当日,果然收获甚少。 明谨儿没敢贸然过去打草惊蛇,只悻悻收摊。 一家人看到摆在桌子上丰富的卤味,都惊讶了。 “今日竟也剩出这么多?”沈大哥是个粗人,直来直去的,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为此遭了一记刘氏白眼。 虽然明谨儿做的卤味美味,但一连几日都剩这么多,难免让人狐疑。 “最近这生意不大好做。”刘氏也幽幽叹气,尔后扭头询问明谨儿,“弟妹,可打听出原因?” 明谨儿放下最后一碗菜,坐下来,秀眉微皱:“我正要说这事儿,今日大街上看到几个往日的食客讨论,城南那边新开了一家跟我们一模一样的铺子。” 刘氏一惊,闻所未闻:“有这么一回事?” “价格比我们还低,这应该就是我们客人都跑光的原因。”明谨儿百思不得其解。 这世道谁都不容易,她自然也不是什么黑心商人,价格都是公道合理的。 有得赚,却赚不要多,主要为的一个口碑。 这城南把价格压这么低,多半是恶意竞价,可若是论成本,岂不亏死? “城南?” 沈大哥忽的一拍脑门,作恍然大悟状,“我收工回来时,听工友讨论城南开了一家美食铺,味道好,价格又便宜,竟是这一家?” 刘氏也意识到对方意图,蹙眉就恼:“弟妹,照这么说,这城南新开的铺子不是学我们,还抢我们生意吗?” “如此不厚道,生意都被抢光了,这可怎么办啊?” 亏本的生意做不长,明谨儿并不急着慌。 只是听那几个食客的意思,菜品跟她店里的一模一样,这倒是有意思的事情。 “嫂嫂莫自乱了阵脚,城南这店是怎么回事,明日我瞧瞧去,便知道如何了。”? 第三百零九章 抄袭 明谨儿缓声安慰,又笑盈盈的打破这稍显沉重的气氛,指着丰盛的饭菜说,“吃菜,要不都凉了。”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没其他办法,只好点头。 第二日,明谨儿乔装打扮就往城南的方向去。 刚一去,就发现在一个地段不错的位置,一家铺子门前人满为患,来来往往的客人抱着装着美食的包裹就喜滋滋的往回走。 明谨儿视力极好,不近不远的瞧着他们手上的东西,心中就明镜似的。 豆浆、豆腐脑,还有各色各样的点心,就连出摊摆放的位置,竟也是跟她店铺里的一模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抄袭她店铺的一样。 可如今并没有抄袭这概念,明谨儿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一个路过的大娘还以为她挤不进去,好心提醒:“姑娘,别不好意思,再不过去,这好东西就被抢光了。” 明谨儿一听,想了想还是跟着挤了过去。 豆浆和豆腐脑倒是没什么,这两样只要有材料都能轻松制作,她低着头,选了几样点心。 待拿着点心走到旁边,仔细一端详,她心中就是一沉。 还真给她瞧出些蛛丝马迹来。 这糯米糕上的花型眼熟至极,不她皱着眉,略一思索,神色便严肃了。 这与之前来店里帮工的花公子擅长的花型如出一辙…… 天色渐渐擦黑。 明谨儿守着这城南美食铺一天,此时见吃食卖尽,店铺即将打烊,门口晃出来一道油光满面的身影,立马就站了起来。 “你就是这家美食铺的店主?” 明谨儿清脆的询问声,让那店主关门的动作一顿。 他眯起小眼睛,上下打量站在门口的丫头,挥手赶人:“今日的东西都买完了,你明日再来。” “我已经买了。”明谨儿摘下乔装的布巾,“这糯米糕还挺好吃,手艺一绝,这厨子一流呢。” 店主细品这话,立马听出不对劲来,眼里警惕了几分,也是这时,才愕然:“你是……明谨儿?” “看来店主知道我。”明谨儿笑眯眯 。 “当然知道,镇子里谁不知道明小娘子手艺好。”店主打哈哈,心中已知晓明谨儿这次来是为了什么,眼里的警惕便成了得意。 他虚情假意:“不知明小娘子今日特意装扮成这模样来我店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觉得小店生意比你好?” 最后一句,已然是挑衅。 本以为明谨儿会恼羞成怒,谁曾想她竟笑盈盈:“店主说的是事实。最近生意不好做,小女子看你们这店生意红红火火,这不想来取经求学么。不知道贵店掌柜是谁,好登门拜访。” 店主眯了眯眼睛,高看一眼明谨儿。 这都没生气,倒是能忍,若是男儿身,恐怕还真让她成就了一番事业,只不过……区区女儿家,抛头露面也只有被欺负的份。 心中这般傲慢想着,店主敷衍道:“我这恐怕要让明小娘子失望了。我们家掌柜忙得很,这段时间恐怕都没空啊。” “天色已晚,我这小店要打烊了,明小娘子也早些回去,小心路上不安全啊。” 说罢,也不等明谨儿多说,竟直接关门。 明谨儿吃了一个闭门羹,暗自运气,心中告诫自己不能急,定然还有其他办法。 她转身离开,没走多远,却在长街对头瞧见一张眼熟的脸。 她心中一喜。没想到,店主那吃了闭门羹,转眼几瞧见花公子了,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花公子没瞧见她,只递给车夫一串铜钱,便自顾自的上了一辆马车,马车便望着西边的方向徐徐前进。 明谨儿一着急,想也未想,也雇人跟了上去。 马车跟着花公子所乘的车子绕着长街两轮,眼前的街景越发的熟悉,明谨儿再一瞧,秀眉皱起。 忙招呼马夫:“就在这停。” 只见五十米远,便是挂着“白府”牌子的府邸,而花公子的马车也正缓缓停在白府邸门前。 马夫麻溜的应了一声,拉紧缰绳,明谨儿给了车费,便跳下去。 那头的花公子已经下车,整理着衣摆的功夫,白府里边走来两个小厮,恭恭敬敬的道:“花公子,我们家大公子已经在里头侯着您了。” 花公子端着一副文雅的气派,笑了笑,道:“劳贵府公子费心了,花某不胜感激。” 说罢,随着两小厮一同进了府邸。 明谨儿躲在一旁看着,愕然不已。 她与白家合作过,知晓对方的性子,定然不会招待无用之人。 而这花公子说白了也就是一个会做糕点的厨子,哪里能得白家青睐? 何况这两句话俨然是有生意来往的意思。 他是有什么依仗? 这里两日所发生的事,幕后是否跟白家相关? 她思来想去,心中有想法,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确定。 毕竟,她跟白家早已撕破脸,若是前去质问,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反倒打草惊蛇。 “明谨儿,你在白家的门口干什么?” 倏然,突兀的一道声音响起,语气尖酸刻薄。 明谨儿冷不丁的被这一唬,吓了一跳,忙回神,便看到楚梅儿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表姐。”明谨儿一看到她,便暗暗头疼。 果然,就见楚梅儿健步如飞,走上前来,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几分轻蔑。 “明谨儿,几日不见你倒是长进了,竟然偷听人墙角了?”她眉梢高高跳起,瞥一眼白府,就胳膊肘往外拐的讽刺说。 “怎么,听说你之前跟白府生意闹掰了,如今又躲在这里,是想偷偷使什么绊子?” 明谨儿心说,是他们使绊子还差不多,怎么到了她这便宜表姐嘴里,自己就成了恶人了? 或者,要怪就怪即便楚梅儿嫁了人,心也依旧放在自己夫君沈沉奚身上。 正想着,她余光却瞥到她手臂,旋即就纳闷了。 只见楚梅儿指手划脚时,从宽大的袖子下露出来的半截手臂上,竟然一片青青紫紫,满是伤痕。 注意到她目光,楚梅儿呼吸一急促。? 第三百零九章 抄袭 明谨儿缓声安慰,又笑盈盈的打破这稍显沉重的气氛,指着丰盛的饭菜说,“吃菜,要不都凉了。”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没其他办法,只好点头。 第二日,明谨儿乔装打扮就往城南的方向去。 刚一去,就发现在一个地段不错的位置,一家铺子门前人满为患,来来往往的客人抱着装着美食的包裹就喜滋滋的往回走。 明谨儿视力极好,不近不远的瞧着他们手上的东西,心中就明镜似的。 豆浆、豆腐脑,还有各色各样的点心,就连出摊摆放的位置,竟也是跟她店铺里的一模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抄袭她店铺的一样。 可如今并没有抄袭这概念,明谨儿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一个路过的大娘还以为她挤不进去,好心提醒:“姑娘,别不好意思,再不过去,这好东西就被抢光了。” 明谨儿一听,想了想还是跟着挤了过去。 豆浆和豆腐脑倒是没什么,这两样只要有材料都能轻松制作,她低着头,选了几样点心。 待拿着点心走到旁边,仔细一端详,她心中就是一沉。 还真给她瞧出些蛛丝马迹来。 这糯米糕上的花型眼熟至极,不她皱着眉,略一思索,神色便严肃了。 这与之前来店里帮工的花公子擅长的花型如出一辙…… 天色渐渐擦黑。 明谨儿守着这城南美食铺一天,此时见吃食卖尽,店铺即将打烊,门口晃出来一道油光满面的身影,立马就站了起来。 “你就是这家美食铺的店主?” 明谨儿清脆的询问声,让那店主关门的动作一顿。 他眯起小眼睛,上下打量站在门口的丫头,挥手赶人:“今日的东西都买完了,你明日再来。” “我已经买了。”明谨儿摘下乔装的布巾,“这糯米糕还挺好吃,手艺一绝,这厨子一流呢。” 店主细品这话,立马听出不对劲来,眼里警惕了几分,也是这时,才愕然:“你是……明谨儿?” “看来店主知道我。”明谨儿笑眯眯 。 “当然知道,镇子里谁不知道明小娘子手艺好。”店主打哈哈,心中已知晓明谨儿这次来是为了什么,眼里的警惕便成了得意。 他虚情假意:“不知明小娘子今日特意装扮成这模样来我店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觉得小店生意比你好?” 最后一句,已然是挑衅。 本以为明谨儿会恼羞成怒,谁曾想她竟笑盈盈:“店主说的是事实。最近生意不好做,小女子看你们这店生意红红火火,这不想来取经求学么。不知道贵店掌柜是谁,好登门拜访。” 店主眯了眯眼睛,高看一眼明谨儿。 这都没生气,倒是能忍,若是男儿身,恐怕还真让她成就了一番事业,只不过……区区女儿家,抛头露面也只有被欺负的份。 心中这般傲慢想着,店主敷衍道:“我这恐怕要让明小娘子失望了。我们家掌柜忙得很,这段时间恐怕都没空啊。” “天色已晚,我这小店要打烊了,明小娘子也早些回去,小心路上不安全啊。” 说罢,也不等明谨儿多说,竟直接关门。 明谨儿吃了一个闭门羹,暗自运气,心中告诫自己不能急,定然还有其他办法。 她转身离开,没走多远,却在长街对头瞧见一张眼熟的脸。 她心中一喜。没想到,店主那吃了闭门羹,转眼几瞧见花公子了,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花公子没瞧见她,只递给车夫一串铜钱,便自顾自的上了一辆马车,马车便望着西边的方向徐徐前进。 明谨儿一着急,想也未想,也雇人跟了上去。 马车跟着花公子所乘的车子绕着长街两轮,眼前的街景越发的熟悉,明谨儿再一瞧,秀眉皱起。 忙招呼马夫:“就在这停。” 只见五十米远,便是挂着“白府”牌子的府邸,而花公子的马车也正缓缓停在白府邸门前。 马夫麻溜的应了一声,拉紧缰绳,明谨儿给了车费,便跳下去。 那头的花公子已经下车,整理着衣摆的功夫,白府里边走来两个小厮,恭恭敬敬的道:“花公子,我们家大公子已经在里头侯着您了。” 花公子端着一副文雅的气派,笑了笑,道:“劳贵府公子费心了,花某不胜感激。” 说罢,随着两小厮一同进了府邸。 明谨儿躲在一旁看着,愕然不已。 她与白家合作过,知晓对方的性子,定然不会招待无用之人。 而这花公子说白了也就是一个会做糕点的厨子,哪里能得白家青睐? 何况这两句话俨然是有生意来往的意思。 他是有什么依仗? 这里两日所发生的事,幕后是否跟白家相关? 她思来想去,心中有想法,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确定。 毕竟,她跟白家早已撕破脸,若是前去质问,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反倒打草惊蛇。 “明谨儿,你在白家的门口干什么?” 倏然,突兀的一道声音响起,语气尖酸刻薄。 明谨儿冷不丁的被这一唬,吓了一跳,忙回神,便看到楚梅儿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表姐。”明谨儿一看到她,便暗暗头疼。 果然,就见楚梅儿健步如飞,走上前来,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几分轻蔑。 “明谨儿,几日不见你倒是长进了,竟然偷听人墙角了?”她眉梢高高跳起,瞥一眼白府,就胳膊肘往外拐的讽刺说。 “怎么,听说你之前跟白府生意闹掰了,如今又躲在这里,是想偷偷使什么绊子?” 明谨儿心说,是他们使绊子还差不多,怎么到了她这便宜表姐嘴里,自己就成了恶人了? 或者,要怪就怪即便楚梅儿嫁了人,心也依旧放在自己夫君沈沉奚身上。 正想着,她余光却瞥到她手臂,旋即就纳闷了。 只见楚梅儿指手划脚时,从宽大的袖子下露出来的半截手臂上,竟然一片青青紫紫,满是伤痕。 注意到她目光,楚梅儿呼吸一急促。? 第三百一十章 偷听墙角 明谨儿还什么都没问,她就似被戳中了痛脚,掩盖性的忙把袖子拉回,严严实实挡住。 这做派,此地无银三百两也不过如此。 她还气急败坏的骂道:“你看什么看,自己还偷听人墙角呢,你就是个长耳妇!” 明谨儿秀眉蹙起 。 她本想询问两句,楚梅儿这伤口到底是从哪来的,如今只怕是不仅问不出什么,恐怕还要被反咬一口。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可没时间搭理楚梅儿,当下便歇了心思。 只说:“表姐想多了,我只是来这边办点事,正好路过白家而已。” 楚梅儿一脸不信。 她咄咄逼人的话还没说出,却被明谨儿精明的抢白:“反倒是表姐一身狼狈的伤有损仪态,还跑出来惹人注目,可是要报官?” 楚梅儿浑身不自在,仿佛真被人指指点点似的。 她一时恼羞成怒,梗着脖子强硬的道:“你才要报官,我什么事都没有!” “表姐,若是你这满身的伤不方便说,但也要好好调养。我听说药材铺里有好些有用的去淤青的药。” 明谨儿看穿她这伤定是难以启齿,绵里藏针的道。 这话一下戳了楚梅儿心窝。 她正是要偷偷去药铺买药敷盖,谁知却被明谨儿点破了。 她一口银牙咬得咯咯响:“明谨儿你少在这胡说八道……” 明谨儿觉得自己多半是猜对了,趁热打铁:“时间不早了,表姐,再不去药铺可就要打烊了。” 楚梅儿这才急了,不得不将这口气咽下。 “明谨儿,这事你最好别传出去 ,否则我跟你没完。”她悻悻的撂下这话,这才匆匆离去。 明谨儿只觉得好笑,却没再放心上。 待楚梅儿立卡,她又换了一个位置,在白府外头守株待兔。 约摸半个时辰,白府的红漆大门终于打开,花公子被人送出来了,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可见这桩生意谈得不错。 明谨儿鼻子轻哼一声,眼看来到巷子口,就要跟马车车夫招手,她立马跟上,一把拽住他袖子。 “花公子!” 花公子一愣,回头一看,就见明谨儿明艳的小脸上,一双又亮又清澈的杏眼,正冷冷的看着他。 花公子的笑意散去不少,故作疑惑:“明小娘子,你怎么在这?” 心中却忍不住鄙夷,白瞎了这么一张好脸蛋,果然还是小家小户的粗鄙之人,否则怎么会做出当街拽人袖子的举动? 他心疼的抽回为了来白府,特意做的新衣裳。 明谨儿不答,反而是不动声色的套话:“看来花公子最近混得不错,竟然跟白府做上生意了。” 花公子脸上藏不住的得意,却警惕得很。 他哎呀一声,虚情假意的说:“就算是不在明小娘子那里干活,我这日子也好过得很。反倒是我听说明小娘子最近的店里生意可不怎么样啊。” “难不成,你今天来,是为了请我回去的?我这价格可跟当初不一样了。” 花公子这厚脸皮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明谨儿咬了咬贝齿,怒道:“分明是你偷学了我的手艺,城南那家店就是你们办的。” 她质问:“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这是什么意思?”花公子一副吃惊的模样,“明小娘子你这么说,我可就比窦娥还要冤了,我虽然在你的店里帮过工,但你也没证据说是我干的啊?” 明谨儿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冲动了。 她就应该留着那几块糯米糕,并将它糊到花公子脸上去。 看她哑口无言,花公子哈哈一笑,心中有一洗前耻的畅快感。 他忽然露出丑恶的嘴脸,小人得志的低声说:“明小娘子,无凭无据的就来闹事,到最后吃亏的可是你。” “明小娘子,我看你这店铺也快做不成了,还是早做准备!” 说罢,花公子大步登上马车,志得意满的嚷嚷着:“走!” 马车扬长而去。 明谨儿差点吃了一脸的灰,忙用袖子挡住脸,一双露出来的眼睛被愤怒点亮,也越发坚定。 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这花公子摆明了是想与她撕破脸皮,那她也没有必要再留情面。 明谨儿二话不说,也招手叫了一辆马车,跟上。 殊不知她一举一动,却被前头的花公子的马夫瞧见了:“花公子,那姑娘跟上了。” 花公子一撩帘子,嗤笑着皱眉:“当真死缠烂打啊?” 眼珠子一转,淫笑道:“那既然如此,也就别怪我没提醒了。“这大晚上,一个女人多不安全啊。” 听出花公子的言外之意,刚要策马加速甩掉明谨儿的马夫也狰狞一笑,识趣的放慢了点速度。 马车又颠簸的绕了两圈,明谨儿打量着外头景象已经知道是哪里,这花公子果然是如她所料的,回到了他的糕点铺子里。 花公子的马车一个拐弯,人就消失在巷子里头。 明谨儿眉头一皱,自家的铺子不走前门走后门? “姑娘,前面是个小巷子,不好走,确定要往里头去?”前面的车夫为难的问。 明谨儿略一犹豫,就坚定:“跟上去就是了。” 两人一头扎入巷子,却愣了。 只见巷子空荡荡,摆在面前的是一个岔路口,而花公子的马车已经不知道走哪去了。 明谨儿犹豫了,跳下马车,正要查看蛛丝马迹。 却在这时,四周的烂席子掩体忽然被掀开,跳出四个精壮的大汉。 明谨儿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四个大汉就淫邪一笑,迅速围住了她,并道:“就是她!” 明谨儿大脑宕机一刻,立马就知道是怎么是花公子那小人刻意引自己进入的圈套。 她防备的瞪着几人:“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哈哈,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如今就算是个人都没有!”当头的一个猛汉嗤笑。 明谨儿余光一瞥,这才发现刚刚还在附近的马车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影子。 那懦弱的马夫居然把他丢下,自己跑了? 明谨儿心头一沉,却也知道靠人不如靠己,越发冷静下来。? 第三百一十章 偷听墙角 明谨儿还什么都没问,她就似被戳中了痛脚,掩盖性的忙把袖子拉回,严严实实挡住。 这做派,此地无银三百两也不过如此。 她还气急败坏的骂道:“你看什么看,自己还偷听人墙角呢,你就是个长耳妇!” 明谨儿秀眉蹙起 。 她本想询问两句,楚梅儿这伤口到底是从哪来的,如今只怕是不仅问不出什么,恐怕还要被反咬一口。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可没时间搭理楚梅儿,当下便歇了心思。 只说:“表姐想多了,我只是来这边办点事,正好路过白家而已。” 楚梅儿一脸不信。 她咄咄逼人的话还没说出,却被明谨儿精明的抢白:“反倒是表姐一身狼狈的伤有损仪态,还跑出来惹人注目,可是要报官?” 楚梅儿浑身不自在,仿佛真被人指指点点似的。 她一时恼羞成怒,梗着脖子强硬的道:“你才要报官,我什么事都没有!” “表姐,若是你这满身的伤不方便说,但也要好好调养。我听说药材铺里有好些有用的去淤青的药。” 明谨儿看穿她这伤定是难以启齿,绵里藏针的道。 这话一下戳了楚梅儿心窝。 她正是要偷偷去药铺买药敷盖,谁知却被明谨儿点破了。 她一口银牙咬得咯咯响:“明谨儿你少在这胡说八道……” 明谨儿觉得自己多半是猜对了,趁热打铁:“时间不早了,表姐,再不去药铺可就要打烊了。” 楚梅儿这才急了,不得不将这口气咽下。 “明谨儿,这事你最好别传出去 ,否则我跟你没完。”她悻悻的撂下这话,这才匆匆离去。 明谨儿只觉得好笑,却没再放心上。 待楚梅儿立卡,她又换了一个位置,在白府外头守株待兔。 约摸半个时辰,白府的红漆大门终于打开,花公子被人送出来了,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可见这桩生意谈得不错。 明谨儿鼻子轻哼一声,眼看来到巷子口,就要跟马车车夫招手,她立马跟上,一把拽住他袖子。 “花公子!” 花公子一愣,回头一看,就见明谨儿明艳的小脸上,一双又亮又清澈的杏眼,正冷冷的看着他。 花公子的笑意散去不少,故作疑惑:“明小娘子,你怎么在这?” 心中却忍不住鄙夷,白瞎了这么一张好脸蛋,果然还是小家小户的粗鄙之人,否则怎么会做出当街拽人袖子的举动? 他心疼的抽回为了来白府,特意做的新衣裳。 明谨儿不答,反而是不动声色的套话:“看来花公子最近混得不错,竟然跟白府做上生意了。” 花公子脸上藏不住的得意,却警惕得很。 他哎呀一声,虚情假意的说:“就算是不在明小娘子那里干活,我这日子也好过得很。反倒是我听说明小娘子最近的店里生意可不怎么样啊。” “难不成,你今天来,是为了请我回去的?我这价格可跟当初不一样了。” 花公子这厚脸皮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明谨儿咬了咬贝齿,怒道:“分明是你偷学了我的手艺,城南那家店就是你们办的。” 她质问:“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这是什么意思?”花公子一副吃惊的模样,“明小娘子你这么说,我可就比窦娥还要冤了,我虽然在你的店里帮过工,但你也没证据说是我干的啊?” 明谨儿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冲动了。 她就应该留着那几块糯米糕,并将它糊到花公子脸上去。 看她哑口无言,花公子哈哈一笑,心中有一洗前耻的畅快感。 他忽然露出丑恶的嘴脸,小人得志的低声说:“明小娘子,无凭无据的就来闹事,到最后吃亏的可是你。” “明小娘子,我看你这店铺也快做不成了,还是早做准备!” 说罢,花公子大步登上马车,志得意满的嚷嚷着:“走!” 马车扬长而去。 明谨儿差点吃了一脸的灰,忙用袖子挡住脸,一双露出来的眼睛被愤怒点亮,也越发坚定。 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这花公子摆明了是想与她撕破脸皮,那她也没有必要再留情面。 明谨儿二话不说,也招手叫了一辆马车,跟上。 殊不知她一举一动,却被前头的花公子的马夫瞧见了:“花公子,那姑娘跟上了。” 花公子一撩帘子,嗤笑着皱眉:“当真死缠烂打啊?” 眼珠子一转,淫笑道:“那既然如此,也就别怪我没提醒了。“这大晚上,一个女人多不安全啊。” 听出花公子的言外之意,刚要策马加速甩掉明谨儿的马夫也狰狞一笑,识趣的放慢了点速度。 马车又颠簸的绕了两圈,明谨儿打量着外头景象已经知道是哪里,这花公子果然是如她所料的,回到了他的糕点铺子里。 花公子的马车一个拐弯,人就消失在巷子里头。 明谨儿眉头一皱,自家的铺子不走前门走后门? “姑娘,前面是个小巷子,不好走,确定要往里头去?”前面的车夫为难的问。 明谨儿略一犹豫,就坚定:“跟上去就是了。” 两人一头扎入巷子,却愣了。 只见巷子空荡荡,摆在面前的是一个岔路口,而花公子的马车已经不知道走哪去了。 明谨儿犹豫了,跳下马车,正要查看蛛丝马迹。 却在这时,四周的烂席子掩体忽然被掀开,跳出四个精壮的大汉。 明谨儿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四个大汉就淫邪一笑,迅速围住了她,并道:“就是她!” 明谨儿大脑宕机一刻,立马就知道是怎么是花公子那小人刻意引自己进入的圈套。 她防备的瞪着几人:“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哈哈,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如今就算是个人都没有!”当头的一个猛汉嗤笑。 明谨儿余光一瞥,这才发现刚刚还在附近的马车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影子。 那懦弱的马夫居然把他丢下,自己跑了? 明谨儿心头一沉,却也知道靠人不如靠己,越发冷静下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所谓王法 “就算没有人,你们眼里就没有王法吗?”她一面说着,一边往后退去,试图拉开距离。 壮汉们却紧紧跟上,目露猥琐:“王法?小娘子,这小巷子里发生的事,我想你可不敢跟人往外说,是弟兄们?” 其余几人笑嘿嘿,眼看就要靠近,对明谨儿上下其手。 明谨儿一咬牙,脚下发了狠,踢向其中一人的胯下去。 只听一声惨叫,鸡飞蛋打,包围明谨儿的圈子也就出现了一个缺口。 明谨儿不敢大意,铆足劲撒丫子就往外头跑。 其余汉子这才从这几息突发的变故中回神,啐骂:“这娘们性子够烈!追!” 三人拉着一瘸一拐的同伴就追,好在明谨儿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很快就一头从巷子里冲出来,这边已是大街,人流不少。 明谨儿喘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再回头,那四人果然犹豫了一会,显然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什么。 可没等她离开,四人一咬牙,忽然大喊一声:“别跑!” 竟又追出来,直奔明谨儿身边。 明谨儿愕然,这些人胆子竟这么大? 这动静很快就惹来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 “几个大围着人家一个姑娘家干什么?” 见有人来,明谨儿稍微松一口气,正要寻求帮助,却见其中一个大汉竟装得面色严肃,义正言辞道:“乡亲父老们,我们是前面糕点铺的打手!这女人鬼鬼祟祟的在我们铺子后头,不知道想干什么。” “我们兄弟几个发现了,追问一句,她就逃跑,这才追出来。” “一看就是想要偷我们糕点铺里头的配方!若是真让她得逞了,我们这活就不保啊!” 几个大汉一人一句,竟生生扭曲了事实,反咬一口。 明谨儿目瞪口呆,百口莫辩:“你们满口胡言,分明是你们对我心怀不轨,送我来的车夫可以为我作证!” “什么车夫?你这小娘子长得水灵,却满口胡扯。”当头的大汉无比镇定的呵斥。 心中却越发得意,这时候自然是听人多的一方的。 另外一个壮汉深谙这无赖道理,也说:“什么车夫?哪来的,你们可看见了?” 围观群众四下张望:“好像也没看见……” 一群人盯着明谨儿的目光顿时就开始变得怀疑起来了。 人群中,一双眼睛一直阴恻恻的注意着这边的情况,看火候差不多,忽地高喊一声:“啊,这不是城东美食铺子的明谨儿?她这几天的生意都不好,不会是一时心急真想偷点什么配方?” 此话一出,人群炸开了锅。 “还真是明谨儿!” 有人认出了明谨儿,一时岌岌可危的信任感崩塌,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下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真相,“明谨儿,做生意得讲究人品啊,你这生意再怎么差,也不该这么胡来。” “就是,就是,你还是一个姑娘家家,哪能干出这种事来。” 这一人一口唾沫,差点就把明谨儿淹死。 明谨儿急的苍白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大家别听他们说的……” 远处,一辆马车停在长街路边。 车上的花公子吊儿铃铛的翘着二郎腿,坐在舒服的软垫上,手里抓着一袋花生,冷笑的看戏:“呵呵,这下我看你还能怎么解释。” “本是想再玩玩,看来也过不了几日,这东城的美食铺子也就是我囊中之物了。”说完,他狠狠的啐了一地的壳,脸上满是贪婪之色。 那头,围在一起的人还在起哄。 “这么不厚道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明谨儿你认栽!” “对,否则就把你押到官府去,让青天大老爷来判定!” “你们怎么能听他们几个的一言之词?”明谨儿着实是恼羞成怒,“分明是他们老板将我的配方偷学了去!” 她这话没几人信,却也让人动摇了两分。 毕竟明谨儿的确有一手好厨艺。 明谨儿看他们动摇,刚要再证明两句。 “你放屁!” 偏偏就是这关键时刻,一道粗鄙的话语打断众人的思考。 只见人群中挑出一个明谨儿不陌生的脸,竟是楚梅儿。 楚梅儿买了药,从药铺里出来,心中憋屈至极,又担心明谨儿大嘴巴将她身上这事说了出去,让人笑话她。 这般杞人忧天着,不知不觉就绕了一圈,谁知刚到这,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而人们还气愤的嚷嚷着明谨儿的名字。 这画面看得楚梅儿心头畅快不已,胸腔那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 当下眼珠子一转,也不管他们说的是什么,有心把事情捅大,这才有了她跳出来的一幕。 明谨儿眉头紧巴巴的拧着,预感到不妙:“表姐,你又来干什么?” 楚梅儿冲她幸灾乐祸的一笑,忽然就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大家别相信明谨儿说的话!别看她长的单纯善良,实则满口谎话,人品恶劣至极!” 说着,就是一撩袖子,露出一条伤痕的手臂来:“你们看我这伤,这些都是明谨儿打的!” 众人吃惊的瞪大眼睛,被这爆料给震住了:“明谨儿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人?” 楚梅儿看有人相信,心头升起一股隐秘又扭曲的兴奋感来。 明谨儿就知道她会胡说八道,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楚梅儿!你胡说些什么!” 楚梅儿却目光灼灼,心中有一个势必将明谨儿踩在脚下的念头,宛若泼妇一般,对众人哭喊:“明谨儿,你就是仗着我是你表姐,对你百般照顾,所以的才刚肆意的欺负我!” “尤其是赚了钱之后,越发觉得自己就是家中的顶梁柱,也不把自家人放在眼里,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把这些说出来,可你实在太狠了,若是我不说,日后我岂不是要被你打死了?” 明谨儿被她这么一通颠三倒四毫不相关的话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赚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围观的人已经义愤填膺:“这事要送官!把人打得这么厉害,还有没有王法!”? 第三百一十一章 所谓王法 “就算没有人,你们眼里就没有王法吗?”她一面说着,一边往后退去,试图拉开距离。 壮汉们却紧紧跟上,目露猥琐:“王法?小娘子,这小巷子里发生的事,我想你可不敢跟人往外说,是弟兄们?” 其余几人笑嘿嘿,眼看就要靠近,对明谨儿上下其手。 明谨儿一咬牙,脚下发了狠,踢向其中一人的胯下去。 只听一声惨叫,鸡飞蛋打,包围明谨儿的圈子也就出现了一个缺口。 明谨儿不敢大意,铆足劲撒丫子就往外头跑。 其余汉子这才从这几息突发的变故中回神,啐骂:“这娘们性子够烈!追!” 三人拉着一瘸一拐的同伴就追,好在明谨儿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很快就一头从巷子里冲出来,这边已是大街,人流不少。 明谨儿喘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再回头,那四人果然犹豫了一会,显然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什么。 可没等她离开,四人一咬牙,忽然大喊一声:“别跑!” 竟又追出来,直奔明谨儿身边。 明谨儿愕然,这些人胆子竟这么大? 这动静很快就惹来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 “几个大围着人家一个姑娘家干什么?” 见有人来,明谨儿稍微松一口气,正要寻求帮助,却见其中一个大汉竟装得面色严肃,义正言辞道:“乡亲父老们,我们是前面糕点铺的打手!这女人鬼鬼祟祟的在我们铺子后头,不知道想干什么。” “我们兄弟几个发现了,追问一句,她就逃跑,这才追出来。” “一看就是想要偷我们糕点铺里头的配方!若是真让她得逞了,我们这活就不保啊!” 几个大汉一人一句,竟生生扭曲了事实,反咬一口。 明谨儿目瞪口呆,百口莫辩:“你们满口胡言,分明是你们对我心怀不轨,送我来的车夫可以为我作证!” “什么车夫?你这小娘子长得水灵,却满口胡扯。”当头的大汉无比镇定的呵斥。 心中却越发得意,这时候自然是听人多的一方的。 另外一个壮汉深谙这无赖道理,也说:“什么车夫?哪来的,你们可看见了?” 围观群众四下张望:“好像也没看见……” 一群人盯着明谨儿的目光顿时就开始变得怀疑起来了。 人群中,一双眼睛一直阴恻恻的注意着这边的情况,看火候差不多,忽地高喊一声:“啊,这不是城东美食铺子的明谨儿?她这几天的生意都不好,不会是一时心急真想偷点什么配方?” 此话一出,人群炸开了锅。 “还真是明谨儿!” 有人认出了明谨儿,一时岌岌可危的信任感崩塌,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下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真相,“明谨儿,做生意得讲究人品啊,你这生意再怎么差,也不该这么胡来。” “就是,就是,你还是一个姑娘家家,哪能干出这种事来。” 这一人一口唾沫,差点就把明谨儿淹死。 明谨儿急的苍白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大家别听他们说的……” 远处,一辆马车停在长街路边。 车上的花公子吊儿铃铛的翘着二郎腿,坐在舒服的软垫上,手里抓着一袋花生,冷笑的看戏:“呵呵,这下我看你还能怎么解释。” “本是想再玩玩,看来也过不了几日,这东城的美食铺子也就是我囊中之物了。”说完,他狠狠的啐了一地的壳,脸上满是贪婪之色。 那头,围在一起的人还在起哄。 “这么不厚道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明谨儿你认栽!” “对,否则就把你押到官府去,让青天大老爷来判定!” “你们怎么能听他们几个的一言之词?”明谨儿着实是恼羞成怒,“分明是他们老板将我的配方偷学了去!” 她这话没几人信,却也让人动摇了两分。 毕竟明谨儿的确有一手好厨艺。 明谨儿看他们动摇,刚要再证明两句。 “你放屁!” 偏偏就是这关键时刻,一道粗鄙的话语打断众人的思考。 只见人群中挑出一个明谨儿不陌生的脸,竟是楚梅儿。 楚梅儿买了药,从药铺里出来,心中憋屈至极,又担心明谨儿大嘴巴将她身上这事说了出去,让人笑话她。 这般杞人忧天着,不知不觉就绕了一圈,谁知刚到这,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而人们还气愤的嚷嚷着明谨儿的名字。 这画面看得楚梅儿心头畅快不已,胸腔那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 当下眼珠子一转,也不管他们说的是什么,有心把事情捅大,这才有了她跳出来的一幕。 明谨儿眉头紧巴巴的拧着,预感到不妙:“表姐,你又来干什么?” 楚梅儿冲她幸灾乐祸的一笑,忽然就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大家别相信明谨儿说的话!别看她长的单纯善良,实则满口谎话,人品恶劣至极!” 说着,就是一撩袖子,露出一条伤痕的手臂来:“你们看我这伤,这些都是明谨儿打的!” 众人吃惊的瞪大眼睛,被这爆料给震住了:“明谨儿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人?” 楚梅儿看有人相信,心头升起一股隐秘又扭曲的兴奋感来。 明谨儿就知道她会胡说八道,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楚梅儿!你胡说些什么!” 楚梅儿却目光灼灼,心中有一个势必将明谨儿踩在脚下的念头,宛若泼妇一般,对众人哭喊:“明谨儿,你就是仗着我是你表姐,对你百般照顾,所以的才刚肆意的欺负我!” “尤其是赚了钱之后,越发觉得自己就是家中的顶梁柱,也不把自家人放在眼里,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把这些说出来,可你实在太狠了,若是我不说,日后我岂不是要被你打死了?” 明谨儿被她这么一通颠三倒四毫不相关的话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赚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围观的人已经义愤填膺:“这事要送官!把人打得这么厉害,还有没有王法!”?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安 “没想到这明谨儿竟然是这么一个嚣张跋扈的人,那么看来她来这里也是为了偷配方了!” “说不定她现在做的那些食物,也是偷了别人的配方这才做成的!” 一道道质疑、嫌恶的视线打在明谨儿的身上,其中藏了不少幸灾乐祸。 “送官!这种事情不能容忍!” 起哄的人不嫌事大,围着明谨儿一通粗言鄙语。 明谨儿心中有些焦灼不安。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踩进了一个陷阱,找不到突破口。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捋清楚思路,终于记起,这一切不正是花公子的圈套? 她暗暗咬牙,目光搜寻着四周,果然就看到了人群外不远处的那辆马车。 “这日子没法活了!” 楚梅儿又哀嚎一声。 众人关怀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助长了她的气焰。 “要不是明谨儿贪财,我也不能就这么被她卖去给一个病秧子冲喜。”楚梅儿声泪俱下的控诉。 明谨儿皱着眉冷笑。 她相信楚梅儿这是真情流露。 明眼人都能看出,楚梅儿喜欢沈沉奚,只可惜现在沈沉奚是她明谨儿的。 而这,恐怕也是楚梅儿找着机会便不遗余力针对自己的缘故。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也太过分了,婚姻乃是人生大事,明谨儿,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缺德事?” “枉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明谨儿人品不错,没曾想这些都只不过是你做给我们看的!” 一道道嫌恶至极的目光刺来,众人开口指责。 楚梅儿眼里扭曲的快意越发明显。 她余光瞥着明谨儿紧紧的抿着唇的样,好一阵快活。 现在就算明谨儿嗓子说哑,也没人会相信她说的。 这才像样,就算再会赚钱,能让沈家把你看重,到最后还不是栽到自己手里了? 她万分期待:明谨儿,你就该跟以前一样,遭受万人嫌恶! 带着肮脏的想法,楚梅儿有火上浇油的哭嚎两声,坐在地上,撒泼的喊:“我可怜呐!嫁过去之后,我在夫君家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还比不上人家的小妾。” “你们不知道,我夫君有病,每一次发病发狂了,都会打我。” 众人怜悯,更有人忍不住说了:“这人有病,还打媳妇,这日子怎么过啊?” “可不是,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还能怎么办?”楚梅儿用手帕抹着自己虚假的眼泪,越发可怜。 “可怜姑娘了。”一个大娘看不过去。 她上前把人扶起,又狠狠的瞪明谨儿,“竟然会有你这样的毒妇当亲戚!” 明谨儿都被点名,自然没有缄默的道理,否则就是默认了。 她深吸一口气,义正言辞说:“这些都是她胡扯的。” “你简直不知悔改?” 大娘气啊,戳着她鼻梁骨就骂,“你娘怎么生出你这心肠歹毒的女儿?” “表妹,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我也不想说的,毕竟这些日子都过来了。” 楚梅儿抽抽搭搭的被拉起来,好不委屈的模样:“但是我这一次也是被打了一身伤,想要回娘家躲两天,你……你居然不然我进门,表姐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啊。” “我又不会多吃你几斤粮食,只躲过我夫家的怒火我就回去。”楚梅儿故意露出手臂上的伤,“你又何必羞辱、打我,说我再不是你的亲戚,不该回来浪费你的银子?” 大娘听了,心疼的拍拍楚梅儿的后背,安慰:“姑娘莫怕,今天你说出来,大伙都看着呢,肯定给你主持公道!” “哟,这里瞧着好热闹,你们——要主持什么公道?” 就在这时,一道格格不入的惊奇声从众人的咒骂中脱颖而出。 义愤填膺的人们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人群中走出一个要这一把折扇,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大步走出来。 公子哥还摇着扇子笑:“楚梅儿,你居然在这?” 看模样,还是个认识楚梅儿的。 楚梅儿看清来人,面色一变:“小叔子!你、你怎么也会在这?” “魏二公子。”明谨儿也吃了一惊。 来人正是魏家二公子,沈沉奚的同窗魏骆。 魏骆深深的看了一眼明谨儿,收起扇子,甚是有风度的问候一句:“明姑娘,好久不见。” 转头,又凉嗖嗖的看向楚梅儿:“大嫂,你刚刚那些话我可都听了,只不过,这伤你不好好藏起来就算了,居然还敢亮出来让别人知道?” 又似笑非笑,目露讽刺:“还要干什么?主持公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楚梅儿这下不只脸色苍白了,她双唇的血色褪尽,差点没站稳。 大娘一看,怒了:“你也是魏家的人?一家子欺负一个姑娘,你们还有点人性吗?若是这姑娘出了什么事,你们魏家一个都跑不掉!” 这人俨然跟明谨儿那毒妇一个立场,都是迫害人黄花大闺女的罪魁祸首呢! 谁知,魏骆被咒骂反而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大伙可知道一面之词不可信?” 旋即又脸色一沉,声严色厉,变脸之快,震慑众人,“虽说家丑不得外扬,但既然你楚梅儿都不在乎,反而在这装作无辜,作威作福,那我就成全你,让你更加出名!” “不!”似是意识到什么,楚梅儿忽然失控的大喊,急着扑向魏骆,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别说,我求你别说……” 魏骆的性子从来不好惹。 他偏执的很,只森然质问:“你嫁给我大哥,可是谁强迫你?我魏家又可曾亏待过你?若非你因我大哥重病虚弱,自己耐不住寂寞自己跑出去偷腥,能被抓到狠狠打一伤?” 如晴天一记霹雳,围观的人全都为这惊天大反转给震惊了,再看楚梅儿的眼神,目光中已情不自禁露出嫌恶来。 “不,他说得都是假的,他们想要合伙害我……”楚梅儿还想狡辩,只是惊恐的表情已经证明了她的心虚。 刚刚那个还维护她的大娘也看出了端倪,这会脸色如同便秘,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手。?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安 “没想到这明谨儿竟然是这么一个嚣张跋扈的人,那么看来她来这里也是为了偷配方了!” “说不定她现在做的那些食物,也是偷了别人的配方这才做成的!” 一道道质疑、嫌恶的视线打在明谨儿的身上,其中藏了不少幸灾乐祸。 “送官!这种事情不能容忍!” 起哄的人不嫌事大,围着明谨儿一通粗言鄙语。 明谨儿心中有些焦灼不安。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踩进了一个陷阱,找不到突破口。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捋清楚思路,终于记起,这一切不正是花公子的圈套? 她暗暗咬牙,目光搜寻着四周,果然就看到了人群外不远处的那辆马车。 “这日子没法活了!” 楚梅儿又哀嚎一声。 众人关怀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助长了她的气焰。 “要不是明谨儿贪财,我也不能就这么被她卖去给一个病秧子冲喜。”楚梅儿声泪俱下的控诉。 明谨儿皱着眉冷笑。 她相信楚梅儿这是真情流露。 明眼人都能看出,楚梅儿喜欢沈沉奚,只可惜现在沈沉奚是她明谨儿的。 而这,恐怕也是楚梅儿找着机会便不遗余力针对自己的缘故。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也太过分了,婚姻乃是人生大事,明谨儿,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缺德事?” “枉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明谨儿人品不错,没曾想这些都只不过是你做给我们看的!” 一道道嫌恶至极的目光刺来,众人开口指责。 楚梅儿眼里扭曲的快意越发明显。 她余光瞥着明谨儿紧紧的抿着唇的样,好一阵快活。 现在就算明谨儿嗓子说哑,也没人会相信她说的。 这才像样,就算再会赚钱,能让沈家把你看重,到最后还不是栽到自己手里了? 她万分期待:明谨儿,你就该跟以前一样,遭受万人嫌恶! 带着肮脏的想法,楚梅儿有火上浇油的哭嚎两声,坐在地上,撒泼的喊:“我可怜呐!嫁过去之后,我在夫君家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还比不上人家的小妾。” “你们不知道,我夫君有病,每一次发病发狂了,都会打我。” 众人怜悯,更有人忍不住说了:“这人有病,还打媳妇,这日子怎么过啊?” “可不是,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还能怎么办?”楚梅儿用手帕抹着自己虚假的眼泪,越发可怜。 “可怜姑娘了。”一个大娘看不过去。 她上前把人扶起,又狠狠的瞪明谨儿,“竟然会有你这样的毒妇当亲戚!” 明谨儿都被点名,自然没有缄默的道理,否则就是默认了。 她深吸一口气,义正言辞说:“这些都是她胡扯的。” “你简直不知悔改?” 大娘气啊,戳着她鼻梁骨就骂,“你娘怎么生出你这心肠歹毒的女儿?” “表妹,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我也不想说的,毕竟这些日子都过来了。” 楚梅儿抽抽搭搭的被拉起来,好不委屈的模样:“但是我这一次也是被打了一身伤,想要回娘家躲两天,你……你居然不然我进门,表姐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啊。” “我又不会多吃你几斤粮食,只躲过我夫家的怒火我就回去。”楚梅儿故意露出手臂上的伤,“你又何必羞辱、打我,说我再不是你的亲戚,不该回来浪费你的银子?” 大娘听了,心疼的拍拍楚梅儿的后背,安慰:“姑娘莫怕,今天你说出来,大伙都看着呢,肯定给你主持公道!” “哟,这里瞧着好热闹,你们——要主持什么公道?” 就在这时,一道格格不入的惊奇声从众人的咒骂中脱颖而出。 义愤填膺的人们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人群中走出一个要这一把折扇,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大步走出来。 公子哥还摇着扇子笑:“楚梅儿,你居然在这?” 看模样,还是个认识楚梅儿的。 楚梅儿看清来人,面色一变:“小叔子!你、你怎么也会在这?” “魏二公子。”明谨儿也吃了一惊。 来人正是魏家二公子,沈沉奚的同窗魏骆。 魏骆深深的看了一眼明谨儿,收起扇子,甚是有风度的问候一句:“明姑娘,好久不见。” 转头,又凉嗖嗖的看向楚梅儿:“大嫂,你刚刚那些话我可都听了,只不过,这伤你不好好藏起来就算了,居然还敢亮出来让别人知道?” 又似笑非笑,目露讽刺:“还要干什么?主持公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楚梅儿这下不只脸色苍白了,她双唇的血色褪尽,差点没站稳。 大娘一看,怒了:“你也是魏家的人?一家子欺负一个姑娘,你们还有点人性吗?若是这姑娘出了什么事,你们魏家一个都跑不掉!” 这人俨然跟明谨儿那毒妇一个立场,都是迫害人黄花大闺女的罪魁祸首呢! 谁知,魏骆被咒骂反而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大伙可知道一面之词不可信?” 旋即又脸色一沉,声严色厉,变脸之快,震慑众人,“虽说家丑不得外扬,但既然你楚梅儿都不在乎,反而在这装作无辜,作威作福,那我就成全你,让你更加出名!” “不!”似是意识到什么,楚梅儿忽然失控的大喊,急着扑向魏骆,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别说,我求你别说……” 魏骆的性子从来不好惹。 他偏执的很,只森然质问:“你嫁给我大哥,可是谁强迫你?我魏家又可曾亏待过你?若非你因我大哥重病虚弱,自己耐不住寂寞自己跑出去偷腥,能被抓到狠狠打一伤?” 如晴天一记霹雳,围观的人全都为这惊天大反转给震惊了,再看楚梅儿的眼神,目光中已情不自禁露出嫌恶来。 “不,他说得都是假的,他们想要合伙害我……”楚梅儿还想狡辩,只是惊恐的表情已经证明了她的心虚。 刚刚那个还维护她的大娘也看出了端倪,这会脸色如同便秘,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手。? 第三百一十三章 “荡妇” 大娘总感觉仿佛自己刚刚接触了一坨翔,并唾弃了一口。 “呸!荡妇!” “楚梅儿,在我面前你还装死不承认,真当我跟我大哥一样好欺负!”魏骆居高临下,眼神轻蔑。 楚梅儿的脑袋只觉的有千斤重,抬不起头来,狠狠磕到地上去。 她完了! 楚梅儿恨不得钻地缝里去,崩溃大哭:“不、不是……我没……我不敢了!” 明谨儿也惊了,好一会沉默。 楚梅儿的伤居然是这么来的,难怪之前看见的时候她这么抗拒。 她皱了皱眉,自知魏骆当众揭发,楚梅儿这辈子是没脸见人,但又生不出多少分同情来,说白了也是楚梅儿自作自受。 正心情复杂着,魏骆就对众人说:“不管楚梅儿说了什么,各位还是不要相信,都散了。” 说着瞥地上的楚梅儿一眼,森然道:“你还不走,要在这里丢脸到什么时候?” 楚梅儿连忙爬起来,狼狈的怕了,如同浑身的衣服已经人扒开,不留任何的秘密,而身后是所有人的咒骂、冷嘲热讽、与嫌恶。 魏骆这才冲明谨儿抱了抱手:“抱歉,明姑娘,给你添麻烦了。” 说罢,大步离去。 人群自然没那么快散,这会一个个的,满脸尴尬。 亏他们之前还信了楚梅儿那个荡妇的鬼话,使劲的咒骂明谨儿,谁知道这还没散场就被打脸了? “这……明姑娘,刚刚实在对不住,冤枉你了……” “是啊是啊,这楚梅儿的心肠居然这么会装,我们也是被骗了。” 明谨儿松了一口气,魏骆的解围来的太及时了。 “没关系……”她正要趁机扳回局势。 谁知,那几个大汉立马就警觉了,立马恶声恶气的道:“大伙别忘了,这明谨儿还打算对我们糕点铺子动手动脚呢!” “对!这事情还没翻篇呢!” 几人还想洗脑众人,明谨儿哪能让他们继续叫嚣下去? 眼下正是时机,她无所畏惧的大声说:“我明谨儿身正不怕影子斜。” “各位,这四个壮汉追着我从小巷子里出来,就随口诬陷我这么一个弱女子,只因为我声音没有他们大你们就信他们串通好的话?” 明谨儿咄咄逼人的直视众人,质问“他们有拿出我对他们不利的证据吗?” 此话点醒了众人。 “明姑娘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这个四人好像就是追着明姑娘从巷子里头出来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一来便说明姑娘要偷他们配方?” “明姑娘一个弱女子,怎么从四个大汉手下偷东西啊?” “我看他们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像是好人,也不知道要在巷子里头对明姑娘干什么……” 听他们言论,几个大汉汗如雨下,开始慌了,慌乱解释。 但人都是下意识的站在弱者这一方的,又有楚梅儿诬陷在前,心中的天平早已动摇。 明谨儿心知机会已来,乘胜追击:“不过既然你们非要说我明谨儿偷你们配方,那我也不怕,大不了证明到底是谁偷了偷谁的配方。” “你别颠倒是非,就是你偷了我们花公子的配方!”一个大汉被她这话一套,直接把花公子抖出来。 那头的马车里,花公子早就在楚梅儿被地走之后就感觉情况不对劲了,此时直接气得大骂一句“蠢货”。 居然就这么把他给供出来了? 明谨儿明眸微亮,狡黠一笑。心说,这话,倒是套准了。 “既然如此,我明谨儿就请各位作证,明日我去找花公子比试厨艺,谁要是输了,那就是偷配方的人。” 众人立马来了兴致,赶着凑热闹:“这个方法公平,偷配方的人怎么可能比得配方的主人做出来的好吃?” “对,明天我就去看!” 人群的气氛被炒热,纷纷支持明谨儿下战书一行为。 风水轮流转,四个大汉哪里还插得上话,灰溜溜的跑去告诉花公子去。 马车里的花公子也终是慌了。 明谨儿的厨艺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自己岂是明谨儿的对手? 跑路的想法立马就冒出来,但很快他就知道不妥。 这不是坐实了他才是心中有鬼,偷了明谨儿配方的事实? 比也不是,不必也不是,花公子冷汗直流。 至于装病等诸多借口? 除非他不在这镇子上讨生计,否则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唯一的办法,只有赢了明谨儿。 “该死,这女人竟这么多心眼!” 他咬着后槽牙,目光阴恻恻,恨不得把人给吃了。 此事不出一个晚上,便闹得沸沸扬扬,全镇都知晓。 明谨儿做事也毫不含糊。 第二日,她真带着一群看热闹的人直奔花公子的铺子。 “明姑娘,你怎么来了?” 刚到门口,花公子店里的一个伙计就将她拦下,笑眯眯的,好像还不知道似的。 但其他小二已经飞快传递眼色的动作已经让明谨儿注意到端倪。 明谨儿沉住气:“你们不是说我要偷你们配方吗,我正好也要说你们花公子盗了我配方。” “今日我来自证清白,比试厨艺一番。”明谨儿扫一眼铺子内,淡淡问,“花公子呢?” “明姑娘好大的阵仗,居然带了这么多人来。”内屋的帘子一掀,花公子笑眯眯的走出来,状似纳闷,“可是我这小铺子又耽搁了明姑娘那边的生意了?” 此话言外之意,俨然是指明谨儿自己生意不好,这才来他的铺子里找茬。 明谨儿哪里会上当,只冷然道:“花公子,你盗窃我配方,还反咬我一口。” “明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已经说过了,我花某堂堂正正,从未偷过你什么配方。” 花公子挺直了腰杆,似笑非笑的说:“反而是我的伙计在昨天看到明姑娘在我铺子后巷里鬼鬼祟祟,到底是谁偷谁,还有得一说呢。” “谁偷谁的,吵来吵去也不是个办法,看厨艺就知道了!”有人嚷嚷一句。 花公子换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所以明姑娘来我这,还真是为了跟我比试厨艺?” “你敢不敢?”明谨儿当即问。? 第三百一十三章 “荡妇” 大娘总感觉仿佛自己刚刚接触了一坨翔,并唾弃了一口。 “呸!荡妇!” “楚梅儿,在我面前你还装死不承认,真当我跟我大哥一样好欺负!”魏骆居高临下,眼神轻蔑。 楚梅儿的脑袋只觉的有千斤重,抬不起头来,狠狠磕到地上去。 她完了! 楚梅儿恨不得钻地缝里去,崩溃大哭:“不、不是……我没……我不敢了!” 明谨儿也惊了,好一会沉默。 楚梅儿的伤居然是这么来的,难怪之前看见的时候她这么抗拒。 她皱了皱眉,自知魏骆当众揭发,楚梅儿这辈子是没脸见人,但又生不出多少分同情来,说白了也是楚梅儿自作自受。 正心情复杂着,魏骆就对众人说:“不管楚梅儿说了什么,各位还是不要相信,都散了。” 说着瞥地上的楚梅儿一眼,森然道:“你还不走,要在这里丢脸到什么时候?” 楚梅儿连忙爬起来,狼狈的怕了,如同浑身的衣服已经人扒开,不留任何的秘密,而身后是所有人的咒骂、冷嘲热讽、与嫌恶。 魏骆这才冲明谨儿抱了抱手:“抱歉,明姑娘,给你添麻烦了。” 说罢,大步离去。 人群自然没那么快散,这会一个个的,满脸尴尬。 亏他们之前还信了楚梅儿那个荡妇的鬼话,使劲的咒骂明谨儿,谁知道这还没散场就被打脸了? “这……明姑娘,刚刚实在对不住,冤枉你了……” “是啊是啊,这楚梅儿的心肠居然这么会装,我们也是被骗了。” 明谨儿松了一口气,魏骆的解围来的太及时了。 “没关系……”她正要趁机扳回局势。 谁知,那几个大汉立马就警觉了,立马恶声恶气的道:“大伙别忘了,这明谨儿还打算对我们糕点铺子动手动脚呢!” “对!这事情还没翻篇呢!” 几人还想洗脑众人,明谨儿哪能让他们继续叫嚣下去? 眼下正是时机,她无所畏惧的大声说:“我明谨儿身正不怕影子斜。” “各位,这四个壮汉追着我从小巷子里出来,就随口诬陷我这么一个弱女子,只因为我声音没有他们大你们就信他们串通好的话?” 明谨儿咄咄逼人的直视众人,质问“他们有拿出我对他们不利的证据吗?” 此话点醒了众人。 “明姑娘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这个四人好像就是追着明姑娘从巷子里头出来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一来便说明姑娘要偷他们配方?” “明姑娘一个弱女子,怎么从四个大汉手下偷东西啊?” “我看他们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像是好人,也不知道要在巷子里头对明姑娘干什么……” 听他们言论,几个大汉汗如雨下,开始慌了,慌乱解释。 但人都是下意识的站在弱者这一方的,又有楚梅儿诬陷在前,心中的天平早已动摇。 明谨儿心知机会已来,乘胜追击:“不过既然你们非要说我明谨儿偷你们配方,那我也不怕,大不了证明到底是谁偷了偷谁的配方。” “你别颠倒是非,就是你偷了我们花公子的配方!”一个大汉被她这话一套,直接把花公子抖出来。 那头的马车里,花公子早就在楚梅儿被地走之后就感觉情况不对劲了,此时直接气得大骂一句“蠢货”。 居然就这么把他给供出来了? 明谨儿明眸微亮,狡黠一笑。心说,这话,倒是套准了。 “既然如此,我明谨儿就请各位作证,明日我去找花公子比试厨艺,谁要是输了,那就是偷配方的人。” 众人立马来了兴致,赶着凑热闹:“这个方法公平,偷配方的人怎么可能比得配方的主人做出来的好吃?” “对,明天我就去看!” 人群的气氛被炒热,纷纷支持明谨儿下战书一行为。 风水轮流转,四个大汉哪里还插得上话,灰溜溜的跑去告诉花公子去。 马车里的花公子也终是慌了。 明谨儿的厨艺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自己岂是明谨儿的对手? 跑路的想法立马就冒出来,但很快他就知道不妥。 这不是坐实了他才是心中有鬼,偷了明谨儿配方的事实? 比也不是,不必也不是,花公子冷汗直流。 至于装病等诸多借口? 除非他不在这镇子上讨生计,否则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唯一的办法,只有赢了明谨儿。 “该死,这女人竟这么多心眼!” 他咬着后槽牙,目光阴恻恻,恨不得把人给吃了。 此事不出一个晚上,便闹得沸沸扬扬,全镇都知晓。 明谨儿做事也毫不含糊。 第二日,她真带着一群看热闹的人直奔花公子的铺子。 “明姑娘,你怎么来了?” 刚到门口,花公子店里的一个伙计就将她拦下,笑眯眯的,好像还不知道似的。 但其他小二已经飞快传递眼色的动作已经让明谨儿注意到端倪。 明谨儿沉住气:“你们不是说我要偷你们配方吗,我正好也要说你们花公子盗了我配方。” “今日我来自证清白,比试厨艺一番。”明谨儿扫一眼铺子内,淡淡问,“花公子呢?” “明姑娘好大的阵仗,居然带了这么多人来。”内屋的帘子一掀,花公子笑眯眯的走出来,状似纳闷,“可是我这小铺子又耽搁了明姑娘那边的生意了?” 此话言外之意,俨然是指明谨儿自己生意不好,这才来他的铺子里找茬。 明谨儿哪里会上当,只冷然道:“花公子,你盗窃我配方,还反咬我一口。” “明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已经说过了,我花某堂堂正正,从未偷过你什么配方。” 花公子挺直了腰杆,似笑非笑的说:“反而是我的伙计在昨天看到明姑娘在我铺子后巷里鬼鬼祟祟,到底是谁偷谁,还有得一说呢。” “谁偷谁的,吵来吵去也不是个办法,看厨艺就知道了!”有人嚷嚷一句。 花公子换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所以明姑娘来我这,还真是为了跟我比试厨艺?” “你敢不敢?”明谨儿当即问。? 第三百一十四章 怯场 “我若是说我不比,岂不是就当是怕了你?”花公子眯着眼睛,慢悠悠的开口,“既然如此,花某自然不能怯场。” 他答应得快,神态自信,胸有成竹,众人一时犹豫了。 若是花公子偷了明谨儿的配方,这会多少也有点心虚,怎会毫不犹豫答应,难道真不是他偷的? 明谨儿心中则警铃大作。 花公子的实力如何,她是清楚的,就算是拿了配方也赢不了自己,难道有诈? “既然要比试,肯定是要有出题者,此人既懂得美食之道,又有嫩让人信服。” 花公子果然早有打算,“福满楼的主厨可是镇上的名人,做的菜色更是一绝,在美食这一方面颇有造诣,我们请他来当出题者,相比合情合理?” “有道理,福满楼的菜色一绝,我是服气的。”门口看热闹的频频点头。 明谨儿却只盯着花公子眼里的精光,觉得好笑。 正当她好欺负不成? 明摆着就是这个主厨就是被收买的她怎会乖乖如了他的意? “何必麻烦福满楼的主厨?”明谨儿忽然高声说,“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明谨儿伸手,纤长的食指就指向门口越来越多聚在一起的人们。 花公子面色一变,意识到她要干什么,刚要反驳,明谨儿却丝毫不给机会。 “我们在现场随机挑一个出题者,让他决定我们要做的菜色。而后请十个人品尝我们做出来的美食,让他们投票决定,到底谁做的更好吃。” “谁都票数多,谁就赢,岂不是更加公平公正?” 此言一出,观众当场叫绝。 “明姑娘好主意!” “我也认为这个法子更妥当!” 花公子假面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他心中恼羞成怒,暗骂:妥当个屁,这样一来,他连夜收买出题者的计划就泡汤了! “明姑娘,这样恐怕不妥当?”花公子自不肯轻易妥协,“出题者自然是具有一定的专业性,若是瞎说,怎能做到公平公正的评判?” 言外之意,就是一群连下厨都不会的人没资格给他们评价。 “什么意思,还瞧不起我们?” 门外众人心里不乐意了。 明谨儿笑眯眯,态度坚定:“花公子此言差矣。我们的美食就是卖给客人吃的,客人当然有资格给我们评价。” “而且是个人都有自己偏好的口味,我们选十人品尝我们的食物,也大大减少了因为个人口味不同而产生的不公平评价的概率。” 这话说到众人心里去了,还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明姑娘说得有道理!我支持用明姑娘说的法子。” “我支持!” 花公子咬牙切齿,心说明谨儿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一层都能想到。 他迟迟不说话,脑子里飞快的思考对策,否则今日就是他身败名裂之日。 明谨儿瞧着她额头落下的汗水,知道他着急了。 有意打搅他思路,意味深长问:“花公子还不愿同意?可是非要福满楼那主厨来当出题者?” 花公子烦躁。 门外一群人在明谨儿的有意诱导下,立马瞧出一点不对劲来。 “花公子,我们怎么就当不得出题者,难不成只有花满楼的主厨才知道菜的好吃不好吃?” “就是,我这舌头又没坏,你们做出来的东西不都是给我们吃的,我们句的不好吃,你们也没不出去!” 一众人阴阳怪气着,花公子黑脸。 若是再不解释,他可就真说不清了,忙赔笑:“自然不是!就按照明姑娘说的去做,我只是在想这样做食材恐怕得准备多点了……” 明谨儿疑惑反问:“难道花公子还准备不了这么点食材?” 这家大业大的,谁出来也无人相信。 花公子被揭穿心思,面皮狠狠一抖,强压怒火:“行,那就看看要比试什么。” 明谨儿笑着回头询问门外看热闹的人:“你们中这想做出题者,给我们报个比试的菜名。” 一群人眼睛噌的一下亮了,毛遂自荐。 “不懂尊老爱幼,吃过的盐还没老爷子多,何为谦虚礼让啊?” 不知哪来一个瘦巴巴的老爷子,跳出人群背着手就骂了一句。 一伙人都不好意思再争了。 老爷趁热打铁说:“我来做出题者。煮菜就做鸡肉。” 摸了摸胡子,又道,“不过既然能做,为何不多做两道?再加一碗汤水,一分甜点。” 这老爷子,莫不是来蹭吃蹭喝的? 明谨儿好笑的摇摇头,却觉得在理。 她转头看向花公子:“好,那就以这三样为主题,比试一番。” 事到如今,再无退路。 “好。”花公子勉强应了一句,才说,“我去让人准备相同的食材。” 说罢,踉跄着就往后院里去。 明谨儿眯了眯眼,心中已知花公子这阴险小人必定正绞尽脑汁的跟她较劲。 事实也正是如此。 刚到后院,花公子就急得团团转。 “这该死的野丫头,心眼居然这么多!” 没了福满楼的主厨给自己作弊,他还怎么赢? “花公子,不如我们在食材上做手脚。” 一个店小二阴恻恻的支招,却被花公子削了一脑门。 “蠢货,在食材上做手脚,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不然你以为明谨儿那丫头为什么不进来?” 店小二呐呐的低下头,又不死心:“不如我们去收买那些人!” “去去去,尽是些馊主意,外头这么多人,我们收买得过来吗?”花公子没好气。 “那怎么办?”店小二叹气,“除了她做不了,也就没有赢的机会了,但这显然不可能……” “对,只有让她做不成,我才能赢!” 一语惊醒梦中人,花公子握拳,认可了这个法子。 花公子心有一计,招手叫他过来,低声耳语一番。 不消一会,店小二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大伙站着也累,进来坐着,都喝杯茶。” 长凳一摆,茶水伺候,店内的伙计忙忙碌碌。 店小二一翻招待,走到明谨儿身边,笑道:“明姑娘,花公子请你到后院检查食材。” 第三百一十四章 怯场 “我若是说我不比,岂不是就当是怕了你?”花公子眯着眼睛,慢悠悠的开口,“既然如此,花某自然不能怯场。” 他答应得快,神态自信,胸有成竹,众人一时犹豫了。 若是花公子偷了明谨儿的配方,这会多少也有点心虚,怎会毫不犹豫答应,难道真不是他偷的? 明谨儿心中则警铃大作。 花公子的实力如何,她是清楚的,就算是拿了配方也赢不了自己,难道有诈? “既然要比试,肯定是要有出题者,此人既懂得美食之道,又有嫩让人信服。” 花公子果然早有打算,“福满楼的主厨可是镇上的名人,做的菜色更是一绝,在美食这一方面颇有造诣,我们请他来当出题者,相比合情合理?” “有道理,福满楼的菜色一绝,我是服气的。”门口看热闹的频频点头。 明谨儿却只盯着花公子眼里的精光,觉得好笑。 正当她好欺负不成? 明摆着就是这个主厨就是被收买的她怎会乖乖如了他的意? “何必麻烦福满楼的主厨?”明谨儿忽然高声说,“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明谨儿伸手,纤长的食指就指向门口越来越多聚在一起的人们。 花公子面色一变,意识到她要干什么,刚要反驳,明谨儿却丝毫不给机会。 “我们在现场随机挑一个出题者,让他决定我们要做的菜色。而后请十个人品尝我们做出来的美食,让他们投票决定,到底谁做的更好吃。” “谁都票数多,谁就赢,岂不是更加公平公正?” 此言一出,观众当场叫绝。 “明姑娘好主意!” “我也认为这个法子更妥当!” 花公子假面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他心中恼羞成怒,暗骂:妥当个屁,这样一来,他连夜收买出题者的计划就泡汤了! “明姑娘,这样恐怕不妥当?”花公子自不肯轻易妥协,“出题者自然是具有一定的专业性,若是瞎说,怎能做到公平公正的评判?” 言外之意,就是一群连下厨都不会的人没资格给他们评价。 “什么意思,还瞧不起我们?” 门外众人心里不乐意了。 明谨儿笑眯眯,态度坚定:“花公子此言差矣。我们的美食就是卖给客人吃的,客人当然有资格给我们评价。” “而且是个人都有自己偏好的口味,我们选十人品尝我们的食物,也大大减少了因为个人口味不同而产生的不公平评价的概率。” 这话说到众人心里去了,还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明姑娘说得有道理!我支持用明姑娘说的法子。” “我支持!” 花公子咬牙切齿,心说明谨儿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一层都能想到。 他迟迟不说话,脑子里飞快的思考对策,否则今日就是他身败名裂之日。 明谨儿瞧着她额头落下的汗水,知道他着急了。 有意打搅他思路,意味深长问:“花公子还不愿同意?可是非要福满楼那主厨来当出题者?” 花公子烦躁。 门外一群人在明谨儿的有意诱导下,立马瞧出一点不对劲来。 “花公子,我们怎么就当不得出题者,难不成只有花满楼的主厨才知道菜的好吃不好吃?” “就是,我这舌头又没坏,你们做出来的东西不都是给我们吃的,我们句的不好吃,你们也没不出去!” 一众人阴阳怪气着,花公子黑脸。 若是再不解释,他可就真说不清了,忙赔笑:“自然不是!就按照明姑娘说的去做,我只是在想这样做食材恐怕得准备多点了……” 明谨儿疑惑反问:“难道花公子还准备不了这么点食材?” 这家大业大的,谁出来也无人相信。 花公子被揭穿心思,面皮狠狠一抖,强压怒火:“行,那就看看要比试什么。” 明谨儿笑着回头询问门外看热闹的人:“你们中这想做出题者,给我们报个比试的菜名。” 一群人眼睛噌的一下亮了,毛遂自荐。 “不懂尊老爱幼,吃过的盐还没老爷子多,何为谦虚礼让啊?” 不知哪来一个瘦巴巴的老爷子,跳出人群背着手就骂了一句。 一伙人都不好意思再争了。 老爷趁热打铁说:“我来做出题者。煮菜就做鸡肉。” 摸了摸胡子,又道,“不过既然能做,为何不多做两道?再加一碗汤水,一分甜点。” 这老爷子,莫不是来蹭吃蹭喝的? 明谨儿好笑的摇摇头,却觉得在理。 她转头看向花公子:“好,那就以这三样为主题,比试一番。” 事到如今,再无退路。 “好。”花公子勉强应了一句,才说,“我去让人准备相同的食材。” 说罢,踉跄着就往后院里去。 明谨儿眯了眯眼,心中已知花公子这阴险小人必定正绞尽脑汁的跟她较劲。 事实也正是如此。 刚到后院,花公子就急得团团转。 “这该死的野丫头,心眼居然这么多!” 没了福满楼的主厨给自己作弊,他还怎么赢? “花公子,不如我们在食材上做手脚。” 一个店小二阴恻恻的支招,却被花公子削了一脑门。 “蠢货,在食材上做手脚,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不然你以为明谨儿那丫头为什么不进来?” 店小二呐呐的低下头,又不死心:“不如我们去收买那些人!” “去去去,尽是些馊主意,外头这么多人,我们收买得过来吗?”花公子没好气。 “那怎么办?”店小二叹气,“除了她做不了,也就没有赢的机会了,但这显然不可能……” “对,只有让她做不成,我才能赢!” 一语惊醒梦中人,花公子握拳,认可了这个法子。 花公子心有一计,招手叫他过来,低声耳语一番。 不消一会,店小二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大伙站着也累,进来坐着,都喝杯茶。” 长凳一摆,茶水伺候,店内的伙计忙忙碌碌。 店小二一翻招待,走到明谨儿身边,笑道:“明姑娘,花公子请你到后院检查食材。” 第三百一十五章 算计 明谨儿略一犹豫,跟上,刚至后院,伙计我又殷勤的递上来一杯:“明姑娘,瞧我这记性,这是你的茶。” 明谨儿其实不怎么渴,但送到面前,也自然而然的接起。 刚放到嘴边,余光忽然瞥见小二状似低眉顺眼,实则偷偷瞧着自己,不仅愣住,心生警惕。 这茶外头不给,怎么进来才给? 难不成,有猫腻? 店小二还偷瞅着,明谨儿着实不耐烦了。 花公子这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 她闭了闭眼睛,掩盖眼里的不耐烦,抬手挡住,实则把茶水倒入了袖中。 再放下杯子,店小二果然不动声色的露出个奸滑的笑容。 翌日一早,美食场上早早便围满了人,花公子信心满满。 根据店小二所说,可是亲眼看到明谨儿将那些药吃下去了,如果所猜没错,今日她是来不了了。 那这胜出者非他莫属。 “这明谨儿为何还没有来?怕不是自知理亏,认怂了?” 有人开始出言嘲讽。 一旁的花公子佯装痛心疾首:“我是实在没想到明小娘子关键时刻竟然不肯应战。我也曾与她是旧相识,到头来,竟然做出如此可恨的事,实在是让我不敢相信,一想到便想捶头顿足。” 花公子所说令听者动容。 只不过在场的还有魏骆,他朝着身后人使了个眼色,下人赶紧去找明谨儿的下落。 可是确实没有找到人,魏骆自然也是心急如焚。 看到花公子小人得志的模样,魏骆便恨不得派人将他咔嚓了。 时辰转眼便到了。 明谨儿还是迟迟未来。 一群人开始议论此事。 “看来明小娘子是来不了了,她应该是心虚了。不过如果明小娘子愿意站出来向我认个错,我自然也是可以原谅她的。” 听到这有些犯贱的话,魏骆对身旁人耳语了几句,那些人便退了下去。 比赛开始。 花公子直接一抬手,有人将他提前制作好的美食端了上来,众人面面相觑。 “请诸位品尝。” 对此他可是自信满满,毕竟这可是偷偷找人做好的,明谨儿不在,恐怕没有人能做的比得上他手中的美食。 品尝美食之人连连拍手称绝,正当花公子激动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女声。 明谨儿不卑不亢:“因为小人暗害,所以来的晚了一些,不过我已经将提前做好的美食带来,还望诸位品尝。” 一群任面面相觑,可是看到明谨儿托盘上的那一大碗,有些无奈。 “怎么?我并没有来晚?” “没有没有。”一群人强颜欢笑,却在尝过之后,个个面露惊叹。 “这才是人间绝味,此物只有天上有,人间难能几回闻。” 毫无疑问,这一场明谨儿胜出。 可是花公子却死不认账,最终还是明谨儿向大家出示了他制作那些吃食的原本配方,大家才相信了明谨儿。 一时间花公子成为整个镇子上的过街老鼠,可谓是人人喊打,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这种压力,迅速搬离了镇子。 明谨儿更是开心。 毕竟如此一来,她便相当于洗得清白,还顺带着将名声给打了出去。 由于在美食比赛上胜出,明谨儿更是彻底出了名。 她在镇子上的开的铺子逐渐扩大,几乎镇子上所有的百姓都知明谨儿的美食铺子。 甚至与女掌柜的水月楼齐名。 只是水月楼开起来的年份久了,而明谨儿的美食铺子将将开起来,还是稍微有些悬殊的。 铺子里逐渐搬去了镇子中央略微繁华的地带,甚至还租了一家二层的阁楼。 外来的京都商人听说了明谨儿铺子之事,都会慕名来明谨儿的铺子点上一些吃食。 至于花公子那一边,纵然他将价格一降再降,可是百姓们却不吃那一套,都认为花公子是个白眼狼。 明谨儿将制作好的糕点亲自给雅间的客人送去。 本来是雇了两个人在此帮忙的,只不过雅间的人却点名道姓的要见她,再加上那人在铺子里的花费是极高的,明谨儿将其称之为金主爸爸。 只不过敲门之时,里面传来的声音令明谨儿登时石化在原地。 这声音听起来可是耳熟极了。 “愣着做甚?都说来者是客,明小娘子与我同是做酒楼生意的,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水月楼女掌柜。 明谨儿想到先前女掌柜对沈沉奚的态度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且入了雅间之后,发现女掌柜对面还坐了一人。 明谨儿可是熟悉得很。 正是魏骆,这两个人究竟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明小娘子,听说魏二公子对你情有独钟,今日我是特地来替他向你提亲的。” 女掌柜捂嘴轻笑,一双眸子里带着几分试探之色。 明谨儿将美食放在了他们桌上:“提亲?看来掌柜的说笑了,我如今还没有心思嫁人,毕竟你们也看到了,我这美食铺子的生意还忙不过来,哪有心思去成亲?” 听到此话,女掌柜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明谨儿摆明了是拿她当枪使,利用她铲除身边所有的情敌,实际上也爱慕着沈沉奚。 这是不打算离开沈沉奚了! “魏二公子是真的很喜欢你,我是可以看出来的。” 女掌柜勉强挂着笑容,生怕明谨儿翻脸不认人。 “这点我清楚,只不过可惜的是我与魏二公子有缘无分,这辈子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明谨儿将东西放下之后便要离开,只不过被魏骆一把抓住。 正要发作,却见魏骆朝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尔后嘀咕了一句:“等一等,我在你这里花费如此多,让你留下来一块用膳不过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身旁女掌柜也愣愣地盯着她看。 “不了,我这店铺可是人来人往的,若是耽搁了时辰,让你们谁都不能负责。” 女掌柜笑意更深,她冷冷盯着明谨儿看,最终说了句:“那明小娘子连魏二公子这样的人中龙凤都不喜欢,那心里究竟想的是谁?”? 第三百一十五章 算计 明谨儿略一犹豫,跟上,刚至后院,伙计我又殷勤的递上来一杯:“明姑娘,瞧我这记性,这是你的茶。” 明谨儿其实不怎么渴,但送到面前,也自然而然的接起。 刚放到嘴边,余光忽然瞥见小二状似低眉顺眼,实则偷偷瞧着自己,不仅愣住,心生警惕。 这茶外头不给,怎么进来才给? 难不成,有猫腻? 店小二还偷瞅着,明谨儿着实不耐烦了。 花公子这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 她闭了闭眼睛,掩盖眼里的不耐烦,抬手挡住,实则把茶水倒入了袖中。 再放下杯子,店小二果然不动声色的露出个奸滑的笑容。 翌日一早,美食场上早早便围满了人,花公子信心满满。 根据店小二所说,可是亲眼看到明谨儿将那些药吃下去了,如果所猜没错,今日她是来不了了。 那这胜出者非他莫属。 “这明谨儿为何还没有来?怕不是自知理亏,认怂了?” 有人开始出言嘲讽。 一旁的花公子佯装痛心疾首:“我是实在没想到明小娘子关键时刻竟然不肯应战。我也曾与她是旧相识,到头来,竟然做出如此可恨的事,实在是让我不敢相信,一想到便想捶头顿足。” 花公子所说令听者动容。 只不过在场的还有魏骆,他朝着身后人使了个眼色,下人赶紧去找明谨儿的下落。 可是确实没有找到人,魏骆自然也是心急如焚。 看到花公子小人得志的模样,魏骆便恨不得派人将他咔嚓了。 时辰转眼便到了。 明谨儿还是迟迟未来。 一群人开始议论此事。 “看来明小娘子是来不了了,她应该是心虚了。不过如果明小娘子愿意站出来向我认个错,我自然也是可以原谅她的。” 听到这有些犯贱的话,魏骆对身旁人耳语了几句,那些人便退了下去。 比赛开始。 花公子直接一抬手,有人将他提前制作好的美食端了上来,众人面面相觑。 “请诸位品尝。” 对此他可是自信满满,毕竟这可是偷偷找人做好的,明谨儿不在,恐怕没有人能做的比得上他手中的美食。 品尝美食之人连连拍手称绝,正当花公子激动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女声。 明谨儿不卑不亢:“因为小人暗害,所以来的晚了一些,不过我已经将提前做好的美食带来,还望诸位品尝。” 一群任面面相觑,可是看到明谨儿托盘上的那一大碗,有些无奈。 “怎么?我并没有来晚?” “没有没有。”一群人强颜欢笑,却在尝过之后,个个面露惊叹。 “这才是人间绝味,此物只有天上有,人间难能几回闻。” 毫无疑问,这一场明谨儿胜出。 可是花公子却死不认账,最终还是明谨儿向大家出示了他制作那些吃食的原本配方,大家才相信了明谨儿。 一时间花公子成为整个镇子上的过街老鼠,可谓是人人喊打,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这种压力,迅速搬离了镇子。 明谨儿更是开心。 毕竟如此一来,她便相当于洗得清白,还顺带着将名声给打了出去。 由于在美食比赛上胜出,明谨儿更是彻底出了名。 她在镇子上的开的铺子逐渐扩大,几乎镇子上所有的百姓都知明谨儿的美食铺子。 甚至与女掌柜的水月楼齐名。 只是水月楼开起来的年份久了,而明谨儿的美食铺子将将开起来,还是稍微有些悬殊的。 铺子里逐渐搬去了镇子中央略微繁华的地带,甚至还租了一家二层的阁楼。 外来的京都商人听说了明谨儿铺子之事,都会慕名来明谨儿的铺子点上一些吃食。 至于花公子那一边,纵然他将价格一降再降,可是百姓们却不吃那一套,都认为花公子是个白眼狼。 明谨儿将制作好的糕点亲自给雅间的客人送去。 本来是雇了两个人在此帮忙的,只不过雅间的人却点名道姓的要见她,再加上那人在铺子里的花费是极高的,明谨儿将其称之为金主爸爸。 只不过敲门之时,里面传来的声音令明谨儿登时石化在原地。 这声音听起来可是耳熟极了。 “愣着做甚?都说来者是客,明小娘子与我同是做酒楼生意的,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水月楼女掌柜。 明谨儿想到先前女掌柜对沈沉奚的态度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且入了雅间之后,发现女掌柜对面还坐了一人。 明谨儿可是熟悉得很。 正是魏骆,这两个人究竟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明小娘子,听说魏二公子对你情有独钟,今日我是特地来替他向你提亲的。” 女掌柜捂嘴轻笑,一双眸子里带着几分试探之色。 明谨儿将美食放在了他们桌上:“提亲?看来掌柜的说笑了,我如今还没有心思嫁人,毕竟你们也看到了,我这美食铺子的生意还忙不过来,哪有心思去成亲?” 听到此话,女掌柜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明谨儿摆明了是拿她当枪使,利用她铲除身边所有的情敌,实际上也爱慕着沈沉奚。 这是不打算离开沈沉奚了! “魏二公子是真的很喜欢你,我是可以看出来的。” 女掌柜勉强挂着笑容,生怕明谨儿翻脸不认人。 “这点我清楚,只不过可惜的是我与魏二公子有缘无分,这辈子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明谨儿将东西放下之后便要离开,只不过被魏骆一把抓住。 正要发作,却见魏骆朝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尔后嘀咕了一句:“等一等,我在你这里花费如此多,让你留下来一块用膳不过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身旁女掌柜也愣愣地盯着她看。 “不了,我这店铺可是人来人往的,若是耽搁了时辰,让你们谁都不能负责。” 女掌柜笑意更深,她冷冷盯着明谨儿看,最终说了句:“那明小娘子连魏二公子这样的人中龙凤都不喜欢,那心里究竟想的是谁?”? 第三百一十六章 例子 这轻飘飘的语气令明谨儿心中警铃大作,她冷冷看向女掌柜,最终莞尔一笑:“掌柜的恐怕说笑了,我心里能有谁?我只想安安心心的做这小生意。” 女掌柜笑得花枝乱颤。她再看明谨儿的时候,明显又多了几分试探之意。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忙。” 听到此话,明谨儿快步离开,不过,将将走出雅间的门,便又听到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 “不过我倒是觉得,明小娘子还是对人家原本的夫婿有兴趣,要不然你说为何不接受你?” 明谨儿身形一顿,表面上这话是对魏骆说的,可实际上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这才是真的难。 女掌柜祸弄情敌手段残忍,楚梅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千防难防恐怕防不胜防。 明谨儿怕的是别人给她来阴的。 等到她的身影子彻底消失后,魏骆冷哼一声:“原本还以为你能说服她与我在一起,可眼下看来,不过尔尔。” 女掌柜被如此羞辱,却并不是气愤,反倒是握住酒杯轻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了冷笑。 “谁说我是要说服她?难不成你忘了你那大嫂是如何被送去你府上的么?” 听到这话,魏骆挑了眉。 “她与楚梅儿那贱人可不一样,想当初我将她关起来,她……” 女掌柜自顾自的斟上茶水,尔后举起茶杯与魏骆干了一杯:“以前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我能有办法将她送到你府上,但是你要想办法留住才是。” 魏骆知晓女掌柜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是能帮助他的也只有眼前的女人,他也只能选择与虎同行。 “你也不必如此害怕我,我又不能对你怎么样,我的目的是明谨儿。只要她能远离沈二郎君,我目的便能达到。而且我还能保证不伤害明谨儿。” 听到这话,魏骆更是有些踌躇。毕竟他不想让明谨儿更恨他,可是女掌柜说的也有些道理。 “你确定可以不伤害她?而且还能让她接受我?” 女掌柜轻笑一声。 “但凡我有法子,也不会让你帮我这个忙,咱们这也算是各取所需。” 说到这种话,女掌柜但笑不语。 魏骆最终还是动容,和女掌柜一拍即合,二人决定把明谨儿拿下。 明谨儿在膳房里劳作,自然没有想到背地里已经被人算计了,她只是打了个哆嗦,让小二哥将她新做好的糕点端出去。 “弟妹,听说这镇子上过两日有个美食节。” 美食节?以前怎么没有听过? “听说是今年才办的,只不过由于美食节是有人背地里暗中出钱举办的,所以做了美食节的人究竟是谁无从知晓。”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冤大头? 明谨儿忍不住嗤笑一声,她开口:“我对美食节没有兴趣,咱们不去参加。” 听到这个,刘氏却是暗中着急,再怎么说美食节也是能从中捞一笔的。 如果明谨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要亏很多。 “不去参加?那怎么行?这可是大好时机,说不定回有很多慕名而来得外地人,到时候又可以借机会将名声打出去了。” 刘氏可谓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可是明谨儿怕的乃是人多眼杂,谁知道到时候又会出什么乱子。 而且她可不信,天上会有掉馅饼的事,谁会平白无故的资助他们镇子办这种美食会?恐怕要花费不少的银子,非大户人家恐怕难以做到。 一想到这里,明谨儿更是决定不去。 “弟妹,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 这下明谨儿彻底能理解了,她看向刘氏,尔后才又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便如你所说好了,咱们去看看。那美食节究竟有什么好的。” 提到这个,刘氏满脸笑意,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嫂嫂,接下来我要制作更多糕点,你先让一下。” 她并不想听到刘氏在一旁叨叨叨,只能让刘氏离开。 刘氏不好继续叨扰,只能暂时离开。 明谨儿叹了口气。 这美食节也不知是福是祸,就如上次在水月楼那样,虽然赚到了一笔不小的收入,可却亏欠了白家人的,还被女掌柜盯上,怎么算都更亏了一些。 一连多日,明谨儿都在拾掇关于美食节的事。 这一日在万众期待下终于来了,明谨儿看着制作好的各种美食,心里无限惆怅。 “这些应该可以拿去应急了,这些美食一出。应该会颇受喜欢。” 听到此话,刘氏更是激动。 “这么多好吃食,一定会让大家伙喜欢的。” 明谨儿自然也心知肚明,她看向刘氏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笑意。 一家人将所有的吃食抬上马车,没想到还没有出村子,便被一群妇人给拦了下来。 “我就说,沈家这一家子必然会偷偷摸摸地去卖吃食,他们这一家子就没一个好东西,肯定会想法子坑蒙拐骗。” 听到这话,明谨儿挑眉,尔后冷冷盯着几名妇人:“好狗不挡道,我能通过这种方式赚到银子也是我自己的本事,与你们有何关系?” 妇人们面面相觑觑,她们一时间竟然无从反驳,毕竟明谨儿所说句句在理。 “谁不知道你坑骗了白家的银子?” 最终还是一名妇人上前来,她清了清嗓子:“我们只是不想看着你们坑蒙拐骗,让我们整个村子里的人白白蒙羞。” 怎么就给村子里的人蒙羞了?明谨儿嘴角勾出了一抹阴沉的笑,直接吩咐刘氏驱赶马车,如此一来,那些妇人迫不得已只能让路。 “这明谨儿实在是不要脸。” 几名妇人一直在马车后面唾弃,一脸的嫌弃。 而明谨儿则是坐在马车上,看着还有些暗的天色,默默叹了口气:“美食节当真是要这么早便开始么?” 她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看到刘氏这样激动的模样,明谨儿又不好多言。 “弟妹,你可以放心,据说所有的美食商人都会去,咱们家作为镇子上最厉害的美食商铺。怎么可能不去?”? 第三百一十六章 例子 这轻飘飘的语气令明谨儿心中警铃大作,她冷冷看向女掌柜,最终莞尔一笑:“掌柜的恐怕说笑了,我心里能有谁?我只想安安心心的做这小生意。” 女掌柜笑得花枝乱颤。她再看明谨儿的时候,明显又多了几分试探之意。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忙。” 听到此话,明谨儿快步离开,不过,将将走出雅间的门,便又听到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 “不过我倒是觉得,明小娘子还是对人家原本的夫婿有兴趣,要不然你说为何不接受你?” 明谨儿身形一顿,表面上这话是对魏骆说的,可实际上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这才是真的难。 女掌柜祸弄情敌手段残忍,楚梅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千防难防恐怕防不胜防。 明谨儿怕的是别人给她来阴的。 等到她的身影子彻底消失后,魏骆冷哼一声:“原本还以为你能说服她与我在一起,可眼下看来,不过尔尔。” 女掌柜被如此羞辱,却并不是气愤,反倒是握住酒杯轻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了冷笑。 “谁说我是要说服她?难不成你忘了你那大嫂是如何被送去你府上的么?” 听到这话,魏骆挑了眉。 “她与楚梅儿那贱人可不一样,想当初我将她关起来,她……” 女掌柜自顾自的斟上茶水,尔后举起茶杯与魏骆干了一杯:“以前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我能有办法将她送到你府上,但是你要想办法留住才是。” 魏骆知晓女掌柜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是能帮助他的也只有眼前的女人,他也只能选择与虎同行。 “你也不必如此害怕我,我又不能对你怎么样,我的目的是明谨儿。只要她能远离沈二郎君,我目的便能达到。而且我还能保证不伤害明谨儿。” 听到这话,魏骆更是有些踌躇。毕竟他不想让明谨儿更恨他,可是女掌柜说的也有些道理。 “你确定可以不伤害她?而且还能让她接受我?” 女掌柜轻笑一声。 “但凡我有法子,也不会让你帮我这个忙,咱们这也算是各取所需。” 说到这种话,女掌柜但笑不语。 魏骆最终还是动容,和女掌柜一拍即合,二人决定把明谨儿拿下。 明谨儿在膳房里劳作,自然没有想到背地里已经被人算计了,她只是打了个哆嗦,让小二哥将她新做好的糕点端出去。 “弟妹,听说这镇子上过两日有个美食节。” 美食节?以前怎么没有听过? “听说是今年才办的,只不过由于美食节是有人背地里暗中出钱举办的,所以做了美食节的人究竟是谁无从知晓。”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冤大头? 明谨儿忍不住嗤笑一声,她开口:“我对美食节没有兴趣,咱们不去参加。” 听到这个,刘氏却是暗中着急,再怎么说美食节也是能从中捞一笔的。 如果明谨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要亏很多。 “不去参加?那怎么行?这可是大好时机,说不定回有很多慕名而来得外地人,到时候又可以借机会将名声打出去了。” 刘氏可谓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可是明谨儿怕的乃是人多眼杂,谁知道到时候又会出什么乱子。 而且她可不信,天上会有掉馅饼的事,谁会平白无故的资助他们镇子办这种美食会?恐怕要花费不少的银子,非大户人家恐怕难以做到。 一想到这里,明谨儿更是决定不去。 “弟妹,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 这下明谨儿彻底能理解了,她看向刘氏,尔后才又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便如你所说好了,咱们去看看。那美食节究竟有什么好的。” 提到这个,刘氏满脸笑意,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嫂嫂,接下来我要制作更多糕点,你先让一下。” 她并不想听到刘氏在一旁叨叨叨,只能让刘氏离开。 刘氏不好继续叨扰,只能暂时离开。 明谨儿叹了口气。 这美食节也不知是福是祸,就如上次在水月楼那样,虽然赚到了一笔不小的收入,可却亏欠了白家人的,还被女掌柜盯上,怎么算都更亏了一些。 一连多日,明谨儿都在拾掇关于美食节的事。 这一日在万众期待下终于来了,明谨儿看着制作好的各种美食,心里无限惆怅。 “这些应该可以拿去应急了,这些美食一出。应该会颇受喜欢。” 听到此话,刘氏更是激动。 “这么多好吃食,一定会让大家伙喜欢的。” 明谨儿自然也心知肚明,她看向刘氏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笑意。 一家人将所有的吃食抬上马车,没想到还没有出村子,便被一群妇人给拦了下来。 “我就说,沈家这一家子必然会偷偷摸摸地去卖吃食,他们这一家子就没一个好东西,肯定会想法子坑蒙拐骗。” 听到这话,明谨儿挑眉,尔后冷冷盯着几名妇人:“好狗不挡道,我能通过这种方式赚到银子也是我自己的本事,与你们有何关系?” 妇人们面面相觑觑,她们一时间竟然无从反驳,毕竟明谨儿所说句句在理。 “谁不知道你坑骗了白家的银子?” 最终还是一名妇人上前来,她清了清嗓子:“我们只是不想看着你们坑蒙拐骗,让我们整个村子里的人白白蒙羞。” 怎么就给村子里的人蒙羞了?明谨儿嘴角勾出了一抹阴沉的笑,直接吩咐刘氏驱赶马车,如此一来,那些妇人迫不得已只能让路。 “这明谨儿实在是不要脸。” 几名妇人一直在马车后面唾弃,一脸的嫌弃。 而明谨儿则是坐在马车上,看着还有些暗的天色,默默叹了口气:“美食节当真是要这么早便开始么?” 她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看到刘氏这样激动的模样,明谨儿又不好多言。 “弟妹,你可以放心,据说所有的美食商人都会去,咱们家作为镇子上最厉害的美食商铺。怎么可能不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美食节 一路上明谨儿都没有再多言,直到到了镇子上,她远远的就看到张灯结彩,难得看到镇子上能被点缀得如此繁华。 那些做美食的人的却早早的便来摆摊子。 不过一看到明谨儿一家,便开始愁眉不展。 “怎么又是他们家?今日竟然还来与我们抢生意,咱们都离他家远一些。” 听到众人嫌弃的声音,而且看到周围的摊子都搬走,明谨儿有些苦恼,毕竟这里有些人曾经与她交好。只不过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生疏。 再加上在生意场上始终强压人家一头,换谁都不乐意。 远处又有那些摆摊子的人路过,皆是一脸唾弃,明谨儿无奈。 刘氏可不顾及这些,朝着那些人直接怒道:“你们牛气什么?如果不是我们家美食铺子带动,咱们镇子上怎么可能多了这么多外来客?” 那些人并不领情。 “还好意思说,所谓的外来客,可都是奔着他们家美食铺子去的,别人家可是半点儿便宜也没捞到。” 听到这话,明谨儿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些人对她可全是仇恨。 眼瞅着附近几个妇人摆的摊子开始搬走,明谨儿有些无奈。 “自己做的吃食不好吃,到头来竟然还怨上别人了?这群人便是欠收拾。” 刘氏说的咬牙切齿,撸起袖子朝着那些人挥舞。 “好了嫂嫂,她们的心情也能理解,毕竟你看周围是不是已经没人了?” 没有人愿意将摊子与他们摆在一处,只是怕唯一的一点客人也被吸引走。 刘氏终于解了气。 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明谨儿 虽然已经离那些妇人很远了,她们的声音还是能听到。 村子里的妇人也早早起来来镇子上赶集,只不过她们在路过明谨儿摊子时,确是看都不看一眼。 “这明谨儿曾经还信誓旦旦说带动咱们全村人都发大财,可是眼下看来,只顾着自己闷声发大财才是?” “可不是?村里一个比一个过得穷苦,他们家可倒好,吃香的喝辣的,根本不管咱们全村人的死活。” 此话听着着实令人心寒,明谨儿心下愤怒,可是表面上不动声色。 平日里,她对整个村子里的人也是多家关怀,如今听到此话,实在是…… “姐姐,这些人可真是恶心,明明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却巴不得让别人过得差。” 灵儿越说越气愤,只恨不得亲手将那些妇人给咔嚓掉。 明谨儿在一旁听着,觉得有些好笑。 “好了,不要与她们一般见识,咱们只管多赚银子,让他们只有羡慕的份。” 灵儿这下不再多言,毕竟她觉得以她如今的身份,实在是没有说话的资格。 “灵儿妹妹,我会努力攒钱的,等到我存够了,银子全部还给那林有才,到时候你们两家的婚约便可以彻彻底底的解除。” 沈沉英一眼看出了灵儿的心不在焉,转念间便大概猜到了兴许是因为此事才导致灵儿闷闷不乐。 果不其然,他开口后灵儿便看向他,眼神里满是动容。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的大恩,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沈沉英原本以为听错了,掏了掏耳朵后却听刘氏已经帮他应和:“是是是,灵儿姑娘当真是好眼光,我家小叔叔的确是有能力之人,只不过以前年纪小,他的能力并没有被挖掘出来。” 说这话刘氏自己都心虚,只不过为了帮沈沉英求一个好的姻缘罢了。 灵儿怎么看都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媳妇,如果当真是娶到她,恐怕又会成为全村人艳羡的对象。 不多时,便有很多外来的商人路过摊子前,他们将吃食查看一番。 “听说你们镇子上最出名的便是生辰蛋糕和速溶粥,我还听闻制作这些美食的是位女子。” 对面的公子身着一袭红衣,一看便是偏偏浪荡公子。 刘氏对其好感全无,明谨儿却知此人非富即贵,如果能得到他的赏识,对他们美食铺百利而无一害。 “不才,公子恰好问到了本人。” 她朝着公子一笑,顿时让公子神魂颠倒。 “原来,那位奇女子竟然是姑娘。” 红衣公子手中的折扇开开合合,笑得如沐春风。 只不过目光在触及到明谨儿挽起的发髻时,有些愣住了。 “姑娘这是成婚了?” 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虽然未嫁作人妇,可是早已经心有所属,而且我们不日便会成亲。” 她今日特地打扮成了妇人的模样,就是怕横生枝节。 如此一来,杜绝了很多想要利用她的烂桃花。 “真是可惜了,原本还想将你纳回去做我的第十八房小妾。” 公子啧啧两声,明显有点失落。 明谨儿很想怒怼一句去你大爷的,可是毕竟来者是客,而且这客人恐怕来头不小,她也只能笑着应对:“公子实在是说笑了,我也没有那个福气做公子的小妾。” 红衣男子没想到明谨儿会如此回答,笑容明显一僵,然后继续笑道:“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高的头脑,实在是令我等钦佩,只不过这张嘴他是需要调教一番。” 男子笑的阴险:“我在日后冲上了自家夫君可如何是好?” 明谨儿下意识的捂住了嘴,总觉得工衣男子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但是他浑身上下透露出的那股子阴森气,实在是令人打心底里发寒。 “公子说笑了,我家夫君性格可是好得很,哪里会存在冲撞一说?” 红衣男子只是笑而不语,他弯腰捡起了桌上的吃食:“将这些全部给我来一些,价钱你随便开。” “当真?” 既然遇到冤大头了,不宰白不宰。 看来这公子也是位财大气粗的。明谨儿直接伸出了一只手。 红衣公子一愣:“五十两银子?” 刘氏一个激动,被口水呛到了,重重咳嗽着。 她扯了扯明谨儿的衣袖,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弟妹,咱们今日莫不是碰上了哪家的傻公子出来了?” “是五两银子。”? 第三百一十七章 美食节 一路上明谨儿都没有再多言,直到到了镇子上,她远远的就看到张灯结彩,难得看到镇子上能被点缀得如此繁华。 那些做美食的人的却早早的便来摆摊子。 不过一看到明谨儿一家,便开始愁眉不展。 “怎么又是他们家?今日竟然还来与我们抢生意,咱们都离他家远一些。” 听到众人嫌弃的声音,而且看到周围的摊子都搬走,明谨儿有些苦恼,毕竟这里有些人曾经与她交好。只不过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生疏。 再加上在生意场上始终强压人家一头,换谁都不乐意。 远处又有那些摆摊子的人路过,皆是一脸唾弃,明谨儿无奈。 刘氏可不顾及这些,朝着那些人直接怒道:“你们牛气什么?如果不是我们家美食铺子带动,咱们镇子上怎么可能多了这么多外来客?” 那些人并不领情。 “还好意思说,所谓的外来客,可都是奔着他们家美食铺子去的,别人家可是半点儿便宜也没捞到。” 听到这话,明谨儿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些人对她可全是仇恨。 眼瞅着附近几个妇人摆的摊子开始搬走,明谨儿有些无奈。 “自己做的吃食不好吃,到头来竟然还怨上别人了?这群人便是欠收拾。” 刘氏说的咬牙切齿,撸起袖子朝着那些人挥舞。 “好了嫂嫂,她们的心情也能理解,毕竟你看周围是不是已经没人了?” 没有人愿意将摊子与他们摆在一处,只是怕唯一的一点客人也被吸引走。 刘氏终于解了气。 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明谨儿 虽然已经离那些妇人很远了,她们的声音还是能听到。 村子里的妇人也早早起来来镇子上赶集,只不过她们在路过明谨儿摊子时,确是看都不看一眼。 “这明谨儿曾经还信誓旦旦说带动咱们全村人都发大财,可是眼下看来,只顾着自己闷声发大财才是?” “可不是?村里一个比一个过得穷苦,他们家可倒好,吃香的喝辣的,根本不管咱们全村人的死活。” 此话听着着实令人心寒,明谨儿心下愤怒,可是表面上不动声色。 平日里,她对整个村子里的人也是多家关怀,如今听到此话,实在是…… “姐姐,这些人可真是恶心,明明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却巴不得让别人过得差。” 灵儿越说越气愤,只恨不得亲手将那些妇人给咔嚓掉。 明谨儿在一旁听着,觉得有些好笑。 “好了,不要与她们一般见识,咱们只管多赚银子,让他们只有羡慕的份。” 灵儿这下不再多言,毕竟她觉得以她如今的身份,实在是没有说话的资格。 “灵儿妹妹,我会努力攒钱的,等到我存够了,银子全部还给那林有才,到时候你们两家的婚约便可以彻彻底底的解除。” 沈沉英一眼看出了灵儿的心不在焉,转念间便大概猜到了兴许是因为此事才导致灵儿闷闷不乐。 果不其然,他开口后灵儿便看向他,眼神里满是动容。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的大恩,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沈沉英原本以为听错了,掏了掏耳朵后却听刘氏已经帮他应和:“是是是,灵儿姑娘当真是好眼光,我家小叔叔的确是有能力之人,只不过以前年纪小,他的能力并没有被挖掘出来。” 说这话刘氏自己都心虚,只不过为了帮沈沉英求一个好的姻缘罢了。 灵儿怎么看都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媳妇,如果当真是娶到她,恐怕又会成为全村人艳羡的对象。 不多时,便有很多外来的商人路过摊子前,他们将吃食查看一番。 “听说你们镇子上最出名的便是生辰蛋糕和速溶粥,我还听闻制作这些美食的是位女子。” 对面的公子身着一袭红衣,一看便是偏偏浪荡公子。 刘氏对其好感全无,明谨儿却知此人非富即贵,如果能得到他的赏识,对他们美食铺百利而无一害。 “不才,公子恰好问到了本人。” 她朝着公子一笑,顿时让公子神魂颠倒。 “原来,那位奇女子竟然是姑娘。” 红衣公子手中的折扇开开合合,笑得如沐春风。 只不过目光在触及到明谨儿挽起的发髻时,有些愣住了。 “姑娘这是成婚了?” 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虽然未嫁作人妇,可是早已经心有所属,而且我们不日便会成亲。” 她今日特地打扮成了妇人的模样,就是怕横生枝节。 如此一来,杜绝了很多想要利用她的烂桃花。 “真是可惜了,原本还想将你纳回去做我的第十八房小妾。” 公子啧啧两声,明显有点失落。 明谨儿很想怒怼一句去你大爷的,可是毕竟来者是客,而且这客人恐怕来头不小,她也只能笑着应对:“公子实在是说笑了,我也没有那个福气做公子的小妾。” 红衣男子没想到明谨儿会如此回答,笑容明显一僵,然后继续笑道:“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高的头脑,实在是令我等钦佩,只不过这张嘴他是需要调教一番。” 男子笑的阴险:“我在日后冲上了自家夫君可如何是好?” 明谨儿下意识的捂住了嘴,总觉得工衣男子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但是他浑身上下透露出的那股子阴森气,实在是令人打心底里发寒。 “公子说笑了,我家夫君性格可是好得很,哪里会存在冲撞一说?” 红衣男子只是笑而不语,他弯腰捡起了桌上的吃食:“将这些全部给我来一些,价钱你随便开。” “当真?” 既然遇到冤大头了,不宰白不宰。 看来这公子也是位财大气粗的。明谨儿直接伸出了一只手。 红衣公子一愣:“五十两银子?” 刘氏一个激动,被口水呛到了,重重咳嗽着。 她扯了扯明谨儿的衣袖,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弟妹,咱们今日莫不是碰上了哪家的傻公子出来了?” “是五两银子。”?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领情 “这般便宜?那本公子五十两银子,岂不是要将你整个摊子都给包下来了?” 刘氏整个人目瞪口呆,眼里全是亮光。 出个摊子就能赚五十两银子,那他们岂不是要发了? “公子,这都好商量,只不过你确定能够出五十两?” 刘氏对红衣男子很是客气,而且看红衣男子简直是像在看意中人。 明谨儿忽然觉得她这种行为有些丢人,不过红衣男人看起来却很受用,被刘氏拍着马屁:“五十两银子给你,这摊子可是我的了。” 没想到明谨儿却并不领情。 “我并不需要这五十两银子,所以公子不必如此,这些银子也请拿回去。” 刘氏面色渐渐沉了下去,能看得出她有些不开心。 “嫂嫂,这种时候咱们的确不应该收下,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咱们摊子上的这些吃食哪里值五百两?” 红衣公子这下更是恼羞成怒。 “小娘子我是看你很顺眼,才会在你这花费如此多的银子,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明谨儿翻了个白眼儿。 “方才公子要的,一共五两银子,我这里概不赊账。” 红衣男子在明谨儿这里完全捞不到任何好处,而且还能听到明谨儿字字句句都是厌恶。 他这一拳拳像是打在棉花上,完全使不上力气。 “罢了,拿出五两银子给她。” 红衣男子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 收到五两银子明谨儿遂喜笑颜开。 “公子果然出手阔绰,非一般人能比得。欢迎下次再来。” 她这标志性的假笑属实,有些欠揍,红衣男子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势利的小女人。 “你给我等着。” 明谨儿歪头:“公子的意思是还会再来?” “怕了?” “公子是客人,俗话说得好,顾客是上帝,那公子带来的时候必然也是来消费的。我自然是双手欢迎。” 红衣男子咬牙切齿的登上了马车。 一旁的灵儿却察觉到了端倪。 “姐姐,我总觉得那男人有些眼熟,我在京都的时候,应该是见过,似乎还是皇亲贵胄。” 一听这个,刘氏吓的白了脸:“这个是得罪了那些人,恐怕是灭门之灾,要不然咱们还是去给他道个歉。” “我偏不信,哪怕是王孙贵胄,还能平白无故的要了人命不成?” 明谨儿双臂环胸,满脸的冷意。 摊子的上的东西还没等到晌午,便一售而空。 毕竟很多外地的都是慕名而来,明谨儿摊子上的吃食自然是剩不下。 “既然早早的就收了摊子,那咱们也不必在这里白耗功夫了,可以去街上逛一逛。” 明谨儿没想到这一逛,竟然冤家路窄,与女掌柜狭路相逢。 “没想到咱们又遇到了,当真是好大的缘分。” 明谨儿看到女掌柜下意识地想要躲过去,没想到再次被人拦住了去路。 “妹妹,这是在怕什么?”女掌柜咯咯笑着,声音有些扎耳,明谨儿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呆下去,她只能干笑道:“没什么怕的,只不过全家人都在等着我自个儿,我实在是不好在这浪费时间,还往女掌柜行个方便。” 出乎意料的是,说完这话,女掌柜先是思忖了一会儿,紧接着竟然真的让出了位置。 “我还以为妹妹是不想看到我,正伤心着呢。” 总觉得女掌柜似乎打算对她下手,可是一时间还没有证据。 明谨儿只能和她寒暄客套着。 “妹妹,我也想与你的家人见见面,毕竟说不定那以后是我的家人,总得提前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女掌柜将额头两侧的刘海收到耳后,尔后她笑得三分真七分假。 明谨儿状似陷入了认真思忖中,可实际上,暗中盘算着如何才能桃之夭夭。 女掌柜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只是一脸无奈地盯着她:“可以么?” 明谨儿一时间还真的没有想到应对之策。她只怪自个儿一时贪玩,独自一人来到街道上,没与全家人一起。 终于迫于无奈答应了女掌柜。 “我便是晓得,明妹妹既然答应帮我,一定是真心实意的。” 面对女掌柜的话,明谨儿只能不停的干笑,缓解尴尬。 找到沈家一家子时,见女掌柜上去便挽住了沈母的胳膊,自我介绍。 刘氏不明所以,一把推开了女掌柜。 “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我只是一直仰慕沈二郎君风姿卓越,所以连带着对沈大娘都是倍感亲切呢。” 沈母淡淡看了女掌柜一眼。 她一向拿的清轻重。 “谨儿过来,好歹也是你夫君的仰慕者,于情于理都该由你来作陪。” 女掌柜面色一僵,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作何表情。 “明妹妹与我可是旧相识,曾经也开玩笑的与我说过可以让我嫁到沈家。” 沈母与刘氏面面相觑。 听到明谨儿嘀咕:“莫要听她乱说,我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未来夫婿推给别人?” 说着,还不忘朝着一旁的女掌柜眨巴眨巴眼睛。 女掌柜心神领会。 “当然,这本身便是玩笑话,根本做不得数的。” 这下明谨儿才松了口气。 女掌柜使劲了浑身解数去讨好沈家人,只不过一家子根本不愿意接受她,特别是沈沉英,看到女掌柜边翻白眼。 “二嫂嫂,你究竟何时结识了这么一个朋友?我记得上次见她你们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 明谨儿缄默不语。 直到刘氏无意间提起:“兴许是同为生意人,所以会产生惺惺相惜的感情,我可以理解。” 明谨儿将刘氏的话称之为顶级理解。 “沈大娘,这个镯子送你了,我看您气色不错,恐怕也只有这种上等的材质镯子才能配得上你。” 女掌柜见沈家没人喜欢她,便开始想着贿赂。 只是可惜,沈母依旧不吃这一套。 她将玉镯子推开。 “我这手上已经戴满了。灵儿送我的这只恐怕要比你手上的那只成色更好,我何必要将好的摘下换上差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领情 “这般便宜?那本公子五十两银子,岂不是要将你整个摊子都给包下来了?” 刘氏整个人目瞪口呆,眼里全是亮光。 出个摊子就能赚五十两银子,那他们岂不是要发了? “公子,这都好商量,只不过你确定能够出五十两?” 刘氏对红衣男子很是客气,而且看红衣男子简直是像在看意中人。 明谨儿忽然觉得她这种行为有些丢人,不过红衣男人看起来却很受用,被刘氏拍着马屁:“五十两银子给你,这摊子可是我的了。” 没想到明谨儿却并不领情。 “我并不需要这五十两银子,所以公子不必如此,这些银子也请拿回去。” 刘氏面色渐渐沉了下去,能看得出她有些不开心。 “嫂嫂,这种时候咱们的确不应该收下,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咱们摊子上的这些吃食哪里值五百两?” 红衣公子这下更是恼羞成怒。 “小娘子我是看你很顺眼,才会在你这花费如此多的银子,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明谨儿翻了个白眼儿。 “方才公子要的,一共五两银子,我这里概不赊账。” 红衣男子在明谨儿这里完全捞不到任何好处,而且还能听到明谨儿字字句句都是厌恶。 他这一拳拳像是打在棉花上,完全使不上力气。 “罢了,拿出五两银子给她。” 红衣男子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 收到五两银子明谨儿遂喜笑颜开。 “公子果然出手阔绰,非一般人能比得。欢迎下次再来。” 她这标志性的假笑属实,有些欠揍,红衣男子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势利的小女人。 “你给我等着。” 明谨儿歪头:“公子的意思是还会再来?” “怕了?” “公子是客人,俗话说得好,顾客是上帝,那公子带来的时候必然也是来消费的。我自然是双手欢迎。” 红衣男子咬牙切齿的登上了马车。 一旁的灵儿却察觉到了端倪。 “姐姐,我总觉得那男人有些眼熟,我在京都的时候,应该是见过,似乎还是皇亲贵胄。” 一听这个,刘氏吓的白了脸:“这个是得罪了那些人,恐怕是灭门之灾,要不然咱们还是去给他道个歉。” “我偏不信,哪怕是王孙贵胄,还能平白无故的要了人命不成?” 明谨儿双臂环胸,满脸的冷意。 摊子的上的东西还没等到晌午,便一售而空。 毕竟很多外地的都是慕名而来,明谨儿摊子上的吃食自然是剩不下。 “既然早早的就收了摊子,那咱们也不必在这里白耗功夫了,可以去街上逛一逛。” 明谨儿没想到这一逛,竟然冤家路窄,与女掌柜狭路相逢。 “没想到咱们又遇到了,当真是好大的缘分。” 明谨儿看到女掌柜下意识地想要躲过去,没想到再次被人拦住了去路。 “妹妹,这是在怕什么?”女掌柜咯咯笑着,声音有些扎耳,明谨儿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呆下去,她只能干笑道:“没什么怕的,只不过全家人都在等着我自个儿,我实在是不好在这浪费时间,还往女掌柜行个方便。” 出乎意料的是,说完这话,女掌柜先是思忖了一会儿,紧接着竟然真的让出了位置。 “我还以为妹妹是不想看到我,正伤心着呢。” 总觉得女掌柜似乎打算对她下手,可是一时间还没有证据。 明谨儿只能和她寒暄客套着。 “妹妹,我也想与你的家人见见面,毕竟说不定那以后是我的家人,总得提前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女掌柜将额头两侧的刘海收到耳后,尔后她笑得三分真七分假。 明谨儿状似陷入了认真思忖中,可实际上,暗中盘算着如何才能桃之夭夭。 女掌柜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只是一脸无奈地盯着她:“可以么?” 明谨儿一时间还真的没有想到应对之策。她只怪自个儿一时贪玩,独自一人来到街道上,没与全家人一起。 终于迫于无奈答应了女掌柜。 “我便是晓得,明妹妹既然答应帮我,一定是真心实意的。” 面对女掌柜的话,明谨儿只能不停的干笑,缓解尴尬。 找到沈家一家子时,见女掌柜上去便挽住了沈母的胳膊,自我介绍。 刘氏不明所以,一把推开了女掌柜。 “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我只是一直仰慕沈二郎君风姿卓越,所以连带着对沈大娘都是倍感亲切呢。” 沈母淡淡看了女掌柜一眼。 她一向拿的清轻重。 “谨儿过来,好歹也是你夫君的仰慕者,于情于理都该由你来作陪。” 女掌柜面色一僵,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作何表情。 “明妹妹与我可是旧相识,曾经也开玩笑的与我说过可以让我嫁到沈家。” 沈母与刘氏面面相觑。 听到明谨儿嘀咕:“莫要听她乱说,我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未来夫婿推给别人?” 说着,还不忘朝着一旁的女掌柜眨巴眨巴眼睛。 女掌柜心神领会。 “当然,这本身便是玩笑话,根本做不得数的。” 这下明谨儿才松了口气。 女掌柜使劲了浑身解数去讨好沈家人,只不过一家子根本不愿意接受她,特别是沈沉英,看到女掌柜边翻白眼。 “二嫂嫂,你究竟何时结识了这么一个朋友?我记得上次见她你们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 明谨儿缄默不语。 直到刘氏无意间提起:“兴许是同为生意人,所以会产生惺惺相惜的感情,我可以理解。” 明谨儿将刘氏的话称之为顶级理解。 “沈大娘,这个镯子送你了,我看您气色不错,恐怕也只有这种上等的材质镯子才能配得上你。” 女掌柜见沈家没人喜欢她,便开始想着贿赂。 只是可惜,沈母依旧不吃这一套。 她将玉镯子推开。 “我这手上已经戴满了。灵儿送我的这只恐怕要比你手上的那只成色更好,我何必要将好的摘下换上差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平平安安 这话说的可不仅仅是镯子,恐怕也是借物喻人。 明谨儿暗中感概姜还是老的辣,沈母这一语双关,便是她都要拍手称绝。 果然女掌柜面色又一次沉了下去。 这下明谨儿可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要不然你还是去做些该做的事,回头我去找你,有什么事可以到时候再说。” 如此一来,女掌柜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悻悻离去。 她将将离开,沈母便开口了:“二郎的确是受女子喜爱,而且前途一片光明,只不过人不能忘本,你是他的童养媳。而且你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无论怎样他都没有道理,抛弃糟糠之妻,更何况谨儿也不差。” 明谨儿有些怔仲,她是头一次从沈母口中听到称赞她的话,实在是有些感动。 “娘……” “这些也都是沈家欠了你的。”沈母抬起胳膊,明谨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见刘氏疯狂使眼色,才心神领会。 登时抱住了沈母的胳膊。 “娘可以放心,我一定可以照顾好全家人,也一定会将着美食铺子开大,到时候咱们一家子都去京都住。” “只要咱们全家人不受冻挨饿,能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沈母所求反倒没有那么多,而是只希望全家人和和睦睦。 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 刘氏自然也为其开心。 在茶楼里喝了些茶水后,便已是晚上。 由于没有沈父在,沈母一整日的心情都极好,自打她决定合离之后,似乎甩掉了身上所有的压力,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精神了许多。 夜晚自然是灯会,明谨儿看到不远处的面具摊子,忽然玩心大发,她过去直接拿了一只面具,就另一个人与她抓住了同一只面具。四目相对,明谨儿一眼看出对方是魏骆,她退后两步,一脸警惕。 “怎么是你?” “你怕了?” 魏骆笑得阴冷。 “没想到咱们两个的眼光还是十分相似的,这足够说明咱们两个着实有缘。” 明谨儿翻了个白眼儿,实在是懒得理会。 “谁和你有缘,这面具我还真的看不上。” 面具摊子老板听到明谨儿这样说一脸的无奈,他将面具收了回去,然后低声嘀咕了一句:“嫌丑还拿,真是丢人。” 明谨儿朝着老板露出了一抹略带歉意的笑容。 正打算给老板道个歉,怎料老板关键时刻却说道:“罢了罢了,我倒是听说过那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既然你不喜欢,我也不能强迫你去喜欢这面具。” 看来老板也是个明事理之人,这下明谨儿反倒是放心了。 只不过魏骆却阴魂不散,再加上对面行来的女掌柜。 明谨儿可谓是进退两难。 她在心底里暗道倒霉,正打算与二人强行拉扯一番。 救星来了。 远处马蹄飞溅,坐在最前方知人高头大马,远远地透过那些烛光,明谨儿便认出了此人正是沈沉奚。 只不过她没想到沈沉奚竟然回来的如此及时。 “二哥……” 她喃喃自语。 沈沉奚一把将她扯入怀中。 明谨儿甚至可以听到周遭有很多人在起哄。 “这可是咱们的新晋状元郎。” 状元郎?是指沈沉奚? 明谨儿有些反应过不来,她道:“没想到你竟然考取了功名,可是这真正的考试还没……” “是在京都直接参与了考试,被圣上看到我所写之物,这才被提拔。” 明谨儿更是不知所云。 如果这么说的话…… “以后咱们便能过上好日子了,我终究是没辜负你对我的希望。” 沈念云的声音颇有磁性,明谨儿听得有些入迷,她浑身一抖,最终红了脸。 “倘若你再不回来,我恐怕又要被人给拐走了。” 魏骆并没有去京都,他自然还是要跟着书院参与考试的,只不过想考取状元怕是不能了。 魏骆阴沉着一张脸,女掌柜上前想要与沈沉奚搭话,却被沈沉奚冷冷注释,她心下一凉,暗道不好。 “日后若是让我在知晓谁背地里欺负明谨儿,修要怪我无情。” 明谨儿心下一暖,却眼尖的在人群中看到了红衣男人,如果不曾看错的话,红衣男人应该是跟着沈沉奚一块来的。 “你们认识?” “小娘子,我与沈兄可是相见恨晚的交情,我可是堂堂世子,上次被你那般侮辱,都未曾责怪你,说到底还是看在沈兄的面子上。原本想要将我那妹妹许配给沈兄,但常常听他说家有娇妻。” 说到这里红衣男人似乎有些惋惜:“本以为你必然经不住试探,但很明显是我想多了,你的确是配得上沈兄,你这摊子也大可以开到京都去,到时候我便见证与与沈兄双宿双飞。” 明谨儿嘴角抽了抽,可却始终没有多言,她只是淡淡盯着红衣男人看。 “别打量我了,你夫君可是在那呢。当然就算你想移情别恋也没用,毕竟本世子风度翩翩,英俊潇洒,是看不上你的。” 明谨儿嘴角抽了抽,一把抱住了沈沉奚。 在众多华灯的照耀下,二人被许多人围观。 可一时间却无人多言,生怕打扰了此二人。 沈沉奚考取状元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镇子,翌日明谨儿将将起床,便听到灵儿说县令亲自来他们家拜见沈沉奚。 明谨儿只是淡淡说了句:“真是人怕出名,以前县令可是咱们想见都见不到的。如今倒是上赶着来巴结了,实在是令人感概万千。” 灵儿忙不迭地点头。 “谁说不是呢,我可是看到了,县令对二哥是万分景仰,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几分惧怕,生怕一不留神冲撞了二哥。” 明谨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稍微梳妆打扮了一番便出去待客,再怎么说她也是有状元夫人的身份,这种时候断然不能给沈沉奚丢了面子。 灵儿见明谨儿如此拾掇,不由得感叹。 “还是姐姐好看,这般收拾起来可比一般的女子强多了,我之前在京都呆了那么久,也从未见哪家的大家闺秀能比得上姐姐的样貌。”? 第三百一十九章 平平安安 这话说的可不仅仅是镯子,恐怕也是借物喻人。 明谨儿暗中感概姜还是老的辣,沈母这一语双关,便是她都要拍手称绝。 果然女掌柜面色又一次沉了下去。 这下明谨儿可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要不然你还是去做些该做的事,回头我去找你,有什么事可以到时候再说。” 如此一来,女掌柜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悻悻离去。 她将将离开,沈母便开口了:“二郎的确是受女子喜爱,而且前途一片光明,只不过人不能忘本,你是他的童养媳。而且你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无论怎样他都没有道理,抛弃糟糠之妻,更何况谨儿也不差。” 明谨儿有些怔仲,她是头一次从沈母口中听到称赞她的话,实在是有些感动。 “娘……” “这些也都是沈家欠了你的。”沈母抬起胳膊,明谨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见刘氏疯狂使眼色,才心神领会。 登时抱住了沈母的胳膊。 “娘可以放心,我一定可以照顾好全家人,也一定会将着美食铺子开大,到时候咱们一家子都去京都住。” “只要咱们全家人不受冻挨饿,能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沈母所求反倒没有那么多,而是只希望全家人和和睦睦。 明谨儿忙不迭地点头。 刘氏自然也为其开心。 在茶楼里喝了些茶水后,便已是晚上。 由于没有沈父在,沈母一整日的心情都极好,自打她决定合离之后,似乎甩掉了身上所有的压力,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精神了许多。 夜晚自然是灯会,明谨儿看到不远处的面具摊子,忽然玩心大发,她过去直接拿了一只面具,就另一个人与她抓住了同一只面具。四目相对,明谨儿一眼看出对方是魏骆,她退后两步,一脸警惕。 “怎么是你?” “你怕了?” 魏骆笑得阴冷。 “没想到咱们两个的眼光还是十分相似的,这足够说明咱们两个着实有缘。” 明谨儿翻了个白眼儿,实在是懒得理会。 “谁和你有缘,这面具我还真的看不上。” 面具摊子老板听到明谨儿这样说一脸的无奈,他将面具收了回去,然后低声嘀咕了一句:“嫌丑还拿,真是丢人。” 明谨儿朝着老板露出了一抹略带歉意的笑容。 正打算给老板道个歉,怎料老板关键时刻却说道:“罢了罢了,我倒是听说过那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既然你不喜欢,我也不能强迫你去喜欢这面具。” 看来老板也是个明事理之人,这下明谨儿反倒是放心了。 只不过魏骆却阴魂不散,再加上对面行来的女掌柜。 明谨儿可谓是进退两难。 她在心底里暗道倒霉,正打算与二人强行拉扯一番。 救星来了。 远处马蹄飞溅,坐在最前方知人高头大马,远远地透过那些烛光,明谨儿便认出了此人正是沈沉奚。 只不过她没想到沈沉奚竟然回来的如此及时。 “二哥……” 她喃喃自语。 沈沉奚一把将她扯入怀中。 明谨儿甚至可以听到周遭有很多人在起哄。 “这可是咱们的新晋状元郎。” 状元郎?是指沈沉奚? 明谨儿有些反应过不来,她道:“没想到你竟然考取了功名,可是这真正的考试还没……” “是在京都直接参与了考试,被圣上看到我所写之物,这才被提拔。” 明谨儿更是不知所云。 如果这么说的话…… “以后咱们便能过上好日子了,我终究是没辜负你对我的希望。” 沈念云的声音颇有磁性,明谨儿听得有些入迷,她浑身一抖,最终红了脸。 “倘若你再不回来,我恐怕又要被人给拐走了。” 魏骆并没有去京都,他自然还是要跟着书院参与考试的,只不过想考取状元怕是不能了。 魏骆阴沉着一张脸,女掌柜上前想要与沈沉奚搭话,却被沈沉奚冷冷注释,她心下一凉,暗道不好。 “日后若是让我在知晓谁背地里欺负明谨儿,修要怪我无情。” 明谨儿心下一暖,却眼尖的在人群中看到了红衣男人,如果不曾看错的话,红衣男人应该是跟着沈沉奚一块来的。 “你们认识?” “小娘子,我与沈兄可是相见恨晚的交情,我可是堂堂世子,上次被你那般侮辱,都未曾责怪你,说到底还是看在沈兄的面子上。原本想要将我那妹妹许配给沈兄,但常常听他说家有娇妻。” 说到这里红衣男人似乎有些惋惜:“本以为你必然经不住试探,但很明显是我想多了,你的确是配得上沈兄,你这摊子也大可以开到京都去,到时候我便见证与与沈兄双宿双飞。” 明谨儿嘴角抽了抽,可却始终没有多言,她只是淡淡盯着红衣男人看。 “别打量我了,你夫君可是在那呢。当然就算你想移情别恋也没用,毕竟本世子风度翩翩,英俊潇洒,是看不上你的。” 明谨儿嘴角抽了抽,一把抱住了沈沉奚。 在众多华灯的照耀下,二人被许多人围观。 可一时间却无人多言,生怕打扰了此二人。 沈沉奚考取状元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镇子,翌日明谨儿将将起床,便听到灵儿说县令亲自来他们家拜见沈沉奚。 明谨儿只是淡淡说了句:“真是人怕出名,以前县令可是咱们想见都见不到的。如今倒是上赶着来巴结了,实在是令人感概万千。” 灵儿忙不迭地点头。 “谁说不是呢,我可是看到了,县令对二哥是万分景仰,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几分惧怕,生怕一不留神冲撞了二哥。” 明谨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稍微梳妆打扮了一番便出去待客,再怎么说她也是有状元夫人的身份,这种时候断然不能给沈沉奚丢了面子。 灵儿见明谨儿如此拾掇,不由得感叹。 “还是姐姐好看,这般收拾起来可比一般的女子强多了,我之前在京都呆了那么久,也从未见哪家的大家闺秀能比得上姐姐的样貌。”? 第三百二十章 大结局 被灵儿如此一夸,明谨儿甚至觉得有些找不到东西南北。 他们家如今也算是有些积蓄,毕竟沈沉奚考上状元也是受到了许多奖赏的。 明谨儿已经让沈沉英与沈大哥一同去归还林有才银子了,如此一来灵儿也同沈沉英日久生情,早已经决定留在沈家。 “日后咱们可就是妯娌了,不该再叫姐姐,应该改口唤一声嫂嫂。” 明谨儿本身并不在乎这些称呼,可是看到灵儿这小马屁精的模样,她总是忍不住想要调侃几句。 果然见灵儿又红了脸。 寒暄了许久,终于将县令送走。 没想到灵儿一开门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白家人。 白老夫人亦是亲自前来,所表达的意思无非便是接受了沈沉奚这个孙女婿,不过明谨儿却不打算再隐瞒,毕竟她不是白家小姐,假的终究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 可她正要开口,却被白大小姐牵了出去。 “不知白大小姐还有何贵干?” 对于白家人,明谨儿始终很难有好语气,毕竟白家做的那档子事实在是令人难以原谅。 “其实我四处打听,才得知有一种掩盖胎记的法子,所以说你很有可能是我的亲妹妹。” 明谨儿挑眉,尔后嗤笑:“这是为了让我哄好白老夫人,这种谎言都能编的出来了,白大小姐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白大小姐并没有回她的话,反倒是拿出了一个瓷瓶,在里面倒出了一些药粉,涂抹在所谓的胎记处。 肉眼可见白大小姐眸中含泪,她将铜镜递给了明谨儿。 “我所说是真是假,你自己看。” 只见白皙地脖颈处,一块胎记清晰可见。 明谨儿一脸不敢置信。 “无论你怎么说,你是白家小姐无疑,有生之年能找到你,我的心愿已了,纵然以后我不在了,好歹白家还有你这个女儿。” 明谨儿迟迟不语,虽然这是原主的真实身份,可她一时间却难以消化。 “给我点儿时间罢。” 明谨儿嘀咕了句。 白大小姐并不着急。 白家人在沈家一会儿用过午膳之后,方才离开。 只不过他们临行之时,却告知明谨儿要回京都了,还会在京都等着她。 关于这一点,明谨儿不置可否。 沈沉奚既然考中了状元,自然不可能再继续待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她们要举家搬迁。 明谨儿有些欣慰,毕竟铺子只是租了月租的,不会赔太多的银子。 搬走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这日天还没亮,全家人便早早的起床。 只不过沈父却在关键时刻做了一个决定,他将一纸休书扔给了沈母,毕竟还直言相告,不愿意搬走。 这村子便是他的根,是生他的地方,所以他早已与这村子血脉相连,根本不舍得离开。 无奈之下,沈沉奚只能让沈父暂时留在村子里,让他想通之后再接他离开。 被封了状元,自然也会赐一处宅邸。 皇上思虑的十分周全,沈沉奚府邸虽然不大,可一家人住进去绰绰有余。 明谨儿可以再用家中的闲散银子在京都租一间铺子,这样搬家生意两不误。 京都是个好地界,明谨儿的美食铺子很快,在京都实兴起,甚至得到了京都那些富贵人家的赞赏。 平日里那些大家闺秀亦或者王孙贵胄公子们便喜欢来明谨儿的铺子里开上一间雅间,尔后在里面品尝各种零食。 而且明谨儿将美食价格稍微提了一些,毕竟京都的铺子租价也高。 沈沉奚的官职也是一路上升,甚至成了京都百姓们口中最神奇的男子。 毕竟是平民出身,却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登上顶峰,成为了最年轻的尚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寒来暑往,又是一个雪季。 明谨儿挺着鼓起来的肚子,吃力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灵儿忙着将狐皮大氅抱过来。 “姐姐,二哥都已经吩咐过了,你如今有孕在身,切莫受寒凉,而且这大冷天的,你不该在院子里待着。如果让二哥知道我们纵容你,恐怕全家人都要遭殃。” 明谨儿莞尔一笑:“我只是太无聊了,如今,像个废人成日里待在府中,想去铺子都不能。眼瞅着咱们的铺子越开越大,那么多分店的人都不知道真正的掌柜是谁。” 明谨儿心里叫苦不迭,甚至暗戳戳怨恨上了腹中的小娃娃。 毕竟成为富婆,可是她的梦。 她这富婆愿望将将达成,竟然被突如其来的娃娃给扰乱了,真是讨厌鬼。 任美梦破灭,任谁都无法接受。 “姐姐,等到孩子出生,你想怎样就怎样。” 明谨儿依旧是撅嘴,一脸的不满。 “你不懂,我现在成日里无所事事,都怪沈沉奚,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迟早有一天我会还回来,让他尝尝这种滋味。” 明谨儿双手紧握成拳,一拳头砸在了石桌上。 她倒抽一口凉气,朝着手吹了吹。 灵儿的笑容却彻底僵在了脸上。 她轻轻推了推明谨儿。 “姐姐,以后这种玩笑还是不要说了。” “这可不是什么玩笑话,我现在可是很严肃的,沈沉奚就是欠揍欠扁欠收拾。” 正吐槽着,忽然感觉到浑身腾空,她抬头看去,便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哦?原来在夫人心里,为夫竟然如此可恨。” 明谨儿彻底换了一副嘴脸,她尴尬笑了笑,一双腿不老实的蹬着。 “夫……君,我的好夫君,方才我只是在与灵儿开玩笑,我怎么会对你不满?” 沈沉奚淡淡回了一句:“嗯。” “你别光嗯啊,你好歹给我说句话,这样我才安心。” 可是对上的是沈沉奚更加冰冷的脸。 不知何时,灵儿也偷偷摸摸的退了下去。 明谨儿在心里暗骂灵儿是个白眼狼。 “好夫君,你能不能先将我放下去?咱们有话好好说。” “不能,我今日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他将明谨儿抱回了房中。 里面传来了女子逗乐的声音。 外头皑皑大雪落了满地。 第三百二十章 大结局 被灵儿如此一夸,明谨儿甚至觉得有些找不到东西南北。 他们家如今也算是有些积蓄,毕竟沈沉奚考上状元也是受到了许多奖赏的。 明谨儿已经让沈沉英与沈大哥一同去归还林有才银子了,如此一来灵儿也同沈沉英日久生情,早已经决定留在沈家。 “日后咱们可就是妯娌了,不该再叫姐姐,应该改口唤一声嫂嫂。” 明谨儿本身并不在乎这些称呼,可是看到灵儿这小马屁精的模样,她总是忍不住想要调侃几句。 果然见灵儿又红了脸。 寒暄了许久,终于将县令送走。 没想到灵儿一开门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白家人。 白老夫人亦是亲自前来,所表达的意思无非便是接受了沈沉奚这个孙女婿,不过明谨儿却不打算再隐瞒,毕竟她不是白家小姐,假的终究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 可她正要开口,却被白大小姐牵了出去。 “不知白大小姐还有何贵干?” 对于白家人,明谨儿始终很难有好语气,毕竟白家做的那档子事实在是令人难以原谅。 “其实我四处打听,才得知有一种掩盖胎记的法子,所以说你很有可能是我的亲妹妹。” 明谨儿挑眉,尔后嗤笑:“这是为了让我哄好白老夫人,这种谎言都能编的出来了,白大小姐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白大小姐并没有回她的话,反倒是拿出了一个瓷瓶,在里面倒出了一些药粉,涂抹在所谓的胎记处。 肉眼可见白大小姐眸中含泪,她将铜镜递给了明谨儿。 “我所说是真是假,你自己看。” 只见白皙地脖颈处,一块胎记清晰可见。 明谨儿一脸不敢置信。 “无论你怎么说,你是白家小姐无疑,有生之年能找到你,我的心愿已了,纵然以后我不在了,好歹白家还有你这个女儿。” 明谨儿迟迟不语,虽然这是原主的真实身份,可她一时间却难以消化。 “给我点儿时间罢。” 明谨儿嘀咕了句。 白大小姐并不着急。 白家人在沈家一会儿用过午膳之后,方才离开。 只不过他们临行之时,却告知明谨儿要回京都了,还会在京都等着她。 关于这一点,明谨儿不置可否。 沈沉奚既然考中了状元,自然不可能再继续待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她们要举家搬迁。 明谨儿有些欣慰,毕竟铺子只是租了月租的,不会赔太多的银子。 搬走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这日天还没亮,全家人便早早的起床。 只不过沈父却在关键时刻做了一个决定,他将一纸休书扔给了沈母,毕竟还直言相告,不愿意搬走。 这村子便是他的根,是生他的地方,所以他早已与这村子血脉相连,根本不舍得离开。 无奈之下,沈沉奚只能让沈父暂时留在村子里,让他想通之后再接他离开。 被封了状元,自然也会赐一处宅邸。 皇上思虑的十分周全,沈沉奚府邸虽然不大,可一家人住进去绰绰有余。 明谨儿可以再用家中的闲散银子在京都租一间铺子,这样搬家生意两不误。 京都是个好地界,明谨儿的美食铺子很快,在京都实兴起,甚至得到了京都那些富贵人家的赞赏。 平日里那些大家闺秀亦或者王孙贵胄公子们便喜欢来明谨儿的铺子里开上一间雅间,尔后在里面品尝各种零食。 而且明谨儿将美食价格稍微提了一些,毕竟京都的铺子租价也高。 沈沉奚的官职也是一路上升,甚至成了京都百姓们口中最神奇的男子。 毕竟是平民出身,却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登上顶峰,成为了最年轻的尚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寒来暑往,又是一个雪季。 明谨儿挺着鼓起来的肚子,吃力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灵儿忙着将狐皮大氅抱过来。 “姐姐,二哥都已经吩咐过了,你如今有孕在身,切莫受寒凉,而且这大冷天的,你不该在院子里待着。如果让二哥知道我们纵容你,恐怕全家人都要遭殃。” 明谨儿莞尔一笑:“我只是太无聊了,如今,像个废人成日里待在府中,想去铺子都不能。眼瞅着咱们的铺子越开越大,那么多分店的人都不知道真正的掌柜是谁。” 明谨儿心里叫苦不迭,甚至暗戳戳怨恨上了腹中的小娃娃。 毕竟成为富婆,可是她的梦。 她这富婆愿望将将达成,竟然被突如其来的娃娃给扰乱了,真是讨厌鬼。 任美梦破灭,任谁都无法接受。 “姐姐,等到孩子出生,你想怎样就怎样。” 明谨儿依旧是撅嘴,一脸的不满。 “你不懂,我现在成日里无所事事,都怪沈沉奚,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迟早有一天我会还回来,让他尝尝这种滋味。” 明谨儿双手紧握成拳,一拳头砸在了石桌上。 她倒抽一口凉气,朝着手吹了吹。 灵儿的笑容却彻底僵在了脸上。 她轻轻推了推明谨儿。 “姐姐,以后这种玩笑还是不要说了。” “这可不是什么玩笑话,我现在可是很严肃的,沈沉奚就是欠揍欠扁欠收拾。” 正吐槽着,忽然感觉到浑身腾空,她抬头看去,便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哦?原来在夫人心里,为夫竟然如此可恨。” 明谨儿彻底换了一副嘴脸,她尴尬笑了笑,一双腿不老实的蹬着。 “夫……君,我的好夫君,方才我只是在与灵儿开玩笑,我怎么会对你不满?” 沈沉奚淡淡回了一句:“嗯。” “你别光嗯啊,你好歹给我说句话,这样我才安心。” 可是对上的是沈沉奚更加冰冷的脸。 不知何时,灵儿也偷偷摸摸的退了下去。 明谨儿在心里暗骂灵儿是个白眼狼。 “好夫君,你能不能先将我放下去?咱们有话好好说。” “不能,我今日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他将明谨儿抱回了房中。 里面传来了女子逗乐的声音。 外头皑皑大雪落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