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大反派幼崽后,我被孩儿他爹休了!》 第1章 我是四个反派大儿的恶毒后娘 秋末,草木枯黄,天气越来越冷,太阳落山也早。 阴山脚下,西溪村中,申时未到,家家户户便已升起炊烟。 唯有村尾沈家,清锅冷灶。 容九躺在床上,薄薄的床单下只铺了一层稻草,有些硌人。 可她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只直勾勾地盯着房梁上的蜘蛛网。 一双丹凤眼睁得老大,呆滞无神,一点光彩也没有。 配上那灰中透青的脸色,活像死不瞑目的厉鬼。 床边,四个孩儿被她这模样吓得缩成一团。 似乎纠结了许久,其中年纪稍大的一个孩子,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只在容九鼻下停留了一秒,便嗖的一下缩了回来。 他额头上渗出细汗,显然害怕极了。 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死,我们不用蹲大牢了。” “可她怎么不动啊?她这个样子好可怕!” “该不会傻了!” “傻了才好呢,傻了她就不会打我们了!” 小家伙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怯怯的声音中带着一点期盼。 容九刚消化完涌入脑海中的陌生记忆,便听到如此幸灾乐祸的话。 她猛地转过头,只见四个面黄肌瘦的小家伙抱成一团,警惕地看着她。 那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吃人的怪物。 容九略微有些不自然,“你们……” 她刚出声,四个小家伙便脸色骤变,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拔腿就跑。 明明身上没几两肉,速度却极快,没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她动了,她动了!” “她怎么没傻,惨了,她一定会打死我们的!” “二奶奶救命啊,我们真的没推她!” “……” 隐隐的,听到小家伙们惊恐的声音,容九十分无语。 身为米其林餐厅的主厨,谁知她下班时出门就被车撞。 还穿越到这么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人身上。 虽然是同名同姓,但原主的脾气秉性以及境遇,却跟她完全沾不上边。 原主刚出生,爹娘就去世了,叔叔婶婶养她到十岁,便将她卖给了人伢子。 因为长期吃不饱,生得瘦弱不堪,人也不怎么机灵,在人伢子手里蹉跎了好几年,才被沈家老两口用三两银子买下,给儿子做了继室。 也就是到了沈家,原主才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 可她并不珍惜,反而言行粗鄙,性子暴虐,一言不合就动手。 仿佛要将自己受的罪一一加诸到别人身上,她心里才好受。 尤其是丈夫外出求学却意外失踪后,她更是变本加厉,短短一年,便接连气死了公婆,败光了家产,对这四个继子百般虐待。 今儿一早,许是几个孩子动静大了一点,吵醒了她。 她二话没说,抄起棍子就打,结果脚下一滑,脑袋撞桌子上,就这么去了。 这般死法,也真够荒诞的。 容九叹息一声,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去找找几个孩子。 她不是原主,做不出虐待孩子的事来。 谁知,她刚下床,一个短小精悍的老妇人,便带着四个孩子走了进来。 老妇人指着容九,声如洪钟。 “容九,你别以为我大哥大嫂没了,就没人能治得住你,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虐待几个孩子,等云之回来,我立马就让他休了你!” “我可不像我大哥大嫂心肠柔软,你要是惹急了我,老娘伸手就能撕了你这个三两银子买来的破烂货!” 老妇人怒目圆瞪,对着容九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骂。 然而,容九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却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整个人宛如雷劈。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盘旋着一个名字,云之,沈云之。 老天鹅! 直到这一刻,容九才发现,她不止是穿越了,还穿书了。 穿越前的一个周末,她在闺蜜的推荐下看了一本小说。 小说里,有四个大反派,他们无恶不作,被男女主联手干掉。 而这四个大反派的爹,更是这本书的终极boss,一直坚持到了大结局,还差点就干掉了男女主。 当然,反派永远敌不过主角光环,就在胜利前夕,男女主利用反派的儿子,把大boss引诱出来,千刀万剐而死。 因为死法太过血腥,容九对这个大boss印象十分深刻。 他的名字,就叫沈云之! 他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他那恶毒的继室。 杀人手法极其惨烈,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的那种。 这段剧情作者只在番外中简单交代了一下,并没有详细写,但因为太残忍,容九还因此做了好几天噩梦。 而现在,她却实实在在的成了这个倒霉的恶毒继室! 一想到自己将来,很有可能会落得如此下场,容九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 见她脸色突变,原本躲在老妇人身后抽泣的四个孩子,瞬间安静如鸡。 蜡黄的小脸儿上尽是惊恐,四人飞快的低下头去,恨不得缩进地缝里才好。 容九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小家伙们,正想说话。 老妇人却张开双手,一脸防备地盯着她,“你想干什么?当着我的面,你还想打孩子不成!” 闻言,容九眼神微闪,心知原主给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一时半会难以扭转。 眼下,并不是解释的时候,说多不如做多。 因此,她只看着老妇人,微微叹息一声。 “二婶也累了,不如留下来吃顿饭?” 容九话音落下,房间里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望向她,小小的脸蛋上尽是惊讶。 老妇人更是沉着脸,冷冷开口,“你这个丧门星,又想耍什么鬼把戏?” 面对老妇人的质疑,容九什么也没说,只大步往厨房走。 厨房里,用具虽齐全,却没什么吃的东西,只有几个窝头,外加一把烂菜沈。 看着那已经黄了一半的菜沈,容九直叹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这么一点东西,就算是她,也做不出什么能招待人的菜。 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过日子的,怎么就能把原本吃穿不愁的沈家糟蹋成这样? 要是能把现代的餐厅带来就好了,里面食材应有尽有,还有一个超大的冷冻库。 容九翻弄着烂菜沈,心里无比怀念的想。 她心念一闪,眼前便闪过一道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再回神时,容九便已经站在自己工作了好几年的地方。 厨房里,还是她下班时的样子,就连盛牛排的盘子也还没来得及清洗。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容九眼眶微热,莫非她又回来了? 想到这儿,她立刻向厨房门口跑去。 然而,通向厨房外的那扇不锈钢门,却仿佛被胶水粘住一般,怎么也打不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容九累得满身是汗,门却依旧纹丝不动! 看来,她并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而是厨房跟她一起穿越了! 第2章 该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希望落空,容九有些泄气,整个人瘫软下去,如同烂泥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儿来。 微微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摆放在一排排置物架上的各种食材。 从上好的牛羊肉,到各种瓜果蔬菜,应有尽有。 看到这些,容九一扫方才的失落,又变得活力满满。 虽然,她回不去,但有了酒店的厨房,她何愁过不了好日子? 这样想着,容九露出了穿越后的第一个笑容。 打起精神,她扫视了一下置物架上的食材,心中立刻便有了主意。 怕引起怀疑,她也没拿什么高级的东西。 只拿了一块猪肉,三个鸡蛋,一把意面,又取了几个西红柿,以及各种调料。 “齐了!” 将一小把冰糖放进篮子里,容九舒了一口气。 她自以为没什么遗漏,可当她准备离开时,却又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厨房唯一的一道门打不开,那么,这些东西,她要怎么拿出去? 看着怀里精心挑选的食材,容九眉头微皱,十分苦恼。 思绪翻涌间,她不禁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些带空间的小说,嘴里默念着,“我要出去!” 心念刚落,容九眼前晃过一道白光,下一刻,她便出现在沈家的厨房里。 这真是太神奇了! 心中有些兴奋,容九稍收拾了一下厨房,利落地剁了猪肉,下锅焯水。 避免落到和原主一样的下场,第一步,从给四个小家伙吃肉开始。 容九醒来后,没有像往常一样追着他们打骂,这已经够让四个小家伙惊讶的了。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让他们吃饭。 还有红烧肉,鸡蛋以及面条? 小家伙们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们不是在做梦,这么丰盛,是要过节吗? 可就算是过节,这些东西也没他们的份! 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红烧肉啊,红扑扑,亮晶晶,浓郁的香味直击鼻腔,让人垂涎欲滴。 四个小家伙悄悄咽了咽口水,抬头瞄了一眼容九。 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私藏的?竟然会拿出来给他们吃! 见她亲自盛了饭,夹了肉放在放在他们面前。 四个小家伙也不敢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二奶奶……” 自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四个孩子最信任的人,就是二奶奶赵氏。 此刻,四兄弟皆眼巴巴地望着她,眼中泪花闪烁,别提多可怜了。 看着桌上色泽红亮诱人的红烧肉,赵氏也是一愣。 她微微眯了眯眼,一脸狐疑地盯着容九。 这个恶毒的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 和四个孩子一样,赵氏绝对不相信容九会突然良心发现。 毕竟,狗改不了那什么,这女人如此反常,一定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难道她是想用丰盛的饭菜麻痹她,然后找着机会,把她和几个孩子一块毒死? 这般想着,赵氏顿时警惕起来。 她看着容九,一脸阴沉,“你到底想干什么,莫非是想毒死我们几个,好彻底脱身?” 赵氏话音刚落,身后的四个小家伙们齐齐变了脸色。 四个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望着容九,就像望着杀人狂魔。 见状,容九心中很是无奈。 她知道以原主的品性,很难让人相信她并没有恶意。 不过,再难她也得试一试,毕竟她可不想落得和原主一样的下场。 似乎犹豫了许久,她走到赵氏面前,不太情愿地说,“我刚才想了一下,二婶,你说得也对,我一个孤女,若沈云之回来,真把我休了,我恐怕比那破庙的乞丐也好不了多少。 这样,我答应你,以后我不会再虐待几个孩子,作为条件,等沈云之回来,你也别对他说我之前做的事情如何?” 闻言,赵氏不可置信地抬头,“真的?” 容九轻轻地应了一声,“我要是骗你,出门就被雷劈。” 虽然不知容九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好说话,但赵氏还是愿意再相信她一次。 毕竟,和她比起来,容九虽是后娘,但只要她还是沈家妇,她就有权力管教四个孩子。 她一个老婆子,就算想管也名不正言不顺,最多只能在几个孩子找上门时,端着长辈的架子说上几句。 可赵氏明白,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容九愿意低头,自是再好不过了。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赵氏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她昂起头,冷哼一声,“你要是早这样想不就好了,但我告诉你,就算我不说,等云之回来,他会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 “那便等他回来再说。”容九微微一笑,“现在,二婶还是先带着孩子们吃饭。” “你这里面,真的没下毒?”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赵氏依旧有些怀疑。 听了这话,容九也没反驳什么,只是转身端起一碗饭扒了一口,随后又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当着赵氏的面咽了下去。 “二婶现在可放心了?” 容九坦坦荡荡,赵氏也不好紧揪着不放。 她看了一眼瘦骨嶙峋的四个孩子,冲他们点点头,“去吃饭。” 四个孩子瘦得骨头都能戳到人,的确是该吃点肉补补。 若是容九胆敢毒死四个孩子,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她。 定要把她送到地底下,亲自和大哥大嫂赔罪! 小家伙们听了赵氏的话,却没有第一时间跑去吃饭,而是拉着赵氏的手,懂事地说,“二奶奶,您也吃。” 听了四个孩子的话,赵氏心中一软,“好,二奶奶陪你们一起吃。” 容九心知自己不招人待见,便也没留下来,只自己去了厨房吃饭。 虽是在厨房,她也一直留心房间里的动静,听到那边差不多吃完了,才起身去收拾碗筷。 刚走到屋外,便看到赵氏走出来。 容九打了一声招呼,“二婶要回去了?” 突然听见容九的声音,赵氏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点点头,“嗯。” 方才心里憋了一口气,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再看容九,只觉得惊悚。 这女人真转性了?该不会是鬼上身! 恰巧一阵风吹过,赵氏更不敢留下了,只说了一句。 “好好对四个孩子,不然我大哥大嫂做鬼恐怕都不会放过你。”便转身走了。 甭管容九是不是鬼上身,只要她能好好对几个孩子就行。 闻言,容九没应声,待赵氏的身影消失,她才走进房间。 不知赵氏对四小只说了什么,他们虽依旧离她远远的,倒也没有像她刚醒来时那般惊惧。 容九也没理会他们,只端了碗筷就走。 第3章 很有当反派的潜质 第二天,容九早早起身,习惯性地做了一套瑜伽后,便要去做早饭。 谁知,她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一个小家伙端了一碗水,一步三晃的走过来。 “我打了碗水,你喝吗?”捧着碗,小家伙眼神忐忑。 明明害怕得不得了,却硬要往她眼前凑。 容九心中有些怪异,昨天四个孩子还避她如蛇蝎,今日却主动端水给她喝。 莫非,是她昨晚的那顿饭起了作用? 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容九直直盯着还没她大腿高的小家伙。 见他摇摇晃晃的,似乎有些站不住,她静默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碗。 正好有些口渴,容九便低头去喝。 谁知,这一低头,便发现不对了。 碗里的水正咕噜咕噜冒着细泡,碗底还有些浑浊。 这是,下毒了? 容九脸色微变,喝水的动作一顿,余光向下瞟了一眼正紧张看着自己的小豆丁。 只见他双手紧紧揪着衣摆,虽看着她,却不敢直视。 这明显就是有鬼啊! 容九一阵无语,这么小的人儿就知道给他下毒了。 不愧是未来的反派,心可真够狠的! 她原本是想和这四个小家伙和谐相处的,可现在,他们已经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还是下毒这种要命的事! 再不教训教训他们,就说不过去了! 思绪一定,容九刚抬头,便见其他三个小家伙躲在墙角探头探脑的。 她唇角微弯,端着碗向他们走去,“看来,你弟弟他们也渴了,这碗水就给他们喝。” 听了这话,本就紧张的小家伙脸色一变,他想也不想就说,“不行……不能让弟弟喝!” “为什么?”容九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家伙,“你是哥哥,弟弟们渴了,你为什么不给他们喝水?” “我……”小家伙红着眼眼眶,说不出话来,都急哭了。 怎么办? 这个恶毒的女人本来就凶,要是知道他给她下毒,一定会打死他的! 小家伙低着头,容九却是微微一笑,“不过一碗水而已,还是让弟弟们喝,免得二奶奶又说我虐待你们。” 说着,容九便要将碗递过去。 见状,小家伙睁大眼睛,大喊一声,“不要,水里有毒,不可以给弟弟喝!” 闻言,容九冷笑一声,盯着小家伙,目光锐利。 “沈清仁,你可真是好样的,竟然想毒死继母,你当得起你名字中的仁字吗?” ‘啪’地一声,容九手中的碗四分五裂。 沈清仁小小的身子抖若筛糠,容九却视而不见,她语气严厉。 “这么小就会下毒弑母,日后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若你父亲回来,看到他的儿子成为一个做尽坏事的恶贼,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呢!” 闻言,沈清仁脸色微变,似有些愧疚,却硬撑着不肯低头。 容九沉着脸厉斥,“说,你从哪里弄来的毒药?” 沈清仁身子一抖,惊惧不已,他含着泪,说,“前几天,我看到唐大牛家的鸡吃了一颗果子死了,所以我就……” 到底是孩子,经她这么一吓,沈清仁瞬间抽抽噎噎的坦白了。 原来,昨天晚上,他们吃了肉却拉了一夜的肚子,以为是她下了毒。 今儿一早,沈清仁便跑到后山,摘了果实,研成粉末,放在水里给她端了过来。 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没想到却被这个坏女人发现了! 沈清仁又害怕又伤心,最后竟呜呜的哭了出来。 看着眼泪汪汪的小家伙,容九叹息一声。 虽说这都是原主作的孽,可她也有错,竟没想到,小家伙们长期没吃没喝,下一子吃多了肉会拉肚子。 也不怪他们会以为她下了毒,从而报复。 然而,虽然情有可原,但容九却不想惯着几个孩子。 今日一言不合便下毒,那日后岂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了? 她定定地望着沈清仁,语气不容置否,“去,自己拿个棍子来!” “你想干什么?”沈清仁眼泪巴沙地抬头,看着容九,一脸惊惧。 容九沉着脸训斥,“今天我一定要你长长记性,做了这样的事情都不用受到惩罚的话,那以后,你岂不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敢做了?” 话音落下,容九看着沈清仁。 他还未说话,其他几个小家伙便从外面跑进来。 “是我们出的主意,你要打就打我们,别打哥哥!” “别打哥哥,打我们!” “不关哥哥的事,都是我们做的!” 见状,容九沉着脸也不说话,只盯着沈清仁,“去,给我把棍子拿来!” 沈清仁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说的不错。 他不能让父亲以他为耻。 今日,他应该想其他办法的,而不是差点让自己背上弑母的罪名! 这样想着,沈清仁红了眼睛,小腿打着颤,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 这下完了,他一定会被这个女人打死的! 心里虽然怕的要死,但沈清仁还是拿着原身常用的棍子走了进来。 容九接过棍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看着面前站成一排的四个孩子,她严肃地说,“你们三个也给我在旁边好好看着,日后再做错了事,也照此处罚!” 说着,她看了一眼沈清仁,沉声命令,“自己把手伸出来!” 闻言,沈清仁一边哭,一边颤抖着伸出手。 小小的手蜡黄蜡黄的,一点血色也无,只有一层皮包裹着骨头。 容九心中不忍,但一想到,这四个在她面前如同小鸡一般的孩子,日后将会成为无恶不作的大反派,她便硬下心肠。 控制着力道,既能让孩子感受到疼,又不会伤了筋骨。 容九一边打,一边说,“是,在你们眼里,我这个继母又懒又坏,还经常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你们,在你们的心里,杀了我也不过是杀了一只鸡一般,没什么感觉,甚至还会拍手称快。” ‘啪’地一下,一棍子落下,沈清仁吸了一口气。 容九却继续说,“可坏事做了就是做了,它会成为你们一生的污点,日后你们还怎么读书当官,出人头地?难道你们愿意为了我一个乡下妇人,而毁掉你们自己的一生吗?” 第4章 手把手教你重新做人! ‘啪’又是一棍子落下,几个孩子哭成了一团。 他们拉着容九的裙摆哀求。 “别打了,我求你别打了!” “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们以后再也不会给你下毒了,别打了!大不了以后我们让你打,不会找二奶奶告状了!” 听了几个孩子带着哭腔的话,容九的心早就软成了一团。 她手下的力道轻了许多,打了十下手心,算是一个教训。 扔掉棍子,她严肃地看着沈清仁,“记住,勿以恶小而为之,作为大哥,以后做任何事情之前,你都要想清楚自己能不能承受后果,如果不能就不要去做,否则只能连累你的弟弟们和你一起受罪,明白了吗?” 这几个孩子,最大的沈清仁,今年不过八岁。 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也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至于其他几个就更小了。 几个孩子才受了一场惊吓,此刻听了容九的话,都抽泣着看向她,似懂非懂。 容九也不知道他们听懂了没有,不过,教育孩子也不急于一时。 她看了一眼几个孩子,叹息一声,说,“罢了,你们自己玩,记得回来吃饭就行。” 话落,四个小家伙们顿时如蒙大赦,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 虽是在村尾,但几个孩子的动静这般大,村民们难免会听到些许声音。 等几个孩子跑出去,不少邻居便探头探脑,在沈家门口指指点点。 容九也没当回事,她知道这些人不过是凑热闹罢了。 原主打了那么多次孩子,也没见一个人出来阻拦,她又何必在意他们的看法? 收起棍子,容九若无其事的走到门口。 正要关门,却见一个圆润的妇人站了出来,啧啧两声。 “大家伙儿快看,这个黑心肝的女人又打孩子了,还真是心狠手辣呀,那么小的孩子,她也下得了手,真是作孽哟!” “关你屁事!” 容九睨了一眼妇人,便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在西溪村,父母怎么打骂孩子,都是自家的事,外头的人根本管不着。 就连和沈家最为亲近的赵氏,也不过是因着长辈的身份,才能说上几句。 至于门口那位李寡妇,和沈家八竿子打不着。 容九用不着看她脸色,也根本不给她拱火的机会。 沈家那扇裂了缝的木门‘砰’的一下,隔绝了众人看热闹的心思。 没过一会儿,围在门口的人就三三两两地散去。 唯有那李寡妇站在原地,一脸不甘。 那沈云之失踪几年,生死不知,在西溪村,容九就是一个带着四个孩子的小寡妇。 同为寡妇,这李寡妇却是一点也瞧不上容九。 明明是被沈家买来的丫头,还那么趾高气扬,真是让人看不惯! 李寡妇冲着大门啐了一口,转身就看见沈清仁带着三个小家伙回来。 “哟,你们几个这是干嘛去了,怎么一身的土疙瘩?还有这脸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该不是被你们那黑心的后娘打的?!” 见四个孩子一身狼狈,李寡妇阴阳怪气的,故意提高声音。 “大家快来看呐,看看这几个孩子一身的伤,容九这个女人还真是好狠的心啊,她莫不是想打死这几个孩子,好自己改嫁?” 她话音刚落,便有不少村民又围了过来。 别人家的事他们虽管不着,但若真出了人命,影响了整个西溪村的形象,他们还是有资格说上一说的。 屋里,容九眉头微皱。 她不想惹麻烦,但也不能任由李寡妇胡咧咧。 正要出去,却听门外响起了沈清仁的声音。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身上的伤不是她打的,是你家大丫,二丫,还有狗蛋打的!” “什……什么!”闻言,李寡妇有些心虚。 她想走,却正瞧见自个儿的大女儿大丫朝她跑来,“娘,你快回去看看!狗蛋的牙都被沈清仁打掉啦!” 大丫话落,李寡妇心也不虚了,顿时支棱起来。 她三两步上前,对着沈家的大门,噼里啪啦就是一顿乱敲。 “容九,你个死婆娘,赶紧给老娘滚出来,你们家的四个小畜生竟敢打掉我家狗蛋的牙,快出来赔钱!” “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不赔钱,这事儿就不算完!” 说完,李寡妇还不解气,砰砰两脚上去,门上又多了两条裂缝。 沈清仁见状,赶紧来拉她,“你个不要脸的老寡妇,不准你踹我家的门,是你家狗蛋先跑到我家地里偷东西,他活该被打!” “没错!”沈清仁话落,弟弟沈清义也接着说,“是你家狗蛋先偷东西,先动手的,要赔钱也是你家赔!” 两兄弟一人一边拉住李寡妇。 剩下两个小的,更是直接在地上撒泼打滚,“我的天爷啊,李狗蛋欺负人,这日子没法过了,爷爷奶奶你们快来,快来把我们一起带走!”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不活了,不活了!” 容九刚走到门口,正要伸手开门,便听见两个小家伙的哭闹声,顿时青筋直跳。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熟悉? 脸上的怒色略微僵硬,她突然想起,这不是原主常挂在嘴边的话吗? 合着,这几个小家伙全学去了! 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容九打开门,却见李寡妇一手一个,揪着两兄弟的后颈。 脸上肥肉挤成一团,她唾沫横飞,“你们几个小畜生,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竟敢骂老娘,看我不打死你们!” “住手!”容九赶紧上前,将两兄弟解救出来。 她冷眼望着李寡妇,“李婶子好大的威风,在我家门口欺负我家孩子,你当我是死的吗?” “你来得正好!” 容九一脸怒色,李寡妇却一点也不怵。 她哼了一声,“你家四个小子把我家狗蛋牙打掉了,还有大丫,头皮都秃噜了一块,别的不说,医药费总要赔一点!” 闻言,容九看了一眼李寡妇身旁的小姑娘,披头散发,嘴角淤青,看着确实有几分可怜。 不过,转头看了一眼自家这几个惨不忍睹的孩子,容九却觉得小姑娘活该。 淡淡的收回目光,她没理会李寡妇。 而是看向沈清仁,“这是怎么回事?” 第5章 无比逼真而放浪的梦 听了她的话,沈清仁下意识地低头,随即又昂起胸脯。 “我带着弟弟们去玩,路过咱家菜地,正看到李狗蛋在偷萝卜,他看见我们就想跑,我们便追了上去,他摔了一跤,牙磕在石头上掉了,不关我们的事!” “对,我们根本就没碰到他!” 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两个小家伙,此时也站了起来,说,“是他自己爬起来就朝我们冲过来,还让他两个姐姐来打我们,我们没办法才还手的!” 四个孩子年龄不大,说话却极有条理,又清晰。 他们这么一说,大家便都明白了。 容九更是看着李寡妇,冷笑一声说,“你听清了,是你家儿子做贼心虚自己摔的,可不关我家孩子的事。” “倒是你……”容九顿了一下,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你儿子偷了我的东西,还打了我家孩子,你准备怎么赔?” 容九目光犀利,盯得李寡妇心里发毛。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女儿,却见小丫头缩头缩脑,一声不吭。 便知道沈家几个小崽子说的,恐怕是真的。 她心里越发虚了,却还是伸长脖子叫道,“小孩子家他懂什么偷不偷的,不管怎么说,你家小子要是不追,我儿子就不会摔跤,如今他牙掉了,你们就该赔钱!” 说着,她竟学起了两个小家伙,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反正,你今天必须赔钱,不然我就不走了!” “好啊,我给你钱。”容九怒极反笑, 她神色冰冷,一步一步走向李寡妇,伸手就揪住了她的头发。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容九朝朝着李寡妇的脸就是两巴掌,直把她打得眼冒金星。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还是李寡妇自己先反应过来。 她尖叫着,反手去拽容九的头发,却被容九一脚踢飞出去,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被容九揪住了衣领,啪啪又是两耳瓜子。 “你女儿小,我不好动手,这并不代表我就不敢打你,打了我儿子,竟还有脸跑到我家里要钱,谁给你的脸?!” “好啊,你不是要钱吗?” 容九一边打一边说,“那我就先把你打成猪头,再来谈钱!” 容九打小便学过武术,最知道怎么打人疼,还不伤筋骨。 她拳拳到肉,打得李寡妇哭爹喊娘。 “死婆娘,你放开我,疼啊!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要钱了!我给你钱,还不成吗?” 然而,容九却不停,左一巴掌,右一拳头,真真把李寡妇的牙都打掉了。 沈家门口,包括沈清仁四兄弟在内,所有都看傻了,一动都不敢动。 这……也太吓人了! “别打了,我错了,我道歉,我赔钱!” 容九手里,李寡妇鼻青脸肿,满嘴血沫。 她鬼哭狼嚎的,连树上的鸟都惊飞了一群。 胸腔上下起伏,容九呼出一口恶气,这才松手。 仿佛扔垃圾一般,将李寡妇扔到一旁。 “滚!”她气沉丹田,低喝一声。 李寡妇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她血都来不及擦,拉着女儿便屁滚尿流地跑了。 临走时,还不忘丢下一串铜钱。 太可怕了,容九这个女人,简直就是魔鬼! 李寡妇一走,周围的人顿时散开了。 太恐怖了! 容九这女人惹不得,惹不得! 家门口的人都走了个干净,容九也不管他人如何想,拿上钱,直接将四个孩子拉了进去。 跟在她身后,四个孩子战战兢兢。 尤其是沈清仁,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思绪复杂。 从前,他以为这女人凶得狠,现在看来,对他们,她还是手下留情了! 和刚才比起来,她打他们的时候,都可以算得上温柔了。 容九不知几个孩子在想什么。 她回过头,沈清仁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我……” 他抿了抿唇,正想说什么,却见一瓶药酒落在手心里。 “嗯?”沈清仁心中愕然,他抬头看向容九。 却见她神情淡淡,“自己擦药,没事别来吵我。” 说着,容九便关上了房门,倒头就睡。 几个孩子都是皮外伤,沈清仁又有主见,容九不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和弟弟们。 倒是她自己,刚才那一番,着实费了些体力,得休息一下。 躺在床上,容九放松神经,很快便睡了过去。 “容九,你快走,你夫君来了!” 耳边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容九蓦然睁开眼。 眨了眨眼,她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酒色酒香的小馆内。 周围各色美男眼花缭乱,围她在身边,纷纷催她快逃。 容九整个人都懵了,她这是,做梦了? 酒池肉林,她穿着透明纱衣,这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容九克制着心跳,转头看向说话的美男子,“你说我夫君来了?” “对啊,他听说你来青楼楚馆,扬言要将你休弃,虽然我们兄弟都青睐于你,可也不愿见你家庭破裂,容九,你快些逃!” 容九嘴角一抽,没想到他们还操心这个。 轻咳一声,她压下嘴角的抽搐,一本正经地说,“来就来了,怎的。只准男人寻欢作乐,还不准我找红颜知己?” 做个梦还怕被发现,那才是憋屈。 “来来来,大家燥起来,你不是会跳舞吗,来个脱衣舞!”容九嘴角轻扬。 许是老天看她前世单身三十年,就算穿越也还是一个寡妇,因此才让她做这场梦算是补偿。 可谁想到,她话音刚落,一道修长的身影郝然出现在她面前。 男人一身白衣锦袍,眉如墨画,周身气质清冷绝尘,让人只看一眼,便移不开目光。 容九愣了愣,随即抬手,招他过来。 “没想到这小馆里还有此等绝色,你过来,坐我身边。” 容九笑眯眯的道。 可谁知那人沉着脸,缓缓抬头,那清冷的眸中仿佛粹了冰一般。 “容九,你不守妇道,虐待我儿,今日我便将你休为下堂妇,从此以后各不相干!” 他周身气势磅礴,仿佛他才是这梦境中的主角。 容九对上他如墨的双眼,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你谁啊?还休我?” 她的确是四个兔崽子的后娘,可能休她的只有沈云之! 难道他就是……咳咳咳! 书中的终极反派?! 紧接着,一张休书呼到了她脸上。 容九拿下来一看,笔如游龙,休书一封! 她从地上爬起来,叫住欲走的男人,“你站住,我的梦我做主,休书哪还有你给我的份,看着,今日姑奶奶要休了你!” 她伸出手,一封休书赫然出现,‘啪’的一下,拍在男人胸前。 沈云之眯着眼眸,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容九猛地一痛。 只觉得脑袋疼得不行,在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滚到了床下! 容九坐在地上愣了几秒,瞅了瞅身上的破布衣服,才惊觉梦醒了! 乖乖,那梦太真实了! 第6章 后娘准备嫁豪门了 容九从地上爬起来,脑袋还有几分恍惚。 直到开门出去,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这都到午饭点了,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想起那几个狼崽子连早饭都没吃,她理了理衣服,往厨房去。 却在屋外头看到几个孩子蹲在水井边上,端着破碗,而沈清仁撩开上衣,正拿着吊桶奋力打水。 嘴里还安抚着几个弟弟,“家里没有野菜根了,咱们先喝点水垫垫肚子,等会哥哥再找找看有没有野菜根。” “哥,昨天那个女人从厨房里端出来的是肉,她又藏东西了,咱们家的好东西都被她私藏,反而我们饿得只能吃草皮和树皮。” 比沈清仁小两岁的沈清义,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嘀咕道。 地里种的萝卜,容九从不让他们吃,口口声声说是拿去镇上卖,补贴家用。 可到头来,钱没看到,吃的也没了。 他们每次试图藏些吃的,好填饱肚子,每次都会被容九发现,然后就是一顿毒打。 沈清义一说,另外两个小萝卜头也点头,奶声奶气的握住拳头。 “是啊大哥,那厨房肯定还藏着什么好吃的,只是那个坏女人不想给我们吃,她想饿死我们,自己好去改嫁。” 沈清仁闻言,不由得皱眉,看向两个弟弟。 “你们听谁说的?” “村里的人都这么说,他们说爹回不来了,我们是拖油瓶,只有我们先死了,那女人才能理所应当的带走家里所有的东西改嫁!” 容九在旁边听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不得不说,这几个萝卜头看着年纪小,但是挺会分析。 原主的确想摆脱他们几个,打算另谋好出路。 但可不只是改嫁,而是投奔自己的叔叔婶婶,想嫁豪门呢! 沈家老夫妻俩去世后,原主搜刮完了沈家的存钱,去联系远在他乡的叔叔婶婶。 也不知是巧了还是怎么的,果真还让原主给联系到了。 但可不是什么好事,那叔叔婶婶要原主每月寄过去银钱,说是打点她的户籍,再把她接过去,给她安排一个富商做平妻,从此锦衣玉食,做有钱夫人去。 这饼画的很大,原主那个脑子不机灵的,居然还真信了! 结果,原主这钱流水一样撒出去,到死都没等到她叔叔婶婶把她接走,享受什么好日子。 而现在,家里卖粮食的银钱,刚被原主统统寄过去,眼下家里分文没有。 就只剩下四亩地里的萝卜。 那边,沈清仁抿紧唇角,脸色气得发青。 但他还要安抚弟弟,只能平心静气的说,“只要咱们活着,就不会让她的目的得逞,赶紧喝完水,我带你们去挖野菜摘野果子吃。” “好。” 几个小孩异口同声点头,咕咚咕咚把凉水喝下肚。 看到这一幕,容九站定在原地。 她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性格,此刻,却感触颇深。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才几岁的孩子被摧残成这样。 没有原主的话,他们至少可以吃饱饭,如今连野菜根都吃不上,饿了只能喝水啃树皮。 一个个瘦骨嶙峋,明明七八岁长得却像五六岁,身上全是皮包骨,没有半点红润。 想起原主最后被沈云之千刀万剐,也不是没道理,真是该! 这样下去,非得饿出病来。 容九思索片刻,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沈清仁第一个转头。 看到是她,顿时面带警惕,张开双手把弟弟护在身后。 四个孩子对她警惕心丝毫不减,特别是老大沈清仁。 “都杵在这干什么,到饭点了,你们想吃什么。”容九问道。 几个孩子抿嘴不言语,缩在沈清仁背后不出来。 大眼睛时而望着她,低下头小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昨天吃了红烧肉,结果拉了一晚上肚子,几个小子都不敢吃她做的饭。 容九看破他们心思,打消了给他们荤素搭配补充营养的想法。 几个小子打小就吃劣食长大,突然好吃好喝,身体定然吃不消,还是要慢慢来才行。 而且一下子对他们太好,反而会让他们更加警惕,特别是沈清仁。 这小子人小鬼大,防她防得紧。 她想了想,便有了主意,故意板着一张脸。 “既然你们不说话,那就上山挖野菜,中午煮野菜粥喝。” 容九没询问他们意见,直接拍板定下。 毕竟地里的萝卜还要卖钱,补贴家用,而野菜膳食纤维高,她搭配肉末来炒菜,未必不如萝卜香。 小萝卜头们都把目光转向沈清仁,让他拿主意。 沈清仁不说话,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她。 “我不骗你们,这样,咱们比赛,中午谁挖的多,谁就能吃得多,我向来不偏不倚,说话算数。”她道。 小子们还是不说话,心里都有小心思,怕容九骗人。 之前他们挖得野菜,根都吃不上一嘴,都被她一个人吃光,他们只能吃刷锅水。 沈清仁打量容九,她面色坦然,倒是没有骗人的样子。 而且上午闹的事,她虽打了他手板,但说得话却是没错。 她似乎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但即便如此,沈清仁还不放心,“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你骗我们,以后你再说什么我们都不会相信。” “废话少说,爱信不信,想吃菜就跟我走。” 容九率先背上背篓,拿了几个篮子分给他们,带着他们出门。 容九走在前头,四小子跟在身后。 “大哥,你信她说的吗?她每次都一个人吃了所有野菜……”弟弟们都看着沈清仁。 沈清仁看着容九的背影,低吟,“暂且相信她一次,如果她又想吃独食,我就抢,万一她耍花招我们就跑。” “我们都听哥哥的。” 沈清仁的考虑不无道理,更重要的是,这次容九是自己背了框出来的。 换做以往,她好吃懒做,从不出门挖野菜,把他们当奴隶使。 所以,沈清仁信了她一次。 容九可不知道这一路上,沈清仁将她的行为分析了个遍,她只是单纯的想出去勘探地形,熟悉熟悉村子。 现在虽没有灾荒,但这西溪村并不富裕,家家户户都是泥土房。 地里虽种着萝卜,大家伙都指望萝卜今年卖个好价钱,不舍得吃,所以路边的野菜也全薅没了,光秃秃的一片。 一直走到山下,容九也没见半个野菜的影子。 要想挖野菜,只能进山里了。 见容九继续往山里走,沈清仁顿住脚步,拦下来弟弟们。 “喂,山里有豺狼,咬死过人!” 容九听到声音,转身看沈清仁,挑了下眉,没想到小萝卜头还这么好心提醒她。 容九不见惧色,反而看向他们几个,“你们谁愿意跟我进去?” 沈清仁没说话,其他三个孩子也不言语。 他们巴不得容九被豺狼咬死在里面呢! 容九也不难为他们,这山她今天不进,明天也要进的。 身为厨师,靠山吃山的道理,她最为了解,更可况,她进了深山,才好交代以后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东西啊。 要不然凭借这几个萝卜头的机灵劲儿,肯定有所怀疑。 再者,她有些拳脚,完全能自保,再不济运气差点,遇到豺狼,她还能从空间取火取刀,足够应付了。 “你们在山下等着,我去去就回。”容九撂下话,转身就走了。 第7章 恶毒后娘又出新招! 谁知,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身后忽然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 她转身一看,就见两个小萝卜头跟在她身后。 是岁数较大的沈清仁和沈清义。 “你们怎么来了?”容九难得多看他们一眼,倒是挺勇敢的。 沈清仁板着脸道,“清玄和清尧年纪小,他们上不了山,我和清义挖的野菜算在他们头上。” 沈清义也忙道,“对,算他们头上,你不能赖账!” 容九双臂抱胸,不由得露出赞许的笑容。 “手足情深,肝胆相照,没想到你们小小年纪,还挺仗义,那就跟上来,跟紧了。” 两个萝卜头对视一眼,握紧肩上的背筐,随她一步一步上山。 半山腰以下,基本都秃了,越往山里走,越是幽凉空寂。 物产也越是丰富。 而不过远远的,的确有狼在叫,容九不由得握紧镰刀。 刚走几步,便是眼前一亮,前边有一地的刺老包和红苕藤。 两个孩子也认出来,马上放下背篓,就去挖。 容九不和他们抢,便道,“你们先挖着,我去前边看看。” 说着,就往前走了。 沈清仁也没拦着,专心挖野菜。 沈清义便埋头干活,便嘀咕,“大哥,那个女人之前胆子那么小,现在胆子怎么这么大了?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怕不是被鬼附身了?” 沈清仁皱眉,没停下动作。 “管她被什么附身,只要咱们好好活着就好。” “对,管她呢!我倒是觉得她现在挺好的,也不总动不动拿我们出气了!” 他之前是挨打最多的那个,身上的淤青到现在还没消呢。 可喜可贺的是,他已经一天没挨打了! 就在他们喜滋滋的挖野菜时,容九已经走出一百米远。 她听到不远处有溪水的声音,便继续走,不一会儿,便走到一处清潭边上。 乖乖,太美了! 容九迫不及待的蹲下身,捧着喝了一口,入口甘甜,清冽爽人。 这是纯天然的清潭,她的倒影在水中清晰可见。 也就是此时,她看清了自己的模样,和现代的自己长得一毛一样! 原主的底子很好,再加上好吃懒做,哪怕在这乡下,皮肤依旧细腻红润。 怪不得沈家老夫妻能买她当儿媳,也难怪村里人背后总嘀咕她狐狸精。 容九轻叹一声,瞅了瞅周围没人。 迅速从空间里取出一条毛巾和沐浴液、洗发露之类的。 好在她经常加班住在餐厅,生活用品备了不少!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洗掉一身晦气,一身陈年老垢了! 几下三下,她裹着毛巾,便下了清潭。 这潭在日光下晒着,但是温温的,她一翻梳洗后,感觉整个人重生了似的! 好,她现在和重生没啥区别。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孩子的叫声和哭声。 容九心里一急,顾不上把头发擦干,穿上衣服,就往沈清仁和沈清义的方向去。 结果,原本在这挖野菜的孩子没了! “沈清仁?沈清义?你们去哪了?” 容九尝试的喊,但不敢太大声,怕招来什么野兽。 那边,沈清仁听到她的声音,应了一句,“我们在这!” 容九循声过去,最后在一个巨大的坑里,看到两个孩子满身脏兮兮的坠入其中,而他们背篓里的野菜全洒出来了。 “你们来这干什么,知不知道很危险!”容九皱眉。 要不是她和他们一起,他们就是饿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 饶是作为老大的沈清仁,一直冷静机敏,此刻也有些无助和害怕。 他护着弟弟,惊慌失措的求救,“我们只是想多挖点野菜,好拿回家多给弟弟妹妹吃一些。” 他眼圈泛红,“清义的腿摔伤了,求求你,帮帮我们。” 他眼中的祈求和畏惧,让容九不由得叹气。 求她又怕她,在他们心中,她到底是什么恶毒继母的形象! 容九看了眼他怀中的沈清义,小脸上尽是隐忍的痛楚,捂住脚,但是一声不吭。 还挺坚强的。 “你们等着,这坑有点深,我进去也救不了你们,等我搓条绳子来。” 说罢,她人就从洞口消失了。 沈清义担心的说,“大哥,她会不会丢下我们跑了?” 沈清仁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们现在能求救的只有她了。” “大哥,都怪我,要不是我追这个兔子,就不会掉入坑里,也不会连累你了。” 毕竟还是个六岁的孩子,沈清义再坚强,此刻也忍不住嗒嗒的掉眼泪。 连背篓里的兔子都觉得不香了。 沈清仁也害怕,豺狼随时可能出现,将他们拆骨入腹。 但他必须要安抚弟弟,“我们是兄弟,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捉兔子,也是为了清尧,阿义,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不是说以后要做大将军吗,哪有大将军还哭鼻子的。” 沈清义抽噎,“都要死了,还做什么将军……” 话音刚落,便看到一条绿色的藤条落了下来。 两个萝卜头抬头一看,便瞧见容九去而复返。 空间里是有尼龙绳的,但容九不敢拿出来啊,怕被人怀疑。 索性在周遭拧巴了藤条,听他们说了一堆‘遗言’。 “还愣着干什么,打算在里面过年吗?还是打算在坑里当将军?” 被容九这么一说,沈清义红了脸。 “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容九嘴角一抽,“偷听对我有什么好处吗,追兔子有什么丢人的,还为这事撒谎,怕我偷吃你们兔子啊?” 说完,又觉得打脸。 原主之前可不少蛮横霸占他们兄弟的劳动果实啊! 她心虚的吼道,“赶紧的,抓住藤条上来!” 兄弟二人也不废话,抓住藤条,背着背篓,不一会儿,就让容九把他们弄了上来。 “天色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回去,要不然日落下来,豺狼可就出来活动了。” 容九看了眼沈清义的腿,蹲下身,“我背你回去。” 沈清义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没动弹。 沈清仁也意外的看着她,见鬼似的。 容九皱眉,“赶紧的!趁我没反悔!” 沈清义迟疑,“你该不会在回去的路上,把我扔进悬崖。” 容九翻了个白眼,“臭小子,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吗,我要想害你们,刚才就不用救你们了。” 这话的确有道理,但是兄弟俩不信。 容九没办法,强行把沈清义抱了起来。 公主抱! 沈清义扑腾,“你放开我坏女人!坏女人!” 容九恶狠狠的威胁他,“臭小子,再动一下,我就把你扔回坑里去!” 瞬间,沈清义不折腾了。 容九又看向沈清仁,“你能拿得下两个背篓吗?” 沈清仁好似没反应过来,听到她问话,半响才点了下头。 然后就看着容九,真就抱着阿义下山了! 一路上,容九脸不红气不喘,直接将沈清义抱到山脚下。 他们兄弟三个都瘦得厉害,身上没有半两肉,容九觉得,还没有自己抗一桶水来得重。 而回家的路上,自然遇到不少村民,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眼。? 第8章 坚决不做背锅侠! 全村都知道,容九对她那四个继子非打即骂。 四个小子身上成天没块好皮。 这会儿看到她抱着沈清义,简直就跟看到太阳打了西边出来一样。 蹲在路边吹风的几个大爷大娘,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沈家的,你这是去哪了,该不会是把孩子腿打折了?” 反正他们觉得,容九不会这么善心大发。 往日里容九自命清高,觉得自己要嫁到大户人家的,都不屑于和这些村民说话。 可今天,容九难得对他们露出笑脸。 “村长,我带着孩子们去山上挖点野菜,这不,二小子的脚崴了,正要带他去看大夫呢。” 沈家是半道迁徙来西溪村的,与村里人大多数姓唐不同,沈家在这的根基并不深。 容九愿意与唐岐山打交道,也是看在他是村长的份上。 毕竟真要是出什么事,村长可是他们这村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 远亲不如近邻,从前容九对人爱答不理,以至于后边沈家出事,她出事的时候,没一个愿意站出来帮她说话的。 唐岐山蹲在田边,嗒嗒地抽着老旱烟,“这就对了,既然嫁进了沈家,那就做好儿媳妇的本分,等到云之回来,他不会亏待你的。” “哎,您说的是。” 容九一副受教的模样。 随后,还让沈清仁把她挖的那背篓野菜,分给眼前的几个叔伯。 “村长,蒙您照顾我家,我们才能撑到现在,这点野菜您也别嫌弃,拿回家当个菜吃。” 容九说得一派大度,得到好处的那些村民,都不由得诧异起来。 然后,看到她果真递来一背篓的野菜,竖起大拇指,对她有所改观。 “沈家的,你这野菜挖的好啊,各个鲜嫩肥美的,当真是山里挖的?” “是啊,咱们村的野菜,山脚下的野菜全没了,你能挖到这么多,可真厉害!” 容九也没藏私,坦言的说,“我带着两小子去山里挖的。” 以后,她会频繁进山,瞒不了多久的。 与其到时候让人背后议论,还不如说出来落得一个好名声。 结果,她说出这话来,村里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唐岐山脸色难看,提醒她,“你以后别去山里了,山里有狼,有大虫,你公公先前就被大虫咬伤了。” “是啊,山里的大虫不知道咬死多少人了,可不敢再去。” “不能为了点吃的,把命都搭上。” 原本还有些心动的村民,提到大虫和狼,脸色都苍白了起来。 容九早料到如此,只是苦笑着说,“我这也是没办法,家里没什么积蓄,四个小子要养,米面都吃完了,不吃野菜吃不饱,只能等萝卜卖了才能缓和些。” 一听她这么说,那些得了野菜的村民,主动把野菜放了回去。 这野菜可是她拿命挖来的。 哪还去占她的便宜,还不落人话柄? 沈清仁看了眼容九,没错过她眼底藏下的笑意。 什么时候,这个恶女人这么会算计了? 先是主动让出野菜,博得一个好名声。 这会儿又开始卖惨,让人把野菜吐出来,一顿操作后,稳赚不赔。 “沈家的,我家里还有些糙米,你带回去熬点稀饭吃也好。” 容九还一副凄楚的模样,“大娘,这不好,家家户户都难,我怎能好收你的东西。” “没事没事,以后你有了,再还也不迟,总不好饿到孩子。” 潘大娘是个心善的,说着就去家里取面。 容九递给沈清仁一个眼神,沈清仁回瞪了一眼。 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领了潘大娘的好意。 几番推辞下来,容九不仅没献出去野菜,还博得一个改头换面的好名声和两斤糙米。 路上,沈清仁质问她,“你为什么要收潘大娘家的米,这些野菜分明够吃了,你是不是想骗来些米拿去卖了?” 容九看了他一眼,“你小子年纪轻轻,心里头的弯弯绕绕倒是不少,但慧极必伤,小孩子还是蠢一点比较可爱。” “你说这么多,就是因为我猜中你的心思,你就恼羞成怒!” 沈清仁攥紧手指,“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这就把面还给潘奶奶!” 在她怀里的沈清义见状,也挣扎起来。 “坏女人,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容九被吵得不耐烦了,一巴掌拍在沈清义的屁股上,但根本没用力气。 “你老实点,再乱动,小心我把你丢到沟里去!”容九发狠的道。 顿时,沈清义的脸红了红,然后撇着嘴,不敢再乱动了。 容九这才看向沈清仁,淡声说,“好啊,你送回去,你弟弟的脚也别治了,就让他瘸着!” “这和我弟弟的脚有什么关系!”沈清仁以为容九在骗她。 容九难得耐心的给他解释,“现在家里分文没有,你弟弟要看病就要请大夫,请大夫就要花钱,不拿米和野菜抵药费,哪个大夫肯来看病,肯给你弟弟抓药?” 沈清仁闻言,顿时愣住了。 容九说得没错,他们家里现在穷途四壁,大夫哪肯来啊! “好,就算你这么说,那你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去借米,为何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沈清仁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君子不吃嗟来之食,不为五斗米折腰,你这样和骗人有什么区别!” 容九闻言,倒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他起来。 沈清仁不过八岁,在现代,还是扑在爸妈怀中撒娇的年纪。 可他眼中有着超脱同龄人没有的坚毅和从容,倒是相当难得,假以时日培养,必定成为将相之才。 只可惜原着中走岔了路,迷了心窍,被原着中的男女主弄死,还落得个万人唾弃的下场。 “你看我做什么?”沈清仁警惕的说。 容九忽而扬唇一笑,“现在这么正义凛然,当初你们给我下毒,怎么就没这样的觉悟?” 沈清仁的脸色一僵,感觉脸被打的啪啪作响。 连在容九怀中的沈清义,都心虚起来。 容九心里冷笑,但忍不住教育他们,“勿以恶小而为之,小恶和大恶的本质没什么区别,甚至,你们下毒的行为更加恶劣,明白了吗。” 既然已经成了他们的娘亲,若是能将他们引入正途,自然是好。 可下一秒,她的幻想被打破。 沈清仁鄙夷的开口,“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们,当初可是你要卖了我们的,你这种恶才更可恶!” 说完,便怒气冲冲地拎着两个背篓,快速地跑回家里去了。 容九语噎了一阵子,觉得脸臊得慌。 原主这黑锅,她背的简直闹心。 不过教育是个大工程,一朝一夕改变不了的,唯有日久天长的以身作则,才能扭转她在兄弟几人心中的形象啊。 走过长长的泥土路,总算回到了沈家。 容九将沈清义放在了院子的凳子上,转而细细留意着他的腿。 不只是擦伤的问题,连小腿和脚腕处,都已经红肿的很厉害了。 正欲弯腰检查他伤得程度,忽然被推了一下,老三沈清玄和老四沈清尧急冲冲的赶来,直接把她撞到了一边去。 容九前脚刚站稳,便看到两个小子红着眼睛,紧张不已得模样。 “二哥,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受伤?疼不疼啊?” “伤口好深,还流血了!” 沈清玄语气难掩担忧,攥着衣角的手微微收紧。 沈清尧虽然年纪小,但苍白的小脸上同样忧色遍布。 容九也不阻拦两人发问,默不作声退居一旁,想看看这沈清义会如何作答。 第9章 弄死这女人! 沈清义望着那两个担心不已的弟弟,生怕他们担心,忙是安抚他们。 “二哥没事,就是擦伤而已,擦伤而已,你们可别哭,男子汉不能掉眼泪。” 沈清玄红着眼睛,又不敢碰沈清义的伤口处,激愤的把小手,指向身边的容九。 “二哥,是不是这坏女人害的你?她是不是趁你和大哥不注意,伤害你们了?我现在就去给你报仇!” 说着,沈清玄就要冲上去打容九。 好在及时拉住了他,“阿玄,不是她!”沈清义脱口而出。 “二哥,你说不是这个坏女人做的?” 沈清玄半信半疑,还狠狠的瞪着容九呢。 沈清义虚虚的看了眼好整以暇的容九,在她淡淡的神色中,小声说,“这次真不是她,是我自己不小心伤到的。” “真的?”沈清玄还不信。 “真的,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清玄扁了扁嘴,似是听了进去,也不再叫嚷着揍人,蹲下来盯着他的伤口,红着眼睛不发一言。 沈清义还在安慰两个最小的弟弟,倒真没有再说容九的坏话。 容九见状也不生气,只吩咐沈清玄。 “阿玄,你去请大夫过来给你二哥看看腿。” “你肯为我二哥请大夫?”沈清玄难以置信这话会从容九口中说出。 毕竟,她巴不得他们死了才好,哪怕在去年冬天,小四发烧快烧死的时候,她还阴阳怪气的说风凉话,说烧死了家里就少个病秧子,省下一口口粮,才不肯为小四请大夫来。 容九看了他一眼,“爱请不请,疼得伤得是你二哥,你要是想看他废一条腿,那就别去。” 话落,沈清玄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起身就往外跑去。 连带着最小的沈清尧,也跟着跑了出去。 沈清义听到容九的安排,低下了头,露出一小块脖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九瞥了他一眼后,自顾自的往小菜园里走去。 不出一刻钟,就挖出了几根带泥的胡萝卜。 再加上刚挖回来的野菜,就着这胡萝卜,倒腾几下,也勉强能糊口。 但容九向来是不会亏了自己胃和嘴巴的主儿。 如往常一样,辅佐着空间里的一些调料和肉沫,几下三下做了野菜羹和野菜饼。 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 沈清义这伤想要养好,还是要好生补着的,再加上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容九思索了一阵子,便又做了个胡萝卜鸡蛋羹。 只是这五个鸡蛋下去,竹筐里的鸡蛋可就空了。 容九瞅着周围没人,便悄悄从空间拿出十几个鸡蛋放在竹篮里,就当作自己家的。 反正几个小子不敢进厨房,他们不知道原主私藏了什么。 将鸡蛋加盐打成蛋液,拂去表面浮沫,又将去皮切成小丁的胡萝卜碎撒入其中,搅拌均匀。 如此才算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容九将东西放上锅,一边添火,一边对着外边道。 “阿仁,进来烧火。” 平日里,也是原主做些饭菜,沈清仁烧柴火的。 但现如今,沈清仁还在同她置气,和沈清义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呢。 “哥,那个女人叫你去烧火,我闻到鸡蛋的香味了。”沈清义舔了舔嘴巴。 终究是个孩子,他们一天都没吃饭,又跑去挖野菜,此刻早已饥肠辘辘。 沈清仁揉了揉二弟的脑袋,悄声说,“待会儿,我偷个鸡蛋给你补补。” “哥!别!那女人知道会打死你的!我宁愿不吃鸡蛋,也不想你挨打!” 沈清义急了,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巴子,早知道他就不说鸡蛋的事了。 沈清仁看着弟弟自责的模样,不禁攥紧手指。 平日里他们兄弟几人帮村里人跑腿,存了些钱,但不久前刚被容九搜刮走,此刻连一文钱都拿不出了。 可阿义现在受了伤,正需要营养的时候,哪怕他不吃东西,也要阿义先吃饱才行。 “那个女人之前答应我们说,我们自己挖野菜就给我们自己吃,哥,你觉得她会言而有信吗?”沈清义不确定的问。 他们两个没事,可是两个弟弟都还饿着,尤其是阿尧,他从小体弱多病,这样饿下去,怕是会旧疾复发! 沈清仁看向厨房,冷着脸道,“她要是敢反悔,我就是豁出命,也会弄死她!” “哥,我和你想得一样!”沈清义复议。 殊不知最后这句‘弄死她’,正被从厨房出来的容九听见。 呵呵,小白眼狼! 她在厨房琢磨给他们补营养,这两个小崽子,还在这计划弄死她! “沈清仁!你还烧不烧锅了,不烧,你们兄弟四哥都别吃饭了!”容九没好气的道。 沈清仁这才挺着身板进厨房,只是在看到木桌上调好的面糊糊时,不禁惊了惊。 新鲜肥壮的野菜,各个沾满了白乎乎的精细面,弄成巴掌大的小饼,除了野菜饼,还有野菜糊糊,另外旁边的四个碗,碗里混着胡萝卜丁和鸡蛋,看着就滑嫩鲜美。 这是…… 沈清仁长这么大,除了上次害他们拉肚子的红烧肉之外,还没见过如此丰盛可人的饭菜! “你把灶锅生起来火,先把野菜饼和鸡蛋羹蒸上。”容九吩咐他。 这会儿,沈清仁才怔怔的回过神。 然后看到角落里,阿义和他的背篓里的野菜空空,顿时惊叫出声,“你把我们的野菜全用了?” 容九瞥了他一眼,“大惊小怪做什么,用了明天再挖。” 实际上,她只用了一半,另一半存在了空间内保鲜。? 第10章 老娘就是不讲理,你有意见? 但她既是言行粗鄙,性子恶劣的继母,这人设还是要适当端一阵子的。 她不可能向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暴露自己有空间的秘密,也不可能于人前一下子性格大变。 外人兴许不知,但这几个朝夕相处的小崽子都鬼精着呢,那些变化只能够徐徐图之。 毕竟他们可是未来的大反派啊,谁知他们会不会表面一套,背面一套,以为她被鬼上身什么的。 容九望着还在呆愣的沈清仁,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怎么?你有意见?” 沈清仁瞬间回神,目光复杂的看着容九。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叫嚣不停。 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虽然面目依旧凶狠,但和前段时间的那坏女人相比,现在这副冷声冷气的模样,就像隔空挠痒。 “若是不想干活就滚,老娘可不惯着你们!” 容九看沈清仁还发愣,怒火十足的吼了句。 沈清仁这才习惯似的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义的腿需要大夫,若是他不听坏女人的话,没准他们不仅要饿一夜,怕是连屋子也不能进。 沈清仁硬着头发蹲了下来,开始给灶锅烧火。 随着锅中水的翻滚,鸡蛋和肉的香味飘了出来。 沈清仁闻着香味,馋得不行,哪怕面上不显,可身体很诚实,咕噜咕噜的不停吞口水。 他们忙活了一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待会儿,哪怕他拼了这条小命,也要给弟弟们争取到一些吃的! 沈清仁暗了暗双眸,只觉得守着灶间的日子度日如年。 院子里的沈清义,自然也闻到了那香味,同样也被馋得不行,暗暗舔了好几次开裂的唇。 也不知那坏女人究竟会不会给他们也吃上一些。 不给吃也没关系。 那蒸鸡蛋的锅灰水应该也是有些许味道的,好过干巴巴的野菜水。 容九留意着沈清仁在认真蒸鸡蛋羹,没看她这边,便偷偷从空间里拿出一瓶酒精,神不知鬼不觉地倒进破碗中。 这西溪村中只有一个大夫,还在村东头,沈清玄去请,也不知道要多久。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给沈清义的腿消毒,免得再感染什么破伤风。 原着中,原主经常讥讽虐打四个孩子,尤其是性格倔强不服软的沈清义,更是遭到原主疯狂奴役,导致他年纪轻轻就落下一身病根。 有一次,沈清义偷偷去武馆而耽误收麦子的时候,原主还打断了他的一只手臂,摧毁了他的前途,因此他恨惨了原主,性格也变得极端嗜杀,后续原主的惨死,多少也有二儿子的杰作。 趁着孩子还小,还没变态完全,她还有救。 容九无语望天,然后默不作声的端着酒精走了出去。 随后撩开沈清义的裤腿瞅了瞅,找了块棉花,蘸酒精擦上去。 顿时,沈清义疼得冷嘶一口凉气。 “你!你是不是想要害死我!” 他瞪着容九,如同炸毛的小狮子。 容九翻了个白眼,继续擦药,“臭小子,我若是不想你活命,早在山中就把你扔进悬崖喂狼了!” 沈清义半信半疑,“我们平时受伤,用水洗压根不会疼!” 刚才他还以为容九碗里是水,所以没在意。 “你是不是想报复我们给你投毒的事,故意弄我的?” 沈清义扑腾着,地上的酒精都被他踹翻了一半。 容九见状,简直气得不轻,这白眼狼的确有被迫害妄想症。 却在对上他惶恐不安又谨慎的眼神时,心蓦地又软了。 “这是酒,可以消毒,防感染,是个好东西。” 沈清义一知半解,大人们是说过酒可以治病的,可容九会这么好心吗? 正巧,这会儿,沈清玄急匆匆的带着冯大夫来了。 “冯大夫,你快帮我二哥瞧瞧,他的腿有没有事?”沈清玄焦急的催促。 冯大夫一把年纪,被两小子一路拉着飞奔过来的,此刻正气喘吁吁,半条老命都快丢了。 可也不敢耽误孩子病情,忙是擦着汗,给沈家老二看伤口。 “呦,这处理的挺好的,伤口很干净,这样就不会化脓了。” 听到冯大夫的话,沈清义愣了愣,随即迎上容九漫不经心的眼神,马上羞赫的低下头。 居然冤枉了容九,她还真是给她处理伤口的啊! “冯大夫麻烦您了。”容九给老先生搬来椅子坐。 冯大夫点了点头,不禁多看了眼容九。 都说沈家媳妇蛮横泼辣,虐待继子,现在看来并不像传说的那般无理啊。 “不碍事,腿没折。”冯大夫检查了遍,捋了捋胡子,又检查孩子的腿。 否则谁家又会主动去请大夫给孩子看病呢。 “就是脚崴的厉害,得修养一段时间,不能下地干活了。” 说着,冯大夫还观察容九的脸色。 容九倒是依旧笑意盈盈,“伤到就该歇着,我听您的。” “嗯,那好。”冯大夫满意的点头,“那我这就给义小子正骨。” 看着冯大夫处理伤口,容九不过粗粗看了两眼,便放下心来,转身回到厨房做饭。 正骨虽不是什么大事,但要处理好,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 她既然穿到这西溪村中,就要取代原来的容九好好活下去。 如今,她身在这个环境中,改变村民们对她那些不好的印象,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否则沈云之回来,若是先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一言不合直接把她砍了怎么办? 且不说那件事,就是为了往后能在这村中过得舒心些,她也不能顶着过去的那些臭名声了。 容九琢磨两下,心中瞬间有了主意。 见着沈清仁在那儿盯着柴火,容九立刻从空间中拿出一块猪肉,和几种菇类。 又快速的将胡萝卜切成细丝,野菜切成段,金针菇去根,和平菇,香菇一起切成丝,再拿一把葱配合着猪肉切末。 做完这一切后,她将蒸好的野菜饼和鸡蛋羹拿了出来,这才往烧热的锅中放入油,煸香葱末后,再放入肉末翻炒。 趁着空闲的间隙,她同步将油豆皮打开铺平,涂上提前泡好的水淀粉后,将炒好的肉末蔬菜分别放置在豆皮上并裹紧。 等到做好一个个漂亮的包裹时,她才把卷好的油豆皮底部稍稍蘸一点油,挨个放入锅内放小火慢煎。 不多时,一碟两面金黄的野菜春卷就做好了。 “这是什么?好香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厨房的沈清尧,如今才五岁,虽然体弱多病,但好奇心极重,闻到味道后就眼巴巴的过来瞅着。 “阿尧,你过来坐着,别去她那里。” 沈清仁扶着小弟,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同时稳稳当当的守着火儿。 容九无暇顾及他们兄弟俩在那儿,头碰头嘀嘀咕咕什么,只要火做得好,她便没有意见。 她顺手炒了野菜肉沫后,又做了一道凉拌野菜当配菜。 不一会儿,一桌子野菜大餐就出来了。 菜香扑鼻而来,沈清尧被火映得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菜。 好香,好好看! 容九自然没错过两个孩子垂涎的目光,不禁勾唇笑了下。 她可是米其林掌厨,别说野菜,就是一把土她也能做出花来。 此时,冯大夫已经给沈清义处理好了伤口。 容九眉眼含笑的迎过去,“今日有劳冯大夫了,这不,正好是饭点,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容九平日里的抠搜劲儿人尽皆知,冯大夫自然不想留下来吃饭。 更何况,这一个不懂事的寡妇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生活本就拮据,他要是再多留,没准外人会怎么嚼舌根呢! 冯大夫摆了摆手,正想开口拒绝,却在转头时,看到满桌子的野菜大餐。 除去野菜外,还有不少肉香和鸡蛋香在空气中飘扬,看着就诱人啊! 也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的就点头了。 “那行……” 大不了在这儿吃一顿,免了那沈清义的医药费就好! 第11章 她打算赚了银钱跑路? 冯大夫落座之后,而四个孩子看着满桌子的饭菜,馋得不行,但笔直地站在那,没一个人敢上桌的。 以前他们只能喝刷锅水,也只有二奶奶来的时候,她才会收敛点,让他们上桌。 “愣着做什么,坐过来吃饭。” 容九一眼看穿几人的想法,面无表情的开口。 同时,她还给四人各自盛了一碗胡萝卜鸡蛋羹,就连冯大夫也不例外。 轮到她时,她却是默默把野菜羹转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口一口干吃着。 原主虽不至于肥胖如猪,但养尊处优,肚子围了一圈赘肉。 身为新时代的女性,冰肌玉肤,杨柳细腰可是她的追求。 容九寻思着,就连吃野菜羹都减少了份量,打算多吃膳食纤维。 冯大夫本不抱太大希望,佯装客气的吃了点野菜,结果饭菜落嘴里,顿时眼前一亮。 “沈家的,这野菜家家户户都有,但我从未吃过这般肥美味鲜的,连肉都要逊色三分啊!” 冯大夫大赞她的手艺,原本还生套客气,结果越吃越上瘾。 容九笑了笑,“冯大夫若是喜欢,就多吃点。” 她可是米其林厨师,别说野菜,就是石头她也能做出味道来。 她心中得意,余光却是时时留意着这几个臭小子。 他们一开始都不太敢吃,试探几次过后,见着容九并未有任何异样,才开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容九的厨艺简直惊人! 每尝一个菜,他们都露出讶异又欢喜的神色。 容九不禁摇头失笑。 对一个厨师而言,看到自己做出来的饭菜被人吃得一滴不剩,就是最好的礼物! 饭后,四个孩子接连打了饱嗝,连冯大夫也失态的抹了抹嘴。 “今日有劳沈娘子招待了,这野菜简直是老夫吃过的最好的野菜啊。” 冯大夫捋了捋胡子,全然都是欣喜之色。 “不知你是从哪挖的这么好吃的野菜?” 容九也没隐瞒,“就在阴山上。” 冯大夫脸色变了变,“山里有野兽啊,你可要当心点。” “我知道的,谢谢冯大夫提醒。”容九点头道,随后,笑眯眯地递过去五文钱和两斤糙米。 “这是二小子的药费,麻烦冯大夫了。” 这五文钱是李寡妇赔的,两斤糙米是借来的,正好能够抵得上这一次的药钱和出诊费。 冯大夫接连推脱,大手一挥,“今日是托你家二小子的福,我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这医药费就免了!” “这怎么使得?这粗茶淡饭的又不值几个钱的。”容九忙说。 几番推脱下来,冯大夫最终收了这两斤糙米。 不过药费的话,冯大夫好说歹说也不肯收了。 送走冯大夫之后,容九理了理围裙,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整个西溪村,就只有冯大夫一个郎中。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冯大夫在她家吃饱喝足,又拿了东西走,出去之后,还能不帮她说好话? 容九的算盘早就打得叮当响。 容九转身回到屋子里,就看到沈清仁主动收拾碗筷,洗锅刷锅,而沈清玄在擦桌子。 这几个小崽子今天倒是懂事。 倒也不负她今日这般辛苦操劳。 她正欲回屋子去的时候,就见沈清仁犹犹豫豫的走到她的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直说。”容九道。 沈清仁攥了攥手指,抬起脑袋。 “明日一早,我就去挖野菜,野菜我可以分你一半,但……我想让弟弟们每天都能吃饱肚子,行不行?” 容九挑眉,小崽子是在和她商量? “不必。”容九毫不犹豫地拒绝。 沈清仁脸色陡然一变,然后就听容九继续道,“明日我有别的安排,没空陪你们进山。” 沈清仁松下一口气,然后立刻忙说,“我可以自己去……” “山中可是有会吃人的狼和大虫,要是为了挖野菜丢了性命,可不就是得不偿失?你这么聪明,不该不知道这个道理。” 容九打断他的话,戏谑地扫了他一眼,沈清仁面色登时煞白,又觉得小崽子还是太年轻。 若是换做他长成反派的时候,她就不一定镇得住了。 咳咳…… 容九想起日后他的心狠手辣,便歇了打趣他的心思。 “明日,你带着其他两个弟弟,把四亩地的萝卜全挖出来,我就可以让你们像今天一样,吃一天饱饭。” “不过,要是你们没挖出来,而耽误了我后天去镇上卖萝卜,你们就只能像以前一样啃野菜根了。” 容九软硬兼施的开口。 “至于阿义,他既然受伤了,就在家看家。” 一番话下来,沈清仁怔了怔。 这个时候,分明不是收萝卜的好时机,若是收了,定会亏不少。 莫非她打算早下手,然后赚到了银钱,早早跑路? 怪不得她这几日对他们那么好…… 沈清仁思量后,又沉沉的黑下脸。 到底是年纪小,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恨不得弄死她的表情! 容九心里烦闷,只能同他解释,“现在家里没什么钱了,我们总不能一直吃野菜?” “要想吃得好,怎么说也要搞些银钱来傍身才是。” 对于她的解释,沈清仁疑信参半,揪着自己的衣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九动了动嘴,到底没把自己的想法讲透。 她总不能说,现在全村都在种萝卜,势必会通货膨炸,一个月后萝卜大掉价。 只有趁着现在萝卜还未充盈市场,及时卖掉,才能得到一笔可观收益。 这些事,她一个大人操心就成了,和这些小崽子说,他们也不懂。 沈清仁吐出一口气,皱眉,“不行,现在的萝卜还未长成,个头小,不能卖。” 容九正欲果断的做决定,也不管他们怎么想,谁知,沈清玄一双黝黑的瞳仁转了转,很快软软道,“我同意把萝卜卖掉。” “阿义?”沈清仁诧异的看向三弟。 沈清玄嘀咕了句,“去年萝卜挣钱是因为卖的人少,今年家家户户都种了不少,届时大家都拿萝卜去卖,这钱肯定就挣得少了……” 闻言,容九倒是十分惊讶。 没想到沈清玄小小年纪,还懂这个。 她微掀眼皮,忽而想起书中的内容。 沈清玄是这四个孩子中最叛逆的,原主时常看不惯他,把他打得遍体鳞伤。 后来还把他卖到了码头做苦工,谁知沈清玄凭着一口怨气,和地痞流氓们干起了黑商。 如今看来,这孩子聪明程度,不输于老大沈清仁啊。 第12章 把几个孩子冻死了 “此事我先再考虑考虑,你们回去歇着。” 容九虽然心有成算,但并未第一时间拍板。 毕竟萝卜的产量并不低,她也得好好盘算盘算才好。 这挖了萝卜,继续种什么,才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挣到钱? 一直到了翌日一早,一家人用过早饭后,她才对着兄弟几人道。 “我觉得清尧说得不错,明日一早咱们就去镇上卖萝卜,今日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拔萝卜。” “你真的要全卖了?” 沈清仁皱眉。 四亩地的萝卜可真不少。 万一全卖了后,容九拿钱霍霍,恐怕,他们都挨不过这个冬天。 “嗯,全卖了。”容九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再解释。 随后走向厨房,直接吩咐。 “阿仁,你过来烧锅,等会我要出门一趟,先把午饭给你们做好。” 沈清仁讶异的看着她切菜,眉头皱的更深。 坏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以前她可巴不得离他们远些,或者饿死他们兄弟几人。 难道她想拿着卖掉萝卜的钱,一走了之? 亏他还以为她前几日和二奶奶说的,都是真的呢。 沈清仁低下头来,面色白了不少。 容九扫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难得解释一句。 “我天黑之前会回来的,你们在家不要惹事,若是有人招惹你们,尽管打回去便是,只要不是你们主动惹事,我就站在你们身后,给你们撑腰。” 她到底是存了几分慈母之心。 如此这般有机会,就适当表明自己心意,也算徐徐图之。 沈清仁捅了捅灶中材火,也不看她,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几个孩子中,沈清仁的心思最重,容九也不觉得用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以往她恶毒的形象。 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提前种下一颗种子。 照着沈清仁疼爱兄弟的性子,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是迟早的事。 野菜春卷的香味,阵阵传出。 沈清仁的面容,也逐渐恢复些许红润。 “前些日子,你们多得二奶奶照顾,这份野菜春卷当是感谢,你往那边跑一趟,至于这一碗,昨日沈清义受伤,是潘大娘借了糙米给我们,要略表心意。”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人待我何,亦待人何,你是家中长子,这个道理我希望你懂。” 容九把午饭备好后,把两个装着野菜春卷的碗,递给沈清仁。 “你往他们两家跑一趟。” 沈清仁看了一眼两个碗,跟她所说的如出一辙。 若是以往,她巴不得多占别人一些便宜呢,如今怎么会说出这般深厚的大道理来。 不过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是真的。 沈清仁内心百感交集,闷头应下,“好。” 容九支开沈清仁后,回头望向在不远处窃窃私语的几个半大小子。 她方才对沈清仁说的话,并没有刻意降低声音,想来这几人也听见了,否则他们不会有这般反应。 但她现在可没心思理会这几个孩子的小盘算。 只要无伤大雅,随便他们怎么猜测。 她只需要用行动证明,自己值得他们信任就好了。 “沈清玄,你过来一下。”容九抬脚走回房间中。 沈清玄正和沈清尧咬耳朵,说着容九的怪异之处,转瞬又见她叫自己进房间。 小崽子瞬间忐忑不安起来。 进了房间,看容九沉静的坐在床边,沈清玄局促的立在原地,面容板得紧紧的,如临大敌。 “你不必紧张,我不过是想要问问你,昨日你所说的那些言论,是打哪儿听来的?” 容九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现在沈清玄只有五岁,但是在书中,他富可敌国,不容小觑啊。 沈清玄眼珠子一转,忌惮性的看了她一眼。 “这些都是我去集市的时候观察到的,不过我可没有偷懒,该干的活,我都干了!” 他解释之后,又稍加补充,那话里话外的卑微当真是可怜见。 容九想起,之前原主为了省钱,总让几个小子当苦力,背着沉重的粮食去镇上卖。 没想到这一来二去,他居然学会举一反三了。 如今看来,这四个小子都是挺聪明的,这上学的事,想来要提上日程了。 尤其是沈清仁和沈清玄,天资聪颖,百伶百俐。 书中,他们都没读书,但是前者却成为赫赫有名的政客,弄死了当朝相爷一家。 后者也靠着聪明才智,博出一条血路。 他们两人若是能好好培养,未来必定会有一番建树,一改书中的悲惨结局。 容九打定主意后,目光又落在沈清玄的身上。 如今已是秋末,虽不至于滴水成冰,但也冷到冻手。 而他身上的衣服,却是破旧无比,连最简单的遮风都做不到。 虽说穷苦人家的衣裳,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但这大人都挨不住的冷,小孩又怎能承担? 若是把这几个孩子冻死了,那沈云之…… 容九暗自琢磨两下后,摆摆手让沈清玄出去了。 眨眼功夫,她就起身往北屋去。 沈清玄和沈清尧看到她忽然出现,瞬间弹跳起来,警惕万分。 “你来我们房间做什么?” 容九看着两个小崽子手拉手防备她的动作,觉得好笑。 “我只是想看看沈清义的伤口如何了,你们不想他感染致死?” 这几日她已有改变,但他们戒心还是太重。 两人正犹疑着,屋内的沈清义就出声了。 “阿玄,让她进来。” 容九扬眉,余光扫过寸步不离的两个小子,抬步走了进去。 进去一看,不禁皱起眉头。 北屋阴暗潮湿,密不通风,已是深秋却没有一床棉被,相比之下,她的南屋却是空气流通,盖新褥子。 都不知道他们怎么煎熬活的。 容九暗中叹息一声,转头,就去自己屋中抱来两床被子。 “现如今家中也没有多余的被褥,即日起,你们两兄弟盖一张,没问题?” 站在门口的沈清玄等人受宠若惊,很快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怯生生应下。 “没,没问题。” 容九一边检查沈清义的伤口,一边捉摸着。 这房间铁定要收拾,但她空间里只有厨房用品,很少有生活用品。 看来还是要找时间,解决一下目前的困境。 容九打定主意后,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 “你这伤没有问题,好生养着,切莫下地或是有大动作。” “嗯。”沈清义还有些不太习惯容九忽如其来的关心。 第13章 让沈云之把她收了 容九交代一番后,出去,正巧送春卷的沈清仁也回来了。 然后二话没说,就带着两个弟弟去地里拔萝卜。 这几个小崽子虽对她不满,但是胜在懂事。 容九交代沈清义几句,才趁机出门,打算去一趟镇上。 每次都在空间里拿肉吃,势必会引人怀疑。 她得给空间里的肉,寻个光明正大出现的由头。 而且那么多的肉,她打算先卖掉一部分,存点闲钱,顺便去看看镇上萝卜的行情。 容九一边想着,一边往前,没多久就到了村口处。 西溪村距离镇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平日,村里的人都是坐村长家的牛车,一个来回只需两文钱。 容九寻思着开口,“村长,今日我也要去镇上。” 唐岐山笑眯眯的点头,“沈家的,既然顺路就上来。” 容九也不客套,自己扶着把手就上了车,安静坐在一角。 没多久,村子中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等到满人后,牛车这才紧赶慢赶往镇上走去。 下车时,容九递过去两文钱,“稍后,我还是要跟着牛车一同回家的,劳烦村长给我留个位置。” 唐岐山收了钱,自是笑容满面的应下了,也不多嘴问她。 容九到镇上之后,第一时间就打探好了各种肉和萝卜的物价。 考虑一息后,她寻了个隐秘的地方,从空间拿出鲜嫩的牛羊肉。 怕被人发现,又带上草帽和围巾,遮掩住自己的脸。 哎,这年头当后娘难,做洗心革面的后娘更难阿! 她把肉摆在闹市,并在内心哀嚎着。 连卖肉都不敢露面的…… 一转眼,过去两个时辰,容九就赚二两多的银子。 镇上吃肉的人家比村里多多了,而且她卖的新鲜又划算,自然卖得快。 临走前,还有人问她明天继续卖不? 容九怕别人起疑,歇了再拿一些肉出来卖的念头。 毕竟她这肉可是凭空来的啊! 被发现之后,那可是要被当成妖怪烧死的! 容九掂量着银子,先去米面铺子,置办了米面,随后又去布坊,给四个小子买了几套粗布衣裳。 至于她自己,却是没买。 原主从没亏待过自己,有不少新衣服呢,买来无用,钱还是要用到刀刃上。 容九买好后,捏了捏手中为数不多的银子,不得不感慨一声。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她方才还觉得二两银子挺多的,可是一晃眼儿就所剩无几了。 她抖了抖手中的东西,寻思着。 若是被人瞧见她买这么多东西,她该如何解释这钱财的来由? 毕竟前两日沈清义那小子受伤的时候,她还哭穷呢。 余光瞥见一旁卖背篓的小姑娘,容九灵机一动,买了个便宜的背篓。 把东西放里面,用布盖着,这才放下心来。 正要离开的时候,想到把家中四个小子都到了该上学的年纪。 便循着原主的记忆,找到学堂的地方,打听束修费之类的。 没想到问过后,她欲哭无泪啊。 半年的学费要三两银子,她家四个小子,岂不是要十二两?! 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四个吞金兽啊! 容九肉痛的回到了集合的地方。 此时,村长车上还稍带了不少其他的同村人,冤家路窄的是,李寡妇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上次被容九打了之后,李寡妇心中难免积怨。 见到容九就开始阴阳怪气。 “我当时谁呢,你又来镇上卖东西了?呵呵,你家里还有东西卖吗!” 容九看了她一眼,没理会,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 李寡妇咬牙切齿,狠啐了一口。 不死心的瞧着她的背篓,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还真让她看见了,背篓露出的一角,可不是麻布吗! “好你个容九,前两日你家的沈清义摔伤的时候,你还卖惨说家中断粮了,穷得揭不开锅了,这可倒好,转眼就给自己买新衣裳了!” “自己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吃得满嘴流油,可那四个小子一个个的,瘦得跟皮包骨似的,这西溪村中,做后母做成你这样的,你可是头一个呢!” “怕是丢到后山,就连那大虫都不屑一顾,怕吃了晦气!” 她冷嘲热讽的一句接一句,只差指着容九的鼻子大骂。 其他人也对容九不屑一顾。 容九虐待孩子的事是人尽皆知。 看着四周讥讽不屑的眼神,容九心中,却是默默给李寡妇比了个大拇指。 她一心想要洗白,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当真妙哉! 等到众人七七八八说得差不多后,她才叹息一声。 “是啊,从前是我做得不对,这孩子终究只是孩子而已,大人万万不该把情绪发泄在他们身上,今日我确实买了衣服没错,但这衣服却不是给我自己买的,是给家里几个小子添置的。” 说着,又恰到好处的低下头来,露出一副已经知错的模样。 “如今天渐渐冷了,他们穿着不合身的补丁衣裳,我瞧见心里也十分懊悔,所以这才特意拿着压箱底的钱,来镇上为孩子置办些什么。” 她说完,故意停下来,幽幽的看向李寡妇。 李寡妇呆了一下,意料之中的出言讽刺,“你会给他们买东西?少骗人了!” “大家可千万别听她满口胡说啊,咱们不说远的,就说前几日,你刚把几个孩子打得全身青肿,大家伙都看着呢,其次,你鸡鸭鱼肉顿顿不断,你家娃却连野菜根都吃不着,村里谁人不知?现在又惺惺作态的说给娃买衣服,你以为我们大家会信吗,何必做这些表面功夫!” “天可怜见的,要是沈云之在天有灵,应该早早把你收了才是!” 李寡妇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推容九,摆明就是想把她推下车。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现在的容九可吃不了半分亏。 她扬起手,直接一巴掌打向李寡妇。 ‘啪’的一声脆响! 打得李寡妇愣住了,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在天之灵?李婶子莫不是咒我家云之回不来?莫不是忘了之前的教训?还想着再试试我这手的厉害?”容九冷声道。 李寡妇回过神,这才感觉脸是火辣辣的疼啊。 然后捂住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村长,我不过是替沈家那几个小子抱怨几句,这容九却当着你的面动手打我,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唐岐山作为一村之长,本就有威严立于这群村民之中。 原本他听着两人的口舌之争,虽内心不快,但也不想多管闲事。 可事情到了他眼前,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 他扫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容九,这才无奈的看向李寡妇。 “做主?你想让我如何做主?大家都看着呢,容九可没挑衅你,从头至尾都是你自己再作,容九如何,那是她的事,是沈家的事,关你何事?” “再说了,云之只是失踪了,还没死呢,你这般诅咒人家丈夫,人家打你也在情理之中啊。” 第14章 咱们穷得揭不开锅 李寡妇一阵语噎,她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的确是她不占理。 可这巴掌,她总不能白挨? 于是小声嘀咕,“全村的人都知道沈云之极有可能回不来了,我不过是说出实话而已。” 容九的脸色顿时凌厉起来。 “你再说一次!” 李寡妇被她摄人的眼神看得心神一颤,顿时闭上了嘴。 唐岐山适时的打圆场,“好了好了,李家的,你安静的待一会,要不然我可就把你扔在这了。” “我……”李寡妇哑口无言,只是眼睛还瞪着容九。 容九不再看她一眼。 她宁愿自己泼辣没人敢欺负,也要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定要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否则,凭借她一介女流之身,如何能带着四个半大的小子安家立身? 在容九胡思乱想时,牛车上的众人也心思各异。 这会儿,他们虽然讨厌容九,但这次的事情,说来也是李寡妇没理。 他们也不好以多欺少。 当下,一群人转而去劝李寡妇。 李寡妇哭嚎一路,话里话外都在指桑骂槐。 众人听得那叫一个痛快,但该和稀泥的时候还是不含糊。 容九吵得耳朵疼,直接出声,“村长,你把我放下来,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唐岐山一愣,想了想,还是拉停了牛车。 这女人都是面皮薄的。 今日种种,他没有及时呵停,也是希望容九能够有所改变。 想到这,他看向容九的目光,反倒染上了几分愧疚。 “你自己认得路吗?”唐岐山好心的问。 “认得。”容九背着背篓下车,扫过车上那些八婆的女人,唇角扯出大大的笑意,“今日诸位所言,我容九全都谨记在心。” “该如何做,我心中有数,但言她家长短之人,当心往后,自掘坟墓。” “最后,再送你们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莫要被人当枪使了还帮人数钱。” 她意有所指的扫了李寡妇一眼,自己率先往前走去。 “容九,你是不是存心的!” 李寡妇反应过来容九是在含沙射影,立刻站了起来,指着容九破口大骂。 “你一个歹毒后母……” “够了!”唐岐山适时呵斥出声,“李寡妇,你若是不能好好坐着,就下去陪沈家的走回去!” 李寡妇恶狠狠地瞪了容九一眼,才悻悻坐下。 容九轻嗤一声,并不把那些中伤人的话语,放在心上。 她平日向来忙,除去休息时间,压根无暇顾及到整理书中内容,如今走着回去,正好理理思绪。 正好也可以思索思索未来的安排。 书中,导致四个小子黑化的原因,除了原身长期以往的殴打虐待,还有四个关键点。 大儿子沈清仁,是在原身把他卖给刘家当童养夫,任由刘家对他百般羞辱却置之不顾后,开始黑化的。 而且后来清仁争气,考上了文状元,却被相爷的儿子顶替。 天道不公和久积心底的怨恨,让他开始走向谋逆之路。 这一切从他不仅弄死了抢走他功名利禄的相爷儿子,还直接将刘家满门抄斩中可以看出。 至于二儿子沈清义,他的黑化是因为原主嫌弃他做活慢,弄断他一条手臂,还不停欺压他。 他忍无可忍,奋起反抗。 至于看到这一切的三儿子沈清玄,早就对她虐待两个个兄长的事怀恨在心,在他被原身卖到码头做苦工,百般蹉跎后,也彻底黑化。 至于四儿子沈清尧…… 容九想到这个长相漂亮的小儿子,狠狠叹了一口气,暗道一声作孽。 沈清尧是最惨的一个,因为他的长相阴柔出挑,在少不更事时,就被原身随手卖到城里孟家做了娈童,下场可想而知的惨烈。 这四个小子自幼心中便被埋下了天地不仁的种子。 他们黑化后,几乎可以用毁天灭地来形容。 对人狠毒,对自己更甚。 身为一切罪魁祸首的原主,又怎么能够逃得掉? 她被五马分尸后,四子又亲自将其大卸八块,屠肠决眼,其肉多半落入猪狗腹…… 容九想起书中只用三言两语,便将原主血淋淋的结局跃然纸上,登时打了个寒战。 乖乖,她可不想连男人的手都没拉过,就死得这么惨啊。 不过算算时间,用不了多久,刘家就回来上门提亲了! 这也是大儿子黑化的! 容九心中打定主意,必须拒绝刘家的提亲,把小反派们黑化的萌芽扼杀在摇篮! 容九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清点空间还剩下什么。 这不看不打紧,她惊悚的发现。 那些原本拿出去的肉和材料,都还在原处呢,分毫不差! 这么说,无论她拿出去多少,这些东西都会再生? 容九喜不自禁。 没想到别人的金手指有的特效,在她这里也不例外啊。 她乐呵呵地从空间中拎出来一小块肉和豆腐。 今晚可以做一顿麻辣烫香,酥嫩鲜活的麻婆豆腐尝尝鲜啦! 那可是入口即酥,粘牙就化,令人欲罢不能之物啊。 若非拿太多肉拿出来,小崽子们会起疑心,她定会将自己的厨艺发挥到极致。 容九暗自吞咽几下口水,压下了思绪飘飞。 好不容易走回到家时,却是听见内里传来喜气洋洋的声音。 “哎呦,你就是沈清仁啊,果然长得一表人才书生意气的,听说,你还跟你爹读过书会写字?真好啊,刘家的大姑娘最喜欢你这样的书生小子。” “过来,再让婶子好好看看,真是越来越好看。” “婶子告诉你,等你进了刘家,那可是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穿这些破布衣服了,穿得都是滑溜溜的蜀绣呢!” 容九闻言,顿时脸色铁青。 说曹操曹操到啊! 这就上赶着要来招童养夫了? 容九一脚踹开院门,就看到村里的媒婆正坐在矮凳上,巴拉巴拉的拉着孩子说什么。 媒婆看见她,喜不自胜,“沈家的,你可算来了,你看看,这是聘礼,之前咱们说好的五两银子,一分不差!” 容九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攥着媒婆的手,几除三下,将人丢了出去! “给我滚,以后别再踏进我沈家的大门!” 这哪是五两银子,是她的小命啊! 第15章 哄他去刘家当童养夫 媒婆是一脸懵啊,懵完之后又气急败坏。 “你这婆娘,发什么疯,当初可是你求着我给你说亲,这会儿,倒还嫌弃我来了?!” 容九扶着门,冷笑,“钱大娘,之前是我眼瞎心盲才说了那些胡话,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们家这四个小子哪个都不说亲了,就不劳烦大娘了!” 说罢,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媒婆险些被撞到脸,气得跳脚。 “好你个婆娘,还言而无信啊,我可告诉你,想嫁入刘家的男子多的是,有你后悔的时候,还有那定金,我可不退!以后,再想让我给你说亲,求着我我都不来!” 说罢,还啐了一口他家的大门。 容九全当没听见,自顾自的然后放下背篓,开始整理东西。 然后抬头,就瞅见四个孩子呆呆的看着她。 “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她对着还在发愣的沈清仁发号施令。 沈清仁抿了抿嘴角,走上前。 捏着盖背篓布料的一角,缓缓掀开,在看到内里整齐摆着四件麻布衣服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这明显是半大孩子穿的衣服,而且是男孩的。 家里可就他们几个男孩。 难不成是给他们的? 紧随其后而来的几个小子,也全都愣在了原地。 以前坏女人不是没有自己出去过,可每次都是自己吃得满嘴流油回来,从来没有过…… 面对他们复杂又隐约激动的目光,容九心头莫名一软,却是故意板着脸斥责。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洗个澡。” “这,这还是白天,洗什么澡?”沈清玄一脸不解,怯懦地看向她。 容九语气并未缓和,奶凶奶凶的。 “自然是把新衣服换上了!省得你们穿得破破烂烂招摇过市,让人家以为咱们穷的揭不开锅,让人家以为我虐待你们,平白让我惹一身闲话!” 几个孩子捏着属于新衣服,互相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她出去一趟,不仅没有自己跑路,还给他们带了新衣裳? 还有刚才,她一回来,二话不说就把那媒婆赶走了。 而且以前她最是见钱眼开了,若是知晓把他卖给刘家当童养夫,能换来一笔不菲的银钱,定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可是现在…… 沈清仁像活在梦里一样,总觉得这一切不太真实。 沈清义等人更甚,摸着新衣服傻呵呵地笑着,到底是个孩子,再加上好几年没新衣服穿,这会儿,欣悦的样子遮掩不住。 容九望着他们傻乎乎的模样,心头软化不少。 她的所作所为,总算是有点可观的进步了。 “别愣着了,你们快去收拾收拾。” 容九转而吩咐沈清仁去厨房烧热水。 沈清仁恍如梦境,愣着没动,仔仔细细打量容九。 她莫不是被鬼附了身? 容九知道这一切都需要一些时间来过度,也没有逼迫几人。 等水烧好后,容九望着几个并排站的小子,尴尬道。 “沈清义受伤了,今日先让他洗,可好?” 几人乖巧的点头,那双眼中的警惕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容九上前抱着沈清义,想要给他擦身体,可刚想动手扒他的衣服,却见他紧紧捂着。 那张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带着耳根子也不例外。 “怎么的,觉得我会煮了你啊?”容九无语的看他这小身板。 “放心,我还没到吃孩子的地步。” 沈清义还是不愿松手,支支吾吾的,“我,我可以自己洗。” 容九算是看懂了,这小崽子是害羞了。 记忆中,原主从来没有帮过他们洗澡,而且古代男女六岁不同席,在观念上也…… 容九轻咳两声,于是提议。 “你现在受伤了,不太方便,要是不愿意让我帮你洗,我便让沈清仁进来给你洗。” 听着她那温柔的语气,沈清义没出息的点了下头。 有了沈清仁帮忙,容九省心不少,很快,把目光放在了两个小的身上。 这俩都是五岁,小小个的,正好一起洗了,省时省力。 容九一边琢磨着,一边装水,正想上手,却见他们也一脸支支吾吾。 “怎么?你们也不需要我帮洗?”她嘴角抽搐。 她好歹也是个大美女,怎么就这么招人嫌弃? 沈清玄鼓足勇气,奶声奶气道,“我,我们自己可以的。” 五岁大的孩子,居然还知道男女大防了? 容九翻个白眼,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你们想自己洗,那就自己洗,不过要撮干净些,天冷了,最容易长虱子。” 容九离开房间后,望着黑下来的天,转身去做饭去了。 她把白米淘洗干净,先放上锅蒸后,才开始切菜。 等炒锅内的水干后,她把切成块的豆腐冷水下锅煮开,捞出备用,随后往锅中倒入适量的油,再倒入肉沫炒至变色。 干辣椒、花椒和豆瓣酱被放入锅中炒出红油,和倒入的豆腐混合翻炒均匀,辅以生抽,老抽,白糖,淀粉水煮至汤汁浓稠,再撒上一把葱花。 一盆色香味俱全的麻婆肉沫豆腐就做好了。 鲜嫩翠绿,红白相宜,色味俱鲜,令人垂涎三尺。 紧接着,容九又炒了胡萝卜土豆丝,鸡蛋豆角,煮了野菜汤,正好香喷喷的大米饭也新鲜出炉了。 三菜一汤被整齐摆放在桌子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而她不知道的是,几个孩子洗澡的时候,还在嘀咕她。 沈清仁为沈清义擦着背,眉头皱得紧紧的。 “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容九怪怪的,以前那个女人巴不得把我们卖了,可刚才她不仅给咱们买衣服,还把媒婆赶走了,你说她到底想干什么?”沈清义问道。 沈清仁摇摇头,“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他忽而想到什么,“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女人手上似乎有很多钱,我很奇怪,她手上的钱哪来的。” “大哥,说起这个,我也觉得奇怪,之前咱们家厨房的篮子里,明明只有五个鸡蛋了,可是上次吃完之后,现在篮子里居然还剩下十几个,怎么还越吃越多了?” 沈清义察觉到,沈清仁同样也察觉到了。 这些鸡蛋和菜,总不能凭空出现? 难道说,是她偷的? 第16章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沈清仁打定主意,“等会,我想办法试探她一下,要是她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咱们就去报官,不能让她败坏爹的名声。” 沈清义欲言又止。 可要是报官的话,那他们怎么办? 他们以后还能吃上香喷喷的饭吗。 屋外,容九看了看时间,催促他们出来吃东西。 四个换好衣服的孩子,来到饭桌前,还一副做梦的样子。 三菜一汤,空气中泛着一股浓浓的香味,让人忍不住咽吐沫。 容九打量他们四个,满意的点头。 虽不是什么好布料,但胜在干净整洁,比之前的破洞衣服好太多了。 “都坐下吃饭。”容九率先坐下。 几个孩子都没动,容九不由得抬眼,就见沈清仁站出来说。 “你弄这些,还给我们弄新衣服,是为了哄我去刘家当童养夫吗?” 容九捏着筷子的手一抖,无语望天。 她难得解释,“这是为了奖励你们完成了拔萝卜的任务,没有耽搁我明天的计划。” 进院子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满地的萝卜。 本以为他们干不完地里的活儿,没想到居然全都弄好了。 “你们做的好,自然就有奖励,以后也是这样,我不会让你们平白干活。”容九扫了他们一眼,“至于媒婆那事,我既然把人赶出去了,就不会再打把你卖到刘家的主意,以后这事都别提了。”然后自顾自的吃饭。 四个孩子似信非信,但容九也不在乎。 意料之中,他们并未僵持多久,也一同坐了下来用饭。 作为一名合格的厨师,容九妥妥的收买了他们的胃,不过一顿饭,却是鲜得他们快要把舌头给吞下去了。 沈清仁作为大哥,最是沉稳,用过饭后,犹豫了一下,开口问她。 “今日的这些东西,你是打哪儿弄来的?” 容九早就做好被他问话的准备,当下扯谎道。 “自然是我以前私藏的了,不过现在我不打算私藏了,准备把东西都拿出来,好好过日子。” 反正原主的确有私藏东西的习惯。 容九可是一点儿也不怵。 几个小子依旧狐疑。 容九却是不再解释,点到即止。 等沈清仁等人处理好厨房的事情后,容九才叫住了沈清玄。 “这是两斤糙米,你拿去还给潘大娘,有借有还,以后有困难时,再借不难。” “这糙米也是你私藏的?”沈清玄稚气的小脸上全是狐疑。 容九眼睛一转,“当然了。” “既然你有米的话,那为什么当初还要借潘奶奶的糙米?”他可没忘记大哥交代的话,要多试探试探这个女人的。 容九无奈,感情这几个小崽子还心存怀疑呢。 于是她故意板着脸,“我做什么,要给你交代?要你去送就去送,耽误了事,看我不拨你一层皮!” 沈清玄闻言,拎着糙米拔腿就跑,生怕她真动手打人。 容九扶额,失笑一声,看来她要下记猛药了。 否则整天试探来试探去,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随后转身,对着沈清仁吩咐道,“你过来我房间一下,我们商量一下卖萝卜的事情。” 沈清仁看了她一眼,才跟着进去。 对于沈清仁,容九不打算遮掩什么,于是道,“今儿我在镇上打听过了,现在萝卜五文钱一斤,与之前的两文钱一斤相比,的确是高价了。” “不过等过段时间,市场涌进去一大批萝卜,降价是大势所趋,所以现在出手就是最好的时机,不过我们那么多萝卜,租车运到镇上也是一笔钱。” 沈清仁想了想,提议说,“我们可以借二奶奶家的。” 容九点了点头,现如今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主意了。 她从口袋中摸出十五文钱,递给沈清仁,“你把这钱拿给你二奶奶,说是借用她家牛车三天的报酬。” 沈清仁看着手上的钱,又看向容九,虽一言不发,但是意思十分明了。 容九又无奈的解释,“这也是从前私藏的,你知道,从前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其实并没有用完。” 说着,她故作肉疼的拿出今天剩下的所有钱。 一共还有五百二十文,全给了沈清仁后。 “既然你们都不信我,那我索性摊开了说,你爷爷奶奶去世后,留下的钱被我挥霍了一阵子,这是剩下的钱财,我现在全拿出来了,以后交给你,你来管家!” 这是她的政策,破而后立。 虽然今天赚的二两银子全没了,但若是能博得沈清仁的信任,也值了! 果不其然,沈清仁听到这个说法,怔愣了好久。 拿着钱,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 第十七章 我会做好好娘亲 而殊不知,这些话都被藏在门外的沈清义和沈清尧听见的一清二楚。 “二哥,你说,这女人到底是不是改过自新了?”沈清尧软软的声音问,“刚才她把钱可是都给大哥了,换做以前,她不可能把钱给我们的,不把我们卖钱就不错了。” 沈清义摸着下巴,小小的眉心也皱在一起。 “阿尧,我觉得这个女人不一样了,这年头,谁不想要钱?能让她拿钱,比拨了她的皮还疼。” 两人这么说着,沈清仁也走了过来。 他手上果真有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哥,这钱……” 只听沈清仁道,“这钱是那女人给的,阿尧,你跑去二奶奶家借牛车来,明个儿,咱们一起去镇上卖萝卜去。” “还是我去,我这腿瘸着,也比阿尧跑的快。”说着,沈清义就已经瘸着腿,蹦蹦哒哒的跑出去了。 沈清仁拦不住,只好任由他去。 阿尧天生体弱,不能奔跑,只能养着,他本想跑一趟来着,谁知道阿义瘸着腿,也跑的很快。 很快,沈清义就借来了牛车,可即便在那他千解释万劝说,赵氏还是不放心的跟来了。 不仅如此,一进门就破口大骂。 “容九你这个黑心肝的,我们老沈家哪儿对不起你啊,你要这般断了几个孩子的后路!” 容九本窝在房间里,琢磨着明天卖萝卜的事,谁知道从外边听见赵氏这番话,整张脸瞬间黑了,穿上鞋,就出门往院子走。 “他二奶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咧,啥叫我断了这几个孩子的后路?” 感情她这段时间所做的都是放屁啊。 这些人儿一个个的都不信她。 容九越发觉得后娘难当,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到如今,她没有任何退路了。 穿书并非她所愿,但既然来了,还是得好好保住小命,在这古代好好混混。 赵氏见着她的脸色,不免想起沈清义说的那些话,大手重重的拍在自己的膝盖上。 “天杀的,容九,你敢指天发誓,说你不是像想卖了萝卜拿钱跑路吗?” “若非当初沈家二老看你可怜,把你买了回来,兴许你早就成为一扑黄土了!可你现在哄骗了孩子扒光所有的萝卜,这到了冬天,可不是要把几个可怜的娃活活饿死吗!” 赵氏说着抹泪,只差指着容九的鼻子,骂她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了。 原本以为她真改过自新了,可完全没想到啊,不过几日,容九又露出了狐狸尾巴。 但今日只要有她在,容九就不可能如愿! “容九,今儿个你不把那些萝卜栽回去,我就坐在这不走了!”赵氏说着,果真一屁股坐在院子里。 瞧着这阵仗,容九是有理说不清啊。 这萝卜好不容易拔出来,让她栽回去?还亏赵氏想得出来。 作为家中老大,沈清仁平日里和赵氏最为亲近,自然晓得赵氏的心思。 有那么一个长辈愿意不顾一切,掏心掏肺为他们兄弟几个考虑,他自是感动不已,至于容九…… 沈清仁想了想,还是站了出来,说了句公道话,“二奶奶,您误会她了。” “啥?”赵氏一脸问号,“我还能误会她?” 在赵氏诧异的目光中,沈清仁点了点头,“二奶奶,现在我们家的钱都交给我来保管了,她没有钱,是不会走的。” 怕赵氏不信,还拿出了钱袋,举到了赵氏面前。 哪怕没有亲自上手,赵氏都能估计得出,这其中定有不少文钱。 “乖乖的,容九还能把钱交出来啊。”赵氏跟见了鬼似的喃喃自语。 “莫非容九这是被鬼上身了不成?否则怎会轻易将财政大权交出?以往她可是最锱铢必较了,恨不得把钱当命根子,睡觉都捂着哩!” 赵氏拿捏不定主意,望向容九的目光也是将信将疑。 这时,容九才站了出来,平心静气的开口,“二婶,你就放心把几个孩子交给我,以前是我不懂事,不过以后,我改过自新了,会好好做个好娘亲的,你看,钱我都全拿出来了,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也得给我一个变好的机会。” 沈清仁见状,看了容九一眼,难得附声,“二奶奶,我们姑且信她一次。” “阿仁,连你都这么说?”赵氏诧异。 “二奶奶,日子还长着,容九就是有别的花样,咱们接着便是,现在钱到了我手上,定然不会再还给她的。”这话,是沈清仁走到赵氏身边,用两个人只能听到的声音说得。 赵氏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不愧是跟在云之身边读过书的,还是阿仁想的周到。 “那行,我且先看着她能耍出什么花样。”赵氏由着几个小子搀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容九笑了笑,看到借回来的牛车四平八稳的在院子里,脸上露出更大的笑容。 客客气气的把赵氏送了出去,容九扭头,却看到不远处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子,趴在她家的墙角竖起耳朵听什么。 容九扯出一抹嘲弄的弧度,双手抱胸,看李寡妇能听多久。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越是无视她,她就越是找存在感。 听不到声音了,李寡妇还觉得奇怪呢,结果扭头和容九看了个对眼,心脏险些吓得跳停了! “李婶子,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趴在我家墙上做什么,难道是想偷听?”容九故意这么说。 李寡妇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心虚的一阵子,但是又硬着头皮,哼哼两声。 “我是怕你再虐待孩子!” 容九呵呵两声,“所以,你看见我虐待孩子了吗。” 这也是李寡妇纳闷的地方,寻常这个时候,容九已经开始揍小孩了,院子里都是叽歪乱叫的哭声,她经常爬墙上看热闹,可几天倒是安静的很,啥声音都没有。 李寡妇动了动嘴皮子,挺着脖子说,“你是没虐待孩子,可你干了更过分的事!你瞅瞅,你干的这算什么,这萝卜还未长成呢,你怎能把他们全都拔了,这不是败家吗!还说要好好过日子,我看你这样,是想饿死这四个小子!他们也不知上辈子怎么得罪你了,这辈子竟然摊上你这么个后娘!”? 第十八章 小崽子是真聪明 容九真觉得她脑袋有泡。 这次没忍住,直接怼了过去,“李婶子,我看你家也不住海边啊,管的可真宽,咋地,我家种啥卖啥还得给你报备啊?你是哪根萝卜哪根葱?你跟我们家姓沈啊!” 李寡妇显然被怼懵了。 指着她半天,放不出个屁来。 “你,你个……” 容九瞥了她一眼,“你什么你,有这功夫下地多拉一车粪了,我劝李婶子还是先管好自己,别我家的四个小子没饿死,你家三个崽子先被你饿死了!” 说完,回了自己院子,啪的一声,把门锁死了。 李婶子气得那叫一个骂骂咧咧,容九权当没听见。 在院子里看到这一切的沈清仁,双眸闪了闪,立在容九的身旁,“李寡妇是个大嘴巴,她在你这里吃了亏,肯定会在别的地方找补回去,不出一天,估计全村都知道你卖萝卜的事了。” “我心中无愧,自然无惧任何人的闲话,而且咱们卖萝卜是正大光明的卖,村里人早晚都知道。” 容九脚下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回答。 沈清仁见她神色不似作假,自顾自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清早,容九早早起来,准备去镇上。 她刚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刚微亮的天光下,老大沈清仁坐在他们的房门前,正捧着一本泛黄的书本,仔细的背诵着,清俊的小脸显得格外严肃与板正。 而老二沈清义哪怕瘸着腿,依旧在院子里的那片空地上,伸展双手,随者出拳的动作,似乎能将空气卷起一阵风来。 至于另外两个小子,沈清玄和沈清尧人,他们虽小,却也没有闲着,拿着小破布,坐着小板凳,在一旁的萝卜堆前,乖乖的给萝卜擦泥,像伺候祖宗似的。 一整个院中虽安静,但出奇的和谐,每个人都在默契的忙着自己的事儿。 平日里,容九起得晚,自然没有留意到这一幕,今日她偶然瞧见,心中甚为欣慰。 怪不得他们在书中,虽然遭人记恨,但才情和功夫都不差,能得大官们的赏识。 这般清冷的天,怕是大人也没有几个能坚持早起的,可他们却是做到了。 而且看样子,还不是第一天呢! 容九收敛思绪,也不闲着,洗漱完之后,就往厨房里去了。 凉气逼人的早晨,若是能吃几个热气腾腾的灌汤包,那就最好不过。 她刚把肉和需要到的调料拿出来,沈清仁就出现在门口,询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容九瞧着他拧着眉,把书小心卷起,放在一边的动作,马上摆了摆手,“你去读,待会需要到你的时候我再唤你。”转头开始剁肉。 沈清仁看着她动作熟稔,似乎真的没什么需要帮忙的,这才转身走了。 四周无人,容九上手也更加快了。 不多时就把肉馅和姜沫给剁好了。 容九将两者一起倒入大盆中,倒入盐,白糖,生抽老抽等调味料,用手抓压馅料和调料,向一个方向转动,直到完全混合后,倒入高汤。 紧接着,她用手绞打上劲,反复几次,直到馅料膨胀但凝和时,停手去和面。 最后适量的高筋面粉倒入盆中,倒入温水活成絮状,又继续反复加温水和面,直到面团干湿正好,盆光,手光,面光后,盖上湿布,进行殇面。 十分钟后,她将面团取出,重复和面,直到非常光滑有筋度,才揉成长条,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剂子,按扁后压成薄片,包入馅料,压出20个左右的褶子。 一个个漂亮的灌汤包,被整齐码在蒸笼上。 烟雾朦胧的早晨,容九闻着香味,觉得生活特有盼头。 一炷香后,容九盛出五碗猪肝瘦肉粥,又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水煮蛋,最后才把灌汤包和红豆包端了出来。 “等下我们要去镇上卖萝卜,早餐一定要吃饱。” 她吩咐两句后,几个小子也不再局促,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几人合力,装了满满一牛车的萝卜,才驱车往镇上去。 只是第一次操控着牛车,容九险些把车赶到地沟去,还是沈清义及时拉住缰绳,不满的瞪她一眼,“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弄到沟里去啊!” 容九讪讪的没回话,还是沈清仁开口,“我和阿义赶车,你去后边看着弟弟他们。” “那……那行。”容九老实的爬到后边去,叹了口气,她这个新世纪女性居然被几个小崽子给嫌弃了。 好在沈清仁和沈清义赶车很稳当,不出一个时辰,他们便到了镇上。 镇上人来人往,正逢集市,好一番热闹。 容九瞅了个摊位,把卸了泥的萝卜拜访成金字塔状,也没什么经验,干等着人来挑。 但这街上卖萝卜的人也不少,竞争还挺大。 他们几个愣是干坐了一个小时,也没卖出多少。 “这样卖萝卜简直太慢了,若要把这一车卖完,还不知道要多久,而且我们家中还存放了不少,这么耽误下去,萝卜没卖多少,家里都说不动就放坏了。” 容九的眉宇拢上淡淡的愁绪。 沈清仁看了她一眼,“当初可是你要把所有萝卜全拔了的。” 容九无语望天,她这不是没经验吗。 两人的谈话声,落在不远处玩沙子的沈清玄耳朵里。 他低头琢磨了一会,走到大哥身边,拽了一下沈清仁的衣角,试探性的提出,“大哥,萝卜要是卖不出去的划,不如我们买五赠一,如何?” 容九愣了一下,“阿玄,你的意思是……” 他奶声奶气地解释,“就是买五斤,送一斤。” 她完全没想到,沈清玄还有如此超前的观念,居然知道现代的促销方式。 容九眼前一亮,下意识的揉了揉孩子毛茸茸的脑袋,夸赞道,“不错,不错,阿玄可真聪明啊,用这种方法不仅能产生噱头,还能打包卖,大家普遍卖两三斤的时候,一听咱们还送一斤,肯定就会主动买五斤了!” 第十九章 可别唬我们啊! 几个小子平日里不是挨打就是挨骂,这是第一次听到容九夸人,当下全都受宠若惊。 容九并不在意,马上撸起袖子,干气十足。 “就按照阿玄的方法,咱们招呼起来,想来有了这个噱头,我们的萝卜很快就能卖完回家了!” 沈清玄没被骂,他们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都看向沈清仁,意思让大哥拿主意。 沈清仁略微一思索,再看沈清玄的黑眸亮亮的,容九也赞同的表情,于是点头。 “好,就按阿玄的办法来。” 于是几个小子,就跟闹着玩似的,开始朗声叫卖起来,干劲十足。 “卖萝卜嘞,卖萝卜,买五斤送一斤,另外一斤不要钱喽!” 容九不好意思喊,就看几个小子喊,他们还挺有模有样的。 周围的人头一次听见这样的吆喝声,顿时议论纷纷。 “这几个人是傻子,小孩不懂事,大人也没个分寸,买五斤送一斤,那一天下来得亏本多少啊!” “依我看,那女人估计是个憨货,今夜回去还不知道哭得多惨呢。” “别管他们,买五斤送一斤,亏死他们咱们还少了个竞争对手呢!” 四周的闲言碎语,没有避讳他们,一个个阴阳怪气的。 容九始终面色无二,稳如泰山,倒让几个小子稳稳当当的把心踹回到了肚子里。 继续卖命的吆喝,“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萝卜,买五斤送一斤喽!先到先得!” 他们吆喝了一会儿,果真吸引不少婶婶大娘过来买。 买五赠一呢,左右都买萝卜,当然要买带赠品的了! 于是纷纷过来挑选,“小娘子,你们家萝卜真的买就送吗?可别唬我们啊!” “大娘,自然是真的,不信你买五斤,看我给你六斤不?”容九笑着说。 那大娘顿时一拍大腿,“那就给我六斤,我这就付钱!” “哎,阿仁,给这位大娘称六斤的。”容九吩咐下去。 很快,沈清仁当着众人的面,板正的称了足足六斤萝卜,递给大娘。 大娘掂量几下,马上付了钱。 果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众人见状,也纷纷过来买,一时间摊子围满了人,容九简直乐开花了。 这时,一位衣着锦服,沈宽体胖的中年男人挤到他们摊位前,“小娘子,你这儿的萝卜还剩多少啊?” 容九上下打量说话的人,没错过他手上的珠串。 一般只有大户人家,才会佩戴这等饰品。 容九笑容满面的指着身后,“还剩半车呢,买五斤赠一斤,童叟无欺。” 那管事蹲下来,看了看萝卜的成色,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地下的这些,还有你们车上的萝卜,我全都定了。” 男子大手一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容九愣了一下,“全要了?” 乖乖,这可是个大订单啊! 那人点点头,“”你没听错,全要了,你过秤之后,随我一同送到徐家去。” “徐家?”容九对镇上的人家并不熟悉,也没听过,“那我怎么称呼您?” “我主家姓徐,你可以叫我徐管事。”徐管事拍了拍自己的衣衫,一副精明模样。 左右都是买萝卜,这买五赠一,可是真真的省钱了! 而赠的部分,可不就是油水吗。 容九见他真不是开玩笑,眼睛转了转,马上说,“是这样的徐管家,我看您出手大方阔绰,家中肯定人丁兴旺,这半车萝卜说不定还不够呢,我们家中还有两车萝卜,同今日这质量一般无二,不知徐管事可还需要?” “呦呵,原来还有两车呢。”徐管事乐呵呵地道,“若是小娘子有,那我就都定下了!不过你可得保证同样的买五斤送一斤哈。” “那是自然的。”容九点头,指着身后半车的萝卜,“那我们先称一下这些萝卜的重量,给府上先送过去,剩下的明天我明天再给您送来。” 徐管事满意的点头,听到她后半句,摆摆手,“我家有马车,比你这牛车要快,明日我派人去你家里拉那剩下的两车萝卜便是。” “如此那就更好不过了。” 容九闻言,喜不自胜,连连应好。 这样一下子解决了再借牛车的问题,而且减少了萝卜的折算率,也非常划算了! 容九和四个小子喜气洋洋的称重萝卜。 这一幕,简直让周围的人羡慕不已。 尤其是刚才那些在背后说坏话的,顿时觉得自己的脸生疼生疼的。 这谁家的萝卜,能像她这样卖的这么快啊! 还把家里头的都订了出去! 要知道今儿没卖完萝卜,明个还得赶早来买,这一来一回才是磋磨人的。 他们倒是想像容九这样挣钱,但又不舍得买五赠一。 毕竟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啊! 容九可不知道他们想的什么,忙活了一身汗,总算称完重量了。 这一算下来,一车萝卜也赚了五两银子! 徐管事将银钱递上,喜笑颜开,“剩下的两车萝卜,要等到明天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好?” 容九一边点头,一边将钱递到了沈清仁的手中,回应道,“那是自然。” 容九弯唇笑着,眉眼间皆是喜色。 秋日正午的阳光还不是很烈,阵阵秋风徐来。 女人挽至脑后的发丝随风摇曳,似乎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沁香。 不同于大家普遍用的脂粉味,味道很独特,也很雅淡。 巴掌大的小脸经过这段时日的滋养,比以往更加精神几分,又因着方才的忙活,两颊通红,甚至鼻翼间冒出几颗调皮的小汗珠。 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农家妇人装扮,但不知为何,四周卖萝卜的农人们,总觉得她身上自带雍容。 刚才没仔细看,现在细细来看,这女人的确漂亮动人很多。 容九自是留意到了四周的眼神,但她前世身为厨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她不以为意,四个小子却如临大敌。 毕竟容九可是有前科的! 如今赚了点钱,好日子好不容易就要来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再出点什么事…… 几个孩子皱着包子脸,思绪万千。 容九可不知道他们弯弯绕绕的心思。 在徐管事的带领下,几人一起把萝卜送到徐家后院的厨房。 第二十章 输的人下跪道歉! 这一看不打紧,容九心中暗自乍舌。 大户人家就是大户人家,果真生活的更好。 这四进四出的院子,还带一个人工花园,古色古香,美不胜收。 比现代的四合院还要精致高贵。 但容九也只是穿过院子,遗憾没能仔细再看看,就到了后院的厨房。 这厨房中,除了他们的萝卜,还有很多其他的菜。 在众人卸货的同时,她四处看了看,发现在徐府中,土豆也非常受欢迎。 但这个时代的土豆干瘪小巧,不如她空间精挑细选的土豆肥美硕大。 毕竟她的厨房,可是米其林的厨房,所有的食材都是顶级庄园培育出来的,哪怕是作物,都会给它们放音乐,自然生长的很好。 忽而,容九有了想法。 要是能培育出她空间里的那些土豆,岂不是美滋滋? 而且有了徐家这么大的靠山,她靠着倒卖食材,也能赚上不少钱,但个中细节还需要好好琢磨。 容九面上不显,转头望向徐管家,试探地说,“我家以后还会种土豆,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经常合作。” 徐管家闻言,倒是和气的应了下来,“小娘子的东西若都是好的,我这边都收!” 虽然眼前人一副农妇打扮,但是谈吐不凡,很有教养,又很识趣。 若是能和这样的聪明人做生意,自然事半功倍。 如此,两人也算是短暂达成了合作。 解决完徐家的事情后,几人告辞离开,不过他们前脚刚从后院出去,在二门处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顿时撞的容九一个趔趄。 要不是沈清仁扶住她,她就跌倒了。 “谁啊这是……”容九揉了揉撞到的小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个和沈清仁差不多大的男孩。 他穿着一身绣着竹叶花纹雪白滚边的蓝色云锦,腰间束以金色腰带,五官精致,但眼中却满是桀骜不驯。 明明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子,还撞了她,却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容九正欲开口,好好教育熊孩子,徐管家却忙是蹲下身,检查那孩子的身体。 嘴上还担心的问,“少爷,我的小祖宗哎,你怎么样?有撞疼到哪里啊?” “你别碰我,都弄脏我衣服了!” 那小子一脸不耐烦的推开徐管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头去看面前的生人。 开口便是难听的话,“哪儿来的不长眼的狗奴才,撞到了本少爷还在装傻充愣!还不赶紧给我跪下道歉!” 看着徐管事阿谀奉承的谄媚样,容九等人这时相视一眼,这大概就是徐家的有钱少爷了。 只是这有钱没素质,还真不讨喜啊! 换做现代,容九早就撸起袖子,拎着小屁孩到他爹妈面前,一通教育了。 沈家几个小子人虽然小,但是自有傲骨。 被人指着脸这么骂,一个个攥紧拳头,逼得满脸青紫。 他们险些忍不住出手揍人时,沈清仁板着脸,上前一步拦住自己的弟弟们,复手而立,冷眼看着那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小男孩。 “道歉!”他道,“是你跑得太急,撞到我们,非但不向我们道歉,还倒打一耙,难道这就是你的教养?” 徐玉臻作为徐家之子,高门高户,奴仆成群,自幼就没有人敢高声和他说话,更何况出言顶撞他! 现在被沈清仁这么一说,当下怒气冲冠,“尔等狗彘鼠虫之辈,焉可受吾之礼。” 说完,得意洋洋的不行。 反正这几人怎么看,都是一群没见识的也乡巴佬,根本听不懂他骂人得话! 估计,他们还以为是夸他们的?哈哈哈哈! 就在徐玉臻得意忘形的时候,谁知,那个站在他对面的小男孩,面色清冷,毫不退让。 出口便是对他不加掩饰的讽刺,“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若无仪,不死何为!” 徐玉珍登时愣住了。 该死!这兔崽子竟然拿他和老鼠做比! 徐玉臻被气得冒烟,拳头死死攥紧着,“好你个穷小子,你敢骂我!” “你骂我,我为何不能骂你?”沈清仁面不改色。 他虽隐忍稳重,但别人若是欺负到他头上,他家人头上,他也绝不会忍气吞声。 更何况,人的高贵低贱,岂能用出身来衡量? 容九看到这一幕,沈清仁虽身穿麻布衣服,小小年纪却展露风华。 真不亏是她儿子! 刚才这熊孩子骂她的话,她压根没听懂,要不是沈清仁,他们岂不是白白被骂了?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往后的幸福生活,还暂时要靠这徐家呢。 总不能因为一个熊孩子,就吹了生意。 容九挤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站了出来,“好了,阿仁,和徐少爷切磋切磋文采是好,但也要有度,瞧你把徐少爷气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要打起来呢。” 原本几个小子剑拔弩张的,还正想动手。 结果听见容九这话,再生气,也不好出手了,显得自己不懂事。 倒是徐管事这时候多看了眼容九,露出诧异又满意的神色。 这女人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把这事完全归咎于切磋,给足了双方面子。 也没有为了取悦他们徐家,而一味逢迎少爷,直接动手打自家的孩子,倒是挺有一番的风骨的。 哪里像是普通的乡村农妇了。 “是啊少爷,不可动手不可动手,他们都是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可不能和他们计较。”徐管事也打着圆场。 容九看了眼徐管事,觉得徐管事除了谄媚了些,但是却没有直接一棍子打死他们,把他们赶出去,也是个心地善良的管事了。 只是徐玉臻哪里肯愿意,总觉得自己被骂,不舒坦。 “哼,就是一群穷酸的乡下人,本公子才不想和他们计较呢!跌了我自己的身份!” 看不起? 呵,他还不稀罕呢! 沈清仁周身迸发寒意。 若非这徐少爷动了他的逆鳞,侮辱他的家人,他定不屑与这种败类多说一句! “你还不如穷酸。”沈清仁吐出一句话。 徐玉臻直接炸毛了,气急败坏的道,“说你穷酸你还不服气是,既然我们都不服气,不如来一场比试如何!输的人下跪道歉!” 第二十一章 你不信我? 徐管家闻言,顿时把小心肝都提了起来。 哎呦,他这小少爷平常就没吃过亏,现在又闹着一出,说什么比试,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吗。 这要是赢了还好,可要是输了,那不是丢徐家的人吗。 到时候老爷,还不得好一通收拾他? “少爷啊,万万不可,老爷知道了铁定会生气的。”徐管事赶紧小声提醒他。 谁知徐玉臻胸有成竹,似乎认定了自己会赢,皱眉,“难道你觉得我会输给这个穷小子吗?!” “奴才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他们都是乡下人,哪读过什么书,怕浪费您的时间啊。”徐管事擦了擦汗。 他这小少爷心比天高,觉得怎么都会赢,可也不想想,自己哪好好读过什么书?成天不是遛狗斗鸡,就是翻窗外逃,把教书先生气个半死。 而眼前这个身穿麻布的小男孩,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却给他一种内敛沉稳的书生气,不容小觑啊! 但徐玉臻可不这么想,坚持要和沈清仁比试,让他心服口服的下跪道歉! 而沈清仁面对强势的徐玉臻,没有露出任何惬意。 他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只为科举光耀门楣,可终究不去过学堂,自学的效果如何,还未可知,这正好是一个考研自己的机会。 容九凑在他耳边问,“阿仁,要是觉得比不过,就别勉强。” 沈清仁看了她一眼,“你不信我?” 容九讪讪,她倒不是不信,而是赢不赢两家都不好看啊! 不过孩子坚持,她自然愿意看看沈清仁的实力。 “随你,我倒要看看你这些天读书能读出什么样子。”容九想了想,趁机说出自己的想法,“倘若你赢了,我便许你们兄弟四人每天都有鸡蛋吃,还送你们去学堂。” “真的?”沈清仁眼前一亮。 容九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始终认为,无论在什么时代,知识就能改变命运,哪怕考不上什么状元榜眼,也会在某个不起眼的时机扭转人生的格局。 书,是一定要读的,多贵都得读! “好,这是你说的。”沈清仁转身,便对徐玉臻应道,“比就比,你说比什么。” 徐玉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 沈清仁便道,“不如我们就比试做卷子,如何?谁做得快又好,输的一方就道歉。” “好!不过这卷子要由我家先生出!”徐玉臻也不傻,马上回他。 沈清仁点头,随他了。 沈清义他们见状,不由得担心起来。 自家大哥没经过正儿八经的先生教导,怎么比得过在学堂读过书的人。 “大哥,真的要比吗,还是他们家出卷子,万一这先生只出那徐家少爷擅长的怎么办?这一点都不公平。” “是啊大哥,不公平。”沈清尧和沈清玄年纪好小,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就跟着沈清义奶声奶气的附和。 容九却是笑着开口,“世上哪有绝对绝的公平,你们大哥都敢迎战,反而你们却不相信你们大哥了?” “才没有!我大哥是最厉害的!”沈清义瞪她。 但又想到容九把钱都给了大哥,也给他们做饭,瞪她的目光也就一瞬间,又收了回去。 容九笑而不语,看向沈清仁,少年书生意气,满目清华,“你们且放心,若要比试,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有大哥这句话,沈家几个小子便开始给他打气。 “大哥是最厉害的!” “大哥无所不能,我等着你赢了他,让他给我们道歉。” “大哥加油,我相信你!” 沈清仁不由得笑起来,余光瞥向身侧的容九,容九回之一笑。 “加油阿仁。”她道。 不知为何,沈清仁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暖意,让他别扭的移开视线。 就这么定下来比试的规则和内容后,徐玉臻也信心满满。 这个穷酸一看就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的时间和金钱读书? 他赢定了! 徐玉臻势在必得,带着他们来到自己的书房。 整个书房很大,四书五经堆满书架,正中间放着书案,悬挂这十几只毛笔,并数十方宝砚,就连纸张也是镇上最好的宣纸。 中间点着熏香,窗外正对着竹林,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徐玉臻是个读书厉害的。 可容九却发现,这些书都很崭新,基本没怎么翻过。 不像沈清仁成日里捧着的书本,都翻得卷边了。 而沈清仁在看到如此大而全的书房时,眼中难免露出羡慕之色。 容九没错过他眼底的渴望,走到他身边,轻声道,“等家里有闲钱了,也给你置办一个书房,买上几只好笔用。” “有这些钱,还不如给弟弟们做些好吃的。”沈清仁口是心非的说。 但容九可没错过他眼中的光亮,沈清仁有多爱读书,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很快,先生便拿来两张试卷和一炷香。 而沈清仁和徐玉臻在点燃香的那一刻,正是开始比试。 徐管事也马上,把这事通知了徐老爷,生怕最后出了差错。 徐老爷闻言,登时眼睛瞪圆,有些不可思议,“玉臻那孩子,居然在跟人比做卷子?” “是啊老爷,现在已经开始了,奴才想拉都拉不住。”徐管事擦汗道。 徐老爷倒是稀奇了。 他这儿子向来不听训斥,性情乖戾,哪怕他有意敲打,也本性难改,更别说主动读书了。 “走,我过去看看。”徐老爷捋了捋胡子,随徐管事到了书房。 隔着门窗遥遥一看,自己那不听管教的儿子,此刻正抓头挠腮的做卷子呢。 天哪,老天总算是开了眼了! 徐老爷简直要喜极而泣,内心直呼佛祖保佑。 见到徐老爷这样一副潸然泪下的模样,容九嘴角一抽。 徐管事忙是帮忙引荐,容九这才行礼道,“实在对不住,徐老爷,我家孩子不懂事,年轻气盛,您别放在心上。” 徐老爷摆了摆手,“哪里话,要不是你儿子,我儿也不会如此上进。” 这会儿,徐老爷才看向书房里,另外一个写卷子的少年。 面容俊朗,神情坚毅,削瘦的身材却掩不住少年风华。 “你这儿子生的不凡,将来必定是有出息的。”徐老爷由衷的道。 知道徐老爷这话里有几分客气的意思,但容九依旧与俱容焉。 这不废话吗。 沈清仁在书中可是状元,还是将来的反派之一,出息大大的啊! 第二十二章 徐老爷看中了她儿子! 可她总不能暴露的太明显,于是也客气的回,“徐老爷谬赞了,阿仁再怎么努力我们穷人家的孩子,是比不上令公子的。” “话不能这么说,知识不分贵贱,谁学进去了才是谁的,抢都抢不走,我这儿子调皮捣蛋,哪怕我请了城里最好的教书先生,也朽木不可雕了。” 徐老爷叹了口气,这番话倒是让容九刮目相看。 本以为徐老爷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袒护自己的儿子,没想到胸襟却是如此阔达。 容九对徐老爷的好感,顿时提上几分。 不过这个朝代重农轻商,以文为首,正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恐怕徐老爷正是在这上面吃了亏,才会对儿子寄予莫大的希望。 这希望有多大,他现在就有多无奈。 徐老爷不知容九心中所想,见时间还早,便开口。 “孩子们的比试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带着三个孩子在这站着,不方便是其一,其二,也会影响两个孩子的发挥,不如移步去前厅稍等片刻,如何?” 容九略微点头,“好,劳烦徐老爷了。” 这比试一时半会不会结束,她一个大人还好,三个小子定是坚持不了那么久,更何况沈清义的腿还受着伤。 “不必客气。”徐老爷对她不卑不亢的态度,颇为欣赏。 想来儿子不差,儿子娘也出类拔萃。 细细看这妇人,倒真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妇形象。 容九随徐老爷到了前厅中,徐老爷吩咐下人,“去把我前段时间新得的白牡丹泡几杯上来。” 最后,还破例让容九坐在正堂之下第一个位置。 容九始终笑得公式化,还将受伤的沈清义,抱在了身边的位置。 沈清义脸颊一红,心头划过一丝暖意。 后娘居然连他爬不上椅子都看得出来。 很快,茶水上来,容九轻呷几口,这才夸赞道,“入口甘甜,回味无穷,多谢徐老爷抬爱。” “没想到你还懂品茶,想来也是个爱茶的。” 徐老爷如同寻到了理由开口似的,引出话题。 “我那儿还有不少普洱白茶,晚些时候我让下人给你装一些带走。” 容九摇了摇头,拒绝道,“使不得,我们一家已经冒昧叨扰了,这普洱白茶香气清纯,滋味甜爽,不可多得,徐老爷您留着或者待客,都是极好的。” “我一介农妇,平日也不喝茶,赏我那也是白费了那么好的东西。” 徐老爷但笑不语,转而打听道,“不知小娘子是从何处而来?” “从西溪村而来。”容九看着徐老爷的态度,自顾自的解释,“家贫,我带着四个孩儿到镇上卖萝卜,遇到徐管家,这才到了这里。” 两人一问一答,倒也相处融洽,遇到不想说或是不知如何说的,容九就慢慢喝茶。 一盏茶功夫下来,是颇合徐老爷眼缘。 连带着三个孩子,也被特殊照顾,如同猫儿似的,小口小口吃着府中下人们准备的糕点。 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徐老爷这才回归正题。 “我家这小子皮的很,但又颇得家中长者宠爱,我又太忙,平日里管不住,以至于他性情越发乖戾。” “今日我见着他安静写卷子,那一幕,我真真好多年没看见了。” 徐老爷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我有一个提议,可以双赢,就是不知沈娘子是否会同意。” 容九淡笑,知道这才是徐老爷的目的。 “徐老爷但说无妨,若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我们自当尽力。” 徐老爷在交谈下,自是明白容九的聪慧,也不点破,直接进入正题。 “我瞧着小公子模样周正,又是个有才华的,不知在哪个学堂念书啊?” 容九叹了口气道,“家里等着卖萝卜的钱,再送孩子去念书呢。” “这么说,是还没进学堂了。”徐老爷若有所思。 “未曾。”容九点头。 徐老爷笑看了她一眼,手指摩挲过杯沿,适时的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让令公子来给我儿当伴读,你看如何?” 徐老爷接着道,“若是令公子留下来给我儿当伴读,我们徐家管吃管住,按照伴读的规格给他发工钱,而且,他也可以跟着我儿一起读书,科举,我想这对沈娘子来说,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容九愣了愣,倒是没想到徐老爷话说了半天,是打这个的主意。 也是,他之前铺垫了这么多关于自家儿子不成器的事,而现在,沈清仁却能让他儿子发愤做卷子。 对于不差钱的徐家来说,不过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比较而言,留下沈清仁,对自己儿子好处更大。 诚然,的确如他所说,这对他们有利无害。 但是这几个孩子自幼生活在一起,还没有分开过,若是贸然分开,怕是会让他们心生罅隙。 更可况,沈清仁与那徐少爷并不对付,若是欺负书生气的沈清仁,该怎么办? 思及此,容九虽然心动,但没有一口答应。 徐老爷在外多年,宛若老狐狸,自是一眼看穿她的想法。 为了留住沈清仁,他又循循善诱,“除此之外,每个月还有五天假期,他随时都能回西溪村,届时,我命人用马上送他回去省亲。” 这徐老爷还真是够大方。 但是容九想了想,依旧婉拒了,“此时我还需要和阿仁再商量商量,若他愿意,我自然也赞同。” 徐老爷松了一口气,又和容九开始推杯换盏。 转眼过去半个时辰,徐玉臻的小厮过来禀告。 “老爷,少爷和那位小公子已经做完了,想让您过去评定。” 徐老爷放下茶盏,吩咐道,“把教书先生请过来,他作为公正,就让他评定。” 小厮退下后,他又望向容九,邀请道,“沈家娘子,我们也去看看最终结果。” “好,劳烦徐老爷了。”容九点点头。 随后又把座位上的沈清义抱了下来,瞧着沈清玄和沈清尧两个小子吃糕点,吃的满嘴都是,顿时无奈的拿出手绢,为他们擦拭嘴角。 “好吃吗?” 沈清玄和沈清尧鹿似的大眼睛亮亮的,“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不过想了想,他们又说,“不过比不上你做的饭,你做的饭是最好吃的。” “对对,尤其是红烧肉。”说着,沈清玄舔了舔唇角,似乎怀念那味道了。 容九不由得露出笑容。 到底是孩子,对于口腹之物,没有抵抗力。 沈清义真觉得两个弟弟没出息,伸出手指头,戳了戳沈清玄的脑袋,瞪他,“你忘了当初自己拉肚子的事了?” 沈清玄吐吐舌头,“可真的很好吃呀,二哥你还说我呢,早上你吃了好多个灌汤包呢,我抢都抢不过!” 第二十三章 大哥真棒! “小三,你再说一次试试!”沈清义说着,挥舞起拳头。 吓得沈清玄和沈清尧抱在了一起。 容九看到这一幕,笑出了声,沈清义见状,顿时面红耳赤。 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女人做饭真香啊! 容九适时的开口,“只要你们乖乖的,以后不只有灌汤包和红烧肉,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们做。” “真的?”沈清玄和沈清尧举着藕臂,欢呼起来,“太好了!” 连沈清义也忍不住激动起来,迫不及待的期待晚上吃什么了! 容九露出欣慰的笑容。 徐老爷见状,不由得喟叹,“沈家娘子这四个儿子各个出类拔萃,乖巧听话,你这个当娘的,真是有福气了。” “徐老爷缪赞了。”容九不好意思道。 沈清义闻言,小声嘀咕,“我才不会叫她娘呢。” 容九没听到他说什么,随徐老爷去书房。 还没到的时候,就听见徐玉臻拍着桌子,不满的叫嚷声,“不,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赢得过我!” 这时,先生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来,“少爷若是不信,可看看他的考卷,稍作对比,我绝对没有放水啊。” 徐玉臻马上扯过来沈清仁的试卷查看,这一看不打紧,看了之后,脸色青白交加。 学霸和学渣的区别,对比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有些人啊,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就比如沈清仁。 “老爷。”教书先生看到徐老爷进来,微微躬身。 徐老爷从徐玉臻手上接过试卷,看了眼,顿时露出欣赏之色。 “字体公正,雅正又有力,答题严谨又扣题,除了几个小错误,基本堪称完美啊。”徐老爷赞不绝口。 结果再看自己儿子的答卷,瞬间,脸都绿了。 字体潦草,如狗爬鸡窜,题目答非所问,气煞他也! “你个小兔崽子,老子花大价钱供你读书,结果你就读出个这?还好意思说不可能赢你,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徐老爷抄起戒尺,就直奔徐玉臻。 吓得徐玉臻无头苍蝇似的乱窜,“爹,这里还有外人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你个兔崽子还好意思说面子!老子今天不打死你,我就跟你姓!” 顿时,书房上演了一出你追我跑的戏码。 容九的额心狂跳,看来,徐老爷对儿子还真是爱之深情之切啊。 好不容易,徐老爷跑不动了,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嘴里还嘟囔着,“你个……小兔崽子……给我……站、站住!” 徐玉臻怎么可能站在那,被他老爹揍,躲在沈清仁身后,冲他吐了吐舌头。 “谁站住谁才是傻子。” 闻言,徐老爷险些背过气去。 好在容九及时站出来,打圆场,“令公子活泼好动,聪慧懂事,比卷子做了多少更可贵,徐老爷还是别责怪令公子了。” 徐老爷的脸那叫一个绿,“让沈家娘子看笑话了,我家这个不成器的,我是拿他一点辙都没有,希望沈家娘子好好考虑我的提议。” 容九尴尬的笑了笑,并未应声。 最后判定,徐玉臻输了。 可是让他下跪道歉,那是万万不能的,这不是断了和徐家的缘分吗。 容九忙说,“小孩子打闹切磋本就是常事,不必当真了。” 哪知徐玉臻一人做事一人当,站出来,哪怕不情不愿,也开口,“输了就是输了,下跪就下跪!” 说罢,当真在这么多人面前,就要跪下去。 但沈清仁伸手,在他跪下去的时候,提在他的衣领。 徐玉臻莫名的看他,沈清仁皱眉,“男儿膝下有黄金,你道歉就好,不必下跪。” 徐玉臻愣了愣,莫名涌出一股屈辱。 “你少惺惺作态了,现在你风光了,我挨揍了,你心里肯定得意的不行!” 沈清仁侧眼看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徐玉臻顿时更感屈辱,抬起手,手指都在颤抖,“你又骂我!”骂他小人! 这次,沈清仁没理他。 容九抽了抽嘴角。 这两孩子,还在这里吵上了,真怕吵出感情啊。 不过这次,徐玉臻没再骂人,还没恼怒。 “好了,你赶紧向清仁道歉。”徐老爷默默的扬起戒尺。 大有他还狡辩,就继续暴揍的架势。 马上,徐玉臻就低头,半响,嘴里才蹦出支支吾吾的三个字,“对不起。” 说完,感觉太丢人,跑了出去。 徐老爷尴尬的对容九道,“沈家娘子,我儿不懂事,让你又看笑话了。” 容九含笑,“令公子敢作敢当,为人直爽,和徐老爷很像。” “这倒是真的,我这儿子就这点优点了。”徐老爷还挺幽默。 最后,徐老爷让徐管事,亲自把他们娘五个,送出徐家。 马车上,三个小子围着沈清仁,满脸激动和崇拜。 “哇!大哥赢了,大哥真厉害!” “那个少爷被大哥虐的不要不要的,大哥万岁!” 就连容九也笑着夸他,“做的不错,徐家的教书先生对你评价还挺高的。” 沈清仁的双颊微微泛红,轻咳几声,谦虚道,“只是侥幸而已。” 眼看到了中午,太阳也越发大了。 容九虽然不饿,但是几个小子必须得按时吃饭,才能长好身体。 她望着前路,提议道,“现在赶回家去再做午饭,可能来不及了,不如我们先在镇上吃碗馄饨,晚上再回去做好吃的怎么样?” 瞬间,几个小萝卜头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沈清仁身上。 因为,现在沈清仁掌握了财政大权! 沈清仁默默掏出钱袋,算了算银子,再看弟弟们期盼的目光,点头,“也好,听你的。” 容九笑了笑,拉着牛车,找到一家馄饨店。 一家五口坐在路边摊,点了五碗馄饨和两个小菜。 沈清仁交了钱后,再看剩下的银子叹了口气。 忽然明白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道理。 容九自然留意到他的表情,不由得勾起唇角。 馄饨味道鲜美,一口馄饨一口汤下去,周身都暖了。 这时,容九看向沈清仁,问道,“阿仁,你想不想读书?以后考取功名,变得强大?” 沈清仁一愣,随后复杂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个梦距离自己很远,但他要坚持,哪怕不能上学堂,他也不能放弃。 爹爹说过,读书使人明智,只有脑中有知识,才能走遍天下都不怕。 他是家中老大,还有三个弟弟在下,只有变得足够优秀,才能保护他们。 容九并无隐瞒,将在徐家的事说了出来。 “徐老爷十分欣赏你,想要你去做徐少爷的陪读,包吃包住,还可以跟徐少爷一起念书,每月给你发工钱。” “我知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并没有替你应了下来,此事你自己做决定,若是不想,大大方方和我说便好,我去替你回绝了就是。” 徐玉臻的性子,容九说不上讨厌,但她不是沈清仁,不知沈清仁会如何想。 闻言,沈清仁眼睛一亮,却是很快黯淡了下来。 他很想读书。 但是他一走,弟弟怎么办?? 第二十四章 叫一声娘不容易 “回绝了就是,我不去。”沈清仁低下头。 容九微微讶异,“为什么?” 在她看来,沈清仁喜欢读书,若有更好的选择和前程,理应不顾一切的奔向才是。 沈清仁低着头,半响,才说,“弟弟们还小,我不能离开他们。” 果然,和她想得一样。 容九看着沈清仁,心中复杂,明明他才八岁,却和大人一样心思细腻。 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反派呢? 要不是她看过剧情,还真有点难以置信。 “大哥,你还是答应,我们没关系的!” “是啊大哥,我们都是大孩子了,等你学好了以后,可以回来教我们。” “我们一定努力,以后出人头地,顿顿都吃肉!” 三个孩子听到大哥这么说,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表态。 沈清仁眼中微微酸涩,忍了很久的泪水,再也没忍住掉下来。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擦掉。 容九心中不是滋味,想了想,忽然说道,“倒也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你什么意思?”沈清仁看她。 容九摊手,“既然你们都喜欢上学,都想出人头地,那不如都去学堂上学好了!” 话音一落,四个小子看她的眼神不见感激,反而奇奇怪怪的。 容九有些不解,“难道我这个提议不好吗?” 沈清仁面带复杂,不发一言。 倒是沈清玄奶声奶气地嘟着嘴,“你说的倒是轻巧,可你知去上学堂要多少钱吗?你不要我们在家干活了吗?你莫不是傻了!” 这些天,他在和容九的相处中,容九再没打过他们,说话也开始不带门了。 沈清义附和,阴阳怪气的,“以前我们要读书的时候,你气得一蹦三尺高,说养我们几个就是为了当奴隶干活的,还把我大哥好不容易借来的书撕得粉碎,现在却说让我们都去上学,真虚伪!” “是啊,虚伪!”最小的沈清尧稚嫩的附和。 反正哥哥们说什么都对! 结果三个小子说完,没等容九说什么,沈清仁倒是开口了。 “阿义阿玄阿尧,你们都闭嘴!” “大哥……”沈清义不服气,但被沈清仁一眼瞪回去了。 容九难得多看沈清仁一眼,看来这些日子,老大沈清仁对她态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都知道替自己说话了。 这时,容九开口,仔细为他们分析。 “今天咱们卖了一车萝卜,得了五两银子,家里还有两车,又能赚十两,合起来就是十五两银子。” “沈清仁在徐家当伴读的话,不花钱,至于你们三个,每个人三两学费应当是够了的,去掉你们九两学费,咱们卖萝卜的钱还有剩余,足够我们的开销了。” “你真愿拿出钱,让我们上学念书?”沈清仁认真的问她。 容九没有犹豫的点头,“自然,你们的爹可是城里最年轻的举人,他考秀才时,才十三岁,你们现在读书,未尝不能赶得上你们的爹。” 提及沈云之,容九又想起那个荒诞的梦,顿时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随即一本正经的道,“当然,我让你们去读书,可不代表你们就能坐享其成,不必劳作了,家里的土地栽种、施肥、除草都要你们分工去做,我可不要闲人。” 闻言,四兄弟相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希望。 那些活一直都是他们做,所以继续做也没什么不妥的。 “你不能反悔!”沈清义忙说。 沈清仁也看她,另外两个小子眼睛散发着光亮,也全看向容九。 容九失笑,“现在家里的钱都是你大哥拿着,我反悔和不反悔有什么区别?” 说着,她伸出手指,看向几个小子,“你们要是不信,咱们拉勾,谁言而无信是小狗。” 沈清义忙把手伸出去,还催沈清仁,“哥,你快点伸出来手指头,要不然这女人该言而无信了。” 沈清仁觉得幼稚,但还是伸了出来。 另外两个小子的小手指,也勾住容九的手指,容九觉得好笑,“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明天我就与徐家老爷说说。” 此话落下,沈清义三人都很高兴,沈清仁也难得露出笑意。 这一刻,容九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仿佛瞬间高大了起来。 几人吃完馄饨,容九顺势抱起沈清义,放在牛车上。 众目睽睽之下,沈清义微微挣扎,小声嘟囔,“我可以自己走。” “今日除去搬萝卜的时候外,何时不是我抱着你?现在还害羞上了?”容九打趣他。 “哪怕你十岁八岁,也依旧是我儿,我抱自己儿,天经地义。” 不过一句话,沈清义那躁动不安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 但还是小声嘀咕,“你又不是我亲娘。” 容九倒是坦言,“我虽不是你们亲娘,但我和沈云之没和离一天,你们就是我名义上的儿子,哪怕你们不认,也是如此。” 这一番话,顿时让沈清义哑口无言。 沈清仁也适时的开口,“阿义,后娘说得没错。” 沈清义见鬼似的,看了眼大哥。 以前他们都不肯叫容九娘,都用‘那个坏女人’之类的称呼,但现在大哥怎么忽然变了? 容九也看向沈清仁,毕竟‘后娘’两个字,可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 沈清仁没在意他们的视线,默不吭声的把剩下两个弟弟,抱到牛车上。 “后娘,走,再耽误天就黑了。”沈清仁别开视线道。 容九露出笑容,“好,咱们回家。” 几人上了牛车,往家里而去。 这么稀里糊涂的忙下来,已经是半下午了。 回去的路上,沈清仁和沈清义照旧是赶着牛车的那个。 而容九闲适地躺在牛车上,突然想起,家里可是没肉。 不止几个孩子的身体需要好生养着,她也无肉不欢。 但是上次,她说过私藏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再也不能用这个借口从空间拿肉出来,还真有些头疼。 就在这时,牛车缓缓的穿过一片树林,容九眼睛一亮,瞬间有了主意。 “我,我肚子不太舒服!”容九哎呦一声。 沈清仁顿时停下车,“后娘,你怎么了?” 容九算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了,硬着脖子道,“我可能要去方便一下,你们暂且在这儿等着我,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容九吩咐完后,跳下车,就捂着肚子往小树林去。 第二十五章 令人羡慕的狗屎运 而在她离开后,四个小子的脑袋凑在一起,又开始议论起来。 沈清义率先表示不满,“大哥,你怎么叫那女人后娘了?别忘了当初她可是怎么打我们的,小三小四险些被她害死!还有她还想把我们四个卖了,这些你都忘了吗?” 当时,要不是二奶奶及时抱着小三小四去看大夫,他这两个弟弟险些命丧黄泉! 单凭这个,沈清义一辈子都不会叫她娘! 沈清仁却是冷静,“我叫她后娘,是为了暂时稳住她,她现在是答应我们念书,可是难保不会反悔,叫她后娘,也是随时让她记得今天答应我们的话,让道德来约束她。” 要是容九听到这番话,肯定为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乖乖,不愧是反派幼崽,年纪轻轻就无师自通道德绑架! 沈清义眼睛一亮,“大哥,你真聪明,还能想出这样的方法来。” 他顿了顿,又耷拉下脑袋,“可是我叫不出来啊。” 从他出生起,就没叫过‘娘’这个字,哪怕是后娘,对沈清义来说也极其别扭。 沈清仁却道,“你们不必叫,我一个人提醒她就好了,你们像平常一样就好。” 沈清义重重的点点头。 “不过大哥,今天那女人,的确表现挺不错的,不止把卖萝卜的钱都交给了你,在徐家的时候,还在那有钱老爷面前说你的好话。” 沈清仁沉稳的目光闪了闪。 “真的?” “是啊,小三小四都听见了,她还给我们吃糕点,自己却没吃。” 沈清义倒不是为她说好话,而是实话实说。 沈清仁默了默,没再说话。 那一边,容九走进树林,确认四周无人后,才从空间里拿出一块肥美鲜嫩的猪肉。 但这么光明正大的拎出去,难免会被他们各种盘问啊。 容九摸着下巴,看到树林后边有片荷花塘。 已经是秋季,荷花都败了,但是荷叶还在。 她伸手摘了几片荷叶,把肉捆在里面,又用藤条包裹,瞬间完成了伪装。 等她编了理由,再糊弄几下,应该能把那几个半大的崽子糊弄过去! 这般想着,容九老神安在的走出树林。 等到牛车边,看到几个小子都好奇的盯着她手上的东西时,容九才状作很自然的样子,欣喜的说。 “今个儿还真是好运气,瞧,这是在小树林那儿捡到的,足足有两斤猪肉哩!” 她走到牛车旁,顺手将肉放在了牛车上。 沈清义瞪大不可思议的眼睛,“你捡到的?” 沈清仁也不可置信。 沈清尧和沈清玄用萝卜似的小手,搓了搓那个荷叶包的东西,满脸的好奇。 “咦,冰冰的。” 容九抽了抽嘴角,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能不冰吗? “当然是我捡到的,可能是路过的人不小心掉的,我最近运气好的不行,看来要多出来逛逛才行,说不定还能捡到别的什么。”容九一本正经的说。 沈清义怎么也不信,死死地盯着那块肉,仿佛要把肉看出一个窟窿。 这女人怎么可能这么好运? 可她的确空着手去的,回来的时候就多了肉,不能是捡的,还能使凭空出现的不成? 沈清仁也摸了摸这肉,的确冷冰冰的。 许是别人掉的时间太长了,才会这么冷。 “好了,继续赶路,正好今天再给你们做顿红烧肉吃。”容九跳上牛车。 沈清玄和沈清尧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忙问,“那我们吃了还会拉肚子吗?” 容九轻笑一声,五岁大的孩子正是馋嘴的时候,一说肉他们就咽口水,心思藏不住。 瞧,哪怕上次吃了拉肚子,现在还一副渴望的模样。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摸了摸最小的孩子沈清尧的脑袋。 “这次我保证,你们吃了不会拉肚子了。” 毕竟喂了这么长时间的肉沫,肠胃也该适应了。 沈清尧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下意识的用脑袋蹭了蹭。 感觉后娘的大手好温暖啊! 她从前只用这双手打他,可现在却如此爱怜的摸着他,没有半点恶意。 容九最喜欢兄弟四人里面的沈清尧,他年纪最小,最为乖巧。 长相精致的像个瓷娃娃,只要对你笑笑,眼下的美人痣便有种潋滟的风姿,哪怕只有五岁,依旧可以看出,今后定是个俊美少年。 也难怪,书中的孟家,会不惜大价钱买下他做娈童! 思及此,容九看他的眼神,越发爱怜。 沈清仁和沈清义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别过脸没说话,继续驱赶牛车走。 一炷香后,几人回到村里。 容九敏锐的发觉,村头的几个妇女老汉,都指着她议论什么。 声音不大不小的传入她的耳朵。 “沈家那口子一点儿也不像是会过日子的,现在就开始卖萝卜了,可真是败家啊!以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到时候萝卜可能卖不少钱哩!” “就是,当初沈家二老在的时候,她做事还略微遮掩,如今我瞧着啊,她是巴不得早点饿死几个小子,好改嫁呢!” “人家沈娘子那面容,就算像改嫁,怕是想要娶她的人都排了村尾呢,李寡妇你在这神神叨叨的,莫不是羡慕了?” “羡慕个屁!若是他们知晓容九的真面目,又还有几个人愿意娶?你也不想想,容九没嫁进沈家的时候,沈家还算富裕的,可如今嘞?如今二老被她气死了,沈云之也在外不见了影子,要我说她就是克人精,说不定啥时候,几个孩子也被她克死了!” 李寡妇这话说得,还真挺阴狠的。 大家颇为不满。 嘀咕大人也就算了,怎么连孩子都带上了?真不厚道。 众人心里这么想,可没人为容九说好话。 就在李寡妇得意洋洋的时候,忽而一道声音插进来。 “我倒不这么想,之前,我家里的去沈家给沈家小子看病,说容九对四个小子还挺不错的,吃饭都弄两三个菜,手艺也是一绝,四个小子都把碗和碟子舔干净了。” 容九一看,说话的女人正是冯大夫的妻子,正纳鞋底呢。 冯家的这么一说,潘大娘也道,“冯家的,我也觉得容九没那么坏,之前她带家里的小子去阴山挖野菜,阿义脚崴了,还是她背下来的呢。” “是啊,当时我也看到了,容九还借了潘大娘家的糙米。” 潘大娘道,“是哩,隔天就还了,是个言而有信的。” 一时间,这话风直接调转了风向。 容九听的是津津有味。 沈清仁疑惑的问她,“他们这样说你,你就不生气?” 换做以前,她早就厮打上去了。 容九摇头,“谣言止于智者,与其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上,还不如回家多栽几颗葱的好,起码咱们做菜还能用。” 沈清仁看着她,若有所思。 容九也不多说,让他自己悟去。 这句话出自于在现代的时候,她看过的一本书。 以沈清仁的聪明,肯定知道什么意思。 一直到牛车走近,众人才看到牛车上的容九和四个小子。 容九跳下车,笑眼弯弯的看向潘大娘和冯婶子。 “大娘,婶子,待会儿家里做红烧肉,我让阿仁给你们送去尝尝鲜。” “呀,猪肉如今涨价的厉害,你前些天还说穷的揭不开锅,怎地如今能买得起这么金贵的东西了?”潘大娘奇怪的问。 第二十六章 弟弟们太没原则了! 这年头虽不是灾年,可肉什么的,大家都不舍得吃,只等着过年呢。 沈清义也着急的看向容九。 这女人嘴上怎么没个把门的? 要是被人家知道他们捡了猪肉,他们肯定会多嘴的。 保不齐还会有人跳出来,说那猪肉是他们家的呢! 容九面色不变,她就是故意说出来的。 反正做饭的时候,味也会飘出去,李寡妇与她家隔得不远,她那尖鼻子,循着味过来,还不得小题大做? “潘大娘有所不知,今儿个我带四个小子卖了一上午萝卜,这萝卜全卖了个好价钱,四个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琢磨着今儿个给他们做顿好的补补。”容九浅笑。 众人顿时露出赞许之色。 瞧瞧人家这后娘做的多地道啊,虽说之前沈家的打过孩子,可哪个孩子不是打到大的? 也就这李寡妇眼酸,见不得人家过得好。 冯婶子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全卖出去了?之前我们家也去镇上卖过一点萝卜,可足足卖了五天才卖出去一车呢,你一天就卖完了?” 容九点头,谦虚的说,“也是我们运气好,正巧有个徐家的大户人家全买走了,连家里的那些都订下来了,说是明天来取呢。” 明天徐家的人来,他们也会看到,这会儿,正好解释了。 冯婶子感叹,“你这运气还真挺好的,这些萝卜卖出去可不少钱啊。” 容九笑笑没说话,坐上牛车,便对潘大娘和冯婶子摆手。 “等晚些,阿仁送过去饭菜,潘大娘和冯婶子可千万别嫌弃。” 潘大娘嗔怪,“哎呦喂,这么客气作甚!” 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她也很长时间没吃过肉了。 众人闻言,都羡慕的看向潘大娘和冯婶子,气得李秀芝跺了跺脚,啐了一口。 “跟谁没吃过肉似的,炫耀个什么劲儿,等到萝卜收成了,我挣大钱的时候,有她哭的!” 说罢,李秀芝就抱着箩筐回自个家去了。 潘大娘瞅着李秀芝这模样,翻了个白眼。 这不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吗? 自个是个寡妇,偏偏看不上丈夫失踪的容九,也不知道她咋想的。 后边发生的事,容九可不知道。 在外奔波了一整天,回到家后自然要好好犒劳自己。 她让四个小子自个去拾掇拾掇自己,自己径直的进了厨房。 从空间拿出来各类调味品,再把那猪肉分段砍开。 瘦的地方做糖醋里脊,肥瘦相间的做红烧肉,还剩点她也没省着,连着粉条、胡萝卜、野菜,一起做了个东北的猪肉乱炖。 容九连做了三个硬菜,那香味飘出去,路过的人闻见口水都流了。 李秀芝刚到家,就闻到隔壁传来的香味了,更是馋的不行。 “巴掌大都不到的萝卜能卖出什么钱?等到下个月再卖,肯定能卖更多钱,到时候我一定炖一锅肉,馋死他们!” 李秀芝站在沈家门口,对着那门狠狠地忒了好几口口水,方才解气。 话虽这么说,她自己都馋得不行,更何况她的三个孩子呢? 大丫二丫和李狗蛋出去玩回来,闻到满院子的香味,还以为是自个娘做了什么好吃的,满脸期待的钻进厨房,结果啥也没有! 过了会儿才发现,那香味是隔壁传来的,他们一个个的站在沈家门口,都不愿意走了。 大丫二丫是女孩子,平日脏活累活都是她们两姐妹干,而且经常挨骂挨打,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弟弟李狗蛋,她们只能吃剩菜剩饭。 哪怕想吃顿饱饭,都不敢吱声,更别说吃肉了。 可被宠爱长大的李狗蛋可没想这么多,闻到那肉香,哈喇子流得老长。 抱着李寡妇的大腿撒泼,吵吵嚷嚷起来。 “娘,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吃肉?!臭小子,这年头就是把你卖了,都不值一顿肉,吃什么吃,回家去!” 平常李秀芝都宠着他,可现在要她在沈家人面前承认自己馋,也不可能,于是只能呵斥小儿子。 李狗蛋平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她一骂,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他直接满地打滚。 “我要吃肉!不管不管,我就是要吃肉!” 沈家门口的路被他这么一滚,瞬间干干净净的。 容九从厨房往外斜了一眼,似笑非笑,“李婶子,既然孩子想吃,你就去镇上割一块肉好了,也不用多少钱。” 她这混不吝的样子,让李秀芝吃了屎似的难受。 什么叫不用多少钱? 一斤肉少说十文钱,能够她家一个月的饭钱了! 不过这容九也忒不是个东西,沈家的家产被她挥霍的所剩无几,等她再把卖萝卜的钱花光,看她一家还吃什么! 李狗蛋见他娘不给买,嘴一撇,嚎得更厉害了! 沈家那么穷都有肉吃,他还比不过沈清仁那几个臭小子? “娘,我要吃肉!不给我吗,我就赖在这不走了!” 李秀芝被他吵得脑壳疼。 李狗蛋这么闹,简直是在容九面前打她的脸! 她马上对两个女儿吼,“还愣着干啥,赶紧把你弟弟弄回家去,两个赔钱货连点眼色都没有,养你们有什么用!” 大丫二丫被李秀芝吼得委屈,上前来按住李狗蛋。 她们两个也才七岁,哪能经得起李狗蛋这么折腾,直接被推到在地了。 李寡妇顿时骂骂咧咧起来,抡起鞋底,就往两个闺女身上招呼。 “两个蠢货,连弟弟都看不住,吃这么多有什么用!” 大丫二丫忍着没哭出声,眼泪嗒嗒得掉。 李狗蛋见状,哪还敢再闹,一骨碌爬起来,就怕那鞋底抽在自己身上。 几个孩子消停了,李秀芝才吐着气,把鞋子穿上。 对三个孩子叫道,“赶紧给我回家去,要不然,晚饭都没得吃!” 三个孩子谁也不敢说半个字,忙是往自个家跑。 最后,李秀芝愤恨得目光看了眼沈家,才跺着脚回去。 该死的贱人,这场子她迟早要找回来! 外边吵吵闹闹,容九恍若未闻,沉浸在做菜的快感当中。 糖醋里脊,红烧肉和猪肉乱炖做好后,她烧了个解腻的野菜清汤。 最后白花花的大米饭也出锅了,香味令人欲罢不能。 容九用围裙擦过手,正欲叫四个小子出来端菜,谁知一转身,便看到四个脑袋缩在门边,正往饭菜上瞅。 险些吓了容九一跳。 不过好在她做饭的时候,没从空间拿东西,否则肯定会被当成怪物浸猪笼了。 瞧着他们直咽口水的模样,容九无奈的说。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菜都端出去。” 沈清义眼睛一亮,率先进来端盘子,恨不得现在就啃上一口肥嫩鲜美的猪肉啊。 别看沈清尧和沈清玄人小,两只小手也能端米饭了。 “小心别烫到了。” 容九摸了摸小四的脑袋,以前没发现自己颜控,可每次看到阿尧,都忍不住上手摸两下。 他长得真的太漂亮了! 虽然阿仁阿义和阿玄也都是个顶个的美男子,可显然,容九更吃阿尧的颜值。 谁知,她这话出来,沈清玄忽然有些不开心。 “后娘,你为啥只摸小四的脑袋,不摸我的?而且你只关心小四别烫到,怎么不关心我?”明明他们拿的都是大米饭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心性,沈清玄不乐意了。 容九被他这一声‘后娘’叫得一愣,随后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又揉了揉沈清玄的脑袋。 “好,那我们阿玄也要小心烫啊。” 沈清玄这才点了点头,傲娇的抱着大米饭出去了。 这一幕,看得沈清义和沈清仁面面相觑。 沈清义捧着一碟红烧肉,追上两个弟弟,压低声音,斥责他们。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没出息,居然就这么开口叫她后娘了?” 沈清玄心虚的低下头,“二哥,我叫她后娘,也是学大哥提醒那女人的!绝对没有背叛你!” “真的?”沈清义明显不信。 刚才这两个小子在那女人面前,简直乖的跟个小白兔似的! 沈清玄挺着脖子,“当然了!二哥,我快抱不住大米饭了,我先回屋了哈。” 说罢,拔腿就跑。 沈清义看着两个弟弟没出息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们一眼。 “这两臭小子,太没原则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叫那坏女人一声娘的!哼!” 第二十七章 时间再走,后娘在变 说罢,捧着红烧肉,愤愤地跑进了正堂里。 而厨房,沈清仁看着容九收拾剩下的东西,抿了抿唇,上来就要帮她。 容九制止了。 她指着案板上的提盒,对他说,“我给潘大娘和冯婶子的菜都划出来了,一层给冯婶子送去,另一层给潘大娘送去,她们在我们拮据的时候都帮过咱们,咱们也得还过去人情。” 那盛菜的提盒,是容九从房间角落里收拾出来的,有两层,正好能用到。 沈清仁看了看那提盒,打开一看,每一层都有一个盘子,三道菜挤在一个盘子中,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你没必要给她们送过去的。” 沈清仁蹙眉,“就算你不送也没什么,之前咱们已经给过冯大夫糙米了,还留了他吃饭,潘奶奶家的糙米我们也还回去了,咱们又不欠她们什么,干什么讨好她们?”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报酬了,并不存在欠人情之说。 容九笑了笑,并未说话。 随后自顾自的把厨房门关上,顿时,整个狭窄的厨房就只剩下她和沈清仁。 沈清仁疑惑的看着容九,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 “你把门关上做什么啊?”他问。 容九这时候才说,“现在,厨房的门关上了,倘如我现在抄起一根最粗最大的木棍打你,你觉得你的三个弟弟会如何?” 沈清仁负手而立,眉宇间满是自信和坚定,“阿义他们自然是第一个出来护着我。” “他们为何要护你?”容九再问。 沈清仁想了想,便道,“因为我们是手足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容九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如果你们兄弟几人从小尔虞我诈,抢食多利,要置对方于死地,并不像现在这样好,我若现在抄起木棍抽你,他们又当如何?” “自然是不会护着我了。”沈清仁脱口而出,随后猛地怔了怔,看向容九的目光微微闪烁。 容九点到为止,把厨房的门打开,顿时,天边铺满了大片的彩霞。 他们破旧的小院里,也装满了风景。 沈清仁这孩子聪明多智,书中曾说他读书万卷一目十行,入朝为官之后将前朝后庭的大臣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个智商超高的俊朗反派。 所以只要她稍加点拨,他肯定便会举一反三了。 不出她意料,思索了一会儿的沈清仁走来,便问,“你是想告诉我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 容九赞许的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咱们都在一个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再说,你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咱们以后要是做什么,也好寻求村里人的帮助。” 沈清仁看着容九,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从前的容九若是知道这样的道理,又怎么会和邻居李寡妇的关系,弄僵到这种地步? 这么想着,他也就问了出来。 “你过去怎么不怎么想?刚才你和李寡妇还吵得不可开交呢!” 闻言,容九猛地咳嗽几声,暗道这小子脑筋转得真快。 别人家的孩子难道不该乖乖的点头,说一声‘娘亲我知道了’吗? 所以说啊,她还是更喜欢可可爱爱漂漂亮亮的阿尧,那孩子还小,心思也没这么多。 于是,她板着脸说,“时间再走,后娘在变,既然我说过重新开始,那么过去的事自然就不要再提了,至于李秀芝……” 容九酝酿了一下措辞,继续说,“这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万,但志趣相投,志同道合的人少之甚少,我们没必要取悦每一个人,只需找到和自己磁场契合的人就好,这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 沈清仁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还没等容九松下一口气,觉得糊弄过去的时候,沈清仁又化身好奇宝宝,接着疑惑的问她。 “后娘,你不是没上过学读过书吗,怎得认识这么多成语?从前可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些。” 容九险些被这兔崽子的十万个为什么给呛到。 别看他现在眨着无辜的眼睛,肚子里指不定憋着什么怀疑和坏水呢! 要不然怎么会问出这种试探性意味十足的问题? 于是容九佯装沉下脸,训斥,“怎么的,只准你好学进步,就不准我积极向上了?实话告诉你,你爹之前留下的那些书我也偷偷看了不少,什么之乎者也的道理,懂得并一定比你少!要不是现在不准女子上朝做官,说不定老娘也能考个秀才举人呢!” “你要考秀才?”沈清仁眼睛瞪得浑圆。 容九轻咳,“未尝不可啊,谁说女子不如郎?穆桂英挂帅的典故听过没?花木兰替父从军知道不?这些都是例子!” 话虽这么说,哪怕未来这朝代开通了有女子入朝为官的通道,她也不太想去那尔虞我诈的地方。 更可况这里的文字繁杂,且要用毛笔。 虽然她在现代的时候是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但她若是想通过考试,必须得从头开始学四书五经,简直太痛苦了! 至于上战场做女将军,那更是不可能,杀人什么的,让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容九,有些接受无能啊。 可听到容九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沈清仁看她的眼神,果真变了许多。 仿若在看一个精神病的眼神。 沈清仁吐出一口气,好不留情的打击她。 “你年岁太大了,就别痴心妄想了,我看你做饭挺好的,以后可以当个厨子。” 年岁太大? 厨子? 本就是米其林厨师的容九:“……”简直是字字暴击啊! 谢谢,又被侮辱到! 但厨子怎么了,她之前可上过全球杂志,接待过外国友人呢! 反正跟着小屁孩说,他也听不懂,但好歹沈清仁不再像之前那样敌意深重了。 “就按你说的,我先把这些给潘奶奶和冯大夫家送去。” 沈清仁提起提盒,准备出去。 刚走出几步,容九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他,“等等!” 说罢,又拿起个新盘子,到堂屋把三个菜都扒出来一些。 沈清义见状,问她,“你做什么啊?” 容九道,“只顾着给潘大娘和冯大夫家了,忘了你二奶奶,要不是她借给了咱们家牛车,咱们今天也不至于那么顺利。” 但看沈清仁手上已经满当当的了,不好再拿东西,而沈清义这小子毛毛躁躁的,她也不放心让他送。 于是把菜装好,放在锅里温着,才定主意说,“阿仁,你先去送你潘奶奶和冯大夫家去,饭后,咱们再一起去你二奶奶家。” “嗯,也好。” 说完,沈清仁就出门了。 潘大娘和冯大夫家离得不远,没一会儿,沈清仁便回来了。 就见堂屋里,后娘和三个弟弟坐在桌子前,都没动筷子,似乎在等他回来。 每当沈清义想偷吃的时候,容九便拿筷子打他的手,瞪他。 这美好的一幕,险些给了他一种家的错觉。 “哥,你还愣着干啥,快些进来,菜都凉了!”沈清义盯着饭菜不能动,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沈清仁这才撇开脑袋里荒诞的想法,迈开步子进门去。 一顿饭下来,三张盘子,一个汤盆全都一干二净。 四个小子抱着圆鼓鼓的小肚子,露出满足又回味的表情,看得容九心里一乐。 没有什么比吃光所有菜,更能让一个厨师开心的了。 见他们吃饱喝足,容九起身,拍了拍身上,又对沈清义说。 “你的腿还没好,就别乱走动了,留在家收拾碗碟,然后带着阿玄和阿尧玩,阿仁你跟我走一趟你二奶奶家就好。” “嗯。”沈清仁也同意容九的安排。 沈清义倒是撅个嘴,不太乐意。 只觉得现在大哥怎么什么都听这女人的安排! 不过就算沈清义反对,也反对无效。 于是容九牵着牛车,沈清仁拎着提盒,就往村南边去。 路上,沈清仁说,“先前我把饭菜送给潘奶奶和冯大夫家的时候,他们很高兴,还硬塞给我糙米,我没收。” “没收就对了。”容九道,“要让别人记着咱们的好才行。” 眼看就要过冬了,不只是四个小子的房子遮不住风雨,就是她的那间屋子也冻得人瑟瑟发抖。 到了冬天非得躺板板不可。 在冬天之前,她得重新盖好屋子,抵御凛冽的冬天,而到时候免不了村里人的帮忙。 说着,两人走到了赵氏家里。 比他们家好不到哪里去,篱笆墙倒了半边,还没来得及修补,虽有五处大瓦房,但也是破房子了,窗户上糊着糙纸,但一看就透风。 而院子里鸡鸭都没有,只有小菜园里种着蔬菜,看起来挺破败萧条的。 容九小声问,“我记得你二奶奶家先前挺富裕的,院子里都是鸡鸭,还养了一只小猪仔的,现在怎么一只也没了?” 沈清仁闻言,复杂的看着她。 “二奶奶家变成这样,还不是你作的?” 第二十八章 铁公鸡拔毛了 “我?”容九瞪大眼睛,满是讶异。 随后脑袋里疯狂的搜索各种讯息,才一拍大腿,想清楚这事。 赵氏家里原本是做瓦罐生意的,烧各种瓷器,一家人勤勤恳恳,也算存了些底蕴,不止有牛羊,鸡鸭更是不缺。 别人家里都是泥土房的时候,他们家头一份盖伤了瓦房,当时惹得村里人不少人羡慕眼红呢。 可是后来,原主气死公婆后,还丧心病狂的不出钱给老两口买棺材办葬礼。 赵氏老两口见不得哥嫂的尸体就这么放着,所以老两口出钱出力,才把那葬礼办了。 而这些钱,也不是小数目,赵氏也是拿出家里的底去置办的。 再加上葬礼之后,原主还混不吝的把钱,都寄给了她那歹毒叔叔婶婶,让他们给自己寻好亲事,全然不管四个孩子的死活。 赵氏是个心地善良的,见不得四个孩子被活活饿死,所以时常拿东西来贴补他们,久而久之,自己家也被拖累了。 思及此,容九心里又恨恨的把原主骂了一顿。 这哪里是恶毒后娘,简直是无敌白眼狼! 害人害己不说,还连累了赵氏一家不得安生。 也难怪一开始四个小崽子就想弄死她一了百了了。 容九叹了一口气,怀着愧疚的心情,轻轻对里面喊了一声。 “二叔二婶,你们在家吗?” 听到声音,赵氏从厨房探出身,见是容九,眼睛马上瞪着出来了。 “你又作啥子妖了?” 容九嘴角一抽,马上好声好气的道,“二婶,昨儿个不是借了你家牛车吗,这不,我把牛车给你送来呢!” 赵氏越过容九看了看,果真是自家牛车。 而且牛肚子吃得圆鼓鼓的,看来,容九是喂饱了牛才给送来的。 “二奶奶,我把牛车给您拴在牛棚里去。”沈清仁道。 赵氏看见沈清仁,脸色变得和缓很多,连忙开门。 “阿仁,那你小心点啊,别被牛踢到了。” “哎。”沈清仁应了一声,牵着牛往牛棚去。 容九将提盒递给了赵氏,“我做了些肉,给您留了点,您尝尝。” 这提盒沉甸甸的,感觉还真有东西。 赵氏诧异,“你专门给我送来的?” 她咋就这么不相信呢! 容九笑了笑,“嗯。” 谁知赵氏把提盒又塞还给她,忽然冷下脸,质问她,“你是不是又想借钱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赶紧把这东西给我收回去,我也不会把钱再借给你了!” 容九的额头滴下一滴冷汗,连忙摆手,“真不是!” 说罢,还从衣袖里拿出五文钱,塞到赵氏手上。 “这是您借我们牛车的钱,这牛车我们原本是打算借三天的,但徐家明天来人,我们就不必再去镇上了。” 赵氏看着手里的五文钱,简直比看到金子还惊悚。 铁公鸡拔毛了吗这是? 容九还有主动给她送钱的一天? 以前容九不哄骗抢夺她的钱,她就谢天谢地了! 就在这时,南屋里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见到这种场景,当即铁青着一张脸冲出来。 一把把容九推倒在地。 嘴里还叫嚷着,“你赶紧滚出我家,我们家不欢迎你!我娘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了!” 容九摔了个屁股蹲,疼得她呲牙咧嘴。 好在她一直护着提盒,菜才没洒出来。 “哎,红杏,你推你嫂子做什么?赶紧把人扶起来!”赵氏这才反应过来。 沈红杏瞪着杏眼,“我才不呢!娘,你就是心肠太好了,才会三番两次被这女人骗了,她拿了钱就会胡乱花,根本就不会给我那四个小侄子买衣服买吃的,她恨不得小侄子们都饿死呢!” 再看赵氏手上的五文钱,马上夺了过来,塞在自己的袖子里。 “反正今天有我在,你休想再给这女人一文钱!” 沈红杏以为这钱是赵氏掏出来要给容九的,藏的严严实实,生怕容九扑过来抢。 要知道之前,她们没少为此干过仗! 院子里的动静,也惊扰到了东屋里的沈玉林,和北屋里的沈云行。 同样,看到容九来了之后,全家人都对她投以厌恶的视线。 沈玉林嗒嗒抽着旱烟,走到赵氏跟前,“媳妇,你也是的,明知道容九会拿钱出去挥霍,怎得还要给她钱啊?” “是啊娘,你太糊涂了!”沈云行也道。 赵氏被爷俩和闺女你一句我一句的指责,说傻了眼。 最后才拍了拍大腿说,“你们都搞错了,这容九是来给我送钱的,不是来要钱的!这五文钱就是她借牛车的钱,你看,那提盒也是她送来的!” 一听这话,全家都傻了眼。 掏了掏耳朵,简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容九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也没责怪。 她把提盒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然后对不远处旁观着的沈清仁,摆了摆手,道,“阿仁,既然饭菜和钱都送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沈清仁看着赵氏一家目瞪口呆的模样,略微迟疑了下,随后点头。 “好。”他道,“二奶奶,二爷爷,姑姑,大伯我先回去了。” 容九果真就和沈清仁一起离开了,半点都没折腾。 知道人走远了,沈红杏和沈云行从渐渐回神。 “哥,你说这容九是不是魔怔了,今天居然没闹也没抢咱家的东西?” 沈云行也一脸沉思,“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容九指不定在饭菜里下毒呢,咱一家被毒死之后,她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真是毒妇!” 沈红杏看了她哥一眼,觉得这种猜测不太现实。 毕竟容九又不蠢,哪敢正大光明的下毒。 于是,问向她爹沈玉林,“爹,你咋看?” 沈玉林抽着旱烟,憨厚的面容布满皱纹,双眼也在烟雾中迷离,“这得问你娘啊。” 于是一家人又把视线投向赵氏。 赵氏自顾自的走到那提盒跟前,打开盒盖。 哎呦,顿时一股股肉香扑鼻而来,简直要把人馋晕了。 “这是红烧肉,这个是乱炖,这个鲜嫩的肉条又是啥,我咋没见过这种菜呢。” 赵氏尝了一下糖醋里脊,顿时眼冒金光。 一拍大腿就道,“哎呦可真好吃哎,甜甜的,嫩嫩的,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看到老娘这么夸张的模样,沈红杏和沈云行相视一眼,嘴角都抽抽起来。 “娘,你怎么敢吃容九做的菜?也不怕她毒死你!”沈红杏呵斥道。 第二十九章 爹,你咋看? 赵氏抹了抹嘴,“实话告诉你们,之前我就在他家吃过一次了,这都好几天过去了我也没事,我看这次她是真的改正了,对了,那五文钱也是容九的,说是借了牛车给的钱,现在的容九比原来不知道多懂事。” 吃人嘴短就是这个道理。 原先最厌恶容九的赵氏,此刻都开始为容九说话了。 “这五文钱还真是容九送来的啊?” 沈红杏从袖口拿出钱来,还一副不可置信。 容九过去可只有偷她家的,抢她家东西的时候,今儿个真算是头一遭。 沈玉林瞧自家婆娘一副没见过市面,还在吃肉的模样,把旱烟在门棱上磕了磕走过去。 “我倒要看看这女人能做出什么好东西,让你馋成这样?” 沈云林用衣服擦了擦手,揪起肉条吃了口,顿时感到一阵甜腻爽口的快感。 村里过年吃肉,也就是用热水和菜,再放点盐巴一起炖了,哪里会做的这么精细。 简直大酒楼里的菜还好吃。 很难想象,那个恶婆娘能烧出一锅这样的好菜。 可沈云林心里觉得好吃,嘴上却嫌弃的道,“也就这样,也就你没吃过东西,才稀罕成这样。” 但手上又捏着肉吃,唧唧嘴。 沈红杏瞪着杏眼,恨得直咬牙,“爹娘,你们这是干啥呢!容九那个毒妇一道菜就能把你们收买了?别忘了她之前咋对咱家的,把咱家拖累成这样,连米都买不起了,嫂子带着孩子回娘家,也是因为她!这些事,你们全忘了?” 提到这里,沈云行就头疼,蹲在门槛上愁云满面。 窑厂倒了之后,欠下不少外债,他和爹白天去镇上做工,家里几亩地由红杏和娘她们打理,这样才能勉强补贴一家人全年到头来的吃穿用度。 可没曾想,大伯大娘他们意外去世,容九吞了大伯一家的钱,却不置办葬礼。 他们家出钱又出力,再加上容九时常借外债,他们为了四个侄子,又得在容九身后擦屁股,乃至于连给自家孩子买精细粮,炖米粥的钱都没了。 这不,前几天他媳妇说过不下去了,抱着刚会走的孩子回了娘家,到现在还不回来。 提到这事,沈云林和赵氏都对儿子有亏欠。 “云行啊,等萝卜收成卖了钱之后,我和你爹就拿钱把红梅请回来,咱们老沈家的儿媳总在娘家也不好看。”赵氏吐了一口气,也是愁。 沈红杏压下了心中不快,怒道,“娘,只要容九不再回来作妖,咱们不要再扶她那一家子就行了!容九那简直是无底洞!我看她这次黄鼠狼拜年,绝对是憋着大招呢!” 沈玉林皱眉,“红杏,慎言!容九咱们可以不管,可你那四个小侄子最大的才八岁,你要看他们活活被饿死吗?” 他大哥已经去世了,只留下一个儿子沈云之也不知所踪。 在云之回来之前,他必须守好云之的那四个儿子,阿仁他们真要是出了事,他下了地狱也没脸见大哥和云之了。 “爹!云之堂兄的儿子是儿子,我哥的儿子还是你的亲孙子呢!”沈红杏咬着牙,吐出一句话,捂着眼就跑回房间了。 沈云林听到女儿的话,吐出一口烟雾,叹气不已。 赵氏也没了胃口,满肚子都是事儿。 不只是红梅的事,红杏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嫁妆也得好好备着才行,要不然到了娘家就会受委屈。 哪哪都是用钱的地方。 “爹娘,我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我去求红梅回来。” 沈云行撂下话,也钻进了自己房间。 赵氏老两口相视一眼,满目疮痍。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啊。 —— 而容九背着手,正和沈清仁走在回去的路上。 面带微笑的同村里人时不时打招呼。 沈清仁不由得看向她,“你的心情怎么这么好?” 容九笑眼弯弯,“高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这几天下来,我忽然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现在的情况虽然比较糟糕,但不是全然没有盼头,我有信心带你们过上好日子。” “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沈清仁嘀咕。 容九听见了也不在意。 回到家后,她将在镇上买的土豆拿出来翻看。 这些都是明天准备种下的土豆种,但品相和她空间里的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她空间里的土豆一个顶这三个,而且都是经过后代人的智慧,精心培育的品种,长相大而圆润不说,而且色泽饱满。 而镇上的这些土豆,还没她的手大,干瘪又黢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煤炭。 就这玩意,能种出什么? 索性,她回到房间后,把空间的土豆全拿了出来,全切成了块,每一块留了一两个芽点。 在趁四个孩子睡着后,去厨房铲了草木灰,把土豆裹起来。 这样一处理,全然看不出原本土豆的模样了。 等明天下地种土豆的时候,四个小崽子也不会察觉到,她早就来了个偷梁换柱。 至于镇上买的那些瘪土豆,全被容九丢进空间里某个犄角旮旯了。? 收拾好一切,容九躺在硌人的稻草床上,才渐渐的睡了过去。 梦中,她只觉得自己踩在迷雾上似的,眼前也一片雾蒙蒙的。 等到许久之后,容九才能看清眼前的情景。 是阴山。 她怎么来阴山了?她不是在睡觉吗? 难道现在是在梦里? 有了这个认知,容九大胆起来,丝毫不胆怯山中的狼叫和虎吟,背着手,晃悠悠地朝阴山里面走。 她倒要看看,这梦里究竟有什么名堂。 不知走了多久,容九忽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越往某个方向去,越是浓郁。 随后,脚下也看出浮现出血迹。 她便沿着血迹,一直走到某个黑黢黢的山洞里。 按道理来说,这么大的山洞,应该是熊瞎子或者大虫的,可她在梦里,容九一点也不害怕。 沿着血迹继续走,终于,走到了尽头。 可洞里没有熊瞎子,也没有老虎,那石板做的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郎。 容九挪着小步子,借着微光,朝那人看去。 结果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这不是上次梦里的沈云之吗?怎么还客串到她这个梦里了! “咳咳!” 容九险些被自己的想法呛到。 难道这梦还有续集的? 第三十章 趁你虚,要你命! 许是她的咳嗽声,惊醒了石床上的人,那人掀开嗜血的眼眸,恍若濒临死亡的野兽,照旧能一口撕裂她的脖颈。 上一次他衣袂飘飘,清冷绝尘,这一次满身血污,狼狈不堪。 呵呵,这就是甩她休书的报应! 容九心里得意的想。 “是你?容九,我们已经和离了,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梦里的沈云之,脾气依旧很差。 容九心中诧异,没想到这梦里的npc还能接上剧情,敬业程度令人钦佩。 索性,容九也沉浸入戏,过一把虐反派的爽瘾。 干脆把现实中的憋屈和不满,全发泄在梦里算了! 盯着梦里沈云之狠戾的目光,容九扬起得意的笑容,故意走到他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的伤口处,看他的脸色猛地惨白了下。 “疼啊?”她无辜的问。 沈云之愤怒的想杀了她,“给我滚!” “你让我滚,我就得滚?这是老娘的地盘,懂?” 容九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发现沈云之哪怕再怎么厌恶她,却没动手。 可见他伤的很重很重。 容九思索了片刻,撩开他的衣服。 沈云之脸色变了变,怒道,“你干什么?” “趁你虚,要你命,轻薄你啊。” 容九便检查他的伤口,同时还挑事的道,“上次你打扰我在小馆里快乐,这次正要你来补偿。” 他的身材真不差,八块腹肌,性感人鱼线,再加上这张老少通杀的俊脸,放到现代妥妥的偶像顶流。 但他的伤很重,尤其是腹部,流血不止,必须要止血才行。 这么想着,容九打算进空间拿绷带,结果,空间根本进不去。 容九拍了拍脑袋,暗道自己真蠢,这可是梦里啊! 还有,梦里她给沈云之止什么血? 沈云之冷冷的看着她奇怪的动作,要不是他中了毒,四肢无法动弹,一定现在就要她的命。 但是现在,他的确需要一个人来帮他止血。 “容九,我们做个交易。”沈云之忽而开口。 容九打量他,“什么交易?” “你帮我止血,我许你万两黄金,你不是一直很想要钱,想要名利地位吗,我可以给你。”沈云之循循善诱。 他这副老奸巨猾的模样,让容九想到后期沈云之黑化的时候。 就是这副模样。 难道这次,她梦到的是黑化后的沈云之? 容九没想到,有朝一日,大反派还有求她的一天! 想想,都有些兴奋。 她道,“好,我帮你止血。”反正在梦里,她也不吃亏。 但容九提出了条件,“我不要那些万两黄金,我又带不出去,等包扎完之后,你告诉我一些关于阴山的事就行了。” 上次来的时候,就感到这阴山非比寻常,除了野菜之外,还有很多未发掘的东西。 原主的胆子小,从没来过这山里面,现在有个现成的人在自己跟前,她当然得问问了。 就是不知道梦里的沈云之靠谱吗? 沈云之诧异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不管容九耍什么花样,他伤好之后,必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容九满意的点了下头,将衣服撕破成条。 但只止血不行的,还要有草药。 沈云之道,“离开洞门直走一百米,那里有一片小蓟和地榆可以止血。” “好,那你等一会。” 容九按照他的提示,果真找到了一片地榆。 正当她准备挖的时候,忽而发现,树下面的小溪里面,漂浮着一个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的圆乎乎的东西! 太岁! 肉灵芝! 容九认识这东西,现代的时候在博物馆看到过和这类似的宝贝,因为长得太丑,她还吐槽了好一会! 当下,她撸起袖子,挽起裤脚,就要下小溪里摘出来这玩意。 可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猛地一滑,容九只觉得脑袋一痛,下一刻猛地睁开眼睛。 “好疼……” 容九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滚到了地上,和上次梦醒的场景简直如出一辙! 乖乖,她又梦到了沈云之! 而且就差一点,她就摸到那肉灵芝了。 在容九的遗憾下,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后娘,已经辰时了,徐家的人马上就来了!” 容九揉着脑袋,理了理衣服起身,打开门,就被刺眼的光照射的睁不开眼。 再看沈清仁,他已经抱着书在读了,她竟一觉睡到天亮! 沈清仁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书看,不由得把书护住。 容九这才移开视线,知道沈清仁是怕她抢他的书。 毕竟先前原主,可是撕过沈清仁的书,用来烧锅的。 小崽子恐怕有了后遗症。 容九快速的洗漱后,开始做早饭。 早饭后,她刚把萝卜都装进麻袋里,徐家的人就来了。 “沈家娘子在吗?”有人敲门。 容九擦了擦手,正欲走过去开门,沈清仁先一步跑过去了。 看样子,他很想去徐家去做伴读啊。 门外边,徐管事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沈家娘子,沈家大公子早啊。” “徐管事来得真早,萝卜都已经弄好了,我刚收拾好。”容九笑道。 徐管事吩咐下人去搬萝卜,走进她这农家小院。 收拾的倒是干净,就是太穷了,这窗户和屋顶都漏风漏雨的,哪能住人? 容九自然看出他的嫌弃,也没请他进去坐。 让沈清仁搬出椅子,放在院子里。 而容九去厨房的时候,从空间里拿出蒲公英,沏了一壶茶。 “徐管事,这搬萝卜估计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您先喝点水。” 徐管事本不愿喝这里的水,可闻到茶香,眼睛一亮,下意识接过来喝了一口。 “这是什么茶啊,居然这么香甜爽口?” 容九介绍,“蒲公英茶,乡下粗茶,您别见怪。” “蒲公英还能泡茶?简直闻所未闻。”徐管事惊讶。 容九眼睛微转,“我在书上看到说蒲公英有清热解毒、缓泻退黄疸的功效,于是就在镇上随手买了些。徐管事喜欢就好。” 徐管事奇怪,“我在镇上这些年,还从来没见人卖过这种茶水?敢问哪条街哪条巷子里卖的?没想到小小的蒲公英还有这等功效,赶明我也去买点!” “具体哪条巷子我也忘了,不过赶明儿我再看见了,顺手就给徐管事带去些。” 容九心中已经有了计量。 第三十一章 生活不易,后娘叹气 徐管家闻言,那叫一个开心,“那敢情好啊,辛苦沈家娘子了。” 容九笑了笑,没想到这时代的人还挺养生。 就是不知道徐管家这样的人有多少? 萝卜装完之后,徐管家结算了钱,一共十两。 容九大手一甩,照旧把这些钱交给了沈清仁。 “徐管家,昨个儿徐老爷跟我提到伴读的事,我回来跟孩子商量了一下,觉得这对阿仁很好,希望徐管家能把我的意愿转告给徐老爷,我们愿意去徐家给徐公子当伴读。” 徐管家闻言,连声应道,“沈家娘子和我家老爷想到一块去了,临行前,他还问我伴读的事呢,你且放心,我一定转告给老爷,然后吩咐府上的下人,为沈小公子准备住的地方。” 容九和沈清仁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欣喜。 “那就辛苦徐管家了。”容九道。 徐管家摆手,“沈家娘子客气了,等你儿子进了徐府,那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他道,“咱们徐府请的先生,可是曾经乡试的举人,文采斐然,精通四书五经,你儿子来徐府做伴读,绝对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 一旁的沈清义闻言,见徐管家得意洋洋的模样,有些不服的嘀咕。 “举人又怎么了,我爹还是举人呢!” 徐管家惊讶,“你说你爹也是举人?” 沈清义挺直腰板,“是啊,我爹可是明德十四年的举人,当年第一名解元!” 徐管家闻言愣了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子,你可不要瞎说,解元可是能当官老爷的,少说也能混的上九品,怎么会像你家这般落魄?”徐管家不信。 见他不信,还说自己瞎编,沈清义急红了脸,“我才没说谎呢,我爹就是解元,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才没有说谎呢!” 徐管家知道孩子的攀比心,还觉得他在胡编乱造的,心里没当回事。 “好孩子,不能撒谎。” 沈清义见他这样瞧不起自己,急得都快哭了。 还是容九淡淡含笑的解释,“徐管家,孩子说的没错,他没有撒谎,孩子爹的确是解元,只是他在去京城的路上出了些意外,暂时联系不上了,所以也就……” 容九说完,四个孩子都直起腰板,引以为傲的模样,看得容九一阵好笑。 孩子的话不可信,但是大人的话,尤其是容九不像骗人的模样,徐管家这才真信了。 “这……沈家娘子你没开玩笑?” 容九点头,“千真万确,不过我家相公家风严谨,从来不让拿此事炫耀。” 徐管家闻言,顿时起身,连连拱手行礼,“哎呦喂,沈家娘子,你怎的不早说?真是折煞小人了!” 要知道,寻常人家遇到举人都要行礼的。 更别说举人中的第一名解元了,于平民来说,就相当于官老爷。 徐家是商贾之家,对官爷和朝廷那是天生的敬畏,难怪徐管家这么慌乱的模样。 容九忙扶起徐管家,“徐管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只希望阿仁能在徐家学成归来,能像他爹一样出息就好。” 徐管家擦擦汗,“肯定会的肯定会的!怪不得我说呢,这阿仁小少爷年纪轻轻学问怎么这么好,肯定是沈举人亲手教授的,那自然是无人能及,还有沈家的四位小少爷都是个顶个的聪明厉害,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日后必定会有大出息。” 要知道,他们家的教书先生才是个举人,连前十甲都不是。 沈清仁负手而立,倒是没有反驳。 毕竟他会读书识字,熟读四书五经,都是父亲临走前叮嘱的。 他自然不会让父亲失望。 容九听得出徐管家有恭维的意思,也顺着他的话说,“那就借您吉言了。” 徐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歉意的看向沈清义。 沈清义哼哼了两声,扬着小脑袋,辫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送走徐管家之后,容九笑眼弯弯的回来。 她正欲吩咐几个小子去地里种土豆,谁知,沈清仁拿着钱袋子过来。 “这个,还是你留着。”沈清仁递过去钱袋子。 沈清义见状,急得不行,“哥,你怎么把钱袋子给她了?” 沈清仁没理会,依旧把钱袋子递给容九。 “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去徐家当伴读了,到时候家里的事我肯定顾不上的,我相信后娘会照顾好你们。” 容九看了眼钱袋,打趣,“现在不担心我虐待你的弟弟们了?” 沈清仁摇头,“你要是真想虐待阿义他们,就不会演这么多天的戏了,我早上读的书里面有一句话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才是善莫大焉。 不管是昨天你给二奶奶他们送东西,还是给潘奶奶和冯大夫家送吃的,又或是同徐管家好声好气的说让我当伴读,这些都是人性本善的一面,我暂且愿意相信你改头换面,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容九闻言,挑了挑眉。 呦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要是在书里,他们长大成人彻底黑化的时候,绝不会说出这样给人机会的话,早就刀起刀落,早把她给嘎了! 好在啊,好在她穿过来的时候早,孩崽子们没黑化,还好忽悠啊! 容九心里庆幸的嘀咕,面上倒是冷静。 “不必了,这些钱你拿着,你到徐家吃穿用度都用钱,家里有菜有面的,饿不到我们。”容九道。 沈清仁皱眉,依旧把钱袋塞到了她手上。 “徐家会管我吃住,还会发我工钱,你只要答应我,好好照顾弟弟们,到时候,我会把工钱都给你。” 嗯,小崽子还学会画饼了。 容九掂量着钱袋,这次倒是没有推拒,难道孩子有这份心,她自然要收下。 而且当初她给钱的时候,就预料到必会有这么一天。 “那好,我答应你。” 那边,沈清义还急得跺脚,但是脚还疼,一跺瞬间疼的嗷嗷叫。 沈清玄和沈清尧忙走过去,软声软气的安慰他,“二哥,你的脚还没好呢,不能下地。” “你们两个去把钱袋子抢回来!”沈清义急得吩咐,“大哥简直疯了,咱们得阻止他发疯!” 沈清尧和沈清玄咬着手指,纠结不已。 最后弱弱的说了句,“可是爹爹临走前告诉我们,凡事都听大哥的,大哥这么安排一定有大哥的道理,二哥,你别和大哥对着干了,我们兄弟四个应该团结一心。” 沈清义的手捂住脑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全家都叛变了! 没人跟他一条心了! 沈清义愤愤的盯着容九,恨不得能把她看出洞来。 容九略微挑眉,倒是毫不在意。 反正,沈清义的反对也无效! 把钱收好,容九就带其他三个小子下地种土豆了,至于沈清义,他的脚还没好,继续留下看家。 这是容九第一次下地,累的够呛。 还没动两下,老胳膊老腿就开始酸痛了,倒是三个小崽子非常勤快,一溜烟就各自种好了一亩地。 就剩下她的那亩地没种好。 “哎,生活不易,后娘叹气啊。” 容九感叹一声,又开始埋头挥洒汗水,不让其他三个小崽子瞧不起。 等到所有的土豆种好之后,早已大汗淋漓,瘫软在地。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摆脱农民的生活,发家致富奔小康啊! “后娘,你还行吗?” 沈清仁看她气喘吁吁的模样,嘴上随是询问,但眼里有些鄙夷。 容九要面子,累得不行了,还强撑着说,“还行还行,对了,你知道哪里有蒲公英吗?” “蒲公英?”沈清仁想了想,还没出口,沈清尧举手,学会抢答了。 “后娘,我知道哪有,就在阴山的东面,那里一地都是蒲公英,非常漂亮!” 容九笑眯眯的摸着小美男的脑袋,“阿尧真棒!” 沈清尧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耳朵都红起来了。 沈清玄不服气,“除了阴山东面,南面也有!” 容九没想到这么多,眼里的笑意更浓,“那好,咱们先回家休息会儿,吃午饭,然后再去一起去弄蒲公英。” 沈清玄没得到夸奖,奄了下来。 这时候一只温柔的大手,落在他头顶,容九温柔的问,“阿玄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吗?” 沈清玄马上点点头,“我愿意!” 四个人顿时背着箩筐,喜气洋洋的往家里去。 而在家里留守的沈清义,幽怨的在院子里晒太阳。 忽然想到什么,他摸摸索索的朝容九的房间去。 第三十二章 她不会是妖精吧? 她的房间在南屋,最是向阳。 沈清义进去的时候,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但想到这可是自家的房子,有什么好心虚的,他就是觉得容九奇怪,来看看而已! 这么一想,沈清义不再心虚,挺直腰板往里面去。 与他们臭烘烘的房间不同,容九的房间干净又整洁,不知放了什么,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闻起来还挺好闻的。 沈清义耸了耸鼻子,翻看着她在桌子上的东西。 他记得以前容九从不让他们进屋子,不知道在里面捣腾什么,可翻来翻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她和他们盖的一样,都是发硬的棉被,铺的也都是稻草,犄角旮旯里翻遍了,也没看到容九藏什么。 就是桌子上有一把刀子,外壳的材料他从未见过。 硬硬的。 他好奇的播弄了一下,不知道砰到哪里,折叠的东西就展开了,有剪子,有锯齿,还有奇奇怪怪的,他不认识的东西。 而且这刀的材料,也不像是铁? 这到底什么玩意?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小三小四的说笑声。 沈清义一慌,赶紧把刀丢在桌子上,瘸着腿跑到院子里,继续装作晒太阳。 容九牵着两个孩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沈清义一副心慌意乱的模样。 “二哥二哥,你怎么额头冒汗啊?”小三沈清玄奇怪的问。 沈清义暗道小三真多嘴,唬弄的解释,“晒太阳晒的!去去去,一边玩去!” 然后看了眼容九的方向,见她径直去了厨房,才险险松下一口气。 因着下午还要干活,容九简单做了酸汤面,每碗上面都放了肉片。 几个孩子吃的津津有味。 饭后,沈清仁主动去刷锅洗碗,她丝毫不用担心。 最后回到房间,准备换身衣服,不经意间看到瑞士军刀忘记收回空间,容九的心提了一提。 昨晚她着急弄土豆,忘记收回去了,再会想起沈清义躲闪的目光,心中忽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不知道沈清义是不是看到了? 他该不会把她当成妖怪?毕竟瑞士军刀,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 容九吐出一口气,脑壳有些疼。 平日里防着沈清仁也就算了,现在沈清义也不省心。 看来,她得找机会试探试探沈清义的口风。 而外边,沈清义拉着沈清仁,在厨房里嘀咕。 “大哥,今儿上午你们下地的时候,那女人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沈清仁洗着碗,“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呀,刚才我去她屋子里转了转,看到一件奇奇怪怪的东西,长成这样,按一下按钮还会展开,变成很多把刀。”沈清义描述又比划。 沈清仁看得皱眉。 沈清义小声嘀咕,“那东西我从未见过,以前也没见那女人拿出来过,你说她……” “你觉得她是妖怪变得?”沈清仁道。 沈清义马上点头,“真的太奇怪了,大哥,你就没发觉吗?还有她有时候的行为举止和从前大相径庭,对了,还有说得话,做的事,反正我觉得有问题。” 沈清仁默了默,把擦干净的碗放在橱子里。 “鬼神怪力之说向来都是谣言,阿义,你也读过书,怎么还能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沈清义噎了噎,还想说什么,沈清仁已经出了厨房,准备出去干活了。 他追出去,看到阿尧和阿玄,也都背着小背篓。 容九也是。 “你们干什么去啊?不是说土豆种完了吗?”沈清义忙问。 阿尧奶声奶气的说,“二哥,我们和后娘一起去挖蒲公英,后娘说蒲公英可以加工成蒲公英茶,能卖钱,这样咱们就能买棉被买新衣服过冬了。” 说到新衣服,小三和小四都非常开心。 沈清义看了眼容九,嘴里嘀咕了两句。 看到弟弟们和她走这么近,总觉得不舒坦。 她要真是妖怪,可怎么办?会吃了他们吗? 想想,沈清义就感到后怕,主动提出,“那我也去!我也去挖蒲公英!” 容九看了他残疾的腿,“你能行吗?到时候可没人把你背回来。” 沈清义冷哼哼,“谁说我不行!我才不要你背,我自己爬也能爬回来!” 说着,就背上背篓,拿上镰刀瘸着腿就走。 容九无奈,只好锁上门,带着四个小子去阴山。 刚到山脚下,就看到赵氏和沈红杏也在,李秀芝也在。 她们正在挖野菜。 李秀芝阴阳怪气的看着容九,“你们家都吃得起肉了,还来跟我们抢野菜?” 赵氏听见这话,正欲为容九说话,沈红杏拉住赵氏,“娘,别管她。” 容九把背篓放下,望去大片的蒲公英,心情舒坦。 但李秀芝主动找事,她也不是好惹的,直接怼了过去。 “阴山是西溪村的,是大家的,谁都可以来挖,不存在抢不抢之说,还有,我家吃不起肉,又或者吃得起肉,跟你似乎也没关系,难道你穷,别人就有罪了?” 李秀芝把野菜一扔,“容九,你少蹬鼻子上脸!谁不知道你那卖肉的钱是卖萝卜得的,我看你花光之后,还怎么过冬!到时候就是求我借粮食给你,我也不给!” 容九冷笑,“我们怎么过冬,和你更没关系了。” 说罢,她吩咐四个小子,“你们两个去那边挖,阿玄和阿尧跟着我挖,这样快一些。” 李秀芝见状,也赶紧吩咐大丫二丫,生怕容九跟她抢野菜。 “大丫二丫,手脚利索点,今儿不挖够两箩筐,谁也不许吃饭!” 大丫二丫闻言,眼泪打转的互看了一眼。 她们在这累死累活的挖野菜,狗蛋却在村里溜猫逗狗。 再看看沈家,他们家四个小子,就连腿瘸的沈清义都能出来干活。 哪怕大丫二丫还小,这么一对比,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难受,忍着泪在挖野菜。 赵氏见状,有些不满,“李家的,孩子还小,这里的野菜本就不多了,挖两箩筐这不是难为孩子吗。” 李秀芝可不管,“这我家的事,你管得着吗!” 说罢,背对着赵氏她们,继续撅着腚,挖野菜。 眼看李秀芝一溜烟的把她们这边的野菜挖光了,沈红杏气得不行,“这个李寡妇是故意的?” 赵氏无奈,“算了,咱们去另一边……” “另一边是那毒妇,她也是来抢野菜的……”沈红杏还没说完,却见容九没挖野菜,反而在挖蒲公英? 虽然蒲公英也是野菜的一种,也能吃,但是蒲公英味苦,大家基本都不怎么吃的,更青睐于蕨菜和冬寒菜之类的。 这容九疯了,挖那苦涩的玩意做什么? 第三十三章 容大忽悠 沈红杏性子直,藏不住事,张口就道,“蒲公英是灾年才吃的玩意,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都知道,你该不会蠢到饥不择食?” 容九擦了擦汗,抱之一笑,“我们挖的就是蒲公英。” 赵氏也说,“容九,你赶紧挖蕨菜和冬寒菜,这些菜放在地窖里过冬也没事,可蒲公英难吃又不好存放,你挖了也没用,瞧瞧大家都在挖别的,你别浪费时间了。” 知道赵氏是好意,容九难得解释。 “二婶,你放心,我挖这个不是用来吃的。” “不用来吃,你用来做什么?”赵氏狐疑的问。 容九本不想把卖蒲公英茶的事说出去,可赵氏对他们一家子掏心掏肺,她若是隐瞒,反倒不厚道。 于是走到沈红杏而赵氏面前,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打算把蒲公英制成茶卖,那日我看徐管事还挺喜欢喝的,觉得有市场,可以试一试。” 就算卖不出去,他们自己留着养生也好。 沈红杏闻言,嗤之以鼻,“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看见啥都觉得能卖钱。” 说罢,拉着赵氏就走,“娘,别跟她浪费时间了,咱们去别的地方挖去,看见她就觉得晦气!” 赵氏摆摆手,“你想去你就去,我还有事跟容九说呢。” “嘁,跟她有啥好聊的,反正我不管你了。” 沈红杏看见容九就烦,抄起挖野菜的器具就走了。 赵氏用衣服抹了抹手,板着脸问,“你刚才说的徐管事,就是村里传的那个驾马车拉你家萝卜的人,他可有把钱结清给你?” 村里都没有马车,徐管事来的时候,村里不少人都看见了。 所以赵氏知道,容九并不意外。 她道,“没错,徐管事靠谱的,把钱都给结算了。” 想了想,容九又说,“今后我打算让阿仁那孩子去徐家干活,虽说是当伴读,可也能和徐家的公子一块念书,教书先生也是极好的,孩子既能念书,还能省下一笔束修。” 赵氏算是四个孩子的长辈,这事这时候不说,以后也要说,索性她就顺便提了。 “你竟然有这样的心思?”赵氏闻言,诧异又惊喜。 情不自禁的拉住容九的手,“你该不会是唬我的?你肯放阿仁去念书?” 要知道,她从前可是把四个孩子当成牛马用,别说念书,就是孩子清闲一会儿,就被她指责吃白饭的。 沈家这一门里面,她那儿子是不中用的,读不出什么书来,就出了个沈云之,以为他能把沈家带出山沟沟去。 可谁知,云之这一去就失踪了,四个孩子的学业也耽搁下来。 赵氏本以为沈家这几辈也就这样了,万万没想到容九还能允许孩子去念书,当下老泪纵横起来。 “二婶,你这是做什么?” 容九忙递给她手帕。 赵氏拉着容九不松手,“你可真是大变样了,我那去世的大哥大嫂若是知道此事,九泉之下也安心了,他们一定会托梦感激你的。” 容九嘴角抽了抽。 这倒大可不必! “二婶,你言重了,阿仁去徐家当伴读,是他自己的本事,且每个月还能拿银钱回来,我自然是高兴的。” 容九道,“眼下我把阿仁送过去安顿好,再琢磨着把阿义他们也送到镇上的学堂念书去,咱们背朝黄土面朝天,可也知道,改变命运就靠着科举了,孩子们要是有出息了,我这个当娘的也跟着能过好日子不是。” “你有这个想法,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都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容九了!” 赵氏简直目瞪口呆。 能把阿仁送过去当伴读,已经是稀罕事。 要把剩下三个小子都送去学堂,简直骇人听闻啊! 要知道,在这时代供孩子上学,相当于一笔巨款,一年到头家里就靠地挣那些钱,还不够全家吃的。 真要是全送去学堂,束修就要十两银子了,他们一家还怎么过冬? 容九心知自己操之过急,让赵氏心生怀疑,想了想,换了套说辞。 “二婶有所不知。”容九叹了口气,面露恐惧和愁苦。 “昨个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婆婆公公找我索命,口口声声说我没养好四个孩子,要拉我下地狱,我简直怕极了,连忙跪地求饶,好生请他们宽恕,发誓自己定会养好四个孩子,他们才肯放过我。” 赵氏闻言,顿时愣了愣。 瞧着容九战战兢兢的模样,便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 哼,她就说这人怎么会忽然变了性子。 原来是她做贼心虚,梦到大哥大嫂来找她索命了! “所以啊,我真的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才想着把四个孩子都送进学堂,也算给二老有个交代。”容九摸着泪,偷偷看了眼赵氏。 赵氏心里呵呵,面上倒是慈爱,“你能这么想就好。” 说完,还不忘提点,“那你可要牢牢记住自己的誓言,不能半途而废,要不然我那大哥大嫂决不会放过你的!” 容九内心翻了个白眼,面上点头如捣蒜。 “自然自然,二婶放心,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容九了,我已经是大彻大悟的容九了。” 赵氏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过看了看容九满框的蒲公英,也和红杏一样的想法,觉得卖钱是不靠谱的。 “你还是学点正经营生,别投机取巧了,有钱人谁喝这破贱的玩意?还不如学点刺绣,给人绣帕子呢。”赵氏道。 赵氏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诚然,古代的人最讲究面子,这蒲公英对他们而言,就犹如杂草般卑贱,就算她精加工后,有钱人也会以吃蒲公英为耻。 她得想办法,利用舆论,先把蒲公英炒作起来。 这点对于新时代容九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二婶放心,我自有打算。”容九笑了笑。 随后又提醒赵氏,“我记得二婶家里的萝卜有十几亩,将来收成出来,必定会卖出一个好价钱,但是二婶有没有想过通货膨胀的道理?” “啥玩意?啥膨胀了?”赵氏一脸懵逼。 容九简单解释了下,“就是物以稀为贵,你看,咱们全村都在种萝卜,到时萝卜成熟,全村人又去镇上卖,这萝卜就不稀罕了,自然就掉价,二婶还是尽快卖了,再改种土豆的好,土豆在冬天也易保存,最适合种植不过了。” 赵氏这个人最易被说服,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原主忽悠的借了那么多钱。 眼下,也似乎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容九笑了笑,没继续说什么,让她自己品。 转头和孩子们一起继续挖蒲公英。 一直到太阳下山,她才带着四个小子满载而归。 谁知刚进门,就被沈红杏堵个正着,张牙舞爪的就朝她扑来。 “坏女人,是你教唆我娘卖萝卜,你自己蠢,还拉上我家,你简直不得好死!” 第三十四章 红杏姐姐,男女授受不亲 容九险险躲开。 沈红杏一个踉跄,一头栽进了柴火堆里。 容九拍了拍衣服,见沈红杏顶着鸡窝头爬起来,而四个小子全然都没要帮她的意思。 啊,女人当自强,无论是小男人,还是大男人都靠不住! 容九内心感叹,面上略有些冷淡的看着沈红杏。 “你就是因为这事,才来闹我的?” 沈红杏只有十五岁,娇俏的鹅蛋脸,此刻杏目里瞪着怒气,一头秀发简单的编成流云髻,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削瘦的身板分不清前后面,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发育不好。 按道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少女,哪怕是山村里的,头发上也总是会装饰绢花之类的,可因为沈家家穷,别说绢花,就是衣服还打着补丁呢。 沈红杏指着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容九,我到底为啥来找你,你心里门儿清!没见你之前,我娘还好好的,见了你之后,我娘回到家就提议卖萝卜。 那萝卜还差一个月才能长成,我们全家就指望着萝卜过冬了,现在卖了,根本卖不上价钱!肯定是你让我娘卖的,你把你自己家的钱全花了,又来惦记我家的!” “所以你是觉得我惦记你家的钱,才让二婶卖的?”容九问出了关键。 沈红杏擦了擦眼泪,“难不成还是为了别的?你到底要把我家害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嗒嗒的掉。 “我家的窑子因为你倒了,我大嫂因为你跑了,家底被你掏干净了,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亲戚!” 小丫头哭得死去活来的,惹得隔壁李秀芝,趴在墙头,忍不住探出脑袋看。 越看越是舒坦,恨不得拿瓜子磕。 最后李秀芝还嫌不够热闹,下了墙,直接钻进了容九的家里,对沈红杏煽风点火。 “哎呦红杏,你可千万别让容九忽悠了,那萝卜可千万不能卖,现在只能卖三四文钱一斤,再过段时间,天冷了就能卖五文钱一斤了,也就是傻子才会这时候卖萝卜呢。” 沈清义最听不管别人阴阳怪气的。 当下便怼李秀芝,“你才是傻子呢,我们家的萝卜就是五文钱一斤卖的!” “啥?你家五文钱一斤卖的?”李秀芝瞪眼,怎么也不信。 五文钱一斤可不便宜,容九按照这个价钱,居然把所有的萝卜全卖了? 那为啥她打听的市场价是三文钱一斤啊? 容九没理会,自顾自的挽起袖子,然后抄起扫把,就朝李秀芝打过去。 李秀芝顿时被打的乱跳,“你个泼妇,你干什么啊!” “既然你叫我一声泼妇了,那我不做点泼妇该做的事,可对不起你!李婶子,我敬你长我十岁,叫你一声婶子,可你没经过主人家允许就擅自闯进来,对我家的事说三道四,哪来脸?” 容九骂着,用扫帚抽在李秀芝身上。 刮起呼呼的风声,一点都不含糊。 “我家卖萝卜,买多少钱一斤,还得跟你报备不成,你算哪根葱?” “哎呦喂,可疼死我了!”刘秀之扭着肺臀,疼得呲牙咧嘴。 容九这彪悍的一幕,不止看呆了四个孩子,连沈红杏都忘记哭了。 这几天容九变得温柔又讲理,差点让他们险些忘记,她可是个彪悍的女人! 顿时,沈清义抱住了自己,往沈清仁身后缩了缩。 就连沈清尧和沈清玄刚才还粘着容九,现在已经瑟瑟发抖了。 直到李秀芝被打出去,容九扶着扫帚,才继续擦汗。 外边李秀芝还在气得跳脚,“容九你给我等着,等我叫村长过来,有你好看的!” 容九没管,‘啪’的一声关上门。 转头,看向恍惚的沈红杏,淡声道,“红杏。” “啊?”沈红杏还有点懵。 容九从口袋里拿出五两银子,直接塞进沈红杏的手里面。 “我记得,我之前借过你家二十两银子,这是五两银子,剩下的,等之后我存了钱再还。” 先前,原主接到她叔叔婶婶的来信,说是给她筹备婚房,需要五十两银子。 原主脑抽,直接卖光了家里的资产,又从赵氏那里忽悠过来二十两银子,说是给孩子买冬衣,结果全被她寄给原在外乡的叔婶了。 这二十两银子,是赵氏一家原本为了购买烧陶瓷材料的,结果钱被女主抢走,死皮赖脸不还。 赵氏家的陶瓷厂无法购买材料,因此按时供给买家瓷器,买家一气之下把赵氏一家告上了县衙。 县衙老爷直接命人拆来炼炉,变卖所有制材,才把钱还清买家,赵氏一家还欠了些外债,厂子也因此而倒闭。 而原主半年愧疚之意都没有,继续虐待四个孩子,让他们下地干活,收成的粮食依旧卖钱据为己有。 想到过去发生的一切,容九很理解沈红杏的敌意。 即便不想,她日后若想继续过安生日子,就要先把事摆平了再说。 沈红杏抽着鼻子,似信非信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下一秒,赶紧接过钱,生怕她反悔似的,把钱塞进自己的衣袖里。 “别管你玩什么把戏,这钱你给了我,我绝不会再给你的!”沈红杏瞪她。 容九失笑,“那是自然。” 想了想,她忽然问道,“你家的炼炉还能继续烧瓷吗?” 沈红杏上下打量她,“你又想干什么?” 容九思索了片刻,对她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屋子里画张图纸,你帮我看看你家的炼炉能不能烧出这种形状出来。” 说罢,不等沈红杏答应,便自顾自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容九一走,沈红杏这才松下一口气,走过旁边四个堂弟身边。 半蹲下身体,摸了摸沈清尧和沈清玄的脑袋,小声问,“你们几个跟我说实话,你这恶毒后娘,是不是又打你们了?” 沈清尧最先摇头,水雾般的眼睛里澄澈又潋滟,“红杏姐姐,后娘已经好几天没打过我们了。” “嗯嗯。”沈清玄眨巴着大眼睛,还补充,“不仅没打我们,还每天做好吃的,红杏姐姐,后娘做的菜可好吃了。” 沈红杏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然后撸开小三和小四的衣袖,他们短短的藕臂上干净白皙,果真没有什么青紫痕迹。 以往她偷偷来看四个小堂弟的时候,他们身上都是掐痕,鞭痕,还有各种伤。 所以,她又看向较大的沈清仁和沈清义。 “那女人也没打过你们两个?” 沈清义傲娇的仰起头,“她敢!” “少来了,以前挨打最多的就是你和阿仁,快让我看看你俩的胳膊?”说着,沈红杏就上手要看。 结果沈清仁避开了。 他道,“红杏姐姐,男女授受不亲。” 沈红杏特别无语,“以前我还给你们换过尿布呢,什么亲不亲的。” 第三十五章 最好一辈子别回来! 沈清仁脸色黑了黑,背着手,身形玉立。 “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红杏姐,我已然八岁,是家里的长子,必定要起到带头作用,为家里的弟弟做榜样,而你已经十五岁了,咱们理应避嫌。” 听到这些之乎者也什么的,沈清义也没懂,但看大哥如此,他也马上背着手,和沈清仁如出一辙的姿势。 “红杏姐姐,反正那女人没打我们,你不用再看了。”沈清义道。 “……” 两人都这么说了,沈红杏也没坚持去看。 以往,沈清义从来不为容九说过话,这次这么说,肯定就是没打。 只是,沈红杏看着沈清仁颇有堂哥的风采,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遗憾的摇摇头。 “要是阿仁你能入学的话,肯定不必那些有钱人的孩子差,说不定还能考上举人,像堂哥一样风光呢,可惜你摊上这么个后娘……” 沈清仁皱了皱眉,“后娘已经为我寻了徐家,不日后我便能去徐家当伴读了。” “什么?!”沈红杏诧异的道。 还没问完,大门外便传来李秀芝的告状声。 她把村长请了过来,还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堆,“村长,这个容九越来越不像话了,不止连四个孩子都打,就连她二婶家的红杏都用扫帚抽,打的那叫一个凄惨,你快去看看,这样恶毒的女人,我看还是尽早赶出西溪村的好!” 她说得有声有色,撸起袖子,给唐岐山看,证明容九真的打人了。 “你看我身上的这些,都是拉架误伤的,我是铁了心护着孩子的,可惜容九说什么都不听,天可怜见的,她往死里打孩子啊,到底不是她亲生的,下手如此狠毒!” 村长皱着眉头,手里的旱烟都没抽,就随李秀芝过来。 本以为容九稍有改变了,眼下看来,又现原形了。 再这样下去,他必定会为沈家的几个孩子做主,把这毒妇赶出西溪村! 连门都没敲,李秀芝一脚踢开沈家摇摇欲坠的破门。 结果,这破门不抗造,竟被李秀芝直接踹坏了。 两扇子本就不牢固的门,瞬间倾倒在地,卷起一阵尘埃。 可门后边,哪有容九打人的场面。 只见她拉着沈红杏,对着一张纸,正比划什么,四个小子的脑袋也围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 容九和其他几个人,齐刷刷的看向村长和李秀芝。 最后视线落在地上倾倒的门上。 容九不见生气,反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村长,你怎么来了?” 村长尴尬的一瞬,没好气的瞪了眼李秀芝。 才好声说道,“我听说你们闹了点矛盾,特意来调解的……” 可这哪有矛盾啊! 这个李寡妇可真不靠谱! 李秀芝也懵了,这怎么不打了?不揍了? 再看村长看她的眼神,连忙道,“村长,我真没撒谎,不信你问问沈红杏,这容九她打人没?” 谁知,沈红杏嘲讽的看她,“咦,我被打了我怎的不知道?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看李婶子,你自家的是非还没理清楚,就连管人家的事啊,这不太好?” “你个小蹄子骂谁呢!” 李秀芝最讨厌别人说她寡妇门前是非多。 “好了好了,别吵吵了!”唐岐山听得脑袋疼。 他磕了磕烟杆子,对李秀芝道,“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以后管好自家的事就好,别再给我没事找事了!” 这来回跑一趟,真耽误他地里的活! 李秀芝是有理说不清啊,最后跺了跺脚,就要走。 容九忽而叫住她,“李婶子,踹坏被人家的门,不好就这么走了?刚才村长可都看着呢,难道不给我个交代?” 唐岐山顿住脚步,也道,“你踹坏了人家家的门,是得赔钱。” “哎呦喂,村长,你这不冤枉我吗,刚才我只是稍微碰一下这门,居然就倒了,说不定这门本就是坏的!”李秀芝可不愿意再赔钱了。 上次赔容九五文钱,她到现在心里还惦记着,总想着用什么办法拿回来。 每一文钱,都是她的心头血啊! 容九双臂抱胸,“李婶子是说你还被冤枉了?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家的门在你来之前还好生生的,在你来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你就是想逃也逃不了责任的。” 说完,看向村长,“村长,你说怎么办?这门倒了,万一家里招了贼人什么的,我们孤儿寡母的,可不陷入危险之中了?” 唐岐山一想也是,便为她做主。 “李秀芝,那你就赔容九一扇门。” 李秀芝一屁股坐在地上,死皮赖脸,“我家没钱,还有三个张嘴的要养,没钱赔!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这……”唐岐山无语了一会儿。 每次闹事的都是她,耍赖的还是她! 但李秀芝的家境更差,肯定拿不出钱的,唐岐山打算劝劝容九,让她放过李秀芝。 结果不待开口,容九先一步说道,“既然李婶子没钱,那我也不为难,你以工抵债便好。” 她抄起一个大背篓,将里面的蒲公英倒了出来,然后把背篓给李秀芝。 “你要是挖了一背篓蒲公英回来,这事就算了。” 唐岐山觉得这个好,“李秀芝,你看如何?” 比起赔钱,李秀芝当然愿意做这个。 “那……那行。”她满不情愿的说。 “好,那就这样定下了,你们身为邻居,该明白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你看看隔壁的唐大牛,人家从来没那么多事。”唐岐山道。 李秀芝撇了撇嘴,没当回事。 也就是唐大牛窝囊,一辈子和他那丑媳妇过穷酸日子! 见容九和李秀芝没有意见,唐岐山背着手走了。 李秀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愤愤的盯着容九,“你给我等着!” 然后看了眼帮腔的沈红杏,骂道,“活该你个小贱蹄子嫁不出去!” “我嫁不出去,也比你克死丈夫强!”沈红杏口无遮掩,翻了个白眼。 可把李秀芝气得够呛。 在两人又要骂起来的时候,容九上前一步,示意李秀芝。 “马上天就要黑了,我劝你还是尽快挖蒲公英为好,要不然遇到山上的野狼下山什么的,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要说出事,我看沈云之才是出事回不来的那个!” 说完,见容九脸色一变,李秀芝生怕她又抄起扫帚,马上拎着背篓跑了。 这时,院子里才安静下来。 容九吐出一口气,转身,见沈红杏和四个孩子都看自己。 她笑了笑道,“怎么了?” 沈清仁皱着眉说,“我爹一定会回来的!” “对,爹只是暂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沈清义也忙说。 沈清尧和沈清玄也奶声奶气的开口。 “我爹说了,回来还给我们买糖吃的,他从不会骗我们。” 看来,这四个孩子还是非常惦记他们那个下落不明的爹啊。 容九心里琢磨着,书中沈云之是在立夏回来的。 当时的沈云之身负重伤,而四个小崽子也已经黑化。 书中的原主虐待孩子的事被沈云之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将原主休弃,又暗地在原主投奔叔叔婶婶的路上,派人想将原主弄死,可那些贼人打算先把原主先奸后杀的,原主趁机逃脱了。 嘶—— 想想,容九就一阵恶寒。 现在距离沈云之回来还有一段时间,四个小崽子也对她没有那么排斥,沈云之也从未见过她,现在应该算是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咳咳,那个,你爹肯定会回来的,你们不必担心。”容九道。 心中腹诽,最好晚些回来! 看着四个孩子亮亮的眼神,容九默默叹了口气,索性跳过这个话题。 继续问沈红杏刚才的问题,“这纸上的小瓶子能制作出来吗?” 第三十六章 恶毒后娘的忽悠大法 “能是能的。”沈红杏后知后觉的说。 反应过来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容九没有隐瞒,反正过不了多久,几乎所有人都要知道她去镇上卖东西了。 “我打算做一些蒲公英酱和蒲公英茶,需要精致一些的瓷瓶,但是成本也要控制,所以,你看看制作这类瓶子,一个成本要多少?” 瓷瓶类似于水滴状,通体都是宽口,连带着瓶口也是可以放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这样方便取物。 沈红杏想了想,“这种批量生产至少一个三文钱。” “那好,我先定下一千个。”容九断言道。 “!!!”沈红杏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一……一千个?”她声音都变了声。 一千个瓷瓶?她还以为容九顶多订几个玩玩。 容九淡笑,“没错,后续要是还有需求的话,会继续在你家订的,而且我们都是一大家子的,你们也不会坑我。” “不是,你真的要订?” 沈红杏不可置信的看她,一千个小瓷瓶,要是他们自己卖的话,一个月都卖不出去这么多。 “是啊,不过你们家的瓷窑被扒了半边,还能继续烧吗?”这是容九最担心的地方。 沈红杏揉了揉眼睛,要不是容九还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还以为她在逗自己玩呢。 许是知道沈红杏不信,容九又从口袋里摸出三两银子,直接递给她。 “一千个瓷瓶一共三千文,这是三两银子,刚刚好,算是我先交的钱,之后我再去你家拿货。” 沈红杏看着手上的银子,怔了怔,才算是知道容九认真的。 “……你真的要做生意,干买卖?你以为买卖是那么好干的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干买卖最后赔的倾家荡产连裤衩都不剩吗? 不是我说,买卖都有风险,像你这样携家带口的女人,还是老老实实种地绣帕子帮人洗衣服来的来得稳妥些,等我云之堂哥回来,你还是风光的举人夫人,肯定不少你吃穿。” 沈红杏这话绝对是为她好。 以前她也是想自己干一番事业,结果被社会毒打的鼻青脸肿。 最后灰溜溜的待在瓷窑里,帮家里人打下手。 如今瓷窑倒了,赵氏每天琢磨着给她找个家里殷实的,以后嫁过去生儿子,过好一生就足了。 久而久之,她原来的雄心壮志,也在生活的鸡毛蒜皮中,消磨的一干殆尽。 觉得做女孩能嫁一个好人家,就是最知足的。 可现在,容九又不怕死的,要去走她走过的路,沈红杏不免多说几句。 “你比我还年长五岁,定当知道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些银两,是你卖了地里的萝卜才赚的钱,你可曾想过要是赔了该如何过冬,如何养活我这些堂弟?真是傻子洗泥巴,闲着没事干。” “……” 容九无语了好一会儿。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嘴巴还挺毒。 自己塞钱买东西,还买出错了? “我的事我自有主张。”容九特别无奈。 想了想,她看向四个孩子,寻求他们的意见,“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四个孩子面面相觑,最后看向沈清仁拿主意。 沈清仁沉吟了一会儿,当时他也听到徐管事对蒲公英茶的夸赞,说明这的确是有市场的。 但是沈红杏说得也对,倘若真的全赔了,那就意味着他们家除去八两银子外,只剩下七两银子过整个冬天。 买些米面之类的东西,就所剩无几。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三个弟弟上学的事,可就没有指望了。 他想让弟弟们也去上学。 沈清仁抿着唇,有些犹豫。 只听容九继续道,“目前咱们种的土豆三个月后能成熟,倒是也能卖一笔钱,另外,真要是赔的血本无归,我也能去给有钱人洗衣服挣钱,能养活你们几个,只是阿义,阿玄和阿尧他们尚学堂的事,就只能年后再说了。” 听到她要给人洗衣服挣钱,沈清义和沈清仁嘴角微抽。 就她? 她能洗干净自己的衣服就不错了! 别忘了,现在她的衣服,都是他们几个洗的呢。 似乎也想到了这里,容九轻咳两声,面露尴尬的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起码,你们要相信我一次。” 讲真的,她心里没谱。 不知道这四个小崽子,肯不肯给她一次创业的机会。 在安静的氛围中,最后,沈清仁缓缓的开了口。 “我记得我当伴读也会发月银,届时,这些钱我分文不要,存起来给弟弟们上学。” 闻言,容九的眼睛一亮。 沈清仁居然没反对? 沈清义也诧异,“哥,你同意让这女人去做生意了?” 沈清仁略微点头,“如今蒲公英都挖出来了,不妨让她试试,就算不成,留着咱们自己吃也好,赔的也只是订瓷瓶的三两银子。” “那可是三两银子啊,三两银子足够一家人两个月的吃穿了。”沈清义嘀咕。 沈红杏也诧异的看向沈清仁。 自己这个侄子最是有打算的人,今儿个怎么一块糊涂了? 现场只有容九眼里是喜气洋洋的。 “红杏,那就说定了,一千个瓷瓶,你回去就跟你哥说说,看看多久能烧好?” 沈红杏攥紧手里的银子,只觉得烫手啊。 他们的瓷窑被拆了一半,修复好得要五天左后,而等到烧完瓷器,又需要三天,算算八千左右。 可她,真的要挣容九的钱吗? 可有了这些钱,大嫂兴许就能带着团团回来了。 沈红杏纠结不已,也不知道该不该应下。 最后吐出一口气,才道,“我到家跟我爹娘,还有我哥商议一下。” “嗯,尽快给我回复,你们要是做不来的话,我好去找别家。”容九故意这么说。 惹得沈红杏瞪眼,“你敢!” 容九淡笑不语。 最后送走沈红杏,走到门口,容九提醒她。 “红杏,卖萝卜的事我是真心提醒二婶的,希望你也能考虑一下,倘若你们想通了,我带阿仁去徐府的时候,便把这事告诉徐管家,他会来你家收萝卜的。” “……嗯。” 原先沈红杏听到‘萝卜’两个字,就像是炸了毛的猫。 如今,捏着三两银子,以及袖子里她还的五两银子,脾气倒也安顺下来,仔细思索容九的话。 等到沈红杏走远了,容九才开始检查倒地的凄惨的门。 又看看自家这破房子,夏闷秋冬,漏雨穿风的。 哎,她可真想念现代的密码门、暖气、冰箱,还有现代她刚全款买的公寓啊! 这时,隔壁传来一声怯懦的询问,“嫂子,需要我帮忙吗?” 容九顺着声音一看,才注意到左边泥巴墙边,正有一个脑袋探着头看她。 沈家左右都挨着门户,东面是李寡妇家,西面是唐大牛家。 而说话的小姑娘,看起来十八岁的模样,正是唐大牛刚生产过,正坐月子的妻子孙秋华。 “你怎么出来了?快快回去,现在外边有风,你坐着月子,不好吹风。”容九忙劝道。 孙秋华长相温婉,性格羞涩,平日里都在家里也不出门,很少与村里人沟通。 刚才在院子里,隐约听见容九一番言论,才忍不住跟她说起了话。 “无碍的,我奶完孩子,大牛又去山里了,我觉得无聊又害怕,才想找嫂子说会话。” 孙秋华跟李秀芝完全是两种类型。 大概有李秀芝做对比,容九对她的好感瞬间倍增! 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李秀芝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邻居,让她的确够糟心的,可要是能有孙秋华这样的好邻居,容九自然是愿意的。 “好啊,我正也觉得无聊,你等一会儿,我吩咐好家里几个小子,就来找你。” 孙秋华捋了捋发丝,低应了一声。 “哎,嫂子,那我在家等你,你家的门等我家大牛回来,让他给你弄,他会收拾这个。” “那感情好,多谢了。”容九笑眼弯弯。 随后迈步走进院子里,对四个小子吩咐。 “你们把这筐里的蒲公英都洗干净,我先出门一趟,晚会儿回来,我给你们做晚饭。” 容九说完,就出门了。 沈清义看着容九的背影嘀咕,“凭啥要我们全干了,你自己出去逍遥?” 年纪最小的沈清尧不由得反驳,“二哥,可是后娘给我们做晚饭也很幸苦呀。” “你最没资格说话!看看你都被那女人蛊惑成什么样了!”沈清义不由得怒吼。 沈清仁按在沈清义的肩膀,皱眉,“阿义,你过分了,阿尧说的没错,后娘不是没做活,今儿个下地种土豆,包括去挖蒲公英,她一个人挖的比我们三个还多。” 见到兄弟三个人都反对他,沈清义感觉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 “你们……你们真的被迷了心窍了!尤其是大哥你,不仅把钱给了那坏女人,还让她随意花销,你再也不是我原来的大哥了!” 说着,沈清义受到莫大的委屈似的,撇着嘴,瘸着腿跑出了家门。 第三十七章 沈清义丢了! “阿义!”沈清仁起身追出去。 又不放心另外两个弟弟,转过身来叮嘱。 “阿尧,阿玄,你们在家好生待着,哪都不要去,我去找你们二哥。” “大哥,二哥是生气了吗?可他为什么生气,我们说得明明都是实话。” 沈清尧奶声奶气的问,有些不太理解。 沈清仁摸了摸沈清尧的脑袋,俯身说,“阿尧,不可这样说你二哥,你二哥的担心不是错的,我们不该太信任后娘,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还会不会变成原来的模样。” 沈清玄拽了拽沈清仁的衣角,“大哥,我更喜欢现在的后娘,她会带我们去镇上玩,还给我们做好吃的,从前的后娘只会打我们,骂我们,我们能不能把现在的后娘留下来?” 沈清仁也很想留下来现在的后娘,可这不是他说了算的。 “阿玄不要闹,你二哥的腿还没好全,我要先把他找回来。”沈清仁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沈清尧乖顺的说,另一只手按住沈清玄,“三哥,还是找二哥要紧,我们不能给哥哥添麻烦。” “好。”沈清玄也听话的点头。 沈清仁安抚好两个弟弟,赶紧出门。 沿着沈清义离开的地方一路找去。 而在隔壁唐大牛家的容九浑然不知,沈清义离家出走的事,与孙秋华正聊的很合拍呢。 “孩子起名字了吗?”容九逗着襁褓里的小婴儿。 这孩子还不满月,虎头虎脑的,眼睛比小溪还要澄澈。 原着中,关于村里人都没有什么描写,而原主自命不凡,觉得村里人都是乡巴佬,从不与人交往。 所以容九对于唐大牛家,几乎一无所知,但是夫妻俩都是实在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孙秋华温声细语的,“小名叫富贵,大名还没起呢,原本打算让镇上的教书先生起,可是要三文钱呢,没舍得。” 她看向容九,不好意思的说,“嫂子,你男人是举人,是个有学问的,等你男人回来能帮孩子取一个吗?” “我男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容九尴尬的说。 等到沈云之回来,这孩子估计都会跑了。 “这样啊。”孙秋华有些失落。 但很快打起精神,“嫂子,我看你与孩子投缘,不如你给孩子起个名?” “我?”容九指了指自己。 “嗯,你看叫啥名合适?我们都是没文化的,起的也难听,怕孩子长大了埋怨。” 孙秋华盛情相邀,容九也跃跃欲试。 虽然她这辈子都没有生孩子的打算,可一想到自己起名的孩子,能平安顺利的长大,她内心陡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容九想了想,道,“唐珏如何?我看这孩子长得清俊如玉,比其他孩子皮肤白皙,倒称得上一个珏字。” 她在孙秋华的手心里写字,孙秋华眼睛惕亮。 “这么贵重的字,我这孩子担得起吗?这字可真好听。” “一个字而已,有什么担不起的。” 容九失笑,见孙秋华喜欢,心中也欢喜。 这时代的人都妄自菲薄,觉得身份卑贱,用的都是贱名,但这名字真是一言难尽。 她真心觉得自己拯救了一个少年。 “那好,以后富贵就有大名了。”孙秋华道。 孩子也不知是饿了,还是怎得,孩子在容九怀里,忽然开始哭起来。 容九手足无措起来,忙把孩子递给孙秋华。 本以为她会马上奶孩子,谁知孙秋华抱着孩子,就要给孩子喂糙米粥。 这孩子还不足一个月,怎么能喝那个? 容九忙是制止,“他还小,胃还没长全,这东西吃不得。” 孙秋华咬着唇,“可家里没精米了。” “没奶水吗?”容九问。 孙秋华低下头,难以启齿的说,“我身子虚,刚生完孩子没几天就没奶水了。” 要是家庭好点的,还能请女大夫来通乳,可穷苦人家哪有钱请大夫,只能喂孩子吃米粥。 且不说营养跟不上,就连消化都困难。 怪不得,容九总觉得这孩子有气无力的。 “你在家等着,我回去拿些米来,孩子不能吃这个。”容九说完,就跑回自己家去。 到院子里,只看见阿尧和阿玄在做活,另外两个孩子不在了。 容九问,“他们呢?” 阿玄忙说,“二哥和我们吵架输了,就跑出去了,大哥去追二哥了。” 容九挑眉,沈清义还有吵架输的一天? 不过这时候,容九可没心思知道他们吵架的内容,还得给富贵那孩子准备米粥。 她在镇上买的米,虽说是这时代的精米,可比起现代来说,简直差的不止一点。 于是,容九将空间里的米,用豆浆机打成粉状,又掺进去牛乳粉,装到一个瓦罐里。 趁人不注意,再将瓦罐从空间里拿出来。 虽说营养比不上母乳,但比起单纯的米粥,不知道好多少倍。 她把瓦罐给了孙秋华,孙秋华舀出一些出来煮,很快一股浓郁的米香混杂着奶香扑鼻而来。 孩子吃了之后,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孙秋华感激涕零,“嫂子,你真是我和孩子的大恩人。” 她从柜子里翻出十文钱出来,硬塞给容九,抱歉的说,“嫂子,我家里就只剩这些钱了,你别嫌弃。” “不必不必,邻里相助这是应该的,以后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可别嫌我烦才对。”容九把钱推回去,笑着说。 孙秋华万万没想到,容九会这样大度,就要下跪。 容九忙把她扶起来,“你还在月子,照顾好自己要紧。” “嫂子,我真的是感激你,外人都说你歹毒黑心,当初我还是信了的,从不与你往来,如今看来,都是我眼拙,还冤枉了你。”孙秋华自责的道。 容九淡笑不语,内心吐槽,妹子,你说的可没错。 原主的确是歹毒黑心啊。 孙秋华握住容九的手,诚心诚意的提议,“嫂子,如果不嫌弃的话,以后我们结为姐妹如何?” 容九嘴角一抽,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秋华已经当她默认,激动的叫她,“姐姐,好姐姐,以后你有啥事尽管吩咐,我和大牛一定当你是亲人一样对待。” 容九被她的热情,搞得措手不及。 正欲婉拒,屋外传来沈清仁急切的喊声—— “后娘,不好了,阿义出事了!” 容九再顾不上什么,马上冲出去。 屋外头,沈清仁想来稳重的面容,满是急切和汗水。 容九问,“出什么事了?” 沈清仁擦了擦汗,声音都在抖,“方才阿义跑出去,我去追,结果就在小树林里看到阿义的鞋子,可他的人怎么都找不到了!” 孙秋华追出来,闻言,惊诧道,“听大牛说,隔壁村里最近不太平,已经有两家丢了孩子,阿义该不会也被……”? 第三十八章 她居然单枪匹马的来救他? “不会的!”沈清仁紧张的打断孙秋华的话。 他也听到过那些风言风语,但从来没想过这事,会发生在他们兄弟身上。 孙秋华也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安慰,“对对,阿义那孩子我看着就机灵,兴许,兴许他只是一时顽皮,跑到哪里去玩了呢!” “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容九紧皱眉心。 “后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弟弟……” 沈清仁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到底还是个八岁大的孩子,遇到这等大事,率先求助的只有大人,平日里那般沉稳的模样,全然被对弟弟的担忧所取代。 容九安抚似的摸了摸沈清仁的脑袋,然后冷静的吩咐。 “阿仁,你告诉我在哪发现的鞋,我再去找找看,另外,你马上去通知村长,劳烦他带着人四处找找,阿义的腿上有伤,走不远的。” “好!”沈清仁用力点头。 随后,容九又看向孙秋华。 “妹子,你帮我照看家里两个小的,他们还没吃饭,我厨房里米面粮食都有,你能不能给他们做些吃的先垫垫?” “姐姐,你放心,阿尧阿玄我定会照顾好的,你且快去快回!”孙秋华承诺。 有孙秋华这句话,容九放了心。 于是,沈清仁立刻连滚带跑去找村长,生怕耽搁一会儿,阿义就会危险一分。 而容九按照沈清仁的指路,朝沈清义失踪的树林里跑去。 已经到了夜晚,再加上村道上可不像现代的街道,到处都有路灯,这里到处黑灯瞎火的,全靠惨淡的月光照路。 见四下无人,容九从空间里取出一把小型手电筒。 打开后,瞬间,她周身都亮了起来。 也很快找到了沈清仁发现沈清义丢失的鞋的地方。 阿仁那孩子聪明,第一时间并不是挪动鞋的位置,而是前来通知大人,现场没被破坏。 容九蹲下身,检查沈清义遗失的鞋子,又用手电筒照一下四周。 不出所料,还发现了别的。 几个凌乱的脚印。 秋天的天露水重,稍微一踩,就会有印子出来。 容九审量了一下脚印的大小,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几个脚印都是大人的尺寸,且都是男人的尺寸,踩得较深。 这时代女人的脚小巧,身段轻盈,绝不会踩出这样的鞋印儿。 看来,阿义还真被拍花子给掳走了? 容九后背陡然生出一股冷汗,暗骂一声该死的拍花子。 倒不是真的特别担心沈清义的安危,毕竟虽然相处了十几天,他们到底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也没培养出什么深厚的感情。 容九担心的是,沈清义要是真丢了,回来的沈云之,岂不是要当场摘了她的脑袋?把她剁成肉泥? 她好不容易才取得四个小子的信任,以为就要改写命运了,沈清义一丢,那她岂不是功亏一篑! 该死的拍花子,这是偷的小孩吗? 这是要她的命! 容九气得够呛,从空间里取出一把德国进口的菜刀,气势汹汹的沿着脚印寻人。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孬种逼她去死! —— 而与此同时,沈清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嘴巴被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四周都是潮湿的山洞,正前方燃着几个火把。 几个身高体大的男人正在摇色子赌博,酒气呛得人鼻子疼。 而他脚边躺着几个昏迷不醒的,与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女孩,看样子也是被抓来的! “呜呜呜……”沈清义怕极了。 大哥,小三,小四,你们在哪? 眼泪从眼角划落,平日里再怎么嚣张逞强的男孩子,说到底也才六岁,见到这样的场景,吓得胆子都快破了。 他好后悔跑出来,好后悔逞一时之气! 现在被抓了,也不知道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 从前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拍花子会把人卖到煤场里挖煤挖碳,还会把人卖给有钱人当奴隶,再也见不到家人了! 一想到这样的下场,沈清义就挣扎个不停。 这边的动静,惊扰到喝酒赌博的人,几人哄笑不已。 “这次抓来的小崽子们模样都挺不错的,那些有钱老爷就喜欢玩弄这样的娈童,肯定能卖的上价钱。” “尤其是那个挣扎的,一股子倔强劲,我抓的时候还被挠了几下,都出血了,我一定要把他卖给那个变态的孟老爷,他最喜欢这样的小孩,送进去的小孩都被他折磨死了。” 沈清义听到他们说的这些话,虽不知道娈童什么意思,但听到‘折磨死’这样的字眼,浑身忍不住打颤。 身边其他的孩子,药效褪去,也渐渐的苏醒。 见到这一幕,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恐惧渐渐放大似的,沈清义眼泪流的更凶。 “吵什么吵!再吵先把你们宰了下酒菜!”其中一个刀疤男恐吓道。 瞬间,现场安静了下来。 大家惊恐的看着那个刀疤男,纷纷脚蹬着地,往黑暗的地方缩成一团。 刀疤男见状,又开始吃肉喝酒。 而这一幕,都被躲在山洞不远处的容九,看得清清楚楚。 仔细数了数,一共有六名大汉,两个守在洞外,四个在洞内吃喝玩乐,个个高她一头有余。 别说她一刀一个了,估计还没靠近那壮汉,她就能被拎小鸡崽子似的给拎起来。 容九丧气的把菜刀扔进空间,同时意识也潜了进去。 翻来覆去,总算找到一件合适的‘武器’。 她先前收集了许多曼陀罗种子,打算种曼陀罗花的,结果还没等种,人就穿来了。 容九带上手套,将所有的种子碾碎成粉,加入蜂蜜和香草,以及伏特加,调制成现代的深水炸弹。 仔细闻上去,完全察觉不出曼陀罗的味道。 随后又用精致的瓷瓶装好,再套了一层高端的木制礼盒。 容九的意识从空间潜出,手上便也多了一套礼盒。 呵呵,敢断我生路,老娘让你们尝尝来自米其林厨师的高端报复! 这么想着,容九脸上阴冷的笑容,瞬间变成了乖顺的小白兔笑。 然后把头发放下来,滴了两滴眼药水,又用泥巴摸了摸脸。 随后,便狼狈的捧着盒子,一阵梨花带雨的奔向山洞。 “大人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儿,我愿意用我容家传家之宝来交换!” 容九扑通一声,跪在山洞面前。 手上高举着一个看起来异常精致的木盒。 山洞里正在吃肉喝酒的壮汉,被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吓了一跳。 几人相视一眼,最后一个长相凶残的大汉,扛着一把刀过来。 “臭娘们,赶紧给我滚!” 沈清义看到外边跪着的女人,眼睛蓦地一亮。 这女人来救他了? 她居然单枪匹马的来救他? 沈清义简直诧异极了,同时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感动。 无比后悔当初自己骂她的那些话。 阿尧和阿玄说得对,后娘真的改变了! 以前他还说那些侮辱她的话,沈清义感觉脸上臊得慌。 洞外的容九还在抹泪,不知道沈清义的心理活动如此丰富。 “大人,您就可怜可怜我,我家中还有八十岁老母赡养,可怜我丈夫又死得早,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苗,要是我儿丢了的话,我就是下了地狱也无颜见他了。” 容九声泪俱下,朝前爬了两步,将木盒捧着给他。 “只要你们放了我儿,我就献出容家祖传神药,吃了它就能延年益寿,我老母亲能活到八十,全靠此药,我愿意献出神药,换我儿一命!” 沈清义:“……”他们家有八十岁老母吗? 还有,神药又是什么? 这个女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第三十九章 这女人搞什么把戏? 那壮汉的手拂过那盒子,直接抢了过来。 然后提起容九的领口,阴恻恻的说,“想救你儿子是?” 容九的脚都离地了,她压着心里的不悦,泪水盈盈的点头。 “大人,是的,我儿子体弱多病,就算你们带走也卖不上价钱的。” 体弱多病? 壮汉拧了拧眉头,直接提着容九,把她带到了洞里。 就跟一个兔子进了狼窝似的,六个大汉的眼睛都落在容九身上,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 哪怕容九脸上脏兮兮的,看起来挺脏挺难堪的,但是她身段好啊,让这些许久不曾碰女人的男人,看得心里都直痒痒。 “哪个是你儿子?”壮汉让她认人。 壮汉一过来,这群孩子都怕的蜷缩起来。 容九的手伸了出去,就在沈清义眼睛亮亮的,以为她要救自己的时候,容九的手绕过沈清义,直接指了他身边还在昏迷不醒的一个男孩。 “是那个。”容九道。 沈清义愣了愣,顿时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眼泪瞪得浑圆。 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容九权当没看见。 他一直不肯认她是娘,那她凭啥要说他是她儿子? 谁知壮汉哈哈一笑,没有放人的打算,还一把将容九推倒在地。 “小娘子,既然你丈夫死都死了,不如留下来给哥几个当压寨夫人,保你吃香喝辣,不比做个乡野妇人强得多?哈哈哈!” 容九并不意外,倒在地上时,眼里划过一丝暗光。 这群人能做出买卖孩子的事,本就是毫无底线,更别指望他们真能放人。 心里这么想着,容九面上露出巨大的惊恐。 “你们……你们怎么能言而无信?!”她怒的眼睛发红。 那群人却看得极其开心。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壮汉冷笑,“言而无信又怎么了,你能拿我们怎么样?” 话音落下,那群人又爆发出阵阵嘲笑。 “大哥,别管那娘们了,你快来看看这好东西,味道真好闻啊!” 被叫做大哥的人走过去,见兄弟几个已经打开了木盒,里面摆放着六个白色的瓷瓶,其中一个小弟打开了其中一瓶。 顿时,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大哥,我刚才听那女人说,这东西还能延年益寿呢,是他们家的祖传配方,能活到八十岁呢!” 这时代的人活到六十就已经算是长寿了,八十对他们而言,就跟现代人活到一百岁一样稀奇。 容九适时的恳求,“哎呀,既然你们不肯放过我儿,也不肯放过我,就把我们家的宝贝还给我,你们不许喝啊!这东西有钱都买不到的,你们快还给我啊!” “哈哈哈,东西都到了我们手上了,还有你说话的份?” 几人哄笑一团。 被叫做虎子的人,率先尝了一口,顿时飘飘欲仙,“大哥,这玩意太好喝了!我从来没喝过这样的酒!” 说罢,一股脑,将一瓶酒都喝光了。 原本叫做大哥的人,还有些犹豫,不知道靠谱不靠谱。 但看虎子喝光之后,一点事都没有,他也尝了一口,顿时眼睛迸射出光亮。 这味道简直勾人!恍若天酿! 然后仰头,把一瓶喝完,还意犹未尽的看向剩下的四瓶。 剩下的四个人见状,连忙拿出自己的一瓶出来,都开始细细品尝,直到喝光了还感觉怎么都不够似的,这玩意真的太好喝了! 容九看到他们喝的痛快,勾了勾唇角。 曼陀罗的确有令人上瘾的成分,但是最大的作用就是致幻,就跟吃了毒蘑菇似的,他们一口气喝这么多,恐怕后劲过大,他们撑不住了。 现在就等药效发作就行了。 容九好整以暇的看他们吃喝玩乐,余光瞥见沈清义震怒的眼神,她好笑的打趣,“你有话要说?” 沈清义重重的点头。 容九把塞进他嘴里的抹布扯掉。 沈清义顿时瞪着眼睛,指责她,“你是不是傻子!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救得了我,现在好了,连你自己也被抓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容九靠在石壁上,不紧不慢的回,“谁说我是来救你的,我是来救我儿子的。” “我不就是你儿子吗!”沈清义下意识的道。 说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一红,连忙闭上了嘴。 容九笑了笑,佯装无辜的说,“你不是一直不肯承认我是你后娘,不肯叫我后娘吗,现在说你是我儿子,我还不想承认了呢。” 她指了指身边刚苏醒的小男孩,说,“看见没,这是我儿子,我是来救他的。” 刚从药效里醒来的小男孩,还处于发懵的状态。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现状,开始挣扎和呜呜的求救。 容九好心安抚那些惊恐的孩子,“嘘,大家先安静一下,一会儿我会把你们都救出去的。” 几个孩子泪光闪烁的看着容九,恍若她是活菩萨在世! 沈清义小声嘀咕,“这时候都自身难保了,你还逞什么英雄。” 容九淡笑不语。 一分一秒的算着时间,很快,那些壮汉开始发作了。 有的抱着石头喊娘,有的抱着酒瓶子当儿子哄,还有的发疯似虎的啃树皮,模样奇形怪状。 一群小孩子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看直了。 感觉这些匪徒像是被施了法似的,都变得疯疯癫癫的! 容九这时才伸了个懒腰,将这些孩子嘴巴里的抹布丢出去,又解开他们手脚的绳结。 被率先解开绳结的沈清义,开始帮助别的孩子。 很快,九个孩子都获得了自由,跪在地上给容九磕头道谢。 “婶婶,谢谢你的大恩大德,我以后长大了一定会报答你!” “还有我,婶婶,谢谢你救了我,我也会报答你!” 看到这一幕,沈清义目光复杂,仿若眼前的这个女人高大了许多。 容九摆摆手,将几个孩子都搀扶起来。 “我们赶紧下山,这些壮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咱们先离开这,然后报官再说!” “好,都听婶婶的!” 几个孩子手拉着手,跟在容九的身后。 就在容九要出山洞的时候,一个壮汉忽然抱住她的腿,把容九吓了一跳,几个孩子也失声尖叫起来。 谁知那壮汉却抱着容九的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喊,“娘,儿子好想你……” 容九松了一口气,一脚踹在那人的脸盆子上。 “滚你丫的,老娘没你这么不孝的儿!” 第四十章 瞎猫碰到死耗子 那人直接被容九踹出了两米远。 沈清义:“……” “好了,大家继续走,别害怕。” 容九转身,又变脸似的,慈爱的看着被吓到的几个孩子,“小手拉小手,都别掉队哈!” 将他们安抚好后,又看向沈清义,“你的脚能下山吗?” 沈清义别扭的点了下头,容九才放心,抱起另外一个体弱的孩子,一同往山下走。 刚走到山底,便看到不远处有火把的光亮。 容九忙对那边喊,“有人吗?!” 那群人顿时朝容九跑过来,为首的沈清仁举着火把,看到是后娘和弟弟,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 “阿义!”沈清仁跑过来,抱住灰头土脸的沈清义。 沈清义也哭出了声,“大哥,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兄弟两个抱头痛哭,看得周围的人都鼻尖酸酸的。 村长唐岐山见状,走向容九,这时才诧异的看到她身后还躲着七八个孩子。 “这些都是……” 容九点头,“这些都是被拐来的孩子,那群人喝醉了,我们趁机跑出来的,他们现在还在山上的山洞,一路上我都留了记号,按照记号就能抓住他们。” “沈家的,这次你可真是积了德了,这些孩子的大人报官的报官,连找了好几天都找不到孩子,哭得眼睛都瞎了,你救了他们,就等于救了他们的家啊!” 唐岐山语重心长的说。 同时心里对容九简直天翻地覆的改观。 从前还以为她都是演的,坚持不了多久,可如今看来,她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容九目光闪了闪,忙是解释,“我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本打算救了阿义就跑的,谁曾想,那些匪徒自己把自己喝醉了,村长,你还是赶紧上山去抓人,再晚一些,他们酒都醒了!” “好好好。” 唐岐山也明白这个道理,吩咐村里的汉子们。 “现在大家分两路,年轻力壮的跟我上山去抓人,年纪大点的,把这些被拐的孩子送到他们家去,大家都举着火把,小心点,这山里有野兽,别被咬伤了!” 很快,按照唐岐山的吩咐,西溪村的村民都发动起来。 队尾的唐大牛上山前,找到容九,忙是说,“沈家的,多谢你给秋华的那些米糊,大恩大德,我唐大牛没齿难忘,你们家的门我已经修好了,明儿个我再登门道谢。”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大家都是邻居,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再说,秋华还帮我照顾另外两个小子呢。”容九忙说。 唐大牛挠了挠脑袋,也不会说什么好话,又道了两句谢,才跟上大部队进山。 剩下的孩子也都被村里人挨个送往他们家去。 容九带着沈清仁,还有沈清义往家走。 路上,沈清义忽然开了口,“后娘,谢谢你。” “谢我?”容九挑眉,转身看他。 小崽子面上不太自然,手揪在一起,低着头。 “嗯,要不是你,我肯定会被拐卖的,再也回不了家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容九瞧着沈清义别扭的模样,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到底是孩子,还没黑化,她就算铁石心肠,也不会跟个孩子斤斤计较。 “好,既然你叫我一声后娘,那我就会尽到后娘的责任,只要日后你不给我惹事,我也自会待你好。” 这是容九的心里话,对他们好,也是为了她自己好。 至少在沈云之那个大反派回来前,她都是三好后娘,带红领巾的那种。 沈清义抿着小嘴,重重的点了下头,“我知道了,后娘。” 沈清仁见到这一幕,面色微微缓和。 哪怕从前他那声后娘叫的抱有某种目的,可这次,他对容九感激不已。 这声后娘,沈清仁叫的真诚又感激。 “后娘,我们赶紧回去,阿尧和阿玄估计在家都急坏了。” “嗯。”正欲抬步回家,容九视线下移,看沈清义一只脚光着。 上山的石砾纵横,脚底板肯定被划破了,他也一直忍着不说。 索性,弯下身体,容九示意沈清义上来。 “你这新伤加旧伤,什么时候才能好,才能下地干活?自以为逞英雄不说,真要是感染了,怕是整条腿都得废了。” 沈清义羞愧的低下头。 连沈清仁都觉得意外,他只顾着担心阿义的安危,全然忘记他的鞋子丢了,没想到后娘居然这么细心。 “阿义,就让后娘背着你。”沈清仁开口。 沈清义抿着小嘴,这才趴在容九的身后,容九扶着他的两条腿往家走。 月光将三人的背影拉的很长。 沈清义从来都以为爹爹的背是最宽阔的,能撑起整个家,可他发现后娘的背,似乎也那样有安全感。 容九身上似乎有娘亲的味道,虽然他从未见过自己的亲娘。 终于到了家,真如唐大牛所说,门已经被修好了。 孙秋华抱着自家的孩子,身边还有两个小的,坐在沈家的院子里等容九。 见他们回来,连忙站起身,“总算是回来了!孩子没事?” 她脸上的担心不会作假,容九把沈清义放下来,便让沈清仁去烧热水,先给沈清义清理一下脚底的伤。 沈清尧和沈清玄抱着二哥哭,自责的道歉。 “二哥,我不该跟你争嘴,害得你险些出了事!” 沈清尧抹着眼泪,心里自责的要死。 沈清义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羞愧的说,“小四,你说的没错,是二哥的错,这次要不是后娘,我肯定就玩完了。” 听到沈清义的这声‘后娘’,沈清尧和沈清玄相视一眼,看来二哥这次准备接受容九了。 真好,他们现在就和一家人一样! 这种久违的温暖,让沈家四兄弟都不由得展露笑颜。 而那边,容九看到孙秋华给两个孩子烙的饼,连是道谢。 “妹子,阿义没事,辛苦你还在月子就帮我照看两个小的。” “姐姐,你跟我客气啥,我是真把你当姐姐的。”孙秋华可不愿意她这么生分。 容九这个人,向来投桃报李,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 单凭这件事,孙秋华这个妹子她就认了! 于是,容九让她稍等一会儿,随后走进自己的房间,从空间拿出一罐黄豆粉,以及一罐蒲公英茶。 然后出了房间,就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孙秋华。 “妹子,这两样东西都下奶,你回家多吃点,看看能不能来奶。” 孙秋华眼睛一亮,“真的?姐姐,谢谢你!” “瞧你说的,刚才你说的话都忘了?跟我客气什么?” 容九打趣,随后又叮嘱,“还有那米糊,孩子喝完了就找我要,千万别客气,你把我当姐姐,我也是真心把你当妹子的,咱们女孩就该守望相助,万不可像某些人一样针锋相对,到时候害人害己。” 孙秋华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 感动的连连应声,“姐姐,我晓得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姐。” 容九笑了笑,其实她很想从空间直接拿奶粉出来,可怕孙秋华起疑,毕竟这时代可没什么奶粉,只好作罢。所以只能曲线救娃,利用食材帮孙秋华催乳。 同孙秋华说了会儿话,沈清仁那边的热水就烧好了。 担心沈清义感染破伤风,容九又趁人不注意,从空间拿出酒精给他清理,这才用纱布包上伤口。 “妹子,你先回去歇着,刚才我看大牛去了山上抓匪徒,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还在月子,别在外边吹风。”容九劝道。 孙秋华见她这边没什么事,点了点头,便回去了。 至于沈清义,有沈清仁看着,她倒也不担心。 回到房间后,容九就把房门关上,意识潜进空间。 果不其然,无论她拿走多少曼陀罗种子,每次再回到空间的时候,那些种子依旧还在。 今天已经见识过这种子的厉害,容九打算多研磨一些,放在空间里备着。 日后可以当作防身的利器! 第四十一章 牛车大户人家 不知道熬了多久,容九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外边的喇叭声吵醒的。 她穿上衣服,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还有些起床气。 刚打开门,便看到乌泱泱的脑袋凑在自己面前。 个个举着竹篮子,感激涕零。 “沈家的,真是谢谢你了,我家孩子能从那匪徒手上回来,全靠你,这是我家里的老母鸡刚下的蛋,给你补补身子!” “还有我,我家牛蛋儿都丢三天了,我差点还以为他小小年纪就……幸亏有你啊妹子,这是我家的新鲜辣椒,算是我的心意,大恩大德,我一定铭记在心!” 那婶子抹着泪,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接着,七八个篮子往容九脸上推。 “还有我家的土豆,都是刚从地里摘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也是我家的心意啊。” “我家翠花也是容九救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就跟我把昨晚上的事说了一遭,可把我吓得要死,这不一早就拎着母鸡过来,好给容九补补身子!” “这是我家的小猪仔……” “还有我家的花生……” 容九被众人七嘴八舌的话说懵了,尤其是那一只只鸡,一篮子一篮子的东西抵在她眼前,恍若让她回到现在被记者采访的时候。 情况如出一辙! 不过当时的自己穿着高订礼服,妆容精致,犹如女神一般在镁光灯下风情万种,现在的自己简直…… “等等……” 容九抓了抓自己的鸡窝头,无比后悔没能洗把脸,刷个牙。 现在这副样子简直丢人现眼。 “各位婶子,你们先冷静一下,我也是为了救我儿子,才顺便救的其他的孩子,你们不必客气。” 可不管容九怎么说,大家伙的热情都抵挡不住。 最后,还是沈清仁和沈清义收下了东西,大家才放容九一条路。 这时候,村长唐岐山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容。 “沈家的,昨个儿,我们把匪徒都送到衙门去了,衙门老爷听说了你的事迹之后大受震撼,镇长还说要给你发奖励呢,算上阿义那孩子,你救下村里村外十个孩子,就是救了十条人命,十个家庭啊,这些都是大家自发送来的,是你应得的。” 容九没想到,这事连衙门老爷都知道了。 要说镇上最大的官就是镇长,镇长上面就是县长,衙门老爷可不就是县长吗。 “村长,身为西溪村的一份子,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容九客气道,“要说功劳,还是村长带领有方,要不是您这么快将匪徒抓住,只怕后患无穷。” 唐岐山满意的点点头。 可以说容九这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容九也知这时代曲意逢迎的重要性。 毕竟生活在西溪村,沈家要想过得顺风顺水,少不了村长和镇长的照应。 “沈家的,你不必过谦,云之是镇上唯一的解元,为西溪村争光,而你又救下村内外这么多孩子,为西溪村添彩,你们夫妻俩都是西溪村的榜样啊。”说着,唐岐山摆了摆手。 这时候,便有人拉过来一辆崭新的牛车。 容九莫名的看向村长。 只见唐岐山指了指牛车,笑意盈盈的说,“这牛是镇长奖励你的,至于这车,便是村上奖励你的,从今以后,你沈家就是咱们西溪村第三户拥有牛车的人家了。” 第一户是村长家,第二户便是赵氏一家。 如今沈家也挤进了牛车大户。 要知道,在这时代,拥有一辆牛车,简直相当于拥有一辆宝马奔驰! 容九的眼睛瞪圆了一圈。 沈清仁闻言,和三个弟弟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喜色。 有了牛车,他们进出镇上便省时省力。 沈清仁伴读期间,只要休息,就能随时回家了! “大哥,真好,咱们家也有牛车了!”沈清义盯着牛车的眼睛都亮了许多。 恨不得上去抱着那头牛狠狠亲一口。 饶是稳重的沈清仁,小脸上也洋溢着喜悦之色。 沈清尧和沈清玄年纪小,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早就围着牛车团团转了。 要是其他奖励,容九或许会推辞,可这是实打实的交通工具,她才不会拒绝。 “村长,这奖励未免太贵重了。”容九客气的说,但眼睛从来没离开过那只牛。 肥壮、有力。 这牛看起来就很能干。 唐岐山笑道,“这是你应得的,大家伙说对不对啊?” 村长一发话,挤在院子里乌泱泱的人,顿时异口同声,“对啊!对啊!” “妹子,你救了这么多孩子,这是你该得的,要不是你,这些孩子被卖到哪都不知道咧,你这是积了大德了!” “对对,妹子,你就收下!”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道。 容九正欲顺势应下,不料,人群中传来一声酸里酸气的声音。 “她也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踩了狗屎运了,瞧你们个个巴结逢迎的,还真把她当神仙供了。” 声音不大,但是许多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容九的视线,淡淡的看向说话李秀芝,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 见众人看着自己,李秀芝挺直腰板,瞪圆了眼睛,“看老娘做什子,我说的都是事实,要不是那些大汉喝醉了,她能带那些孩子逃出来?换做是我,我也能啊!” 结果这些傻子不止给容九送鸡蛋,送家禽。 还给了容九一辆牛车! 哎呦喂,那可是黄牛啊!值二十两银子呢! 想想要是这牛送到她家,该多好啊! 李秀芝眼馋的看着那只牛,恨不得现在就拉回自己家去。 但人群里有人听不下去了,直接开口,“李婶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听孩子说,是沈家的献出了自家的祖传秘方,才把那些匪徒灌醉的,若非如此,那些贼人岂能这么容易喝醉?” “是啊是啊,我也听我家孩子说了,说那东西神奇的很,喝了之后,那些匪徒就开始跳大仙了,哎呦,真是神了!” “对对,我家孩子也是这么说的!” 李秀芝‘呸’了一声,不服气的回怼,“越说越离谱,容九就是被沈家二老从人伢子手里买回来的野丫头,哪有什么祖传配方,也就忽悠忽悠你们,我看她肯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得手段,才把那些孩子给骗了!” “哎?李秀芝你这话也太难听了!” 眼看众人要争吵起来,容九适时的轻咳两声,道,“各位先安静一下。” 大家伙见她有话要说,纷纷闭上嘴。 视线落在容九身上。 容九目光浅淡的从李秀芝身上划过,最后看向众人。 “我的确有一张祖传秘方,不过与给山贼喝的那些酒不同之处在于,我容家酿造的秘方酒不仅有养血活血的作用,还能滋阴补肾。简而言之,就是女人喝了能美容养颜,男人喝了能强身健体。” 第四十二章 米其林专供,当然稀罕了! 既然李秀芝主动给她提供了致富的机会,她怎能不趁机宣传呢。 这时代,可没有现代网络这么发达,只要请明星发发微博,或者卖流量推送就能达到宣传的目的。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连传单都得自己一张一张的手写,费时又费力。 要想做什么生意,全靠口口相传,口碑至上。 原本她正琢磨怎么宣传蒲公英茶,和接下来酿造米酒的事,结果李秀芝居然给她了这个机会。 容九的话,顿时引起众人不小的议论。 “真有这么神奇的酒吗?我真是前所未闻啊。” “美容养颜,强身健体,天哪,哪有卖的,我这就去买!” “就是不知道贵不贵,妹子,你那秘方外传不?” 大家议论纷纷,似乎都很期待。 容九意料之中。 爱美是任何时代女性的天性,哪怕家里再穷,面朝黄土背朝天,村里稍微有些条件的女性也会备一份脂粉,买几支珠花。 至于男性更是想要延年益寿,好下地干更多的活,强身健体的功效,亦是他们所关注的。 而能同时满足这两样的,非米酒莫属了。 昨儿个捣鼓曼陀罗的时候,她就找到了特级甜酒曲,还有来自阿尔卑斯山脉的冰山水。 用这两种材料酿米酒,绝对碾压这时代任何新酒。 容九含笑的介绍,“大家不要着急,东西一个月后我会在镇上出售,配方都说了是祖传,那必定只有我容九一人知道,绝不外传的,至于价格大家可以放心,绝对公道公允。”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李秀芝嚷嚷。 容九淡定的回,“是不是真的,也不是我一张嘴就能下定论的,自然,也不是李婶子嘴皮子一掀就能否定的,究竟有没有效果,到时候大家试一试便知。” 接着,她提高嗓音,继续说,“今天来我沈家的各位,都能领到一张试饮卡,开业当天凭借试饮卡就能领取一斤的酒酿!” 一听‘’两个字,众人的眼睛一下子都亮了。 不管有兴趣的还是没兴趣的,纷纷举手。 “我领一张,我领一张!” “还有我,我也要!” 许多人凑着上前,直接把李秀芝挤出了人群。 看着被人群簇拥的容九,李秀芝嫉妒的跺了跺脚。 好你个容九,敢骗人,到时候我一定揭穿你! 她被挤得东倒西歪,气急败坏的望家里走,临走之前还不忘了多看一眼那些鸡蛋家禽,以及院子里的大黄牛,那叫一个肉疼。 好像这些东西都该属于她的,硬是被容九抢走的! 早知道,昨个晚上,她就不该下地拔草,该去山上救那些孩子的! 越想越气,李秀芝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容九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正兴高采烈的吩咐沈清仁写试饮卡。 她倒是能依稀认出这时代的字,和繁体字差不多,但是真要是下笔写,确实要了她的命。 好在沈清仁读书识字都是一把手,也写得一手好字,正好拿来用了。 院子里来了三十多个人,到最后容九却发下去五十张试饮卡。 有些婶子想为家里的人带一张回去,容九一点也不吝惜。 毕竟她空间里的材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相当于没有成本,就是发出去五百张,也不会心疼。 发完卡,送走大家伙之后,容九才回院子准备整理东西。 沈清义肉疼的厉害,一直嘀咕,“一张卡片就是一斤酒,五十张可就是五十斤啊,你可真败家。” 容九闻言,也不生气。 再看其他几个孩子也似乎有意见,她把四个小崽子聚在一起,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们可知道我为何做试饮?” 沈清玄是第一个举手的,容九一直知道他对经商很敏感。 “阿玄,你说。” “后娘,你是不是为了宣传呀?”沈清玄的眼睛亮亮的。 容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错,酒香也怕巷子深,镇上卖酒的人少说有十家,相比于陈年老酒和知名的酒楼,我们新酒并没有什么竞争力,要想杀出一条血路,让更多人知道咱们,咱们就要创新,就要找噱头,只有大家伙首先知道咱们家有好酒卖了,咱们才能打开销路。” 闻言,四个小崽子都听明白了。 简而言之,后娘是为了扬名,前期赔钱,后期赚钱。 “可咱们赔的钱,后边真的能赚回来吗?”沈清尧好奇的问。 沈清义哼了哼,“就是,咱家可没多少钱赔了!” 容九闻言,嘴角抽了抽,“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 沈清义见她失望的模样,顿时不毒舌了,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嘀咕。 “之前你也没说你会酿酒,也没见你酿过酒,忽然间头脑一热就要酿酒,我们当然觉得不靠谱了。” “后娘,你家里真的有什么祖传秘方吗?”沈清仁好奇的看她。 其他三个小崽子也看她。 容九轻咳两声,面不改色的撒谎,“自然是有的,否则我怎么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放出狠话?我又不是傻子。” “好了好了,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保证稳赚不赔,你们乖乖等着收钱就好。” 容九承诺的说,就差当着孩子的面拍胸脯了。 “不过后娘,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沈清玄举起小手手,眨巴着雾蒙蒙的眼睛,别提多可爱了。 容九放缓了声音,“阿玄,你说。” “之前你说卖蒲公英,还让我们弄来这么多蒲公英,为何不用同样的方法宣传蒲公英呢?” 不愧是未来北燕最有钱的富商,其他三个孩子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可沈清玄一语点破。 容九满是欣赏的看着沈清尧,看得小崽子都不好意思了。 “后娘,是我说错话了吗?” 沈清玄现在不怕容九了,想说什么一点都不顾及。 “乖阿玄,你问的问题一点都没错。” 容九半蹲下身体,略思考了下,回答他的问题。 “正所谓门当户对,这句话,其实不只是用在男女之间,也用在买卖之间。这蒲公英在咱们村里处处可见,谁会花钱买这东西?今日来的都是村子里的农民,我就是费尽心思宣传,他们也只会觉得这处处可见的玩意儿,就是白送给他们,他们也不觉得稀罕。 可是镇上和县城里就不一样了,那边富人多,且擅长养身,每日烹茶赏花,要的就是风花雪月。 你瞧,上次来的钱管家一听咱们的蒲公英还有清热解毒、缓泻退黄疸的作用,马上产生了兴趣,就是这个道理。” 容九并没有因为孩子小,就糊弄过去。 而是将所有的门道都说出来,剩下的就靠孩子自己悟出来了。 不过她还没说市场受众什么的,怕往深了说,孩子听不懂,反而更迷糊了。 闻言,沈清玄若有所思的道,“后娘,你的意思是,粗人有粗人的活法,精细人有精细人的活法,他们的活法不一样,花销的层次就不一样,是这个道理吗?” 容九露出满意之色,“没错。” 他的悟性比寻常的孩子不知道高了多少,放到现代,也是个小天才啊! 这四个小崽子的智商都超高,浪费了真可惜! 容九心里盘算,看来,她要尽快把孩子送进学堂才行,可不能耽误了这么好的苗子。 解释完之后,五人开始分工。 容九让四个小崽子把村民送来的东西归置到厨房,另外拿出十个鸡蛋和一只母鸡,让阿玄和阿尧,送给隔壁唐大牛家去。 孙秋华正是月子,还缺奶水,得炖点鸡汤补着才行。 再拿出二十个鸡蛋和一只公鸡,让阿仁和阿义送往赵氏家去,赵氏对沈家仁至义尽,他们自然也该投桃报李。 至于剩下的,便放到地窖里存起来,准备过冬。 容九很想放进空间的,但怕四个小崽子生疑,只好作罢。 等支开四个孩子后,容九将所有昨个儿四个小崽子清洗好的蒲公英,一股脑收进空间,准备二次加工。 她的空间内有进口的烘干机,以及自动化炒茶叶的机械。 炒出的茶叶不仅火候刚好,还不用自己动手。 不过单单是蒲公英茶很容易被模仿,到时候,她宣传出去,大家伙全都开始采卖蒲公英,那她还有什么竞争力? 容九思索了下,在蒲公英茶里,加入了大吉岭红茶。 大吉岭红茶产自喜马拉雅山麓的大吉岭高原,被誉为“红茶中的香槟”,尤其是她所在的米其林餐厅,更是选用上品大吉岭红茶,气味芬芳高雅,自带葡萄香,这时代就是神仙也难有。 蒲公英茶性寒,经常喝会伤胃,而红茶中的茶多酚经过氧化反应,将其中的寒性中和,两者一起喝能起到养胃保健的作用。 容九仔细调控了比例,在烹制好茶叶之后,倒了一杯细细品味。 顿时喟叹不已。 这等好茶,就是用来当贡品进献皇室都不为过,更别提在这时代卖出一个好价钱了。 容九美滋滋的将茶叶都封好保存。 这时,外边传来阵阵敲门声。 第四十三章 你管我用来做什么! 等她打开门时,便看到唐大牛憨厚的站在门口,手上拎着她让阿尧和阿玄送过去的那只老母鸡,地上放着那些个鸡蛋。 “你怎的都送回来了?”容九诧异。 唐大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无功不受禄,这些都是乡亲们给你的谢礼,怎么能往我家送啊,你留下来自己吃或者给孩子们吃,可使不得给我们。” 原本他是打算买下来,给容九钱的,结果家里就剩几文钱,哪好意思拿出来。 这一只老母鸡又肥又壮,起码要三十文钱,更别提还有这么多鸡蛋。 唐大牛何尝不想要一只鸡给媳妇儿补补身体,可家里条件不允许,他也愁得发慌。 “难道你媳妇没告诉你吗。”容九问。 唐大牛懵懵的,“什么啊?” 容九把鸡推送回去,“我和秋华义结金兰,从今以后就是姐妹,如今我妹妹正坐月子,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不拿出点东西表示表示?除了这些,过些日子,我还得给我小外甥送满月礼呢。” 唐大牛忙说,“这……这怎么使得啊!” 男人坚毅黝黑的面容,满是感动和实诚,“你和秋华结成姐妹的事,我听秋华说起的时候,为你们高兴极了。秋华是外省的,嫁给我吃尽了苦头,成亲之后连一身好衣服都没穿过,也和村里的人都不认识,就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如今有嫂子陪她说说话,我真的是……” 说着,这个憨厚的汉子竟然开始抹起眼泪。 从前唐大牛都是埋头干活,把家里十几亩地打理的妥妥当当,是村里最勤快的人了。 若不是他家里先前的变故,说不定现在日子也能红火起来。 说起来唐大牛家里的变故,多少也与原主的作有关。 当初原主和李秀芝在河边洗衣服,因为些琐事打了起来,不小心将李秀芝推下河去了,当时唐大牛奋不顾身的下去救人,结果救上来后,就被李秀芝讹上了。 诬陷唐大牛吃她豆腐,还直接敲诈了十五两银子,否则就要报官。 当时唐大牛刚刚成亲,不想把事闹得难堪,拿出了是五两银子。 这一下把唐大牛家的家底掏空了。 思及往事,容九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弯腰把鸡蛋拿上,不顾唐大牛的阻拦,朝他家走去。 “嫂子你这是……”唐大牛忙拦住。 容九到他家,自顾自的把鸡蛋放进他家的厨房。 唐大牛家的厨房简直比脸还干净,什么吃的都没有。 这样下去,孙秋华别说是奶水,就是大人小孩的身体也会饿出问题。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孙秋华听到动静,忙抱着孩子出来。 阿玄和阿尧正在逗弟弟玩,也出来看,结果就看到后娘和唐大牛在推搡。 容九无奈的说,“这东西你们务必留下,要是不留着,就是不给我面子,以后咱们两家就断绝关系。” “这……”孙秋华和唐大牛相视一眼,都有些着急。 容九真是心累。 她现在就跟现代的时候,过年硬给孩子塞红包的长辈似的。 不过这也正说明,唐大牛和孙秋华都是值得深交,懂得感恩的人。 要是这些东西送到李秀芝家去,别说鸡和鸡蛋,恐怕连她家的大黄牛,李秀芝都惦记。 容九想了想,便开口,“这样,你们把东西好生收着,我家里正缺一个牛棚,大牛你找时间帮我们搭一个牛棚如何?” “嫂子,只要你吩咐的,我唐大牛说什么也干好!”唐大牛拍拍胸脯。 容九满意的笑笑,“那就麻烦你了。” 这样一来,唐大牛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了。 “那嫂子,我什么时候开始弄?”唐大牛跃跃欲试。 容九失笑,“别着急,明天,明个我要去镇上送阿仁去镇上当伴读,正好你带着其他三个孩子搭牛棚。” “哎,好。”唐大牛满口应下。 容九这才牵着两个孩子往家走,刚到门口,便看到李秀芝撅着腚,趴在自家门口,鬼鬼祟祟的朝院子里看。 她递给沈清玄一个眼神。 沈清玄顿时理解到她的意思,悄摸摸的走到李秀芝身后,猛地叫了一声。 顿时,李秀芝被吓了一个大马趴。 沈清玄笑得肚子疼。 李秀芝恼羞成怒,顿时扬起巴掌就要打孩子,容九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李秀芝的手腕,把人摔到一边去。 “李婶子你能耐了,当着我的面打我家的孩子!” 容九极冷的眼神,看得李秀芝一个激灵。 她挺着脖子,“这臭小子敢吓我就是欠收拾,你不好好教孩子,我替你教怎么了?” 容九嗤笑,双臂抱胸看她口是心非的模样,“可我怎么记得李婶子说我虐待孩子,那你现在的行为又是什么,难道就不是虐待孩子了,李婶子你可真双标啊!” “你说谁虐待呢!”李婶子忙看四周,见没人经过,忽然松了一口气。 容九才不打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不耐烦的说,“李婶子,我记得村长让你给我拔一筐的蒲公英,蒲公英呢?” “你给我等着,我这就给你背回来。” 也是心虚,李秀芝扭着肥臀,跑的比谁都快。 容九刚到家没多久,李秀芝就背着东西来了。 的确是满满当当的一筐蒲公英,但是蔫了唧的,明显是故意的。 而李秀芝还理直气壮的道,“这可是老娘昨个儿弄了一午弄好的,都在这里了,你少在村长面前挑拨离间!” 容九看了一眼,随后没理会李秀芝,就把大黄牛牵了过来,直接喂牛吃。 李秀芝当场瞪大眼睛,“容九,你……你这是故意的!你自己挖的蒲公英就洗好装好的,凭啥我弄的你就去喂牛!” 容九挑眉,“李婶子,既然东西已经送到我家了,那就是我说的算,你管我用来做什么。” 她吩咐沈清玄,“阿玄,送客!” “你!”李秀芝气得后仰,“你给我等着!” 说罢,扭着屁股就走了。 容九笑得前俯后仰,连沈清玄和沈清尧也乐得手舞足蹈。 天边晚霞漫天,小院里其乐融融。? 第四十四章 梦境的东西,会折射到现实中来? 临近饭点,沈清仁和沈清义才回到家。 照顾到沈清义走路不方便,所以路上耽误了点时间。 容九倒也没有怪罪,让他们赶紧洗手,准备吃饭。 坐到饭桌上,沈清仁才道,“我们把东西送到二奶奶家的时候,二奶奶原本打算不要的,好在我们说了一句话,她就把东西收下来了。” “说的什么?”容九好奇的问。 沈清仁道,“我说这些东西是后娘送来抵债的。” 见容九没有生气的意思,沈清仁才接着说,“开始的时候,二奶奶还犹豫了会儿,我说家里还剩下好多吃的,她才把东西都收下了。” “怪不得。”容九笑着,给四个孩子的米饭碗里都夹了肉。 左右现在家里的物资多,就算天天吃肉,她也有理由,旁人就算想酸,也没办法,谁让他们没见义勇为呢,索性做了两道肉菜一个素菜。 “你这么说是对的,你二奶奶家现在也不宽裕,不过嘴上咱们这么说,到时候钱还是一五一十的还的。” 闻言,沈清义诧异的看向容九,“为什么不用来抵债呢,我们还了五两银子,还剩十五两银子要还,这十五两银子,还不知道还到什么时候……” 容九摇了摇头,问道,“虽说可以抵债,可真要是抵债去了,那咱们与你们二奶奶家的情份也生疏了,过去你们二奶奶成日里给咱们送吃的,送来生活用品,这些她给咱们算钱了吗?” “没有。”最听话的阿尧摇摇头,应和道。 容九最喜欢小儿子了,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软乎的小脸。 沈清尧嘴巴里塞着满满的肉,吃的满嘴流油,腮帮子鼓囊囊的像个贪吃的小松鼠。 再加上他本就天生可爱俊美,最近她又刻意为几个孩子搭配饮食,均衡营养,眼下几个孩子面色红润起来,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小粉团子。 很难想象就这样粉雕玉琢,堪比童星的奶娃娃,以后会成为偏执变态的大魔头啊。 容九暗自感慨,而她现在正在捏大魔头的脸,当真是老虎屁股上拔毛。 “后凉……你为婶么……老是涅我滴脸呀……” 沈清尧吃着肉肉说话,含糊的都说不清楚。 容九这才讪讪的缩回手,“我这是夸奖阿尧你说得对呢。” 见其他三个孩子,都用看怪阿姨的眼神看她,容九轻咳两声,正色道,“总之,你们呢,要做一个正直善良和懂得感恩的好孩子,二奶奶帮过咱们,咱们也得懂得感恩,那些只会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在哪都不受人喜欢的。” 只要你们不黑化,不抽我的筋,扒我的皮,咱们就还是好朋友。 容九心里悻悻的说。 四个小崽子似懂非懂,埋头继续吃饭。 今儿个容九正好用送来的辣椒和鸡做了三杯鸡。 但孩子们还小,不能吃辣,所以容九特意在空间,用没有辣味的彩椒代替辣椒,看起来又有食欲又下饭。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特别喜欢吃甜的,阿尧这孩子回家后,一直谗着要吃糖醋里脊。 但容九怕他蛀牙,索性用了空间里的零卡糖番茄酱,做了一个松鼠桂鱼。 最后再加上清炒时蔬,正好三个菜。 容九要保持身形,只吃了几口清炒时蔬,再看到四个孩子只顾着干饭,连平日子最吵的沈清义也不说话,只顾着飞快的扒饭时,忍不住失笑出声。 她道,“你们慢点吃,没有人跟你们抢。” 沈清玄最喜欢吃松鼠桂鱼,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容九。 “后娘,这鱼怎么没有刺呀?” 闻言,容九顿时愣住了。 她用的是空间里的清泉鱼,只有一根主骨,还被她挑出,可乡亲们送来的鱼都是草鱼,刺最多,她只顾着担心孩子会被鱼刺卡住,但是忘记了这回事。 但这也难不倒她大忽悠,张口就道,“可能是河里的新品种,我也没见过这种鱼,等有时间我问问徐大娘这是哪来的,咱们以后就吃这种不带刺的。” 小孩子都好忽悠,一听下次还有,顿时喜笑颜开。 “谢谢后娘!” 容九险险松了一口气,不经意间看到沈清仁看着自己,并未动筷的时候,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阿仁,你怎么不吃啊?”她忐忑的问。 沈清仁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拾起筷子,轻声道,“是这鱼做的太好看了,没舍得下筷子。” 其实不只是鱼,但凡容九做的饭菜,都非常讲究摆盘。 甚至某种意义上,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在沈清仁看来,每一盘菜都像是一首诗,像是偶然间打翻大自然的调料盘,像是一座舒心的后花园。 规整、考究、专注。 色彩、构架、美味。 上盘的时候,连一滴菜汁都没溅出来。 跟他们乡下的大锅菜还有乱炖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所以每次吃饭前,沈清仁看着饭菜,都会不由自主的沉思起来。 到底是后娘变得太快,还是他跟不上后娘变化的速度? 但过去容九从来没做过饭菜,沈清仁也不知道她究竟什么水平,没有对比的参考。 闻言,容九表情悻悻的,一时间竟然无力反驳无话可说。 这该死的职业本能。 该死的强迫症。 可没办法,她已经极力做到粗枝大叶了。 在现代米其林餐厅工作的时候,每一道菜都有极其严格的上桌标准,对于火候的把控,要精准到秒,对菜品的品质把控至优,为了摆盘好看,她还自学了美术和几何。 但凡她出手的菜品,每一盘菜都可以当作艺术品摆放的。 不行,她以后一定要潦草一些。 不能让这些小崽子们发现异样! “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好看能填饱肚子吗?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容九找补道。 随后起身,佯装吃撑的模样,扶着腰站起身。 “你们吃完了就把碗碟收拾一下,我出去溜溜弯,你们吃完该干啥干啥,不必等我了。” 说罢,也不看四个小崽子们的脸色,一溜烟跑个没影。 傍晚的乡村天高云淡,晚风清爽,隐约几颗星星缀在云雾中,家家户户燃起炊烟,恍若诗中一笔勾勒出的水墨画。 看到此情此景,忽然觉得诗中那些意境都有了归宿,容九背着手走在田埂上,仿若也成了水墨画中的一笔。 偶尔与蹲在门口吃饭的叔婶们打招呼,又和田间劳作的大娘问候。 容九眉眼含笑,继续往前走。 她救人的事传遍了村子,如今大家都对她极其热情。 就是不知道这些热情能持续多久啊。 容九正想着,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就走到阴山西面的山脚下,正前方有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小路上的杂草已经层层叠叠,看得出已经很久没人从这上山了。 而梦中,她就是沿着这条小路,找到了沈云之所在的山洞。 出了山洞一直走,就有一条小溪,小溪里有个巨大的太岁。 这些都是她梦中的场景。 可奇怪的是,她之前从未来过阴山的西面,更不知道这有条小路的存在。 都说梦境是现实的折射,只有现实经历过,才会在梦中构建和变形出来。 可此情此景又怎么解释?难道梦境还能折射出未知的事情吗? 还是说,这是她并未完全消化掉的属于原主的记忆? 第四十五章 这钱你可拿不得 容九捏了捏额心,被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搞得有些错乱。 看着那条荒无人烟的小路,她内心有些蠢蠢欲动。 想要证明些什么。 可如今已经是傍晚,等她进山的时候,天色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正是凶兽出来游走的时候,还是不要冒这个危险的好。 等到哪天风和日丽,再去也不迟。 这么想着,容九转身往赵氏家走,想问问瓷瓶烧制的怎么样了。 刚走到赵氏家门口,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声音。 “老娘就把话撂在这了,今儿个,你们要是拿不出十两银子,我是不会让你红梅回你家的,瞧瞧你们这是吃的什么东西,猪都不吃,这东西能给孩子吃吗? 怪不得红梅嫁到你们家都瘦成那样,我那闺女可是我们昭阳村的村花,不知道多少男人在我家排了长队求娶呢。 当初我也是听沈云行承诺,说让我红梅一辈子享福才同意嫁进来的,结果没多久你们家就原形毕露了,别说享福,就是吃都吃不饱!” 赵氏和沈玉林看着亲家撒泼打滚,竟是一点辙都没有。 可十两银子又如何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亲家,你先冷静冷静。”赵氏忙是开口,“等过些日子我们凑些钱……” 一听这话,李姜氏就瞪圆了眼睛,“过些日子是什么时候,你倒是给个准信啊!” “这……”赵氏满目愁容,“等我们把地里的萝卜卖了,就能凑齐了。” 原先家里都还反对卖萝卜,这会儿,就是想不卖都不成了。 沈玉林蹲在家门口,嗒嗒的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沧桑的脸上愁云密布。 他看了眼自己默不吭声的儿子沈云行,问道,“你咋想的?昨个儿你去找红梅,她还是不肯回来?” 沈云行摇摇头,“我去了之后都没见到人,红梅不肯见我。” 看了眼李姜氏,他轻叹,“还是岳母那句话,让咱们拿钱,不拿钱不让见人。” “这都是什么事啊。”沈云林长叹一口气。 沈红杏是个脾气暴躁的,听见这话,握紧拳头,对李姜氏说道,“婶娘,这十两银子是红梅嫂子要的,还是你要的?” 红梅嫂子不是不清楚家里的状况,狮子大开口要十两银子,他们从哪变出这么些钱? 这不是逼着他哥去抢劫吗。 李姜氏翻了个白眼,“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一边玩去!” “你!”沈红杏恼怒不已。 赵氏连忙上来推开沈红杏,与李姜氏好生商议,“亲家,别跟孩子一般计较,你看我这里还有些鸡蛋和一只鸡,你拿回去献给红梅和孩子补补身体……” 话音未落,李姜氏已经自顾自的去拿鸡蛋和鸡,嘴上还嫌弃着。 “就这点东西能值几个钱?你们赶紧凑钱,要不然红梅可不会回来了!” 赵氏和沈云林相视一眼,摇头叹气。 好在有容九送来的这些东西,否则还不知道怎么安抚下来李姜氏呢。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沈家人下意识的看去,就见容九背着手,正慢悠悠的踱步进来。 容九打眼一扫,就看到生怕跟她抢鸡蛋的李姜氏,左手还拎着一只鸡。 这位就是她那个不打眼的红梅弟妹的亲娘了。 刚才那听她那话的意思,合着李红梅回一趟娘家,就得拿十两银子去赎人? 这是回娘家,还是被绑架啊? 容九撇撇嘴,往里面走,全当没看见这一幕似的,笑眯眯的跟赵氏和沈云林打招呼。 “二婶,二叔,晚上好啊,我来问问我那瓷器烧的怎么样了?” 赵氏和沈云林都有些懵,“啊?什么瓷器啊?” 看来沈红杏还没给他们说,容九解释道,“昨个儿,我与红杏说定一千个瓷瓶,样纸和大小都与红杏事先说好了,钱款也给齐了的,今天来就想问问你们能不能先给个样品出来看看。” 一听说钱的事,顿时李姜氏也不拿鸡蛋了,支棱起耳朵听。 沈家的瓷窑不是早就倒闭了吗,怎么又开始烧瓷了? 要知道,当时的沈家靠烧瓷也算小有资本,算是昭阳村和西溪村的头一份,比起他们这些靠种地为生的农民而言,可以说是富裕人家了。 李姜氏也是因为这个,才同意李红梅嫁进来。 可谁曾想,不过两年的光景,沈家就成了家喻户晓的破落户! 别说有几分银钱傍身,就是吃饭都成问题。 这时,沈红杏猛地拍了拍脑袋,恍然想起这档子事。 都被李姜氏和红梅嫂子的事搞晕乎了,她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订单。 于是跑回房间里拿出八两银子,忙塞到赵氏手上。 “娘,这八两银子都是容九给我的,其中五两银子是她还咱家的钱,剩下的三两银子是订一千个瓷瓶的钱,全在这了,昨个儿,我听我哥去嫂子娘家,便分了神,一时间把这事给忘了……” 结果,还不等赵氏和沈云林表态,李姜氏的嘴脸那叫一个亲切。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模样,现在脸上瞬间乐开了花。 嗔怪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能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这可是八两银子呢!这么大笔钱,你说忘就忘,可怎么得了?” 李姜氏凑在赵氏面前,伸手去拿钱。 “亲家,这不是有钱了吗,你们再给我二两银子就能凑够十两了,我这就回家把红梅接回来。” 眼看她的手要抢钱了,容九几步上前,忽然攥住李姜氏的手腕。 第四十六章 你就是个丧门星! 李姜氏挣扎了两下,没挣脱,不禁恼怒的瞪着似笑非笑的容九,“你干什么!” 容九笑眯眯的,“这话应该我问婶子才对,你怎么能随便拿别人家的钱呢?” 说完,把李姜氏的手丢开,李姜氏险些摔个大马趴。 “你哪冒出来的,要你多管闲事?!” 李姜氏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稳住身形之后,手叉着腰,就对容九指手画脚。 “这是我和沈家的家事,沈家的人啥也没说呢,哪有你说话的份!” 容九嗤笑,“巧了,我也是沈家的人,按照你的意思,我当然有资格说话了。” 李姜氏上下打量面前的女人,忽而想到沈红杏叫她的名字,好像是什么容九,顿时想起来了什么。 “哦,原来你就是沈家那个丧门星啊,你克死自己的公公婆婆,又虐待继子,名声都臭到十里八村外了,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沈家的人啊!” 李姜氏眼中尽是轻蔑,鼻孔仰的比天还高。 容九闻言,倒是不以为意,依旧淡淡含笑。 “我是不是沈家人,沈家族谱说的算,在沈云之没休弃我之前,我自然得叫长辈一声二叔二婶,可你就不一样了,你一不是沈家人,二不是打了欠条的人,凭什么拿我二叔二婶的钱呢?” “什么欠条,这是他们该给我的,这是他们欠我的!” 李姜氏叉着腰叫喊,好似谁的嗓门大,谁就占上风。 身边的沈红杏听不下去了,走过去与容九站在一起,护住赵氏手上的银子。 “我们家什么时候欠你钱?简直胡说八道!” 赵氏一看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正欲开口劝,被沈云林拉住了。 沈玉林对自家媳妇摇摇头,眼神示意她看容九。 你说稀罕不稀罕。 这容九可是头一次承认自己是沈家人,还为他们老两口说话呢。 要是以前,按照容九那傲慢的心气,可谁都瞧不起的。 赵氏顿时嗔怒的瞪老头子一眼,暗道他不正经。 都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关注这个。 于是赵氏又去催沈云行,“云行,你快去劝劝,别让你岳母和你妹妹吵起来,闹得两家人都难堪。” 沈云行也没动,板着一张脸,“爹娘,我觉得容九说得有道理,咱们又不欠李家什么,凭啥要给他家银子,咱们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些钱,凭啥岳母要拿走,咱们就得给出去了?” 赵氏闻言,急得不行,“可不给你岳母钱,她能放你媳妇回来?你别忘了,你儿子豆豆才两岁,正是要爹爹要奶奶的时候,你忍心让豆豆在你岳母家待着?” “我是舍不得豆豆,可我也不能为了自个儿,就让自己的亲爹亲娘亲妹妹吃糠菜。” 沈云行想得很清楚,自己媳妇的事,要是让自己老爹老娘跟着发愁,那和不孝顺又有什么区别。 而赵氏夫妇与沈云行的对话,容九听得一清二楚,顿时露出满意的神色。 虽说沈家二房一脉都是乡里汉,没什么文化,可遇到大是大非,还是拎得清的。 尤其是沈云行,虽看着话少闷骚,但是个明白事理的汉子。 容九打心眼里觉得沈家二房是个靠谱的。 从而对趁火打劫的李姜氏更为厌恶。 李姜氏还喋喋不休,“怎么不欠我的了?红梅住在娘家,这吃的喝的哪样不用钱?还有豆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每天都喂一个鸡蛋,和自己的孙子一样疼,这些难道都不花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沈红杏到底是个小姑娘,没见过什么市面,更没同这样不讲理的婆子吵过架,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反观容九,还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 李姜氏见状,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得意洋洋的伸出手。 “赶紧把钱拿出来,你们可不想自己的孙子,饿得像个竹竿?” 赵氏和沈云林相视一眼,眼中都有动摇。 饿谁都不能饿到孩子啊。 干脆把钱拿出去算了。 这时,容九缓缓的开口,“婶子,你说这钱是给豆豆买鸡蛋买肉的?” 李姜氏点头,“当然了!” 容九继续问,“那你方才为何说只有我二婶拿出十两银子,才能让红梅回家,我倒是想不明白了,这十两银子究竟是给他们娘俩买吃的的,还是给你的?” 李姜氏顿时噎了噎,这话是她说的不假,但容九这话显然是要拿她的。 于是李姜氏想了想,才挺着脖子说,“自然是给他们娘俩吃喝的了。”顿了顿又说,“也有一部分是给我的。” “给红梅的这在情理之中,既然要给,当然要当面给了,云行堂弟有手有脚,又是红梅的丈夫,这钱交由他来给才是最合适不过,到时候钱给了红梅,她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何必劳烦婶子呢。”容九挑眉。 看李姜氏难堪的脸色,她继而又悠悠的问,“可我就不明白了,为何还有给你的一部分钱?这钱究竟是什么由头?” “这……”李姜氏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一拍大腿,“这当然是沈云行孝敬我这个岳母的了!” 容九闻言,顿时嗤笑一声,“这倒是奇了怪了,我只听说女婿拎着东西去女子娘家带礼的,倒没听说过娘家人主动上门来要孝敬的,不知道婶子从的是哪国的礼节,遵的是哪里的法制?” 第四十七章 跟我斗,玩死你! “你……你……” 李姜氏目光闪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容九继续慢悠悠的说,“我听说红梅还有一个未娶妻的弟弟和一个未嫁人的妹妹,不知道这事传出去后,哪家的姑娘听到这样的婆婆还愿意嫁进来,哪家的小伙子又愿意有婶子这样三天两头登门要钱的岳母?” 李姜氏是个没文化的,成日里只知道往钱眼子钻,哪比得上容九这口若悬河的忽悠大法。 没回怼两句呢,一张老脸就被说得通红。 虽说时代不同了,可纵横上下五千年的文化,这娶妻嫁女打听对方家世人品和公婆品行的习俗,可是历久弥新。 现代的小伙子娶亲,姑娘嫁人,通过微信联系共同的好友便可打听一二。 可在这时代,需要劳驾媒婆,亲自去各村各户里亲耳打听的,要是谁家有个风言风语的,或是哪家的婆婆不好相处了,这可就是头等大事了。 尤其是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嫁出去的姑娘跟泼出去的水似的,要是婆家人不好,那就是蹉跎一生了,所以选择婆家就要谨慎中的谨慎。 倘若李姜氏这登门要钱的娘家名声传出去,她一把年纪倒是无所谓了,横竖死皮赖脸就好。 可她那一双儿女可就遭殃了。 容九知道这个道理,李姜氏更是明白,当场出了一身冷汗。 手指着容九,半响没蹦出个屁来。 “好你个容九,说话是一串一串的,硬是把我往坑里拽啊!” 容九笑笑,“婶子严重了,我这可是救你呢,要是婶子被一双儿女埋怨,晚年那才叫一个凄惨呢,婶子应该感激我才对。” “你……”李姜氏泛着眼白,险些被气晕过去。 沈红杏见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最后没忍住,捂住肚子大笑。 不得不说,容九真是把李姜氏拿捏的死死的,她笑得都快抽筋了。 沈云行也是无奈,哪曾想自己这嫂子彪悍的本事,那叫与日俱增。 不过从前容九的彪悍,是对着自家人撒泼打诨;现在的彪悍,却有些令人感动啊。 赵氏和沈云林相视了一眼,也不厚道的笑了一声。 看着沈家人这副看热闹的模样,再看容九气定神闲的姿态,李姜氏感觉自己受到莫大的屈辱,哆哆嗦嗦的指着她。 最后实在说不出话,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起来,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哎呦,我可怜的女儿哎,嫁到你家后吃糠菜喝白水了,瘦得跟个竹竿一样,我这个做老娘的本想为你讨回点公道,却被你婆家人一大家子欺负,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连女儿的幸福都护不住,我不活了啊……” 李姜氏这一出,闹得周围的邻居,都不由得探头探脑过来。 原本哈哈大笑得沈红杏,这会儿看到李姜氏这副不讲理的姿态,顿时怒骂。 “你少在这胡搅蛮缠,讲不过我嫂子,就在这闹什么?” 这会儿,沈红杏不直接喊容九的大名了,倒是开始叫嫂子。 容九闻言,倒是挑了挑眉。 李姜氏可不管,她这招在哪都百试百灵。 沈家要是还想要面子,就得拿钱! “大家快来看看啊,就这小姑子都开始骂我了,我女儿在这活得连条狗都不如,我女儿得命好惨啊,是我害了红梅,沈云行你个死不休的,当初娶我女儿说的那般漂亮,现在连孩子媳妇都养不起了……” “你,你胡说八道,我哥什么好的都紧着我红梅嫂子,你少血口喷人!” 沈红杏急得不行。 “好了红杏。”沈云行拉住沈红杏,目光复杂的看着地上的岳母,长叹一口气。 赵氏和沈云林也忙上前去拉起来李姜氏,怕被人瞧见,闹得太难看。 而容九悠悠的看着李姜氏打滚,李姜氏把地蹭的那叫一个光亮,也不慌不乱。 人之情多矫,世之俗多伪。 古往今来,一哭二闹三上吊。 看多了《甄嬛传》《大宅门》等一系列经久不衰的好剧,容九自认没那个本事,掌握完全的宅斗宫斗大法,但对付这等乡野村妇来说,也算是如鱼得水。 于是,她比李姜氏嗓门更大的吆喝起来。 “大家快来看啊,看看这李家婶子为了十两银子卖力表演喽!” 生怕大家听不见,容九四处看了看,找到一个铜盆。 然后用木棍敲打起来,发出振聋发聩的响声,方圆五十米都听得见。 “不吃亏不上当!今个儿我容九把话撂在这里,李家婶子要是能在这哭闹打滚十个时辰,我便自掏腰包给她十两银子,一个时辰可就是一两银子呢!李家婶子,我容九对你如此大度,你可愿意继续打滚给乡亲们看啊?” 已经围上来的邻居,磕着瓜子,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还有这等好事,李家婶子,你这时间可宝贵哩,我男人杀猪都没你一个时辰赚的多。” 第四十八章 你们给我等着! 一听这话,李姜氏的面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更有过分且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还在叫喊。 “这打滚的也不好看啊,滚的也不圆润,李家婶子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你这滚得也要尽心尽力才行,不能含糊了。” “是啊,一个时辰一两银子呢,哎呦,一两银子一家人一个月都吃不完呢,李家婶子,我真羡慕你找了个这么好的活计。” 越听,李姜氏越是恨不得凿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更过分的是,别人都认为家丑不可外扬,沈家更是爱面子的,李姜氏以为自己这样就能拿捏住赵氏一家了。 可这个容九倒好,还嫌被人听不见似的。 拿个铜盆敲得喧天,恨不得十里八村都来围观。 关键是,李姜氏原本打着为女儿的名号来要钱,这会儿,从容九嘴里出去,倒是变了个由头,改成了她靠撒泼打滚赚钱! 李姜氏就是想扭转口风,在一阵阵的敲盆声中,她那点哀嚎也都被淹没了。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姜氏就是脸皮再厚,也滚不下去了。 拍拍屁股站起来,指着容九,恶狠狠的瞪了半天,在容九气定神闲的注视下,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灰溜溜的跑出去了。 乡亲们一看没戏了,顿时有些可惜。 容九也笑眯眯的招呼李姜氏,“婶子有空再来滚啊,这次还不够一个时辰呢!” 众人顿时哄笑一团,李姜氏跑得更快了。 等到李姜氏离开,容九对诸位乡亲们拱了拱手,才把铜盆放下。 大家看没热闹了,也自行散去。 赵氏一家看到容九面不改色的打理着衣服,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沈云行走上前,微微躬了下身子,感激的开口。 “嫂子,这次要不是你,我们一家恐怕连这点钱都保不住了。” 容九失笑,“云行堂弟言重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嫂子,那我们就是一家人,我想经过这么一折腾,李姜氏恐怕短时间内不敢再来闹着要钱了。” 沈红杏握紧拳头,“合着我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她来一次拿走一串银钱,当我们是钱庄了?” 说着,也同样对容九别扭的开口,“这次,谢谢你了。” 容九瞧着她这副傲娇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 可赵氏和沈云林想得更多,并未舒展眉心,反而更加发愁。 这么一闹,那李姜氏怎么还肯让红梅和豆豆回来? “就是可怜我那孙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赵氏想孙子,偷偷抹起眼泪来。 沈云林嗒嗒的抽着旱烟,布满沟壑的皱纹也都是愁绪。 他二房一脉就豆豆一个孙子,他沈云林恨不得当成心肝捧着,又何尝不想承欢膝下? 见到爹娘如此,沈红杏和沈云行都拧着眉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大不了,我去把豆豆和嫂子抢回来!”沈红杏咬咬牙。 沈云行顿时嗔怪,“简直胡闹。”他道,“你个姑娘家的还没嫁人,就去隔壁村里闹事,以后还要不要脸面,相不相婆家了?” 沈红杏急得跺脚,“可总不能让豆豆一直在别人家,我这个做姑姑的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赵氏一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容九多嘴问了一句。 “云行堂弟,你去昭阳村李姜氏家的时候,可有见到过豆豆和红梅吗?” 沈云行摇摇头,“我那岳母说了,红梅和豆豆跟我回去也是受罪,要是我不拿钱出来,就不让我见人,我在门外喊了两声,看到了红梅的影子,她也不肯出来见我,倒是豆豆一直哭着想要回来……” 每每听到孩子的哭声,他这个做爹的都心痛难忍。 闻言,容九若有所思。 印象里,李红梅特别爱斤斤计较,但心眼不坏,就是不知道这十两银子究竟是李红梅想要,还是李姜氏想要了。 见赵氏一家愁眉苦脸的模样,容九缓声开口,“二叔二婶,你们信得过我吗?” 赵氏莫名的看了她一眼,“咋了?” 容九说出自己的看法,“当初红梅带着豆豆走,无非是因为家里没钱,就算你们再去请她,她也不会回来的,只要家里好起来了,红梅自然就回来了。” 她没直接说的是,到时候,就是不请李红梅回来,她自己见沈家有钱了,也会屁颠屁颠的跑回来。 再说,李家终究只是李红梅的娘家,她带着沈家的孩子在李家白吃白喝,时间短了还好说,时间一长,估计狗都嫌弃,更别提李家也不富足。 沈玉林叹气,“话虽如此,可家里的情况……哎,哪能是说有钱就有钱的?” 提到这个,沈红杏就不由得瞪容九。 容九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思索片刻说。 “这日子也不是那么没有盼头,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就是不知道二叔二婶肯不肯帮我了。” 第四十九章 刮目相看 “咋?啥机会?” 现在赵氏对容九的印象大大的改观,再加上她救孩子的事迹又传遍了乡野,容九说得话,她自然能听进去一二。 “是这样的,除却一千个瓷瓶,我还需要一千个酒瓶,别人家的我不放心,还得拜托二叔二婶了。” “又要一千个?”沈红杏瞪大眼睛。 赵氏和沈玉林也诧异。 就连沈云行都皱眉,“嫂子,一千个是不是太多了。” 容九淡笑,“不多不多,许是不够呢。” 她做的那些茶叶,可是用极品大吉岭红茶,就算放到现代也是有价无市。 真正的好东西在哪个时代都供不应求,容九非常自信。 赵氏一家人面面相觑。 一开始以为容九也不过一时的头脑发热,现在看起来,她是动真格的了。 可那些个蒲公英真的能卖上价钱吗? 反正赵氏觉得玄乎。 见他们都不信,容九也不过多的解释,从口袋里摸出五两银子,塞到赵氏手中。 “这是酒瓶子的钱,不够的话等过几天我再添,待会儿回去,我就让阿仁把设计图纸拿来。” 掂量着这沉甸甸的银子,赵氏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这……”赵氏看向沈玉林。 沈玉林吐了吐烟雾,看容九胸有成竹的模样,敲板定音。 “好,这单子我们接了。” 接着,他从赵氏手中拿出去一两银子,还给容九,“酒器瓷瓶的价格是四文钱一个,你多给了一两银子,这个你收回去。” “好。”容九接回一两银子,淡笑,“那就麻烦二叔了。” 沈玉林摆摆手,随后看向沈红杏拿来的茶罐的设计图纸,琢磨了一会儿。 “你这样差不多样式的,我窑子里现在就有一百个,反正那些都用不着了,也卖不出去了,不如先给你使着,算是赠品送你的。” 闻言,容九当下眼前一亮。 她这次来的目的,一是来看看样品,二就是想问问沈云林能不能尽快烧出一批,她等着要用。 没想到居然还有现成的。 但容九还是要看看才放心。 “那二叔带我去看看,不过我的用户群体面向的是家底丰厚的人家,他们最在意体面了,不知道合不合适呢。”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茶罐品相虽然华而不实,但却是富贵人家的敲门砖。 提到瓷器,沈玉林就来了兴致,兴致勃勃的讲起来。 “那你放心,这一百个瓷罐,是当年林州有名的茶商在我这订制的,可他前些年在海上出了些事,据说船沉了,连人也葬入大海,所以才剩下的。” “二叔怎么没想着把这瓷罐卖出去?”容九问。 沈玉林叹了口气,“我原本是打算卖的,可咱们镇上并不盛产茶叶,茶商也少,而仅有的茶商也有自己合作的瓷器厂,我这些瓷罐就是想卖也没有人买。” 原来如此。 看来茶叶的市场还挺大的。 容九随沈云林去瓷窑里看了看,那一百个瓷罐,虽不如她的设计有创意感,但很符合这时代古色古香的风格。 当下把让沈云行拉回去,准备晚上清洗一下便用。 沈云行一口答应,用牛车拉着瓷罐,随容九回家。 到了门口,容九往院子里抽了抽,发现孩子们都还没睡。 沈清仁借着微弱的烛光在看书,沈清义哪怕瘸着一条腿,还在打拳。 至于沈清尧和沈清玄则乖乖的在一边玩,不吵不闹的。 见到容九回来,四个孩子都抬眸看她,又看到沈云行,便都围了上来。 “后娘,这就是你要订的罐子吗?” 沈清玄看了看,这些罐子都非常漂亮。 容九笑道,“这是你二奶奶二爷爷送我们的。”她对沈云行道,“就把罐子卸在我房前,晚些我规整一下。” 最主要的是,卸在房间外,方便她收进空间去。 “好。” 沈云行动手很快,再加上四个小崽子帮忙,不出一会儿,便都卸在容九门口。 天色不早了,容九送走沈云行后,便安顿四个小崽子去睡。 但因为沈清仁明日就要去镇上当伴读,四个小崽子在房间里嘀咕了很久,估计是在告别。 一直到后半夜,容九等到那边没动静之后,才把罐子全收进空间,开始用自动清洗仪清洗。 清洗之后,又放入消毒柜杀菌消毒,才进行装瓶。 等到一切弄好,容九把一瓶瓶圆润可爱的茶罐从空间拿出,一一放在桌子上。 瞧着外边冷清的月色,这才倒头昏昏沉沉的睡去。 翌日一早,容九又准时爬起来做早餐。 沈清仁几乎与她同时起的,默不作声的在厨房帮她烧火。 因着中午不回来了,容九连午饭都备好,温在锅里。 正在用餐的时候,唐大牛便拿着工具来了,说是搭牛棚。 正好今儿个要去镇上,牛车要用的,容九笑着说,“劳烦你了大牛,家里三个孩子我都安顿好了,饭也在锅里,做了你和秋华的份,你们中午一起在我家吃就行。” 唐大牛万万没想到她安排的这么周到,忙说,“我刚说让秋华多加点菜,让三个孩子一起到我家吃呢。” “不必客气,你帮我搭牛棚,照看孩子,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说罢,容九转身,又看向心事重重的沈清仁,问道,“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第五十章 门面很重要 沈清仁皱眉,点头,“都收拾好了。” 左右他才八岁,容九不太放心,又检查了一下沈清仁的行李,发现只有一身替换的衣服和鞋子,剩下的全是书。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想着等到了镇上,给孩子买几件体面的衣服才好。 “昨晚可给阿义他们告别了?毕竟你和他们要分开半个月呢。”容九问。 沈清仁抿着唇,点点头,“后娘,阿义他们答应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你会对他们好吗?” 迎上沈清仁明镜似的目光,容九坦然一笑。 “这是自然,你要是不放心,随时回来。” 她摸了摸沈清仁的头发,大儿子最是成熟稳重,也心思最重,最敏锐。 这段时间,哪怕他叫着自己后娘,可实际上不知道怎么提防自己呢。 “咱们现在有牛车了,我也经常去镇上买卖东西,到时候,你想回来,我便向徐老爷请假,他看起来不像是为难人的,定会放你省亲。”容九宽慰。 有她这句话,沈清仁紧绷的面容顿时缓和很多。 沈清义也知道,这次入徐家当伴读机不可失,对大哥的前途至关重要,心中哪怕再怎么不舍,这会儿也必须充当起当二哥的榜样,不能哭鼻子,让其他两个弟弟笑话。 “大哥,你放心,昨晚上你交代的,我都记在心里了,我会照顾好阿玄和阿尧的。”沈清义信誓旦旦。 沈清尧和沈清玄也用力点点头,圆溜溜的大眼里充满不舍,也忍住没掉眼泪。 要是哭得话,大哥肯定就舍不得他们了! 容九被他们兄弟情深的模样,惹得哭笑不得。 “好了,你大哥只是去镇上念书,就不是去上阵杀敌,干什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 沈清义瞪圆了眼睛,“呸呸呸,我大哥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什么死死死的,一点都不吉利!” “不吉利不吉利,后娘你快呸呸呸!”沈清尧和沈清玄都急了。 容九语噎了一阵子,无奈的呸呸呸。 兄弟四人的脸色才好起来。 容九把沈清仁的东西放在牛车上,自己也象征性的背了一个包裹,里面放着她即将要推广的茶叶。 毕竟是第一次和这头大黄牛打交道,容九心里有些忐忑,生怕这牛走着走着尥蹶子。 还带上一些青草和红薯藤,做诱惑黄牛的吃的。 等一切准备妥当,容九和沈清仁与唐大牛和孩子们招手道别,才往镇上去。 镇上挺大的,街道热闹非凡,正赶上集市,他们的牛车走得很慢。 沈清仁提议,“后娘,我们绕开闹市区。” “别慌,我们还有东西要买。”容九不慌不忙的说。 牵着大黄牛,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最后停在一家成衣铺门口。 容九示意沈清仁下来,两个人都在台阶上蹭了蹭脚底的泥,容九才牵着沈清仁朝店里走。 “如今,你去徐家当伴读,也要整两身体面的衣服,充充门面,有钱人家的那些下人都看人下菜,免得他们瞧不起你,少你吃喝的。” 容九蹲下身,替沈清仁用手打理了一下头发。 少年长得出挑英俊,身材挺拔,自有一股清流之气。 可脚底下的鞋子磨得破洞,身上的衣服更是不知道打了几个补丁,就是此刻他们娘俩端个碗蹲在街边,都能充当要饭的了。 沈清仁皱眉,看了看成衣铺里四处悬挂的衣服,摇头。 “这里的衣服很贵,咱们剩下的钱也没多少了,先紧着过冬最重要,我到了徐家,徐家会有人给我仆人的衣服的。” 虽是这么说着,容九可没错过少年眼底看到那些新衣服时的渴望和克制。 谁不喜欢穿新衣服呢,更别提八岁的少年,已经是懂美丑,自尊强的年纪。 虽然他不必穿的像徐家少爷那么华丽尊贵,可干净舒适也是必要的。 “银子固然重要,生活品质也很重要,放心,过冬的粮食和钱,我存的好好的,不必你担心。” 容九说着,看向在柜台打瞌睡的掌柜,便走上前。 “掌柜的。”容九敲敲柜台,掌柜的被惊醒,揉揉眼睛看向面前的一大一小。 “你们是来买衣服的?”看到他们穷酸的模样,掌柜有些不太热情的问。 容九也不在意,开口道,“给我儿子买两身成衣,价格不必太贵,普通舒适的面料就好。” 掌柜的打量她一会儿,见容九拿出钱袋,掂量了几下,马上扬起笑容开始介绍起来。 最后,容九敲定下一身绣有竹子的青衫,还有一身蓝色的锦衣。 沈清仁穿着翠竹青衫,另外一身衣服则打包起来。 容九瞧了瞧少年的装扮,又在店里买一双配套的鞋子,一番打扮下来,沈清仁简直焕然一新,成了翩翩少年郎。 “夫人,您可满意,您家的小公子当真是貌若潘安啊,镇上可没几个能抵得上小公子的。” 掌柜的说话好听,容九听得也开心。 要知道,书中的沈清仁高中状元之后,才华先不说,就是那副貌若潘安青隽英俊的容貌,就迷倒了京城万千少女,相爷女儿和皇帝的小公主都青睐于他,可见他长开以后,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一想到这么优秀出众的少年,是她的儿子,容九顿时与俱容焉。 大手一挥,直接付了钱,“就定这两身。” 两身衣服可就花了三百文钱,好在掌柜子见她买了两身成衣一双鞋子,临走前送了她一双陪蓝色锦袍的鞋子,也划算了。 沈清仁穿上新衣,整个人也精神起来,生怕弄脏衣服和鞋子,看得容九一阵好笑。 驱赶着大黄牛,终于来到徐家。 容九让门外的护院通传了一声,很快,徐管家便带着他们进去见徐老爷。 路上,容九听到不远处女孩嬉笑的声音,抬眸一看,瞳孔微微紧缩一瞬。 第五十一章 直男啊 那个小女孩,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啊? 容九仔细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这时候,那对嬉笑打闹的女孩,也走近了他们身边。 其中一个穿着粉色襦裙,扎了两个发髻的水灵灵的女孩,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此刻眨巴着黑亮的眼睛,好奇的问他们。 “你们就是我哥哥的伴读吗?” 容九还在思索究竟在哪见过,没来得及回答,那女孩身边的丫头打扮的姑娘,便叉着腰,扬声问,“我家小姐问你们话呢,怎么这么没礼貌,也不回答一句啊?” 这时,徐管家才忙介绍说,“是的小姐,他们便是少爷的伴读。” 粉色襦裙的女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明亮又澄澈,看起来和沈清仁差不多大,但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露出来的小手白白嫩嫩,一看就没做过农活。 而发髻也不像村里乱跑的丫头散乱开,而是用了两串银质的发带缠绕在发髻上,走起路来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看都是香嫩嫩的粉团子。 容九心里一直暗恼,为什么她四个孩子里没有一个女儿,全了她儿女双全的梦想呢。 所以看到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当下心软成了水。 见容九还不作礼,徐管事用手臂捅了捅容九。 容九这才回过神,拉着沈清仁微微点头,当作行礼了。 “小姐好,这是我儿子沈清仁,以后在府中当伴读,还请小姐多担待。” 徐玉娇鼓着腮帮子,瞧着面前与她差不多高的男孩,说道,“我爹说,你学问大着呢,把我哥哥赢得好不彻底,你可真厉害,年纪和我差不多同岁,居然会那么多文章。” 沈清仁看了她一眼,“不是我厉害,是你哥不学无术。” 徐玉娇脸色微微一变,顿时不高兴了。 “不准你说我哥哥!” 要知道从小到大,最疼爱她的人就是徐玉臻了。 就是谁说一句徐玉臻的不好,小姑娘马上就变脸。 谁知,沈清仁不知道哄人,反而火上浇油,皱眉道,“我说的是实话,倘若你哥认真学习,就不会把卷子做得一塌糊涂。” “你!”小粉团子气得小脸通红。 容九看到两个小孩剑拔弩张的样子,顿时有些想笑。 又瞅了瞅自己大儿子背着手,一副丝毫不退让的模样,暗道一声直男。 面对这么水灵可爱的小姑娘,她都不忍心说一句重话,他居然惹人家生气! 毕竟将来沈清仁住在徐家的,不好刚进门就得罪徐家小姐。 于是,容九连忙无奈的打起圆场来。 “阿仁,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与徐家少爷几日不见,怎知现在的他就不如你了,而且会做卷子也不是衡量学问的唯一标准,你与徐家少爷相处时间不长,理应取长补短,而不是眼高于顶。” 沈清仁聆听一番,虽然有些话并不认同,但容九的确说得有道理。 索性也没有继续与这小丫头争论。 赵管事擦了擦汗,忙对徐玉娇道,“小姐,老爷那边催着见人呢,我先带沈清仁过去见老爷。” 徐玉娇哼了哼,满不服气,这才领着丫鬟气急败坏的离开。 容九望着她们的背影,再看自家崽子板正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 现代的一些家长都担心孩子会早恋,反而,她现在有些担心家里的这四个小崽子以后讨不到老婆啊。 随徐管家到了偏厅,徐老爷正在厅内品茶。 容九和沈清仁微微行礼之后,便说定伴读的事,每月给一两银子,另加包吃包住,还给做两身新衣裳。 徐老爷人善,还说日后沈清仁若是参加科举考试,费用由徐家来出,若是考中了还有奖励,小到十两大到百两银子,全看考中的名次。就算考不中,也不用还参加考试的钱。 容九闻言,自然同意。 但不觉得这是徐家的施舍和恩赐,而是不卑不亢的点头答应的。 毕竟,真要是考中了秀才,日后再考中举人,甚至状元,徐家承着沈清仁的情,自然水涨船高,这本是彼此互惠惠利的关系。 毕竟,她可是知道沈清仁必定能高中状元。 届时,有沈清仁这样一个状元郎做靠山,徐家才是占了他们的便宜。 双方谈妥了,赵老爷便着人上茶。 这时,容九忽然开口,“不如徐老爷尝尝我亲手做的茶?” 话落,沈清仁不由得看向容九。 心道她可真会见缝插针,怪不得进来的时候,小包裹形影不离的。 感情在这里等着。 第五十二章 要是能查到就见鬼了 闻言,徐老爷颇有些兴趣,“你还会自己做茶?” 虽然心知乡下夫人做不出什么好茶来,但也图几分新鲜,想要尝尝看。 容九笑道,“实不相瞒,我祖上就是制茶的,这手艺传到我手上的时候,虽说没有先辈那么正宗了,但依旧还能拿得出手,这次前来,为了表示徐老爷对我家阿仁的照顾,特意带来几罐,给您尝个鲜。” 生怕徐老爷尝完之后刨根究底,容九先一步搬出祖传的噱头。 这样一来,既可以表示这配方不外传,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还可以掩饰她这茶的来历,让人查无可查。 毕竟她被买入沈家的时候才十岁,至于祖上,嘿嘿,要是能查到就见鬼了。 徐老爷闻言,捋着胡须,见容九从小包裹里拿出一个瓷罐。 那瓷罐古色古香,一看就是正儿八经的茶叶罐,徐老爷开始期待这罐子里到底是什么茶叶了。 容九不缓不慢的看向徐管事,礼貌的说,“徐管事,劳烦您拿来一壶开水来。” 徐管事笑道,“阿仁娘,你把茶叶给我,我去让下人沏完茶送上来就是。” 容九拒绝了,“这茶要现泡的才新鲜,刚煮沸的水温度太高,容易损坏茶叶细嫩的部分,等你把开水拿来,一路上经过降温之后达到八分热,这时的热水泡出来的茶,里面的茶酚才不会被破坏,茶香也会清幽浓郁。” 见容九说出的话有理有据,徐老爷都不禁诧异起来。 看起来是个品茶的行家啊。 虽然有些名词没听懂,但徐老爷看容九这一身气定神闲的态度,忽然感觉她不太像一个乡野村妇。 不过先前听赵管事说,容九的丈夫是举人,还是解元,仔细一想便在情理之中了。 毕竟举人的内室,也不会目不识丁,有这么一番见识也不稀奇。 徐老爷大手一挥,吩咐下人,“去上一壶热水来。” “是。”徐管事这才忙去准备。 而这时,容九打开瓷罐,开始用早就准备好的镊子开始捡茶。 看着她熟捻的手法,徐老爷捋着胡子,满是赞同的点头。 徐管家不亏在府上这么些年,最是有眼色,不止带来了热水,还带来了一套茶具。 容九见状,露出笑容,撸撸袖子,准备给这群古人展示一下新时代的泡茶方式。 她先将沸水冲入汤壶中至溢满为止,再将壶内的水倒出至茶杯中。 随后一茶漏斗放在壶口处,然后用茶匙拨入刚捡的茶入壶。 待茶香四溢,红茶的香气充分导引入热水时,将壶中的茶倒入公道杯,可使茶汤均匀。 分茶时,至七分满处。 容九一共分了三杯,一杯双手奉与徐老爷,另一杯递给徐管家。 剩下的一杯留给自己慢慢细品。 沈清仁看到没有自己的,不禁皱眉,“我的呢?” 容九看了他一眼,“小孩子不宜饮茶,容易拉肚子,待你成年了想喝多少喝多少。” 更重要的原因是怕这小子察觉到她加了别的。 虽然她做过处理,竭尽将红茶与蒲公英融为一体,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别的东西来的。 徐老爷先是闻了闻味道,扑鼻而来的茶香,顿时让他眼前一亮。 迫不及待的品味一口后,更是惊得半响没说出来。 愣愣的看着茶叶,似乎要看出一朵花来! 这茶……这是他们北燕产出的品种吗? 怎么从未尝过这滋味? 气味芬芳高雅,尤其带有一股淡淡的果香,细致柔和的味道再包裹上蒲公英的微苦,简直令人升华了一般! 徐管家也是如出一辙的盯着茶看。 他虽然没喝过太多极品茶叶,但是一口就能尝出什么茶好,什么茶一般。 容九抿着茶水,余光没错过徐老爷和徐管事的神色变化,淡定自若的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后理了理衣服。 “阿仁娘,你这茶……” 不等徐老爷开口询问,容九先一步开口,“徐老爷,不如先让徐管家带阿仁去看看他的房间,正好熟悉一下环境。” 她有意支开沈清仁,徐老爷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当下吩咐徐管家,“你先带着阿仁四处逛逛,还有夫子那里,你也带着阿仁走一遭,认认路。” 徐管家应声,“是。”随后走到沈清仁身边,要带他走。 沈清仁看了眼容九,容九想摸摸他的脑袋,但是不知道小崽子是生性倔强,还是嫌弃,总之把头扭开了。 容九也不介意,尽量和蔼可亲的把手缩回去。 “我有事与徐老爷谈,你先去四处熟悉环境,我走的时候再叫你。” 沈清仁看看她,又看看徐老爷,顿了一顿,才跟着徐管家离开。 前脚他们刚走,徐老爷就迫不及待的问。 “阿仁娘,你这茶怎么来的?考不考虑贩卖啊?” 他有预感,这茶一旦上市,必定火爆! 第五十三章 行,这乡野妇人可真行啊! 容九的手指扣在桌面,慢条斯理的敲着,笑眼弯弯。 “徐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品尝一下我的手艺而已。” 徐老爷老谋深算,纵横商场,她这点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他。 当下直言道,“阿仁娘,莫要跟我开玩笑了,你这次来专程带了茶叶,难道不就是为了让我品尝,然后寻求商机的吗?” 徐老爷捋着胡茬笑,容九也不再绕弯子。 “那徐老爷觉得如何?” 徐老爷眼中闪烁着光芒,“我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你应该知道我徐家名下在镇上有一家茶楼,在城里还有两家茶楼,要是跟我合作的话,销路不用担心,但是提成我这里要的不少。” “怎么个不少法?”容九暗道这真是个老狐狸,正在为自己狮子大开口做铺垫呢。 徐老爷眯着眼,“五五分。” 容九真想把桌子掀起来,扔在他脸上。 老娘辛辛苦苦做茶,他丫的只是在茶楼卖卖,就要分走她一半利润。 奸商!真是奸商! 容九皮笑肉不笑,“徐老爷还真是不客气,不过徐老爷尝过我炒的茶应该知道,我这茶在北燕那是第一份,不愁没销路。” 徐老爷很淡定,眼中透出精明,“若不是茶好,我也不会主动与你商议合作的事。” 他本以为以乡下村妇的见识,五五分她会一口答应,没想到她倒是气定神闲。 看来她心里已经有谱,就不好忽悠了。 “这样,念在你制茶辛苦,且还有成本的情况下,我每月格外补给你十两银子,算是保底的钱。”徐老爷提议。 要知道十两银子,对乡下生活的村妇而言,可是一笔大数目了。 可容九不为所动,眯起眼睛,冷光乍现,淡淡把茶叶收起来,放入自己的小包裹里。 “哎,阿仁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料之中的感恩戴德,徐老爷只觉得这妇人还显露出了脾气。 当场开始收拾包裹走人了! 容九把东西收好,起身,“徐老爷没诚意,我也不想多费口舌,我去看看阿仁,没事的话,再去找别家合作。” 说罢,转身就走。 徐老爷直接看傻了,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谈生意的,不满意可以讨价还价嘛,十两银子不成十五两也成啊。 可人家压根就不谈了,尥蹶子就走。 “等等,阿仁娘,你再等等!” 徐老爷连忙站起来,腆着大肚腩,堆着笑容拦下容九。 容九后退一步,冷哼哼两声,“徐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个数成不成?你开个价!” 容九心头一喜,但面上冷淡淡的,“四六分,你四我六,并且我们保底五十两银子走。” “五十两!”徐老爷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阿仁娘,你没在开玩笑!你知道五十两是什么概念吗?在咱们这地界,再好的一壶茶也只能卖二十文钱,五十两银子可就要卖两千五壶茶才行,你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容九面不改色,“可我记得徐老爷自己说过,撇开在镇上的一家茶楼,县城里还有两家茶楼。” “是啊,可这再怎么卖也卖不了这么多啊!”徐老爷没好气,“阿仁娘,人心不足蛇吞象,太贪心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容九继续说,“除却茶楼,徐家还有三家酒楼。” “你连我家酒楼的主意都要打?”徐老爷惊呆了。 看容九笑眯眯的模样,感觉比自己还黑! 容九说道,“五五分没问题,保底不能少,而且我保证,我的茶叶只供给给徐家的酒楼茶楼,徐老爷我已经退出两步,只要你一句话,咱们今天就能签合同。” 现如今,她最是缺现钱。 所以五十两的保底不能少。 徐老爷纠结万分,五十两不是小数目,他的一家酒楼一个月也就能挣五十两银子。 这茶叶他喝着是高端上档次,可在这镇上铁定销路不好,只能往县城以及省城那样的大地方走。 可一旦畅销起来,那可就是天大的生意了,而且是独一份的! “行!”徐老爷一拍大腿,咬咬牙,“好,就按你说的五十两,超过五十两银子后,剩下的钱咱们五五分成,这个不许变,还有你要保证这茶只供给我徐家。” 容九点头,心中狂喜,面上淡定。 “这个我可以保证,等下,你可以让徐管事拿来笔墨,我们签字画押,白纸黑字写清楚。” 徐老爷对此没什么意见。 行,这乡野妇人可真行啊! 他徐百生纵横商场半辈子,还是第一次下这么冒险的决定! 只是徐百生不知道,这一个决定,简直让徐家直接鲤鱼反身跃龙门了! 第五十四章 她就是个吞金兽啊 签字画押之后,容九拿到十两银子,好生揣进口袋。 因为这个月只剩下十天,而且她必须在五天后拿出一千瓷罐的茶叶。 “阿仁娘,咱们可说好了,五天后必须拿出一千瓷罐与今天口味分毫不差的茶叶,否则我有权收回这十两银子。” 徐百生笑眯眯的说道,但暗含提醒。 容九自然知晓,两份合同双方各执一份,她的那份随手揣进口袋。 “五天后,徐老爷派人上门来取便是。” 想了想,她取出包裹里所有的瓷罐,放在桌子上。 “这还有十罐,徐老爷先拿去给客人尝个鲜,顺便广而告之,这样五日后正式上线的时候,客人不至于满头雾水。” 徐百生正有此意,没想到容九先一步拿出诚意来。 “嗯,正好可以看看客人的反馈。”徐百生看看这十罐茶叶思忖,有些欲言又止。 容九瞧着他的模样,笑了笑道,“徐老爷放心,这十罐算我赠与你的。” “那感情好啊!”徐百生一拍大腿。 只是不等笑容扬起来,容九下一句话,让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去。 容九伸出手,笑眼弯弯,“只是徐老爷,还得再给我五两银子。” 徐老爷瞪直了眼睛,“凭啥还要再给你五两?”怎么总觉得这妇人像个吞金兽似的! 容九无辜的眨眨眼睛,“这五两银子是装茶叶的瓷罐的成本钱,这次的瓷罐只是普通的瓷罐,下批次我提供的瓷罐,可是我精心设计的包装,每一个瓷罐出窑就要五文钱,咱们先前说定的是,茶叶的成本我来控,至于这瓷罐的成本,当然就是徐老爷来负责的了。” 徐百生瞪圆了眼睛,“签合同前,你可没说这个。” 容九摊手,“徐老爷要是觉得没必要的话,我也可以把茶叶直接放麻袋里给你扛过来,只是这一路上,茶叶得不到精心保存的话,品质就会大打折扣。 再说,我想徐老爷和我考虑的一样,这样上品茶叶必定提供给富贵人家享用,到时候人家一看,咱们这茶叶只用麻袋包装的话,就算味道再好,也未必肯买了。” 容九的话让徐百生陷入沉思。 这话倒是真的。 无论是镇上还是县城,但凡富贵人家最讲究体面,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茶叶也要包装的。 越是高大上的包装,心理上都会觉得有品位,进而凸显整个人气质不凡。 就像在现代的时候,那些大老板手上佩戴劳力士和百达翡丽,价值可达百万,倒不是因为他们多喜欢佩戴手表,也不是仅仅为了看时间,而是为了凸显身份地位。 如此一来生意场上谈判的时候,自成一股权贵清流的气场。 茶叶也是同样的道理。 在茶楼品茶的富贵人家,有钱人选上等茶叶,没钱人选普通茶叶,若是包装上一般无二,还怎么凸显自己身份的尊贵? 徐百生在生意场上多年,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左右五文钱一个也不贵,大手一挥,直接答应下来,让账房再拨出去五两银子。 容九忙开口,“别着急。” 徐百生看她,“你又想说什么!” “咳咳。”看他这副警惕的模样,容九挺无语的。 “我是想说,徐老爷,五两银子只是一千瓷罐的价格,日后咱们长久合作,必定要找一家靠谱的瓷窑合作才行。” 徐老爷仔细想了想,这倒也是。 再看容九,“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容九这才娓娓道来,“我们村上有一家瓷窑,物美价廉童叟无欺,别人家十文钱,他们家只需五文钱就能订制了,这次的一千瓷罐都是在他家定制的,我想,不如我们长期合作,这样我去取瓷罐的时候也方便,您看如何?” 徐百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看你这是在给我介绍生意,这瓷窑的老板是不是与你认识?” “商场如战场,我向来是公私分明的人,又怎么会徇私呢。”容九一派正经,“不信徐老爷四处打听打听,看看别家的定价和品质,一对比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左右镇上没几家瓷窑。 而且她说得可没错,赵氏家的瓷窑绝对是最划算的。 “行,这些小钱,我徐家还拿的起,不过既然是你推荐的这家瓷窑,那今后必须有你来负责品质!”徐百生道,“五日后我派人去取一千瓷罐茶叶的时候,顺便让徐管事去与你说的那家签订烧瓷合同。” 见徐老爷这么痛快,容九也不含糊。 “那好,咱们五日后见。” 说罢,容九先随账房去取了五两银子,随后又去找沈清仁,与他道别。 沈清仁虽是伴读,但看在与容九合作的份上,徐家单独为沈清仁准备了一间房间。 此刻,沈清仁正坐在书桌前,手指摩挲而过宣纸和书本的时候,身体都在轻轻颤抖。 容九看在眼里,不免心生感慨。 书中沈清仁聪慧好学,寒窗苦读十载,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最后却被暗箱操作,与状元无缘了。 换做是谁,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心有不甘,沈清仁更是直接辅佐逆贼,篡权夺位,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后娘,你可与徐老爷谈妥了?” 见到容九站在门口,以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自己,沈清仁缩回手指,走到她面前去。 容九收回思绪,不打算隐瞒,点点头。 “徐老爷看重我炒的茶了,不过现在合作还不稳定,要等他那边销售一段时间看看利润,才能决定接下来是否长期合作。” 沈清仁眼睛亮了亮,“这就说明有戏了?” “嗯,可以这么说。”容九笑,看出他有话要说,她道,“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等到赚到钱,必定会送你三个弟弟去学堂念书。” “谢谢后娘。”沈清仁闻言,发出由衷的感谢。 容九往房间里瞅了瞅。 屋子看起来虽不大,但书桌床铺一应俱全,还有两床新棉被,看起来就温暖。 回头,她也要把四个小崽子和自己房间都收拾一下,买几床新棉被! “既然你已经安置妥当了,那我也该回去了,五日后徐老爷会派人回家取茶,到时候你与徐老爷说说,让马车载你一起回去。” 沈清仁点点头,送容九到徐府外,看着她拉着牛车离开,才折回房间去。 而容九不见母子分离的愁绪,掂量着十五两银子,简直美滋滋的。 有钱真好啊! 若是能在这时代当个富婆,她可以考虑不回去! 反正回到现代,她也是女光棍一个!? 第五十五章 这都是商机啊 原本容九本打算再去把蒲公英卖一卖,还能再赚一笔钱,可徐老爷要的量太大,她自己都供不应求了,更别提单独贩卖蒲公英,所以只好作罢。 从徐府出来,容九专门去买了六床棉被,然后着人订制了三张实木床。 自己一张床两床棉被,一个盖的,一个铺的,而四个小子暂时凑活一下,两人睡一张床上就好。 他们还小,挤一挤就能睡,先勉强过去这个冬天再说。 那张破麻草床,她每天醒来都硌得腰酸背痛,跟打了一场硬仗似的,容九早早就想过,有了钱先换床! 六床棉被花了二两银子,实木床就比较贵了,三张实木床就要六两银子。 转眼间,她八两银子就这么花出去了。 可这钱花在自己身上,容九一点也不心疼。 左右吃的东西,她可以从空间内取之不竭,只需要置办生活用品就好。 棉被她能用牛车拉回去,至于床就需要掌柜的着人送过去了。 不过她买的多,掌柜的配送。 置办完用的东西,容九又去酒铺逛了一圈,打听一下最近米酒的行情。 她发现,这里的米酒还不便宜,一斤米酒就要三十文钱,而一个在码头做苦工的工人,干一天活也就三十文钱,相当于喝了酒之后,便只剩下十文钱过生活。 而且这三十文钱一壶的米酒,还是糙米酿造,味道涩苦难咽。 容九想,若是精米酿造的米酒,大概就能卖上七八十文钱一壶了。 毕竟真正的好米酒可是用大米酿造的,这时代白花花的大米,可不是家家户户能吃的上的,更别提精米酿造的米酒。 精米的问题,容九并不担心,她空间内库存有很多,而且是现代精心培育的品种,粒粒分明,颗颗圆满。 酿造米酒用的甜酒曲,也是经过品控一层层筛选,才能到米其林餐厅的。 原材料不缺,但是她缺一口酿造米酒的大缸! 其实,她空间里是有酿造米酒的工具的,但全都是不锈钢材质,真要是拿出来,还不得吓傻村里的人。 于是,容九转去市场,闲逛了一会儿,又花了五十文钱,买了一口大缸。 这才浩浩荡荡的驾着牛车往家走。 好在现在正是下地干活的时间,一路上也没碰到多少人,碰到了也只是问容九买这么多棉被做什么。 容九回答,“这不天冷了,我家里的棉被还是前年的,又黑又硬不说,都破得出絮了,买几床好过冬呢。” “那你这缸……”有人好奇。 容九倒是没遮掩,开口大方的说,“先前我弄得那些蒲公英挣到了钱,打算再酿造一些米酒卖,补贴补贴家用。” 潘大娘诧异,“蒲公英那玩意能卖钱?这地里山里到处都是,能卖几个钱?” 容九道,“一文钱两斤。” 这玩意跟杂草似的遍地长,平常都会喂牛羊或者参杂着猪料喂猪,若不是有些药用的价值,药店偶尔会收,平常连这价格都达不到。 “这价钱的确有点低啊。”潘大娘说。 可冯婶子出来解释,“大娘你不知道,蒲公英能卖上这价算是不错的了,也只有药堂收,寻常人谁买这玩意,吃又不好吃的。” 潘大娘闻言,点点头,“这倒也是。” 她虽然也很想换钱,但也很清楚,蒲公英必须要到镇上才能卖,这一来一回可费不少功夫。 坐一趟牛车就要两文钱,来来回回的,还不够牛车钱呢。 “我家里今儿个上午刚铲了一些准备喂羊的,就算有心思换钱,也没能力去镇上。不像沈家的有牛车,来回跑一趟镇上不花钱,我就是想换也换不了啊。”潘大娘羡慕又惋惜的说。 冯婶子也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要不然,我肯定这就跑去镇上卖蒲公英了,肉在小也是肉,钱再少也是钱啊!只可惜我还得在家照顾娃,还得给老冯做饭,哪有这个来回跑的功夫。”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嘴,容九算是听个明白。 这时代的女性向来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活全包不说,若是家里男人要出去做工的,女人还得下地干活,还要带孩子,没那个闲工夫去镇上。 可谁又不想多挣一些钱呢? 容九想了想,干脆开口,“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想法,那不如就送到我这来,正好我也收,冯婶子,潘大娘,你们那有多少我收多少,不过我要新鲜的,不要干的。” “真的?”潘大娘眼前一亮。 容九笑着点头,心中有自己的打算。 “真的,大娘,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只管送,有多少我要多少。” 第五十六章 后娘,我等你回来 现在她手上有了钱,也懒得再费心思去阴山下挖蒲公英。 又累效率又低。 倒不如廉价收取,然后她进行加工,这样省时又省力。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潘大娘风风火火的,这就回家去取。 一文钱虽然少了点,但是能多一文是一文啊。 家家户户都困难,又马上过冬,这时候能存一点钱是一点钱。 更可况,铲蒲公英又没有成本,只是费点时间而已。 她们这些妇女成日里在家也是下地干活,铲蒲公英换钱,左右那也是顺手的事。 见状,冯婶子也心动了,顾不上纳鞋底,忙说,“我家里也有,不够我再去挖一些凑够几斤,沈家的,你截止到什么时间啊?” 容九道,“一直收的,至少最近一个月都会收。” “好好好,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送!”冯婶子喜不自胜。 仔细算了算,一天割二十斤也用不了多少时辰,可这就是十文钱了。 一个月就是三百文钱哩,能买一斤五花肉了! 说干就干,冯婶子也忙不连跌的跑去挖蒲公英。 容九看着二人离开,再看不远处交头接耳的乡亲们,牵着牛车走过去,大声说道。 “乡亲们,我这收蒲公英,有多少我收多少,一文钱两斤,但只要新鲜的,叶子鲜嫩的,当场交货当场结算,大家谁有意愿的话,都可以背着蒲公英到村尾的沈家找我容九。” 话音落下,众人的议论声加大。 然后有人问,“你收这些蒲公英作甚?该不会到最后戏耍我们?” 毕竟这玩意不值钱,到处都是,大家伙都不大相信。 容九淡笑不语,从口袋里拿出钱袋子晃了晃,里面是清脆的响银声。 “收蒲公英做什么是我的事,但我容九保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说罢,她也不做过多解释,牵着黄牛就走。 左右这种事磨破嘴皮子也没用,到时候冯婶子和潘大娘兑换成功了,也自然就成了活广告。 在这时代,可不能小瞧任何一张嘴皮子,尤其是女人的嘴皮子。 好事不出门,可对自己有利的事或者坏事,绝对一天之内,方圆十里都知道。 容九牵着大黄牛回到家,惊讶的在门口转了好几圈,险些没认出自己的家来。 门口的篱笆用泥巴重新修补起来,垒得高高的,从外边看不到院子里边了。 而从门口看进去,左手边便是新盖的牛棚,整洁又干净,右手边是摆放整齐的桌椅板凳,简直像个农家小院似的。 而唐大牛正爬到她家房顶,正收拾漏风漏雨的地方呢。 “大牛,这些都是你做的?”容九讶异的问。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原本乱糟糟的原子,居然弄得有模有样了! 可真不敢小瞧这时代任何一位农家人的手艺。 唐大牛左手拿着稻草,右手拿着混好的黄泥,瞧见容九回来,憨厚的笑笑。 “牛棚修好了,我弄得黄泥多了些,便把院子里的围墙加高加固许多,现在只剩下东屋的房顶没糊好,嫂子,你且再等等。” “我不着急,真的太谢谢你了!” 尤其是这加高的围墙,简直甚得她心。 再也不用担心李秀芝,总爬她家的墙偷听了。 甚至,容九还想在篱笆上插些荆棘,李秀芝敢再爬她家墙角,就把她的脸扎成刺猬! 这么想着,容九喜滋滋的走进厨房。 趁着没人拿出一块五花肉,还有一块牛肉,然后把肉腌制起来,准备晚上和唐大牛一家一起吃一顿好的,庆祝一下。 走出去后,瞧见三个孩子还没回来,便问,“大牛,阿义他们呢?” 唐大牛糊好屋顶,正踩着楼梯下来,容九走过去扶着。 唐大牛落地后,拍拍身上的泥土,才说,“阿义和阿玄下地除草去了,阿尧那孩子在你走后不停的咳嗽,我担心他生病,就没让他下地,现在在我家里跟富贵玩呢。” 咳嗽了? 容九心头一紧。 该不会是沈清尧犯病了。 书中沈清尧天生怪疾,自幼体弱,再加上幼年时受到继母苛待,病情一直没能得到治疗,以至于他年纪轻轻便患有一身恶疾,好几次险些救不回来。 容九顾不上把缸和被子卸下牛车,就朝唐大牛家走。 还没到门口,便听到轻微的咳嗽声。 正是沈清尧的。 “阿尧?”容九走过去。 她声音刚落,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便从房间里扑出来,一头栽到容九怀中。 “后娘。”他声音弱的像一只小猫,听得容九一阵心软。 容九将孩子抱起来,看他脸色有些潮红,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倒吸一口凉气。 这有些发烧啊。 孙秋华抱着孩子出来,瞧见容九,便急忙说,“孩子发烧了,我刚叫了冯大夫来看过,吃了药,可还没见退烧。” 容九万分感激,“妹子谢谢你了,看病多少钱,我这就给你。” “姐姐,你客气啥,都说了是一家人。” 孙秋华哄着孩子,“先前你给我这么多米粉,还送来母鸡和鸡蛋,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快别说这话了,当心我生气。” 容九心中一阵感触,在这时代能有个相互扶持的姐妹,她心中划过阵阵暖流。 因着孩子发烧,她不敢久待,担心传染给富贵。 于是抱着沈清尧匆忙回家,随后将北屋四个孩子房间里的又臭又破的黑被子统统扔掉,全铺盖成新的,让沈清尧睡进新被子里捂起来。 “后娘,被子好暖和。”沈清尧小小的身体在棉花被子里缩着,发出满足的喟叹声。 容九轻笑,“暖和就捂着,等你冒了汗,病就能好起来了。” 然后起身,准备给孩子沏一杯蜂蜜水。 这时,被窝里的沈清尧迷迷糊糊的抓住她的手,声音软乎乎的问,“后娘,你要去哪啊?你能不能陪着我,阿尧好难受……” 容九柔软的心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扎了一下,眨巴几下眼睛,看着沈清尧抓住她的小手,一时间心头五味陈杂。 好似对这个小孩子而言,现在的她就是救命稻草一样。 她并非冷戾薄情之人,相处这么久,就算孩子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就算喂饱这四个小崽子也是为了自己不被挫骨扬灰考虑,可她真的无法抵抗这么粉嫩纯粹的孩子,对她最直观的依赖。 四个孩子都还没黑化,除却一开始想弄死她之外,现在基本和她和平共处了。 现如今的四个小反派,就和寻常人家的孩童,没有任何区别。 容九捏了捏他热乎乎的小手,俯身揉着他柔软的头发。 “阿尧乖,我会陪着你的,只是先出去给阿尧弄些糖水来,阿尧不是最喜欢喝糖水的吗?” 沈清尧舔了舔干裂的唇角,“那后娘快些回来。” 第五十七章 也不怕毒死你! 容九转而捏捏他的小脸,烫得好厉害,连忙赶去厨房。 在这时代,若是发烧感冒都有可能致死,更别说沈清尧本就羸弱的身体,更经不起折腾,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烧出后遗症,甚至一命呜呼。 到了厨房,容九从空间里拿出一包感冒冲剂和退烧药,略微思索片刻,又拿出可乐和生姜煮沸,将感冒冲剂和退烧药化入其中,搅拌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她轻轻尝了一下味道,很甜,也吃不出来药味。 可乐煮姜能驱寒,退烧药能让沈清尧快速退烧。 如此一来,沈清尧爷能好得快一些。 正当她把黑乎乎的‘药’,端给沈清尧的时候,沈清义和沈清玄正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 看到她手上捧着碗,去他们的房间,沈清义连忙撂下锄头,飞速的冲过去。 “后娘!” 沈清义大喊一声,吓得容九险些把手上的碗抛出去。 她没好气的瞪他,“回来就回来了,喊这么大声做什么,先去洗洗手,等晚些我就做饭。” 沈清义探着脑袋,去看她碗里的东西,黑糊糊的就和刷锅水一样! “后娘,小四呢?”沈清义问。 容九眼神看了眼北屋,“在屋子里躺着呢,他身体不好,你们这两天别闹他。” 沈清义顿时紧张起来,“小四没事?” 容九道,“没事,大夫已经来过,也开过药了,等到退烧之后,阿尧就能好起来。” “这样啊。”沈清义依旧盯着她手上乌漆嘛黑的汤汁,耸耸鼻子去问,根本闻不到中药的味道,显然她手上不是药。 于是试探性的问,“那后娘,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哪怕口口声声的叫她后娘,沈清义眼中的警惕,倒是毫不遮掩。 这小崽子该不会以为她给沈清尧下毒? 容九挑眉,“你猜我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以为都和你们一样,会在水里下毒害人吗。” 顿时,沈清义语噎,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还是沈清玄嘴甜一些,奶声奶气的说,“后娘,二哥不是那个意思,他其实是问碗里的是不是小四喝的药。” “不是,只是糖水而已。” 容九看了两人一眼,也不为难孩子,继续往北屋走。 沈清义和沈清玄相视一眼,紧跟在容九身后。 尤其是沈清义简直如临大敌。 大哥一走,他就是弟弟们的顶梁柱,就是拼了命也要护着弟弟们的。 现在见容九端着这么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比土还黑,又不是中药,他不得不担心啊。 容九自然没错过小崽子的虎视眈眈。 只是坐在床边,佯装没看见似的,不紧不慢的搅了搅可乐姜茶,随后扫过三个小子,最后问向沈清尧。 “阿尧,这是后娘为你煮的糖水,喝了就能你浑身上下舒服起来,就是颜色看起来不太好看,你愿意相信后娘,喝后娘为你煮的糖水吗?” 不等沈清尧回答,身边的沈清义小声嘀咕,“骗谁呢,这么黑的糖水,猪都不喝。” 随后爬上床,凑沈清尧身边,拍拍胸脯说,“小四,你别勉强,要是不想喝的话咱们就不喝,就算要喝,我也给你弄来干净的糖水!” 容九淡笑不语,只是看向沈清尧。 如果三个小崽子这时候还不信她,那么这碗红糖姜茶就是倒掉,她也不会喂给沈清尧了。 沈清尧撑坐起来,小脸已经烧的红彤彤的,澄澈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碗‘糖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虽然这碗黑水看起来并不好看,甚至很有可能就是毒水。 但是他想相信后娘一次。 因为刚才后娘摸他头发的时候,真的好温柔,好像娘亲的感觉。 从出生以来,他就没见过自己的娘亲,每当在地里干活,看到别的孩子在娘亲怀里撒娇的时候,他真的好羡慕。 要是自己也有娘亲的话,那么娘亲也纵容他撒娇吗? 沈清尧扬起憔悴的小脸,看向容九,她此刻神色淡然的没有一丝表情,可是沈清尧却能感觉到她的善意。 就好像是本能。 他就是觉得后娘不会害他的。 “我喝。”沈清尧甜甜的扬起笑容,干净而纯粹,“后娘,我相信你。” 容九心中顿时划过一阵暖流。 这孩子她没白疼! “小四,你也不怕她毒死你!”沈清义口不择言,气得咬牙。 沈清尧坚持,“二哥,我就想喝这个。” 他嘟着嘴,五官清秀俊朗的小脸添了几分倔强,别提多可爱了。 容九慈祥的笑起来,一屁股把破坏母子情份的沈清义挤到一边去,然后一勺子一勺子的喂沈清尧,生怕他洒出来。 只尝了一口,沈清尧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好喝! 他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糖水! 沈清尧抱起碗,仰头把剩下的可乐姜茶喝了一干二净,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的看向容九,腼腆的问,“后娘,我还能再和一碗吗?” 沈清义看得都傻眼了。 刷锅水也喝得这么开心? 小四该不会是傻了? 第五十八章 偷喝 沈清义忧心忡忡,容九却十分开心。 看着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睛,她笑着说,“当然可以,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盛。” 说着,容九便转身去厨房盛了一大碗可乐姜茶,还拿了勺子亲自喂他。 躺在崭新的被褥上,喝着容九递到嘴边的姜茶,沈清尧眯了眯眼,一脸幸福。 原来,这就是有娘亲照顾的感觉啊,真好! 瞧着小四一脸享受的模样,沈清玄咽了咽口水,“后娘,我也想喝糖水……” 话音落下,沈清玄颇有些心虚的底下头,不敢去看容九的眼睛。 他竟然跟生病的弟弟抢糖水喝,真是太不应该了。 可是…… 那糖水看起来好好喝的样子,他好想喝。 “我就喝一口。”纠结了片刻,沈清玄抬起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应该不会拉肚子?” “当然不会,这不过是驱寒的糖水,你要是想喝,自己去盛就是了。” “那我去了。”沈清玄顿时眼前一亮。 生怕容九反悔似的,沈清玄扔下这句话,就要往外跑。 看着三弟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沈清义心中一阵气闷。 他下意识地拉住他,低声训斥,“你怎么这般没出息,一碗洗锅水而已,又不是没喝过,做什么馋成这样?” “可是,二哥,你闻闻,这味道真的好香,好甜啊,这么好闻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洗锅水呢?” 闻言,沈清义下意识动了动鼻子,一股甜中带辣的香味瞬间钻进鼻腔,勾得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可当着弟弟们的面,他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他挺了挺脖子,轻哼一声,“那玩意黑乎乎的,就算不是洗锅水,也不见得好喝,你要喝就喝,一会儿肚子疼了,我可不管你!” 耳边传来小四滋溜滋溜的声音,沈清玄魂都被勾走了。 听了这话,他敷衍的摆摆手,“嗯嗯,不要你管,二哥你先放手,一会儿我给你盛一碗回来。” 说着,他轻轻挣开桎梏,拔腿就跑。 看着三弟风一般消失的背影,沈清义眼中闪过一丝郁闷。 这几个兄弟真是,越来越没骨气了! “你就算端过来,我也不喝,我才不要喝洗锅水呢!” 说罢,沈清义愤愤地转过头。 容九闻言,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她也不理这倔小子。 真香虽迟,但总会到。 她就不信,这小子能忍得住。 没过一会儿,沈清玄捧着两个大碗噔噔噔地跑进来。 碗中盛了满满的可乐姜茶,还冒着丝丝热气。 一瞬间,房间里的香甜味更浓了。 沈清玄喝了一口,只觉得整个人都熨贴了。 他眯了眯眼,凑到沈清义身边,一脸开心地说,“二哥,这糖水真的好好喝哦,一口下去满嘴留香,浑身都暖和了,你真的不喝吗?” 闻言,沈清义喉咙微动,就连肚子都咕噜咕噜响。 这味道,真是太勾人了,要不是才说了那话,他保准能喝三大碗。 “不喝。”沈清义索性闭上眼睛,扭过头去。 心里却想着,若是阿玄再多劝他几句,他倒也能勉为其难地喝上那么一口。 谁知,正当他暗自期待时,容九却凉飕飕地开口,“阿玄,你就别逼你二哥了,他最有风骨了,你让他喝着黑乎乎的洗锅水,不是折煞他吗?” 沈清玄最近对容九很是信服,虽然他觉得这么好喝的糖水,二哥不喝,有些可惜,但也没再劝。 他眨巴着眼睛,看了一眼容九,“那好,我自己喝了。” 说着,便端起碗,咕咚两口,喝了个干净。 末了,还当着沈清义的面,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唇。 “你……馋死你得了!”沈清义瞪大了眼睛,有些下不来台。 见沈清玄又端起另一碗,沈清义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拉肚子了,可别想着我帮你找大夫!” 丢下这句话,他跺跺脚便跑了。 这地方,没法呆了! “二哥!”见沈清义跑了,俩小家伙有些着急。 小四转过头,看着容九,一脸担心,“后娘,二哥跑了,会不会又遇到坏人?” 上次沈清义失踪的事,多少给他留下了阴影。 “放心。”容九笑了笑,摸着他的脑袋安慰道,“你二哥是个聪明人,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次。” “那就好。”闻言,两个小家伙同时松了一口气。 上次后娘都能把二哥从坏人手中救出来,她说得话一定不会错。 心里一松,俩小家伙继续呲溜糖水。 而一时冲动跑出来的沈清义却无处可去,又不敢往外跑,只能在院子里瞎溜达。 他一边溜达,嘴里还一边抱怨,“两个没出息的家伙,不过是是一碗黑乎乎的水而已,就被收买了,真没出息!” 沈清义越想越气愤,眼神却忍不住向厨房看去。 “我倒要看看,那黑乎乎的玩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把两个弟弟迷成这样。” 嘴里嘀嘀咕咕的,他左右看了一下,见周围没人,便放轻了脚步,朝厨房摸去。 厨房的门虚虚掩着,很容易就推开了。 沈清义蹑手蹑脚的,跟做贼似的溜进去,生怕被人发现。 刚进厨房,那辛辣香甜的味道更浓了。 循着味道,沈清义看向灶台。 那口平时用来炒菜的锅里,此刻正装了半锅水。 黑乎乎的,还飘着些许碎屑。 就这玩意儿,猪恐怕都不会吃? 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沈清义嫌弃的扭过头。 可那辣中带甜的香味实在太霸道了,直直地往他鼻子里钻,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嘴里的口水不断分泌,沈清义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 可闭上眼,两个弟弟那享受的表情却不断在他脑中闪现。 “太好喝了,唇齿留香,一口下去,通体舒泰!” “好喝,比肉汤还好喝,好甜啊!” 耳边仿佛响起两个弟弟的声音,沈清义更饿了。 他今日在地里忙了半天,一口水还没喝呢,现在早就唇干舌燥了。 沈清义咬了咬唇,偷偷往外看。 见两个弟弟和后娘都没出来,他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锅里沾了些水,便往嘴里送。 甜味瞬间在舌尖绽放,沈清义顿时眼前一亮。 好甜,好香! 第五十九章 道歉 这味道太独特了,他还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糖水。 这般想着,沈清义转身便给自己盛了一大碗。 “咕咚咕咚!” 香甜的味道充斥口腔,沈清义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 好喝,太好喝了! 然而,就在这时,厨房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清义心里一紧,他赶忙丢下碗,飞快地抹了抹嘴,准备悄悄溜掉。 谁知,还未等他转身,背后便传来后娘清脆的嗓音,“阿义!” 听见容九的声音,沈清义背脊一僵。 他转过头,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在呢,后娘你请吩咐。” 果真是做贼心虚啊,请字都出来了。 容九半个身子靠在门框上,眯眼望着厨房里的小孩儿,“你在偷吃?” “没有!”闻言,沈清义下意识反驳。 他心中有些发虚,却拉不下脸来承认。 反正他嘴已经擦干净了,后娘就算怀疑也不能说什么。 “是么,可是我看到了。” 似没察觉到沈清义的心虚,容九不紧不慢地说。 闻言,沈清义面色微变,却还是不想在后娘面前低头。 他揪着手指,眼神飘忽不定,“是吗?那也许是后娘你老眼昏花,看错了。” 听了这话,容九面色微沉。 这个臭小子,做错了事不但不承认,还敢咒她老! 看她怎么收拾他! 这般想着,容九弯起嘴角,朝沈清义勾了勾手,“哦,这样啊,那你走近一点,让老眼昏花的后娘好好看看。” “我……”闻言,沈清义皱起眉头,心里越发着急了。 怎么办? 万一后娘发现了什么,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沈清义犹豫不定,容九却微微一笑,“怎么,你不敢么?” “谁说我不敢了!”听了这话,沈清义面色一红,却站在原地,半天也没挪动一步脚。 “那你倒是过来啊。”容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沈清义看了她一眼,咬咬牙,默默向前走了一步。 “这样可以了。” 容九却摇摇头,“再近一点。” “你到底要干什么?”沈清义咬咬牙,又走近了一步,“我告诉你,那种黑乎乎的玩意儿,我才……” 话还未说完,容九却突然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唇。 沈清义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你……” 六岁的小孩儿顿时面色一红,看着眼前的女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般模样,容九却啧啧两声,“行了,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小娃儿,别搞得好像我轻薄你一样。” “看看嘴都没擦干净,还说自己没有偷吃。”说着,她嫌弃的擦了擦手。 “我没有……”没听了这话,沈清义的面色更红了,下意识拿起袖子用力地抹了抹嘴唇。 不应该啊,他明明已经擦干净了,怎么还让后娘给看见了? 看着面色通红的小孩儿,容九叹息一声,“行了,跟你闹着玩呢,这是你家,你就是吃什么也不算偷。” 闻言,沈清义眼神蓦然一亮。 他以为今日自己说什么都逃不过一顿打了,没想到后娘居然没怪他。 沈清义诧异的同时心里也越发虚了。 是他不好,他不该撒谎,被发现后还不想承认错误。 “后娘,我……”往前走了两步,沈清义正想承认错误。 却见容九走到灶台边上,又盛了一碗可乐姜茶,转身递给他,“喏,喝,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呢,在自己家里都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对不起,后娘,我错了。”闻言,沈清义面色通红地低下头。 “行了,知道错了就好。”容九也没真生气,只将碗放到他手上,“快喝,喝完了,帮我烧火。” “嗯。”沈清义点点头,捧着碗便喝了一大口。 温热的姜茶入喉,他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明明都是一个锅里的东西,他竟觉得这一碗的滋味还要更甜一些。 “让我看看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看着小孩儿一脸餍足的模样,容九笑了笑,伸手便去撩开他的裤腿。 听了这话,沈清义心中微暖,他摇摇头,“不用了,我早就没事了。” 然而,容九知道沈清义向来是个爱逞强的性子,也没听他的。 她直接掀开裤腿,仔细看了看,见没有红肿,骨头也恢复得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恢复得不错。”容九心头一松,眼中闪过一丝柔意,她伸手揉了揉小孩儿的头发,“我们阿义真棒,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 没想到后娘会突然上手,沈清义身子一僵,下意识便要躲开,却被他生生忍住了。 “这其实也没什么,这段时间我也没做什么……”似感受到头顶的柔软,男孩儿颇有些紧张。 见状,容九笑了笑,眼中神色越发慈爱了,“你真的很棒了,腿伤了这么久也不见你闹,还下地干活,要换做我,可做不到。” “那是!”一听这话,沈清义挺了挺脖子,一脸骄傲,“要换成你,早就躺在床上等着我们伺候了。” 容九:“……” 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那个……”眼中的笑意还未散去,沈清义颇为别扭地看了一眼容九,支支吾吾地说,“其实,我也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 “那是为什么?”闻言,容九挑了挑眉。 “因为,大哥走了,我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弟弟们。”说着,沈清义低下头,一脸愧色,“我一看到小四生病,心里就着急了,根本没想那么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听了这话,容九叹息一声,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突然就散了。 她伸手摸了摸沈清义的头,“你不必内疚,你有这样的心结其实也有我的不对,是我这个做后娘的没有照顾好你们。” 说着,容九微微一笑,“你放心,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以后会照顾好你们的。” “真的?”闻言,沈清义红了眼眶,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你没骗我?” “骗没骗你,这些日子你还没感觉出来吗?”瞥了他一眼,容九自顾自地收拾灶台。 见他还站着不动,容九没好气地说,“还不来烧火,你是不打算吃饭了?”? 第六十章 请客 “当然吃!”舔舔唇,沈清义麻溜地掏出火折子,点燃火。 “还有另外两口锅,也都烧起来。” 趁着水烧开的功夫,容九已经将所有食材都处理好了。 这会儿,她一边调着酱汁,一边吩咐沈清义,一点也不客气。 刚打开心扉的小孩儿却没在意,抹了把汗,便往旁边的小灶走。 只是在看到案板上摆满的食材时,不禁瞪大了眼睛。 老母鸡,五花肉,排骨,牛肉,还有各色时蔬,哪怕还是生的,看着也让人垂涎欲滴。 这是,要过年吗? 沈清义脚步一顿,有些走不动道了。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丰盛的饭菜。 这般奢侈,便是皇帝吃的,也不过如此。 “想什么呢?”见他跟个石像似的杵在那儿,容九轻咳一声,“你赶紧把锅烧起来,先把排骨和五花肉焯水。” 闻言,沈清义这才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她,“你该不会把家里的钱全用了?” 这么多东西,那得花多少钱啊! 见他一脸肉痛的模样,容九噗嗤一声笑了。 “瞧你那小气样儿,你大牛叔给咱家搭牛棚,咱不得请他们吃点好的,还有阿尧,他生病了,也得补补。” “那也太丰盛了……”沈清瞄了一眼案板,见上面居然还有虾仁,不由得小声嘀咕。 听了这话,容九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她拖长了嗓音,“哦,既然你这般舍不得,那你就别吃了,好歹能省点呢。” “那不行,反正你都做了,吃不完也会坏,不吃白不吃!” 沈清义梗着脖子,轻哼一声。 同样的错误,他才不会犯两次呢。 还想让他在旁边干看着,没门! 这回,说什么,他也得吃上三大碗。 小孩儿昂着头,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颇有些反差萌。 容九心中一软,轻笑一声说,“行了,想吃肉就赶紧去烧火。” “哦。”沈清义泄了口气,走到灶边,开始烧火。 到底是米其林的厨师,容九控场能力一流。 哪怕同时做三个菜,也不慌不忙。 五花肉焯水到筷子能够插透表皮后,开大火煸香,再炒糖色。 少油,小火,等糖色炒至枣红,倒入五花肉,加葱姜蒜,香叶八角料酒炒香,再加适量清水和冰糖慢炖。 趁着这个间隙,容九将腌好入味的牛肉放入调好酱汤中,大火烧开后同样用小火炖着,才将焯水的排骨裹上淀粉,炸至金黄。 随着容九麻利的动作,各种肉香味渐渐飘了出来。 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沈清义的味蕾仿佛受到了暴击,嘴里咕噜咕噜不停咽着口水。 香,实在是太香了! 看着就放在自己面前的排骨,沈清义只觉得度日如年,恨不得立马就抓一块来吃。 房间里,两个小家伙也闻到了香味,同样被馋的不行。 躺在床上,沈清尧舔了舔唇,一脸沉醉。 也不知道后娘会不会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多给他吃点肉。 不过,就算不多给也没关系,只要能吃饱就行。 就在俩小家伙垂涎三尺之时,厨房里,红烧肉,酱牛肉,还有糖醋排骨已经相继出锅。 吩咐沈清义将菜端到桌子上,容九自己洗了锅,三下五除二就把老母鸡顿上了。 既然打算请大牛一家人吃饭,自然也不能忘了孙秋华。 这老母鸡,对于正在坐月子的女人来说,可是最好的营养品了。 还有阿尧,那小娃儿正生着病呢,吃不得油腻的东西,得做些清淡好消化的。 这般想着,容九洗了把精米,加水炖了几刻钟,才往里加入虾仁和剁细的瘦肉,转小火慢炖。 正在这时,大牛急急忙忙的走过来。 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脸憨厚,闻着厨房里的香味,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只冲容九笑了笑说,“嫂子,屋顶都弄好了。” 闻言,容九眉眼含笑地走出来,却也没让大牛离开。 而是让沈清义搬了张凳子,等大牛坐下了才说,“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我做了饭菜,你就留下来吃顿饭再回去。 “嫂子,不用了。”大牛听了连连摆手,“秋华和孩子还在家等着呢。” 说着,他似有些坐立不安,站起身来便要走。 容九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她嗔笑道,“瞧你说的,我还能忘了自己的妹子不成?一会儿便让阿玄去请她,你就先坐着。” 话音落下,不待大牛反驳,她便转身进了厨房。 见沈清义还在那儿盯着火,容九立刻从空间里拿了把紫菜,又快速的切了葱花,顺道拍了根黄瓜。 完事后,她才将蛋液倒入烧开的汤中,搅拌一会儿,等蛋花浮起来,才加入紫菜,最后出锅洒上葱花。 不多时,一锅热气腾腾的紫菜蛋花汤便做好了。 让沈清义将这些菜端到堂屋去,容九又顺手炒了个土豆丝,萝卜片,配上一碟酸黄瓜。 不一会儿,四荤三素,外加一锅汤,便被端到了堂屋。 一桌子八个菜,个个喷香扑鼻。 沈清玄如同刚出笼的小鸟一般凑到桌边,就连还在发烧的沈清尧,也直勾勾地盯着一桌子的菜瞧。 这么多菜,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咽了咽口水,沈清尧忍不住伸出手,拈了一块糖醋排骨。 刚吃了一口,小娃儿顿时头不晕了,嗓子也不疼了,手脚也有劲儿了,整个人似乎都支棱起来了。 趁没人注意,小娃儿将整块排骨都塞到了嘴巴里,一脸满足。 好吃,太好吃了! 这般模样,就跟那小仓鼠似的,别提多可爱了。 容九笑盈盈地看着他,一颗心早就软成了一团。 不过她到底还记得,这孩子还生着病呢,只让他吃一块排骨过过嘴瘾,便将他抱回了房间。 小娃儿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好了,别不开心了,你还在发烧,油腻的东西吃多了不好。” 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容,容九揉揉他的头,“我给你做了虾仁瘦肉粥,你吃完睡一觉,发发汗。” “等你病好了,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好不好?”耐心地哄着小娃儿,容九端起粥喂他。 沈清尧吃了口粥,顿时满嘴鲜香,舒服极了! 第六十一章 收蒲公英 沈清尧眼神微亮,也顾不上置气了,自己端着碗便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呼噜呼噜地喝着粥,沈清尧还不忘看了一眼容九。 “后娘,我们可说好了,等我病好了,你也要给我做这么多菜。” “好。”容九笑着点头。 作为一个厨师,她最不愁的就是做菜。 等沈清尧喝了粥,容九便给他盖好被子,嘱咐他好好睡一觉。 见小家伙乖乖闭上眼,容九这才转身出去。 此时,沈清玄已经将孙秋华给请来了。 抱着孩子坐在容九特地放了软垫的椅子上,孙秋华颇为不安。 虽说她如今和容九是结义姐妹,可这般年头,谁家也富裕不到哪去。 就是亲姐妹,也不轻易在一起吃饭。 更何况容九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家里又没男人支撑。 他们一家人却跑到人家家里吃饭,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道会被怎么说嘴呢。 这般想着,孙秋华一见容九,面上便露出一丝难色。 “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一家人贸然上门吃饭,传出去到底不好,我想我们还是回去了。” 说着,孙秋华便站起来,大牛也连忙过来扶她。 然而,容九却抢先一步将孙秋华按回椅子上。 她嗔怪道,“瞧妹妹这话说的,今儿这顿饭本就是为了答谢大牛帮我家搭牛棚,你们要是不在这儿吃,往后我可不敢找大牛帮忙了。” 说着,容九还故作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你瞧我,知道你还在月子里,还特地炖了老母鸡汤,还有这堂屋也是我特意收拾出来的,你总不能让我白忙活?” “这……”闻言,孙秋华左右为难。 见媳妇如此,大牛本想开口拒绝,却不经意见看到了这一桌子菜。 老母鸡,鸡蛋汤,都是坐月子补身子的东西…… 看着这些东西,也不知怎么的,他竟鬼使神差地扯了扯自家媳妇的袖子。 “既然是嫂子的一番心意,要不咱们就在这吃了,大不了,我们以后多帮衬着沈家一点。” “那好……” 见丈夫都这般说了,孙秋华也只能点头留下。 “这就对了。”容九展颜一笑,亲自给孙秋华夹了个鸡腿。 至于沈清义和沈清玄,如今也不用人招呼,自己就挑了个位置坐下,埋头苦吃。 大牛夫妻两个原本还有些拘束,可瞧着这一桌子的菜,也忍不住打心眼里高兴起来。 这么多肉啊,哪怕是过年,他家也不一定吃得上。 等饭菜吃到嘴里,夫妻两个更是眼前一亮。 “姐姐,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呢,今儿可真是托你的福了。” 孙秋华原本还想矜持,结果吃了一口便停不下来了。 在没出那件事前,他们家也偶尔吃一顿肉,可从来也没吃过像容九做的这般好吃的。 哪怕是最普通的蛋花汤都做得咸鲜爽口,就更别提红烧肉,酱牛肉,糖醋排骨这些硬菜了。 那味道,吃上一口,能从鼻尖一直香到嗓子眼。 瞧着孙秋华吃得满头大汗,容九笑了笑,“你喜欢就多吃一点。” 说着,她举起酒杯,“我家的屋顶和围墙以及牛棚能这么快修好,还要多亏了大牛,为表达我的谢意,我敬你们夫妻一杯。” 话落,容九便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哪里哪里,都是一些小事……” 容九这般郑重,大牛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慌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也拿起酒杯,结结巴巴地说,“要说谢,也是我们夫妻谢谢嫂子你,要不是你,我家富贵都不知道吃啥呢,还有这一桌子饭菜,我家恐怕一辈子也吃不上啊!” “是啊,姐姐,大牛说得对,要说谢,还是我们夫妻谢谢你才对!” 闻言,孙秋华也是一脸激动,她抹着眼泪说,“要不是你给的米糊,我都不知道咋养这孩子,你对我们实在太好了!” 容九没想到,她不过简单道个谢,竟让夫妻俩反应这么大,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沈清义和沈清玄。 只见这俩兄弟自上了桌便一口接着一口的吃,如今更是连脸都埋到碗里。 不得不说,米其林厨师的厨艺,真不是吹的。 每一个菜都别有风味,两个孩子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压根就没注意到饭桌上煽情的氛围。 容九默默地偏过头。 正在这时,院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听见这般动静,堂屋里的几人微愣,纷纷放下筷子。 容九起身出去开门,只见潘大娘和冯婶子扛着两个包,站在门外。 她心里一松,面上露出几分笑容,“原来是潘大娘和冯婶子来啦,快请进。” “哎呀,原来你们正在吃饭啊,我们没打扰你们?” 潘大娘和冯婶子刚走进院子便闻到一阵香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容九却没在意,她微微一笑说,“大娘,婶子,你们都没吃饭,要不要坐下吃点。” “不用不用。” 闻言,潘大娘和冯婶子连连摇头,“我们来给你送蒲公英来了,你收吗?” “当然收。”听了这话,容九面上笑意更浓了。 她当场解开潘大娘和冯婶子扛来的两个包。 只见包里的蒲公英非常新鲜嫩绿,有一些还沾着露水,显然是山上刚摘的。 容九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笑着对潘大娘和冯婶子说:“不错,这些蒲公英我都要了,我现在就给你们称,称好当场给钱!” 闻言,潘大娘和冯婶子顿时眉开眼笑。 以前,要不是遇到饥荒,这蒲公英都没人吃。 没想到,现在居然真的能换钱。 虽然一文钱两斤是少了点,可好歹是一笔收入不是? 这般想着,二人一脸期待地看着容九。 容九也不耽搁,转身便进屋拿了称,当着两人的面就开始称重。 一包蒲公英重二十斤,两包一共是四十斤。 称完,容九当场给了潘大的和冯婶子每人十文钱。 捏着铜钱,两人笑得都合不拢嘴,就连看见大牛从堂屋里走出来将蒲公英扛进去,也没多嘴问。 毕竟,八卦哪有挣钱重要? 第六十二章 可愿意跟我干 这般想着,潘大娘和冯婶子连堂屋都没进,只收了铜钱便要离开。 容九忙走了几步,笑着说,“大娘和婶子难得来一趟,还是进屋吃顿饭再走……” 然而,潘大娘和冯婶子才尝到甜头,这会儿哪里肯多呆。 容九话还未说完,二人便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趁着这会儿天色还早,我们还想着多摘一点蒲公英呢。” 听二人这般说了,容九也不好再多留她们。 毕竟,庄户人家一年到头都指着地里的收成过日子,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补贴家用的活计,自然不会放过一点空闲的时间。 亲自将二人容出门外,容九正要关门,却见潘大娘突然回过头来。 她眉头微皱,似有些纠结,“沈家的,不知你这蒲公英打算收多少啊?” “是啊,你要是不收了,可得提前告诉我们啊。”冯婶子也连声附和。 闻言,容九淡淡一笑,“大娘,婶子,你们不用担心,这蒲公英只要品相好,你们采多少我收多少。” “真的?” 潘大娘和冯婶子一脸疑惑,这猪都不怎么吃的蒲公英,真这么好卖? “当然,婶子大娘你们只管采就是了,我都要。” 容九一脸自信,毕竟蒲公英虽廉价,但那大吉岭红茶就算是在现代也是备受追捧的。 二者相互融合,她相信,这样的茶只要一上市,必定大爆。 闻言,潘大娘和冯婶子提着的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眼中带着笑意,潘大娘拉着冯婶子,便盘算起来。 “婶子,既然沈家的都说了,咱也别耽搁了,这蒲公英之前没人要,北岭那块一片一片的长,咱可得多采点。” 冯婶子点点头,“正好,我家那几个臭小子闲着没事,叫他们上山去采,一人采上百来斤,三四个人便是三四百斤,也是一笔大收入了。” “可不是,这可比出去做零工划算。” 潘大娘也是两眼放光,二人冲容九说了声,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等唐大牛再走出来时,二人早已经不见人影。 他将院子里剩下的蒲公英扛在肩上,随口问道,“嫂子,你收这么多蒲公英干啥啊?” “当然是做生意。”容九捡起地上掉落的蒲公英,没细说。 唐大牛点点头,也没多问。 二人走进堂屋,却见沈清义两兄弟盯着两包蒲公英直发愁。 “这么多蒲公英,得清理到什么时候啊?” 闻言,容九先是一愣,而后也是一脸愁容。 是啊,这蒲公英并不是直接就能炒茶,总要清理的。 这么多蒲公英,只靠她和几个孩子,也不知道要清理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以后还会有更多村民送来,若是全靠她和几个孩子,根本忙不过来。 这般想着,她转头看了一眼唐大牛,忽然问道,“大牛,你愿不愿意跟我干?” “干……干啥?”摸了摸鼻子,唐大牛一头雾水。 “帮我收蒲公英,以后村民们送来的蒲公英都由你管理。” 见唐大牛一脸木楞的模样,容九笑着说,“你清理好,再给我送到家里来就行。” “行,嫂子,我帮你收蒲公英。” 唐大牛一听,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便点头答应了。 “那好,以后我每月给你五两银子的工钱,这蒲公英就交给你来收了。” 容九微微一笑,十分爽快。 毕竟,收蒲公英看着简单,可其中琐碎的事情也不少,是个费心费力的活儿。 她又存心想帮唐大牛一家,自然不会在工钱上亏待他。 然而,唐大牛听了这话却连连摇头,“使不得,嫂子,你对我们一家已经够好了,我们哪还能拿你的钱呢?” 孙秋华也道,“是啊,姐姐,这又不是什么累活儿,五两银子也太多了。” “你们要是不拿钱,我可不敢让你们做事了,毕竟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容九早就摸清了这夫妻俩的性子,也不跟他们掰扯什么。 只沉着脸说,“我要是让你们白做工,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那扒皮的地主婆呢。” “这……”孙秋华还在犹豫。 容九却叹息一声,拉着她的手说,“好妹妹,实话跟你说,我这还有好多事儿呢。 这么多蒲公英我一个人的确是忙不过来,你们要是不帮我,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好。” 既然容九都这般说了,她要是再推辞,便有些不知好歹了。 更何况,她家里也的确需要钱。 这般想着,孙秋华点了点头,又对唐大牛说,“大牛啊,姐姐对我们这么好,你可不要辜负了她一片心意,一定要好好干。” “媳妇儿,你放心,我省得。”唐大牛红着眼,闷闷地说。 见夫妻俩答应下来,容九也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今后有你们帮我,我也能轻松些,这么多蒲公英若是让我一个人处理,恐怕会被活活累死。” 这话,容九说得真诚。 毕竟,一千罐茶叶可不是小数目,孙秋华和唐大牛这也算是帮了她大忙了。 五两银子,一点也不亏。 如此想着,容九从口袋里摸出二两银子,塞到唐大牛手中。 “这个月只剩下十天,这是二两银子,就算是这十天的工钱了,你先拿着。” “这……”握着这白花花的银子,唐大牛只觉得烫手。 他都还没开始做事呢,怎么能先拿工钱呢? 眼中闪过一丝愧色,唐大牛又将银子塞了回去,“嫂子,我都还没做工呢,可不能拿你的钱。” 闻言,容九笑了笑,“不算白拿,这是你的工钱,早晚都要给你的,你就先拿着,给孩子和秋华买点吃的。” 说着,便又将银子递给他。 “那也不行。”唐大牛扭过头,一脸倔强,“既是工钱,那便等月底再说,现在拿了,那我岂不是成了吃白食的了?” “我一个大男人,可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见唐大牛如此坚决,容九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 男人么,都是要面子的! 容九也不再强求,她将银子收回来,淡笑道,“那以后便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还要感谢嫂子给我这个机会呢。” 见容九收回银子,唐大牛舒了一口气,摸着脑袋憨笑。 第六十三章 救了全家 孙秋华看着容九,也是一脸感激。 能够有这么一个好姐妹,真是三生有幸。 “姐姐,我敬你一杯。” 眼中含泪,孙秋华以水代酒,不待容九反应过来,便一口喝下。 三个大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沈清义两兄弟却一口接一口,撑得不行。 天色刚刚擦黑,桌上的菜便只剩下些料渣了。 俩小娃儿更是连盘子都舔干净了。 打了个饱嗝,连沈清义都瘫在椅子上,跟个老大爷似的,不想动。 容九可不惯他这毛病,她眼一瞪,沈清义便嗖地一下跳起来,“我这就去洗碗。” 说着,便抱起桌上的碗筷,一溜烟地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懊恼,他怎么这般大意? 竟一时忘了大哥不在,洗碗这活便只能落在他头上了。 毕竟,后娘肯做顿好吃的给他们吃,已经很不错了。 指望她洗碗,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瞧着小娃儿这般模样,孙秋华颇为新鲜。 她抿唇笑道:“都说阿义性子倔,没想到,他还挺听姐姐话的。” “那是,这孩子虽然犟了点,但还是很听话的。” 听了这话,容九点点头,连面色都柔和了几分。 见状,孙秋华心里微微叹息。 以前,村民们都说容九心思歹毒,容不下继子,对几个孩子非打即骂。 可她瞧着,却不是那么回事。 姐姐虽然面上凶了一点,也使唤孩子们做事,可却不像外面传的那般离谱。 相反,她倒觉得,有些小打小闹,才像亲母子呢。 更何况,阿义那孩子被使唤了,也没有一点不情愿,哪里像被虐待的样子了? 定是有人看不惯,恶意谣传的。 另一边,沈清义可不知道,孙秋华正在替容九感到委屈。 他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抹布,却半天也没洗一个。 看着碗里的残渣,他回味似地舔了舔嘴,“刚才那些菜可真好吃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是啊,尤其是那酱牛肉,肉质丰厚,鲜美多汁,我现在还想吃呢!” 旁边,正等着擦碗的沈清玄也是一脸痴迷。 两兄弟砸着嘴,忽然想起了什么,二人齐齐叹了一口气,“这么好吃的菜,阿尧竟然没吃到,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了,还能给他留点!” “还说呢,两只小馋猫,谁叫你们那么贪吃,现在才想起弟弟来,晚了。” 身后突然传来容九的声音,俩兄弟吓了一跳。 回过头,只见容九又抱着叠碗筷走进来。 沈清义拍着胸口嘟囔,“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赶紧洗碗。”容九白了他一眼,放下碗筷,“洗完了,就把牛车上的被褥搬进去,要是晚了,我可不帮你们换。” 说着,容九便转身出去。 这时,唐大牛和孙秋华正从堂屋里走出来,一见她,便要告辞。 “姐姐,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回去了,赶明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说。” 容九点点头,见天色确实不早了,便走过去给他们开门。 却在路过牛车时,忽然顿住了脚步。 她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唐大牛,“大牛啊,你力气大,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牛车上的缸搬到厨房去?” “没问题!” 这会儿,唐大牛对容九满心感激,恨不得能帮她做点事呢。 容九话音刚落,他便撸起袖子,将缸搬到了厨房。 末了,还顺手将牛车上的被褥给提下来了。 见状,容九也不耽搁了,她请孙秋华稍坐一会儿,便自己抱着被褥回了房间。 她爬上床,扯下床单,又将床板上的稻草全部移开,这才垫上褥子,铺上新买的被子。 将自己的床收拾得干净松软后,容九这才抱着剩下的被子来到北屋。 她先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沈清尧,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见烧已经退了,这才放下心来,将沈清义和沈清玄的床都收拾了一遍,同样换上新的被子。 等她忙完,唐大牛也从厨房出来了,只是没见容九出来,也不好离开。 “嫂子,缸已经放到厨房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叨扰这么久,唐大牛夫妻也不好意思,一见她出来,便迫不及待地告辞。 容九也没多留,等他们离开后,她交代了沈清义一声,便往赵氏家走,想要告诉他们,徐家准备长期合作的消息。 “二叔,二婶,在家吗?” 走到赵氏家门口,容九唤了一声,便推门走进去。 赵氏老两口正坐在院子里,见她来了,颇有些意外。 “容九,你咋这个时候过来了,还没吃饭?” 说着,赵氏敛下眼底的愁色,扬起笑脸,“我刚煮了粥,要不,我给你端一碗去?” 闻言,容九摆了摆手,制止了赵氏的动作,“不了,我吃过了,二叔二婶,你们都别忙,我过来就是想跟你们说,向我订蒲公英茶的徐老爷也准备和你们长期合作呢,以后装茶的罐子都在窑厂订了!” “啥?”闻言,赵氏老两口都有些懵了,“以后都在咱家订了?” 一开始容九订了一千又一千的,他们都觉玄乎。 现在居然告诉他们以后的茶罐都在他家订了,还是和镇上的富商老爷合作。 这听着,就像逗他们玩似的。 见赵氏老两口似不太相信,容九也没过多解释,只从口袋里摸出二两银子塞到赵氏手中。 “二婶,这是之前那一千个茶罐的钱,徐老爷给的价是五文钱一个,咱之前算的是三文钱一个,这是差的二两银子,您收好了。” “这……”赵氏捏着二两银子,眼眶微红。 她颇有些无措地望着沈玉林,“老头子,你看这二两银子……” “既然容九给了,就拿着。” 沈玉林吸了口旱烟,嘴里吐出一圈烟雾,他叹息一声,说,“这二两银子,加上之前的八两,正好拿去接红梅和豆豆回来。” “哎……”赵氏叹息一声,眼中尽是激动。 孙子,就是他们老两口的命。 毫不夸张地说着,容九给了这二两银子,就是救了他们全家啊! 第六十四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容九啊,这次可真是谢谢你了!”抹着眼泪,赵氏声音哽咽。 沈玉林更是激动得连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你二婶说得对,要不是你谈下了这笔生意,咱家的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开起来呢。” 闻言,容九轻笑一声。 “二叔二婶外道了,咱们是一家人,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没想到容九会这么说,沈玉林微微一愣,颇有些意外。 良久,他才看了一眼容九,缓缓吐了口气。 “话虽如此,可要不是你,就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和镇上的富商老爷说上话,更别提什么合作了。” 听了这话,容九抿唇淡笑。 “二叔言重了,这茶罐就算不找你们烧,徐老爷也是要找别人的。 既然跟谁合作都是合作,我当然是想帮着自家人的,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说得好。”闻言,沈玉林哈哈一笑,“一家人就该互相帮助,容九啊,你要是早点想明白该多好。” 容九明白沈玉林的意思,却一时不知改如何回答。 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赵氏瞧着自家老头子终于一展笑颜,高兴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发愁。 她走过去,压低了声音说,“能和镇上的富商老爷合作是好事儿,可是一下子烧这么多瓷瓶,咱家剩下那点土胚恐怕不够……” 闻言,沈玉林脸上笑容微僵,顿时沉默了下来。 “那就先把这十两银子拿出来买材料,红梅娘家那边咱先别管。” 思忖片刻,沈玉林咬咬牙说,“左右豆豆是咱沈家的孙子,我就不信,李家能留他一辈子。” “这不好……” 闻言,赵氏叹息一声,脸色瞬间黯然。 见赵氏这般,容九顿时无地自容。 要不是原主,瓷窑也不会倒,赵氏一家也不会落得如此艰难的境地。 面上浮现一丝羞愧,她讪讪地开口,“二叔二婶,我这还有钱,要不……” “不用!”容九话还未说完,沈云行便从后屋走出来,“嫂子,你能帮我们和徐老爷牵线搭桥,已经是救了窑厂,救了我们全家,我们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呢?” “可是说到底,你们这窑厂之所以会倒,也是因为我……” 虽然做下这事的是原主,可容九也想补偿一下这心地纯善的一家子。 她拿出钱袋,正要递过去,沈云行却已转过头,一脸坚定地看着赵氏。 “娘,我爹说得对,豆豆是咱沈家的孩子,迟早我会把他接回来,这钱还是留着。” “行了,既然你们爷俩都有了决定,我也不是那拎不清的人。” 虽然心里还是想孙子,赵氏却也没有反对爷俩的决定。 她抹了抹眼对容九说,“容九啊,快把钱收回去,云行说得对,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我们可不能再要你的钱。” “那好。” 见赵氏一家如此坚决,容九也没多说什么。 说多了,反倒折了这一家人的风骨。 收回银子,她看向沈玉林,笑着问道,“二叔,不知道我那一千瓷罐烧制得如何了?” “已经烧好两百个了,我这就让云行和红杏把它们装好。” 提到瓷器,沈玉林脸上又重新染上了笑容,“你要是着急,可以先拿去用。” 闻言,容九顿时眼前一亮。 她此次来,本来是想看看样品,没想到已经烧好了两百个了。 这速度,可真够快的啊! “那麻烦二叔,赶紧带我去看看,毕竟那图我也是随手画的,也不知成品如何,到底合不合那些大户人家的审美。” 说到这儿,容九心里是真的没底。 毕竟,她不是专业的美术生,画图时全凭手感。 这烧出来的实物到底如何,她也不敢保证。 闻言,沈玉林面上的笑容越发浓烈了。 他想起自己烧出来的瓷器,便有些兴奋。 “容九啊,你放心,我还从来没见过这般精致的瓷器呢,我敢保证,别说是镇上的老爷们了,就是皇帝见了,恐怕也会赞不绝口。” “二叔,你说得我都羞愧了,不过是随手勾画的东西,哪里值得你这般称赞?” 容九随口说着,便一路跟到了瓷窑里。 当她看到那两百个瓷瓶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瓷瓶,实在是…… 太美了! 容九擦了擦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整个瓷瓶呈水滴状,釉质透明,如水晶一般,在火焰的辉映下,散发着耀眼的光彩。 瓷体上,看似散漫的线条,却勾勒出一朵朵盛开的蒲公英,随风摇曳。 小小的瓷瓶,却如艺术品一般,明如镜,薄如纸,只看一眼,便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美,太精美了,二叔手艺真好。” 良久,容九转过头冲沈玉林竖起大拇指。 “哪里哪里……” 沈玉林没想到容九竟这般直白地夸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摸摸鼻子笑道,“要我说啊,还是容九你图画得好,瞧瞧这造型,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瓷器。” 说着,沈玉林忍不住拿起一个瓷瓶仔细端详。 “还有这花纹,你到底是怎么画的,我怎么瞧着,这花跟活的似的?” “这个嘛,我也是随便画画……”容九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总不能告诉沈玉林,她这是跟漫画学的手法? 顿了一下,容九转开话题,“那二叔,你觉得这瓷瓶用来装茶怎么样,那些富贵人家会喜欢吗?” “当然会!”沈玉林毫不犹豫的点头,“这么好看的瓶子用来装茶,要是我,恐怕都舍不得喝了。” “有二叔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 容九笑了笑,对自己设计的瓷罐也很有信心。 说话间,沈玉林便让沈云行和红杏俩兄妹将这些瓷瓶装上车,帮容九拉回去。 天边一道残月,撒下银色的光辉。 容九一边扶着车上的瓷器,一边扭头对旁边的沈红杏说,“真是麻烦你们了,这么晚了还给我送回来。” “少说那些没用的。” 大概是从未和容九走得这么近,沈红杏有些别扭,“知道麻烦还不赶紧扶好,要是摔碎了,我家可不赔。” 容九:“……” 这丫头,嘴巴还真是越来越毒了! 第六十五章 劝慰 “你……”看了一眼容九,沈红杏动了动嘴唇。 似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索性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瞧着她这般傲娇的模样,容九笑了笑,也没在意。 快到门口时,容九正想叫沈云行将车停下。 却见沈红杏突然凑过来,容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避开。 “哎呦……”沈红杏顿时脚下一滑,差点撞瓷器上。 容九伸手稳住她,一脸不解,“你要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没想到容九会突然避开,沈红杏下意识地要发火。 却生生忍住了,盯着容九,她干巴巴地说,“我就是想跟你说,这次的事谢谢你了。” “还有……”似乎还有些别扭,她垂下眼眸,纠结了一会儿,才说,“以前是我太冲动了,对你有点成见,我向你道歉!” 没想到这般傲娇的小姑娘也会道歉。 容九心中感叹,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什么。 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儿,你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你对我有成见呢,你用不着道歉。” 沈红杏虽只有十五岁,但却十分的骄傲。 她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这些话,容九却是这样的反应。 “你当真一点也不在意?”沈红杏瞪大眼睛,一脸狐疑。 闻言,容九淡淡一笑,并未再说什么。 沈红杏顿时觉得有些无趣,她哼了一声,说,“不管怎么样,你帮了我家,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不用这么客气,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容九微微一笑,当真什么也没放在心上。 听了这话,就连在前头赶车的沈云行也不禁回过头来。 盯着容九,兄妹二人眼中尽是诧异。 容九,当真是不一样了! 换做以前的容九,若是帮了他们家这么大一个忙,早就上纲上线了。 现在,怎么说呢? 看着月色下的容九,兄妹俩觉得,她好像在发光…… 愣了片刻,沈云行回过神来。 他看着容九,笑了笑说,“嫂子,红杏说得没错,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谢谢你的,不止是窑厂的事。” “嗯?”闻言,容九一脸疑惑,“还有什么事?” 说实话,除了窑厂的事,她也没帮他们家什么啊。 “还有萝卜。”沈红杏昂着头,“按你说的,我们打算提前把萝卜卖了,都跟隔壁卖蔬菜的谈好了,四文钱一斤。”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容九笑了笑,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四文钱一斤,比我卖的还价格还高,你们家种的萝卜又比我家还多几亩,应该能赚到不少钱。” “那可不。”说起这个,沈云行也是一脸喜色,“这价格还是红杏跑坏了两双鞋,才和卖蔬菜的谈妥的呢。” “真的啊?”闻言,容九颇有些意外。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红杏,少女依旧一脸娇俏,看起来稚气未脱的模样。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小丫头,居然在谈判方面,还有这样的天赋。 要知道,她如今才十五岁,哪怕是在这个时代,也还是没及笄的小孩呢。 盯着沈红杏,容九心思微转。 若是从现在开始,便在这方面对沈红杏加以培养,将来定能成为一个商场上不可小觑的人物。 说不定,还能助她一臂之力呢。 这般想着,容九看向沈红杏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乍然对上容九如火般热烈的目光,沈红杏却一点也不适应。 小丫头挺直了背脊,一脸防备。 “你莫不是听说我家萝卜比你家卖得贵,想来抢我家生意?” “我不是,你误会了……” 容九微愣,她刚想解释,小丫头却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是最好,不然,哪怕你再帮了我们家,我也不会放过你!” 说着,她便扭过头去,不再搭理容九。 见沈红杏这般模样,容九刚生起的心思,也淡了几分。 罢了,就冲这丫头的性子,她还是多观察些时日再说。 这般想着,容九也不再多想这件事,而是探过头去看沈云行,想让他将车停在门口就行。 谁知,她刚伸出头去,便见沈云行脸上虽笑着,眼中却尽是愁色。 看他这般,容九愣了片刻,不由得问道,“云行堂弟,你后来去昭阳村,见到红梅跟豆豆了吗?” “没有。”闻言,沈云行眼底愁色更浓了,“这回,我那岳母连门都没让我进,就更别提让我见孩子和红梅了。” 听了这话,容九还未出声,原本默不作声的沈红杏便咬咬牙,“要我说啊,你那岳母还是上次被收拾轻了,给她惯的!” “要换成是我,早把豆豆抢回来了!” 说着,小丫头气呼呼地挥了挥拳头。 见妹妹这般,沈云行十分无奈,他摇头叹息一声,“行了,这话可别再说了,让人听了去,你可真嫁不出去了。” “我才不在乎呢!”沈红杏跺了跺脚,毫不在意。 “你!”沈云行板着脸,便要训斥。 见状,容九赶紧岔开话题,“云行堂弟,你信得过我吗?” “那是自然。”沈云行点点头。 毕竟,如今的容九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又帮了他们许多,是完全值得信任的。 “那好,你听我说两句。”闻言,容九笑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那丈母娘之所以会如此,不过是仗着你如今没钱,她才敢嚣张。” “你且看着,用不了多久,等你这几批瓷器烧出来,窑厂有了起色,家里情况好了,到时不用你提,她自己就得把红梅母子送回来。” 说着,容九安慰地拍了拍沈云行的肩膀。 “所以啊,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保证,到时不用你去请,他们自己就回来了。” “嫂子,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闻言,沈云行叹息着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是不会因此而耽误瓷窑的事情的。” 虽然,每晚醒来看不见儿子跟媳妇儿,他这心里就跟火烧似的。 可他是个男人,分得清轻重缓急,也不想父母家人因为他而受委屈。? 第六十六章 懂事 再抬起头,沈云行眼中的忧愁渐渐淡去。 “嫂子,这罐子搬去哪儿?”牛车停在门口,他轻声问。 闻言,容九往院子里瞧了一眼。 只见北屋烛光摇曳,显然沈清义和沈清玄两兄弟还未休息。 听见动静,俩小家伙从房间里跑出来。 见沈云行手里抱着茶罐,便都围了过来。 沈清玄眨巴着眼,一脸好奇,“后娘,这就是你设计的茶罐?” “可真好看!” 沈清玄惊叹一声,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摸那茶罐。 小家伙仰着头,小心翼翼的模样,就跟猫儿似的。 容九眼中带笑,捏捏他的小脸说,“是啊,这就是咱们订的那一千个罐子,你二爷爷烧了两百个,让咱先用着。” 说着,她又转头对沈云行道,“辛苦堂弟了,这些罐子就放我屋门口,我规整起来也方便。” “好。”沈云行二话没说,便将牛车上的茶罐卸下大半。 见状,沈清义两个小家伙也赶紧捞起袖子来帮忙。 几个人没一会儿便将两百个茶罐卸完了,整整齐齐地码在容九屋门口。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进屋喝口水。” 拍了拍手,容九对沈云行俩兄妹说。 “不用了,嫂子,天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爹娘还等着呢。”沈云行摇头拒绝。 随后便惊奇的道,“你这院子收拾的怪好看的,篱笆也围起来了,还搭了牛棚。” 尤其是院子里种着花和果树,显得格外惬意。 容九笑,“是啊,有了牛车总不好让牛连睡的地方都没有。” 沈红杏道,“现在更有个家的感觉了。”以前简直像个狗窝! 容九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等沈云行兄妹两个离开后,容九关了大门,这才转头对俩小家伙说。 “好了,时间不早了,先去睡。” “嗯,后娘,你也早些休息。”沈清玄点点头,便跟着哥哥往北屋走。 容九笑了笑,待俩小家伙进了屋子,她才将两百个罐子收进空间。 她自己倒没急着进去,而是先去了北屋。 北屋里,沈清义和沈清玄看着崭新的被褥激动不已。 他们还从来没睡过如此暖和绵软的床呢! 容九进来时,俩小家伙正躺在床上打滚。 见她进来,两兄弟面上微微僵硬,嗖地一下坐起来,颇有些手足无措。 尤其是沈清义,小小的人儿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到地底下去。 竟让后娘看到他如此幼稚的一面,真是太丢人了! 然而,容九却仿佛没看到他的窘迫一般,直接走到沈清尧的床前。 小孩儿整个人都埋在松软的被子里,睡得香甜,只露出了毛茸茸的脑袋,看起来可爱极了。 容九心头一软,借着微弱的烛光,她仔细看了看沈清尧。 小娃儿面上的潮红淡了许多,额头虽还有些烫,却也没烧得那般厉害了。 容九松了一口气,随后看了一眼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沈清义。 “晚上你多看着点阿尧,有什么事就叫我。” “嗯。”沈清义闷闷地点头。 似瞧出小家伙有点不自在,容九也没多留。 只说了一句,“早点休息。”便转身出去了。 回到房间,容九瞧着北屋那边熄了灯,这才进了空间。 先将两百个瓷罐用自动清洗仪清洗好,趁着消毒杀菌的功夫,打开了那台进口炒茶机。 炒茶前加入一点盐,这样炒出来的茶更香,更醇。 随后,容九将蒲公英和茶叶炒香,烘干,再加入现成的大吉岭红茶,这茶便算是完成了。 等瓷罐消了毒,便将炒好的茶叶分开装瓶。 这一通忙活,便到了深夜。 将装满茶叶的一个个瓷罐拿出来时,已经到了丑时,差不多凌晨两点了。 容九一边揉着脖子,一边瞧着窗外清冷的月色,倒头便沉沉睡过去。 许是太累了,一夜无梦,等容九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糟了!”容九一骨碌爬起来。 她刚打开门,便看见沈清义在院子里打拳,沈清玄也在一边一个人玩得开心。 “你们都饿坏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饭!” 容九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朝厨房走去。 然而,还未等她走进厨房,沈清义却停下动作,叫住了她。 他看着容九,脸上表情颇有些别扭,“午饭我做好了,就在堂屋的桌上,你要是不嫌弃就吃点。” “当然,你要是不想吃,可以不吃!” 见容九不说话,沈清义更加别扭了。 容九这才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既期待又忐忑的小孩,心中有些动容。 “谁说我不想吃的,我都快饿死了,让我看看,我们阿义都做什么好吃的了?” 阳光下,容九一脸笑意,身上的气息也越发柔和慈爱。 话音落下,她便转了脚步,往堂屋走。 大约是她脸上的笑容太过明媚,沈清义愣了愣,耳尖有些微微发红。 他不由自主的跟上去,却见他那后娘盯着桌上的粥,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这让沈清义更加窘迫了,他走过去,涨红着一张脸说,“我就是随便煮的,你要是不想吃便不吃,用不着这般模样。” 沈清义心里憋着气,语气有些生硬。 然而,容九却仿佛没感觉到似的。 她吸了吸鼻子,转头抱住了沈清义,“我没有不想吃,我只是觉得,我只是高兴,我们阿义终于懂事了。” 突然被容九抱住,沈清义小小的身子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鼻尖传来一阵暖香,沈清义只觉得有股电流从脚底板直窜头顶,让他头皮发麻。 “你……”声音有些干涩,他想推开容九,却不知为何下不了手。 小小的男孩儿,小脸爆红,跟熟透了的虾子似的。 好在,容九大约是察觉到他的不适,没一会儿便放开了他。 她坐在桌前,给自己盛了碗粥。 之前,沈清义除了烧火,从未下过厨,最多就是煮点野菜汤。 这粥做的确实挺磕碜,一半稀一半干,勺子一搅,还能搅出许多黑黄的糊块。 不过,就是这样的一碗粥,却让容九觉得十分欣慰。 她一边吃,一边红了眼眶。 真是太不容易了,沈清义这个倔小子,终于懂事了啊! 容九呼噜呼噜地喝了两碗粥,沈清义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做的东西是个什么味道,这几天吃多了后娘做的美食,这样的东西他自己都有些吃不下去。 没想到,后娘却能面不改色地吃下两碗。 她莫不是傻了? 第六十七章 李寡妇又作妖了 沈清义又惊又疑,容九却丝毫不知。 两碗粥下肚,她抹了抹嘴,一脸满足,“味道不错。” 完了,真傻了! 看着满面笑容的女人,沈清义垂头丧气。 见状,容九唇角微扬,也没说什么。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碗筷,便去了北屋。 “阿尧,你好些了吗?”容九刚推开门,便见沈清尧已经醒过来了。 “让我看看。”她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小家伙便如小鸟一般扑到她怀中。 “后娘。”小家伙似才刚醒,声音弱弱的,就跟那刚出生的小猫似的,让人心疼。 容九听得一阵心软,她伸手抱了抱小家伙,见他脸色恢复正常,这才放心下来。 还好,烧全退了。 “后娘,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啊!” 缩在容九怀里,身上盖着软和的棉被,小家伙喟叹一声。 闻言,容九柔柔一笑,“舒服就好,饿了,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做。” 说着,容九便起身,准备先给孩子端一碗粥,暖暖胃。 然而,这时沈清尧却伸出小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小家伙舔舔唇,声音也软乎乎的,“后娘,我还想糖水……” 小家伙仰着头,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看着那充满信赖的眼神,容九的心早就软成了一团。 她并非是一个母爱泛滥的人,可面对这样一个软绵绵的孩子,她却一点招架力都没有。 捏了捏小娃儿滑嫩的脸蛋儿,容九笑着点头,“好,我这就去给你做。” “太好了。”小娃儿欢呼一声,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那后娘,你可要快些回来。” “好。”容九轻轻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厨房。 可乐姜茶这东西做起来容易,几乎不费什么心神。 到了厨房,容九很快便将可乐和生姜煮开,又从空间里拿了包感冒冲剂倒进去。 毕竟,阿尧虽退烧了,但多喝一包感冒冲剂也没什么坏处,还能暖暖身体。 感冒冲剂很快便渐渐融化,容九用勺子轻轻尝了一下。 很好,很甜。 只不过这回,她多放了一点姜,姜味更浓郁一些。 端着姜茶,容九才从厨房里走出来,正在院子里打拳的沈清义便耸了耸鼻子。 转头,看见她端着一碗黑乎乎的糖水,他眼前一亮。 顿时拳也不打了,昂着脑袋便冲了过来,“后娘,你又做糖水啦!” 沈清义突然冲过来,容九心里咯噔一下,手上的碗都差点扔了出去。 她抚着胸口嗔怪道,“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差点吓得我碗都摔了。” “嗯……”沈清义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看了一眼她手中端着的碗,他试探着问,“这糖水是给小四的吗?” “是啊。”容九仿佛没看到他期待的眼神一般,“小四刚醒,我做点糖水给他甜甜嘴。” “那我能喝一点吗?”沈清义依旧盯着那碗姜茶,神情十分期待。 闻言,容九却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她挑眉问道,“怎么?这次不说是洗锅水了?” “我……”沈清义顿时语塞,他低下头,一脸心虚。 瞧着小孩儿这般模样,容九轻笑一声。 不过,想着这孩子好歹给她做了顿早餐,也没逗他太久。 瞥了他一眼,容九说,“行了,我做了一锅呢,你和阿玄也喝点,这东西暖胃,喝点没事。” “哦,太好了,我这就去盛!”闻言,旁边的沈清玄第一个跳起来。 没过一会儿,北屋里便响起三个孩子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容九坐在床边,亲自拿勺子喂沈清尧。 等他喝完,又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容九这才开口说,“一会儿,你们几个在家别乱跑。” “你要去哪儿?”听了这话,沈清义抬起头来。 容九却已走出门外,她一边将背篓提背在身上,一边回答,“我去地里看看咱家的土豆生得怎么样了。” 至于蒲公英的事,她已经全权交给了大牛,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倒是那土豆,种下去有些日子了,她也没去看过,也不知道生得怎么样了。 “我跟你一起去。”话落,沈清义便已经丢下碗追了出来。 容九回过头来看他一眼说,“你跟我去干什么?小四病才刚好,你留在家里照顾他。” “阿玄会照顾好他的。”说着,沈清义取下容九身上的背篓,便往地里走。 “行。”容九双臂抱胸,眼中十分无奈。 有人帮忙,她乐得轻松自在。 母子两人一前一后往地里走去,路上还时不时有人向他们打招呼。 容九都一一笑着回应了。 见状,沈清义撇撇嘴,“你还挺受欢迎。” “那当然。”容九挺挺背脊,一脸骄傲。 一大一小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颇为轻松愉快。 刚走到地垄上,容九便远远看见李寡妇正往她家地里扔什么东西。 “李秀芝,你干什么?” 容九和沈清义脸色皆是一变,迅速跑过去。 李寡妇手里抓着草,正作势往沈家地里扔。 猛然听见容九的声音,她面上有些心虚,飞快地将手上的草藏在身后。 “没……没干啥,我干活呢。”说着,她便一步一步往后退。 容九凉凉地看着她,一脸怀疑。 沈清义却丢下背篓,飞快地冲过去,“后娘,她往咱家地里扔杂草!” “你这小子,可不能乱说,我啥时候往你家地里扔杂草了?” 没想到居然会被沈清义发现,李寡妇面上一慌,眼珠子滴溜乱转。 突然,她一屁股坐到地上便开始嚎,“哎呀,没天理啦,容九,你家小崽子冤枉我,你可得给我一个交代!” “是吗?”容九勾了勾唇,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可我看得真真的,刚才你就是想往我家地里扔杂草,瞧,你手上现在还拿着草呢!” 闻言,李寡妇面色一僵。 她干脆将手里的杂草往外一扔,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 “我那是帮你们拔的,不识好人心的臭婆娘,我帮了你们,你们倒反过来冤枉我,我不管,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第六十八章 作证 李秀芝话音刚刚落下,容九还未来得及说话,沈清义便冲了上去。 小孩儿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怒气。 “你胡说,地里的杂草我昨天就清理干净了,哪里用得着你清理?” “一边去,大人说话哪有小孩插嘴的份儿!” 面对沈清义的指责,李秀芝一点也没当回事。 她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小声咕哝,“果然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就是没教养!” “你!”闻言,沈清义目光一沉,小小的拳头紧紧握起,便要往李秀芝脸上挥去。 然而,容九却微微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原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眼中闪过一丝委屈,小娃儿望着头,一脸愤怒,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 见他这般,容九心中微微酸涩,却没有过多的解释。 黛眉轻挑,她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李秀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随着话音落下,容九眼中散发出彻骨的寒意,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冻结了。 李秀芝背后一凉,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窖。 然而,她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我说,你家这几个崽子就是有娘生没娘教的野种,不懂礼数,毫无教养!” 说着,她露出一口黑牙,仿佛长辈似的叹息一声。 “容九啊,不是婶子我说你,虽说后娘难当,但你也不能什么都不管,该教还是得教,不然以后孩子该怨你了。” 说着,她颇为得意的挑了挑眉。 容九这个臭婆娘再厉害又如何,终归不是这几个小崽子的亲娘。 她就不信,听了这话,沈家那几个小野种还会毫无芥蒂的帮容九干活。 到时,她倒要看看,容九家的地还能不能这么干净! “婶子,你说得对,有些人是该好好教教她规矩了!” 说着,容九转了转手腕。 “是啊是啊,这孩子不懂事是该好好教教。” 李秀芝无知无觉,以为容九又要像以前一样教训孩子,还在一个劲地拱火。 然而,容九却一步一步走向她。 深吸一口气,容九扬起手,在李秀芝反应过来之前,便啪啪啪连扇了她好几个巴掌。 “婶子对我这规矩可还满意?”甩甩手,容九笑着问。 李秀芝早被打懵了,完全听不到容九在说什么。 她捂着脸,咬牙切齿,“你这个臭婆娘,居然又打我!” “这不是婶子您说的嘛,孩子不懂规矩得教。” 闻言,容九淡笑一声,“那么大人不懂规矩,自然得揍,我这也是为了帮你啊!” “啊!” 听了这话,李秀芝哪里还忍得住? 顿时发疯般地冲上去,“容九,你这个贱蹄子,居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今天弄不死你我就不信李!” 然而,面对张牙舞爪的李秀芝,容九只是轻轻一闪便躲开了。 倒是李秀芝,一头栽进地里,啃了一嘴泥。 瞧着李秀芝跟个倒插葱似的栽在地里,原本一脸不忿的沈清义愣住了。 心中那股郁气一扫而空,他微微翘起嘴角。 活该! 方才要不是后娘拦着,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呸!”良久,李秀芝嘴里吐出一口泥。 她也不爬起来,就这么往地上一滚,便嚎开了。 “杀人啦!容九这个疯婆娘要杀人啦!” 见状,容九还未说话,沈清义便先气红了脸。 “要滚到你家地里去滚,别压坏了我家土豆!” 这可是他忙活半天才收拾好的地! 闻言,李秀芝动作一顿,凶巴巴地瞪着沈清义。 “哎哟,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碰上你们这对母子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你们母子俩干脆杀了我得了!” 早在李秀芝和容九刚吵开时,便有不少在地里劳作的村民听到了动静。 这会儿,便有不少人放下农具,渐渐围了过来。 见状,李秀芝眼珠子滴溜一转,抹了把脸上的泥,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 “乡亲们啊,容九这个恶妇,把我的腰都给打断了,你们可要帮我评评理呀!” 听了这话,又瞧着李秀芝躺在地上,一身狼狈的模样,不少村民还当真信了。 “容九啊,这李秀芝咋惹你了,怎么就把人家腰给打断了?” “就是啊,容九,这段时间我们还以为你变了呢,没想到还是一样恶毒,居然打断人家的腰,这搞不好是要瘫在床上的啊!” 几个本就看不惯容九的姑娘和媳妇,冲着容九指指点点。 一听这话,也不生气,只淡淡地看了一眼李秀芝。 闹闹。 她倒要看看,这泼妇最后要如何收场。 然而,容九沉得住气,却不代表沈清义也沉得住气。 毕竟,后娘是为了他,才会出手教训李秀芝。 一听这话,他想也不想便站了出来。 “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先往我家地里扔杂草,还想扑过来打后娘,结果自己摔的,关我们什么事?”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就说嘛,容九上回还救了不少孩子呢,这样心善的人,要是没有原因,咋可能打人嘛。” 一听沈清义的话,潘大娘率先附和。 冯婶子也点点头,“是啊,咱庄稼人都知道种地辛苦,要是别人往我家地里扔杂草,换我我也想打人。” “没错,我看哪,这李秀芝就是活该!” “你……你们!” 没想到,这些人眨眼间便转了风向。 李秀芝气得不行,她一双手在地上乱扫,将杂草弄得到处都是,还连带着抠出不少土豆。 她自己反倒是先委屈上了。 “我好心好意帮沈家清理杂草,他们不感激也就算了,还打人,你们居然还帮着他们,还有没有天理啊!” “天理自在人心。”这时,容九走了出来。 她看着李秀芝,微微勾唇,“李婶子,这回我可不算冤枉你了,如今所有人都看见了,是你把我的地搞得一团糟。” “我告诉你,你最好自己清理干净,否则,我跟你没完!” “我……” 看着满地的杂草,李秀芝有些心虚。 她就是故意的! 凭什么同为寡妇,她就得一个人忙里忙外。 而容九却什么都不用干,家里几个小崽子便将地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不公平! 这般想着,她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这本就是我清理的地,既然你这般不识好歹,那我便弄乱它又怎么样?” 真是不要脸! 容九翻了一个白眼,也不再跟她废话。 她转身看向村民们,“这李秀芝有没有帮我清理杂草我是不知道,但她弄乱我的地可是真的,一会儿到了村长面前,还望大家伙儿帮我做个见证。” “放心,容九,昨日我们可都看见了,这地都是阿义一个人清理的。” “是啊,那么小的孩子,昨儿一个人忙了半天才清理干净呢!” “没错,我们帮你作证,这李婶子可不是一个热心的人,怎么可能帮别人?” 第六十九章 自作自受 李秀芝没想到,容九居然想把她送到村长面前,还找了这么多人作证,顿时就有些慌了。 她悄悄动了动,正想爬起来,却听见人群外传来一道声音。 “都让开!让开!” 闻声,村民们顿时自发让出一条路。 只见沈家三小子拉着村长,正往这边跑,后头还跟着沈家小四。 小家伙气喘吁吁的,满脸通红,连鞋子都没穿好。 瞧见这一慕,本就不甘的李秀芝,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凭什么? 容九不过是一个后娘,之前还那样虐待几个小崽子。 为什么如今这几个小崽子,一个个还那么听她的话? 不止干活更卖力了不说,见容九受点委屈,还立马去找帮手。 李秀芝愤愤不平之时,唐歧山已经走进了人群。 他一看见李秀芝,这脸色便冷了下来,“李秀芝,你又搞啥幺蛾子?” 一见唐歧山阴沉的脸色,李秀芝打心眼里发怵。 可眼下这么多人看着呢,她方才已然丢了面子,这回她非要找回场子不可。 这般想着,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村长,你来得正好,容九这婆娘,她冤枉我,还把腰给我打断了,你要为我做主啊!” “行了,别说了,你到底想干啥?” 瞧着李秀芝躺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唐歧山便觉得脑袋疼。 “还不赶紧起来,还嫌不够丢人是?” 然而,李秀芝却是铁了心了,她脑袋一偏,“起不来,腰断了,今儿容九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躺在这儿不起了!” 然而,容九一听这话,却是什么也没说。 她先在人群中看了一下,随后便冲沈清义嘀咕了几句。 沈清义点点头,便朝着躲在人群中的李狗蛋走去。 二话不说,拎着他的衣领,挥起拳头便要砸下去。 见状,李秀芝也不装死了,一骨碌便从地上爬起来。 一个健步便冲上去,将沈清义的手从自己儿子衣领上扒拉开。 而后,她转过头便瞪着容九,一脸怒色。 “容九,你是咋教育孩子的,小小年纪就打人,长大了还得了?” 李秀芝义正言辞,然而,容九却一脸兴味地看着她,“李婶子,你这腰是好了?” 闻言,李秀芝一愣,抬眼看去,只见周围的人一个个都盯着她。 那异样的目光,就如一把把尖刀似的,恨不得把她刺穿。 “好啊,你这个小贱蹄子,居然设计我!” 李秀芝恼羞成怒,顿时便朝着容九扑过去。 “好了,都别闹了!”看着这场闹剧,唐歧山只觉得脑门突突地跳。 他叭哒叭哒抽了口烟,待鼻尖冲出一圈烟雾,才冲着李秀芝道,“既然没事了,就赶紧回家去,这一天天的,就知道丢人!” 说着,他便冲围观的村民挥了挥手,“该干活的干活,都散了。” 闻言,围观的村民们哄散而开。 只是临走前,还有不少人看了一眼李秀芝,那眼神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见状,李秀芝气红了脸,却又有苦说不出。 她气哼哼地扒拉了一下身上的泥土,拉着狗蛋便要走。 然而这时,容九却突然叫住了她。 “干什么?”愤愤地回过头,李秀芝恨不得生吃了容九。 然而,容九却一点也不在意。 她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秀芝。 “李婶子,糟蹋了我家的地,你就准备这么走了?” “刚才村民们可都说了,昨日我家阿义可都清理干净了,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 闻言,唐歧山脚步一顿,也点点头道,“没错,人家孤儿寡母的,下地不容易,李秀芝,你糟蹋了人家的地,是该给个交代。 “村长,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家也是孤儿寡母呢,容九方才可是实实在在的打了我,她都没给我一个交代,我凭啥给她交代?” 李秀芝哼哼一声,一脸不服气。 这才多久阿,容九就打了她两次,不但一点事没有,反倒是自己还赔了她五文钱。 这回,她可不想再低头了。 哪怕讨不到好,也不能让容九再占便宜不是? 闻言,容九也不恼,她抱着双臂,淡然一笑。 “李婶子,你说我打了你,可有证据?” 一听这话,李秀芝顿时来劲儿了。 “要证据,着还不简单,我这脸上巴掌印可都还在呢。”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脸。 唐歧山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她黑黝黝的脸上除了泥土,啥也没有。 他脸上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这个李秀芝,正经事不干,睁眼说瞎话,倒是溜得很。 “村长,你可都看见了,李婶子脸上一点印记也没有。我这地里的杂草可是实实在在的,这么多我们孤儿寡母的,啥时候能清理完啊!” 听了这话,唐歧山扭过头,一锤定音。 “行了,李秀芝,你就留在这儿,帮容九把地清理干净。” “凭什么?我自家的地还没清理完呢!” 闻言,李秀芝又是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家的三个小崽子不是厉害吗?让他们清理就是了,我不干!” “你……”唐歧山是彻彻底底的无语了。 每次挑事的是她,不想担责任的还是她! 虽然知道李秀芝家里活儿也很重,但这一次,必须要给她一个教训了。 不然,她三天两头的闹,他可吃不消。 这般想着,唐歧山冷下脸色, “既然你不想干,那便赔钱好了,一个短工一天便是十文钱,你拿钱,让容九请短工,这事便算是过去了。” 什么?要让她拿钱! 闻言,李秀芝脸色一变,顿时瞪大了眼睛。 上回她出了五文钱,这心就在滴血了。 这回竟让她拿十文,这不是在要她的命吗? “那……那我还是清理杂草。” 轻哼一声,李秀芝满脸不情愿地道。 “好,那就这样定了,容九你且看着她,我就先回去了。” 实在不想跟李秀芝多说,唐歧山朝容九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放心,村长,我一定会好好看着李婶子。” 容九笑了笑,特地在“看着”二字上加重了音调。 说着,她又转头看了一眼李秀芝,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李婶子,好好清理,一定得像我家阿义清理的那般干净才行哦!” 第七十章 梦中的事情真实发生了 见容九这般得意洋洋的,李秀芝气得不行。 她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你少得意,等着瞧,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容九却一点也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她面色微沉,颇有些不耐烦地说,“行了,李婶子你还是快点清理杂草。” “马上就要到中午了,要是你还没清理完,我可去请短工了。” “清理就清理,谁怕谁啊,你等着,我这就清理干净!” 李秀芝可还记得村长让她出钱,给容九请短工的事呢。 生怕容九真去请个短工回来,李秀芝撅着腚,动作飞快的清理起杂草来。 太阳升到头顶,李秀芝这才拍了拍手站起来。 她揉着腰,气呼呼地说,“这草我可都清理干净了,你要是还敢在村长面前乱说话,我可不饶你!” 容九仿佛没听见似的,她看了一眼自家的地。 虽然没有沈清义他们清理得那般干净,但也算是收拾了七七八八。 她了解李秀芝这个人,就是个滚刀肉。 若是逼得太狠,还指不定怎么闹呢,容九可没功夫跟她纠缠。 她随意地摆摆手,“行了,你走。” “哼!”李秀芝昂着头,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转身便走。 看着她的背影,沈清义气哼哼的。 “后娘,你怎么让她走了?这地还没清理干净呢!” 说着,他瞧了一眼脚下的地,翻过的沟壑上还零零星星地夹杂着草屑。 比他昨日清理的,可差远了。 “好了,别生气了。” 瞧这小娃儿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容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秀芝那人做事本就是一个含糊的,她自己的地还清理不干净呢,你还指望着她像你一样仔细不成?” “可是……”沈清义面色沉沉,还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再说了,我恨不得跟那李秀芝划清界限,再跟她纠缠下去,说不定又会惹来什么麻烦呢。” “也对。” 容九一句话,便让沈清义心里的那口气散个一干二净。 吩咐沈清玄将小四带回去,沈清义埋头继续清理杂草。 容九刨开土,看了一下地里的土豆,满意的点点头。 这土豆,形状规整,个头大。 看样子,沈清义将这块地照顾得很好。 瞥了一眼正埋头苦干的小孩儿,容九笑了一下,也走过去,一起清理杂草。 这并不是容九第一次下地干活,但也累得够呛。 杂草还没拔几棵,她便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倒是沈清义,六岁的小娃儿,动作飞快,没过一会儿,便清理了好几行。 凡事他清理过的地方,别说杂草了,就是草籽也不见一颗。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容九叹息一声。 她以为沈清仁干活已经够麻利的了,没想到沈清义也一点不差。 虽然这小子嘴巴硬点,但行动力却是不错的。 哪怕腿上还有伤的时候,也是家里家外一把抓。 不止要照顾两个弟弟,连地里的活儿也一点没落下。 这么一对比,容九便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这般想着,容九又低头拔草。 既然孩子们都这般勤快能干,她这个当娘也不能太差劲不是? 等整块地都清理得干干净净时,容九早就大汗淋漓。 她一动,腰便疼得不行。 倒吸一口气,容九皱了皱眉,如今自个儿这腰才真真是断了。 “后娘,你还好吗?” 瞧见她这般模样,沈清义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这后娘,未免也太娇弱了一些。 就这么点活儿,也能累成这样。 难怪以前总指使他们呢,原来,她自己根本不行。 似感觉到小娃儿的嫌弃,容九强撑着站起来。 她拍了拍手,轻笑一声。 “还好,我们回去,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嗯。”闻言,沈清义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容九笑了一声,背起背篓,母子二人一脸笑意地朝家里走。 “中午做什么好呢?” 容九心里正盘算着,一抬头,却发现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阴山脚下。 心思微微一动,想到上次梦境的事情。 她转头看了一眼沈清义,“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来。” “你要去做什么?” 听了这话,沈清义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然而,容九却不打算解释那么多,她只道,“我突然想起来,今日要做的菜还缺一样东西,得上阴山一趟,你先回去。” 话落,她也不给沈清义说话的机会,转身便往阴山西面走去。 刚走到阴山西面脚下,容九便看到了那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小路上的杂草层层叠叠,并没有踩踏的痕迹,看来还没有人发现这条路。 回想起自己那个梦,容九心里有些激动。 她看了一眼天色,艳阳高照,离吃午饭也还有一段时间,正是进山探险的好时候。 这般想着,容九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虽然,山中时不时传来几声狼嚎虎吟,可她还是忍着害怕,一步一步地朝着山里面走去。 她倒要看看这条路,和她的梦到底有什么关系。 容九一边走,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 不知过了多久,容九才终于又看到了那个山洞。 冷清清,黑黝黝。 可不知为何,容九却一点也没害怕。 她掏出背篓里的镰刀握在手里,一路走到尽头。 洞还是那个洞,石板也还是那个石板。 山洞里的一切,都和她梦里的一样! 不同的是,石板床上,没有了那个少年郎。 愣了片刻,容九迈着步子,走近石板床,轻轻比划和抚摸。 看样子,这里已经许久没人躺过了,上面生了些许青苔。 但是上面的纹路与梦境中如出一辙! 如果一次两次是偶然,那么精细到石洞的大小,甚至石板的长短都和梦中一模一样,那可就不是偶然了! 这样的认知,吓了容九一大跳。 不过想到自己都能穿书,那么这样的事也不是不能发生。 莫非,她的梦和现实是联通的? 或者说,她梦里的场景是未来将要发生的? 第七十一章 渣男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 忽然,容九想到了什么,拔腿跑出洞门,直直地往前奔去。 没过一会儿,她果然看到了一片地榆。 一切,都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既然如此,那她上次发现的太岁…… 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容九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朝树下看去。 果见一条清澈的小溪正潺潺流动,而小溪里赫然有一个赤如珊瑚,白如琼脂,黑如泼墨的东西。 太岁! 真的是太岁! 瞧着那颗肉灵芝,容九的心砰砰直跳。 当时她在梦看到太岁,却来不及摘就醒了,搞得她还遗憾了许久。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她居然真的在现实里看到了这种东西。 这可是在博物馆里才能看到的宝贝啊! 没有丝毫犹豫,容九利落地撸起袖子,挽起裤脚,一手扒拉着树枝,小心翼翼地走进小溪。 冰凉的溪水没过她的小腿,容九顺利地摘到了那颗太岁。 捧着黑乎乎的一团,容九既惊又喜。 她梦到的一切,居然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 容九心潮澎湃,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若真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她除了空间之外,又多了一个金手指? 这般想着,她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嗷呜!” 突然,一声狼嚎,将容九从漫天的喜悦中拉回现实。 “有狼!”皱了皱眉,容九抱着那太岁,哗啦两下便走出了小溪。 一双脚踩到地上,容九将太岁丢进空间,随后放下裤腿便往山下奔去。 头上艳阳高照,容九一口气走到山下,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她拍了拍胸口,可心中的震撼却久久不能平息。 只要一想到,她以后可以利用梦境预知许多事情,她便忍不住有些雀跃。 可如果,她的梦境真的能和现实相关的话…… 那她上次梦到的沈云之,还有前次梦到他甩休书的事,岂不都是真的? 这般想着,容九欢悦的心情不由得低落下来。 胸中生气一股闷气,她本就绯红的脸更红了。 被气红的! 沈云之这个狗男人,她在这儿辛辛苦苦替他养孩子,他倒好,一回来便甩她休书,真是渣男一个! 眼中闪过一抹怒气,容九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一想到书中,他在明年夏天才正式出现,容九就忍不住冷哼哼。 她巴不得这狗男人永远不回来呢! 她就做个寡妇,赚赚钱,养养孩子,挺好的。 这般想着,容九收拾好心情,朝着家里走去。 她刚走到门口,沈清玄便飞扑过来。 “后娘,你终于回来啦,听说你去山上,二哥可担心你了。” 闻言,容九笑了笑,揉了揉沈清玄的头,这才扭头看了一眼沈清义。 似专门解释一般,她柔声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担心你回来晚了,小三小四会饿坏了。” 沈清义别扭的哼了一声,心里却想着,阿玄真多事,他才不会担心一个人能干趴李家婶子两回的后娘呢。 虽是这般想着,他的眼神却控制不住朝容九看去。 见她并没说什么,而是卸下背篓,便回了房间,沈清义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换身衣服,再去给你们做饭。” 扔下这一句话,容九便锁上了房门。 下一秒,她的意识便进入了空间里。 那颗太岁,此刻正好端端的放在空间的桌子上。 深吸一口气,容九走过去,拿起太岁,左看右看,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这玩意,在现代可是放在博物馆里供起来的啊。 此刻,竟被她拿在手上把玩。 容九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但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这玩意儿,肯定很值钱! 要是拿到镇上去卖掉的话,她说不定,很快就可以摆脱农民生活,发家致富,奔小康! 这般想着,容九再看手上的太岁,瞬间变成了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转头看向一边的炒茶机,容九敛去了脸上的笑意。 一切,等她那一千罐茶叶做出来再说。 要不然手上忽然冒出这么多钱,只会惹人眼球,遭人嫉妒。 可要是凭借自己手艺发家致富了,别人就是想说什么,也只能羡慕的份。 这般想着,容九闪身出了空间。 她随意换了一身衣服,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见沈清义正在院子里练拳,容九也没跟他说太岁的事。 她自顾自地进了厨房,等处理好所有食材后,才出来叫了一声,“阿义,进来烧火。” “嗯。”闻言,沈清义停下动作,挺着身板,便进了厨房。 只是在看到木桌上揉好的面团时,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讶。 白白胖胖的面团,光滑软弹,这么一大个,也不知道能做多少个包子。 “今天中午吃包子吗?” 走到灶前,沈清义一边生火,一边问。 容九摇摇头,“包子太麻烦了,下午还有好多事要忙,就简单做个刀削面吃。” 说着,容九便烧了油锅,先将特制酱料炒出香味,再加入番茄酱和西红柿翻炒,最后加入清水。 等水开后,再下面条。 站在锅边,容九一手面团,一手菜刀,哗哗几下,一条条薄厚均匀,长短一致的面片便飞入锅中。 那速度,那刀法,就跟耍杂技似的,沈清义看得目不暇接。 等他回过神来时,锅里已经有香味飘出。 沈清义馋的不行,等他看见后娘还往锅里加了一小碗肉片时,口水更是咕噜咕噜直冒。 忙活了半天,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一大锅香喷喷的西红柿刀削面,端上桌,几个孩子纷纷围到了桌前。 过了这么久,孩子们也不用容九招呼了,自己找准位置,坐下来便埋头苦吃。 热气腾腾的面条,几个孩子吃得满头大汗。 正在这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几个孩子纷纷放下筷子,朝外面看去。 “你们继续吃。” 容九说了一声,便往外走。 等打开门,却见唐大牛一脸憨笑地站在门外。 他身后,还堆着几个大包。 瞧见容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嫂子,蒲公英我收了,这账该怎么结啊?” 第七十二章 记账 “是大牛啊,快进来。”见是唐大牛,容九微微有些诧异。 她侧开身,给他让出一条路,“结账是,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钱去。” 说着,容九便转身回屋,拿了一个钱袋。 等她再出来时,大牛已经将几个包都扛了进来,还自带了砣称。 见状,容九嗔怪道,“你直接给个数就行,哪里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嫂子,那可不行,既然你这般信任我,我也得对得起你的信任不是?” 说着,唐大牛挠挠头,似有些不好意思。 瞧他这般模样,容九笑了一声,“行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这还有好些事要麻烦你呢,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啥事啊?嫂子,你说,我一定帮你办妥帖了!” 大牛一边称重,一边说。 “是这样的。”容九顺手给他搬了张凳子。 等他坐下后,才继续说,“我答应了镇上的徐老爷,五天内做好一千罐茶叶,这蒲公英的量远远不够,还得麻烦你多收点。” “就这事啊,没问题!”闻言,唐大牛拍了拍胸脯,一口答应。 “嫂子,你放心,不管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收来!” “那就辛苦你了,等四天后,徐家拉走了茶叶,我就给你发奖金。”容九笑着承诺。 这会儿,几个孩子都已经吃好了,沈清义收了碗筷,正要往厨房去。 一听这话,小小的人儿皱起眉头。 “四天?一千罐茶叶,这么赶,后娘,你来得及吗?” “应该来得及。”闻言,容九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炒茶的是她空间里的那台自动炒茶机。 而她,只需要把茶叶装进茶罐就可以了。 四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充裕了。 然而,她这般犹豫的模样,落在他人眼里,便是逞强。 别说沈清义,就连大牛也是一脸担忧。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嫂子,你对我们已经够好了,啥奖金不奖金的,就别再提了。” “倒是你,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就直说,我和秋华也是能够帮忙的。” 然而,容九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忙得过来,你帮我收蒲公英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可是……”大牛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一丝内疚。 说实话,他觉得,收蒲公英这事儿,他还真没帮上容九什么忙。 毕竟,自潘大娘和冯婶子尝到甜头后,村里的人自己就将蒲公英送到他家里了。 他也就是负责清理一下,根本不费什么事。 倒是容九,每月还给他五两银子,他真是受之有愧。 “好了,大牛,你不用说了,如果有需要,我会开口的,你就先处理蒲公英的事。” 见大牛还想说什么,容九赶紧掏出五两银子递给他。 “这是五两银子,你先拿去给村民结账,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使不得使不得!”瞧见这五两银子,大牛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连连摆手,心里慌得一批,“嫂子,这几包蒲公英不过是几百文,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 “大牛,你先别忙着推拒,先听我说。” 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容九颇为好笑,“你方才也听见了,我这还有好多事要忙,你天天来结账也不方便。” “这五两银子就当做是账房的钱,以后你直接给村民结账,再记个账本给我,我查账也省事些。” 听了这话,大牛这才冷静下来。 但他依旧一脸难色,“可是,我不会记账啊。” “这样啊……”闻言,容九愣了一下。 她略微思索片刻,“那就让秋华记账!” 容九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定了,让秋华记账,我每月给她三两银子的工钱,以后蒲公英的事就完全交给你们了。” 话音落下,她二话没说,又掏出了三两银子,直接塞到大牛手里。 “嫂子,你这……”手里捏着好几两银子,大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硬生生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想将银子,还回去,容九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看了他一眼,她一锤定音。 “好了,这事我已经决定了,这银子你要是不收,那就是不把我这个义姐当亲人,以后我们两家也不用来往了!” 这话,说得便有些重了。 饶是唐大牛这般憨厚敦实的男人,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那行,嫂子,这钱我就收下了!” 沉默许久,唐大牛捏着银子,咬咬牙道,“你放心,我跟秋华,绝对不会辜负你的心意,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 “这就对了!”闻言,容九颇为欣慰地点点头。 “你要是一直这么生分,以后我都不好意思上你家去找秋华聊天了。” “嫂子,你就别打趣我了。”话落,唐大牛挠挠头,似有些尴尬。 犹豫了一会儿,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那行,你就先回去。” 瞧着唐大牛坐立不安的模样,容九也没多留。 只到厨房拿了几个鸡蛋,说是给秋华补身子的,便让他离开了。 怀里揣着银子,手里捧着鸡蛋,直到出了沈家的大门,唐大牛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孙秋华伸手在他晃了晃,他才如梦方醒。 “让你去送蒲公英,你咋还拿那么多鸡蛋回来呢,又是姐姐给的?” 眉头微蹙,孙秋华嗔怪道,“大牛啊不是我说,姐姐对咱们好,咱们也不能不知足,姐姐家还有好几个孩子呢,你咋能收她的鸡蛋……” “不止是鸡蛋……”听了自家媳妇的话,唐大牛喃喃自语。 “啥?”孙秋华话头一顿,“你说啥?” “我说,不止是鸡蛋,我还收了嫂子的银子。” 一口气说出来,唐大牛心中轻松不少。 他放下手中的鸡蛋,掏出银子,将容九的话又说了一遍。 孙秋华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媳妇儿,你没事,我是不是做错了,你别生气,我这就把钱给嫂子送去。” 见自家媳妇半天不说话,唐大牛顿时急了,他抓起银子便要往外走。 然而,孙秋华却叫住了他。 “算了,这钱咱先收下,这是姐姐知道咱家的困境,变着法的帮我们呢!” 说着,她轻叹一声,“只是大牛啊,咱得知道感恩,得记着姐姐的好才行。” “媳妇儿,你放心,嫂子对咱家的好,我都记着呢!”唐大牛郑重地点点头。 第七十三章 我回来了 唐大牛家,夫妻两个的对话,容九丝毫不知。 此刻,她正忙着这一千罐茶叶的事。 当时,她答应徐老爷五天后送茶叶过去,是仔细计算过的。 她每天装个几百罐,五天时间,一千罐并不怎么累人。 再加上,沈清义几兄弟非要来帮她,这分担下来,就更轻松了。 如此两天过去了,一千罐茶叶已经装好了大半。 这两天,唐大牛脚不沾地地收了不少蒲公英,原料方面完全跟得上。 而且,孙秋华将账面记得非常好,清楚,干净,明了。 容九查过一回,每一笔开支都是公开透明的。 孙秋华从没因为家里缺钱,便偷拿,或者挪用。 见她这般,容九完全放心下来。 索性后来也不天天查账了,完全丢给孙秋华去处理。 她自己乐得清闲,装茶叶的效率又高了不少。 最后一天的清晨,沈云行将最后几百个罐子也都送来了。 他自己也留下帮忙,后来,连沈红杏都过来了。 好几个人一起,一千罐茶叶,还没到中午,便装好了。 看着院子里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茶罐子,容九舒了一口气。 她拍了拍手,站起来,对沈云行两兄妹说,“今天你们就留下吃顿饭,一会儿把二叔二婶也叫上。” 听了这话,沈云行倒是没说什么,只觉得容九真是越发会做人了。 又想起她之前送的糖醋肉,味道的确不错,便点了点头。 “那行,我这就回去叫爹娘来。” “哥!”沈红杏见沈云行真跑出去了,顿时急得直跺脚。 虽说,如今容九这女人不像之前那么讨厌了。 可跟她同桌吃饭,沈红杏还是有些别扭。 “你不会在饭菜里下泻药?” 见沈云行已经走远,沈红杏扭过头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容九。 闻言,容九看了一眼小姑娘,颇为无奈,“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进来帮我烧火。” “好,我倒要看看,你想玩什么花样!” 沈红杏挺着脖子,轻哼一声。 “若是你敢在饭菜里加什么别的东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随你。” 容九也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真的答应了。 稍稍惊讶过后,只扔下一句话,便朝小菜园走去。 没过一会儿,她便摘了一颗新鲜的莲花白,直接进了厨房。 如今几个孩子对她尤为信服,她做什么吃什么,也没再过问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容九的胆子便也大了许多,趁着沈红杏还在院子里的功夫,她从空间里拿了一大块猪肉,以及各种调料。 因为这次请的是赵氏一家,生怕赵氏再说她不会过日子,容九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东西。 只将厨房里剩下的鸡蛋加盐打成蛋液,撇去表面的浮沫,又将剁碎的肉沫放入其中,打算做个肉沫蒸蛋。 随后,又将猪肉肥的剁块,瘦的切条,分盘装好,用来做红烧肉,和糖醋里脊。 至于素菜,她打算做一个西红柿炒莲花白。 一切准备就绪后,容九才冲外面喊了一声,“沈红杏,进来烧火!” 平日里,容九都是叫几个孩子烧火,今儿倒是第一次使唤沈红杏。 她是一点也没客气,沈红杏却颇为恼怒。 这女人,真敢使唤她! 深吸一口气,沈红杏压下心中的火气,去看三个孩子。 只见沈清义三兄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她看过来,沈清玄挠挠脑袋,“红杏姑姑,愣着干什么,后娘叫你去烧火呢。” “是啊,红杏姑姑,快去,我都闻到肉的香味了。” 这几天,沈清尧也渐渐好起来了。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容九并不允许他吃太多油腻的东西。 这会儿见后娘要请二奶奶一家吃饭,他迫不及待地舔起了嘴唇。 有二奶奶在,后娘总不会限制他吃肉了? “红杏姑姑,快去啊。“ 沈清仁不在,平日里总是沈清义烧火。 这会儿有人代替他,他恨不得能休息一天呢。 见三个孩子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沈红杏颇为无语。 她一点也不想去帮容九那个女人烧火。 可话都说出去了,沈红杏也不想在孩子们面前耍赖。 只能梗着脖子进了厨房。 刚进厨房,沈红杏还没来得及刺容九几句呢,便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瞧瞧,她看见了什么? 肉,满满两大碗的肉啊! 这得花多少钱? 照这么个吃法,容九还有钱养她几个侄子么? 然而,容九却仿佛没看到她的惊讶似的。 她一点也不客气地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把火烧起来,先把鸡蛋蒸上。” “还……还有鸡蛋?”闻言,沈红杏咽了咽口水,一脸不可置信。 容九看她一眼,“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吃鸡蛋?” “当然不是!”沈红杏觉得自己似乎被鄙视了,她挺直了腰板,“我只是怕你手艺不好,浪费了这些东西而已。” 见小丫头嘴硬,容九也没当一回事。 她轻笑一声说,“既然不是,那就赶紧烧火,我手艺好不好,你得吃了才知道。” 闻言,沈红杏也想起了容九送到他们家的菜。 那手艺,估计连酒楼里的大厨也比不上的。 到嘴边的话说不出了,沈红杏只能蹲下身来,硬着头皮开始烧火。 随着锅中的水咕噜咕噜地开始冒泡,蒸笼里,鸡蛋和肉的香味逐渐飘了出来。 沈红杏闻着这香味,面色越发纠结起来。 哪怕她极力隐忍,喉咙还是忍不住微微一动。 这味道,好香啊! 容九一直留意着这小丫头,自然看清了她的小动作。 唇角微弯,她也没说什么,只等鸡蛋蒸好后,便开始做红烧肉。 这味道,更为霸道! 沈红杏嘴里,口水泛滥,她是彻底呆不下去了。 正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沈红杏顿时一个激灵,她扔下柴火,“一定是我哥把爹娘叫来了,我去看看!” 说着,转头便跑出厨房。 院子里,沈清义正要去开门,却被她抢先一步,“等等,让我来!” 谁知,她刚打开门,入目的,便是一辆在她看来,颇为豪华的马车。 “我回来了!”马车帘还没掀开,沈红杏便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七十四章 变化 话音落下,马车帘也渐渐拉开,一身青衣的沈清仁走了下来。 见来开门的竟是沈红杏,他不由得有些惊讶,“红杏姑姑,你怎么来了?” “你该不会和后娘打起来了?” 闻言,沈红杏眼中的喜色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瞪了瞪眼,轻哼一声。 “你这孩子就不能盼我点好啊,快进来,你后娘请我们一家吃饭,你可有口福了。” 说着,沈红杏回头朝院子里喊了一声,“阿义,你大哥回来啦!” 听了这话,沈清义几兄弟风一样地冲出来。 “大哥,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瞧见沈清仁,沈清义眼中泛起喜色。 沈清玄更是把沈红杏都挤到了一边,他扯着嗓子喊,“哎呀,大哥,你可回来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把我闷坏了!” “就是,大哥我可想你了,你瞧,我想你都想瘦了!” 沈清尧也凑了上来,将自己的脸往沈清仁眼前一怼。 沈清仁当真捧着他的脸仔细瞧了瞧,而后揉了揉他的脑袋。 眼中荡起笑意,他柔声说,“是瘦了,不过气色也变好了。” 看来,后娘果然没有骗他。 她将弟弟们都照顾得很好。 这般想着,沈清仁抬眼看了一眼四周。 没看见后娘的身影,倒是发现这院子变了不少。 虽然堆满了罐子,却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 后面转角的地方搭起了牛棚,里面也是干干净净的。 没有一丝异味,反倒增添了不少生活气息,整个院子,看起来温馨极了。 心里头松了一口气,沈清仁面上的笑容越发浓了。 他拍了拍沈清义的肩膀,十分赞叹,“阿义,你做得很好!” “没想到,我不在家,你不止能照顾弟弟们,还能收拾家里,连门窗都换了。” 说着,沈清仁看向自家二弟的目光越发欣慰。 二弟能立起来,他在徐家求学,也能安心了。 然而,面对大哥的表扬,沈清义却有点心虚。 他挠挠脑袋,有些别扭地开口,“大哥,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这些都是后娘做的。” “牛棚是她请大牛叔搭的,门窗也是她请大牛叔换的,阿尧生病,也是她照顾的。” 沈清义如数家珍,声音却越来越小。 这般说起来,自大哥离家后,他除了地里的活儿比后娘干得麻利之外,好像真没做什么。 虽然心里也明白,但是等沈清义亲口承认时,沈清仁还是大受震撼。 他以月钱作饵,原以为,后娘最多只是让弟弟们吃个饱饭。 没想到,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沈清仁喉咙有些干涩,他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这时,沈清尧却扯了扯他的袖子。 “还有呢,走,大哥,我带你去看!” 似没感觉到他的异样一般,直直将他拉进了北屋。 指着床铺,小娃儿仿佛炫耀一般开口,“后娘还给我们买了新被子,可暖和了!大哥,你要不要试试?” “这……都是后娘买的?”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沈清仁看了一下四周。 新门窗,新被子,就连屋顶和墙缝也不漏风了。 若非是小四亲自拉他进来,他恐怖都要怀疑自己走错了道。 瞧着那崭新干净的被褥,沈清仁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软软的,暖暖的。 才进来没一会儿,他整个人都暖烘烘的,如火炉一般。 沈清仁这才发现,这屋子里的火炕不知道什么时候盘通了。 “这真的是咱们的北屋?” 低头看着小四,沈清仁久久不能平静。 “当然是……” 小四仰着头,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沈清仁却是背脊一僵,他抬手抹了抹眼。 正准备转过身来,却听见背后传来后娘那清脆的嗓音,“阿仁,回来也不说一声,躲在屋子里做什么?” “我……” 不知为何,沈清仁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后娘。 他转过头,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我就随便看看,正打算去帮你烧火呢!” 闻言,容九也没说话。 她倚靠在门框上,微微眯着眼,打量着房间里的小孩儿。 只见他一身全新的青衣,虽然面容依旧稚嫩,却依稀可见松柏之姿。 “不错,高了,也胖了,看来你在徐家生活得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没想到后娘会这般说,沈清仁面色微红,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容九却似没看到一般,随口问,“你一个人回来的?” “不是,徐管事也一起来了。”闻言,沈清仁放松了不少。 他笑了笑说,“只是徐少爷好心,将马车借我,我便先到了。” “看来,你和那徐少爷相处得很好。”轻笑一声,容九走到小孩面前。 “嗯。”听了这话,沈清仁也没反驳,“他性子虽傲,但不是个坏心人。” “那就好。”容九点点头,“出来,你二奶奶他们也快来了,许久不见,你该跟他们打个招呼。” 沈清义点点头,等他带着小四来到堂屋时,赵氏一家已经坐在那里。 一见他,赵氏便红了眼眶,“阿仁,快让二奶奶看看,是不是瘦了?” “二爷爷,二奶奶,大伯,红杏姑姑。”沈清仁挨个叫了一声后,才走上前去。 赵氏立刻拉起他的手,左看右看。 “不错,阿仁长高了,穿上这身衣裳,倒有几分你爹的影子。” 说着,赵氏又看了一眼容九,眼含热泪,“容九啊,真是谢谢你啊,多亏你开口,孩子才能去徐家读书。” “二婶,你言重了,这都是阿仁自己争气,才能得徐老爷赏识。” 顶着赵氏热切的目光,容九有些不太习惯。 她扯了扯嘴角,说,“二婶,我们快吃饭,阿仁也该饿了。” “对,娘,先吃饭!”沈红杏第一个催促。 说实话,忙活这么半天,她早饿了。 等赵氏和沈玉林动了筷子,她便迫不及待地去夹肉。 谁知,她刚夹起来,还没放进嘴里,便又瞧见好几辆装货的马车停在门口。 一个身着黑色黑色锦服,身宽体胖的中年男人跳下马车。 走到门口,见一大家子人正在吃饭,他颇有些不好意思,“沈家娘子,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第七十五章 合同 “不打扰,不打扰,徐管事你来得正好。” 一见来人,容九笑意盈盈地迎上去。 直接将徐管事请进堂屋,她客气道,“乡下粗茶淡饭,你要是不嫌弃,就坐下吃点。” “沈娘子好意,我心领了。”闻言,徐管事也不直接拒绝。 只委婉地道,“只是老爷那里还等着看茶叶,实在不能多留。改日,改日,我一定请沈娘子和几位公子吃上一顿。” “那好,既是徐老爷着急,我便也不强留了。” 说着,容九笑了一下,便领着徐管事往外走。 “这茶叶我已经做好了,整整一千罐,请徐管事验货,要是没问题,便可带走。” “这茶,好生精美!” 瞧着院子里那堆码得整整齐齐的茶罐,徐管事眼中流露出惊讶。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了一眼容九,眼中惊叹不加掩饰。 “不瞒沈娘子说,我随老爷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从没见过这么精美的茶叶。” 说着,他忍不住拿了一罐茶叶,先开了盖子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后才捧在手里细细端详。 良久,他才一脸满足地看着容九。 “沈娘子不愧是解元娘子,这茶只闻着便茶香浓郁,余味绵长。” “这茶罐更是精美无比,也不知沈娘子是在何处购的?” 听了这话,容九抿唇一笑,面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徐管事将她和沈云之那个渣男联系在一起。 因此,她也只是选择性的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唇边扬起一抹笑,容九如实说,“这茶罐出自我二叔家的瓷窑,乃是我二叔亲自烧制而成。” “这便是老爷打算要合作的那家瓷窑?”闻言,徐管事只是一愣,便反应过来。 “正是。”容九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她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毕竟徐管事已经到了村里,稍微一问,便可知道她与赵氏家的关系。 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不过,徐管事也没在这上面纠结。 一来是这茶罐的确是好,二来,这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这般想着,他便笑道,“如此,还请沈娘子引荐一番,我正好带了合同,要与您二叔商谈合作之事。” “那正巧了,我二叔二婶此刻正在我家,还请徐管事移步,与我二叔亲自商议如何?” 听了这话,徐管事略微思索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也好,还请沈娘子带路。” 赵氏老俩口了大半辈子,除了侄子沈云之和村长,便没见过什么有身份的人。 方才容九将徐管事请进堂屋,他们便有些坐立不安了。 没想到,不过一刻钟。 容九竟直接将人带到了他们面前,还说要谈合作的事。 这下子,哪怕是最为镇定的沈玉林也手足无措起来。 见状,容九十分无奈,只能在一旁介绍徐管事身份,以此缓和气氛。 可就算这样,沈玉林还是十分拘谨。 他搓了搓手,“之前便听我这侄媳妇说,镇上的老爷要与我们合作。 我还当是玩笑话,没想到贵人竟亲自来了,这真是折煞我老头子了。” 沈玉林虽有些紧张,言行却十分质朴,并不让人反感。 更何况,这可是举人老爷的叔婶,徐管事自然不可能在他们面前摆架子。 他微微一笑,语气十分缓和。 “老人家不用紧张,我不过是一个管事,当不得什么贵人,这合作乃是沈娘子与老爷亲自商定,我不过跑跑腿罢了。” “更何况,老人家这手艺,比之城里的工匠也是不差的,我们两家合作,也是互惠互利的事,说不定我日后还得仰仗您老呢!” “这……您言重了……”沈玉林干巴巴的应道,颇有些局促。 不过,几句话下来,他也放开了许多。 犹豫了一下,他开口问道,“不知贵人所说的合作,是怎么一个章程?” “是这样……”闻言,徐管事也没绕弯子。 他掏出一叠纸,而后直说,“合作之事想必沈娘子都与您说了,我也不多说了。 简而言之,就是我家老爷打算在您家长期购买茶罐,至于价格,便按五文钱一个计算,您意下如何?” 闻言,沈玉林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真是五文钱啊!” 见老人家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徐管事笑着点头。 “是五文钱,文书上都写了,老人家您可以看一下。” 说着,徐管事将手上的纸推过去。 瞧着那一叠纸,沈玉林嘴唇颤抖。 好半晌,他才伸手接过,自己却不看,而是递给了身后的沈云行。 沈云行一页一页翻过去,直到每个字都看清楚了,才冲沈玉林点点头。 他轻声说,“爹没问题,除了我们以后不能再给别家烧制这样的瓷罐,其他的都和徐管事说的一样。” 徐管事坐在对面,自然也听见了沈云行的话。 他面上却没什么变化,依旧保持着微笑,“老人家可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沈玉林摇摇头,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您且放心,除了徐老爷和我那侄媳妇,我绝不再给别人烧制这样的瓷器。” “如此,我们便签下合同。” 听到沈玉林的保证,徐管事面上的表情越发缓和。 没有过多犹豫,便代替徐老爷在合同上按下了印章。 至于沈玉林,则是往手上沾了一点印泥,按下手印。 如此这般,合同便算是签了,一式两份,两家各持一份。 拿到合同,沈玉林激动不已,浓浓的喜悦从心底蔓延开来。 他来回搓了搓手说,“徐管事,这合同可真是造福了我们全家啊,不如坐下喝两杯,让我老头子以表谢意?” 说着,沈玉林看了一眼容九。 他倒是想回自己家招待贵人,可时间匆忙,也不好让贵人久等,只好借花献佛了。 见沈玉林这般说,容九也没反对。 反而顺势说,“二叔说得对,我这儿正好有瓶好酒,徐管事不如留下来喝两杯。” “是啊,徐管事,您就留下来吃顿饭。” 赵氏面上也是笑开了花,瞧着徐管事,嘴边千万个谢字,只化作这么一句话。 第七十六章 打算 乡下人说话,没有那么多风雅之词。 然而,越是纯真质朴的话,就越让人动容。 瞧着赵氏那拘谨又热切的目光,徐管事心中微微一动。 他看了一眼桌上香气四溢的饭菜,心中到底还记挂着赶回镇上。 顿了片刻,还是摇头拒绝。 “多谢老人家好意,只是我还要赶回镇上向老爷汇报,就不多留了。” “改日,改日我在镇上的酒楼定下一桌席面宴请几位,到时不要推辞才是。” “这可使不得,我们乡下人家,怎好让您破费?” 虽知道那徐管事说的不过是场面话,赵氏一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乡下人家,到摊位上吃上一碗馄饨,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到酒楼去吃席面,更是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 还没等沈玉林反应过来,赵氏便连连摆手。 “徐管事,您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谢你还来不及,怎好让您请客? 既然您还有事,我们就不耽搁您了,下回,下回您再过来,定要到我家吃顿饭,让我们好好谢谢您。” 闻言,徐管事看了一眼这手足无措的一家人。 虽说他们的做派比不上沈娘子,倒也不像有些乡下人家那般粗鲁无知。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日后再来叨扰,几位可别嫌我烦才是。” 说着,徐管事面上的笑容越发真切。 他站起身来,临走时又看了一眼正准备起身的沈清仁。 “沈公子不用着急,老爷说了今日先生请假,您可在家中留宿,待明日再回府也不迟。” “多谢徐老爷体恤。”闻言,沈清仁面色一松,“清仁明日一早便回,定不会耽误徐少爷功课。” “太好了,大哥,今晚你可以留在家里了!” “是啊,大哥,后娘新买的被子,你该没用过呢,今晚可算能用了!” “没错,大哥你能留下真是太好了,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沈清仁能够留在家里,哪怕一晚,最高兴的莫过于沈清义三兄弟。 几乎是他话音才落,三个小娃儿便忍不住凑到他身边。 看了一眼一片和乐的四兄弟,徐管事便招呼几个一同来的家丁,将那一千罐茶叶装到了马车上。 待最后一罐茶叶装好,容九亲自将徐管事送上马车。 他正要放下车帘,容九却又拿出一个坛子递过去。 “这是自家酿的米酒,徐管事若是不嫌弃,便带回去尝尝。” 闻言,徐管事扯车帘的动作一顿,有点不太想接。 可他看了一眼那坛子,哪怕还没揭开盖子,便隐约闻见了浓郁醇厚的酒香。 这味道,哪怕是徐老爷平时从省城买回来的酒,也不及其万分之一。 只犹豫了一秒,徐管事接过坛子,掀开盖子。 坛中酒液,色清透明,仔细一闻,更是香醇如兰,余味无穷。 “来人,取勺子来。”从酒香中回过神,徐管事回过神,连眼神都亮了几分。 就连旁边的家丁,取勺子时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么香的酒,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接过勺子,徐管事舀了一勺。 只见阳光下,酒液更为清澈透明,没有一丝杂质。 徐管事深吸一口气,才将勺子凑到嘴边。 酒刚入口,他便瞪大了眼,脸上渐渐染上一丝惊喜。 “这酒,清雅绵柔,入口回甘,只一口便唇齿留香,当真是好酒啊!” “唉,不愧是沈娘子,若是您这酒能够大规模生产出来,又是一桩大生意啊!”徐管事惊叹一声,意有所指。 然而,容九却仿佛听不懂似的,轻笑一声。 “承徐管事吉言,只是这酒酿制的周期长,凭我一己之力恐怕无法大规模生产。” “如此,倒是可惜了。”闻言,徐管事轻叹。 容九只是笑笑,也不再多言,无论如何,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沈娘子留步,我这便告辞了。” 随着徐管事话音落下,车夫马鞭一扬,几辆马车渐行渐远。 直到看不见影,容九并赵氏一家,才回到堂屋。 里头,三个小娃儿已经迫不及待了。 “后娘,快来,就等你们了!”沈清玄早就饿得不行了。 先前那位徐管事在,他也好动筷子,只能看,不能吃,这感觉别提多糟了。 瞧着小娃儿这般模样,容九笑了一下才走进去。 沈家这一顿算得上团圆的饭,等了许久,终于开席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顿饭下来,无论是赵氏一家,还是几个孩子,胃口都极好。 四个菜,外加一大锅饭,几个人吃得干干净净。 饭毕,赵氏老两口揉着肚子,有些赧然。 “容九啊,你看这……要不,明儿你带着孩子到我家来吃饭?” “不用了,二婶,我明儿还要送阿仁去镇上呢,就不打扰了。” 见赵氏既克制又忍不住回味的样子,容九心里十分愉悦。 原主欠赵氏一家良多,若是一顿饭能让他们开心,她倒不介意多请几次。 赵氏一家吃饱喝足,一听容九这般说,便也没再打扰,帮着收了碗筷便要回家。 临走时,赵氏情不自禁地拉着容九的手,“容九啊,合同的事,真是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们哪有这么好的机会?” “二婶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眼中含着笑,容九将赵氏一家送出门外。 然而,她刚转过身,却见沈清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小娃儿背着手,老气横秋,“后娘,你还真是挺会见缝插针啊!” “为什么这么说?”闻言,容九愣了一下,一脸无辜。 然而,她这手段,沈清仁早已见过一次。 哪怕她装傻,他也十分笃定,“你打算与徐家合作卖酒?” “你还真是聪明啊!”闻言,容九瞧了一眼面前的小孩儿,眼中尽是惊叹。 “没错,我的确是有这个打算。”既然被识破,她也不打算隐瞒。 看着一派从容的女人,沈清仁却有些不解了,“既然有这个打算,那为何不直说?” 那徐管事明显对这酒很满意,若她点头,即刻便能达成合作。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似察觉到小孩儿的疑惑,容九摇了摇手指,一脸狡猾。 “这你就不懂了,上赶着不是买卖,得让人反过来求咱们,这样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第七十七章 夜谈 闻言,沈清仁眼神一亮,“我明白了,你是想借徐管事之手,抛砖引玉?” “嗯,可以这么说,不过现在我还是要看看炒茶的利润如何,才决定要不要和徐家合作卖酒。” “那后娘,你……”看着眼前运筹帷幄的女人,沈清仁接下来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然而,容九却仿佛看穿他一般,轻声说,“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变,一定会送你三个弟弟去念书的。” “谢谢后娘!”闻言,沈清仁眼眶微红,两个谢字说的真心实意。 然而,容九却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 她挥了挥手,轻咳一声。 “行了,你既然叫我一声后娘,这便是我应该做的,不必说谢,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就赶紧去帮我干活。” “我这就去!”说着,沈清仁迈开腿,飞快地跑了。 做惯了活儿的人,不用容九多吩咐,自己也能找到事情做。 倒是容九,蒲公英茶的事告一段落,她整个人也松快起来了。 这几天忙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这一松下来,便觉得疲累极了。 打发走沈清仁,回到房间,沾着枕头便睡了过去,连梦也没做一个。 等她再醒来时,窗外的天都已经被晚霞染成了橘红色。 “都已经这么晚了啊!” 容九抻了抻手,刚打开门,便看见沈清仁三步一顿的走过来。 “后娘,你……还有钱吗?” 话落,小孩儿揪着手,颇为别扭地看了她一眼。 闻言,容九挑眉一笑,“怎么?你想要零花钱?” “不,不是的!”沈清仁头摇得飞快。 “我是想说,徐老爷给了我五百文,说是这个月的工钱,你要是没钱,我可以给你!” 说着,沈清仁咬咬牙,掏出钱袋,递到容九面前。 闻言,容九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拒绝。 淡青色的布袋,里头的铜钱用麻绳串起,百文一串,一共五串。 这便是他身上所有的钱,他一文没留,全都交给了容九。 不过半天时间,沈清仁已经了解清楚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三个弟弟的生活。 餐餐热饭热菜,顿顿有肉有鸡蛋有米饭。 还有新的被子,以及小四的医药费。 这些,五百文,哪怕是加上后娘之前藏的银子,也远远不够。 这钱,他给得爽快,容九也没扭捏。 她收了钱袋,拿出一串铜钱,递给沈清仁。 这孩子虽然还小,但如今也算是在外求学了,身上没点钱怎么行? “徐家包吃包住,还有四季衣裳,我用不着的。” 看着递到眼前的一串铜钱,沈清仁扭过头去没收。 然而,容九却没有收回,反而柔声说,“拿着,你一个人在外,没钱怎么行?” 然而,听了这话,沈清仁不但没被感动,反而绷紧了脸。 “你是嫌少吗?我知道五百文是少了点,但我只有这么多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容九,眼中神色既倔强又紧张。 “你不要嫌少,只要你能照顾弟弟们,我以后会拿更多钱回来的。” “行了,我知道了。” 看着忐忑不安的小孩儿,容九笑了一下,而后将一串铜钱直接塞到他手里。 她嗔怪道,“小小年纪,别操心这些,好好读书,家里不缺钱。” “真的吗?”沈清仁抬起头,一脸不相信。 “当然,你别看我花钱大手大脚,可我挣得也多,你这小孩子家家的,就不要操心了。” “可是……”沈清仁显然还是不太放心。 见状,容九皱了皱眉,干脆沉下脸。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你没事就赶紧读书去,实话告诉你,我可不是送你读书的。” “我可指望着你考个状元回来,给我挣个诰命,好让我也摆摆那状元老娘的谱呢!” “你要是因为操心这些杂事,害我做不了诰命夫人,老娘先扒了你的皮!” 容九眉眼沉沉,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然而,此刻沈清仁却一点也不害怕。 虽然早知道后娘让他读书,一定别有目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志向竟这般远大。 状元啊…… 光是想想,他便觉得热血沸腾。 看着容九,沈清仁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真的认为,我能考上状元?” “那当然!”闻言,容九先是一愣,而后斩钉截铁地道,“不止是你,还有你的三个弟弟,一个个的都得出人头地,好让后娘我下半辈子跟着你们享清福!” 见后娘这般信誓旦旦,沈清仁心中却是十分复杂。 好半晌,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会心一笑道,“好,我要是真的考上状元,便请上七八个丫头伺候你,让你想清福。” “好,那我就等着了!” 容九摸了摸沈清仁的脑袋,面上笑得十分欣慰,心里却是直抽抽。 七八个丫头伺候,她是不指望了。 只要这几兄弟日后留她一条小命,她就谢天谢地了! 然而,沈清仁却丝毫不知她心中所想。 大约,是被后娘的豪言壮语给刺激了。 直到晚上,他心中依旧久久不能平静。 哪怕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他也是翻来覆去,没有一点睡意。 大约是察觉到他的动静,同样有些兴奋的沈清义睁开眼,直接扯开被子。 两兄弟钻进同一个被窝,沈清义小声道,“大哥,我觉得我越来越不像之前的我了。” “为什么?” 沈清仁闻言,随口问了一句,并没放在心上。 人都是会变的,哪有人始终如一呢? 沉默了一会儿,沈清义靠近他,有些别扭地嘟囔,“我竟会觉得,有后娘这样一个娘亲,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傻了,明明她以前那么坏,我现在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肯定是傻了!” “嗯。”沈清仁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泛起波澜。 不错的事吗?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沈清义心里纠结极了,一双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我……”沈清仁犹豫了一会儿。 不知怎的,此刻他脑子里全是后娘的话。 思忖片刻,他说,“其实,我也觉得不错。” 第七十八章 不识货 “是,大哥,我也觉得,现在的后娘很好!” 听见他们的声音,其他两个小的也凑了过来。 沈清尧率先开口,“大哥,你不知道,当时我生病的时候,后娘可温柔啦,还给我做甜甜的糖水,我一喝,浑身都舒服了!” “是啊是啊,后娘对我们可好了,就连二哥也开始听她的话了呢!” 沈清玄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也点点头。 瞧着几个弟弟你一言我一语的,全是夸后娘好的话,沈清仁心中五味杂陈。 沉默半晌,他终是轻叹一声,“既然如此,那日后在家,你们便听后娘的话,多帮她做点事,她会送你们去读书的。” “真的吗?” 闻言,沈清义眼神一亮。 然而,只是一瞬,他便耷拉了眼皮,“可是我们要是都去读书的话,家里的活儿可怎么办呢?” 那后娘看上去,可不像是个会干活的人。 他们要是都去读书,家里的地绝对会荒。 闻言,沈清仁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他也认为,后娘虽然会赚钱,但的确不是一个干活的料。 另一边,容九可不知道北屋里,四个小的正躲在被窝里吐槽她。 房间里,她手中拿着淡青色的钱袋,翻来覆去地看。 “还真是不容易啊!”容九轻叹一声。 记得前不久,这沈清仁还盯着她手里的钱呢! 没想到,不过几天时间,这小子竟主动上交自己的工资。 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照此下去,几个小子不说把她当亲娘,最起码不会杀她灭口了。 唇边扬起一抹笑,容九琢磨了一下,随即又耷拉了眼皮。 虽然收到儿子的孝敬,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可既然他们叫了自己一声娘,哪怕是后娘,她都得对这几个孩子负责。 这钱,她非但不能动,还得往里给他们存钱。 毕竟,四个小子,将来读书,笔墨纸砚,衣食住行,样样都得花钱。 “四个小子,真是太费钱了,简直就是吞金兽啊!”一头栽到床上,容九哀嚎一声。 一想到日后还得给他们存钱娶媳妇,她便更觉得这日子,灰暗极了。 “不行,得想法子挣更多的钱!” 这般想着,容九一骨碌爬了起来,闪身进了空间。 她早有酿酒的打算,因此空间里的糯米她都已经提前泡发过了。 这会儿只需要将糯米蒸成糯米饭,等饭熟了之后,再摊开晾晾到不烫手之后,再拌入甜酒曲。 最后装入再放入的容器中压实,往中间挖个小洞,最后密封放起来。 “好了!”等做完所有步骤,容九才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只能等了。 空间里,瞧不出外面的时间。 容九坐了一会儿,正打算出去,便瞧见一颗乌漆麻黑的太岁还躺在桌子上。 微微一愣,她走过去,“竟忘了找个地方放好,过了这么久,该不会坏了?” 虽然知道放进空间里的东西,无论过了多久都会维持原样。 可容九还是会忍不住担心,这可是供在博物馆里的祖宗啊! 万一不一样呢? 这般想着,她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太岁。 还好,很新鲜。 “不过,这玩意在空间里待得也够久了,是时候卖掉了。” 低声嘟囔一句,容九也懒得再找地方,直接捧着太岁便出了空间。 正好,明日要送沈清仁去镇上,顺道去看看能不能找一家药店把这太岁给卖了。 “也不知道,这宝贝能值多少钱?” 借着月色,容九看了一眼太岁,便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虽说酿米酒简单,不过一下子做那么多事,也是很累人的。 这一觉,容九睡得极为酣实。 翌日,天色微亮,她便爬起来做早餐。 与弟弟们嘀咕了半宿的沈清仁,起得比她还早。 等她走进厨房,沈清玄已经烧开了水。 因为想要顺道帮几个小子买衣服,容九也没打算让他们留在家里。 简单吃过早饭,容九看了一眼依依不舍的四兄弟。 “好了,时间不早了。”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今天我去镇上有事,可能要耽搁一些时间,没空回来照顾你们,就一起去。” “太好了,我们又能和大哥多呆一会儿了!” 容九话音刚落,便是沈清义也忍不住欢呼起来。 阿玄阿尧两个小的,更是迫不及待地爬上牛车,生怕会被丢下一般。 “后娘,还愣着干嘛,快上来啊!”俩小家伙坐在牛车上,兴奋地招手。 容九无奈地笑了一下,将沈清仁的小包放到牛车上,自己才上了车。 这已经不是容九第一次跟大黄牛打交道了,虽然技术不怎么好,但好歹也没把几个孩子摔沟里去。 一家人顺利地到了镇上,容九也没有耽搁,驱赶着大黄牛直接来到徐家。 等几个孩子依依惜别之后,容九让沈清仁自己进去,也没去打扰徐老爷。 毕竟,她一会儿还有事呢。 “后娘,咱们不回家吗?” 瞧着后娘一路往闹市去,沈清义有点不解。 容九却摇了摇头,一派从容,“先不回,我还有其他的事呢。” 驱赶着大黄牛,容九打量着周围,最后停在一家较大的药铺面前。 她带着三个孩子下了牛车,走进去,却没有立即将背篓里的太岁拿出来。 她先是在药铺里仔细看了一圈,发现,这里除了病人之外,也有不少来卖药材的。 但卖的都是一些金银花,陈皮之类的常见药材,连当归白芷这些都很少。 “也不知道,这药铺能出多少钱?” 容九正嘀咕呢,药铺里的小二便走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容九,又瞧了一眼她身后的几个孩子,语气有些懒散。 “小娘子是看病,还是卖药材?” 这语气,听着是让人有点别扭,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容九顿了一下,从背篓里拿出太岁,淡淡地说了一句,“卖药材。” “嗯。”小二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随后便接过她手中的太岁。 那随意的态度,容九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这宝贝给捏碎了。 第七十九章 震惊 “你这……”小二将手中的东西翻覆去的看了许久,容九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你这蘑菇看起来不错,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蘑菇,十两银子,我收了,怎么样?” 蘑……蘑菇? 没想到这小二跟品鉴什么名家字画似的,看了这么久,竟得出这么个结论。 容九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差点没被憋死。 “不卖了!” 容九深吸一口气,一把将太岁抢了回来。 盯着小二,她眼中眼中带火,恨不得给他炼就一双火眼金睛。 他但凡说一句灵芝,她都不会那么气。 大约是不知眼前这小妇人为何这么大怒气,那小二先是一愣,随后眼中也浮现出一丝不耐。 他轻哼一声,“你这小娘子,莫要不知好歹,我们这同济堂可是镇上最大的药铺。” “我不过是看你带着孩子可怜,才给你十两银子,要是换了别家,你这蘑菇最多也就是几文钱。” 听这小二左一句蘑菇,又一句蘑菇的,容九心中越发憋屈。 算她今儿倒霉,遇上这么个没见识的。 “我不与你这等没见识的人瞎扯,你这同济堂既是镇上最大的药铺,那便请有眼光的来!” 说着,容九将太岁放回背篓,自个儿带着几个孩子,便施施然地坐到了大堂的椅子上。 似没想到这小娘子不止骂自己没见识,还赖在药铺不走。 小二彻底怒了,他指着容九,一张脸都气红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请掌柜的来,让你死个明白!” “不就是个大蘑菇嘛,当谁没见过似的,嚣张个什么劲儿?” 小二骂骂咧咧地直奔后院,一见到掌柜的,便是一顿哭诉。 末了还添油加醋地说,“掌柜的,那小娘子也太气人了,就是一个野蘑菇,给她十两银子,她还看不上,还骂我没见识,你得给我做主啊!” 这小二和掌柜的本就是七拐八拐的亲戚,因此告起黑状来没有一点压力。 然而,掌柜的却是喝着茶水,老神在在。 等那小二抱怨完了,他才思索片刻说,“这样,你让那小娘子来见我。” “好。”小二一顿,虽不知掌柜的这般做是何意思,却也认命地往前头去了。 大堂里,母子四人虽然都换了干净的衣服,但就这么坐着,不看病,不买药,也是十分怪异。 偏容九一派淡然,几个孩子也是没有一点拘谨。 瞧着他们这般模样,小二心里一愣。 再走上前去,面上神色也没那么不耐烦了。 他正想张口说话,容九却瞥了他一眼,淡然笑道,“可是你们掌柜让你来请我了?” 闻言,小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容九。 这小娘子虽衣着朴素,姿态却是不错,又带着几个孩子。 他还未张口,便知道掌柜的要见她。 这莫不就是,掌柜的在乡下的夫人,如今带着孩子找来了? 而那蘑菇,其实是夫人和掌柜的之间的情趣? 这可如何是好? 他若真得罪了夫人,哪怕他和掌柜的有那么一点关系,又如何能在这药铺做下去了? 这般想着,小二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来。 “这位夫人,掌柜的让我带您去后院。” 这小二,前后态度变化太大,容九微微一愣,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见他挺了挺背脊,反倒是比她还拘谨。 容九便知,他这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她也不点破。 只微微一笑,便带着孩子们跟在小二身后往后院去。 “哇,没想到这后面,还有这么大的院子!” 牵着容九的手,沈清尧走在回廊上。 轻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药香,他不由得惊叹一声。 闻言,容九笑了笑,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等以后咱们住到镇上,也买这么一个大院子,好不好?” 闻言,几个小娃儿眼中皆闪过一丝惊讶,“咱们以后要住到镇上来?” “当然!”见几个小家伙一脸惊讶,容九十分自信地点了点头,“不止是镇上,咱们以后还要在省城,京城都买上一套房子!” 这是必然的,毕竟书中这几个小家伙皆非池中之物,西溪村这样的小山村,根本关不住他们。 他们适合更加广阔的天地。 而她,也不是做农民的料。 进城,势在必行。 “那娘,我以后能一个人一间房吗?” 大约是被容九这豪迈的气势感染了,沈清尧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十分向往。 瞧着他这般模样,容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当然可以,说不定以后,你们还能一个人一个院子呢!” “真的吗?那太好了!” 听了这话,不止是沈清尧,就连其他两个孩子也忍不住向往起来。 房间里,掌柜的老远便听见母子四人的声音。 他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也不知道小二口中的山野村妇给他带来的到底是什么。 竟让她如此有底气。 要知道,京城寸土寸金,别说小小一个村妇,就是朝廷的普通官员,若只靠俸禄,辛苦大半辈子也未必能在京城有一座好几个院子的房子。 思索间,小二已经敲响了房门。 待得到允许后,容九便带着孩子们走了进去。 还未等他说话,容九便笑着开口。 “您便是同济堂的掌柜,我姓容,想给掌柜的看一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宝贝,不知掌柜的可有兴趣?” 掌柜的大约从未见过如此直率之人,心中咯噔一下,对这小妇人倒是越发好奇了。 “容娘子倒是个爽快人。” 抿了一口茶,掌柜的一脸随和,“不知道你有什么宝贝?” 话虽这般说着,掌柜的并没什么太大的希望。 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即使做派再好,怕也拿不出什么让人惊叹的好东西。 “若是什么菌子山货之类的,容娘子还是到酒楼一趟更为合适。” 闻言,容九也不恼,她勾了勾唇,直接拿出太岁。 “怎么?掌柜的也如您的小二一般,认为这是蘑菇?” “这……这是!” 瞧着容九手中的东西,掌柜嗤地一声,连口中茶水都喷了出来。 震惊至极! 第八十章 成交 然而,容九却仿佛什么也没瞧见似的。 她薄唇微抿,轻笑一声,“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掌柜的了。” 说着,她将太岁一收,转身就走。 掌柜的这才从巨大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他来不及清理衣服上的茶渍,急忙说道:“容娘子请留步。” 闻言,容九不但没有回头,脚步反倒是更快一些了。 掌柜的顿时傻眼了,他从未见过像容九这般的人。 挑起了别人的馋虫,却又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这不就是,拿着糖果逗小孩儿吗? “等等,容娘子请稍等!” 掌柜的连忙站起来,羽扇轻摇,亲自拦下了容九。 容九拉着孩子退后一步,面上却不见任何慌张。 定定地看着掌柜,她冷哼一声,“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 “还请容娘子移步,到里间,我们坐下来好好商谈。” 掌柜的面上带笑,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容九背上的背篓。 这里头装的,可真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宝贝啊! 掌柜的目光,容九自是察觉到了,她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哦?掌柜的不是叫我去酒楼更好么,那还有什么好商谈的?” “你这小娘子,好生厉害啊!”闻言,掌柜的叹息一声。 “先前是我等眼拙,还望小娘子莫要计较,你这宝贝确是千年难得一见,不如我们坐下来,好生商谈一番?” “那便麻烦掌柜的了。” 既然掌柜的已经放软了态度,容九也没再拿乔,带着孩子,便进了里间。 掌柜的手一挥,便吩咐下去,“快去,上一壶热茶来。” 似想起了什么,他又看了一眼容九身后的三个孩子,没有犹豫,便又加了一句,“还有糕点,也端一碟过来。” “好嘞……”小二从未见过掌柜的如此郑重的模样,一点也不敢耽搁。 没过一会儿,热腾腾的茶水和一碟堆得冒尖的糕点便上来了。 容九一点也不着急,她捻了几块糕点给三个孩子。 见他们小口小口吃得开心,这才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一派悠然自得。 倒是掌柜的,已经迫不及待地净了手,才拿起那太岁仔细欣赏起来。 掌柜的不愧是行家,倒比那外行的小二有眼光。 他先是凑近鼻尖闻了闻,那扑鼻而来的如青草一般,淡淡的草本气味顿时让他眼前一亮。 又将那太岁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那细腻紧密的质感更是让他啧啧惊叹。 “这可是真正的野生太岁啊,不知道小娘子是如何得来的?” 闻言,容九轻扣着茶盏,浅浅一笑,“掌柜的,这不过是我偶然得来的,就不便告知了,你且瞧瞧,若是觉得好,那我日后再得了什么好东西,还给你送来如何?” 闻言,掌柜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精光。 他看了容九一眼,随即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两银子,哪怕您这宝贝千年难得一遇,在这小镇上,也算的上是天价了。” 一千两? 听了这话,正在吃点心的三个小娃儿顿时一噎。 大一点的沈清义更是连手里的点心都掉了。 一千两啊,在这个几文钱便能买一斤肉的小镇上,一千两能买多少肉啊! 三个小娃儿既喜又惊,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容九。 原以为她会立刻答应,谁知却见她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 后娘她,好像一点也不高兴啊! 虽然不知为何,三个小娃儿愣了片刻,也收起了眼中喜色。 另一边,容九何止是不高兴,若非当着孩子的面,她真想一杯热茶就这么泼过去。 这可是能供在博物馆里的宝贝啊! 一千两银子就想拿走,简直是做梦! 别看她虽不知道行情,但就冲掌柜的看到太岁的那个表情,她便知道,这东西,远不止这个价。 这般想着,容九心思微定。 放下茶盏,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掌柜,“掌柜的还真当我是一般农妇,不知道这太岁的价值。” “实话与你说了,这种东西,哪怕是一千两黄金,那也是值得的,只一千两银子,未免也太少了些。” “这太岁的价值,我自然是知道的。” 闻言,掌柜的不慌不忙,反倒是越发精明。 “只是这太岁的价值虽高,但恐怕在这小镇中,出的起一千两银子的药铺,也只有我同济堂了。” 说着,掌柜的端起茶盏,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容九。 他本以为这乡下妇人,虽有几分气性,但见识也就那样。 一千两银子,这可是普通庄户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想来,她定会一口答应。 可谁知,这小娘子胃口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如此,便不大好忽悠了。 “这样……”掌柜的叹息一声,“小娘子你且说个数。” “一口价,三千两!”略微思索片刻,容九掷地有声地道。 “三……三千两?这可翻了一倍有多!” 容九话音刚落,掌柜的还未说话呢,旁边的小二倒是忍不住出声了。 三千两,这妇人还真敢说。 不止是他,这话一出,就连三个孩子也惊掉了下巴。 原以为,一千两就够多了。 没想到,后娘的野心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三千两,应该能在镇上买一座房子了? 瞧着几个小娃儿惊讶中带着敬佩的目光,容九笑了笑,只转头看了一眼小二,也不接话。 只看着掌柜的问道,“掌柜的,如何?您要是能接受,这太岁我便留下了。” “这……”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显然也是不大乐意。 容九却一点也不在意,她轻轻笑道,“掌柜的,这三千两银子看着虽多,但这太岁给您带来的利润可不止如此。” “您要是同意,咱们就此成交,您要是不同意,我就只能再去找别家了,哪怕镇上的药铺吃不下这颗太岁,省城,府城,总有能吃下的。” 说罢,容九再次收起太岁,带着孩子,转身就走。 掌柜的这回是彻底傻眼了。 说实话,他从未见过气性这么大的女子。 一言不合,转身便走,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等等!”犹豫片刻,掌柜的叹息一声,点点头。 “三千两就三千两!还请容娘子留步!” 他话音刚落,容九唇边便缓缓扬起一抹笑容。 她转过身来,将太岁往前一递,“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过,掌柜的,您给我两千九百两银票就行,剩下的一百两,麻烦您给我换成碎银子,您知道的,我一个乡下人家,大额银票实在是不太方便。” “我明白,还请容娘子稍坐,我这就让人给你拿银子。” 虽然一百两碎银子兑起来比较麻烦,但掌柜的也没说什么,一口便答应了。 毕竟,三千两银子都出了,也不在乎多一道工序。 一刻钟后,容九当着掌柜的面,将几张银票揣进袖子,实则丢进了空间。 随后才拿起那一百两碎银子,带着几个孩子大步走出了同济堂。 待他们离开后,小二瞧了一眼捧着太岁稀罕不已的掌柜,颇有些着急。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掌柜的,虽说这太岁金贵,可您若是咬准了价格,那妇人也未必不肯给咱们。” 第八十一章 逛街 小二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那被他当做蘑菇一样的东西,便是传说中千金难求的肉灵芝。 可即便如此,他也认为,自家掌柜这桩买卖做得亏了。 然而,掌柜的却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你懂什么,那小妇人看着便是个有见识的,却将这千金难求的太岁,以三千两银子就卖给了我们。 这就表明,她手里的好东西定然不少,咱们这次给她一个满意的价格,她日后有了好东西,才会往咱们这里送。” 闻言,小二恍然大悟,便也没再纠结这事。 另一边,容九丝毫不知,掌柜的心里已有了别的主意。 拿着三千两银子,她心里底气越发足了。 手中鞭子一扬,她十分豪迈地道,“走,我们逛街去!” 今日正逢赶集,镇上的街道上人山人海。 街头巷尾都是交谈叫卖的声音,热闹非凡。 这般氛围下,沈清义想问太岁的事,刚出口,便被容九一句,“阴山上采的”给打发了。 再想追问,耳边的叫卖声,又实在勾人。 很快,沈清义便被吸引了,和两个弟弟一起,看看这里,瞧瞧那里,一脸的新鲜。 以前,他们并不是没有到过集市,但都是为了卖东西。 像这样单纯的逛街,那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尤其是两个小的,看见什么新鲜的小玩意儿,都要议论一番。 孩子们的快乐,是嘴容易感染人的。 听着俩小家伙的笑闹声,容九面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加上如今手里有钱,她也乐得大方。 几乎是俩孩子看中的小玩意儿,她都买了一个,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身边不知不觉多了许多小玩意儿,沈清义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忧心。 照后娘这般,花钱如流水,别说是三千两银子了,就是三万也不够花的。 偏偏大哥临走时,还叫他要听后娘的话…… 眉头微皱,沈清义看了一眼还在往牛车上添东西的后娘。 纠结许久,他还是开口了,“后娘,咱家什么东西都不缺,要不就别买了,把钱存起来。” 然而,容九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呢。 听了这话,不过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便又搬了一叠锅碗瓢盆上来。 一边搬,还一边说,“你是不缺,但我缺啊。” 虽然吃的东西,她空间里是不缺。 但这用的,像锅碗瓢盆这些还是得添置一些的。 还有米啊,面啊,肉啊,这些都得买点。 毕竟家里有东西,她才好往里混些空间里的。 大约是这话太过理直气壮,沈清义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后娘,填满了半个牛车。 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 沈清义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东西。 “这得花多钱?” 吞了口口水,沈清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看着小娃儿一脸肉疼的模样,容九噗嗤一声笑了。 “放心,用不了多少钱,这些东西加起来,不过二两银子。” 话音落下,容九驱赶着牛车,停在一家成衣店门口。 她一手一个,将俩小的抱下牛车。 转头催促沈清义,“还愣着干嘛,快下来。” “来了。”叹息一声,沈清义跳下马车。 如后娘这般奢侈,哪怕整个阴山上都是太岁,恐怕也不够她用的。 容九可不知道这小娃儿正在背后吐槽他。 她一手牵着一个小娃儿,见沈清义跟了上来,这才朝店里走。 “如今,咱们有了银子,很快就能送你们去上学了,说什么也得给你们买两套新衣服,才不会让学堂里的同窗小看了去。” 听了这话,跟在后头的沈清义一愣,随后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我们真的能上学堂了吗?” 说着,他走到容九身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 “你真的不是在哄我?” “当然!”容九笑着点头,“快去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的衣服,既然要读书,再穿这身可不行。” 容九看了一眼沈清义,今日他穿的,是她之前买的新衣服。 只不过小孩儿本就长得快,加上最近吃的又好。 这衣服虽是前不久才买的,如今也是短了一大截,连手臂都露在外头。 然而,只是一瞬,沈清义面上的喜色便淡了几分。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衣服,摇摇头说,“后娘,还是算了,读书要不少钱呢,我这衣服还是新的,就不用买了。” “对啊,后娘,这衣服还是新的,就不要再买了。” 闻言,沈清玄和沈清尧也附和着说。 毕竟,今天后娘给他们买了许多小玩意,已经足够让他们惊喜了。 若是再买了衣服,万一不够钱读书可怎么办? 话虽是这么说着,但几个小娃儿瞧着周围悬挂着簇新的衣裳时,眼中还是闪过一丝细碎的光芒。 哪怕只是一瞬,却还是叫容九给扑捉到了。 心中叹息一声,容九也没说什么,只带着三个小孩儿在店里逛了起来。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谁不喜欢新衣服呢? 尤其是昨日,沈清仁穿着一身全新的青衫回去时,这几个小娃儿哪怕隐藏得很好,眼中的羡慕却是骗不了人的。 “好了,你们不用担心,这回我赚了三千两银子呢,几身衣服而已,买得起的。” 说着,容九看了一眼正坐在柜台绣帕子的女掌柜。 “掌柜的,拿几身成衣过来给我看看。” 容九轻咳一声,那女掌柜立时放下绣绷,一脸笑意地问,“是夫人你自己穿,还是……” “给我这三个儿子买两身衣服,价格不用太贵,舒适就行。” 容九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钱袋。 “好嘞,夫人,您请跟我来。” 掌柜面上的笑容越发热切,她打量了一下几个小娃儿,直接将容九带到了一个货柜前。 “您瞧瞧看,有没有您喜欢的?” 闻言,容九扫了一眼,点点头,“除了那件灰色长衫,其他的都给我包起来。” “都……都包起来?”闻言,掌柜的大喜,“好嘞,您请稍等。” 这货柜里一共七件衣服,除了那件灰色长衫,其他的都挺适合三个孩子,一人两件正好。 六身衣服,一共三两银子,容九也不讲价,直接拿了衣服就走。 这么大手笔,掌柜的乐得牙不见眼,直把母子几人送出店门,还不见回转。 坐在牛车上,瞧了一眼还在冲他们招手的掌柜,沈清义看了一眼容九,“后娘,这衣服……” 是不是太贵了? 第八十二章 见色起意 “怎么?你不喜欢?” 闻言,容九笑了一声,“要是不喜欢,咱们现在就去换几身?” “不,不用了!”听了这话,沈清义连连摆手。 现在这几身衣服他便觉得贵了,若是再说不喜欢,后娘会不会换几身更贵的? 这般想着,小娃儿整个人都纠结起来了。 “后娘……”牛车走了一条街后,他还是没忍住开口了,“你要是把钱全花完了,咱们以后该怎么办呢?” 虽然三千两看上去很多,可坐吃山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更何况,他们还要读书,花钱的地方只会更多。 “好了,你就别担心了,我既然敢这么花钱,那必定是计划过的。” 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容九笑了笑,“再说了,咱们如今和徐家合作卖茶叶,一个月保底收入便有五十两,不过是买几身衣服而已,穷不了的。” “五……五十两?”闻言,沈清义呆了呆。 他知道如今后娘会赚钱,可是不知道她会这么赚钱。 瞧见小娃儿眼中的惊讶,容九抿唇一笑。 她扬起手中的鞭子,加快牛车的速度,“今日正好有时间,便带你去瞧瞧,咱们的茶叶卖得怎么样。” 话音落下,容九驱赶着牛车,往徐家的茶楼而去。 徐家在镇上的产业不少,茶楼更是在镇上最热闹的地段。 容九来得晚了,茶楼里头早已是人山人海,就连外面也排起了长龙。 带着几个孩子,容九挤都挤不进去。 随着茶楼里,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一股茶香弥漫在酒楼的上空。 许是人多,又或是离得远。 站在外面,那茶香极淡,到闻着,便让人精神一震。 “这到底是什么茶?味道也太好闻了!” “听说是徐家新推出的蒲公英茶,具有养生的功效呢!” “真的啊,那我说什么也得买上一壶了!” 但凡能到茶楼来的,那必定是小有家资,又爱茶之人。 这蒲公英茶,虽然从没喝过,但就冲着这养生的噱头,便值得让人一试。 徐家招牌刚打出来,那客人便蜂拥而至。 之前放在茶楼试卖的那十罐茶叶,几乎是刚摆出来,便被一抢而空。 今日听说又有一千罐茶叶上架,那更是人潮涌动。 刚开门,茶楼里便人满为患,拥挤得不行。 等容九母子几人到来时,外头的队伍已经排到了对面铺子的走廊。 听着周边的议论,沈清义眼中尽是惊喜,他扯了扯容九的衣角。 却发现,后娘压根没往他这里看。 如今,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茶楼里。 见她身后,不断有人被茶香吸引过来,她唇边的笑意也越来越大。 “看来,这茶楼的生意不错啊!” 微微抿唇,容九随意地与身边的人攀谈起来。 “谁说不是呢,听买过这茶的人说,这茶养肝养肾养脾胃,只一杯下去,那胃口便好了十倍!” “是啊是啊,我爹体虚,三天都不曾吃饭了,谁知一壶茶下去,一顿便吃了两大碗饭!” “没错,自从我喝了这茶啊,那精神头都不知道好了多少,这回说什么也要多买一点回去!” “……” 容九不过开了一个头,谁知这些人越说越邪乎。 若非她知道,自己炒的茶不过普通的花茶,还真要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灵丹妙药呢。 对此,她只能默默地朝徐老爷竖起大拇指。 这广告打得够好,不愧是奸商! 毕竟,养生健体这几个字打出去,是个人都没办法拒绝。 看了一眼如长龙一般的队伍,容九微微勾唇,也没再继续等下去。 照这样的形势,那一千罐茶叶,估计用不了一天,便会被抢空。 这般想着,容九带着几个孩子出了人群。 然而,她却没往牛车走去。 而是瞄了一眼跟在背后鬼鬼祟祟的人,随后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睑。 “后娘,你怎么了?” 眉头微蹙,沈清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还未等他说话,容九便将两个弟弟往他身边一推,小声说,“赶紧带着弟弟们躲起来。” 而后,故意提高了声音,“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们买几根糖葫芦!” 说完,容九便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见状,跟在她身后的人也立即转了脚步。 果然,是冲她来的。 这般想着,容九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装模作样的在街上看了一会儿,见几个孩子已经躲好,拔腿便跑。 谁知,就在她刚转过头时,不知道从哪里又蹿出来两个男人,一把拽住她两个胳膊。 容九顿时动弹不得,她狠狠瞪着这两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强抢民女,还不快放手!” 这俩男人似感受到容九的挣扎,拽住她胳膊的手更紧了。 这动静,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可这两个男人却丝毫不慌张,两人拖着容九便要往巷子里走。 嘴里还低声威胁道,“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你那几个孩子怕是……” 闻言,容九挣扎的动作一顿,眼中神色越发冰冷,“你们想怎么样?” “怎么样?”闻言,两个男人看了一眼容九,眼中不约而同的流露出猥琐的光芒。 二人吸了吸口水,露出一口大黄牙,“当然是想小娘子好好伺候我们兄弟一场。” “对,把我们兄弟伺候好了,我们便留你那几个小娃儿一条命,不然,我们的同伴可不是吃素的!” 还有同伴? 容九目光一凝,刚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 唇角微勾,她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哦,原来是这事儿啊,早说啊!” “嗯?”闻言,俩男人眼中皆闪过一抹震惊。 然而,容九却无所谓地说,“不就是伺候你们一场嘛,这个容易!” “只不过,总不能在这样的地方,不如我们找个地方?” 说着,她轻轻呵了一口气,气吐如兰,媚眼如丝。 “老子就知道,你这娘们,一看便是一个不安分的!” 如此作态,俩男的很快就被勾了魂。 二人吸溜了一下,手中的力度倒是轻了许多,只不过依旧拽着容九往巷子里钻。 第八十三章 被救 被两个猥琐的男人,拉进人迹罕至的巷子里。 这画面,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噩梦。 若容九真是一般农妇,估计这会儿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了。 然而此刻,她心中除了略微有些紧张,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 心里估摸着,几个孩子应该已经跑远了。 容九心念微动,一把瑞士军刀便出现在她手心里。 握着军刀,她正准备找准机会下手。 然而,容九却没想到,那拽着她胳膊的两个男人,却突然掏出绳索,直接将她的手往背后一绑。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容九将瑞士军刀收进空间。 她面上佯装作害怕的模样,整个人也跟着颤抖起来。 见她这般模样,俩男的却得意起来,“你这婆娘,当真以为我们是傻子?” 许是觉得容九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两个男人索性直说了。 “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盯着你很久了,别以为,你那点小伎俩我们看不穿。” “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容九瞪大眼睛,似乎有些语无伦次。 闻言,两个男人挑了挑眉,一脸玩味,“别紧张,我们兄弟说话算话,只要你伺候好我们兄弟,我们依旧会放了你,绑着你也不过是防止意外而已。” 两个男人说着,便哈哈大笑,朝着容九扑过来。 那把瑞士军刀再次出现在手心,容九一边割绳索,一边提高了声音,“你们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我逃出去报官么?” “怕,当然怕,不过前提是你被我们玩够了,再斩断你一双手脚的情况下,还能爬到官府!” 这两个男人原本是打算将容九玩够了之后,便卖到勾栏院的。 如今听了这话,一下子便改变了主意。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能威胁他们,这女人哪怕卖到勾栏院也是个不听训的。 与其到时给他们带来麻烦,那还不如现在就解决掉。 反正,断了手脚的女人,也活不了多久。 “要怪,就怪你长了这么一张脸,下辈子,可别再长得这么漂亮了!” 话音落下,两个男人搓着手,便再次朝容九扑过来。 容九原本就觉得这两人猥琐,愿意跟他们来到巷子里,不过是不想连累到几个孩子。 没想到,这两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变态,居然想要斩断她的手脚! 如此,她便用不着客气了! 手上微微用力,容九割断绳索。 正准备挥刀刺向男人的面门,却见沈清义突然从巷口冲进来。 他气喘吁吁的,刚冲进来,看到的便是后娘被两个猥琐的男子逼进角落的画面。 沈清义顿时大惊,他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住手,不准动我娘!” 说实话,小娃儿能不顾自身安危,冲进来救她,还叫她娘,容九心里感动极了。 若不是场合不对,她定要将小娃儿抱起来,亲两口。 然而,容九看了一眼,虽然长高不少,却依然没她大腿高的小家伙,默默垂下了眼睑。 有沈清义在,她不止得多救一个人,就连那瑞士军刀也用不得了。 趁着两个男人扭头的功夫,容九悄无声息地收起瑞士军刀。 就在她五根手指紧紧握起,打算给这两个变态狠狠一击之时,却突然听到巷子入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莫非,是这两人的同伙来了? 容九微愣片刻,然而只是下一秒,她便被俩男的掐住了脖子。 “你们快住手!”沈清义大惊,迈着小短腿便冲了上来。 容九目光一凝,顿时也顾不得什么暴露不暴露了,立马抽出瑞士军刀挥过去。 然而,有个人却比她更快。 “快把你手里那姑娘给小爷放下!” 这声音,如珠似玉,看样子好像不是同伙? 容九动作一顿,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来人一身红衣,大约是发觉有人在看他,唰地一声,手中折扇展开,上头“天下第一”几个大字,显得十分骚包。 然而,等他真的动起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只听嗖地一声,容九还未看清他的动作,耳边便响起两个男人的惨叫声。 回过头,只见俩男的手腕被红衣男子的折扇,直接敲脱了臼。 一阵剧痛之下,两个哀嚎一声,迫不得已,将容九扔了出去。 容九顿时如抛物线一般飞了出去,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调整姿势。 就在她即将平安落地之时,红衣男子却一个飞身,拎住了她的后领。 如同拎小鸡仔一般,将她给拎到地上。 “姑娘,你好重啊!” 大概是没想到,这位看上去婀娜多姿的姑娘,居然有点分量,红衣男子忍不住感叹一声。 闻言,容九面色一黑,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 却见红衣男子直朝着冲过来的两个男人而去。 他折扇轻摇,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们两没安什么好心。” 自容九从茶楼出来,红衣男子便站在茶楼二楼,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等容九随着两个男子走进巷子,他忽然来了兴趣。 随口与同伴编了个理由,便跟了上来。 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女子想挥刀伤人的一幕。 这女子手中的刀,他从未见过,一时有些好奇,便出手了。 “小娘子,我若救了你,你该如何谢我?” 红衣男子,唇角轻扬,语气颇为轻佻。 听得容九一阵恼怒,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红衣男子以扇作剑,直接跟俩猥琐男对上了。 “他……他居然会飞!” 沈清义虽然每天练拳,但从未见过真正的功夫是什么样的。 见红衣男子身轻如燕,动作行云流水,他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容九见状,也不禁看直了眼。 轻功! 以前只能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东西,没想到如今却实实在在的在她身边发生了。 也就是这时,她才真正认识到,在真正的功夫面前,她对付李秀芝那几下子,根本就不够看的。 仗着内力,红衣男子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俩猥琐男解决了。 他回过头来,只见容九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只当她是吓着了。 红衣男子不自觉地就软下了声音,“小娘子不用怕,坏人已经被我解决了哦。” 第八十四章 我会保护你们 “你没事?有没有受伤?” 面对红衣男子那关切的眼神,容九微愣了一下,心中升起的那股气,不知不觉间,便散了大半。 虽然对方说话有那么一点不中听,但安慰起人来,还挺像个温润君子。 微愣了片刻,容九摇摇头,“我没事,今日多谢公子了。”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你不必……” 正常情况下,一般女子被人救出险境,不说一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一声结草衔环,涌泉相报却是少不了的。 红衣男子心里头正愁着,这女子若非要报恩,缠上他可怎么办? 谁知,他刚抬头,便愣住了。 只见女子牵着小娃儿,早已经走出了巷口。 “嗯?”瞧着女子的背影,红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还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啊!” 唇边荡起一抹妖冶的笑,红衣男子轻叹一声。 良久,似想起了什么一般,他轻摇着折扇,恍然回神,“对了,她那刀,小爷还没看呢!” 红衣男子恍然回神,抬脚便要追上去,却见巷子外头出现了一道身影。 红衣男子走上去与那人说了两句,微微皱眉,便一道离开了。 另一边,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容九也没再耽搁。 驱赶着牛车,便往西溪村走。 “后娘,刚才那两个人不会追上来?” 哪怕坐到牛车上,几个小娃儿,依然心有余悸。 从前几个小娃儿日子虽苦,但西溪村的人大多都是和善的。 除了那次沈清义差点被人贩子拐走,几兄弟就没遇到过这么危险的事。 一时间,难免有些惶惶不安。 “他们不会追上来了。”见几个小娃儿这般,容九心中一软。 叹息一声,她柔声安慰,“别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我才不怕呢!”闻言,沈清义挺了挺胸脯。 看着容九,他握紧了拳头,目光坚毅,“如果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后娘你只管带着弟弟们跑,我会保护你们的!” 闻言,容九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知道沈清义是未来的武状元,可如今他不过是一个身量单薄的孩子,却能说出这样的话…… 心中微微有些动容,容九擦了擦眼睛,轻声道,“若真是遇到危险,你照顾好弟弟们便可,我会保护你们的。” “你们年纪还小,不用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听了这话,沈清义抬起头。 看着容九面上那温柔而慈爱的笑容,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觉得十分委屈。 酸酸的,涩涩的,十分难受。 “没事,反正我力气大,能够保护你们的。” 说着,他扭过头,不想让容九看见他眼中的泪意。 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变得像那个穿红衣服的男人那般厉害。 不会再让他的亲人受到伤害。 握着拳头,沈清义暗暗发誓。 然而,容九却嗔他一眼,“好了,再怎么力气大,你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别逞能了!” “在车上等着,我去给你们买糖葫芦!” 似察觉到孩子们的敏感,容九也不再多说。 她将车停在路边,自己走到卖糖葫芦的老人面前,一口气买了三串糖葫芦。 瞧着那一颗颗裹着糖衣,晶莹剔透的山楂,三个小娃儿咽了咽口水。 一扫沉闷的气氛,三人一手一支糖葫芦,面上笑意浓浓。 轻轻的舔上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绽放,几个小娃儿更是眼前一亮。 “好吃!” 兄弟三个拿着糖葫芦,一口一个,吃得满足。 见几个小娃儿鼓着腮帮子,就跟那小仓鼠似的。 容九只觉得心中又暖又甜,仿佛有一颗糖在心上化开。 “坐稳了,我们回家了。” 轻声说了一句,容九扬起鞭子,驱赶着牛车,总算在正午十分回到了西溪村。 “沈家的,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咋还买这么多米呢,你家吃得完吗?” 潘大娘正坐在自家门口摘菜,便瞧见容九赶着牛车路过,远远的便问了一句。 闻言,容九赶着牛车,在潘大娘门口停了一会儿。 她笑着说,“这不是送我家阿仁回镇上,便顺道买了些东西,前些日子说要酿酒,今日正好有空,便多买了些米回来,打算酿酒呢。” 潘大娘也是知道容九要酿酒的事,前段时间还给了村民好些品尝卷呢。 因此,听了这话,也没再多问。 只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可得快点把酒酿出来啊,大伙还等着品尝呢!” “哎,大娘你放心,这酒要是酿出来,我第一个给您送来。” 笑着寒暄了几句,容九便赶着牛车,往自己家走。 刚到院子门口,啃完了糖葫芦的沈清玄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 他舔着嘴唇,一脸回味,“后娘,糖葫芦真是太好吃了,你以后还给我买好不好?” 容九正在卸牛车上的东西,没来得及回答。 沈清义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行了,就知道吃,你那肚子是无底洞不成,怎么都填不满?” 听了这话,沈清尧也不恼。 他眨巴着眼睛,小声嘟囔,“确实是没填满,二哥我饿了,想吃肉。” “对啊,二哥,我们早就饿了,你不饿吗?”沈清尧也附和道。 “你……”听了这话,沈清义瞪了瞪眼,差点没被气死。 这俩小家伙,从镇上到村里这一路,嘴巴几乎都没停过。 不算那串糖葫芦,后娘买的糖果瓜子,点心蜜饯,几乎都叫他们给吃了个遍。 居然还喊饿? 瞧着大眼瞪小眼的兄弟俩,容九无奈地摇摇头。 她一边将牛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一边笑着说,“你们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去做饭。” “好。”闻言,俩小家伙齐齐点头。 沈清玄更是拔腿就往厨房跑,“后娘,我去帮你烧火!” 看着两个弟弟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沈清义瞪了二人一眼。 “这两个家伙,真是……” 都不知道来帮后娘一把的吗? 轻哼一声,沈清义转身便抱起牛车上的一碟碗,“后娘,我来帮你!” 说着,也不待容九拒绝,便风一样的跑进厨房。 第八十五章 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小子……” 瞧着小娃儿风风火火的模样,容九抿唇一笑,越发欣慰,“倒是越来越懂事了呢!” 感叹一声,容九扛起一袋大米,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灶里的火已经点燃,而烧火的人,已经换成了沈清义。 剩下俩小娃儿,则是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 当着孩子们的面,容九自然是不能再从空间里拿东西。 不过还好,今日时间晚了,她也没打算做什么复杂的东西。 更何况,今日买了这么多东西,足够她做一顿简单的午餐出来了。 略微思索了一下,容九往锅里掺了一瓢水。 随后便走到案板边上,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袋糯米粉。 又取了一个干净的盆子,容九倒了一些糯米粉进去。 随后便往盆里加水揉成面团,再分成一个个小剂子。 揉圆,捏成碗状,最后往里加入炒香后混入白糖和猪油的黑芝麻碎,再收口。 没过一会儿,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黑芝麻汤圆便包好了。 容九直接端着案板,走到灶边。 锅里的水冒起了热泡,她往里加了一把冰糖,又撒了一些枸杞,等大火把水烧开,又转小火炖了大约一刻半钟。 等糖水炖好后,容九这才将圆滚滚的汤圆一个个放下去。 开大火煮至汤圆浮起,她这才取了几个碗,将汤圆捞进碗中。 这过程虽简单,也没费什么时间,但沈清玄和沈清尧这俩小馋猫,却觉得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了。 容九刚将汤圆捞出来,这俩小家伙便已经冲了过来。 瞧着碗里的汤圆,俩人吸了吸口水,“后娘,这汤圆好香,好漂亮啊!” 话音落下,就连沈清义也忍不住朝碗里看去。 只见橙黄透亮的糖水中漂浮一个个晶莹圆润的汤圆,周围还点缀着一颗颗橙红如的枸杞。 如画一般,都让人舍不得吃了。 瞧着几个小娃儿这般模样,容九忍俊不禁。 她弯了弯唇,将碗端到了堂屋的桌子上。 三个孩子,欢呼一声,直接冲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小的汤圆软糯q弹,一口一个,刚咬下去,里头的芝麻馅便在口中爆开。 裹着满嘴的芝麻香,沈清玄连连称赞。 “好吃,太好吃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沈清尧更是一边吃,一边拍马屁。 就连沈清义也点点头,“这汤圆,比奶奶做的好吃!” 闻言,容九一愣,好半天才想起,沈家老两口在的时候,几个小娃儿也是吃过这些东西的。 不过,没像她这般舍得用料。 不过是普通的糯米团子,用白水煮熟,再加那么一小勺白糖罢了。 “好吃便多吃一点。” 轻声笑了笑,容九看了一眼吃得香甜的几个孩子,也没打扰他们。 折腾这么半天,她倒是不觉得饿了。 随意地吃了两个汤圆,她便回到房间。 眼见时间还早,她插上门,心念一转,便进了空间。 空间里,加入甜酒曲的糯米饭,已经变成了甜酒酿。 那特意挖出来的小洞里,已经渗出了一些酒液。 若是想吃醪糟,再过上一天半天的,便可开封。 不过,想要得到更为纯粹的高度米酒,还得持续发酵一个月才行。 容九看了一眼,便没再管了。 之前她给徐管事的那一坛子酒,是花费了许多酒糟才得到的。 若真想和徐家合作,还得再多备着些才行。 这般想着,容九便又忙碌了起来。 另一边,与容九的忙碌不同,吃过午饭后的徐老爷却颇为悠闲。 他上茶楼里转了一圈,见里头人满为患,哪怕是到了午时依旧座无虚席,顿时乐得不行。 “若是我名下店铺,生意都这般火爆就好了。” 轻叹一声,徐老爷腆着肚子出了茶楼,走着走着,竟走到自家酒楼门口。 与茶楼相比,酒楼说一句门庭冷落也不为过。 三两个客人,最奢侈的,也只点了一盘花生米。 倒是那酒楼的掌柜,兼府中管事,一个人坐在柜台后,捧着酒坛子好不惬意。 “荒唐!”只看了一眼,徐老爷的脸就青了。 他甩甩袖子,走到徐管事面前,“你不好好招待客人,竟独自一人躲在这里喝酒,是不是不想干了?” 眼前突然笼罩下一个人影,徐管事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里的坛子给摔了。 见是徐老爷,他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弯腰告罪。 “老爷,您听小的解释……” “哦?你倒是说说看,是什么原因,能让你玩忽职守,置客人于不顾。” 毕竟是跟随多年的老仆从,对徐管事,徐老爷还是有那么几分耐心的。 他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这……都是因为沈娘子送小的那瓶酒。” 心里明明紧张得不得了,提起那酒,徐管事却忍不住砸了一下嘴,一脸回味。 他最开始,本来是想一回到镇上,便把那坛子酒给徐老爷送去。 可后来实在受不了那勾人的酒香,就想着,要不先倒一碗来尝尝。 结果,这一尝,便停不下来了…… “老爷,您尝尝这酒,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纯的酒……” 说着,徐管事麻溜地倒了一碗酒,递到徐老爷面前。 鼻尖传来清雅醇厚的酒香,徐老爷面色舒展。 他轻轻一笑,“沈娘子,她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喝了一口酒,徐老爷更是眼前一亮,忍不住低叹道,“本以为那蒲公英茶已经是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酒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谁说不是呢!”闻言,徐管事也叹道,“只可惜据沈娘子说,这酒制作周期长,单靠她一人无法大批量生产,不然……” 听了这话,徐老爷面上神情一顿。 似想到了什么一般,他放下酒碗说,“快,快去把钱师父叫来。” 时下,会酿酒的人少,能酿出像样的酒的人更少。 徐家的酒楼之所以能在镇上独树一帜,只因为徐老爷专程从京城请了一个酿酒师傅。 虽说这位师傅酿的酒,与沈娘子这酒相比,竟是万分之一也不及。 但作为酿酒大师,想要看出这酒的酿造工艺,应该是小菜一碟?? 第八十六章 仿制 这般想着,徐老爷拎着剩余那半坛子酒,唤来小二,收拾出一个包厢。 刚坐下没一会儿,便见徐管事领着前师傅走了进来。 “老爷,您叫我前来,所谓何事?” 这钱师傅乃是徐老爷花了大价钱从京城请过来的,并非徐府的家仆。 因此,说话难免随意了些。 徐老爷也不在意,他打开酒坛,缓缓说,“钱师傅,你来看看这个酒,能否看出其酿造工艺?” 酒坛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包厢里瞬间飘香四溢。 钱师傅微微一愣,上前倒了一小杯酒。 看着那清澈透明的酒液,他面色还算平静。 “的确是比一般的酒要清澈些,但也算不上多么稀奇。” 进包厢前,徐管事已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可这年头,稍有点手艺的人都有那么一点自负,自从京城来的前师傅自然更甚。 他丝毫不相信,一个乡野村妇随手酿出来的酒,能比得上他祖上传了十几代的秘方。 闻言,徐老爷面上神色一顿,还未说话,旁边的徐管事却先着急了。 这酒,真是他喝过最好的酒了。 沈娘子那里无法大批量生产,若自家酒楼的师傅能够酿造出同样的酒。 不说酒楼的生意能更上一层楼,他这个酒楼掌柜,兼徐家管事,还怕喝不到好酒? 这般想着,徐管事急急开口,“钱师傅,莫说京城的酒如何,沈娘子这酒比之镇上其他的酒也算是上品了。” “您若是能酿造出同样的酒,于我们酒楼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话落,徐老爷也点点头,显然对这话十分赞同。 “这……”瞧着徐老爷,钱师傅倒是犹豫了。 “就这么定了!”还未等他说什么,徐老爷便已亲自递过酒坛。 “钱师傅,这酒你且研究研究,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酿造出同样的酒!” 闻言,钱师傅顿了一下,似有那么一点不乐意。 但徐老爷到底是主家,也不好一口拒绝。 犹豫了一会儿,他点点头,“那好,且让我先尝尝这酒。” 徐管事闻言,立即拿了桌上的酒杯递给他。 钱师傅无奈,只能接过酒杯轻抿一口。 谁知,酒刚入喉,便是一阵清新之感,与普通酒那苦中带涩的味道相比,这酒滋味甜美,入口回甘。 更难得的是,这酒十分醇厚的同时,气味还如此清香,丝毫不冲鼻。 不过是浅浅的一杯酒,钱师傅的面色却变化了几轮。 莫说是徐老爷了,就连徐管事这心也提了起来。 良久,他忍不住问,“如何?钱师傅觉得这酒怎么样?” “这酒清透如露,芳香绵柔,甘甜醇厚,的确是好酒!” 真正尝到味道,哪怕是钱师傅,也挑不出一点瑕疵。 闻言,徐老爷看了一眼钱师傅,“那钱师傅您能否也试着酿造这种酒?” “毕竟,这酒在我看来,已算的上是上品中的上品,你若是能酿造出来,不止我们酒楼的生意能更上一层,对磨练你的技艺也是有好处的。” 听了这话,钱师傅眉头微皱,沉思片刻,他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这便去试试。” 没有任何犹豫,钱师傅拎起酒坛,告了声退,便走出了包厢。 这年头,手艺人极少。 能学得一门手艺的机会更是难上加难,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钱师傅自然不会放过。 一晃半个月,钱师傅都泡在酿酒房里头。 那半坛子酒他是品了又品,终于叫他给捣鼓出了那么一小坛米酒。 看着自己耗费了半个月心血才酿出来的酒,饶是钱师傅这般不苟言笑之人,也忍不住咧起了嘴。 甚至等不及徐老爷来酒楼,他提着坛子,便兴冲冲的跑到了徐府。 见他有了成果,徐老爷自然高兴,连忙让徐管事取了酒杯过来。 酒液缓缓从坛中流出,钱师傅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徐老爷,“老爷,您看这酒如何?” 徐老爷举着酒杯,转了一圈,仔细看过后,点点头,“嗯,这酒澄清透亮,看上去与沈娘子酿造的别无二致。” 听了这话,钱师傅面上的笑容越发浓了。 正想谦虚几句,徐老爷已喝了一口杯中酒液。 他捋着胡子,仔细品鉴。 沉吟许久,他才放下酒杯,叹道,“你这酒观其形,确与沈娘子的酒没甚差别,但这口感和味道,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闻言,钱师傅面色微苦。 徐老爷这话说得委婉,但他又何尝不知,自己酿的酒,终究是比不上那个乡野妇人的。 她酿的酒,入口清香,滋味甘甜,而自己的,无论尝试各种办法,总是有一股子苦味,涩味。 历时半个月,他不过是仿其形而已。 关于这酒中的精髓,他是半分也没触及到。 “大概是酒曲的问题。”想了想,钱师傅苦着一张脸说,“沈娘子用的酒曲似乎非常特别,无论我如何仿造,也做不出同样的酒曲。” “酒曲……” 腆着肚子,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徐老爷猛然转头,看向徐管事。 “今日沈娘子是不是要来接她儿子回家?” “快,快去留住她,今日无论如何,我要知道这酒的酿造之法!” 闻言,徐管事急急忙忙便去了后院。 谁知刚走进徐玉臻的院子,便见屋里接二连三的丢出几个纸团。 徐管事一愣,连忙走进去,一脸关切地问,“哎哟,我的小少爷啊,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 “走开,别烦我!” 徐玉臻这会儿,正坐在书桌前,抓耳挠腮,根本没空理徐管事。 见他还杵在眼前,顿时气急败坏,“还不快滚,若是害我做不出卷子,几日后在那沈清仁面前丢人,看本少爷怎么收拾你!” 早已习惯了徐玉臻嚣张跋扈的性子,徐管事根本就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倒是自家少爷会主动做卷子,这倒让他这个一心为徐家考虑的经年老仆十分欣慰。 正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却突然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一只脚都已经踏出门槛的徐管事,猛然回头,“敢问少爷,那沈公子如今在何处?” 第八十七章 秘方 “自然是跟他娘回去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出府了!” 将一张宣纸揉成一团,徐玉臻没好气地道。 听了这话,徐管事大惊。 顿时顾不上自家少爷了,拔腿就往外追去。 徐府门外,沈清仁和三个弟弟坐在牛车上,几兄弟叽叽喳喳的,有说不完的话。 如此童言稚语,兄弟情深是最容易感染人的。 前头,容九听着,面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坐好了,我们准备回家了!” 手中鞭子一扬,容九赶车的技术越发娴熟了。 “等等,沈娘子,等等!” 徐管事刚跑到二门外,还未出大门,便见牛车缓缓动起来。 他顿时急了,也顾不得歇口气,便气喘吁吁地喊,“沈娘子留步,我们老爷想要见您一面!” 徐老爷要见她? 远远的听见这句话,容九动作一顿,牛车缓缓停下。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清仁,待徐管事到了面前,她才问,“不知徐老爷要见我,所谓何事?” “这……” 徐管事气还没喘匀呢,听了这话,原本就急促的呼吸,更急了。 他总不能说,自家老爷觊觎她手上酿酒的秘方? 抚着胸口,徐管事支支吾吾的,“沈娘子去了便知,我们老爷正在客厅等着你呢!” 闻言,容九看了一眼徐管事,心中似有所猜测。 “那好,还请徐管事带路。”思索片刻,容九点点头,又嘱咐几个孩子,“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后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们的。”听了这话,沈清仁顿了一下,轻声说。 有沈清仁在,又是在徐府门口,容九自然是放心的。 略微点了点头,容九这才随着徐管事进了徐府,往客厅走去。 走在徐管事身后,容九瞧着哪怕临近冬日,却依旧花坛锦簇的徐府,感触颇多。 半个多月前,她才和徐老爷达成了蒲公英茶的合作。 如今又站在这里,也不知这一回,能不能如她所想。 “沈娘子,早想请你过府一叙,没想到竟拖到了今日,还望沈娘子莫怪。” 徐老爷不愧是只老狐狸,见到容九也不直说自己的目的。 一开口便是客套寒暄,“这半月来,蒲公英茶的生意十分火爆,这一切都是沈娘子的功劳啊!” “徐老爷言重了,我二人既已签了合同,这便是我应该做的事。” 微微一笑,似未听出徐老爷言外之意。 然而,徐百生老谋深算,纵横商场多年,哪里看不出她这是装傻。 心头一梗,他便也不扰弯子了,“先前沈娘子送给我府上管事的那坛子酒,我喝了,觉得这味道极好。” 徐老爷这话,可以算是相当直白了,容九也不能再当没听见。 手指轻敲着桌面,她挺直了身子,“徐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闻言,徐老爷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也不藏着掖着了。 “据我府上管事说,沈娘子曾言,这酒制作周期极长,单凭沈娘子一人之力,无法大批量生产。” “所以……”手指的动作微顿,容九似笑非笑地看着徐老爷。 徐老爷顿了一下,直言道,“所以,我想买下沈娘子手中的秘方。” “我想沈娘子应该知道,我名下产业除了茶楼,还有几家酒楼,这秘方交于我,我相信,不假时日,沈娘子的酒,一定会销往大江南北。” 听了这话,容九微微眯眼,眼底流露出一丝冷光。 她将酒送给徐管事,的确是打算引起徐老爷注意。 可她没想到,这老狐狸竟这么狠,居然想买她手中的秘方! 看了一眼徐老爷,容九皮笑肉不笑。 “徐老爷既然知道是秘方,我又怎么可能轻易卖出去呢?” 听了这话,徐老爷面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他就知道,这乡野妇人不是一般人,不好糊弄。 这般想着,徐老爷略微斟酌了一下,说,“沈娘子有什么条件就直说了,我想,你特意送给我府上管事一坛酒,总不可能只为人情?” “当然不是。” 两人都已经打过一回交道,再装模作样便没意思了。 容九直接了当地承认,“我原本是想再次与徐老爷合作的,可谁知,徐老爷张口就要买我的秘方,这样一锤子的买卖我可不做。” “沈娘子还真是直爽!” 徐老爷挑眉。 这乡野妇人可真行啊,就连他这样在商场上沉浮多年的人,也猜不到她下一秒的打算。 不过,他原本就是想着,让这酒为自己所用。 再次合作,也不是不行。 这般想着,徐老爷眯着眼,整暇以待。 “那不知沈娘子打算怎么个合作法?” “当然是如前次一般,我负责酿酒,而徐老爷只负责收成果便可。” 然而,听了这话,徐老爷却十分淡定,“如此也不是不行,可这酒和蒲公英茶不一样,工序繁琐,周期长,我怕沈娘子到时会忙不过来。” “说来说去,徐老爷,您还是想要我的秘方喽?” 容九冷下脸色,“如此,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 “哎,沈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转身就走,徐老爷再次傻眼了。 这妇人,脾气倒是越发大了。 难道她就不怕,他一气之下,停了蒲公英茶的合作吗? 虽是这般想着,可徐老爷却不会真这么做。 见容九一只脚就要踏出门外,徐老爷连忙站起来。 腆着肚子,他一脸笑意地拦下容九,”沈娘子先别急着走,既是合作,那总得拿出一个合作的章程不是?” “我这也是担心,并非觊觎你手中的方子。” 闻言,容九心头一松,面上依旧淡淡,“既如此,那徐老爷,我们便商量商量该如何合作。” 容九面不改色的坐了回去,徐老爷心里却呕得不行。 他笑了笑说,“那沈娘子认为,我们该如何合作?” “很简单,由我雇工人酿酒,徐老爷只需照常收货,并且我保证,这酒只提供给徐家酒楼,如何?” 这听起来是不错,可徐老爷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看了一眼容九,他思索片刻,“那这雇工人的银子……” 第八十八章 再次合作 “当然是由徐老爷您出了。”容九抿唇一笑,说得理所当然。 然而,徐老爷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背过去。 他瞪圆了眼珠子,一脸不可思议,“我来出?” “沈娘子,你没开玩笑,你酿酒,工人的钱却要我出,这跟吃白食有什么区别?” 看着容九,徐老爷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一般。 这妇人,空手套白狼,玩得比他还溜,简直就是奸商中的奸商! 瞧着徐老爷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容九依旧面不改色。 她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徐老爷,我记得,你曾说过,除了镇上,您在县城里还有两家酒楼。” “这几家酒楼,一天平均下来,千斤酒不说,几百斤酒总是要的。” “若我们达成合作,这几家酒楼的酒,自然是由我提供,这秘方什么的且不说,单是原料便不少,您出几个工钱,似乎也不算太吃亏。” “是,沈娘子,你说得也有理。” 轻轻拨开茶杯上的一层浮沫,徐老爷思忖片刻。 “要不你也没必要重新雇人了,就从我镇上的酒坊里挑几个工人过去。” 徐家经营着好几家酒楼,自然是有自己酿酒的作坊。 工人也不少,又何必去花冤枉钱呢。 更何况,若是自己的人跟沈娘子学个一招两招的…… 这般想着,徐老爷看了一眼容九一眼。 却见她微微一笑,“徐老爷这法子也不是不行,不过,您也知道,我们乡下地方小,您的人过去了,恐怕住不开。” “这酒的酿造周期又长,到时恐怕您还得在乡下给他们建个房子,还有万一这些人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乡下也没有大夫……” “停,别说了。” 瞧着容九一张嘴,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徐老爷头疼无比。 容九却微微一笑,似乎极为通情达理,“当然,这些事我也是可以解决的,只要您每月多给我一百两银子就成。” “一……一百两!”徐老爷惊呆了。 这沈娘子,她还真敢张口啊! 徐百生垂下眼皮,纠结不已。 他提出送自己的工人过去,的确是存着节约成本,顺带偷师的想法。 可这一百两银子,并不是小数目,都赶上他一家酒楼两个月的盈利了。 可这酒,说一句琼浆玉露也不为过,若真畅销起来,绝对是天大的利润。 若不如了她的意,这妇人铁定转身就走。 “好!”想了又想,徐老爷最终还是舍不得,咬咬牙同意了。 “就按你说的,你只管去雇人酿酒,这工钱我出了!” 不就是几个工钱嘛,只要这酒能够酿出来,就算让他在西溪村建个酒坊都没问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闻言,容九心中一喜,面上却十分淡定。 她轻抿了一口茶水,“除此之外,关于合作的条件,一应参照蒲公英茶的合同怎么样?” 这就是说,除了分成,自己还要每月再给五十两保底银子给她? 徐老爷微微愣了片刻,倒也没什么意见。 毕竟,蒲公英茶的利润是肉眼可见的。 而这米酒,虽然还未开始,他已经预见了其中的暴利。 绝非是五十两银子可以比得上的。 第二次签约,两人都已经驾轻就熟。 签字画押后,容九将合同揣进口袋。 因为米酒酿制周期长,徐老爷也不急着要成品。 只是这量,相对来说要的多了点。 “沈娘子,那咱们可说好了,半个月后,你必须拿出一千斤酒来,否则,这合同我有权力作废,还有蒲公英茶那边,也同样别落下了。” “这是自然。”容九笑着点头。 思索片刻,她又说,“这酒,我这半个月就酿造了不少,虽还不算太好,不过徐老爷倒是可以先拿去试试客人的口味。” 容九拿出诚意,徐老爷自然也不会拒绝,“如此甚好,过几日,我便派人去取。” “那我便等着徐老爷了。” 笑了笑,容九转身告辞,“时候不早了,孩子们还在等着,我便先告辞了。” “沈娘子慢走。”瞧见容九转身,徐老爷颇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只是还不等他这口气落到肚子里,便又见容九回过头来。 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她说,“对了,还有件事……” “沈娘子,还有何事?”徐老爷瞧着她,那语气中竟有那么一丝警惕。 “额……”见徐老爷如此模样,容九颇有些无语。 顿了一下,她说,“徐老爷,酿酒,肯定少不了酒坛,日后咱们销量肯定会越来越多,这酒坛的需求量也会越来越多,您看……” “行了,我明白了。” 并非是第一次与容九打交道,她眉毛一抬,徐老爷便明白了。 他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这是又在给自家亲戚拉生意?” “这个嘛……” 被徐老爷猜中,容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干脆承认道,“虽说我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但是,我二叔家的瓷器是真的好,不信徐老爷您四处打听打听,这镇上没有一家瓷窑的价格和品质,能与其相提并论。” 这话并非容九自夸,这镇上也没有几家瓷窑,赵氏家的瓷窑在其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行了,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徐老爷似不想再掰扯。 他点点头,“左右这家瓷窑的瓷器的质量也算是不错了,这酒坛便还从他那定,沈娘子回去与他们说便是。 等那一千斤酒酿成,我在再道与他们签合同,并且结账。” “那好,我就替二叔二婶多谢徐老爷了。” 徐老爷如此爽快,容九也不矫情。 说完,便转身离去。 徐府门口,哪怕坐在牛车上,沈清仁依旧手不释卷。 几个小的,更是凑在他身边,捧着书看得认真。 如此知知不倦的模样,容九看在眼里,不免生了许多感慨。 这几个孩子皆是聪慧好学的,若从一开始,便精心培养。 也许,他们的成就,比原书中还要高也不一定。 “后娘,你可是和徐老爷谈好了?” 见容九神色不明地朝他们走来,沈清仁将书收了回去。 几个小的更是眼巴巴的看着她。 第八十九章 去读书 见状,容九叹息一声,也不打算隐瞒,“谈好了,徐老爷看中了我酿的酒,想要与我合作,我答应了,合同都签了。” “太好了!”闻言,几个孩子都欢呼起来。 签了合同,这就代表着后娘又赚到钱了。 他们离之前的苦日子又远了一步。 见几个孩子欢心雀跃的模样,容九笑了笑。 “不止如此,以后徐家的酒坛子也要从你们二奶奶家定呢!” “太好了,后娘,咱们赶快回去告诉二奶奶这个好消息!” 这话一出,就连最为沉着稳重的沈清仁,也忍不住兴奋起来。 他恨不得立马飞回去,告诉二奶奶这个好消息。 然而,容九却道,“先不着急回去,难得出来一趟,先把重要的事办了再说。” 重要的事? 闻言,几个孩子一愣,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吗? 面对几个孩子疑惑的表情,容九笑了笑,也不解释。 她驱赶着牛车,直接往镇子中心去了。 她一边添置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一边打听镇上有没有合适的私塾。 “后娘,你打听这个干嘛?” 心中有所猜测,沈清仁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 “当然是让你几个弟弟去读书了。” 看出小孩的紧张,容九也不藏着掖着,“你放心,我说了等赚到钱,就送你三个弟弟去读书,就绝不会食言。” “谢谢你,后娘。”闻言,沈清仁十分真诚地朝容九鞠了一躬。 见状,容九笑了笑,面上一派坦然。 看了一眼紧张不已的几个小家伙,她解释道,“之前家里虽有些银子,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加上又有事忙,让你们上学这事便被搁浅了。” “如今我们又多了一笔稳定的进账,酿酒这事也不急于一时,是时候该给你们找个好先生了。” 其实,几个孩子上学这事,容九一直在思量。 与其花几两银子随意找个学堂学几个字,还不如仔细找个好一点的,学点真正对他们有用的东西。 虽然,在这样的小镇上,名家大儒什么的是不用想了。 但至少人品学识得过硬。 毕竟,在这个时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不是说着玩的。 容九说着自己的打算,底下两个小的已经欢呼开了。 倒是沈清义,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 “后娘,其实,我……” 其实,他不太想去上学的。 他曾听爷爷说过,但凡跟书沾边的东西都贵极了。 曾经他们沈家也算是小有家资的,可为了供爹爹读书,全家人还是得省吃俭用的。 后娘虽然会赚钱,可是同时供他们兄弟一起读书,她真的能行吗? 倒不如,先紧着两个弟弟。 反正他在念书方面的天赋也不及他们,后娘若是愿意,花点钱送他去武馆,倒也是一条出路。 这般想着,沈清义正想说些什么。 然而,后娘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在他开口前,便道,“阿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无论哪行哪业,多学点知识总是不会错的。” “你放心,我会挣钱,能供得起你们几个,你只管去学就是。” “我明白了。”闻言,沈清义心中似有些愧疚,他闷闷地低下头。 镇中心的地带,比别的地方自然是要热闹一些的。 后头俩小的,丝毫没注意到后娘和二哥之间的眉眼官司。 看看这儿,瞧瞧那儿。 “后娘,我们想吃糖葫芦了。” 瞧见那红橙橙的糖葫芦,俩小娃儿的馋虫瞬间被勾了起来。 沈清尧更是一边咽口水,一边搂着容九的脖子撒娇。 “后娘,就买一串好不好?” “好!”闻言,容九笑了笑,毫不犹豫地点头。 等牛车停在卖糖葫芦的老妇人面前,容九更是十分大方,“一人一串,人人有份啊!” 哪怕知道家里如今有钱,可没一会儿,便花了十几文,还是把沈清仁和沈清义心疼得不行。 沈清仁更是直接摇头,“后娘,我不喜欢吃糖葫芦,还是给弟弟们吃。” “行了,一串糖葫芦而已,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用不着让来让去的。” 说着,容九直接将一串糖葫芦塞到他手里。 上回,为了安慰几个小娃儿,容九已经买了一次。 因此,虽有些心疼,沈清义倒也还能接受。 可沈清仁这回,却是第一次吃。 拿着糖葫芦,他纠结了许久。 最终,还是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 甜中带香,香中带脆的糖衣裹着酸酸的山楂。 又酸又甜的滋味在嘴里迸发,瞬间口舌生津。 沈清仁顿时眼前一亮。 这味道,似乎还不错。 沈清仁在徐家读书,半个月才休息几天,好不容易才出来那么一次。 容九想了想,直接将牛车停在一家书斋门口。 “后娘,你这是……” 看了一眼书斋,沈清仁皱了皱眉,眼中神色既克制又激动。 见他这般模样,无奈地笑了笑,“去,喜欢什么书就买,还有笔墨纸砚这些也都买点。” “不,不用了,我在徐家,徐少爷有很多书,笔墨纸砚也不缺。” 闻言,沈清仁连连摆手。 在徐家学习这么久,沈清仁自然知道这书斋里头的东西有多贵。 然而,容九却叹息一声说,“话虽如此,可读书人,总要有几本自己的书才好,再说,总用徐家的笔墨,时间长了也不是一回事。” “那好……” 闻言,沈清仁点点头,局促的走进了书斋。 这可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 书斋里头清雅别致,笔墨纸砚,字帖书籍,什么东西都有,却没什么人。 沈清义左看右看,到底只选了几本正要用到的书籍,以及一叠最次的宣纸。 还是旁边的容九看不下去,直接上手拿了几只看起来不错的毛笔,一块墨并一方砚台。 还有几本沈清仁犹犹豫豫看了几回都舍不得买的古籍,中等的宣纸也要了一些。 “后娘,你……” 沈清仁直接被容九这大手笔给惊呆了。 这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钱啊! 然而,容九却只看了他一眼,便抱着东西去了柜台。 “掌柜的!”容九轻敲了一下柜台,正在打瞌睡的掌柜顿时一个激灵。 揉着眼,他瞧了瞧容九,“这位夫人您有何贵干?” 闻言,容九也不废话,直接将手里的东西往柜台上一堆,“结账!” 第九十章 穷啥不能穷教育 “哎……好嘞,您稍等!” 大约是从未见过如此豪气的客人,掌柜的瞌睡瞬间不翼而飞。 他清点着容九放在柜台上的东西,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没过一会儿,他便满脸堆笑地看向容九,“夫人,一共是八十二两。” “八……八十二两?” 身后,沈清仁几兄弟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这么贵?! 这不是抢钱吗! 要知道,过去十二两可够他们一家一年的补贴家用了! 然而,容九面色却十分平静。 在这时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上好的宣纸和砚台自然是贵的要死,堪比现代的香奈儿和迪奥。 可穷啥不能穷教育,再说,这四个小子日后可都是人中龙凤,这钱花的值! 她十分爽快地付了钱,看着乐得牙不见眼的掌柜的问道,“掌柜的,您知道镇上哪家私塾的先生最有学问吗?” “哎哟,夫人,您这可是问对人了!” 才赚了容九一大笔银子,掌柜的极为热情。 “要说这镇上啊,有点学识的先生都做了富贵人家的西席,剩下的开了私塾,水平也不怎么样。” “唯有那西街的孙夫子,学问当数这个!” 说着,掌柜的竖起了大拇指。 “那可是正经的举人老爷,只不过运气不怎么好,正要参加会试,却逢家中祖父去世,丁忧三年,三年后,父亲母亲又接连病逝,三年又三年,那孙举人也就歇了再进一步的心思。” 闻言,容九嘴角微抽。 这般说起来,这孙举人也真够倒霉的。 “那您知道这孙举人家在何处吗?” 容九的主要目的是给孩子找老师,至于这老师倒不倒霉,她也不太关心。 听了这话,掌柜的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几个孩子,便也明白了。 他也不绕弯子,“这孙举人就住在西街梧桐里胡同口第一家。” 说着,掌柜的顿了一下,又有些犹豫,“不过夫人,我可跟你说,这孙举人可颇为古怪,不常在家,反倒是喜欢往镇外头的那座山上跑。” “他也不怎么收学生,哪怕你就是碰上他在家,他不想教的人,也照样不教,再多钱也不行!” 听了这话,容九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有点学识的人,大多都脾气古怪,也很正常。 这般想着,容九朝书店掌柜的道了一声谢,便出了书店。 上了牛车,沈清仁见容九并不着急往西街去。 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问,“后娘,我们不去孙举人家拜访吗?” 这般说着,沈清仁心里有些低落。 如今他在徐府学习,教他的先生虽不如爹爹那般有才华,但学问还是不错的。 他自然希望弟弟们也能找到一个好先生。 若按书店老板所说,这孙举人哪怕脾气怪点,但却是弟弟们最好的选择了。 然而,容九却未察觉到他的失落。 她轻笑一声,掷地有声地说,“去,当然要去!” “不过,不能空手去!” 话音落下,容九摸了摸沈清玄凑过来的小脑袋,“走,咱们回去做点好吃的,给先生带去。” “好吃的?”听了这话,除了沈清仁,几个小娃儿眼神皆是一亮。 “太好了,后娘,我们快回家!” 一听有好吃的,几个小娃儿连声欢呼,似乎比得知能读书还要兴奋。 “你们,真是……” 瞧着几个弟弟这般模样,沈清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后娘已经将几个弟弟读书的事放在心上,无论结果如何,总不会叫他们空欢喜一场。 这般想着,沈清仁也没那么着急了。 驾驶着牛车,容九的速度并不快,等他们回到西溪村,还未过午时。 容九看了一眼几个小娃儿,见他们正对着买来的书籍欣喜不已,也没打扰他们,而是自己钻进了厨房。 将锅洗干净,她正考虑要做些什么。 却忽然听见背后冒出一个声音,“后娘,你要给先生做点心吗?” 容九回过头,只见沈清尧趴在厨房的窗口上,探进头来问道。 小小的娃儿,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 眨巴眨巴的,别提多可爱了。 心头一软,容九笑道,“我看,是你想吃糕点了?” “没有,我才不想吃呢。”小娃儿摇摇头,眼中透出一丝狡黠,“是三哥,三哥他想吃点心,却不想自己跟后娘说。” 闻言,容九轻笑一声,点点头,“好,咱们就吃点心。” 左右在镇上时,他们一人买了一碗馄饨吃,也不饿,不用着急吃饭。 容九思忖片刻,正想着要不做些新奇的点心,顺便讨好那个据说脾气古怪的孙举人。 却见沈清尧依旧趴在那儿,直勾勾地盯着她。 容九无奈地笑了笑,“好了,我做的点心人人有份。” “太好了,后娘,我这就去叫二哥来帮你烧火!” 说着,沈清尧缩回脑袋,嗖地一下就跑远了。 见状,容九笑了笑。 她一边翻弄着在镇上买的东西,一边思索着要做些什么。 当看到牛乳和鸡蛋时,她眼神瞬间一亮。 不如,就做个焦糖布丁…… 这个时代,貌似还没有西式的点心。 这般想着,容九冲门外喊了一声。 只说今日她自己烧火,让几个小家伙自个儿玩去。 听了这话,几个小娃儿心中虽然纳闷,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今日大哥回来,他们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第九十一章 山上 厨房里,容九往锅中倒了些许白糖和清水,再用小火将糖水熬制起泡,后倒入大碗中。 然后再将牛奶与淡奶油混合,倒入锅中煮开。 时不时往灶膛里添点柴火,没有孩子在场,容九的胆子也大了许多。 她直接拿出打蛋器,将鸡蛋打散后加入些许白糖拌匀。 然后等牛奶煮开,再倒入装糖水的大碗钟。 晾凉到大约六七十度左右,便分多次倒入打散的鸡蛋。 最后偷偷放了一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布丁,才上锅开始蒸。 大约十分钟后,容九便熄了火,稍微闷了一会儿,便将蒸好的布丁取出来。 放凉后,再淋上焦糖,便可以开吃了。 既然要吃点心,一种未免也太单调了些。 趁着布丁晾凉的功夫,容九又蒸了绿豆糕和马蹄糕。 等这两样糕点蒸好,容九便将放凉的焦糖布丁端了出去。 先给几个孩子每人切了一小块,随后容九便找了个食盒,将剩下的焦糖布丁和另外两盘糕点都装了进去。 当几个孩子从北屋出来时,便瞧见堂屋里,放了好几盘点心。 尤其是中间那个,滑滑嫩嫩,如豆腐一般的点心,瞬间就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 “后娘,这是什么啊,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凑到桌边,瞧着那滑嫩剔透的布丁,最小的两个娃儿,当即就咽了咽口水。 “给,都坐下吃,吃完一会儿还有事呢。” 闻言,容九将食盒放好,给几兄弟一人递了一只勺子。 几个娃儿接过勺子,轻轻挖了一勺。 比鸡蛋羹还要水灵透亮的点心,颤颤巍巍的。 滑过喉咙的那一刻,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这口感,滑嫩香甜,带着丝丝焦糖味的厚重。 甜而不腻,简直是人间美味! “好吃,太好吃了!” 就连沈清仁都毫不吝啬的夸赞。 底下那几个小的更是连夸奖的时间都没有,直接用行动表明了自己对容九的支持。 “后娘,我还想再吃一碗!” 吞下最后一口布丁,沈清尧都没看旁边那几块糕点,直接将碗递过去。 容九笑了笑,直接给他又划拉了一块。 “快点吃,吃完,我们还要去拜见先生呢。” “好。”闻言,几个小娃儿都高兴地应道。 没过一会儿,几个孩子都吃好了。 容九早已经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准备好了拜师礼,加上这一食盒点心,都放到牛车上。 等母子几人再次赶到镇上时,正是太阳最高的时候。 容九也没耽搁,顶着太阳,驱赶着牛车便直奔西街梧桐里胡同。 停在第一家宅院门口,她朝沈清义丢了一个眼神。 手指不自觉地收拢,沈清义抿了抿唇,上前一步,轻轻扣了扣门。 宅院内,一片寂静。 沈清义不死心,在容九的眼神下,他顿了片刻,便又敲响了宅院的门。 “……” 屋里,依旧是一片寂静。 倒是隔壁,坐在门口打瞌睡的老头被吵醒了。 老头睡眼惺忪的,一见容九母子几个,便摆摆手,“没用的,隔壁这怪老头,几个月都不曾回来了。” “你们若真想找他,还是到那山里头去碰碰运气?” “山里?” 这倒是和那书店掌柜说的一致。 容九愣了一下,向老头道了谢。 又拿了一串铜钱,请老头帮忙看着牛车。 自己带着几个孩子,背上拜师礼,提着食盒便朝镇在外的山上走。 与西溪村的阴山不同,镇外的这座山并没有那么陡峭。 通向山上的那条路还铺了一段石阶。 顺着那石阶,母子几人往山上走。 只越走,容九就越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虽说这石头铺的石阶不怎么逗,但是弯弯绕绕的,就跟迷宫似的。 带着几个孩子,容九走了许久,别说隐居的茅草屋了,就连野兔都没看到一个。 这会儿,已临近冬日,山上光秃秃的,草木枯黄凋零,便是赏景,也没那个兴致。 毕竟,容九从没走过这么久的路,没多久就开始扶着树干喘气了。 她累得整张脸都红了,靠着树干,她问几个孩子,“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几个娃儿从前在山里头跑惯了,这会儿虽走得久些,但也不至于累。 闻言,几兄弟下意识地摇摇头。 倒是沈清仁反应过来后,看了她一眼,“后娘,你要是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说着,他走过去接过她背上的拜师礼,又将食盒提在手里。 容九没力气跟他争,便也随他去了。 她自己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扯过衣袖就开始擦汗。 几个小娃儿也走到她方便的石块上坐下。 母子几个排排坐,当真是一点形象也没有。 第九十二章 出师未捷 容九捡起一根树枝,随意地在地上划拉。 “也不知道这孙举人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镇上不住,非要跑到这山上来,也不怕老虎一口把他叼走。” 闻言,沈清仁顿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若拜师顺利,这孙举人日后便是弟弟们的先生了。 后娘这般背后言人是非,着实有些不妥。 纠结一会儿,他挺直了背脊,只吐出了几个字,“后娘,慎言。” 听了这话,容九一愣,而后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样子,还真像个小老头。” “……” 看着后娘一脸戏谑的模样,沈清仁顿时有些窘迫。 似难得瞧见沈清仁这般模样,容九心情好了一些,人也不那么累了。 母子几人起身继续往前走。 越走,周围的景色便越荒芜。 “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在胡同里等着呢。” 这回就连沈清义也开始抱怨了,“这山里连个茅草屋都没有,那孙举人晚上一定还会回镇上去的。” “阿义说得也对。”听了这话,容九有些犹豫了。 “要我说啊,估计就是想学学古时的隐士,过家家罢了,又或者,放出这么个风声,博个名头,实则不知道在哪逍遥呢。” “不然,走了这么久,不说别的,住的地方总要有一个?” “他又不是猴子,难不成住树上?” 听了这话,就连沈清仁也忍不住点点头。 后娘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人非神仙,总逃不过人间五谷杂粮,衣食住行。 就去是真正的隐士,也有草庐几间? 容九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几个孩子也十分捧场。 容九擦了擦汗,还想接着说,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嗤。 母子几人心头一惊,下意识回头。 便见一个一身灰色短打,头发花白的老者,挑着一担柴,从他们身后的荆棘中钻出来。 这老者挑着柴,步伐却一点不慢。 三两步,便走了过来。 他瞟了一眼容九,吹胡子瞪眼的扔下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容九“……” 这位老先生,该不会就是那倒霉的孙举人? “让开!” 见母子几人还呆愣愣地站在那里。 老者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几兄弟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给他让了一条路。 瞧着老者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沈清仁拉了拉自家后娘的袖子。 嘴角尴尬地扯了扯,他小声道,“后娘,我觉得,我们可以回去了。” 瞧老先生这样子,后娘的话,他一定听见了。 就算他勉强收下弟弟们,日后肯定也不会用心教。 不如早点回去,重新找个先生。 哪怕学问不如孙举人也没关系。 这般想着,沈清仁顿时耷拉了眼皮。 然而,容九却没想那么多。 只是一愣,她便朝着那老者追去。 “老先生,请留步!” 容九气沉丹田的一声吼,别说是前方老者了。 就是几个孩子,也被吓得差点栽了一个跟头。 “无知蠢妇,粗俗,无礼!” 大约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妇人,老先生撂下柴火,转头便骂开了。 容九一点也不计较,她拎过沈清仁手中的食盒,笑意盈盈地迎上去。 “老先生,真对不住,我一瞧见您,心中激动不已,若是吓着您老人家了,还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跟我这无知妇人计较。” 老者冷哼一声,睨了容九一眼,“激动?你当我耳聋了不成?” “当然不是。”容九依旧笑眯眯的,“您老人家耳明心亮,就是比那天上的顺风耳也是不差的。” 天上的顺风耳? 闻言,几个孩子皆是一愣。 想着容九之前抱怨的那些话,眼神顿时有些微妙。 后娘这话,当真不是讽刺? 这般想着,几个孩子抬头去看那老者。 只见老者脸色漆黑,很显然,他也是这样想的。 然而,容九却像没感觉到似的。 她看了一眼几个孩子,顿了片刻,还是决定自己出马。 她上前两步,伸手便将老先生肩上的柴卸了下来。 “你……你这妇人到底想干什么?” 老者看着容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想他活到这把岁数,什么人都见过了,就是没见这么不要脸的。 伸手就抢他的柴,这到底是来求学的,还是来结仇的? 这般想着,老者后退几步,一脸警惕地瞪着容九。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死了这条心,你这几个孩子我是不会收的。” 闻言,容九愣了片刻,随后又打起精神。 她笑道,“老先生砍了这么久的柴,想必是饿了,瞧都开始说胡话了,正好我带了点心,老先生要不要吃点。” 说着,容九拎着食盒,凑到老先生面前。 “你!” 看着凑到自己眼前的女子,老先生憋红了脸。 这妇人,当真不似正常人。 她就听不懂人话! 然而,容九似没察觉到老者的怒气一般。 拎着食盒,她直接将老先生按到她之前坐的石头上。 而后,打开食盒,二话不说,直接端了一碗焦糖布丁出来。 端着碗,她蹲下身,放软了语气,“老先生,之前是我不对,这甜点算是我给你赔罪了。” 闻言,老者轻哼一声,扭过头,“你死了这条心,你这几个孩子我可不敢收!” “毕竟,我可是像猴子一样住在树上的,万一您这些儿子摔出个好歹来,可就不好了。” “更何况,我不过是模仿古时隐士的沽名钓誉之辈,恐怕教不了您的儿子。” “……” 合着,这老先生,从头听到了尾啊! 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容九又扬起了笑容,“老先生,先前是我不对,说错了话,可这几个孩子个个都是好的,您就收了他们!” 说着,容九端着碗,又凑近了些。 “哼!”老先生直接闭上了眼,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鼻尖却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奶香味,在周围晃悠,还夹杂着丝丝焦糊的甜味。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动了动鼻子,老者悄咪咪地睁开眼。 只见碗中甜点细腻滑嫩,如琼脂一般,在阳光下泛着莹莹光彩…… 第九十三章 汝无颜,吾耐尔何 这东西,看上去倒是勾人。 连镇上最好的酒楼都做不出这么好看的吃食。 光滑细嫩,还未入口,老先生却似乎已经尝到了那香甜的气息。 眯着眼,老者瞄了那布丁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这甜点里,放了牛乳?” 话说,容九之所以会把布丁带过来,不过是图个新鲜。 她真没想到,像孙举人这般古板之人,竟会喜欢甜食。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容九眼神微亮,“是呢,老先生要尝尝吗?不是我说大话,我这点心,就算是在整个北燕,都是独一份!” “真是个狂妄妇人!”闻言,老者轻哼一声。 纠结许久,他又瞟了一眼布丁,极其别扭地说,“你别以为,就凭一碗甜点就能收买老夫!” “哪能啊?”闻言,容九笑了笑,直接将整个食盒递过去,“我这还有两盘点心呢!” 老者:“……” 这妇人,着实气人! 但听着这话,他又忍不住往食盒里瞧去。 一碟子小巧玲珑的绿豆糕堆成了山,隐隐散发着绿豆的清香。 那马蹄糕更是莹莹如玉,晶莹剔透…… 只瞧一眼,老先生便有些移不开视线。 说实话,他虽不常收徒,但也教过不少弟子。 可这些弟子来看他时,竟没一个弄些糕点来的。 害得他只能自己往山下跑,以至于让这妇人认为他是沽名钓誉之辈。 可谁能想到,他不过就想吃口甜的。 闻着各种香甜的气息,老先生纠结不已。 香甜的绿豆糕,软糯的马蹄糕,还有那滑嫩的不知名的甜点。 这一个个的,都是他的心头好啊! 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不吃白不吃! 这般想着,老者转过头来,一脸冷漠。 眼中带着些许傲慢,他看了一眼容九。 “看在你这般迫切恳求的份上,老夫便勉为其难地尝尝。” “那就多谢老先生了。”面色微微僵硬了一瞬,容九笑盈盈地说,“这些点心可都是我的独门秘方,老先生你且尝尝看。” 闻言,老者冷哼一声,显然有些不太相信。 然而,等他故作嫌弃的挖了一勺子布丁送入口中时,只是一瞬,他眼中的不屑便散了个一干二净。 这甜点…… 入口爽滑,甜而不腻,丝丝焦甜与奶香相互融合,其中美味无与伦比! 老先生瞪大了眼睛,随即又夹了一块绿豆糕。 入口柔,一线喉。 那马蹄糕更是软糯,虽甜味有些淡,但这三种点心一块吃,倒别有一番风味。 一口接一口,老先生也不端着了,一口气吃了大半碗布丁,又吃了好几块糕点。 这才抹了嘴,哼唧唧地说,“这味道,也就一般般。” 末了,怕母子几人不信似的,他又轻哼一声。 “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味道也就这样,我可跟你说,你别指望我吃了你的东西,就会收下你的孩子!” “嗯嗯。” 原以为,这妇人听了这话会非常失落。 谁知,她只是非常敷衍地应了一声,便换了个话题。 “既然老先生吃好了,那便请我母子几人去家中坐坐,走了这么半天,我这腿可疼了呢。” 老先生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妇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仅凭这么些点心就想登堂入室,她怕不是在做梦? 这般想着,老先生嗤之以鼻,转过身,担起柴便走。 不过,毕竟,吃人嘴短,倒也任由容九母子几个跟在他身后。 可那态度,却依旧傲慢无礼。 对此,容九却是一点也不在乎。 毕竟,真正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傲慢不是? 大约是看到了一点希望,容九并没有刚山上时那么焦躁了。 跟在老先生身后,她一脸悠闲地与几个孩子讨论晚上吃什么。 “麻婆豆腐怎么样?我跟你们说,别看这麻婆豆腐做法简单,花椒往里一放,再加上肉沫,简直十里飘香!” “好啊好啊,后娘,那我们快回去!” 这段时间,几个小娃儿被容九养得口味越发刁了。 这会儿一听,下意识地便作出了反应。 然而,容九听了这话,却只是笑了笑。 她牵着沈清尧的手,声音如水一般温柔。 “好啊,不过,我觉得,再加一个红烧狮子头怎么样?” “酱料那么一浇,再点缀上翠绿的香菜,那味道,别提多香了!” “……” 容九这般说着,几个孩子哪里还忍得住? 尤其是那俩小的,听了这话,那口水更是吸溜吸溜的。 就连前头的老先生,也被勾起了馋虫。 听到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 白眼一翻,转过头去,对着容九就是一顿刺,“汝可知,豚彘因何死乎?” “啊?”闻言,容九一愣,眼中尽是疑惑,“先生,您这话,啥意思?” “哼!果然是无知妇人!”老先生一听,更加气咻咻的。 “后娘……”沈清仁见状,更加尴尬了,“老先生问你,你知道猪狗是怎么死的吗?” “那还不简单,当然是笨死的!”这会儿,容九也反应过来了。 她笑了笑,想也不想地说。 然而,老先生却冷哼一声,“错,是撑死的!” 沈清仁:“……” 他觉得,他们真的可以回去了。 然而,容九却仿佛没听懂一般,她顿了一下,便朝老先生竖起了大拇指。 “老先生,不愧是举人,见解当真独到!” “……” 这回,就算是老先生,也彻底没话说了。 他担着柴,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走出去一大截。 容九赶紧追过去,“老先生为何不说了?” “汝无颜,吾奈尔何?” 丢下这句话,老者直接担着柴,穿过一片荆棘。 容九微愣片刻,赶紧带着孩子跟上去。 谁知穿过荆棘,她便看见了几间草庐,屋前的空地用篱笆围起来,种了许多青菜。 菜地里,还有几只小鸡低头觅食。 如此景象,再看放下柴火拿着大竹扫帚扫地的老者,倒还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容九心头一动,推了推沈清义以及两个小娃儿。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你们先生扫地?” 第九十四章 我相信你 闻言,几个小娃儿不疑有他,走上前,便要接过老先生手中的扫帚。 老先生大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上手就抢,问过我手中的扫帚没有?” “抱歉,是我们唐突了。”沈清义顿了一下,颇有些尴尬。 老先生看了他一眼,冷哼道,“总算有一个正常的。” “既然你们想扫地,那就去。” 说着,老先生丢下扫帚。 有人当苦力,他还乐得清闲呢。 老先生擦擦汗,走进茅屋。 容九找准机会,也跟了进去。 又是搬椅子,又是倒水的,看得沈清仁都有些心酸。 后娘之前,何曾这般讨好过人啊! 可那老先生却浑然不觉,他轻咳了一声,便施施然坐下了。 看了一眼容九,他十分无奈,“你就这么想让你的孩子们拜我为师?” “当然!”容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她这般态度,倒让老先生有些动容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几个孩子是叫她后娘? 这妇人,倒是个心胸宽广的。 轻叹一声,老先生也没那么排斥了。 可就这么同意了,他心里也不爽快。 得想个法子,让这妇人知难而退才行。 这般想着,老先生捋着胡子,一脸为难,“老夫最近倒是想收徒来着,可是,家里的水缸空了,我实在没这个心思……” 闻言,容九秒懂。 她将水递到老先生手里,转身便挑起门外的空桶,“我这就去挑水!” 看着容九挑着桶就出门了,沈清仁大惊。 他赶紧追上去,“后娘,我来帮你!” 见状,老先生慢悠悠地喝着茶,也不阻止。 挑着空桶,母子二人走了差不多两刻钟,才看到一汪山泉。 容九赶紧将两个水桶装满,可当她弯腰将扁担放在肩上,却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了。 容九沉默片刻,毫不犹豫地把桶里的水倒掉一般,而后才在沈清仁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母子二人晃悠悠的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明明快到初冬的时节,却硬生生出了一身汗。 好不容易走到草庐附近,容九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越来越轻了。 正想着是不是走了半天山路,自己的耐力变好了。 就听见沈清仁小声开口,“后娘,水漏了……” 听了这话,容九脑袋都是懵的。 她赶紧将担子放下,然后凑过去检查水桶。 这一看,容九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只见木桶上,两条细微的裂缝处,竟一直在往外渗水。 她就知道,这个怪老头,没那么容易同意。 容九黑着脸,懒得再走一趟,直接将两个桶的水倒在一个桶里。 就算如此,也还不到半桶,这下,容九一只手便能拎进去。 只是,还不等她走进茅草屋,就听到一阵说话声。 容九回过头,只见不远处,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眉目张扬的男孩往这边走。 中年男人手里提着礼盒,时不时低头哄着身边的男孩儿。 “乖宝,爹已经看到了草庐,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到先生家了。” 男孩儿却不听,哭着闹着就是不肯走了。 “不嘛不嘛,我不想拜师了,爹,我渴了,我想喝莲子汤!” 中年男人无奈之下只好蹲下身,将儿子背了起来。 男孩儿这才舒展了眉头,无视父亲额头上的细汗,催促道,“爹,快走,我还等着上先生家吃茶呢。” “……” 父子两个越来越近,容九还没有反应,沈清仁倒是先扯了扯她的袖子。 “后娘,我们快走!” “怎么了?”看了一眼沈清仁,容九一脸疑惑。 见她眼中的疑惑不似伪装,沈清仁一脸复杂。 顿了一下,他才小声解释道,“那父子俩,好像是刘家的人。” “刘家……哪个刘家?”容九一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看沈清仁这样子,容九片刻便明白了。 这刘家,就是原主想把沈清仁卖去做童养夫的刘家啊! 扭头看了一眼那父子俩,容九心中一紧。 她之前将钱媒婆赶走,刘家那边就一直没有消息。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今日竟在这里遇上了。 莫非,她终究是逃不过剧情? 扭头看了一眼那父子俩,容九绷紧了脸,几乎连头发丝都竖起来了。 不行,她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扭转了几个孩子对她的印象。 绝对不能因为这两个人功亏一篑! 这般想着,容九拍了拍沈清仁的手,“放心,我是不会再把你卖去做童养夫的,你别紧张。” 只是这一句话,沈清仁便被安抚了。 他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看了一眼容九,沈清仁抿唇一笑,“我相信你。” 第九十五章 误会 “只是,我怕那刘家会……” 纠结了许久,沈清仁担心地看了一眼容九。 先前应下的是她,后来将媒婆赶走的还是她。 如此儿戏,对他来说是好事,可对刘家那样的人家来说,便是奇耻大辱了。 如今狭路相逢,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见小孩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容九压下心中的慌张,笑着安抚,“放心,我自有办法应对。” 话音落下,容九朝院子里瞄了一眼。 只见那老先生正将沈清义几个指挥得团团转。 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好不惬意。 见状,容九放下心来。 既然老先生愿意使唤他们几个,这拜师的事,应该是十有八九了。 而那父子俩,看样子应该也是来拜师的。 既然这样,她何不…… 心中有了想法,容九唇边扬起一抹笑容。 没什么好怕的,只要她脸皮够厚,剧情的屠刀就永远砍不到她。 原主为了搭上刘家,早就花了银子,托媒婆将刘家祖宗八代都探听得一清二楚。 几个孩子也偷偷跟过去瞧了,认识刘老爷并不奇怪。 倒是刘家,对于沈清仁这个童养夫,并不放在心上。 山上时,两家人也没碰到。 好不容易走到草庐前,却见一女子带着一小孩儿站在门口,对着一桶水愁眉苦脸。 这莫非,就是孙老先生的儿女? 看了一眼容九母子,刘老爷在心中猜测。 不愧是教出了五个进士,三个状元的孙老先生。 这一双儿女瞧着便气质非凡,颇有大家风范。 尤其是那儿子,端得是龙章凤姿,可比自家这个淘气小子强多了。 刘老爷瞧着沈清仁,越看,想要让自己的儿子拜孙老先生为师的心思就越发坚定。 “爹,那人是谁?莫不是孙先生的丫鬟?” 相比于刘老爷对沈清仁的欣赏,那刘小公子倒是一个劲地盯着容九瞧。 这女子,虽说年纪大了点,但比他身边的嬷嬷不知好看多少倍。 若是能弄回家去代替嬷嬷伺候他,他饭都能多吃两碗。 只一眼,刘老爷便看出自己儿子的心思。 让孙老先生的女儿去当嬷嬷,他可真敢想! “你给我收着点!”刘老爷低声训斥,“此次拜师由不得你胡闹,你若能拜入孙老先生门下,日后自然前程似锦!” 听了这话,刘小公子却不以为然。 这孙老头若真那么厉害,他自己怎么不去考个状元?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只敢在心里想想。 见刘老爷盯着他们瞧了又瞧,沈清仁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皱了皱眉,转头去看容九,“后娘,我们该怎么办?” 那刘老爷,该不会认出他们了? 闻言,容九也皱了皱眉。 她握了握拳头,在心里头掂量,若是她在这里打人,孙老先生还有不有收下沈清义三人的可能性。 再三思量,容九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头。 犹豫了一下,她说,“以静制动,先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容九却见刘老爷带着儿子,走到她面前拱了拱手。 “在下刘谏,今日特携幼子前来拜访孙老先生,请问小姐,令尊可在?” 容九:“……” 沈清仁:“……” 就说这刘老爷的态度咋这么不对劲呢,原来是误会了啊! 愣了片刻,容九立时反应过来。 面上扬起一抹微笑,她一脸淡定地说,“我爹他不收徒了。” 说着,容九眨了眨眼,“不过……” “还请小姐提点。”刘老爷立刻会意,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若我儿能顺利拜孙老先生为师,届时我一定奉上厚礼。” 看着两人越走越近,沈清仁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容九被刘老爷认出来。 他正想伸手拉住她,却见后娘眨了眨眼,笑得跟个狐狸一样。 “父亲不喜富贵,就冲令公子这样,被父亲看上的希望不大。” 一听这话,那刘小公子便蹙起眉头,一脸不高兴。 虽然他自己也不想拜师,但被人瞧不上,他心里也不爽快。 这般想着,刘小公子瞪着眼,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个孙老头到底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教出了几个状元嘛。 像他们这样吃穿不愁的人家,书读得再多也没用。 只有那没钱的穷酸,才指望着读书来飞强枝头变凤凰呢。 没见那徐家的少爷都不来吃这个苦,乖乖的另请个先生回家吗? 听了容九的话,刘老爷面上本就不好看,再看自家儿子这脸色,那心里就更不爽了。 可难得来一趟,又找到门口了,就这么无功而返,他也不甘心。 刘老爷想了又想,一张白胖的脸都扭曲了。 容九看得心里暗笑,也不说话。 等刘老爷纠结够了,她才故作深沉地说,“不过嘛,这办法也不是没有……” 看着刘家父子那期待的模样,容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她话风一转,“就看刘老爷有没有那个决心,能让我爹改变心意了。” 第九十六章 戏弄 闻言,刘家父子,两个眼神皆是一亮,“还请小姐赐教。” “这个嘛……”容九托着下巴,高深莫测,“一句话,放下身段,舍下脸皮。” “啊?”一听这话,莫说是娇生惯养的刘小公子了,就是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刘老爷,一时也愣住了。 片刻,他茫然抬头,“敢问小姐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笑了笑,容九十分正经地说,“只要你脸皮够厚,便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 “脸……脸皮厚?” 听了这话,刘老爷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说实话,越是有钱人,便越是舍不下这面皮子。 若叫他如无知村妇一般,撒泼打滚,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一瞧刘老爷这般神色,容九便知到他是想岔了。 轻笑一声,她说,“以往也有不少贵人上门,可那些人总喜欢端着架子,莫说去讨好父亲了,那态度,竟好像是让想让父亲上赶着去收徒,如此做派,父亲怎么可能会同意?” 说着,容九轻轻叹息一声,似十分无奈。 “日日陪伴在父亲身边,我却是知道,父亲他其实也是想收徒的,毕竟这里里外外的活计他一个老人家做起来可累了。” 听了这话,刘小公子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那可不是,他平日里从自个儿的院子里走到饭厅都觉得累。 那孙老头,那么老一个人还要干农活,岂不是要累死? 刘小公子心中感叹,刘老爷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轻咳一声,摆正了脸色,“既如此,还请小姐直说,我父子二人该如何做?” 这姓刘的倒是上道,既然如此,她便不客气了! 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容九也不绕弯子。 她指了指地上的水桶,“既然刘老爷诚心问了,我也不绕弯子了,您若想讨得父亲欢心,那便将水缸里的水挑满了。” “还有什么字画古籍,也送上一些,将父亲哄高兴了,再说几句好听的话,这事说不准就成了。” “行!”闻言,刘老爷豁出去了,他咬咬牙,拎起水桶,“我这就去挑水!” 瞧着刘家父子这般,容九心里一乐,差点笑出声来。 轻咳一声,她掩下唇边的笑意,补充道,“对了,父亲不喜山泉死水,您再往山里头走走,说不定能看到从山崖壁上流下的泉水,那种水最是清甜。” 刘老爷愿意去挑水,还是忍了又忍才同意的,一听到这话,脸色当时就黑了。 可毕竟人家也是好心提点,刘老爷心中有些感激。 回过头,他扯了扯嘴角,“多谢小姐,我知晓了。” 说着,刘老爷转身去找自己的儿子。 虽说他自己觉得容九这话说得有道理,可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定然吃不了这个苦的。 思来想去,刘老爷将手里的礼盒放在一旁的柴剁上。 他朝沈清仁拱了拱手,“公子,若无意外,将来你与我儿便是师兄弟了,不如你二人先切磋切磋学问如何?” 沈清仁:“……” 说实话,他觉得不如何。 如果可以,他不想再跟刘家沾上任何关系。 这般想着,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后娘。 却见后娘正冲他眨了眨眼。 “好……” 沈清仁轻轻点头,顺口就问了刘先公子一个问题。 闻言,刘小公子当下便苦着脸,抓耳挠腮的。 见状,刘老爷倒是十分满意,提着桶,顺着容九指的小路就去了。 瞧着刘老爷颠颠的背影,沈清仁有些心虚。 他趁刘小公子不注意,凑到容九身边,小声说,“后娘,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虽然能整到刘家父子,他也很高兴。 但如果被孙老先生发现,那弟弟们拜师的事岂不是要泡汤? 还有刘家父子,若发现自己被戏弄,会不会报复? “没事儿……”闻言,容九笑了笑,“老先生让我们把水缸装满,又没规定要怎么装,找人帮忙也是可以的。” “可是……”沈清仁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苦思冥想的刘小公子,抬头望天。 希望后娘能在孙老先生出来之前,把这两父子打发走。 刘小公子在家都没摸过几本书,沈清仁的那个问题虽然不难。 可对他来说,无异于天书。 他左思右想,脑袋上都冒汗了,愣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想撂挑子不干,但沈清仁和容九两个还站在不远处嘀嘀咕咕。 他不想让人看了笑话,只能拿着树枝在地上胡乱划拉。 容九瞧了一眼,回过头,与沈清仁笑道,“这刘小公子,倒是比那徐少爷还不如。” 沈清仁方才问问题时,容九听了一耳朵。 这不就是他和徐少爷比试做卷子时的一道问题吗? 还是徐少爷唯一做对的一道。 第九十七章 穿帮 听了这话,沈清仁笑了笑,没有说话。 虽然都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这刘小公子可比那徐少爷差远了。 这般想着,过了许久,母子二人才看见刘老爷挑着一担水,摇摇晃晃地从山路上走过来。 他那一身蜀锦做的华服全湿了,鞋子上也尽是泥土。 走路时,还不小心掉了一只。 瞧着刘老爷如狗熊一般回过头,笨拙地去捡鞋子。 沈清仁心中都有些不忍,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然而,容九却啧啧两声,颇为嫌弃,“那么大个人呢,竟连你都不如。” 闻言,沈清仁看了一眼容九,没有说话。 其实,她自己之前,也比这刘老爷好不了多少。 家里的水,她从来就没挑过。 要么是大伯帮他们挑,要么就是他们兄弟几个去河边半桶半桶地提。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沈清仁不想再说,他走过去瞧了一眼刘老爷肩上的担子。 果然,桶里的水几本上流干了,两桶加起来,不过一瓢左右。 容九倒跟没瞧见似的,她走过去接过刘老爷身上的担子。 刘老爷胖胖的一个人,挑着担,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早就累得不行了。 他汗流浃背,容九一接过担子,他便倒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多谢小姐。” 容九看他一眼,没说话,直接拎了那点水,便进了篱笆小院。 若非怕老先生发现,她才不想伸手帮忙呢,恨不得刘家父子多出点洋相。 这般想着,她随手关了门,穿过几间草庐,将水倒在厨房门口那口大水缸里。 这会儿,老先生正躺在一边的躺椅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书。 沈清义几个小娃儿,蹲在边上,捶腿的捶腿,倒茶的倒茶。 老先生一脸惬意,好不自在。 眼神一瞟,见容九才提了那么一点水回来,老头儿心里顿时得意极了。 沈清义倒是想上来帮忙,却被容九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她晃了晃桶,又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到了院外,直接毫不客气地把桶往刘老爷面前一晃。 累得只剩半口气的刘老爷顿时瞪大了眼睛,“还去啊!” “不够,老先生说了,得把水缸打满才行。”点点头,容九直接搬出孙老先生。 “水……水缸?”听起来好像很大的样子。 刘老爷心中一慌,有些后悔了。 其实,找其他的先生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他那儿子一看就不是成大器的,又何必来受这份罪? 看了一眼同样怀疑人生的儿子,刘老爷退意萌生。 见状,容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哎,我就知道你们这样的人啊,是吃不了这份苦的,既然如此又何必上山来走这一遭呢?” “这……”听了这话,刘老爷面上一热,有些踌躇了。 然而,一听这话,刘小公子却是不干了。 好不容易他爹态度松动了,他可不想真的被留在这儿,与枯燥的文字打交道。 他丢下树枝,噔噔噔地跑过去。 “爹,这师说什么我也不拜了,我才不要在这里伺候别人!” “可是……”一听自家儿子这话,刘老爷又犹豫了。 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性,他最清楚不过。 那就是个祖宗,让他伺候人,下辈子都不可能。 至于让孙老先生反过来伺候他,那就更不可能了。 哪怕他硬将自己的儿子留下,这小子迟早不是自己跑了,就是被孙老先生轰走。 看了一眼面前的水桶,想着己罪都受了一茬了,连先生面都没见到,刘老爷心里又有些不甘。 “要不,我们再坚持坚持?” 刘老爷正跟自己的儿子商量呢,院子里头,孙老先生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头。 这么老实,不太像那妇人的风格啊! 这般想着,他便起身走到院门口。 刚打开门,便瞧见那母子俩身上干干净净的,一脸悠闲地站在一边。 倒是另外两个,瞧着像是父子俩的,一个吵吵闹闹,一个一身泥水满头是汗。 只瞧了一眼,他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俩杵在这儿干什么,还想不想拜师了?” 听见声音,门外的四人同时转头。 只见老先生瞪圆了眼睛,一脸惊讶。 沈清仁尴尬无比,刘老爷却还没觉得哪里不对。 甚至还以为老先生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愣了片刻,他正了正衣冠,便牵着儿子满心欢喜地走上来。 “孙老先生,在下刘谏,此次特携幼子前头拜访,还望您收下小儿。” 说着,刘老爷转身将礼盒递到容九手上,“薄礼一份,请小姐不要嫌弃。” “不是……什么小姐?” 眼睁睁看着刘老爷将礼盒递到容九手上,老先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容九心里也慌得不行,但仍旧笑眯眯的接过礼盒。 “礼轻情意重,我先替您老拿着,免得爹您累着手。” 这会儿,老先生也大致搞明白了。 他一点也没给容九留面子,“我可没你这么个厚颜无耻的闺女,你还想不想拜师了,不想就带着你儿子滚蛋!” “什……什么儿子?他们不是……” 听了这话,刘老爷目瞪口呆,他指着容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好啊!你们……原来你们也是来拜师的!你们竟然耍我?” 轰隆一声,刘老爷头皮都气炸了! “刘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明明是你自己误会了……” 摊了摊手,容九一脸无辜。 看着她那带着笑意,没有一点歉疚的脸,刘老爷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肉都挤成一团。 震惊,恼怒,气愤,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刘老爷几乎失去了理智,脑海里不停地回想着自己,在容九面前低声下气的模样。 因为她一句话,自己屁颠屁颠地跑到山里挑水,最后还摔了一跤,把自己搞成个泥堆里滚过的落汤鸡…… 想起这一桩桩一件件,他指着容九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气到极致,刘老爷最后竟是连孙老先生都顾不上了,放下狠话,拽着自己儿子就走。 看了一眼刘老爷那颤抖的背影,沈清仁咽了咽口水。 他一脸复杂地转头看向容九,“后娘,好像玩大了……” 第九十八章 推荐 闻言,容九只愣了片刻,便恢复如常。 “管他呢,气死了更好!” 沈清仁点点头,“希望如此……” “你们,还真是……” 听了这话,孙老先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哼了一声,气得直翻白眼,“还杵在那干什么,不想拜师就滚回去!” 话落,老先生气呼呼地进了屋。 怎么会有这样的妇人啊,实在是太无耻了! “后娘……” 瞧着老先生气呼呼的,沈清仁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安。 容九却眨了眨眼,“走,进去说两句好话,说不定能成呢。” 瞧着后娘一派从容的模样,沈清仁叹了一口气,跟在她身后进了院子。 心里却想着,一会儿若是孙老先生发火,他是该自己走出去,还是该等着孙老先生把他们扔出去。 院子里,老先生气得一张脸都憋红了。 坐在躺椅上,书不看了,点心也不吃了,只一个劲地喝水降火。 沈清义几个小娃儿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见后娘和大哥进来,顿时找到主心骨一般,一溜的就站到了二人身后。 见状,老先生更气了,他嘁了一声,“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放走捡到的那头小老虎!” 闻言,容九一顿,随即一脸真诚地笑道,“老先生,实话跟您说了,您就是在家开个动物园都没用。” 她可不是那种轻易言弃的人! “那是。”老先生嗤了一声,“你这面皮,十只老虎都撕不下来!” 容九:“……” 面上笑容一僵,她亲自上前,将一旁的糕点端到老先生面前,一脸讨好。 老先生瞟了她一眼,心情十分复杂。 这妇人不过二十岁左右,为人却机灵活泼,口齿伶俐,还练得一手好厨艺,倒有点意思。 捻了一块点心,老先生吃了两口,心中的火气便消了下去。 她瞧了一眼容九身后的几个孩子,“这几个,都是你生的?” “不是。”容九十分诚实的摇摇头,“他们是我夫君前头那位生的,我是继母。” 老先生当然知道,他就是故意那么问的。 “既然不是亲生的,又何必那么上心?” 老先生叹息一声,“实话跟你说,我年纪大了,原本是不打算再收徒的。” 闻言,容九还未说话,她身后的几个孩子便已沉下脸色。 这老头,先前百般折腾后娘,他们还没说什么呢,现在居然还敢挑拨离间! 握着拳头,几个小孩儿可怜巴巴地望着容九。 然而,容九却是皱着眉头,一脸难过,“老先生有所不知,其实我也不想上心的,可谁让我那夫君成亲不久就死了,如今我们母子几人相依为命,他们要是不成材,我这后半辈子就没有指望了。” “当真?”闻言,老先生一噎,十分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容九一脸悲痛,“当真,我夫君在外求学,失踪好几年也没个消息,想必是死了的。” “如此……”老先生叹息一声,“你那夫君还算是死得好啊!” 正等着老先生安慰几句,好顺势而下的容九:“……” “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抽抽嘴角,容九一脸惊讶。 没想到,除了她,还有人希望沈云之别回来的。 然而,还未等容九体会遇到知音的欣喜,老先生又道,“毕竟,有你这么个娘子,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容九:“……” 老先生当真是一点都没给她留面子。 瞧着容九动了动嘴唇,又有口难言的模样,老先生心里瞬间就舒坦了。 “这样,看你这般可怜的份上,老夫给你两个选择。” “哪两个?”闻言,容九瞬间来了精神。 老先生慢悠悠地喝着茶,“这个嘛,一是,我可以破例收下你这几个孩子,但你也得留下来。” 她留下来干嘛? 给这老头当保姆吗? 不行! 容九想也没想就拒绝,“第二个呢?” 老先生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般反应,愣了片刻,才生硬地道,“第二,我不收你这几个孩子,但会给你推荐一个不错的书院,你自己把他们送进去。” “书院?”闻言,容九眼神一亮。 孙老先生推荐的书院定是不错的,到时,她可以将几个孩子一块送进去。 瞧着她这般迫不及待的样子,老先生轻哼一声,也没藏着掖着。 “那书院的山长,是我的第一个弟子,本也考上的进士,但因为后来摔伤,落下了腿疾,这才辞官,在隔壁镇上开了个书院。” 当过官的进士? 一听这话,容九颇有些心动。 第九十九章 推荐信 虽然说,这山长是孙老先生的弟子,论经验肯定比不上孙老先生。 可谁让人家当过官,有实战体验呢。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容九转过头,期待的看着孙老先生。 “既如此,老先生就别耽搁了,快动笔。”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孙举人是的确没有再收弟子的打算。 与其在这里耽搁,还不如拿到推荐信,到书院走一遭。 至于那山长愿不愿意收几个孩子,容九是一点也不担心。 这不是,有孙老先生保送嘛! 这般想着,容九看向孙老先生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你这妇人,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轻叹一声,见容九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老先生嘴角一抽,眼中神色十分复杂。 他本以为,这妇人一定会选择让这几个小孩儿拜他为师。 毕竟,他在教书这方面,可比他那弟子强多了。 谁知,这妇人竟一口拒绝了。 老先生这心里不可能一点气都没有。 他闭了闭眼,“怎么的,还要我亲自去拿笔墨不成?” “自个儿上书房拿去!” 老先生气哼哼的,语气不怎么好。 容九也不在意,她看了一眼沈清义。 小孩儿当即领会,顿时风一样地跑了出去,“我这就去拿。” 他速度极快,没一会儿,便拿了一套文房四宝过来。 整整齐齐的将这些东西放到桌上,沈清义态度恭敬。 虽然比起读书,他更喜欢习武。 但这是后娘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机会,他一定会好好珍惜。 其他两个小的,瞧着二哥这般郑重,更是小心翼翼,眼中神色激动又克制。 瞧着几个娃儿这般模样,老先生顿了一下,也没有多说。 他提笔,随手写了几句话,而后从袖子里摸出印章,盖了章就把信丢给容九。 “你拿着信,去隔壁镇上的清风书院,书院山长定会亲自将这几个孩子收为入室弟子。” 入室弟子? 闻言,容九心头一喜,十分珍惜地将信折耗,然后放进怀里。 而后,她十分郑重地向孙老先生行了一礼,“多谢老先生,往后您若有事,尽管找我,能办到,我定不会推辞。” “行了,别啰嗦了,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走!” 孙老先生气不顺,说起话来也夹枪带棒的,“老夫这里粗茶淡饭的,就不留你们吃夕食了!” 听了这话,容九见好就收,也不敢再惹老先生。 她将食盒里剩下的甜点都端了出来,“这点心是我亲手做的,老先生若是喜欢,改日我到镇上时,再送些上您家去。” “你当老夫缺你这盘点心?”闻言,老先生依旧气咻咻的。 不过,到底是经不住诱惑,伸手拿了一块。 “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老夫看着心烦。” 大约是面上挂不住,老先生挥了挥手,跟赶苍蝇似的。 说实话,这么多人上山来请孙老先生收徒,他都没同意。 却独独愿意收下她的孩子,在被她拒绝后,还能写下推荐信,容九已经很感激了。 听了这话,也一点不生气。 见孙老先生收了她的点心,她九笑了笑,又行了一礼,这才带着孩子们走出茅草屋,顺手还把院门给关上了。 下山路上,沈清仁看了一眼已经被荆棘遮挡的草庐,想了一下,才道,“这老先生虽脾气古怪,但却不是个坏人。” 闻言,容九点点头,心情十分美妙。 她当然知道这老头儿不是坏人,否则她哪敢这么放肆? “后娘为何拒绝让弟弟们拜孙老先生为师?”转头看着容九,沈清仁似有不解。 其实,在他看来,孙老先生已经是不错的选择了。 当然是不想做保姆! 容九心中默默吐槽,面上却笑着道,“孙老先生再好,能比得上进士?” “再说,那书院本就是读书的地方,这学习氛围不比在这山头岭凹的好?” “也对。”闻言,沈清仁点点头,不再多说。 容九却拿着那推荐信看了又看。 许久,她才笑道,“若你愿意,我也可以把你一起送进书院。” 反正,孙老先生这信上,只说让山长收几个人,也没具体说几个。 沈清仁将来肯定是要从政的,有个在官场上混过的老师,肯定比在徐府做伴读好。 闻言,沈清仁一愣,看着容九,心头微微有些发热。 他没想到,后娘如此费尽心思,不止是为了几个弟弟,更是为了他。 沉默片刻,他终究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觉得,在徐家就很好。” 第一百章 刘家的打算 徐家,终究对他们有知遇之恩,若一有更好的去处,便转头离去,着实冷血了些。 听了这话,容九笑了笑,也没逼他。 毕竟,沈清仁不是一般的小孩儿,有自己的主见。 与来时不同,母子几人说说笑笑地往山下走。 另一边,那刘老爷却是差点气傻了。 刘家虽也是乡下人家发家,但到了刘老爷这一代,已经过了许多年了。 刘老爷从出生,便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一回家,便让管家去查容九母子几人。 虽说当时,容九他们并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 但是在那个时间段往上山去的,就没几个人,又是带着孩子冲孙老先生去的。 这查起来,不说十分容易,那也是不难的。 没过一会儿,管家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只是他面色犹豫,欲言又止,看起来十分纠结。 见他这般模样,刘老爷心里更气了,“你这幅样子给谁看呢,查到什么还不快说!那母子几人,到底是什么人?” 说着,刘老爷眼中迸发出杀气,不管这母子几人是何身份,敢戏弄他,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老爷,他们是……”见刘老爷这般,管家心里一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他们就是夫人给大小姐定下的那户人家。” 说着,管家心里越发苦了。 虽说,这户人家不过农户,但如今人家攀上了徐府。 若自家老爷铁了心要与他们对上,也不知道能不能讨得了好。 然而,刘老爷却是没想那么多, 听了管家的话,他先是一愣,而后更是怒发冲冠。 “好啊!好得很呐!我还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这一家泥腿子!” “还真以为自己攀上徐家,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想起还在寻死觅活的大女儿,刘老爷气到极致,啪的一下,手里的茶杯便飞了出去。 “老爷,您消消气……”管家战战兢兢的。 正想劝两句,却见刘小公子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无视刘老爷的怒气,扯着他的袖子就往外拽。 “爹,你快去看看,我大姐她又又又寻死啦!” 闻言,刘老爷呼吸急促了几分,顿时顾不上生气了。 他拎着袍子便匆匆往女儿的院子走去。 “我的闺女啊,你死了,可让娘怎么活啊!” 还未进门,刘老爷便听见自己夫人哭丧似的声音。 心里一急,他对着房门,一脚便踹过去。 砰,大门应声而倒。 只见宝贝闺女站在方凳上,正把自个儿的头往白绫里头套。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是在干什么!” 刘老爷心中一惊,连忙跑过去和刘夫人一起抱住女儿的两条腿,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真踢了凳子。 刘大小姐哭哭唧唧的,一张随了刘老爷的胖脸显得更加臃肿了。 “爹娘,你们别管我,要是没人愿意娶我,我还不如死了呢,省得给你们蒙羞!” “呸呸呸,闺女快别胡说,你生得如花似玉,怎么会嫁不出去呢!” 闻言,刘老爷和刘夫人满头大汗,死死地抱住女儿。 那刘大小姐却挣扎得更厉害了,眼泪与鼻涕齐下,“爹娘,你们就别哄我了,就连下乡的穷小子都不愿意娶我,我还怎么嫁得出去啊,我还是死了!” “别啊,女儿,你放心,就算是用绑的,爹也会把那小子绑来跟你成亲!” “真的?”闻言,刘大小姐破涕为笑。 刘老爷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女儿被下人从凳子上扶下来。 他又想起容九母子可恶的嘴脸,心里越发狠了。 咬咬牙,他道,“真的!一会儿,我便让管家带几个人去绑人,你就等着瞧!” 越想,刘老爷便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那小子敢戏弄他,等把他弄家来,看他怎么折腾他! “爹,这绑人,可是犯法的……” 瞧着刘老爷漆黑的脸色,刘小公子小声说。 “怎么?你还同情那小子不成?”闻言,刘老爷幽幽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顶着刘老爷疑惑的目光,刘小公子挠挠头,“哪能啊,爹,我的意思是,要不咱干脆来个更狠的!” 被人戏弄,刘小公子同样不爽,尤其对方还是差点成为自己大姐童养夫的小子。 眼中闪过一抹狠意,刘小公子托着下巴说,“依我看,咱们就让大姐找个机会直接撞上去,到时咱们再出来说他占大姐便宜……” “不错!” 刘小公子的话还未说完,刘老爷便赞同地点头, 他捋着胡子,笑得奸诈,“到时,咱们不仅能让他娶你大姐,还能坏了他名声!” 第一百零一章 自信 如此,他倒要看看,那小子还如何攀上徐家,那孙老先生又如何收他为徒? 这般想着,刘老爷面容舒展开来。 刘夫人却依旧一筹莫展,她有些犹豫,“虽说这样是一个好方法,但是会不会……” “放心,夫人,你不用怕那穷小子会对咱们闺女不好,就凭他家的那个条件,只要咱们多给一些嫁妆,他们一家自然会将咱们闺女当菩萨一样供起来。” 刘老爷信誓旦旦,刘大小姐闻言,亦是觉得不错。 她扯着刘夫人的袖子撒娇,“娘,那沈清仁读过几年书,听小弟说模样也是不错,与我最是相配了!” “可是……”听了女儿的话,刘夫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 哪怕他们曾经是想让沈家那小子做童养夫,可那也是征得人家娘亲同意的。 如今,瞧着老爷这态度,两家已然是结了仇了。 若再将女儿嫁过去,恐怕……… 刘夫人忧心忡忡,刘老爷却拍了拍她的手,一脸自信地说,“夫人,你就是瞻前顾后,否则早在那家人将媒婆赶出来时,我便要上门讨个说法,哪还有后来这些事?” “就是啊。”刘小公子也嘟囔道,“娘,您就放心,那沈清仁我见过,瘦得跟竹竿似的,就我大姐这体格,打他十个都有余,您就不用担心我大姐会被欺负了。” 闻言,刘夫人看了一眼期待中带着娇羞的女儿,又看了看一脸自信的丈夫和儿子。 她叹息一声,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如此……便听你们的。” 刘夫人话落,刘老爷和一双儿女当即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的密谋着什么。 与此同时,容九母子几个刚从山上下来。 耽搁了这么久,天色已经不早了。 容九也没在多留,与孙老先生隔壁那人道了声谢,便驾着牛车离开了。 牛车上,沈清仁瞧着几个弟弟兴奋不已的模样,却有些忧心。 “大哥,你怎么了?” 能去书院读书,是他们以前梦寐以求的事。 大哥不是应该高兴吗? 几个小娃儿看着沈清仁,一脸不解。 “没什么……”叹息一声,沈清仁颇有些颓丧,“我只是担心,那刘家会报复我们……” 虽然,他之前从未正式与刘家人打过交道。 但他们两家之前已经结下梁子,这回刘老爷又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定然不会轻易揭过这事。 听了这话,几个小家伙皆皱起眉头,“那怎么办?大哥,那刘家会不会耍什么手段,让我们上不了学?” “放心。”听了几个小娃儿的话,容九却笑了笑,一脸轻松地道,“那刘家的手还没那么长,伸不到书院里来。” 毕竟,刘家若有那本事,早把那刘小公子送到书院里了。 又何必上山去拜访孙老先生呢? 听了这话,几个孩子心头一松。 正当他们松了一口气时,容九却转过头,面色沉重。 她看了一眼沈清仁思忖道,“不过,你说得也有点道理,那刘家看上去,就不是个能善罢甘休的,多防着点总是没错的。” “尤其是你,阿仁,你要多加小心……” 沈清仁一听,便明白了容九的意思。 与刘家的渊源,说来说去,都是与他有关。 “放心,后娘,我会的。”沈清仁点点头,一脸郑重。 一番话下来,母子几人直到回到家,心情都还有些郁郁。 晚上更是食不知味,草草的吃过晚饭后,便各回各屋休息了。 容九虽嘴上说着不怕刘家,但心里一直警惕着。 毕竟,原着中,刘家,可是导致沈清仁黑化的起因。 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连酿酒的事都暂时搁下了。 好在,接下来两天,都风平浪静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提心吊胆的过了两天,很快就到了沈清仁回镇上的日子。 容九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沈清仁在徐家,那刘家总不敢做些什么了。 这般想着,容九将沈清仁送到徐府,便立刻赶回了西溪村。 毕竟,一千斤酒,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她得抓紧时间才行。 另一边,沈清仁刚到书房,便碰上了徐玉臻的侍从。 “少爷今日与朋友在天水湖上小聚,这是他交给沈公子的请柬,请沈公子务必赴约。” 闻言,沈清仁一顿。 说实话,在徐家生活的这半个月里,徐玉臻顾忌着徐老爷,出去找朋友时总拉上他。 沈清仁都已经习惯了,陪这位小少爷出去一次,他能安静几天。 因此,沈清仁也没拒绝,与徐老爷打了声招呼,拿着本书便出去了。 反正到了地方,徐少爷喝茶听曲,他看他的书,互不打扰,挺好的。 这般想着,沈清仁朝着请柬上的地址走去。 才刚天水湖边,便听见不远处传来“扑通”一声。 有人落水了? 沈清仁眉头一蹙,他看了一下四周。 却见湖中画舫穿梭往来,上头偶尔还传来歌女的嬉笑与丝竹声。 根本无人注意,湖边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 犹豫了一下,沈清仁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书,走道那泛起波澜的地方。 只见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姑娘在水中扑腾。 她身材圆滚肥硕,长发覆面,像极了水鬼。 “救命……救救我!” 大约是呛了水,女孩不停的咳嗽,声音嘶哑难听。 沈清仁顿了片刻,默默收回踏出去的脚,转身就走。 “哎,你……别走啊!” 似没想到沈清仁会转身就走,那姑娘扑腾的动作顿了一下。 哗啦一下,便从水中站了起来,冲着沈清仁便去了。 沈清仁一时不防,竟被她撞得一个踉跄。 好不容易才站稳,便见那圆球一样的姑娘趴在地上,抬头时,表情颇有几分扭曲,“你……你怎么能这样,我……我不活了!” 闻言,沈清仁不明所以。 愣了一下,他瞥了一眼那姑娘,正想说什么。 却无意间看见,这姑娘穿了一身轻薄的纱裙,此刻全都湿透了,贴在那肥硕的身躯上,显得十分辣眼。 第一百零二章 找茬 “鬼啊!” 顿了片刻,见那姑娘还想再次撞上来,沈清仁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听了这话,才爬起来的姑娘噗通一下,又栽到地上。 昂着头,瞧见那落荒而逃的背影,那姑娘双手握拳,狠狠地锤了一下地。 吐掉嘴里的泥,那姑娘抹了把脸,冲着沈清仁的背影大喊。 “可恶!竟敢说本小姐是鬼!你见过这么美丽的鬼吗?” 直到他上了徐家的画舫,再也瞧不见一丝影子后,那姑娘才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一脸嫌弃。 下一秒,她便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刘枫,你给我滚出来!” “来了!”没过一会儿,一个七八左右的小男孩从湖边的树林里蹿出来。 上下打量了姑娘一会儿,男孩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姐,你怎么搞的,怎么这般狼狈?” “你瞧瞧你,披头散发,口脂眼妆都糊成了一团,就跟个鬼似的!” 这男孩,一身锦衣华服,当是刘家的小公子无疑了。 此刻,瞧见自家大姐这幅模样,刘小公子忍不住仰天大笑。 “哈哈哈……你这模样,还真像戏里的女鬼,还是淹死鬼……” 刘老爷和刘夫人不在,刘小公子说起话来,一点面子也没给自家大姐留。 那刘大小姐本就气愤难当,再听自家小弟这般无情的嘲笑,她当即便忍不住了。 伸手就揪住刘小公子的耳朵,咬牙切齿地道,“你还敢笑?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英雄救美,现如今美女是有了,可英雄呢,英雄呢?” 一想起沈清仁看见自己就跟看见鬼似的,刘大小姐心里的火苗便噌噌往上冒。 手上的动作也越发重了。 刘小公子龇牙咧嘴的,哎哟乱叫,“哎,姐你快放手,疼啊!” “哼!”刘大小姐出了口气,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她手一松,便命令道,“我不管,你今天说什么都得把这事办成了,不然,我就告诉爹爹,让他扣你一个月的月钱!” 说着,刘大小姐气哼哼地转身,一双虎目在湖中画舫上扫来扫去,却连沈清仁的影子都没见到。 刘大小姐不由得更气了,转身就又要去扯自家弟弟的耳朵。 刘小公子赶紧捂着耳朵求饶,“姐,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你放心,下次,下次定叫你如愿!” 听了这话,刘大小姐轻哼一声,面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往四周瞧了瞧,见四下无人,姐弟两立即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的。 与此同时,沈清仁与徐少爷早已经在这天水湖已经绕了一圈。 大约是瞧着沈清仁板着一张脸,徐少爷也没什么兴致了。 与朋友告别后,徐玉臻便下了画舫。 “你瞅瞅你那样,年纪不大,天天板着个脸,跟谁欠你似的,害得本少爷都没玩尽兴!” 徐玉臻一边走,一边不耐烦地抱怨。 闻言,沈清仁冷眼看着徐玉臻。 “你要是觉得带着我麻烦,那下次,你便一个人出来!” 沈清仁本就不想浪费读书的时间,如今又有刘家在暗处虎视眈眈,他就更不想出来走动了。 因此,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客气。 若是换了以往,听了这话,徐玉臻的少爷脾气早上来了。 可如今,听了这话,他也只是撇撇嘴道,“你以为我不想啊,要不是我家那老头子,我才不想带你呢!” 沈清仁入徐府半个多月,先生几乎天天都对他赞不绝口,把徐老爷喜欢得跟什么是的。 恨不得沈清仁才是他儿子,反观自己这个亲儿子越发不招待见了。 不止扣了他的零花钱不说,还限制他不得随意出府。 若不带着沈清仁,他恐怕连自己的院子都出不了。 徐玉臻是个受不得气的,沈清仁亦不会忍气吞声。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便怼开了。 正当徐玉臻身后的仆从,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劝架时,徐玉臻和沈清仁一时不注意,迎面就撞上了几个人。 “呀,沈公子,你也来逛街啊,真是太巧了,我正想跟你道谢呢。” 矫揉造作的声音,打断了吵得正欢的两人。 沈清仁一听这个声音,面上神情顿了顿,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冷意。 “你怎么回事?”他好不容易占了一次上风,沈清仁却突然收声了。 搞得他有气没地方发,真是好没意思。 听了这话,沈清仁一言不发,他握着拳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 徐玉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眉眼张扬的小子正朝他们走来。 那眼高于顶的模样,比他还要讨厌。 只看了一眼,徐玉臻便移开了目光。 这种人,虚有其表,也就沈清仁那种只会读书的呆子才会怕。 清了清嗓子,徐玉臻正想说些什么。 却见那个张扬的臭小子直接无视他,朝着沈清仁走去。 “姐夫,几日不见别来无恙?自上回我二人在孙老先生家中相见之后,我早想约你出来一续,却不曾想,你倒是先在河中救了我姐姐。” “你们俩还真是有缘,不知你打算何时搬到我家去,与我姐姐培养感情啊,毕竟你娘已然收了聘礼。” 这臭小子,脸上虽挂着笑,态度也十分客气,但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却都往沈清仁心头上扎。 就差没指着鼻子说,沈清仁是他们刘家的童养夫,且与刘大小姐不清不楚。 听了这话,徐玉臻眉头紧皱,他转头看向沈清仁。 “你认识这臭小子?” 倒不是徐玉臻多管闲事,实在是这臭小子口中的沈清仁,与眼前的沈清仁大相径庭。 这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当着他的面,找他伴读的茬。 这口气,徐大少爷说什么也忍不下去! 瞧着徐少爷如同即将上战场的公鸡一般,昂着脖子。 沈清仁顿了片刻,垂下眼眸,淡淡道,“这是南街刘记粮店的小公子。” “啊,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刘家人啊!” 徐玉臻嘁了一声,态度十分高傲,“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该不会真的是那刘大小姐的童养夫?” 说着,徐玉臻看了一眼沈清仁,一脸戏谑。 第一百零三章 颠倒黑白 同在镇上住着,虽然不打交道,但那刘大小姐的光荣事迹,徐玉臻却是听说过的。 传闻,这刘大小姐,面如夜叉,体格比三个壮汉该壮实。 若刘家那臭小子说的是真的,就凭沈清仁这小身板,恐怕…… 不知想到了什么,徐玉臻瞄了一眼沈清仁,噗嗤一下,乐出声来。 似察觉到徐玉臻再想什么,沈清仁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 而后,面无表情地,“我娘没收他家的聘礼。” “那便是没什么关系了。”努力把笑憋回去,徐玉臻点点头。 “那就走,我还赶着回家吃点心呢。” 下巴一抬,徐玉臻率先从刘家小公子身边走过。 这般被无视,刘小公子面色一变。 皱了皱眉,他正想追上去,却见有人快他一步。 刘大小姐直接从后头冲出来,伸手便将沈清仁拦住了。 “姓沈的,你撒谎,你后娘明明收了我们家五两银子,你早就是我的人了,更何况,刚才在河中,人家早就被你看光了,你是想逃避责任吗?” 因为沈清仁一行和刘小公子已经闹出了点动静,早有不少人往这边频频望过来。 这会儿,见刘大小姐跟座大山似的拦住他们,还说些什么聘礼童养夫,河里看光了之类的,不少人更是好奇不已。 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沈清仁和徐玉臻不约而同的黑了脸。 他们可没有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的癖好。 徐玉臻更是极力忍耐着想揍人地冲动,他轻咳一声,十分傲慢地说,“不好意思,这位姑娘,你堵着路了。” 闻言,刘大小姐偏过头,“你是谁?” 随着话音落下,刘大小姐上下打量了一下徐玉臻。 这人虽说没沈清仁好看,但身上穿着却是不错,身份与她倒是相配。 感受到刘大小姐那露骨的目光,徐玉臻头皮一麻。 生怕这母老虎会看上自己,他赶紧往沈清仁身后一缩。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姑娘不应该三心二意。” “说得也对。”刘大小姐点点头,又将视线转回沈清仁身上。 她掐着嗓子,矫揉造作,“哎呀,清仁哥哥,我知道男子爱面子,大不了我不要你入赘了,我嫁给你可好?” “毕竟,你都看了人家的身子,总得对人家负责对不对?” 说着,刘大小姐一扭一扭的,便要往沈清仁身上靠。 这会儿,莫说是徐玉臻了,就是沈清仁这般沉稳,隐忍的一个人也忍不住作呕。 虽说,他如今不过八岁,尚且算得上小孩儿。 可古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这要是让刘大小姐近了他的身,他恐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般想着,沈清仁面色凝重,在刘大小姐扑过来的前一刻,他便灵活地往旁边一闪,躲过她那庞大的身躯。 “啊!好痛啊!痛死我了!” 谁知,他才刚躲过去,身后便传来一声呼痛。 沈清仁回过头,便见刘大小姐摔在地上,一爽眯眯眼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那模样,别提多诡异了。 沈清仁:“……” 徐玉臻:“……”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妖怪? 对视一眼,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刘大小姐吸引了,二人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正打算撤退。 然而,正在这时,刘小公子却大叫一声,“大姐!” 话音落下,刘小公子赶紧冲过去扶自家大姐。 拽着她的胳膊,刘小公子一咬牙,一使劲儿,刘大小姐竟纹丝不动。 面上神色一僵,刘小公子颇有些尴尬。 倏然,他转过头,一脸愤怒地瞪着沈清仁。 “你太过分了!先前你入赘我刘家,可是你娘亲自求的,那五两银子也是她收的,就算你心里不愿,自去找你娘,又何苦推我大姐?” “我没有推她!我娘也没收你们家的银子,你别胡说!” 闻言,沈清仁面色铁青。 虽说后娘之前是做错了,可是那五两银子,她却是当着他的面,砸到那媒婆身上。 根本就没有收! 瞧着沈清仁咬牙切齿,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刘小公子却是来劲儿了,他咻的一下,站起来。 指着沈清仁,一脸不屑地轻哼,“沈清仁,你个没脸没皮的伪君子,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既然你这般看不上我大姐,那当时在河边时,你又何苦做出那禽兽不如的事?” “你玷污了我大姐的名声,又想不负责任。你这不是逼她去死么,你对得起你读的圣贤书么?” 刘小公子话落,刘大小姐当即领会,噌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旁边店铺的柱子上撞。 “我不活了!碰上这么个无耻的未婚夫,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寻死觅活的事情,刘大小姐是做惯了的,这会儿要多逼真,就有多逼真。 眼看着就要闹出人命,便是围观地人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当下就有人开口了,“这位小公子说得对啊,便是不满意人家姑娘,又何苦占便宜?” “是了是了,虽说这姑娘长得是有些磕掺,但好歹也是女子,名节大过天,怎可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就是啊,还是读书人呢!恐怕孔孟都回因此觉得羞耻!” “……” 指责的话语如潮水般袭来,沈清仁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清仁咬紧了牙关,双拳紧握,脸色隐隐有些发青,一双眼睛狠狠瞪着刘家姐弟。 他之前虽从没碰上这些事,可以前也没少围观后娘与村里的人干架。 这些都是不讲理的泼妇常用的伎俩,没想到刘大小姐倒是用得挺溜。 在河边,他根本就没看出她是谁,何来轻薄一说? 刚才,他更是连碰都没有碰到她,又怎么会推倒她? 若今天,他只是受一番指责也就罢了。 为了不给弟弟和后娘惹麻烦,他忍了! 可如今,他们显然是冲着他的名声去的,句句不离他不配读圣贤书。 若真由刘家姐弟颠倒黑白,影响了学业,影响将来的科考,他该如何面对弟弟们,该如何同后娘交代? 第一百零四章 反击 这般想着,沈清仁心中怒气更甚。 他是不惯与人做口舌之争,但也不能任由自己的名声就这么被人污蔑。 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正要开口辩解。 这时,徐玉臻却面色平静地将他往后一拦。 敛去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这位小少爷倒还真有几分气势。 “你们这些人,还真是乐意当傻子,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徐玉臻这话,一点也没客气,他方才被刘家姐弟俩的无耻程度震住了,没有说话。 但这并不代表,他便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无视他,为难他罩着的人。 背着手,徐玉臻上前两步,围着刘大小姐绕了两圈。 徐玉臻眼中尽是鄙夷,他啧啧两声,“你们瞧瞧,她这身材,都快赶上一座大山了,就我这朋友的小身板,能推得动她?” “这么说,好像也对啊!” 闻言,众人看了看刘大小姐,又看了看沈清仁。 须臾,便有人发出感慨,“这姑娘看着就敦实,那少年倒是身形单薄,实在不可能推倒她啊!” “对啊,瞧瞧她那体格,这么容易便被人推倒,莫非她那一身肉是棉花做的不成?” “……” 见众人瞬间变了风向,方才还在洋洋自得的刘家姐弟气得要死。 偏生,这会儿还不能表现出来。 局势扭转太快,刘大小姐根本反应不过来。 见众人都开始嘲笑她,下意识地,便要发火。 却被刘小公子按住了手,他扭过头,看着沈清仁。 当下也不再提他推倒刘大小姐的事了,只咬着河中的事情不放。 “我大姐摔倒,许是有她不小心的缘故,那你在湖中看了我大姐身子的事呢,难道你不该负责吗?” “当时湖边可有不少人都看见了,你难道真要我找人对峙,你才肯承认吗?” “还真是好一个读书人呢,就你这样的,还想拜孙老先生为师,我看你就不配拿书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难道你不明白吗?” 揪着一个机会,刘小公子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你还真是……”听了这话,连徐玉臻都气急了。 不是他看不起刘大小姐,就那么一坨肉,跟个肥猪似的,谁稀的看呢。 只瞄一眼都倒胃口! 徐玉臻轻哼一声,正要刺回去,却被沈清仁轻轻拉开。 他很感谢他能够仗义执言,但是,这事有关他的清白,他得自己来。 走到刘家姐弟面前,沈清仁不怒反笑,“刘大小姐,当时湖边虽然清静,但依旧有不少人看着,你非说我污你名节,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何证据?” “这种事情要什么证据,难道我这个样子,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抬起头,刘大小姐理直气壮。 证据?她做事从来不讲证据。 今日,无论如何,她也要让这小子答应娶她不可! 等她先得到这美郎君,看她不好好折磨他报仇! “你看看,你好生看看,若非你没对我做什么,我能穿成这样?”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刘大小姐身上。 只见她一袭轻纱还在滴水,黏在身上,依稀可见身上肤色。 虽然身材不怎么好,但对一个女子来说,这般模样被人看到,的确是该负责。 “这话,听着也有道理啊……” 人群中,有不少人发出感叹。 这会儿,沈清仁可不在乎周围人说什么了。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两边倒罢了,真正难缠的,是刘家姐弟。 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紧盯着二人,“你没有证据,我却是有的,若我能证明你们此番之言纯属污蔑,你二人便当众向我行礼道歉如何?” 闻言,刘家姐弟愣了一下,心中有些不安。 莫非,这小子真有证据不成? 不可能啊! 为了防止意外情况,他们特地选了一个人少的地方。 既能保证,跳入湖中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沈清仁。 又能依稀让人瞧见发生了什么事。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沈清仁居然转身跑了,害他们都没来得及发挥。 不过,也没关系,如今这地方,没有目击证人,虽然不能直接给沈清仁定罪。 但也同样不能证明,他就是清白的。 这般想着,刘家姐弟松了一口气,二人挺直了脖子。 “既然都这般说了,有什么证据拿出来便是,否则别人还当我刘家仗势欺人呢!” 难道不是吗? 沈清仁在心中轻哼一声,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 他张开手,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大家请看,这便是证据!” “如刘小姐说言,我若真有那个心思,在湖边轻薄于她,那为何,她身上湿漉漉,我身上却一点痕迹也没有?”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沈清仁身上。 还真是啊,男孩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痕迹。 “那也许是你换了一身衣服,又或者是你身上的水渍少,早已经干了!” 瞧见众人已经完全倒向沈清仁那边,看向他们的目光也越发怪异,刘小公子硬着头皮辩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清仁轻哼一声,睨了一眼刘家姐弟。 那不屑的目光,看得刘小公子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若沈清仁与他们争辩起来还好,他迟早会抓住漏洞。 可如此,他一句话,便堵死了。 他要是再找理由,那倒真成了欲加之罪了。 刘小公子如此,却不代表刘大小姐也如此。 她比弟弟还要娇纵,一向随性惯了,也不顾忌什么,当下便张口,“哪怕你没碰到我,但看总是看了,这责任你是逃不掉的!” “哦,刘大小姐要是这样说的话……”沈清仁似笑非笑,他拖长音调,看了一眼周围,“你如今这副模样,大家可都瞧见了,莫非你还想要在场的每一位男子都负责不成?” “咦——”听了这话,围观的众人尤其是男子,纷纷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 这般模样,便是白送给他们,也不要啊! “你!”听了这话,又瞧见众人反应,刘大小姐脸色铁青,看起来越发可怖了。 就连徐玉臻听了,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刘大小姐一眼瞪过去,他赶紧捂住嘴,故作无辜地转头,“我可没看你,别赖上我!” 第一百零五章 尝酒 闻言,围观众人一哄而笑。 “快道歉,不过一句话而已,就别舍不得了!” “就是,一句话罢了,再没有比你误会人家更丢人了!” “没错,还大户人家呢,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小姐就这德性?” “……” 众人不过看个热闹,也没人亲眼瞧见湖边发生了什么事。 听了沈清仁的话,不管真相如何,自然是没人再帮着刘家姐弟了。 毕竟,万一被她缠上可咋整?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越说越难听。 刘小公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看了一眼自家大姐,纠结地说,“大姐,要不咱们道歉?” 眼前这情况,不道歉恐怕他们也走不了啊! “对不起,刚才是我冤枉你了,还请沈公子莫要计较!” 刘大小姐闻言,到底还有几分羞耻,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心中既屈辱又愤恨。 沈清仁倒是不在意她是否诚心,他淡淡道,“还请姑娘日后说话小心些,莫要空口白牙污蔑了人,到时可就真嫁不出去了。” 话落,沈清仁和徐玉臻转身就走。 刚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又传来一阵哄笑。 沈清仁和徐玉臻对视一眼,刚转过头,便见刘大小姐掩面而去。 虎背熊腰,还非要用帕子遮住脸,那模样,别提多滑稽了。 沈清仁只看了一眼,便没再管了。 心里想着,如今刘家已然盯上了他,日后没事,还是少出府的好。 “今日,多谢你了。”偏头看了一眼徐玉臻,沈清仁真诚地说。 虽说这位大少爷平日里瞧见他,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可今日,他的确是替他出头了,沈清仁这声谢说得真心实意。 徐玉臻一听,更是扬着下巴,十分得意。 他一脸傲娇地说,“别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只要你帮我把这几天先生布置的功课全写了,下次你有事,我还帮你!” 沈清仁:“……”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徐玉臻,“我什么都没说。” 扔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你给本少爷说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沈清仁说走就走,徐玉臻面色一黑,抬脚便追了上去。 两人吵吵闹闹地往徐府走,另外一边,容九可没想到,刚到镇上,沈清仁便和刘家对上了。 忙活了两天,她终于将在空间里酿的酒,转移到了之前买的大缸里。 这会儿,她正用棉布和泥土将大缸口封住。 外面和空间里不同,如果不把口封紧了,这酒便会慢慢挥发走味。 沈清义见状,上来就要帮她。 容九却伸手制止了他,“别动,脏,你要是有空,就帮我把桌上的坛子给你二爷爷,还有潘大娘他们送去。” “真要送啊?”瞧了一眼桌上的酒坛,沈清义有些不舍。 “送!”容九笑了笑,“毕竟,咱们之前承诺过的,就得讲信用。” “更何况,虽然咱们如今和徐家合作,但是其他客源也是要拓展的嘛。” “可是……”闻言,沈清义有些不太理解。 这可是实打实的用粮食酿造出来的,二爷爷他们也就罢了,如此撒花一般送给村里人,他实在是有些肉疼。 “好了,别可是了,咱们还得酿一千斤酒呢,这么多总少不了村里人帮忙。” “既然要让人家帮忙,总得让人看到一点实惠不是吗?” “那好。”闻言,沈清义这才捧着酒坛出门了。 赵氏和潘大娘家,与他们家离得近,沈清义才离开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隐隐还伴随着喧哗声,一听便知道是有人跟沈清义一起来了。 “看来,送出去的酒有作用了。”轻笑一声,容九起身往外走。 “那肯定是觉得我们家的酒好喝,才来的。”闻言,两个小娃儿也跟着容九一起走到门口。 果然,一开门,不止是赵氏和潘大娘,就连其他村民多多少少也来了。 容九笑了笑,忙搬出长凳,请他们坐下。 “沈家二小子一出门,我便闻着一阵酒香,沈家的,莫不是你那酒酿出来了?” 先开口的,是村里一老汉,与沈玉林差不多大年纪,最是嗜酒如命。 “是啊。”闻言,容九笑着点头。 本想明日再请大家伙儿尝尝的,没想到你们倒先来了。” 这话一出,村民们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们和沈家又不像赵氏一家是亲戚,也不像潘大娘家和容九交好。 这贸然跑到人家家里,不是讨酒喝吗? 都怪那酒味,太馋人了! “如此,我也不用一家一家地跑了,大伙儿便在这儿尝尝。” 脸上带着笑,容九仿佛没看到村民们的尴尬一般,直接叫几个孩子搬了几坛酒过来。 盖子一打开,整个院里瞬间酒香四溢。 “那我们就尝尝了……” 第一百零六章 三千个 反正能贸然上沈家来的,都是拿了品尝券的,不然哪好意思来呢。 话一出口,便没那么拘谨了,待容九点头后,不少人便取了勺子舀了酒,细细品尝起来。 “呀,这酒……” 酒一入口,不少人眼睛都亮了。 “入口醇厚,入口回甘,回味绵长,好酒啊!” “对,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酒!” 先前那老汉更是激动地搓手,“沈家的,不知你这酒,售价几何啊?” 西溪村偏僻,粮食产量不高,村里人哪怕有人会酿酒,也根本舍不得拿粮食酿酒。 实在馋得紧了,便到镇上去,买些几文钱一斤的劣质酒解解馋。 这么好喝的酒,当真是平生头一回啊! 闻言,所有人都激动地看着容九。 都是一个村的,哪怕沈家的酿的酒比镇上的都好,应该也不会卖太贵? 面对村民们期待的目光,容九也没遮掩,她大大方方地说,“我已经与镇上的徐老爷达成了合作,这酒专供他们救了我售卖,大家可以到酒楼去买。” “唉……”听了这话,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黯淡。 镇上的酒楼啊,他们穷其一生,也未必能进去一回。 瞧着大伙这般模样,容九笑了笑,托着下巴说,“不过大家也不用失望。” “徐家酒楼要的酒,量非常大,单凭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大家若有兴趣,可以来帮我,我按天给大家结工钱,爱喝酒的,兑换成酒也可以。” “当真?”听了这话,所有人都诧异了。 这酿酒可是一门技术,容九当真愿意外传? “自然是真的。” 容九点点头,“只要踏实肯干,不偷奸耍滑,无论是男是女,我都雇。”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 男人们则是还在回味刚才喝的酒,这么好喝的酒,若是天天可以喝到…… 女人们则更多的是因为那句,“按天结工钱。” 这眼看着,还有一两个月便要到年关了,地里的活儿也没多少了。 若是能够在容九这里挣到点钱,那他们整个冬天都不用愁了。 毕竟,唐大牛家的日子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的。 自从帮容九做事,他们家是一天比一天红火。 又想起容九收蒲公英,更是没有一天拖欠工钱的,基本上都是当天结清。 这般想着,不少人都心动了。 如潘大娘和冯婶子这般,与容九亲近的,更是直接就开口问。 “沈家的,你什么时候再开始酿酒?” “从明天开始,大家若有时间的,都可以过来帮忙。” “好好好,那我明天就过来帮忙!”闻言,冯婶子喜不自胜。 采蒲公英的事可以交给自己几个孙子,她再到沈家来帮忙酿酒。 双管齐下,今年,估摸着可以过个肥年了! 有了冯婶子带头,院子里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容九看了一眼乡亲们,趁机说,“乡亲们,只要大伙愿意到我这里来帮忙,五十文一天,我说到做到,并且当场结清。” 话音落下,村民们顿时议论得更加热闹了。 一天五十文,十天便是五百文,一个月便有一两半,可比出去打零工强多了。 因为有收蒲公英的前车之鉴,根本就没人想过容九会说假话。 她一句话,便让所有人都沸腾了。 赵氏一家,带着几个孩子坐在边上,叹为观止。 “容九,当真是不一样了啊!” “是啊,瞧着那样儿,比镇上的老爷还有气势,是个做生意的料。” 看着如众星捧月般的容九,就连沈玉林也忍不住感慨。 “若是容九一开始便是这般,我那大哥大嫂,也不至于遗憾而死。” “嘁,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酿酒嘛!” 瞧着爹娘一字一句的都在夸容九,沈红杏鼓着一张脸,眼中尽是不服。 不过想着容九给自家带来的生意,沈红杏轻哼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直到送走村民,容九才走过来,和赵氏一家坐在一起。 瞧着这一个个都用惊叹的眼神看着她,容九轻笑一声,问起了酒坛的事。 提起这个,赵氏一家都正色起来。 沈玉林道,“已经按照你给的图纸,烧制了一批,大概有几百个,你若是急着用,我便让云行给你送过来。” “不急……”闻言,容九思忖片刻,“依我看,二叔还是烧出三千个之后再一起运过来。” “什……什么?三千!”听了这话,沈玉林差点没被一口旱烟呛死。 之前容九只说让他们烧制酒坛,也没说要这么多啊! 第一百零七章 放松 “容九啊,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轻咳一声,沈玉林忧心忡忡的。 “你可不要为了照顾我们,故意加大了坛子的数量。” “是啊,容九,你二叔说得对,那徐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我们这个生意,你可不要为了我们,与徐家为难啊!” 闻言,赵氏也一脸担忧地看着容九。 如今容九愿意拉拔四个孩子,还愿意提携他们家,她已经很感激了。 可万不能再因为这事引得徐家不快。 瞧着赵氏老两口惴惴不安的模样,容九抿唇轻笑,“二叔二婶,你们就放心,需要多少坛子我还是能估算到的,再说,即便是多了,那不还有下回吗?” “我与徐家签订了合同,这酒便是长期供应给他们,这坛子自然也是一样,迟早都是要的,并不只是为了帮你们。”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开手脚烧了。” 闻言,沈玉林高兴地满脸通红,声音都有些发颤,“容九,你放心,我烧出来的坛子,绝对不会有半点瑕疵,不会给你丢脸的!” “我自然是相信二叔的。”容九点头笑道,“毕竟,除了二叔这里,再没有一家瓷窑,能烧出合我心意的坛子了。” 听了这话,沈玉林激动极了。 他噌一下站了起来,哈哈笑道,“既然容九你这般信任我,我也不能让你失望。” “云行,红杏,走,咱们回家和泥,准备烧窑!” 话音落下,沈玉林招呼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转身就走。 “嘿,你这死老头子,天还早着呢,就差这一会子功夫不是?” 瞧着爷仨火急火燎的,赵氏笑着骂道。 在别人家,哪有转身就走的道理? 赵氏白了一眼老伴,转过头来,看着容九,颇有些不好意思,“容九啊,我们就先回去了,你要有事儿,随时找我。” “二婶慢走。”闻言,容九笑着将赵氏送出门外。 关上门那一刻,她唇边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空间里的酒已经酿好,剩下的那一千斤,有了村民们的帮忙,想必很快就能完工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头却总堵得慌。 莫名地感到不安。 容九回过头来,却见三个小家伙仰着头,双眼放光地看着她。 “后娘,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临近冬日,地里头没什么事儿,大哥留在家里头的书也看得差不多了。 家里头的这点活儿,三个小娃儿一分,没一会儿就干完了。 这么久以来,几个小娃儿还是头一回体会闲下来的感觉。 这滋味,似乎没有预想中的那般舒服。 尤其是沈清义,从前他最渴望休息。 可如今真要他啥也不干,他反而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了。 “明日才开始酿酒,今日……” 思忖了一下,容九压下心中的不安,揉了揉沈清尧的头,“今日,后娘带你们到镇上去玩如何?” “毕竟,等过了年,你们可就要去书院了,到时可没时间玩了。” “好啊!”闻言,沈清玄和沈清尧几乎跳了起来。 专门到镇上去玩,他们还从来没有过呢。 瞧着两个弟弟兴奋的模样,沈清义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犹豫了一下,他走到容九身边问,“那我们能去看看大哥吗?” “当然可以!”容九唇边绽放一抹笑意,毫不犹豫地点头。 其实,她这么说,也是想借机看看沈清仁而已。 自从他去了镇上,不知为何,她这心里总是堵得慌。 不去看看,她总静不下心来。 “正好,咱们顺便把前些日子收上来的土豆送去徐家。” 因为酒坛子还未烧好,容九倒也不急些把酒送过去。 倒是之前答应徐管事的土豆收上来了,却不见徐管事派人来拉。 容九估摸着,怕是徐管事事多,把这事给忘了。 便想着趁这机会,直接送过去。 闻言,几个小娃儿欢呼一声,便跑去地窖搬土豆。 见状,容九笑了笑,跟上去,“你们慢点,别摔着了。” 地窖里,土豆几乎堆满了,但牛车就那么大,还要加上几个孩子。 因此,容九也没多搬,只搬了大概半车,便驾着牛车,带着孩子往镇上去了。 沈家,容九已经来了好几次,看门的家丁都已经认识她了。 不需要她开口说,远远的看见牛车,便有人进去禀报。 没过一会儿,徐管事便迎了出来,“沈娘子来得可不巧,我们家老爷下乡巡视庄子去了,不如,您稍坐一会儿,我派人去请他回来。” “不用了,徐管事,今日我是来找你的。”笑了笑,容九制止了徐管事的动作。 “我?”闻言,徐管事惊呆了。 这位沈娘子,如今可是老爷跟前的红人啊,来找他作甚? 这般想着,徐管事郑重起来。 容九含笑着点头,“是啊,先前答应了要送土豆过来,没想到有事耽搁了,徐管事,不知道你这府上还收不收土豆?” “收!当然收!”听了这话,徐管事毫不犹豫地点头。 莫说沈娘子种出来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就冲着她如今和徐家的关系,他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沈娘子稍坐,我这就让人把土豆送到后厨去。” 这回,都不需要容九插手,徐管事便亲自带人将土豆搬进后厨。 清点了数量,徐管事便拿了银子出来给容九。 与徐家合作多次,容九也不担心徐管事会在这点小事上糊弄自己。 接过银子,便揣进袖子里,点都没点。 略微坐了一会儿,容九便道,“既然徐老爷不在,我且去看看我儿子,徐管事且去忙,我就不打扰了。” “沈娘子请便。” 微微一笑,徐管事态度十分随和,当即叫了个丫鬟,带容九去沈清仁的房间。 正巧,今日先生课下得早,容九过来时,沈清仁正坐在书桌前拿着一本《论语》看得入迷。 容九看在眼里,不免心生感慨。 八岁,换做现代的小孩正是爱玩的年纪,沈清仁却已经能沉下心,来看这些晦涩的东西了。 长此以往,他的发际线怎么受得了哦。 果然,还是要适当放松才行。 第一百零八章 狭路相逢 似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头顶,沈清仁回过头。 便见后娘站在门口,用一种怜惜的眼神看他。 “后娘,你怎么来了?” 愣了一下,沈清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闻言,容九眼中神色一敛,轻松地说,“我想着,你几个弟弟不久就要去书院读书了,特地带他们到镇上放松一下。” “顺道也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要不要跟你几个弟弟玩一会儿再回来?” “这……”沈清仁看了一眼手中的书,犹豫了一下。 但最终,他还是在后娘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好。” 反正先生要过了正午才回来上课,如今时间改早,陪一陪后娘和弟弟也没什么的。 沈清仁打了声招呼,便随着后娘出了徐府。 沈清义几个已经在牛车上等着了,一见他,都高兴得不得了。 纷纷围到他身边,问这问那。 徐府转角处,一辆马车里,刘大小姐刘楹瞧着这一幕,眼神冷得能够结出冰来。 见状,她身边的丫鬟,缩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这几天,小姐的脾气变得越发古怪了。 从前最多娇纵一些,虽然偶尔也会拿下人出气,但不过都是罚月钱,或者罚跪。 可自从前两天,小姐跟着少爷出去一趟后,整个人就像着了魔一般。 稍微有点不顺心,便对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拳打脚踢,要么就是鞭子伺候。 这才两天,小姐院子里的丫鬟便只剩下她一个了。 似察觉到小丫鬟在颤抖,刘楹脸色更加阴沉了。 她冷哼一声,小丫鬟抖得更加厉害了,脸色苍白,几乎晕死过去。 “你抖什么?” 小丫鬟这种避如蛇蝎的态度,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了前两天沈清仁对她的羞辱。 她挥手,一个巴掌便朝小丫鬟打去。 啪地一声,小丫鬟的半边脸瞬间肿得老高。 刘楹却一点也不在意,她掀起马车的窗帘,见容九已经驾着牛车离开徐府。 当即瞪了一眼倒在一边想哭不敢哭的丫鬟,“装什么死,还不快通知车夫追上去!” “是……”小丫鬟畏畏缩缩的,走出去冲车夫说了声。 马车便跟在牛车后面,缓缓行驶。 穿过闹市,一直到了徐家酒楼前,容九才停下牛车。 “后娘,我们为什么要来酒楼?” 看着牌匾上几个烫金的大字,沈清仁十分不解。 “当然是吃饭啊。”容九将几个小娃儿抱下牛车,就往酒楼里走。 既然要放松,在这个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的时代,下馆子,不是最基本操作吗? 大约是容九这话说得太理直气壮,沈清仁顿了一下,愣是没找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罢了,反正现在家里不缺钱,偶尔奢侈一回,也不是什么大事。 母子几个走进酒楼,小二便立即迎了上来。 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穿着朴素,而有丝毫异样。 容九看得满意,大手一挥,直接定了个包厢。 小二喜不自胜,满脸堆着笑,便将容九母子请上了二楼。 这还是几个小娃儿第一次来酒楼,刚进入包厢,便兴奋得不行。 容九面上倒是平静,这包厢虽说装潢不错,既奢华又雅致,但跟她以前工作的地方比起来,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听着旁边小二如说相声一般报着菜名,容九随口点了几个。 小二面上的笑容更大了,当即给容九倒了一杯茶水,便转身出去了。 闻着熟悉的茶香,容九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轻抿一口,还未来得及咽下去,便听见身后传来推门声。 “原来,婶子也在啊,真是太巧了!” 这般做作的声音,听得容九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婶子?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她。 容九转过头,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少女,昂着头,一脸高傲地走进来。 如此臃肿的身材,却非要配上一袭粉色纱衣,还扎了两个双丫髻。 这妆容,怎么看怎么怪异。 容九好半天才忍下嘴边的笑意,轻咳一声问,“侄女还真是客气了,我家只有一位堂哥,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不知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没想到容九居然还不认得她,刘楹冷不丁地一噎,一张圆圆的脸蛋瞬间就拉了下来。 “谁是你侄女?你这农妇,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是侄女,那你为何婶婶的叫?” 容九一脸不解,刘楹却气急了,她唤她一声婶婶,不过是存着羞辱她的心思。 谁成想,这乡野妇人还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第一百零九章 教训 她若是她侄女,那沈清仁成什么了? 堂哥,堂弟? 可别开玩笑了! “你……你这个……”刘楹指着容九,“贱婢”两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 好半天,她才憋下这口气,指着沈清仁道,“怎么?你还没跟你后娘说我是谁吗?我的童养夫?” 闻言,莫说是沈清仁和容九,就是在场的其他几个小娃儿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见他们这般,刘楹越发趾高气扬起来。 “怎么?没话说了,当初让他做我的童养夫,可是你亲自答应的,今儿本小姐就要把他带走!” 容九闻言,顿时脸色铁青。 好啊,原来逼得沈清仁黑化的刘家小姐,就是这么一个货色! 还想上赶着把沈清仁带走? 不可能! 噌地一下,容九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刘楹。 “想把他带走,不可能!” “我告诉你,他就是我的命,想把他带走,除非往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这话,容九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可不嘛,要是让这刘家小姐把沈清仁给整黑化了,她小命也难保啊! 话音落下,容九并不觉得有什么。 然而,沈清仁心里却仿佛遭受了重重的一击。 长这么大,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哪怕是爹爹和爷爷奶奶,也不曾说过。 心仿佛被人揪了一下,沈清仁抬头看了一眼容九,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他在她心里,那么重要吗? 不止是沈清仁,其他几个小的听了这话,皆是一愣。 沈清尧和沈清玄更是仗着年纪小,直接开口问,“后娘,大哥是你的命,那我们是什么?” 容九被两个小娃儿问呆了,好半天才噗嗤一声笑出来。 伸手揉了揉两个小娃儿的脑袋,容九眉眼弯弯,“你们当然是我的心肝小宝贝儿了。” 咦,好肉麻啊! 俩小娃儿抖了抖,心里却跟吃了蜜一样甜。 看着这一幕,刘楹先是一愣,而后更气了。 可恶! 她是来要人的,不是来看他们母慈子孝的! 刘楹死死地瞪着母子几人。 然而,这会儿,无论是沈清仁还是沈清义亦或是两个小娃儿,抖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根本没人把她当一回事。 刘楹长这么大,就没这么憋屈过。 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沈清仁。 这家人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对她? 心里又急又怒,刘莹张嘴就命令守在外头的车夫掌容九的嘴。 随着她一声令下,包厢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那车夫在刘家做事许多年了,自然知道这位小姐的脾气秉性。 可是,他没想到,她会下令让他一个男人去打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很有可能成为她婆婆的女人。 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车夫在刘楹杀人的目光中,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上前了。 沈清仁几兄弟瞬间警惕起来。 沈清义更是上前一步,挡在容九面前,“你敢打我娘试试?” 小娃儿瞪圆了一双眼,周身萦绕着怒气,还真有那么几分气势。 不愧是当反派的人! 心中微动,容九感叹一声,伸手拉开小娃儿。 她一步一步靠近那车夫,一双丹凤眼中流露出慑人的目光,“你今儿动一下看看?” 这般嚣张,刘楹当下便被激怒了,她冷笑一声,“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个长辈了不成?不过是个贱婢罢了,我如何就打不得你了?” “贱婢?”闻言,容九眯了眯眼,眼中透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怎么了?难道不是吗?” 刘楹下巴一抬,眼中尽是轻蔑,“你不过是三两银子买来的破烂货,跟我这儿摆什么长辈的谱?” 这两天,足够让刘楹搞清楚沈家的一切。 也正是如此,她才更加生气。 她们一家人,居然被容九这样卑贱的人耍了! 不得不说,这个刘楹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自从穿越以来,容九还是第一次这么生气。 眸中冷光乍现,眼看那刘家小姐竟想自己冲上来打她。 容九嗖地一下,便将她的手推出去,而后反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那刘楹虽比容九小,但因为身材的原因,看起来还真不太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儿。 容九打起她来,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啪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包厢里响起,刘楹本就肥肉横生的脸,更是肿成了猪头。 她偏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容九,“你这贱婢,居然敢打我?” “看来,你还是没学会怎么说人话啊!” 容九冷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她扬起手,一巴掌又落到刘楹身上。 第一百一十章 当街遇险 眼看着刘楹又被打了,那车夫赶紧上来拉架。 虽说原主这身体到了沈家就没做过什么重活,但到底是农家出来的。 容九接手之后,又有意保养训练过,瑜伽散打日日不断。 哪怕刘楹体型比她壮,车夫身量比她高,可二人加在一起,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一时间,屋里的两个人,都被容九压着打,几个孩子更是毫不客气地上前帮忙,堵了他们的嘴。 “啪啪啪!” 容九一点也不客气,连赏了刘楹十几个巴掌。 直把她打得鼻青脸肿,眼泪鼻涕直冒,才收手。 包厢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守在门外的小丫鬟整个人抖若筛糠。 然而,她却死死地守在门口,不敢动一步。 良久,容九甩了甩发麻的手,看着地上死猪一般的刘楹。 她冷哼一声,“看来,这种事情平日里你没少干。” 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那个丫鬟却不进来看一眼,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话音落下,容九不再看刘楹一眼,便带着几个孩子堂堂正正地从包厢走出去。 一见她,门外那个小丫鬟先是一愣,而后大惊,“小姐!” 顾不上容九母子,小丫鬟风一般冲进包厢。 然而,还未等她看清眼前的形势,刘楹便拎着一根断了的凳腿,一下一下往她身上打。 没过一会儿,小丫鬟露在外头的额头手背,便一片青紫,甚至额角处还流下了鲜血。 看着那抹刺目的红,刘楹眼中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 在她眼中,小丫鬟那张干瘦的脸,忽然间变成了容九。 在冲她笑,在冲她示威。 刘楹的表情越发狰狞,半个手掌粗的凳腿,一次又一次地落在丫鬟身上。 “啊小姐!是我,是我!” 刘楹可不管。 听着耳边的惨叫,她心中的怒气发尽,这才扔掉凳腿。 看也不看倒在地上只剩一口气的小丫鬟,刘楹心中才舒坦不少。 她碰了一下肿起来的脸,轻哼一声,“回家!” 话音落下,许是牵动了嘴角上的伤,刘楹嘶地一下倒吸一口气,眼中神色越发狠毒了。 先前她虽然看不上沈家人,但却从没想过要他们的命。 哪怕是被沈清仁那般羞辱,也只是想着将他一人弄回家来,好好羞辱折磨。 来酒楼之前,她还想着,只要那农妇识趣,乖乖将沈清仁奉上。 她不介意从手指缝中漏点甜头给她。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乡巴佬,居然敢打她! 轻轻碰了一下嘴角,指腹上便染上一抹血丝。 坐在马车上,看着那淡淡的一抹红,刘楹表情越发阴鸷。 如今,别说是好处了,便是沈家母子几人将命赔给她,也平息不了她心中的怒火。 “爹娘,我要他们全部给我去死!” 回到家,看着铜镜中惨目忍睹的自己,刘楹咬牙切齿,梳妆台几乎都快被她给锤烂了。 刘老爷本就把女儿当眼珠子一样疼,哪怕连儿子也是比不上的。 如今看她伤成这样,顿觉浑身五脏六腑都疼得要命。 “乖女儿,别哭,你放心,爹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亲自给宝贝女儿上了药,刘老爷耐心地哄道。 沈家那农妇,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先是在婚事上戏耍他们,而后又害他儿子拜师不成,现在居然敢打她闺女。 还真当他们刘家是泥捏的不成! 越想,刘老爷面上的表情越发狰狞。 “还有那个沈清仁,一切都是他惹出来的祸,若他早从了我,便不会有这些事。” 刘楹哭闹了一通,又听了刘老爷这话,她才吸了吸鼻子,恶狠狠地说,“我要毁了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回,刘楹可算是受了大罪了。 刘老爷哪有不依的? 就算是刘夫人,瞧着自家闺女这模样,也恨不得将沈家母子啖肉饮血。 “好好好,我的闺女啊,你快别哭了,小心脸上的伤,爹娘答应你,一定让你出了这口气!” 刘老爷和刘夫人连连保证,当下便动用刘家所有势力,去追容九。 毕竟,如今沈家与徐家有那么些关系,若不速战速决,等沈清仁回到了徐府,他们便鞭长莫及了。 刘家明面上,是做粮食生意,但实际上,青楼赌场这些都有涉及,自然是不缺打手。 接到命令,这些个打手火速出动。 另外一边,容九可不知道刘家这么快便有了行动。 从酒楼出来后,无论是她还是几个孩子,都没心思再逛下去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容九自然是不放心沈清仁一个人留在镇上的。 她便去徐府说一声,这几天先让沈清仁回家住。 虽说,沈家在村里没什么亲眷,但好歹是一个村的,刘家若真找过去,想必村民们也无动于衷。 谁曾想,刚走到半路,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惊呼。 一抬头,便瞧见一辆马车疯了似的朝他们冲过来。 容九心口一跳,立即拉紧了牛车的缰绳。 “坐稳了!”控制着牛车,往旁边一躲,容九嘱咐几个孩子。 谁知,她自己却因为惯性被甩了出去。 瞧着大黄牛虽有些受惊,但吼了一声后,便逐渐平息下来。 几个孩子被撞得东倒西歪,但到底都还坐在牛车上,没有被摔出来。 容九松了一口气,但那马车却依然没停,竟直直地朝她冲过来。 眼看就要被马车压成肉泥,容九心里咯噔一下,却不经意瞥见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 千钧一发之际,她瞧见了马车窗口,帘子被风吹起来时,露出了一张熟悉的猪头脸。 是刘楹! 容九心头一动,直接朝着那辆马车的方向滚过去。 果然,一直冲向她的马车速度慢了些。 不过,这般变化,在旁人看来,便是那发狂的马车好不容易被车夫控制住了。 好不容易逃过变成肉泥的命运,还未来得及爬起来。 容九便瞧见那受惊的马车中,跳出好几个彪形大汉。 而那为刘楹驾车的车夫,更是懒得掩饰,直接马鞭一甩,驾着马车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马车突然加速,车里的刘楹吓得哇哇大叫。 早知如此,她便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受伤 没看到沈家一家被踏成肉泥,反倒是自己,一头撞到了马车车厢。 不过,想到那一马车的打手,刘楹心中又高兴起来。 这可是他们家的尖锐啊,沈家一家哪怕没被马车撞死,也得被打死! 两辆马车横冲直撞,整条街来往的行人,以及街边的摊位都受到了波及。 伤的伤,倒的倒,逃的逃。 冷不丁地又瞧见好些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从马车里跳出来。 这下子,更加没人敢在街上停留了。 容九才躲过发疯的马车,又被慌乱的行人撞得东倒西歪。 她左闪右闪,虽没受什么重伤,但身上擦伤不少,头发也乱了,看上去狼狈极了。 见无人阻挡,那几个彪形大汉也不再犹豫,直接抽出鞭子,一鞭甩在容九背上。 这些人都是天生的恶种,下手可谓是用尽了全力。 “啪!”容九背后皮开肉绽,一时不防,便被一壮汉控制住了。 见状,才缓过神来的沈清仁大惊,“娘!” 沈清义也惊呆了,剩下两个小娃儿更是哇哇大哭。 皱着眉头,沈清仁大喊一声,想要跑过去帮容九,却被另一个大汉堵住了去路。 沈清义动作倒是灵敏一些,躲开一个大汉,跑过去扶起不慎摔到的沈清玄。 他正要朝容九那边去,结果被一个满脸胡茬的男子拎住后脖颈,一下子扔出去。 剩下一个体弱多病,大汉们都不屑欺负他的沈清尧,左看右看,最后拖着单薄的身体冲向容九。 “放开我娘!”握着拳头,小家伙冲过来,便砸向禁锢着容九的大汉。 然而,就他那一点力度,挠痒痒都不够。 控制着容九的汉子虎背熊腰,眉头一皱,甚至不需要动手,一脚便把沈清尧挥开了。 砰! 小娃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看得容九的心抽抽的疼,微微摊开手心,一把瑞士军刀出现在手中。 没有任何犹豫的,容九反手便是一刀刺向那笨熊一样的大汉。 又快,又准,又狠! 从穿越至今,她从未下这么重的手。 毕竟之前生活在法制社会,若无必要,谁愿意伤人? 可如今,他们居然敢伤几个孩子,那便是死,也死有余辜! “啊!”那大笨熊惨叫一声,松开手。 容九忍着背后的疼,扶起沈清尧。 许是被她的反击激怒,几个大汉同时放弃了沈清义几个小的。 反而不约而同地冲着沈清仁去了。 几个大汉毫不犹豫地一脚踹过去,还未等沈清仁爬起来,几个大汉便踩住他的一双手。 一下又一下,按在地上碾压。 直到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他们才呸地一声,转过头来对付容九。 这会儿,沈清仁早已经满头冷汗,连滚了几圈才停下来,在地上缩成一团。 “阿仁!” “大哥!” 几个娃儿大叫,容九更是双眼通红,握着军刀,对着几个大汉便是不要命的刺过去。 这会儿,她再没想什么杀人不杀人的了。 胸口,心脏,肚子,哪里致命扎哪里。 几个小娃儿更是连指甲都用上了。 正当母子几人,一团混战时,头顶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我就说这条街怎么不太对劲儿,原来是你们这些人渣在欺负女人和孩子啊!”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容九和沈清义愣了一下,紧接着,他们便听到方才伤沈清仁的那几个大汉,连声惨叫。 而后,便如同木桩一样,一个个直挺挺地倒下去。 另外一边,眼见好几个同伴死于容九之手,现在又来一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男人。 剩下的几个大汉早就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抬腿便想跑。 “往哪跑!”一袭红衣掠过,男子大叫一声,手中折扇飞了出去。 “嗖!”分明是纸做的折扇,却如同利刃一般,穿过几个大汉的胸膛。 折扇在空中飞了一圈回到男子手中,不见一点脏污。 而那几个大汉,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就这点本事,还敢行凶,简直找死!” 公子男子甩了甩折扇,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大汉们,便回过头来。 看着一身狼狈的容九,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你啊,小娘子,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容九显然也已经认出了眼前的男子,便是上回帮他们打跑流氓的人。 可听着他如老朋友叙旧一般的话,此刻她却没心情理会。 她直接冲到生死不知的沈清仁面前。 直接将卷缩成一团的男孩抱进怀里,容九眼眶发热,“阿仁,你怎么样,哪里疼啊,告诉我!” “我的手……我的手,好疼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再遇 良久,沈清仁才嗫嚅着唇,一脸苍白地说。 闻言,容九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 这个孩子,之前一直表现得如同大人一般,懂事,沉稳,特别让人省心。 可现在,他却苍白着脸色,汗如雨下地说疼。 容九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攥住一般,紧紧地揪在一起。 她四处看了一下,发现牛车还停留在不远处,当即便将沈清仁抱上牛车。 “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 话音落下,容九驾着牛车便要离开。 却被红衣男子一把拦住,他看着沈清仁垂落的手,一脸深沉,“让我帮他看看。” “你?”闻言,容九看了一眼红衣男子,眼中带着些许怀疑。 她承认,这个男人的确武功很高,但他会看病吗? 似感受到容九的怀疑,红衣男子轻笑了一下,“你可以不相信我,但……” 目光落在沈清仁的手上,红衣男子打量了片刻,才说,“但我敢保证,在这个镇上,除了我,没人能让他的手恢复如初。” “这……”闻言,容九犹豫片刻,点点头,“那好,就麻烦这位公子了。” 抱着试一下的态度,容九将沈清仁交到公子男子手中。 毕竟,他救了她两次,虽然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但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容九话落,红衣男子也不耽搁,伸手便在沈清仁的胳膊上轻按起来。 从上到下,每按一下,便要询问一声,“这里疼吗?” 刚开始的剧痛过后,沈清仁似乎已经麻木了。 他摇摇头,红衣男子便换了一个位置,“那这里呢,疼吗?” 看着他如此专业的态度,容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同时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没想到,这人武功厉害的同时,居然还懂医术。 红衣男子的询问还在继续,沈清仁却依旧摇摇头。 他感觉,受伤的地方一片麻木,临近冬日,天气再暖也是冷的。 如此,沈清仁便更觉得冰冷刺骨了。 哪怕红衣男子拿了银针,在他手腕上刺了一下,他也依旧没什么感觉。 两只手,就仿佛不存在一般。 “你试着动一下。”又连续扎了两针,红衣男子说。 沈清仁依言照做了,他试图动一下手腕,结果发现,只有前三根手指能够被控制。 看着自己的手,沈清仁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只有这几根手指能动。” 闻言,容九却是放下心来了。 能动就好,天知道她刚才听沈清仁说手没知觉的时候,有多么害怕。 别人不知道,但她却明白,一双手,对于一心想要靠读书出人头地的沈清仁来说意味着什么。 若真是…… 容九不敢再细想下去,她看了一眼沈清仁。 却见他眼睑微垂,沉默不语,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冷漠以及麻木。 心里咯噔一下,容九赶紧轻声安抚,“阿仁,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说着,容九抬头看着红衣男子,一脸恳切。 “公子,你方才说,这整个镇上,也就只有你能让我儿子,恢复如初,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看着容九,红衣男子饶有兴趣地点头。 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小娘子,便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了,还真让人意外啊! 唇角带着笑意,红衣男子也没再说话。 容九却是急了,“既然如此,还请你帮帮我儿子,只要你能治好他,我定当重金酬谢。” “这个嘛……”折扇轻摇,红衣男子故作高深地思考了一下,“重金酬谢就不必了。” “那你……”闻言,容九皱了皱眉,一点也摸不准他的意思。 然而,下一秒,她便看见,红衣男子面上的深沉散得一干二净。 他唇角弯弯,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只要你把那把刀送给我,我就帮你治好他如何?” “刀?”面对红衣男子亮晶晶的眼神,容九颇有些不明所以。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被她丢在一边的瑞士军刀。 没有丝毫犹豫,容九立马抓起刀,递到红衣男子手中。 她一脸真诚地说,“今日多谢公子仗义相救,还望公子出手医治我儿,这刀,便算是我的谢礼。” 闻言,红衣男子眼神一亮,他接过军刀,随手捞起地上的沈清仁,飞快地跳上牛车。 “就这么说定了,他这伤,估摸着还得有几个月才能好,我想,我还是跟着你们一道回家比较好。” 容九:“……” 虽然她也有这个打算,但是她还未开口邀请,这男子便如此自觉。 她总觉得,有些怪。 但人都已经上车了,又是有求于他,总不能再把人轰下去。 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容九将两个小娃儿抱上车。 长鞭一扬,便朝着西溪村而去。 至于地上的那些尸体,她却是没再看一眼。 若非沈清仁的手急于医治,她定要把这些人扔到李家门口不可!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选择 可现在,容九是没心思再管这些。 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迟早会让李家,为此付出代价。 为了照顾沈清仁,容九将牛车赶得特别慢。 出了城镇,便是乡间小路,即便再慢的速度,也有些颠簸。 大约是从未坐过牛车,红衣男子两只手紧紧抓住两边的木板,背脊绷得挺直,生怕摔下去。 然而,容九却是已经习惯了。 她一边赶车,一边注意着沈清仁的情况。 见吃了红衣男子给的药丸后,他面色的确是好了些,神情也没有那么阴郁了,这才放下心来。 扭过头,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她道,“今日,多谢公子了,不知,您有几分把握,能让我而的手恢复如常?” 闻言,公子男子背脊一松,不动声色地坐稳了身子。 “小娘子客气了,在下姓周名琛,你唤我周琛便好。” “周公子。”容九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却并未叫他的名字。 她在心里想了一圈,却并未想起原着中有提到周琛这么个人。 大概是一个不重要的路人甲。 稍稍疑惑过后,容九便放到了一边,转而再次问起了沈清仁的情况。 “关于我儿的手,不知周公子可想好了医治之法?” 还真是个好娘亲啊,三两句不离儿子。 瞧着容九,周琛感叹一声,语气十分自信。 “自然是想好了,小娘子,你放心,只要我出手,保证还你个无病无痛的儿子。” “那就好。” 听了这话,不止是容九松了一口气。 就连沈清仁的双眼也一下子亮起来了。 心中涌起希望,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虽然沈清仁以前虽然也渴望出人头地,但并非只钟于读书这一条路。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只要能出人头地,走哪条路都可以,这手便是废了,他也不会一蹶不振。 可如今,后娘那么信任他,比他自己更坚信,他会有一个大好前程。 为了他,不止去讨好孙老先生,还跟李家对上,甚至还想将他和弟弟一起送进书院。 说实话,好几年了,除了父亲和爷爷奶奶,还从来没有人这般替他考虑过。 其实,仔细想想,他即使有个好前程,对于后娘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毕竟,冲她之前的做派,他若能出人头地,第一个对付的就是她。 她又怎么肯定,他之后没有这样的想法呢? 说到底,她会这样做,不过是她已经将他放在心上罢了。 心绪纷乱间,沈清仁眼中的光亮还未收敛,便听得周琛说,“不过,我治疗的法子,可是很痛苦的,你确定这小娃儿能忍受得了?” 话音落下,周琛似笑非笑地看着容九,似在等她考虑的结果。 其实,他并非寻常的大夫,最擅长的,是以毒攻毒。 寻常大夫能治七分的伤,他能治十分,寻常大夫治不了的,他也能治。 相反的,在寻常大夫手里能活下来的,到了他这里被治死的也不少。 因而,他从不轻易出手。 若换做平日,遇到这样的事,他绝不会往身上揽。 可谁让这小娘子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呢。 容九不知周琛心中所想,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便看向沈清仁。 可以说,这是事关他一生命运的大事,她没有资格替他做决定。 容九看过来的那一刻,沈清仁毫不犹豫地开口,“无论有多痛,我都要保住我的手。” “你确定?”看着沈清仁坚毅的面容,周琛有些惊讶。 “先说好,我治疗的法子,一个不慎可是要命的,你确定你能接受?” 怕沈清仁一时气盛,周琛干脆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话音一落,沈清仁还未说什么。 容九的面色却先不好了,她没想到,周琛治疗的法子,竟这般极端。 容九有些犯难,她看了一沈清仁,十分犹豫,“阿仁,要不我们换个大夫?” 手和命之间,若是要她选,她肯定保命。 毕竟,命都没了,还要手有什么用? 没想到容九会当着他的面,直言要换个大夫。 周琛抬眼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这小娘子,可真有意思。 寻常人说这话,多少知道背着点人。 她倒好,就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了。 这般想着,周琛唇角微勾,也不说话,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的确,这会儿也没人在意他。 容九话音刚落,沈清仁便坚定地摇摇头,“不,我不换!” 方才,那周公子已然说了。 他这手,换了别的大夫,虽可保住,但想要一点后遗症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日后一点重活做不了不说,提笔更是奢想。 与其落到如此境地,他还不如赌上一赌。 沈清仁如此选择,容九一点也不意外。 但一想到可能面临的风险,她还是开口劝道,“阿仁,你再考虑考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必。”闻言,沈清仁坚定地摇头,“如果变成一个废人,我还不如死了。” 都这般说了,容九还能说什么? 只能扭过头,忧心忡忡地驱赶牛车。 倒是周琛,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沈清仁。 没想到,这孩子还挺有魄力。 西溪村离镇上不远不近,说话间,便不知不觉地到了村口。 见容九和几个孩子一身狼狈,还带了一个陌生男人回来。 不少村民都惊呆了,几个大爷大娘更是没有一点顾忌地围上去。 “沈家的,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是啊,这是发生啥事了,怎么还受伤了呢!” 如今村民们因为容九收蒲公英挣了不少钱,还有人打算明天去帮忙酿酒。 见到母子几个这般狼狈,自然要上前关心几句。 容九也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便也没有隐瞒,都照实说了。 村民们听得唏嘘不已,潘大娘等人更是开口骂道,“世上还有这般恶毒的人,真该下地狱才是。” “没错,像李家那种恶霸,迟早会有报应的!” “就是,容九你放心,那李家的人要是还敢来找麻烦,老娘保证,头盖骨都给他掀掉!” 看着容九,冯婶子更是皱着眉头说,“容九啊,快别耽搁了,赶紧到婶子家去,让你叔给你们瞧瞧,这伤得可真够重的。” 听着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容九觉得背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哪怕这些关心,是她先舍出利益才得到的,也足够让人暖心了。 “不用了,婶子。”微微一笑,容九先回应了冯婶子。 她看了一眼周琛,“阿仁伤得比较重,我从镇上请了个大夫回来,先给他看看。” 听了这话,原本还疑心周琛身份的村民们,瞬间没话说了。 纷纷催促道“这样啊,那你快回去!” “那行,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大家伙儿别忘了上我家来帮忙啊!” 容九顺势客套一句,正要驾着牛车离开,不料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有什么好神气的,我看她就是坏事做多了,遭报应,活该!”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该休了你 这话,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循着声音的方向,众人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容九看过去,只见李秀芝一个人正嘀嘀咕咕的说得起劲儿。 “都看我干什么?”抬头,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李秀芝瞪圆了眼睛。 “难道我说错了吗?” 自容九开始收蒲公英,村里大多数人都从她那挣到了钱。 李秀芝看着,心里头自然火热。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她兴冲冲地摘了两包送到唐大牛家的时候,那傻子居然不收! 还说什么,让她先把烂的挑出来再说。 这事可把李秀芝气坏了,认为是容九故意给她难堪。 再加上前几次的事,一瞧见容九这般狼狈的模样,李秀芝哪里还忍得住。 当即便阴阳怪气起来,“要不是她之前铁了心要把沈清仁卖到刘家当童养夫,能有这事?” 这话,明晃晃的挑拨离间啊! 容九看了一眼李秀芝,没有理会,自顾自地驾着牛车往家走。 如今,什么都没有治疗沈清仁的手重要。 至于李秀芝,泼妇一个罢了,越与她计较,她反倒是越来劲儿。 然而,容九不想计较,并不代表李秀芝愿意放过这个看她倒霉的机会。 她上前一步,便拦在牛车前头,昂着下巴,冷哼一声。 “这么快就想走,难道让我戳中了你的心窝子,心虚了?” 说着,李秀芝还嫌不够,她冲着容九啐了一口。 “我就说嘛,狗哪改得了吃屎,这才过去多久,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要我看啊,沈清仁这手,便是你和那李家联手打断的!” “目的就是要把沈清仁卖到刘家去,你好狠的心啊!” 李秀芝指着容九的鼻子,冷嘲热讽是一句接着一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亲自在现场看着呢。 不说容九,便是村民们都听不下去了。 还未等容九说话,便直接开口打断李秀芝。 “李婶子,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容九当真与李家的人联手,又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是啊,若真是她设计的一切,又怎么会这么拼命的保护几个孩子,你瞧,她这背上还有伤呢!” “……” 见不少人都帮着容九说话,李秀芝不服气地呸了一声。 “就她还保护几个孩子?你们这群傻子莫不是忘了,她以前是怎么打孩子的?” “那么小的孩子啊,经常鼻青脸肿,就没一个好地方,家里三天两头鸡飞狗跳,那孩子哭得,吵到人半夜都睡不了觉,你们都忘了吗?” “这……” 一提起这个,村民们便有些为难了。 的确,以前的容九是挺可恶的。 见这一个个的都被她怼得没话说了,李秀芝头昂得更高了,就如同那战胜的公鸡一般。 看着她这般模样,容九眸光一冷。 这个李秀芝,好些时候没挨收拾,又开始找事儿了是不是? 正巧,她心里头的这股子火,还没处灭呢。 既然你自己撞上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般想着,容九也不说话。 等李秀芝嘚瑟完了,她才叹息一声。 “是啊,从前是我做的不对,不应该上了我叔叔婶婶的当,把主意打到几个孩子身上,是我不对。” “如今瞧着他们受伤,我这心里啊,就跟刀绞似的!” 说着,容九低下头,脸上神色悲痛不已。 “还好,遇到了周大夫,他说有办法治好阿仁的伤,我便花大价钱将他给请回来了,不然,这几个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是难辞其咎!” 见容九如此,几个孩子当即便忍不住了。 想起街上,后娘舍命相护,几兄弟纷纷出言安慰,“后娘,你别伤心了,我们并没有怪你!” “没错……”沈清仁也白着一张脸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后娘,你这段时间已经做得很好了。” 没想到几个孩子会突然帮她说话,容九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她这伤,总算是没有白受。 相比容九的感动,李秀芝呆了一下。 如她所说,李家的事,容九才是罪魁祸首啊! 怎么几个孩子不恨她,反倒是帮着她说话? 心里越想,越不服气。 李秀芝口不择言,“容九,你这个毒妇,你少装了,你会舍得花钱给孩子请镇上的大夫?” “我看,这男的是你的姘头才是,假借大夫的名义带回家,你还真不要脸!” “大家伙儿千万别被这个女人给骗了啊,她一个寡妇,带着一个男人回家,能有什么好事?咱可不能让她污了咱村子的名声啊!” “天可怜见的,你这女人就如此不守妇道,若沈云之还活着,就该休了你才是!” 第一百一十五章 撞枪口上了 闻言,容九面色一沉。 这个李秀芝,给点颜色给她,她还当真开起了染房? 竟想抹黑她好不容易才洗白的名声,还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 然而,李秀芝自以为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压根就没发现容九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她一边叫嚷着,一边伸手去拉容九,摆明了就是看她背上有伤,故意的。 如此行径,莫说她只是伤了背,就算是丢了半条命,她也得教训她一顿。 这般想着,容九毫不犹豫地扬起手。 ‘啪’地一声脆响,李秀芝脸上瞬间多了一道巴掌印。 莫说是村民们,就连牛车上一直默不作声看好戏的周琛也傻了眼。 受了伤,还能这么虎? 这女子还真是彪悍呐! “休了我?我沈家的正经长辈都没说这话,不知李婶子你算哪根葱那颗蒜?” 睨视着李秀芝,容九目光沉冷。 被她刻意遗忘的那场梦,又浮现在心头。 她一下子就想起自己被沈云之甩休书时的场景,虽然那是梦。 可一想到那梦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变为现实,容九心里就不爽。 休她?还不定谁休谁呢! 这般想着,容九连背后传来的疼痛都忽视了。 她冷眼看着李秀芝,跳下牛车,一步步靠近。 “李婶子莫不是之前挨的教训还不够,想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 看着容九那张越来越近的脸,被打懵了的李秀芝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哇地一声,便哭了起来。 她转头,便朝着唐歧山家奔去,“村长,我不过是看不惯容九给咱们村蒙羞,多说了几句,她便动手打我,你要给我做主啊!” 没想到这回李秀芝没有硬上,而是转头就跑了。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终究是没再跟上去凑热闹,而是安慰了容九几句便各自散去。 “你不去看看,也许那妇人正在告你黑状呢。” 见容九与村民们寒暄几句,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周琛似有些意外地说。 闻言,容九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我看上去是那么爱惹麻烦的人吗?” 像李秀芝这样的人,她恨不得离远一点,再加上沈清仁如今受了伤,她便更没心思管去管这些麻烦了。 牛车缓缓停在沈家门口,赵氏一家已经听说了消息,正等在那里了。 瞧着母子几人一身的狼狈,尤其是沈清仁那不自然下垂的手,赵氏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成这样了?” 抹着眼泪,沈红杏下意识地便瞪了一眼容九,“都是你,要不是你先招惹了刘家,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 一想到自己的大侄子以后可能就是个残废了,沈红杏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什么生意,全被她丢到一边。 她张牙舞爪的,便朝着容九扑过来,“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红杏!”没想到沈红杏的脾气说来就来,赵氏一家顿时大惊,大叫一声,便要去拉开她。 然而,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沈清仁便站到了容九面前,挡住沈红杏。 “红杏姑姑,这不关我娘的事!” “什……什么?” 没想到沈清仁会突然挡在容九面前,沈红杏脚步一顿,差点栽一跟头。 “阿仁,你咋了,莫不是被人打傻了?” 泪还在眼眶里打转,沈红杏吸了吸鼻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为啥大侄子因为容九被打成这样,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改口叫娘了? 莫说沈红杏,就是容九也傻了。 毕竟这几个孩子一直叫她后娘! 沈红杏没好气的看了眼容九,然后半蹲下身,想去碰沈清仁的手,又不敢,“阿仁,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如李秀芝说的那样,你这伤是因为容九才受的?” “不是。”沈清仁摇摇头,如墨般的眸中透出一丝深沉,“确切的说,是我先招惹了那刘家小姐,娘为了保护我们还受伤了。” “嗯嗯,没错,是娘保护了我们!” 闻言,几个小的也坚定地点点头。 要不是娘,他们恐怕都等不到那些坏人就先被马踩死了。 左口一个娘,右口一个娘。 几个孩子言辞确确,沈红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然而,还未等她想明白,便被赵氏一巴掌拍在头上。 “你这丫头,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还不快让开,好让大夫给阿仁治伤?” 说着,赵氏看向容九,颇有些不好意思,“容九啊,真是对不住,红杏她还小,说话口没遮拦,你千万别跟她计较!” “对啊,娘,你可千万别跟她计较,连李婶子的话她都信,可见红杏姑姑有疾在首。”沈清义也附和道。 “沈清义!”沈红杏咬牙切齿,一脸无语。 这孩子,自己身上也带着伤,嘴巴还这么毒! 第一百一十六章 非常规治疗 “好了,别闹了!” 瞧着自家闺女,沈玉林重重地咳嗽一声。 “你堂嫂和侄儿们身上都有伤,得赶紧治疗,你就别添乱了。” 听了这话,再看自己几个侄子一身狼狈的模样,沈红杏到底没再闹。 她了解几个孩子,从不屑于说慌,既然四个人都这样说,那必然是真的。 往旁边退让了一步,沈红杏别扭地看了一眼容九,“对不起,刚才是我错怪你了。” “没事,你也是担心几个孩子,我能理解。” 容九勉强笑了一下,毫不在意。 关心则乱,她懂的。 许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里,沈清仁绷着的心终于松了。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差点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还好,旁边的周琛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才没叫他摔倒。 看了一眼额头上布满冷汗,脸色也苍白了几分的容九。 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问了路,便自己将沈清仁抱进了北屋。 母子几人当中,沈清仁伤得最重,周琛自然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只丢给容九一瓶外伤药,便坐在床头,仔细为沈清仁看诊。 “去烧盆热水,把他的手擦干净。”眉头微蹙,周琛连声吩咐。 闻言,还未等容九有所动作,专程过来帮忙的沈云行和沈红杏立即行动起来。 有兄妹俩忙碌,又见周琛一脸严肃,容九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拿过那瓶外伤药,她先给两个小的上药。 “娘,要不让我来。” 瞧着容九背后皮开肉绽,却还要忍着疼为沈清尧上药。 沈清义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我的伤最轻,我可以帮弟弟们上药。” “你还小呢。”闻言,容九看了他两眼,扯了扯嘴角,“更何况,你的伤其实一点也不轻。” 那些人都是冲着要命来的,沈清义摔出去的那一下,手脚都被擦破了皮,连后脑勺也在隐隐作痛。 但是,和他比起来,大哥显然伤得更重。 为了不让后娘和二奶奶他们担心,他便什么也没说,甚至还有心思打趣红杏姑姑。 可他没想到,后娘依旧注意到了。 鼻尖一酸,他竟有些想哭。 扭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清仁,他吸了吸鼻子,忍下眼中的泪意。 “我没事儿,小伤而已。” 容九却嗔他一眼,“行了,小孩子家家的,就别忍着了,你自己上药,疼的话就别乱动,放心,你大哥和两个弟弟那边有我呢。” 许是容九面上的笑意过于温和,沈清义原本慌乱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闻言,容九舒了一口气,她检查了一下沈清义的伤口,见确实没什么大碍,这才转头去安抚剩下两个小的。 等她给几个孩子上了药,便回到自己房间,简单处理了一下背后的伤口,换了一身衣服。 再到北屋时,里头已然寂静无声。 赵氏一家,再加上几个孩子,好几个挤在房间里,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周琛的动作。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又严肃。 尤其是赵氏,她瞧着周琛的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一颗心也变得七上八下的。 这可是容九专门从镇上请回来的大夫,应该能治好阿仁? 老天保佑,几个孩子中,唯有阿仁颇类其父,是他们整个沈家的希望,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啊! “大夫,怎么样的?”待周琛问诊完,已经过去了半刻钟。 见他停下动作,赵氏一家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手腕的骨头断了,有些还碎成了小块,依靠常规的接骨方法,恐怕治不好。” 面对一众期待的眼神,周琛言简意赅,没有任何隐瞒。 “那这可如何是好啊!” 闻言,赵氏一家皆满面忧愁,镇上的大夫都如此说了,那阿仁岂不是废了? “你说常规方法治不好,那非常规呢?” 与赵氏一家的慌乱不同,越是这个时候,容九就越镇定。 她走上前,原本守在床边抹泪的赵氏,立即给她让了一个位。 容九坐下,她只瞧了一眼沈清仁,便转头直直地盯着周琛。 坚毅的目光中带着丝丝期待。 未想到女子会这般问,周琛眼神微亮。 他也不绕弯子,“这非常规嘛……自然就是两他手上的皮肉切开,亲手将他断掉的骨头接好。” 这不就是要动手术嘛。 容九闻言,并没有太大惊讶,只是有些忧心。 骨裂,骨折,在现代可以算是小手术,有点经验的外科医生都可以完成。 但在这个缺医少药,卫生条件不达标的时代,这种治疗方法闻所未闻。 至少,赵氏一家并不能接受。 “切……切开?”周琛话音刚落,赵氏便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她眼中神情既惊讶又悲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那不是要流很多血?那人还能活吗?” “是啊,大夫,你快别开玩笑了,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样的治病方法。” 沈玉林的反应虽不如赵氏那般大,但显然也是一脸不赞同。 切开皮肉接骨?这不是开玩笑嘛! 皮肉都切到见骨了,那伤还好? 分明就是伤上加伤,更严重了! 瞧着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的一家子,周琛叹息一声。 他就知道,他的治疗方法一般人根本接受不了。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沉闷下来。 许久,容九才转头问周琛,“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能够保证我儿痊愈后不留后遗症?” “没有。”周琛坚定地摇头。 此前,他只是随意探查一番,没想到这孩子的伤比他看到的更加严重。 即便是他,能做到的,也只是让这伤恢复到不影响正常生活的程度。 日后年纪大了,总有些毛病会显现出来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容九再次沉默了。 诚然,在现代世界生活过的她,对动手术这见事已经习以为常。 但如今,她不得不慎之又慎。 毕竟,沈清仁若在手术中出现什么意外,莫说是赵氏一家和三个小娃儿,就连她也接受不了。 可如果不治疗,就沈清仁这种情况,必然会留下后遗症。 将来,他便注定与科举,与官场无缘了。 那般骄傲的一个人儿,他能接受得了这个结果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决定 容九左右为难,正在思忖之间,床上的沈清仁轻哼一声,睁开眼。 容九当即放下心中所想,转头去看沈清仁。 她唇角带着笑,语气温柔,“阿仁醒了,感觉可好些了?” “好多了。”抿着唇,沈清仁脸色苍白。 他看着容九,小声问,“娘,你可考虑好了?” 作为几兄弟的监护人,这个决定理应由容九来下。 哪怕是赵氏一家,要是容九真下了决定,在不撕破脸皮的情况下,他们也不能反对得太强烈。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容九身上。 犹豫了一下,容九看了一眼沈清仁,十分认真,“阿仁,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还得你自己想明白。” “依周大夫的治疗之法,肯定是非常危险的,你且好好考虑,再做决定也不迟。” “不必了。” 知道后娘和二奶奶他们担心的是什么,沈清仁摇摇头。 他的目光十分坚定,“我早说了,若是这双手落下残废,我宁愿去死!” “阿仁……”赵氏的声音陡然响起,苍老而又无力。 她抹了抹眼睛,“你娘说得对,这件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要想清楚啊!” 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赵氏沉痛地看着沈清仁。 与丢掉性命相比,哪怕落下残废,她也更希望这个懂事的孩子能够活着。 “二奶奶……”红着眼眶,沈清仁对上她的目光,依旧十分坚定,“无论如何,我都想试试!” 若机会摆在面前,他都没有勇气尝试,就算苟活着,也不过是一庸人。 而他,最不愿做的,便是庸人。 “大哥!”看着铁了心的沈清仁,其他几个小娃儿早已哭成了泪人。 作为兄弟,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大哥的志向。 可这些,和大哥的命比起来,都不值得一提。 “大哥,要不然,就别治了,大不了以后我照顾你!” 抹着眼泪,沈清义带着哭腔说。 “对,大哥,以后我们照顾你!” 剩下两个小娃儿亦是拍着胸脯保证。 心里微微有些动容,沈清仁却依旧摇头,“好了,你们都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治手!” 虽然,这些日子沈清仁看着越发平和。 但到底是原着中的反派,骨子里的偏执,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 容九心知,他一旦下定决心,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看向旁边的周琛,眼中亦是坚定,“还请周公子出手!” 随着容九话音落下,这事也算是一锤定音了。 赵氏一家依旧忧心忡忡,可容九和沈清仁都同意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事情虽然定下了,但在这个时代做手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哪怕之前周琛已经颇有研究,也需要做足了准备,才能动手。 时间定在几天后,但在场的所有人,从现在起,一颗心便高高的提到了嗓子眼。 气氛正沉闷着,院子外边突然传来李秀芝咋咋呼呼的声音。 “村长,我跟你说,我这回可不是胡说,容九带回一个男人,那可是大家伙儿都看见的事儿!” 这个李秀芝,居然真的把村长请来了! 听见声音,容九本就不大好的脸色更加黑沉了。 外头,李秀芝依旧眉飞色舞,“村长,你快去瞧瞧,这两人说不定在屋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村长啊,虽说咱北燕并不限制寡妇再嫁,可容九和她那姘头名不正言不顺就敢胡来,这简直是败坏咱们西溪村的名声,这事你可得管管!” 李秀芝噼里啪啦地说了一路,唐歧山听得直皱眉。 他本不想来的,可这李秀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为了整个西溪村的名声,他少不得要让容九给个交代! 有了之前的教训,这回李秀芝可不敢再踹门了。 她看了一眼唐歧山,伸手轻轻一推。 谁曾想,这门本门就没栓,她还未使劲儿,这门就开了。 心中一喜,李秀芝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可门后边,哪有什么不堪的事情发生? 只见院子里头,容九的确是在和她那姘头说些什么,可旁边赵氏一家三口,还有三个小娃儿都在。 并且对容九和一个男人凑在一起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这几人对那男人比对容九还热情。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李秀芝一脸懵逼,院子里的几个人便已经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好几双眼睛落在她身上,李秀芝心里一紧,下意识地便要逃。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赌约 然而,下一秒,院子里的几人便不约而同的移开了目光。 容九看着唐歧山,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扯出一抹微笑。 “村长,你怎么过来了?” 这话,该怎么答? 他总不能说,他是被拉过来抓奸的。 老脸一红,唐歧山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李秀芝。 下次,他要是再相信李寡妇,他唐歧山三个字就倒过来念! 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好半晌,唐歧山才开口说,“我听说阿仁受伤了,所以过来看看……” 话音落下,唐歧山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这个借口,不然,他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放了。 闻言,容九也不拆穿。 只看了一眼李秀芝,才微微笑道,“多谢村长关心,我从镇上请了大夫,相信过不了多久,阿仁就会好起来的。” 知道村长这一趟是为何而来,容九干脆点明周琛的身份。 这下,唐歧山的面色越发僵硬了。 他扭头瞪了一眼李秀芝,这个李寡妇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这种事情居然也敢开玩笑! 见状,李秀芝也很委屈啊,为了看这一出好戏,她连被容九打了都顾不上计较。 结果,就给她看这个? 怎么着也得来个干柴烈火才对? 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李寡妇偏过头,正巧撞上村长看她的眼神。 心里咯噔一下,李寡妇忙道,“村长,这回我真的没有撒谎,一个寡妇把男人带回家,说他们没发生点什么,谁信啊!” 这话一出,莫说容九了,便是周琛也冷下了神色。 这妇人,当真是多嘴多舌! 手指微转,他正想将手中的银针掷出去,却听见一边的少女突然开口,“瞧李婶子你这话说的,我们一家人可都还在这儿呢!” “我嫂子就算再大胆,她还能当着我们的面做什么?” “我看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多管闲事!” “你个小贱蹄子,你骂谁多管闲事呢!” 李秀芝咬牙切齿,沈红杏却是一点都不怵,“骂的就是你!” 这个李寡妇,当真是没安好心! 连女子的名节都敢胡咧咧,要知道,他们和容九一家再怎么样,那也是同气连枝。 容九在这种事情上坏了名声,她还能讨得了好? 她还没嫁人呢! 这般想着,沈红杏气势越发凶了,容九和赵氏老两口也不阻止。 这个李寡妇,是该被教训! 沈红杏一张嘴跟连珠炮似的,李秀芝连连败退。 当即就破罐子破摔,“你说他是大夫,有什么证据吗?” “我看,什么大夫不过是托词罢了,他就是跟容九有一腿,说不定连你也………” “你!”李秀芝话未说完,沈红杏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她上前两步,挥手。 眼看一巴掌便要落到李秀芝脸上,却被容九轻轻拉住。 将沈红杏挡在身后,容九轻轻一推,那李秀芝差点摔个屁墩。 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便听得容九说,“既然李婶子怀疑,那就请周大夫给你看看?我看你嘴唇发乌,眼底青黑,似乎病得不轻啊!” “你这个贱蹄子,居然敢诅咒我?” 瞧见容九唇角的笑意,李秀芝下意识地便要扑过去,却被唐歧山叫住了。 他揉揉额角,看起来十分头疼,“好了,李秀芝,你别闹了!” “我倒觉得容九说得不错,你若真怀疑人家的身份,你就让他看看,若这位公子真能说出点什么,你可得给人家容九道歉。” “那……那要是说不出来呢?” 闻言,李寡妇心里虽然不服气,但还是停了动作,扭头看向唐岐山。 “若是说不出来,我便答应你一条件。” 征得周琛同意后,还未等唐歧山开口,容九便抢先说道。 “这可是你说得!”闻言,李秀芝眼神一亮。 不需唐歧山说什么,她便自发走上前。 她看了一眼容九,自信满满,“若是他看不出来,你得保证,日后从我这里收蒲公英,还有酿酒的事,也得算我一个,不能拖欠工钱!” 李秀芝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连赵氏都听得黑了脸。 这个李寡妇,她还真敢好意思说! 容九面上笑容却丝毫不变,“没问题,不过你要是输了,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行!”李秀芝几乎是拍着胸口应下的。 在她看来,这个周琛面白无须,还穿得一身红衣,典型一个小白脸,看着就不靠谱,又怎么会是大夫? 这场赌,容九输定了! 李秀芝自信满满地坐到周琛面前。 瞧着这妇人乌漆麻黑的一双手,周琛有点不太想上手。 但想着容九方才说的话,他还是勉强伸出两根手指搭上这妇人的手腕。 片刻后,他缓缓皱眉。 然而,李秀芝却一点不当一回事,反而认为她装模作样。 挑了挑眉,她洋洋得意,“如何?这位大夫可诊出什么来了?我有什么毛病?” 第一百一十九章 苦黄连 闻言,周琛抬头看她一眼,面容冷淡。 “你这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偶有胸闷气短,恶心呕吐,口舌生疮,大便秘结之症,对症下药便可。” “她还真有病啊!” 周琛话音落下,院中几人,乃至唐歧山都将目光落在李秀芝身上。 听了这话,李秀芝面上一僵,心里颇有些不舒服。 当着村长的面,她又不能反驳,毕竟,她好像的确有这些症状来着。 可叫她就此认输,她也不甘心。 纠结了许久,李秀芝眸光微闪,也不否认。 只开口问道,“既如此,大夫可否为我开方抓药?” 她嘴上虽这般说着,心里却在想,若这大夫真能为她开出药方,便相当于她找镇上的大夫看了一次病。 虽说要和容九那婆娘道歉,可这也不花钱,怎么说都是她赚了。 可若这大夫开不出药方,她完全可以一口咬定,这大夫根本不会治病。 到那时,容九就得认输,履行承诺收她的蒲公英,还得让她帮忙酿酒。 不管怎么样,这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这般想着,李秀芝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直直地盯着周琛。 周琛见过的人多了,只需一眼便能看穿这妇人再想什么。 当下,他微微一笑,端起了大夫的架子幽幽道,“这药方嘛,也很简单,每日喝上半斤苦黄连水,连续十日,保管你症状全消。” 李秀芝:“……” 她敢肯定,容九这姘头,就是故意整她! “半斤苦黄连?这是人吃的吗?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夫,只会胡说八道!” 说着,李秀芝转头,眼泪巴沙地看着唐歧山。 “村长,你得给我做主啊!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夫,他这是故意帮着容九来整我呢!” “好了,好了,别嚎了!”听着她这声音,唐歧山便脑袋疼。 他磕了磕烟杆子,“你只告诉我,他说的那些症状,你有没有?” “这个……”李秀芝闻言有些语塞。 愣了片刻,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好像是有一点。” “既然如此,那大夫开的药方应当是不会错的,你若想好,便照做。” “照……照做?” 那可是半斤苦黄连啊! 李秀芝胖胖的身子抖了抖,心里有些后悔,她就不该招惹这容九。 如今可倒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默默地退了一步,李秀芝想走,却没想到周琛先开口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离得最近的沈红杏,“劳烦红杏姑娘找点黄连过来,看着这位婶子服下,待她舌苔褪干净了,再放她走,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闻言,沈红杏抿唇憋笑。 没想到这位大夫看起来正正经经的,还挺会整人。 那李秀芝若真将这半斤黄连喝下,那才真真是有性命之忧。 容九听了这话,也是好半天才憋下笑意,她故意问,“周大夫,不知这李婶子得了什么病,非要喝这黄连不可?” “她这是典型的心火旺盛。” 周琛一本正经,煞有其事,“这位婶子其实已经病了好些时候了,刚开始还只是,狂躁易怒易激动,若再不抓紧治疗,恐怕会引发精神疾病。” “到时精神错乱,痴呆发疯都是有可能的,而这黄连,清热燥湿,泻火解毒,是最好的对症之药。” 周琛一番话下来,莫说是李秀芝了,便是唐歧山听了两腿也是直打颤。 原来这李秀芝已经病得这般严重了啊,怪不得总找事呢。 他清了清嗓子,“既如此,李秀芝,这黄连,你就喝了。” 李秀芝:“……” 她默默转身想溜,却被沈红杏一把抓住。 小姑娘笑靥如花,说出来的话却让李秀芝心惊肉跳。 “李婶子,你要去哪儿啊?黄连我都给你找来了,你就放心喝了,这便算是我好心送你的,不收钱。” 不收钱,她也不要啊! 看着沈红杏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当真去冯大夫家端了半斤黄连泡的水回来,李秀芝心都在抖。 “我没病,我不喝!你离我远一点!” 她当真是被吓怕了,跺跺脚就想走。 容九却忽然叫住了她,“李婶子,你上我家来找事儿,就这么走了,好像不太好?” “毕竟,你方才可是一口一个姘头的污蔑我的名声,如今就连村长也瞧见了周大夫的本事,你难道不用给我一个交代?” “那你想咋的?”回过头,李秀芝轻哼一声,破罐子破摔。 反正想她喝下这碗黄连水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第一百二十章 绕道走 李秀芝昂着下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然而,容九才没心思看她喝黄连呢。 若真如周琛所说,这李秀芝心火旺盛,这黄连水喝下去对她是有好处的。 容九可不想李秀芝因此得了便宜。 她轻笑一声,冷淡的目光落在李秀芝身上。 “李婶子当真病入膏肓,神志不清了,连自己说的话都忘了?” “你方才可是信誓旦旦的答应了,我若能证明周大夫身份,你便向我道歉,怎么你想赖账不成?” “你……我……”听了这话,李秀芝神情一顿,面色十分难看。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赖掉的时候,旁边许久没说话的唐歧山开口了。 “容九说得对,李秀芝你冤枉了人家,又是名节这种大事,是该跟人家道个歉。” “哎哟,村长啊,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唐歧山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李秀芝便更觉得委屈了。 凭啥,她挨了打还没追究呢,凭啥所有人都帮着容九说话? 李秀芝嘴角一撇,心里越发不平衡了。 “我不过说说而已,再说容九又没有什么损失,我却是实实在在挨了打了,凭啥我要跟她道歉?” 没什么损失便不用道歉? 这话倒是头一次听说,这李秀芝可真够不要脸的! 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容九抱着双臂,轻哼一声。 “如李婶子这般说,我扒了你的衣服,让你出去溜一圈,也不必向你道歉了?” 话音落下,容九动了动手腕,当真一步一步朝着李秀芝走去。 “你……你别过来,村长还在这呢,你要真敢这么做,她一定会将你赶出西溪村的!” 心里咯噔一下,李秀芝声音有些颤抖,头上惊出一身冷汗,她一步步往后退。 容九这个疯婆娘,从前天不怕地不怕,这事儿她还真能干出来! 退到墙边,退无可退的李秀芝双腿都在发抖。 然而,容九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她唇角挂着笑,语气却冰冷至极。 “我怎么不敢?反正只是扒了衣服而已,你又没什么损失,我连道歉都不用,我为什么不敢?” “你!”闻言,李秀芝又气又怒,眼泪都下来了。 她转头看向唐歧山,一把鼻涕一把泪,“村长,容九疯了,你可得救救我啊!” “真要她扒了我的衣服,我就不活了!” 说着,李秀芝鬼哭狼嚎的,转头直往他身后蹿,唐歧山差点被她扒拉倒了。 勉强稳住身形,他面容黑沉地看了一眼李秀芝,呵斥道,“既然如此,你道个歉不就完了吗?” “我不!”李秀芝也倔起来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凭什么都是我道歉啊?我挨了那么多次打了,容九有道过一次歉吗?” “反正我不管,今天说什么,这歉我都不道!” “你这人,还真是……”瞧着她这死皮赖脸的模样,唐歧山一阵无语。 多少回了,每次都讨不到好,还总是往上撞,他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李秀芝就是个泼皮赖子,跟她掰扯,掰扯到明天都掰扯不清。 没办法,唐歧山只能找那个明理的。 “容九啊,你看这事情都说清楚了,李秀芝她也知道错了,你就放她回去。” “她在这儿,你也糟心不是?” 闻言,容九面上缓和了几分。 毕竟是一村之长,这个面子说什么她都得给。 这般想着,容九微微一笑,“既然村长都这般说了,我若还紧揪着不放,便是我的错了。” “这就好,容九啊,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 唐歧山松了一口气,扭头瞪了一眼背后洋洋得意的李秀芝。 “容九都开口了,还不快走,还想惹事不成?” “哦……”李秀芝蔫头耷脑,再无气势。 然而,就在她一只脚即将踏出门槛时,容九却再次叫住了她。 “等等!”冷着面容,容九走到李秀芝面前,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虽然我不追究李婶子污蔑我名声的事儿了,但是你就这么离开,未免也太容易了一些。” “你还想干什么?”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衣领,李秀芝咬牙切齿。 见她这般模样,容九轻笑着摇头,“李婶子放心,我不是你,做不出那种不要脸的事。” “只要你保证,从今往后不再管我们家的事儿,不再踏进我们家,并且看见我就绕道,这事儿我便当没发生过,怎么样?” “你这也太过分了……”李秀芝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 看见她就绕道,她当她是谁?县太爷都没这么霸道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招待 李秀芝心中不平,唐歧山却觉得这个好。 这李秀芝和容九两个,天生不对付,碰到一起,总要出点事。 如今,容九这样说,也算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了。 “就这么说定了,李秀芝,日后你可不要再找容九麻烦,不然,我们这西溪村,便容不下你!” 深知李秀芝是个什么德性,唐歧山也没问她意见,直接拍板决定。 这话,说得便有些重了。 饶是李秀芝再不乐意也不由得点点头,“我知道了,村长。” 话落,她蔫头耷脑的,一边往外走,一边狠狠地瞪了容九一眼。 等着瞧,她才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呢,待她找到机会,必定让容九这婆娘吃不了兜子走! 她这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容九的眼睛。 当下,容九也示弱,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 “哼!”顶着容九的目光,哪怕李秀芝心里直发抖,也忍不住哼回去。 只是哼完,她却不敢多留,在唐歧山看过来之前,便灰溜溜炮灰自己家。 直到瞧不见她的身影,容九这才舒了一口气。 转过头,她面上堆满了笑意,“时候不早了,村长还没吃饭,不如留下来吃顿饭?” “不不不……” 被李秀芝拉过来,村长已经觉得够尴尬的了,只恨不得立刻消失,哪里还想留下来吃饭? 他摆摆手,连声拒绝,“我这家里还有事儿呢,既然阿仁没有大碍,我便不多留了。” 容九本就只是客套一下,既然村长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挽留。 将村长送出门后,容九关上大门。 回过头来,还是那句话,“二叔二婶都饿了,不如今晚留下来吃饭?” 听了这话,赵氏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就打扰了。” 这母子几个都受了伤,真要让他们回去,赵氏还不放心呢。 看了看天色,赵氏还未等容九开口便道,“红杏,跟我到厨房来烧火!” 虽是答应留下吃饭,但赵氏哪好意思让容九这个伤员伺候自己一大家子。 因而,今晚这顿饭,她打算亲自动手。 然而,容九哪敢让她一个长辈劳累,自己坐着吃白食? 这要是传出去,她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估计又要坏了。 “不用了,二婶,你且去看看阿仁,晚饭我来就好。” “可是,你的伤……”闻言,赵氏皱了皱眉,一脸担忧。 容九却笑着摇头,“二婶,你放心,不过是小伤而已,我已经上过药了。” “再说,阿仁还得麻烦周大夫,我也想做点好的招待他一番。” “那好。”闻言,赵氏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再想想容九做菜的味道,既然是要感谢人家大夫,那她这手艺,便有些拿不出手了。 点点头,赵氏说,“那行,阿仁他们受伤了,便让红杏帮你烧火,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别客气。” “娘!”没想到自家老娘会这样说,沈红杏面上有些挂不住。 她一点也不想帮容九烧火,那滋味,太折磨人了。 容九却仿佛一点也没看到沈红杏的纠结一般。 心里却感叹着,这小姑娘还不行啊,性子还有得磨呢。 思索间,容九便朝着厨房走去。 见沈红杏还没跟上来,容九大着胆子从空间里拿出食材。 这个周琛,看上去就不是一般人。 想让他尽心帮沈清仁治病,别的不说,伙食上总得招待好了。 还有几个小娃儿连同她自己都受了伤,也该好好补补了。 这般想着,容九直接拎出来一块大骨头,还有虾仁鸡蛋豆腐,还有猪肉牛肉都拿了一些。 因为自己到底也受了伤,容九便没打算做些复杂的。 红烧肉,糖醋里脊,这两道倒是标配了。 因为她发现,赵氏一家,还有几个小娃儿都挺喜欢这两道菜的。 这般想着,容九利落地剁了猪肉,又将拿出来的肥牛切成了薄片。 这才冲外面喊了一声,“红杏,麻烦进来帮我烧火。” 这般客气,外头的沈红杏身子一抖。 在赵氏冒火的目光里,走进了厨房。 容九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奢侈。 看着案板上满满的肉,沈红杏惊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如今容九这么会挣钱,她巴不得几个侄子吃好点呢。 这回,不需要容九吩咐,沈红杏自己就把火点上了。 见小姑娘熟门熟路的,容九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 她先把虾去壳去头,挑了虾线,用料酒生抽加盐腌制。 趁着这个功夫,便将鸡蛋豆腐切成圆片,而后一片片摆盘。 最后,将腌好的虾仁一个个放到鸡蛋豆腐上,再加上青豆点缀。 “好了,入锅蒸!” 容九拍了拍手,沈红杏虽嘴上没说什么,却也自发地起身,将盘子端入锅中。 见状,容九笑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便去忙其他的了。 红烧肉,糖醋里脊这两样都是做惯了的,几乎没费什么功夫。 倒是沈清仁伤了手,俗话说吃形补形,容九打算给他顿个大骨头。 起锅焯水,而后放入姜片慢炖,这事简单就是费时间。 容九吩咐了沈红杏一声,便没再管了。 她自己去处理牛肉,这牛肉她拿的是肥牛,用来做酸汤肥牛是再好不过了。 这酸汤肥牛最关键的就是酸汤,酸中带辣,香气浓郁。 容九空间里配料很多,为了保留那份独特的酸辣味,他也没用普通的辣椒,而是用了野山椒。 为了保证酸汤的鲜香,容九也没用猪油或菜油,而是用了鸡油。 油热后,往锅中倒入姜蒜,爆香后加入高汤。 将料渣过滤掉之后,再放入早已配好的调味料,和适量的白酒。 汤汁浓郁时,再下入肥牛片,稍微煮一下,便倒入铺满了豆芽的碗中。 如此,酸汤肥牛便算是做好了,不同于一般的酸味,酸汤肥牛少了几分刺激,多了几分浓郁绵长的鲜香。 好香啊! 沈红杏光是闻着,嘴里便开始泛起口水。 小丫头默默瞪了一眼容九,这女人,莫非是厨神转世不成? 怎么做什么都这么香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夺食 另一边,早在容九走进厨房时,周琛便被赵氏老两口拉到北屋。 乡下人说话,没有那么多客套,也不会绕弯子。 俩老人来回不过就是,我家阿仁如何了,大夫你一定要治好他之类的。 言语虽然简单质朴,其中情义却令人动容。 尽管老两口事无巨细,问题近乎啰嗦,周琛也都耐着性子一一答了。 待他安抚完两个老人,院子里已然飘出阵阵菜香,引人垂涎。 那怕之前的周琛并不重口腹之欲,此刻也不得咽了咽口水。 眼神微微一亮,他不禁有些感慨。 没想到,那女子虽然看着凶悍了些,这厨艺倒是不错。 嘴角扬起一抹笑,周琛瞧了一眼床上的小孩儿。 见他面色尚好,又有两个老人细心陪着,他打了声招呼,便走出房门。 一路循着味儿,走到厨房。 站在门外,周琛便瞧见小桌上已经摆了好几样菜肴。 分明是普通的家常菜,却个个造型精致,香味扑鼻。 灶台前,女子还在忙活。 她旁边,那犀利的小姑娘,此刻正盯着锅里冒着热气的菜。 一脸别扭,看上去忍得很是辛苦。 许是听到些动静,容九扭过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来人。 “周公子,你怎的到这里来了?可是阿仁他有什么事?” 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香味吸引来的,周琛顿了一下,面上略微有些尴尬。 他轻咳了一声,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 “无事,我不过随意走走。” 闻言,容九还未出声,她旁边的沈红杏便娇俏一笑,“依我看啊,是你做的菜太香,把人家大夫给引过来了。” 沈红杏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觉得,总算不是自己一个嘴馋的,有些高兴罢了。 然而,一听这话,周琛却更加尴尬了。 这姑娘,怎么对所有人都一样? 说话一点也不给人面子。 这般想着,他手中折扇微微上抬,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见状,容九反应过来,微微一笑,跟没瞧见他的尴尬似的。 她客气道,“今日辛苦周公子了,我多做了几个菜,一会儿还请公子尝一尝。” “如此,那便麻烦沈娘子了。”笑了笑,周琛一脸淡定淡定地说。 “不麻烦,公子三番两次救了我们,如今又为阿仁医治,一顿饭罢了,谈不上什么麻烦。” “公子且去休息,饭菜一会儿就好。” 容九言语自然,周琛心中总算没那么尴尬了,客套一句,摇着扇子便出去了。 待饭菜全都端到了堂屋,哪怕周琛天南地北,曾吃过不少美食。 此刻,也不得不赞叹一句,香,太香了! 尤其是他面前那道酸汤肥牛,不止味道诱人,品相也是上佳。 金黄的汤汁看上去十分浓郁,表面浮着些许青红的辣椒,像一朵朵小花。 肥牛肉在金黄的汤汁中堆得冒尖,片片薄如蝉翼,看上去十分滑嫩可口。 容九先是盛了碗骨头汤,各种菜肴也夹了一碗,随后才端了一碗白米饭。 白米饭上淋上酸汤肥牛金黄的汤汁,上头堆满牛肉,色泽诱人,酸香扑鼻。 与赵氏说了一声,她便端着饭菜,往北屋去喂沈清仁了。 饭桌上,周琛没有因这家主人的离开而感到丝毫不适。 他学着容九容九的模样,在米饭上淋上汤汁,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 裹着汤汁的米饭入口,那浓郁的酸辣味,一下子充满口腔,暖暖的汤汁,刺激了他的味蕾。 让他本就有些空空如也的五脏六庙,叫嚣得更加厉害了。 吃了一口肥牛,周琛更是眼前一亮。 这肉虽有嚼劲儿,却一点也不柴不老,就连那肥肉吃起来也是清爽极了。 温和又开胃的一道菜,吃得周琛满嘴留香。 配着酸汤,吃了小半碗饭,周琛才开始尝试别的菜。 饭桌上,其他人亦是吃得喷香。 莫说几个小娃儿了,便是赵氏老两口,也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也不知容九是如何做的,无论是什么菜,到了她手里,都变得精致可口,让人回味无穷。 就连周琛,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人,那吃饭的动作虽算不上粗鲁,却是一点都不慢。 明明是一双筷子,却舞出了长剑的气势。 这动作,看得三个小娃儿目瞪口呆。 几兄弟忽然觉得,那李婶子说的也不算错。 这人哪里是大夫啊,分明就是大侠嘛! 瞧着几个小娃儿目瞪口呆的,沈红杏却是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这姓周的到底是什么人啊,到人家家里来做客,却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这种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偏生,在座众人还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尤其是她爹娘,脸上都笑开了花,一个劲儿的把菜往男子面前堆。 不行! 眼瞅着桌上的菜越来越少,沈红杏筷子一提,也加快了速度,眼疾手快地从周琛手中抢了一块红烧肉。 等容九从北屋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两人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的场景。 抢到了菜,小姑娘的心情别提多好了。 心情一好,她瞧见走进来的容九,破天荒地夸赞了一声。 “嫂子,你这个红烧肉做得也太好吃了,这牛肉,鲜嫩可口,还有这个汤,清爽鲜甜,这味道太棒了!” 每尝一道菜,小姑娘便炫耀似的夸赞一句,直把容九夸得一头雾水。 这姑娘是怎么了? 又不是头一回吃她做的饭,怎么这回嘴这么甜? 莫不是吃错药了? 心中有些狐疑,容九也没多想。 自己做的菜能得到他人的认可,这对她来说,永远是最让她满足的。 笑了笑,容九面上的神情缓和了几分,“喜欢吃你就多吃点。” 闻言,沈红杏一愣,而后笑着点头,“放心,嫂子,我会的!” 说着,她看了一眼周琛。 哼哼,让你不把自己当外人,让你跟我抢,现在瞧见了,谁才是外人? 另外一头,瞧着小姑娘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周琛无声地笑了笑。 说实话,除了容九,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鲜活的姑娘。 只是那性子,着实有些恼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又做梦了 饭后,一大家子人,重新聚集到了北屋。 许是累极了,此刻沈清仁已经陷入了沉睡。 看着小娃儿既然睡着,也忍不住皱起的眉头,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周琛轻轻伸手,再次搭上了小娃儿的手腕。 片刻后,他点点头。 “脉象强了些,呼吸也沉稳了,这几天让他吃好点,若无意外,过两天便能进行治疗了。” “那就好。”闻言,微微颔首。 不就是补充营养嘛,这个是她的强项。 这般想着,容九心头松了一口气。 瞧着窗外已经黑沉的天色,她说,“周公子,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今晚先委屈你跟几个孩子挤一挤?” 听了这话,周琛还未开口,赵氏便看了一眼容九,欲言又止。 虽说那李秀芝胡说八道,可她有一点还真没说错。 容九一个女子,家里又没个长辈,与一男子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确是不妥。 这般想着,赵氏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开口了。 “容九啊,你这几个孩子在一块,阿仁又受了伤,周大夫住在这儿恐怕不太方便,不如,就让周大夫住到我家去……” “你这老婆子,周大夫住在这儿,正好看顾阿仁,住到咱家去干啥?” “这天怪黑的,吃饱了撑的,来回折腾?” 赵氏正看着容九,小心试探。 谁知,她话还未说话,便被自家老头子打了岔。 到了嘴边的话被噎了回去,赵氏眼睛一瞪,沈玉林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咧嘴一笑,打起了哈哈,“对,没错,周大夫还是住到我们家好,我家还剩一间房呢,正好收拾了给周大夫住。” “这……”闻言,容九有些犹豫。 她自然知道赵氏一家担心的是什么。 虽说容九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家里除了她还有几个孩子呢。 可奈何时代如此,她多少总得顾及一下他人的眼光。 “周公子,您觉得呢?” 毕竟人虽是她带回来的,可如何安排,总要问一下本人的意见才好。 容九转头看了一眼周琛,男子一袭红衣,面色平和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正在被决定去处的人不是他一般。 见容九的目光看过来,他才轻摇着折扇,微微一笑,“如此,就打扰二位老人家了。” 这么说,便是同意了。 话音落下,无论是容九还是赵氏老两口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事儿,他本人要是不同意,还真不太好办。 “既然周大夫都这么说了,容九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放心我们会招待好周大夫的,你就不用送了。” 说完,赵氏便招呼着周琛,领着老伴儿和一双儿女迫不及待地离开。 瞧着老人家那风风火火的背影,容九无奈地笑了笑,当真也没再出去送。 等人离开,她将大门一关,又去看了一眼几个小娃儿,这才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今日一番折腾,哪怕是铁打的人也累坏了。 一沾着枕头,不过几息的功夫,容九便睡着了。 “娘……” 昏沉之间,耳边忽然传来沈清仁的声音。 容九蓦然睁眼,却见小娃儿嗫嚅着嘴唇,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 看了一眼沈清仁,容九下意识问道,“是不是手疼?” 谁知,她话音刚落,却见男孩儿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半晌,他摇摇头,“娘,你睡糊涂了,我那手早就被周大夫治好了。” “治……治好了?”这回,轮到容九发懵了。 眨了眨眼,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明明没什么变化,却又有所不同的沈清仁。 容九心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她该不会又做梦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容九既紧张,又期待。 按照之前的猜测,她每一次做梦,都会和现实挂钩。 那么,现在…… 低头看了一眼梦中的沈清仁,容九的目光落在他那双完好的手上。 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下来。 看来,并非她每一次做梦,都和沈云之那渣男有关。 也许这回,只是老天爷看不过去她太担心沈清仁,所以才让她做一回梦。 告诉她,沈清仁不会在几天后的手术中发生危险,他的手能够治好。 她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 这般想着,容九唇边荡起一抹笑意,看向小娃儿的目光更加温柔了。 “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 听了这话,男孩儿又纠结起来。 半晌,他才弱弱地说了一句,“那个……我爹他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也有今天 “啥?你说谁?你爹回来了!” 噌地一下,容九惊坐而起。 看着自己梦中的沈清仁,她瞪大了眼睛。 她上一秒还在庆幸,这回做梦,终于没再梦见沈云之那狗男人了。 谁知不过一秒,便告诉她,沈云之回来了! 他回来了! 这不是开玩笑嘛! 莫非,她以后每做一个梦,这沈云之都要来客串一下不成? “这也太悲催了……” 容九哀叹一声,看着沈清仁,颇有些生无可恋,“那他现在人在哪儿啊?” 不是她关心沈云之那个狗男人,而是按照之前两次做梦的经验来看,她的梦都是和现实挂钩的。 如今梦中所发生的一切,她都很有可能会在现实中经历一次。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得先知道沈云之回来,会如何做,才好加以防范。 毕竟,在书中,因为原主虐待几个孩子,沈云之一回来就把她灭了。 如今,几个孩子被她养的,虽算不上太好,也算是不错了。 沈云之回来,就算是想灭她,也找不到理由啊。 想着之前在山洞里看到的,浑身是血的沈云之,容九忽然有些好奇。 上回她没把药采回来,便醒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捱过那一关的。 这般想着,容九一脸兴味地看向沈清仁。 “说啊,你爹他回来了,却不进家门,他在哪儿?” “额……这个……” 看着容九仿佛听故事一般等待后续,沈清仁噎了一下。 沉默片刻,他才一脸沉痛地道,“我爹他受了点伤,说是不想让娘担心,所以先暂住在二奶奶家。” 不想让她担心? 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容九轻嗤了一声。 依她看,沈云之是不想看见她,让自己心烦。 毕竟,这梦若真有续集,沈云之此刻应当是恨透了她上回言而无信,没帮他采药。 “走,我们去看看!”一个跨步下了床,容九便往外走。 沈云之受伤了,这狗男人如此狼狈的时刻,她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这般想着,容九唇角带笑,加快了步子。 毕竟,这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万一看不到,她岂不是亏了? 梦境中,西溪村与现实也无甚差别。 容九没一会儿,便到了赵氏家。 等她走进屋,看到的便是赵氏一家围在沈云之床前,一脸焦急。 而床上的沈云之却是紧闭着眼,生死不知。 “云之啊,就算腿残了,不是还有条命在么,二婶求你了,哪怕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你就把药吃了?” “哟呵,腿残了啊!” 刚踏进房门,猛然听见赵氏这句话,容九一个没忍住,低笑出声。 该!这就是甩她休书的报应! “是你?容九,你这个不讲信义的恶毒女人,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躺在床上,沈云之猛然睁开眼,猩红的眼眶,仿佛笼中挣扎的困兽。 只要一找准机会,便能咬下她一块肉来。 “啧,脾气还是这么差。” 容九一点也不意外沈云之能接上之前的剧情。 虽说这些事,很有可能会在现实中发生。 可梦就是梦,只要能醒,即便是沈云之也奈不何她。 既然如此,她有什么好怕的? 无视沈云之狠厉的目光,容九一屁股坐到床边。 下一秒,她便感觉到沈云之的身体瞬间紧绷。 勾了勾唇,容九仿佛什么也没发现一般问赵氏,“二婶,他这是怎么了?” 见容九这般自然的样子,赵氏先是一愣,而后抹着眼眶说,“容九,你来得正好,本来是想去找你的,可云之他……” “罢了……”说着,赵氏哽咽地叹了一口气,“你来了,便好好劝劝他,这受伤了不吃药怎么能行啊!” 哦,原来是接受不了残废的事实,不肯治疗啊。 赵氏一两句话,容九便明白了。 她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比沈云之壮了一倍的沈云行。 “麻烦云行堂哥帮个忙,给我按住他!” “啊?”沈云行愣了一下,“这不太好?” “对啊,云之他都受伤了,你不能这样。” 闻言,沈云行和赵氏一脸担忧。 容九却满不在乎,“他都这样了,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有用呢!” “你……你敢!”沈云之瞪大眼睛,眼中神色越发狠厉。 容九这个毒妇,若真敢如此,他必将她碎尸万段,剥皮抽筋! 顶着沈云之杀人的目光,容九却一点也不怵。 反正,这是她的梦境,她才是主宰。 沈云之有本事,就跳起来打她啊! 哈哈哈哈哈! 看着躺在床上的沈云之,容九挽起袖子,唇角带笑,“沈云之,你也有今天啊!” “阿仁,去,把药给我烧开了,再给你爹端过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该吃药了 闻言,莫说是赵氏一家,便是沈清仁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惊愣片刻,他终于反应过来。 “不行啊,娘,这样爹会被活活烫死的!” 然而,看着惊恐的小娃儿,容九微微一笑,没有丝毫担心。 “不会的,你爹那么厉害,区区一碗烧开的药而已,难不倒他的。” “你瞧,他眼睛瞪得多大,眼中de神色多么激动,想必他也是同意的。” 听了这话,沈清仁一顿,下意识看了一眼床上的沈云之。 “额……这……” 只见他的确是瞪大了双眼,原本苍白的面色都变得有些红润。 只不过,不知是激动的,还是被气的。 “容九啊,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侄子,赵氏老两口一脸忧心。 虽然他们不相信容九会真拿一碗滚烫的药来。 可是这用灌的,未免也太粗暴了些。 “放心,二婶,这没什么不好的,只要咱们自己最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就好。” 他们最想要的,当然是沈云之能够振作起来。 这般想着,赵氏老两口动了动嘴唇,到底没再说什么。 容九这才看了一眼杵在那儿没动的沈清仁,“阿仁,还不快去端药?” “那好……”犹豫了一下,沈清仁最终选择听娘的。 麻溜地去厨房端了一碗药来,只不过到底不想看着亲爹被活活烫死。 因而,他手中的药并非是沸腾的开水,而是温的,虽冒着热气,却刚好不烫人。 容九端过碗便感觉出来了,但她面色依然不变。 心里却不免有些感叹,这几个小娃儿还真是惦记沈云之啊。 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都一样。 躺在床上的沈云之哪里知道容九心中所想,当即便剧烈挣扎起来。 他瞪着容九,一脸杀意,“你这个毒妇,我们早就已经和离了,你给我滚!” “你让我滚我就滚,那我多没面子啊?” 容九眼中带笑,端着药碗,如同引诱白雪公主的巫婆一般。 “来,夫君,你该吃药了。” 梦里的沈云之虽然看着比较颓丧,但却不是真的万念俱灰。 他是伤了腿,但是并非全身麻木,无法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 看着容九一步步靠近,沈云之面色惨白。 只可惜他双腿受伤,两只手又被堂哥死死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否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这个毒妇。 哪轮得到她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阿仁,你们几个去帮帮你们大伯,免得你爹挣扎得太厉害,把药给洒了。” 容九话音一落,沈清仁几兄弟连忙上前抱住沈云之。 这下好了,本就一口气憋在心头的沈云之更加喘不上气了。 “容九,你敢!”眼尾发红,沈云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你看我敢不敢!”容九丝毫没把沈云之的威胁挡在心上。 她端着碗,凑近沈云之嘴边,没有丝毫犹豫,便撬开了他的牙关。 而后,干脆利落地将一碗药灌了进去。 沈云之拼命挣扎,不但没有逃脱沈云行以及几个孩子的桎梏,反而呛得直咳嗽。 一碗药下肚,沈云之眼泪鼻涕全下来了,连肺都差点咳出来。 这一番折腾,沈云之头晕眼花。 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死死地瞪着容九,“你这个毒妇,不要欺人太甚,否则我……” “否则?”沈云之话还未说完,容九却勾了勾唇,“你这是在威胁我?” 闻言,沈云之垂着眼睑也不说话,只越发急促的呼吸,以及额头上乱跳的青筋,显示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果然是威胁啊。”见状,容九的笑容越发明媚了。 “看来,这么多回,你还是没搞清楚这是谁的地盘!” 话音落下,容九转头看向赵氏,“二婶,他是不是还没吃饭?麻烦你给我端碗粥来!” 听了这话,沈云之一愣,本能地觉得不妙。 他冷冷地看着容九,目光如一支支利刃,恨不得将她刺穿。 然而,不管是从前亲近的二叔二婶,还是几个孩子,此刻都站在了容九那边。 眼看着二婶真如容九所说,端来了一碗混合着肉泥的粥。 还未等容九说话,他堂哥和几个孩子已经自发地上前按住了他。 沈云之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等等……”纠结了许久,他终于压着嗓子道,“你们给我放开,我自己吃。” “真的?”闻言,赵氏眼眶发红。 云之愿意自己吃饭,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赵氏看了一眼容九,见她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反对。 她心里这才安定下来,忙不迭地说,“云行,阿仁,快放开。” 话落,赵氏赶紧把沈云之扶起来,将碗递过去。 沈云之从善如流地接过碗,凑近嘴边,眼中一道精光一闪而过。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时,沈云之举起碗,朝着容九便砸过去。 旁边赵氏被吓了一跳,“容九!” 随着赵氏一声惊呼,容九眼睁睁地看着碗朝自己飞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避闪,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好疼!” 惊呼一声,容九猛然睁眼。 从梦中醒来,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又滚到了地上。 和前两次梦醒时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回她不知撞到了哪里,额角居然起了个大包。 可恶! 揉着额头,容九在心里将沈云之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想到,在梦里,沈云之那狗男人,居然敢拿碗砸她! 早知道,她就该把那碗粥给他灌下去! 容九气哼哼地想着,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娘,冯婶子和潘大娘他们来了。” 听见沈清义的声音,容九愣了片刻。 随后她将掉在地上的被子往床上一扔,理了理头发和衣服便往外走。 刚打开门,便看到卧房门口人头攒动。 “这是干什么呢?” 容九一愣。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瞧见潘大娘和冯婶子率先将手中的篮子凑到她眼前。 “容九啊,我们听说阿仁受伤了,特地来看看。” “是啊,容九,这是婶子家母鸡刚下的蛋,你拿去给阿仁补补。” “还有我的……” “还有我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看望 潘大娘和冯婶子刚开了个头,其他人更是争先恐后。 一个个拎着篮子,直往容九脸上怼。 “这是我家自己种的小菜,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还有我,这是我家那不下蛋的老母鸡,容九你且杀了,给阿仁补身子。” “……” 众人七嘴八舌的,这个一篮子,那个一个框的往她面前挤。 “等等……”容九扒拉着门框,才没让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一跟头。 “各位婶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阿仁一个小娃儿,实在吃不下这么多东西,你们还是先拿回去。” 抓了住自己被弄乱的头发,容九努力推拒。 毕竟,虽然都在一个村里住着。 但其实,除了潘大娘和冯婶子以及唐大牛一家外,其他人她都不怎么熟悉。 若是贸然收了这些东西,恐怕不太好。 然而,不管容九如何推拒,村民们的态度也十分坚定。 “容九啊,你就收下,我们没有别的意思,从前像咱们乡下人家,一年到头只靠着地里的收成过日子。 冬日里挨饿更是常有的事儿,你收蒲公英,让我们帮忙酿酒,那简直是给了咱们村一条活路啊! 就这点东西,你值得,阿仁也值得!” “是啊,容九你就收下!” “收下!” 原来是这样啊! 听了这话,容九愣了片刻,反应过来。 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朴实无华的脸,她笑了一下,也不再推拒。 “既然都是大伙的一片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说着,容九正想吩咐沈清义和两个小娃儿将东西都放到厨房。 谁知,头顶上却忽然传来一个酸溜溜的声音。 “不就是赚了点钱嘛,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那溜须拍马的样儿,都快把她当祖宗供了。” 这声音,来得突兀,但在场的不少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容九一愣,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却见李秀芝正蹲在自家房顶上,手里还拿着茅草,似乎正在修房顶,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尽她家的情况。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婶子啊,怎么昨日的教训还不够,还敢在我家胡咧咧?” 瞥了她一眼,容九淡淡地说。 听了这话,李秀芝似想起了什么。 她瞬间如炸了毛的猫一般,挺直了背脊,“姓容的,你少威胁我,我在自家房顶上说话,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这可不是你家,你再敢到村长面前去胡咧咧,看老娘不撕了你的嘴!” 李秀芝居高临下,气势汹汹。 这般模样,别说容九了,就是其他村民也看不下去。 当即便有人直接开口,“李婶子,你这话就有些过分了,方才可是你先开口说酸话的。” “是啊,哪怕是昨天,那也是你先往村长家跑,怎么就成了容九在村长面前胡咧咧了?” “是啊是啊,容九可从没主动找过你麻烦。” 见这么多人都把矛头指向自己,李秀芝站在房顶上,呸了一声。 她双手叉腰,张嘴就怼了回去,“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帮着容九说话,还真把自己当做青天老爷了不成。” “不过就是些哈巴狗,看中她手里的几块骨头罢了!” “你们也不想想,人家昨日才搞得一身狼狈回来,哪有功夫理会你们?” “说不定啊,她心里头正在想办法将你们打发走呢!” “什么酿酒挣钱,不过是她糊弄你们这些傻子的!” 李秀芝站在房顶上,那嘴就跟连珠炮似的。 一句一句,直往人心窝子上戳。 村民们也知道,沈清仁昨日才受伤,今日他们便打着看他的幌子来问酿酒的事,多少有些不地道。 心里正虚着呢,就被李秀芝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便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 “哎,李秀芝,你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你骂谁是狗呢!” “就是,前些日子也不知是谁,兴冲冲地摘了两包蒲公英,求着人唐大牛收呢。” “没错,你少说些风凉话,谁还不知道你啊,最不要脸!” 村民们仰头,你一句我一句,差点没把李秀芝气得从房顶上摔下来。 “你们这群活该被人骗的家伙,说什么呢,有胆子再说一遍!” “说的就是你……” 眼见村民们和李秀芝吵得不可开交,容九适时站出来打圆场。 她摆摆手,轻咳两声,“好了,大家不要吵了。” 听见她的声音,村民们瞪了李秀芝一眼,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转过头来,众人纷纷看向容九,颇有些不好意思。 “容九啊,那个……其实我们……” 第一百二十七章 酿酒 “我明白。”瞧着忐忑不安的村民们,容九笑了一下。 她淡淡看了一眼气红了一张脸的李秀芝,而后将目光转到眼前的村民身上。 “大家放心,阿仁的伤已经有大夫在为他治疗,相信他很快就会好起来。” “至于酿酒的事儿,我既然说了今天开始,就不会食言。” 容九一两句话,落在村民心里便如同定心丸一般。 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稳定下来,村民们也没那么多顾虑了。 松了一口气,冯婶子首先说,“容九,既是这样,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酿酒啊?” “这个嘛……”容九思忖了一下,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李秀芝。 “如果各位婶子大娘有空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嗤!”闻言,房顶上头李秀芝轻嗤一声,一张肥硕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不知是憋的,还是气的。 然而,这会儿,却没人再理她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容九身上。 “容九啊,你这话可是说真的?咱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这是自然。”闻言,容九笑着点头。 本来,她还担心大家顾忌着沈清仁的伤,有些放不开。 如今李秀芝这一番话,倒让她省了不少口舌。 随着容九话音落下,在场众人都沸腾了。 “容九啊,这酿酒需要准备些什么?你赶紧说,我们好赶紧去准备。” “就是啊,容九你赶紧说,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看了一眼议论纷纷的众人,容九含笑道,“我这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各位什么都不用准备,直接洗干净手过来就行了。” “那还等什么?容九,咱们这就开始。” 着热闹纷纷的众人,李秀芝心头一梗,修补屋顶的动作更加快了。 哼,一群蠢货! 要是那容九若真有那么厉害,她的手艺势必能为她带来更大的利益。 若是被人学会了,那损失可不是一星半点,容九那个女人能有这么大方? 不过是利用他们做做苦力罢了,连这都看不清楚,活该被骗! 等着,什么一天五十文,绝对是骗人的! 这般想着,李秀芝又得意起来。 她手上动作飞快,心里却越发不平了。 凭什么同为寡妇,容九家的屋顶坏了有唐大牛那个傻子帮着修。 而她却要在这里累死累活? 明明以前,容九那个女人什么都不如她的。 另一边,被众人簇拥着的容九,可不知道一墙之隔的李秀芝正在疯狂的嫉妒着她。 “容九啊,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一堆人挤在院子里,对着大缸不知所措。 “先这样,潘大娘冯婶子,你俩先烧火把糯米蒸熟了。” 说着,容九又转身进了房间,没过一会儿便拿出了一筐甜酒曲。 而后交给另外两个看着面善的大娘。 “两位大娘,麻烦你们把这酒曲给捣碎了。” “这……这是酒曲?”闻言,二位大娘看了一眼框里的酒曲,一脸惊奇。 她们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白净的酒曲呢。 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她们正想问些什么,却见容九只是点点头,便没再说话。 顿了一下,二人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转而点头道,“放心,容九,我们会好好干的。” 闻言,容九颔首,转而对另外两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婶子说,“二位婶子,麻烦你们把厨房里的几个大缸抬出来。” “……” 随着容九话音落下,在场众人几乎都有了自己该做的事儿。 酿造酒这个大工程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等将所有的大缸都密封完成,在场众人几乎都累得直不起腰来。 即便是这样,几个缸的酒糟也不过几百斤,至于能出多少酒,这个还暂时估算不到。 看了一眼腿都在发抖的几位婶子大娘,容九也没好意思再麻烦人家。 她挽起袖子,试着自己把大缸在重新放回厨房。 毕竟不能现在动用空间。 眼瞅着容九推着一个大缸,面上青筋都暴出来了,也没走上两步。 潘大娘赶紧上前帮忙,“容九啊,你快别动了,忙活半天了,你也休息休息再说。” “没事儿,大娘。”闻言,容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着说,“反正这些缸孩子们也搬不动,还是得我来,倒不如一口气把它们搬进去,省得一会儿不想动。” “这倒也是……”听了这话,潘大娘点点头,“可怜你个女人家,又没个男人,这活儿可不得你干嘛。” 容九好不容易将缸推到厨房门口,听了潘大娘的话,她微微一笑,十分无奈。 心想,若她做的梦真能成真,就算沈云之那狗男人回来,这些活儿,也还是得她干。 不对,沈云之要是回来,她早就存钱跑路了,才不会留在这里干活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她会离开吗 “容九啊,你有没有想过,沈云之要是回不来,你该咋办?” “什么该咋办?” 正胡思乱想间,冷不丁听见潘大娘来了这么一句。 容九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大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听你二婶说,你想把几个孩子都送书院去,往后没人帮你干活,你可咋办?” 看了一眼容九,潘大娘这话说得委婉。 “这能咋办?”闻言,容九笑了笑,依然没听出不对来。 “大娘,你放心,如今我既然想通了,就不会如以前那般耽误孩子们的前程,至于家里的活儿,我一个人咬咬牙也是能行的。” “你就没想过,再找个男人帮帮你啥的?” 西溪村里也不是没有寡妇再嫁的先例,只要按照正当途径,过了三媒六聘,基本是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沈云之这么长时间没消息的,八成就是没了。 见容九不开窍,潘大娘干脆就直说了,“容九啊,你才二十来岁,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那怎么行,你还是得为自己考虑。” 虽说以前,她们是看不惯容九一心想摆脱沈家再嫁。 可那是因为以前的容九只想掏空沈家自个儿出嫁,全然不管几个孩子的死活。 可再看如今的容九,潘大娘相信,即便是她出嫁了,也会安顿好几个孩子。 因此,她才敢说这话。 然而,容九听了,却宛如雷劈。 老天爷啊,自从穿越至今,她可从来没透露过想要嫁人的意思啊。 想起之前原主,就是为了想再嫁个好人家,才在叔叔婶婶的撺掇下,想方设法掏空沈家,虐待几个孩子。 如今潘大娘却这话,若是传出去了…… 哪怕明白潘大娘是出于好意,容九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看着潘大娘,容九沉默了好半晌,才笑道,“大娘,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着把几个孩子养大,将来就指着他们享清福了。” 这话,容九说得特别真诚。 毕竟,若沈云之回来后,她还不能离开沈家。 把几个孩子笼络到她这边来,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想得再坏一点,要是那沈云之实在容不下她,她完全可以把几个孩子带走。 反正,从梦中沈清仁的听话程度来看,把几个孩子都带走,还是很有希望的。 容九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畅享中不能自拔,潘大娘却以为她是在顾虑。 看了一眼四周,她压低了声音,“那你可得想好了,这几个孩子看着是好的,谁能保证他们一辈子都跟你贴心呢?” 闻言,容九皱了皱眉,眼皮子一阵乱跳。 她看了一眼潘大娘,却见她面上表情不似作假。 她是真的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在为她考虑。 “大娘……”叹息一声,容九尽量委婉道,“我知道你这话是为我好,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事到如今,我是不可能再丢下几个孩子的。” “而带着几个孩子嫁人,别说沈家不会同意,便是对别人也不公平。” “这倒也是……” 闻言,潘大娘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没在开口说什么。 毕竟,她虽是好心,但是容九态度这般坚决,她要是再说下去,那便是不识好歹了。 沉默片刻,二人又聊起了酿酒的事儿。 不少人也休息好了,都抡着胳膊过来抬缸。 气氛一下子又热烈起来,仿佛刚才那一场谈话都不存在一般。 然而,看着众星捧月般的容九,躲在一边支起耳朵偷听的几个小娃儿,却是紧紧皱起眉头。 “二哥,你说,娘她真的不会再嫁人了吗?” 两条弯眉几乎挤成了波浪,沈清玄看了一眼身旁的二哥。 闻言,沈清义摇摇头,语气似乎有些沉重,“我也不知道。” 毕竟,之前后娘可是想尽办法,要嫁进豪门。 虽然,后来她再也没露出过这意思,对他们也越来越好。 但保不齐哪天,她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这样想着,沈清义扭头看了一眼两个忧心忡忡的弟弟。 顿了一下,才出言安慰,“好了,别杞人忧天了,既然娘和潘大娘说了这样的话,那就代表,最起码她现在是没有那种想法的,这是也算是好事。” 说着,他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般。 眼神微微一亮,沈清义冲两个弟弟招手,“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就去试探一下,只有一点,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不许到大哥面前胡说。” 提起沈清仁,两个小娃儿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我们知道了。” 闷闷地点了点头,两个小娃儿不约而同地想,如今大哥受伤,要是娘也离开了,那他们该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试探 明明之前,他们是最盼望后娘离开的。 可是,现在只要一想到,娘很有可能不要他们。 她以后会有自己的家,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几个小娃儿这心里,就仿佛有蚂蚁在爬。 碰不得,挠不到,这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沈清义还好,他向来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有什么都憋在心里。 剩下两个小娃儿,却还不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情绪。 加之容九忙着酿酒,以及照顾沈清仁,压根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关注其他几个孩子的心理健康。 随着沈清仁治疗的时间临近,几个小娃儿越发魂不守舍。 容九却没太在意,她按照周琛的吩咐,将沈清仁床上的被褥洗干净,又将整个北屋都洒上酒和醋消毒。 一开门,便瞧见三个小娃儿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容九愣了片刻,才弯下腰,捏了捏沈清尧的鼻子笑道,“怎么了?你们是在担心大哥吗?” “别担心,他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因为梦境的缘故,容九心里虽然担心这场手术,但远没有几个孩子慌乱。 看着容九信心十足的模样,几个孩子并没有被安慰到。 反而越发局促不安了。 “娘,你会离开我们吗?” 揪着手指,沈清尧抬头望着容九,问出了心中所想。 闻言,容九微愣,面上的笑意柔和了几分,她揉了揉沈清尧的脑袋,似乎有点不理解。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对你们说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没什么……”听了这话,小娃儿下意识移开目光,“我就是随便问问。” 说着,小娃儿若无其事地扭过头,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然而,容九到底是个成年人,之前没在意也就罢了,如今,她哪里还看不出来,这几个小娃儿心中有事儿? 尤其是沈清尧,这孩子因为身体的原因,本就比别的孩子敏感。 加之年纪又小,有点什么便全表现在脸上,一看便知。 不过,既然孩子不愿说,她也不勉强。 容九笑了笑,仿佛平常闲聊一般,“阿尧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难道你会离开娘吗?” “当然不会!”闻言,沈清尧飞快地摇头,“我才不会离开娘呢,就算日后我长大了也不会离开娘的!” 此刻,小娃儿还没有那么多心思。 心想,若娘一直这么好,他一辈子不离开娘也是可以的。 “那不就得了。”听了这话,容九心中一暖。 有沈清尧这句话,她也不枉这段日子辛苦一场。 这般想着,容九面上的表情越发慈爱了,“既然阿尧不会离开娘,娘又怎么会离开你呢。” 至于,等沈云之回来,她要不要离开,那便等他回来再说。 反正现在,她是肯定舍不得离开几个孩子的。 这般想着,容九的心情好了起来。 沈清尧亦是眉眼弯弯,一扫之前的忧愁。 虽然娘没有明确回答她不会离开,但她也没有明确的说她要离开。 这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小娃儿脸上扬起笑容,一旁的沈清义和沈清玄也松了一口气。 见三个孩子因为她一句话,想笑又不敢笑,憋得一张脸都鼓了起来。 如同偷了蜜的猫儿一般,别提多可爱了。 容九笑了笑,到底也没揭穿他们。 毕竟,小孩儿也是要面子的。 容九刚收拾好房间,赵氏一家和周琛便过来了。 这下,她也顾不上几个小娃儿了。 一双眼睛只盯着周琛,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周公子,房间收拾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提。” 听了这话,周琛微微颔首,他先进北屋看了一圈。 见几个孩子的东西都被移了出来,只剩下沈清仁睡的那张床。 被褥都是崭新纯白的,空气中也弥漫着酒味跟醋味。 显然,是用心打扫过的。 周琛点点头,容九却还觉得不够。 毕竟,动手术得在干净无菌的环境中。 这个地方的卫生条件还是差了一点。 虽知道沈清仁不会发生危险,可容九还是忍不住担心。 见周琛绕了一圈也不说话,她这心便不自觉地揪了起来。 “怎么样,周公子,还差点什么。” “已经很好了。”闻言,周琛点点头,随后想了想又说,“这次出来得匆忙,没带仆从,一会儿你得在旁边帮我。” “这个没问题。”容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点头同意了。 虽然她不是医生,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 不就是当助手嘛,她可以。 闻言,周琛看她一眼,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这女子这么轻易地就同意了。 没有慌乱,没有忐忑,只有一脸平静,甚至隐隐还有些激动。 到底是为母则刚,还是天生胆大? 第一百三十章 手术! 周琛没有过多地去探究,他从容地解下一直绕在腰间的腰封。 “这是……”容九瞪大了眼睛。 只见周琛将腰封展开,里面竟整齐地排列着许多工具。 镊子,钳子,银针,刀子等等,几乎容九能够叫得上名字的都有。 把这些玩儿戴在腰间,也不怕扎着。 默默吐槽一句,容九看向周琛。 若非他看见她那把瑞士军刀时,那陌生又好奇的表情,她都要以为碰见老乡了。 然而,周琛却一点也没注意到容九异样的表情。 他一边整理着工具,一边说,“这些工具你都认识吗?如果不认识……” “认识。”闻言,周琛话还未说完,容九便点点头。 “嗯?”周琛挑眉,看了一眼容九,而后点点头,“那好,既然认识,那就赶紧将人抱进去,我们这就开始了。” “记住,进去之后要保持安静,不能打扰我明白吗?” “明白。”容九抱起沈清仁,一脸严肃。 “娘,我可以自己走的。”这几天,沈清仁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不由得紧张起来。 尤其是见容九一脸严肃地抱着他,他就更紧张了。 手上有伤,他不好挣扎,小声地说了一句之后,便想着要找个什么理由来说服容九。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便觉得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随着一道温热的呼吸传来,后娘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声音如水一般流过心间,沈清仁那紧紧揪在一起的心,忽然就放松了。 “我不怕。”抬头看了一眼容九,沈清仁轻声笑道。 看着小孩儿,容九回以微笑,走进屋,她轻轻将人放到了已经尽量消过毒的床单上。 说实话,手术什么的,最怕的就是术后感染。 这也是为什么,周琛说若按照他的办法来医治,会有危险的原因。 可容九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尽力保持干净了。 手术前,需要关闭大门。 容九在房间里点了一排的防风灯笼,光线倒也充足。 “娘……”看着那扇即将关闭的门,剩下三个小娃儿忽然变得焦躁起来。 这普普通通的木门,从这一刻开始,便成了大哥的生死之门。 若一切顺利还好,若是不顺利,那等待他们的便是天人永隔了。 然而,无论心里如何担心,当木门关闭的那一刻,门外的人,便是最不能忍的沈红杏,也闭紧了嘴。 就怕惊扰了里面的人,而出了差错。 毕竟,稍有不慎,那便是一条命啊! 房间里,掌握着一个人生死的周琛,也一改之前的随性,变得严肃而认真。 容九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高度配合着周琛的动作。 虽然她有着领先这个时代的知识,但这毕竟是她从没真正接触过的领域。 她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开口去打扰周琛,去扰乱他的思路。 看着沈清仁服下麻沸散,容九心都提起来了。 也不知道这麻沸散比之现代的麻药如何,沈清仁会不会中途醒过来? 万一麻醉的力量太大,落下隐疾可怎么好? 心里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担心,可尽管如此,容九依旧一声不吭。 只端过旁边早已经准备好的盐水,给自己和周琛的手消毒。 周琛见状,不由得暗自点头。 原本他还担心让一个母亲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经历如此血腥的事儿,会不太好。 到时,不但一点忙没帮上,还给他添乱。 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女子,比他想象中更坚强。 这般想着,待床上的小孩彻底睡过去时,周琛毫不犹豫地拿起刀。 容九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是她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的围观手术。 和在电视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等待周琛的指令。 “夹子!” “剪子!” “固定板!” “针线!” 随着周琛沉着稳重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容九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几乎是他一个口令,她便一个动作。 虽然,有些工具可能和她知道的名称不太一样。 但好在,容九反应快,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容九出了身的汗,鼻尖充斥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然而,她始终保持镇定。 没有人知道,就在周琛做准备的这几天里,她也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演练。 昨日,更是天还没黑就睡下了。 就是希望,能够在沈清仁需要他的时候,拿出最好的精神状态。 可事到临头,容九却发现,她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亲眼看着沈清仁的手被刀子划开,周琛的手上沾满了他的鲜血。 那种直击心灵的震撼,还是让她头皮发麻。 没有晕过去,还能够镇定地帮周琛递工具,都算是她心理素质过硬。 随着容九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手术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缝合。 这个地方可没有羊肠线,周琛所使用的,不过是用沸水煮过的,普通的丝线罢了。 将来,肯定是要留疤的。 将针递给周琛,容九松了一口气。 因为早知道,沈清仁可能没有危险,她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然而,周琛的精神依旧保持着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分心。 见状,容九微微一愣。 没想到,外表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人,做起正事来,也很认真的嘛。 不像那沈云之,外表看起来清风朗月,一本正经,内心深处却是个渣渣。 这般想着,容九看了一眼窗户。 窗外,阳光透过窗纸,一点点洒落,再地上形成细碎的光斑。 看这光的角度,应该已经过了正午。 离手术开始,差不多三个时辰了。 这么久,这里又没有输血设备,估计沈清仁身上的血都流干了? 容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上,只见周琛利落地用镊子将丝线打了个结。 又洗了手,给沈清仁的伤口上了金疮药,而后用纱布包好。 “好了。”伸手探了一下沈清仁的鼻息,周琛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小娃儿,周琛满脸惊奇。 说实话,就连他也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人儿,居然能挺过这一关。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娃儿以后不一般呐!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就要走了 “这就好了?”周琛还在感叹,容九便已上前两步。 看着昏迷中的小娃儿,她伸手,却不敢碰。 “周公子,你确定,这伤口不会感染吗?” 虽然梦中已经知道结果,可其中细节,容九却是一点不知。 在这个一场高热便能夺人性命的时代,她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然而,已经挺过最难一道关卡的周琛,对自己的医术极为自信。 “放心。”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娃儿,他笑了笑道,“只要每日换上我特制的金疮药,注意别让伤口沾水,就不会感染。” “等过几天伤口愈合,再涂些祛疤的药,我保证,他这手,连一点疤都不会留下。” “那就好。”看着周琛自信张扬的脸,容九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再三确认之后,她推开房门,外头等候多时的人,立即围了上来。 “怎么样?容九啊,阿仁他怎么样了?” 赵氏走上来,一把握住容九的手。 老人家声音颤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目光,生怕会看到令她难以接受的场景。 这会儿,周琛还未出来,所有人的视线便都落到了容九身上。 看了一眼满面焦急的众人,容九抿唇一笑,安慰地拍了拍赵氏的手。 “二婶,你们放心,治疗已经结束了,周大夫说,大概今晚,阿仁就会醒来,至于伤口恢复,大约还需要几天时间。” “真……真的?”闻言,在场所有人皆是眼前一亮。 几个小娃儿更是喜得舌头都打结了,“大哥的手……真的治好了?” “当然。”瞧着几个小娃儿,容九肯定地点点头。 这时,周琛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赵氏等人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还未等他歇口气,便被众人团团围住。 “周大夫,阿仁他怎么样?” “我们能去看看他吗?” 不是头回给人治病,周琛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 眼中带笑,他一脸镇定地说,“孩子手骨已经接好,接下来只需要仔细养养,等伤口愈合,便没什么大问题。” “至于看望,我劝各位暂时还是不要去了,小孩儿精神不济,需要休息,更何况旁边人太多,不利于他养伤。” “可是……”听了这话,赵氏老两口没说什么。 倒是沈红杏一脸焦急,不住地往里面张望。 “你确定阿仁没事儿?那么小个人呢,又受了伤,没人照顾怎么行呢?” “不行,我得去照顾他!” 说着,小姑娘抬腿便要往屋里走,却被赵氏一把拉住。 瞧着毛毛躁躁的女儿,赵氏眼睛一瞪,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训斥。 “你这丫头,咋净胡闹?人家大夫都说了,阿仁需要休息,你怎么还添乱,难不成你比大夫还厉害!” “我……”当着这么多人,被自家老娘劈头盖脸一顿骂,沈红杏羞得面红耳赤。 动了动唇,她到底是没敢再吭声。 收拾了闺女,赵氏转头对上周琛,颇有些不好意思。 “周大夫,真是对不住,叫你看笑话了。” “你放心,我们一切都听你的,绝对会进去打扰阿仁!” 闻言,周琛看了一眼面色绯红的小姑娘。 他笑了一声说,“如此甚好,接下来,这孩子只需悉心照料,便可痊愈,无需再看大夫,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这么快就要走? 闻言,沈红杏一愣,难得反思自己。 莫非,当真是她不会说话,把人气走了? 这般想着,小姑娘垂下眼睑,更加沉默了。 容九适时道,“周公子,辛苦这么久也饿了,不如留下来吃顿饭再走,我这诊金还没给你呢。” 听了这话,周琛本想拒绝。 可想着这女子做饭的手艺,再看看自己正在唱空城的肚子。 周琛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如此,便麻烦沈娘子了。” “怎么会?我感谢周公子还来不及呢。” 闻言,容九笑了笑,不需赵氏吩咐,便非常自然地喊,“红杏,过来帮我烧火。” “哦。”沈红杏方才闹了个没脸,恨不得找个机会离开这里。 听了这话也没反驳,闷闷地跟在容九后头便进了厨房。 看了一眼熟练点火的小姑娘,容九也没再进空间。 而是在厨房里看了一圈后,目光落在今早拿出来的鸡肉上。 本是想着,若沈清仁醒得早,便给他炖个汤的。 既然这娃儿得晚上才能醒,这鸡便用来招待周琛好了。 这般想着,容九利落地将鸡肉剁了块,也没用来炖汤。 而是切了香菇和葱姜蒜,以及少量的辣椒,打算做一个黄焖鸡米饭。 毕竟,这半天下来,无论是她,还是周琛又或者是等在外面的赵氏一家都累坏了。 再弄一桌子菜,她没这个精力,其他人也难等。 这个黄焖鸡米饭正好,既能当饭又能当菜,还特别解饿。 思索间,沈红杏已经将锅烧热了。 容九往里头倒了点油,将葱姜蒜爆香后加入鸡块,煸炒至鸡块变色。 而后加入豆瓣酱,黄豆酱生抽香醋,辣椒等调料,炒至鸡块变色,再加入香菇煸炒。 最后,再往锅里加水转小火,慢慢闷一会儿。 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将黄焖鸡转移到砂锅里,盖上盖子慢炖。 用砂锅炖出来的鸡肉嫩滑至极,小火慢炖,更是使得各种酱香充分融入鸡肉当中。 鲜美浓厚的汤汁,紧紧的裹在鸡块上,无论是用来下饭或者是直接做成盖饭,都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 容九让沈红杏直接将砂锅端出去,周琛一见到砂锅,还没等掀开盖子,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味道,太浓厚了,小小的一个锅盖根本阻挡不了什么。 等到沈红杏掀开锅盖,他便迫不及待地往里一瞧。 只见酱色的汤汁没过了淡黄的鸡块,一股咸香味,直击鼻腔,让人口舌生津。 那汤汁浓厚,却不油腻,配上切成条状的香菇,看上去还有几分清透。 鲜浓却不厚重,用来下饭最好。 庄户人家吃饭,没有那么多规矩。 最多等赵氏老两口动了筷子,其他人便也跟着行动起来,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 这么几天,周琛竟也习惯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离开 几乎是赵氏老两口刚刚夹了一块,他便跟着动了筷子,动作一点也不慢。 他夹了一筷子鸡肉,便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下一秒,他便眼前一亮,咀嚼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这鸡肉极嫩,只一口便骨肉分离,却不显得软烂。 在保留鸡肉原本的口感的同时,又带着一股香菇的浓香。 二者相互融合,咸淡相宜,很是入味。 三个小娃儿更是吃得唇齿留香,在连吃了好几块鸡肉之后,便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汤,轻轻吹了几下,便送入口中。 瞬间,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喉间,一直流进肚子。 三个小娃儿不约而同的眯了眯眼。 这味道,咸香浓郁,实在是太好吃了。 周琛在医术上颇有造诣,就连吃饭,也十分懂得举一反三。 看了一眼三个小娃儿,他当即也拿起汤勺,舀了几勺汤,浇在米饭上。 汤汁浓郁,酱香十足,白米饭充分吸收了其中的肉香和香菇的鲜味儿,一口下去,美味至极。 周琛一口气将碗里的米饭吃得干干净净,额上亦是出了一层薄汗。 他舒了一口气,毫不吝啬地夸赞,“汤香肉嫩,沈娘子这厨艺,比之京城的大厨,也是不差的。” “周公子谬赞了。”闻言,容九笑了笑,“若是您喜欢,便在这多住些日子可好?” 毕竟,沈清仁那手,虽只需好好养着就成。 可还得拆线呢,这活儿,她可不敢动手,还是得让周琛来才行。 “那我……”听了这话,周琛回味了一下,正想顺势应下。 却猛然听见外头传来几声布谷鸟叫,他面上神色猛然一顿,颇有些懊恼。 纠结片刻,他从袖子里摸出几瓶药,又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 “沈娘子,这几日多谢招待,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日后有缘再见。” 话音落下,容九还未反应过来。 便见方才还坐在桌边的男子,站起身,足间轻点,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这位周大夫,还真是,世外高人啊!” 周琛离开得太过突然,又是以如此方式。 便是赵氏老两口也不由得惊叹出声。 “容九啊,这周大夫你是在哪儿请的,他这样儿可不像是一般的大夫啊!” “这……我……”面对老两口灼灼的目光,容九有些语塞。 说实话,她到现在,对周琛的身份,也是一无所知。 “二婶,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周大夫将我和孩子从刘家人手中救出来,又说他能够治阿仁的伤,我便将他请回来了。” 思索片刻,容九选择实话实说。 然而,一听这话,赵氏老两口却是无语了。 不知道对方身份,竟也敢往家里带,容九这胆子可真够大的。 幸好,那周大夫看上去并不是坏人,否则…… 只是想想,赵氏便觉得心惊胆颤。 好半天,她才叹了一口气,“容九啊,下回可别在这么做了。” “是,二婶,我知道了。”容九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看着桌上,周琛留下来的瓶瓶罐罐,心里却没有丝毫担心。 上辈子,她活了近三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若非确定周琛没有恶意,她又怎会把沈清仁交给他? 只是这话,她却是不好和赵氏说。 “行,你心里有数就好,好好照顾阿仁,我们就先回去了。” 周琛离开,一顿饭也接近尾声,赵氏一家也没有再吃下去的心思。 与容九说了一声,又去北屋看了一眼沈清仁,赵氏便领着一家人回去了。 知道他们今天受了累,容九也没有多留他们。 将人送到大门外,又问了几句酒坛烧制的情况,容九便转身回去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她一边按照周琛的嘱咐细心照顾沈清仁,一边忙着酿酒的事儿。 从拆了线,到渐渐的能握住笔,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了一个月。 容九也迎来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冬天,没有想象中的银装素裹,也没有成群结队的孩子们堆雪人,打雪仗。 只有能冻掉人骨头的寒风,和淅淅沥沥,似乎永远也下不完的雨。 “冷,太冷了!” 才打开门,便被带着寒意的毛毛雨糊了一脸,容九默默地关上门,重新缩回床上。 想想当年,她可是只靠着一套保暖衣,一件羽绒服便能苟完整个冬天的人啊! 没想到,到了这里,不过是下了几场雨而已,她便觉得整个人都冻傻了。 摸了摸身上厚重的棉衣,容九欲哭无泪。 还好,蒲公英茶那边不用她多操心,唐大牛和孙秋华管理得很好。 就算,冬天的蒲公英挖出来会显得苍老,可唐大牛两口子依旧细心周到,尽量挑出最好的一部分。 丝毫不会因此而影响了茶的口感和营养价值。 容九去看过两回,便不再管了。 只窝在家里,等着唐大牛送货上门,除了给沈清仁做营养餐,看着他复健之外,闲暇时间都用来炒茶,酿酒。 毕竟,还有一个多月便要过年了,她得赶在这之前,把一千斤酒酿好。 如此,才能安安心心过个好年。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大事了 这日,正午刚过,窗外便又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容九皱了皱眉,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却没有关死,还留了一道缝隙。 “容九,我能进来吗?” 门外响起沈红杏的声音,容九愣了片刻。 这姑娘,最近这一个月,总爱找机会往她这里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进来。”顿了一下,容九搓了搓手说。 吱嘎一声,几乎是她话音刚落,沈红杏便推门走了进来。 一阵夹着雨水的冷风顺势吹了进来,容九打了个冷颤。 轻轻拂去衣服上的水珠,小姑娘不由得看了看四周。 屋子里烧了炭火,扑面而来的暖意,几乎让人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你倒是会享受。”深吸一口气,沈红杏轻笑一声。 也不用容九招呼,便自己走到炭火旁边,伸手烤火。 只一会儿,她身上便暖烘烘的。 不像容九,屋子里烧着炭火,她整个人也裹得严严实实的,竟还缩在床上。 可见,有多么怕冷。 “真不知道你之前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翻了一个白眼,沈红杏毫不留情得吐槽。 闻言,容九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原主怎么过的,她不知道,反正她就是怕冷。 哪怕,请唐大牛修了房顶,她也依然觉得四处透风。 知道自己这般,在他人眼里过于矫情了,容九也不接茬。 只看了一眼沈红杏,淡淡道,“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家猫冬,到我这儿来干嘛?” “你当我想来啊!” 闻言,沈红杏撇撇嘴,“是我娘,她让我来问问你,你地窖里的酒都快堆满了,那徐家怎么还不来拉走?该不会是人家不要了?” 听了这话,容九神色一顿。 沈红杏不说,她还差点忘了。 沈清仁刚做完手术的第三天,她便去了一趟徐家,帮他请假,顺便把之前酿好的那缸酒,送过去。 当时,她和徐老爷约好的是,一个月后再来拉一批。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这一两天了。 可徐家那边,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般想着,容九看了一眼沈红杏。 见小姑娘明明焦急,却极力掩饰的模样,她笑了笑,“放心,也许是因为下雨,人家不方便过来呢。” “真的吗?”听着容九那随意的语气,沈红杏的心忽然就安定了。 她下意识地展露笑容,只不过一秒,嘴角便又耷拉了下来。 她轻哼一声,“就你心大,我可告诉你,要是徐家不来收你的酒,你损失可就大了。” “放心,损失不了多少的。” 闻言,容九面上笑意不变,全然没当一回事。 毕竟,酿酒的粮食还有酒曲,都是她空间里的,这些可以说,只要空间还在,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唯一损失的,不过是雇人酿酒的钱,还是由徐家买单。 然而,沈红杏可不知道这些。 听了容九的话,她也只以为,她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咬着唇,纠结了许久,小姑娘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其实,哪怕徐家真的不来收,你也不要着急,不许再虐待我几个侄子。” “大不了,我们家烧酒坛的钱,你就先别给了,等徐家什么时候把酒拉走,你再给。” 闻言,容九噗嗤一声笑了。 看着小姑娘气呼呼的脸颊,她好半天才忍着笑道,“你放心,我和徐家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对他们有信心,不会出现这样的事的。” 这话,容九说得信誓旦旦,不止是沈红杏,便是她自己,那颗微微上提的心也放了下来。 毕竟,她这酒,在整个北燕,敢称第一,便没人敢称第二。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因为尝到了蒲公英茶的甜头,容九酿造的这批米酒,也同样被徐老爷贴上了养生健体的标签。 之前送过去的那一缸,几乎有两三百坛,徐老爷上架了一百坛,不过半天时间,便被一抢而空。 一坛酒,少说也得十几两银子,一百坛,便是上千两。 不过半天时间,如此暴利,徐老爷做梦都笑醒了。 他当即拍板,剩下的一两百坛,等到快过年的时候再上。 价格也翻了一番,然而,就算是这样,来买酒的人,也只多不少。 毕竟,像这样的好酒,只需喝上一口,便停不下来。 喝了,还想喝。 加上又快过年了,家里有点余钱的人,都得买点酒热闹热闹。 同样都是买酒,那为什么不买好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徐家酒楼里的酒,只要上新,必定售空。 徐老爷坐在酒楼的包厢里,数银子数到手抽筋。 一张弥勒佛似的脸上满是笑意。 这沈娘子,还真是他们徐家的贵人啊! 看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徐老爷正想派人去西溪村。 却见一向沉稳的徐管事着急忙慌地跑进来,“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闹事 “你家老爷我好着呢。” 见徐管事咋咋呼呼的,徐老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是不是酒又卖空了,正好,这也快过年了,你带人去沈娘子家,看看她酿了多少酒,全都拉过来。” “速度要快,乘热打铁,咱们趁着年关之前,再赚一笔。” 剩下的,等到正月,利润又能往上翻一翻。 这般想着,徐老爷笑眯了眼,完全没发现徐管事的表情越发不对。 甚至见他站在那没动,还催促了一声,“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找沈娘子?” “这……老爷,您还是快出去看看,真出事儿了。” 见自家老爷还没反应过来,徐管事眉头紧拧,“有人在外头闹事,说咱们酒楼的酒喝坏了人!” “什么!”闻言,徐老爷方才还笑眯眯的脸瞬间沉了下去,“闹出人命了?” “额……这倒没有。”听着徐老爷猛然提高的声音,徐管事下了一跳。 顿了一下,他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 “他们说,喝了我们家后上吐下泻,这会儿正堵在外头,想找我们要个说法呢。” “要说法?我看要钱才是真的。”听了这话,徐老爷轻哼一声,十分不屑。 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无非就是快过年了,想要骗点钱过年。 “走,我们出去看看!” 徐老爷虽见过不少富商被这样的人缠上,最后不得不破财消灾。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任由别人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来。 冷笑一声,徐老爷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徐管事,“你现在,立刻派人去报官。” 他倒要看看,有了官府插手,这些骗子,还能不能从他手中讨到好。 毕竟,他可不是那种,一味在意名声,而吃下闷亏的人。 “是,我这就去安排。” 到底是跟着徐老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最初的慌张过后,徐管事很快就镇定下来。 毕竟,沈娘子这酒,他可是头一个喝的。 若真有问题,早就该出了,还用等到现在? 徐管事派了个利落的伙计去报官,自己则很快回到徐老爷身边。 两人走到酒楼大堂时,门外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外头的街道上都站满了人,正真过路又不爱看热闹的行人,只能溜边过。 而那闹事的人,此刻正躺在门口,捂着肚子哀嚎。 徐管事反应快,这人刚来时,便请了临近的大夫过来给他诊治。 谁知,这人不知是有鬼,还是个泼的,压根不让大夫靠近。 “滚开!滚开!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 “老子不要你治,万一趁机给我下毒怎么办?” 徐老爷还未走近,便听得这泼皮如此嚷嚷,他脸色黑沉如水。 当下便加快了脚步,冷冷地说,“你既不信我请的大夫,那便自己去找个大夫瞧瞧!” “我呸!”那人听了这话,又看了一眼徐老爷,态度越发嚣张。 “明明是你们酒楼的酒喝坏了人,凭什么让我自己请大夫!” “老子才不吃这个亏,你是这里的主事人对,今儿我就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不走了!” 说着,那人竟捂着肚子满地打起滚来。 嘴里还叫嚷着,“大家快来看呐,这就是徐家的酒楼,他们家的酒喝死人啦!” “还说什么养生健体,我看谋财害命才是真的!” “可怜我家里头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一岁稚儿,因着快要过年,才想着买上一坛尝尝,谁知道竟碰上这样的无良奸商!” “我要是就这么死了,我那一大家子可怎么办哦!” “啧,这也太可怜了,无良奸商害人不浅!” “是啊,害人不浅!” “像这样只为利益,不顾人命的酒楼就该关门大吉!” “关门大吉!” 随着那泼皮一声声控诉,他旁边几个平平无奇的人,也跟着起哄。 原本不少已经买了酒,却被堵住不能离开的客人见状,心里也忐忑起来。 纷纷将酒放到柜台上,嘴里还一个劲儿对小二说,“我不买了,你把钱退给我!” “对啊,退钱!” 看着越来越混乱的场面,徐老爷先是一怒,而后恍然大悟。 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他要是再看不出来,这里面并非普通的流氓闹事,那就是傻了。 只是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呢? 在临近年关的时候,给他上演了这么一出戏,无非就是看中了沈娘子的酒为徐家酒楼带来的暴利。 想要分一杯羹,亦或是将徐家酒楼经营起来的名声彻底毁掉。 是谁呢? 徐老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一个个排查与他有过节的人。 “大家且先静一静,这事的真相到底如何,我们东家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解释,还请各位先冷静下来。” 眼见场面越发不可控制,徐管事上前一步,隔开往徐老爷身边挤的人群。 待围观众人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之后,徐老爷这才调整好情绪。 他冷眼看着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的人,“既然你说是喝了我家的酒才出问题,那么我想问你,你是何时买的酒,哪时哪刻,买了多少,用的什么银子或银票?” “这……”徐老爷噼里啪啦一通问题,如利箭一般射过来,那泼皮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支吾了片刻,他一咬牙,干脆耍起了横。 “大概是昨天傍晚买了一坛子,晚上回去喝了肚子便开始不舒服,至于具体时间,我这每天事情那么多,哪时哪刻买的酒,我怎么记得清楚。” “更不用说什么银子银票了,我家不富裕,哪来的银票,不过是些碎银罢了。” 话落,这泼皮眼珠子乱转,转头便想反咬一口,“怎么你们这些有钱人还想在这上头做文章不成?” “哎呀,大家快来看呢,这徐家就是不想负责任,想尽办法的拖延时间呢。” 听着这泼皮明晃晃的煽风点火,徐老爷也不着急。 他腆着肚子,面上甚至露出一丝微笑,“既然你不记得是何时买了酒,那我们便查一查好了。” “正好,因着我们这酒是试水,但凡来买酒的,我们酒楼都有记录,甚至来酒楼吃饭,点了多少壶酒,我们这里都有记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快去找沈娘子 说着,徐老爷似笑非笑地看了闹事男子一眼。 “你要是记不清了,那我们便查一查,还有那银子,即使是碎银,上头总有记号,仔细去查总能查出来的。” “你…这……我……”闻言,那闹事的泼皮面色一变。 连先前拱火的那几人神色也暗了暗。 倒是之前闹着要退钱的客人,渐渐停了声音。 对啊,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因为徐家酒楼走的是限量出售的路子,但凡来这里买酒的都需要先行登记。 甚至有那一次性买得多的,连家住哪儿也得记上,酒楼会派伙计送货上门。 还是先看看这事儿的发展再说,万一是这人故意闹事。 他们现在便把酒楼得罪了,万一以后买不到这么好喝的酒可怎么办? 要知道,这酒,莫说是在镇上,便是整个北燕都是独一份啊! 这般想着,众人原本焦灼的心安定下来。 倒是先前闹事的男子越发心虚了。 他梗着脖子,好半天才说,“先前是我记错了。这酒是别人送我的,我没买过。” 似怕徐老爷追根究底地问他送酒的那人是谁,男子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便往人群外挤,“我不与你这等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有钱人说,反正我这酒,就是从你这里出的,你若是不承认,那我们便去公堂上分个是非!” “对啊,上公堂,这种事情本就应该让官老爷来定个对错!” “没错,让官老爷来判,这样最公平,若是这人故意诬陷,官老爷肯定会还徐家酒楼一个清白!” “反之,若真是徐家的酒有问题,相信官老爷也不会任由这样害人的酒楼再开下去!” 听了那泼皮的话,原本安静如鸡,正打算悄没声息消失的那群拱火的人,又支楞起来了。 有了他们的支持,那泼皮无赖顿时找到主心骨一般,更加嚣张了。 尖嘴猴腮的一个人,愣是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好,既然你们这些有钱人不把我们穷人当一回事儿,那咱们就只能公堂上见了,我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没有王法了!” 扔下自以为很有气势的一句话,那泼皮拨开人群,捂着肚子便跑了。 那方向,正是衙门。 他这般作为,让原本渐渐放下心来的人们,又开始犹豫不定。 这徐家的酒,该不会真的有问题? 虽说,这酒的味道,还有外观,是他们见喝过最好的。 可是,若这酒真的有问题,那便是再好也没用啊! 这般想着,原本已经打消退钱心思的客人,又默默把酒放回去。 毕竟,这可是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可不敢开玩笑! 见状,徐老爷往人群里看了一眼。 只见先前那几个拱火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两三句话即可激起群愤,事成后却悄没声息地消失了,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看来这背后之人还真是一块硬骨头! 只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为何? 明知道他手上有购买记录,却毅然决然的让官府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来。 “老爷,您看这……” 看着那泼皮消失的身影,徐管事眉头紧皱。 看来,这件事情比他想象的更为棘手。 徐老爷亦是一脸凝重,片刻后,他当着众人的面,掷地有声地说,“去衙门,我定要把事情弄得明明白白!” “我徐家,行得端,坐得正,任何想往我家泼脏水,砸我招牌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徐老爷信誓旦旦。 想他徐百生,十几岁掌家,在商场沉浮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会被这样一个泼皮无赖吓住,简直笑话! 丢下一句话,徐老爷抬腿便朝着衙门走。 徐管事原本是想跟上去的,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快去找沈娘子。”动了动嘴唇,徐老爷用只能徐管事一人听见的声音说。 虽然,他是不怕这些魑魅魍魉,可那人敢在他有证据的情况下报官。 那就代表,衙门里,他早就打点好了,亦或是有他们自己的人。 他徐家虽富裕,可到底是商户人家,到了衙门里根本就说不上话。 那沈娘子却是不同了,虽没了丈夫,可人家到底是举人娘子啊! “阿嚏!”另外一边,与此同时,容九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可没想到,几十里的镇上,徐老爷正念叨她。 只以为自己是着了凉,她揉揉鼻子,默默地往炭盆里添了块炭。 “娘,你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一边,正捡豆子做复健的沈清仁,看着她这动作不由得开口,“你真的不会觉得热吗?” 炕上烧着火,脚边摆着炭盆,身上穿着厚重的棉袄。 沈清仁看着都替她热,然而,容九却摇摇头,“不热。” “可……”看了一眼斩钉截铁摇头的后娘,沈清仁顿了一下,还想说什么。 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笃笃笃,十分急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上公堂 容九微愣,下意识地要去开门。 可想想外面天寒地冻的,她又毫不犹豫地坐了回去。 一点也不客气地吩咐沈清仁,“开门去。” 沈清仁:“……” 他还是伤患呢,就不能有点同情心么? 心里默默吐槽一句,看了一眼都懒得没骨头的后娘,小娃儿一脸无奈地走出去开门。 “沈娘子,我们酒楼的酒喝坏了人,我家老爷让我来找你,你快跟我走一趟!” 走进院门,还未见到容九,徐管事便着急忙慌地喊。 闻言,容九神情一顿,也顾不上怕冷了,当即便打开了房门。 “我这就去!”看了一眼这么冷的天,却硬生生的出了一身汗的徐管事,容九也没有过多耽搁。 她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也没驾牛车,直接上了徐管事赶来的马车。 只临上马车前,她扭头看了一眼几个孩子。 “今日情况特殊,便不带你们去了,自己在家乖乖的,若是我回来晚了,便去二奶奶家,千万别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们的。” 事关重大,虽然沈清仁也很想跟着去。 可他看了看自己如今还不太灵活的手,到底没去添乱。 而是留在家里照顾弟弟们,因为有沈清仁在,其他三个小娃儿,倒是没闹什么。 只抿着唇,眼巴巴的看着容九。 几双眼睛水汪汪地看过来,容九那句“要不就一起去”差点便脱口而出。 所幸,几个小娃儿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就连最为任性的沈清尧也没有闹,只说了一句,“娘,你要早点回来。”便偏开了头。 容九听了一阵心酸,她何尝不知,这几个小娃儿是担心她。 只这样的场合,带着孩子着实有些不像话。 “我会的。” 轻轻地应了一声,容九上了马车。 徐管事也没多耽搁,当即驾着马车飞驰而去。 西溪村离镇上说远也不远,加之徐管事驾车又快,马车从西溪村直奔衙门,不过一两刻钟的时间。 马车刚停稳,容九掀起车帘瞧了一下,衙门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毕竟,徐家这酒,味道的确好,不少人都买了。 这事可和他们的性命息息相关,就没有人不害怕的。 瞧着这阵仗,莫说是容九,便是徐管事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今日这一关,徐家要是过不去,多年来积累的信誉便就此毁于一旦,日后必定元气大伤。 “沈娘子,我瞧着这形势,恐怕不太乐观啊!” 这般想着,徐管事不由得看了一眼容九,面上神色恳切。 “一会儿公堂之上,我家老爷便拜托你了。” 不愧是跟随徐老爷多年的仆从,这一刻,徐管事的心思与徐老爷完美重合。 好歹是举人娘子呢。 公堂之上,她说的话,总比一介商人说的话更让人信服。 似感受到徐管事言语之中的压力,容九面沉如水,今日这场官司,对她来说亦是至关重要。 赢了,她能借此机会让她酿制的米酒更上一个台阶,她与徐家皆是双赢。 可若输了,莫说是酒,便是之前的蒲公英茶,她也不好意思再与徐家合作下去。 这般想着,容九肃着面容,走进公堂。 里头,一身从九品官服的镇官正襟危坐,下头十来个衙役两边排开。 此刻,镇官已经开堂,徐老爷与一男子各站一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瞧见她,徐老爷原本不虞的面色舒展开来,却也未在此时出声。 “民妇容九,见过大人。”冲着上头的县官微微福身,容九走到徐老爷那边。 “徐家酒楼出售的酒,乃出自民妇之手,现闻酒出了问题,民妇理应和徐老爷一同受审,还望大人应允。” “哦?这酒竟是出自你手?”堂上,原本被徐老爷和那泼皮,吵得有些昏昏欲睡的镇官,顿时来了精神。 说实话,徐家的酒,他也买了。 当时心里还好奇,到底是何人,能够酿造出如此醇厚清透的酒。 没想到,竟是一女子。 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农妇。 这可真叫人意外。 这般想着,县官看了一眼容九,而后点点头,“既然酒是出自你手,你自是有责任一同受审。” “多谢大人。”容九轻轻颔首,便立于徐老爷身边,目光却是往对面那人身上看去。 徐老爷见身边的妇人即使站在公堂之上,也不见丝毫慌张,反而沉着,冷静又精明。 他心里头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感叹,不愧是举人娘子,这一身的气度非常人所能比也! 第一百三十七章 巴豆 旁边,容九可不知,徐老爷又把自己和沈云之那个狗男人联系在一起。 她淡淡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人。 见他面色苍白,捂着肚子一脸苦色,全然不像装的。 莫非是真的吃坏了肚子? 虽这般想着,她却也不认为是自己酿的酒有问题。 毕竟,从酒曲到粮食,她用的可都是领先这个时代的上等货。 根本不可能有问题! 眼中闪过一丝自信,容九收回目光,不急不缓地看向徐老爷。 “徐老爷,现下情况如何了?” 大约是被容九身上从容的气质感染,徐老爷心中大定,口气也舒缓许多。 “现如今,那泼皮一口咬定是我们的酒出了问题,且衙门的大夫也诊治过,他的确是吃坏了东西,导致轻微中毒。” 闻言,容九皱了皱眉,“可曾查出,他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中毒?” “还未曾。”徐老爷摇摇头,“这会儿,大人正派人到酒楼,将剩下的酒搬过来检验。” 说起这个,徐老爷情绪有些低落。 这酒被搬上公堂,再一一打开检验,即便是没什么问题,恐怕也没人愿意整坛买回去了。 这又是一笔损失。 徐老爷一脸肉疼,不过一会儿功夫,派出去的衙役便把酒搬回来了。 早在一边等候的大夫,当即上前检验。 近百坛子酒,就这么堆放在公堂上,大夫一一取了一小勺,用银针检验,碰到不太确定的,还亲尝了一口。 面上神色变了又变,莫说是徐老爷了,便是衙门口围观的百姓,这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半晌,那大夫才检验完毕。 镇官大人立即肃着脸问,“如何?”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大夫身上。 容九却再次看向对面那人,却见对方老神在在,不见丝毫心虚。 这么自信? 容九本能地觉得有点不妙。 “回大人,这酒里并没有毒。”大夫抿了抿嘴,转身朝镇官拱了拱手。 听了这话,容九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徐老爷也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还未等两人开口,那大夫话锋一转,便道,“不过,小人在这酒中验出了大量的巴豆。” “什么!”听了这话,莫说是容九和徐老爷了,便是上头的镇官大人也是瞳孔一震。 “你确定没搞错?”啪地一下,镇官大人手中的惊堂木,拍在桌上,发出巨响。 “若是胡说八道,影响本官判案,你可是要被治罪的!” 徐家酒楼的酒的确是好,他今儿一早才买了几坛,派人送去给在家乡的老父亲。 虽说,刚接到这个案子时,为以防万一,他已经派人去追了。 可这酒若真有问题,派去追的人又追不上的话…… 镇官大人挺直了身子,眼神犀利。 那大夫被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他抖着身子,声音都在发颤。 “大人恕罪,小民不敢撒谎,那酒里的确是有大量的巴豆,若喝多了,的确是会有中毒的迹象。” 闻言,镇官看了一眼那大夫,按下心中情绪,他挥挥手,示意他退到一旁。 “徐老爷,还有这位容娘子,你们可还有话说?”镇官大人拧着眉,一脸冷然。 “这……”听了这话,徐老爷头上冷汗津津。 豆大的汗珠从头上跌落,他却顾不得去擦。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酒竟然真有问题,既不是毒,也不是质量问题。 而是被人下了巴豆! 既能让他徐家名誉扫地,又不伤人命,哪怕事情败露,最多就是一顿板子。 如此计策,分明就是在针对他徐家! 徐老爷心里又急又怒,他抬头,不敢去看镇官,只小声辩解,“大人,这里面,也许有问题……” “大人,可否让我看一看这酒?” 相比战战兢兢的徐老爷,容九只微微皱了皱眉,面色还算好。 闻言,镇官大人看了一眼不慌不忙的女子。 按道理,作为被告人,在案件结束前,是不能触碰证物的。 可谁让这女子是举人的娘子呢。 虽说,那举人如今不见了踪影。 可到底是他们整个州府这十几年来头一个会元。 实实在在的为他们这个镇,乃至州县争过光的。 平民百姓虽不觉的一个生死不知的举人有什么了不起,可他作为官员,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这样想着,镇官点点头,示意容九和徐老爷上前。 “你二人且好生好看看,这酒是不是徐家酒楼的。” 闻言,徐老爷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脸上隐隐有些激动。 活了这么多年,他没少和官府打交道,自然是知道被告不得触碰证物的规矩。 可他没想到,这回镇官大人竟然允许他们自己查探。 这般想着,徐老爷看了一眼容九,果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哪怕那沈举人不在了,依然能让妻儿享受余荫。 感叹一声,徐老爷赶紧捧了一坛子酒查看起来。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恨不得能把酒坛子盯出个洞来。 可依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这酒,包括酒坛,就是他从沈娘子家里运回来的那一批。 “沈娘子,你看这……”眉头挤成一个川字,徐老爷看向容九。 只见她亦是在挨个检查那些酒坛,不过与他想把酒坛上的每一条花纹都看清楚不同。 容九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反而是朝着对面那泼皮看了好几眼。 “你这小娘子,看我干甚?这公堂之上,难道我还能做什么手脚不成。” 对上容九沉静的目光,那泼皮头皮一紧,下意识地出声。 然而,面对他的质问,容九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走回徐老爷身边,朝他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怎么样,容娘子,这是你酿的酒吗?” “是。”听了这话,容九也没否认,点点头道,“这酒的确是我亲手酿的。” 听了这话,围在衙门门口的百姓,顿时哗然。 对面那泼皮,和隐藏在人群中拱火的人更是一脸喜色。 还以为这姓徐的找来一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 不过是一个傻子罢了。 毕竟,普通人遇到这样的事,说什么也得辩解两句。 谁像她似的,自己送上门不说,还直接承认了。 “大人,既然这酿酒的人都承认了,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抓住机会,那泼皮开始哭诉。 第一百三十八章 自证 “虽然那酒里的巴豆不足以致命,可方才那大夫都说了,我的确是中毒了,这事儿说什么也不能这么算了!” “对啊,像这样没有良心的商人就应该严惩!” 之前那几个躲在人群中拱火的人,也开始起哄。 “对,这事儿必须严惩!” “今日是巴豆,明日说不准就是毒药了,大人您可不能放任这样的黑心商人再蹦跶下去啊!” 来衙门围观的人,大部分都是在徐家买了酒的。 之前那大夫查出有巴豆时,不少人便已经按捺不住了了。 如今容九亲口承认,又听了这些拱火的话,便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 纷纷开口附和道,“对,徐家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道歉!” “赔钱!” “退货!” 听着这一波高过一波的呼声,徐老爷又惊又急。 他看了一眼容九,也十分不理解。 这沈娘子怎么回事? 之前见她一派淡然的模样,还以为她是胸有成竹。 怎么这么一会儿,她便直接承认了? 徐老爷一脸诧异,沈娘子这操作太迷,他完全跟不上啊! “大人,这酒虽是沈娘子酿的不错,但也许是搬运途中出了问题,亦或是保存期间出了差错,还请大人明察,我们这酒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啊!” 虽不理解容九的话,但徐老爷还是下意识开口帮她解释。 毕竟,二人合作有些日子了,沈娘子的为人,他是信得过的。 “这……”闻言,镇官大人皱了皱眉。 他看了一眼群情激奋的百姓,一脸为难。 这位沈娘子显然是犯了众怒了。 镇官大人骑虎难下,加之也担心自己送去家乡的那几坛酒是否也有问题。 他沉着面容,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无论如何,沈娘子,你既然已经承认这出了问题的酒是你酿的,那么……” 眼见这镇官便要对这案子下决判,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尤其是那泼皮,更是一心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等等!”就在这时,一直风清云淡的容九站了出来。 她看着镇官,轻笑一声,“大人,事情还未明朗,您先别急着决断。” “哦?沈娘子还有话要说?”话被打断,镇官也没生气,反而一脸兴味。 这位举人娘子,自上了公堂,话虽不多,可节奏却一直在她手里握着。 他倒想听听,她会说什么。 这般想着,镇官大人正襟危坐,也不着急。 容九亦是不急不缓,“大人,方才徐老爷所说不错,这酒虽是我酿的,可问题却并非出在我这里。” “那你的意思是,这问题是出在徐家酒楼喽?” 听了这话,堂上镇官还未说话,那泼皮便忍不住插嘴。 一边说,他还一边瞟了一眼对面着急不已的徐老爷。 反正,这问题不是出在酿酒这娘们身上,便是在徐家。 不管怎么说,他都赢定了。 “当然不是。” 泼皮话中尽是挑拨之意,容九却丝毫不慌。 她微微一笑,“这酒中的确有巴豆,却并非我酿造时所加,亦非徐家运输储存时出了差错,而是方才衙役们运往衙门途中动了手脚。” 嘶…… 听了这话,衙门外围观的百姓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女子是急疯了? 为了脱罪,居然把罪名往衙门的人身上扣。 别说这事儿不一定和衙门的人有关,便是有也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啊。 官官相护的道理,难道她不知道吗? 看着脸色瞬间沉下来的镇官大人,以及满脸怒容的衙役们。 徐老爷心跳都漏了一拍。 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他苍白着脸色,扯了扯容九的袖子,“沈娘子,慎言。” “放心。” 看了一眼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徐老爷。 容九一脸淡定,她提高了声音,“我相信,镇官大人既然愿意给民妇一个说话的机会,那么我想,您定然不是一个听信一面之词,只看表象断案的人。” 上头,镇官大人见容九装腔作势,最后还把罪名往他衙门里扣,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喜的。 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这妇人便先给了他一顶高帽子。 此刻,他若是再发火,那便真成了她口中偏听偏信,一叶障目之人了。 “那沈娘子,你倒是说说看。”沉默了一会儿,镇官压住心中的那股气,扯了扯嘴角道:“你是如何断定这酒,是在运往衙门途中出了问题?” “这个简单。”闻言,容九眼中闪过一丝自信。 “大人请看这酒,底下明显有一圈沉淀物,有些甚至还未浸透,显然,这巴豆粉才撒进去没多久,还来不及融化。” 闻言,镇官神情一顿,亲自捧了一坛酒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皱眉,喃喃自语,“还真是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祸水东引 这巴豆粉乃北燕的特别品种,无色无味,入水不过半刻便化,若非洒得匆忙,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更何况,这大夫验酒,不过只在上面取一勺,便是连徐老爷,也不曾注意坛子底部,有细微的沉淀。 “这……这也许是你酿酒是残留的残渣呢?” 见镇官大人被这娘们儿三言两语便说动了。 那泼皮不由得急了,“又或许,你酿酒时所用的器具不干净也不一定!” “是啊,大人,您可别被这妇人蒙蔽了啊!” 听了这话,那几位去运酒的衙役也说,“我等身为衙门中人,当的是为民请命之职,又怎么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这……”看了一眼纷纷跪下的衙役,镇官面露难色。 他又看了一眼坛中酒,“沈娘子,也许那原告说得不错,这酒中许是酿造时的残留之物也不一定啊!” 一桩案,竟牵扯到衙门之人,无论是与不是,他这个镇官面上都不好看。 容九自然知道镇官的意思,不过她可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 她淡淡看了一眼那泼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大人,能说出这话的人,定是没喝过我酿的酒。” “如此,这人说喝了徐家酒楼的酒身体出问题,这事儿,便是有问题了。” “此话何解?” 镇官是个不爱酒的,若非应酬那是滴酒不沾。 他也只是听说徐家的酒好,便买来与父亲送去,自己倒是没有碰过。 闻言,容九淡淡一笑,十分自信,“大人,我酿的酒之所以受人追捧,让徐家酒楼在短时间内成为镇上业内翘楚,便是因为我酿的酒清如水,甘如饴。” 听了这话,镇官大人还未反应过来。 徐老爷却是眼神一亮。 “是啊,没错,我们徐家酒楼的酒,和别的酒可不一样,那是真真清透如水,一丝杂质也无啊!” “正如沈娘子所说,我们家的酒,纯净甘美,喝过的人都说好,根本不存在什么残留物!” 抓住机会,徐老爷趁机宣传一波,“放眼整个北燕,就没有比我们徐家酒楼的酒更纯净,更清透,更甘醇的酒了。” “这样的酒,莫说是巴豆了,就是一粒灰尘掉进去,也是一眼能够看出来的。” 这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人群中当即便有人感慨道,“是啊,虽说徐家的酒才卖了不到三个月,我却是喝了不少,那的确是我见过最清透的酒了。” “是啊是啊,那酒的确是我见过最好的。” “没错,当时我第一眼瞧,还以为是碗水呢!” “还是一碗放了糖的水。” 徐老爷几句话,便勾起了不少人的馋虫。 围观众人大多数瞬间变了风向,纷纷喊道:“大人,依我看啊,那个无赖根本就没喝过徐家的酒!” “没错,他这根本就是污蔑,还望大人明察秋毫,还徐家一个清白!” “……” 众人态度转变太快,便是躲在人群中拱火的人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机会。 见这么多人纷纷转头攻讦自己,之前支持自己的人也没了声音,那泼皮顿时就慌了。 他摸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声音都有些磕绊,“大……大人,即便是我没买过他们的酒,可这妇人也根本没证据证明,这酒里的巴豆不是他们下的。” “她还妄图诬陷衙门公职人员,这亦是大罪一桩啊!” 先前,徐老爷那里有记录,如今众人都开始指正他没买过徐家酒楼的酒。 再坚持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为今之计,只有祸水东引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几位跪在地上的衙役便激动起来。 “没错,大人我们真的没做过这样的事儿啊!” “对啊,大人,我等在您手下几年,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 “定是这妇人为了逃脱罪责,才构陷我们啊!” “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瞧着几个鼻涕眼泪直冒的属下,镇官大人面色一黑。 他不由得看向容九。 既然那泼皮已经承认他喝的酒,并非从徐家酒楼购买。 此前,这么多人买酒,也无一人出事。 很明显,此案乃原告蓄意诬陷。 而堂上这批酒,虽查出了巴豆,但到底还未卖出,但到底还未卖出,并未对他人造成损害。 按理说,容九和徐老爷随时都可以回去了。 可看着跪在堂上的几个属下,镇官大人到底还是有些犹豫。 容九也看明白了,这镇官大人虽算不上昏庸,却是个优柔寡断的。 若是不把这件事情彻底解决清楚,她和徐老爷今日便是从衙门走出去。 徐家酒楼的口碑,一样会受到影响。 第一百四十章 真相大白 这般想着,容九淡淡开口,“大人,且不论其他,这些衙役有一句话没说错,为官者,当的是为民请命之职。” “一个泼皮,敢以如此拙劣的纪伎俩上公堂,其背后一定有人操纵。” “还请大人查明真相,莫要让真正的恶徒逍遥法外。” 容九深知民不与官斗之理,因此也不紧咬着那几个衙役。 而是把话题转回那泼皮身上,请求镇官大人继续深查下去。 如此,即便没法揪出那背后之人,也能给这几个为虎作伥的衙役一个警醒。 也算是全了双方的面子。 可谁知,她话音刚落,镇官大人还未说什么,这几个衙役便先跳起来了。 “你这妇人,满口胡说!” 跪在最前头那个高瘦的衙役,一脸怒容地盯着容九。 “说什么背后有人操纵,我看你就是迫不及待地把脏水往我们兄弟身上泼!” “大人,您可千万别听这妇人信口雌黄啊!” 高瘦衙役说着,便转头去求镇官大人,“这案件已然明朗,大人应当尽快结案才是,免得这妇人再生端倪!” 见这衙役这般,容九眼神一暗。 说实话,此前种种,她虽猜到这酒被人在路上动过手脚。 可确实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事儿与几个衙役有关。 她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想炸炸那泼皮,亦是想引出背后之人。 谁知,她不过说了一两句,这衙役便忍不住了。 若说这里头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看了几个衙役一眼,容九微微一笑,底气更足了。 “我不过是请求大人还我一个公道而已,几位官爷既然一口咬定自己与这事儿无关,又何必如此紧张。” “难道说,那背后之人,与几位官爷有什么关联不成?” “你胡说!”见镇官听了这话,也是一脸沉重地看过来,那衙役头皮发麻。 支吾片刻,他颇有些磕绊地说,“我不过是看不惯你这妇人满嘴谎话,不想你再胡乱攀扯他人,污了大人清名罢了。” “哦?这位官爷既然说我说谎,那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在说谎? “这……”闻言,这衙役犯难了。 他知道,此刻他若拿出证据,证明这妇人撒谎,他便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摘出去。 可他之前,完全没想到这妇人会一下子把矛头转向他们。 匆忙之间,他如何能拿出证据? 低垂着头,衙役再无之前的嚣张,被酒肉熏得麻木的脑子,此刻破天荒地快速转动起来。 然而,还未等他想到应对之法。 容九便嗤笑一声,“这位官爷,您没有证据,我却是有证据的。” “你?”闻言,几个衙役皆是一惊,纷纷抬头。 然而,容九却仿佛没看到一般。 她看了一眼上头的镇官大人,依然不急不缓地说,“大人,我若能拿得出证据,证明几位官爷与此事有关,还请您秉公办案如何?” 这妇人,竟是不相信自己呢。 听了这话,镇官大人微微皱眉。 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还怕他徇私枉法? 这妇人也未免太谨慎了一些。 这般想着,镇官大人看了一眼容九。 他捋了捋胡子,一本正经地咳嗽一声,“本官身为一方父母官,秉公办案本就是本官的职责。” “沈娘子放心说便是,若这几人真掺和到案件当中,本官一定严惩不贷!” 听了这话,再看镇官大人那张如包公一般铁面无私的脸,几个衙役不由得一抖。 容九却是十分满意镇官大人这反应,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一眼看过去,倒真还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 看着女子,徐老爷眼眸微动,也不作声,只默默平息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动的心绪。 这个沈娘子,倒比他想的,更令人意外。 外头,不少百姓看到这样的发展也是一愣。 一农妇,竟敢凭一己之力和这么多差爷对上。 这是多么大的勇气啊! 难不成,她真有什么证据? 这样想着,外头百姓的目光都热烈了不少。 跪在堂前,几个衙役察觉到百姓们如火一般热烈的目光,直挺挺的昂起了背脊。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事到如今,只能赌,赌那妇人信口胡说。 “有什么证据,你且拿出来,若真能证明,我等绝不抵赖!” 硬着头皮,高瘦的衙役开口道。 “真是好骨气,希望几位官爷一会儿也能这么有骨气。” 容九啧啧两声,抬腿走到几位衙役身边,一双眼睛如探照灯一般在他们身上扫视一圈。 几个衙役心中一紧,下意识便要开口斥责。 然而,就在这时,容九却突然伸手抓住一个人的手腕。 她抬头看着镇官大人,“大人请看,这便是证据!” “什……什么?” 容九动作太快,莫说其他人,便是连镇官也没反应过来。 看向容九的目光中,还有些许迷茫。 “大人请看他的手。”轻轻一笑,容九手上又用力了几分。 “这位差爷的手指甲缝中,明显还残留着巴豆粉!” 真的啊!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了那衙役的手上。 之前那位大夫,更是大着胆子凑近了些。 “没错,这就是巴豆粉,不止是手指甲缝中,便是连衣袖上,也有一些。” 听了大夫这话,门口的百姓瞬间议论开了。 “这几位差爷之前还口口声声说这位娘子污蔑他们呢,现在好了,他们身上平白无故沾染了巴豆粉,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没错,要我说,这些官爷做事还真是大胆,竟连证据也不知道清理干净。” “……” 到底是衙门里的人呢,百姓们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只敢小声嘀咕。 可这镇上的衙门也没多大,从大堂到门口统共不到二十步。 百姓们声音虽小,但几个衙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听了这明显看笑话的语气,几个大老爷们脸色一下青一下红的。 行事时,时间紧急,又怕被人发现,他们那里顾得上这种小细节? 能把巴豆粉的纸包处理干净,已经算得上迅速了。 更何况,男人嘛,本就粗枝大叶,即便是时间充足,他们也想不到去处理指甲缝啊! 当着镇官大人的面,几人垂下了头。 瞧着几个衙役这般模样,根本不用容九多说,围观百姓便知道,真相已然大白。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从实招来 可这几个人都是衙门里的老油条子。 自然清楚,若是他们此刻就这样认罪。 莫说这衙役的饭碗保不住,便是这命,恐怕也得丢半条。 这般想着,为首那个高瘦的衙役抬起头来,黑黄的脸上尽是焦急。 “大人,这……这都是误会啊!” “是啊,大人这都是误会!” “即便我等身上有巴豆粉,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一人带头,剩下的几个衙役也纷纷喊冤。 看着几个垂死挣扎的衙役,容九依然站得挺直。 她面上带着笑,眼中闪过一丝讽刺,“几位差爷,到现在还不死心吗?” “你这妇人,分明是你诬陷我们!” 容九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几个衙役的怒火仿佛找到发泄口一般,直冲头顶。 盯着容九,几人仿佛猛兽一般,只需一秒,便能把她撕碎。 然而,容九面上却不见任何害怕的神色。 她轻轻一笑,“污蔑?几位差爷莫不是想说,你们手上这巴豆粉,是我方才才弄上去的?” “你!”闻言,几位衙役的脸色憋得更红了。 原本,他们是打算这么说来着。 可是现在,被这妇人当众说出,这个理由显然不能再用了。 而且仔细想想,这个理由,也站不住脚。 “当然不是!”咬咬牙,几个衙役偏过头。 “我们没那么傻!” 除了自己,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如此迅速的将巴豆粉弄到别人的指甲缝里? “哦?原来不是啊?”轻轻叹息一声,容九似有些失望。 “那几位能不能告诉镇官大人,告诉在场的百姓,你们为何会携带巴豆粉?” “我……我们……” 眼见上头镇官大人以及背后的百姓都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几个衙役急得面红耳赤,那高瘦的衙役不禁脱口而出,“我们近日吃得有些油腻,所以随身携带一些巴豆,用来调理肠胃!” “对,用来调理肠胃!” “没错,我今日觉得,自己的身形有些过于肥硕了,想要瘦一点,吃这巴豆最好了!” 容九:“……” 用巴豆来调理肠胃? 亏他们说得出口! 听了这话,莫说是容九和徐老爷了,便是有心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镇官大人,也没办法装聋作哑了。 毕竟,他一旦认同了几个衙役蹩脚的理由,他在百姓心中,哪里还有威信可言? 啪! 惊堂木一拍,镇官大人皱眉呵斥,“大胆!你们几人把本官都当傻子糊弄不成?” “大人,我们……” 见状,几个衙役抖若筛糠,嘴里还不住嚷嚷,“大人,我们真是冤枉啊,您听我等解释……” 见这几个衙役还想狡辩,镇官大人的脸色更黑了。 连巴豆调理肠胃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再解释,说不定还要编出什么更荒唐的理由来糊弄他呢! 在这云莱镇上为官这么多年,镇官大人没想到,手下这群人竟都把他当傻子糊弄。 难怪敢在半路给证物下巴豆,难怪行事破绽百出,连一个农妇都看得出来。 这是根本不把他这个镇官当一回事啊! 越想越气,再看底下的几个衙役,镇官大人忍不住大喝一声,“还不快从实招来!” “大人,我们……我们真的没什么可招的啊!” 几个衙役哭丧着脸,还想做最后一波挣扎。 然而,镇官折腾这么半天,早已经没了耐性。 惊堂木拍得啪啪作响,“好,还不说是,本官便将你们几人革除公职,各打一百五十大板,逐出衙门!” “来人!” 镇官挥手,眼看昔日的同僚便要上前来拉他们,这几人顿时就慌了。 他们之所以会选择做这样的事情,那便是因为背后之人许诺他们的,远比他们在衙门工作一辈子要强。 因此,他们不怕革除公职,甚至早做了准备。 可这一百五十大板,未免也太严重了。 要知道,寻常人受个五十大板便去了半条命。 一百五十大板,怕不是要把他们几个打成肉泥? 这般想着,几个衙役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继而不停地朝着上头的镇官大人磕头。 几个大男人痛哭流涕,悲悲切切,“大人饶命啊,这事儿……这事儿也不是我们自愿做的,全都是那畅春楼的老板引诱我等,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是啊,大人,属下几人的确是猪油蒙了心,做下错事,可罪不至死,还请大人开恩呐!” “……” 耳边传来几个衙役的哭嚎声,徐老爷和容九却是神色一震!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畅春楼? 不就是多年前,在京城与他抢酿酒师傅的刘家? 似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徐老爷的面色难看得要命。 “难怪这泼皮好端端的要到酒楼闹事,原来是刘谏那个黑心肠的看不得我徐家好,便想让人毁我声誉,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徐老爷咬牙切齿,不禁暗恨出声。 一边的容九也回过神来,“刘谏?徐老爷也认识他?” “是啊,这人心肠狭隘歹毒,多年前,他也是在京都开酒楼的,我二人因为生意上的一些事结下梁子,没想到他竟记恨至今。” 这回,若非沈娘子,他还查不出是这人在背后搞鬼呢! 这般想着,徐老爷看了一眼容九,一脸感激。 “这回,还得多谢沈娘子,若非你的坚持,我还不知道原是这人在背后算计我呢!” “徐老爷客气了。”看了一眼正处理几个衙役的镇官,容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你我两家如今息息相关,更何况,也许这件事也并非全部因为徐刘两家的旧怨而起。” 那刘家,很有可能是冲她来的。 说着,容九的面色不禁又难看了几分。 好个刘家,伤了沈清仁的事儿,她还没找他们全算账呢。 他们倒好,倒先把主意打到徐家头上了。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闻言,徐老爷皱了皱眉。 思忖了一会儿,才试探着说,“沈娘子的意思是,您与这刘家,也有冤仇?” “是啊。”听了这话,容九回过神来,也没有隐瞒。 “不瞒徐老爷,我儿的手,之所以会受如此重的伤,便是那刘家的杰作。” “什么!”闻言,徐老爷不禁惊呼出声。 好在,他还知道这是公堂之上,看了一眼四周,他放低了声音,“连这么一个小娃儿也要下此毒手,这刘家当真是越来越不做人了。” 话落,徐老爷不禁在心里把那刘谏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千八百遍。 沈清仁,那是一个多好的苗子啊,将来定能够青云直上。 若非他已经有了个不成器的儿子,他都想要把那孩子认作义子了。 这刘家,竟如此针对那个孩子,当真是歹毒至极! 这般想着,徐老爷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他先是安慰了容九几句,而后沉声道,“沈娘子,那刘家,端的是心狠手辣,这回已经牵扯出了他们,想必以刘家的性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说着,徐老爷看了一眼上头端坐的镇官大人,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闻言,容九看了一眼徐老爷,似有一点意外。 不过片刻,她便神色如常,“徐老爷所言极是,我正有此意。”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更何况,她和徐家如今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便是徐老爷不提,她也是要开口的。 如今,刘家便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他们多蹦跶一天,她心里便一天不痛快,还是趁早解决的好。 这般想着,容九上前一步,冲镇官大人福了福身。 “大人,如今情况已经查明,是那畅春楼老板在背后搞鬼。” 他敢买通衙役来诬陷我和徐家,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私。 还请大人将其严惩,决不能让这样的恶人逍遥法外!” “是啊,沈娘子说得对。”徐老爷也适时开口。 他朝镇官拱了拱手,“倘若如此恶行,都不用受到惩罚,那日后必定会有人争相效仿。” “到时,不止整个云莱镇的商业会受到影响,便是大人您的衙门里恐怕也不得安宁。” 话落,容九也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几个衙役。 接着徐老爷的话往下说,“大人,徐老爷说得对,您身为百姓父母官,理应为民除害,如今我便和徐老爷一起反告畅春楼老板刘谏,勾结衙役,罔顾人命,蓄意陷害徐家酒楼。” “还请大人还我们一个公道!” “还请大人还我们一个公道!” 容九和徐老爷异口同声。 他二人心里都明白,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和刘家已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今日若不趁热打铁把刘家拉下马,那么来日势必会迎来刘家疯狂报复。 徐家行商,最重口碑,有了今日之事,徐老爷再不敢拿信誉做赌注。 容九身后还有几个孩子,她亦是不敢赌。 为今之计,他们与刘家,唯有你死我活。 听着二人一句句掷地有声地话语,堂上镇官头疼不已。 他这门户还未清理,这被告又变原告。 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一百四十三章 应当稳赢 待徐老爷和容九说完,镇官大人也未表态。 只是手中惊堂木拍得更响了,“来人呐,把这几个贪赃枉法之徒,给本官拉下去,一百五十大板当众行刑!” “至于徐家酒楼状告畅春楼一事,容后再议!” “拉下去!” 随着镇官大人一声令下,几个衙役抖若筛糠,不停地磕头求饶。 明明这种事情他们之前也没少做,为何这回会落得如此下场? “砰!砰!砰!” 额头磕在青砖铺就的地板上,便是连门口的百姓也看得心惊肉跳。 然而,堂上镇官依然正襟危坐,不为所动。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拉下去!” 无视几人额头上的青紫,镇官大人瞪了一眼手下磨磨蹭蹭的其他衙役。 “是。”闻言,两边站着的衙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上前将这几个昔日里的同僚拖下去。 “大人,饶命啊!”两天胳膊被钳住,几人依旧挣扎着求饶。 然而,镇官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很快,衙门门口的那块空地上,当着百姓们的面,几个衙役便被按在长凳上执行仗刑。 “啪!啪!啪!”棒子无情落下。 没过一会儿,几个衙役便被打得皮开肉绽。 便是厚重的棉裤,也渐渐濡湿了,一丝丝血色晕染开来。 那几个衙役,开始鬼哭狼嚎,可渐渐的,却没了生息。 瞧着如此惨烈的一幕,不少围观百姓都闭上了眼睛。 此前,那告状的泼皮,更是吓得面色苍白,就连裤子上也渗出了淡黄的液体。 怎……怎么会这样? 那人明明说,只要他按照吩咐去做,这场官司一定是稳赢的。 到时,他便能拿到一大笔钱,带着家小离开这里。 可如今…… 默默看了一眼外头如死狗一般的几个衙役,那泼皮连喘气都不敢。 好在,堂上闹了这么半天,镇官大人身心俱疲,那里还有心思管这么一个小泼皮。 只同样打了几板子,便叫衙役把人丢出去了。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至于徐家状告畅春楼一事,着实没什么精力再处理了。 他捏了捏眉心,只道,“万春楼一事,待本官稍作休息,再行审理,退堂!” 闻言,容九与徐老爷眼中皆闪过一丝失望。 他们原本是想,一鼓作气把刘家拉下马的。 可镇官大人说了要休息,他们总不能不让? 二人无奈,只得出了衙门,等镇官休息过后,再来报案。 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事儿,更何况,又在镇官大人这里挂了名号。 想来,那刘家也没那么快翻出浪来。 这般想着,容九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衙门口的百姓。 方才,不少人都被几个衙役受刑时的景象吓着了。 一听镇官大人说退堂,围在门口的人群便渐渐散了。 此刻,不过三三两两的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往他们这里看。 时不时还议论两句,容九和徐老爷只当没听见。 目光在这些人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开了。 心中暗叹,这刘家,果真狡猾。 他们才从衙门出来,莫说人群里拱火的人,便是那挑事的泼皮也不见了踪影。 看了一眼天色,徐老爷说,“沈娘子,此刻天色还早,不如到酒楼休息片刻?” “如此,就麻烦徐老爷了。” 闻言,容九也未拒绝。 毕竟,一会儿还得状告刘家,她也懒得再跑一趟。 倒不如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了,再回去。 有赵氏一家在,她也不用担心几个孩子。 这般想着,容九便上了徐家的马车。 然而,另一边,那泼皮一脚深一脚浅地从衙门溜出来后,这心里便一直不踏实。 他年轻时,便是一个街头混混,这刘家的赌场便是他常去的地方。 他在那儿赢了不少银子,但输得更多。 有一回更是连身上的衣服都输进去了,还欠了不少银子。 那时,还不上银子的他,本以为就算不被赌场的打手打死,也得去掉一条胳膊。 可是没想到,那刘老爷见着他,非凡没让人打他,也没让他还钱。 反而还夸他是个人才,问他愿不愿意帮刘家做事。 说实话,他活这么大,便是他老子娘都没这么夸过他。 几乎是刘老爷话刚出口,他便迫不及待地同意了。 不用还钱,还得了一个差事,这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玄乎。 泼皮恨不得把刘老爷当亲爹供着了。 但凡他刘家的吩咐,他无一不从。 更何况,刘老爷也不是让他去做什么大事儿。 不过是看哪家在生意场上压过了刘家,便让他去闹事罢了。 撒泼打滚,耍无赖,这些都是他以前做惯了的事儿。 这泼皮做起来没有一点心里压力。 更何况,每次闹事后,他都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酬金,出了事儿,还有刘家担着。 这种好事,是个人都没办法拒绝。 这泼皮,一做就是好几年,更是靠着刘家给的钱,买了房置了地,还娶妻生子成了家。 眼看着孩子大了,知事了,这泼皮便想着金盆洗手,不干了。 他去与刘老爷说,当时刘老爷也同意了。 可谁知,前几天,刘家的仆从又找到他,说叫他再配合演一回戏。 正巧,那刘家仆从来之前,这泼皮的妻子正在与他抱怨,今年收成不好,家中银钱吃紧,孩子明年的束修可能交不上了。 看着刘家的仆从,又想着自己那在读书上有些天赋的儿子,这泼皮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反正,这事儿他之前又不是没做过。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回居然碰上了硬茬子。 那徐家,居然连早就打点好的衙役都扳倒了。 想着那血肉模糊的几人,泼皮顾不上才挨了几板子的屁股,转身就往刘家跑。 而与此同时,刘家。 原本稳坐上首的刘谏一听这泼皮带来的消息,噌地一下便站起来了。 “什么!那徐家不但没受罚,还废了我在衙门的人?” 刘老爷面上肥肉抖了抖,眼中神色又气又急,还颇有些不可思议。 按照他的设想,这一局,徐家就算不死,也得元气大伤。 毕竟,为了防止意外,他一口气收买了好几个衙役。 相互照应之下,应当是稳赢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暴怒 就在前一刻,刘谏还吩咐了府上的厨房,今晚整一桌子好菜,用来庆祝徐家倒台。 只要徐家一倒,整个云莱镇,就没人再敢与他作对。 而那三番两次戏耍他们的那个沈家母子,也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只能任由他刘家搓扁揉圆。 到时,无论是羞辱他闺女的沈清仁,还是抢他儿子拜师机会的三个小鬼,都是他刘家的口中肉。 为了第一时间听到这个好消息,他们一家人早早的便坐在这儿等了。 可是,让刘老爷没想到的是,他等来的,竟是当头一棒! 徐家没倒,他收买的衙役扛不住酷刑,还把他给供出来了!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老爷一边怒吼,一边将桌上能摔的东西都摔个稀烂。 “那些衙役没长脑子吗?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发现?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几个衙役,怎么说也是在官场里混的,居然这么容易便败在那徐家手上! 刘老爷发了一通火,整张脸都气得发紫,额头上的青筋更是乱跳。 虽说为刘家做事多年,可那泼皮所见到的刘老爷无不是笑眯眯的。 哪里见过他如此暴跳如雷的模样。 当即便吓得整个身子都在抖,面上的神色,比之在公堂上还要惶恐。 毕竟,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刘家给的。 “是那个西溪村的农妇。” 战战兢兢的,那泼皮将公堂上的一切,都仔仔细细,毫无遗漏地说出来。 “是她,只一眼便看出,那酒是在运往衙门途中被下的药,由此扯到几个衙役身上。” “也是她,不过片刻功夫,便看到几个衙役手上的巴豆粉,让他们辩无可辩,最终才不得不供出了您。” “你说什么?”听了这话,刘老爷面上的神色更加可怖。 居然仅凭几句话,便能扭转局势,不过几眼,便能看出这么多破绽。 这农妇,到底是什么来历? 先是给徐家提供了蒲公英茶,而后又是米酒,现在连他精心设计的死局,竟也能破。 她真的只是一个农妇吗? 闭了闭眼,刘老爷深吸一口气,才将这满腔怒火压下去。 “罢了,你也辛苦了,先回去,至于酬劳,我稍后会让人送到你家里。” 压抑着心中情绪,刘老爷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与不甘。 然而,那泼皮听了这话,却不禁大喜。 他原本以为,这次的事儿办砸了,这酬劳也跟着打了水漂。 没想到,那刘老爷竟如此够意思。 也不枉他挨了几板子! 这般想着,泼皮眼神一亮,看着刘老爷跟看菩萨似的。 “多谢刘老爷,您放心,小的定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听了泼皮这表忠心的一番话,刘老爷心里没有半分触动。 他摆摆手,“算了,暂且用不到你,你先回去。” “是,小人先告退了。” 闻言,这泼皮也不耽搁。 说实话,他恨不得早点离开这儿,离开刘家。 毕竟,这回刘家看上去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那徐家,还有那农妇,可都不是好惹的。 有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一小混混,还是别掺和了。 等拿到酬劳,他便将田地房舍一卖,带着一家老小远走高飞。 这般想着,泼皮神色轻松地走出刘妇。 全然不知,他身后,刘老爷瞧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想要酬劳,做梦! “老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一边的刘夫人,早在听那泼皮说,徐家反告他们刘家一状,便开始慌了。 只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表现出来。 此刻,见那泼皮一走,便立即忍不住了。 她不由得抱怨道,“我早说过,沈家那女人既然敢把媒婆赶出家门,那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她打了咱们楹儿,咱们也废了她儿子一双手,这也算是两清了,又何必再招惹她?” “还有那徐家,当年在京都时,咱们便争不过他,到了云莱镇,又何苦再针锋相对?” 刘夫人噼里啪啦抱怨一通,听得刘老爷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噌噌地样上冒。 妇人就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鼠目寸光! 她想两清,可她也不问问,沈家那泼妇,乐不乐意两清? 那妇人之前一个月没有动作,不过是还没腾出精力,亦或是还没找到机会。 一旦她缓过来,联合徐家,等待他们刘家的,便是无尽的麻烦。 还有那徐家,与他们早已经撕破了脸。 他又怎能甘心屈居人下,眼看着徐家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以为她是好惹的? “来人呐,给我去查查那农妇,把她们家祖宗八代的秘密都给我查出来!” 她不是要告吗? 让她告,他倒要看看,一个农妇而已,能翻得出多大浪来! “老爷,如今还去查那农妇做什么?” 一听这话,刘夫人更加着急了。 无视刘老爷已经气到扭曲的脸色,她忧心忡忡地道,“如今还是赶紧想法子应对官府才是。” 他们刘家,赌场什么的非法生意都有涉及,就算平日里遮掩得再好,那也怕官府查上门来。 更何况,这次的事情的确是他们主导的,到了衙门亦是辩无可辩。 “放心。”闻言,刘老爷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官府那边我自有法子应对。” “什么法子?”听了这话,刘夫人看了一眼自家丈夫,本能的有些担心。 “行了,妇道人家,问这么多干什么?那徐家想凭借一个农妇扳倒我,还差得远呢!” 话落,刘老爷冷笑一声,却不再与刘夫人多说。 待刘夫人回了后院,他立即招来管家耳语了几句,便端起仆人新上的茶,悠悠品了起来。 那闲适的模样,与最初的暴怒判若两人。 另一边,且说那泼皮从刘家离开后,忆起刘老爷那暴怒的模样。 能拿到酬金的喜悦一点点散去,反倒是越发的不安了。 回到家,他甚至来不及去治治臀上的伤,便赶紧打发妻子收拾行李细软,先回老家去了。 他自己到底是舍不得那酬金,打算留在这儿等着刘家人上门。 那泼皮的妻子也了解自己丈夫的德性,听他这般吩咐,也没说什么,收了行李,自己带着孩子雇了辆马车,便往乡下去了。 瞧着妻儿走远,那泼皮松了一口气。 正打算回屋躺会儿,然而,还未等他关门,刘家的管家居然亲自找上门了。 瞧着管家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那泼皮却心里一慌,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刘管家,您这是……” 这泼皮怎么说也是在外头混过的,虽没什么本事,但对危险的感知,还是有几分敏锐。 不然,就凭他以前做下的那些事,他早就到阎王殿报道了。 一看见刘管家的那一刻,他的心便本能地提了起来。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刘管家一看见他,却是一脸凝重。 他先是瞄了一眼四周,眼中神色颇有些紧张。 “王二,我家老爷刚得到消息,徐家这回是铁了心要动我们刘家,我们家这回是讨不到好了,老爷让我来找你……” 闻言,这王二心里一惊,面上神色难看了几分。 “刘老爷想要我做什么?” 说着,王二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他不久前才说,为了刘家他可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这刘管家便上门了…… 刹那之间,王二脑海中闪过各种阴谋。 还好,他先一步把妻儿送走了。 这般想着,王二心里一松。 他看向刘管家,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刘管家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钱袋。 面近半百的老人家,眼中染上一丝消息,看上去更加慈蔼了。 “王二,瞧你这话说的,你为我们刘家办事也有好几年了,跟着我们从家乡转到京都,又到了这云莱,我家老爷早把你当做自家子侄,又怎么会在这个关口要你做什么?” “那刘管家,您这是……” 听了这话,王二微微一愣,目光落在那只钱袋上,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 似想到了什么,王二眼中的警惕尽数散去,只剩下贪婪的光芒。 搓搓手,他看着刘管家,颇有些激动。 瞧着眼前这泼皮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刘管家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不过想到自家老爷吩咐的事儿,刘管家眼中的嫌弃只是一瞬,便全数掩去。 他直接将钱袋塞到王二的手里,面上神色越发和蔼了。 “我家老爷的意思是,你拿着这些钱,赶紧到外头躲一躲,等过了这阵风声再回来。” 听了这话,王二眼前一亮。 他掂了掂手中的钱袋,这重量,少说也有好几十两。 若省着些,除了儿子的束修,也足够他家用好几年的了。 这般想着,王二眼里的光更亮了。 他咧嘴一笑,“请您替我多谢刘老爷,也请他放心,我一定藏好了,不给刘家添麻烦。” 闻言,刘管家点点头,顿了片刻,他似想起什么似的嘱咐道,“万一有人找到你,你可想好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千万别辜负了老爷对你的信任。” 沉甸甸的银子还在手里拿着,王二心头一片火热。 他想也没想就说,“放心,我一定闭紧嘴,不管是谁来问,都不会把刘老爷供出去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灭口 手里紧紧地握住那袋银子,王二朝刘管家说了句谢,转身就往外面走。 反正东西妻子都收拾了,他也用不着带什么。 这会儿出发,走得快些,也许还能追上他们呢! 这般想着,便是坏事做尽的泼皮,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 刘管家面上的和蔼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狰狞的杀意。 看着眼前毫无防备的人,他从方才掏出钱袋的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一咬牙,便朝着王二的背后刺去。 这泼皮,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 对他们刘家来说,只有死人才能够被信任! 这般想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刘管家下手越发狠厉。 眼看匕首就要将人刺个对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的王二却突然回过头来。 刘管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将匕首藏到背后,只是脸上那阴毒的表情还来不及收敛,看上去有那么一丝扭曲。 “怎……怎么了?”看了一眼王二,刘管家语气有些不太自然。 然而,王二却不疑有他,只说,“没事儿,只是差点忘了,我屋里还落下点东西,我这就去拿。” 说着,王二转身便往屋里走。 他身后,刘管家表情一凝,找准机会再次下手。 就在将要刺中时,那王二却再次转过头,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了把柴刀。 “我就知道你这个老不死的没安好心,想杀你爷爷,下辈子!” 举起柴刀,王二挡开匕首,一个用力,直把刘管家推得向后踉跄了几步。 他嘴里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唾沫,“你个老东西,当真不讲道义,老子都已经答应你闭紧嘴巴,你居然还想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落,王二举着柴刀,一步步朝着刘管家走过去。 刘管家退后几步,站稳了身子。 见王二已经识破了他的目的,也懒得再伪装了。 神情一变,明明慈眉善目的一张脸,却愣是透着一股阴险狡诈的味道。 他轻哼一声,眼中带着无尽鄙夷,“跟你个小瘪三需要讲什么道义?” “我告诉你,在我们刘家,只有死人才会闭紧嘴巴!” 话音落下,刘管家便再次举起匕首,朝王二刺过来。 之前,是他大意了,认为对付一个小混混,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才叫这泼皮察觉到不对,有了还手的机会。 这回,刘管家显然是用尽了全力,他身形一闪,脚下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显然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 眼瞅着这老头举着匕首朝自己扑过来,那速度,竟比个年轻人还要快。 王二心中一惊,立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往后一退,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竟仰面摔倒在地上。 就连怀里的钱袋子也落了出去,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估摸着,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拿到刘家的酬金了。 王二心中一紧,顿时也顾不上越来越近的匕首,连忙朝着钱袋的方向滚过去。 日后家中开支,可全靠这些钱了,万不能丢了。 这般想着,王二便要伸手去捡地上的钱袋。 方才着急忙慌地没看清,凑近一看,他才看清。 这散落在地上的哪里是银子,分明就是石块! “好啊!居然敢骗我,我跟你拼了!” 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王二爬起来,举起柴刀便朝着刘管家砍去。 那气势,显然比刚得知刘管家要杀他时,还要足。 当下,刘管家也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再次挥刀朝着王二刺去。 可奈何,此刻王二气急,一股怒气撑着,再加上又比刘管家年轻了十几岁。 哪怕有点底子,刘老爷一时间也没法伤王二分毫,反而一时不慎竟叫王二给扑倒了。 两个人顿时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掌,不知道过了多少回合。 可王二虽说年轻,可到底这些年贪图享乐,家里的事儿能不做就不做,完全不是东奔西跑的刘管家的对手。 更何况,刘管家手上匕首还紧紧握着,他那柴刀却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啊!”一个不防,被刺中胳膊,王二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便要朝外头跑去。 “救……救命啊!” 眼看着刘管家持着匕首追上来,王二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呼救。 然而,这王二一个泼皮混子,本身干的又不是什么正经差事,得罪的人多,哪怕背靠刘家,也不敢太嚣张。 因此,住的是独门独户的院子,这周围除了他们一家,便是连个猫狗也没有。 “救命啊!”王二喊得嗓子都哑了,除却身后的刘管家,愣是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碰到。 “你喊啊,一个小泼皮,便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眼见王二逃出去,刘管家最初还有些紧张。 生怕自己做的事情被人看见。 可听王二喊了几声,也没人过来,胆子便渐渐大了。 他甚至还有还有心情掏出一块帕子,擦拭沾染了一点血迹的匕首。 那慢条斯理的动作,看得王二神魂欲裂。 似感觉到死神在慢慢靠近,王二扑通一下,便朝刘管家跪下了。 他声泪俱下,不住地哀求,“刘管家,刘大爷,求您饶了我!我保证,我对天起誓,关于刘家的事儿,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我早说过,在我们刘家,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死人!” 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意,刘管家一步步走近。 在王二惊惧的眼神中,将刚擦拭干净的匕首捅进了他的肚子。 “砰!”来不及喊出声,王二的眼睛睁得老大,带着满心的不甘,就这么倒下了。 然而,刘管家心里却波澜不惊。 仿佛刚才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鸡。 看着王二那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的模样,他也不见丝毫害怕。 反而不慌不忙地把他拖回家里,放到床上,还细心给他伤了的胳膊上了药,包扎好, 又将外头拖拽搏斗的痕迹都清理干净,这才转身离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对峙公堂 就在刘管家离开王二家不过片刻,衙门内再次摆开了阵仗。 一两个时辰,足够刘家杀一个人,也足够容九和徐老爷做好准备。 “咚!咚!咚!”一阵鼓声,如天雷一般,几乎响彻半个小镇。 容九抡起袖子击鼓,徐老爷则是恭敬地将状书递上。 “官爷,请将状书递与大人,我徐百生要状告刘谏,蓄意陷害,无故伤人,经营不法勾当!” 既是打定主意,要将刘家拉下马,徐老爷和容九商议,不妨告得彻底些。 数罪并罚之下,他们就不信,刘家还能蹦跶得起来。 瞧着一眼严肃的两人,接状书的那官差丝毫不敢怠慢。 这两位,可是一举拉下他们好几个同僚的狠人啊! 想起那几个当场便没了性命的同僚,官差动作很快。 没过一会儿,便将状书递到了镇官手中。 虽然早知道那举人娘子不会善罢甘休,可这般煞有其事,镇官却是没想到的。 击鼓鸣冤,这可不是小事。 刚刚小憩醒来,才喝了一盏茶的镇官不敢耽搁,连忙穿了官服,便往堂前去。 “堂下所来何人,所告何事?” 哪怕早在意料之中,可这二位如此郑重,他这个镇官也不能太随意。 两边衙役一字排开,惊堂木一拍,镇官端起架子。 然而,早经历过一次,莫说容九和徐老爷未见任何紧张之色。 便是连门外围观的百姓也没有什么害怕的,一个个兴致勃勃的,就等着看好戏。 徐家,刘家,可是云莱镇数一数二的富户。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是几年甚至一辈子也未必能打一次交道。 如今,这两家对簿公堂,他们可不得好好看看嘛。 “回禀大人,民妇容九,家住西溪村,现与东家徐老爷一同状告畅春楼老板刘谏,陷害徐家酒楼,公然养打手,当街伤人,经营赌场等不法生意。” 嘶…… 容九这一桩桩一件件数下来,哪怕是镇官,也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徐家和刘家,如今显然是不死不休啊! 为地方官,除了百姓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要处理好与当地乡绅的关系。 可利用,可拉拢,可打压。 无论何种手段,都要讲究平衡之道。 可如此,镇上两个商业巨头打架,却要他来短这个是非…… 皱了皱眉,哪怕躲了两个时辰,镇官依旧没有想出解决之法,顿时有些两难。 可这徐家,已然击鼓鸣冤,状书也递了,那举人娘子一番话,更是流畅有理。 哪怕是他,也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来人,传刘谏上堂!” 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镇官做不出龟缩之事,只能硬着头皮传刘谏。 “草民刘谏,叩见大人。” 大约是留好了后手,刘老爷被传上公堂,瞧见一身官服凝重不已的镇官,以及他上方高悬的“公正严明”四个大字,也丝毫不见紧张。 他面上带着笑意,恭恭敬敬地朝着镇官行了一个大礼,仿佛对面的徐老爷不存在一般。 镇静,自然。 瞧着他这般模样,徐老爷咬碎了后槽牙。 镇官却是微微舒展了眉头。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镇官大人倒也没上来就问罪。 只是淡淡地说,“本官听闻,徐家酒楼一案,乃与你有关,特招你来问问,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大人,此事乃草民的不是。” 本以为,这刘谏说什么也得辩解两句,谁知他竟这么承认了。 莫说是镇官大人了,便是自诩为最了解他的徐老爷,也震惊了。 刘谏这人,又再想什么坏招? “你且说说,你有何罪? 不论徐老爷如何想,镇官在惊讶过后,倒是挺满意刘谏这个态度的。 他面上神色缓和了许多,目光停在堂下刘谏身上,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不过,刘老爷到底不是容九,可做不到那么直爽。 只一句话后,便道,“回大人,草民千不该万不该,错信了一街头混混的话。” 这是要把罪名都推到别人身上啊! 街头混混?这个替死鬼倒是找得好! 闻言,镇官大人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然而,徐老爷可没那么好的耐性。 加之他本就看刘谏不顺眼,听了这话,当即便破口大骂。 “好你个刘谏,没想到这么多年不曾打交道,你依旧无耻得很,这一手锅甩得那叫一个溜啊!” “听信街边混混的话,可也不想想,你刘谏那是虚心听取别人意见的人吗?” 徐老爷劈头盖脸一顿骂,刘谏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他忍了又忍,藏在袖子里的一双手握得咯吱作响。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死了 但能成大事者,必能忍常人不能忍也! 等他将徐家踩在脚底,定会将今日的耻辱,一一还给徐百生那老匹夫! 这般想着,刘老爷到底是忍下来了。 当下,他也不与徐老爷争辩,只朝镇官拱拱手道,“大人明鉴,我刘谏虽如徐老爷所说,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但那混混,是我年轻时便认识的,我见他生得像我一侄儿,便帮了他一把,一直接济于他。” “可谁知,这么多年,他仍旧没改掉那些混混毛病,竟跑到徐家闹事,还打着我的名义收买了几个衙役,给大人造成困扰,是我的不是。” “草民御下不严,还请大人责罚!” 说着,刘老爷朝镇官磕了一个头,义正言辞,看起来何其无辜。 “你这个无耻小人!”瞧见他这般模样,徐老爷气得咬牙切齿。 又生怕镇官大人真信了这个小人的话,心里更是焦急不已。 无论是堂上的徐老爷和容九,还是门口的百姓都盯着镇官。 “既然如此……”张了张口,镇官大人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说实话,徐家和刘家作为云莱镇的两大巨头,一直相互牵制,此消彼长,相互制衡。 这对他这个镇官来说是好事。 毕竟,有竞争才有动力发展,为他云莱镇贡献更多的税收,却又不是一家独大。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平衡,镇官大人不想去打破。 正欲顺着他的话,将事情终结在一个小混混身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容九却开口了。 她神色平常,一点也不像徐老爷那般着急和愤怒。 仿佛早知道刘老爷会这么说一般。 她看了刘老爷一眼,淡淡开口,“刘老爷,这事儿,当真是那混混打着你的名义做的?你就半点都没参与?” “这是自然。”听到容九的声音,刘老爷心中本能一紧。 都是这个农妇,都是因为她的掺和,原本简单的事情才会变得如此棘手。 心里头恨不得把容九千刀万剐,面上刘老爷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虽说徐家酒楼生意红火,我看了也羡慕,但我名下除了畅春楼以外,还有不少产业,这点利益,还不足以让我做出这种丧良心的事儿!” 说着,刘老爷仿佛被自己说服了,底气倒是越发足了。 他朝镇官大人磕了一个头,“还请大人明鉴,我与徐家虽然不太合得来,但这事儿上,我根本就没有害他的理由啊!” 刘老爷眼含热泪,一字一句,说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意。 镇官大人不由得信了七分。 的确,刘家,赌场粮食这些都是高收的营生,酒楼不过是顺带,还真用不着去抢徐家生意。 这般想着,镇官大人捋了捋胡子,神情缓和。 “刘家这话说得也在理,依本官看,这事儿多半是那混混……” “大人!”眼看镇官大人便要顺着刘老爷的话说下去。 容九不禁肃了脸色,“既然,刘老爷说,这事儿都是那混混一手策划,不如请大人再将那混混传上来问问如何?” “这……”闻言,镇官大人皱了皱眉,有些犹豫。 刘老爷更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容九,心里恼恨不已。 果然,这个农妇,就是他刘家的克星! 不过,幸好他早做了准备,她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这般想着,刘老爷暗暗勾唇,不见丝毫紧张,一双眼睛只盯着镇官。 只见镇官眉头皱得更紧了,沉默片刻,他才道,“如此,便将王二传上堂前来问话。” 啪! 惊堂木一拍,便立即有衙役去往王二家。 看着那转身走出去的衙役,刘老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紧张。 只希望,管家能够处理得干净一些。 这般想着,刘老爷神色难免有些愣怔。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只是这一瞬间的变化,便叫容九抓个正着。 她眸光微闪,面上不动声色。 若按刘老爷所说,这个王二很早就和刘家有所牵扯,那一定知道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再想法子炸上一炸,说不定,便能将刘家这个会导致沈清仁黑化的不定时炸弹彻底清除! 嘴角微扬,容九信心十足。 摩拳擦掌,正准备找机会给予刘家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方才被派出去的衙役回来了。 他皱着眉头,一脸难色,身后空无一人。 王二,并没有来。 容九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刘老爷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她转头,只见那衙役在镇官耳边说了几句话后,镇官大人脸色猛地一变。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一脸震惊,“什么!人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互推责任 听了这话,镇官大人大惊失色。 出人命,这可是大事儿啊,一不留神,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便保不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皱着眉头,镇官大人急喘了两声,看向那衙役。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落在那衙役身上。 尤其是门口的百姓,更是又惊又惧又好奇。 人命官司啊,在他们这个小镇十几年也未必能够遇到一次。 一道道目光如细丝一般,缠绕在自己身上。 那衙役不禁头皮发麻,他顿了一下,如实说,“回大人话,卑职按大人吩咐,到王二家时,便发现他早已经气绝身亡。” “肚子上插了一把匕首,屋里也没有发现任何痕迹,看上去像是自杀的。” 闻言,镇官大人松了一口气,“既然是自杀的,那便找找看,他有没有家人,让他们自己去料理后是。” 事情与自己无关,即便是有人丧命,镇官大人也不复之前的焦急。 一个小混混自杀,着实不值得他这个镇官大人费什么心思。 瞧见镇官大人这般无足轻重的模样,刘老爷微微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好,他赌对了! 刘老爷立马抓住机会,“大人,如此看来,这事儿,定是那泼皮做的了,不然,他也不会畏罪自杀。” “嗯,如此也有理。” 闻言,镇官大人点点头。 他早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只不过迫于在场百姓,不想让人说他太过武断,这才让衙役将人传上公堂。 既然,如今人都死了,这案子也该结了。 惊堂木一啪,他沉声道,“事情已然明朗,一切乃这王二打着刘家的旗号行事,如今人已死,此案就此了结,退堂!” 随着镇官大人话音落下,门口围观的百姓颇有些失望。 没想到,期待的一场大戏,竟如此虎头蛇尾。 围观的百姓尚且如此,就更别提满心期待的徐老爷了。 他眼神微黯,整个人都颓丧了起来。 “承让,徐老爷。” 瞧见他这模样,刘老爷别提多得意了。 眼中笑意盈盈的,犹如一只翘起尾巴的猫。 “刘老爷,现在论输赢,未免还太早了一些。” “你这是什么意思?”闻言,刘老爷面上笑容一僵,他转头看向说话的容九。 镇官大人都宣布退堂了,这个农妇还想干什么? “大人请留步。”眼看着容九微微一笑,叫住了即将离堂的镇官大人。 刘老爷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止是他,便是镇官大人,听到容九的声音,那心也是漏掉了一拍。 皱着眉头,犹豫片刻,镇官大人还是顿住了脚步,“沈娘子,还有何事?” 重新坐回堂上,他都有些替那失踪的沈解元感到庆幸。 还好,他失踪了,否则天天面对一个这么麻烦的娘子,恐怕得未老先衰! 容九可不知道,外表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镇官大人正在吐槽她。 见他坐回堂上,容九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大人,我觉得,这王二的死并非自杀,而是他杀,大人应该调查过后再下定论。” “更何况,我今日状告刘家,并非只是为了徐家酒楼一案,还有他纵容打手,当街伤了我儿一事,还请大人还我一个公道。” “沈娘子说得对,大人,这刘谏在镇上开设赌场,培植势力,已然威胁到了小镇百姓的安宁,还请大人为民做主!” 此刻,徐老爷也压下了心中怒气,附和着说。 听着堂下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义正言辞。 镇官大人只恨不得当场摘了自己的乌纱帽算了。 他不过是一个镇官,连比九品芝麻官还低一级。 这二人,为什么就逮着他不放呢! 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镇官大人尽量放轻语气。 “沈娘子啊,关于你儿子当街被人打伤的事,本官也略有耳闻。” “只是这事过去近一个月了,本官还需查证。” “你且放心,等查清事情的真相,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镇官大人略微起身,便要走。 不是他不想查案,只是这一个个的都是人精,他一个比芝麻还小的官,实在是不好站队。 然而,容九此刻已经打定了主意,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敷衍过去? 她微微一笑,“大人,我知道,世人皆怕麻烦,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即便,刘家当街打人的事儿过去久了,这王二总是刚死的!” “一条人命,明知他死得蹊跷,大人却不去查证。” “长此以往,谁还来报案?这衙门岂不是成了摆设?” “还是说,这便是大人你所希望的,想要清闲到底?” 啧…… 听了这话,莫说是徐老爷了,便是对面的刘谏,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农妇,她竟敢这般质问镇官大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 上头,镇官大人亦是吃了一惊。 他到底是小看这位举人娘子了。 年纪轻轻便临危不惧,不畏强权,敢于争取,唇舌还如此伶俐。 由此可知,此人假以时日,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说不定,比之相公也是丝毫不差。 这般想着,镇官大人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丝毫没有被冒犯的不快。 见状,刘老爷一颗心砰砰直跳。 他眼看就要成功了,绝对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事。 咬咬牙,砰地一下,他跪倒在地上。 “大人,沈娘子与那王二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还是敌对立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查他的死因,我怀疑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请大人彻查!” “……” 闻言,莫说容九,便是连门外的百姓,看向刘老爷的目光里多少也有些一言难尽。 这个刘老爷,看着白白胖胖的一个人,怎么像根针似的,看见缝就扎? “这……”皱了皱眉,镇官大人觉得刘老爷这话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刘老爷也不再绕弯子,“我怀疑,这王二,便是那徐家所杀,还请大人为他做主啊!” 说着,刘老爷声音都在发颤,俨然一副好主子的模样。 全然不复方才,一个劲儿把罪名往他身上推的绝情。 听了这话,门口的百姓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五十章 验尸 “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未免也太厚脸皮了些。” “就是啊,这刘老爷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呢!” “若那人真是徐家所杀,这位娘子又为何要一个劲儿的要求大人彻查?” “是啊,要我看,这人说不准就是他自己杀的,未的就是要嫁祸给徐家呢!” “……” 听着门外这一声声议论,刘老爷面色黑如锅底。 不得不说,连这些平头百姓都可以猜测出来的真相。 他又何尝不知,这镇官大人心中肯定是有数的。 可是他没有办法,瞧着那农妇不依不饶的模样,怕是彻底恨上了刘家。 不把他拉下来,她是不会罢休的。 既然如此,他也只有拼了。 管他理由能不能站住脚呢,且把罪名往徐家头上扣了再说。 他相信,作为一个地方官,更需要的,是像他这样,懂变通,识时务的乡绅。 而不是像徐家那个只会墨守成规的木头。 这般想着,刘老爷在心中暗暗祈祷。 只希望管家行事利落一点,不要留下什么明显的把柄才好啊! 这般想着,刘老爷脸上却是一脸的激愤。 瞧着堂下激动的原被告双方,以及门口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们。 镇官大人在心里叹息一声,为官难,做一个好官更难。 “来人呐,去王二的尸体给本官抬过来!” 沉着面容,镇官大人下达了命令。 既然双方坚持,又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他就是想当那缩头乌龟也当不成了。 公堂之上,气氛再次严肃起来,容九和徐老爷,以及刘老爷双方各站一边,互不相让。 没过一会儿,王二的尸体便被抬上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衙门里的仵作。 竟然要当堂验尸! 忽地,刘老爷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有些担忧,面上却依旧要装出一副沉痛的样子。 门口,不少百姓却纷纷闭上眼。 验尸啊,拆胳膊卸腿的,可不敢看! 唯有容九和徐老爷,睁大了眼睛,恨不得代替仵作去查查王二的死因。 事实上,仵作验尸,远不像百姓们想的那么血腥。 不过是翻翻死者眼皮,探查一下致命伤口,看一下面色而已。 一番流程下来,很快便有了结果。 “结果怎么样?”看着仵作,镇官大人开口问。 “回大人,死者乃被匕首捅进腹部,气绝身亡。” 想了一下,仵作先说最直观的结果。 这是明摆着的事,容九没放在心上,而是看了一眼对面的刘老爷。 只见对方一脸沉痛,面上不见半点心虚。 如此做派,不是真的无辜,便是演技太好,又或是做多了这样的事,心肠早已经麻木了。 无论是哪一种,容九都不相信,这刘家当真是无辜的。 心里思索着,她收回目光,一双眼睛只盯着镇官。 瞧见这妇人的眼神,镇官大人便头皮发麻。 他轻咳一声,看向仵作,“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发现?” “回大人话。”当着镇官大人的面,仵作弯了弯腰,有一说一。 “根据老夫验明的结果来看,死者双手虽握住匕首,可却不太像是自杀的。” 真不是自杀? 闻言,门口的百姓来了兴趣,镇官大人更是大惊。 “此话怎讲?” “大人请看,死者的面部表情。”仵作也不绕弯子,当即便指着王二的尸体道,“自杀之人,通常是抱有必死的决心。” “这类死者,他们的面容虽然会因为死亡的痛苦而扭曲,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平和的。” “可这位死者,瞳孔放大,眼球突出,面上除了痛苦,还有不甘,显然是死不瞑目。” “这……好像还真是啊!”虽然可怖,但镇官大人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王二的尸体。 片刻,他拧着眉头看向仵作,“既然已经确认是他杀,那可否确认凶手?” “这……”闻言,仵作皱着眉头沉思。 在场的所有人,看着他这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人,死者手臂上有一道划伤,虽然已经上了药,但那药并未渗透到身体当中,显然是死后才上的。” “由此看来,死者生前定与行凶者进行了一番搏斗。” “可死者的面容头发都非常干净整洁,一定是行凶者在杀人后,害怕被查出痕迹特意清理的。” “这需要的时间不少,大人可着重排查在王二家附近逗留的人。” “这倒是个好办法。”闻言,镇官大人捋了捋胡子,赞同地点了点头。 “沈娘子意下如何?” 大约是这觉得这妇人太难缠,镇官大人倒没有直接下决定,而是询问了她的意思。 省得这妇人心有不满,一次又一次地闹上公堂。 她不嫌麻烦,他还觉得累得慌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鬼神断案 这般想着,镇官大人看向容九。 却见她皱了皱眉,一脸不赞同地说:“大人,民妇觉得,此举不妥。” “距离王二上回从公堂上走出去,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 “这么长的时间,一个个去排查,难度未免太大。” 最重要的是,若让官府这般去查,那刘家,便又有了喘息之机。 上次退堂,他们便杀了一个人,这次再放他走出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容九心里万一认定了,杀人凶手就是刘家。 这回,便是钉,她也得把刘家钉死在这里。 绝不再给他们蹦跶的机会! 这般想着,她上前几步,忍着害怕和恶心,仔细看了看王二的尸体。 随后,她才道:“回大人话,比起一个个排查,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能更快的确定凶手!” “什么办法?”闻言,镇官眼前一亮。 虽说这沈娘子是难缠了些,但却是他见过最聪慧的女子。 兴许,她真的有办法呢? 看着镇官好奇的眼神,容九微微一笑。 她拖长了语调,一脸高深莫测,“那就是让死者自己说,到底是谁杀了他。” “让……让死者自己说?” 容九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 看着躺在那儿,面容灰败扭曲的王二,众人不约而同地觉得,背后似有一阵冷风吹过。 凉飕飕,阴森森。 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门口的百姓们不禁疑道:“这位沈娘子莫非是急糊涂了,这死人咋能开口说话呢?” “那也说不准,万一,这世上真有鬼神之事呢?” “我看那位娘子,不像是一般农妇,说不定还真有些本事,能通鬼神也说不定啊!” “……” 虽然心里害怕得不得了,但不少人还是又好奇又期待地看向容九。 听着百姓们的议论,镇官大人抽了抽嘴角。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这个时代,对鬼神之事,还是比较敬畏的。 当下,镇官大人看容九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勉强压下心中的惧意,“不知沈娘子口中,让死者自己开口说话,这是何意啊!” 是招魂,还是起死回生? “意思就是,让死者自己去找真凶。” 笑了笑,容九无视众人惊恐的表情,一脸镇定地说,“一般来说,死于凶杀案的冤魂,怨念尤为强大,死后都会化成厉鬼。” “这个时候一到晚上,一旦真凶在尸体旁边,那么王二所化厉鬼,一定会来找真凶复仇!” 说着,容九一脸似笑非笑,那幽幽地语气听得汗毛直立。 刘老爷更是连每个毛孔都在抖,看了一眼不远处王二的尸体,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 瞧见他这副模样,容九微微勾唇,却跟没瞧见似的。 她继续说,“既然我和徐老爷怀疑人是刘老爷杀的,而刘老爷又一口咬定这人是被我们所杀。” “那干脆,大人今晚便将我们几人和尸体关在一间房里,若那王二找谁,谁就是凶手。” “若是他谁都不找,那就代表凶手另有其人,到时大人再另外查证如何?” “这……” 容九一席话落下,莫说镇官和刘老爷,便是徐老爷也头皮发麻。 “沈娘子……” 这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虽然,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和一具尸体在一起待一晚上,光是想想就觉得渗人。 然而,容九却神色如常,甚至有点期待地看向镇官大人。 “这办法,大人觉得如何?” 看着眼前的妇人,镇官大人一时有些语塞。 这妇人的胆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大? 不过,她这主意虽听起来荒唐,却是最有效的。 毕竟,兵家有云,计之上下,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好!”略微思索片刻,镇官大人一锤定音,“就依沈娘子所言。” “大……大人,这不太好?” 没想到镇官大人居然真的同意了这么荒唐的请求,刘老爷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怕的。 听了这话,一边的徐老爷倒是不怕了,他勾了勾唇,“我倒是觉得这方法极好,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刘老爷这还没到晚上呢,便这副模样,莫非是心虚了?” “谁……谁心虚了!” 听着徐老爷略带嘲讽的话,刘谏顿时如同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 他涨红着脸色,嘴硬道,“我不过是替某些人担心,到时若是被厉鬼缠上,可不要哭鼻子!”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瞪了一眼容九和徐老爷。 然而,他们二人谁也没把刘老爷的话放在心上。 而是转头看向镇官大人,“既然刘老爷没意见,那便请镇官大人安排!” 二人话音一落,门外的百姓都沸腾起来。 哇!来真的啊! 在场的百姓不过是想来看看富贵人家的笑话,却怎么也没想到,会看见这么劲爆的场面。 若能亲眼看见鬼神断案,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进义庄 “好,既然如此,那就委屈你们三人,今晚在义庄留宿一夜。” “一夜过后,我们再来看,这凶手到底是何许人也!” 随着镇官沉沉的声音落下,公堂上的热闹暂时告一段落。 然而,门口的百姓却并未满足,反而越发兴致勃勃。 有那胆大的,干脆也不回家了,只在衙门不远处的摊位上,买上一碗面条,便算是解决了晚饭。 嘴巴一抹,便等着好戏开场。 看热闹的百姓们都如此,容九和徐老爷这俩当事人,自然也不好离场了。 刘老爷倒是想走,只是他刚一抬腿,徐百生那老匹夫便幽幽地看过来。 “刘老爷这是害怕了,还是心虚,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找新的替死鬼了?” 这话一出,莫说是门口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便是支着脑袋打瞌睡的镇官大人,也微微睁眼朝他看过来。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刘老爷踏出去的一只脚走也不是收也不是。 “谁害怕了?谁心虚了?” 顿了片刻,刘老爷一甩袖子,大踏步地朝那面摊走去。 “我饿了,去买碗面吃不行啊!” “行,当然行。”听了这话,徐老爷微微眯了眯眼,也没再嘲讽。 只不过他亦跟在刘老爷后头起身,朝那面摊走去。 胜败在此一举,这样的关键时刻,徐老爷可不敢再让刘谏那小人离开他的视线一步。 以免再生事端。 瞧着徐百生跟屁虫似的跟着自己,刘老爷面色一僵,心中怒气一升再升。 可看了看不远处的衙门,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勉强挤出一抹笑意,他看了一眼徐老爷,“徐老爷也饿了?这面条,我请你如何?” “那好啊,就多谢刘老爷了。”闻言,徐老爷微微一笑,一点也不客气。 不是他缺这两碗面条的钱,但只要是能气到刘谏的事,他都愿意去做,且乐此不疲。 他就喜欢看刘谏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了他,还得陪笑的模样。 “麻烦,来两碗牛肉面,多加肉!” 走到摊位前,徐老爷无视站在自己旁边脸都要气爆了的人,率先开始点单。 “好嘞,客观您稍等。” 听了这话,再看看面前锦衣华服的两位老爷,小摊贩乐得牙不见眼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这个小摊位,有一天还能被镇上的老爷光顾。 心里一乐,小摊贩也特别实在,抡起勺子便往下好的面条里舀了两勺牛肉。 实实在在,一点也不掺假。 看着那肉堆得冒尖的两碗面,刘老爷一阵牙疼。 倒不是他小气,一碗面才几文钱? 徐百生便是点上一千一万碗,他也请得起。 可他就是看不惯徐百生那得意的样子。 好像吃了他两碗面,便高他一等似的。 “谢了。”端着两碗面,徐老爷笑眯眯的,似一点也没瞧见刘老爷那黑得都能滴出水来的脸色。 轻飘飘地道了一声谢后,便转身回到了衙门。 只留下刘老爷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冒火。 等着瞧,这一回,除非他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否则,他定将要让徐百生这个老匹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给我来一大碗牛肉面,加两勺,不三勺牛肉!” 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刘老爷咬牙切齿,那扭曲的表情,将小摊贩吓得腿都在抖。 而容九则是拿钱,托了一个跑腿人家,去村里先告知几个孩子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另一边,徐老爷可不知道,不过两碗面条便将刘老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稍稍垫了肚子,几乎是暮色刚刚来临,三人便被带到了镇外的义庄。 刚到义庄,还未进去,刘老爷便觉得背后冷汗直冒。 这地方,太阴森,太恐怖了。 周围草木凋零,便是那义庄本身也是破败不堪,没有一点人气。 刘老爷一眼看过去,只见暮色下,义庄门口的两个写着奠字,没有一丝光亮的白灯笼显得尤为醒目。 一阵带着寒意的微风吹过,刘老爷便见那灯笼一晃一晃的,仿佛两个小鬼在跳舞。 头皮一麻,他本能地张了张嘴,却在瞧见徐百生那淡定的脸色时,硬生生的闭紧了嘴巴,愣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大约是觉得这地方太渗人,在离义庄还有几米远的时候,看热闹的百姓们便不敢再跟着了。 这会儿,只有两个衙役带着三人。 在义庄门口顿了片刻,两个衙役朝一马当先,推开了义庄的门。 “吱嘎……”一声轻响,就像棺材板挪动的声音,听得人心头一跳。 便是容九也忍不住微微后退了一步。 话说,她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要是再出来个鬼啊怪啊什么的,应该不稀奇? 这样想着,容九闭了闭眼,曾经看过的,恐怖片的画面一次次在她脑海里回放。 要死了,早知道就不提议这个办法了。 她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心里头越是害怕,容九面上就越是镇定。 两个衙役看了看抖若筛糠的刘老爷,又看了看勉强保持镇定,额头上却出了一层细汗的徐老爷。 再看一脸面无表情的容九,心里头不由得有些佩服。 这种地方,便是他们两个大男人待上片刻,这心里也是指发毛。 这妇人却是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真是好魄力。 心里头感叹一声,衙役看着三人,公事公办地道,“三位,请进。” “官爷,这……真要进啊!” 刘老爷在外头便已经怕得不行。 此刻外看义庄里头那一排排的棺材,两条腿更是如同灌了铅一般,一步也挪不动了。 他看了一眼两个衙役,一脸期待,企图在他们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那两个衙役却是一本正经地点头,“当然,既然你们都觉得自己不是真凶,那在义庄待一夜,应该没什么关系?” “可……可是……”颤抖着嘴唇,刘老爷还想说什么。 却见方才似乎都吓呆了的徐老爷笑着开口,“当然没关系。”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要能找到真凶,便是让我在这儿住商一个月都使得。” “徐老爷好魄力!”听了这话,两个衙役不由得赞道。 看看面不改色的沈娘子,再看看一点也不心虚的徐老爷。 刘老爷这般畏畏缩缩的,便有点上不得台面了。 两个衙役心里嗤笑一声,看向刘老爷。 “刘老爷这是不想进去?那我等便回去回禀镇官大人,且让您回家?”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尸体动了 说着,两个衙役便转身要走。 “等等!”刘老爷闻言,赶忙出声阻止。 他扯了扯嘴角,“谁说我不想进去的?不就是义庄吗?我刘谏行得正坐得直,便是鬼怪见了我也得绕道。” “倒是某些只会说豪言壮语的人,到时可不要被鬼怪撕了才好。” 说着,刘老爷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容九和徐老爷,甩甩袖子,便走进了义庄。 不走也不行啊,他如今不走进去,到了明天,恐怕就得被抬进去了。 这般想着,刘老爷狠狠地瞪了一眼容九,面色更黑了,几乎都能与暮色融为一体。 容九却只当没瞧见,心里头默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她走在徐老爷身边,跟在衙役身后,走进了停尸房。 才踏进去,衙役便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大锁,哗啦啦地锁上了门。 容九心头一跳,感觉徐老爷仿佛朝自己靠近了两步,心里头没那么慌了。 她勉强地看了一下四周,只见停尸房内,一片漆黑,只有一扇巴掌大的小木窗,散落着点点月光。 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瞧见,在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张尸床。 上头用一张白布盖着,微微隆起一丝弧度,隐约还可瞧见几缕发丝垂落。 这应当是那王二的尸体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 看了一眼那尸床,容九嘴唇微微翕动,不禁小声念了出来。 “沈娘子,你说什么?”旁边提着一颗心的徐老爷,听见她的声音,不禁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念完二十四字真言,容九胆子大了许多。 她朝徐老爷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说,“徐老爷,离天亮还早着呢,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 “好……好啊。”见她语气自然,徐老爷也不好表现得太害怕,他点头应了一声。 两个人便选了一个离尸体最远的角落坐了下来。 见二人一脸自然,甚至还有心思聊天,刘老爷嘁了一声。 转头便差点和盖着白布的尸体来了个亲密接触。 刘老爷顿时吓得头皮发麻,他瞪大了眼睛,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飞出来。 后退两步,他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两人,想了又想,到底是蹑手蹑脚地往那边走去。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徐老爷倏地转头,便瞧见刘谏这小人鬼鬼祟祟地靠近自己。 当下便皱起眉头,一脸嫌弃,也顾不得这是什么地方,便跟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去去去,一边去,别挨着我。” 刘老爷眼神不太好,即便是借着月光,也看不见徐老爷脸上的表情,只大概看到一个轮廓。 不过听这语气,他也知道,徐百生这老家伙,不待见自己。 他虽害怕,却也懒得凑上去找不自在。 微微退了两步,他一屁股坐下,“这地方又不是你徐家的,你凭什么赶我?今儿我还就坐这儿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只要别挨着我,你坐哪儿,关我什么事?” 听着刘谏这外强中干的声音,徐老爷便知道,这家伙心里大概怕得要死,心里便有些辛灾乐祸。 该!谁让这家伙坏事做尽的? 这不,报应来了! 这般想着,徐老爷也懒得与他计较,只挪了挪身子,离刘谏远了些。 察觉到他的动作,刘老爷心头一梗,倒也没再厚着脸皮黏上去。 他理了理衣袍,也靠墙坐着。 有他在边上,徐老爷沉默了,容九也不想说话。 一时间,整个停尸房里安静极了。 容九干脆闭了眼睛,想起菜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 “嘎巴嘎巴……”原本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骨节活动的声音。 容九猛然睁眼,却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只顿了片刻,又闭上了眼。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徐老爷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尽管心里头发毛,倒也忍着没动。 唯有那刘老爷在声音刚响起来的那一刻,便惊跳起来,“什……什么声音?” 双手交叉,挡在前面,刘老爷叫了一声,便立刻转头去瞧容九和徐老爷。 见她二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一点也不慌张,刘老爷这才冷静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往徐老爷那边挪了两步。 又怕被他发现,平白惹来一阵奚落,刘老爷也不敢靠得太近。 刚坐下没一会儿,那声音似乎越来越清晰。 “滋!” 仿佛利器从皮肉中拔出来的声音,听得刘老爷浑身一抖。 明明眼神不怎么好,然而,此刻他却清清楚楚地瞧见床上的尸体动了一下,又一下。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说出实情 而后,上头的白布嗖地一下掀开,凌空飞了起来 还未等那白布落到地上,那床上的尸体便猛地坐了起来。 坐……坐了起来! “啊!鬼啊!” 瞧见这么惊悚的一幕,刘老爷心中那根原本就紧绷的弦啪地一下断了。 他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抱住了旁边的徐老爷。 “鬼……有鬼啊!” 刘老爷大叫着,手上的力气也越发大了。 徐老爷似没想到刘谏会吓成这样,他一点防备没有,一下子被抱了个正着。 刘谏那家伙粗壮的两条手臂,就跟两条铁链似的,绕在他脖子上,差点没给他直接勒断气。 “你给老子放开!”翻了一个白眼,徐老爷气得粗话都出来了。 然而,刘老爷却仿佛没听见似的,他紧闭着双眼,浑身都在抖,反而抱得更紧了。 老天,杀了他! 鼻尖传来刘谏那腥臭的口气,徐老爷眼皮乱跳。 他宁愿被一具尸体抱着,都不愿意跟刘谏这王八蛋靠得那么近。 “刘谏,你这个蠢出世的蠢货,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两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抱在一起,你也不觉得恶心,快给我放开!” “鬼,有鬼啊!” 此刻,刘老爷完全听不到徐老爷在说什么。 他颤抖着身体,脑海里只盘旋着一个字,鬼。 比起被厉鬼缠上,徐老爷那几句话对他来说简直不痛不痒。 他整个人就跟树袋熊似的,扒拉着徐老爷不放。 徐老爷原本也怕得不行,只是反应没有刘谏这么大。 可这会儿,被刘谏这老家伙这么一弄。 他哪里还顾得上害怕,鬼也好,神也好,只要能把刘谏这蠢货从他身上撕下去。 他徐百生保证,定会去庙里头,给他点上一盏长明灯。 “沈娘子,帮个忙!” 眼看自己没被鬼吓死,反倒是快被刘谏给勒死了。 徐老爷额头上青筋直跳,呼哧呼哧喘了两口,忍不住向容九一个女人求助。 闻言,容九这才反应过来,借着月光,把刘老爷地手指一根根掰开。 “呼!”深吸一口气,徐老爷借着这个机会,用力一推,这才将刘谏给推下去。 “刘谏,你这个……” 梗着脖子,徐老爷本想骂他几句。 谁知,他话还没出口呢,刘谏便又嚎了起来。 徐老爷一脸无语,罢了,他跟一个蠢货计较什么呢。 “你离我远一点!”甩甩袖子,徐老爷后退了两步。 真是…… 被这蠢货一闹,徐老爷瞧见会动的尸体,竟也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这么一想,也算是好事。 可徐老爷觉得好,刘谏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尸体从床上坐起来,一头凌乱的长发便覆了下来,盖住了整张脸。 唯有肚子上那个血窟窿,在月光下尤为醒目。 不用想,这就是王二无疑了。 王二他……他真的变成鬼了! 看着王二的尸体一蹦一蹦地跳过来,方才还团团转的刘老爷,这会儿却像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尸体伸直了手臂,无视徐老爷和容九,直直地朝自己跳过来。 “还我命来!”如同破风箱一般的嗓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刘老爷再也忍不住了,他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冲去。 扒拉着木门便是一阵猛拍,“救命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然而,不管他怎么拍,外头都没人响应。 反倒是后头的尸体追了上来,一只冰凉苍白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迫使他转过头来,黑发覆面的尸体,嗓子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让整个原本就阴森森的停尸房,变得更加毛骨悚然。 “还我命来!” 冰冷的声音,一如按在他肩膀上那只冰凉的手。 刘老爷吓得双腿直打颤,“放……放过我,我真的没有杀你!” “是他们,是他们杀了你!你去找他们!” 都这个时候了,刘老爷还想阴容九和徐老爷一把。 然而,那尸体顿了一下,却不为所动,“是你,是你,就是你!” “救……救命啊!你别过来!” 巨大的惊吓之下,刘老爷不知道从哪儿来了勇气,他竟一把推开那尸体。 转身拼尽全力去撞门,“放我出去,我不想死啊……” 然而,只是一瞬,那尸体又跳了过来。 冰凉的,带着一股死气的手,双手掐上他的脖子。 “不要啊!”恐惧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刘老爷大叫一声,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想杀你的,要不是你知道太多我们刘家的秘密,要不是他们苦苦相逼,我也不想杀你的!” “更何况,也不是我亲手杀你的,是管家,是他杀了你,你去找他,不要找我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圈套 刘老爷哭嚎着,将一切罪责都推到管家身上。 然而,王二那双冰凉的手依然掐在他脖子上。 长长的指甲不经意间划过他的皮肤,刘老爷只觉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 “嗬嗬嗬……” 嘶哑中透着森森鬼气的笑声,划过耳膜,回荡在漆黑腐臭的停尸房里。 本就手脚瘫软的刘老爷,顿时连叫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嗤嗤!” 突然,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顺着刘老爷的裤腿流下。 本就腐臭不堪的停尸房内,顿时传来一股浓浓的大小便味道。 “我去,好臭!”掐在刘老爷脖子上的手猛然一松。 那尸体退后两步,扒拉开面上的长发,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你是屎壳郎投胎的吗?怎么这么臭!” 翻了一个白眼,那尸体忍不住骂道。 “你不是王二!”听着耳边瞬间变了一个调的声音,刘老爷那被吓懵的脑袋突然回过神来。 顾不得一身的屎尿,刘老爷猛地抬起头,只见一袭白衣的陌生男子,正站在月光下一脸嫌弃地瞪着他。 而他身后,月光洒落的地方,赫然拉起一条长长的影子。 “你是人,不是鬼!”低吼一声,刘老爷大惊。 恐惧的情绪渐渐散去,瞧着下意识往容九那边靠近的“尸体”,刘老爷似想到了什么,头脑也清明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木门,却突然哗啦一下打开了。 一股带着凉意的风吹来,刘老爷顿时一个激灵。 僵硬地转头,便瞧见一脸铁青的镇官正站在门口。 他身后,一名文书打扮的人,抱着纸笔,正摸黑写着什么。 二人身后,还站着不少百姓。 一群人乌泱乌泱的,对着他指指点点。 “完了!” 豆大的汗珠落下,刘老爷哀嚎一声,瞬间瘫倒在地。 然而,镇官大人却仿佛没瞧见似的,越过他,直径走向容九和徐老爷。 “多亏沈娘子妙计,才让这恶人自投罗网,本官代云莱镇的所有百姓,谢过沈娘子。” 这话,镇官大人说得真情实意。 他虽怕事儿,却不是个毫无建树之心的。 这举人娘子说得对,云莱地处偏僻,百姓大多淳朴。 像这样的大案子,十年未必出得了一个。 他若能抓住机会,往上升一升也不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 这刘家,在云莱镇盘踞多年。 所做下的阴私,定不止这一件,他若能借此再查出点别的什么,简直是未来可期啊! 这般想着,镇官大人看着容九,就跟看着什么神人似的。 “镇官大人客气了。”闻言,容九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我本就是为自己讨个公道,当不得大人谢。” 看着谈笑自若的两人,瘫倒在地上的刘老爷哪还不明白,他这是被设计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 身下污秽物的臭味还萦绕在鼻尖,刘老爷全身的血液一瞬间逆流到了头顶。 “好啊,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你这个毒妇,我跟你拼了!” 涨红着脸色,刘老爷一骨碌爬起来,便朝容九冲过来。 然而,他才受了一场惊吓,手脚早就软成一团。 才跑了没两步,便噗通一下栽倒在地上。 见状,镇官大人皱了皱眉,一脸嫌恶。 “来人呐,将刘谏押回衙门,听候发落!” 大手一挥,旁边的衙役便立即上来,扣住刘老爷的两条胳膊。 像拖麻袋一般,将裹着一身恶臭的刘老爷拖下去了。 活该! 看着仿佛死狗一般的刘老爷,容九心中一阵畅快。 敢欺负她儿子,这就是下场! 夜半三更,风寒露重,衙门里头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大堂上,刘家的管家早就被衙役押进来了。 此刻,正五花大绑的被两个衙役押跪在地上。 随着一身官服的镇官大跨步地走进来,浑身恶臭的刘老爷亦被拖到了堂前。 堂上,镇官大人一脸肃然地看着堂前的两个犯人。 “刘谏,你可知罪?” 听着这声音,才恢复一点力气的刘老爷浑身一抖,“草民知罪,草民不该放任管家杀人,还请大人恕罪。” 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刘谏,居然还妄想着,把自己摘出来。 几乎在停尸房外听完全过程的镇官大人脸色一黑。 啪! 惊堂木一拍,他还未说话,刘管家便浑身颤抖。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关我的事啊,都是老爷吩咐我做的!” 这般模样,俨然是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了。 旁边,刘老爷面色沉了沉。 这老货,竟敢这么着急地撇清关系,就别怪他不讲情面。 “刘管家,有些话,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听着刘老爷这满是威胁的话,刘管家心里咯噔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惧色。 然而,下一秒,他又咬紧了牙关,“大人明鉴,这王二的确是老爷吩咐我杀的,为的就是要嫁祸徐家,我不过是听命行事,还请大人饶命啊!” “还有王二,王二去徐家酒楼闹事,也是老爷吩咐的!” “为的就是要搞垮徐家,不让沈娘子有机会报复他!” “你个老货,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王二去徐家酒楼闹事了?我和那沈娘子近日无怨往日无仇,还说什么我要搞垮徐家,怕她报复,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我看,这些事就是你联合王二一块做的,随后事情败露,你二人害怕追责,产生矛盾,你一气之下,才杀人灭口!” 刘谏一张嘴,便将所有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刘管家也不甘示弱,“你胡说,分明就是你为了自己的女儿,派打手将沈娘子的儿子打成重伤!” “因为怕她联合徐家报复,所以才让王二诬陷徐家,事后又为了把一切推到王二身上,这才杀人灭口。” 曾经狼狈为奸的主仆俩,为了各自活命的机会,互相撕咬,一点情面也无。 看着刘谏,刘管家心里又急又恨。 恨他翻脸无情,把自己推出去送死,只为自己活命。 既然,刘谏无情,就别怪他无义。 这般想着,刘管家面色一变,忽然有些委屈。 “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毕竟我为刘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事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闻言,刘谏面色大变。 这老货,在他刘家多年,知道他不少事,万一他全都说出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证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刘谏一咬牙,“好啊,你说这一切都是我指使你干的,那你就拿出证据来啊!” “只要你拿出证据,证明是我指使你的,你身上所有的罪名,我都帮你顶了!” “这……” 看着理直气壮,甚至有些得意的刘谏,刘管家顿了片刻,脸色更加苍白了。 下人按主人的吩咐行事,哪会留什么证据? 见他这般,刘谏轻哼一声,“如何,没证据?既然没证据,那就老老实实的承认了?” “不就是要证据嘛,这个容易。” 刘谏刚松了一口气,听到容九的声音响起,心里顿时一慌。 这个恶妇,又想干什么? 倏地,刘谏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容九。 只见她淡淡一笑,走上前来,“大人,关于刘管家杀人是否为刘老爷指使,我这里还有两个人证。” 人证?哪里来的人证? 闻言,刘谏大惊。 却见堂上,镇官大人微微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好啊,这两个人果然是串通好的! 刘谏心里恨得要死,偏生,这个时候他又不能跳出来阻拦。 “传人证。” 随着镇官大人沉沉的声音落下,只见一对衣着朴素的母子走上堂来。 二话不说,便对着镇官大人跪下了,“求大人为小妇人做主啊!” 瞧见这二人,刘谏与刘管家神色俱是一变。 糟了,早知如此,应该斩草除根才是。 然而,无论两人心中如何后悔,堂上镇官大人却是一脸淡定。 他捋着胡子,幽幽道:“堂下所跪何人,能否为本案作证,又有何冤屈?” 闻言,那堂下妇人,抽泣两声,用袖子抹了抹眼,才道,“小妇人姓卫,乃王二之妻,我相公死得冤枉,还请大人严惩真凶,为我相公申冤!” 说着,小妇人拉紧身旁的孩童,又磕了一个头。 “本官乃云莱父母官,为民申冤,乃本官份内之事,你不必如此。” 轻咳一声,镇官大人正了脸色问,“卫氏,你既然是死者家人,又作为证人上堂,哪你可知害死你丈夫的是何人?” “回大人话,害死我丈夫的,便是刘府的老爷和管家!” 说着,卫氏扭头指着跪在旁边的两人,眼中闪过浓浓的仇恨。 她咬牙切齿地说,“就是他们,是他们两人害死了我相公!” “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害死王二了!” 见这妇人当真把自己扯进去,刘谏当即跳了起来。 “你看看,你好好看看,我旁边那老家伙才是杀人凶手,你这妇人,莫要胡乱攀咬!” 在这件事情上,他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刘老爷这话说起来毫不心虚。 然而,镇官大人却仿佛没听见似的。 只开口问那卫氏,“你为何说,他们二人便是害死你相公的真凶?” “回大人话,我家相公之前是为刘家做事,可自从有了孩子,他便几年不曾和刘家来往。” “可前几日,却有刘家的仆从上我家门,说是刘老爷吩咐,要我相公去做一件事,说是事成之后少不了他的好处。” “既然你相公是为刘家做事,那你又为何一口咬定,你相公的死与刘家有关?” 镇官大人捋着胡子,明知故问。 闻言,卫氏一脸悲痛,眼中仇恨更浓了。 她盯着刘谏和刘老爷,那目光如利箭一般,恨不得将他们剜下一块肉来。 “那是因为,我亲眼看见,刘管家,他用一把匕首杀死了我相公!” 什么! 听了这话,一直在旁边装死的刘管家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 他当时明明仔细检查过,周围根本就没有人。 刘管家一双浑浊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搞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 然而,此刻,根本就没人在意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卫氏身上。 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午,我相公从刘府回来,便一直心神不宁,不过片刻功夫,便叫我收拾东西带着孩子离开。” “可我这心里一直放心不下他,走到半路,我便又折返回来,谁知道……” 说到这儿,那卫氏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半晌,她才平复了情绪,抽嗒嗒地说,“谁知道,我刚走到转角处,便看见刘管家举着一把匕首,捅进了我相公的肚子,还说什么,日后做了鬼,千万不要来找他,一切都是老爷吩咐他这么做的……” “大人,我相公死得冤枉,还请大人为我做主啊!” 说着,那卫氏一边哭,一边冲镇官大人磕头。 第一百五十七章 判决 “砰砰!”不过一会儿,母子俩的额头便肿得高。 可这俩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只一个劲儿的哀求。 如此情真意切,连容九看了都有些动容。 诚然,那王二不过是一混混,算不得什么好人。 可对卫氏母子来说,他亦是丈夫,是父亲,是一个家的支柱。 叹息一声,容九站了出来,“大人,那王二虽然是一个街头混混,可那也是一条人命。” “如今证人证言具在,刘老爷和刘管家草菅人命,还请大人依法定夺!” 闻言,卫氏母子感激地看了一眼容九。 堂上镇官却无奈地摇摇头。 这个沈娘子,对他还是不放心啊。 这话里,明里暗里都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因为王二身份轻贱便轻判了刘家。 “大人……” 听了容九的话,刘谏面上一慌,下意识便要辩驳。 然而,证人还在堂上,卫氏方才的一番话,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啪! 惊堂木一拍,刘谏话还未说出口,镇官大人便道,“刘家管家,杀人害命,证据确凿,按我朝法律,理应处斩!” 闻言,跪在地上的刘管家抖若筛糠,不住求饶。 “大人饶命啊,都是刘谏,是他指使我做的,不关我的事啊!” 然而,镇官大人不为所动,他扔下一张令牌,沉声道,“拖下去,待本官上报县里,择日行刑!” 随着那木制的令牌落下,立即有两个衙役上来,押着刘管家便往外走。 “大人,饶命啊,大人!”刘管家挣扎着求饶,却被那衙役一掌劈晕。 都是要死的人了,没人会手下留情。 看着刘管家宛如垃圾一般,被衙役拖下去。 刘老爷心里一抖,他抬头看向镇官大人。 然而,还未等他说话,镇官大人手中的惊堂木啪地一下,便拍下来了。 “刘谏,为富不仁,虽未亲手杀人,却是幕后主使,现本官判决,将刘家家产充公,刘谏本人流放三千里,立刻押往流放地!” “大人,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知不知到我刘家乃是京城……” 刘谏一见情况不妙,一着急就想把自己的背景搬出来。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要知道,这云莱镇,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远,若他口中的背景真那么厉害。 以刘家一家的做派,又怎么会甘心缩在这里? “拉下去!” 惊堂木一拍,刘谏纵有三头六臂,也难逃几个衙役的手心。 当下便被好几个衙役一块,押解着往外走。 裹着一身恶臭,刘谏那狼狈的模样,比之刘管家更甚。 “好!” “像这样无恶不作的人,就该受到惩罚!” “大人判得好啊!” “……” 判决一下,衙门门口还坚持着看热闹的百姓顿时拍手称快。 然而,躲在人群中关注事情发展的刘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却是顿时瘫坐在地上。 “怎……怎么会这样?” 听着耳边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好声,刘楹和刘枫俩姐弟,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爹要被流放了,家产还要被充公,那他们以后靠什么生活? 没有钱,他们还怎么打马遛狗赏花? 想到这些,再看看被衙役押着,从他们旁边走过的父亲,以及已经晕厥过去的母亲。 姐弟两个悲从中来。 他们会不会像沈清仁那个穷鬼一样,被娘几两银子卖了? “沈清仁……” 都是那个沈清仁害的! 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姐弟两个一骨碌爬起来,张牙舞爪地就朝容九扑过去。 “贱女人,都是你害的,是你自己贪图富贵,找上我们家,却不讲信用,反咬我们一口,把我家害成这个样子,你不得好死!” “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瞧见刘老爷落得如此下场,容九心心里正畅快呢。 怎么也没想到,刘楹和刘枫会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 一个不妨,被两人撞得往后退了两步。 还好她旁边的徐老爷及时拉了一把她的衣袖,她才没摔个仰倒。 站稳脚步,容九理了理衣袖,见刘楹姐弟已然被衙役拦住。 看了一眼两个愤愤不平的小孩儿,容九叹息一声,上前两步。 “我知道你们恨我,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的父亲没有做坏事,我便是想对付他,也找不到机会。” “如今他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呸!” 闻言,刘楹冲容九啐了一口。 刘枫更是睁圆了眼瞪她,张扬白净的脸上尽是阴森森的恨意。 “你这个乡野村妇,到现在还装什么好人,如果你一开始,便将沈清仁那个小赤佬送到我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你,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毒妇,不得好死!”? 第一百五十八章 翻案无望 闻言,容九微微一愣。 的确,这事是原主先找上刘家。 可做买卖,还要讲究个你情我愿呢,更何况,沈清仁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她退掉那五两银子,将媒婆赶出家门之后,这刘家不依不饶,还差点废掉沈清仁的手。 这便是错。 而后,陷害徐家,闹出人命,这更是丧尽天良,大错特错。 这般想着,容九看了一眼刘楹姐弟俩,正想说些什么。 却见二人嘴里骂骂咧咧的,两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那眼神,宛如毒蛇一般,阴冷毒辣,看得人心底发毛。 “罢了……”将到嘴边的话默默咽回去,容九摇头叹息。 这俩孩子,打根子里便坏了,多说无益。 “大人,如今刘家已然伏法,可徐家酒楼因此造成的损失,却无法挽回。” “还请大人下发告示,澄清酒中有毒一事,还我与徐家一个清白。” 听了这话,镇官大人点点头,“既如此,本官明日便下发告示………” 镇官大人明白,这做生意最重要的,不过一个信字。 既然容九帮他得了这么大个业绩,他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刘楹姐弟两个却挣脱了衙役的控制。 两人冲上堂来,扑通一下,便跪倒在镇官大人面前。 “大人,这山野村妇惯会巧言令色,大人您可千万不要被她迷惑。” “我父亲一直乐善好施,怎么可能指使管家杀人呢,此案蹊跷,还请大人重查此案。” 说着,刘楹姐弟俩朝着镇官砰砰磕了两个头。 他们家遭了大难,那山野村妇还想借镇官大人的手恢复名誉,哪有那么美的事? 今日,他们姐弟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这般想着,刘楹更是抬起头,直视着镇官大人。 她言辞确确地说,“大人,我姐弟虽然势单力薄,可也不会任由某些黑心肠的把脏水泼到我们父亲身上。 您若不能为我们做主翻案,我们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大不了,我们便去县里,省府,州府,北燕这么大,我相信总有能为我姐弟做主的人!” 听了这话,饶是容九也不由得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逼得沈清仁黑化的罪魁祸首,这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猛。 只可惜,这猛却没用到正道上。 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一句,便抬头去看镇官大人。 果然,镇官大人这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然而,刘楹姐弟两个已然无知无觉。 “请大人为我姐弟做主,还父亲一个公道!” 听了这话,镇官大人心里的怒气压了又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姐弟两个摆明了就是在威胁他! 可这案子已定,那刘老爷早在义庄时,便亲口承认,又有证人证言。 任由这姐弟两个说破天去,镇官大人眉毛都没抬一下。 “本案证据充足,判决已下,不容更改,你二人若有不服,自可去上诉。” 话音落下,镇官大人沉着一张脸,拍下惊堂木,“罪人已伏法,关于徐家酒楼一事,本官自会下告示澄清,退堂!” 说完,也不看还跪在堂前的刘家姐弟,镇官大人率先走出衙门。 镇官大人一走,此前还振振有词的刘家姐弟,一下子颓丧起来。 翻案无望,他们刘家完了! 看着失魂落魄的姐弟俩,旁边的衙役毫不留情,上来便把人轰出去了。 听着耳边的怒骂声,刘家姐弟再无之前的嚣张,扶着刘夫人,便灰溜溜地跑了。 一场命案,就此结束。 衙门外头,却是热闹纷呈。 容九和徐老爷才走出衙门,还没来得急透一口气,便被百姓们包围在中间,几乎密不透风。 “沈娘子,你是不是真的能通灵啊?” “是啊,不然你咋知道那王二是被刘家杀的,定是能通鬼神啊!” “……” 虽然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沈娘子和镇官大人设的一个局。 可百姓们却还是忍不住猜测,容九是否真的有一些真本事在身上。 否则,她怎么能在没瞧见王二尸体前,便断定他是被人杀了,而非自杀呢。 定是王二给她托梦了! 这般想着,百姓们看向容九的眼神更加热烈了。 “我家那娃儿,一到夜里便哭得不行,我怀疑他是被什么脏东西给找上了,沈娘子能不能上我家去看看?” “对,还有我家那口子,一直说他肚子疼,却找不到病因,您能不能去看看……” “……” 看着俨然把她当神婆的众人,容九顿时哭笑不得。 “各位,我不过是一普通农妇,只会酿些酒罢了,不会通鬼神。” 容九尽力解释,然而,却没几个人信。 反而还有不少人问,“说到酒,沈娘子,你酿的酒是不是能强身健体,消百病?” “啊?” 闻言,容九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扯了扯嘴角,“这个……大概是不能……” 虽说,她酿的酒是比别的要好,用料也上层,可说到底那不过是普通的米酒罢了。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徐老爷扯了扯袖子。 一转头,便见徐老爷笑得跟个狐狸一样,对百姓们说,“能,当然能,你们也不想想,整个北燕,有哪个地方的酒,能比得上我徐家酒楼的酒?” “如此清透甘甜,琼浆玉露也不过如此啊!” “即便不能消百病,那喝了也没坏处不是。” 听了这话,不少人顿时眼前一亮。 “既然如此,那徐老爷,沈娘子,你们可要多酿点酒啊!” “是啊,只要你们酿出来,我们一定买!” “没错,反正都要喝酒,咱就得喝最好的!” “……” 百姓们一个个豪气干云,像徐家那种好酒,本就不常见。 如今再看这酿酒的人,也像是个有神通的,说不准这酒有奇效也不一定啊! 反正镇官大人都已经证实了,徐家的酒没问题。 买了也不亏! “好好好,我们酒楼本就是做这桩生意的,只要各位买,多少酒我们都能酿出来!” 徐老爷乐得牙不见眼的,仿佛已经听见了银子哗啦啦地掉进他口袋里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九章 担心 从衙门口,到徐家停马车的地方,不过十几步路。 容九眼睁睁地看着徐老爷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将一众百姓忽悠得团团转。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酿的酒,被徐老爷如同蒲公英茶一般,加上了强身健体的噱头。 可如今亲眼看着…… 容九忽然觉得,自己的良心好像有那么一点痛。 然而,徐老爷却没想那么多。 这一天,他过得惊心动魄,却也畅快至极。 刚上马车,他便忍不住哈哈大笑。 “今日真是畅快,那刘家还想把我们一棒子打到底,却不想到头来,是他自己作茧自缚!” 一想起刘谏被衙役押下去的模样,徐老爷便恨不得在家门口放上三天鞭炮。 他看了一眼容九,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了,“话说回来,这事儿还要多谢沈娘子,要不是你,我还真叫刘谏那家伙给阴了。” “徐老爷客气了。”闻言,容九微微一笑,“我也不过是想为自己出一口气罢了。” “那也多亏了沈娘子聪慧。” 捋了捋胡子,徐老爷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不由得有些好奇。 “不知沈娘子您是何时说服镇官大人配合我们的?” 说实话,一开始听容九说要让死者自己找真凶,他心里还惊了一跳。 也如其他人一般,认为她真能通灵呢! 看着徐老爷一脸惊奇的模样,容九微愣了一下,似想起了什么。 她若无其事地说,“就你和刘谏出去买面条的时候啊。” “什……什么?” 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说服了镇官,设下如此周密真实的计划,甚至连他都骗过去了。 这个沈娘子,真乃神人也! 感叹一声,徐老爷看着容九,一脸佩服。 “沈娘子,今日真是辛苦你了,不如先随我回府,休息片刻如何?” “不了。”掀起窗帘,看了一眼天边的鱼肚白,容九摇头,“眼看天都要亮了,也不知道我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我得马上回去了。” “那好。”徐老爷闻言点了点头,他理解容九一个做娘亲的心情,也没强留。 只不过,人家帮了他这么大一忙,他总不好让人走回去。 眼看着,容九便要掀起车帘,下马车,徐老爷赶紧道:“沈娘子,这天色还未全亮,定是不好叫牛车的,不如我让徐管事先送你回去?” “这……不太好。”闻言,容九皱了皱眉,有些犹豫。 说实话,徐老爷若是不开口,她是不太想坐马车回去。 毕竟,在西溪村,拥有一辆牛车,那便算得上是一个大户人家了。 马车,那更是不敢想的。 每一次,徐家的马车上门,周围的邻居总要出来观望。 虽然大多都是因为好奇,可容九不太喜欢被人当猴子一样看的感觉。 然而,还不等她拒绝,徐老爷便道:“没什么不好的,沈娘子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送你回去也是应该的,不然别人还当我徐家吝啬,让你一个妇道人家走回去。” “既然如此,那便麻烦徐老爷了。” 听了这话,容九想了想,也没再拒绝。 毕竟,这个时间的确不太好找车,她可不想走回去。 再说,一个晚上没回家,她也想快点见到几个孩子。 他们一定担心坏了。 这般想着,容九便安安心心的坐了下来。 徐老爷自己下了车,吩咐了一声,马车便转了方向,往西溪村而去。 与此同时,西溪村。 天刚破晓,淡灰色的天空还散落着几颗细碎的星子。 微微的曙光,为整个村落带来一丝亮色。 几声鸡啼后,静谧的村庄,渐渐升起袅袅炊烟。 村尾,沈家,赵氏做好了早饭,走出厨房时,下意识往天边看了一眼。 “唉……”她轻叹一声,心里忍不住担忧。 容九已经一个晚上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会不会惹上了什么麻烦? 沈玉林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时不时磕两下手里的烟杆,却没什么心思抽。 看着天边渐渐被朝霞染红的云朵,他皱眉道,“老婆子,你说容九到底出什么事了,咋还不回来呢?” “谁知道呢……” 听了这话,赵氏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阿仁带着几个小的来他们家时,只说徐家的酒楼出了点事儿,叫容九去处理一下。 其他的,一盖不愿意多说。 她哪里知道容九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天保佑,容九可要平安回来啊!” 双手合十,赵氏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如今,沈清仁在徐家念书,剩下的三个小的,过了年也要去书院。 甚至,他们家的窑厂能够再次开起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容九。 若这个时候,她出点什么事儿,那后果真是想都不敢想。 第一百六十章 红梅婶婶回来了 “娘,你就放心。” 这时,沈云行从外头进来,听见这话想也没想,便安慰道,“容九那么厉害,不过是出了一点事罢了,一定难不倒她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居然都有这样的念头了。 “是啊,娘,说不定她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先叫阿仁他们吃饭。” 沈红杏从厨房出来,一边将饭菜摆上桌,一边说,“一会儿容九回来,瞧见孩子们没吃饭,心里头还不定怎么责怪咱们没照顾好孩子呢。” “你这丫头,浑说什么呢。”瞪了一眼自己闺女,赵氏没好气地说,“容九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她以前可不就是嘛! 见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自个儿老娘便护上了。 沈红杏在心里哼哼两声,却没敢说出来。 自打容九把欠他们家的钱还了,又给窑厂拉了徐老爷这么一个大主顾后,她爹娘还有她哥,便把容九之前做的事几乎全忘了。 见了面,一口一个容九,叫得比她还亲。 心里头想些有的没的,沈红杏已经走到北屋门口,冲着里头喊了一声,“阿仁,吃饭了!” “来了。” 沈清仁几乎一夜都没睡着,听见沈红杏的声音,便一骨碌爬起来开门。 剩下三个也是动作飞快地下床穿鞋,显然也是没睡着。 “红杏姑姑,我娘回来了吗?” 见几个小孩儿,才露出头,便来了这么一句。 沈红杏噎了一下,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没呢,快出来吃早饭,吃完饭,说不准她就回来了。” 话落,沈红杏也不看几个孩子,转身就走。 在她看来,他们这一个个的,完全没必要那么担心容九。 有道是,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 那女人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出事嘛! 这样想着,沈红杏脚步轻快地往堂屋走,她身后几个小娃儿却是不约而同地垂下头,一脸丧气。 二奶奶他们不知道,但沈清仁几兄弟却是亲耳听见那徐管事说,娘酿的酒喝坏了人。 这事儿可大可小,万一出人命了可怎么办? 容九一夜没回来,几个小娃儿亦是担惊受怕了一晚。 心不在焉地吃了早饭,沈清仁和沈清义俩兄弟既不看书,也不练拳了。 带着两个弟弟便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 突然,沈清义耳朵一动,面上闪过一丝喜色。 “是马蹄声,二奶奶,大哥你们听到了没有,是马蹄声!” “回来了,一定是娘回来了!”闻言,几兄弟眼神皆是一亮。 哪怕还未看见马车影子,便风一样跑了出去。 “容九回来了?” 赵氏可没听见什么马蹄声,一听这话,她噌地一下站起来,拽着自家老头便跟了上去。 谢天谢地,总算回来了! 见爹娘都出去了,沈云行和沈红杏兄妹俩对视一眼,只能无奈跟上。 一家子走到门口,站在几个孩子身后,伸长了脖子往村口的方向看。 只见通往村口的那条小路上,一辆马车沐浴着朝阳的光辉,正缓缓向他们驶来。 马车里,容九微微掀起窗帘的一角,老远便看见几个孩子以及赵氏一家正在门口等着她。 这一幕,仿佛一股暖流,从心上流过,容九心中一暖,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不过一会儿,马车外已经响起了几个孩子欢心雀跃的声音。 “娘,是你回来了吗?” 听着娃儿们期待的声音,容九也不耽搁。 她下了马车,与徐管事说了一声。 等徐管事赶着马车离开,容九才走向几个孩子。 微微一笑,她说:“我回来了。” 看到她的那一刻,几个小娃儿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一个个都跑到她身边,嘘寒问暖。 “娘,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们了。” “冷不冷饿不饿?” 赵氏更是拍着胸口道:“阿弥陀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闻言,容九微微一笑,走到赵氏身边,一脸感激地说:“二婶,谢谢你帮我照顾几个孩子,你辛苦了。” “都是一家人,你说这些干啥?” 没想到容九这般客气,赵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看了一眼容九,“倒是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听了这话,容九面上笑容一僵。 赵氏一家帮她照顾几个孩子,她已经很感激了。 容九并不想拿已经解决的事情,来让他们担心。 顿了半晌,她才道,“没什么,就是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二婶你就放心。” “那就好。”闻言,赵氏微微松了一口气。 似想起了什么,她看了一眼容九说,“既然已经没事儿了。那你就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赵氏招呼着老伴儿和一双儿女,便要往自己家里走。 看样子,颇有些急急忙忙的。 见状,容九看了一眼沈清仁,一脸不解,“你二奶奶他们怎么了?” 闻言,沈清仁皱了皱眉,一脸苦恼,“娘,你还不知道,红梅婶婶回来了,二奶奶急着回家看孙子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明悟 听了这话,容九微愣片刻。 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发现原主对李红梅的记忆非常深刻。 这个李红梅,虽然不像李秀芝一般八婆,也不像原主那般混不吝,但那脾气秉性却是十分强势火爆。 最看不上原主吸血鬼似的扒着他们家,常常借这借那,还不还。 在原主的记忆里,俩人没少吵架,最近一次,更是气得李红梅直接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看来,又有的闹了。” 脑子里回放着原主的记忆,容九微微叹息一声。 虽说,这李红梅性子不好,但原主之前做的那些事,是个人恐怕都看不下去。 如今,赵氏一家待她越发亲近,她总不能看着他们家,因为自己而家宅不宁。 这般想着,容九看了一眼沈清仁。 见男孩儿一张脸皱得跟包子似的,她不禁笑了。 “你云行堂叔能把红梅婶婶接回来,这是好事,你怎么这副表情,难道你不想你二奶奶一家团圆?” “当然不是。”闻言,沈清仁摇摇头。 二奶奶对他们那么好,他当然希望他们一家都好好的。 只是,该怎么说呢…… 想起娘每次和红梅婶婶对上的场景,他觉得,娘还是不要去的好。 免得她和红梅婶婶打起来,再把人气走了。 沈清仁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那边,沈清义和两个小娃儿却是直接开口了。 “红梅婶婶才不是云行叔叔接回来的呢,是她自己带着豆豆回来的。” “对啊对啊,二奶奶刚才还说,让我们去找豆豆玩呢。” “原来是这样啊……” 闻言,容九轻叹一声,眼中却没有多少惊讶。 早在赵氏家窑厂重新开起来的时候,她便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只是,她没想到,那李姜氏竟把李红梅留了这么久,都快要过年了,才让人回来。 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想起上回李姜氏那狮子大开口的贪婪模样,容九便皱起了眉头。 她总觉得,李姜氏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李红梅回来。 这后面,肯定还憋着什么大招呢! 这般想着,容九低头看了一眼几个小娃儿。 她微微一笑道,“既然二奶奶都这么说了,那你们便去找豆豆玩。” 这几个孩子,平日里懂事得很,大部分时间都在帮她干活儿。 哪怕闲下来,也是看书的看书,练拳的练拳。 就算是出去玩,也是几兄弟凑在一块。 她还从来没见过,他们和其他的小孩儿在一块玩呢。 想想村里的小孩儿,哪个不是成群结队,呼朋唤友的? 自家这几个,虽说在书中都是人中龙凤。 可这会儿,他们不是还小嘛。 小孩子没朋友怎么行? 这般想着,容九笑了笑,“走,我带你们去二奶奶家。” 正好,将之前那批酒坛的钱给赵氏。 相信,看在银子的份上,这李红梅总能给她几分好脸色。 这样想着,容九微微一笑,拢了拢衣领,便要出去。 见状,几个孩子却是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沈清义更是直接拉了拉她的衣袖,“娘,你还是不要去了,我看红梅婶婶不太高兴的样子,我怕你道歉没道成,反倒跟人打起来。” 容九:“……” 这孩子,瞎说什么,她是那样的人吗? 嗔了沈清义一眼,容九正想说什么,却见其他几个孩子都颇为赞同地点头。 “对啊,娘,你还是不要去了。” 闻言,容九彻底无语了。 好,既然都不赞同,那她就等等再去。 正好,她一个晚上没睡,几个孩子出去玩,她也能安安心心补觉。 “那好,我先不去了,你们去。” 容九算盘打的响,几个孩子却是一脸苦色。 说实在的,他们宁愿去地里头干活,也不愿去找豆豆玩。 那小家伙,这回回来,越来越不可爱了。 昨晚刚回来的时候,就抢了娘之前给他们买的糖果。 偏生,二奶奶对他们这么好,娘不在家的时候还帮着照顾他们。 几块糖果罢了,他们要是闹起来,那就显得太不懂事了。 可就这么忍下这口气,几兄弟这心里也不舒服。 容九可没想到,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几个孩子便和一个刚会走的娃儿结下梁子。 见兄弟几个犹犹豫豫的样子,她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下,“你们先等一等……” 说着,她便走进了房间。 等她再出来时,手里便多了一个盒子。 这盒子,还是沈清义闲暇的时候用竹条编的。 容九见他编得好看,便用几个煮鸡蛋跟他换了一个。 这会儿,她将盒子递到沈清仁手里,“这里头都是些糖果蜜饯,还有瓜子花生,你们拿去和豆豆一起吃。 都是堂兄弟,更何况二奶奶一直帮衬着咱家,即便去玩,咱也不好空手上门。” 闻言,沈清仁顿了一下,他打开盒子。 只见里头糖果蜜饯瓜子花生,装了满满一盒子,还有好些从镇上买回来,他们都舍不得吃的糖果。 就这么些东西,少说得值一二两银子。 “娘,其实,你不用这么大方的。” 在几个孩子看来,二奶奶对他们好,他们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报答。 不一定非要糖果点心。 看着这满满一盒的东西,饶是沈清仁也皱起了眉头。 他看了一眼容九说,“娘,就算我们什么也不拿,二奶奶也不会说什么,再说了,这些东西拿过去,别说是二奶奶他们了,就是豆豆他那么小,估计也吃不了多少。” 听了这话,其他几个小的也跟着附和,“对啊对啊,这些东西拿过去,说不定又会被红梅婶婶藏起来,然后拿给她娘家的弟弟。” 看着几个娃儿气鼓鼓的模样,容九微微一愣。 合着,这个李红梅不止性子火爆,还是个吃里扒外的扶弟魔? 微微皱了皱眉,再想想李姜氏那做派,容九对李红梅本就不好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不过自从她将银子还清之后,赵氏一家待她越发亲近了。 便是连沈红杏那丫头,对她也多了几分笑脸。 容九也是真心的把他们当做亲人。 还想着把他们一家都培养成自己的同盟,等以后沈云之回来,她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至于李红梅,她还得先观察观察。 实在合不来,她也不会勉强。 这般想着,容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看着几个孩子,她笑了一下说,“万一有一天,你们和隔壁的李狗蛋打架,豆豆从旁路过,你们说,他会帮谁?” “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闻言,几个娃儿皆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然而,容九却是不答,她只说,“你们且告诉我答案即可。” “这还用说。”听了这话,沈清仁第一个出声。 他挺了挺背脊,一脸自信,“豆豆自然会帮我们。” “对啊,对啊,当然是帮我们。”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堂兄弟,他怎么可能会帮别人嘛!” 听着娃儿们这自信满满的话,容九笑了,“这就对了,无论红梅婶婶怎么样,那豆豆终究是你们的兄弟,是你们堂叔的儿子。” “既然是兄弟,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有了好东西,自然要一块分享。” 说着,容九拿起一块糖果。 看着在朝阳下,泛起莹莹光彩的糖果。 智商极高的几兄弟突然就明悟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掐脖子 “我们明白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我们不应该因为对红梅婶婶有偏见,便迁怒豆豆,甚至迁怒二爷爷二奶奶以及堂叔。” 看着几个笑得比朝阳还灿烂的孩子,容九点点头,眼中尽是赞许。 “这就对了,咱们家在西溪村是外姓人,最亲近的,便是你们二奶奶一家,家里出点什么事,他们也总是第一个出来帮我们,咱们做人可不能忘本。” 听了这话,沈清仁看着容九,一脸复杂。 虽说,他知道这段时间,后娘变了很多。 可听她说这话,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起从前。 若从前她便懂得这样的道理,那二奶奶一家,也不会被她害得那样惨。 心里这么想着,沈清仁便这么问出来了,“娘,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你既然早懂得这些道理,之前为什么表现得那样可恶?” 闻言,容九猛地咳嗽一声,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这孩子,记性能不能不要这么好? 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老记得这事儿呢? “对啊,娘,这到底是为什么?” 听了沈清仁的话,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起哄。 面对几个孩子灼灼的目光,容九一时有些语塞。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此容九非彼容九啊! 不过,这话她却是不能和几个孩子们说的。 容九轻咳一声,板起脸色,佯怒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们只当我之前被猪油蒙了心不成吗?” “可是……” 听了这话,几个小的还想说些什么。 虽然他们早已经不在意之前娘打他们的事了。 可说实话,一个人变化这么大,娃儿们还是很好奇的。 毕竟,娘有时候看起来的确是奇奇怪怪的,与旁人不同。 容九可不知道她在几个孩子眼中已经成了异类。 她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行了,别可是了,你们要是不愿意去玩,那就回床上躺着去,这天寒地冻的,别杵在外面。” “别……娘,我们这就去二奶奶家找豆豆!” 一听容九要让他们回床上躺着,几个小娃儿扭头就跑。 也不知道娘有什么毛病,她自己怕冷,还总觉得他们也冷。 不烧炭火,即使他们穿得再厚,也动不动就让他们像她似的窝在床上。 这个年纪的孩子火力旺盛,正是爱跑爱跳的时候,那受得了成天窝在床上? 几乎是容九话音刚落,几个孩子便风一般地跑出去。 见状,容九无奈地笑了笑,正打算回房,却见沈清玄突然回过头来。 小娃儿看了他一眼问,“娘,要是红梅婶婶再把这些东西送回娘家怎么办?” 闻言,容九顿了片刻,略微斟酌了一下说。 “你们只管带过去和豆豆分享,至于红梅伯母要怎么做,那是她的事儿。” “当我们无法左右别人的时候,只有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到问心无愧便好。” “我明白了。”闻言,沈清玄眼神一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见他这模样,容九便知道,这小家伙一定是想通了什么。 这几个孩子都聪明,举一反三不是难事。 尤其是沈清玄,他脑瓜子最为灵活,一点就透。 虽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容九心里还是很高兴,几个孩子愿意听她讲道理,这代表着她离原着里悲惨的结局又远了一步。 这样想着,容九松了一口气,走向房间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哪怕躺到床上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如今刘家所有家产被充公,刘谏也被流放。 剩下娇生惯养的刘楹姐弟,以及养尊处优惯了的刘夫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会儿,恐怕他们自己的生活都难以为继,更不用说腾出精力来找他们麻烦了。 “总算顺利避过一个关键的剧情点了!” 嘀咕一声,容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沈清仁不用再当童养夫,也不用遭受原着中那些虐待,应该不会再黑化了? 这样想着,心头一松,容九缓缓闭上眼睛。 许是疲累至极,没一会儿她便渐渐沉入梦乡。 “额……” 半梦半醒之间,容九突然觉得一阵憋闷,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喘不上气。 她瞬间惊醒过来,“谁?” 谁在她床上? 心头一跳,容九下意识抬手一拳,便朝那人打去。 “砰!”一声巨响,那人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摔下床去。 容九本来还有些迷糊的脑袋彻底清醒过来。 她看了一下四周,微微吐出一口气。 还好,是熟悉的帐顶,她还在家里。 一定是她睡迷糊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又见沈云之 这样想着,容九心头一松,再次闭上眼。 然而,只是一瞬,她便猛然睁眼。 刚松了一口气的心也提了起来。 不对,她刚才明明感觉有人在她床上,还掐她脖子! 终于回过神来,容九微微转头,看向一旁。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暖暖的冬阳透过窗户,正好照在床边的男人身上。 迎着阳光,男人清俊的面容上,依旧带着一丝挥不去的冷漠与阴鸷。 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微微泛红,宛如恶魔一般,正死死盯着她。 厌恶至极! “老天,沈云之你怎么在这儿!” 看着眼前的人,容九吓了一跳。 这个沈云之,怎么跟个鬼似的,阴魂不散。 难道她又做梦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容九顿时有些生无可恋。 并不是她不喜欢做梦,而是每一次做梦都碰到沈云之,未免也太惨了些。 而且,如果她方才的感觉没错的话…… 沈云之这狗东西,是想掐死她是? 这样想着,容九瞪了一眼沈云之。 只见这狗东西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却不似上一次那般狼狈。 怎么回事?他的腿这么快就好了? 心中惊叹一声,容九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 上次做梦,梦里的天气还热得不行,这回竟然下了鹅毛般的雪。 这也就是说,沈云之的腿最早半年便恢复健康了? 不愧是反派,这自愈能力就是好! 容九啧啧两声,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沈云之一步步朝她靠近。 他勾了勾唇,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怎么?我没有彻底残废,你好像很失望?” 这家伙,语气还是那么恶劣! 看着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一般的沈云之,容九轻哼一声。 毫不胆怯地对上了他的双眸,“沈云之,你有病啊,干嘛跑到我房间,掐我脖子?” 说着,容九似想起了方才那要命的窒息感。 她摸了摸脖子,一脸谴责,“不管怎么说,我帮你照顾了这么久的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居然还想杀我,你还是不是人!” 然而,听了这话,沈云之的眼神却更加阴沉了。 脸上泛起刺骨的杀意,此时此刻的他,就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恨不得吃容九的肉,喝容九的血。 “你还好意思说,帮我照顾孩子?” “三天两头虐待他们,夏天光膀子,冬日没棉袄,一日三餐喝洗锅水,那么小的孩子,你让他们没日没夜的干活,你倒是告诉我,你有什么苦劳?” “这……” 听了这话,容九微微有些语塞。 合着,沈云之这狗东西,只看得到原主做的那些,她之后的努力全当没看见?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用狡辩了,你虐待几个孩子,还不讲信用害我在床上躺了两年,折磨了我两年,今日我说什么,也要杀了你!” “什么?两年……” 容九微微一愣,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见沈云之面上突然闪过一丝狠厉。 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对上他如墨的双眸,容九心里咯噔一下,“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这是我的地盘,你可别乱来!” 闻言,沈云之冷笑一声,也不说话。 他周身气势一变,抬腿便朝她冲过来。 “啊!”容九惊叫一声,三两步跨下床来,便朝门口冲去。 这狗男人,真的想杀她! 沈清仁呢,二婶呢,他们在哪儿,怎么还不来帮忙? 难道,两年过去,她还没把他们拉到自己的战线里来? 心中思绪纷乱,容九拼了命地狂奔。 然而,平时看起来不大的房间,此刻却仿佛比个操场还大。 无论她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 突然,她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沈云之见她摔倒,倒也不急着追她了。 他唇角带着笑,看起来颇有些悠闲地朝她一步步走来。 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靠近,一双黑眸更是仿佛黑洞一般,深不见底。 容九一颗心瞬间飞到了嗓子眼。 再没人比看过原着的她更了解沈云之。 他神色越平静,越温和,动作越慢条斯理的时候,这恰恰是他真正动了杀心的时候。 容九用手撑在地上,她想爬起来。 可身上的力气却仿佛被人抽干了一般,无论她怎么努力,最终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摔了回去。 看着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笑的沈云之,容九心里发毛,只觉得阴森恐怖至极。 “你跑不掉的……” 听着他那淡淡的声音,容九脸色苍白了几分。 第一次,她在梦里感受到了害怕。 额头上渗出些许冷汗,容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云之那双修长的手再次掐上她的脖子。 “啊!”明明是在梦里,容九还是感受到了那窒息的疼痛。 “疼!”尖叫一声,她猛然睁眼。 看着熟悉的帐顶,容九喘了两下,额头上冷汗津津,连头发也浸湿了。 太可怕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酒厂 梦里,沈云之那张带着笑,却阴沉至极的脸,不断在她脑海里浮现。 许是那梦太过真实,容九呼哧呼哧喘了两口,却依旧觉得有点上不来气。 妈的! 她都已经这么努力在改正原主的错误了了。 那沈云之回来,竟还想着弄死她! 心里又怒又急,容九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 嘶! 明明是梦,可她却还觉得脖子疼得不行。 这可怎么办?这梦不会成真? 她努力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扭转了几个孩子对她的看法,阻断了沈清仁的黑化之路。 结果,这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老天爷便让她做了这么个梦。 几个孩子是没黑化,可孩子他爹却黑化了啊! 心里哀嚎一声,容九顿时觉得前路渺茫。 那可是书里的终极反派,战斗力不知道比几个孩子高多少。 阴险狡诈又毒辣! 她真能搞定他? 想起梦里被沈云之掐住脖子的狼狈样儿,容九不免陷入了自我怀疑。 即使脑袋依然闷闷的,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睁着眼睛,容九躺在床上思忖了半晌,也没想出什么应对的法子。 算了,不想了,等沈云之回来再说! 他不是在床上躺了两年吗? 大不了她多攒点钱,提前跑路! 这般想着,容九心头微微一松,晃了晃脑袋,爬起来。 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她理了理头发,揣上银子,便打算去赵氏家。 想着李红梅既带了孩子回来,容九又往空间里头拿了一罐瓦掺了米粉的牛乳粉。 这东西,隔壁富贵小朋友喜欢吃,连沈清尧也喜欢,想必那豆豆肯定也爱吃。 这般想着,容九提着东西,才走出门,便瞧见院子里一堆的东西。 大缸,酒坛,簸箕,还有捣酒曲用的杵。 虽说,都被几个孩子整理得整整齐齐的。 可这院子本就不大,猛地堆了这么一堆东西,看上去还是有点乱糟糟的。 只看了一眼,容九心中就有了盘算。 “若是能找个地方专门用来酿酒就好了……” 随口嘀咕一声,一个想法,不经意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建酒厂! 这念头刚冒出来,容九顿时眼前一亮。 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看徐老爷那架势,还有这波有力的宣传,之后要的酒只会越来越多。 而相应的,无论是酿酒的器材,还是来帮忙酿酒的村民,也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别说这么小个院子,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和东西。 就是能容下,一想到家里跟个菜市场似的,人来人往的,一点隐私也没有,容九也受不了。 更何况,这酒厂要是能开起来,她就能赚更多的钱,还能带动村民们共同致富。 这样一来,她在村里的话语权也会越来越大。 到时,沈云之回来,就是再想杀她,也得掂量掂量! 这般想着,容九心头一松,自梦醒后,便一直压在她头上的乌云刹时不见了。 她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就这么定了,她要开酒厂! 一定要在沈云之那个狗男人回来之前,变得更富有,更强大。 最好是能达到,那狗男人跟她大声说一句话,便会遭到全村人围攻的程度。 哈哈! 一想到那个场景,容九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开酒厂的愿望也越发迫切了。 “正好,卖太岁的钱还没怎么动,开一个酒厂,应该够了?” 皱了皱眉,容九在心里头盘算。 她也没想像这个时代一样,开个酒坊,里头的工人不是专业的酿酒师傅,就是有点经验的学徒。 她觉得,像现代的流水线那样就挺好。 每个人负责一道工序,又快又省事,还不容易出错。 而她只需要提供酿酒器具,原料,和工钱就可以了。 这样粗粗算下来,应该是花不了多少钱的。 当然了,要是能够从徐老爷哪里拉一点赞助就更好了。 容九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毕竟,开酒厂需要地皮,还需要盖酒厂的材料。 这其中琐碎事情不少,可不是她一个人能忙得过来的。 要是有了徐老爷的加入,不止她能轻松不少,村民们也会更加信服。 这对她后续的招工也有好处。 从沈家,到赵氏家,不过一小段路的功夫,容九连已经在畅享自己的酒厂开遍全国的盛景了。 “看来,得找个时间去找徐老爷商量商量酒厂的事了。” 这样想着,容九信心满满。 完全没想过徐老爷会拒绝。 毕竟,经过刘家的事儿,他们二人也算的上是共患难的战友了。 他总不会太过吝啬,一口拒绝她? 更何况,这事对他亦是有利,徐老爷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眼中带着笑意,容九脚步轻快地停在了赵氏家门口。 刚准备敲门,便听见里头传来孩子的哭闹声,以及女人的抽泣声。 第一百六十五章 闹开了 听见动静,容九正准备敲门的手一顿。 她走近一步,只听得里头,李红梅一边抽泣,一边不满地道,“我刚带着孩子回来,你们这一家子,一大早上就不见了人影,竟然跑到那容九家去了。” “你们这是啥意思,是不欢迎我们母子是不?” 听了这话,容九面色一僵,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她没想到,李红梅这么快就闹起来了,还是这么个由头。 皱了皱眉,容九正想转身离开,却听见李红梅的声音越发嘹亮了。 仿佛专门说给某些人听似的,理直气壮,夹枪带棒。 “我就知道,你沈云行是个花言巧语的,刚相看那会儿,还说让我一辈子享福。 可这才多久啊,我吃苦受累不说,就连这儿子你也不放在眼里了。 这一大早上的丢下自己的儿子不管,跑去管别人的孩子,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那么喜欢去那边,我看你们直接把那边当家得了!” “要知道你们一家还是这德性,我还不如带着孩子在娘家不回来呢。” 说着,李红梅搂着孩子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哎哟,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摊上你们这不分里外的一家子!” “我可怜的娃儿啊,你说咱回来干啥,还不如在你外婆家呢,至少你在哪儿,还有舅舅姨母疼,到了这儿,别说爷奶,便是亲爹的心也不在你身上啊!” 李红梅又哭又闹的,沈云行一个高大的汉子,愣是被她闹出了一身虚汗。 不敢跟她呛声,只能小声解释,“咱家的窑厂能够再开起来,多亏了容九,他们家遇上事了,我们过去搭把手不是应该的吗?” “我呸!”听了这话,李红梅瞪圆了眼睛,声音越发高了。 “那容九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要不是她,咱家的窑厂能倒?” 闻言,沈云行一噎,弱弱道,“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还提它干什么?再说了,容九这段时间改变不少,不像以前……” “什么改变?”沈云行话还未说完,李红梅便点着他的额头骂。 “有道是,狗改不了那什么,她说变了就变了,说不定人家是装的呢,专门糊弄你们,等你们不防备了,再问你借钱,你借不借?” 说着,李红梅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 容九那女人,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像她那样的人要是能改变,母猪都能上树。 依她看呐,多半就是装的。 不知道打哪儿弄来点钱,先还给他们,然后再问他们借笔大的。 这般想着,李红梅狠狠地瞪了一眼沈云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这才回娘家多久啊,两个老的糊涂,自家男人也跟着犯傻,就连看着挺泼辣的小姑子也迷糊了。 亏得她回来了,否则这个家可怎么办? 说不准还真像娘说的,她要是还在娘家住下去,这个家估计用不了多久,就都成容九的了。 哼!想霸占她的家,想得美! 李红梅发了一通火,呼出一口恶气,心里头舒服了不少。 转头看了一眼有口难言的沈云行,她轻哼了一声,“我可告诉你啊,以后不准再往那边跑,否则我立马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听到了没有!” “这……不太好?”闻言,沈云行看了一眼李红梅,大着胆子说,“两家都是亲戚,云之堂哥不在,咱们多少总得帮衬着点……” “帮衬什么呢,帮衬?咱家之前帮衬得还少吗?那沈云之要是一辈子都不回来,咱还能帮衬一辈子?” 一听这话,李红梅的脾气又上来了,她噌地一下站起来,抱着懵懵懂懂的孩子,就要走。 “你要是还这样想,那趁早说明白了,我这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 闻言,莫说是沈云行,就是一直在门外听动静的赵氏老两口和沈红杏都急了。 李红梅上回一走,便两三个月,如今回来,豆豆都有些不认人了。 这要是还让她走了,那豆豆再回来,估计连自个儿姓什么都忘了? 这般想着,沈红杏心里一急,伸手就要去推门。 却被赵氏一把拉住,她轻轻摇头,放低了声音说,“让你哥去哄你嫂子去,咱们就别掺和了。” 本来云行哄几句就没事了,他们要是再掺和进去,就冲红梅那个脾气,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跑回娘家不回来了。 到那时,他们才叫真的难办了。 受够了见不着孙子的苦,赵氏老两口可是一点险也不敢冒险。 “可是……” 他们也真不能像嫂子说的那样,不和容九来往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冤家聚头 要知道,如今他们窑厂,可全靠徐老爷这单生意撑着呢! 心里头着急,沈红杏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 便听见屋里头,沈云行轻声道,“好了,别闹了,大不了,以后除了关于窑厂的事,我都不往那边去了,行吗?” “那还差不多!” 听了这话,李红梅满意了。 她管不了公婆,管不了小姑子,还管不了自己的男人? 还是她娘说得对,只要能管住男人,在婆家便啥也不用怕了。 至于公婆和小姑子那就更不用说了。 她管不了不是还有她儿子嘛,经过这一回,只要老两口还想孙子,他们就得跟容九那女人保持距离。 这般想着,李红梅轻哼一声,抱着儿子便上了床。 “我要带着孩子睡一会儿,做好饭之前,别来打扰我。” 说着,她便转过头去,背对着沈云行。 “知道了。”沈云行轻轻应了一声,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要她不带着儿子回娘家,别说不打扰她,就是把她当祖宗供着都行。 至于说,不和容九来往的事儿,他却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自己的媳妇儿,他自己了解,等红梅看到容九家酿酒那热火朝天的景象。 保管她去的,比谁都勤。 李红梅可没想到向来老实的沈云行也会糊弄自己。 见他应下了,便轻拍着儿子,眼睛一闭,便睡了。 她在娘家没有单独的房间,这么久都是带着孩子跟妹妹挤在一块。 一个小姑娘,睡相比男人还差,又打呼噜又磨牙的。 吵得孩子根本就睡不着,连带着她也没休息好。 如今回到了自己家,又得了沈云行的保证,可算是能安心睡个觉了。 “怎么样?哄好了吗?” 房门外,见沈云行轻手轻脚地出来,赵氏老两口还有沈红杏立刻围了上去。 “她没再闹着带孩子回娘家?” 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沈云行,一脸地期待。 沈云行挠挠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应该算是哄好了,红梅已经带着孩子睡下了。” “那就好。”闻言,赵氏老两口和沈红杏纷纷松了一口气。 至于大白天带着孩子睡觉,在他们眼里这都不是事儿。 只要不带着孩子回娘家,她想日夜颠倒都行。 “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去做饭,一会儿豆豆醒了,该饿了。” 说着,脸上扬起一抹笑意,便朝着厨房走去。 沈玉林亦是一脸松快,他磕着烟杆,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 “云行,红杏,走,跟我烧窑去!” 话落,他便率先朝着窑厂的方向走,那劲头,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沈云行和沈红杏在后头瞧着,心里也高兴。 太好了,他们家终于变得跟以前一样了。 门外,容九提着东西站了许久。 等里头的动静消失,她才叹了口气,一脸愧疚地朝里面喊了一声,“二叔二婶,你们在吗?” 听到她的声音,一家人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意也僵硬了片刻。 赵氏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容九,眼神便下意识地朝沈云行他们住的北屋看去。 见里头没有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容九啊,你不在家歇着,咋过来了?” “这不是,昨儿徐老爷将上回那批酒坛的银子结了,我特地给你们送来嘛。” 说着,容九仿佛没察觉到赵氏的不对,拿出揣在袖子里的钱袋便塞到她手里。 赵氏随手掂量了一下,便知道这里恐怕最少也得有个十几两。 她皱了皱眉,颇有些为难,“容九啊,这银子是不是给多了?上回那批酒坛可值不了这么多钱。” “你能和徐家合作不容易,可不要为了我们,与徐老爷闹得不愉快啊!” 想起昨儿,徐家酒楼才出了事儿,赵氏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毫不犹豫地将钱袋还回去,“容九啊,这钱袋你拿回去,你已经帮了我们许多了,这钱我不能收。” “二婶,你就收下。”容九自然知道赵氏在担心什么。 她笑了笑道,“人家大富人家,到了年底都会给工人额外的奖赏。” “徐老爷说了,二叔烧的酒坛质量好,这多的钱啊,就算是给你们过年了,希望来年二叔能够烧出更好的酒坛。” “真的?”闻言,赵氏看了一眼容九,一脸狐疑。 大户人家,光是奖赏就这么多的吗? 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当然是真的。” 容九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北屋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了。 李红梅理着头发走出来,刚一抬眼,便瞧见容九那女人正和自家婆婆面对面的站着。 二人嘀嘀咕咕的,似在说些什么。 见状,李红梅心里顿时一紧。 她眯了眯眼看过去,只见自家婆婆正拿了个钱袋。 这是要做什么? 该不会又要借钱给容九那个女人? 这般想着,李红梅顿时气得连头发丝都竖起来了。 好啊!她就说,容九那女人哪会那么容易改变? 居然还敢来要钱! 眼中怒火冲天,李红梅抬腿就冲了过去。 嗖地一下,她将赵氏拦在身后。 一双眼睛如铜铃一般,瞪着容九,“容九,你这个懒婆娘,又到我们家来干什么?是不是还想借钱?我告诉你,没门! 有我在,你今天一文钱也别想从我家拿走!” 李红梅开门动作轻,速度又极快。 莫说容九了,便是赵氏也被她吓了一跳。 “红梅啊,你误会了。”拍了拍心口,赵氏说,“容九不是来借钱的,是来给咱们送钱的?” “就她?还给咱们送钱?” 听了这话,李红梅扭头看了一眼婆婆,轻哼一声,“娘,你就别糊弄我了,她要是能给咱送钱,树上的叶子都能变金子。” 话落,她扭过头,不再理会赵氏。 一双眼睛只盯着容九,李红梅活动了一下手腕。 她冷笑一声,“说,是你自个儿走出去,还是我把你扔出去?” 闻言,容九头皮一紧。 她知道李红梅脾气不好,可怎么也没想到,她二话不说,上来就要动手!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真误会了 “红梅啊,你冷静点,我这回真不是来借钱的。” 眼看着李红梅二话不说,挥起拳头便朝她砸过来。 容九冷汗都下来了。 说实话,穿越这么久,她还是头回遇到这种二话不说就动手的人。 偏生,她这回是奔着化解矛盾来的。 既不能像教训李秀芝那样教训李红梅,又不能像原主似的跟她对掐。 她只能一边闪身躲开,一边找机会解释,“我这回是来给你们送钱的。”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李红梅哪里肯听。 她挥着拳头,便张牙舞爪的朝容九扑过来。 “我呸!容九你个谎话精,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你自己不想好好过日子,还想拉上我们家,你简直不得好死!” 说着,李红梅咬牙切齿的,伸手便要去揪容九的衣领。 容九一个闪身,将将躲开。 李红梅却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撞到旁边的柴垛。 还好,赵氏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不然这一跤摔下去,非得刮花脸不可。 伸手拍了拍儿媳妇衣服上的灰,赵氏叹息一声。 “红梅啊,这回容九真没说谎,你真误会她了。” 然而,赵氏不说话还好,一说,李红梅就更委屈了。 这婆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见她刚才被容九那女人害得差点摔倒吗? 她不和她同仇敌忾就算了,居然还帮容九说话。 果然,她娘说得对,这婆婆就没一个真心向着媳妇儿的! 这般想着,李红梅轻哼一声,“娘,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误会她了,她之前哪次上我们家来不是为了借钱?” “这……”闻言,赵氏面上一噎,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的确,之前的容九,只要一上她家,必定是为了要钱。 也不怪红梅会误会。 顿了顿,她只能说,“红梅啊,这回不一样,容九她真是给咱送钱来了。” “我看都一样,她送钱,只不过是为了以后更加理直气壮的要钱!” 扭过头,李红梅十分固执。 看着油盐不进的李红梅,容九面上的表情淡了淡。 她环着手说,“李红梅,你是真不知道你家的窑厂是如何再开起来的?” 说着,容九看了一眼李红梅。 她这么说,不是她想居功自傲,而是她想看看,李红梅听了这话,会不会对她有一丝的改观。 若是有,那还好说,她只需要像对赵氏他们一般,拿出真心相待即可。 相信,总有一天,这李红梅也会如赵氏一般,对她改变看法。 若是没有,她便少不得要换一条思路了。 “那还用说,我当然知道了!” 听了容九的话,李红梅下巴一抬,颇有些得意。 “当然是因为我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公婆和云行知道着急了,所以一咬牙,就又把窑厂给开起来了!” 容九:“……” 没想到,这个李红梅,居然还有些自恋。 “那个,红梅啊……” 听了自家儿媳妇的话,赵氏颇有些尴尬。 “咱家的窑厂能够重新开起来,全都是因为容九啊。” 诚然,他们会如此迫切地把窑厂开起来,的确是想快点把红梅从娘家接回来。 可当时,就他们家那情况,要银子没银子,要生意没生意。 要不是容九帮他们拉了徐老爷这个大主顾,又提前把茶罐的钱给他们。 这红梅就是在娘家住再久,他们也没办法把窑厂开起来啊! “什么?”听了这话,李红梅面上一垮,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说实话,她之所以会带着孩子从娘家回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家里的窑厂重新开起来了。 至于怎么开的,她却不知道。 毕竟昭阳村离西溪村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她一听到窑厂开起来的消息,便想着赶紧回去,免得家里这些脑子不发达的人,再被容九骗了。 至于,沈云行他们到底是如何开的窑厂,在她眼里根本就不重要。 反正只要这窑厂开起来,能赚钱就行了。 她才懒得管这窑厂是怎么开的呢! 之前,云行倒是说过,他们家这窑厂能开起来,全是因为容九。 可那话,她能信吗? 这容九不变着法的从他们家弄东西,就算不错了,咋可能帮他们呢! 如此想着,李红梅也就这么说了。 “娘,你不会骗我,就容九那样的,不把我们家搞垮就算好了,怎么可能帮我们家呢!” 看着赵氏,李红梅一脸怀疑。 这婆婆,该不会和云行一样,为了帮容九,编个谎话来骗她?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毕竟,自家这个婆婆,耳根子最软。 保不齐就被容九给忽悠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赵氏叹息一声,十分无奈。 “我骗你干啥,咱家的窑厂能够再开起来,全是因为容九从镇上给咱们拉来一个大主顾,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不信你一会儿出去打听打听。” “可是……” 听了这话,李红梅眉头一皱,还想说些什么。 赵氏赶紧把手中的钱袋递过去。 “你瞧,这就是那大主顾给咱烧酒坛的钱,容九她刚给送来的。” 拿着沉甸甸的钱袋,李红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钱,少说也得有十几两。 换做以前,她们窑厂几个月也未必能赚到这么多。 难道刚才,容九真是给他们送钱,而不是借钱? 这样想着,李红梅面色缓和了许多,却依旧狠狠地瞪了一眼容九。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还是那句话,谁知道你今儿送钱,明儿会不会就借钱?” 闻言,容九微愣片刻。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李红梅,“所以,你对我这么大敌意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我向你们家借钱?” “那不然呢,还能是因为什么?”听了这话,李红梅轻嗤一声,翻了一个白眼。 “那就好。”听了这话,容九松了一口气。 在她的记忆里,原主和李红梅见面就掐。 她还以为,除了钱的事儿,原主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得罪了李红梅。 既然没有,那她就放心了。 “容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容九没有一点悔过之心,反而松了一口气。 李红梅这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还嫌害的我们家不够是不是?是不是看我们家窑厂开起来了,又想扒着我们家吸血?” “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人,你自己不快活,就恨不得别人也家破人亡!”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碰上你这样的人!” 见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话,这李红梅便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到最后,嘴巴一瘪,竟又要哭出来。 容九眼皮子顿时一阵乱跳,“行了,别说了!” “大不了以后,我再也不向二婶他们借钱了!” “啊?”猛的听了这话,李红梅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谁知道你这话是不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扔下一句话,容九也不跟李红梅多说。 她走到赵氏跟前,将手中的瓦罐递过去,“二婶,这是我给豆豆带的乳粉,您记得每天给他煮上一碗。” “啊,这……”看着那罐子,赵氏颇有些手足无措,“容九你也太客气了,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 人家好心好意过来给他们送钱,结果自家儿媳妇不由分说,逮着人就是一通闹。 赵氏正愧疚着呢,哪还好意思收东西? “豆豆吃的东西,我都备着呢,这乳粉什么的,看着就贵重,你还是拿回去给阿仁他们吃?” 话音落下,赵氏说什么也不愿意收下那罐乳粉。 容九见状,也不客气,直接塞到她手里。 而后笑了笑说,“二婶,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是我专门给豆豆的,就算是我这个做伯母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 “哎,那……那我就收下了。” 听了这话,赵氏笑了一下,也没再客气。 这啥子乳粉,她见唐大牛家的富贵吃过。 那一煮出来,满院子都是浓浓的奶香。 可比普通的米粉糊糊好吃多了,想必豆豆定然也是喜欢的。 想到孙子,赵氏便没那么多顾虑了。 她看着容九,满面笑意,“容九啊,我正做饭呢,你进屋坐坐,一会儿留下来吃顿饭。” 听了这话,容九还未说什么,旁边的李红梅顿时瞪大了眼睛。 完了!完了! 自家婆婆真是被容九给灌了迷魂汤了,居然要留她吃饭! 她也不怕容九那女人,连他们家锅都给端走了! 这样想着,李红梅上前一步,拉住赵氏,小声说,“娘,你糊涂了,咋能请她吃饭啊,你不怕她把咱家锅给端走了?”这么想着,她就说了出来。 闻言,赵氏看了一眼李红梅,一脸无奈。 自家这个儿媳妇哪都好,就是这性子…… 怎么说呢,太自私了些,把自己的东西看得比什么都重,吃不得一点亏。 “怎么不能啊,红梅啊,你刚才不是瞧见了吗?容九给咱豆豆送了那么大一罐乳粉呢。” “那可是好东西,你看人唐大牛家那孩子,吃了之后长得多白净多壮实啊!” “人家把那么贵重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咱们请人家吃顿饭怎么了?” 然而,听了这话,李红梅却没有一点触动。 虽说,容九这个铁公鸡,终于知道拿东西上门,还是专门给她儿子的,这让她心里头高兴不少。 可只要一想到,这容九之前朝他们家借了那么多次银子,还把窑厂给搞倒了。 这李红梅便觉得,容九这点东西还是不太够看,更别提自家还要赔上一顿饭。 撇了撇嘴,她正想说些什么。 可还没等她开口,便听自个儿婆婆接着说,“再说了,咱们一家人上容九家吃了那么多次饭,咱也该请人家吃一顿了。” 嗯? 听了这话,李红梅眉头紧皱,一脸诧异。 他们一家到容九家吃过饭? 什么时候?她怎么不记得? “我们上容九家吃饭的时候,你还在娘家呢,当然不知道。” 似看出自家儿媳妇再想什么,赵氏轻笑一声说,“话说,容九做的红烧肉和糖醋肉,那味道真是不错,你没吃到,真可惜。” 说着,赵氏还回味似的啧啧嘴。 虽说她因为孙子的缘故,对这个儿媳妇多有包容。 可这并不代表,她对李红梅跑回娘家,害他们这么久见不到孙子的事一点怨言没有。 她就是故意馋李红梅的。 让你动不动就跑回娘家,那么好吃的肉没吃到,后悔了? 然而,李红梅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婆婆的小心思。 此刻的她,仿佛被人敲了一榔头,整个人都懵懵的。 容九居然会请他们一家人吃饭? 而且还是吃肉? 这不可能! 看了一眼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似乎完全听不到她们说什么的容九。 李红梅整个世界都仿佛被人敲碎了,而后一片片重组。 老天,她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胆好啊 丧着一张脸,李红梅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 却见沈玉林带着沈云行兄妹回来了。 爷仨刚进门,便瞧见了容九站在院子里,而不远处,李红梅正往这边看。 瞧见这一幕,沈红杏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忍不住惊讶道,“天啊,容九,你和我嫂子居然没打架?” 要知道,听见容九的声音时,他们都已经进了窑厂了。 因为怕她和红梅嫂子打起来,娘一个人拉不住,便着急忙慌地赶回来。 本以为,会瞧见鸡飞狗跳的一幕,谁知道,这回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沈红杏看看容九,再看看她嫂子,心里头不禁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俩面色都算不得太好,但身上都干干净净的,脸上也没有青紫。 还好没打架,否则她都不知道要帮谁了。 这般想着,沈红杏呼出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就被沈玉林敲了一烟杆。 他眼睛一瞪,虎着一张脸说,“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你两个嫂子是妯娌,又不是仇人,咋可能一见面就打架?” 这话说的…… 她要是找容九打架,就是把她当仇人了呗? 李红梅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轻哼一声。 变了都变了。 连老实巴交的老公公都会阴阳人了。 另一边,沈玉林可不知道李红梅正在心里吐槽自己。 他见儿媳妇没有像以往那样和容九打起来,心里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样才好嘛! 如今他们靠着容九做生意,怎么可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这样想着,沈玉林舒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容九,温声问道,“容九,你咋来了,快进屋坐。” “对,嫂子,你别站着了,快进屋坐。”沈云行也下意识跟着说。 然而,他话音才落,李红梅便恨恨地看过来。 好啊,这个沈云行,他之前说的那些话,果然是骗她的! 顶着自家媳妇儿刀子似的眼神,沈云行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心虚。 可这也不能怪他啊。 他是答应了不再上容九家门,可这不是容九自己上门的吗? 他作为主人,客套一下,应该不过分? 这般想着,沈云行挺挺背脊,心也不虚了。 他如此做派,可把李红梅气了个半死。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就是再老实的男人,说的话也不能信。 瞧着李红梅气鼓鼓的模样,容九不由得有些好笑。 这个李红梅,虽然脾气不太好,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 但看起来,似乎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这样想着,容九心头一松。 她冲沈玉林笑了笑说,“不用了,二叔,我来送酒坛的钱,顺便找阿仁他们回去,就不打扰了。” 说着,容九顿了一下问,“对了,阿仁他们呢?” 她来了有一会儿了,却没瞧见几个小家伙。 不是说来二奶奶家玩吗?跑到哪里去了? “啊,他们啊,我跟他们说,屋后头那棵梅树好像开花了,几个小家伙便迫不及待地跑去看了。” 听了这话,沈红杏顿了一下才道,“我估摸着,他们也快回来了,容九你要不要再等等?” 说到最后,沈红杏颇有些心虚地放低了声音。 事实上,几个小家伙刚过来的时候,她嫂子闹得正凶呢。 沈红杏哪还敢让几兄弟在这儿呆着,便找了个由头打发他们出去玩了。 闻言,容九愣了一下,显然也想到了。 她也不点破,只点点头,顺势说,“也行,那我就再等等,正好,我也有点事想和二叔说呢。” “啥事啊?”闻言,沈玉林立即正色起来,“是不是关于酒坛的事儿?” 听了这话,赵氏也凑了过来,她颇有些不安地问,“容九啊,是不是我们家烧的酒坛出问题了?” 闻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容九身上,便是连最看不上容九的李红梅也偷偷支起了耳朵。 这酒坛,如今可是他们家的经济支柱啊,要是出了问题可怎么好? “二叔,你们误会了。” 见这一家人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容九赶紧解释道,“不是酒坛出了问题。” “是我想在村里建个酒厂,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哦,不是酒坛出问题啊! 听了这话,赵氏一家刚松了一口气,就被容九后一句话惊得差点齐齐背过气去。 “什么?建酒厂!” 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一家人面面相觑。 就连李红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个容九,一段时间不见,怎么越发大胆了? 不过,大胆好啊,这容九要是真能把酒厂建成了。 那她是不是也能进去做事儿? 到时候,公公和云行管着窑厂,婆婆和红杏管着家里的田地。 而她到酒厂去做事儿,这样一来,他们家每个人都有进账。 还怕过不了好日子? 这样想着,李红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她倒不怕容九不让自己进厂,也不怕她不给工钱。 都是亲戚,这容九占了他们这么久的便宜,怎么说也该轮到她给他们家行方便了不是? 第一百七十章 是不是又想借钱 “容九啊,你这话真不是开玩笑的?” 赵氏可不知道自家儿媳妇连以后问容九要多少工钱都想好了。 她首先回过神来,看着容九,脸上的皱纹都在震颤,“这可不是小事,你得好好想清楚了。” “是啊,容九,你二婶说得对,挣点钱不容易,你可别胡来啊!” 嗒抽了口旱烟,沈玉林也是一脸凝重。 他知道容九如今越来越有本事了,不止自己过得好,还拉拔他们家。 可沈玉林怎么也没想到,容九竟有如此野心。 居然想开酒厂! 这是他们庄户人家能做得来的事吗? 生怕她将好不容易挣着的钱又霍霍了。 沈玉林赶紧劝道,“容九啊,我觉得,你如今这样就不错了。” “毕竟,你手里头可不止酿酒这一项,还有那蒲公英茶呢,你要是开了酒厂,能忙得过来吗?” “二叔,你放心,蒲公英茶那边有大牛他们呢,再说了,我开酒厂,就是为了自己能省点力。” “毕竟徐老爷那边,要的酒越来越多,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请村民们过来帮忙,家里那么点地方根本挤不开,还打扰几个孩子看书。” “这开了酒厂可就方便多了,到时不说是村民们,便是二婶和红杏,农闲的时候也能过来帮忙。” 闻言,赵氏一家看了一眼容九,颇有些无奈。 听她这话,哪里是来问他们的意见,分明是全都想好了啊。 “容九,这建酒厂,可不像酿酒,一个不慎,那很可能就是血本无归啊!” 虽然,这容九说酒厂建起来之后,她和红杏可以去帮忙。 这让赵氏有些心动,毕竟,有钱赚谁又会嫌多? 可她心里又有些担心容九。 别看这容九和徐老爷合作做生意,一点亏没吃,反而还连带着自家也赚了钱。 可再精明,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人,哪里能管得了一个厂? 万一招了那些偷奸耍滑的工人怎么办? 容九能镇得住吗? 还有,即便这厂子开起来了,万一惹来那些眼红的,专给他们使坏怎么办? 光想想这些,赵氏心里头便慌得不行。 可是…… 转念一想,这酒厂真要是开起来,对他们家也有好处呢。 容九开了酒厂,他们家的窑厂也不愁没生意了。 这般想着,赵氏看了一眼容九,“容九啊,你既然想开酒厂,那你手里头的银子够吗?” 话音刚落,沈玉林便看了一眼自家老婆子,显然有些跟不上节奏。 不是,正劝容九呢,这老婆子一会儿功夫咋扯到银子上去了? 难不成,她也认为容九是个做大生意的料? 容九是这块料吗? 沈玉林抬眼看了一下一脸沉静的女子。 心里不由得咕哝,她好像的确是这块料。 毕竟,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有那个女子像容九这般聪慧精明。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便和镇上的富商老爷达成合作,挣到了他们一辈子都不敢想的钱。 如此想着,沈玉林舒缓了脸色。 “你二婶说得对,容九啊,既然要开酒厂,你手里头的钱够吗?” “应当是够的。”闻言,容九笑着点头,“二叔二婶,钱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 “再说,我也不打算一个人就把这酒厂开起来,我打算找个时间去找徐老爷商量一下,看他愿不愿意帮个忙。” “那敢情好,徐老爷是见过大世面的,他要是能帮忙,便再好不过了。” 一听容九会去找徐老爷帮忙,赵氏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过片刻,她看着容九又有些疑惑,“容九啊,既然你心里头已经有了成算,那你今儿跟我们说这事是为了啥?” 她可不相信,容九说这事儿,是为了让他们日后去酒厂帮忙。 毕竟,这酒厂还没影儿呢,现在说这事未免太早了。 听了这话,其他人的目光,一下子也落到了容九身上。 尤其是李红梅,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就跟那x光似的,恨不得能把容九看透。 对啊,这酒厂还没开始建呢,容九说这些干啥? 是不是又想借钱? 虽然容九说了,不会再向他们家借钱,可这事儿谁又能保证? 说不准,她就是拿酒厂的事当筏子呢! 这不,公婆已经主动问起她钱够不够了。 “是这样。”顶着一家子的目光,容九笑了笑说,“这一来呢,二叔二婶是长辈,开酒厂的事总要听一下你们的意见。” 闻言,赵氏老两口心里头别提多舒坦了。 虽说他们主不了什么事儿,可作为长辈,谁又不希望底下晚辈都敬着自己呢。 这般想着,赵氏面上闪过一丝笑意,“还有呢,容九你只管说,只要能帮得上忙的,二婶我绝不会推辞。” “还有就是,我想着,能不能麻烦二叔帮我看看,咱们村有哪块地皮适合盖酒厂的?” 容九也没绕弯子,她看了一眼沈玉林说,“这盖酒厂最重要的就是选址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想着还是得二叔您这个长辈来才行。” “没问题。”一听这话,沈玉林二话没说就应下了,“我这就去问问村长去。” 毕竟是在村里盖酒厂呢,这事儿得问过村长才行。 说着,沈玉林转身便要往外走。 说实话,他现在脑子里还晕乎乎的呢。 容九居然真的要建酒厂! 跟他那一家人就能运作起来的窑厂不同,这酒厂,面向的是整个西溪村。 这要是真成了,不说他们家,就是整个西溪村,也几乎人人都能有活干了。 这可是造福村子的好事儿啊! 这样想着,沈玉林脸上露出一抹笑来,顿时干劲儿十足。 “二叔,不用这么着急,这酒厂的事儿,我还得再跟徐老爷商量商量,具体怎么样,还得看他怎么说。” 见沈玉林刚回来,堂屋还没进,便要往外走,容九赶紧说道。 闻言,赵氏也点点头,她瞪了自家老头子一眼,说,“容九说得对,这事不是一两天便能办成的,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这眼看就要到中午了,你不吃饭,人家村长还要吃饭呢。” 这老头子,干啥都风风火火的,没见容九来了这么半天都没进屋。 好不容易儿媳妇没闹,也不知道趁机请人家进去坐坐。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只有她一个清醒人 这般想着,赵氏扯出一抹笑来,转头对容九说,“容九啊,你先进屋坐会儿,等吃完饭,咱们再仔细说。” “对啊,容九你赶紧进屋坐会儿。” 这会儿,沈玉林也反应过来,咧着嘴便把人往屋里请。 不是,真要请容九吃饭啊?! 听了这话,李红梅顿时瞪大了眼睛,着急得不行。 为了一个还没影的酒厂,就把容九当祖宗似的供着,傻不傻啊! 万一她是糊弄人的呢? 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李红梅赶紧去看沈云行。 却见这家伙一脸梦幻,显然是还没从酒厂的梦里醒过来呢。 真傻! 虽然她也畅想着容九这酒厂开起来她能跟着挣钱呢。 可这并不代表,她乐意把容九当祖宗。 这都是那容九欠他们的,她就是把酒厂划拉一半给他们家都不为过。 这般想着,李红梅心里头更气了。 可憋屈的是,这会儿两个老的恨不得把容九当成座上宾,自家男人也五迷三道的,压根就没一个人听她的话。 眼看着容九就要登堂入室,李红梅没办法,只能拽住正要跟着赵氏往厨房里去的沈红杏。 她特意往旁边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说,“红杏啊,咱真要请容九吃饭?万一她在席间问咱们借钱怎么办?” 要说之前这个家谁最厌恶容九,除了她,便是沈红杏。 这小丫头,泼辣得很,应该没那么容易着了容九的道? 心里这样想着,李红梅一脸期待地看了一眼沈红杏。 却见小姑娘随口答道,“多大点事儿啊,借就借呗。” “啊?” 这沈红杏,竟是一点也不在意。 闻言,李红梅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了片刻,她拉着沈红杏,不死心地问道,“你就不怕她不还?” 听了这话,沈红杏顿了一下。 说实话,换做之前,她肯定是怕的。 可是现在嘛…… 想想那一车一车被拉走的酒坛子,她便什么担心都没了。 要知道,自家卖了多少个酒坛,容九便卖了多少坛酒。 这酒坛子五文钱一个,那酒最起码也得上百文一坛? 这么些钱,就算容九和徐老爷对半分,也足够她赚得盆满钵满了。 “嫂子,如今的容九才不会赖账呢!” 感叹一声,沈红杏看着自家嫂子说,“你是没瞧见,如今她酿的酒,都快把她家堆满了,那徐家之前来一回,就要装好几马车走呢。” “还有她做的蒲公英茶,现在镇上几乎人人都喝呢。” “就光靠这两样,容九挣就挣了不知道多少,咱家这点钱,她才看不上了呢。” 这话,沈红杏说得信心满满。 毕竟,吃过山珍海味的人,咋还可能看得上清粥小菜? 然而,沈红梅听了,整个人都石化了。 容九如今,真这么厉害? 似知道自家嫂子在想什么,沈红杏叹息一声劝道,“嫂子,如今容九是真的变了,我劝你也别跟她作对了,有那心思还不如跟着她赚点钱呢,你看人唐大牛家,跟着容九收蒲公英这才多久啊,都置了两亩地了。” “唉,行了行了,你这丫头啥时候变得这么话多了,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跟前啰嗦。” 本来是想找个战友的,却没想到这丫头搁她面前,帮容九说了半天好话。 李红梅别提多郁闷了,她挥了挥手,颇有些不耐烦。 不就是会挣点钱嘛,有什么了不起? 那容九挣的钱又不是给他们家的,这一个个至于这样吗? “嫂子,你……” 本是好心劝她,却被当成了耳旁风。 沈红杏心里头别提多生气了,小姑娘憋红了一张脸,转身就走。 哼! 要不是看在豆豆的份上,她才不会说这些呢。 等着,若嫂子还像以前一样,和容九作对,她迟早有一天会吃到苦头的。 就跟那李秀芝一样! 看着小姑娘气冲冲的背影,李红梅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她眼里,已然跟李秀芝那个八婆画上了等号。 此刻的她,望着天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得很。 全家只有她一个清醒的人,这可怎么办哦。 另一边,容九虽然一直在和沈玉林聊着酒厂的事儿,但却一直留意着李红梅这边呢。 见她除了刚开始听到她要建酒厂时,流露出一丝向往之外,其他时候则更多在担心她会不会向他们家借钱,会不会留下来吃饭。 便是沈红杏的那番话,对她也没有半分触动。 容九就知道,想要改变李红梅对她的看法,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沈红杏,你是不是偷吃点心了 心里头叹息一声,容九正想找借口离开,便看见沈清仁他们几个从外头进来。 “阿仁!”容九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顿时起身朝他们走去。 “你们几个去哪儿了,我等了你们好久。” 说着,容九顺势蹲下身,抱起最小的沈清尧,“都冻坏了,跟二奶奶他们打个招呼,咱们也该回去了。” 闻言,沈清仁看了一眼虽不再吵闹,但面色依旧不怎么好的李红梅。 顿了一下,他便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二爷爷,二奶奶,堂叔堂婶,红杏姑姑,我们就先回去了。” 听了这话,莫说事沈玉林,便是在厨房做饭的赵氏也举着铲子出来了。 她嗔了一眼容九,“哪就那么着急了,我这饭都快做好了,吃了再走也不迟啊!” “不了,二婶。”闻言,容九笑着摇头,“这几个小家伙刚才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裤腿上溅了一腿的泥水,我得回去给他们换衣服呢。” “这样啊……” 听了这话,赵氏看了一眼几个娃儿,见他们裤腿上的确是有些泥水,便也不再挽留。 她笑了一下说,“那你赶紧回去,别把孩子冻着了。” “哎,那我们就先走了。”容九点点头,带着孩子便往外走,半点没犹豫。 见状,李红梅总算松了一口气。 老天保佑,虽然自家这几个越发糊涂了,好在,容九总算是做了回人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怀疑,转头就对沈云行说,“哎,这容九今儿咋就没闹,不会是在憋什么坏?” 闻言,沈云行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儿,一脸无奈,“红梅啊,你方才不是亲眼看见了吗?” “容九她要是憋什么坏,能第一时间把建酒厂的事儿跟咱们说?” “这就是又要拉拔咱家的意思啊,你咋就不人往好处想呢?” “我咋不把人往好处想了?” 见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话,这沈云行便摆开架子教训起她来。 李红梅眼睛一瞪,顿时就不高兴了,“你又不是没瞧见之前容九那样儿,就算她挣着钱,不跟咱借钱了,可一个人的性子是那么容易变的吗?” “她就是个又坏又懒又馋的货!” 猝不及防的,沈云行被自家媳妇突突突一顿吼,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李红梅便白了他一眼,“算了,和你这木头脑袋说不明白!” “我先回屋了,吃饭也别叫我!” 说着,便跺脚跑了。 见她这般模样,赵氏一脸忧心,“红梅咋又生气了?这马上就要吃饭了,她这是干啥去?” 该不会又要回娘家? 这般想着,赵氏看了一眼自己儿子,“云行啊,你赶紧哄哄她去。” “娘,红梅只是累了,想休息,让我别去吵她呢,您就别担心了。” 听了这话,沈云行安慰道。 听了这话,赵氏松了一口气,她叹息一声,“那就好,云行啊,红梅脾气不好,你多让着她点。” “娘,我知道的。”沈云行点头应着,目光却不住地往自个儿那屋瞧。 见里头确实没什么动静,这心里头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房间里头,沈红梅可不知道,自己的一个举动,便引得全家人忧心许久。 她插上门,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见他睡得正香。 这才放轻了脚步,走到墙边上。 看着上头那一排排的土砖,她面上闪过一丝笑意。 一个一个摸过去,她扣出最里边的那块略微有些松动的土砖。 随后,小心翼翼地将里头的一个油包纸拿出来。 刚一打开,只见里头糖果点心蜜饯都有。 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便传了出来,李红梅咽了咽口水,没忍住捻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绽放,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而后,没有过多犹豫地,便将这包东西分成了两包。 将大的那包塞进墙洞,李红梅又从袖子里拿出赵氏给她的那个钱袋。 打开一看,只见里头尽是一块块碎银,连个铜板也没有。 皱了皱眉,她嗖地一下,拉紧了钱袋。 握着钱袋,犹豫了一下,李红梅还是将钱袋放到了那个大纸包旁边。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土砖合上,又仔细检查了一下。 见一切都恢复原样,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李红梅这才拿着那一小包点心,又往自个儿床头摸了一串铜板,便做贼似的从后门偷溜出去了。 临出门前,她还听见院子里传来赵氏气急败坏的声音,“沈红杏,你个死丫头!你是不是偷吃阿仁拿过来的那盒糖果点心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红梅去哪儿了 听了这声儿,溜到外头的李红梅心里顿时一慌,握着纸包的手更紧了。 “不管了,拿都拿了,再放回去是不可能的!” 再说,婆婆就算发现了,又怎样? 还能因为一包糖果点心让沈云行休了她? 别忘了,她可是为沈家生下孙子的人啊! 这样想着,李红梅挺了挺背脊,心里不虚了,脚下步子也越发快了。 没过一会儿,便窜进了阴山后头的树林里。 另一头,院子里,赵氏捧着盒子,看着里头少了大半的糖果点心。 她抬头看了一眼沈红杏,一脸狐疑,“这东西真不是你吃的?” “娘,瞧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嘛!” 捂着被老娘敲了一下的额头,沈红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家里头有点好东西,我都恨不得给你和爹还有豆豆留着呢,咋可能偷吃?” 闻言,赵氏皱了皱眉,“那这东西哪儿去了,总不能是你爹他们偷吃的?” 男人家可不喜欢这些酸酸甜的东西。 “这我哪知道啊!”见老娘还是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沈红杏跺了跺脚,“说不准,是豆豆拿了吃呢!” “你这丫头净会胡说。”见闺女把事儿推到孙子身上,赵氏可不高兴了,“豆豆刚会走呢,咋可能打得开这盒子?” 就算打得开,那么小个人儿,咋拿得了那么多东西? 听了这话,沈红杏撇撇嘴,没有说话。 她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自家老娘就护上了。 果然,有了孙子,她这闺女便不值钱了。 气闷了一会儿,沈红杏嘟囔着问,“娘,你拿着这盒子干啥?” 豆豆还睡着呢,她娘也不是爱吃这些东西的人啊。 闻言,赵氏叹息一声,面上闪过一丝难色。 “本来我是想让你去把这东西还给容九的,毕竟,她帮了我们这么多,又给豆豆送来那么一大罐子乳粉,咱怎么好意思再收她这些东西?” “要知道这么一大盒子的糖果点心可不便宜呢,没准阿仁他们都没吃几块。” “这样啊,那娘我这就把东西还回去。”闻言,沈红杏拿过赵氏手里的盒子就要往外走。 赵氏赶紧拉住她,没好气地说,“这都少了大半了,还还回去干啥?省得容九以为咱矫情。” 说着,赵氏抢过盒子,抱在怀里便往厨房走,“你要真记着人家的情,日后少跟容九呛声,多帮衬着她点,比什么都强。” “娘,我晓得的,你看这个把月来,我啥时候跟她吵了?就刚才,我还帮容九在我嫂子面前说好话呢。” 闻言,赵氏点点头,心里却在想着,不是红杏,那这糖果点心是谁拿的? 难不成是…… 心里头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赵氏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 便听见北屋里头,传来一阵哭声。 听见这动静,母女两个也顾不上说话了,转身就往北屋去。 停在门外,赵氏顿了一会儿,见听孩子还在哭,便忍不住敲了敲门。 “红梅啊,孩子醒了,你哄哄孩子。” 然而,里头除了孩子的哭声,没有任何动静。 “红梅,醒醒,孩子哭了。” 赵氏提高了声音,里头依然没什么响动。 见状,沈红杏咬咬牙,伸手便推开了门。 只见床上只有豆豆一个在哇哇大哭,李红梅却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眼看孩子一边哭着一边爬起来,颤颤巍巍的就走到了床边。 赵氏一颗心都飞到了嗓子眼,赶紧冲过去抱住孩子。 眼中尽是焦急,她转头便问沈红杏,“红杏,你嫂子呢,她去哪儿了,你看见她没有?” “不知道,我刚才一直在厨房洗碗,没瞧见她啊。” 看着哭闹不止的亲侄子,沈红杏也是一脸焦急。 一顿饭的功夫,嫂子能去哪儿,该不会是回娘家了? 这般想着,沈红杏更急了。 赵氏更是一边哄孙子,一边着急地冲沈红杏说,“那你还站在这儿干啥呢,还不快去窑厂把你哥找回来?” 显然,她也怀疑,儿媳妇这是又跑回娘家了。 “哎,我这就去。”沈红杏应了一声,便着急忙慌地往窑厂去。 只留下赵氏一人抱着孩子,一边哄,一边琢磨,儿媳妇没带着孩子,大约不是回娘家。 可不回娘家,她能上哪儿去? 莫不是去了窑厂? 可要是去窑厂,为啥不跟她说一声? 赵氏皱着眉头,颇有些想不通。 另外一边,李红梅可不知道,赵氏母女已然发现她不见了,正到处寻她呢。 她捏着一包点心,左躲右闪的进了树林。 稍稍等了一会儿,便见一少年从另外一条小路上走进了林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嫁出去的闺女不外向? 一瞧见这少年,李红梅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她小跑着迎上去,“青松,走了这么久的路累了,这是大姐给你和娘他们带的点心,你先吃一块。” 说着,李红梅便将手里的纸包递过去。 那少年,也就是李红梅的弟弟李青松。 他看了一眼自家大姐手里头的纸包,一点也没客气便接过来。 随手抓起一块点心便嗷呜嗷呜地吃着。 一边吃,还一边问李红梅,“大姐,娘让你办的事儿怎么样啊?那十两银子,姐夫愿意给不?” “这……”闻言,李红梅面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她看了一眼弟弟,颇有些为难地说,“青松啊,你也知道你姐夫家里这窑厂才开起来,这十两银子是不是太多了?” “要不,你回去跟娘说,再少点……” 说着,李红梅皱起眉头,一脸期待。 之前,她娘到家里来要银子她是知道的。 可当时她不是在娘家吗? 本来吃娘家的,住娘家的,给点钱也没啥。 可现在她都回来了,再给她娘十两银子,别说沈云行不会同意,就是她自己也觉得肉疼。 可谁知,她这话还没说完,李青松这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将点心一口塞进嘴里,颇有些不满地说,“再少点?大姐,你这几个月一直在家住着,一分钱都没给娘不说,咱还天天供你吃好的,那么大一锅野菜粥啊你全吃了,我和小妹两个就喝了点汤。” “更别提,你在家的时候,我还天天上树给豆豆掏鸟蛋呢,就冲这些,这十两银子,你给的就不亏。” 听了这话,李红梅眉头皱得更紧了。 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觉得十两银子也太多了。 谁家野菜这么值钱? 然而,李青松却不这么想。 越说,他越觉得自个儿的确是受了大委屈了。 那态度,也越发地理直气壮。 要知道,他娘放大姐回来前,可都打听清楚了。 他姐夫家的窑厂如今专门给镇上的大户人家烧器物呢。 这一个月,少说也得挣几十两,他家给沈家养了这么久的媳妇儿子,要他十两算便宜的了。 这般想着,李青松看了眼一脸不情愿的李红梅。 眼中闪过一丝坏笑,他忽放软了语气,“大姐,你也别觉得这十两银子多。” “你想想,别家男人哪有姐夫那么听媳妇儿的话,这还不是因为大姐你娘家给力,姐夫才百般顺着你。” “这要是换了那娘家不靠谱,不给撑腰的,带着孩子跑回娘家几个月,那早就被休了,还能这么哄着你?” 这倒是,闻言,李红梅眉头一松,也觉得有理。 女人在婆家腰杆子硬不硬,还得看娘家给不给力。 如此想着,李红梅面色缓和了不少。 不过,她还是坚持道,“青松啊,大姐知道你说得对,可那窑厂挣的钱,都在我婆婆手里呢。 你也知道,我婆婆虽耳根子软,可我带着孩子回娘家这么久,她心里也是有气的,这钱她压根就不让我碰,那我也没办法啊!” 听了这话,李青松一愣,颇有些不太相信,“那我姐夫就没偷偷给你一点?” “这自然是给了的。”李红梅点点头,也没否认。 虽说她舍不得十两银子,但也没打算一点不给娘家。 毕竟,她将来还得靠娘家呢。 这般想着,李红梅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铜钱塞给李青松。 “这些钱可是我所有的私房,你拿回去,就说是我孝敬娘的。” 这一串铜钱少说也得有个几百文,要是省着点用,一家人少说得用上几个月了。 李红梅觉得,自己已经给得够多了。 然而,李青松却不这么觉得。 诚然,这几百文对一个普通农家来说,算多了。 可是有前头十两银子在那摆着,这几百文便不够看了。 再说了,姐夫一个月挣几十两,才给他几百文。 打发叫花子都不带这样的! 这般想着,李青松心里越发不满了,可他也知道,他们家要想继续从沈家获得利益,还少不了大姐。 可不能得罪狠了。 李青松将这一串铜钱收进袖子里,颇有些讨好地看着李红梅。 “大姐,钱的事儿咱就不提了,那我上你家窑厂干活的事儿,你和姐夫提了没有?” 话落,李青松一脸期待地看着李红梅。 这才是他今儿来的主要目的呢。 要是他们一直从沈家拿钱,别说他大姐脾气不好,就是脾气再好,次数多了,也得闹。 毕竟,嫁出去的闺女,哪有不外向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沈家能行,李家就不行 可自己要是能上姐夫家的窑厂干活,哪可就不同了! 看在大姐的份上,他们一个月,怎么也得给他一两银子。 这可比大姐施舍的这几百文划算多了,而且还是能保一辈子的事儿。 这样想着,李青松脸上乐开了花。 然而,李红梅却越发愁苦。 她耷拉着脸说,“我跟你姐夫提了,可他说,咱家这个小窑厂,他和公公两人都能忙过来,又何苦耽误你?” 看着李青松,李红梅一脸无奈。 说实话,她就李青松这么一个兄弟,自然是希望他好的。 昨儿晚上,她刚回家就和一家人提了这事儿。 可她那耳根子软的婆婆,这回却比公爹还强硬。 不管她怎么闹,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还说她那弟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咋能做得来窑厂的活儿? 还说什么,万一磕着碰着了,不说人,万一打碎了酒坛子怎么办? 一听这话,李红梅才息了心思。 婆婆说得对,自己这个弟弟向来是个冒失的,要真打碎了酒坛,交不出货,那她家窑厂岂不是又要倒? 旁边,李青松丝毫不知自家大姐的心思。 一听这话,他立刻就着急了,“大姐,那你就没再劝劝姐夫?要知道,我如果能在窑厂工作,那咱娘以后就能跟我过好日子了,你难道不想咱娘过上好日子?” 闻言,李红梅叹息一声,“我想了,也劝了,可这窑厂本就是你姐夫和我公公在管,我昨儿刚提了一嘴,我公公就训我了,说我一个妇道人家管那么多做什么?” 就亲家老爷子那老实巴交的样子,还能训他大姐? 他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这样想着,李青松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家大姐。 见她面色不变,这才叹了一口气,有些颓丧地道,“那照大姐你这么说,我岂不是一点出路都没有。” 同是庄户人家,本来,大家都靠地里的那点收成过活,也没啥。 反正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可现在瞧着大姐一家一个月几十两几十两的挣,自己家却要为那几文钱的收入费尽力气,这让李青松心里如何平衡? “出路倒不是没有。” 瞧着弟弟这副模样,李红梅不免有些烦闷。 她摆了摆手,“你一个男娃子,有手有脚的,完全可以自己去找活儿干。” “也别全指着我啊,我们家那窑厂,才开起来,别说我公婆不同意,就是同意,你能吃得了那个苦,天天烟熏火燎的。” “可是……” 闻言,李青松顿了片刻,撇撇嘴道,“大姐,你说得容易,这活儿是那么好找的吗?” “如今大冬天的,镇上店铺,码头的生意都惨淡,根本就不要人!” “那……” 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呢,李红梅也不忍心看着他失望。 皱着眉头,思忖片刻,她忽地眼前一亮,“有了!” “虽然我家的窑厂不招人,可有的地方招人啊!” 说着,李红梅冲自家弟弟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过来点。 “就你姐夫堂嫂他们家,我听说那边正收蒲公英呢,那东西咱们村不是挺多的吗?你带着小妹,还有咱爹,每日采上个百来斤的,不比在地里刨食强?” 话落,李红梅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虽然,那红杏说,容九收蒲公英,两斤才一文钱,是少了点。 可她家和别家能一样吗? 都是亲戚,看在她的份上,那容九不得给她娘家算高点价? 毕竟,那容九之前可没少借她家的银子。 就这么一点小要求,她要是不答应,好意思吗? 这般想着,李红梅忍不住笑了出来。 自个儿娘家人能挣到银子,还不用麻烦她婆家,真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然而,与眉飞色舞的李红梅不同。 一听这话,那李青松便皱起了眉头。 思忖片刻,他一脸担忧地说,“可是大姐,我听娘说,你和姐夫家的堂嫂不对付,我摘了蒲公英送去,她能收?” 要知道,李红梅回娘家这么久,可没少说容九坏话。 更别提,李姜氏上回从西溪村回来后,更是把容九骂得跟个什么似的。 母女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把容九贬低得连尘埃都不如。 就这种情况下,那容九能收他家的蒲公英? 李青松觉得,玄! 然而,李红梅听了这话,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她哼了一声,颇有些得意的说,“她敢不收?她要是不收,你看我还让不让她进我家门!” “可是……” 看着跟个战胜了的公鸡似的大姐,李青松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他大姐要是真有这能耐,就不用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算了,我不去,我可不想被人连人带东西丢出来!” “嘿,你这小子……” 好心好意地给他指条明路,结果他倒好,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先说起丧气话来了。 还是长容九的威风,灭她的气势。 这让李红梅如何能忍? 也顾不上眼前这人是她最疼爱的弟弟了。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干脆撂起挑子。 “你不去也行,那就学学容九摘了蒲公英炒茶,去卖给镇上的富商老爷。” “总之,别老巴着我不放,虽说你是我弟弟,可你外甥他还小呢,将来读书,砌房子置地,娶媳妇,哪样不要钱,我不得为他考虑?” 李红梅憋着一口气,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然而,李青松却没听进去。 他脑子里只装进去了一句话。 “自己摘蒲公英炒茶卖给富商老爷?” 李青松托着下巴,越想,越觉得可行。 虽说他们李家往上数几辈都是庄户人家,在此之前,压根就没想过做买卖的事儿。 会提起到窑厂工作的事儿,那也是看着沈云行是自己的姐夫。 不管咋样,他要是同意,总不会少了他的工钱。 可如今听自家大姐这么一说,李青松觉得,这事儿可比到沈家做工好多了。 毕竟,求人不如求己,他家自个儿炒茶,不用看人脸色不说,挣得还多。 要是他家真能做起来,说不定,一个月也能挣几十两呢! 想到这儿,李青松顿时两眼放光。 至于自家是不是有那个本事,他完全没想过。 同样都是庄户人家,沈家能行,为什么他李家就不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姐,借我点钱 如此想着,李青松顿时豪情万丈。 一想到日后自家一个月也能进账几十两,自己也能过过那富家少爷的生活。 他顿时就支棱起来了,恨不得现在就赶回家去,采了蒲公英炒茶卖给那富商老爷。 不过…… 这蒲公英虽不要钱,可也需要本钱。 方才大姐给的那几百文,估计弄不了多少。 这样想着,李青松将目光转向李红梅。 “大姐……”搓了搓手,李青松放轻了声音,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可李红梅还气着他灭自己威风的事儿呢。 也不看他,只哼了一声,没甚好气地说,“干啥?” “是这样,我觉着,大姐这主意不错,与其到你堂嫂那去挣几文钱,还不如咱自己个儿炒了茶去卖给镇上的富商老爷。” 闻言,李红梅心头一动,回过头来,面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那敢情好啊,这样不止咱家挣得多,我也不用去看人家脸色。” 说着,李红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说实话,虽说那容九欠他们家良多。 可自家弟弟要真在容九手下做事儿,自己少不得还要看她脸色。 如今,青松打定主意要单独干,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想着,李红梅脸上带笑,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青松啊,你好好努力,大姐就指着你给我长脸呢。” “不是,大姐……” 感受到肩膀上的压力,再看看真把他当靠山的大姐,李青松心里急的不行。 他不是这意思啊! 哭丧着一张脸,看了一眼李红梅,他也不绕弯子了。 “大姐,我是想说,这做买卖需要本钱,你能不能借我点?” “不能!”面上笑容一僵,李红梅想也没想就说。 听了这话,李青松那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眼神微暗,心里燃起熊熊怒火。 哼!他就知道,这嫁出去的闺女,哪有真心为娘家考虑的? 瞥了一眼李红梅,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故作无谓地说,“那算了,我这就回去跟爹娘说,叫他们顾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就成,别做那白日发财的梦了!” “咱们家就是天生的泥腿子,只有看着别人吃香喝辣的命!” 说着,李青松转身就要走。 见状,李红梅心里一慌,赶紧上前拦住他。 嘴角扯出一抹笑,她小心哄道,“你误会了,大姐不是那意思,不管咋说,我都是李家出来的闺女,咋可能看着爹娘兄弟辛苦,自己吃香喝辣?” “那你啥意思,这钱你借是不借?”闻言,李青松顿住脚步,只是那语气却不那么好了。 “借!当然借!”听了这话,李红梅无奈点头。 如今这情况,她不借也不行啊! 要真让青松回去那么一说,那她岂不是把爹娘都得罪了? 日后她要是再和婆家闹矛盾,谁还来帮她撑腰? 这样想着,李红梅一咬牙,拔下头上的银簪,便塞到李青松手里。 这可是云行昨晚刚送她的啊,才戴了不到一天呢! 心里头肉疼得不行,李红梅嘴里却还说着,“青松啊,不是大姐不想借你钱,只是我这身上的确是没有了,这簪子你拿着,多少能贴补一点。” “那行。”闻言,李青松掂了掂手里的银簪,一脸勉强。 随后,他将银簪子往袖子里一揣,“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哎,路上慢点。”听了这话,李红梅不禁松了一口气。 老天,可算要走了。 耽误这么久,也不知道豆豆醒了没有。 看了一眼天色,李红梅心里一阵懊恼。 本想着把东西送到就回去的,谁知道竟耽误了这么久。 呼出一口气,她正打算回去呢,却见后头李青松又回过头来,“对了,大姐,咱家也没炒过茶,不如你去与你婆婆说,叫你那堂嫂,把炒茶的秘方给我们呗。” 这话,李青松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反正,他娘都打听清楚了,大姐家的那个堂嫂,如今正给大户人家酿酒呢。 一个女人家又是炒茶,又是酿酒的,哪里忙得过来。 倒不如把那炒茶的方子给他们,也算是全了亲戚之间的情分。 另一边,李红梅可不知道,自家老娘那么厉害。 不止她自己家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便是连容九家,那也是了解得差不多了。 一听弟弟的话,她脚步一顿,心里头倒也和他想得差不多。 对啊,她可是听沈红杏说,容九如今忙着酿酒,蒲公英茶的事儿都交给了唐大牛一家。 既然如此,还不如交给她娘家呢。 不管怎么说,两家都是亲戚,不比那唐大牛亲近? 第一百七十七章 凭啥便宜外人 这般想着,李红梅也没拒绝,只点点头说。 “也行,不过这事儿,得我回去问问再说,你先回去,把茶叶和蒲公英什么的都准备好。” “好嘞,我这就回去。” 一听自家大姐答应了,李青松也没再说什么,捏着那包点心转身就走。 没一会儿,便消失在林子里。 李红梅心里头想着事儿,便有些心神不属的。 虽说,她也觉得蒲公英茶这事,交给唐大牛不如交给她娘家。 可这事儿要怎么开口,才能叫她婆婆去说服容九? 想着那一家子对容九奉若神明的样儿,李红梅不禁犯了难。 她耷拉着眉眼,不知何时,便已走到了家里头。 “红梅啊,你这是去哪儿了?豆豆哭了,我怎么哄都哄不住,你快来哄哄他。” 冷不丁地听到自家婆婆的声音,李红梅吓了一跳。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呢,手里头就被塞了一个白嫩嫩的团子。 李红梅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儿子又是谁? 小家伙眼泪巴沙的,一瞧见她也不哭了,只哼哼唧唧地冲她笑。 瞧见孙子这般模样,赵氏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腾出心思来打量自己的儿媳妇。 见她早上还戴在头上的银簪子不见了踪影,而她那衣领处,赫然沾了些点心碎屑。 赵氏哪还有不明白的? 只不过,瞧了一眼在儿媳妇怀里头笑得开心的孙子,她到底什么也没说。 “红梅啊,你下回出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丢下孩子一个人在屋里容易摔着。” “哎,娘,我知道了。”才偷了家里的东西送给娘家,李红梅心里正虚,态度别提多温和了。 然而,赵氏却不想与她多说什么了,只摆摆手,让她进屋歇着去。 婆婆没叫自己干活,按理来说李红梅应该高兴的。 可这会儿,她心里却忐忑得不行。 抱着孩子,她站着没动。 略微纠结片刻,她叫住了正要往房里去的赵氏,开口问,“娘,我刚才路过唐大牛他们家,见他们院子里新添了一群鸡仔,看样子,他们家日子过得听不错啊?” “你问这个干啥?”闻言,赵氏回过头,一脸狐疑地看着李红梅。 她这儿媳妇可不像是个会关心邻居的人啊。 “没……没啥……”被自家婆婆盯得发毛,李红梅打着哈哈说,“我就随便问问。” 真是随便问问? 心里头怀疑,赵氏看了一眼自家儿媳妇,便移开目光。 她随口答道,“大牛家两口子都是踏实肯干的,这日子肯定过得好。” 说着,赵氏又叹息一声,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道,“要说起来,红梅啊,你得跟人家秋华多学学。” “你看看人家,富贵比咱豆豆小那么多,家里又没个老人帮衬,她照样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帮大牛贴补家用。” 听了这话,李红梅一张脸顿时拉得更长了。 婆婆这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她不如孙秋华那个丑八怪? 在心里头轻哼一声,李红梅颇为不屑。 那孙秋华能跟她比吗? 那就是个丑八怪,她要是不勤快,不拼命,哪有男人肯要她? 可她李红梅就不一样了,她可是他们昭阳村的一枝花,天生就是要过好日子享福的! 这般想着,李红梅心里头别提多得意了。 可她面上却是一脸苦恼,“娘,我也想帮云行分担啊,可窑厂的事儿,我根本做不来。” 眼珠子一转,她顺势说道,“要不,您去找容九说说,让她把蒲公英茶那事儿给我呗?” “啥?你说啥?”刹那间,赵氏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惊愣片刻后,她连连摆手,“不行,容九能帮我们把窑厂开起来,已经算是大恩了,咱怎么能惦记她的东西?” 这容九帮他们家的已经够多了,要真如儿媳妇说的那样做了,那他们岂不成了狼心狗肺之人? 不行!绝对不行! “娘,你说什么呢,你可别忘了,咱窑厂可是因为她才倒的,她帮咱们那是应该的,咋就算大恩了?” 虽然知道这事儿婆婆没那么容易同意,可见她拒绝得如此干脆,话里话外都是为容九考虑,李红梅顿时就不高兴了。 她拉长个脸,轻哼一声,“再说了,她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她把那生意给我,正好减轻负担,我这也算是在帮她。” 说着,李红梅抱着孩子就往赵氏跟前凑。 “娘,你就算是不看在我的份上,也得看在孩子的份上,我能挣钱还不好,难道你就不想为你孙子多存下一点家底?” “可是……” 看了一眼儿媳妇怀里的孙子,赵氏一脸犹豫。 “蒲公英茶的事容九已经交给大牛了,你再插进去算怎么回事?” 听了这话,李红梅逗了逗孩子,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这事儿还不好办?让那容九把唐大牛一家辞了不就行了?” “那唐大牛家和容九非亲非故的,容九放着挣钱的买卖不给自家,凭啥给他唐大牛?”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两头不讨好? 闻言,赵氏低头干活,也不吭声。 有些话,她当着儿媳妇的面实在是不好说。 要她看呐,就自家儿媳妇和容九的关系,还不如唐大牛这个外人呢。 要换做往常,赵氏不说话,李红梅心里头就是再不乐意,也得给这个婆婆一个面子。 可这回,李红梅似乎并不打算给她这个面子。 她扫地,李红梅就抱着孩子往她跟前儿站。 她喂鸡喂鸭,李红梅嘁嘁两声,就把鸡鸭给吓走了。 总之,非得让她给个准话不可。 赵氏低叹一声,十分无奈,“红梅啊,容九先前忙不过来的时候,全靠大牛一家帮忙,你现在张嘴就要他辞了,换你上,别说容九不会同意,就是我也张不开这个口啊!” 赵氏一番话,听得李红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看了一眼婆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娘,这有啥张不开口的,容九之前朝咱们借了那么多钱她都好意思张口,现在咱不过是想让她拉拔一下自家人,有什么不好张口的?” 这话,李红梅说得理直气壮。 依她看,这婆婆就是抹不开面子。 “红梅,你能别张口闭口就是容九借的那点钱吗?” 听了这话,饶是赵氏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来了火气,“她借的钱早还了,咱们如今在她身上挣的,比之前她借的那点不知道多多少,你咋就不知足呢。” 这还是她嫁进沈家以来,婆婆头回如此疾言厉色地对她说话。 李红梅涨红了一张脸,心里更恨了。 自家这婆婆,果然是被容九教坏了! “红梅……” 见儿媳妇老半天不说话,赵氏也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了。 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又跑回娘家。 赵氏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劝道,“不是我不乐意张这个口,就是我去说了,就算容九同意,你一个人忙得过来?” “那我……”闻言,李红梅张了张嘴。 她正想要说些什么,就被赵氏打断,“你也别想着云行能够帮你,他还要顾着窑厂呢。” “过了年,我和红杏也要看顾田地,豆豆又小,你也不能指望我们。” 赵氏张口就堵死了李红梅的话,她叹息一声,“你听我一句劝,贪多嚼不烂,咱就一心一意经营窑厂挺好的。” “再说,窑厂有你爹和云行足够了,开了春地里的事儿有我和红杏,你就在家做做家务,带带孩子,这多好的事儿,这福气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要知道,在西溪村,没下地干过活儿的媳妇,除了容九,就是李红梅了。 村里头的姑娘媳妇,谁不羡慕她? 可她咋就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给自己找事儿? 赵氏想不通,李红梅这心里头也憋屈。 她当然想啥事儿都不干,呆在家里享福。 可她揽蒲公英茶这事儿,也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娘家啊! 她都答应小弟了,到最后事儿没办成,那娘家可不得对她有意见? 如今婆婆已然不高兴了,要是再得罪了娘家,那她岂不是两头不讨好? 这样想着,李红梅豁出去了。 她就跟没听见赵氏的话似的,只说,“娘,你就帮我去说说呗。” “我肯定能忙得过来,要是忙不过来,这不是还有我娘家的弟弟妹妹嘛,他们都可以来帮忙的。” 一听这话,赵氏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手里头喂鸡的粮食掉了一地。 合着,自家儿媳妇费尽心思,说了这么一大堆,全都是为了她娘家? 全身的血液逆流到头顶,赵氏看了一眼李红梅,眼中透出浓浓的失望。 可当着孙子的面,她又说不出骂儿媳妇的话来。 院子里头突然沉默下来。 良久,赵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冷毅,“这事儿,你想都不要再想,我不会去说,也不许你去说,否则,你就还回你娘家住着!” 扔下这句话,赵氏擦了擦手,转身就进屋了。 竟是连孙子也没看一眼。 “完了,婆婆真生气了!” 瞧着赵氏啪一下关上房门,李红梅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点慌。 别看她这婆婆耳根子软,好说话。 可她要是生起气来,便是老公公来劝也不好使。 但这话,她都已经说了,再收回去是不可能的。 反正婆婆都已经生气了,那她就更要把这件事办好了。 否则,她真就两头不讨好了。 这般想着,等沈云行回来的时候,李红梅抓住机会,又提了这事儿。 末了,她还抱怨一句,“你说娘这是吃错啥药了?你说,这么挣钱的买卖,当然是紧着自家亲戚,凭什么让唐大牛这个外人挣钱?” 李红梅说着,委屈巴巴地转头看了一眼沈云行。 本以为他会安慰她几句,再顺道把这事儿给她办妥了。 然而,沈云行却一脸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以后你娘家的事儿少管,过年过节的,给点孝敬钱,足够他们老两口吃穿便成,其他的事儿,你就别插手了。” 要说,平时沈云行这么埋汰她娘家人,李红梅早就发火了。 可她这会儿不是有求于人吗? 看了沈云行两眼,她到底是忍下了火气。 可这心头不爽快,李红梅说话便有些带气儿,“咋的,你也觉得我说错了?” “本来就是,这么挣钱的买卖,那容九不想着自家亲戚,反倒带着两个外人,她这是啥意思?你们还说什么两家都姓沈,是一家人,可你们也不想想,人家把你当一家人吗?” “你胡说啥呢!”沈云行没想到,自家媳妇儿会说这话,还一声比一声高,一点也不避着人。 要知道,他们这屋,可不隔音啊! 他心里一急,便要去捂她的嘴。 谁知道,沈红杏却在这时一声不响地闯进来。 小姑娘垮着一张脸,一点也没客气。 “嫂子,瞧你这话说的,容九不把我们当一家人,你把我们当一家人,那你有能耐别往娘家拿钱拿东西啊!” “你!” 李红梅怎么也没想到,小姑子会闯进来这样跟她说话,顿时气得头皮都炸了。 这个沈红杏,居然闯嫂子的房间,有她这样当人小姑子的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该给她个教训了 咬咬牙,李红梅正想说什么。 却见沈红杏冷哼一声,根本没给她机会。 小姑娘斜着眼睛,一脸讽刺。 “还怪人家容九是啥意思,你要是有能耐,你也去做个一个月挣几十几百两的生意,你要是能做得成,你想拉拔谁就拉拔谁!” “要是做不成,你就好生说话,别一天耷拉个脸,跟谁欠你似的!” 话落,沈红杏转身就出去,啪地一下,就把门给关上了。 站在门外,她呼出一口气,心里还有些恨恨的。 德性,当整个西溪村就她一人生了儿子似的! “红杏啊,你这话是不是说得有些过了?” 瞧着闺女气呼呼的从儿子那屋出来,赵氏老两口一脸担忧。 虽说,听了儿媳妇这些话,他们心里头也不舒坦。 可那到底是他们孙子的娘,是要和儿子过一辈子的人呢。 这要是闹掰了,岂不是要让儿子两头受罪? “爹娘,我看你们就是太惯着她了。”闻言,沈红杏撇撇嘴。 本来,她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子,是不好这么指责嫂子的。 可谁叫那李红梅嗓门忒大,那话说的,她在大门外头都听见了。 这要是传出去,容九该怎么想? 要知道,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要是她脾气一上来,断了他们和徐家的合作。 到那时,别说是拉拔李家了,就是连他们自个儿家,恐怕也得回到从前吃糠咽菜的日子。 这么一想,沈红杏也忍不住了。 她直接了当地说,“都说娶妻不贤毁三代,我嫂子要是再这样下去,受苦的可是我哥和豆豆,爹娘,你们也该让她受点教训了。” “这……” 闻言,赵氏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自家老头子,一脸为难。 “老头子,你看今儿这事该咋办?” 顶着老伴儿和女儿殷切的目光,沈玉林嗒嗒地抽了两口旱烟,额上的沟壑都挤在一起。 他向来不喜欢掺和女人家的事儿,女儿,儿媳有哪一点做不对,从来都是赵氏去说,去教。 他不过是在旁边附和几句。 老婆子猛地问他意见,这让沈玉林多少有些不太习惯。 可女儿说得对,儿媳妇这做派要是不及时掰正过来,将来受罪的可是儿子和孙子。 嘴里头吐出一圈烟雾,他叹息一声,“红杏说得对,如今咱们跟着容九,买卖做得越发大了,红梅她要还是这性子,将来必定会闯出大祸的,咱不能放任她这样下去了。” “可咱们该怎么做?”看了一眼老头子,赵氏叹了一口气。 “那红梅把她娘家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任何人不能说一句,否则带着孩子就往娘家跑,我能怎么办?” 别家婆婆给儿媳妇立规矩,那就跟吃饭喝水似的那么简单。 可是到了赵氏这里,却叫她愁得不行。 倒不是她怕儿媳妇,只是每当她话说重了点,这红梅便动不动就扯上孩子。 想着孙子,赵氏便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玉林自然也是知道自家老婆子的性子。 他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会儿,安慰道,“你啥都不用做,实在不行,咱就先冷她几天。” “这主意好。”闻言,沈红杏点头赞同,“要我说啊,我嫂子这样,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咱就冷着她,由她作,由她闹,就是不搭理她,看她能咋办!” 她想回娘家就让她回,她就不信了,这李家还能一直养着她这个嫁出去的闺女? 这一次,他们都没去接人,李红梅得知家里的窑厂起来了,还不是自己跑回来的?只要窑厂在,李红梅就走不远。 沈红杏气势汹汹。 另一头,正跟沈云行闹腾的李红梅还不知道,外头老两口和沈红杏已经打定主意,这回说什么也要掰正她的性子。 如此,又过了几日,李红梅接连提了好几回,让容九把蒲公英茶交给她娘家的事儿。 可每回,没结果不说,还惹来了一肚子气。 要知道,原本在这个家里,她咳嗽一声,都要惹来一大堆关心的。 可这会儿,别说关心了,就是她说句话,这一家子也都跟听不见似的。 哪怕,她抱着儿子呢,这公公婆婆也是不冷不热的。 就更别提沈红杏这个炮仗了,除了吃饭能看见她之外,平时几乎见不到人影。 定是又跑到容九那边去了! 李红梅心里憋着气,连带着看沈云行也不顺眼了,说话总是怪声怪气的。 不过两日,便是村里其他人,也能感受到赵氏一家那奇怪的氛围。 更别说和赵氏一家只隔了一小段路的容九了。 早在沈红杏丢下碗过来,在她这里一呆就是半日时,她便察觉到了。 她倒没觉得赵氏家这般,还有自己的原因。 只是问沈红杏,“怎么?和二婶闹别扭了?还是和你嫂子吵架了?” “没……没吵……”闻言,小丫头看她一眼,颇有些心虚。 生怕容九知道她嫂子做的那些事儿,无论容九怎么问,她都一口咬定,没吵。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他们家如今这氛围,比吵了闹了还别扭呢。 不过,容九也知道,沈红杏这丫头倔得很,她不说,她也就懒得问了。 毕竟,如今她虽和赵氏一家亲近,可到底只是亲戚,不好过多插手他们家的事。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儿需要考虑。 一个多月过去,沈清仁的手也好得差不多了。 虽然,还不怎么灵活,但提笔写字还是没问题的。 她正考虑,要不要让沈清仁回徐家继续读书? 又或者,和几个小的一起去书院也行。 再怎么说,也是孙老先生推荐的书院呢。 那学习环境,比徐家好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容九私心里,是希望沈清仁去的。 可她知道,沈清仁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便也没替他做决定。 而是专门把他叫到房间里来问他。 “阿仁,如今你的手也好得差不多了,你是想现在就去徐家上学,还是等过了年再去,又或者是和弟弟们一起去学堂?” 闻言,沈清仁愣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他早就想去读书了。 可娘没有开口,他便也没提,毕竟,他那手还不太灵活,去了也是添麻烦。 这会儿一听,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娘,我想现在就去徐家上学。” 第一百八十章 茶摊 至于,去书院的事儿,他不是没有想过。 他也知道,去了书院,他的前途必定更加顺畅。 只是爹爹在时,常教导他,人背信,则不达。 他既然已经答应徐老爷,做徐玉臻的伴读,就有督促他学习的责任。 又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你真的想清楚了?若是你去了书院,就可以和弟弟们在一起了,难道你不想吗?” 听了沈清仁的话,容九依旧有些诧异。 要知道,无论是书里,还是现实,沈清仁最在乎的,除了沈云之,便是他几个弟弟。 如今,他竟能为了别人,放弃和弟弟们在一起的机会。 同时也放弃了一条对他来说,更为平坦的仕途。 看来,他还真是变了不少啊! 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的沈清仁,容九既惊讶又欣慰。 真好! 书中毁天灭地的小反派,终于体会到了普通人的友情。 沈清仁可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不想失信于徐老爷,却被娘认为他和徐玉臻那家伙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才不愿意离开徐家。 他低下头,情绪略微有些低落,“我当然想和弟弟们在一起,只是徐老爷对我们有大恩,我不能失信于人。” “娘,你还是把我送去徐家。” “你确定,你不后悔?”虽然知道沈清仁有所改变,但她还是想外确认一遍。 要知道,沈清仁最大的愿望就是出人头地,若是按照书里,他应该不顾一切的选择更好的前程。 闻言,沈清仁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不知道娘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结这个问题。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道,“我既然已经选择了,就不会后悔。” “那好,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早我便送你去徐家。” 沈清仁不去书院,容九虽然感到可惜,可心里头还是有些高兴。 毕竟,他作出的选择,与书中沈清仁会做出的选择截然相反。 这就代表,她这么久以来的教育是成功的。 沈清仁已经彻底偏离了黑化之路,而她距离死亡,也远了一大步。 “好。”沈清仁应了一声。 却不知道母子二人这番话,被藏在门外的三个小娃儿听了个一清二楚。 “二哥,你说,那徐家少爷就那么好吗?” 沈清玄托着下巴,声音有些酸酸的,“为了他,大哥都拒绝和我们一起去书院了。” “是啊是啊,大哥真不够意思!”闻言,沈清尧也跟着附和。 “娘都已经问了他那么多遍了,结果大哥还是选择徐家,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说着,小家伙不由得哭丧着脸。 看着两个弟弟这般模样,沈清义也是紧皱着眉头。 虽然他能够理解大哥为什么这样做,但他心里也是希望能跟大哥在一起的。 不过,他可是除了大哥以外,最靠谱的一个了。 可不能跟两个弟弟似的,不懂事。 这样想着,沈清义挺直腰板,“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大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再说,大哥不去书院,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保护你们的。 闻言,两个小家伙表情更丧了。 他们想要大哥! 然而,无论两个小家伙心里头怎么想,但对于沈清仁的决定,却从来没有反对过。 缠着大哥说了一晚上的话,第二天一早,还是满脸不舍地将他送出门外。 “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将牛车赶出来,容九看了一眼略有些无精打采的沈清仁。 闻言,小孩儿,腰板一挺,立即打起了精神,“我很好,娘,我们走。” 说着,他将自个儿身上的小包往牛车上一放,两手一撑,便跳了上去。 见状,容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虽说变了不少,可骨子里依然那么要强。 一点弱势也不愿在人前露出来。 “坐稳了。”容九拉了一下牛车的缰绳说道。 这并不是沈清仁头回离家去镇上了,更何况昨天晚上该说的悄悄话也都说了,也道过别了。 几个孩子虽有不舍,倒也不至于哭天抹泪,红了眼眶。 只嘱咐大哥,有空常回来,千万别把他们忘了,便让开一条路。 牛车缓缓而动,走过了乡间小路,终于到了镇上。 虽是大冬天,但因为不久就要过年的缘故,不少人已经提前开始备年货。 哪怕吹着寒风,街上也是人来人往的。 容九拉着缰绳,放慢牛车的速度,正想问沈清仁要不要买点什么,带到徐家去。 谁知,她还未张口,便听见向来稳重的小娃儿惊呼出声。 “娘,你快看,前头那个茶摊,卖的是不是蒲公英茶?”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闻言,容九愣了片刻。 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她转头顺着沈清仁看的方向望去。 只见街道的另一旁,停着一个用小推车支起的茶摊子。 那茶摊子上摆的,赫然是一些掺了蒲公英的茶叶。 皱了皱眉,容九驾着牛车,穿过街道。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尖传来一股茶香。 不需走近,她便知道,这摊子上卖的蒲公英茶,比她做的,差远了。 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容九心里虽然有点不舒服,但也并没有生气。 毕竟,她在现代时,什么山寨的东西没见过? 无论是吃的用的穿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山寨品做不到。 然而,容九不生气,并不代表沈清仁不生气。 向来稳重的人儿,再瞧见那摊子上的东西时,几乎涨红了一张脸。 “岂有此理,他们这是偷盗,是剽窃!”咬咬牙,沈清仁盯着那摊子,两眼冒火。 闻言,容九转头看了一眼小孩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没想到,连她都不怎么在意的事情,沈清仁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微微怔了一下,容九柔声说,“这算不上什么剽窃,毕竟,如今这蒲公英茶镇上几乎人人都喝,出现一些跟风的人也是正常的。” “可是……” 听了这话,沈清仁依旧有点不太甘心。 “万一这卖蒲公英茶的人多了,我们赚不到钱怎么办?” 虽说,他们家不单靠蒲公英茶赚钱,甚至还有一大笔存款。 可如今,蒲公英茶能被别人仿制,那米酒也许照样能被仿制。 倘若,此次不制止这种风气,那下回岂不是轮到他们家的米酒? 容九可不知道沈清仁已经想这么远了。 她看着一脸担忧的小孩儿,十分自信地说,“放心,即便这整条街上都是卖蒲公英茶的,我们也不会赚不到钱。” “毕竟,就算他们再怎么仿制,也炒不出跟我们家一样好的茶。” 皱了皱眉,沈清仁觉得娘有些太过自信了。 有道是,物以稀为贵。 若这满大街都是蒲公英茶,哪他们家的茶还能卖上价钱? 要知道,云莱镇上,有钱的人可不多。 同样都是茶,人家为什么不买便宜的? 似看出小孩儿心中所想,她跳下牛车,回过头,笑了笑说,“既然你那么担心,不如亲自去尝一尝好了。” “尝过之后,你便会发现,你此刻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别人剽窃自家东西,他还要给窃贼送钱? 听了这话,饶是沈清仁再懂事,也不由得嘟囔了一声,“我才不去呢。” 偏过头,小孩儿坐在牛车上不下来。 但不远处,那茶摊的主人却已经瞧见他了。 “哟,原来是阿仁啊,这天怪冷的,快来外婆这儿,喝碗热茶水!” 外婆? 他哪里来的外婆? 听了这话,莫说是容九了,便是沈青仁也嗖地一下,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李姜氏,穿着一身灰布棉衣,正站在茶摊后头。 一瞧见她,容九的面色不怎么好了。 她道是谁在这儿卖蒲公英茶呢,原来是这个老巫婆啊! 既是她,那这个小茶摊摆的,可不就是跟风那么简单了。 心里这般想着,容九睨了一眼李姜氏。 然而,茶摊后面,李姜氏却是一点也不心虚。 她咧嘴笑着,甚至还热情地冲他们挥了挥手,“还站着干啥,过来喝茶啊,都是亲戚,别客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容九母子两个,眼中皆闪过一丝警惕。 却见李姜氏已经笑着迎上来了,“可真巧,竟然在这儿遇上了,这大冷天的,要不是喝口茶暖暖,我们这茶可是按照你给的秘方炒的,那味道,绝对正宗!” 说着,也不待容九同意,李姜氏便给母子二人倒了杯茶,“而且,我们这价钱也不贵,只要二十文一壶!” 二十文一壶茶水还不贵?那什么才叫贵? 这可比徐老爷茶楼里卖的还要贵五文钱。 这个老泼妇,她是来抢钱的?脸皮怎么就那么厚呢? 还有最重要的是,娘她什么时候把这秘方给了这老泼妇了? 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沈清仁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容九。 却见她面色冰冷,一点温度都没有。 那双眼睛更是如同粹了冰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完了!李姜氏这个老泼妇,要倒霉了!” 想起后娘揍李婶子那个劲儿,沈清仁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让。 第一百八十二章 想什么美事儿呢 然而,这回容九却没有如他想的那般动手。 甚至连句骂人的话都没说,她只冷冷地看了一眼李姜氏。 也没接她递过来的茶杯,便转身就走。 走了? 就这么走了?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沈清仁赶紧跟上去,心里却疑惑不止。 就冲那老巫婆说的那些话,若非他还记得自己是个读书人,他都想要冲上去骂人了。 可娘居然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放过他们。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娘吗? 沈清仁看了一眼容九,更加迷茫了。 虽说,他也知道娘如今变了许多,不像之前那般火爆了。 可这未免也太好脾气了一些。 “娘,那李家分明就是不怀好意,你为什么不教训他们呢?” 沈清仁追上去,也没有过多委婉,就这么问出来了。 抬头,他望了一眼容九,十分不解。 像李家那样的人,今日若是放过他们,日后他们只会更加的蹬鼻子上脸。 这样浅显的道理,娘不会不知道,可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闻言,容九笑了笑,可目光却十分平静。 “因为没有必要。” “怎么就没有必要了?”皱了皱眉,沈清仁跳上牛车。 虽说,他不主张娘跟人当街吵架。 可就这样任由李家占了便宜,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他这分明就是在偷学我们家!” “这我当然知道。”闻言,容九一边赶着牛车,一边说,“可是,我若就这样上去与那李姜氏理论,说不定会被她抓住机会,反咬一口。” 这李姜氏既然敢出来摆摊,还敢主动跟他们打招呼,那必定是准备好了。 她才不会凑上去,免得惹上一身骚。 再说,自李红梅回来后,她就已经料定李姜氏会作妖。 只不过没想到,他们竟然打上了蒲公英茶的主意。 不过…… 似想到了什么,容九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抹讽刺。 他们虽然已经卖上了蒲公英茶,可是想要像她一样挣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是……” 闻言,沈清仁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也知道红梅婶婶这个老娘的性子,那就是块滚刀肉。 仗着年纪大,撒泼打滚,倚老卖老,无一不精。 但凡被他缠上,不撕下一块肉,也得脱一层皮。 可就是这样的人,才更应该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否则,她岂不是当他们家是好欺负的? “好了,你就别担心了。” 转头看了一眼皱着眉头,跟个小老头似的小孩儿。 容九笑着安慰,“他们这蒲公英茶卖不了多少天,就得自己把茶摊收了。” 怎么会? 听了这话,沈清仁更加不解了。 那茶摊的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转头往茶摊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摊上的客人比他们离开时,还多了一倍。 李姜氏一个半老的婆子,此刻就跟那花蝴蝶似的,穿梭在客人中间。 沈清仁甚至还隐隐听见了那老婆子得意的吆喝声。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咱家这蒲公英茶,可比那徐家茶楼的还要正宗。” “瞧见那边那个小娘子没,那徐家的茶叶就是她提供的。” “我们可是她正经的亲戚,这炒茶的秘方也是她给的呢,可比给徐家茶楼的好多了。” 听了这话,沈清仁面色一黑。 他就说嘛,那个老妖婆,怎么可能那么和气地跟他们打招呼,还请他们喝茶水?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这也太过分了!剽窃了我们家的东西不说,竟然还拿娘你当筏子,给自己招揽客人!” 鼓着一张脸,沈清仁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听了小孩儿气呼呼的话,容九顿了片刻,亦转过头去瞧那茶摊。 只见那小小的摊前,人挤人的,生意别提多红火了。 而且一眼看去,容九还发现,在那些人中,还有不少管事,或者家丁打扮的人。 莫非,这些人难道是别家茶楼的伙计? 这般想着,容九皱了皱眉头,不过片刻便松开了,甚至唇角还染上丝丝笑意。 蒲公英茶,味道新颖,甚至还有养生保健的功效。 在徐家茶楼刚刚推出的时候,便风靡了大半个小镇。 经过这么几个月的发展,更是几乎将镇上所有客人都吸引过来了。 别家茶楼自然生意惨淡,普通的茶根本卖不出去了。 这些茶楼的老板,自然也想过用蒲公英来炒茶。 可琢磨了许久,甚至还去徐家茶楼买了几罐茶叶来研究,却始终做不出和徐家茶楼一样的茶。 这些茶楼的老板别提多愁了。 眼看着徐家茶楼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自家茶楼的生意却一天比一天惨淡。 他们头发都快急白了,也没想出个办法。 至于把给徐家供茶的人挖过来,那更是不敢想。 毕竟,徐家可是这镇上的首富,连先前刘家,都得避其锋芒。 他们是不想活了,才会在徐家头上动土。 可如今情况却是不同了。 给徐家提供茶叶之人的亲戚,主动出来卖蒲公英茶,还是更正宗的秘方。 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那不是傻吗? 因此,镇上不少茶楼的老板,想都没想,就派人到李姜氏的摊子上去买茶叶。 至于,那价钱比徐家贵? 没关系,人家好歹是亲戚呢,提供的秘方不比给徐家的更好? 大不了,茶叶买回来,他们自个儿再提价卖出去。 也能大赚一笔! 如此想着,这些茶楼派出去的人,连价都没讲,便将李姜氏的茶摊搬空了大半。 没过一会儿,手里头最后一包茶叶也卖完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摊子,再看看那满满一大盒子的铜钱和银子,李姜氏牙齿都乐掉了。 老天啊,她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她明天得准备更多茶叶才行! 争取一个月,就能盖上青砖大瓦房,两个月,便存够他们家青松娶媳妇的钱。 三个月…… 四个月…… 捧着装钱的盒子,李姜氏已经做起来当富家老太太的美梦。 此刻,容九已经赶着牛车穿过街道,正往徐家去。 沈清仁再回过头,远远的瞧见李姜氏这副模样,心里头更气了。 这个老巫婆,想什么美事儿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等着看好戏吧 这蒲公英茶,明明就是他娘琢磨出来的。 最后却让李家捡了现成,沈清仁越想,越不甘心。 瞧着小娃儿这般模样,容九不由得笑了笑。 这孩子,该挺顾家? 也对,他要是不顾家的话,她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他也不会为了一颗萝卜,跟李狗蛋起了冲突。 要知道,那会儿,家里的萝卜还没他份呢,他都能那样。 更别提,如今这蒲公英茶赚的钱,可是实实在在花在他们兄弟身上的呢。 也难怪小娃儿这么气。 心里头想些有的没的,容九加快了牛车的速度。 没过一会儿,便转进了徐家所在的那条街。 见沈清仁还是一脸不忿,她转头说,“好了,别气了,这李家的生意做不了多久的。” “说不定,还会惹上大麻烦呢,你就等着看好戏!” “真的吗?”闻言,沈清仁拧着眉头,一脸不信。 他可是亲眼瞧见了,那老妖婆摊子上的生意,是真的火爆。 能有什么麻烦? “当然是真的!” 容九点点头,这话说得十分自信。 那李姜氏炒的蒲公英茶,味道和质量完全比不上她炒的,却卖出了比徐家更高的价格。 这其他人也就算了,哪怕买回去后,发现上当受骗,最多骂两句,或者到摊位上去闹一闹了不得了。 可若是镇上其他茶楼…… 那李姜氏可就完了! 要知道,既然是开茶楼的,买茶叶可不止买一包两包啊。 似想到了李姜氏倒霉的场景,容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正好,这会儿,他们已经到了徐府门口。 容九勉强压下嘴角的笑意。 停下牛车,她转头对沈清仁说,“好了,这些事有我呢,你就别担心了,好好学习才是正经。” “嗯。”闻言,沈清仁点点头。 将这些事,暂时放在脑后,他跳下牛车。 还没走几步呢,就听见徐玉臻的声音从老远的地方传来。 “不管,不管,我今儿就要休息!” 大少爷大声嚷嚷,语气十分不满。 “那沈清仁都还没来呢,我读什么书?万一他以后来了,跟不上我的进度怎么办?” “少爷无需担心,那沈公子天资聪颖,您就算再提前学习十年,人家也追得上来。” 教书先生小心翼翼,这话说的,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听得徐玉臻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可当着自家老爹的面,又不能跟先生撒泼犯浑。 只能耿直了脖子,冲自家老爹嚷嚷,“我不管,反正我得等沈清仁回来了才开始上课!” 说着,大少爷嘴一撅,眼睛一闭,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嘿,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子许久没揍你,你皮痒了是!” 那沈娘子刚来家替沈清仁请假时,这小子便与他说要休息几日。 他当时想着,这孩子难得认真学习了几日,休息一段时间也好,便同意了。 可谁知,这小子,趁他忙于生意上的事儿,没什么心思管他,竟然找借口自己给先生放了个大长假。 若非,他前些日子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这小子已经玩疯了,到现在都没去上课! 看着还梗着脖子跟他死犟的儿子,徐老爷脸都绿了。 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徐老爷抄起戒尺,朝着徐玉臻的肩膀就是一下。 大少爷嗷得一声,便捂着肩膀,弹跳起来,“爹你来真的啊!我可是你的亲儿子!” “什么真的假的,让你不学习,让你贪玩!老子今儿六亲不认,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话落,徐老爷举起戒尺,便又是一下。 打得徐玉臻抱头鼠窜,“爹,当着先生的面,你好歹尊重我一下啊!” “你个小兔崽子,欺爹哄娘,不好好学习,还敢跟我谈尊重?” “老实站那儿,我今儿不打死你,我管你叫爹!” 站那儿? 怎么可能? 几乎是徐老爷举着戒尺追过来的时候,徐玉臻便撒丫子跑了。 父子两个你追我跑,等容九和沈清仁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整个徐府鸡飞狗跳,主子奴才乱作一团。 远远的瞧见这一幕,容九眼皮子一阵乱跳。 她好像有些理解,沈清仁为什么要留在徐府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腆着个肚子,徐老爷气势如虹。 可徐玉臻与自家老爹斗智斗勇多年,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便被吓住? 他略略略的,朝徐老爷做了个鬼脸,“除非您保证不打我!”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埋头就往外头跑。 谁知,还没跑两步,便与朝这边走过来的容九撞个正着。 “谁啊?没长眼睛啊,敢撞本少爷!”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如把秘方卖我 退后两步,容九刚稳住身形,便听见徐玉臻这话,面上表情便不是那么好了。 这小少爷,还是那么拽! 皱了皱眉,容九微微低头,正准备与他讲讲道理。 然而,这会儿徐玉臻已抬起头来。 桀骜不驯的小少爷,一见是她,那脸上不耐烦的表情顿时一僵。 看了一眼旁边冷着一张脸的沈清仁,他道歉的话张口就来,“对不住啊,沈夫人是我冒失了。” 这…… 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又咽回肚子里去了。 容九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徐玉臻,看来,这个小少爷,如今的变化也不小啊。 “没关系,不过,徐少爷下次可要小心了。” 笑了笑,容九柔声回应。 闻言,徐玉臻龇牙咧嘴,正想说什么。 可身后,徐老爷已然喘着粗气追上来了,“你……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不好!”听见这声儿,徐玉臻头皮一紧,下意识便窜到了沈清仁身后。 “帮我,我把我家书房里的那本孤本诗集送给你。” “好。”听了这话,沈清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显然已经习惯。 见状,旁边的容九挑挑眉。 合着,沈清仁和徐家少爷就是这样相处的啊。 今日她可算见识到了。 面上染上一抹笑意,容九在沈清仁站出来前,便先开口打圆场。 “徐老爷,您家公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好动啊!” 徐老爷追着儿子跑了大半个院子,气还没喘匀呢,哪里还能注意到其他人? 猛的听见容九的声音,他面色一僵,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嘴角一扯,笑容那叫一个僵硬。 “让沈娘子看笑话了,你怎么今日过来了,令公子的手好了?” 闻言,容九点点头,“好得差不多了,孩子急着学习,我就给送来了。” 话落,她看了眼徐老爷,顺势转了话题。 “不过,我这次来,除了送我儿上学,还有件事想来找徐老爷商量。” 有事找他商量? 闻言,徐老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面色立即严肃起来,“沈娘子,请跟我到书房来。” 说着,徐老爷将手上的戒尺一扔,转身便往书房去。 沈清仁身后,徐玉臻松了一口气。 可谁知,他这口气还没吐出去呢,徐老爷便回过头来,瞪他一眼。 “臭小子,还杵在这儿干什么,现在清仁都来了,还不快给我去学习!” 听了这话,徐玉臻脑袋瞬间耷拉了起来。 “走。”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拽住沈清仁,便往他的书房走。 然而,沈清仁却是没动,他扭头看了一眼容九。 见她点点头后,这才跟着徐玉臻走了。 见状,徐老爷既欣慰又羡慕。 他叹息一声,“还是沈娘子教子有方,我家那臭小子要是有清仁一半懂事,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徐老爷客气了。” 听徐老爷夸她儿子,容九心里自然高兴。 她微微一笑,嘴上却十分谦虚地道,“小孩子家家的,还是像徐少爷那般活泼点好。”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书房。 刚踏进去,徐老爷便转了话题,“沈娘子此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莫非,你又研究出了什么赚钱的新点子?” 说着,徐老爷眼前一亮。 他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容九,想看看她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徐老爷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普通农妇,哪里有那么多赚钱的东西?” 容九看了一眼徐老爷,似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一般,淡定地说道。 “沈娘子自谦了。”虽然没看到什么新的东西,徐老爷也不气馁。 他转身坐到案桌前,缓了一口气,百捋着胡子笑道。 “自刘家的事情之后,咱们这米酒行情又好了不少,不过几天时间,便卖出去了近两三千坛,可见沈娘子的手艺确实是好。” 听了这话,容九微微一愣,随后心中便泛起喜意。 两三千坛? 这岂不是说,她之前酿的那一千斤酒,几乎都卖完了? 生意这么好,那看来,她说服徐老爷建酒厂的希望,很大啊! 这般想着,容九面上扬起一抹笑意。 正想开口,却听徐老爷开口说,“沈娘子,这酒的生意好,我自然是高兴的,可你也知道,我徐家的生意除了这个小镇,还做到了京都等地,几乎覆盖了半个北燕。” “徐老爷,那您的意思是……” 闻言,容九皱了皱眉,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了一眼徐老爷,却见他捋着胡子,笑得跟个狐狸似的。 这表情,简直就跟他那日在衙门门口忽悠百姓一模一样。 咯噔一下,容九心里更加警惕了。 虽说徐老爷不至于害她,可这种感觉,却让她本能的觉得,没什么好事。 见她这般模样,徐老爷面上笑容微僵。 暗道,这个沈娘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精明啊! “沈娘子,你不必如此,我们合作多次,也算的上是朋友,我怎么会害你呢。” 说着,他也不绕弯子。 只轻咳一声道,“是这样,我是想着,我徐家生意遍布大半个北燕,最近更是又在镇上买下了两家酒楼。 这米酒的需求量大增,光靠你雇的那些人,根本满足不了我家酒楼的需求。” “所以,徐老爷不如……” 面上微微一笑,容九心头松了一口气,正想找机会提出自己的计划。 然而,徐百生却抢开口,“不如,沈娘子将这米酒的方子卖与我如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没有秘方 闻言,容九面上神色一顿。 手指轻敲着桌面,她看了一眼徐老爷,面上神色淡了几分。 这老狐狸,还在打她秘方的主意呢? 淡淡地看了一眼徐老爷,容九直言不讳。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事儿你已经提过一回了?” “是吗?”闻言,徐老爷面色一僵,颇有些心虚,“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既然如此,徐老爷又何必再提呢?” 这意思,便是不同意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徐老爷眼中还是闪过一抹失望。 看着一脸沉静的容九,他默了片刻,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说实话,若换做旁人,听了这话,肯定不会再好意思提起。 可他徐百生是谁? 十几岁掌家,凭一己之力,便将徐家的生意从一个地方小镇,拓展到了整个北燕。 若他如此便轻言放弃,又怎会有今日的成功? 端起桌案上的茶水,用盖子撇去上面的浮沫。 徐老爷轻抿了一口,再抬起头来时,眼中的失望悉数散尽。 他看了一眼容九,语气不急不缓,“沈娘子,我知道,这米酒,乃是你祖传秘方,轻易不可外传。” “可这米酒的行情你也看到了,单凭你一家之力,是供应不上我家酒楼的需求的。” “倒不如将这米酒的秘方卖与我,就凭我们合作多次的关系,我徐家也不会亏待你的。” 徐老爷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放下茶杯,抬头一看,却见容九眉头都没动一下。 态度十分坚定,不卖就是不卖! 这个沈娘子,还真是心硬如铁啊! 两家都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了,她竟连考虑一下都不愿意。 暗叹一声,徐老爷也不绕弯子了。 他闭了闭眼,妥协似地说,“这样,咱们之前的合同不变,你将秘方交与我,我再给你三万两银子。” “沈娘子,觉得如何?” 三万两! 闻言,容九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徐老爷,还真是下血本了。 要知道这个时代,一户人家一年的嚼用,也才一二两银子。 三万两,莫说是庄户人家,便是对于镇上的普通富户来说,亦是一笔巨款。 更何况,徐老爷还保留了合同中,一个月五十两的保底,和分红。 由此,足见其诚意之深。 说实话,容九微微有些心动。 但她酿米酒,压根就没有什么秘方。 方法甚至比这个时代的酿酒师傅,还要简单粗暴。 她所依赖的,不过是空间中的甜酒曲罢了。 但这种东西,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拿出来的。 再说,这三万两虽多。 可这对她来说,显然不够。 不说她还有四个小子要养,就是将来与沈云之对抗,那三万两,是远远不够的。 这般想着,容九眼中的惊讶慢慢淡去。 她沉吟片刻说,“徐老爷,说实话,我酿米酒其实并没有什么秘方。” 没有秘方?怎么可能! 闻言,徐老爷暗暗惊讶,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该不会是,这沈娘子不想将秘方交给他,才想出这么个理由来搪塞他? 只是这理由,未免也太蹩脚了些。 “沈娘子,还是莫要开玩笑了。” 捋着胡须,徐老爷看着容九,仿佛在看一个顽皮的小孩。 如此好的米酒,竟然没有酿造秘方,说出去谁信? 似听出徐老爷的意思,容九笑了笑道,“与老爷若是不信,大可让徐家的酿酒师傅前来,我先酿上一坛酒,再由他按照我的步骤酿上一坛,我敢笃定,这两坛坛酒,味道也绝不一样。” 这…… 闻言,徐老爷皱了皱眉,似在考虑。 若按沈娘子所说,让他徐家的酿酒师傅,按照她的步骤酿酒。 这岂不是相当于沈娘子亲自教他徐家的酿酒师傅酿酒? 这般想着,徐老爷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看着容九,他信心十足,“只要沈娘子不藏私,我徐家酒坊,一定能酿出与你别无二致的米酒。” 不藏私? 那是不可能的。 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容九看了一眼徐老爷。 她一脸玩味,“徐老爷确定?要知道,哪怕是两个师从同一人的厨子,做出来的饭菜,味道也不尽相同。” “这……”闻言,徐老爷面上闪过一丝难色。 这个道理,他当然知道。 徒弟跟师傅相比,总是师傅的技艺要好些。 若有选择,他也想和沈娘子一直合作下去。 可那米酒酿制周期长,光靠沈娘子和那几个村民,精力毕竟有限。 他总不能因此,让这米酒的生意,止步于前? 要知道,这米酒在这小镇上,便能产生如此暴利。 若是推向整个北燕,那就是一场想都不敢想的泼天富贵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他赔得起 “如何?徐老爷可想清楚了?” 见徐老爷半天不说话,容九弯了弯唇,“这秘方,我可以保证是绝对没有的。” “不过,您若是铁了心,想让徐家的酿酒师傅跟我学习的话,我也是可以教。” 嗯? 闻言,徐老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沈娘子,自从他提出要买秘方之后,她便一直找各种理由推脱。 如今,竟这么轻易地便答应教他徐家的酿酒师傅? 他怎么就觉得那么不真实呢? “当真?”闻言,徐老爷看了一眼容九,有些不确信地问。 “当真!”容九眼中含笑地点点头。 这真是太好了! 要知道,他们徐家的酒坊里头,大部分都是他花高价请来的酿酒师傅。 那悟性,肯定比西溪村的村民更好,酿酒的效率肯定也更高。 不说以一抵十,一个顶俩,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这般想着,徐老爷心中一喜,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家酒坊一月酿出上万坛米酒的盛况。 然而,还未等他扬起笑意,便听得容九幽幽道,“不过嘛,我虽可以教你徐家的酿酒师傅,可若他们酿出来的酒,与我酿出来的味道不同,我却是不负责的。” “还有,我若教会了他们,那自然是不可能再给徐家提供米酒的,日后不管如何,我的米酒都与徐家无关了,徐老爷可想清楚了?” 什么? 听了容九这一席话,徐老爷还没高兴多久呢,就直接傻眼了。 教他徐家的酿酒师傅酿酒,却不保证百分百学会。 就连她自己酿的酒,也与徐家再无关联。 这个沈娘子,还真是好手段啊! 这分明就是在威胁他嘛! 毕竟,他之前又不是没仿制过这米酒。 就连从京城请来的酿酒师傅,都只能模仿其形,不得其味。 他又怎么能保证,他手底下其他的酿酒师傅,在没有她全程跟进指导的情况下,都能学会? 这般想着,徐老爷肩头一垮,就跟那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唉,看来,我徐家还是没福气一口吃下这个大饼了啊!” 抬头望着房梁,徐老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也明白,做人不能太贪心。 他已然有了蒲公英茶和米酒这两棵摇钱树,就算是只限于镇上,那也足够他赚得盆满钵满。 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就算是君子也未必能保证不动心。 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天生逐利的商人。 “罢了,沈娘子,这秘方我不要了,你也不用教我酒坊的师傅,咱们还向之前那样来,大不了,我那新买的两家酒楼暂时就别开业了。” 说着,徐老爷一脸颓丧。 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从他眼前飘过,自己却只能抓几个铜板,他就忍不住心疼。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容九看了一眼仿佛天塌了一般的徐老爷。 她抿唇微微一笑道,“徐老爷倒也不必如此,虽然我不会将秘方给你,也不会教你的工人,但我们可以合作,也一样能把这米酒推向全国。” 闻言,徐老爷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女子,颇有些幽怨。 “沈娘子,你说得容易,就我名下那些产业,一个月没有上万坛酒,都供应不上。” “而你和那些村人,一个月满打满算也不过酿几千坛,这镇上的酒楼都供应不上,如何能将米酒推向全国?” “这还不简单,徐老爷您可以在西溪村建个酒厂啊!你我各出些银子,聘请西溪村的村民来帮忙,而您只需要坐着收酒就行了。” “我相信,集整个西溪村之力,莫说北燕了,您便是将米酒的生意做到其他国家也是可以的!” 徐老爷,“……”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看着在他面前夸夸其谈的女子,徐老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背过气去。 合着,她是在打这个主意啊! 不愿把秘方交给他,不愿教他酒坊里头的工人。 只是为了拉上他在她村子里建个酒厂? 徐老爷无语凝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 他转念一想,与其硬要秘方,把人得罪了,最后一拍两散。 只是再建一个酒厂而已,似乎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若真像沈娘子说的那般,这米酒要是真的能推向全国走向境外,别说一个酒厂了,便是成百上千个酒厂,那也是比不上的。 “好!我答应。”一咬牙,徐老爷点头同意。 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损失一些建酒厂的钱而已。 与米酒的暴利比起来,一个酒厂而已,他赔得起!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敲定 “徐老爷果然爽快!” 闻言,容九眼神一亮,毫不吝啬地夸赞。 “要知道,这酒厂要是建起来,受益的不止是我们,还有西溪村的村民们。” “徐老爷此举,简直是造福百姓的大善举,西溪村的村民们一定会感谢您的。” 看着几乎快把他捧到天上去的女子,徐老爷不禁啧啧称奇。 也不知道,这沈解元,到底是从哪里找的这么一个娘子。 这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那叫一个能说会道。 难怪刘谏那老匹夫会败在她手上呢。 瞧瞧,这一张口,他连拒绝的权力都没有。 否则,他岂不是成了那不愿造福百姓的恶商? 如此想着,徐老爷心中一阵无奈。 他轻咳了一声,坐直了身子,“沈娘子不必与我戴高帽子。” “我一个商人,追名逐利而已,没有好处的事儿我可是不干的。” “我虽答应你建这个酒厂,可沈娘子你也得保证我的盈利才行啊!” 闻言,容九挺了下背脊,收了笑意,“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按说,米酒的利润已经足够大了,徐老爷担心什么,都不该担心盈利。 如此想着,容九微微抬眼,恰好就对上了老狐狸闪着精光的眼睛。 眼皮子微跳,不好的预感达到顶峰。 她笑了一下说,“这米酒的利润,徐老爷应该很清楚,否则您也不会想要买我的秘方不是吗?” “沈娘子说得对,对于米酒的利润,我是不担心。”徐老爷微微垂眼。 瞧着茶杯里飘荡的茶叶,他有些漫不经心,“不过是觉着沈娘子方才说的话有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 容九一愣,颇有些不明所以。 徐老爷倒也卖关子,他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沈娘子你说,你手里没有米酒的秘方,那是不是可以说,这米酒其实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差不多。”容九思索了一下答道。 似有不解,她面上浮现处一丝疑惑,“徐老爷问这个干什么?” “如此,沈娘子既能琢磨出米酒,那也能琢磨出别的东西了?” 别的东西? 闻言,容九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徐老爷,心里咯噔一下。 心里头总有些不太对劲儿,这个徐百生,莫非想把她手里的好东西都掏出了。 “其实……” 这样想着,容九摸摸鼻子,正想要解释什么。 便听见徐老爷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他道,“沈娘子,我们既然决定要开酒厂,那只有米酒,岂不是太单调了。你看,你不如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再酿出别的酒来?” 别的酒? 听了这话,容九诧异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徐老爷发现什么了呢。 原来只是想多元化发展啊! 这样想着,容九面上一松,点头答应,“这个没问题,回去我便琢磨琢磨。” 她如此爽快,这下倒轮到徐老爷诧异了。 他原以为,以沈娘子对米酒的看重,这事儿至少还有得磨呢。 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 看来,这个妇人果然不简单啊! 也不知道,她手里头还有多少好东西? 这样想着,徐老爷心里一阵激动,跃跃欲试。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倒真引起了徐老爷探索的兴趣。 其实,这事儿,就算徐老爷不提,她自己也要考虑的。 虽说一招鲜,吃遍天。 可徐老爷说得也对,既然要开酒厂,只有米酒,可选择性实在太小了。 毕竟,哪家饭店也不只有一道菜啊! 还好,酿酒这块,她虽然了解不多,不过除了米酒,红酒她倒是也很熟悉。 到时酒厂开起来,也许她也可以试着酿一下。 这般想着,容九面上的笑意更加明媚了。 她看了一眼徐老爷,“不过,您既然提了这样的要求,那酒厂的事儿,咱们便不能按照米酒的合同行事了。” “你想如何?”闻言,徐老爷瞬间警惕起来。 他怎么忘了,这沈娘子可是实打实的吞金兽啊! 如今他提了要求,这小妇人不趁机扒下他一块皮来才怪。 “这个嘛……”看了一眼紧张不已的徐老爷。 容九撑着下巴,拖长了语调,“徐老爷也看到了,我酿的米酒如何,那我要是再琢磨出其他酒,也肯定不能比它差。” “既然如此,我们合同中的利润分配,是不是该修改一下了?” 说着,容九看了一眼徐老爷,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瞧着她,徐老爷心头一梗,却没多闷气,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微微眯了眯眼,徐老爷呼出一口气问,“你想要多少?” 笑了一下,容九伸出五根手指,“五五分。” 闻言,徐老爷真想一口茶水喷出去。 五五分? 虽说,这建酒厂,沈娘子也说会出点钱。 可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一个女子,带着四个孩子,即便赚了点钱又能存下多少? 到时,这建酒厂的大头还得他来出。 说不定如上次一般,那村民的工钱也要他来发。 就这,还只给他一半利润? 奸商!真是奸商! 心里头仿佛有一万头羊驼跑过,徐老爷忍不住暗骂。 “四六!” 僵了片刻,徐老爷咬牙道,“你四,我六,毕竟我徐家不仅要出钱,还要负责打通各个渠道。” 不然,这酒厂也建不安稳。 “也行。”听了这话,容九双手枕着头,往椅子上一靠,没有过多犹豫地便答应了。 见她如此爽快,徐老爷心里闷得不行。 其实,这才是她真正的底线! “不过……” 容九瞌了瞌眼,“徐老爷,您得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徐老爷颇有些无奈。 这个沈娘子,怎么每次都这么麻烦。 “你得保证,开了酒厂以后,除了你们徐家和我认可之外,别家不能贩卖我的酒,也不能打着徐家的旗号,挂羊头卖狗肉。” 这是容九的底线。 毕竟,像李姜氏那样恶心人的事儿,她可不想再看到一次。 闻言,徐老爷松了一口气。 他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就这事儿啊! 容九说完,徐老爷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毕竟,就算沈娘子不提,他也不会允许有人打着他徐家的旗号,和自己抢生意。 “好,我答应!” 随着徐老爷话音落下,大约半刻钟后,容九揣着新鲜出炉的合同,走出了徐府。 从徐府出来,容九也没再往街上去。 家里头过冬的东西她早就准备好了,也不缺。 这大冷天的,与其在外头闲逛,还不如回家烤火来得实在。 这般想着,容九驾着牛车,便往西溪村去了。 谁知,才走到半路,便瞧见前头走着俩人。 这不是…… 瞧着前头那个灰扑扑的影子,容九心里猛生出一股气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真来了啊 李姜氏! 她不是在镇上摆摊么,怎么往这条路上来了? 这可是去西溪村的路,不是昭阳村。 莫非,这老妪婆又想去找二婶他们麻烦? 这般想着,容九皱了皱眉,手中长鞭扬起,啪地一下,拍在牛屁股上。 大黄牛哞地一声,牛车便从李姜氏旁边飞驰过去,只留下一阵尘土。 咳嗽了两声,李姜氏看着走到他们前面去的牛车,眼前一亮,“那个,容九是,你等等。” 竟然叫她,还没骂人? 赶着牛车,容九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心里疑惑的同时,又闪过一丝警惕。 绝对没什么好事! 赶着牛车的速度越发快了,容九皱着眉头思索。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告诉二婶,免得被李姜氏忽悠了。 这般想着,容九扬鞭,就差没把牛车赶成跑车的速度。 然而,也不知是她太高估了自己,还是太低估了李姜氏。 眼看就要到村口了,这俩居然追上来了。 那李姜氏看着一大把年纪了,却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 看见她,不但没觉得心虚,还伸手就拉住了牛车。 张口就说,“容九啊,你这是要回西溪村啊,正好,我和我儿子也要去瞧瞧红梅呢,都是亲戚,你捎我们一段路呗。” “没空!” 冷眼看着理直气壮的母子俩,容九丢下一句话,猛地加快赶车速度。 差点让拉着车厢的李姜氏栽一跟头。 开玩笑,不驾着牛车从他们身上踏过去,就算她够有道德了。 还捎上他们?做梦呢! 容九轻哼一声,驾着牛车绝尘而去。 看着她飞速消失的背影,李青松撇撇嘴,颇有些不屑,“娘,你那么费尽心思跟她搭话做什么?” 要知道,前不久还在家骂人家呢,如今舔着脸跟人家说话,不尴尬吗? “你懂个啥?”闻言,李姜氏转过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你刚才又不是没瞧见咱家那摊子生意有多好,本来,我还以为卖不出去呢,谁知才那么一会儿功夫就都卖出去了。” “那这跟容九又有啥关系?” 李青松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要知道,这蒲公英是他们自个儿采的,茶也是他们自己炒的。 虽然都是蒲公英茶,可他们从容九身上一点东西也没得到。 用得着对她这么客气吗? 似看出自己儿子的意思,李姜氏眼睛一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说你傻,你还真傻啊,咱今儿卖的茶,都是自己胡乱炒的。” “就这样的茶,还有那么多人买,咱们要是真得到了她的秘方,岂不是能赚得更多?” “对啊!”闻言,李青松眼前一亮,“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那娘,咱们赶紧追上去,看能不能从她那儿炸出什么秘方。” 就他们家和容九那关系,指望着她自己交出秘方是不可能的。 为今之计,只有旁敲侧击地问了。 这般想着,李青松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今儿,他们摊子上有多赚钱,他是亲眼看见的。 若能得到真正的秘方,那岂不是能日进斗金? 吸溜一下,李青松抬腿就要去追容九的牛车。 却被李姜氏一把拉住,“行了,这会儿人都没影了,还追什么?” “瞧她刚才那样儿,就是追上了他也不会说,这事儿还得靠你大姐才行!” 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李姜氏拽上儿子,就朝前头走。 她可不指着两句好话,便能让容九把你当交出来。 她不跟她吵闹,只不过是不想给人留下话柄,好让自己闺女上门去要秘方。 这般想着,李姜氏进了西溪村,便直奔赵氏家。 另一头,容九驾着牛车,不知比李家母子快多少。 她早就回到了村里,想着李姜氏的事儿,她连自己家门都没进,也直接往赵氏家去了。 “二叔二婶在家吗?” 牛车听在赵氏家门外头,容九轻轻冲里头喊了一声。 听见这声儿,赵氏放下手里的活儿,便出去开门。 一见容九驾着牛车,那眉头便皱起来了。 “容九啊,你咋还驾着牛车?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这驾着牛车,一看就是从外头刚回来。 刚回来,却不进家门,反而直奔她家来,定是碰上什么事了。 这样想着,赵氏眉头皱得更紧了,“是不是徐家酒楼又出事儿了?还是阿仁……” 见赵氏越想越离谱,生怕她把自己吓着,容九笑了一下,开口道,“没呢,二婶,你放心,徐家酒楼和阿仁都很好。” 那就好。 闻言,赵氏松了一口气,“那你这到底是有啥事儿啊?” “也没啥,就是我刚才在路上碰见李姜氏了,我生怕她找事,所以特来告诉二婶一声,好让你们有个准备。” 这样啊…… 提起自己这个亲家,赵氏面色就不怎么好了。 心里头想着,这红梅好不容易消停几天,那李姜氏又来干啥? 可别又撺掇着儿媳妇跟家里头闹? 如此想着,她难免忆起李红梅说的那些话。 再看眼前巴巴跑过来给他们报信的容九。 赵氏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正想要说些什么。 便瞧见容九身后,李姜氏正朝着他们家走来。 还真来了啊…… 这要换了别家,亲家母上门,不说好酒好菜的招待着,怎么着也该有个笑脸。 可到了赵氏,一瞧见李姜氏,别说笑脸了。 没拉着个马脸就不错了。 “亲家咋过来了?” 越过容九,赵氏看了一眼李姜氏,那视线就落到了她旁边的李青松身上。 怎么的? 上回在容九手底下吃了亏,这回还带了个保驾护航的来? 这般想着,赵氏那脸色更冷了。 看李姜氏母子的眼神,全然不像是在看客,倒像是在看要债的。 瞧见她这模样,原本带着几分笑意的李姜氏,面色一冷,心里头升起一股火气。 赵氏这个老太婆是啥意思? 一瞧见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咋的?她一个做娘的,还不能上自家闺女的门了是? 不就是赚了点钱嘛,神气什么? 当谁还没赚过钱似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都快让沈家给休了 想起今儿赚的一大盒银子,李姜氏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半天才忍下火气,扬起一抹笑来。 “亲家啊,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儿,咱们两家就不能走亲戚了吗?” 说着,也不等赵氏反应,便示意李青松将手上的篮子递上。 李姜氏一边掀开篮子上的布,一边说,“这是我特意给豆豆攒的鸡蛋,上回红梅走得急,忘了带,我这不就给送来了。” 闻言,赵氏转眼,忍不住那篮子里头瞧去。 只见那竹篮里头,赫然躺着七八个鸡蛋。 这还真是……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没想到,这李姜氏,竟然也有拿东西上门的一天。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赵氏面色缓和了许多。 不管这个李姜氏想干什么,只要不是来闹事就好。 如此想着,赵氏正想叫李红梅出来呢。 却听得李姜氏自己已经扯开嗓子喊了,“红梅!红梅啊,你在哪儿呢,娘来看你了!” 她刚喊了一句,李红梅便抱着孩子从自个儿屋里出来了。 瞧见李姜氏,她眼圈顿时一红,“娘,小弟,你们咋来了?” “咋来了?当然是来看你啊!”瞧着自个儿闺女,李姜氏语气自然不少。 她将李青松手上的篮子往李红梅眼前一递,“喏,这是我给豆豆攒的鸡蛋,你记着,每天蒸一个给他吃!” 看着篮子里的鸡蛋,再听听自家老娘如此关切的话。 这些天憋了一肚子委屈的李红梅顿时就忍不住了。 她眼里含着泪,抽抽鼻子,“娘,家里就一只下蛋的母鸡,这些鸡蛋,你咋不留着自己吃呢。” “还不是为了豆豆,为了你这盆泼出去的水?你娘我啥时候舍得自己吃好东西啊?” 当着赵氏的面,李姜氏可谓是把一个慈母的形象发挥到了极致。 至于自家闺女为何见着她就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她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可不得哭嘛,七八个鸡蛋呐,花了她三十近四十文钱,这丫头要是一点表现都没有,她才不高兴呢。 如此想着,李姜氏转头看了一眼赵氏,颇为理直气壮。 “亲家母啊,你不介意我跟我闺女说几句私房话?” 她都这样问了,赵氏还能说什么? 只能扯着嘴角道:“当然不介意。” 闻言,李姜氏脸上的神色更加倨傲了,她一手挽着李红梅的胳膊,一手还不忘提上那一篮子鸡蛋。 “走,闺女,咱上你那屋说话去。” 话落,还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青松啊,你自个儿出去转转,无聊的话,便去窑厂找你姐夫,千万别耽搁久了,一会儿吃完饭,咱们还要回去呢!” 闻言,旁边赵氏面色不由得一僵。 李姜氏这话说得,那叫一个自然。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家的主人,自己才是客呢。 还想吃饭?吃屁去! 然而这头,李姜氏可没想到,赵氏正在心里头骂她呢。 她挽着李红梅,母女两个亲亲热热地往北屋走。 压根就没把赵氏当回事儿,就更别提旁边的容九了,愣是被她无视个彻底。 呸,一个寡妇而已,真当自己了不起啊! 好心寻她说话,她还不领情。 等着,等她闺女把蒲公英茶的秘方弄到手。 看谁还搭理她! 如此想着,李姜氏迈的步伐越发大了。 从门口,到李红梅住的北屋,不过几步路。 硬是叫她走出了上战场的气势。 “容九啊,今日多谢你了,家里几个孩子还都等着呢,不如你先回去?” 见李姜氏啪地一下关上北屋的门,而那李青松更是早跑得没影了。 赵氏看了一眼容九,颇有些尴尬地说。 若是换了往常这个时候,容九过来,她说什么也得留人家吃一顿饭。 可今儿家里有不速之客上门呢,她哪里好意思留人家? 然而,听了这话,向来客气的容九,却是笑了笑说:“几个孩子那边我出门前都安排好了,既然二婶家里来了客,红杏又不在,不如我留下帮二婶做饭?” 说着,容九便下了牛车,往赵氏家厨房走去。 “这……也好。”闻言,赵氏也没拒绝。 毕竟,老头子和云行他们都还没回来呢。 她一个人面对李姜氏总有些尴尬。 容九在这儿,她好歹还能自然一点。 如此想着,赵氏便和容九一起往厨房去。 另一头,北屋里,气氛却不是很好。 “咋样啊,那蒲公英茶的秘方,你弄到没有啊?” 一进屋,李姜氏神情一变,先前的慈母形象荡然无存。 闻言,李红梅先是一愣,而后涌起巨大的委屈。 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她带着哭腔喊,“娘,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秘方?你咋就不关心关心我啊!我都快让沈家给休了!” “啥?”李姜氏都让李红梅一句话给震蒙了。 第一百九十章 还是亲娘好啊 沈家想要休了她闺女?不可能! 要知道,这沈云行和红梅与别的父母安排成亲就成亲的夫妻可不一样。 那可是沈云行自个儿瞧上了红梅,才让家里带着媒婆上门相看提亲的。 就冲这,沈云行咋可能休了红梅? 李姜氏一脸不解,然后她就问了,“你做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儿,沈云行他要休你?” “啥事?还不是为了那秘方的事儿,我婆婆可说了,我要是还打那主意,就让我回娘家住着去!” 看着自家老娘,李红梅想起这几日受的屈,忍不住鼻尖一酸。 吸了好几口气,都没把眼泪憋回去。 她抽抽搭搭地说,“娘,你是不知道,我这几日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一家人联合起来,就把我当空气似的,不理不睬,老膈应人了。” 闻言,李姜氏心头一慌,都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吗? 这一家人联合起来,无视她闺女,这摆明了就是要把人逼走啊!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这要是让沈家人得逞了,莫说她秘方拿不到,还得养着一个被休回家的闺女。 多不划算呐! 这样想着,李姜氏佯装惊讶,她一脸心疼地道,“你咋不早说呢?走,娘给你讨公道去!” 说着,她便扯着自己闺女往外走! “啊?”李红梅这里正一边抹泪,一边哄孩子呢。 猛的就被自家老娘拽了一把,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随手将两床被子堆在一块,以免孩子摔下床来。 李红梅一边跟上老娘的步伐,一边解释,“娘,你这样闹出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要知道,她婆婆虽然耳根子软,好说话,可不代表没脾气啊。 再说了,她和自家老娘抱怨,可不是为了让她和婆婆闹。 然而,李姜氏心里头正急呢,哪里听得进李红梅的话? 便是听了,也只以为赵氏这个老太婆把自家闺女磋磨得太狠。 这才几天啊,就叫她知道怕了。 “没什么不好的,敢欺负我闺女,当我是死的不成?” 说着,李姜氏拉着闺女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看那架势,还真有几分护崽的老母鸡样儿。 李红梅一看,当即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果然,还是亲娘好啊! 哪像婆婆,为了一个外人,就撺掇着全家无视自己。 这般想着,李红梅也不再多劝了,心里头恨不得老娘发一次威才好呢。 好叫婆婆知道,她不是那等可以随意欺辱的儿媳妇,她可是有娘家护着的人! “赵氏,你给我出来!你说说,你把我闺女当啥了!” 李姜氏拉着闺女,在院子里便喊开了。 听着她这声儿,厨房里,容九拿着菜刀的手微微一顿。 果然,她留下来是对的。 这不,李姜氏这老妖婆就闹开了。 不过,她这是闹啥呢? 就算要闹,也不该把李红梅当筏子? 毕竟,西溪村谁不知道,赵氏是最迁就儿媳妇的。 容九一脸不解,赵氏心里头却明白得很。 恐怕是这红梅,向李姜氏告状了。 心里头幽幽叹了一口气,赵氏率先走出来,“亲家这是干啥?” “干啥?你说干啥,我倒要问问你,你们一家人为啥要联合起来欺负我闺女,无视我闺女?” 李姜氏声高气扬,大腿一拍,眼泪说来就来,“我的大闺女哟,我苦命的闺女哟!” “你说你咋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一家子!” “也怪我和你爹眼瞎耳聋,信了他们的鬼话!” “还说要让你享一辈子福呢,结果一家人欺负你一个啊!” 赵氏没想到,李姜氏说哭就哭,说嚎就嚎。 眼看着就要把周围的邻居都惊动了,赵氏心里头急的不行。 可偏生当着容九的面,她还没法儿说自己一家为啥这么对红梅。 “亲家,你先冷静冷静,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叹了一口气,赵氏只能先劝李姜氏。 然而,赵氏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这李姜氏就更来劲儿了。 “我呸,让人看了笑话?我看你沈家就是个笑话!活了大半辈子,我还从没见过有哪家为了个侄媳妇,而磋磨自己儿媳妇的!” “这……” 听了这话,赵氏有苦说不出,只能将目光转向李红梅。 “红梅啊,我们为啥这么对你,你一清二楚,你倒是劝劝你娘啊,别让她闹了。” “我……” 听了这话,李红梅心中一紧。 这几日,沈家人的态度到底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 她下意识地便要开口,却被自家老娘连声打断。 “我呸!”李姜氏瞪圆了眼睛,“咋的?当着老娘的面,你还敢威胁她,你当我是死的不成?” 第一百九十一章 总得有点表示 话落,李姜氏把李红梅往身后一扯,横眉怒目地瞪了眼赵氏。 “我警告你,有我在,你休想动我女儿一下!” 这话说的,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不是亲家,而是抢她闺女的恶霸。 “亲家,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氏心头一梗,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红梅进我家门这么久,豆豆都快一岁了,你也该知道我不是那等磋磨儿媳妇的人。” “只是,红梅有些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这个做婆婆的,也该教教她,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沈家没规矩,你说是?” 这话,赵氏说得恳切真诚,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若换了常人,赵氏都如此服软了,为了自家闺女以后在婆家好过,便顺着台阶下了。 这事儿,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然而,这李姜氏却不似常人。 见赵氏服了软,便以为自己占了上风。 那态度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的高傲了。 她双手叉腰,一脸不屑,“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你当你沈家是什么大户人家不成?还规矩,我看你就是猪鼻子插葱,装象!” 说着,李姜氏轻嗤一声,“还我红梅做得不对,我红梅要做得不对,她能给你沈家生一大孙子?” “咱都是女人,最明白这女人生孩子,那像是从鬼门关里头走过一遭。” “就冲这个,你们一家人也不该如此磋磨她!” “这……”闻言,赵氏眼神微动。 虽说这李姜氏语气不怎么好,但她这话说得却是没错。 可红梅那性子,也不能放任下去啊! 眼中闪过一丝纠结,赵氏动了动嘴唇说,“话虽如此,但红梅也不该惦记别人的东西啊!” 说着,赵氏心里又坚定起来。 她知道,红梅爱接济娘家,可这要是自家的东西,她给了也就给了。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惦记容九手里头的那点东西。 那可是帮了他们一家的恩人啊,要不是她,他们一家哪有如今的舒心日子? 如此想着,赵氏越发有底气了。 然而,一听这话,李姜氏却是不高兴了。 这个老太婆,是当她傻啊,还是当她听不出来? 这明面上是在说她闺女,实际上是在警告他们李家,别惦记那丧门星的秘方。 你不让我惦记,我还真就惦记了,怎么着? “啥叫惦记别人的东西?” 心里头憋着一股气,李姜氏那白眼几乎翻出天际,“上回那姓容的不是说了吗?她也是你们沈家的人,既然都是沈家的人,那她的东西,也就是沈家的东西。” “咋的,我闺女作为沈家的儿媳妇,想要自家的东西怎么了?就值得你们这么磋磨她?” “这……可是……” 赵氏没想到这李姜氏,竟会如此颠倒黑白。 一张嘴张张合合,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看了一眼赵氏,李姜氏越发趾高气扬,“还是说,在你心里,你那大孙子,压根就不值得一张秘方?” 自然是值的。 皱了皱眉,赵氏下意识便想说出口。 可她看了一眼李姜氏,却开不了这个口。 毕竟,她要真这么说了,她这混不吝的亲家,立马就得让她找容九要秘方。 可若不说…… “怎么,娘,难道我的儿子在你心里还不如一张秘方?” 见赵氏犹犹豫豫,半天一句话还也说不出来。 莫说是李姜氏了,就是李红梅也来了气性。 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她想也没想就喊出来了,“到底谁才是你儿媳妇?为了容九,你竟连亲孙子都不顾了。” 若说此前,李红梅不过是想借自己亲娘的手出一口气。 这会儿,却是真有些失望了。 那容九到底有什么好,这才几个月啊,凭什么所有的人都护着她? 如此想着,李红梅越发委屈了,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就是,老娘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为了侄媳妇不要孙子的呢。”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见李姜氏母女两个目光如炬地看着自己,赵氏满面愁容。 若李姜氏不在这儿,她肯定是选自己孙子的。 可如今,怎么说呢,李姜氏在这儿,她这话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说的。 说了,便是给容九添麻烦。 然而,另一边,李姜氏可不知道自己在赵氏心里头已然成了那搅屎棍子。 见赵氏摇摆不定,她心里头不由得哼了一句。 傻瓜!真是傻瓜! 这事儿,赵氏这个老太婆要是不给个交代。 莫说是红梅了,便是沈云行知道了,恐怕也不会给他这个亲娘好脸色。 若是,自己这个岳母再到旁边说些好听的话,再对豆豆好点。 那沈云行还不得把她当亲娘孝敬着? 到那时,这沈家窑厂挣的钱,不说全部给她,怎么着也得给她一半? 如此想着,李姜氏越发趾高气扬了。 她双手叉腰,一步步逼近赵氏,“那你是啥意思?你说啊!” “合着我闺女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孩子,还不如一个外人!” “你是啥意思?你说,你说啊!” 李姜氏每说一句,便往赵氏跟前怼一步。 眼看着就要把人怼到墙角了。 厨房里头,忍了好半天的容九,终于忍不下去了。 将手里的菜刀往案板上一插,她推开门出去。 却见那李姜氏趾高气扬的,那脸都怼到赵氏身上,就差没动手了。 这是为女儿讨公道吗? 这是要杀人! “你给我起开!”心里头升起一股怒气,容九上前揪住李姜氏的后颈,将赵氏解救出来。 将赵氏护在身后,她冷眼望着李姜氏,“婶子好大的威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杀人灭口呢!” “你出来得正好!” 容九一脸怒容,李姜氏却是一点都不怵。 反正都闹到这个份上了,她想要心平气和地拿到秘方是不可能的了。 倒不如趁此机会,逼这个丧门星把秘方拿出来。 如此想着,李姜氏轻哼一声。 “你上回不是说,你也是沈家人吗?” “如今,你们沈家把我红梅欺负成这样,你总得有点表示?” 第一百九十二章 骂人 闻言,容九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躲在一旁装鹌鹑的李红梅。 只见她眼眶红红,面色却还好,红润又有光泽,怎么看都不像被欺负了。 再说了…… 想起在厨房里听到的话,容九面色淡淡。 别说赵氏一家也没把李红梅怎么样,就是李红梅真受了委屈,那也是她活该! 谁叫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掺和李家那点破事? 还想利用孩子,让赵氏从她这里拿秘方? 做梦! 这般想着,容九淡淡地收回目光,没再看李红梅一眼,而是转头看向李姜氏。 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她冷笑一声说,“那婶子,想让我怎么表示?” “容九……”听了这话,身后的赵氏唤她一声,心里着急得不得了。 说实话,李家和容九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自家儿媳妇和亲家,却惦记上了人家的东西,还如此理直气壮。 这会儿,哪里还好意思让她替自己处理这些事? 微微向前走了两步,赵氏正想要说什么。 却见容九忽然转过头,冲她微微一笑,“二婶放心,我有分寸。” 闻言,再看看挡在自己身前一脸沉静的女子,不知为何,赵氏松了一口气,莫名觉得安心。 张了张嘴,她犹豫片刻,到底什么都没说。 罢了,她自己的性子,她自己了解。 别看她在家,老头子和一双儿女都怕她。 可走出去,尤其是面对给她生了孙子的李红梅和李家人,那是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她又何必张口去给容九添麻烦? 总归,容九不会叫自家吃亏就是了。 这般想着,赵氏微微退后两步,尽量不影响到容九。 瞧见她这模样,一边的李红梅心里别提多气了。 都这个时候了,婆婆为啥还站在容九那边? 为啥宁愿看着她娘闹腾都不愿意说话? 但凡她说一句,她和孩子比容九重要,她也不能让她娘这么闹腾啊! 看着赵氏,李红梅又生气又委屈,索性句话都不说。 她倒要看看,这个容九会不会为了她婆婆把秘方拿出来! 另一头,李姜氏可没注意到女儿在想什么。 听了容九的话,她眼前一亮,透出几丝贪婪。 却还要装作大度一般,摆摆手,“我也不是那贪心的人,只要你把那蒲公英茶的秘方给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怎么样?” 容九:“……” 哪怕早有预料,可当真听到李姜氏如此说的时候,她心里头还是忍不住蹿起一股怒气。 都在镇上摆开茶摊卖茶了,竟还想着她的秘方。 真不要脸! 心里头暗骂一句,容九胸腔剧烈起伏两下。 “婶子,你方才不是说,我二婶欺负的是红梅吗?那不知这秘方,你是要来给红梅的,还是给你自己的?” “这当然是给我了!” 生怕她说给红梅,这容九会以红梅在沈家不缺吃不缺喝为由拒绝,李姜氏想也没想就说。 还真是理直气壮啊! 看了一眼李姜氏,容九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能把这么不要脸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这李姜氏也算是个人才了。 深吸一口气,容九看了眼李姜氏,怒极反笑,“可方才婶子口口声声说了,您这是在替红梅讨公道呢。” “我就算要给补偿,也应该给红梅啊,为啥要给你?” “这……” 闻言,李姜氏顿时有些语塞。 这话,叫她怎么答? 不管怎么答,容九都有理由不把秘方给她。 皱了皱眉,李姜氏纠结半晌,才梗着脖子道,“这补偿是该给红梅,可红梅不也是我闺女嘛,是我闺女就该孝敬我,所以这秘方给我也是一样的。“ 对,就是这样,红梅是她闺女,所以东西给她和给红梅,根本就没差! 这般想着,李姜氏松了一口气。 心里头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她可真是太聪明了! 这下,那丧门星总该没话说了? 下巴一扬,李姜氏一脸高傲,直接将手伸到容九面前,“容九,快点秘方给我,这事儿咱们就算过去了,日后见了面,咱两家还是好亲戚。” “谁跟你是好亲戚?” 看着李姜氏伸到面前的手,容九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嗤笑一声,她一点也不客气地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说,哪家闺女孝敬老娘,是从夫家堂嫂这里拿东西的!” “李姜氏,你还真叫我大开眼界啊!我看城墙的拐角都没你脸皮子厚!” 这个丧门星,居然敢骂她! 见容九不但没给她秘方,还对着她就是噼里啪啦一顿骂。 李姜氏顿时气蒙了,她嗖地一下,收回伸出去的手。 第一百九十三章 气狠了 要知道,上回的事儿,她还没找她算账呢! 这回,她还敢骂她,还真当她李姜氏是泥捏的啊! 心里头燃起熊熊怒火,李姜氏指着容九,颇有些咬牙切齿,“你个小寡妇,居然敢骂我?” “骂你怎么了?”容九横了一眼李姜氏,气势一点也不弱,“你个不要脸的老树皮子,蒲公英茶都卖上了,还敢问我要秘方?” “在镇上,我没掀了你那茶摊,你是不是挺失望?到这儿来找不自在来了!” “好啊,你不是要秘方吗?来啊,我给你!” 说着,容九扬手,便朝李姜氏冲过去! 这个丧门星,竟想打人? 她可是长辈啊! 她怎么敢? 心里头又惊又惧,眼看那巴掌就要落到自己身上。 李姜氏嗷地一声,便蹿到了赵氏身后,“你那侄媳妇疯了,还不快拦住她!” 然而,赵氏见容九和李姜氏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甚至还动上手了,她原本是想劝架来着。 谁知她刚走了两步,便听见容九那话。 李家到镇上去摆茶摊了? 什么时候? 怎么可能? 他们不是还没得到秘方吗? 心里疑惑不已,听见李姜氏这话,赵氏非但没动,反而一个转身就揪住了她的手腕。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着赵氏,李姜氏心里咯噔一下。 “亲家母,你这是啥意思?你不会也想帮着那丧门星来打我?”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立马带着我闺女回李家去,你信不信?” 听了这话,赵氏眼神微动,面上闪过一丝纠结,但却依旧没有松手。 拽着李姜氏的手腕,赵氏声音中透着一丝冷意,“你们李家,到镇上去摆茶摊了?” “这……你问这干啥?”听了这话,李姜氏眼神闪烁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这手还在赵氏这老太婆手中拽着呢。 她要是承认了,这老太婆一准把她手扭断。 “你只说是不是?”看了李姜氏一眼,赵氏手上微微用力。 李姜氏顿时嗷地一声,没好气地嚷嚷,“是,我是去镇上摆茶摊了,而且还是卖蒲公英茶,你能把我怎么样?” 竟然是真的! 这李家,竟然早就已经卖上了蒲公英茶。 亏她还好意思上门,逼她跟容九要秘方! 一股怒气直蹿头顶,赵氏脸色一黑,指着李姜氏便道,“你给我滚!以后不准再到我们家来,我沈家没你这门亲戚!” 嘿!赵氏这个软包子厉害了啊! 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李姜氏气红了眼,“赵氏,你给我等着!今儿我不把我闺女带回李家,我就跟你姓!” 竟然敢叫她滚? 这赵氏也不想想,之前红梅回娘家的时候,是谁三天两头地到他们家去请? 还不是那沈云行! 等着瞧,这回,赵氏要真把她赶出去,她一定把红梅带走。 到时,再想让红梅回来,这沈家不挖块肉,她都不允许! 这般想着,李姜氏看着赵氏,越发有恃无恐。 然而,赵氏却不为所动。 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李红梅,她冷笑一声,“行啊,你李家要是愿意养闺女,那就带走!” “正好,教教她,该怎么做人儿媳妇!” 说着,赵氏偏过头去,不再看李姜氏母女。 这回,她是真气狠了。 想着这几天,因为李红梅说的那些话,他们一家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这心里头又愧疚又着急,生怕李红梅脑子一热上门去找容九要秘方,坏了两家情分。 她更是千防万防,恨不得一双眼睛长在李红梅身上。 可谁知,就这样,她也没防住。 李家终究还是打上了蒲公英茶的主意。 赵氏心里又悲又气,李姜氏更是气得眼前发黑。 “赵氏,你好得很!”手捂着胸口,她老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一见自家婆婆和老娘这样,李红梅心里也慌了。 怎么回事? 怎么还闹成这样了呢? 这咋她老娘要带她会娘家,婆婆还同意了呢。 她应该像之前那样,死命挽留她才对啊! “娘,你要不先回去,等过两天我再回去看你?” 李红梅皱着眉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选择劝自己的亲娘。 毕竟,婆婆性子好,就算生气也不会生太久。 可自己亲娘就不一样了,那就是个火爆脾气,这要是还让她闹下去。 没准这回,就不是自己想回娘家了,而是被自己婆婆赶回娘家了。 然而,让李红梅没想到的是,她这话才说完,脾气火爆的亲娘还没闹呢,那性子好的婆婆倒是先冷下脸了。 “干嘛要过两天啊,我看你今儿就跟你娘回去挺好的,正好在家多住两天,免得在我们沈家受委屈。” 李红梅:“……” 完犊子了! 看来,婆婆这回是真气狠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又要回娘家 拧着眉,李红梅暗道一声糟糕。 看了眼冷着脸的婆婆,她动了动唇,正想劝几句。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便瞧见沈红杏黑着一张脸回来了。 小姑娘手上沾着土,脸上也有几道黑印,显然是刚从窑厂回来。 “娘,你没事儿,伤着哪儿没有啊!” 沈红杏一进门,就跟没看见李姜氏母女似的,直奔赵氏。 她刚才正在窑厂干活儿呢,冷不丁便瞧见了李青松。 那小子一进窑厂,便凑到她哥面前。 还说什么他和他娘来瞧瞧大姐,让她哥赶紧去买两斤肉回来招待岳母。 一听这话,沈红杏心里头便一个激灵。 吓得她丢下手里的活儿,连手都没洗,就跑回来了。 老天爷啊! 就这些天,她嫂子虽说消停不少。 可心里头不知道憋着多少气呢,整个人阴阳怪气的。 这要是李家那个老太婆上门,母女两个连起手来。 她娘还不得被生吞活剥了? 如此想着,沈红杏将赵氏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见她虽冷着个脸,但衣服还是干净的,头发也整齐,脸上也没伤。 还好,没伤着! 沈红杏呼出一口气,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她想也没想就说,“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听说亲家婶子来了,这心里可担心了呢!” 一听这话,原本心里就堵得慌的李姜氏,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这丫头啥意思? 她和红梅这么大俩人站在这儿,这丫头看不见啊! 也不说打声招呼,张口就说这话。 咋的?她又不是老虎,还能把赵氏一口吃了不成? 李姜氏一脸不忿,她看了一眼冷着脸的赵氏。 拖长了语调,颇有些阴阳怪气的,“亲家方才还说呢,叫我好好教教我闺女。可如今看来,你这闺也教得不怎么样啊,一进门,也不叫嫂子,见着长辈,也没个招呼,这难道就是你沈家的规矩?” 心里头正气着呢,这李姜氏竟还敢挑剔她闺女? 赵氏当下就黑着一张脸道,“我闺女又不是你儿媳妇,她咋样用不着你说!” “她倒是想敬着嫂子,重着长辈呢,可这当嫂子的得有个当嫂子的样儿,做长辈的也得叫小辈心里服气才行啊!” 这…… 这还是她老娘吗? 竟能说出这么硬气的话? 旁边,沈红杏一脸惊奇地看了眼自家老娘。 心里头别提多爽快了,对李姜氏这样的人,就得这样说话才行! “对,我沈红杏最尊重人了,不过前提是,那人得值得我尊重才行!” 扬起下巴,小姑娘颇有些不屑地看了一眼李姜氏。 就这样的人,也敢充她长辈? 谁给她的脸! 一个小丫头而已,竟敢这么跟她说话。 难怪红梅说沈家欺负人呢! 如今自己还在这呢,沈家母女就是这态度。 她要是不在这,这一家子还不定怎么磋磨她闺女呢! 一只手指着沈红杏,李姜氏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两下。 “你……”手指直哆嗦,心脏也砰砰跳个不停。 好半晌,也没按捺住心里的那口气。 李姜氏重重地哼了一声,拉着自己闺女,转身跨步就走,“红梅,回家去!咱不在这儿看人脸色!” 不是,真要走啊! 被自个儿老娘拉着,李红梅有些懵逼。 不过…… 她看了眼冷着脸的婆婆,心想先回娘家也好。 等婆婆消了气,她再回来,也免得挨骂。 这样想着,李红梅轻轻扯了扯亲娘的袖子,“娘,你先等等,豆豆还在屋呢,我抱他去。” 然而,一听这话,李姜氏更气了。 这沈家人这么不给她脸,她还要帮沈家养孙子? 凭啥啊! 这样想着,李姜氏眼睛一瞪,“抱什么抱?那豆豆是他沈家的孙子,那赵氏不是厉害吗,你让她照顾去!” “正好你也歇歇,叫他们知道看孩子的苦,省得他们不把你当人!” 这…… 闻言,李红梅心里不忍,不过想想,老娘说得也对。 豆豆是沈家的孙子呢,婆婆会照顾好他的。 再说了,她也就去个一两天,等婆婆气消了,她就回来了。 这般想着,李红梅也不纠结了,跟着亲娘就要走。 正好,这时,沈云行父子两个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个李青松。 沈云行这手上还提着肉呢,见丈母娘拉着自己媳妇就要走,顿时着急了。 “岳母,这是发生啥事儿了,咋刚来就要走呢,还带着红梅?” “是啊,亲家母,有话好说,这红梅才刚回来,咋能又回娘家呢?” 沈玉林不明所以,他抽了口旱烟,也跟着劝道,“一个嫁出去的闺女,三天两头回娘家,说出去你们李家面上也不好看啊。” 见父子俩这软和样儿,李姜氏底气更足了。 “我不把红梅带回娘家,难道还把她留在这儿,任人欺负不成?” 她就知道,沈家哪里舍得红梅回娘家? 这不,她才刚要走,这父子俩就急得跟什么似的吗? 该!谁让赵氏母女两个那样对她说话。 活该让你们急一急! 这般想着,李姜氏顿时支棱起来了。 她瞪着沈云行,那态度别提多嚣张了,“沈云行,我把话说明白了,你娘和你们家那死丫头要是不向我道歉,不把秘方给我,我说什么也不会让红梅回来的!” 原来又是为了秘方的事儿啊! 一听这话,沈云行心里一冷,顿时板下脸色。 “岳母,我了解我娘,她是不会轻易和别人起冲突的。若是起了,那也定是别人做了太过份的事儿,所以,我是不会让我娘道歉的。” 沈云行冷声说着,还看了一眼赵氏。 只见她正被红杏和容九搀扶着,面上还隐隐可见一丝怒气。 她向来是最怕红梅回娘家的,可这会儿,竟一句话没说,也不曾出来阻拦。 可见是真气狠了! 老娘在岳母这里受了气,他要是还让她去给岳母道歉。 那他岂不是成了不孝子? 如此想着,沈云行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那语气也越发坚定了,“至于那秘方,岳母你想都不要想,那不是咱家的东西,我也没资格把它给你!”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心思各异 “你!” 闻言,李姜氏心头一梗,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云行。 听听,听听他说的什么话,这还是她那个老实本分,任她拿捏的女婿吗? 疯了,疯了,沈家人都疯了! “青松,咱回家!” 瞪了一眼沈云行,李姜氏叫上儿子,拽着闺女就走。 虽然,沈云行舍不得父母跟妹妹因为自己受委屈,可这媳妇儿回娘家,他也一样舍不得。 “红梅啊,你真要走?” 李红梅正想跟着自家老娘走呢,便冷不丁听到身后这样一句话。 眼底闪过一丝踌躇,心里微微酸涩,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没转身。 这几天,她算是看明白了,容九已然成了他们家的逆鳞。 说不得,碰不得,她的东西更想不得。 如今,她老娘和婆婆闹成这个样子。 她要是再留下来,还不定受什么气呢。 倒不如回娘家待几天。 等婆婆气消了,想明白了,谁跟他们才是一家人,再回来。 如此想着,李红梅跟在李姜氏身后,脚步越发快了。 看着她的背影,沈云行心里酸酸涩涩的。 微微挪动了一下脚步,他想要追上去。 可想着自己身后的家人,他还是忍下来了。 这几天,红梅做的事的确是过了,更别提还有他丈母娘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这要是追上去,恐怕又要不依不饶了。 还是算了,他虽在乎媳妇儿,却也不想爹娘妹妹因此受气。 眼看着李姜氏母子三人的背影消失,等心头翻涌的情绪平静下来。 沈云行才回过头,看着赵氏,扯出一抹笑来,“娘,红梅这回没带豆豆,您先到我屋里照顾他。” “哎……” 这会儿,赵氏心里头的气消了不少。 看见儿子这样,她也心疼,动了动嘴正想劝呢,就被沈玉拉住了。 看着老伴儿,沈玉林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什么也别说。 这个时候,无论谁劝,都是在云行心头上撒盐。 “我先去看看豆豆。”赵氏明白自家老头的意思,当即便扯了扯嘴角道,“红杏,你洗洗手,上厨房做饭去。” 吩咐了女儿,她随即又看向容九。 眼底闪过一丝歉意,赵氏勉强笑道,“容九啊,叫上几个孩子,一会儿在二婶家吃饭。” “不用了,二婶,我出去大半天了,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我先回去看看他们。” 容九留下来,本就是为了提防李姜氏,别让她欺负了赵氏。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李红梅又回娘家了。 而这一次,对于她的离开,赵氏一家好像没什么感触。 一家人各有各的事做,就连沈云行,也不过是稍微颓丧了一会儿后,便拎着斧子,上后院劈柴去了。 除了多了个豆豆,时不时咿咿呀呀几句,一切似乎和李红梅回来之前,没多大区别。 然而,容九却有些担心了。 虽说李红梅这人不怎么样,可赵氏一家是真心把她当家人的。 她这又走了,还丢下孩子总归是不太好。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提李家摆摊的事儿。 心里隐隐有些愧疚,容九拉过沈红杏,担心地问,“红杏啊,你嫂子就这样走了好吗?要不让云行去把她接回来?” “干啥要去接啊?”听了这话,小姑娘一边挥着铲子,一边嘟囔,“是她娘自己把她拉走的,我们要去接,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回呢!” 说着,沈红杏哼哼两声,一点也不在意。 反正这回豆豆在家,那李红梅想在娘家住多久就住多久,她才不管呢! 说不定,没过两天,她就又自己回来了。 毕竟,没从他们这捞到好处,那李家人还能真白养着李红梅? 另一头,李红梅可不知道小姑子正在心里头嘀咕自己呢。 她跟着老娘小弟,一路走到昭阳村。 一直到回到家,她这心里才缓过一口气来。 还是自己家好啊! 这几天,沈家人一直对她不阴不阳的,她都憋屈坏了。 如今回到娘家,她竟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尤其是,当他们回到家时,李家小妹李百合都已经做好了饭菜。 当下,李红梅也不用人招呼,坐到桌前,端了碗,便往嘴里扒。 这几日她心里头压抑,胃口也不怎么好,哪怕沈家顿顿米饭鸡蛋的伺候她,她也吃得不多。 今天被婆婆和老娘闹了一场,又走了老远的路,李红梅这会儿都饿坏了。 一碗玉米糊糊,愣叫她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架势。 另一头,瞧着吃得喷香的大闺女,李姜氏老两口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这丫头,心怎么那么大? 便是李青松和李百合这兄妹俩,看着大姐二话不说,端着碗就开吃的模样。 那心里也不得劲儿,大姐怎么能这样? 她都嫁人几年了,怎么回到娘家一点做客的自觉都没有。 还当自个儿家似的,想怎样就怎样? 一张饭桌上,李家几口人除了李红梅,心思各异。 哪怕今日的玉米糊糊比往日要粘稠一些,一家人也心不在焉的。 凭啥啊! 李红梅回娘家,一点东西都没带回来,凭啥一家人要这样迁就她? 第一百九十六章 真是太好了 然而,李红梅却没管那么多,她甚至都没察觉到家里的变化。 在她的意识里,自己虽然嫁人了,可每年给娘家的东西银钱也不少。 如今她在婆家受气,也是因为娘家。 她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吃顿现成饭,这点权利也该有? 喝一口糊糊,夹一筷子咸菜。 等吃到七八分饱的时候,李红梅终于停下来了。 “好饱……”打了个嗝,她抬头看眼其他人。 见爹娘弟妹一个劲儿的盯着她,几人眼前的玉米糊糊都没怎么动过。 李红梅一脸疑惑,“你们怎么不吃啊?” 一个嫁出去的闺女,一点不把自己人当外人,比他们所有人都吃得多。 这叫他们怎么有胃口? 李青松耷拉个脸,当场就要发作。 然而,却被李姜氏拧了一下手臂,硬生生把话咽下去了,只埋头喝自己眼前糊糊。 警告地瞪了眼老伴和小女儿,李姜氏这才转过头,对大女儿说,“天气冷,我们没胃口,你多吃点。” 多吃点,等下回沈云行来,她才好理直气壮地抠下他一块银子。 这样想着,李姜氏对大闺女别提多热情了。 李红梅更是心头一热,感动得鼻子抽抽的。 果然,还是娘家好啊! 在婆家,婆婆哪有这么贴心? 沉浸在感动中,一点也没发现自家弟弟妹妹在面对她的时候,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李红梅呼噜完碗里头剩下那点玉米糊糊,碗筷一放,就回屋躺着去了。 为了银子! 嘴里头默念着,李姜氏忍了又忍,没开口训斥,自己也跟着进了屋。 坐在床边,李姜氏看了一眼半躺着的大闺女说,“这次,除非沈云行来接你,否则说什么你都不要回去了。” “不然,就冲我和你婆婆吵这一架,你回去,你婆婆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你呢。” 原本打算两天就回去的李红梅:“……” 默了默,她看了一眼老娘,颇有些纠结,“娘,这不太好。万一云行和上次一样,不来接我怎么办?况且豆豆还在家呢,我也不放心。” 闺女果然外向! 听了这话,李姜氏暗骂了一句,面上却一脸慈母模样。 她嗔了一眼李红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之前我是咋跟你说的,只要那沈云行没亲口说他要休了你,你就不要怕他不来接你!” “你就看看这回,你要不是自己跑回去,那沈家人能这么作贱你?” 闻言,李红梅琢磨了一下,好像也对哈。 她上回回娘家,本就是为给沈家人一个下马威。 结果,却自己跑回去了,人家可不就得不当一回事了嘛! “那娘,我该怎么做?” 这般想着,李红梅顿时转头看着自家老娘,颇有些紧张兮兮的。 瞧着大闺女这模样,李姜氏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她轻咳一声,“这回你听娘的,就在家里住着,等沈云行来接你的时候,你就可劲儿为难他,他越不愿意做的事儿,你就越叫他去做,好叫他长长教训!” “那……” 听了这话,李红梅又纠结起来,“他要是不来接我怎么办?” “不可能!” 李姜氏想也没想就十分笃定道,“你不是说,豆豆还在家呢,小孩子夜里哪有不找娘的?” “你等着瞧,今晚上,沈云行一准来找你!” 闻言,李红梅眼前一亮,心里头自信满满。 小睡了几刻钟,便端了张板凳坐在院子里等沈云行。 然而,她等啊等,等到夕阳西下,等到天空都黑成了一片,也没等来沈云行。 好你个沈云行,竟又不来接她! 在院子里吹了会儿寒风,李红梅气势汹汹地进了屋。 她娘说得对,这男人啊,就是不能对他太好! 另一头,沈云行可不知道,李红梅正巴巴地等着他去接人呢。 他想着,如今红梅和他娘心里头都憋着气,就算接回来,也还有得闹。 倒不如彼此冷静冷静,过上一夜,气都消了他再去。 然而,第二天一早,他爹就跟他说,窑厂里头烧酒坛的黏土没了,让他到阴山上挖点回来。 这酒坛,如今可是他们窑厂的支柱啊! 可千万不能断货了! 如此想着,沈云行哪里还顾得上李红梅? 拿了几个饼子,揣上水袋就上山了。 来来回回忙活了一天,连晚饭都没吃,便倒头睡了。 第三天,他吃了早饭,看了眼跟平常一样的老娘,心里寻思着,这红梅的气也该消了? 正好窑厂也没什么事儿,沈云行便打算去接媳妇儿。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驾着牛车出门,便瞧见容九找上门来。 她脸上笑盈盈的,一开口,便朝他们扔了个重磅炸弹。 “二叔二婶,徐老爷那边已经把建酒厂的材料准备好了。” “说是今儿就到我们村来,选定了地方,就可以开始建酒厂了呢!” “真……真的啊?” 听了这话,赵氏一家人面面相觑,顿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没想到,容九动作竟然这么快。 这才过去几天啊,这真就开始建酒厂了? 徐老爷还要来他们村? 赵氏一家人仿佛踩在云端一般,轻飘飘的,颇有些不真实。 不过,这种感觉,怎么说呢,真是太好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觉得自己在做梦 好半晌,赵氏首先回过神来。 眼中难掩激动,她看了眼容九,“真的啊,徐老爷真的要来咱们村?” “二婶,是真的。” 闻言,容九微微一笑说,“前些日子我送阿仁去徐家时,便和徐老爷定好了时间,说是今日过来选址。” “当时本来想和你们说的,我一时给忘了,今儿才想起来。” 闻言,赵氏一家面色皆是一顿。 他们当然知道,这容九为啥忘了,还不是因为红梅? 想起前几日那事儿,赵氏一家再看容九,面上颇有些尴尬。 不过片刻后,便又都恢复正常。 现在,没有什么事,比徐老爷要来他们村更重要。 毕竟,那可是镇上的富商老爷啊! 像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一辈子难得一见的人,居然要来他们村。 要来沈家! 只是想想,赵氏一家便觉得紧张。 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赵氏颇为激动,“容九啊,既然如此,那你也别在这呆着了,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去!” 可不能怠慢了贵客! 这样想着,赵氏又吩咐自己的闺女,“红杏啊,你跟着你嫂子去,帮她把家都收拾干净了。” “桌椅板凳都擦一擦,院子也扫干净了,可千万别轻慢了徐老爷!” “哎,好嘞,娘,我这就去。”听了老娘的吩咐,沈红杏忙不迭地应下。 小姑娘这会儿还晕乎乎的呢,不干点什么,总是不得劲儿。 瞧着闺女风一样地跑出去,赵氏这心里微微平缓了一会儿,便转头看向沈云行。 “云行啊,你也别愣着了,你把咱家收拾收拾,尤其是窑厂,那里头胡乱堆的土啊,柴啊,什么的都给我收拾整齐了。” 如今自家替徐老爷烧酒坛,说不准他一时兴起,也会到他们家,到他们窑厂去看看呢。 可不能人瞧了笑话去! 正巧,沈云行也是这样想的。 听了老娘的话,他抹了把脸,就往窑厂去。 至于媳妇儿? 反正回娘家了,也不差多住这一天。 “二婶,这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 瞧着赵氏把一家人指挥得团团转,容九愣了一下,到底是没忍住,开了口。 在她看来,自家和徐老爷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彼此知根知底,实在不必如此。 可赵氏却不这样想,他们和徐老爷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人家上门,是抬举他们,自然要拿出最好的来招待人家。 “咋就兴师动众了?”抱着豆豆,赵氏回过头,看了眼容九。 她嗔怪道,“那徐老爷,在镇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如今屈尊到咱们这来,不说别的,咱这卫生总要弄干净了。” 可是已经够干净了。 自己和赵氏都不是邋遢人,这家里头平时一天至少要收拾一两遍。 尤其是她家,桌椅板凳什么的,沈清义几个也经常擦得锃亮,压根不需要再收拾。 不过,看了一眼风风火火的赵氏,容九到底没把这话说出口。 她知道,赵氏心里头也紧张,若不让她做点什么,恐怕她会更加难安。 这样想着,容九转头看了一眼沈玉林,“二叔,一会儿还要麻烦您去请村长过来。” “好,我这就去。”沈玉林心里头也激动,一听容九这话,他应了一声,便出门了。 走在路上,沈玉林满脸的褶子都开了。 时不时抽两口旱烟,他脚步飞快,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他们西溪村,即将拥有一个几乎能养活一个村的酒厂。 这在十里八乡,可是头一份啊! 更别提,开这酒厂的人还是他们沈家人。 光是想想,沈玉林心里便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沈家在村南,村家却是在村东头。 这一东一南,几乎横跨了大半个西溪村。 可沈玉林心里头高兴,脚下功夫也快。 平时要走上小半刻钟的距离,今儿没一会功夫就到了。 “村长在家吗?” 站在门在外头吆喝一声,沈玉林也没见外,自个儿推开木门便走了进去。 这会儿,唐歧山正在后头侍弄菜地呢。 一听见沈玉林的声音,丢下锄头就出来了,“沈老哥怎么来了?” 这唐歧山,三十多岁的年纪,比沈玉林还要小上一两岁。 这声哥叫得也不算错,沈玉林坦坦然受了。 “这不是有点事儿找村长你做主嘛!” 磕了磕烟杆子,他一派自然。 唐歧山心里头却是咯噔一下。 有事找他做主? 该不会是容九又闹出什么事儿了? 还是李红梅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村长,你想哪儿去了?” 一见唐歧山这表情,沈玉林便知他这是想歪了。 当下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是这样,容九想和镇上的徐老爷合作,在咱们村开个酒厂,让我来问问,咱们村有没有空闲的地适合开酒厂的?” “开……开酒厂?在咱们村?” 开玩笑的! 一听这话,唐岐山心里激动不已,声音都有些劈叉。 “是啊,开酒厂,就在咱们村!” 面上带笑的回应一声,沈玉林似没觉着村长这么激动有什么不妥。 他心里头也激动呢,这可是造福村子的好事儿呢,谁听了不激动? 倒是唐岐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一声,思忖了一下说,“这村里头空地是有,不过这地是咱们庄户人家的根本,未必有人肯卖,就算卖,那价钱估计也不便宜。” “这倒是……”闻言,沈玉林也为难起来。 他也是在地里刨食的人,太知道土地对他们庄户人家的重要性了。 “这样。”思虑片刻,沈玉林皱眉说,“不一定要能种庄稼的肥地,普通的地,沙地,只要能建房子的都可以。” “最好,能靠近容九他们家一些,以后方便管理。” “容九她这是……来真的?” 闻言,唐歧山看了一眼沈玉林。 见他面上神情认真严肃,这才真真正正地觉得,沈玉林似乎并没有开玩笑。 可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哪怕,他早就知道,容九如今带着村里的一帮子人在酿酒。 可这才多久? 容九就能在村里头开酒厂了! 这事儿可了不得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震惊 这酒厂要是真开起来,这就是他们西溪村的一个重要收入来源。 日后不说村里头这些男人农闲时,再不需要到外头去打零工糊口。 就是村里这些妇人,也能到酒厂里头去做工贴补家用了。 没见如今跟着容九酿酒的,都是些婶子大娘居多吗? 如此想着,唐歧山眼前一亮,“沈老哥,不知容九建酒厂,可有什么要求?日后招工又有什么打算?” “这我倒是不知。”闻言,沈玉林摆摆手。 他沉思片刻后,才拧着眉道,“这些事,大概得等徐老爷过来商议后,才能定下。” 毕竟,若只是建些能够酿酒的厂房,那徐老爷又何必亲自跑一趟? 定是有什么别的规划。 沈玉林可不敢对唐歧山说得太满,加之他心里头走惦记徐老爷来了没有,面上神色难免焦急了一些。 “村长,这地的事儿,你先帮我留意着,具体的,还得等徐老爷来了才能做定论。” “我就先回去了,等下回有空,再请你到我家喝酒去。” 客套了一句,沈玉林磕着烟杆子就要出门。 “哎,沈老哥,你且等等,把话说清楚啊!” 见沈玉林扔下这么大个消息就要走,唐歧山着急了。 此前,他倒是知道,容九和镇上的老爷合作。 可这位老爷可从来没露过面啊! 如今,为了酒厂,竟要亲自到他们村。 这可是大事啊! 唐歧山手都顾不上洗,跟在沈玉林身后就往外走。 “沈老哥,你确定,真有贵人要到咱们村?” “是呢是呢,容九亲口说的,那徐老爷要到衙门村来选址。” “哎哟,那敢情好啊,咱们村,还从来没来过贵人呢,沈老哥,你得好生招待人家啊,缺啥你跟我说,上我家拿去,可千万别丢了咱西溪村的面子啊!” 这徐老爷日后不光是沈家的大主顾,更是他们整个西溪村的财神爷。 说什么也得招待好喽! 唐歧山心里头一阵热乎,思忖着,要不要把自家的那头小猪崽杀了招待贵人。 便听得沈玉林乐呵呵地说,“这事儿,村长你就不必操心了,我估摸着容九定会准备好。” “你要是真想让徐老爷对咱们西溪村有个好印象,这建酒厂的地,那可等好好选选。” “这是一定的!”满面笑意,唐歧山答应得非常爽快。 他们西溪村,最不缺的就是土地。 哪怕除了耕地呢,剩下的空地也不少,怎么着也能挑出一块好地来。 “不过,沈老哥,你真的确定容九和那镇上的贵人会在咱们村建酒厂?” 虽然沈玉林一进门,开口说的就是这事儿,可唐歧山这心里头还是有点不踏实。 毕竟,这可不是小事,还是问清楚点好。 免得消息宣扬出去了,到头来,却没有一点动静。 他也不好跟村民们交代啊! 沈玉林也没想到,唐歧山这么个大男人,也会如妇道人家这般啰啰嗦嗦婆婆妈妈。 可这是关乎整个村子的大好事儿呢,他作为村长,关心一点也正常。 这般想着,沈玉林只能耐着性子,一遍遍回答,“真的真的是真的,这事儿前几天容九便跟我说过,只不过,那时还没个准信。” “这不,今儿一早,她和徐老爷那边定下来,我就来找你说这事儿了吗?你就放心,这事儿处不了什么问题!” 那就好! 得了沈玉林再三保证,唐歧山面上乐开了花。 从村长家,到容九家,一个村头,一个村尾。 那可是实实在在跨了整整一个村。 加之地里头又没什么事儿,在屋里头又闷得慌。 因此,这会儿,村里头的大树底下,都聚了不少人。 无论是一边聊天一边做针线活儿的妇人,还是蹲在树底下抽烟解闷的大老爷们儿,一瞧见村长和沈玉林两个喜笑颜开的模样,纷纷开口打招呼。 “村长,沈叔,你俩这么高兴是要上哪儿去啊?” “莫不是商量好了,要结个儿女亲家?” 要知道,村长家的大儿子,和沈家的那个红杏,年纪正配呢。 这两个平常不常在一块的人凑到一堆,说说笑笑,不是为这事儿,还能为啥? 因而才有人提了一嘴,便有不少人凑热闹的。 “是呀,若真有这个意思,可别忘了我们的喜糖啊!” “去去去,都是做叔伯婶娘的,咋能拿孩子们的事儿打趣儿?” 一听讨喜糖的都出来了,唐岐山和沈玉林两人眼睛皆是一瞪。 “这话是能随意说的吗?要是传出去,两个孩子还做不做人了?” 这倒是…… 听了这话,不少人知道自己失言了。 当下也不提这茬,而是顺势问道,“那村长,你俩这是干啥去啊?” 既得了沈玉林准话,唐岐山寻思着这事也没啥好隐瞒的。 他犹豫一下,也就直接说了。 “也没啥事儿,就是这容九和镇上的徐老爷,想在咱们村建个酒厂,让我给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建酒厂的地方。” 啥? 容九要在村里建酒坊? 这话,仿佛一滴水,跌入热油锅中,瞬间就炸开了花。 第一百九十九章 拱火 “真的吗?村长,你该不会在糊弄我们?” 虽然,如今村里头有不少人跟着容九酿酒。 可他们西溪村,地处偏僻,多少年了,除了沈玉林家的那个窑厂,连个小作坊都没有。 这猛不丁地听说要建厂,这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怀疑。 “是啊,这容九虽说跟着镇上的富商老爷赚了点钱,可那毕竟是富商老爷,咋可能到咱们村来建酒厂?” “没错,要知道,咱们村可什么都没有啊!” “……” 听着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旁边的沈玉林便明白了。 虽然大伙儿都知道,这建酒厂对村子里头有益,也有不少人跟着容九酿酒。 可到底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呢,对商贾买卖这种不稳定的事儿,天然的就不信任。 这样可不行啊! 虽然不清楚容九和徐老爷那边是咋安排的,但这酒厂既然建在他们村里边。 这工人,肯定是要在村里头招的。 大家伙要是太抵触了可不行。 这样想着,沈玉林轻咳了一声,干脆开口道,“是这样,容九那个酒厂呢,是肯定要建的。” “听说,镇上的徐老爷已经买好了材料,一会儿就过来了,你们要是不信呐,就跟我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搭把手呢!” “真的啊?”闻言,不少人眼前一亮。 眼知道,这沈玉林可是容九的二叔啊,他说的话,可比村长说得准。 “当然是真的。”沈玉林笑着点头,“那徐老爷这会儿,说不准已经来了呢,大伙儿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问他。” 啊这…… 还是算了! 村里头的人,有不少一辈子都没见过世面。 见的最有身份的人,除了那失踪的沈云之,便是村长。 这让他们猛地去和镇上的富商老爷打交道,比让他们下地干活还苦啊。 听了沈玉林的话,村民们纷纷摆手,“不了,我们就不去了,只不过,等事情定下来,村长还有沈叔,你们得给我们好好说说啊。” “这是自然,既然你们不愿意去,那便先回家等消息去。” 沈玉林和唐歧山闻言,十分爽快地赢了一声。 二人便在村民们热烈的目光中朝着容九家走去。 至于村民们,却没一个真老老实实回去等消息的。 冬日里本就无聊,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件大事,那可不得好好说道说道? 于是,徐老爷还没来呢,但他和容九合作开酒厂的事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西溪村。 “哎,沈家的事儿,你们听说了没?” “听说了,咋没听说啊,这整个村子都传遍了,容九要在咱们村建酒厂呢!” “就是啊,听说还是和镇上的富商老爷合作呢!” “哎,你们说,容九命咋这么好呢,沈家大房老两口在的时候,一点活不叫她干,就差把她当少奶奶供着了。” “这老两口没了,家里家外,几个小子就给收拾利索了。” “就是啊,这眼看几个小的也要去上学了,她这里又和徐老爷合作开酒厂,这日后啊,无论是请几个丫头回来伺候,还是搬到镇上去,可都没苦日子过。” “谁说不是呢,她可真叫人羡慕,不过啊,我现在就担心,容九这酒厂开起来,还会不会让我去酿酒?” “那肯定会啊,你可是头一批跟着她酿酒的人呢,咋可能不要你?” “……” 大榕树底下,一群婶子大娘笑笑闹闹地聊开了。 旁边,纳鞋底的李秀芝听得直撇嘴。 嘁! 一个气死公婆的寡妇而已,还命好? 这些蠢货莫不都忘了? 沈家大房那老两口,可是被容九气死的啊! 心里头愤愤不平,再听得旁边这群八婆,说容九这好那好。 李秀芝实在没忍住,把针在头皮上划拉几下,酸溜溜地道,“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咱们村这么多年,连个豆腐坊都没人建。 偏她容九上来就要建酒厂,还是和镇上的老爷合作,万一这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门道怎么办?” 这…… 闻言,榕树底下,一群婶子大娘默了默,纷纷皱起眉头。 她们早知道,这李秀芝和容九不对付。 她的话,难免有拱火的嫌疑。 但不可否认的是,李秀芝这话,还真说到她们心坎上去了。 是啊,他们村这么多年连个豆腐坊都没有呢,这猛的要建酒厂,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般想着,不少人转头,往李秀芝那边凑了凑。 几人压低了声音,颇有些纳罕地问,“李秀芝,你这是啥意思?” “是啊,你和容九家住得近,快跟我们说说你是不是知道啥小道消息?” “没错,快说说,啥叫见不得人的门道?这容九建酒厂,不酿酒,还能干啥?” “是啊,快说说……” 第二百章 胡扯 哼!墙头草! 瞧着这些婶子大娘纷纷围到她身边,李秀芝心里颇为不屑。 可听着耳边一声声追问,她又不可控制地扬了扬嘴角。 显然,很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我跟你们说啊……” 压低了声音,李秀芝故作神秘。 “我前儿才听我娘家那边的人说,这其他地方,也有不少这种村里人和富商合开的厂子的事儿。” “起先是挺好的,雇村里头人进去做工,钱多,事少,离家还近。” “可等这些村民签了合约,做熟练了,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啊?”见李秀芝神神叨叨的,大伙儿很给面子的问了一句。 “结果啊……”看了一眼众人,李秀芝拖长了语调,声音却又压低了几分。 她说,“等这些村民们做熟练了,尝到了甜头,那和富商老爷合作的村里人便说,他们在外头还开了个厂子,那里生意多,忙不过来,叫这些村民去帮忙,工钱翻倍。” “这村民们本就尝到了甜头,又有翻倍的工钱在那儿吊着,便收拾收拾去了。” “可等他们到那儿才发现,厂子是有的,干活也是真的,可这厂子里,他不给工钱啊!” “啥?还有这样的事?” 李秀芝这话说得玄乎,在场众人不知不觉,便把它当故事听了。 一听到骗人去干活,还不给工钱,这一个个的气得不行。 当下便涨红了脸问,“那这些村民们就没闹?” “闹了,咋没闹啊。”一见大伙儿都被她吸引来了,李秀芝心里得意。 她撇撇嘴,一脸不忿,“可人生地不熟的,闹了又有什么用?” “这每闹一次啊,就被厂里头那些打手打一次,还被安排去干最脏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东西,还不让出门。” “想走走不了,想逃逃不掉,辛苦赚的那些钱,全被富商和那在村里开厂的人吞了。” 说着,李秀芝还假模假样的掉了几滴泪,“可怜这些村民没日没夜的干活,实则到他们手里的钱,不过几文,真是太惨了。” “是啊,真是太惨了!” 听了这话,在场的婶子大娘们也不禁抹了抹眼。 虽说,这李秀芝大字不识一个,讲起故事来,也是干巴巴的。 可耐不住,她说的这事儿惨啊! 他们庄稼人,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 好不容易村里头开了厂,工钱也高。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被人骗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苦受罪没自由不说,辛苦赚的钱全便宜别人了。 这事儿,无论换了谁也受不了啊! 好半晌,众人才从故事里头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李秀芝,颇有些纳闷,“李秀芝,你跟我们说这些干啥,你该不会是想说,容九她……” “是呢。”闻言,李秀芝点点头,不怀好意地说 “我前儿才听了我娘家人说这事儿,今儿便听说容九要和镇上的徐老爷在咱们这开酒厂。” “我就想着,这容九肯定是想像外头的厂子那样,和富商联合起来,骗咱们村民白给她赚钱!” “啊!这不能?” 闻言,在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颇有些不太相信。 “容九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是啊,之前村里头也有人跟着她酿酒,还往她那里送蒲公英呢,这不,也没出什么事吗?” “就是,都在一个村里头住着,容九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儿?” “……” “咋不可能啊?” 李秀芝怎么也没想到,方才还在附和她的人,一提到容九,便又转了态度。 心里头气得不行,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什么。 只是扬了扬下巴,撇撇嘴说,“你们可别忘了,容九是啥人?她连公婆都能气死,沈家那几个小子,要不是沈家二房拦着,早就被她卖了,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这倒是…… 听了这话,众人面色凝重起来。 虽说,之前她们其中不少人跟着容九酿酒收蒲公英,赚了点钱。 可她要真怀着这种心思,她们说什么,也不能让这酒厂开起来啊! 如此想着,众人皱着眉头,一脸沉重。 许久,她们抬头看了眼李秀芝,颇为慎重地问,“李秀芝,这可不是小事儿啊,你能确定,容九真的是打了这个主意?” “是啊,你能确定吗?” “要能确定,我们可就去找村长了啊!” 听着这话,李秀芝心中一喜,嘴角也不受控制的微微扬起。 太好了! 这群八婆要是真闹到村长面前,容九那酒厂,指定开不起来! 一想到这儿,李秀芝就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回家放两串鞭炮。 不过…… 似想到了什么,不过片刻,她又耷拉了嘴角。 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众人,她一脸犹豫地说,“这我也不太确定。” 毕竟,这事儿,就是她胡乱编扯的,可不能说得太满。 “可是,有句话咋说来着?” 想了想,李秀芝又道,“叫啥宁愿相信有,也别信没有,这种事儿,还是防着点好。”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李秀芝这话说得似是而非,反而更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几位本就看不惯容九太过张扬的婶子大娘,反复商量了几回,终于下定决心。 她们抬头看了一眼李秀芝,眼神坚定,“李秀芝,这事儿既然是你说的,那你可愿意跟我们去找村长?” 当然不愿意! 想着之前几次对上容九的情形,李秀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她笑了一下,连连摆手,“这我就不去了,你们也知道,我跟容九不对付,我要去了,说不定村长还以为我故意煽动你们闹事儿呢。” “到时,别说事儿办不成,还得连累你们批评。” 这…… 闻言,几位婶子大娘狐疑的看了一眼李秀芝。 这个李秀芝,什么时候学会为他人着想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说得也对。 若是因为她一个人,让村长误会她们别有用心可就不好了。 到时,挨骂事小,若容九别有目的,她们又没能及时说服村长。 害了村里人,这事儿可就大了! 如此想着,她们也不管李秀芝了。 几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并排走着,气势汹汹的就要去找村长。 第二百零一章 他可是投资人啊 见状,旁边几个跟着容九酿酒的妇人,顿时着急了。 潘大娘更是直接拉住一个婶子的手说,“你们先别冲动啊!” “容九不是那样的人,再说这酒厂还没盖起来,连块木头都没见着,你们就冲过去,万一人家没那个坏心思,是真的打算办酒厂,造福乡邻怎么办?” “就是啊,这万一是那李秀芝胡说,你们找过去,岂不是寒了人家容九的心?” 一听潘大娘开口,其他几个在一块酿酒的妇人也连声附和。 “没错,你们不看其他,也要看看容九带着咱们酿酒收蒲公英的份上,要不是她,我们从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活计补贴家用?” “这……” 听了这话,几个婶子大娘脚步一顿,显然又犹豫了。 如此做派,看得后头的李秀芝直咬牙。 呸!果然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第二百零二章 喜大普奔! 轻叹一声,容九想了想,也没让人进来帮忙。 自己从空间里头取了食材,现场做了些,曲奇饼,泡芙等这个时代不曾见过的小点心。 而后为了搭配,又取了牛乳,做了个双皮奶。 这一通忙活,便过了一个多时辰,沈玉林早将村长请来了。 一听说她在厨房做点心招待徐老爷,也没打扰她。 只和沈云行兄妹两个在院子里头等。 至于赵氏,一早便带着豆豆和几个孩子到房间里玩去了。 毕竟,小孩儿体弱,可经不住这么冻。 院子里头,寒风时不时吹过。 可几人却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心里头焦急又火热。 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徐府,将徐老爷直接拉来。 尤其是唐歧山,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头还端了杯沈清义泡的蒲公英茶。 温温热热,还冒着丝丝热 第二百零三章 礼物 话落,车帘再次掀起,一身青衣的沈清仁,手执书卷,从车上下来。 他看了眼沈玉臻,幽幽道,“你说呢?” 他说?说什么呀! 他不就是说了句大实话嘛! 这个沈清仁,竟然朝他痛处下手。 脑袋一偏,徐大少爷颇有些不服气。 然而,这下子,沈清仁可没空管他。 他瞧了眼几个弟弟,微微一笑,便走到赵氏身边。 挨个打招呼,“二爷爷,二奶奶,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看见他,赵氏等人先是一愣,而后眉开眼笑。 几个小娃儿更是欢欣雀跃,风一般凑上来。 “哎,我就说嘛,大哥肯定会回来的。” “刚看到徐少爷时,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大哥没回来呢。” “就是啊,大哥,你在马车里干啥呢,怎么不先下来?” 孩子们你一句 第二百零四章 羡慕 “是,谢礼。”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一家子,徐老爷面上的笑容越发真切。 “实不相瞒,沈娘子的米酒和蒲公英茶,在我们整个北燕都是头一份儿,老爷子烧的酒坛和茶罐,更是精美绝伦。” “能与你们合作,徐某三生有幸,因为你们,我徐家的生意才能更上一层楼,这些礼物,几位受之无愧。” 这…… 徐老爷都这样说了,他们要是不收,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 可这么贵重的礼呢,真要收了,他们估计连觉都睡不好了。 赵氏一家左右两难,一旁的容九抿唇笑道,“二叔二婶,既是徐老爷的一片心意,你们就收下。” “毕竟,日后酒厂开起来,酒坛这一块,还得麻烦二叔呢。” 这妇人,还真是会见缝插针啊! 见容九三两句话,便将日后酒坛的生意包给 第二百零五章 明天动工 三个小娃儿掰着手指,如数家珍。 别说是徐玉臻了,便是沈清仁也听得馋了。 他默了默,忍不住朝对面的容九看去。 原来,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娘给弟弟们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了吗? 若说沈清仁这会儿,只是单纯的有些感慨。 那徐玉臻心里便是妥妥的羡慕加嫉妒了。 想他堂堂徐家大少爷,从小娇生惯养,家里酒楼便有好几家,什么好吃的东西没吃过? 可今儿到了这农家小院,吃了这滑滑爽爽的双皮奶,香香甜甜的曲奇饼干和泡芙。 他这才恍然觉得,他前头几年吃的,上好的点心,都如同土渣子一般。 更别提什么布丁,蛋糕,奶酪这些他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了。 只看这两个小娃儿回味的表情,便知,那一定是顶级美味。 这样的好东西,他竟然没吃到? 心 第二百零六章 你是不是傻 旁边,唐岐山亦是一脸激动。 这酒厂建得越早,对村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还能靠着酒厂的工钱过个肥年。 如此想着,唐岐山面上笑意盈盈。 正想与容九说,要不要他组织村民,提前收拾一下那块地。 也好为明日酒厂动工做准备。 谁知,他话还未说出口,院子外头便响起了敲门声,隐隐还伴随着妇人的喧哗声。 仔细听了听外头的动静,唐岐山笑道,“估摸着是之前酿酒的那帮子妇人,上门打探消息来了。” “谁说不是呢,她们原本就跟着容九酿酒,这会子听说要建酒厂,不来才是怪事呢。” 赵氏老两口面上亦是闪过一丝笑意,一边说着,一边吩咐自个儿闺女,“红杏,赶紧的,开门去。” “哎,我这就去。”沈红杏应了一声,在容九起身前, 第二百零七章 麻烦找上门 然而,马车外头,沈清仁可不知道,沈玉臻又在嘀咕他呢。 看着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缓缓而动,渐渐的消失在村道上。 他这才带着几个弟弟跟在容九后头进了屋。 “那个……容九啊,我有件事儿想和你说。” 徐老爷父子走了,唐岐山与几个一心回去和家人分享好消息的妇人,也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除了赵氏一家,只有潘大娘留了下来。 见她犹犹豫豫,一脸为难的模样,容九笑了笑,递上一杯茶水。 “潘大娘,你有什么事,慢慢说,别着急。” 咋可能不着急呢? 闻言,潘大娘抬起头,也不绕弯子了,她咬牙直说,“容九,有人想要到村长面前告你的状,让你开不成酒厂呢!” “潘大娘,你说仔细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容九面色突变。 第二百零八章 怕是难了 二话不说,就指着她的鼻子骂。 “容九,你这个丧良心的,本来你向村里人收蒲公英,又雇我们酿酒,我还以为你真洗心革面了呢!” “没想到你打得是这种腌臜主意,竟和外头的富商联合起来,想把我们村里的人当奴隶卖了!” “你说说,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的良心,对得起把你买回来的公公婆婆吗?” 白痴! 斜着眼睛,容九看了一眼唾沫横飞的妇人,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轻嗤一声,容九正想嘲讽她几句。 然而,那妇人却越来越来劲儿了。 噼里啪啦骂了一堆还不够,那根指甲里满是污垢的手指,都怼到她脸上来了。 似感受到那恶心的触感,容九打了个冷颤。 这就过分了啊! 容九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那妇人,一脸不悦。 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第二百零九章 脑壳里塞稻草的娘们儿 如此想着,唐岐山重重叹了一口气。 看着容九,他动了动唇,正想劝些什么。 可还未出声,便见容九冷着一张脸,转身走了几步。 停在李秀芝家门口,对着大门噼里啪啦便是一顿敲。 “李秀芝,你给我滚出来!” 听了这动静,原本躲在门后的李秀芝心头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她看了眼震天响的大门,撇嘴轻哼。 “傻瓜才出去呢,敲敲,敲坏了正好要钱买新的。” 嘴上如此嘀咕,李秀芝非但没有开门,反而转身就往屋里走,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心里还想着,一会儿容九要真把她家门敲出个好歹来,她该要多少钱合适? 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李秀芝心念刚落,便听得身后砰地,传来一声巨响。 两扇木门应声而倒,拍起阵阵尘土。 他娘的,容九 第二百一十章 谁跟她感情深厚 心里头憋了一口气,好半晌,唐岐山才忍下骂人的冲动。 咬咬牙,他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转头对几个妇人道,“你们不是怀疑容九在村里头建厂别有目的吗? 那好,我现在告诉你们,她的目的,就是想让咱们村的村民们都到她厂子里头去干活。 她就是想让咱们村民多一条挣钱的路子,让咱们整个村都过上好日子!” 憋着一口气,唐岐山一声比一声高。 然而,那些妇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的容九,心里头有些狐疑。 这女人,当真有这么好心? 别真像李秀芝说的那样,先给她们一点甜头,让她们在厂子里头做熟练了,然后再坑她们? 如此想着,几个妇人撇撇嘴,不由得咕哝了一句。 “谁知道她这是不是糊弄人的,等我们进了厂子,再联合外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 狗咬狗 如此想着,几个妇人后悔不迭。 “容九啊,我们不是……” 各种情绪齐上心头,几人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张口就要解释。 然而,容九却摆了摆手,叹息一声说,“几位婶子不必再说了。” “不管你们是真心对我有意见,还是受人挑唆,这事儿,我也没办法当作没发生。” “可是,我们真不是有意的,我们只是担心……” 闻言,几个妇人抬头看了一眼容九。 虽然知道这事儿,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毫无芥蒂。 可这到底是二两银子呢! 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几人还想再试试。 谁知,她们才刚开口,就被容九打断了。 她看了一眼垂着头,一脸忐忑的几个妇人,微微一笑说。 “我知道几位婶子在担心什么,不过从今以后,你们就再也不需要担心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还不来接她? 李秀芝心里气得不行,就连被沈红杏踩了一脚的地方也越发疼了。 捂着胸口,她呼呼喘了两口气,指着那王妇人的鼻子就开始骂。 “我呸!姓王的,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个儿几斤几两,还打死我?有本事你来啊,看谁打死谁!” 双手叉腰,李秀芝一脸凶悍。 这个姓王的,她当她是谁? 想打她? 做梦去! 话落,李秀芝一咬牙,先发制人,抬腿就冲了过去。 “你……”闻言,王姓妇人瞪着李秀芝,一张脸顿时憋的通红。 这个李寡妇,都到这个时候了,她竟还敢如此嚣张! 眼看那李秀芝,冲着手上吐了口唾沫,便朝她冲过来。 王姓妇人心里咯噔一下,毫不犹豫扬手,一巴掌就打在李秀芝脸上。 呸,做错了事儿,还敢先动手!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有样学样 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李红梅一边往厨房走,一边不满地说,“娘,啥时候吃饭啊,我都饿了。” “吃吃吃,饿死鬼投胎的啊!” 闻言,厨房里头,李姜氏一脸心塞。 她一边往锅里倒玉米粉,一边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生了三个孩子呢,到老,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心里头憋着一口气,李姜氏把洗锅的笤帚挥出了长枪的气势。 听着厨房里头乒乒乓的,李红梅愣了一下,才走进去。 “娘,你这是咋了?咋是你在厨房做饭,我小妹呢?” 看了一眼自家老娘,李红梅颇为不解。 要知道,自打她长到比灶台高,她老娘可再没进过厨房。 哪怕后来她嫁人,这厨房里的活儿也是她小妹李百合的。 今儿这是咋了? “谁知道那丫头是犯了什么病?” 闻言 第二百一十四章 怨怼 “是,我如今是在娘家,可是……” 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李红梅正想说什么。 却见李百合下巴一扬,直接打断她。 “那不就行了,我大姐都可以三天两头回娘家,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你大姐不一样。”看了眼理所当然的小闺女,李姜氏深吸两口气说,“这些年你大姐没少往家里拿东西,就连你身上穿这衣服的料子,还是你大姐去年拿回来的呢。” 闻言,李红梅挺了挺背脊,一脸自豪。 是了,她往家里拿东西了,才不是吃白饭的呢! 李百合这丫头,敢借这事儿闹腾,就等着挨骂! 然而,李百合却丝毫不在意。 她看了眼李红梅,幽幽道,“去年是去年,今年大姐在家住这么久,可什么都没拿回来呢。” “不但如此,她还害的娘被她婆家人欺负,这是 第二百一十五章 给我砸 这般想着,李百合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 “我不想去了,娘,你跟我哥去,或者你叫我大姐去也行。” 话落,李百合丢下碗,就往自个儿屋里走。 嘿!这丫头,惯的她! “不去就不去,你这个死丫头,懒死你算了!” 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话,李姜氏转过头,便满脸堆笑地看着李红梅。 “红梅啊,别管那丫头,你跟娘去,赚了钱,娘给你买新衣裳!” “哎,好嘞,娘,我们快走。” 这还是她娘头回说要给她买衣裳呢,李红梅应得别提多欢快了,推着小车就要走。 瞧着她这模样,李姜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暗道,小闺女偷懒也好,让红梅去,凭着她沈家儿媳的身份,自己这蒲公英茶,说不准还能多卖上两罐。 如此想着,李姜氏两手空空走在李红梅 第二百一十六章 对峙 这小茶摊,本就是一个小推车改的。 全是木头,哪里经得起这么霍霍,没两下便碎成一块一块的。 上头摆的蒲公英茶,更是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瞧见这一幕,脾气向来火爆的李姜氏,这会儿别说发火了,就连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只躲在李红梅身后瑟瑟发抖。 “过份了啊!” 看了眼瑟瑟发抖的老娘,李红梅一股怒气直冲心头。 毕竟,这让他们家卖蒲公英茶的主意还是她出的呢。 这些人砸了茶摊,万一她爹娘回头把气撒在她身上可怎么办? 那她日后,还有娘家可靠吗? 这样想着,李红梅咬咬牙,正要上前理论,却被李青松死死抱住。 “大姐,你别上去,万一再激怒了这些人,他们冲上来打我怎么办?” “是啊,红梅……”看了一眼稀巴烂的摊子,李姜 第二百一十七章 赔钱 他整个人一下子双脚离地,就跟个小鸡仔似的,吓得哇哇乱叫。 “你……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娘,大姐,救我,快救我啊!” 耳边传来叽哩哇啦的呼救声,那汉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到李青松脸上。 “你干什么?”眼见儿子被打,李姜氏顾不上害怕,推开李红梅就冲了上去,手脚并用的想把儿子解救出来。 然而,她这两下子,却像挠痒痒似的,对那汉子没有任何作用。 他一抬腿,李姜氏便砰地一下倒地上了。 见状,李红梅大惊,她赶紧冲上去,一边将李姜氏扶起来,一边瞪着那汉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那汉子冷笑一声,扔麻袋似的将李青松扔到地上。 他挑起李红梅的下巴,“当然是要赔钱了!” “对,赔钱!” 第二百一十八章 报官吧 心里头有些埋怨,李红梅脸色更苦了。 她摇摇头说,“娘,这事儿,我真没办法开口,我要是开了口,铁定是被休回娘家的命。” “到那时,您不但借不到钱,还得养着一个被休回家的闺女,您乐意吗?” 那肯定是不乐意的! 闻言,李姜氏心头一苦,转头看了眼那汉子,眼中透出些许哀求。 “大爷,这五千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一下子,真没办法拿出这么多,不如您宽限几日,等筹到钱,我定给您送来。” “这……”闻言,汉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那些人,见他们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后,那汉子才转过头来。 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脸色却极凶。 棍子在手掌上轻敲,一下又一下,仿佛击在李姜氏的心上。 就在她忍不住,想再逼逼李红 第二百一十九章 看透 闻言,李姜氏又气又急,“那不行,你要是不去的话,咱们家就完了啊!” “那就报官,不然这事儿,我也管不了!”李红梅不为所动。 听了这话,莫说李姜氏老两口了,就是李青松也着急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扯了一下李红梅的袖子问,“大姐,你这是啥意思?什么叫做你不管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李红梅看他一眼,表情有些淡淡。 “你们不是老说我是嫁出去的闺女了吗?” “你们赚了钱,我没花一分,反而时不时补贴娘家,如今这事儿,也该你们自己解决了。” 闻言,李青松顿时跳了起来,颇有些着急地叫道,“大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要是不管的话,莫说咱们家了,就是我也可能被他们废掉一条腿啊!” 想起那汉子拿着棍子,在他腿上 第二百二十章 撕破脸皮 越说,李红梅便越替自己个儿叫屈。 原来,不算她逢年过节送的东西和银钱。 不算吃的用的,她也为这个家做过这么多了啊! 可自己的爹娘,兄弟,却永远都嫌不够! 一股气直冲头顶,李红梅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这……你……” 李青松被惊呆了,他从来没想过,虽然脾气不好,可在自己面前连声拒绝都不会说的大姐,在面对他和爹娘时,也会有如此哆哆逼人的一面。 不知怎的,他就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被同村的小伙伴欺负。 他回家一说,娘还没怎么样呢,大姐便拎着菜刀冲到人家家里去了。 那个时候,她也是如此咄咄逼人。 只不过,那时,他是被保护的那个,而现在,他是被训的那个。 低着头,李青松不敢去看自 第二百二十一章 挨打 这般想着,李青松转身推开窗户,便要跳出去。 眼看就要落地,然而就在这时,却被人从后头抓住一只脚。 他扭头一看,竟是李红梅。 “大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 李青松哭丧着一张脸,恨不得又给李红梅跪下了。 他这大姐,今日是发了什么疯啊! 平日里,只要他和娘开口,再难的事儿,她都会应下来。 可这回,她死活不答应也就算了,但也不能拖后腿啊! 是真拖后腿啊! 看着落在大姐手里的一只脚,李青松委屈巴巴的,“大姐,你就放开我!” 说实话,这摆茶摊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是全家商量好的。 凭什么受罪的事儿,却让他来? 听了弟弟带着哀求的声音,李红梅顿了一下。 却十分坚定地摇摇头,“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更何况 第二百二十二章 酒厂建成 听着耳边一声声惨叫,那所谓的虎爷抬了抬手,他手下的人才停了手。 他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如蝼蚁一般的李家众人。 “看好了,这就是教训,接下来两日,若还想着报官,又或者三日后交不出钱,他只会比现在更惨!” 话落,那虎爷挥了挥手,一转身,冲进院子里的那些人,收了武器便走了。 没抢,没砸,仿佛就是来警告一声,以及揍李青松一顿。 但这已经足够让李家人心惊胆战了。 更别提,这种情况,在接下来两日,每天都在上演。 整个李家一下子,便被笼罩在一片阴云中。 而容九那边,却与之恰恰相反。 李家鸡飞狗跳的这三天里,酒厂终于建好了。 从正式开工,到完工,还不到十天的时间。 这大户人家的速度,果然不一样! 心中惊叹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热闹 另一头,赵氏可不知道,这些比她还要大上十几岁的老人正在羡慕她呢。 她见大伙儿都蹲坐在后头,而前头容九特地给村民看戏准备的桌子却没一个人坐。 当即便扭头吩咐旁边的沈云行和沈红杏,“你俩也别站着了,赶紧请各位叔伯婶娘入座。” “哎,好嘞,各位叔伯婶娘,咱到这边坐。” 沈云行兄妹俩脸上亦带着笑,一听赵氏吩咐,顺手就扶起旁边的老人,往桌子那走。 “婶子,您坐这儿!” 扶着一位腿脚不太灵活的老太,沈红杏直接将她带到了靠前的一张圆桌旁。 小姑娘眉眼弯弯,“这地方离戏台近,看得清楚些。” “还真是!”闻言,老太太抬头看了一眼。 这地方,离戏台也就几步远,她一抬头,连那戏子脸上有几颗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可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是真造福乡邻啊 听了徐老爷一番话,在座村民心中皆是汹涌澎湃,激动不已。 要知道,自打懂事起,他们就没想过自己还能和这么富贵的人扯上关系。 如今一下子坐在同一块地方看戏吃饭,不少村民既紧张,又激动。 尤其是这徐老爷一身锦衣华服,那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贵气。 哪怕只看一眼,便叫他们敬畏不已。 好在,今儿气氛不错。 待徐老爷又是一杯酒饮尽,便有人大着胆子站起来问。 “徐老爷,如今酒厂都已经完工了,我们大伙儿都想问问,酒厂啥时候正式招工干活儿啊!” “对啊,从酒厂动工开始,大伙儿可都盼着呢!” 有人带了头,村民们也越发放得开了。 借着酒劲儿,一个个情绪高昂\/ “还请徐老爷给我们说说招工有什么条件,我们好准备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先练练手 容九一番自吹自擂的话,引得在座村民阵阵发笑。 不过,这笑声中却没什么讽刺的意味,更多的是真心认同。 “只可惜,这么好的米酒,一个月也酿不了多少,还都送到镇上去了,不然,我一定天天喝!” 听着耳边的调笑声,容九亦是微微一笑。 她点点头,“这便是我办这个酒厂的目的之一,如今这米酒在整个云莱都极受欢迎,凭我和几个婶子的精力,着实酿不了多少。 但有了这个酒厂就不一样了,我相信,集我们西溪村,全村人的力量,一定可以将我们的米酒,推向全国。 到时,莫说大伙儿想喝就喝,便是将来你们甚至你们的儿孙,无论在何地界,都能喝上咱们家乡的酒。” 啊这…… 似没想到,容九办这个酒厂,竟还有这么大的野心。 把米酒推向全国 第一百二十六章 西溪村的人命真好 这般想着,容九勾了勾唇唇。 然而,沈红杏却摇了摇头,似有些不自信。 “还是算了,我就在家跟我嫂子吵架还行,走出去,面对这么多人,以后还要和那些富商打交道,我就怵得慌。” “嘿,你这丫头,咋尽学会窝里横了?” 闻言,坐在她旁边的赵氏眼睛一瞪,颇有些无奈。 她都看出来,容九是想带着红杏呢,这丫头咋这么不开窍? 这丫头,如今也十五了,过个一两年也该嫁人了。 她要是趁着这段时间,和容九学上一学,哪怕只是学得她一半本事呢。 将来,也不怕在婆家被人欺负了去。 这般想着,赵氏瞪了一眼沈红杏,颇有些横铁不成钢。 对上自家老娘的眼睛,沈红杏头皮一紧。 她伸手接过豆豆,一边逗弄,一边笑道,“哎呀,娘,我如今可不 第二百二十七章 正式开张 “徐老爷,容九,咱们快开始。” 搓了搓手,村民们眼巴巴的瞧着那红绸。 自发地给容九还有徐老爷让了一条路。 闻言,容九和徐老爷也不耽搁,顺着让出来的路走到人前。 容九看了一眼满脸期盼的村民们,笑着开口。 “我知道大伙心里着急,今日徐老爷特地前来,除了见证咱们酒厂开张以外,还带来了衙门的文书。 之后若有时间,我们会亲自与能进酒厂的人签订协议,以保证大伙儿的权益。 也希望日后大伙儿共同努力,争取早日将咱们西溪村的酒,卖遍北燕。” “说得好!”听了这话,唐岐山作为村长,头一个带头应和。 “容九你放心,咱们西溪村的村民,一定会好好干,争取早日酿出更多的米酒,绝对不会辜负你和徐老爷的期望!” “对,我们 第二百二十八章 忘了点啥 这倒是,毕竟,那大户人家铺子多了去了,也不见得都是自己亲自管理的。 底下还有一堆的掌柜和管事呢! 这般想着,沈玉林点点头,“只是这么一来,要招的工人就越多了。” “是啊。”旁边赵氏也跟着附和。 “可村里头这些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家,哪里懂管理这些事儿,到时要是闹出乱子来,怎么办呢?” 说着,赵氏不免有些忧心。 要她看啊,倒不如先像徐家借两个管事来。 左右这酒厂徐老爷也有份儿,不怕他们不尽心。 不过,想了想,赵氏也没把这话说出口。 毕竟,这酒厂是属于容九的。 她既然这般做了,便是有她自己的打算。 如此想着,赵氏抬头看了一眼容九。 只见她淡淡一笑说,“这一开始可能会有些乱,不过等真上了手就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要回婆家去 这也就罢了,这一家子还以照顾受伤的李青松为由,将家里的活儿都丢给了她。 出嫁前,李红梅还得意呢。 觉着自个儿作为闺女,没像别家闺女那样没吃没喝,也没受什么苛待,已经算得上是老天眷顾了。 可谁知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李红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都嫁人了,竟还要来受这些罪。 又一阵寒风呼呼吹过,李红梅满脸通红。 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 “可恶!”将最后一件衣服洗干净,李红梅骂了一声,抱着木盆就要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同样抱着木盆的妇人一瞧见她。 便一脸惊讶地叫出了声,“呀,红梅,你咋还在娘家洗衣服呢,你婆家堂嫂建起了好大一座酒厂,你不回去看看?” 啥?容九的酒厂这就建起来了? 听了这话,李 第二百三十章 找茬 眼中闪过一丝纳罕,李红梅蹙了蹙眉,顺着村中小路一直走过去。 竟一个人也没看到。 怎么回事? 眉头拧得更紧,李红梅心里愈发疑惑。 若换做往常,这天气就算再冷,这村道上偶尔也会见到几个人。 更何况,今日虽有风,但也不算冷得难以接受,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 怀着满心疑惑,李红梅调转了脚步,直接往大路去。 这条大路,虽然相对平整,但与各家之间并不相通,而是直通阴山。 一般只有一心想往阴山去的人,才会走这条路。 但事实上,容九家就在这条路边上。 从这条路走过去,虽然比走村中岔道要远些,但上了这条路,一眼便能瞧见容九的大门。 这不,刚走上大路,只瞧了一眼,李红梅就懵了。 “这……”瞪大了眼睛,李红梅看了一眼容九家,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倒不是说容九家有啥惊人的变化,而是她家后头那座耸立的酒厂,实在是太显眼了。 四四方方的围墙,说高不高,说矮不矮。 反正这会儿,李红梅都不需要走近,只需一抬眼,便能瞧见那一扇大木门上头,悬着的西溪酒厂,四个大字。 “这酒厂还真建立起来了啊!” 眼中闪过一丝惊叹,李红梅喃喃自语。 说实话,她虽从那婶子口中得知,容九的酒厂早已经建起来了。 可在她走进西溪村的那一刻,她心里还是不怎么愿意相信的。 可这会儿,偌大的酒厂就这样摆在李红梅面前,即便她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相信。 容九,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建起了一座酒厂。 而且…… 听着酒厂里头隐隐传来的喧闹声。 李红梅觉得,她似乎知道,村子里为什么这么安静的原因了。 “太过分了!” 又走近几步,似听到沈云行的声音,从酒厂里传来。 李红梅面上那抹震惊,只一瞬间,便化成了震怒。 好啊,她就说,这个沈云行为什么不来接她呢? 原来是跑到这里,替容九干活儿来了! 一股怒气直冲头顶,李红梅也没往酒厂那边去。 而是抬腿就冲进了容九家的院子。 才进门,便瞧见容九正躺在一把摇椅上晒太阳,手上还拿着一把瓜子。 那模样,好不悠闲。 合着,她男人累死累活的,容九却如此悠闲地躺在这里享受? 只看了一眼,李红梅心里更气了。 她张嘴就骂,“你建酒厂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没人告诉我?还有,你使唤我男人干活儿,这是啥意思? 是不是想绊住他,不让他去接我?你是不是恨不得沈云行休了我才好呢!” 啊这…… 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晒得好好的,冷不丁便迎来一顿痛骂。 容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李红梅回来了?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之前也没听说,沈云行去接人了啊。 心里头有些疑藿,她看了一眼满脸怒气的李红梅,发现她衣袖处湿了半截,脚上也沾了不少泥土。 看样子似乎走了不少路啊! 略微瞥了一眼,容九就明白了。 这李红梅是刚从娘家回来,便迫不及待的到她这里来找茬了。 这般想着,容九收回目光,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红梅呀!” 面上带笑,眼中却满是讽刺,容九淡淡说,“怎么,你在你娘家呆着,还要管到我头上来,我建个酒厂,还得特地告诉你? 怎么,你要是不答应,我这酒厂还不能建了呗?你说你也不住海边啊,怎么就管那么宽。” “你……你……”闻言,李红梅瞬间气了个半死。 一只手指着容九,颤抖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看了眼面色涨红的李红梅,容九却并没打算嘴下留情。 她轻哼一声,眼中染上几分寒意。 “李红梅,娘家的事你要管,婆家的事儿你也要管,我这个隔房的堂嫂建个酒厂,你还要管,你怎么不上天呢?” “你竟然说我多管闲事!” 这几天,李红梅在娘家没少受气。 而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她不愿意向容九借钱。 除了怕被婆家休以外,李红梅自认为,自己也算是在为容九考虑了。 要不是她一力阻拦,就冲她老娘这个性子,找上门来问容九要钱了。 她替她挡了这么大一个麻烦,这容九竟还骂她多管闲事? 李红梅心里别提多气了。 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让她娘闹上门呢! 看容九还能不能这么悠闲! 李红梅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被气得不轻。 然而,容九可不管这些。 虽然,她因为赵氏老两口和沈云行的原因,对李红梅也算的上是多有容忍。 可如今李红梅都找上门来骂她了,还指望她手下留情,怎么可能? 这般想着,容九看了眼李红梅,似笑非笑。 “红梅,不是我说你,你瞧瞧你做的那些事儿,哪一件不是在多管闲事?” 李红梅面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她不就是管了她娘家那点事儿嘛!怎么就多管闲事儿了? 心里头颇有些不服,李红梅撇撇嘴,正想说什么。 容九却猛地提了个音调说,“我劝你少打酒厂的主意,要真是闲的慌,就多管管你娘家那边,省得他们闯出什么祸来,再连累沈家。” 嗯? 听了这话,李红梅面上一僵,狐疑地看了一眼容九。 她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她早知道,她娘家人会惹来那般祸事。 还是说…… 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 这般想着,李红梅气红了眼。 她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索性朝容九扑了过去,“好啊,容九,你敢设计我娘家人,我跟你拼了!” 似没想到李红梅会突然发疯,容九吓了一跳,立马就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李红梅,你讲讲道理好不好,谁设计你娘家人了?” 她这段时间一直忙着酒厂的事儿呢。 哪有空去关注一个她躲都来不及的李家? 不过…… 看李红梅这样子,李家,估计是真倒霉了啊! 第二百三十一章 告状 容九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抹讽刺的笑意。 “好啊,你竟然还敢笑,这事儿果然跟你脱不了关系!” 胸口上下起伏,李红梅喘着粗气。 冷不丁便瞧见容九眼中那还未完全淡下去的笑容。 心里头更气了。 瞪着容九,她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站住,我跟你拼了!” 不是,还来? “救命啊,李红梅要杀人了!” 眼看着李红梅不管不顾地朝自己冲过来,容九心里一阵无语,嘴上却大叫着救命。 那洪亮的声音,刺得李红梅耳膜生疼。 她脚下的动作也越发快了。 与此同时,容九的动作也是一点不慢。 眼睁睁看着李红梅扑过来,她唇角一勾,一只手便落到了李红梅的胳膊上。 咔嚓,手上暗劲儿一使,这胳膊就给卸了。 “你!” 胳膊上传来剧痛,李红梅一脸扭曲。 她瞪大了眼睛,却见容九凑近了她,压低嗓音,凉凉说道。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你,不过是看在二婶他们的面子上,怎么,你还真把我当软柿子了?” 呸! 就这样,还软柿子呢,带刺的! 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李红梅皱了皱眉。 正想说什么,沈清义三个小娃儿,便从屋里冲出来了。 “红梅婶婶,你干啥呢,干啥要欺负我娘!” 看了一眼李红梅,三个小娃儿并排护在容九面前。 一双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嘶,我欺负她?”一开口,李红梅嘶了一声,眼泪直淌。 这几个小鬼,都眼瞎了吗? 心里头暗骂一声。 李红梅动了动嘴唇,但胳膊上传来的剧痛,让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红梅婶婶这是怎么了?” 似看出李红梅的不对劲儿,沈清义转头看了眼容九。 面上闪过一丝狐疑,他道,“娘,你该不会把红梅婶婶打了?” “哪能啊……” 眼看着这三个小子出来护着她,容九心里正欣慰呢。 便猛不丁地听了这话,那脸色瞬间就垮下来了。 她看了一眼嘶嘶抽气的李红梅,毫不犹豫地告状。 “你红梅婶婶突然冲到我们家来,开口就骂我,还要冲上来打我,那我肯定不能站着让她打啊,我刚躲开呢,谁知她脚下一滑,就摔这样了。” 听了这话,李红梅那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的往下掉。 她瞪大眼睛看着容九,面上一脸诧异。 容九这女人,有病! 她一个大人向几个孩子告状,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这么污蔑她! 还她自己摔的? 你有本事来自己摔摔看,看能不能在这么平整的地方,把自己的手给摔脱臼了! 李红梅心里憋了一肚子气。 可这会儿,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剜着容九。 颠倒是非,向小孩子告状,不要脸! 拖着一条胳膊,李红梅神色不善,容九却一点不怵她。 这李红梅教唆她娘家,惦记蒲公英茶也就算了。 如今他们自己卖假冒伪劣产品,吃了苦果,却还试图把这锅甩给她。 都这样了,她要是还不给她一个教训,就真成了软柿子了! 心里头这般想着,容九面上的表情却越发委屈了。 她看了一眼李红梅,又迅速的垂下头。 虽一句话没说,但她的一举一动,无一不在表明,这李红梅有多么过分。 “太过分了!” 竟然跑到他们家里,来欺负他娘,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个小娃儿看看容九,又看看李红梅,眼中神色十分不满。 虽然不知道,向来打遍全村无敌手的娘,为什么忽然间就怂了。 但几个娃儿心里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看着李红梅,他们一字一句地说。 “红梅婶婶,我娘看在二奶奶他们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你就这么欺负她,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我欺负她?”闻言,李红梅心头一梗。 她气哼哼地瞪了一眼几个小娃儿。 “你们是得失心疯了,她把我娘家害成那个样,又卸了我的手,都这样了,还不叫计较!” “算了算了。”说着,李红梅撇撇嘴,“我跟你们几个小孩儿说什么。” 她可不像容九那女人,连小孩子的同情心都要利用。 “你们没事儿,就回屋去,我还有事儿跟她说呢!” 原本,她娘逼她回来问容九借银子,她还不太乐意。 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娘家那一摊子事儿,很有可能就是容九搞出来的。 这让李红梅如何甘心? 想着自己在娘家受的那些罪,竟有可能是容九一手造成的。 别说五千两银子了,便是五万两,她也有底气开口。 她努努嘴,想把几个孩子赶走,就提这事儿。 可几个孩子一瞧这架势,哪里还敢让她们两个单独在一块儿? 几兄弟对视一眼。 最后还是沈清义开口说,“娘,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找二奶奶来!” 话落,小娃儿便风一样跑出去了。 瞧着那快速消失的小身影,莫说李红梅了,便是容九也懵了。 虽然知道李红梅这次回来,一定是李家出了问题。 可具体情况还没搞清楚,她并没有打算这会儿,就惊动赵氏啊! 相比较容九的担忧,李红梅只是愣了片刻就反应过来了。 叫婆婆来好啊! 虽说婆婆这会儿,可能还怨着她回娘家的事儿呢。 可如今她这手都被容九搞成这样,这婆婆就算再偏心,也不可能站在容九这边了? 这样想着,李红梅眼底透出一丝喜色。 她扬了扬下巴,颇有些得意地瞪了一眼容九。 容九这才反应过来,李红梅这手还被自己弄脱臼了呢! 不过,不要紧,问题不大。 微微愣了片刻,容九立马追到门口。 冲着沈清义的背影喊,“阿义,我就是和你红梅婶婶说了几句话,你可不要去找你二奶奶告状啊!” 闻言,沈清义脚步一顿,心里头秒懂。 当着,加快步子,跑得飞快。 等李红梅托着胳膊出来时,看到的,只有阵阵尘土。 第二百三十二章 手该不会断了吧 容九:“……” 瞧着沈清义那小子远去的身影,李红梅气儿不打一处来。 顾不得自个儿已经脱臼的手,抬腿便朝容九扑过去。 这女人,竟暗示沈清义那小子去找她婆婆告状。 还把她当傻子似的,以为她听不出来,当真是可恶至极! “李红梅,你这又是要干什么?” 瞧着李红梅猛扑过来的身影,容九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来得正好! 微微勾唇,容九一个闪身,在与李红梅错开的那一刻,抓住她的胳膊。 微微一用力,便将她脱臼的胳膊给接回去了。 搞定! 躲开李红梅,容九拍了拍手,正想说什么,便见沈清义风一般疾驰而来。 他身后,还跟着抱着孩子的赵氏。 小娃儿一边跑,还一边喊。 “二奶奶,你快些,红梅婶婶和我娘打起来了!” 闻言,赵氏眉头微蹙,一脸着急。 双手护着孩子,她一走进来,便瞧见了一脸愤愤不平的儿媳妇。 “红梅啊,你这是咋回事儿啊?怎么回来了不进家门,跑这儿来闹什么?” “我闹?” 见自家婆婆一进来,不帮她撑腰也就罢了,竟还反过来指责她。 李红梅顿时气血上涌,一张脸憋得通红。 连一个多月未见的儿子都顾不得看,当下便红了眼眶,一脸控诉。 “娘,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是容九,容九把我的手都给拽脱臼了!” 闻言,赵氏眼中闪过一抹紧张,立刻关切的问道。 “啥?手脱臼了?那疼不疼啊,要不要大夫来看看?” 虽说婆婆没有立刻站在她这边,向容九讨个公道。 但这关切的语气,还是让这段时间在娘家受尽闷气的李红梅,十分受用。 她托着胳膊,眼巴巴地看了一眼赵氏,颇有些可怜兮兮的。 “可疼了,当时我都听到卡巴卡巴的声儿了,我估计是伤到骨头了!” 啊这…… 看起来很严重啊。 看着委屈巴巴的儿媳妇,赵氏面上难掩担忧。 瞧着婆婆这样儿,李红梅挺了挺脖子,一脸得意地瞄了眼容九。 看,看。 婆婆终究还是更心疼她这个儿媳妇的! 对上李红梅略带炫耀的双眸,容九无声地笑了笑。 她也不作声,只默默地看了眼赵氏,想看看她会如何处理这事儿。 “那啥,阿义啊,麻烦你再跑一趟,去把你堂叔叫来,就说你堂婶不小心摔了,让他去请冯大夫来。” 啥叫她不小心摔了? 听见这话,李红梅面上得意的神色,猛然一顿。 她微微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自家婆婆。 “不是,娘,我这不是自己摔的啊!” 猛然提高声音,李红梅一脸激愤地指着容九。 “是她,是她把我的手搞成这个样子的,您得帮我主持公道啊!” 话音落下,李红梅颇有些愤愤不平。 “红梅啊……” 看了一眼激动不已的儿媳妇,赵氏一言难尽。 “你不能因为和容九不对付,就这样污蔑她啊。” “我啥时候污蔑她了?”一听这话,李红梅心里更气了。 她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要不是她,我这手……” “我这手……”下意识晃了晃指着容九的那只手,李红梅一脸惊讶。 “唉?我这手怎么不疼了?” 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李红梅正想说什么,却对上了自家婆婆有些怪异的眼神。 到嘴边的话有些卡壳,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娘,我这手虽然不疼了,但也确实是脱臼了,都是容九这女人害的!” “真的?”闻言,赵氏看了眼自家儿媳妇没什么异常的胳膊,半信半疑。 这…… 李红梅虚虚地瞥了眼容九,却见这女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那淡淡的眼神,仿佛正在嘲笑她如跳梁小丑一般。 李红梅不由得心头一梗,她当即梗着脖子道。 “当然是真的!娘,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骗她的次数多了! 见自个儿儿媳妇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赵氏还是不信。 “红梅,这话可不能乱说,刚才阿义都跟我说了,你是自己没站稳才摔地上的,怎么能够怪容九呢?” 沈清义那话咋能信呢? 他管容九叫娘,肯定是站在她那边啊! 心里头颇有些不服,李红梅瘪瘪嘴,也不说话。 就红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家婆婆。 “容九啊,你看这……” 看看自家儿媳妇,又看看容九,赵氏一脸为难地开口。 这都是什么事儿哟! 从前容九混不吝,这红梅看不惯,她可以理解。 可如今…… 两家人和睦相处,一块把日子过好了,这不好吗? 赵氏不理解,看着容九的目光也有些发虚。 好在,容九早知道这赵氏在李红梅面前是个什么性子,倒也没生气。 只是冲赵氏微微一笑,而后便转头吩咐沈清玄。 “阿玄,你跑一趟,去请冯大夫过来给红梅婶婶看看手。” “娘……”嘟囔一声,沈清玄有点不太想去。 虽说都是亲戚,二奶奶对他们也很好。 可这红梅婶婶却三番两次找他们麻烦,这回更是连家门都没进,便来闹事。 就这样,竟还要他去请大夫。 娘这脾气,是不是变得太好了点? 似瞧出小娃儿所想,容九看他一眼,笑道,“去,你要是不去,岂不是让人以为我真对你红梅婶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这倒也是! 容九话音落下,沈清玄点点头,抬脚就跑出去了。 连带着最小的沈清尧也跟在身后,一溜烟的便不见了踪影。 见状,李红梅微微扬唇,当下便托着胳膊嚎起来。 “娘唉,娘啊,我这胳膊真的好疼,好疼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莫说是赵氏了,便是容九也被吓了一个激灵。 她看了眼叫得如丧考妣的李红梅,嘴角微抽。 若不是她亲耳听见李红梅说自己的手不疼了,还真要以为,是不是她帮李红梅接手时,将她的骨头弄伤了。 头发都已经白了半边的冯大夫,被沈清玄拽着,一路狂奔到容九家。 这气还没喘匀呢,就听见李红梅嗷地这一嗓子。 他心里头顿时咯噔一下,颇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动静,该不会是容九真把李红梅的手打断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戳穿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儿。 若真是这样,一会儿李红梅和容九当真他的面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想着已经到容九的酒厂里头做工的老伴儿和儿子,冯大夫一脸纠结。 在劝架和轻报病情中来回横跳,冯大夫苦着一张脸,走进了容九家。 在所有人灼灼的目光中,冯大夫先是搭上了李红梅的脉搏。 而后又摸了摸那据说是脱了臼的胳膊。 片刻后,冯大夫紧锁的眉头一松。 咦? 好像没什么事儿的样子啊! 抬眼看了眼,巴巴看着他,还直叫疼的李红梅。 冯大夫心里一阵怀疑。 既然都没问题,这李红梅为啥还疼得跟生孩子似的? 不行不行,再仔细看看。 免得诊断错了,这李红梅找自己麻烦不说,还给容九找事儿。 这般想着,反复诊断了好几次,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一脸严肃的模样,别说是赵氏了,便是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的李红梅,都吓得不轻。 她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李红梅的一颗心也越提越高。 就在她即将绝望的那一刻,冯大夫终于一脸谨慎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这手是没问题,不过你这身上嘛……” 得出了结论,冯大夫放松了不少,他道,“你这身上小毛病倒是不少,火气重,肝肺损耗过大,心里郁结之气也不少。” “冯大夫,你这是啥意思啊?” 闻言,李红梅有些紧张。 她没读过什么书,仅识得的几个字,还是嫁给沈云行后,他教的。 这会儿,听了冯大夫一席话,除了火气重之外,她一个也没听懂。 这又是肝又是肺,还有心的,她岂不是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一定是了,她这段日子在娘家干了不少活儿,又受了不少气。 身体一定是出问题了! 都怪这容九,都是她害的! 心里头把容九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红梅颇有些紧张地看着冯大夫。 “冯大夫,我这身体到底咋了,你说句话啊,还能治不?” “这……” 瞧着李红梅紧张兮兮的盯着自己,冯大夫噎了一下,淡声说,“也没啥,你这都是气的,平日里记得少生气,气大伤身。” 果然,就是被容九气的! 闻言,李红梅转头狠狠地瞪了眼容九。 却连她扯了扯唇,冲自己露了个无辜又挑衅的笑容。 啊,更气了! “那冯大夫,我这该咋办?要不要开点药啥的?” 开药,开药。 最好人参灵芝都给她来一打,让容九付钱! 这般想着,李红梅看着冯大夫的眼神别提多热烈了。 “……” 心头又是一梗,冯大夫颇有些无语。 “这个开药就不用了,平常多注意一点,少生气,别看你现在年轻,气生多了,对身体也是不好的。” “可……”闻言,李红梅心里有些不甘。 她还想说什么,却不知身后,赵氏那脸色已然难看得不行。 看了眼还想没事儿找事儿的儿媳妇,她正想开口。 可想着这是在容九家里。 赵氏又硬生生地把心里那口气忍下去了。 罢了,自个儿儿媳妇不声不响地跑过来闹事儿,已经够让她歉疚的了。 若她还在这里教训儿媳妇,岂不是让容九越发难做人? 这般想着,赵氏将自己手上的孩子,往李红梅怀里一塞。 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就说。 “行了,红梅,既然大夫都说你没事儿了,那就赶紧回家去,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从娘家一路走回来,不饿啊,赶紧回家做饭吃去!” 饿!当然饿! 这婆婆不说还好,一说,李红梅才发现自己的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抱着儿子,李红梅看看自家一心想当和事佬的婆婆,再看看正活动手腕的容九。 那意思,就好像在说,她再闹下去,就真把她手打断一般。 李红梅心里一慌。 她下意识地扭过头。 罢了罢了,如今冯大夫还在这里呢。 她想要借着这手,要赔偿的事儿,大概是不能成了。 她还是回家吃饭! 反正她也没真想自己去借那五千两银子。 这般想着,李红梅冲着容九冷哼一声。 抱着儿子就走,“娘,你还愣着干啥,我都饿了,咱回家吃饭!” 赵氏:“……” 瞧着自个儿这儿媳妇扭头就走,一点不知错的模样,赵氏差点没气撅过去。 不过,她没不依不饶的闹,这也算是好事儿。 心里头安慰自己一句,赵氏掏出几个铜钱,递到冯大夫手上。 虽然没开药,但人家冯大夫好歹来把了脉。 这点辛苦费,是该给人家。 第二百三十四章 撂挑子 被沈清玄拉了一路,又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冯大夫这身子骨的确是有点吃不消。 看着递到眼前的铜钱,他也没拒绝。 只微微叹息一声,便拎着药箱离开了。 等送走了冯大夫,赵氏这才扭过头来,一脸歉意地看着容九。 “真是对不住,叫你看笑话了。” “没事儿,红梅回来,怎么说都是好事。” 闻言,容九笑了笑,一点也不在意。 “二婶你快回家,省得红梅再跟你闹。” “哎……”想起自家儿媳妇那样儿,赵氏也不耽搁。 只说让沈清玄他们有空来找豆豆玩,便转身去追李红梅了。 从容九家到沈家,总共也没几步路。 等赵氏回到家时,李红梅早就钻进厨房做饭去了。 这事儿,这段时间她在娘家也没少干,一点也不用赵氏吩咐,自个儿便洗了米蒸上饭。 厨房里头吊了一排的腊肉,李红梅看了一眼,便直流口水。 自打娘家人变了脸,她就再没吃过肉了。 咽了咽口水,李红梅拿下一块腊肉,从厨房里探出头。 瞧见自家婆婆已经回来了,她便开口问道,“娘,我能炒个腊肉吃不?” “你想吃就炒,顺道再蒸几碗蛋羹,云行他们上酒厂帮忙也累,正好补补。” 听了儿媳妇的话,赵氏想也没想就道,“对了,还有厨房里头那块大骨头也炖上,叫咱豆豆喝了好长个。” 要换了以前,赵氏肯定不能这么大方。 毕竟,过日子讲究的是个细水长流,东西再多,也不能一口全吃了。 可这不是托了酒厂的福,他们家那窑厂也赚了不少钱。 又加上容九时不时的在旁边说,宁愿穿得差点,也要吃得好点。 亏了啥,也不能亏了这张嘴。 赵氏渐渐的才稍微大方了一点,没像以前那么抠搜了。 然而,这些,李红梅可不知道。 她见自个儿一开口,婆婆就这么大方的答应了,顿时感动得不得了。 又炒腊肉又蒸蛋,还炖大骨头! 这可是逢年过节,来客人都没有的待遇啊! 将婆婆说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李红梅心里头热乎得不行。 其实,不管咋说,除了被容九连累的那段时间,婆婆在吃的方面,还真没亏待过她。 至少,这些东西,在她娘家的饭桌上是看不见的。 就算看得见,她也未必能吃几口。 这般想着,李红梅手上动作飞快,没一会儿功夫,就把饭菜给做好了。 等沈云行和沈红杏他们从酒厂里头回来,就发现,红梅回来了。 而且还是一脸乐呵的模样。 这可太好了! 尤其是沈云行,他看看媳妇儿,再看看老娘,见两人和和气气的,丝毫没有闹矛盾的样子,那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至于沈红杏,看了一眼自个儿嫂子,也没说啥。 虽然她心里觉得,嫂子回娘家住的这段日子还不错。 毕竟,没人吵事,还清静,多好啊!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她哥的心还在嫂子身上呢,这人回来是迟早的事儿。 这不,才刚吃完饭,一瞧见嫂子捧着空碗往厨房去,她哥便巴巴地跟上去了。 “红梅啊……” 厨房里头,沈云行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儿,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碗。 一边洗,一边道,“这回回来,可别再回娘家去了,你瞧瞧,这一个月不到,你就瘦了好多。” 闻言,李红梅瘪着嘴,点头。 这嫁了人,娘家再亲,也不是自个儿家了,的确不好经常回去。 嘴里头还弥漫着肉味儿。 再想想自己娘家那堆破事儿,李红梅有些想哭。 那婶子说得没错,她的确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罢了,反正那些人都那么久没上门了,娘家的事儿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她啊,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另一头,李姜氏可不知道,自己这大闺女,不过是回婆家吃了顿饭,就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她这会儿,正眼巴巴的等着闺女送银子回来呢。 等啊等啊等啊。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别说银子了,就是铜板也没等来一个。 眼看着,离欠条上的日子越发近了。 李姜氏急得直骂娘。 “这个李红梅,还真是个狗娘养的,说去拿钱,这都几天了,怎么连个影子都没有!” 旁边,李青松也急。 可听了这话,他还是忍不住道,“娘,你还是别这么骂了,我大姐她娘,不就是你嘛!” 李姜氏:“……” 都让那死丫头给急糊涂了! “不行,我得找她去!” 那死丫头要是还不把钱弄来,那些人又该上门了! “嗯,去去。” 作为还不上钱的第一受害人,这话,李青松别提多赞同了。 不过,想起这两天他从朋友那儿听来的事儿。 李青松觉得,他还是得给自家老娘提个醒,免得她空手而归。 “娘,我听我朋友说,这两天,我大姐都已经开始到她堂嫂那儿去干活了,说不定是被她婆家人给说服了,你去了,可得留个心眼,别啥事儿都信我大姐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诛心 李姜氏拢了拢衣服,正准备出去呢。 就听见儿子这话,顿时大惊。 她看了一眼儿子,还有些不相信地道。 “青松,你这不是在开玩笑,你大姐不是说回婆家拿钱吗?咋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 “是啊,会不会是弄错了?” 闻言,李老头和李百合也一脸诧异地看向李青松。 要知道,那些找茬的人,没两天就要上门了。 李红梅这时候撂挑子,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咋可能弄错?” 虽说李青松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可见一家人都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他还是忍不住挺了挺脖子。 “我朋友亲口说的,瞧见我大姐和她那小姑子,一块去的她堂嫂家的酒厂,俩人一路有说有笑的。” “这……” 听了这话,李家其他人一下子沉默了。 要知道,李红梅这回在娘家住了一个月,头几天没少和他们抱怨婆家人。 这其中抱怨最多的,除了她婆婆赵氏,便是她那泼辣的小姑子。 如今李红梅借口说去婆家借钱,不但一去不回。 还和她看不惯的小姑子有说有笑,这摆明了就是被婆家给说服了啊! “这倒霉闺女,我真是白养了她,真是白养了她!” 李姜氏骂骂咧咧的,显然气得不行。 在她眼中,李红梅是她最出息的闺女了。 这闺女出息了,就应该拉拔娘家,拉拔兄弟。 可这李红梅,有点事儿就往娘家跑不说。 这娘家有了难,她倒是被婆家人几句话就哄了去。 可不就是白养了么! 越想,李姜氏这心里头就越气,抬脚就往西溪去了。 西溪村这边,赵氏正在厨房里头忙活,李红梅和沈红杏也是看孩子的看孩子,收拾院子的收拾院子。 三人分工明确,少有的一派和乐。 李红梅抱着孩子在庭院里头转悠。 偶尔,厨房里头的婆婆,便给她递上一碗甜甜的糖水,或者一个外焦里嫩的烤红薯。 李红梅自己吃几口,偶尔也给怀里的孩子也喂上两口。 听着耳边传来小娃儿咯咯咯的笑声,李红梅觉得,沈云行说得不错。 这样的日子似乎比她在娘家更好。 至少,在娘家时,她娘和小妹做一顿饭还要抱怨呢。 这般想着,李红梅唇边染上一丝笑意。 然而,还没等她笑出声来,她亲娘李姜氏就杀过来了。 怒气冲冲的,李姜氏推开院门,便瞧见自己个儿的大闺女,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吃红薯,喝糖水,好不悠闲。 “李红梅,你把我当啥了?” 眼睛一瞪,李姜氏张嘴就喊起来了。 虽然李姜氏这回来,除了想教训一下自个儿闺女之外,还想着趁机把那几千两银子借到手。 可她却一点没收敛,眉毛一挑,眼睛一瞪,拽着自个儿闺女,张嘴就骂。 那态度,一点不像求人借钱的,反倒是像来找茬的。 一听见这声儿,莫说是就在边上收拾院子的沈红杏,就是还在厨房里头忙活的赵氏也不由得跑出来。 看见李姜氏来,二话不说,揪着李红梅便是一顿骂。 母女两个脸上皆是一蒙。 这是干啥呢? 咋揪着自个儿闺女骂起来了? 赵氏母女两个不明所以,李红梅心里却是明白得很。 想着自个儿娘家那点事儿,她咋可能让亲娘,当着婆婆的面闹起来? 当下便将怀里的儿子塞到沈红杏手上。 自己拉着李姜氏往外走了两步,“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不来?我不来你还有我这个娘,有你爹,有你兄弟妹妹吗?” 闻言,李姜氏一把甩开李红梅的手。 “我……”听了这话,李红梅看了眼自家老娘,颇有些心虚。 正想说什么,却见她娘扭头就在院子里喊起来了。 “姓赵的,你就给我句准话,你儿媳妇欠我的六千两银子,你什么时候给我?” 李红梅:“!!!” 她娘这是说什么呢,她什么时候欠她六千两银子了! 瞪大了眼睛,李红梅又惊又急。 她揪着自己的胸口,急喘了两口气,这才好险没被她娘给气死过去。 “娘,你说什么呢?我啥时候欠你六千两银子了!你可别乱说,那些银子明明就是你们自己闯的祸,可别赖到我身上来。” 再说了,那些人不是要五千吗? 啥时候又蹦出个六千来? 她娘该不会是在讹她! 这般想着,李红梅看向李姜氏的目光,不免有些防备。 “你这是啥眼神?” 一瞧见大闺女这防贼一般的眼神,李姜氏那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她一只手戳啊戳,几乎都要戳到李红梅头上去了。 “老娘生你养你一场,不要钱啊? 如今咱们家遭了这难,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你撺掇着你弟弟,打那蒲公英茶的主意,这钱难道不该你还?” “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从前,李红梅就知道自家老娘是个胡搅蛮缠的主。 可是没想到她竟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啥叫生她养她一场,这钱就该她还? 合着,她生闺女就是为了给儿子填窟窿的? 这般想着,李红梅本就憋在心里的那团火,烧得越发旺了。 凭啥啊! 凭啥她都嫁人了,还要为娘家的事儿买单啊! 好,就算蒲公英茶这事儿,是她起的头。 可她最初想的是,让青松跟着容九干活啊! 再说了,哪怕是自己做蒲公英茶,那她也是想着从容九那里骗到秘方再说。 从来没开口让他们自己胡乱去卖啊! 心里头越想越不平,李红梅也就这般说了。 谁知,她这里才刚说了一句。 她老娘便瞪圆了眼睛,不依不饶地道,“咋就不关你的事儿了?你要是不提这个,我们老李家,几辈子地地道道的农民,就是做梦也想不出来要摆摊做生意啊!” 听了这话,李红梅脸上一阵青一阵紫的。 看了眼咄咄逼人的老娘,她动了动嘴,正想说什么。 然而,李姜氏却完全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脑袋一偏,翻了个白眼。 “别可是了,老娘今儿就把话放这儿了,你要是不把银子给我,我就把你再拉回家去,卖个好价钱!” 这话说得,诛心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真打啊 李姜氏话音刚落,莫说李红梅了,便是好脾气的赵氏也忍不住了。 她黑着一张脸,走上前来,冷声说。 “亲家,你这话就有些过分了,这红梅已经是我们沈家的儿媳妇了,咋还能任由你拉回家去。” “就是!”见自家老娘开口,沈红杏也站了出来。 她抱着豆豆,挡在李红梅面前。 “亲家婶子,你要是真敢这么做的话,我们是可以到官府去告你的!” 若换做往常,听到官府两个字,李姜氏说什么也得掂量掂量。 然而,这会儿,她已经急红了眼。 听了沈红杏这话,也不过是顿了一下,便撇撇嘴道,“你少拿官府来威胁我,这李红梅是我生的,我要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否则就是不孝,官府也管不到我头上来!” “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李红梅没想到,她娘竟当着婆婆的面说要卖了她。 要卖了她! 要卖了她这个已经嫁人的闺女! 震惊,羞恼,愤怒,各种情绪齐刷刷的涌上心头。 李红梅浑身颤抖, 看着生她养她的亲娘,眼中头一次出现痛恨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她娘要这么对她? 她这些年帮家里的还不够吗?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娘竟会说出这种话? 她都已经嫁了人,生了孩子了,她竟还想着卖掉她。 李红梅有理由怀疑,当年要不是沈家出的彩礼钱,在这十里八乡算多的。 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正正经经的把她嫁掉? 看着嘴唇都在不停哆嗦的儿媳妇,赵氏心中一惊。 糟糕,这红梅该不会是被她娘给气傻了? “那啥,红梅啊,你冷静点消消气,你娘也许不是那个意思……” 生怕儿媳妇气出一个好歹来。 赵氏张了张嘴,赶忙安慰。 然而,这个时候,李红梅脑海里,心里几乎已经被怒气填满,再没有一丝理智。 她不断回想着自己这短短十几年的生活。 小时候,她虽没挨打,但也没少挨骂。 她没挨饿,但吃的,永远比不上青松。 等到她不好不坏的长大了,家里的所有活计便都成了她的。 家里有了什么东西,她总是被逼退让的那个。 就连嫁了人,她也还在不断的贴补娘家,为娘家考虑。 可就是这样,她娘还不满足,还想要卖了她! 眼底怒意涌动,李红梅再抬眼时,看向李姜氏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冰冷又漠然。 那模样,不像是看亲娘,倒像是看仇人。 “嫂……嫂子,你冷静啊……” 猛然对上李红梅的目光,便是连向来胆大的沈红杏,都吓了一跳。 小姑娘睁大眼睛,咽了咽口水。 她嫂子这样是想干嘛? 该不会是想揍人? 话还未说完,李红梅已经朝四周看了看,本能的寻找称手的物件。 真要打人啊! 等沈红杏反应过来时,她方才扫院子的扫帚,已经落在了李红梅手上。 “红杏,你带着豆豆进屋去!” 掂了掂手里的扫把, 李红梅打人之前,还不忘把自个儿儿子安排走,以免吓着。 沈红杏虽然泼辣,可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当下便带着侄子躲出去了。 “娘,我这就去找我哥去,你千万要拉着我嫂子啊!” 这是真要打亲娘啊! 看了眼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写着怒气的儿媳妇,赵氏不禁惊呆了。 听了女儿的话,她这才反应过来。 不行啊! 若红梅真这么做了,莫说李姜会从此赖上他们家,便是传出去也不好听了! 这般想着,赵氏着急得不得了。 正想要去拦,李姜氏却已经扯开了嗓子喊。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李红梅要打亲娘了!” “你嚎什么,红梅这不是还没动手呢。” 似被李姜氏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赵氏没甚好气地说。 可恶!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红梅要谋害亲娘呢! 毕竟,就冲李姜氏这嗓子,莫说她了,估计整个村的人能被吓一跳。 “闭嘴,你要是再嚷嚷,我就不拦了,任由红梅揍你一顿算了!” 赵氏一边拦着咬牙切齿,蠢蠢欲动的儿媳妇,一边转头瞪着李姜氏,心里头气得不行。 然而,李姜氏才不管那么多呢。 自个儿生的闺女都要跟她动手了,还不兴她喊? 第二百三十七章 看热闹 “快来人呐,快来人呐,李红梅要谋杀亲娘啦!” 扯着嗓子,李姜氏一声比一声高。 只是这杀猪一般的声音,没招来在酒厂里干得热火朝天的村民们。 倒是把没什么事儿干的容九给招来了。 这会儿,她正端着碗吃饭呢。 便猛地听见李姜氏的声音,好像还是从赵氏家传来的。 心里头猛的咯噔一下,连碗都来不及放下,端着就来了。 刚来,就瞧见李红梅正挥着扫帚,往她娘脸上招呼。 哟呵,这是亲娘俩打起来了啊! 眼中闪过一抹性味,容九也不着急了。 她端着碗,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院子里头母女两个你争我骂,没一会儿,容九也听明白了。 合着,还真是李家卖的那蒲公英茶出了问题。 这李姜氏找上门来,想让李红梅解决问题。 这李红梅不肯,这母女两个挣着吵着,就这么打起来了。 容九来的这么一会儿功夫。 这母女两个便已经过了几招。 这会儿,李姜氏正揪着李红梅的头发。 一瞧见容九,便将她一把甩开了。 “容九,你来得正好,你家弟媳妇欠了我六千两银子,这银子你们沈家要是不给我,这事儿就过不去!” 起先,这李姜氏虽说总逼着李红梅拿银子,不好听的话也说了不少。 可从来没像今天这般绝情。 李红梅也就念着母女情分,睁只眼闭只眼的过了。 但今天,她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脸皮早就已经撕破了。 再听这话,她捂着肿得老高的脸颊。 那眼泪就跟绝了堤的洪水一般,怎么止也止不住。 “屁话,我啥时候欠你六千两银子了,那五千两银子,明明就是你们卖假茶,人家受害者问你们要的赔偿,怎么就变成我欠你们的了?这六千两银子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我看就是你们贪得无厌,见不得我过好日子,想生生地从我身上挖下一块肉来。” “我咋就这么倒霉啊,碰上你这个缺了阴德的娘!” “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出我家,以后不是你没我这个闺女,而是我没你这个娘了!” 吸了一口气,李红梅对着李姜氏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骂。 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了。 “你这个死丫头,胡咧咧啥?” 见着容九,这李姜氏都已经打算。 她要是肯借钱,便不计较李红梅打她的事儿了。 谁知这丫头,今儿就跟被鬼捏似的,硬要跟她杠上,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这般想着,李姜氏咬咬牙,扬手就要朝李红梅脸上扇去。 然而,还未等她碰到李红梅分毫,便被人捏住了手腕。 李姜氏微微愣了一下,顺着那支手看去。 只见那赵氏,正一脸冷然地盯着她。 “姓赵的,你给老娘放手!” 只是一秒,李姜氏面上表情一变,越发的凶神恶煞。 呸!她赵氏算个什么东西? 软包子一个,竟也敢跟她叫板? 似想起了上回那不愉快的经历,李姜氏脸色更沉了。 她看了一眼赵氏,颇有些讽刺地道,“怎么,我教训自个儿的闺女,你也要拦着不成?” “你教训自己的闺女,我是没资格说什么的。” 闻言,赵氏微微一笑。 然而,还没等李姜氏得意,她面上柔柔的笑意,却猛然变得尖锐起来。 “可是,你在我面前欺负我儿媳妇就是不行!” 刚才是自家儿媳妇先动的手也就罢了。 她再上去掺和,未免有些欺负人的嫌疑。 可这会儿,红梅坐地上没动,当着自己这个婆婆的面还要挨打。 那说出去,丢人的也是他们沈家。 更何况,她从前在李姜氏面前直不起腰来,不过是看在儿媳妇和孙子的面上。 可是这会儿,儿媳妇都亲自和李姜氏闹翻了,她还忍耐个屁啊! 这般想着,赵氏吸了一口气,顿时就支楞起来了。 她看了一眼李姜氏,“亲家母,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闺女既然已经嫁到我们沈家来了,那就是我们沈家的人,你还想作威作福,还想卖了她,你咋这么不要脸呢?” “哦,不对,不要脸的东西我见多了,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似没想到向来软和的赵氏,竟也有嘴皮子这么溜的时候。 李姜氏眼前一晕,抚着胸口急喘了两下,有些说不出话来。 然而,赵氏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她不屑地啐骂道,“别你啊我啊的,你们李家欠的钱,想要我们沈家的儿媳妇替你还,我告诉你,做梦!” “可这李红梅也是我闺女!” 被自己一向看不上的人指着鼻子骂,就是再好的脾气,也要来了气性。 更何况是李姜氏? 几乎是赵氏话音才落。 她就梗着脖子道,“是我给了她血肉,就凭这个,莫说是银子了,便是杀头的罪,我要她犯,她也要犯!”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耍赖 “我呸!” 大概是头回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话,赵氏逗给气笑了。 “李姜氏,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我告诉你,你闺女嫁到我们家,生是我们沈家的人,死是我们沈家的鬼。 想当年,我们可是花了二十两才娶的你闺女,这十里八村就没有比你们家还要得高的彩礼钱!” “当年你是咋说的?说给不了二十两银子,就别娶你家闺女,给了钱,这闺女我们家就领走,从今往后你李家只当没这个闺女! 现在可倒好,被你卖掉的闺女三天两头的贴补你们家我就不说了,如今你们家欠的钱,还想赖在她头上,你真当我们沈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姓赵的,你……”见赵氏竟把当年的事儿拿出来说嘴,李姜氏气得不行。 脖子上青筋暴起,她想也没想就朝赵氏冲过去。 “我让你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李姜氏母女掐架,一边的容九本不想插手。 哪怕赵氏突然雄起,跳起来大骂李姜氏,她也打算只看个热闹。 可没想到,这李姜氏竟想对赵氏动手! 眼看李姜氏那脏黑的爪子就要碰到赵氏,容九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顺手就把手里的碗冲着李姜氏砸过去。 啪地一声,粗瓷饭碗四分五裂。 瓷片飞出去老远,差点便在李姜氏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啊!你……你想干什么?” 咽了咽口水,李姜氏缩了一下。 一脸惊惧地看着向她走来的容九。 “你说我干什么?” 瞥了一眼李姜氏,容九满眼不耐烦, “跟我二婶动手动脚,还想把你李家的债强加到我沈家头上,让我替你还债,还问我想做什么? 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容九是什么样的人,就敢上门找茬,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 听了这话,李姜氏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容九,心中猛然一慌。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 虽说容九这小寡妇因为赚了点钱,在村里名声好了不少。 可她之前,也是个混不吝的主儿,还是一个连公婆都能气死的狠人呢! 这般想着,李姜氏心里一抖,下意识抬腿便要走。 然而,一想到那借条上越来越近的日期,她硬是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下巴一扬,她强忍着害怕。 冷哼道,“你少吓唬我,今儿你们沈家要是不拿出银子来,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李红梅的。 不管咋样,我也把她养这么大了,嫁给你们沈家,还生了豆豆这么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你们沈家就是欠我的。 更别提,这李红梅一有不顺心就回娘家,吃住都没交钱,这些我还没跟你们算呢!” 话落,李姜氏一屁股就坐在赵氏家院中央。 脖子一扭,眼一闭,直接装起了大爷。 任凭容九说什么,她都不挪窝。 另一头,沈云行听说自个儿媳妇儿和丈母娘打起来了。 他手上动作一抖,差点没把刚出炉的酒坛子摔个粉碎。 来不及问沈红杏是咋回事儿。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回跑。 见自个儿爹爹转头就跑,一点也不顾他。 豆豆咿咿呀呀的,两手一张,就要从沈红杏怀里挣脱出来,去追沈云行。 沈红杏吓得一个激灵,用力抱紧豆豆。 她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时候还不慌不忙的沈玉林。 “爹,咱们咋办啊?” “能咋办?当然是回家去,免得那李姜氏闹起来,你娘一个人顶不住。” 黑着脸,沈玉林叹息一声。 拍了拍手就往家里走。 本来,这妇人家的事儿,有赵氏一个人出面也就够了。 沈家几十年来,都是这样。 可谁曾想,他们运道不好,竟摊上了这么一个亲家。 说不得,讲不得。 就跟那掉进了灰堆里的嫩豆腐似的,一点也碰不得。 难啊! 脑海里不约而同的冒出这两个字。 三人带着豆豆回到家,正瞧见李姜氏跟尊大佛似的,杵在他们家。 “这……” 看了一眼岿然不动的李姜氏,莫说是沈云行了,就是沈玉林,也一点辙没有。 毕竟,她若是撒泼打滚还好,直接赶出去也就是了。 可她就这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儿,他们要再上手,岂不是正给了她有乘之机? 但这六千两银子,别说他们不愿意给。 就是愿意,也拿不出来啊! 这般想着,了解了前因后果的沈玉林,不由得皱着头,和李姜氏说起了好话。 “亲家,你先冷静冷静。” 沈玉林思忖了一下,“我知道你们家遇到了麻烦,可你也不能紧抓着出嫁的闺女不放,有道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就算泼出去的水,那也是从我们李家泼出去的!” 李姜氏原本是不想说这么多。 反正他们要不给钱,她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看谁拖得过谁! 然而,一听沈玉林这话,她还是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反正一句话,你们沈家要么给钱,要么就让李红梅把她那一身皮肉还给我,从此咱们两家就再无干系!” 闻言,沈玉林面上一僵,满目愁容。 “亲家,你这话说的,可有些过了,不管咋说,这红梅可是你的亲闺女!” “既然是亲闺女,那就给钱!” 李姜氏扔下一句话,一脸顽固的扭头。 真的是过分了啊! 进门之前,沈玉林还想着,就是看在俩小辈的份上,他一个大老爷们,也得和李姜氏好好说说。 可谁曾想,这根本就没法好好说啊! 唉…… 看了眼油盐不进的李姜氏,沈玉林叭哒叭哒地抽了口旱烟。 鼻尖缓缓冲出一圈烟雾。 他转头看了眼儿子,“云行啊,这事儿,你打算咋办?” 毕竟是儿子的岳母,只要他还乐意要这个媳妇儿,这两家就不可避免地要打交道。 如今,一下子得罪狠了也不是个事儿。 听了这话,沈云行一时也犯了难。 按理说,这李姜氏冲到他家里来打他媳妇儿,欺他老娘。 他就是动手轰出去,两家老死不相往来都使得。 可是他也知道,娘家在自家媳妇心中是个什么分量。 这事儿,说到底还得看红梅的意思。 这般想着,沈云行转头看了一眼,正在揉着脸颊的李红梅。 第二百三十九章 趁早断了也好 似察觉到他的目光,李红梅微微蹙了蹙眉。 然而,就她蹙眉之际,却见其他人,亦是不约而同地看了她一眼。 李红梅:“……” 面上疼痛更加火辣。 李红梅既尴尬又难堪。 她不由得轻哼一声,咕哝道,“都看着我干什么?” 都这样了,难道她还会向着娘家不成? 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李红梅抱着孩子就进了屋。 显然,她是不想再管李姜氏了。 这可就好办了! 沈红杏本就是一个暴脾气,如今没了自己嫂子在中间搅和。 她当即就冷哼一声。 “婶娘,你张口就说钱,只是不知,这钱是你向我们家借呢,还是打算就让我嫂子拿给你呢?” 这当然是直接拿更好啊! 闻言,李姜氏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然而,她却没这么说。 只摆摆手道,“去去去,你管我是借还是拿呢,长辈们的事儿,你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掺和什么?” “你!”抬手指着李姜氏,一脸恼怒。 她就没见过上门借钱,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 眼看自个儿闺女,就要跟李姜氏吵起来了。 赵氏赶忙一步上前,拉开沈红杏。 她看了一眼李姜氏,颇有些无奈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 “亲家,刚才红梅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你们母女两个闹了这么一场,我们这亲戚估计也没法做下去了。” “那六千两银子,我们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实在是拿不出来,这几十两银子你先拿着,就算我们一点心意,好歹你也算养了红梅一场呢!” 这话说得…… 是要用这几十两银子,断了这门亲啊! 听明白自家老娘的意思,原本还有些心疼的沈红杏,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了声。 以自家如今的条件,能彻底摆脱李姜氏。 几十姜银子而已,不亏! 然而,让沈红杏没想到的是,她觉得不亏,这李姜氏却觉得亏大发了! 她要的是六千两银子,六千两! 可这姓赵的,明明家里钱多的数不清,却只拿几十两银子给她。 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心里涌起一阵怒气。 李姜氏却忍不住伸出手去,一把抓过那钱袋。 她一边打开,嘴里还一边咕哝。 “就这几十两银子能当什么用!” 闻言,沈玉林和沈云行两个纷纷摇头叹气。 这个李姜氏,如今可了不得了啊。 连几十两银子都不方才眼中。 这样的亲戚,趁早断了也好! 毕竟,他们一批酒坛子卖出去,也才几十两银子呢。 她李家胃口这般大,若还像以前那般任由她纠缠。 说不定, 他们家窑厂还要再倒一次。 这般想着,父子俩沉默片刻,正想开口。 然而,还没等他们说话,那李姜氏将钱袋往袖口一揣。 又开口道,“算了算了,我也知道你们不容易,这几十两银子我先收下了。 只是剩下的五千多两银子,你们尽快在正月十五之前送来啊!” 虽说没一下子拿到六千两银子有些可惜,但有这几十两银子也不错。 也许,那些人能看在这几十两的面子上,多通融通融呢? 这般想着,李姜氏面上闪过一丝笑意。 她冲赵氏说,“亲家,那没啥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就别留我吃饭了,有空啊,多劝劝红梅那丫头,别那么倔。” “我呸!” 李姜氏话音刚落,沈红杏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还留她吃饭?吃个鬼啊! 小姑娘涨红了一张脸,眼中满是怒气。 “你说什么呢,给你几十两银子已经是看在我嫂子的份上了,你还想要五千两,做梦!” 说着,她抬腿就朝李姜氏冲过去。 不是嫌这五千两银子少么? 那就一分也别想要! 沈红杏伸手就要抢李姜氏的那个钱袋。 然而就在这时,一边的容九却快她一步,捏住了李姜氏的手腕。 拿到了钱,李姜氏心里正松快呢。 冷不丁地就被人捉住了手腕。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护住装着钱袋的袖口。 转头瞪了一眼容九,李姜氏颇有些防备。 “你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婶子你才对。” 瞥了一眼李姜氏,容九一脸冷然。 “这沈家又不欠你的,你凭啥问他们要五千两银子?” 话落,容九一伸手,就两李姜氏袖子里的钱袋拿了出来。 “容九,你干什么?快把钱袋还给我!” 见状,李姜氏大惊。 她一把挣开容九的手,扑上去就要抢。 然而,就连李秀芝这样的年轻妇人,都不是容九的对手,这李姜氏就更别提了。 眼见李姜氏张着两只手就朝她扑过来。 容九勾了勾唇,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章 不就是挤兑人嘛,谁不会啊 “哎哟!”嘴里头哀嚎一声。 这李姜氏不但连容九的衣袖都没碰着,还反倒差点与旁边的柴垛,撞了个满怀。 她揉了揉不小心扭了一下的腰,瞪圆了眼睛。 指着容九就是噼里啪啦一顿乱喷。 “容九,你个小娘皮,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爱管闲事的!” “这五千两银子是李红梅欠我这个做娘的,哪怕你再是沈家人,也管不到我们母女头上来,识相的,你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闻言,容九嗤笑一声,“那可真是巧了,我就是不识相的,这闲事我还就管定了!” “你这是啥意思?”闻言,李姜氏愣了一下。 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顿时眼前一亮。 “难道说,你要替李红梅还这五千多两银子?” 这般想着,李姜氏眼中闪过浓浓的喜意。 她嘴角咧出一抹笑,颇有些理直气壮。 “要是这样,那个钱袋我也不要了,你直接给我一张六千两的银票就成。” 说着,李姜氏便毫不客气地将手伸到容九面前。 “快点啊,这事儿既然你要管,就快点拿钱,我还赶着回家吃饭呢!” 努努嘴,李姜氏催促道。 那不耐烦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容九当真欠了她多少钱呢! 胸口上下起伏,旁边的沈红杏气得不行。 若不是这李姜氏,到底还占着一个长辈的名头,她都要冲上去打人了。 然而,容九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淡笑。 她道,“这红梅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媳妇,她若真欠了钱,按道理,我替她还也不是不行。 “容九。”一听这话,莫说外头的赵氏等人。 便是躲进了房间里头的李红梅,那心绪也是一等一的复杂。 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当做靠山的娘家,没有一个人不想榨干她最后一滴血。 而在她心里一直如吸血鬼般存在的容九,这一刻却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帮她。 这到底是为什么? 屋里头,李红梅看着儿子的笑脸,心里头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崩塌,而后又一点一点重组。 外头,赵氏等人更是一脸着急。 尤其是沈红杏,小姑娘皱着眉头,忍不住上前扯了扯容九的袖子。 “容九,这不关你的事儿,你没必要管。” “再说了,我嫂子咋可能欠这么多钱?这明显就是李姜氏在故意讹我们呢,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我知道。”闻言,容九微微一笑。 她道,“你放心,我才没那么容易就叫她得逞呢!” 说着,容九轻咳一声,看向李姜氏。 “这钱,我可以替红梅还,不过婶子,你得先把借条拿出来才行,毕竟六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我总不能无缘无故地给?” 听了这话,李姜氏顿了一下。 似想起了什么,她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这李红梅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天生就欠我的,这钱她就该给,还需要什么欠条。” 说着,李姜氏扬了扬下巴,“你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该不是不想还钱?” “什么还钱不还钱的,我嫂子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李姜氏一再咄咄逼人。 旁边,沈红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小姑娘双手叉腰,逮着李姜氏便是一顿骂。 还天生就欠她的? 她李姜氏自己不也是爹生娘养的,咋就不见她还了她老娘多少银子? 小丫头气性大,想到什么说什么。 可怜李姜氏四十多岁的年纪了,被一个小丫头指着鼻子骂。 她自觉脸上挂不住,两条毛毛虫似的眉毛抖了抖。 颇有些恼羞成怒。 “去,一边去,我们大人说事儿,哪有你个黄毛丫头插嘴的地方?” 说着,李姜氏还挥了挥手,跟赶苍蝇似的。 可把沈红杏气得不行。 “你!”小丫头鼓着一张脸,气呼呼地喘了两口气,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见状,李姜氏得意的挺了听脖子。 就跟个战胜了的大公鸡。 “你什么你,毛还没长齐的丫头,也敢跟老娘呛声儿,你没这资格,还是等个十年八年再来!” “婶子这话就说错了。” 容九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您怕不是忘了,这是沈家,你脚下踩的是沈家的土地,红杏她姓沈,她爹娘哥哥都在,她想说什么,自然是比你有资格多了。” 她连刁钻犀利的记者都不怕,还怕李姜氏一个半老婆子? 笑话!?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这就有点尴尬了 深吸一口气,容九火力全开,逮着李姜氏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挤兑。 言辞之犀利,语速之流畅,莫说身处风暴中心的李姜氏了。 就是赵氏也不禁看呆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容九和李姜氏你一句我一句的就这么吵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自家老头,有些担心地开口。 “你说我们要不要劝一劝?” “劝啥啊?”闻言,沈玉林眯了眯眼,颇有些乐见其成。 “如今红梅都和李家闹翻了,咱也不用怕她什么,正好让容九杀杀那老婆子的威风,省得一天到晚的找麻烦!” “可是……” 瞅着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赵氏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也不能让她们就这样吵下去啊! 心里头着急不已,赵氏也不指望正看戏似的老头子,而是转头看了眼沈云行。 她颇有些无奈地说,“云行,你快想法子劝劝,别让你嫂子和你岳母吵了,再吵下去,全村的人都该被引来了。” “引来就引来了呗。 ”闻言,沈云行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他板着一张脸,颇有些幸灾乐祸。 “娘,我爹说得没错,这回岳母实在是太过分了,就应该让容九好好教训一下她!” 什么人啊! 要知道,他媳妇儿,他都没动过一个手指头。 她李姜氏算那根葱? 要不是做女婿的,和丈母娘吵起来不像话,他都要去骂两句,又怎么会去阻止容九? 这般想着,沈云行站着没动,沈红杏就更别提了。 小丫头这会儿,彻底兴奋了。 她现在,只顾着替容九摇旗呐喊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唉…… 看了一眼一脸固执的爷仨,赵氏无奈地摇摇头。 罢了罢了,眼看就要到酒厂下工的时间了,村民该听的不该听的,估计都听全了。 这会儿劝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让她们吵呢! 最好这回,容九能一次性就把这李姜氏解决了。 不然,三天两头来一次,她也烦! 另一头,吵得正起劲的李姜氏可不知道。 赵氏一家六口人,除了最小的豆豆,没有一个不盼着她赶紧走的。 她和容九脸红脖子粗的闹了这半天,也没讨到一点好。 没一会儿,酒厂里头的工人就下工了。 因着这酒厂本身离沈家就不是很远,一听见这动静,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跑过来了。 一看观众来了,这李姜氏眼光一闪,瞬间从斗鸡变成了焉啦唧的老白菜。 “哎哟,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这闺女在婆家吃香喝辣,丢下她爹娘兄弟在家没吃没喝不说,还要我这个做娘的上门来讨孝敬。” “你们说说,这样的闺女生着有什么用?我生她,还不如生块叉烧!” 原本,沈红杏见容九几句话,就把李姜氏怼得哑口无言,她心里正高兴呢。 谁知,这李姜氏竟又搞这么一出? 想当着村里人的面毁坏她嫂子的名声,做梦! 这般想着,小姑娘脸色一沉。 她一步上前指着李姜氏,就是一顿怒骂。 “你别胡说八道,我嫂子不孝敬谁,都没不孝敬你!” “这几年,我嫂子给你们家的米面钱粮还算少吗?是你自己不知足,花了白银想黄金,收了我嫂子的孝敬,还想让她替你们家还债,那可是几千两啊,你这不是逼她去死吗?” 听了这话,原本因为李红梅的为人,还有些犯嘀咕的村民们,当即变了风向。 几千两银子啊! 像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那就是几辈子也赚不到啊。 这李姜氏,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敢朝已经出嫁了的闺女开这个口? “李婶子,你这胃口还真不小啊,我怕是咱们村的水牛加起来,都没你胃口大哩!” “就是说啊,几千两银子啊,你就是卖闺女,也卖不出这个价啊!” “……” 眼看着,西溪村的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俨然把她说成了个异想天开的人贩子。 李姜氏心里那口气不上不下的,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又红又紫,比调色盘都精彩。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来看热闹的西溪村村民们却没给她机会。 虽说,这李红梅在西溪村没什么好名声。 可这李姜氏也不是一个好的。 这不,前不久,还跑到西溪村打滚赚钱来着? 这般想着,便有村民说了。 “李家婶子,要我说啊,你要是真想要那几千两银子也不难。” “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言,李姜氏看了眼说话的那村民,一脸狐疑。 这西溪村的人,难道还能帮她要银子不成? 她咋就那么不信呢! 这村民如今也在容九的酒厂里头干活儿。 哪怕是看在容九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帮着李姜氏来给沈家添堵啊。 见李姜氏眯着眼睛朝自己看过来。 那人托着下巴,笑道,“我是这意思,李家婶子你要是真想要那几千两银子,也别问沈家要了,你就像上回似的,在地上打两个滚给我们看看。 一个滚一两银子,我们村这么多人呢,你要是真让我们看高兴了,这几千两银子,我们凑凑也就给你了。” 李姜氏:“……” 呸,一村子缺德倒灶的玩意儿! 还一个滚一两银子,当她是马戏团的猴子不成? 村民这话,似乎一下子让李姜氏想起,上回在容九手下那难堪的一幕。 似受到刺激,她转头狠狠瞪了一眼容九。 “好你个容九,真有你的,你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了?” “我告诉你不可能,你不是想要借条吗?好我给你借条!” 说着,李姜氏黑着脸,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 抖了抖,她直接将那张纸展示在村民们面前,“你们看看,好好看看,这就是李红梅写下的借条。” “她在外头借了钱,自己亲自盖的手印,你们说说,我不不来问她要钱,难道还想要我这个做娘的,来帮她还不成?” 啊这…… 闻言,村民们皆是一愣。 此前,他们听了沈红杏的话。 便以为,这李姜氏真是来找李红梅要钱,还她李家的债。 可没想到,这钱本身就是李红梅欠下的,这就有点尴尬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给 哪怕如今在场的人,都在容九的酒厂里头干活呢。 但也没法闭着眼睛说,这事儿李红梅做得对。 毕竟,俗话说,父债子偿。 不过,村民们心里虽这般想,但看在容九的面子上,他们倒也没开口帮李姜氏说话。 可哪怕是这样,也挡不住李姜氏一脸的得意。 见西溪村的人都不说话了。 她拿着借条,挑衅似的看了沈家人一眼。 而后又故作大方的扬眉笑道,“亲家,你看,借条就在这儿呢,你就把钱给我?” “……” 闻言,赵氏和沈玉林对视一眼,眼中神色皆是不可置信。 还真有借条啊! 瞧着沈家人这副模样,李姜氏咧嘴一笑。 她扬了扬手中的欠条,颇有些洋洋得意。 “怎么样?如今借条在这儿,你们要是不还钱,我可就把李红梅告到官府去了?” “要不,就把钱给她?”闻言,赵氏看了一眼自家老头,颇有些着急。 “万一她真把红梅告到官府,可就不好了。” “你说得容易。”听了老婆子这话,沈玉林也是一脸忧愁。 脸上沟壑挤到一块,他叹息一声说,“五千多两银子呢,咱们上哪儿找去?” 就是把窑厂卖了也不够赔的! “这倒也是……” 一张借条,难倒了一大家子人。 不过片刻,愁云惨雾的就变成了沈家人。 见状,李姜氏挺挺脖子,颇有些小人得志。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讽刺,一盆冷水便当头而下,把她浇了透心凉。 这大冬天的,几乎要结冰的冷水如瀑布一般,顺头而下。 再伴着时不时吹过的寒风,李姜氏被冻得头脑发懵仿佛坠入了冰窖一般。 又厚又重的棉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宛如背了一块千斤重的冰雕一般,李姜氏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谁啊,大冬天的泼人冷水,缺不缺德啊!” 牙齿上下打架,李姜氏怒不可竭。 抹了把脸上的水,她一抬头,就看见李红梅正一脸阴沉的盯着她。 见她看过来,这死丫头哐当一下,扔下手里的木盆。 仿佛示威一般! 这下,李姜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李红梅,竟拿凉水泼她! 颤抖着身子睁大眼睛,李姜氏颇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李红梅。 看着那死丫头咬牙切齿的模样,李姜氏只觉得原本凉透了的身体,忽然变得滚烫起来。 忽冷忽热,冰火两重天之下,李姜氏瞬间就失去了理智。 “李!红!梅!”一股怒气直充头顶。 李姜氏仿佛喷发的火山一般,“你在发什么疯?” “你说我发的什么疯?”咬牙切齿地,李红梅嗖地一下冲过来。 一把揪住李姜氏的衣襟,她一脸狰狞,“我什么时候签过借条了,你说啊!你说啊!” 看着李姜氏那张老脸,李红梅眼眶猩红。 这老家伙,就仗着是她亲娘,以为不敢打她,是? 心里头那股怒火越烧越旺,李红梅手上青筋暴起。 眼看那拳头都要挥到她脸上了,李姜氏当即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 扯着嗓子,嗷嗷就哭。 “哎哟,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个倒霉闺女!” “大伙儿都看看啊,大冬天的朝自己老娘泼凉水,这还是人吗?” “你们给我评评理,先前沈家一个劲地的问我要借条,如今我这借条都拿出来了,这李红梅不说还钱,还把我弄成这样,还想打我,有她这样的闺女吗?” “我不活了!不活了!” 李姜氏声泪泣下,再加上她那一身湿透的衣裳。 往地上一坐,瞬间裹满了泥巴。 那模样,要多惨烈就有多惨烈。 李红梅看得额头上青筋直跳,手指的关节更是咯吱作响。 好想打人! 就在李红梅忍不住想要暴走的时候,容九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不就是六千两银子嘛,我给!” 嗯? 容九这话说得突兀,莫说是李红梅了,便是还在闹腾的李姜氏,都停下了动作,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容九这小寡妇,还真乐意当冤大头啊! 那可太好了! 李姜氏心中一喜,赵氏一家,尤其是李红梅,听了这话,那心里是又急又慌。 要换做今日以前,这容九愿意拿出钱来,她心里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说不定,还要去放上两串鞭炮庆祝一下。 可如今嘛…… 一听容九要替她出钱给她老娘,李红梅本能地便是一阵肉痛。 要知道这六千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再说了,这钱又不是她欠李家的,更没写过什么欠条,凭什么要给? 第二百四十三章 假的 这般想着,李红梅心里颇有些愤愤不平。 然而,这会儿李姜氏才没空管她呢。 她抹了一把脸,一脸欣喜地看着容九。 “你刚才说,你要给这六千两银子?” “是,我给,不过再我给钱之前,得先看看欠条,我给了银子,这欠条必定是要当场撕毁的。” 撕……撕毁? 闻言,李姜氏一愣,有些担心,这欠条上头的债主可是那些人啊。 这撕毁了欠条,该不会有麻烦? 不过,随后她又转念一想,这银子都到手了,这欠条也就成了一张废纸,撕了也就撕了。 这般想着,李姜氏眼中闪过一道贪婪的光芒。 将借条递过去,她搓了搓手。 “这六千两银子,你是给银票,还是……” 闻言,容九看了一眼李姜氏,当着她的面,直接将欠条打开。 还好,这欠条虽然打湿了些许,但因为李姜氏护得好。 上头字迹印记都还很清楚。 容九一个字,一个字的地看过去。 当目光落在借款人那几个字上时,容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那上面的名字,正是李红梅没错,而且指印也十分的清晰。 难道,这钱当真是李红梅以自己的名义,替李家借的不成? 这般想着,容九眼中闪过一抹怀疑。 见容九一个劲儿的盯着借条也不吭声,李姜氏心里一紧。 颇有些虚张声势地道,“容九,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告诉你,别耍什么花招,这债主可是混过道上的,你要是敢打什么鬼主意,倒霉的可是李红梅!” 闻言,容九挑眉笑道,“李婶子急什么,我既然开了口,就自然不会赖账。” 话落,容九收好欠条,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金手镯。 “你且瞧瞧,这镯子值不值六千两?” 值!太值了! 暖暖冬阳下,大半个碗口那么宽,一指粗的金镯子,闪着耀眼的光芒。 金灿灿的,让人睁不开眼。 “哎哟,容九啊,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你要是早拿出来,不就没这些事儿了吗?” 眼中的贪婪几乎抑制不住,李姜氏伸手抢过容九手上的镯子。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转身就跑。 那速度,恐怕连风也追不上。 “这……” 瞧着李姜氏那光速消失的身影,在场众人才回过神来。 那么大个金手镯啊,就这么给出去了? 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村民们诧异地看了眼容九。 这会儿,倒是没有人质疑那金镯子的来历。 毕竟,容九和徐老爷合作做生意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身上有个值钱的首饰很正常。 这不,就连沈家人也发觉出什么不对。 眼看那李姜氏抢了金镯子就跑,沈红杏更是急得直拍大腿。 “那么大个镯子呢,你怎么不拿稳一点,这下叫那老太婆抢了去,可怎么办?” “不行,我得找她去!” 丢下一句话,小姑娘抬腿就要追。 然而,容九却伸手拉住她,一点也不着急地笑道,“别追了,那镯子是假的。” “什……什么?假的!” 听了这话,莫说是沈红杏,就是一旁替容九肉疼的村民们,也不禁睁大了眼睛。 那看着金光灿灿,没有一万两银子都买不来的大金镯子,竟然是假的? “真的?你该不会糊弄我?” 沈红杏看了一眼容九,第一个表示不信。 虽然,她没见过真的金镯子,但假的却没钱见。 也没有一个像容九这样,比真的还真啊! 见小姑娘一脸不相信,容九真诚地点头。 “我没糊弄你,那镯子是假的,假得不能再假了。” 某宝上二十块钱买一送一的那种。 “那就好。” 见容九如此笃定,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然,像李姜氏那样的人,若真叫她得了这么个便宜,那就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这下可好了,那李姜氏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找麻烦了,红梅,你就放心。” 看了一眼李红梅那沉闷的脸色,沈云行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毕竟,若真按李姜氏所说,那债主不好惹。 这李家拿假镯子去还给他们,那下场,恐怕比不还钱还要惨。 “我知道……” 听着耳边沈云行那温声细语的安慰,再看看那不遗余力帮助自己的容九。 李红梅两眼酸涩,有些想哭。 然而,还未等她落下泪来,便听见沈红杏那丫头叫道,“哥,嫂子,磨蹭什么呢,快过来吃饭啊,就等你们了。” 听见这声儿,李红梅猛然抬头,这才发现之前看热闹的村民们走了个干净。 就连容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去了。 此刻,整个院子,除了他们一家,就再没有别人了。 “呼……” 心里紧绷着的那条弦一松,李红梅就像那被针扎的皮球似的,一下子就泄了气。 第二百四十四章 该不会是疯了吧 被沈云行半拉半扶地扶进了堂屋,李红梅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 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那是红烧肉的味道。 浓浓的焦糖香,混合着炙肉般的香味。 只嗅一口,便让人垂涎欲滴。 然而,李红梅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落座,就火急火燎地往自己碗里头夹肉。 她脸颊还肿着,嘴角一动,就牵扯到了痛处。 这又让她想起了她亲娘,那可恶的嘴脸。 见儿媳妇垂着头,情绪低落,赵氏在心里头叹息一声。 顺手夹了一块肉,放到李红梅碗里。 她温声安慰,“红梅,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你今儿也算受了大罪了,多吃点肉补补。” “就是啊,嫂子你多吃点,为那种人饿着自己不值得,更何况,你还有我哥和豆豆呢。” 平日里,沈红杏是最爱和自己嫂子斗嘴的。 可见她如今这样儿,心里头亦是不舒服。 凭心而论,她要是摊上李姜氏那么一个亲娘,她的表现不一定会比李红梅更好。 这般想着,沈红杏难得的安慰了几句。 至于沈云行,他嘴笨,当着一家人的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媳妇儿,只能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头夹菜。 听着婆婆和小姑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自己。 李红梅心里越发觉得命运待自己不公。 为什么,她亲娘就不能向婆婆待红杏一样,待她呢? 再看看虽在斗嘴,却十分亲近的婆婆和小姑子,李红梅那眼泪说落就落。 她性子本就要强,尤其是对小姑子和婆婆,也总是端着一副架子,生怕被人看轻了去。 如今当着全家人的面掉眼泪,李红梅既委屈,又难堪。 她捂着嘴,就往自个儿屋里跑。 豆豆早被婆婆抱出去了,如今屋里只有她一个。 李红梅蒙着被子,狠狠的哭了一场。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过气来。 从被窝里抬起头,就看见沈云行端着碗进来了。 比手掌小不了多少的粗瓷碗里盛满了米饭,上头的红烧肉堆得冒尖。 李红梅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的。 “怎么夹这么多肉?我没甚胃口,你还是端出去给娘他们吃。” 她娘才来婆家闹一场,着会儿叫她吃这么多肉,她也咽不下去。 “这肉就是娘夹的。” 闻言,沈云行叹息一声,看了眼自己媳妇儿,心里也有些发闷。 “红梅,你吃两口,红杏说得对,不管咋说,你还有我,还有豆豆呢。” 沈云行话少,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可李红梅听在心里,渐渐的整个人充满了干劲儿。 对啊,她的人生里,并不只有糟心的娘家人。 她还有踏实肯干的丈夫,还有聪明可爱的儿子。 这般想着,李红梅心里的乌云散了大半。 一碗红烧肉配米饭,叫她三两下就给划拉了一个干净。 等她端了空碗走出房门时,心里又扭捏得不行。 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她不禁暗骂,刚才怎么就当着一家人的面哭出来了呢? 捧着个空碗,李红梅走到厨房门口,磨磨蹭蹭的不敢进去。 就在她磨蹭的功夫,沈红杏已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嫂子,你站门口干啥?” “我……我……” 冷不丁地听见沈红杏的声音。 李红梅就跟那被踩了尾巴地猫似的,下意识地转头想跑。 怎么办,沈红杏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丫头,该不会笑话她? 面上一热,李红梅当真转身就跑。 然而,还未等她走出多远,沈红杏便追过来了。 小丫头看了眼她手上的空碗,一脸笑意。 “嫂子是来洗碗的,那正好,一会儿我要去酒厂转转,厨房里还剩两个盘子,你顺手一道就给洗了。” 说着,沈红杏便麻利地解了围裙,转身就走了。 没有安慰,也没有笑话,就和平常一样,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李红梅心头松,眼中染上一丝笑意,又自在起来了。 只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 她就一直在想白天的事儿,翻来覆去地想。 直到后半夜,才渐渐睡过去。 可第二天一早,她却破天荒的起得比所有人都早。 她去喂了鸡,又生了火,才听见婆婆那屋开了门。 随后,便又听见婆婆去敲小姑子的门。 “红杏,快起来,去厨房生火,烧锅热水,今儿天更冷,让你爹和哥哥洗把热水脸再去窑厂。” “哎,我这就去。”沈红杏开了门。 刚应了一声,李红梅就从厨房探出头来。 “红杏啊,今儿你就歇着,火我已经生起来了,一会儿水烧热了,我给爹和你哥端过去就成。” 话落,她便又缩回厨房去了。 整个人瞧着精气十足的,一点不像昨日那般颓丧。 “娘,我嫂子她咋了,是不是生病了?” 听着厨房里隐隐传来的哼曲声,沈红杏一脸惊讶,转头看了眼赵氏。 赵氏这会儿也唏嘘着呢。 要知道这红梅嫁到他们沈家几年,可从来没起这么早过。 更别提主动生火烧水了。 听见闺女的话,她颇有些感慨。 “大概是昨儿的事儿,让她受刺激了,又或者是你哥昨儿已经开导过她了。” “可这未免也有些太反常了!” 看了眼厨房的方向,沈红杏都有些怀疑,她嫂子是不是换人了。 然而,让小姑娘没想到的是,更反常的还在后头呢。 庄户人家,哪怕冬日里没什么事儿,起得也早。 赵氏母女两个起来没多一会儿,沈玉林父子两个也起来了。 沈云行抻着手走出房门,一看沈红杏在院子里站着,顺口就问。 “红杏,早饭你做好了?咱早上吃啥啊?” “不知道,我嫂子在厨房呢,你问她去。” 闻言,沈云行一愣,想到他起时,确实没看见红梅。 她该不会一大早就起来做饭了? 这般想着,沈云行往厨房瞄了一眼。 里头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不是他媳妇儿,又是谁? 沈云行心里头诧异,李红梅却是一见他,就笑开了。 “云行,你起了啊,正好洗脸的水我都烧开了,你拿凉水兑兑,洗把脸。” “我这正煮面条呢,下了一大锅,一会儿你给容九他们也送一碗过去。” “红梅啊,你这……” 突然贤惠起来就算了,沈云行想想昨日的事儿,还能接受。 可自家媳妇儿冷不丁,说要给容九送东西。 他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红梅她,该不会是疯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改变 “你干啥呢?咋这样看着我?” 见沈云行听了她的话,不但没动,还一脸见鬼的看着她。 李红梅嗔他一眼。 “算了,你个大男人的,上容九家送东西的确不好,你洗脸,这面条我自己去送。” 说着,李红梅取了个装菜用的碗,盛了一大碗面条。 又顺手拿了几个煮鸡蛋,转身就走出厨房,往容九家去。 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活像一个斗胜的大公鸡。 沈云行深深地瞅了一眼,自个儿媳妇儿的背影,浑浑噩噩的兑了盆洗脸水。 端着盆,与沈红杏擦肩而过时。 他还不解地问了一句,“你嫂子这是咋了?中邪了?” “八成是。”沈红杏这会儿也奇怪着呢。 她看了眼自家哥哥,不由得咕哝道,“哥,昨晚你和我嫂子说啥了,她怎么忽然就成这样了?” 说啥了?他啥也没说啊! 昨晚上,红梅看着挺正常的,情绪也好了不少。 沈云行也没在意,就自己睡过去了。 谁知,一大早起来,这媳妇儿就变了一个样儿。 这头赵氏一家正摸不着头脑。 那边容九才刚起,她梳洗了一下,刚打开大门,就看见捧着一碗面条,脸上带笑的李红梅。 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猛的对上李红梅的笑脸,容九心里有些发毛。 “红……红梅啊,这一大早的,你怎么过来了?” “那啥,嫂子,我一早起来煮了面条,就想给你送点尝尝。” 脸上带着笑,李红梅似乎一点也不尴尬。 她端着碗,自个儿就进了院。 到了堂屋,将手上的碗往桌上一放。 她笑道,“嫂子,几个孩子们呢,快叫他们一块来吃,不然这面条一会儿就该糊了。” 真是见了鬼了! 方才容九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再听李红梅叫她嫂子。 不禁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然而,李红梅缺仿佛没注意到容九的打量似的。 她自个儿移开凳,让容九坐下。 “嫂子,你先尝尝,这面啊,是我用昨儿炖的骨头汤给做的,你吃吃看,味道怎么样?” “红杏那丫头老说,你做饭好吃,我哪儿做得不好,你也给我指点指点。” 听着李红梅这闲聊一般自然的话。 容九眉头一挑,看了眼桌上的面条。 说实话,赵氏家的这面条,虽不像她空间里头的面条,那般雪白均匀。 可这黄澄澄的面条,配上清透的骨头汤,看上去也还不错。 李红梅这面做的,显然是花了点心思的。 里头卧了俩荷包蛋不说,还细心地撒上了一把葱花。 虽比不上容九专业,但看着也蛮有食欲的。 转头探究似的,看了一眼李红梅。 容九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顿了一下,也没往嘴里送。 似想起了什么,她跑到厨房里拿了几个小碗。 又到北屋把三个孩子叫了起来,让他们一块吃。 几个孩子随手用毛巾擦了把脸,就进了堂屋。 看见李红梅,也只是稍稍惊了一下,便恢复如常。 都是亲戚,只要不是来吵架的,几个孩子也不至于连门都不让李红梅进。 看了眼桌上的面条,几个孩子自发地给自己夹了一碗,就往嘴里送。 刚入口,最小的沈清尧,便发现不对劲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容九,一脸疑惑。 “娘,你啥时候做的面条,味道怎么不一样了?” 见几个孩子吃上了,容九这才动了筷子。 一听沈清尧这话,她笑了一下。 “这面条可不是我做的,是你们红梅婶婶做的。” “什么?” 闻言,几个孩子皆瞪大了眼睛。 沈清义更是夸张,直接一口面条呛在喉咙里,差点没被噎死。 “咳咳……” 咳嗽了两声,他捋顺呼吸,颇有些着急地道,“娘,你怎么……” 怎么敢吃红梅婶婶的东西,不怕她整你啊! 后头那句话,因着李红梅在场,沈清义顿了一下,没说出来。 不过,那意思也够明显了。 容九却仿佛没听懂似的,又尝了一口面条。 扭头冲李红梅说,“红梅啊,真是辛苦你了,面条很好吃。” 且不说李红梅有什么目的。 人家带笑而来,她总不好冷着脸赶客。 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冲着赵氏一家的面子,她也不能撂脸子。 然而,李红梅可没想到,容九之所以对自己好声好气的,是因为婆婆他们。 见容九吃了面条,她自觉目的达到。 扭头就一脸欣喜地回去了。 没吵事儿,也没乘机提要求,甚至连桌上的菜碗都没拿。 她这态度,莫说是几个小娃儿了,便是自认为识人无数的容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红梅这是弄啥呢? 这般情况持续几天。 莫说容九了,便是赵氏也有些摸不准,自己这个儿媳妇了。 这不,趁着李红梅上容九家的空档,赵氏叫住了正打算往窑厂去的沈云行。 “娘,你有啥事儿?” 被老娘叫住,沈云行摸摸脑袋,一脸不解。 闻言,赵氏一脸无奈,“我没事儿,有事的,是你媳妇儿。” “红梅?”听了这话,沈云行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了?” 怎么了? 说起这个,赵氏就担心。 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她也没绕弯子。 “她这些天老往容九那跑,她想干啥?” “就这啊。” 沈云行见自家老娘一脸郑重,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呢。 一听这话,他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事儿,我问过红梅了,她说,上回的事儿,多亏了容九,所以就想感谢一下她。” “就这样?”闻言,赵氏一脸怀疑。 沈云行却点点头。 “就这样,娘,这事儿你就别担心了,这红梅能和容九和睦相处,这不挺好吗?” 是挺好,就是有些吓人。 想想红梅之前在容九面前是啥模样? 这猛然间变了一个样儿。 哪怕知道她这是想讨好人家呢,这心里头也有些发怵。 这般想着,赵氏犹豫了一下,对儿子说,“那你也得劝劝红梅,让她稍微委婉一点,别太直接。” “这几天,周边的邻居瞧着她,每天都上容九那去送早饭,都忍不住跑来问我,红梅是不是让她娘给气疯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回报 “这……”显然,沈云行也没想到会这样。 他摸摸鼻子,颇有些无语。 “那好,我找时间跟红梅说说。” 沈云行把自家老娘的话听进去了。 转头就把刚回来的李红梅,给拉进房里去了。 “你干啥啊?”手里还端着个空碗,李红梅看了一眼着急忙慌的沈云行。 “这大白天的,进房来干啥?” “是这样,我是想跟你说,你以后别天天去容九家送早饭了。” “我送早饭咋了?”闻言,李红梅横他一眼,颇有些不太高兴。 “我以前和她闹,你们觉得我不对,现在我和和气气的,你又觉得不对,那你让我怎么做?” 就是这样,才让人毛骨悚然啊! 沈云行颇有些无语。 你说,你要做戏,那就做全套啊! 这当着容九是个样儿,当着其他人又是另一个样儿。 在其他人看来,可不就是疯了吗? 这般想着,沈云行挠挠脑袋,思忖了一下,说,“我不是说你对容九和和气气的不好,我是说,你应该稍微委婉那么一点。” “毕竟,像你这样,所有人都看出来你不是在感谢容九,倒像是在巴结她了。” “我就是在巴结她啊!”闻言,李红梅撇撇嘴,大大方方地承认。 然而,她这话可把沈云行惊得不轻。 “红梅,你说啥?你在巴结容九,你没发烧?” 话落,沈云行一脸担心地伸手,想要去探李红梅的额头。 却被她一个闪身躲开。 白了一眼沈云行,她没好气地说,“你才发烧了呢,这村里人包括你和婆婆他们,如今不都在巴结容九吗?咋的?就许你们巴结,就不许我巴结了?”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 被自家媳妇一连串反问,搞蒙了头。 沈云行卡了一下壳,才说,“红梅你说错了,我和爹娘他们不是巴结容九,我们这是互帮互助。” “我管你们是干啥呢,反正我就是在巴结她!” 理直气壮地丢下一句话,李红梅捧着碗就要出门。 然而沈云行,一把把她拉了回来。 “你还想干啥?” 看了一眼沈云行,李红梅颇有些不耐烦。 有啥事儿不能一次说完,这多耽误她功夫啊。 她还想趁着豆豆睡觉的空档,去找容九谈谈心,培养培养感情呢。 “我是想说……”沈云行摸摸鼻子,“红梅,你这是为啥啊?你之前还不是这样的,一下子突然转变这么大,别说其他人了,就连我都有些害怕。” 一听这话,李红梅转过头来,看傻子似的看着沈云行。 “你没听容九那天说,那个镯子是假的啊?这要是被我那烂了心肠的老娘发现,她一准儿还得找上门来。” “就她那鬼抓的性子,除了容九,谁能拦得住?” “我这会儿要是不巴结容九,要真出现那样的事儿,你能保证容九还能帮我们说话?” “再说了。”似想到什么,李红梅敛了眉目,颇有些心虚地放低声音。 “经过这事儿,我也想明白了,娘说得没错,容九欠咱们的钱已经还清了,老拿这事儿威胁她的确不好。” 毕竟,她亲娘总拿生恩养恩来威胁她,她还不高兴呢,更何况是容九? 她道,“容九如今是真有本事了,日后就连带着沈清义他们几个小的,说不定也有大出息,我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豆豆想啊,我如今巴结她,以后要是咱豆豆遇上什么事儿,她能不帮忙?” 反正已经开了口,李红梅干脆就把这几天自己想的事儿,都说出来。 她这话,虽说听起来有那么一点怪怪的。 可沈云行还是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红梅,你要是早想通,就好了。” 沈云行想了想,又说,“不过,你还是别做得这么明显,娘都说了,外头好些人都以为你疯了。” “我才不管人家咋说呢!”听了这话,李红梅撇撇嘴,一脸理所当然。 “我都巴结容九了,要是不明显,她看不出来,我不白忙活了?” 这话…… 细想,还真有道理! 毕竟,在李红梅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攻势下,容九她还真就看出来了。 哪怕头一天她一头雾水呢。 仔细琢磨两天,也回过味来了。 虽说,李红梅这般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做派,细究起来,确实挺膈应人的。 可如今她和赵氏他们亲近,这沈云行看着也不像是有换媳妇儿的打算。 不出意外,她以后还得跟李红梅,不可避免地产生交集。 与其日后每次见面都跟仇人似的,让赵氏他们难做。 还不如试着好好相处。 反正,先低头讨好她的是李红梅。 这般想着,容九对李红梅的态度,好了不少。 看着也像个妯娌的样子了。 可你要说有多亲热,那也不见得。 别看容九在现代时,面对各种媒体镜头毫不怯场。 到了古代和徐老爷说起生意经,也是侃侃而谈。 可她本质上,却着实算不上是一个热络的人。 除了被她真心接纳的那几个人,跟其他人相处,她都保持着不失礼貌的距离便可。 可哪怕是赵氏等人,这样被她接纳的人,脸皮子也薄的很。 哪像李红梅似的,一上来就直白地表现出了自己的目的。 想伸手朝她要钱时,那恨不得化身刀片,剜下她身上最后一层油。 想要她当靠山,一顿早饭算什么?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容九觉得李红梅都恨不得早晚三炷香,直接把她供在佛龛上。 说实话,容九见过泼的,见过辣的,见过不要脸的。 可像李红梅这样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刚开始的一两天,她还颇有些不习惯。 老觉得李红梅在憋什么坏主意。 可过两天,也就习惯了。 就像现在,快要过年,天气也渐渐冷得不行。 又加上建了酒厂,村里大部分人都到酒厂里头干活儿。 唐大牛这边,送蒲公英的人也就少了,渐渐的,就跟不上徐家茶楼的需求了。 可如今,蒲公英茶已经在镇上打出了名声,就这么放弃,别说是徐老爷不同意了,就是容九自己也舍不得。 思来想去,容九就把目光落到了又来送早饭的李红梅身上。 想着李红梅如此直白,她也九没绕弯子。 直接开门见山地说,“红梅,我这里有个做生意的法子,想要教给你,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法子?”闻言,李红梅眼前一亮,当即欣喜若狂。 老天爷终究还是眷顾她的! 这不,她这几天的付出终于有回报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改观 这般想着,李红梅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容九,就如同看财神爷一般虔诚。 哪怕已经习惯了,可猛不丁地瞧见李红梅这副样子,容九还是忍不住心头一噎。 顿了一下,她说,“是这样,最近因为村民们大多都到酒厂干活去了,大牛那边,没什么人送蒲公英过去,徐老爷那边又被不想放弃蒲公英茶的生意,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帮着收一下蒲公英?” 收蒲公英? 闻言,李红梅心里一惊。 容九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终于愿意把蒲公英茶的秘方告诉她了? 之前费尽心思逗想得到的东西,如今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砸到她头上。 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看了一眼认真的容九,李红梅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搓搓手,她面上神色有些复杂。 “容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似未看到李红梅脸上那复杂的神色。 容九淡笑道,“你要是愿意,可以帮我去收蒲公英,然后统一交给大牛。 我这儿收蒲公英,一文钱两斤,你要是能一文钱收四斤,或者更多,多出来的那些钱全归你,你能够赚多少钱,全看你的本事。” “你是说……” 听了容九的话,没什么文化的李红梅,顿时有些云里雾里的。 这话里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懂了。 可组合在一起,又好像没听懂。 “简单来说,就是中间商赚差价,你可愿意?” 看了一眼李红梅,容九言简意赅地说。 听了这话,李红梅忙不迭地点头。 “愿意,当然愿意!” 虽说,她不知道中间商是啥意思,可差价这两个字她却是懂的。 再说,也就是他们西溪村,容九此前定下了一文钱两斤的价,不太好改。 可别的地方,这蒲公英基本上就是杂草一般的存在。 别说是一文钱两斤,就是一文钱十斤,也有人愿意采来卖。 若真如此,按容九所说的法子,那她岂不是花一文钱出去,还可以赚上四文钱? 这般想着,李红梅不由得眼前一亮。 别看这几文钱少,可啥东西不是积少成多的? 一瞧李红梅两眼亮晶晶模样,容九便知她这是动了心。 只是…… 虽说李红梅这几天改变不少,可终究是有前科的。 她若是真把这收蒲公英的事儿交给她,说不定过不了两天,她又要和李家的那些人搅和在一起。 眼中闪过一丝淡淡地担忧,容九试探着开口 “只是,红梅,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可是很苦的,而且有没有窑厂赚得多,你确定你能行?” “能行,咋不能行啊,容九你放心,这豆豆都会走了,平日里婆婆也会帮忙看着,耽误不了什么事儿的。” 再说了,这收蒲公英,也不一定要自己出门去收啊。 她完全可以学学容九,找个人帮她收,然后她自己再给送过去。 这多轻松啊! 容九可不知道,李红梅已经准备当一个二道贩子。 听了这话,她笑了笑说。 “那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除去你自己赚的差价,我也和大牛一样,每月给你五两银子当工钱,如何?” 啊这…… 说实话,这要是放在以前,听到容九这话,李红梅早就开心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甚至还会觉得,自己帮容九做事,她给工钱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然而,现在她再听这话,也只是稍稍惊喜片刻,便垂下了眼睑。 揪着手指,她颇有些心虚,“嫂子,其实,我也不是那贪心的人,你愿意把这事儿交给我,还允许我赚中间的差价就已经不错了,这工钱还是算了……” 说着,李红梅的头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见状,容九微微挑眉。 似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李红梅。 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来,还真是改变不少啊! 这般想着,容九扬唇。 “这银子,我可不是提前就给你的,也不是固定的,那得看你收上开的蒲公英有多少,质量如何? 若是少了,或是那品质差的,别说工钱了,就是那收蒲公英的钱,我也是要你自己贴的。” 面上虽带着笑,容九这话却说得不留情面。 毕竟,这李红梅不是孙秋华。 哪怕她已经有所改变。 但在容九心里,那也不是一个能够踏实做事儿的。 她之所以会提起这个事儿,一来呢,蒲公英那边也确实是需要人。 这二来呢,李红梅已经连续献了好几天殷勤了。 天天往这儿跑,再不找个事儿给她做,莫说她了,便是几个孩子都快受不了了。 毕竟,都是农户家的孩子,没谁习惯自己看书或玩耍时,有个人时不时跟在你屁股后面端茶倒水,递点心。 更别提那人还是跟自家娘亲,不对付的婶娘了。 那感觉怎么看,怎么怪异。 另一头,李红梅可不知道容九心中所想。 听了这话,李红梅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道,“那是当然的。” 竟没闹? 闻言,容九看了眼李红梅,神色有些复杂。 “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如今窑厂生意不错,你又何必让自己这么辛苦?” 呆在家里享福不好吗? “当然不好。”似看出容九的意思,李红梅撇撇嘴。 “如今家里虽赚钱,可公公婆婆都在,红杏也还没嫁人,这家里的钱又不是我想支配就能支配的。” “哪怕不为豆豆呢,便是为我自己,身上有点钱,我想买啥都不用问过别人,难道不比事事伸手朝云行要钱强?” 说着,李红梅越发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虽说,云行对她挺好。 可他的钱,哪有自己赚的钱,花起来舒坦? 听着李红梅絮絮叨叨的,容九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是真没想到啊。 李红梅竟还有如此思想。 也是,要是能够自己赚钱,哪怕少点呢,谁又愿意掌心朝上? 这般想着,容九面上的笑意更真了些。 “那行,这事儿你回去和二婶还有云行他们商量商量,若是可以,年后便开始收蒲公英。” “好嘞,我这就回去了。” 闻言,李红梅顿时眉开眼笑地往外走。 那火急火燎的样儿,哪里还能等到年后? 她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开始收蒲公英。 至于,赵氏他们会不会同意,完全不在李红梅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嫁进沈家几年,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事儿,她想做什么,无论是云行还是婆婆,都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 再说了,这回赚钱的活计,可不是她耍诡计得来的。 那是容九亲自开的口。 婆婆他们凭啥不同意?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中间商 这般想着,李红梅兴高采烈地把这事儿一说。 果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哪怕是最怕麻烦容九的赵氏,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既然容九开口了,红梅你就试着去做做。” “只是有一点,你可千万别像之前似的,再找容九麻烦了。” “娘,你就放心。” 听了这话,李红梅信誓旦旦地保证。 “打今儿起,我就是找我亲娘麻烦,也不找容九的麻烦。” 毕竟,她领了收蒲公英的活计,那容九就是她的财神爷。 既然是财神爷,那她只有供着的份儿,咋可能找麻烦呢! 心里头有了奔头,什么亲娘兄弟,甚至是沈云行,都被李红梅抛到了一边。 几乎是第二天一早,她就往昭阳村去了一趟。 她也没回娘家,甚至都没从大路进村,就怕碰见一些让她糟心的人。 她绕了一条小路,直接走到她好姐妹家里。 李红梅的这位好姐妹,姓罗,叫罗杏花。 虽也是十八岁的年纪,但却是童养媳。 罗杏花的丈夫比她小两岁,今年才十六。 李红梅上上回,回娘家,才吃过两人正式成人的席。 走到罗杏花家时,她婆婆正在骂,“这都圆房好几个月了,你这肚子咋还没动静,你个不下蛋的母鸡,我白养你这么多年,真是要你有什么用?” 听了这尖锐刻薄的声音,门外的李红梅不由得一抖。 好家伙,平日里她婆婆说话稍微重点,她都委屈得不行,觉得自己摊上了个糟心的婆婆。 可如今再看杏花,李红梅觉得自己那婆婆,可以趁得上是北燕最好的婆婆了。 至少,她成亲一年多才有豆豆,她婆婆都没这么骂过她。 听着里头骂声愈发激烈,李红梅收回心思,赶紧冲里头喊了一声。 “杏花,杏花,你在吗?我有事儿找你!” 听见这声儿,罗杏花疲惫的眼中染上一丝笑意。 可她看了一眼沉着脸的婆婆,有点不太敢出去。 这般畏畏缩缩的模样,看得罗杏花婆婆又一阵闷气。 她几乎是点着罗杏花的额头骂道。 “看我干啥?还不赶紧给我出去,这李红梅的夫家如今搞得好,你生不出孩子,就把李红梅的这根线给我抓好了。 说不准人家从手指缝里头漏下一点来,也够咱家吃几年的了。” 罗杏花被自家婆婆骂骂咧咧的推出门。 瞧见李红梅,她抹了把眼,扯出一抹笑来,“红梅,你咋来了?” 难道又是和婆家闹矛盾,跑回娘家来了? 只是,回娘家,她咋不回家,跑自己家来干啥? “是这,我婆家堂嫂啊,让我帮她收蒲公英,可你也知道,我家豆豆还小呢,离不得娘,我那有空啊。 所以,我这不就想到你了,特地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帮我收?你要是愿意,我算你一文钱五斤怎么样?” 看着罗杏花,李红梅本想说一文钱六斤的。 可想想她婆婆骂她的那些话,李红梅觉得还是算了。 这罗杏花比她还可怜呢。 又是打小就一块玩的姐妹,就不赚她那么多钱了。 这般想着,李红梅眼中还是难掩心虚。 可这在罗杏花看来,已然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了。 “愿意,我当然愿意,红梅,你等着,我这就给你采蒲公英去!” 听了李红梅的话,罗杏花疲惫到麻木的眼中,突然就迸发出了强烈的光彩。 她转身回屋,背了个大筐,就往昭阳村后头那座山上走。 那里头,蒲公英多着呢。 哪怕是下雪天,在山林深处那也是成片成片的。 罗杏花的婆婆虽然刻薄强势,但对于能够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人,从不吝啬笑脸。 这不,一听说李红梅给自家带来了挣钱的路子。 她当场就打开大门,亲自把李红梅迎进去了。 坐到堂屋里,李红梅吃着花生喝着热水。 眼看着罗杏花婆婆把自己的几个儿子儿媳,乃至大孙子都轰出去采蒲公英。 小半天下来,几个人一块儿,几百斤蒲公英不在话下。 瞧着那一袋袋蒲公英,李红梅也没吝啬。 当场就按一文钱五斤的价格,给罗杏花一家结了账。 看着手里头的那串铜钱,罗杏花很高兴。 因为自己给家里带来了挣钱的路子,婆婆已经隔两个时辰没骂她了。 另一头,李红梅更高兴。 她这小半天啥也没干,坐着喝水,吃花生的功夫,这钱就赚到手了,能不高兴吗? 让罗杏花的丈夫和几个大伯子,帮她把蒲公英送回西溪村去。 李红梅这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她自己懒得清理,也不往容九家送,直接送到唐大牛家里。 结了钱就走,别提多自在了。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挣到钱,李红梅干劲儿别提多足了。 接下来几天,她也不常往容九家跑了。 她性子虽不好,但小姐妹还挺多。 她一个个找过去,一天几百文到手不成问题。 就在她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西溪村已经不知不觉进入到了过年的氛围。 今年,西溪村可比往年任何时候都热闹。 酒厂直到过年的前一天,才正式停了工。 这天上午,被容九拉来充当酒厂会计的沈红杏,便已经算出了这一个月酒厂的盈利,以及该给工人们的工钱,奖励,以及过年的红包。 听着小姑娘手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地响。 在场的工人们,那心里也是叮叮咚咚的。 要知道,这酒厂正式开工到现在,都不足一个月。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拿多少工钱。 还有容九说的,什么全勤奖,年终奖,有没有他们的份。 可哪怕心里头着急,在场的村民们一个个脸上也是笑容满面。 他们可瞧见了,昨儿容九就和沈云行拉了好几车东西回来。 据说,除了自家过年要用的东西,其他的都是要给酒厂工人的,说是什么过年的福利。 哪怕是为了这些呢,他们这十几天就不算白辛苦。 这不,沈红杏的账还没算完呢。 酒厂的工人,以及来凑热闹的村民们,就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往她身后那些包装好的礼品上瞧去。 “哟,你瞧那个是火腿,上头咋还绑了一朵大红花呢?” “呀,那盒子里头装的是镇上卖的点心?我都闻到甜味儿了。” “是啊,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个分法,我老想要那袋白面了,正好过年包饺子。” “……”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过年福利 瞧着那些东西,酒厂的工人们一个个喜气十足。 等容九和和赵氏他们,还有唐岐山一块走进酒厂的时候。 就瞧见里头,村民和工人对着那些东西,品头论足,欢声笑语溢满堂。 “红杏,怎么样,账本算好了吗?” 瞧见沈红杏,容九远远地问了一声。 听见她的声音,原本热闹的厂房,突然安静了一下。 在酒厂做工的工人,迅速让出一条路。 面上带着喜气,工人们望着越来越近的容九,一双双眼睛皆是熠熠生辉。 容九来了,这就代表着,他们很快就能拿到工钱了。 心里头升起这个念头。 莫说酒厂的工人心里头热乎。 就连跟着来看热闹的其他村民,那面上也是一脸喜悦。 要知道,除了那几个坏了事儿,得罪了容九的。 这村里头哪怕是自己没被选上的,那家里头或多或少都有几个人,在酒厂里头做事儿呢。 他们可不跟着一起热闹吗? 这不,容九才进了厂房,几乎还没走两步。 就被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了一团。 你拢我推的,一酒厂工人挤到前头,看着容九,一脸激动。 “容九啊,你要不直接告诉我们,能拿多少银子?” “是啊,容九,咱这还没干满一个月呢,到底能拿多少银子,你直接告诉我们得了。” “没错,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省得我们抓心挠肝的。” “……” 村民们你一声,我一句皆充满了期盼。 容九听在耳里,面上亦荡开了一抹浅笑。 她清了清嗓子说,“各位乡亲,我知道大伙儿心里头着急,明儿就是大年三十,我心里也盼着大伙儿能过个快活年,因为咱酒厂刚开张,为图个喜庆,我决定这十几天的工钱就按一个月的算了。” 这岂不是说每一个酒厂的工人,都能够拿到二两银子? 这可真是太好了! 容九一句话,便点燃了全场,在场的所有人皆欢欣鼓舞。 这一个个看她的眼神,那真跟看财神爷似的。 只上工十几天,便算二两银子的工钱,这样大方的主家哪儿找去? 然而,这还没完。 在全村人热切的目光中,容九又笑着开口。 “大伙儿,先别着急啊,看见红杏手里的账册没有,除了基本的工钱,还有各项奖励呢,等她核算完,咱酒厂的工人便可以拿到最终的工钱了。” 还真有奖励啊! 一听这话,酒厂的工人更加激动了。 “容九,容东家,那到底是多少银子啊,您直接告诉我们得了,省得大伙儿着急。” 带着揶揄的一声尊称,惹得大伙儿一片哄笑。 纷纷张嘴附和,“是啊,容东家,红杏这算盘都打了一早上了,等她算出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您干脆直接说个数。” “是啊,直接说个数!” “……” 有了前头那二两银子,工人们已经很满足了。 这奖励有不有都没什么要紧的,他们现在就想快点拿到工钱。 瞧着这一张张喜悦中透着的脸,容九也不禁笑了笑。 “那可不行,相信大伙儿也都知道,对咱酒厂的事儿,这红杏啊,可比我上心多了。 这么说,咱们酒厂能够顺利运营,离不开她的功劳。 这给大家伙儿的各项奖励,她从前两天就开始核对了,我怎么能让随便说呢。” “还是让她来具体说说,大伙儿能领到什么样的奖励。” 话音落下,容九看了一眼沈红杏,见她合上了账本,朝自己点点头。 容九便知道,小丫头这是理清楚了。 “来,咱们请红杏跟大伙儿说说,这奖励到底有多少,又该怎么发放。” 待沈红杏拿着账本挤进人群,容九笑着说了一句,便往后走了两步,退出了人群。 将这事儿全权交给了沈红杏。 这么多天过去了,酒厂的事儿,大部分都是沈红杏亲力亲为。 小丫头的气场早被磨出来了。 这会儿哪怕面对全村的人,她也不见丝毫胆怯。 轻咳一声,她一本正经地翻开账本,也没像容九似的,说什么新年祝词。 开口就直奔正题,“知道各位叔伯婶娘着急,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这账本呢,我前两日我就开始合计了,这具体的盈利,我也不多说,我就说说根据各位平时的表现能拿多少奖励。” 沈红杏话音一落,周围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好!” 还真别说,这红杏啊,脾气火爆是真火爆,爽快起来,那也是真爽快。 听着村民们的叫好声。 待掌声落下,她直接就开口说,“这月底表现最好的一个小组,根据规定,除了二两银子工钱外,容九决定,额外给这个小组每人五两银子,以及可以随意挑选三种奖品的奖励。” 啥?五两银子! 沈红杏话音一落,全场沸腾。 五两银子啊,竟然比一个月的工钱还要多两倍有多。 还有奖品,这少说也得十两银子往上啊!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组,能够得到这个奖励?” 兴奋过后,在场的工人们纷纷猜测。 “那肯定是我们组啊,要知道,我们组干活儿可是最快的。” “唐二,你说啥胡话呢,就你们组那个麻子,昨儿还请了一天假去买年货呢,就这,你还想这奖励落到你们组,做梦?” 那叫唐二的话一出,立刻便引来一大堆反驳。 “是啊,要我说,这奖励应该是我们组才对,要知道,自打进了酒厂开始,我们组就没有一个请假的。” “是我们组才对!” “是我们组……” “我们组……” 争论声一声比一声高,整个厂房里头一下子吵翻了天。 沈红杏默默地退出人群,走到容九边上。 瞧着这热闹的场景,又看看一边始终带着淡淡笑意的容九。 小姑娘心头一动,忍不住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 闻言,心里正高兴的容九挑了挑眉,似有些不解。 然而,沈红杏却不愿意多说了。 她知道,容九把酒厂的事儿交给她,并不完全是因为她自己犯懒。 她这是信任她,才敢把酒厂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她呢。 就冲这份信任,她也该说一声谢谢。? 第二百五十章 喜庆 扔下两个没头没尾的字,小姑娘再次走进了人群。 这会儿,争论已然接近尾声。 拿着账本,神红杏开始分发奖励。 虽说,容九早说过只在众多小组中选出一组来进行奖励。 可这毕竟是大过年的,她也不想扫了大伙儿的兴。 因此,等酒厂里头表现最好的那个小组最后一人,拿着装了五两银子的红包抱着一大盒点心和一根火腿,走出人群之后。 容九走上前,当着明显有些失落的工人们说。 “没拿到奖励的也别沮丧,这后头那些东西,都是我为大伙儿准备的年礼,人人有份,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去挑一件!” “真的,那太好了!” 容九话音一落。 人群立刻又爆发了一阵巨大的欢呼。 而后,也不需要容九组织,便自发地一个接一个去挑年礼。 等所有人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年礼,容九这才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 竟然还有红包? 捏着那亮眼的红包,感受着里头的重量,全场再次沸腾。 沈红杏拿着账册,每念一个名字,容九便找出写有那人名字的红包,挨个递过去。 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红包。 工人们一个接一个的走出人群。 他们迫不及待地走出厂房。 趁着天色还早,打算和家人一起到镇上,去为明日过年再采购一番。 最后一份红包发出去,酒厂热闹方歇。 容九将酒厂便正式落锁,家家户户也从酒厂发福利的热闹中抽离出来。 一个个地开始为年节做准备。 今年,注定是一个极为热闹的年。 毕竟,容九刚开始收蒲公英,刚开始酿酒的时候,不少村民便跟着她赚了不少钱。 尤其是这酒厂的工钱和福利一发,几乎每家每户手里头都有了余钱。 这个年,自然是怎么热闹怎么过,再不见往年的抠抠搜搜。 翌日一早,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西溪村中,家家户户都开始贴春联,剪窗花。 门口更是挂上了大红灯笼,张灯结彩地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容九更是难得的起了一个大早,生火煮了一锅浓浓的米浆。 她才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对联和门神像。 昨晚上才回家的沈清仁,便非常自觉地接了过来。 带着几个弟弟,刷米浆,贴对联。 容九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几个孩子,笑了一下,便没再管了。 她钻进厨房,沈红杏和李红梅姑嫂两个,已经把锅碗瓢盆给洗干净了,就等着她来掌勺了。 过年嘛,就是图个热闹。 再加上,沈红杏和李红梅两个也不像以前,碰上容九就跟个斗鸡似的。 因而,赵氏老两口一合计,这个年,干脆两家一块过得了。 省得大过年的,容九这里就她和几个孩子,怪冷清的。 对此,容九自然是高兴的。 并且对赵氏一家的到来,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她平日里就大方,如今做年夜饭,自然不会吝啬。 往常过年一家人一盘饺子,最多再割几斤肉,杀只家里头养的不下蛋的鸡就足够了。 可到了容九这里,她光是饺子就做了整整六盘,各种馅料的都有。 就连饺子皮,也在和面时分别加入了各种蔬菜汁。 五颜六色的别提多好看了。 至于其他的菜,更是准备了七八个。 一盘红烧鱼,用油酥过之后,再淋上容九自己炒制的酱料,那味道,香飘十里。 一大碗的红烧肉和卤猪蹄,更是馋得来帮忙的李红梅,趁着烧火的功夫,都忍不住捻上一块来啃。 更别提粉蒸排骨和糯米菏叶鸡这些。 虽然香味不怎么霸道,但却香得人口水直流的菜了。 除了这几个硬菜,容九还准备了几个开胃小菜。 各个都是花了心思,精心烹制的。 就连最不起眼的酱菜,也是拿做梅菜扣肉剩下的梅菜来做的。 这梅菜和扣肉混在一起,已然吸足了肉味。 哪怕就这样吃,也香得不得了。 可容九还是重新拿了个碗,将覆盖在扣肉上头的那堆梅菜装好,拿香油一拌,那香味一下更加丰富了。 沈红杏还好,之前帮容九打过几次下手,对这香味似乎有了免疫力。 可李红梅,却还是头一次面对如此暴击。 蹲在灶门口,早在第一个菜出锅时,她便已经口水横流了。 在偷吃了两个饺子,三块粉蒸排骨,一块扣肉之后。 她终于听到容九张口喊了一声,“好了,把菜端出去吃饭。” 老天,终于可以吃饭了! 从一大早上爬起来就开始忙活,又是杀鸡宰鸭,又是烧水拔毛的。 忙活了大半天,连晌午饭都没吃。 到现在天都黑了,终于可以吃上饭了。 几乎是容九的声音刚落,李红梅便扔下火钳,站起来,洗了手。 来回几趟,就把菜端到了堂屋。 别看李红梅个子不高,人也娇小,但端菜的动作稳,速度又快。 几趟下来,还没等赵氏将碗筷摆好,菜就已经全上桌了。 将沈云行旁边的位置,让给了沈红杏。 李红梅自个儿在正对烛台的方向,摆了两张椅子,她自个儿坐一张,就把容九给拉过去。 “来,嫂子,今儿你辛苦了,你坐这儿,这儿光线好。” 这种时候,李红梅还不忘巴结容九。 她安排了位置,又一个劲儿地朝容九往里头夹菜。 一边夹,还一边说,“这个我在厨房的时候吃过了,太香了,嫂子你手艺真好,有时间教教我呗。” 那热情的态度,哪怕在座众人都已经习惯了。 但还是忍不住频频侧目。 至于容九本人,那更是一脸不自然。 她抿唇一笑,“红梅啊,你吃你的,这菜都是我自己做的,我知道味道。” “那行。”闻言,李红梅顿了一下,瞄了一眼众人。 见大伙儿都已经开始吃了,她才动了筷子。 见状,容九终于松了一口气,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乡下人过年,没那么多规矩,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一大家子在聚在一块,吃吃喝喝,笑笑闹闹的。 倒比以前容九一到过年,便收拾收拾一个人去旅行热闹多了。 尤其是三个小娃儿,自打年夜饭上桌,那嘴巴就没停过。 几兄弟坐在一块,小娃儿们围着沈清仁叽叽喳喳的,似乎有说不完的趣事。 什么前几日到镇上去置办年货,大哥没去真是可惜。 又说昨儿酒厂里头有多热闹云云。 第二百五十一章 乐在其中 几个小娃儿原本是见大哥十几天未回家,这才特意与他分享一下自己最近的生活。 瞧,这娃儿们如数家珍般,说着自己印象深刻的糗事。 容九和赵氏等人不自觉地,便被逗得哈哈大笑。 倒是沈清仁听了,却不禁皱了皱眉。 合着几个弟弟这段时间光顾着玩了? 吃着二奶奶夹到碗里的菜,沈清仁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几个弟弟。 他幽幽地说,“回家之前,我可听徐老爷说了,这想要进清风书院,光有孙老先生的推荐信可不行,还得考试的,你们这段时间可光顾着玩了,到时你们觉得自己能考上吗?” 啊这…… 大过年的,就不能不说这么沮丧的话吗? 沈清仁话音一落,几个小娃儿纷纷垂下了头。 连碗里头的肉吃着都不如之前香了。 瞧着几个小娃儿这般,吃得差不多的赵氏,笑了笑。 她放下筷子,一边从自家儿媳妇怀里接过孙子,一边道。 “好了,阿仁,大过年的,也该让你几个弟弟松快松快了。” “他们几个之前都用功着呢,别家小子在堆雪人的时候,就他们几个捧着书本在看,一个考试而已,咋可能难倒他们呢?” “是啊,是啊,大哥,你就放心,我们肯定能考上。” 听了这话,沈清玄和沈清尧,皆是一脸赞同的点点头。 爹爹可是解元,作为他的儿子,他们自然也不会怂到哪儿去。 怎么可能见个书院都考不上? 相比与自信满满的两个弟弟,沈清义脸色则有些发苦。 他在读书上本就不比练拳花的心思多,最近又因为快过年了,功课上难免有些放松。 也不知道,到时能不能考得上? 这般想着,沈清义不由得缩了缩脑袋,不敢看沈清仁。 只颇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容九。 “娘,那我到时候要是考砸了,您就直接找一武馆,把我送进去。”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沈清义对容九的态度,也越发随意了。 从开始,上桌吃饭都战战兢兢。 到现在,大大方方地朝她提要求。 这变化,看得赵氏眉开眼笑。 如今几个孩子与容九越发像亲母子了。 大哥大嫂在地下也能安心了。 “行啊。”闻言,容九笑了笑。 她早知道沈清义在武艺上比读书更有天赋,因此也没拒绝。 只摆正了脸色说,“但有一点,这考试你必须尽全力,到时你若还考不上,我便考虑送你去武馆如何?” “好!”得了容九的准话,沈清义笑咧了嘴。 “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考试。” 听了这话,容九点点头。 倒是旁边的沈清玄仿佛看穿了一切般,叹息道,“娘,你就信我二哥的鬼话,您都答应送他去武馆了,他会考得好才怪。” “对,娘,你别信我二哥的,说不准他得了定心丸,反倒给你考个最后一名回来呢!” 沈清尧一手拎了个大鸡腿正要啃。 听了沈清玄的话,也跟着点点头。 瞧着这两个毫不客气地打趣自己的弟弟,沈清义顿时气乐了。 他一伸手,将沈清尧手上的鸡腿抓到自己手里。 得意地哼哼道,“你们给我等着,说不准我如今没了压力,到时考试时,文思泉涌,拿个头名也不一定呢!” 嗤…… 听了这话,哪怕稳重如沈清仁,也忍不住笑出来。 自己这几个弟弟,就阿义在功课上最为欠缺。 虽说,他瞧着是比旁人努力,但也仅仅是努力。 在天赋和悟性上,还真不如底下两个小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被学院刷出去,他就谢天谢地了。 头名,恐怕是难哪! “大哥,你笑啥?” 沈清义难得放了一次大话,话音才落呢,便被自己最尊敬的大哥给笑了。 小娃儿涨红了一张脸,颇有些气鼓鼓的。 “那还能笑啥,当然是笑二哥你,大晚上的做起白日梦来了呗。” “对啊,对啊,子时还没到呢,二哥你这梦做得有点早。” “……” 几个小娃儿你一句我一句地笑闹,容九听得一脸乐呵。 吃过了年夜饭,她给赵氏老两口上了消食的茶水。 便和沈红杏两个,蹲在堂屋里头整理几乎堆满了半个堂屋的礼品。 有给酒厂工人发福利剩下的,还有徐老爷托沈清仁带来的节礼,以及村里人送的年货。 杂七杂八的,什么东西都有。 这要不收拾出来,哪怕再是冬天呢,都得被闷出味来。 “这么多东西呢,家里就我们娘几个,吃上几个月也比不完啊!” 看着堆在地上,那小山一样的东西,容九想了想。 “二叔二婶,要不把这些东西分成两半,你们拿一半回家得了。” 啊这…… 闻言,赵氏和沈玉林对视一眼。 而后笑道,“行,那我就拿一部分。” 说实话,这若换了以前,赵氏肯定不能这么轻易地拿了这些东西。 可今时不同往日,容九家里条件好了。 她又有心和自家走得近,才会送这些东西。 他们若一味推拒,岂不是把人给推远了。 瞧着容九和沈红杏两个,整理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整理不清楚。 再加上大年三十本就要守岁,赵氏闲不住,干脆把孙子往儿媳妇怀里一塞,开始炸果子。 这果子,可不是指水果,也不是什么蜜饯。 就是用糯米磨成粉,然后揉成一个个团状,抹上山茶油蒸熟后,再加生的糯米粉,重新揉成一团,再切成长条或其他形状,下锅炸。 是西溪村特有的一种传统点心。 过年时,只要有条件,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炸。 也不仅仅是为了吃,更多的是和剪窗花贴对联一样,不过是为一个过年地氛围罢了。 这不,等赵氏蒸好了糯米团,又加了生糯米粉揉好之后。 几个小娃儿连着沈清仁也都加入了进来。 此前,几个孩子没吃没喝的,所谓厨艺,也不过是煮个洗锅水。 等容九来了,这厨房里的事儿,除了烧火,别的根本轮不上他们插手。 因而,头一回接触这些,几个孩子有些笨手笨脚的。 自己蹭了一脸的糯米粉不说,就连那手里的果子,也被他们捏得奇形怪状的。 跟赵氏那一个个精致有型又好看的果子摆在一起,看着别提多磕掺了。 偏偏几个娃儿还感觉不出来,一个个乐在其中。 第二百五十二章 慢点,再慢点 毕竟,这个年,是他们有生以来,过得最欢乐温馨的一个年! 有吃有喝,有新衣服。 还有二奶奶他们这么多人,陪他们一起过年。 不就是果子捏得丑了点么,哪比得上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说笑逗趣? 几个小娃儿手上动作生疏,面上却是一脸笑意。 显然很享受此刻的氛围。 第一锅果子炸出来的时候,正巧唐大牛和孙秋华带着富贵上门了。 “姐姐,可吃过年夜饭了,我带着富贵上门拜年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等孙秋华抱着富贵进屋,整个人更是容光焕发,精神十足。 就连一向说她丑的李红梅瞧着,也觉着她似乎顺眼了一点。 “秋华来啦,快进屋坐,正好我二婶在炸果子呢,你尝尝。” 瞧见孙秋华,容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毕竟,在现代时,她可从没听过有哪个地方,是大年三十晚上上门拜年的。 不过,见赵氏他们都见惯不怪的,她一瞬间就反应过来。 也许,这也是一种特殊的风俗呢。 这般想着,容九脸上扬起笑意。 瞧着和平常颇有些不一样的孙秋华。 她不由得打趣了一句,“秋华这气色不错啊,是有啥喜事不成?” “姐姐瞧你说的,这过年难道不是喜事吗?”闻言,孙秋华低声笑了一下。 顿了片刻,她又道,“不过,你真要说喜事儿也有,就是,我和大牛啊,打算过了正月就把家里的房子翻新一下,再加盖里间,日后好给富贵娶媳妇用。” 哈? 闻言,容九看了一眼,如今还被抱在手上的富贵小朋友。 这就考虑他娶媳妇儿的事儿了,是不是有点早? 不过,不管怎么说,建新房也是好事儿呢。 容九只愣了片刻,便笑着恭贺。 “恭喜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工,到时候我去帮忙。” 说着,容九又忍不住逗了逗,孙秋华怀里的富贵。 “呀,咱小福贵马上就要住新房娶媳妇了,高兴不?” 容九平时闲着,没少上孙秋华家逗富贵玩儿。 小孩儿一见到她,一点也不认生。 虽还听不懂容九说什么,可见她笑,便也咯咯地跟着笑。 “瞧,这孩子很高兴呢。” 听着小娃儿咯咯的笑声,容九忍不住打趣儿。 “秋华,你这儿媳妇可得找快点,不然富贵都等不及了。” “姐姐……”此前,孙秋华还不觉得有什么呢。 毕竟,村里头的人建新房,不都说是为孩子娶媳妇儿做准备吗? 有的,更是孩子还在肚子里,家里人便这么说了。 她这,其实也不算什么。 可如今听了容九的话,倒后知后觉地有些羞赧。 瞧着沈清仁几个小娃儿,时不时冲她怀里的富贵窃笑,本就腼腆的孙秋华,脸色涨得更红了。 她不由得说道,“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要我说啊,你才应该快点找儿媳妇儿呢,过了年,阿仁都上九岁了,是该提前相看起来了。” 啊? 另一头,沈清仁正和几个弟弟捏果子呢。 冷不丁地就听见孙秋华,把话题往他身上扯。 哪怕再冷静稳重,沈清仁这会儿也不由得红了红脸。 “秋华姨,我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啊?” 才被自家大哥在学业上打击了一番,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 沈清义开口就是一顿揶揄。 “大哥,你瞧见没,富贵都开始打算了,你过了今天,就九岁了,还不着急,你是打算打光棍,以后让我们照顾你不成?” “那要找也是你先找,你不是老说自己在读书上没天份吗?干脆你就先成亲,给娘生孙子得了。” 这个阿义,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娶媳妇的事儿揶揄他。 也别怪他不讲兄弟情谊。 童言稚语的,没甚恶意的笑闹,引得在场众人一片哄笑。 孙秋华来了又走,不过片刻,容九家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毕竟,容九如今在村里头开着酒厂,人又那么大方。 哪怕她表现得再平易近人,大伙儿也在心里,把她当东家敬着了。 这不,自家的年夜饭才下桌,便一个接一个的提着东西,到容九家来拜年了。 你来我往的,一场热闹几乎快要到送灶神的时候,才渐渐歇下去。 等赵氏都带着自己的一大家子人回去之后,容九这才拿出一长串的鞭炮。 让沈清仁到院子里去点燃。 这亦是一种习俗,赶在子时之前,家家户户都会放上一串鞭炮,送灶神上天过年,也意在除旧迎新。 按理,这串鞭炮,应当是由家里的成年男子来放。 只是,这沈云之不是还没回来嘛,也就只能由沈清仁来了。 这鞭炮啊,在外头放还没觉着有什么。 可一旦到了院子里,那就跟炸雷似的,噼里啪啦的,震耳欲聋。 沈清仁也是头回做这事儿,几乎是手上的香,才挨着鞭炮上的火线。 他便捏着耳朵往回跑。 身后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甚至还有些鞭炮的碎屑炸到身上。 沈清仁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还好,点着了。 希望未来的一年里,他们家能红红火火的。 怀着对新年的美好祝愿,几个孩子聚到容九身边。 在烛光下,静静等待新年的到来。 院子里头,鞭炮声渐渐停了。 容九揉了揉有些轰鸣的耳朵,这才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几个孩子。 见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没什么笑意。 她愣了一下笑道,“怎么了?难道是被鞭炮吓到了?” “不是。”闻言,沈清仁摇摇头,情绪有些低落。 “娘,你说过了年,爹他能回来吗?” “这……”闻言,容九皱了皱眉,显然不想提起沈云之那个混蛋。 然而,她想不提,几个小娃儿却眼巴巴地道。 “肯定会回来的,我还记得奶奶说过,等爹回来时,还会给我们买糖呢。” “对,买好多好多糖!” 纵然现在娘没少给他们买糖,可想起奶奶之前说过的话,几个小娃儿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就像此刻,天空中升起的烟花。 走到院子里,仰头看着那一朵朵在头顶绽放的烟花。 容九微微一笑,“对,会回来的。” 只是,她希望这时间慢点,再慢一点。? 第二百五十三章 果然是他 伴随着子时的打更声,一场绚丽的烟花落幕,容九垂眸浅笑。 看了眼似乎还沉浸在思绪中的几个孩子。 她伸手捏了捏沈清尧的小脸儿。 “好了,子时已过,都去睡觉,明日还要早起呢。” “嗯。”闻言,沈清仁点点头。 便带着几个弟弟往北屋去了。 眼看着几个小娃儿进了屋,容九熄了堂屋里的灯,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子时一过,便是初一。 按照规矩,大年初一是不能洗东西的,连澡也不能。 再夹上大冬天的,也没出汗。 容九便也没费那个事儿,直接脱了外衣就往床上躺。 逢年过节最是累人,又忙活了一整天。 几乎是刚躺到床上没多久,容九便睡过去了。 迷迷瞪瞪中,忽然她听到了什么声音。 “小娘子莫要不识抬举,你那夫婿已然活不了多久了,我劝你还是从了我们老大。” 周围一片萧瑟,容九一睁眼,便瞧见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更加懵了。 她这是做梦了? 眼珠子微转,容九默默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陌生的宅院,陌生的人。 也没有她梦中的常客,沈云之。 一时间,容九还真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梦。 就在她一头雾水之时,突然,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那一脸胡子拉碴的大汉,见她迟迟不应,手上微微用力。 刀刃瞬间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一条细痕。 那大汉冷声威胁道,“如今整个燕京,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小娘子若是识趣,就趁早从了我们大哥,我也尊称你一声大嫂,不然……” 说着,大汉的声音越发阴沉,威胁之意更浓。 然而,容九这会儿却终于反应过来了。 燕京,北燕的都城。 这么说,她并没有重新穿越,而是又做梦了? 这般想着,容九微微松了一口气。 做梦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这回的境况,似乎比上回沈云之掐她脖子时,还要糟糕一点。 垂着眼睑,容九瞄了一眼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刀。 持刀的汉子还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倒让她想起了不少原着中的情节。 据原着中描述,文景二十七年春,皇帝南巡遇刺。 消息泄露,邻国趁机扰乱,匪军四起。 燕京一度被攻陷,战乱不断,民不聊生。 当然,作为男主升级的经验怪,这群匪军并没有成什么气候,在皇帝回京之前就被男主给解决了。 可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容九看了眼面前胡子拉碴的大汉,一脸不解。 她睡觉前才过了年,也才文景二十四年啊。 她这梦做得,怎么一下子跳到三年后了? 再说了,被匪军挟持,而后男主角从天而降,英雄救美,这不是女主角的剧情吗? 她一个连女配都算不上的炮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哪怕知道自己也许是在做梦,可感受到脖子上的那抹刺痛,容就还是有些想哭。 前几次做梦,最远的地方不过阴山。 这次却直接跑到了北燕的京都,这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远了? 脑中思绪纷乱,容九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上回,在梦里被沈云之掐脖子,醒来之后她还觉得脖子疼了几天。 这次,要是直接在梦里被杀,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直接就死了。 “既然小娘子如此不识好歹,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许是见她久不说话,那持刀的汉子渐渐没了耐心,手上又是一个用力。 嘶…… 又是一阵刺痛,眼看着那汉子就要手起刀落,解决她。 容九终于回过神来,她赶忙出声,“等等!” 嗓音清冷坚毅,如珠似玉。 几乎是容九一开口,那持刀的汉子,以及守在周边的几个匪军,便忍不住心神一荡。 这小娘们声音还真好听,就跟那黄鹂鸟似的。 难怪一个嫁过人的,都能叫他们首领如此宽容。 持刀的汉子手上松了几分力度,但依旧没把刀从容九脖子上移开。 “你还有什么话说?” 耳边传来粗粝,油腻的声音,容九心中不由得一抖。 看过原着的她,清楚的知道,这些匪军虽没成什么气候。 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亡命之徒。 一旦落到他们手上,那便是生不如死。 因着上回做梦的疼痛感太过真实,容九越发不敢肯定,自己在梦中死了,那她在现实的身体会如何。 明儿就是大年初一,万一几个孩子一早起来,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尸体…… 想到那画面,容九心中一沉。 不动声色的仰了仰脖子,她不动声色地离刀锋远一点。 不想死,那她只能尽力的拖延时间了。 说不准,时间一到,这梦就醒了呢? 这般想着,容九面上一派沉静。 之前,她好像听拿刀威胁她的这个人,说什么夫婿。 容九心中一动,想着前几次做梦都会遇到沈云之那家伙,这次该不会也…… 心里隐隐生出一丝希望。 她眼睑微垂,颇有些黯然地说,“我知道,能让大哥您这样的英雄奉为主人的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我又怎么会有不从之理?” “你答应了?”闻言,持刀的汉子手上的力度果然轻了几分。 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 容九便又有些为难地道,“只是,我与我那夫君,怎么说也有结发之情,就如此弃他而去,我心中也不忍。” “不如,这位大哥,你再让我见他一面,我与他道别之后,心中了无牵挂,之后也好全心全意侍奉您大哥不是?” “这……”闻言,那汉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看了一眼容九。 微风拂过,女子面容胜雪。 庭院中几片枯叶蝴蝶般飘落,倒衬得她颇有些脆弱。 罢了,一个女子而已,能翻得出什么花来? “算了,见就见,不过你动作可得快些,要是引得老大不高兴了,我可不会管。” 手里的刀终于移开,那汉子点头应允。 “好,多谢这位大哥了。” 嘴上说着谢,容九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穿过庭院,容九被带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卧房的房间里。 里头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刚一推开门,容九便往床上瞧去。 果然是他! 第二百五十四章 古怪的梦 一眼看到沈云之那熟悉又可憎的面容,不知为何,容久的心忽然安定了一下。 她想也没想,就直接奔到床边肝肠寸断般哭了起来,“夫君啊!” 这一声那叫一个凄厉,原本还在昏迷中的沈云之,睫毛不由得一抖。 只可惜,身后还站着几个彪形大汉的容九,一点也没有察觉。 她一边装腔作势地哭着,也不见掉眼泪。 一边称身后几个彪形大汉,不注意的时候,才悄悄打量了一眼沈云之。 这时候,天色早已经暗淡,屋里头也没点蜡烛。 容九只能凭着从门缝中透出的几丝余晖,打量了一下沈云之。 只见上回还气势汹汹掐她脖子的人,这会儿又面色苍白的躺到床上。 容九心里还记着沈云之上回掐她脖子的事儿,见他又落得这副模样。 若是换个场景,她定会好好嘲笑一番。 但眼下,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她还是得赶紧想办法把他叫醒才行。 虽然,以沈云之如今这副鬼样子。 就算他醒了,也不一定能带她,从这些人手中逃出去。 不过,在原着中,这人好歹是需要男女主相互联手,才能弄死的大反派呢。 这运气,不管怎么说,也比她这个连正文都没有一席之地的炮灰要好。 这般想着,容九哭得越发卖力了。 “夫君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要是再不睁眼,我可就得跟别人走了……” 容九假模假样的,一声比一声凄厉。 势要把沈云之叫醒不可。 身后的几个彪形大汉,估摸着时间提醒道,“小娘子,既然人已经见过了,那就赶紧走,别让我们为难。” 因为眼前这女人,是自家老大要的。 这几个汉子态度难得软和。 然而,容九却充耳不闻。 她一边呜呜哭着,把自己舍不得抛弃糟糠之夫的人设,发挥到极致。 一边在心里想着,怎么还不醒? 要么,梦里的沈云之醒,要么她自己梦醒。 不管怎么样,总得醒一个啊! 不然,她就真得死在梦里了。 此前拿刀的那个汉子,冲左右使了个眼神,两个身体强壮的汉子就要来拖她。 然而,那两个大汉终究是没能近得了她的身。 还有两步距离时,这俩大汉便突然停住了脚步。 而后瞪圆了眼睛,一下子倒在地上。 怎……怎么回事? 瞧见那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容九一颗心砰砰直跳。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但是死得这么突然,还是第一次。 她颇有些僵硬地抬起头,朝床榻上看去,只见沈云之已然睁眼。 一双如墨一般的眸子,寒凉中带着一点戾气,仿佛深林中的凶兽一般。 “你……你醒了?” 看着他,容九微微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说实话,她就守在床门口,都没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杀的那两个人。 也就是这一刻,送九才真正直面大反派的可怕之处。 若在上一个梦境中,他有这样的速度。 恐怕,她早已经死了无数次。 然而,听见他的声音,沈云之微微偏头,却没有立即回应。 看她一眼,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丝困惑。 好半晌,他才开口,“容九,你怎么会在我的府邸?” 沈云之一脸审视地看着容九。 嗯? 这回,沈云之竟没有自动连接上回梦境的剧情? 容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迅速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既然你说,这是你的府邸,那你肯定熟悉地形,我们赶紧走!” 杀了里头的人,外头还有一堆人呢! 现在实在不是聊天解惑的时候。 瞧见沈云之垂死病中,还有杀人于无形的能力。 容九的心稍微放下一点,想着自己还要靠沈云之保命,暂时忍辱负重,也不是不行。 如此,她上前一步,将他从床上扶下来。 “你没事,这回又是怎么受伤了?” “你……” 大约是想起了什么,沈云之再看容九,那眼神颇有些古怪。 “之前,对抗匪军时受了点伤,不过不碍事。” “哦。” 这个梦做得没头没尾的,容九也不知道,为什么沈云之会跑去对抗军匪。 这不是原书男主角的专场吗?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看了一眼沈云之,见他好生好气说话的时候,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容九试探着开口问道,“现在怎么办?外头的匪军肯定更多,我们怎么逃出去?” 容九自认为,如今两人也算是站在同一阵线了。 合作脱困,应当是很正常的事儿。 然而,听了这话,沈云之的表情却更加古怪了。 “我这府邸,早在三天前受伤时,就被匪军围困了,这种情况下,你是如何进来的,现在便如何出去就是。” 啊? 闻言,容九一愣。 说实话,她一醒来就在这儿,被人拿刀架着脖子。 至于之前的事儿,她也不知道啊,做梦前也没给前情提示啊。 之前做梦,好歹梦连上,再不济,她也能看出这个梦是想告诉她什么。 可如今这个梦,当真是古怪至极。 就仿佛打游戏时,被突然拉入一个副本,没有提示,没有目标,打就完事儿了。 思绪越发纷乱,还不等容九理清头绪。 门外头忽然一阵嘈杂,兵刃相接,打杀声震天。 “该不会是打起来了?” 容九胆子虽大,但也只是现代的普通厨师,头回见到这么大场面。 哪怕是在梦里,也不免有些慌张。 倒是沈云之见怪不怪的。 他撑着身子来到门边,往窗户上戳了个洞,朝外看。 “是两股军匪打起来了。”沈云之声音淡淡。 容九却听得心里发颤。 做个梦而已,先被威胁,后遇上厮杀,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那怎么办?要不然你先离开?” 虽然已在梦中与沈云之交锋数次,可每一次,都不怎么美好。 容九并不确定,他会不会带上自己,她故意这么说,也是想试探一下。 看沈云之会不会良心发现,带上自己。 谁知,她话音才落,就看见沈云之拿起房间里唯一的一只蜡烛,点燃了旁边的床帐。 第二百五十五章 终于像个人了? 这…… 眼看着火苗瞬间就卷起了整个床帐,顺势窜上了床架。 容九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这是,想要自焚? “愣着干什么?”看了一眼呆愣愣的容九,沈云之颇有些无语。 “赶紧换衣服,不然要怎么出去?” “额……好。”果然,小命当前,人是可以忽略很多东西的。 至少,穿越至今,容九从没想到,自己竟然好还有听沈云之吩咐的一天。 其实,她身上穿的原本就是一件粗布衣服,和地上军匪穿的料子差不多,只不过是女子的样式罢了。 容九也没脱衣服,她快手快脚的,直接扒拉了一个军匪的外衣套上。 火势蔓延很快,套个衣服的功夫,整个庭院便都已经被火苗包围了。 这时,砰地一下,一根房梁砸下,堵住了去路。 “怎么办?”她忙问。 沈云之皱了皱眉,当即拉着容九推开了书架上的一个暗格。 两边被火烧了一半的书架顿时打开,露出一个密室。 “进去。”将她拉进去,沈云之转身关上了密室的门。 两人顺着密室的路,一路走出去,便已通到了宅院外。 身后火光四起,眼前暮色沉沉,微风拂过,带来浓重的血腥味儿。 脚下不知绊了什么东西,容九脚下一个踉跄。 幸好沈云之及时扶住她,“小心。” 明明这次的梦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险,但听着沈云之这淡淡的声音,容九却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谢……”容九一个谢字还未说完,沈云之便十分迅速地收回了手。 而后,一马当先在前头带路。 那模样,全然不像一个已经受伤,被软禁了三天的人。 他带着容九一路从宅子走到了城门处,半道上杀了几个落单的军匪。 一剑封喉,毫无声息。 容九看得心惊胆战,只跟着她跌跌撞撞地往城门跑去。 心里头却在不断暗骂。 这个梦到底什么时候醒? 沈云之似乎对燕京的地形非常熟悉,七拐八绕的,避开了许多军匪。 这座本该是北燕最繁华的城市,此刻,不少地方都烧起了熊熊烈火。 火光几乎映红了半边天,容九抬眼看了看侧前方的沈云之。 却只能瞧见他被火光映红的半边侧脸,以及精致到完美的下颌。 微愣片刻,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原书中,沈云之似乎是一个集齐了所有贬义词的大奸佞。 除了原书女主,也就是他的几个儿子,能引起他的几分波动。 对其他人来说,他就是一个没什么感情的机器。 可现在,容九又看了一眼沈云之,心绪越发复杂。 他似乎,也没有原着中那么坏。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次的梦境没有和上次的连接在一起。 但他没有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抛下她,一个人离开。 就冲这个,她便不能只用原着的眼光来看他了。 沈云之对燕京果然熟悉。 没过一会儿,便把她带到了一处僻静而隐秘的地方。 等两人停下来时,容九已然喘得不行。 不知是梦里的身体太差,还是从来没这么不要命地跑过。 一口风灌进来,容九只觉得喉咙发痒,又不敢咳出声来。 一股气憋着,心肺都要憋爆了。 另一边,沈云之也没好到哪儿去。 月色下,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他一只手按住胸口的位置,细密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渗出,身上隐隐传来一股血腥味。 看样子,是伤口裂开了。 “你没事儿,身上带药了吗?” 看了他一眼,容九这话问得真诚了许多。 毕竟,自己这一路是咯靠他,才没落入军匪手中。 “我没事儿。”沈云之闻言,眉头紧皱。 他冷声说,“这里不是能久待之地,先离开再说。” “可……”你这样真的很容易倒在半路上。 然而,容九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沈云之冷声继续说。 “你在这儿也正好,我若死于那些匪军之手,你也不用心心念念的想和离了,等我死后,你自己离开便是。” “你!”听了这话,容九心中一惊。 他怎知道,她想和离的? 莫非,在这之前,她已经开过口了? 眼中既好奇,又不解。 容九正想开口问,便听见沈云之沉着脸说,“会游水吗?” 容九一愣,本能地点点头。 还没等她想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她便瞧见沈云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就好。”有些虚弱的话音落下,他毫不犹豫地拽住她的手臂,干脆利落地往旁边的湖里一扔。 砰! 一声响,容九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大口水。 “咳咳咳……” 肺管子火辣辣地疼,剧烈地咳嗽几声,容九猛然睁眼。 似还能感觉到水流,往鼻孔里钻的酸爽。 她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在心里将沈云之骂了个狗血淋头。 亏她还以为,这回做梦,沈云之终于像个人了。 谁知道,他竟然不声不响的就把她扔到湖中。 早知如此,她就该让他一直昏迷着,最好能被那些匪军剁成肉泥! 容九抱着被子,气哼哼地想。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容九猛地惊醒,听见外边传来声音。 “娘,起床了,二奶奶他们都过来把早饭做好了。” 容九愣了一下,才想起,今天便是大年初一了。 本就是开门迎客的正日子,她竟然起晚了! 都怪昨晚那个梦,那么长,害她都睡过了头。 噌地一下跨下床,容九穿了外衣,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往外走。 走到厨房时,便瞧见厨房的窗户半开着,里头隐隐传来米粥的香味。 “二婶。” 瞧见赵氏一个长辈忙忙碌碌的,自己却起晚了,容九颇有些不好意思。 “容九起来了。”听见她的声音,赵氏抬头一笑。 “知道你昨儿累着了,早饭我都做好了,一会儿就能吃了。” 边说,她边拿碗盛粥,“这粥啊,我是拿昨晚上剩的鸡汤熬的,几个孩子吃了都说香,你也尝尝。” “二婶,真是麻烦你了,这大新年的,还得劳累你给我们做早饭。” 进了厨房,坐在桌边。 吃着赵氏送到面前的粥,容九一脸赧然。 然而,赵氏却毫不在意地摇摇头,“这有啥麻烦的,昨儿那么大一桌子年夜饭还是你给整的呢。” “再说。”似想起什么,赵氏一边顺手递上一碟酱萝卜,一边笑。 “你今儿,不是还要带阿义他们去考试嘛,这早饭怎么还能让你费心呢?” 对啊,考试! 闻言,容九噌地一下站起来。 赵氏不说她都忘了,昨儿阿仁还说,清风书院的考试是今天来着!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启程 “阿义,快,收拾收拾,我们这就走了!” 心里头着急,容九三两下把碗里的粥喝尽,一边喊,一边往外跑。 “衣服,吃的,还有最重要的笔墨纸砚,千万别忘了!” 这清风书院可在隔壁镇上呢。 哪怕坐牛车也得好一个时辰。 该用的东西一定得准备好了,若是落下,再回来取可就来不及了。 容九火急火燎地跑到北屋,却见几个孩子早已经收拾好了。 就连沈清仁,也背了个大包在等着了。 见状,容九微顿一下,而后颇惊喜地笑道。 “阿仁,你这是也准备要去?”有些 “嗯。”闻言,沈清仁点点头。 他理了理衣襟,一本正经地说,“徐老爷说,清风书院算是咱们县里最好的书院了。 里头的先生,好些连县学也不能比,因此徐老爷得知娘你要把弟弟们送进书院时,便想让我和徐少爷也去试试。” “那真是太好了。” 容九本就想让沈清仁一块去书院。 这会儿听了他这话,不由得弯了弯唇。 “既然如此,那我们一会儿便在镇上停下,与徐少爷一块去。” “好。”沈清仁微微颔首,没什么意见。 倒是其他三个小娃儿,心里颇有些不痛快。 “大哥对那个徐少爷还真是好啊。” 之前,娘叫了那么多次,都没能让他改变主意。 这回,一说那徐少爷要去,便马不停蹄的跟着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徐少爷才是他弟弟呢。 “就是啊,大哥之前都不打算陪我们去的。” 最小的沈清尧,搂着自己的小包,不满地哼道。 “好了,别抱怨了。” 看了眼气鼓鼓的几个弟弟,沈清仁笑道,“我这不是陪你们一块去了吗?” 那也是顺带的! 几个小娃儿轻哼一声,不过大哥能跟着一块去,他们心里也是高兴极了。 只哼哼两声,便把这事儿忘到脑后去了。 一个个兴致勃勃的挤到沈清仁身边,叽叽喳喳的。 瞧着几个小娃儿那欢快的模样,容九笑了笑。 “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嗯。”闻言,几个孩子纷纷点头。 新年,不兴锁门闭户。 容九便和赵氏说了一声,让她帮忙看着,便驾着牛车带着孩子们,一路离开了西溪村,往镇上而去。 如今,容九赶车的技术越发娴熟了。 没过一会儿,便到了镇上,经过闹市。 大新年,市集上热闹非常,人流如织,到处堆金攒玉,杂耍戏法更是精彩绝伦。 但就算街上如此热闹,也没能让几个孩子驻足。 见孩子们没甚兴趣,容九也没耽搁,直接拐道去了徐家。 徐家门外,已然停了几辆大马车。 徐玉臻手上抱着一个大食盒,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一见沈家牛车过来,他顿时眼前一亮,扬着笑脸便要往前冲。 然而,同样等在旁边的徐老爷,却一把拉住了他。 看着一脸不着调的儿子,他捋着胡子,语重心长。 “过了年,生意正是好的时候,我就不亲自去了,只让徐管家陪你。” “这次让你和沈清仁一块去考清风书院,你可要争点气,千万别给老子丢脸。” 说着,徐老爷又看了眼急不可耐的儿子,“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昨儿晚上,你自己说的话,我都给你记着呢。” “哎呀,知道了。” 眼见沈清仁都要到跟前了,自家老爹还在絮絮叨叨。 徐玉臻颇有些不耐烦,撇撇嘴。 “不就是考不上清风书院,便回京都本家,去京都的书院读书嘛。” “爹,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这清风书院,我说什么也得给你考上了。” 闻言,徐老爷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松开了自己儿子的手。 刚逃脱自家老爹的魔爪,徐玉臻便抱着食盒,嗖地一下蹿到沈清仁面前。 十分热情地跳上自家的马车。 闻言,沈清仁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容九。 看出沈清仁眼中的询问,容九蹙了蹙眉。 说实话,隔壁镇子离云莱镇不近,一个时辰的路程,显然是坐马车更方便一些。 可和徐玉臻一起…… 看了一眼眉宇间难掩张扬的男孩儿,容九有些犹豫,“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徐老爷跟在自己儿子身后有上来,正巧听见这话。 他朗笑道,“马车我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沈娘子了,新年事儿忙,此次考试,我就不一同去了。 我家这皮猴,还要请沈娘子你多加看顾,省得他一路玩疯了。” “是啊,是啊。” 虽然对自家老爹让人看着他的行为很不满。 但徐玉臻还是道,“我家的马车又大又宽敞,坐累了还能躺,这不比牛车舒服多了?” “沈夫人就坐我家马车去,不然在牛车上坐一个时辰,一准晕头转向的,那还怎么考试?” “那好,如此,就打扰徐少爷了。” 见徐玉臻都这么说,容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太好了,走,本少爷带你们去看看我的豪华马车!” 听得容九答应,徐玉臻大手一挥,拉着沈清仁和几个小娃儿便跳上了马车。 “让沈娘子见笑了。” 瞧着自己那咋咋呼呼的儿子,徐老爷颇有些无奈。 “哪里,徐少爷如此活泼,也是一件好事呢。” 面上带着笑,容九一脸真诚地夸赞。 然而,徐老爷却摇摇头。 显然也知道自己儿子,也就活泼这两个字可以拿来夸! 眼见那臭小子,跳上马车,便毫不犹豫地放下了车帘,连一句告别的话。 徐老爷一阵气闷。 上前一步,走到容九跟前说,“此次,小儿便拜托沈娘子了。” “徐老爷客气,徐少爷与阿仁交好,我两家如今又是合作关系,这事儿也是我应该做的。” 话落,容九谦虚一句,跳上马车。 “徐老爷,你就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徐少爷的。” 进了马车,容九掀起车帘,冲徐老爷说了一句。 同样探出头来的徐玉臻,亦说了句,“爹,再见。” 话落,超豪华的马车便缓缓行驶起来,后头还跟着一辆马车。 里头是随徐玉臻一道去的徐管家和一些行李。 徐府门口,徐老爷望着马车渐渐远去,等连影子都看不到了,才转身回去。 另一头,马车里徐玉臻,果然是个闲不住的。 自从上了马车,那嘴就没停过,不是拉着沈清仁问东问西。 就是冲沈清义三个小的,介绍并炫耀他的豪华马车,以及斗嘴。 第二百五十七章 报名 还真别说,这徐玉臻小小年纪,还真是会享受。 马车又大又宽敞不说,座椅上头都铺了软垫。 就连背后,也放了靠垫。 又软又暖,当真可坐可躺,比牛车舒服多了。 半靠在软垫上,听着徐玉臻和几个孩子笑闹。 容九一眯眼的功夫,马车就走出了老远的距离。 再一睁眼,便见说了一路的徐玉臻,终于停下来了。 舔舔嘴皮子,一见容九睁眼,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沈夫人,有点心么?” 闻言,容九先是一愣,而后无奈地笑了。 瞧着小少爷这亮晶晶的眼神,容九便知道,他这是还记着她上回做的点心呢。 幸好,因为要过年,她早做了不少拿手的点心。 这回出来,她都给装上了。 想着距离远,在路上给几个孩子垫垫肚子也好。 “有的。”容九微笑着回应。 顺手就将搁在旁边的一个竹篮打开,摆在了座位中央的小几上。 作为米其林餐厅的主厨,相比于传统的菜肴和点心,容九更擅长的其实是西餐和西点。 这回带的五道点心,有三道都是西式的。 除了徐玉臻上回吃过的曲奇和泡芙,容九还做了一个蛋糕。 “这是?” 点心一摆上小几,徐玉臻打眼便又看到了一种他从没见过的点心。 颜色嫩黄,底部呈焦棕色,轻触一下,便立即回弹,如云朵一般蓬松。 捻起一块,徐玉臻轻咬一口,一双眼睛顿时眯成了缝。 不同于以往他吃过的点心那般厚实绵密。 其口感十分蓬松绵软,细腻又香甜,带着淡淡的牛奶味儿。 一块吃下去,一点也不噎人,只留下淡淡的香甜味道。 完全不需要像往常那样,吃一块点心,至少得喝上一壶茶。 “好吃吗?” 看了一眼似乎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的徐玉臻。 沈清玄和沈清尧两个小娃儿对视一眼。 “好吃!” 徐玉臻想也没想就说。 他觉得,除了这两个字,再也没有别的词,能够准确的表达这糕点的味道了。 闻言,两个小娃儿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颇有些炫耀,“奶油蛋糕更好吃呢!” “只可惜,娘说,奶油蛋糕不经放,才没带出来。” 徐玉臻:“……” 奶油蛋糕又是什么? 为什么沈夫人做的这些点心,他都没听过? 一口将蛋糕塞进嘴里,徐玉臻看看容九,再看看沈清仁和几个小娃儿。 徐大少爷他又羡慕了。 有这么个巧手的娘,沈清仁太幸福了! 瞧着徐玉臻眼底流露出的羡慕,俩娃儿面上闪过一丝坏笑。 沈清玄更是舔了舔嘴唇,回味似的说。 “奶油蛋糕啊,就是中间夹层或上头有奶油的蛋糕。 那白色夹层看上去很硬,其实柔软得不得了,一口放入嘴中,咬上两下,浓郁的奶香味便在口中炸开了。” “轻盈软弹的蛋糕,和浓厚鲜滑的奶油混在一起,口感细腻,唇舌生香。” 听着沈清玄的回味,沈清尧也忍不住砸了一下嘴。 小家伙亦是一脸沉醉。 “啧,那味道,经久不散,别提多美妙了!” 话落,两个小娃儿看了一眼馋虫泛滥的徐玉臻,心里一阵窃喜。 让他一直炫宝似的嘚嘚自己的马车,这下馋了? 徐玉臻可不知道两个小娃儿,这是在故意馋自己呢。 他连吃了两块蛋糕,心里却还在想着那云朵似的奶油蛋糕,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越想就越馋。 徐大少爷眼巴巴地看了一眼,旁边捧着书本不动如山的沈清仁。 “你想都不要想。” 只一眼,便瞧出徐玉臻心思,沈清仁斩钉截铁地拒绝。 并且毫不留情,扔了一个难题过去。 “《论语》你都背了吗?这可是四书五经中最基础的,清风书院作为在整个县都排得上号的书院,这次考试十有八九会考。” 这话一出,莫说是徐玉臻,便是其他三个小娃儿,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纷纷在心里默念起了《论语》。 马车里渐渐安静下来,几个孩子看书背书。 容九则闭着眼睛小憩,偶尔掀开车窗帘看看风景。 一个时辰一晃而过,马车总算到了隔壁镇子上。 一大早上出发,眼看这会儿正午都过了。 容九带着几个孩子,也不敢耽搁。 一边吩咐车夫往清风书院而去,一边在马车上草草吃点东西,就算是午饭了。 容九刚收拾好食盒,便听得外头徐管事说,“沈娘子,清风书院到了。” 闻言,容九应了声,便跳下马车,几个孩子紧随其后。 清风书院,不愧是县里所有书院翘楚。 四面环山绕水,环境清幽,是个求学的好地方。 全县学子皆趋之若鹜。 容九带着几个孩子们下马车时,书院门口已然人山人海。 有像沈清仁这般身穿青衫的学子,也有像容九这般,前来送读学子的。 “走。” 四周环顾了一下,容九带着几个孩子,直奔书院的报名处。 书院门口,几张桌子排成一排,旁边插着个旌旗。 上头写了几个巨大的字,“报名处。” 十分显眼,容九一眼就看见了。 她和徐管家领着几个孩子,挤到一张人较少的桌子前。 几人才在桌子前站定,坐在桌子后头的高瘦男子才抬眼,漫不经心地说,“哪里人,来干什么的?” 这话说的,到书院的报名处,不报名,还能干什么? 容九淡淡地说,“报名。” 清脆的声音,使得桌子后头的人微微一愣。 而后,他抬头在容九几人身上扫了一眼,那漫不经心的眼神变了变。 面上陡染上一丝激动与兴奋。 那男子递上几张纸,“想要报名,就把这表填一下,姓名籍贯,家住何处,家里有什么人都填清楚了。” 啊? 容九对古代的书院并不了解,还是头回听说,考个书院也要和科举考试似的这么严苛。 她不由得愣了愣,却见沈清仁已然接过表,开始填起来了。 这孩子向来谨慎,他既然已经开始填了。 那就代表这是正常流程了。 容九摸摸鼻子,将位置让给几个孩子,心里头有些庆幸,她方才没没有出声质疑。 不然,这人可就丢大发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山长换人了? 然而,还没等她庆幸完,就看见那高瘦的男子,将沈清仁他们的表收了。 只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便扬着下巴,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去那边把钱交了,一个人五十两银子,交了钱,领了对牌便可以考试了。” “什么?考试还要交钱?” 闻言,容九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惊讶出声。 书院收钱她可以理解,到哪里读书都得交学费。 可这考试还要交钱,她就不能理解了。 毕竟,五十两银子买一个考试资格,还不保证能考上。 这心未免也太黑了! 一股气憋在心头,容九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想要怼过去。 但想想怀里的推荐信,那可是她走了半天山路,费尽心思才得到的。 再说,那孙老先生不是说,这书院的山长是个当过官的进士吗? 这品性,应该不会如此不端。 这般想着,容九忍下心中的气,好声好气地笑道。 “这位先生,你看,都是做学问的读书人,谈钱是不是太俗了?” 闻言,男子下巴抬得更高,语气也有些不太耐烦。 “什么俗不俗的,这是书院的规定,人人都这样,你们要是不乐意交,那便不交,回去就是。” “这……” 这男子的语气太过理直气壮,容九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顿了片刻,她才道,“这位先生,不是我们不想交钱,只是这一个人五十两,是不是有点多了。” 普通的私塾,半年的学费才一两半。 这清风书院就算是县里的翘楚,也不能如此狮子大开口。 虽说,如今这五十两银子对容九来说,也不算什么。 可她也不喜欢被人当做冤大头啊! 这般想着,容九正想再砍砍价。 若不是那么过分,这银子她交也就交了,全当准考费了。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就见那男子盯着她和几个孩子看了一圈。 然后视线直径落到了许玉臻和徐管家身上。 眉毛一挑,轻蔑中又带着些许趾高气扬。 他冷哼道,“嫌多,你们直接走便就是,或者问你们同行的人借,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难道还指望我借给你们不成?” “你!” 这话,便说得一点也不客气了。 本就在强忍着的容九,哪里还忍得住? 她涨红了脸色,颇有些气急,“我不与你理论,我要见你们山长,我倒要问问他,这书院到底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还是他借机敛财的地方?” 容九突然变得语气犀利坚毅。 男子吓了一跳。 他微微偏过脸,有些气短,“你这小娘子在说什么梦话,我们山长也是你能见的?” “你要报名就交钱,不交就滚蛋,别在这里吵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那男人挥挥手,也不想再多言。 他直接略过沈清仁几个,叫道,“下一个!” “这……” 见状,一直未说话的徐管事有些着急了。 他看了一眼容九,开口劝道,“沈娘子,不然咱们还是交钱。” 五十两银子而已。 哪怕,连带着沈家的几个孩子一块,徐家也出得起。 实在没必要和书院闹得不愉快。 这般想着,徐管事正要掏钱。 然而,容九却制止了他,“徐管事,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是书院本身品行的问题。” 一个入学考试便要五十两的银子。 这就等于变相把一些寒门子弟拒之门外。 如此以财富选人的书院,哪怕它再是最好的,容九也不放心把孩子送进去。 要知道,这几个孩子本身就不是普通人。 送进这样的书院,万一再沾染了什么坏习气,那她这段时间的努力,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这……说得也是。” 闻言,徐管事犹豫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 家里本就给少爷找了先生,此次会让他与沈家公子一同上书院,也是存着磨磨他性子的心思。 若这书院风气不好,那是万不能呆的。 这般想着,徐管事退后一步,已经有了打道回府的打算。 然而,容九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不然,她岂不是白上了一趟山。 再说了,此前她看那个孙老先生,脾气虽怪,但也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 这书院既然是他推荐的,那也应该不会太差才对。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这般想着,容九也没藏着掖着,她直接掏出了怀里的推荐信。 “这是你们山长的老师,给我的推荐信,你现在带我去见他!” 啪地一下,将推荐信拍在桌上。 容九气势如虹。 那男子吓了一跳,看着她,颇有些狐疑。 莫非这穿着打扮不怎么起眼的妇人,真有什么背景不成? 这般想着,男子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耽搁。 放下手里的毛笔,便打开了推荐信。 只看一眼,他便松了一口气,而后又趾高气扬起来。 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他指着容九,丝毫不留情面。 “好啊,哪里来的骗子!竟敢随意弄张假的推荐信,打着山长的名义招摇撞骗,给我叉出去!” 男子话音落下,旁边几张桌子后头坐着的人,纷纷朝这边看了一眼。 不远处书院维持秩序的书童,亦是蠢蠢欲动。 然而,容九此刻,却没功夫管这些。 她一把抢过那推荐信,“怎么可能是假的?” 这推荐信,自打她从山上回来,便一直好好的收在柜子里。 今日之前,她压根就没碰过。 似看出容九眼中的不可置信,那男子轻哼一声,“实话告诉你,我们书院的山长信冯名征,字修远,你再看看你信上这个,无论是名是字都对不上,还说不是假的。” 闻言,容九看了一眼推荐信,上头第一行便是,柳泽亲启。 古代读书人,哪怕是老师,也很少连名带姓的叫人,多是称字。 除非名与字相同,才会如此。 而今孙老先生在信中,称山长为柳泽。 这也就是说,孙老先生给她推荐的那个人,名字都叫柳泽。 和眼前之人说的那个什么修远,当真是一点对不上。 难道,这清风书院的山长换人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硬茬子 这般想着,容九眉头紧皱。 手里头抓着那张推荐信,她愣了半晌才开口问眼前的男子。 “你确定,这书院的山长一直姓冯?” 虽然距离孙老先生写下这封推荐信,已然过去了两个月。 可这两个月来,她每每去镇上,总要捎上一份甜点去孙老先生家。 哪怕不怎么频繁,也算得上是多有往来。 那孙老先生总不至于连山长换人这样的大事,都不告诉她一声。 这也就是说,孙老先生似乎并不知道此事。 又或者,山长换人也就是最近的事儿。 心中思虑良多,容九刚一抬眼,便听得眼前的男子,颇为不屑地哼道。 “这是自然,冯山长可是从京都过来的大儒,已然在咱们清风书院任职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 闻言,容九微顿片刻,心下了然。 她紧接着问,“那你可知,之前的山长去哪儿了?” “这我哪里知道?许是去京城了。” 见容九还未拿出银子,却一个劲儿地问东问西,那男子越发不耐烦。 他睨了眼容九,冷着一张脸,哼道。 “你还交不交钱了?不交就滚蛋,免得耽误后头的人。” 说着,他挥了挥手,“下一个!” 听了这声招呼,后头本就等得焦急的人,顿时蜂拥而上。 猝不及防地被人挤了个踉跄。 徐管事奋力稳住身形,颇有些着急地问道,“沈娘子,咱们该怎么办?” 这名还报不报了? 听了这话,好不容易将几个小小娃儿护住的容九,还未来得及开口。 沈清仁便皱着眉头,淡淡道,“即便不看那五十两银子,单看这些学子如市井妇人一般的素质,这书院便没有进的必要了。” 听了这话,容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也罢,虽然孙老先生的推荐信来得难得。 但阿仁说得也对。 以如今清风书院的风气,几个孩子就算进去了,也学不了什么好。 这般想着,容九叹息一声,目光落在了徐玉臻身上。 她知道,这位徐少爷向来跳脱。 这次能来书院,定是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 就这么回去,恐怕徐老爷要失望了。 “沈夫人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见容九一看自己,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徐玉臻摸摸鼻子,颇有些理直气壮。 “虽然我和我爹有约在先,但当然要共同进退,再说,小爷我虽不缺银子,但也不是傻大个,没得给这种没德性的书院送银子。” “那好。” 虽然徐玉臻很有可能是借机逃避学习,但容九却还是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 “如此,也好。” 见自家少爷和容九都已经有了决定,徐管事皱了皱眉头,也没再说什么。 然而,就当几人挤出人群,正准备上马车之时。 身后却突然窜出了一个人影,抬腿就冲沈清仁和徐玉臻踹过去。 幸好,沈清仁虽在读书上更有天分,但也没放弃练拳健体。 早在那人踹过来时,他便本能地往旁边一闪。 而后一个反身稳住了身形。 但徐玉臻就没那么幸运了,几乎是沈清仁闪身的同时,他便被那人结结实实地踢了一下。 下一秒,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几乎是狗啃泥一般,栽倒在地上。 徐管家大惊,赶紧冲上来要扶徐玉臻。 瞧见栽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的少爷。 他一脸心疼,“哎哟,少爷,你没事儿,伤着哪儿没有啊?” “哎呀,你别碰我,我脖子都要断了!” 徐玉臻嗤嗤吐出一口泥,冲着徐管家哀嚎。 “这……” 脖子要断了,这可不是小事儿啊! 闻言,徐管家急得团团转,却不敢再伸手去拉徐玉臻。 好在,小少爷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不少。 他动了一下脖子,缓过劲来之后,一骨碌便从地上爬起来。 “谁啊?敢踹本少爷!知道我是谁吗?” 徐玉臻咬牙切齿,横眉怒目,态度可谓嚣张至极。 如此做派,一般人见了,少说都会有几分忌惮。 然而,谁知,这回,在云莱镇都可以横着走的徐少爷,这回却碰上了硬茬子。 听了这话,对方非但没有忌惮,反而比他还要更加忌惮。 摇着扇子,一个十三四岁,身着淡蓝色锦袍的少年,走到徐玉臻面前,一脸高傲。 “踹的就是你,敢出言侮辱我们清风书院,我就是割下你的舌头也不为过!” “你敢!”闻言,一股怒气直冲心头,徐玉臻涨红了脸色。 说实话,小少爷打出生开始,还是头一回见到比他还嚣张,还不讲理的人。 第二百六十章 危险 割了他的舌头? 他倒要看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般想着,徐玉臻黑着一张脸,便要冲着那少年而去。 “等等!” 一旁的容九冷眼瞧着,见那少年身后涌上来几个护卫。 她上前一步,拉住徐玉臻。 “徐少爷还是和阿仁他们,先上马车,这里交给我和徐管事便是。” “对,少爷,您还是先上车。” 闻言,徐管事赶紧附和道,“这里交给我。” 方才少爷被踹的那一下,已然是他的失职。 若再让他置身于危险之处,他都不敢想象,回去之后会面临什么。 心里一抖,徐管事护着徐玉臻,便往马车那儿走。 小少爷气呼呼的,可也知道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 嘴里骂骂咧咧地放着狠话。 他一边往马车退去,一边还不忘叫上沈清仁几兄弟。 耳边传来徐玉臻的呼叫声,沈清仁拧了拧眉,没动。 这人来历不明,目的不知,贸然留下娘一个,他不放心。 不止是他,沈清义和沈清玄以及沈清尧三兄弟,亦没有挪动一步。 他们不能让娘一个人面对危险! 瞧着几个小孩儿这般,容九心中微动。 但现在,实在不是母慈子孝的时候。 她眼一瞪,沈清仁抿了抿唇,便牵着几个弟弟往马车走。 然而,还没等他走两步,那蓝衣蓝衣少年一个眼神,几个护卫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这小子,出言不逊,还想走?你倒是说说看啊,谁是市井妇人,什么叫做如此书院,不进也罢?” 蓝衣少年睨着沈清仁。 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颇有些欠揍。 然而,追上来正准备揍人的容九,却在这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 这少年似乎尤为在意清风书院,就跟自己家似的。 莫非,这少年和那新来的山长有点关系? 这般想着,容九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容九拉了一下沈清仁,顺势将几个孩子护在身后。 “你找机会,先带着弟弟们和徐少爷一起到马车里去。” 偏头,容九朝沈清仁使了一个眼色。 “我……”皱了皱眉头,沈清仁不想走。 见状,容九叹息一声,“听话,你弟弟们还小呢。” 闻言,沈清仁抿了抿唇,没说话。 沉默片刻,他咬咬牙道,“娘,你小心。” 话落,沈清仁牵着几个弟弟,找准机会转身就跑。 然而,那蓝衣少年见状,却大笑一声,张狂不已。 “想走,没那么容易,除非你们向我跪下道歉!” 这话,怎么听得那么熟悉? 容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临近马车的位置,却见徐玉臻躲在徐管家身后,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他以前,好像也挺爱说这话的。 然而,此刻在容九眼里,显然眼前的少年要比徐玉臻讨人厌多了。 只是顿了一下,她便转了目光。 看了眼蓝衣少年,她脸色黑沉,“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多半就是欠揍!” 容九轻斥一声,伸手就揪住蓝衣少年的衣领子,冲着他面上便是一拳。 “嗷!” 大概是没想到眼前这位打扮并不怎么起眼的妇人,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也不含糊。 那蓝衣少年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顿时鼻梁青肿,鼻血直冒。 他惊叫一声,捂着鼻子直直后退。 旁边的护卫顿时吓了一跳。 “少爷!”拦着沈清仁的护卫大叫一声,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 一个转身便朝容九扑过去。 想要从她手上解救自家公子。 “就是现在,快走!” 见沈清仁带着几个弟弟,趁着这个空档,已然跑出了护卫的包围圈。 容九一手揪上蓝衣少年,躲开护卫。 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掐上他的脖子。 “救……救命啊!” 猛地被掐住了脖子,蓝衣少年脸色涨红。 脖子上青筋直跳,连说出来的话,也像是破了的风箱似的,嘶哑至极。 几个护卫听得心惊胆战,顿时顾不上去追沈清仁他们,纷纷朝容九涌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护卫们扑过来的那一刻,容九直接将手中的蓝衣少年,扔麻袋似的,朝着护卫们就是一丢。 砰! 一声巨响,蓝衣少年和几个护卫纷纷倒作一团。 耳边传来哀嚎声,容九看都没看,转身就跑。 “沈娘子!” 徐管事驾着马车,一见容九往这边跑过来。 他叫了一声,刚伸手,容九便借着这力度跳上马车。 “驾!”徐管事也丝毫不敢耽搁。 手中马鞭一扬,马车便揉地一下窜出去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回家 “快,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缓过气来,那蓝衣公子看着飞驰出去的马车大叫。 然而,徐管事一心记挂着徐玉臻的安危,手中马鞭舞出残影。 几息的功夫,马车便如闪电般出了清风书院。 只留下那蓝衣少年咬牙切齿,望着马车扬起的阵阵尘土,直骂娘。 另一头飞驰的马车里,容九却并没有把突然搅事的蓝衣少年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这蓝衣少年无论是因为沈清仁和徐玉臻,对清风书院的评价感到不满。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毕竟,这清风书院,她说什么再也不会让孩子们去了。 “唉,真是可惜了。” 飞驰的马车里,容九拿着那张推荐信,眼底闪过一丝惆怅。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信啊,就这么没用了。 也不知道,她如今再去找孙老先生。 他还会不会收几个孩子为徒? 然而,听着容九的感叹,几个小娃儿却十分镇定。 和几个弟弟坐在一块,沈清仁看了一眼容九,出言安慰。 “娘,你不用如此,只是书院而已,又不是只有一家,咱们再找一间就是了。” “对啊,娘。”闻言,几个小娃儿纷纷附和。 “再重新找一家书院就是了,我们不着急的。” 曾经那么渴望读书的孩子,为了让她宽心,努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容九看得心中酸涩。 她微微叹息一声,颇有些不甘。 “话虽是这么说,可这好的书院哪是那么好找的。” 这倒是…… 听了这话,几个小孩儿都沉默了。 尤其沈清仁更是一脸黯然。 他自己倒没什么,大不了还继续当徐玉臻的伴读便是。 倒是几个弟弟的学业,恐怕或多或少都要耽误了。 “哎,你们……” 这回来清风书院,损失最大的,可谓是徐玉臻了。 莫名其妙的被踹了一脚不说。 脖子还隐隐的有些疼。 这对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来说,可以算的上是莫大的委屈了。 可他这会儿,瞧着沈清仁和几个小娃儿的脸色,不但不好意思喊疼。 见他们为读书的事情发愁,还颇有些小心翼翼地说。 “其实,你们也用不着这样,实在不行,你们都可以来我家读书的嘛!” 虽然,每次见面,这几个小娃儿也和沈清仁一样气他。 但他却很乐意与他们分享自己的先生。 毕竟,从前只教他一个时,先生那两只眼睛,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粘在他身上。 但自从沈清仁来了,那先生至少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沈清仁身上。 若是这几个再过去,那先生岂不是更没心思管他了? 这般想着,徐玉臻不禁咧了咧嘴角,看向沈清仁。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热烈,沈清仁不由得头皮一麻。 他扯了扯嘴角。 “少爷好意,清仁心领了,但我想还是不用麻烦了,虽然书院的山长换人,但那封推荐信,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 “你这是什么意思?”闻言,徐玉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莫非,你是想去寻那个孙老先生?” 要知道,那位孙老先生,脾气古怪得很。 他愿意给出这封推荐信,已经很了不得了。 再去找他帮忙,恐怕没那么容易。 似看出徐玉臻的意思,在沈清仁开口之前,容九笑了笑说。 “那孙老先生不肯再帮忙也没关系,之前在清风书院的那位先生不也说了嘛,那柳山长大概去了京都,咱们可以拿着推荐信去京都找他。” 容九并不是一个固执的人。 这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想开了。 将最小的沈清尧抱在怀里,她面上十分淡定。 “哪怕找不到柳山长也没关系,世上先生千千万,私塾亦是不少,不一定非要那一个。” “再说,我让清仁他们读书,除了希望他们能够出人头地之外,更多的,是希望他们明智,明理,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这比让他们功成名就更重要。” 这话,容九说得真心实意。 毕竟,她所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阻止反派黑化。 自然希望他们能够成为一个好人。 “娘。”听了这话,几个小孩儿不由得轻唤了一声。 说实话,他们想要读书,除了想要让爹爹骄傲之外。 最后更多的是想通过学识,来摆脱这个后娘。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娘想送他们读书的目的,竟如此简单。 成为一个好人,如此而已。 容九面上带着一抹浅笑。 几个小娃儿声音哽咽,一脸动容。 淡淡的温馨,在母子几人周边流转。 一边看着的徐玉臻,心底一阵羡慕。 都是为人父母的,为什么他老爹,就不能像沈夫人多学学! 同样是读书,他甚至还不如沈清仁有天分。 为什么他老爹对他要求那么高。 既想改换门庭,又想光宗耀祖,恨不得现在就有人围在他身边,唤他一声老太爷。 另一头,徐老爷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一边羡慕人家,一边吐槽他这个老子。 因为这回算是避险,徐管事赶马车的速度比出发时,快了不知多少。 原本几个时辰的路边,硬是被压缩了大半。 只大半时辰左右,便回到了云莱镇。 马车一路疾驰,以飞一般的速度往徐府而去。 门口的家丁远远的便瞧见徐管家火急火燎的,生怕是徐玉臻出了差错。 立刻马不停蹄地进去回禀了徐老爷。 徐老爷闻言,顿时大惊,刚喝进去的一口茶都堵在喉咙里。 “你说什么?少爷他们回来了?” “是啊,老爷,徐管事驾着马车火急火燎的,仿佛身后有人追一般,奴才瞧着一定是出什么事儿了。” 那家丁被徐老爷盯着,声音都有些不稳。 “老爷快去看看,估计这会儿他们人应该已经到了大门外了。” 徐老爷哪里还坐得住? 那家丁话还未说完,他便拎着袍子快步走出去了。 腆着肚子,徐老爷头回如此灵活。 虽说他这儿子向来不听他劝,还总是把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儿子,徐老爷心里怎么可能不着急? 拎着袍子跑得飞快,徐老爷奔到门口时,徐管家正巧将马车停下。 掀开车帘,徐玉臻一眼便看见了一脸焦急的徐老爷。 心里微微有些酸涩,他瘪了瘪嘴。 心想,别看老头子平常嫌他嫌得紧。 但一听见他出事儿,也挺关心他的。 这不,脑门上连汗都急出来。 心里有些感动,徐玉臻跳下马车,正准备给他爹来一个大熊抱。 谁知,方才还一脸着急的徐老爷,只是轻飘飘的看他一眼。 见他啥事儿没有,便直奔容九去了。 抱了个寂寞的徐玉臻:“……” “沈娘子,你们这是?” 看了一眼多多少少有些狼狈的容九,徐老爷又惊又急。 莫非,是真出什么大事儿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阴阳怪气李秀芝 容九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瞧见徐老爷着急忙慌地朝自己奔过来。 眼中闪过一抹愧疚,她颇有些无奈道,“徐老爷真是对不住,我有负你所托,让徐少爷跟着我受罪了。” “沈娘子千万别这么说,意外之所以是意外,那便是无法预料的。” 虽然,自己的儿子,自己也心疼。 可徐老爷也知道,容九并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 光是他们认识的这段时间,她遇到的问题不止一个。 可她都完美解决了。 由此可见,这是个厉害人物。 可再厉害的人物,也有打盹的时候,并非事事都能尽善尽美。 再说了,自家这小子皮实,瞧着也没多大事儿。 倒是容九母子几个,瞧着要更为狼狈一些。 这般想着,徐老爷都顾不上自己儿子了。 只让徐管家送他回去休息,便将容九母子请进了客厅偏房稍坐梳洗。 “沈娘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容九梳洗完毕,徐老爷着才一脸疑惑地问道。 不是去书院报名了吗? 怎么这么快又把几个孩子都带回来了,还搞成这副模样? “此事说来话长,徐老爷听我慢慢跟你说。” 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容九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从书院的天价准考费,到后头那个嚣张跋扈,不分青红皂白的少年,皆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来如此。”听完,徐老爷捋着胡子一脸叹息。 却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容九看得奇怪,不由得问道,“徐老爷似乎并不奇怪?” “不瞒沈娘子说,我早有将我家那臭小子送进书院的打算,希望他能多结交一些品学兼优之人,因此对清风书院也了解了一些。” “那徐老爷,你岂不是早知道书院是怎么个情况?” 闻言,容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不理解徐老爷既然早就知道了,又为何还要让徐玉臻去。 “自然是为了磨一磨那臭小子的心性。” 似看出容九心中所想,徐老爷微微一笑。 可看着眼前沉静的女子,徐老爷心中又有些内疚。 “我虽知道那新来的山长爱财,也知他对自己唯一的儿子颇有娇纵,但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不着调,竟然为了几句话便大动干戈,害沈娘子受累,是我的不是。” 徐老爷本想着,虽然清风书院这个新山长,不如之前那个,甚至有点毛病。 可好歹也是京城大儒。 自己家那臭小子,若真不愿去京都,到书院读书,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毕竟,家里的先生,学问是不错。 可他若想儿子再进一步,这位先生的学问显然是不够。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容九才进书院,便发生这种事儿。 天价的报考费,一言不对便找人麻烦。 显然不是一句贪财和娇纵可以形容了。 越想,徐老爷越发愧疚。 若早知道沈娘子那封推荐信和他知道的山长,不是同一个人,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了。 “这怎么能怪徐老爷呢,要怪也只能怪我没探听清楚情况。” 轻轻端起桌上的茶杯,容九嘴角扬起中轻笑,似一点也不在意。 见状,徐老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感叹。 “说起来,若是沈解元在就好了。” 有一个解元亲自教导,可比什么书院山长强多了。 容九正喝着茶呢,却突然听徐老爷提起沈云之。 不期然的,她又想起上回梦境中呛的那一大口水。 她有些不自然地放下茶杯。 “徐老爷何出此言?” 想为自己的孩子寻个好先生罢了,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人的事情。 徐老爷也没藏着掖着,只是略微放低了声音。 “我的意思是,沈解元只是失踪,说不定还有找到的可能,难道沈娘子,就不想找到他?” 不想! 闻言,容九脑海里想也不想地就蹦出两个字。 可当着徐老爷的面,又考虑到就在偏房梳洗的几个孩子,容九肯定不能这么说。 这般想着,容九微微颔首,佯装期待道,“当然想。” “既如此,那我便托人去找一找那沈解元如何?”闻言,徐老爷点点头。 啊这…… 去找沈云之? 听了徐老爷这话,容九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 她心里微微发沉,面上却不由得装出一副欣喜的模样。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在这儿,就先谢谢徐老爷了。” 话落,容九面上的笑意越发装不下去。 正寻思着要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 就见几个孩子从偏房出来了。 生怕徐老爷当着孩子的面再提起沈云之,引得他们连连追问。 容九赶紧起身,顺势说,“徐老爷,这大新年的,我们就不便打扰了,待明日,我一定备上厚礼,给您拜个晚年。” 这便是要走的意思了。 徐老爷闻言,本想出口挽留。 可想想今天正是新年第一天,确实是不好留人,便由容九去了。 来回奔波两趟,光是在马车上便坐了几个时辰。 等容九带着几个孩子走出徐府时,太阳都落山一半了。 再耽搁下去,恐怕天黑都回不了西溪村。 旁边,徐府的仆从已经把容九放在这儿的牛车给牵出来了。 母子几个便没再磨蹭,利落的上了牛车,一路往西溪村而去。 终于在太阳落山前,隐隐看见了西溪村的轮廓。 容九手中鞭子一扬,当即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便到了村口。 新年节日,村民们难得热闹,哪怕天色将黑也没多少人吹灯休息。 一听见牛车的动静,纷纷出来观望。 见是容九,不少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诸如冯婶子和潘大娘这等和容九亲近的,更是直接走上来问。 “容九啊,你咋这时候才回来,还带着几个孩子?” “对啊,你不是带他们去书院报名了吗?怎么又给带回来了?” 都在同一个村里头住着,又加上经常去容九那边酿酒, 再没人比潘大娘和冯婶子她们,更知道沈清仁几兄弟是如何刻苦。 压根没人会认为他们考不上。 这会儿一个两个的都围着容九问到底是啥原因。 “还能是什么原因,当然是没考上呗!” 第二百六十三章 群起攻之 容九张了张嘴,还未开口。 便听得一道怪里怪气的声音传来。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果见不远处,李秀芝正翘着嘴巴哼哼唧唧的说着什么。 似察觉到容九的视线,李秀芝脖子一挺,气势汹汹。 “姓容的,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自从容九的酒厂建成,村里大多数人都到酒厂里头去上工了。 偏偏就是李秀芝,无论她说什么,容九说不让她进厂就不让她进厂。 哪怕她去找唐岐山哭闹也没用,反而还惹来一顿训斥。 这也就不说了。 更可恶的是,之前冲到她家里头来打她的那群八婆,竟然将她们不能去酒厂做工的事儿,怪到她头上。 隔三差五的就来找麻烦。 这可把李秀芝折腾坏了。 恨不得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就是容九,剥皮抽筋。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从得了酒厂的活计。 她周边的这些人,把容九护得跟什么似的。 她说句容九的坏话,这些人看她那就跟看死刑犯似的,就差没把烂菜叶扔她头上。 李秀芝说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众怒难犯的道理。 渐渐的,她也就只敢在心里骂骂,再不敢说出口了。 可是今天,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似想到了什么,她面上怒容更盛,语气也越发阴鸷。 “就你们家这几个小崽子,才读了几天书啊,会写自己名字了吗?就敢考书院,这不是明摆着考不上,去丢人嘛!” 这话,明晃晃的嘲笑啊! 容九尚未有所动作。 潘大娘和冯婶子等人,眼中已然染上了怒气。 “李秀芝,你胡说咧咧呢!” “谁不知道如今咱们村里识字的小娃儿,唯有清仁他们几兄弟,他们若是连名字都不会写,那你家狗蛋岂不是成了傻蛋!” “就是,咱们村谁不知道清仁他们读书用功,真考不上,那也是书院的问题,怎么可能是孩子的问题呢?” 不得不说,这位婶子的确摸到真象的边了。 然而,李秀芝可不管这些。 她见容九还没吱声,便有这么多人帮她说话。 心里又气又妒。 她上前一步,昂着下巴,冷哼一声。 “怎么?容九,你别以为这么多人帮你,你就可以装哑巴。” “还人家书院的问题?我呸!” 冲着容九啐了一口,李秀芝越发的趾高气扬。 “我看哪,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教出这几个怪胎来,不然人家书院那么多人考呢,咋就你家孩子考不上!” 这话说得…… 啥叫考书院的人多,她家孩子就得考上。 考不上,就是怪胎? 容九看了一眼还在嘚嘚嘚的李秀芝,目光冰冷。 都这种时候了,她要是还看不出来这李秀芝是故意找茬,便白活这么多年了。 容九目光冰冷。 她微微勾唇,“说实话,李秀芝,我还是真佩服你。” “你什么意思?”闻言,李秀芝微微一顿,满眼警惕地看着容九。 她可不相信这个女人会无缘无故地夸她。 “我没什么意思。” 眼中闪过一丝讽刺,容九说,“你都在我手下吃了那么多次亏了,竟还学不老实。 次次都要撞上来,这般撞破了南墙都不回头的毅力,还真叫我佩服!” “容九你!”闻言,李秀芝一张脸,气得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就知道,容九这个死女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竟敢讽刺她! 噌地一下,一股怒气直冲心头。 李秀芝涨红了脸色。 她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扯容九,却被旁边的潘大娘一把拦住。 “李秀芝,你够了!” 潘大娘张嘴就是一顿训斥,“是你阴阳怪气在先,容九在这儿停了半天,一句话没说,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闻言,李秀芝差点没被气死。 指着着容九,几乎破口大骂,“你怎么不问问容九这个丧良心的到底想怎么样?” “什么容九想怎么样?” 猝不及防地被李秀芝喷了一脸的口水,潘大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李秀芝,大伙儿的眼神可都亮着呢,你才是找事儿的那一个,你可别想倒打一耙!” “是啊,李秀芝你可别贼喊捉贼啊,哪怕是之前每一次,也是你先找的事啊。” “没错,我们大伙儿可都看着呢,容留可从没主动招惹你啊!” “我呸!” 这一大堆人就纷纷把矛头指向自己,李秀芝啐了一口。 她双手叉腰,张嘴就怼回去。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就是睁眼的瞎子,张口闭口就是帮容九说话,还真把她当祖宗供着了是不是?” “也不看看,你们自个儿愿意把人当祖宗,也不问问她愿不愿意认你这个孙子。” “不过是些摇尾乞怜的家伙,吃着别人的剩饭剩菜,倒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李秀芝一张嘴,那埋汰人的话是一句接一句。 一句比一句难听,便是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了。 更何况,在场的还是大多都看不上李秀芝的。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便有人忍不住了。 当即就回怼回去,“李秀芝你个糟瘟的婆娘,你骂谁是孙子呢!” “就是,也不知道是谁,自己没得到去酒厂上工的机会,躲在暗地里骂容九不地道,你当没人听见啊!” “就是,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敲门,咱们西溪村谁还不知道你李秀芝啊,最不要脸的就是你了!” 能被容九牛车的动静吸引出来的,基本上都是爱看热闹的。 这些婶子,嘴皮子大多都溜。 眼下一大帮子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回队,差点没把李秀芝当场气死。 “你们这些甘当人奴才的贱皮子,说什么呢,有本事再说一遍!” “说的就是你,怎样?不服,你就来打我啊!” 眼见几个婶子大娘和李秀芝,吵着吵着就要动上手,容九赶紧上前打圆场。 “大伙儿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谁知,她还没说完,便被气红了眼的李秀芝喷了一脸。 “我呸!容九你个黑心肠的,要不是你,我家萝卜能卖不上价吗?就你,也配让我好好说话,做梦!” 第二百六十四章 责怪 听了这话,莫说容九了,便是几个本就看不惯她的婶子们都愣住了。 看了一眼振振有词的李秀芝,婶子们默默地闭了嘴。 这个李寡妇,还真是…… 有病,她自己家的萝卜卖不上价,关容九什么事儿啊? 容九酿酒又不用萝卜,这事儿无论如何也和她沾不上边? 就李秀芝这种人,多与她说一句话,倒显得自己是个傻的。 这般想着,几位婶子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离李秀芝远点。 见状,本就气红了眼的李秀芝挺挺下巴,示威一般看了瞪了眼容九。 看,都是些怂货。 指望他们帮着说话,还不如指望老天开眼呢。 李秀芝心中一阵得意,张牙舞爪地就朝着容九扑过来。 “容九,你个烂心肠的婆娘,你今天要是不赔我萝卜,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真是神经病。 找她要什么萝卜。 瞧着似乎有点精神失常的李秀芝,容九都不大想揍她了。 她一个闪身,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李秀芝那黑乎乎的爪子,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倒是那李秀芝自己一个猛扑,没碰到容九不说,差点与容九后头的大黄牛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呸! 被大黄牛那带着腥臭的口气熏了一脸,李秀芝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更可恶的是,牛车上的那四个小崽子,见她差点撞过来,不说拉缰绳避开,反而抿着嘴,一个劲儿地笑。 果然是容九那女人教出来的崽子,没一个好东西! 这样想着,李秀芝心里更气了。 她一脸恼怒地瞪着容九,后者却无辜地摊了摊手,“李婶子,这可是你自己撞过去的,不关我的事儿。” “我呸,不关你的事儿,那关谁的事儿?” 瞧着容九那风轻云淡的模样,李秀芝就恨得牙痒痒。 “要不是你跟得了失心疯一样,非得提前卖萝卜,我那萝卜能卖不上价吗?” “你就是因为这事儿,才来找我麻烦的?” 看了眼李秀芝,容九一言难尽。 说实话,容九其不能理解,李秀芝究竟是怎么把这两件事儿联系在一起的。 这供过于求,降价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吗? 然而李秀芝可不知道什么供求关系。 她一脸愤怒地指着容九,想起自己辛苦了大半年,却连本钱都没收回来的萝卜。 当即就红了眼眶。 “容九,你少在我面前装无辜,之前你不说,那萝卜的价还好好的,甚至隐隐还有上涨的势头,这回,你一说这萝卜的价就下跌了,不怪你怪谁?” 说着,李秀芝的情绪越发激动了。 她几乎是拍着大腿,“你自己有本事,又是收蒲公英,又是开酒厂的,你不乐意收我,我不说啥,左右那是你自己的本事。” “可你不该在萝卜上动手脚啊,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这冬天就指着卖萝卜的钱过活呢,如今这萝卜被你搞得比草还贱,你这不是逼我们母子几个去死吗?” 听着李秀芝的哭嚎,容九皱了皱眉头,颇有些无语。 “所以,你觉得,你家的萝卜卖不上价,我就应该赔钱给你?” “难道不应该吗?”闻言,李秀芝却抹了抹眼泪。 “没碰上你之前,我那日子虽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太差,可你看看,自从招上你,我这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 越说,李秀芝心里便愈发委屈。 最后她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泪就跟那决堤的河水一般。 “我被你打了那么多次,医药费没少花不说,你一点事儿没有,倒是我这个苦主弄得村里人人嫌狗厌的。 现在连家里唯一的生计也因为你没了,我不找你赔,我找谁赔!” 李秀芝哭得死去活来的,惹的之前找她麻烦的那几个妇人,都忍不住走出门来看热闹。 越看,这心里头就越是舒坦。 嘿,这李秀芝又和容九对上了。 真好! 上回,这李秀芝撺掇她们去和容九斗,害的她们没了去酒厂上工的机会。 这回,她自己和容九对上,这说不定,是她们的机会。 若是,李秀芝和容九真打起来,她们再过去帮忙。 说不定,容九看在她们帮忙的份上,就让她们到酒厂里头去做工也不一定呢。 这般想着,几个妇人也不出头,只躲在人堆里,偶尔煽风点火。 “哎哟,容九,你可千万别被这李寡妇忽悠了,这萝卜的价,上下也就是那么几文,咋可能你一人就能影响呢。” “就是啊,容九,你可千万不能上了李秀芝的当,她这会儿要赔萝卜钱,你一点头,她还不知道要怎么狮子大张口呢。” 这几个妇人看似在帮容九说话。 其实一字一句,都在往李秀芝心里拱火。 这不,就李秀芝那脾气,哪里能忍得下这不阴不阳的话? 当下便把那几个妇人怼了回去。 “谁狮子大张口了,之前咱们卖萝卜,至少三文钱一斤,这会儿都跌到一文钱一斤了!” “肯定是之前容九提前五文钱一斤把萝卜卖了,别人便以为萝卜都是那个价,嫌贵,不肯买了。” “那人家嫌贵不肯买,关容九什么事儿?既然是嫌贵,咋的,容九五文钱一斤都卖出去了,你这一文钱一斤,咋还没卖出去?” “就是啊,你可别是看容九如今酒厂开得好,便把这事儿硬往她身上扯,想从中获利?” “你……你们这帮臭娘们,胡说什么呢,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许是被说中了心事,李秀芝面上发虚,一边朝那几个妇人冲过去,还一边梗着脖子说。 “就是人家嫌贵不肯买,那在我前头卖萝卜的人才想着降价呢,这一降再降,轮到我的时候,可不就是一文钱一斤了吗?” “你们这些闲得吃屁的臭娘们知道啥,也敢在这里胡说,看我不教训你们!” 挽着袖子冲到那几个妇人面前。 李秀芝一瞧。 这不就是惯常找她麻烦的那几个吗? 好啊,之前的事儿她还没计较呢,这回几个臭娘们还敢帮着容九欺负她。 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 李秀芝的巴掌,毫不犹豫地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妇人脸上扇去。 那妇人也不是吃素的。 几乎是李秀芝动手的同时,就揪住了她的头发,用力一扯。 一大把头发飘落,李秀芝顿时嗷嗷乱叫。 “快给我松手,你们这几个泼妇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百六十五章 感谢 “你说我们想干什么?” 听了李秀芝的话,那扯着她头发的妇人,手上越发用力了。 “既然,你都已经叫我们泼妇了,那我们不做点泼妇该做的事情,还真对不起你这称呼!” “就是啊,李秀芝,你把我们害成这样,我们还没说什么呢,你还敢先挥巴掌打人,哪里来的脸!” “我呸!”听了这话,李秀芝眼睛一瞪。 “就你们这三天两头,恨不得把我家瓦都揭了去的架势,还没说什么?” “这要是没说什么的话,那我往你脸上呼上几巴掌,那也算不得做什么了。” “你!你秀芝,你找死!” 似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 李秀芝居然还敢还嘴。 几个妇人又有心想在容九面前表演一番。 当下几人齐齐上阵,揪着李秀芝便是一顿揍。 拳拳到肉,一点也不含糊。 一边揍,还一边一些义正言辞地说,“你不要脸的货,害得我们进不了酒厂也就罢了,自己家的萝卜卖不上价,你来找容九作甚。” “今儿,我们就伸张一回正义,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几个妇人话里有话,手下一点也没留情。 李秀芝双拳难敌四手。 她歪着脖子,疼得龇牙咧嘴。 “哎哟喂,你们这群臭八婆,可疼死我了!” 几个妇人围着李秀芝就是一顿揍。 这一幕不只看呆了潘大娘等人,就连牛车上的四个孩子,也不禁张大了嘴巴。 他们已经许久没见到这么彪悍的一幕了。 毕竟,自入了冬以来,容九越发懒散了,整个人也平和了不少。 就跟那打盹的猫似的,收起了爪子。 几个小娃儿几乎都没再见到她揪着人打了。 如今猛的看到这一幕,沈清义默默抱紧自己,往沈清仁身后缩了缩。 沈清玄和沈清尧两个小的,已然抱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几个人打架,这威力可不小,他们该不会被误伤。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几个小娃儿在想什么。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回她没动手,倒有人替她动手了。 看来,这李秀芝还真是人嫌狗憎啊! 心里头感叹一声,容九再抬眼时,便见李秀芝已经被那几个妇人打出人群去了。 此刻,几人正一边抹脸,一边看着她。 容九面上的笑意略微有着僵硬。 她道,“今儿多谢几位婶子提我伸张正义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容九跳上牛车。 与潘大娘等人寒暄了几句,便驾着牛车缓缓离开了。 就这么离开了? 瞧着牛车渐渐往村尾去,几个妇人瞪大了眼睛。 她们刚才可是帮了容九啊。 她就只道了声谢,连叫他们去家里头喝杯茶的客套话都没有。 就这么走了! 容九一走,潘大娘等人也没理由,再留在外面吹冷风,渐渐的也都散了。 倒是才被揍了一顿的的李秀芝,见几个妇人一脸震惊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 “傻了,还想拿我去给人家献殷勤,谁料人家理都不理。” 撇撇嘴,李姜芝颇有些嘲讽。 “热脸贴人冷屁股,也真够丢人的!” “李秀芝,你一张臭嘴在胡说什么?” 几个妇人这会儿心里正烦着呢。 一听李秀芝这话,当下便挥挥拳头,一脸威胁。 “你再多一句嘴,信不信我们还揍你?” 一言不合就揍人,这群臭娘们,还真想向容九看齐不成? 这般想着,李秀芝心里顿时气得不行,瞪着那几个妇人。 她咬牙切齿地放着狠话,“你们给我等着,等村长过来,有你们好看的!” 要知道,上回这几个八婆冲到她家里头去打人,可被村长好一顿训斥。 然而,几个妇人却像没听见这话似的,斜着眼,轻哼一声。 就从李秀芝旁边走过去了。 这个李秀芝,有点事儿就找村长,还真当村长是她家亲戚不成? 几个妇人轻嗤一声,一点也没把李秀芝的话当一回事儿。 独留李秀芝一人在寒风里气得跳脚。 另一头,见容九就这般驾着牛车离开,几个小娃儿颇有些担心。 “娘,万一那李婶子再来找麻烦可怎么办?” 皱了皱眉,最小的沈清尧忍不住开口问。 这个李婶子,好不容易才安静了一阵,竟然又开始作妖了。 真烦人! 想着李秀芝一次又一次地找他们家麻烦,小娃儿一张脸都气鼓了。 容九却一点也没当一回事儿。 她笑了笑,颇有些豪气地说,“能怎么办?当然是她来一次,我打一次!” “啊?这好像不太好?”闻言,几个小娃儿下意识说道。 虽然,那李婶子是讨人厌了一点。 但是次次都揍人的话,闹起来也不好看啊。 这般想着,几个小娃儿略微有些语塞。 然而,容九却不以为然。 “这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我不主张使用暴力,但是像李秀芝那样屡教不改的,就得打到她怕才行。” “那岂不是很费体力?” 听了这话,小娃儿想也没想就说。 然而话才出口,容九便炫耀似的说,“这个嘛,干活儿我的确是没什么力气,不过揍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 容九这话一出,瞬间勾起了几个小娃儿不太好的记忆。 是啊,他们怎么就忘了。 娘之前可是很凶悍的,对他们是,对别人更甚。 沈清义看了一眼容九,默默地离远了好。 底下两个小的更是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容九回过头,瞧见他们这般模样,不禁噗嗤一下笑了。 “好了,逗你们玩呢,我早想通了,怎么可能打你们。” “再说,打人多累啊,我才不想吃那个苦呢。” 闻言,沈清义看她一眼,又默默地挪回原地。 底下两个抱在一起的小娃儿亦是嗖地一下,就松开了。 噗嗤…… 容九见状,彻底笑出了声。 如此,几个小娃儿哪里还不明白,娘真的是在逗他们呢。 想着自己之前那傻样,亦跟着一块笑出声来。 伴随着欢声笑语,容九缓缓停下牛车。 领着几个孩子刚进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屋檐下择菜的赵氏。 远远看去,还未出声询问呢,容九就发现,赵氏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对着把芹菜都能笑弯了眼。 “二婶,我们回来了,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这么高兴?” 赵氏刚才脸上还带着笑呢。 回头一见容九和几个孩子,那笑瞬间就变成了惊讶。 “容九,你不是带孩子们去报名了吗?怎么又给带回来了?” 难道是书院还没开始正式上课? 似看出赵氏眼底的疑惑,容九微微一笑。 “二婶,这事儿说来话长,一会儿我再慢慢跟您说。” “倒是您,这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我刚才远远的就看见你一个人在那笑呢。” 容九不提还好,一提,赵氏又忍不住直乐。 “这都是托你的福啊!” “你是不知道,今儿不少人趁着新年,家家户户都需要菜的时候,把前不久才收上来的萝卜拿出去卖,结果都降价了,一文钱一斤。” 说到激动处,赵氏握着容九的手叹息。 “容九啊,多亏听了你的话,提前卖了萝卜,不然咱家可亏大了,二婶真是谢谢你啊!” 这话,赵氏说得真心实意。 若当时她没听容九的,多种了两三个月的萝卜,结果就卖一文钱一斤。 哪怕后来家里赚再多的钱,也得怄死。 哪还能像现在似的笑得出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求帮忙 “对了,容九,你还没告诉我,学院的事儿到底怎么样了,你咋又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赵氏瞧了一眼四个孩子,眼中的笑意还未完全收敛,这心里头又开始担忧了。 自从云之失踪,大哥大嫂接连去世,这几个孩子的学业问题便一波三折。 好不容易阿仁被徐老爷看中做了伴读,容九也终于松口送剩下三个小的去书院。 谁知,这才去报名,这么早就回来了。 该不会是没考上? 赵氏不相信容九会半道上改主意,不让几个孩子上学。 唯一的可能,便是孩子自己没考上。 旁边,容九可不知道赵氏心中已闪过和李秀芝一样的怀疑。 她寻思着在清风书院发生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告诉赵氏也无妨。 “二婶,是这样……” 容九张了张嘴,正想向赵氏说明事情经过。 谁知,她才开了口,一句话还没说完。 大门外头便传来了李秀芝的声音。 “村长,之前的事儿,我知错了,这回的事儿,你就帮我说说。” “我们一家孤儿寡母的,我又没个专长,就指着地里的这点收成过活呢。 如今,这萝卜降价降得厉害,离开春又还有好几个月,您要是不帮我,那我们孤儿寡母只有饿死的份了。” 李秀芝抹着眼泪,说得那叫一个感天动地。 那惨兮兮的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村长啊,你就帮帮我,如今村里头的人都过得红火,这冷不丁地出现一个饿死的人,您面上也不好看是不是?” 闻言,唐岐山眉头皱得死紧。 平日里总不离身的旱烟都没拿,就被李秀芝给扯过来了。 要不是看在这李秀芝一个寡妇,又带着三个孩子,离了村根本活不下去的份上。 他还真想一咬牙,把这李秀芝赶出西溪村算了。 省得她隔三差五的没事儿找事。 另一头,李秀芝还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被唐岐山赶出西溪村了。 她一张嘴叭叭叭,说个不停。 停在容九家门口,李秀芝破天荒地敲了敲门。 “容九啊,你在不?” 虽是敲了门,但李秀芝依然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声。 还没等容九过来开门,便自顾自地去推门。 结果,容九这门压根就没关严实,她只轻轻一推便大开了。 猝不及防的,李秀芝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门后头,李秀芝进来前,容九和赵氏便听到了她的声音。 还想着这李秀芝是不是来找茬的。 哪想到,刚听见动静,一转头便瞧见李秀芝五体投地的趴地上了。 瞧见她这模样,容九和几个孩子,哪怕是赵氏,第一时间的反应便是笑。 直到看见随后一步来的唐岐山,这才硬生生地憋住了笑意。 容九要笑不笑的,看了眼唐岐山,有些意外的问。 “村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该不会又是被李秀芝拉过来主持公道的? 容九面上笑意淡淡,倒是看得唐岐山一阵尴尬。 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栽在地上还爬不起来的李秀芝,颇有些好声好气地说,“是这样,容九,这李秀芝有点事儿想平你帮忙,她不是想着之前和你闹了些不愉快,不好意思开口,才拉我来给你说道说道。” “呀,原来李婶子你也来了啊?” 似这时候才发现李秀芝一般,容九一脸惊讶。 “你说你来就来了呗,干啥还行这么大礼啊?” “虽说,这大过年的,可你比我大了十岁呢,你这样倒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嘴上说着怪不好意思,也没见她来扶她一下啊! 撇撇嘴,李秀芝在心里轻哼一声。 想着接下来要说的事儿,她难得没发脾气。 自己一骨碌爬起来,她脸上还带着笑。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虽说唤我一声李婶子,可要真论起来,咱们俩也是平辈呢,这个礼你受得。” 李秀芝这话刚落,便引得院中几人纷纷侧目。 这李秀芝今儿是转性了? 眼中闪过一抹怀疑,容九笑容不变。 揭过这个话题,她直接问,“李婶子,刚才村长说你有事找我帮忙,是什么事儿啊?” “啊?是……” 李秀芝本想再缓和一下气氛。 谁知容九上来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微微愣了片刻。 便听见容九直接了当地说,“若婶子你是想让我赔你萝卜的钱,那就省着点口水,别说了,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当这个冤大头的。” “什……什么萝卜的钱?” 听了容九这话,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个孩子,赵氏和唐岐山两个直接听懵了。 他一转头,幽幽地瞪了眼李秀芝,语气有些凉飕飕的。 “李秀芝,你做什么让容九赔你萝卜的钱?” “村长,我……” 似没想到容九就这般大咧咧的把事情说出来。 李秀芝尚未反应过来,便对上了唐岐山看她的眼神。 既失望又后悔,还有那么一点无语。 总之复杂得让李秀芝只看一眼,便心口直跳,“村长,你听我解释……” “算了,你对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有什么话,你还是和容九说。” 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唐岐山移开目光。 若早知李秀芝又去招惹了容九,她就是说破天去,他也不会带她来找容九。 心里后悔得不得了。 唐岐山只希望,李秀芝别说出什么得罪人来的话才好。 李秀芝笑了笑说,“容九,你误会了,不是那么回事儿,你先听我跟你说。” 说实话,她并不想听。 但是碍于唐岐山在这里,容九并没做什么。 “李婶子,有什么话就快说,这天都黑了,我还赶着做饭呢。” “是这样……” 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说辞,李秀芝说,“我知道,刚才是我猪油蒙了心,这萝卜的事儿,赖不着你。” “可我们娘仨这几个月就指着这萝卜活命呢,你看你能不能……” 第二百六十七章 很快就能回来了 心里头那股恶气被寒风吹散。 李秀芝早已做好了为她家狗蛋向容九低头的准备了。 可事到临头,一句话却跟个石块似的,卡在喉咙里老半天才吐出来。 “是这样,之前的事儿算我对不住你,可孩子们是无辜的啊,都是做娘的,你也不忍心看着孩子跟着我挨饿不是?” “你看你能不能让我到你酒厂里头做工?” 仿佛又怕容九不同意似的,李秀芝急忙道,“我不是想借这件事赖上你,你放心,我不用做多久,就撑过这个冬天就行。” 这话,可以说很卑微了。 就连之前担心李秀芝会坏事的唐岐山,也松了一口气,一脸期盼地看着容九。 虽说,他知道容九和李秀芝不对付,也知道李秀芝身上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可作为村长,他自然希望村里头每家每户都搞得好。 他走出去也有面子。 然而,容九听了李秀芝的话,心里先是一愣。 而后,仔细琢磨了一下,便回过味来。 当下拎着菜篮,扶着赵氏,招呼上几个孩子就要进屋。 想在她面前搏同情,做梦! 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这李秀芝身上有几根花花肠子,她一清二楚。 名义上是为了孩子,度过这一阵难关后,便会离开。 但有句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就冲李秀芝那性子,她若真把她招进酒厂。 那就等于招了一块带刺的狗皮膏药。 甩不掉,还扎人。 这般想着,容九脚步越发快了,一个转身的功夫就进了堂屋。 竟是连唐岐山的面子也不给了! 正等着回答的李秀芝见状,顿时大惊。 她想也没想,就追上去。 “容九,你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她为了说服自己暂时低头,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为了银子,为了银子吗! 结果,这容九非但不顺势而下答应她,该转身就走。 她这是什么意思? 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连村长的面子都不给! 这般想着,李秀芝气势越发足了,哪里还有之前那伏低做小地模样? 她一张口就是质问,“我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肯收我?” “凭啥啊?连唐刚那个没了一条腿的残废你都收了,我这好手好脚的,你为什么不肯收我?” 追在容九身后,李秀芝步子越发急了,语速也有越来越快。 “你要是为了之前的事儿心里不舒坦,我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还不成吗?” 这话,李秀芝说得心不甘情不愿。 她心里头倒还想跟容九对着干呢,可家里头的米缸不允许啊。 天天瞧着酒厂里头的工人又是酒又是肉的,过个年,周边家家户户都是肉香,只有自家是清粥酸菜。 这样的日子,李秀芝早就受不了了! 既然硬的不行,她就来软的。 她就不相信,她都这样伏低做小了,当着村长的面,她还能拒绝她。 事实证明,容九还真能。 听了李秀芝的话,她想也没想就说。 “李婶子,别说你给我赔一个不是,就是赔一千个一万个不是,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也别怪我说得难听,我这酒是供给大户人家酒楼的,要的是能踏实做事儿的人。” “就你那个样子,你觉得你自己是能踏实做事的人吗?” 说着,容九上下打量了一眼李秀芝,目光落在她那一双手上。 勾了勾嘴角,她颇有些嘲讽地说,“就算我不计前嫌将你招进酒厂,你也不想想,就你那双黑乎乎的,连指甲缝里都是泥垢的手酿出来的酒,有人敢喝吗?” “你!” 这话说得便是一点也不留面子了。 几乎是容九话音才落,李秀芝便像被人扒了衣服似的又羞又恼。 她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藏了藏,“容九,你别以为你挣了几个钱,便能高人一等了。” “咱们俩谁又能高过谁去?你嫌我不干净,你自己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这话说得,便有几层意思了。 就连沈清仁几个小娃儿,都听出话里的不队劲儿了。 仗着童言无忌,沈清玄和沈清尧两个小娃儿,几乎是李秀芝话音才落,容九还没反应过来呢,张口便怼了回去。 “当然是李婶子你更不干净些了,瞧瞧你和我娘站在一起,就衬得跟那黑皮猪似的,你还怎么好意思开口跟我娘比?” “没错。”沈清玄一开口,沈清尧也跟着附和。 小娃儿甚至还夸张地一边捏鼻子,一边扇风。 “李婶子,你往我们家一站,整个院子都飘着一股味儿,又酸又臭的,就这,还敢跟我娘比干净,谁给你的勇气?” “你们两个小崽子,骂谁又酸又臭呢!” 李秀芝自己不是一个爱收拾的,但又最讨厌别人说她不讲卫生。 当下便瞪着一双眼睛,和一个才五岁的娃儿吵了起来。 瞧着这两个年龄相差二十几岁的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吵得面红耳赤。 唐岐山不由得脑袋疼,他冲着李秀芝就是一顿吼,“好了,别吵了!” “这酒厂是人家容九的,她愿不愿意收你是她的自由,她既然不愿意,那你就赶紧回家去,想想法子倒腾些米粮养活孩子,比什么都强!” 丢下这一句话,唐岐山也不管李秀芝了,转身就离开。 “村长,你不能不管啊!” 瞧见唐岐山转身就走,李秀芝跺跺脚就追上去。 她家是真没米下锅了啊! “呼!” 李秀芝追着唐岐山走了,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 容九呼出一口气,刚一转身,就见四个小娃儿眼眶红红地看着自己。 “这……这是怎么了?” 猛的对上四双兔子眼,容九吓了一跳。 这李秀芝也不是头回来吵事了啊,怎么都这副模样了? 眼底闪过一一丝疑惑,容九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成这副模样了?” “如果爹爹还在的话,那些人根本就不敢来找事的。” 皱了皱眉头,沈清仁看了眼容九,忍不住说。 “是啊。”闻言,其他三个小娃儿也跟着点头,“爹爹可厉害了,坏人都怕他呢。” 什么李秀芝,李姜氏,爹爹在的时候,一个个乖得跟猫似的。 哪敢到他们家来找事? 瞧着几个娃儿眼底的希冀,容九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开了口。 “放心,徐老爷已经派人去找你们爹爹了,说不定,他很快就能回来了呢!” 第二百六十八章 逗人 “真的吗,那徐老爷可带回了什么消息?!” 沈云之失踪了那么长时间,这还是头回听到跟他有关的消息。 几个孩子一下兴奋起来。 就连最为沉稳的沈清仁,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激动。 瞧着几个小娃儿一提起沈云之,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升了一倍。 容九见状,难免有些气闷。 她摇摇头,“徐老爷只是那么一说,找不找得到还是一回事,毕竟人都失踪这么久了。” 这倒也是。 容九话音刚落,就连赵氏的情绪也跟着低落起来。 “二婶,你别伤心啊。” 瞧着自己两句话,便把在场几个人的情绪搞得大起大落的,容九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皱了皱眉说,“我也就那么一说,云之吉人自有天相,咱们一定能找到他的。” 这话,容九说得口不对心,但也不算错。 不说书上明明白白地写了,这沈云之会在夏天回来。 就是她昨晚上做的那个梦,容九都敢猜测。 这沈云之估摸着这会儿,十有八九是在京城呢。 若要认真去找,怎么了可能找不到? “希望如此。”叹息一声,赵氏情绪依旧不是很高。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拉着容九,脸上染上一丝笑意。 “容九啊,二婶真的真的谢谢你。” 赵氏本以为,容九能好好对待几个孩子,送他们去上学,这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可谁曾想,她竟还把云之给放在心上了,一直不曾放弃找他。 要知道,这云之失踪好几年。 哪怕大哥大嫂在的时候,都已经放弃了寻找。 而这徐家大富大贵的人家,要不是因为容九,他们一辈子都搭不上线。 又怎么会主动帮忙寻人? 定是容九向徐老爷开口了。 这般想着,赵氏几乎老泪纵横。 “容九啊,我真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抹着眼泪,将四个孩子拉到面前。 “阿仁,你可要记着你们娘的好啊,徐家愿意派人去找你们爹爹,可都是因为她啊!” “二婶,你说这些干什么?” 虽然容九心里也挺希望几个孩子记着自己的情。 可赵氏这话朔说得,她还是有点心虚。 瞧着赵氏眼泪汪汪的,容九忙掏出手帕给她。 赵氏却依旧拉着她的受感慨,“若徐老爷真能把云之找回来就好了,大哥大嫂若能瞧见云之,他们在地底下一定会感激你的,说不准还会给你托梦呢。” 这话说得,阴风阵阵的。 容九抽了抽嘴角,笑道,“二婶瞧你这话说的,这云之是我丈夫,他能回来,我自然是高兴的。” “再说了,这事儿是徐老爷主动提起,我并没有做什么,又怎么能当一个谢字呢。” “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 眼看赵氏抹着眼泪,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煽情。 容九忙道,“二婶啊,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红梅和豆豆他们估计早饿了,不如我去做饭,您回去叫他们一块到这儿来吃一顿得了。” 赵氏本想说什么,被容九这一打岔,也忘了大半。 “哎,好,我这就叫他们去。” 毕竟,饿着她自己,也不能饿着她大孙子。 这般想着,赵氏擦了擦眼,就往外走。 倒是几个小娃儿,抬着头,几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娘,徐家真的派人去找爹爹了吗?” 沉默良久,沈清仁皱着眉头,终是问了出来。 “你该不会是唬我们呢?” 在徐家呆了那么长时间,沈清仁自认为对徐老爷有几分了解。 虽说,他心地善良,可以算得上一个仁商。 可商人无不是为利而来,为利而往。 徐老爷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帮他们找爹爹? “是啊,娘,你该不会是糊弄我们?” 渐渐冷静下来,底下几个小娃儿亦问出声来。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倒显得有那么一点不真实了。 “我就这么不可信?” 本想说个好消息让他们高兴高兴。 谁知道这几个小娃儿在短暂的惊喜过后,竟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 容九更郁闷了,这几个孩子碰上沈云之的问题,永远都是那么谨慎,那么小心翼翼。 沈云之就那么好么? 容九心里酸酸的,叹息一声,忽然升起了逗人的心思。 她看着几个眼巴巴的孩子,轻咳一声说。 “我当然不会唬你们,徐家自然也不是无偿帮我们找人,那徐老爷可说了,要是让他帮着找人,酒厂的利润至少得分他九成,我这心里头也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他呢。” 说着,容九托着下巴,似十分苦恼。 “酒厂这么多利润让出去,咱们恐怕又要过上吃糠咽菜的日子了,还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啊。” “娘,咱们还是答应徐老爷。” 生怕容九因为舍不得吃苦,就拒绝让徐老爷帮忙找人。 沈清仁想也没想就说,“就算没了酒厂的利润,咱们不是还有蒲公英茶吗?大不了,我把我在徐家的月钱都给你,一分也不要。”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若拒绝了徐老爷。 就凭他们几个,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爹爹? 这般想着,沈清义和两个小的也附和,“对啊,娘,你就答应徐老爷,大不了我们以后多干活,少吃点。” “没错,娘,你一定要答应让徐老爷找爹爹,只要爹爹回来了,钱还是可以再赚的。” “就是,爹爹可厉害了,他可会赚钱了,到时候让他把钱全都给你!” 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皆带着对沈云之的濡慕和期盼。 差点没把容九直接送走!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这几个小娃儿,为了沈云之,还真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九成的利润啊,说给就给了。 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那可是九成,九成的利润给出去,跟白送一个酒厂有什么区别? 她还指望着这个酒厂,能帮她震慑沈云之呢。 结果,这几个小娃儿,为了找他,都不惜把酒厂给送出去了! “真是疯了!” 容九轻哼一声,颇有些恼羞成怒,“行啊,那你们可都记好了,等你们的爹回来,你们记得让他还钱!” 话落,容九转身就往厨房去了。 真是的,幸好她临时来了这么一出。 否则,等沈云之回来,再发现几个小娃儿没一个人站在她这边的。 那才真是怄死了! 看来,让几个孩子彻彻底底地倒向她,还远得很呐! 第二百六十九章 找到了? 容九轻叹一声,啪地一下关上厨房的门。 也没叫沈清仁进去烧火。 看着猛然关上的厨房门,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 “大哥,娘这是生气了?” 许久,沈清义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沈清仁,若有所思地问。 “二哥,你瞎说的,娘她怎么可能生气。”最小的沈清尧,有些不理解,“难道她不想快点找到爹爹吗?” “大约是舍不得酒厂?” 沈清玄望着厨房的门,幽幽道,“这酒厂是娘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咱们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叫她让出去,换了谁,也会不高兴的。” “啊?那可怎么办?”闻言,沈清义和沈清尧齐齐将目光落在沈清仁身上。 他们都已经习惯这个平和的娘亲了。 万一她一生气,再变回以前那样,可怎么办? 顶着几个弟弟的目光,沈清仁皱了皱眉,“好了,你们别瞎猜了,我进去看看。” 安抚好几个弟弟,沈清仁挺直了腰板,走进厨房。 看了眼正在灶台前忙忙碌碌的容九,他抿了抿唇,“娘,谢谢你。” 他不是几个弟弟,他看得出来,娘之所以生气,并非是全然因为酒厂。 她方才说的那番话,也并非都是真的。 之所以那么说,也许是想要试探他们。 试探一下,她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这般想着,沈清仁犹豫了一下,说,“娘,你放心,只要你不再变回以前那个样子,就算爹回来了,你也是我们的娘。” 似乎没想到沈清仁会看出自己的心思,容九动作猛然一顿。 片刻后,她转过头来,没好气地瞪了眼沈清仁。 “行了行了,就你能说会道,既然还认我这个娘,那还不过来烧火,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间了,再不烧火,想饿死你几个弟弟不成!” 时隔许久,再次听到容九怒嚷。 沈清仁早已经没了当初的战战兢兢。 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便挽了衣袖,蹲在灶前烧火。 当初那个性子暴虐,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的后娘,早已经不知不觉地在他心中淡去。 如今这个后娘,虽然偶尔也会发脾气,也会揍人。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骨子里其实也是一个温柔平和的人。 只要不是存心找事,她从不吝啬表现自己平易近人的一面。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沈清仁在想什么。 见小娃儿低头烧火,她心里的闷气便散了大半。 罢了,她一个有前科的后娘,拿什么去跟亲爹比。 这般想着,容九渐渐地看开了。 等到晚饭端上桌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到平常模样。 不管怎么说,徐家愿意派人去找沈云之,这对沈家人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这个,大年初一的这顿晚饭,吃得倒比年三十还热闹几分。 饭毕,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容九想着几个孩子上学的事儿,难得的没有赖床。 她起了个大早,刚打开门,就瞧见几个小娃儿早已经起来了。 看书的看书,练拳的练拳。 这勤快劲儿,看得容九这个大人都忍不住汗颜。 这么小的娃儿,到底怎么坚持每天都起这么早的? 难道说,反派的体质天生异于常人? 容九心里头感叹一声,正想叫几个孩子到屋里头暖和暖和。 就在这时,院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 虽然不急促,但在这静谧的清晨却十分清晰。 容九想了想,也没叫各有各事的几个孩子。 在他们起身之前,便已经打开了门。 门外,徐管事正站在门口。 一张脸被寒风吹得通红,他搓搓手,眼中透出几分笑容。 “沈娘子,大喜啊!” “什么大喜?” 才开门,徐管事便扔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容九有些懵,“徐管事所说何事?喜从何来啊?” 难道是酒厂送过去的酒被抢售一空了? “是这样,不瞒沈娘子说,自从知道您丈夫就是失踪的沈解元,我家老爷便已经派了人去打听他的下落。” “啊?”闻言,容九更懵了。 原来,徐老爷说要派人去找沈云之,并不是一时兴起? 好半天,容九才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的徐管事,她扯了扯嘴角,“所以,徐管事说的大喜是……” 心里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容九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然而,对面的徐管事可不知道。 他见容九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面上的笑意越发大了。 他用宣布中奖一般的口气宣布。 “恭喜沈娘子,就在今早,出去寻找沈解元的人传回消息,说沈解元找到了!” 我擦! 虽然早已预料到徐管事要说什么,但亲耳听到这话的时候,容九还是忍不住有些颓丧。 怎么就找到了呢? 不是说要夏天才回来吗? “真的!爹爹要回来了?!” 相比于容九的颓丧,听到这个消息,几个孩子都高兴疯了。 要不是大哥拦着,沈清义都要跑过去,晃着徐管事的胳膊问。 “真的吗?真的找到我爹了?” 看了眼激动到不能自已的几个弟弟,和仿佛已经高兴傻了的容九。 沈清仁负手而立,平复一下心中情绪。 他轻咳一声问,“敢问徐管事,我爹现在在何处?你们又如何证明,找到的那个人就是我爹?” 闻言,徐管事笑着说,“沈解元作为咱们云莱镇乃至整个州府十几年来唯一一个解元,见过他的人可不在少数。” “我根据他们的描述,绘制出画像,按照画像去找的,应该不会错。” “至于如何确定,我家老爷也不敢妄下定论,这不刚说人找到了,便让我来接沈娘子前去辨认嘛。” 说着,徐管事笑了笑,冲着容九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娘子,如今疑是沈解元的人,已经被请到徐家酒楼之中,还请您快些跟我去。” 闻言,容九这才回过神来,一脸诧异地看着徐管事。 “啊?酒楼?” 这沈云之会那么轻易的被请去酒楼? 不可能! 难道说,他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第二百七十章 上眼药 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容九正想要说什么。 便听得耳边几个孩子连声催促,“娘,别愣着了,咱们快跟徐管事去看看。” “就是啊,娘,爹这么久没回家,一定吃了很多苦,咱们快去接他回家。” 叹息一声,容九颇有些无奈。 “好,那我们就走一趟。” 毕竟,徐管事都来了。 无论那人是不是沈云之,她都得走这一趟。 这般想着,容九也没再费事去驾牛车。 稍微收拾一番,便直接带着几个孩子,上了徐管事的马车。 徐管事也没有过多耽搁,等容九母子几个上车坐稳,便驾着马车飞驰而去。 另一头,赵氏正在厨房做早饭呢,便听见一阵咚咚咚的马蹄声。 她拎着铲子走出门来,正瞧见徐管事驾着马车,从她家门口路过。 清晨的寒风吹起车窗帘,赵氏远远的便看见了容九母子的身影。 “容九,这大清早的,你带着孩子们去哪儿啊?” 还是坐徐家的马车,该不会又发生什么事了? 赵氏可还记得上回徐家酒楼出事儿,容九一夜未归的事儿呢。 这回她又坐着徐家的马车,还带着几个孩子,这心里头就更加担心了。 连围裙都来不及摘下,她便跟着马车追了几步。 坐在马车里,容九听见赵氏的声音。 她探出头来,看见追在后头的赵氏。 当下便提高了声音喊,“二婶,别担心,徐管事说探听到了云之的消息,我带几个孩子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 听见这话,赵氏心里头松了一口气。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也不追了。 只挥着铲子提高声音。 “那你放心去,若是时间晚了也别着急回来,家里我帮你看着呢!” “那就多谢二婶了!”听了赵氏的话,容九应了一声,便坐回马车里。 放下车窗帘,她不由得咕哝道,“这沈云之,还真受欢迎!” 一听到他的消息,无论是几个孩子还是赵氏,都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想想她,为了几个孩子累死累活也有几个月了。 怎么这地位,还赶不上沈云之一星半点? 这般想着,容九又有些沮丧。 旁边,沈清仁瞧见她这模样,犹豫片刻,他不由得宽慰。 “娘,你就别担心了,就算爹回来,你也是我们的娘,我保证,不会让他休了你的。” “是啊,娘。” 听见大哥这么说,沈清玄和沈清尧也忍不住凑到她身边撒娇。 尤其是沈清尧,自然而然地就抱上了容九的胳膊。 “你就放心,就算爹爹回来了,我最喜欢的也只有娘。”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爹爹回来会给我们换个娘了。” 这是昨天晚上他们兄弟几个躲在被窝里,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为什么爹爹要回来了,娘却不高兴的原因。 一定是娘想起了她之前做的事情,害怕爹回来找她算账。 这般想着,便是连沈清义这个不大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小娃儿。 也破天荒地挺着脖子,安慰一句。 “就是,娘,只要你不再像以前那样打我们,我们不介意说服爹爹让你继续当我们的娘。” “当然,想要我们帮你说话,那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似想到了什么,小娃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十分傲娇地扬了扬下巴。 “你得保证,每天都给我们做一道甜点,不带重样的。” “对,不带重样的。” 闻言,除沈清仁外,其他两个小娃儿皆舔着嘴附和。 这些娃儿们真是…… 本就有些气闷的容九,听了这些话,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越发气闷了。 谁说她是怕沈云之休了她,才不高兴他回来的。 她巴不得呢。 只不过,就算要休,这休书,也要由她来写! “谁说我是怕你们爹把我换了?” 看了眼几个小娃儿,她幽幽地说,“我只是在想,万一徐老爷找到的那个人,不是你们爹,担心你们失望罢了。” “啊,应该不会。” 容九话音才落,几个小娃儿便垮了脸色。 那可是徐老爷呢。 在京城都有势力,怎么可能找错人? 瞧着几个小娃儿垮下来的脸色,容九坏心眼地笑了笑。 “世事无常,谁知道会不会?” “你们爹失踪这么久了,既然徐老爷都能找到他,那他为什么不早回家?” 再说了…… 想起上回沈云之在梦里,一声不吭地推她下湖的事儿。 容九继续不动声色地在孩子们面前上眼药。 她似有些悲伤,“你爹都离家好几年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早在外面给你们换了一个娘,连弟弟妹妹都出来了呢!” “不可能!” 几个小娃儿红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然而,造成这一切的容九,此刻却没有一点欺负小娃儿的心虚。 小样儿,帮她说话还要提条件。 不让你们吃点苦头,怎么对得起她辛辛苦苦的这几个月? 容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世事本就没什么不可能的,换做是几个月前,你们能想到几个月后会和我心平气和的相处吗?” “这……” 闻言,几兄弟看了眼容九,沉默下来。 马车速度很快,从西溪村,到镇上不过半个时辰。 正是新年时节,徐家酒楼生意火爆,人头攒动。 跑堂的伙计,一看到容九和徐管事,便立即迎了上来。 “沈娘子,您来了,东家已经在包厢等你们了,我这就带你们上去。” 说着,那伙计把帕子往肩头上一搭,便带着容九他们往二楼包厢去了。 那态度,别提多恭敬了。 “我们要找的人来了吗?”容九一边走,一边问。 “来了来了,就在包厢里,东家亲自陪着呢。” 伙计嘴角带笑,应得十分欢快。 跟在容九后头的几个孩子,心里却微微发沉。 按道理,他们应该是最希望见到爹爹的。 可真到了这一刻,哪怕是沈清仁,心里头都有些害怕。 他既害怕失望而归,又害怕一会儿看到的爹爹,与他记忆中的大相径庭。 第二百七十一章 确认? 这般想着,沈清仁牵着三个弟弟,跟在容九身后。 几兄弟面上皆是既紧张又忐忑,还有一点点兴奋。 当包厢的门缓缓打开的那一刻,几个孩子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冒出同一句话。 马上就能见到爹爹了! 然而,探头望去。 下一秒,几个孩子面上神色却是一僵。 只见包厢里,坐在徐老爷旁边的那个男子,身着粗麻衣,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肤色黝黑。 “怎么回事?” 盯着那男子瞧了许久,沈清仁才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了眼容九,颇有些失望地说,“这不是爹!” “是啊,爹爹他才不长这样呢!” 闻言,其他三个小娃儿也不由得咕哝道。 虽然,沈云之离家时,几个还小。 可即便是最小的沈清尧,也依旧记得他身上那股干净的书卷气息。 那是无数学识堆积起来的气质和教养。 无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变成眼前这个糙汉。 然而,相比于几个孩子的失望,容九心里却微微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哪怕在梦中已经见过几回。 可她依旧还没做好直接面对大反派的准备! 还好,这人不是沈云之。 容九悬着的心落下,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她看了一眼满面愁容的几个孩子,安抚地扯了扯嘴角。 “走,先进去看看再说。” 容九话音才落,包厢里头徐老爷便已瞧见了她。 “沈娘子,你来了。”放下茶杯,徐老爷满面笑意地迎上来。 “快请进,徐某可等候多时了。” “有劳徐老爷了。”微微一笑,容九带着几个孩子进了包厢。 包厢里头,原本端坐着的男子,一见她,顿时站了起来。 颇有些局促,“徐老爷,这……” “这就是沈解元的娘子,你有什么线索,便跟她说,一旦确认了,你说的那个人是我们要找的,我当即付酬金,一千两,一分不少!” 一千两? 这沈云之可真够值钱的! 容九心里头默默吐槽一句,抬眼看了一下吗男子。 只见他正盯着她,眼中光彩照人。 这眼神,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金子。 容九略微有些不适应,却没说什么。 她在意的,是这人是否真的有沈云之的消息。 没有最好,若有,她便不得不早做准备了。 这般想着,容九淡淡问,“你确定,你找到的那人,和我们要找的是同一个人?” “确定确定!”闻言,男人搓手,从怀里递上一枚玉佩。 “夫人,您要找的那人,此刻整在我家中休整,您瞧,这便是他给的信物。” “这……” 伸手接过那枚玉佩,容九眉头皱得死紧。 她穿越至今,从没在现实中见过沈云之。 原主记忆里,对他的印象也十分淡薄。 她哪里知道,这玉佩是不是沈云之的? 当着徐老爷的面,将手里的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容九心里头略微有些烦躁,皱了皱眉。 反正书里说了,沈云之到夏天就会自己回来。 这会儿,无论她说是还是不是,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这般想着,她正打算将玉佩还回去,顺势说一句不是。 哪知,就在这时,从进了包厢便一直未出声的沈清仁,却突然走了出来。 他拿过容九手上的玉佩,仔细抚摩。 仿佛抚摩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好半晌,他才颤抖着嘴唇,激动地说。 “这就是我爹的玉佩,我见过,是他常挂在腰间的!” 这就有点难收场了。 容九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 算了,她都穿越了。 可见这书上写的也不能全信。 如今酒厂才刚刚起步,她还是想想,若沈云之真的提前回来,该如何应对。 容九保持沉默,可她这般态度落在徐老爷和那男子眼中,便是默认。 “夫人,您看,这位小公子都确认了,这酬金是不是……” 男子搓了搓手,眼中透出浓浓的渴望。 “带我去见人,只要我亲眼瞧见那人是我要找的,酬金自然分文不少。” 看了一眼男子,容九从容开口。 她伸手在袖子里摸了摸,一叠银票,便悄然出现在她手中。 啪地一下,将银票拍在桌上。 容九气势越发足了。 那男子被唬了一跳,手却忍不住朝银票探去。 然而,一边的徐老爷,却先他一步拿走了银票。 徐老爷捋着胡子,笑眯眯的。 “先见到了人,再拿银票,千万别想着在我徐百生眼皮子底下糊弄人。” 话落,徐老爷重新将银票放回容九手上。 “这事儿,本就是我承的头,何须沈娘子破费,且把银票收好,这点钱,便由我徐家出了,算是给沈解元接风。” 解元啊,乡试头名! 这般人物,哪怕他家财万贯,在他面前,亦是低了一等。 若沈解元真的归来,这千两银子,他便是白送也值得。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徐老爷在想什么。 她之所以会拿出这千两银票,不过是当着几个孩子的面,表现一下对沈云之的重视。 哪怕沈云之真的回来,她也好有个说辞。 见徐老爷这般说了,她也就从善如流地收起来了。 “如此,便多谢徐老爷了。” 将银票丢进空间,容九微微一笑。 至于这酬金谁来付,要不要付,等真见到沈云之再说也不迟。 眼看就要到手的银票又飞了。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可惜。 他讪讪笑道,“徐老爷放心,人就在我家中,错不了的。” “嗯,如此最好。”闻言,徐老爷点点头。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叫男子头皮发麻。 也就是这会儿,他才想起来,徐家,在云莱镇,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没见之前还风头正盛的刘家,都败在他手里了吗? 他一个乡野小民,若是敢动什么歪心思,别说这一千两银子了。 就是他自己,恐怕都难以在云莱镇混下去。 这般想着,男子不同来时的无知无畏,在带着徐老爷和容九去自己家这一路上,男子都缩头缩脑的,恨不得把自己当一个隐形人。 只希望,家里头那位,真是他们要找的人才好啊。 不然……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如随我去京都 似想到了什么,男子心里一抖。 马车里头,容九和徐老爷可无暇顾及男子的感受。 说实话,穿越这么久,除了镇上和西溪村,容九还没去过别的地方。 常听唐岐山说,他们西溪村不如周边其他村落。 可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自进了这个小村,容九所见,皆是一副破败景象,与西溪村压根就没发比。 “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一路走来,几个小娃儿不知不觉地便皱起了来。 沈清仁更是攥紧了拳头,心里又酸又涩的。 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既然已经到了云莱镇,他为什么不回家?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似看出他心中所想,容九轻笑一声,安慰道,“放心,你爹不会出什么事的。” 毕竟是活到大结局的人呢! 然而,沈清仁可不是先知。 听了容九的话,他依旧忧心忡忡的。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 揉了揉沈清仁的脑袋,容九说,“说不定,那个人也许根本就不是你爹呢。” “啊,当然了,我更希望他是。” 猛然对上沈清仁幽怨的眼神,容九顿了一下,“这样,我就不用费尽心思的帮你们找先生了。” “娘……” 这语气,就不能正常一点嘛。 要哭不哭的,搞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容九搓搓手臂,岔开话题,“好了,快看看,是不是到了。”转过头就掀开车窗帘。 马车进了村,没过多久就渐渐慢下来了。 几个孩子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反倒是容九,这会儿却没刚开始那般草木皆兵了。 反正沈云之早晚都得回来,早回晚回都一样。 虽过了年,春日还未到来,外头还是一样的冷。 刚下了马车,容九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她拢了拢衣襟,才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院子。 说是院子,也不过是用竹篱围成的一个圈罢了,连门都是用竹条编的。 至于院子里头的茅草屋,更是低矮破旧,连沈家的柴房都不如。 推开木门,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 容九轻咳几声,忍不住捂住了鼻口。 “你找到的人呢,在哪儿?” “就在这儿呢。”闻言,男人迫不及待地将容九母子,带到一张木板架成的床前。 这人是几个月前倒在村口的。 村里人都不敢管,就他给背回来了。 看中的,就是他穿了一身长衫,是个读书人。 一般读书人大多家底都殷实,他要是照顾好了,说不定能得一笔丰厚的酬金。 正巧,徐家出一千两银子找什么失踪的沈解元。 他便想来碰碰运气,若真是了,那便是一千两啊。 他就是一辈子不干活儿,也吃不完了。 男子赶紧将一直都舍不得点的蜡烛点上。 昏暗的房间里顿时透出一丝光亮。 借着微弱的烛光,容九和几个孩子皆朝床上望去。 只见床上那人脸色苍白,飞眉入鬓,生得倒是十分不错,且与沈云之也有几分相似。 但只看一眼,莫说几个孩子,便是容九也看出来了。 这个人,不是沈云之。 男人紧张到手心冒汗,目光一直紧盯着容九和几个孩子。 见他们垂着眼睑,他便知道,这人大概不是他们要找的了。 男子心里头有些着急,张了张嘴,还想再坚持一下。 “夫人,您再仔细看看,二十来岁的年纪,书生打扮,长相俊朗,与你们提供的画像也别无二致啊!” “再说了,那枚玉佩,可是您家公子亲自辨认过的啊!” 闻言,容九皱了皱眉,“他的确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啊!” “这样,我看那人病得不轻,我再与徐老爷说说,让他帮你找找他的家人如何?” 一边带着几个明显有些失望的孩子往外走,容九一边思忖着说。 “好,好,那就多谢夫人了。”听了这话,男人展眉。 虽说,这回没拿到一千两银子,但若能找到那人的家人也是不错。 哪怕不如徐家这么大方,给不了多少银子,总比自己这么照料他要强多了。 一天两次,没找到沈云之。 容九倒不如几个孩子那般失望。 心里,甚至还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就知道,大boss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提前出场? “怎么?难道那人不是沈解元?” 见容九面色淡淡,身后几个孩子也垂头丧气的。 站在院中的徐老爷,不由得皱眉问。 闻言,容九点点头,看了一眼三魂没了七魄的几个孩子也没说什么,便直接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容九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彻底轻松下来。 然而,她一转头,便对上了几个没了精气神的孩子。 “那个……” 容九颇有些生硬地安慰,“你们就别哭丧着一张脸了,咱们现在手里有了银子,若是真想找你爹,下了狠心去找,总能够找到的。” “希望如此。”沈清仁扯着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从前,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想找到爹爹。 可这会儿,真付诸行动了,才发现,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若今日这样的事情再多来几回。 莫说几个弟弟,就是他也不确定能不能承受得了。 瞧着向来冷静持重的小娃儿这般模样,容九心里酸酸涩涩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都怪那个沈云之。 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看一眼孩子。 哪怕是偷偷的,让他们知道生死也好啊! 这般想着,容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沉默中,马车停在徐府门口。 抵不过徐老爷热情相邀,容九带着几个孩子,在徐家稍坐了片刻。 吃了一盏茶,容九正想开口麻烦徐老爷送他们回去。 却见徐老爷放下茶杯,试探着说,“其实,沈娘子若真想找沈解元,倒不如随我一道去京都。” “徐老爷,您要去京都?” 闻言,容九大惊。 之前也没听徐老爷提起啊,怎么突然就要去京都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劝说 似看出容九心里的疑惑,徐老爷眸光微闪,轻声说,“是这样,沈娘子,你酿造的米酒真不愧是举世无双。 最近我刚运了一批货到京都,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被抢售一空,甚至还引起了商会的注意。 他们特地给我发了邀请函,想请我去参加,所以我想着,沈娘子要不也去走一趟?” “商会?”听了这话,容九眼神一亮,似有些兴趣。 也不知道,古代的商会是个什么样子的。 “是啊,商会。” 似察觉到容九感兴趣,徐老爷笑着解释。 “一般有名望的商人都会去参加,届时还会举行展览,咱们的米酒也会在展览上售卖,沈娘子不如去看看?” 闻言,容九眼神亮了亮。 然而,她思忖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这一来呢,京都和云莱相距甚远,她带着几个孩子也懒得折腾。 这二来嘛,便是她穿越前看的那本书,故事基本上都发生在京城。 她一个连正文都没有几个字的炮灰,能离多远,最好就离多远。 省得一不留神,就真成了一堆灰了! “当然,我此次去京城,除了去参加商会以外,还想把我家那臭小子送进京城的书院中。” “你若是去了,清仁他们正好也能给我家那个臭小子做个伴,省得他闹腾。” 虽然不知为何,容九明知道沈云之极有可能在京城,她却还是不肯去京城。 但既然自家那臭小子上不成清风书院。 那么,京城之行也势在必行了。 那臭小子与沈家这几个孩子玩得好,又肯听沈清仁的话。 若能带上他们,他也能少省些精力。 若是不能,那也没办法。 不得不说,徐老爷这话,的确是抓住了一个母亲的命脉。 一听到书院这两个字,容九便有些动心了。 京城,天子脚下。 哪怕是一个普通的书院,也要比这镇上的学院强上许多。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学子宁愿风餐露宿,也要去京城游学了。 若是沈清仁他们几个,能够到京城去念书…… 看了一眼,明明很期待却又努力克制的几个孩子,容九心头微动。 可……她心里也同样清楚。 沈云之那家伙,这会儿十有八九就在京城。 明明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避开原着,避开沈云之。 这会儿却要自动送上去,这和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些,容九顿时心乱如麻。 沉默半晌,她抬头看了眼徐老爷,终是皱着眉头。 “徐老爷,这事儿,是否能让我再考虑考虑?” “那好。”闻言,徐老爷捋着胡子点头,“商会开幕式就在元宵节当天,咱们必须在这之前赶到。 沈娘子若是考虑好了,及早给我消息,我估摸着,也就是这一两天,我们便要出发了。” 这么着急? 听了这话,容九心中一惊。 她点点头,也未说什么,只道,“今日麻烦徐老爷了,我会尽早考虑好的。” 话落,容九便向徐老爷告辞,带着孩子们离开了徐府。 “娘为什么不愿意去京城?” 回西溪村的路上,沈清仁看了容九一眼又一眼,终是问了出来。 听了这话,容九顿了一下,便似笑非笑地反问。 “谁说我不愿意去京城的?” 说实话,容九并不是不愿去京城。 她只是不确定,自己若是去了,会不会和原着那些事儿搅在一起。 毕竟,在梦里,她一去京城,什么刀光剑影都有。 还有沈云之这个大反派。 “那娘你为什么不答应徐老爷呢?” 略微斟酌片刻,沈清仁说,“瞧着徐老爷的架势,那徐玉臻这回必定是要去京城的,作为他的伴读,娘若是不去,那我岂不是要一个人去?” 啊? 这倒是她没考虑到的。 闻言,容九愣了片刻,转头看了眼一脸凝重的沈清仁。 她颇有些狐疑地道,“你真的只是在担心这个?你该不会是在想着,要进京城找你爹?” “不,当然不是!”听了这话,沈清仁心里一个激灵,下意识便挺直了背脊。 “我只是在想,娘你既然答应让我们读书了,将来无论我们在哪里学习,甚至在家自学,那也是要进京赶考的。” “既然迟早都要进京,那我们为什么不早点去?也免得将来忙乱。” 这话说得,容九一瞬间愣了神。 她想起刚穿越时,沈清仁不过瘦瘦小小的一个。 还不到她大腿高的孩子。 在误以为她在饭菜中动了手脚时,便想着给她这个继母下毒了。 这样的魄力,西溪村云莱镇这样的小地方,迟早是困不住他的。 京城,那个波云诡谲的地方,才是他最终的归属。 可到底是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孩子呢,又知晓他最终的结局。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她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去京城吗? 那必然是不能的。 既然如此,她除了从头到尾的跟着,在旁边时时看着,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自沈清仁一开口,其他几个小娃儿,便在旁边觑着容九的表情。 见她神色松动,当即就开口说,“娘,大哥说得对啊,这京城迟早要去,不如早去,跟着徐老爷他们,还有伴呢。” 说着,几个小娃儿一脸期待。 他们方才可都听徐老爷说了。 爹他很有可能就在京城呢。 只要娘愿意去京城,他们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了! 这般想着,几个小娃儿抿抿唇,偷偷窃喜。 这般仓鼠偷食的小表情,娃儿们自以为藏得很好,却不料容九早已经瞧得清清楚楚。 “好啊。”勾了勾唇,容九轻笑一声点头。 几个娃儿的眼神也跟着一亮。 然而,还未等他们欢呼出声,容九却又拖长了音调说。 “那就等你们大哥或是你们自己先考上举人再说。” 举人都没考上,这会儿说进京赶考,是不是有点早? “啊?” 听了这话,几个娃儿面色一垮。 还要等他们考上乡试啊! 那岂不是说,就算他们开了春就去考,那至少也得等上三年? 三年啊,这么久。 万一爹爹真给他们整个弟弟妹妹出来可怎么办?!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可真是稀奇事 这般想着,几个小娃儿一阵沮丧。 清晨出门,回到西溪村,已然过了正午。 出去走亲访友,串门子的村民们,也陆陆续续地往回走。 看到徐家的马车飞驰而过,纷纷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 微风浮动车帘,瞧见马车里头坐着的人,不少村民们笑着打了声招呼。 “容九,这是又去徐老爷家啦?” “是啊,徐老爷说有点事儿找我商量呢!” 听见声儿,容九掀起车窗帘,笑眯眯的回应,“几位婶娘这是刚走亲戚回来?” “可不是嘛。” 瞧见容九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与她们说话。 几个婶子们脸上亦洋溢着笑容,热情得不得了。 “大年初二,正是回娘家的时候呢,容九一会儿上婶子家去坐坐,我从娘家带回来好些干货呢,你拿点回去。” “那我就多谢婶子了,一会儿我就上你家拿去,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一步了。” 话音落下,容九放下车窗帘。 马车顿时疾驰起来,扬起一阵尘土。 听着渐渐远去的马蹄声,方才与容九打招呼的那婶子,皱了皱眉,与身边的人道。 “我瞧着,沈家那几个孩子,心情好像不太好?” “好像是呢,沈家那四小子平日里最是嘴甜,见着我们总要打几声招呼,今儿怎么没声儿啊?” 心里带着疑惑,那婶子道,“你说,这几个娃儿,该不会被容九给揍了?” “哎呀,你说什么呢?就容九那脾气,看着急,实际上啊,也是个温和人,咋可能揍孩子,说不准是几个孩子自己闹了矛盾。” “也是,小孩子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儿,说不准明儿就好了。” 几个妇人说说笑笑,嗓子也亮。 马车走出有一段距离,还能隐约听到声音。 听着几个妇人的对话,马车里头,容九面上荡开一抹笑意。 真好,她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并非全然都没有作用。 至少,村里人大部分人都已经渐渐开始忘了,原主打孩子那段了。 倒是几个娃儿听了这话,面色不由得更僵了。 目光在容九身上来回几圈。 他们不禁想,若是现在他们出去说后娘打了他们,还有人信吗?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几个娃儿们在想什么。 这大冬天的,她最不愿意出门了。 出一趟门,哪怕坐在马车里,那整个人都是木手木脚的。 马车刚停下,容九与送他们回来的车夫说了一声。 等人走后,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走进院子,冲进厨房。 “你们几个先进屋,我去烧热水。” 然而,几乎是她话音刚落,赵氏便从厨房里走出来了。 “容九回来啦?怎么了这么着急,是发生什么事了?几个孩子呢?” 几个月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 至少,赵氏一家从一开始的对她避之不及,到现在,也能在她不在家的时候过来看看了。 不单纯只是为了几个孩子才上门。 只是不知道,赵氏他们会不会像几个孩子一般,平时千好万好,一旦提起沈云之便将她忘在脑后。 这般想着,容九搓搓手,哈了一口气。 “还在后头呢,二婶,一会儿我跟你说点事儿啊,你可千万别太激动。” “什么事儿啊,还让人别激动?”闻言,李红梅抱在孩子,从堂屋里探出头来。 没办法,容九家可比他们家暖和多了。 那炭跟不要钱似的烧,一天到晚都不带灭的。 豆豆可喜欢呆着这儿了。 她也就顺道窝在这儿了。 对此,容九没什么意见,不过是多了个烤火的人。 只要李红梅不吵事,怎么样都行。 “该不会是我堂哥找到了?” 抱着一摞书,沈红杏从李红梅身后走出来。 容九没想到一猜一个准,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一脸激动,“他人在哪儿呢?” “真的啊,容九,你找到云之了?” 听了这话,赵氏激动得眼眶发红,解下围裙就往门口走。 “二……二婶,你听我说……” 然而,这会儿赵氏哪里还有功夫听容九说话? 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她大侄子。 那模样,与几个孩子别无二致。 都只关心沈云之! 赵氏一路奔到院门口,几个娃儿正慢悠悠地往里走呢。 一不留神,就差点与赵氏撞了个满怀。 “哎哟,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稳住身子,赵氏顺手搂了一下最小的沈清尧。 瞧见小娃儿咬着嘴唇,要哭不哭的。 赵氏心疼地问了一句,“阿尧啊,这是咋了,是不是你爹他……” “二奶奶,我爹他没事儿。”憋着一口气,沈清尧颇有些委屈。 “是我有事儿,我爹他给我整了个弟弟妹妹,我马上就要当哥了。” “啊?!”闻言,赵氏一惊,继而一股怒气直冲心头,“你爹他……他人呢!” 岂有此理! 赵氏先前还盼着自己这个侄子回来呢! 可没想到,这人还没见着,他就给了她这么大个惊喜! 只有惊,没有喜! 沈清尧一句话,都快把赵氏气疯了。 这容九在家辛苦持家,照顾几个孩子。 她那侄子可好,竟然在外头有了别的孩子。 他这么做,对得起他读的圣贤书,对得起在地下的大哥大嫂,对得起容九吗? 难怪说容九让她别激动呢。 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她能不激动吗? “二奶奶,你误会了……” 头回瞧见赵氏这么生气,沈清仁想要解释。 然而,却被赵氏一把打断。 “好了,阿仁,你不用说了,你爹他人呢,我今儿不好好教训他,我就不是他二婶!” 容九才追出来,便听见赵氏气势冲天地扬言要教训沈云之。 “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可是稀奇事儿! 容九嘴角弯弯,正想问呢。 赵氏便猝不及防地拉上了她的手。 头发花白的妇人,抹着眼泪,颇有些愧疚,“容九啊,我们沈家真是对不住你啊!” 要知道,他们沈家从爷爷那辈起都是老实人,可从没有纳妾或另娶的先例啊! 谁曾想,到了云之这里却……哎! 第二百七十五章 决定 越想越愧疚,赵氏忍不住老泪众横。 “二婶,你先别着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见着赵氏的眼泪,容九就头疼。 她赶紧扶了她往里走。 谁知,赵氏却不动,只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说,“你放心,容九,那云之要是敢对不起你,不说我,就是九泉之下的大哥大嫂都不会放过他的!” 闻言,容九心下了然。 总算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她没好气地瞪了眼几个孩。 “让你们胡说八道,看把二奶奶都吓成什么样儿了?” “娘……”听了这话,沈青尧心里更加委屈了。 “不是你说,爹失踪了这么久,说不准在外头都有了别的弟弟妹妹了吗?” “行了,娘那是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容九还未说话,终于找到机会说话的沈清仁皱着眉头,打断自家小弟的抱怨。 他颇有些无奈地说,“二婶,你别听阿尧瞎说,我爹才不会做那样的事儿呢。” “啊?”听了这话,赵氏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几个孩子误导了。 她擦了擦眼,转头看向容九。 “那容九,你刚才说,有事要和我说,是啥事儿啊?” 既然不是这事儿,那还能有啥事儿,是让她激动的? 难道说,容九他们这回出去,没找着云之? 容九他们都进屋这么久了,云之却连个影子也没见到。 赵氏心里头便有谱了,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却也谈不上有多激动。 毕竟,人都失踪那么多年了。 “是这样的。” 赵氏误会这一番功夫,正巧,沈玉林和沈云行父子两个也都回来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容九把徐老爷邀请她去京城的事儿一说。 沈红杏反应最是激烈,赵氏老两口还没说什么呢,小姑娘便开始嚷嚷。 “京城啊,那么远的地方,容九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能去呢,太危险了,不行!” 要知道,云之堂哥之前也说,是到京城去游学。 这游学游得,好几年都不归家。 如今容九也要去京城,还是带着几个孩子。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见小姑娘这般紧张,容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红杏,这京城也不是我想去,徐老爷说了,这回去京城,是要给徐少爷找个书院,我们若是去了,清仁他们,也能跟着一道在京城的书院读书。” “真的?那容九,你还犹豫啥,赶紧带着孩子去啊!” 听了这话,一直没张口的李红梅,顿时眼前一亮,颇有些羡慕。 要知道,越是大地方,这好的先生就越多,更别提京城那个地方了。 十个先生,估摸着得有八个都是进士,最不济也得是个举人呢! 都是当娘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好? 若不是自家豆豆还太小,她都想跟着一道去了。 “你说得容易,这么远的路呢,容九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吃得消吗?” 闻言,沈红杏不由得看了眼自己嫂子。 好歹她现在也是在容九手底下做事呢。 就不关心容九的安全? “这应该不用担心,我们和徐老爷一道呢,相互照应着,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可那也……”太远了。 小姑娘依然忧心忡忡的。 容九却笑了笑道,“更何况,我也仔细想了想,徐老爷说得没错,云之十有八九是京城呢,我这回去,说不定还能找到他!” 容九面上的笑容有些牵强。 倒不是她想在赵氏一家面前表现。 而是她旁边这几个小娃儿,那幽怨又渴望的眼神,就跟火一样绕着她。 几乎都要把她给烤熟了。 再加上,她一听书院的事儿本来就有些动心。 如今仔细一想,这京城,她还是去一趟为好。 否则,依照几个孩子的脾性,说不准一声不响地,就自个儿跟着徐家去京城找沈云之了。 到时大小反派一会合…… 想想那场景,容九就想哭。 心里头悲悲戚戚,容九面上却佯装坚强大度。 “好了,二叔二婶,红杏云行,你们就别替我担心了。 虽然,我没去过京城,但为了孩子们和云之,我说什么也得走这一遭。”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 莫说几个孩子了,便是沈玉林也有些动容。 他磕了磕烟杆,点点头,“既然容九你都想好了,又是和徐家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去,不说找云之,就是几个孩子若真能在京城念书,也是一件好事。” “爹说得对啊,嫂子,你就放心去,家里还有酒厂这边,我和红杏帮你管着呢,不用你操心。”沈玉林话落,沈云行也跟着说道。 “谢谢二叔,谢谢你,云行堂弟。”闻言,容九微微一笑。 瞧见容九这般,沈红杏轻哼一声,不由得嘀咕。 “也不看看酒厂平时谁在管事呢,你这谢错人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为什么啊 “也谢谢你,红杏。”瞧着小姑娘一脸别扭的模样,容九笑了笑。 “酒厂恐怕要麻烦你一段时间了。” “行了行了。”听着容九一本正经地道谢,沈红杏却更加别扭了。 她鼓着一张脸,没甚好气地说,“说得好像,平时你没麻烦我一样!” “红杏,怎么跟你嫂子说话呢!” 沈红杏话音一落,便被沈玉林瞪了一眼。 小姑娘哼哼唧唧的,颇有些不服气。 然而,这个时候,可没人关注她。 一听容九已经决定要带着几个孩子去京城了。 赵氏当即就站了起来,“那徐老爷可有说什么时候去,我现在就给你们收拾行李,这京城离咱们这远着呢,东西可得带全了,免得路上缺了。” “什么吃的,用的,穿的,尤其是几个孩子,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那换洗的衣服,可得多带着点。” “不行,我还是得给孩子们做几件新衣裳去,京城啊,那可是大地方,阿仁他们是去读书的,可不能穿得太寒酸,让人小瞧着去!” 瞧着赵氏絮絮叨叨,着急忙慌的,当真要去做衣衫去。 容九赶忙阻止,“二婶,先不着急忙活,我这也是刚决定要去京城,还没跟徐老爷说呢。 再说了,若是真缺了什么,我再买就是了,不用收拾。” “就是啊,娘,你懂什么?容九他们又不是去逃难,这么远的路,东西带多了,反倒是拖累。” 见自己老娘神神叨叨的,沈红杏撇撇嘴抱怨。 “我不懂,你懂?” 闻言,赵氏没好气地白了眼自己闺女。 “真是的,出门在外穷家富路,不多带点东西怎么行?” 沈红杏,“……” 面上一阵无语,她看了眼容九,颇有些爱莫能助。 等着瞧,若真让她娘来收拾。 她准保把整个家都搬空了。 笑了笑,容九也十分无奈,“二婶,我还是先问问徐老爷,什么时候出发再说。” “那……那也行。” 听了这话,赵氏搓了搓手,勉强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情。 既然已经决定要去,容九也没有过多耽搁。 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徐家,当着徐老爷的面说。 “徐老爷,我认真想了一夜,这次到京城书院读书的机会,对几个孩子来说,的确是极为难得。” “所以,我想这京城,我还是去一趟为好,到时恐怕得麻烦徐老爷您多加照应了。” “这个好说,那沈娘子,你且准备准备,我们明日便出发了。”闻言,徐老爷捋着胡子笑开。 容九却是一惊,“怎么会这么着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 徐老爷叹息一声,“商会十五便开始了,这去京城最起码要花上八九日功夫,若不早点去,恐怕赶不上啊!” 这倒也是…… 容九点点头,“那徐老爷我就不耽搁了,这就回去收拾收拾,咱们明日一早便走。” “沈娘子请。”闻言,徐老爷微微一笑,也没再挽留。 容九微微颔首,正要离开。 门口,一直在外偷听的徐玉臻,却直接嚎了起来。 “沈娘子,沈夫人,咱们就在云莱不好嘛,为什么要去京城?” 为什么啊? 他不想去京城! 若沈娘子在这儿,他还能找到借口,说是跟沈清仁一块儿。 可若连他们都要一块去,他爹说什么也不可能让他再留在云莱的。 一想到回到京城,什么爷爷奶奶,三叔六伯,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大帮子人都围着他转。 成天不是让他学这个就是学那个。 徐玉臻内心便是一阵绝望。 另一头,容九可不理解大少爷心中的悲伤。 头回见到大少爷露出这种如丧考批的神情。 她不由得放低了声音,“徐少爷为何不肯去京城?” “这回不止徐老爷,连清仁也会一块去,你们在一块,不是和平常一样的吗?” “这怎么能一样?”撇撇嘴,徐玉臻不满地嚷嚷。 “沈娘子,你是不知道,去了京城,我恐怕就得比我家那驴子还要累,没日没夜的学习,就没个休息的时候!” “还有一帮子比我爹还烦人的人管着我,不累死就怪了!” “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见臭小子一张嘴,就把自家那点事儿叭叭往外倒,徐老爷脸都气白了。 “你个小兔崽子,要是自己争气,用的着我们这么多人来督促你?” “你还敢抱怨?看我不打死你个不中用的!” 话落,徐老爷抄起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就直奔徐玉臻而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送别 “爹啊,沈娘子好歹还在这儿呢,你多少注意点形象!” 见自家老爹抄着鸡毛掸子,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徐玉臻顿时抱头鼠串。 然而,这时候,徐老爷哪里肯听? 这小子身为家中孙辈唯一一个男丁,家里哪个长辈不是宠着他,顺着他。 为了他的学业,简直操碎了心。 就这般待遇,多少贫苦人家的孩子想得都得不到。 结果,到了这臭小子这里,反倒是成了禁锢和拖累? “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兔崽子,老子今儿不教训你,我就不是你爹!” 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嗖的一下。 玉老爷手中的鸡毛掸子,变朝着徐玉臻砸过去。 “嗷!”徐玉臻嚎了一声,当即捂着脑袋就跑。 “救命啊,我爹要谋杀亲子啦!” “你喊……你再喊!” 徐玉臻一声嚎,徐老爷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父子两个你追我跑,客厅里头顿时鸡飞狗跳。 容九心里一阵狂跳。 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劝架。 这对父子,还真是,相爱相杀啊。 绕着圆桌跑了几圈,徐老爷早已气喘吁吁的。 拿着鸡毛掸子,他胸膛剧烈起伏。 “你个小王八蛋……有胆子别跑……” 别跑? 怎么可能? 几乎是徐老爷才停下来,徐玉臻便风一般地蹿出去了。 “反正我就是不要去进城!” 丢下一句话,大少爷光速消失,差点没把徐老爷气死。 “这个不孝子,真是气煞我也!” 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徐老爷捂着胸口深吸两口气。 待情绪平复下来才看向容九。 “小儿无状,又叫沈娘子看笑话了。” “徐老爷言重了。”听了这话,容九摇头轻笑。 “小孩子不爱读书是常事,等进了书院,瞧见同窗便好了。” “希望如此!” 闻言,徐老爷叹息一声,脸色那叫一个无奈。 “我家这个臭小子,就是一个不成器的,让他坐在书桌前学习,比要了他的命还难。” 说着,他看了一眼容九,一脸感激。 “还好,沈娘子你答应一块去京城,不然我真是一点辙都没有了。” 听了这话,容九笑了笑,也是十分无奈。 说来也怪,许玉臻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大少爷,怎么就那么听沈清仁的话呢? 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容九倒也没再说什么。 只随意寒暄两声,便告辞离开了。 最后的最后,徐玉臻还是没能犟得过徐老爷。 第二日一早,徐老爷便让人将还沉浸在睡梦中的徐玉臻,拖上了马车。 另一头,容九也收拾好了。 常用的贵重的东西她都丢在空间里。 明面上,她和几个小娃儿也只是收拾了几身换洗衣服,装上几本书。 母子几个轻装上阵,各人背了个小包。 便打算去镇上和徐老爷汇合。 然而,等到真正出门时,赵氏却依旧给他们收拾出了几个大包裹。 几个孩子的新衣衫,她到底是连夜做出来了。 还有他们常用的一些小物件,也都给装上了,甚至连喝水的杯子也没落下。 “二婶……” 瞧着赵氏三两下,便将牛车塞得满满当当。 几个小娃儿挤在角落里,都快站不下了。 颇有些哭笑不得,“一会儿咱们还得改坐徐家的马车呢,带这么多东西,恐怕是不太方便。” “这有啥不方便的,那徐家是富贵人家,富贵人家出远门,肯定比咱们要繁琐得多,就这两个包裹,到时和徐家的行李放在一起就行了,我想徐老爷是不会介意的。” “那好。” 闻言,容九叹了一口气,也没再反对。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老人的一片心意呢。 “二叔二婶,要不你们先回,别担心,我先去京城看看情况,若是孩子们能顺利上学,等安顿好他们,我就回来。” 闻言,赵氏老两口虽有不舍,但却没多说什么。 倒是那沈红杏皱了皱眉头,一脸担心。 “容九,就不能不去吗?咱现在有钱了,可以给清仁他们请其他先生,不一定非要去京城。” 闻言,容九十分无奈。 她知道,沈红杏这小丫头是让沈云之给吓怕了。 生怕他们也跟他似的,一去不回。 可她既然都已经答应了几个孩子,自然是不好再食言。 犹豫片刻,她正想说什么呢,就见赵氏扯了一把沈红杏。 她眼睛一瞪,没好气地骂道,“去去去,一边去,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阿仁他们是做大事儿的,老窝在这个小山村,能有什么出息?” “就是啊,男子嘛,就应该出去多走走,多见识见识外头的风景总有好处。” 磕着烟杆子,沈玉林眉目舒缓。 不同与女人家心思细腻,就是有再多的不舍,也搁在心里,没有表现分毫。 只对容九说,“行了,这天色不早了,快启程,别让徐老爷久等了。” “哎。”容九应了一声,驾起牛车缓缓朝镇上去。 赵氏抹着眼泪,追了两步。 “阿仁啊,出门在外,你得看顾着几个弟弟一点,别让他们给人欺负了去!” “我知道了,二奶奶,你放心。” 头回离家这么远,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哪怕冷静如沈清仁,也不禁红了眼眶。 “哎呀,行了行了。” 瞧着老婆子一句话,牛车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这般磨磨蹭蹭的。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赶上徐家的马车。 沈玉林将烟杆往腰间一别,伸手就把赵氏拉到一旁。 “你这老婆子,还说闺女呢,你还不是一样? 阿仁他们是去求学,是好事儿,你这哭天抹泪的,他们还怎么走?” “你这老头子知道个啥?我这不是担心嘛!” 气氛被破坏殆尽,赵氏瞪了一眼自家老头。 不过嘴上虽说着,赵氏到底是停了眼泪,挥手告别。 牛车缓缓而动,眼看着便消失在村道上。 赵氏一转身,就抽走了沈玉林腰间的旱烟杆。 “让你坏我情绪,这旱烟也你也别抽了,等啥时候我心情好了再说!”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京城 话落,赵氏轻哼一声,便进了容九家的院子。 沈云行夫妻两个和沈红杏也连忙跟上。 容九走得急,这家里头还有得收拾呢。 这一个个的,各有各的事儿忙。 只留沈玉林一个摸着空了的腰间,一脸发苦。 容九他们这一走,这老婆子估摸着没个几天都缓不过来。 她啥时候能心情好哦!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老两口还有这么一出。 驾着牛车到了镇上,容九直接去了徐家和徐老爷汇合。 牛车留下,自有徐家老仆给送到西溪村去。 容九带着几个孩子上了徐家的马车,一行人便朝着京城方向出发。 西溪村地处偏僻,云莱亦是一个小镇。 从这里,到京城,可谓是千里之遥。 哪怕离元宵还有十天,想要赶在商会之前到京城,也得加紧赶路。 大冬天,按理,坐在精心布置过的马车里,应该十分舒适才是。 可是再舒适,马车也是马车,不可能像火车飞机那般平稳。 一路颠簸下来,饶是容九一个大人也不禁昏昏沉沉的。 就更别提几个孩子中,身子骨并不怎么好的沈清尧了。 几乎是刚出了云莱镇,这孩子便吐了好几回。 那煞白的小脸,可把容九给心疼坏了。 趁着休整的功夫,悄咪咪的给小娃儿喝了一点空间里头醒脑的茉莉花茶。 情况这才好上许多。 “娘,我不想去京城了。”沈清尧窝在容九怀里。 一边喝着盛在竹筒里的茉莉花茶,一边低声抱怨。 “现在后悔也晚了。” 闻言,容九探了探小娃儿的额头。 见他没有发热,这才放下心来,说道,“这去京城,可是你们自己要求的,既然已经出发了,怎么也得到了京城,看看书院的情况再说。” “啊,可是还是好难受啊!” 嘴巴里头一点味没有,肚子里翻江倒海的。 小娃儿干呕了一声,什么也没吐出来,整个人都恹恹的。 容九赶忙从旁边的小几上捻了颗酸梅,塞进小娃儿的嘴巴里。 揉了揉他的头发,她揉声哄道,“好了,阿尧再忍忍,这次咱们去京城,你们要是都能上学,咱们就留在京城,就不用来回折腾了。” “若是不能呢?”闻言,小娃儿抬头看了眼容九。 若是不能,那自然是要再回到云莱的。 毕竟,若不是为了几个孩子。 容九才不想去京城搅那趟浑水呢。 似看出容九眼中的意思,旁边,沈清仁抿了抿唇,终究没有说话。 一原以为,能够去京城,他应该会很兴奋,应该踌躇满志才对。 可真踏上了这一步,他心里反倒是彷徨不安起来。 就好像,一旦踏入京城,他此刻所拥有的平静生活,便会立刻化为乌有。 心里头颇有些忐忑,沈清仁抬头看了一眼几个弟弟。 除了最小最弱的阿尧。 这会儿,就连一开始就兴奋得不得了的沈清义和沈清玄,也忍不住开始嚷嚷。 “娘,真的好闷,好难受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啊!” “还早着呢。” 叹了一口气,容九看了眼蔫了唧的几个孩子,颇有些无奈地掀开车帘。 对外头的车夫说了一声,“麻烦这位大哥能不能去和徐老爷说一声,看能不能在前头先停一下,让几个孩子透透气。” 另一辆马车里,徐玉臻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一听后头车夫来问话,还没等徐老爷吱声。 就痛痛快快的让车夫停了车。 车帘一掀开,一股带着湿意的冷空气就灌了进来。 容九头脑也瞬间清醒不少。 她给沈清玄披了件披风,便抱着孩子下车了。 沈清玄也跟着一块下去了。 倒是先前嚷嚷的沈清义,和一直都没吱声的沈清仁,还坐着不动。 “沈清仁,快下来透气啊,呆在马车里,闷都闷死了!” 马车外头,徐玉臻扯着嗓子就嚷嚷开了。 沈清仁应了一声,却还坐着没动。 “大哥……”沉默片刻,沈清义扭头,终是开口问。 “你说,咱们去了京城要去找爹吗?” 若是找,又该从何处开始呢,毕竟京城那么大。 “看看再说。” 闻言,沈清仁语气十分疲惫。 “我看娘一心都在送咱们去书院上,并不太想去找爹。” “可是……”沈清义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有些迟疑。 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啊。 听徐老爷探听的消息说,爹他就是在京城游学时失踪的。 很有可能,他现在就在京城。 “别可是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念书,至于找爹的事儿,只能慢慢来。” 闻言,沈清仁一脸严肃。 “是,我知道了。”听了这话,沈清义沉默片刻,点点头。 没错,没有什么比念书更重要。 毕竟,这是娘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 “阿仁,阿义,你们两个不闷吗?” 外头响起容九的声音。 两兄弟愣了一下,而后高声应道,“来了!” 话落,两人先后下了马车,容九已经抱着沈清尧在一个树桩上坐下。 前头,徐家的下人正在生火,看样子是要在野外煮汤。 几乎是沈清仁和沈清义刚走过去,她便递上了两颗浅绿色的糖果。 “吃,提神醒脑的,接下来还有几天的路程要走呢,你们可不能再晕了。” 鼻尖隐隐传来清凉的香气。 沈清仁看着手中透着几分晶莹的糖果,心中微动。 又是他从没见过的东西。 他这个娘,身上似乎有许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可是现在,他却一点也不想去探究。 如果她可以一辈子这样对他和弟弟们,他宁愿一辈子都不知道。 有了容九特供的薄荷糖,几个娃儿,包括沈清尧在内,终于又恢复了活力。 一行人走走停停,十天时间一晃而过。 终于在离商会开幕的前一天,看到了京城的影子。 燕京,这个北燕最繁华的城市,正位于南方。 一路走来,哪怕是冬日,天气也渐渐暖和许多。 加之快到京城,徐老爷也没那么赶了。 马车放慢速度,几个娃儿们更是精神奕奕。 尤其是沈清玄和沈清尧两个小的,纷纷掀起车帘往外看。 京城就是不一样啊! 第二百七十九章 见面? 听着外头的热闹,便是连容九也忍不住往外瞥了一眼。 她前世休假时没少去旅游景点,古香古色的城城市也去了不少。 可如今,正真置身其中,她却忽然升起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这京城,是真正的京城。 是有皇帝,有权贵的京城。 和别的地方,一点也不一样。 大约因为这是天子脚下,就连这进城的费用,都比别的地方贵了一两。 容九一脸肉疼的掏了银子,马车被顺利放行。 刚进了京城,徐老爷便忽然有事儿。 只留下京城徐家的地址后,便先行离去了。 倒是徐玉臻,一瞧徐老爷改了道,二话不说就蹿进了容九他们那辆马车,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眼看身旁仆从催得急,徐老爷没法子,只得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又再三拜托容九后,才坐着马车离开。 “呼!” 瞧着自家老爹的马车走远,徐玉臻呼出一口气。 整个人活力满满,他一手拉着沈清仁,一手拉着沈清义。 还不忘招呼剩下两个小的,“愣着干嘛啊,跟本少爷走,本少爷带你们见识见识去!” “沈夫人,你也来啊!” 招呼小伙伴的同时,沈玉臻也没忘了容九。 “娘……”听了徐玉臻的招呼,最小的沈清尧看了眼容九。 “去。”闻言,容九笑了笑。 在小娃儿满是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上回梦里的京城,到处战火连天,残垣断壁。 她还没见过它繁华时的风貌呢。 几个娃儿瞧着精神头还不错,逛逛也无妨。 容九这回出来,几乎将家里所有的银子都丢进了空间。 跟在几个娃儿身后,路过糖葫芦摊的时候。 她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吃不吃糖葫芦?” 说这话的时候,容九的目光落在了徐玉臻身上。 好歹是蹭了徐家的马车呢,给人小少爷买点零嘴,应该的? 然而,这徐玉臻虽说这段时间跟沈清仁混得变了不少。 可骨子里到底还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呢。 怎么可能看得上这路边的食物? 于是,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葱油饼,烤串,煎饼果子呢?” 容九一连串地说了好几种目之所及的小吃,徐玉臻依旧拒绝了。 在这儿吃这种东西,他还不如让沈娘子给他做蛋糕呢。 “算了,娘,他不吃,我们自己吃。” 如今沈清仁挤兑起徐玉臻来,已经毫无压力。 默默翻了个白眼,便自己个儿掏了钱。 给娘和弟弟们各种小吃都买了一份。 咬一口烤串,再喝上一口甜甜的羊乳。 别说,那滋味还真不错。 徐玉臻就算再怎么骄傲,那毕竟也是个孩子。 再加上,这一路舟车劳顿,他其实也没怎么吃好。 这会儿,一下子被各种小吃的香味包围,那心里头也是煎熬至极。 瞧着沈家几兄弟吃得那么香,大少爷觑着眼,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偏生,几兄弟都还记着他方才不领容九情的事儿呢。 几个人就跟看不见他似的,又狠狠地咬了一口煎饼果子。 听着耳边咔吱咔吱的声音,大少爷忍了又忍。 最后还是咕咚一声,没出息地咽了一口口水。 “徐少爷,想吃?” 瞧着他这样,容九颇有些好笑。 “嗯。”这回,徐玉臻可不矜持了,他重重地点点头,“想!” 闻言,容九挑了挑眉,将自己手里头的煎饼果子,往大少爷嘴里一塞。 “嗯?” 徐玉臻忽然眼前一亮,突然发现,这路边的东西好像也不错哈? 有一就有二,吃了煎饼果子,大少爷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般。 沿着一条街下去,几乎每种小吃都要尝试一口。 很快,几个小娃儿,甚至跟在身后的容九,两只手上都被塞满了东西。 然而,徐玉臻依旧兴致勃勃的,拉都拉不住。 “糟糕,咱们还没定客栈呢!” 容九怎么也没想到,只是逛了条小吃街罢了,这天都黑了。 眼看好几家客栈都打烊了。 容九赶紧带着几个孩子往回跑。 “都怪你,非要去吃什么驴肉火烧!”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沈清仁瞪了一眼徐玉臻。 “这下晚了,我们今儿要是露宿街头,就拉你作陪!” “这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先拿钱买东西的,好?” 一张脸涨的通红,大少爷梗着脖子辩解。 “再说了,不就是住的地方嘛,大不了本少爷直接给你们买座宅子!” “买座宅子,还不如住你家呢!”闻言,沈清仁翻了个白眼。 徐玉臻却挠着脑袋,憨憨说,“那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不怕人多吵闹的话。” “你!” “好了……” 瞧着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不休的娃儿们,容九叹了一口气。 “不如,咱们先去问问看,看有不有人愿意提供民宿,大不了多给些银子就是了。” “这个主意不错!”闻言,徐玉臻松了一口气。 还好,沈娘子有办法。 否则要是让他老爹知道,因为他的缘故,沈家才没订到客栈,他爹非打死他不可! 大约是想着戴罪立功。 大少爷主动承担了询问民宿之事。 问了好几家,最后还真叫他找到一家愿意收容他们的。 “沈娘子,找到了,我找到了,一处极好的落脚地点!” “走,我带你们去!” 拿着那家人给的空宅钥匙,大少爷兴奋极了。 当即便吩咐车夫,驾着马车,带着沈家母子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宅院。 马车缓缓停下,容九刚掀开车帘,就瞧见两对石狮子。 左右分立,隔开两处宅院。 其中一处朱门宅院,上头牌匾赫然写着“沈府”两个烫金大字。 容九心中大惊,瞧着牌匾上的两个字。 这…… 怎么这么眼熟! 好像是梦里,沈云之的府邸! 她瞪大了眼睛,“徐少爷,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啊?”闻言,徐玉臻先是一愣,而后看了眼四周。 “好……好像指错路了。” 拍了拍脑袋,徐玉臻正想叫车夫调转车头。 然而,就在这时,那沈府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第二百八十章 可不就是有缘嘛 朦胧暮色中,容九盯着那人,一颗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要来了,要来了,沈云之要来了! 容九怀里紧紧抱着沈清尧,额上沁出冷汗。 连带着眼眶也有些湿润,想哭! 老天爷啊,她才刚进京城啊! 怎么就撞上了? 心底哀叹的功夫,那人已经缓缓走下了台阶。 他长身玉立,气质出尘。 虽身着华服锦衣,但那身影,莫说容九,便是几个孩子都感到一阵熟悉。 该不会真的是…… 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几个孩子一下子激动起来。 容九怀里的沈清尧,更是忍不住叫出声来,“爹!” 爹? 闻言,旁边徐玉臻微微一愣,扭过头看了眼沈清仁,颇有些不可置信。 “那是你爹?” 天啊,连他老爹费尽心思都找不到的人,竟叫他给找着了! 心里涌起一股骄傲,他还想再说什么。 就瞧见那已走下石阶的男人顿了一下,缓缓转身,朝这边看来。 那的确是一张熟悉的脸,但却不是沈云之。 还好,还好…… 一颗心,仿佛巨石落地,容九猛然松了一口气。 瞧着那大冬天的,却依然持扇轻摇,一副风流公子模样的人。 容九弯了弯唇,扬起一抹笑容。 “周公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沈娘子。” 那人显得也看到了容九,他手中折扇一收,大步走到马车前。 眼中带笑,他颇有些激动,“沈娘子怎么会再这儿?难道说,你们举家搬进京城了?对了,刚才你们在喊什么呢。” 周琛一连几个问题问过去。 几个孩子眼中刚升起来的喜悦的火苗,啪地一下,灭了。 “没什么。”闻言,容九笑了笑。 “我想给几个孩子在京城找个书院读书,刚来京城,本想去找个民宿,谁知走错了路,打扰了周公子,还请见谅。” 话音落下,容九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初见时,她便觉得周琛身份不一般,不似普通人。 哪知,他竟和沈云之有牵连,那可不能离得太近了。 这般想着,容九皱了皱眉,语气有些急促。 “周公子,我们赶着去找民宿,就不多聊了,日后有缘再会。” 这…… 瞧着容九扔下一句话,火急火燎的就要离开。 正想说什么的周琛微愣了片刻。 他上前两步,走到马车前。 “沈娘子初来乍到,对这京城的路,恐怕不太熟悉,不如告知我民宿地址,我带你们过去如何?” “这好像不太好……” 黑色牌匾上,沈府那两个烫金大字,还明晃晃地挂在那。 对于才从沈府走出来的周琛,容九本能地有些戒备。 这个几次救她,又帮沈清仁动了手术的男人,怎么想都太巧合了。 她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然而,周琛可不知道容九在想什么。 此前,从她那儿拿走的那把刀,他找许多专业人士问。 好些人研究了半天,都没能研究透它的制造工艺。 好不容易碰着容九,一句话都还没问呢。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她走? 这般想着,周琛笑了笑。 “没什么不太好的,前次受了沈娘子的招待,周某还一直未找到机会感谢呢,这回沈娘子来了京城,只是送一程罢了,费不了多大功夫。” “可是……”看了眼周琛,容九还想拒绝。 周琛却道,“更何况,这会儿,天色已晚,这京城可不比沈娘子家乡,什么人都有,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子带着几个孩子行夜路,恐怕不太安全。” 这倒也是。 京城本就是个水深的地方。 她自己也就罢了,关键还有几个孩子。 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后悔也来不及。 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容九打了个冷颤。 她抱紧了沈清尧,颇有些客气地说,“如此,就麻烦周公子了。” “沈娘子客气了。” 闻言,周琛赶紧道,“你我好歹相识一场,之前又在你家叨扰许久。就这点事儿,说不上麻烦。” 周琛一字一句,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看在二人相识一场的份上。 她若再拒绝,倒显得太矫情了。 容九点点头,只冲周琛道了一声谢。 便带着孩子们上了马车。 只是临走前,她那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了那两个烫金大字上。 恰好这时,那朱色大门又响了一声。 “吱嘎……” 一声再普通不过的轻响,却仿佛午夜凶铃一般,吓了容九一跳。 她赶忙收回目光,放下车帘。 过了片刻,她似听见外头有个声音,急急忙忙地说,“周大夫,您的药箱忘拿了。” 药箱?大夫? 莫非,周琛他,只是来沈府瞧病的? 这般念头一闪而过,容九心里轻松不少。 马车缓缓而动。 按照周琛的指示,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地方。 “就是这里了。” 马车停在一处白墙黛瓦的宅院前,周琛先一步下了马车,上去扣门。 “笃笃笃……” 门环敲在木门上头,发出几声轻响。 没过一会儿,大门便缓缓打开了。 “怎么这么慢呢,估摸着是老头子把这宅院给租出去了,人我顺道给带来了,你瞧着给他们安排个住处。” 开门的,是一位两鬓花白的妇人。 一瞧见她,周琛便率先开口了,语气颇有些抱怨。 然而,那妇人却仿佛习惯了一般。 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带着一丝恭敬地点头。 “是,公子,我这就去安排。” 瞧见那妇人恭恭敬敬地下去,容九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是你家的宅子?” 她颇有些不可置信。 这未免也太巧了! “是啊,这是我家别院,平日里我家老头就爱把这里借租出去,说是宅子空久了不好,得时常有人住,才有人气。” “没想到这回,倒叫沈娘子给租了去,还真是有缘啊。” “是啊,真有缘。” 瞧着周琛笑眯眯的模样,容九干笑两声,心里别提多无奈了。 先是走错路,绕到沈云之府邸去,碰见周琛。 再是,徐玉臻租个民宿,也能正好租到周琛家的宅子。 可不就是有缘嘛!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住下 容九左右瞧了眼这宅子。 发现它离沈云之的府邸,压根就没多远。 再想想周琛从沈府出来的模样。 要说这两人没什么联系,就真的有鬼了。 心里头乱成一团麻,容九有些想走。 可是这几个小娃儿,本就舟车劳顿,方才又经过认错爹的大起大落,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这会儿,就连沈清仁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刻再离开,太折腾了。 她怕沈清尧身体受不住。 罢了,先将就一晚,明日再说。 这般想着,容九招呼着徐家车夫把几个孩子抱进去。 先前开门那老妇,立刻上前来,将马车牵进马厩。 周琛向来不太喜欢这个别院,等老妇一回来,交代几声。 又同容九说了他明日再来之后,便离开了。 容九这会儿,对他的身份存疑,巴不得他赶紧离开呢。 闻言,也只是点点头,便跟着那老妇人进了院子。 这院子虽说半旧不新,但里头布置得却十分雅致。 池塘流水,假山花圃,相互映衬,别有一番趣味。 就连院里的青石板,也是干净整洁,错落有致。 由此可见,这个院子的主人是个极为讲究的。 也不知道这个周琛,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思忖之间,老妇人已经带着容九来到了客房。 大约是因为周琛的嘱托,老妇人给容九安排了一个最宽敞的东厢房。 至于几个孩子,则被安排在了两边的耳房。 对此,容九并没有什么意见。 反正不过是住一晚罢了,在哪里都一样。 这般想着,可等到推开房门的时候,容九还是惊艳了一把。 里头装饰简单,可从家具到床铺细软,却处处不失奢华。 用一句话总结,那就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几位是公子带来的贵客,招待不周,就请娘子暂时住这里。 稍晚些时候,会有奴婢过来整理,并送上热水,娘子和几位小公子到时可以梳洗一番。” 话落,老妇人便要退出去。 动作语气一板一眼,恭敬有余,热情不足。 容九心里头微微有些奇怪,赶忙把人叫住。 “请问这位大娘,此处是何处?那周公子又是什么人?我们住在这儿,租金又是多少?” 听了一连串的问题。 那老妇人却是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娘子客气了,几位既然是公子的客人,那这租金就免了。” 说着,老妇人转身就走了。 对于之前两个问题,竟是只字不提。 容九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浓了。 然而,徐玉臻却觉得自个儿捡了天大的便宜。 半梦半醒之间睁眼,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十分雅致的房间里。 大少爷恨不得仰天长笑。 “哈哈,我不是在做梦,这宅子竟是沈夫人朋友的,连租金都给免了!”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本以为自己将会是害沈家人露宿街头的罪魁祸首。 可闹了半天,谁知竟是功臣? “快谢谢我!” 大少爷得意地晃着沈清仁的肩膀。 “要不是我,你们还得去挤客栈呢,沈夫人也不会那么容易跟旧友重逢。” “你们说,是不是该谢谢我?” 沈玉臻得意洋洋的。 沈清仁几兄弟却皱着眉头,脸都快要挤成一个包子了。 撇开徐玉臻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沈清仁没好气地说。 “你别得意,就算我们跟那周大夫认识,可该给的租金还是要给。” 再说了,要不是徐玉臻带错了路,他们也不至于认错了爹。 一想到,自己把周大夫认成了爹的那个傻样儿。 沈清仁就恨不得给徐玉臻两拳。 哪里还会感谢他? “嘿,沈清仁,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的徐大少爷,没能等来感谢。 反倒是收获了沈家兄弟好几个白眼。 当即就叫叫嚷嚷,便是不高兴了。 眼看几个娃儿又要争起来,容九眉头微蹙。 “好了,别吵了,清仁说的对,哪怕咱们跟周公子认识,终究也是萍水相逢。” “这租金该给还是要给,再说,我总觉得,这宅子古怪得很,今日是实在晚了,明日咱们还是重新找个地方为好。” 容九开口,哪怕徐玉臻再不情愿,也只能当过沈清仁。 他点点头,“放心,沈夫人,明日我一定给你们找个更好的住处。” “那你们今晚就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就走。” 容九微微颔首,嘱咐了几个孩子一番。 便回到了东厢房。 陌生的城市,奇怪的地方,容九本以为自己会睡不好的。 但路上折腾这么几天,她早已经疲惫不堪。 哪怕容九一再提醒自己,要保持警惕。 可一躺到床上,她没过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沉沉睡去了。 一夜无梦。 翌日,一起身,刚梳洗完,容九便迫不及待地问几个孩子。 “昨晚,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 “没有啊。”闻言,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摇摇头,回答得一脸真诚。 容九仔细看了一眼几个孩子。 见他们跟平常一样,这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微微一笑。 “走,今日商会开幕,咱们先去看一眼,之后还得问书院的事儿呢。” “这就走了?咱们不在这里吃早饭?” 皱着一张脸,徐玉臻揉揉肚子。 虽说,他昨日吃了不少小吃。 可一夜的功夫,早就消化干净了。 一会儿肚子咕噜噜直叫呢。 这地方一看就不错,想必厨子手艺更不错。 不尝尝,还真是可惜了。 然而,容九却摇摇头。 “不了,昨日周公子说了,这院子是他家老爷子专门出租的,想必不会自带厨子。” “再说了,这民宿就算再好,那做的东西,肯定也是不能跟酒楼比的,咱们初到京城,徐少爷不如带我们去见识见识京城的酒楼?” “好啊!”闻言,徐玉臻一下就被说服了。 他一个转身,率先大踏步地往外走。 “正巧,我也许久没吃京城酒楼的饭菜了,沈夫人,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徐少爷的豪言壮语才刚刚落下,周琛便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排的丫鬟,各个手上捧着托盘。 上头一道道精致的美食,让人目不暇接。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太可怕了 “沈娘子,你们还没吃早餐,家中厨子做了早点,我特地带了些过来,请你们尝尝。” “这是鲍汁蒸竹卷,是我家厨子的拿手菜,你尝尝看,味道很好的。” “还有这珍珠荷叶糯米鸡,是燕京特有的吃法,你也试试看。” “还有这道,莲子黑米糕,乃是京城的夫人们最爱的糕点之一。” “还有这道……” “这道……” 一排丫鬟鱼贯而入。 每将一道早点摆上圆桌,周琛便细细介绍起来。 那热情的态度,容九哪里还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只能带着几个孩子坐在圆桌前,一道道品尝过去。 早点精致,容九却有些食不知味。 训练有素的丫鬟,一板一眼,严肃少语的管事嬷嬷。 还有那如徐老爷这般富裕,都未必舍得一桌摆全的早点。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古怪。 还有周琛的身份,以及他和沈云之的关系。 都如一团乱麻似的。 萦绕在容九心头。 味同嚼蜡般吃了早饭,容九拒绝了周琛一道陪同的好意。 带着几个孩子便上了徐家的马车,离开了小院。 今日便是元宵,京城这等繁华之地,自然更加热闹。 到处堆金叠玉,呼朋唤友,携妻带子,人声鼎沸。 “不如,咱们先去订客栈?” 看着外头人流如织,还未下马车,容九便提议道。 然而,她话音才落。 沈清义不解地道,“娘,干嘛还要去客栈啊,就住周大夫家不好吗?大不了,等离开时,咱们多给些银子就是了。” 沈清义可还记得周琛教训那些流氓坏人时的潇洒身姿呢。 想着,他们要是住在那个小院。 他怎么着也能学上一两招。 沈清义悄悄推了推旁边的沈清玄。 “就是啊,娘。” 沈清玄意会,立刻附和道,“那周大夫之前不也在二奶奶家住过嘛,也没出什么事儿,你想多了。” 闻言,容九看了一眼两个孩子。 她顿了一下,“唉,算了,这事儿,以后再说。” “眼瞧着商会开幕的时间就要到了,咱们还是先去找徐老爷,之后再去京城各家书院看看。” “行……” 知道自己迟早都是要去书院的,就算周大夫愿意教,他也学不了多久。 沈清义便也没有过多纠结。 反正,娘这不是没反对嘛。 因为这商会展览,三年才举行一次。 哪怕今儿是元宵节,不少商家也是一大早就来了。 商会尚未开幕,沿街的展摊就摆了一路。 什么丝绸,瓷器,茶叶药材,金银玉器。 但凡是能够摆出来展览的都有。 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这形式,到时和现代的展览会有异曲同工之妙。 进入商会展览的街道,容九便带着几个孩子下了马车。 怀着长见识的心思,她倒也没直奔徐老处。 而是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逛起来。 说实话,容九其实这些摊位上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基本上只是一扫而过。 倒是几个孩子,对书画极感兴趣。 几乎是刚下了马车,便直奔书画区。 要知道,能上商会展览的,可都是精品啊。 说不定,还有孤本呢! 这般想着,就连最为持重的沈清仁,都忍不住眼神一亮。 拖着还在金银玉器摊子前转悠的徐玉臻,就往书画区跑。 “快点,别磨蹭,去晚了,说不定那些难得的孤本,都要叫人挑走了。” “哎,你着什么急啊!” 他才看中一个玉扳指,还没来得及付钱呢。 就被沈清仁拖着跑了。 徐玉臻不由得咕哝道,“这商会至少还要办上三天呢,你想淘什么孤本没有,用得着这么火急火燎的。” “阿仁,徐少爷说得对啊,这人多,你小心摔……” 容九话未说完,便听见一个女孩的尖叫声。 “啊!你快让开!快让开!” 这声音清脆中带着稚嫩,原本应该是十分悦耳的。 可是如今小女孩提高了嗓音,如土拔鼠般尖叫。 再悦耳的声音也变成了刺耳。 猝不及防的,沈清仁和徐玉臻皆被吓了一跳。 本能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朝自己奔过来,沈清仁往旁边一闪。 谁知,却正巧与极速奔来的东西撞了个正着。 “小心!” “小心!” “哎哟!” 容九和徐玉臻几乎同时惊呼。 伴随着一道惊呼,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如同炮弹一般,向着沈清仁砸过来。 避闪不及,二人齐齐摔倒在地。 “哎呀,好疼啊!” 那鹅黄色的身影,扑在沈清仁身上,颇有些气急败坏。 “我都叫你让开了,你为什么不让!” 闻言,差点被砸懵了的沈清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微微垂眼,眼前的是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一身鹅黄色的齐胸襦裙,配上粉色的飘带,衬得小姑娘更加粉嫩可爱。 然而,此刻这个粉嫩可爱的姑娘,正压在他身上哭得眼泪巴沙。 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可明明,她才是撞人的那一个。 沈清仁蹙了蹙眉,有点不太想搭理这个小姑娘。 “你没事?” 虽说,他如今还未到加冠之年, 可男女七岁不同席,等过了三月,他便已经九岁了。 这女孩儿,估摸着也有八九岁了。 二人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的,确是不雅。 沈清仁压下心中的不耐,放低声音说,“要不,你先起开?” 谁知,他不说还好,一说,这小姑娘反而是越发委屈了。 一骨碌爬起来,指着沈清仁就开始哭。 “你这人真是好没礼貌,你没瞧见我手心都破了皮了?” “竟然还叫我起开,你这心是石头做的吗?怎么就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 到底是谁不讲理? 如此胡搅蛮缠的一番话,听得沈清仁眼皮直跳。 好在,这小姑娘闹归闹,到底是自己爬起来了。 沈清仁便也顺势起身,理了理衣服,便要往容九那边走。 谁知,那小姑娘却跟上来。 她抹了把眼泪,撅着嘴,一脸不计前嫌的模样。 “算了算了,虽然你不讲理,但看在你帮本小姐垫了背的份上,本小姐就原谅你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沈清仁心里一阵无语。 他瞥了一眼那小姑娘,转身加快了脚步。 京城的姑娘,太可怕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定是瞧中她了 然而,另一头,那小姑娘可不知道沈清仁在想什么。 小姑娘红着眼,往擦破了皮的手心上直吹气。 沈清仁听了那颇有些傲慢的话,本有些想走的。 可如今瞧着小姑娘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倒有些不太好走了。 虽说,这姑娘说话是不中听了点。 可到底是与自己撞在一起才受伤的呢。 这般想着,沈清仁蹙了蹙眉。 终是开口问,“你没事,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或是送你回家?” “算了算了,我看你也不是故意的,就不麻烦你了。” 闻言,小姑娘顿了一下。 她看了眼沈清仁,倒是意外地好说话,“你走,我也要回去了。” 话落,小姑娘完全没有要纠缠的意思,转身就走。 竟没顺势要求他做点什么? 沈清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免盯着那姑娘瞧了一会儿。 只见那小姑娘歪着脑袋,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 “唉,真疼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等回去了,定要把哥哥那瓶上好的金疮药讨过来才行……” 远远的听见姑娘带着稚气的话语,沈清仁眉目舒缓了许多。 那姑娘,虽然看着娇纵,可似乎也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 这京城,倒也并非全是仗势欺人之辈。 然而,如此景象落在容九眼里,那便是自己的大儿子,直愣愣地盯着人家小姑娘,久久不能回神。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别说沈清仁现在才八九岁大,哪怕是早恋,也没这么早的。 就是瞧着小姑娘那一身装束,那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啊。 京城本就是是非之地,麻烦还是少惹些为好。 这般想着,容九是一脸的忧心。 倒是旁边,徐玉臻瞧着沈清仁那愣愣的模样。 一脸打趣地对着其他三个小娃儿说,“你们瞧你大哥那模样,说不准,很快就能给你们找个大嫂回来呢。” “啊?”闻言,三个小娃儿面面相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徐少爷,你胡说什么啊,大哥还有几个月才九岁呢。” “就是,徐少爷,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许是被徐玉臻那句大嫂给刺激了,容九越发忧心忡忡了。 她忽然想起了被她遗忘到犄角旮旯的一事儿,那就是几个小反派的感情线。 虽说,如今几个娃儿最大的那个不过九岁,离谈感情还早得很。 可是,作为一本能够吸引她这个千年工作狂的言情小说。 它的感情线安排,不可能是莫名其妙,一蹴而就的。 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哪怕是反派的感情线,也不仅仅是一个推动剧情的工具。 在书中,导致沈清仁黑化的,除了后娘的虐待,和刘家的折磨。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便是,在他忍过了后娘的虐待,捱过了刘家的折磨之后。 历尽千辛万苦才考取的文状元,居然被人替代了! 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此,沈清仁彻底黑化。 为了报复顶替他名次的相爷公子,沈清仁不择手段得利用了一直对他芳心暗许的相府小姐,成功收集了罪证。 扳倒了相爷,处死了相爷公子,而相府其他人,则被判流放。 那相府小姐,也在流放途中,被看押的官兵,lj致死。 容九在看这一段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是那相爷的公子顶替名额在先。 沈清仁利用相府小姐的手段虽不光明,但也情有可原。 可令她最不能理解的是,既然只是利用,为何反派在那相府小姐死后,还要千里迢迢的赶去为她收尸? 连那几个伤害她的官兵,最后也下场凄惨。 更有甚者,自相府小姐之后,沈清仁身边,再也没有别的女子出现。 当时,容九还惋惜呢。 莫非这个毁天灭地的大反派,对那相府小姐还有真情不成? 如今,这个大反派,真真实实的成了自己的儿子。 容九心里可就不止是惋惜那么简单了。 她是真心希望沈清仁能够幸福,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在感情上,都能够得到他想要的。 而刚才那姑娘…… 似想到了什么,容九转头看了眼徐玉臻。 “徐少爷之前在京城生活过,应该有自己的朋友圈子?” “这自然是有的!”闻言,大少爷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然而,下一秒,他又看了眼容九,颇有些疑惑地问。 “只是沈夫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算他有自己的圈子,可沈夫人与他老爹交情甚好。 按理来说,也算是长辈,就算有什么事,不应该直接麻烦他爹吗? 又为什么要来找他呢? 这般想着,徐玉臻默默看了一眼已经在往他们这边走的沈清仁。 心里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眼前一亮。 沈夫人,该不会真的是想帮沈清仁找媳妇了? 所以,才问他的圈子,想打听有没有适龄的姑娘? 自以为摸到了真象边缘,徐玉臻抬头看了一眼容九。 那眼神,别提多期待了。 话说,他要给沈清仁介绍个什么样的姑娘好呢。 这般想着,徐玉臻皱起眉头,一脸苦恼。 容九却道,“那就麻烦徐少爷去打听打听,方才那小姑娘是谁家的。” 啊?刚才那小姑娘? 闻言,徐玉臻眼中闪过一瞬间惊讶,而后又了然地点点头。 果然,是母子,便是连眼光都是一样的! 徐玉臻眼中闪过一抹趣味,用力地点点头。 “沈夫人放心,我一会儿就去打听打听!” 在容九面前许下保证,徐玉臻趁着她寻找自家老爹所在之处的功夫。 一扭头就跑到沈清仁面前,颇有些神神秘秘地说。 “你知道你娘刚才让我做什么吗?她竟让我去查查刚才那个小姑娘。” 说着,徐玉臻嘿嘿一笑。 “说不准,她还真是看中了人家,要给你定来做媳妇儿呢。” 闻言,沈清仁面色一僵,颇有些不自在。 他放下才看了一眼的诗集,瞄了一眼徐玉臻。 “你瞎扯些什么?我娘那么做,也是关心我。”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打趣 “就是,徐少爷你也真是的,怎么什么事情到了你这里,都能扯到不正经的地方去?” 见徐玉臻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旁边两个小娃儿可不高兴了。 他们可以打趣大哥,别人不行。 哪怕是和大哥关系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的徐玉臻,也不行。 尤其是沈清尧,平日里最受沈清仁照顾。 一见大哥不高兴了,当即就撅起了嘴。 小娃儿托着下巴,看了一眼徐玉臻,噢了一声。 “我知道了,徐少爷对这种话题这么感兴趣,是不是也想娶媳妇儿了?” “别着急啊,一会儿见到徐老爷,我让娘亲与他说说,给你找个好姑娘,怎么样?” “谁……谁想娶媳妇儿了?!” 本是打趣人的那个,结果反倒是被一个五岁的娃儿给打趣了。 徐玉臻臊得不行,几乎是沈清尧话音刚落,便红着耳尖,落荒而逃。 “看,沈娘子已经找到我爹了,咱们快去看看。” 大少爷随手一指,便朝着一个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摊位前走去。 心里却气得不行,可恶的沈清仁,仗着兄弟多,了不起啊! 四兄弟欺负他一个,也好意思! 等着瞧,本少爷非叫你知道厉害不可! 徐玉臻憋着一口气,发了狠劲儿。 不惜联系了他在京城所有说得上话的小伙伴,也就一天的功夫。 等商会结束,容九带着几个孩子回到小院时,他便已经把那小姑娘的消息拿到手了。 “啧,真是不得了,没想到,就那么一个小姑娘,竟是当朝相爷的小女儿!” 看着手里的资料,徐玉臻连连感叹。 这沈清仁运气也真是够好的,大街上随便撞个人,就撞到了相府的千金。 还是正室夫人所出的嫡出小姐。 那可是金尊玉贵的大家闺秀啊! 徐玉臻惊叹不已,然而,容九却听得眉头直跳。 没想到,那姑娘竟然还真是相府的千金! 她千防万防的,就是为了离书里这些事情远一点。 可谁知,刚一进京城,她就走到了沈云之那个大反派的府邸。 还碰到了,似乎与沈云之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周琛。 这也就罢了,沈清仁逛个商会的功夫,竟然碰到了相府的千金。 那他岂不是,还会与相府有所牵连? 那相府的公子,是不是还会顶替他的名次? 沈清仁终究,还是会黑化? 这般想着,容九突然有些心累。 她努力了这么久,又是改善四小只的生活条件,又是费尽心思扳倒刘家。 所做的这一切,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阻止几个孩子黑化。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无论她怎么努力,该来的还是会来。 没了刘家,还有相府,没了相府,也还有其他人。 她一个普通厨师,真的有那么大的能力,护住四个孩子,让他们顺利地避开书中的剧情吗? 这般想着,容九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然而,徐玉臻可不知道容九在烦恼什么。 见他眉头紧皱,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资料问道,“沈夫人不高兴吗?” 觑着容九的神色,大少爷一脸不理解。 按理,沈清仁能够遇到这么有身份的姑娘,作为娘亲,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若是他能碰上个一品大员的千金,他娘肯定会高兴疯了。 说不定还会拉着他,到庙里将诸天神佛都谢个遍。 可沈夫人这神色,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啊! 想了一下,他道,“沈夫人,您就别担心了,虽然这相府的千金,身份是高了一点,可沈清仁一点也不差啊。” “这时间还长,若他真有意,等时候他高中,这相府千金,未必就不能相配。” 闻言,容九这才回过神来。 “是啊,时间还长……” 勉强笑了笑,她说,“你们都饿了,今晚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啊!”听了这话,徐玉臻第一个跳起来。 沈清仁和几个小娃儿亦是露出了笑容。 还好,娘还有心情做饭,这就代表着,应该没什么事儿。 刚才,她那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还真是吓坏他们了。 沈清义心里头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自家大哥。 “大哥,你说,娘会不会真的看中了那相府的千金,想要你和她……”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虽说,大哥这年龄,还未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可北燕人成亲都早,十三四岁便成亲的,比比皆是。 九岁之龄,虽不到成亲的时候,但也可以相看起来了,早早把婚定了。 这般想着,其他两个小娃儿也跟着点点头。 “娘肯定是看中那个姑娘了,可大哥你和她的身份又配不上,娘这才伤心了。” “对啊,大哥,一定是这样,你可要努力啊,争取考中状元,给娘拐个千金小姐回来,当儿媳妇!” 沈清仁:“……” 第二百八十五章 承诺 听着几个弟弟你一言我一语的,再看看旁边不断挤眉弄眼的徐玉臻。 饶是他再沉稳持重,也不禁心里一慌。 “我才不跟你们扯这些呢,我帮娘烧火去!” 沈清仁扔下这一句话,逃也似的跑进了小院的厨房。 厨房里头,容九倒也没有沈清仁想象的那般沮丧。 虽说徐玉臻这个人不怎么靠谱,可他有一句话还真没说错。 那就是,时间还长。 她既然能花费数月的时间,改变赵氏他们,改变西溪村村民对原主的看法。 也能让沈清仁避免沦落为刘家童养夫的命运。 那么,到了京城,她想,她同样也能让沈清仁避免书中结局。 至少,相府公子想要顶替他名次这件事儿,她是绝对不会让它再发生的。 这样一来,沈清仁也就没有必要再去利用相府小姐了。 至于他以后的感情,无论是相府千金,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是他喜欢的,她都乐见其成。 这般想着,容九心里轻松不少。 想着这几天几个小娃儿奔波劳累,都没怎么吃好。 早上,周琛倒是带了丰盛的早饭过来。 可容九心里头藏着事儿,压根就没怎么吃。 几个孩子见她没什么胃口,自然是不可能吃得尽兴。 虽说,今日因为沈清义那番话,她暂时还没出去找客栈,依然还住在小院中。 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周琛一天都没在小院出现。 这让容九自在不少,只当自己租住的是普通民宿。 向老妇人问了一下厨房的位置,她便打算亲自给孩子们做顿晚饭。 一进厨房,里头只有一个烧火的小丫头在。 容九问了几声,她也不搭话,只微微摇头。 真是奇怪的地方! 容九心里头叹息一声,倒也没再问什么。 只是厨房里头有外人在,容九倒不好从空间里头拿东西了。 好在,这厨房里什么都有。 容九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身后的老妇人身上。 “这位婶子,不知这厨房中的食材,是否可以让我随意使用,费用记在租金里就好。”她微微一笑。 “娘子随意,公子吩咐了,您是他的贵客,这院中的一切,您都可以随意取用。” 又是平静到毫无波澜的语气。 “哎……” 容九想说什么,可是才刚开口,那老妇人便又退了下去。 算了,她明日还是搬走。 容九无奈地摇摇头,将目光转向厨房里的食材上。 那可真是应有尽有。 地上走的,海里游的,天上飞的,还有好些,连容九都叫不上来名字。 看了一圈,容九倒也没去动人参鹿茸,鲍鱼,龙虾这等名贵的食材。 只拿了一条看起来不大不小的草鱼,并一坛子酸菜。 赶了好几天路,几个孩子胃口都不好,她便打算做个酸菜鱼来开开胃。 这道菜,算是家常菜,做起来并不难,稍难的,可能就是处理鱼片了。 见她要动刀,那烧火的丫头一顿,便要上前来帮她。 却被容九给拒绝了。 对于一个厨师来说,自己动手处理食材,既享受又解压。 就在她处理鱼片的时候,沈清仁推门进来了。 看着她在灶台前忙忙碌碌的,他颇有些担心地问,“娘今日是怎么了?” 猛的听见他的声音,容九手中动作一顿,却依然能把鱼片切得薄如蝉翼。 她一边处理鱼片,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我没什么事儿,倒是你,对今日那个小姑娘感觉怎么样?” 这…… 容九这话说得一派轻松,沈清仁倒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了。 他抿抿唇,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娘,你觉得呢?” “我觉得……” 闻言,容九微微一笑,“你最好在十八岁之前,别有这些心思。” 虽然,作为一部言情小说,感情是必不可少的。 可在她心里,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就该好好学习。 什么感情,什么姑娘,还是等成年之后再说! “十八岁之前吗?”闻言,沈清仁微微一怔,颇有些不解,“为何是十八岁?” 当然是因为,十八岁才算成年啊! 听了沈清仁的疑问,容九心里倒是越发心烦意乱了。 这小子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是嫌十八岁太迟了。 还是这心里头已经有了早恋的想法了? 这般想着,容九手上的动作越发凌乱了。 见她一连切坏了三片鱼片,不知为何,沈清仁心里忽然有些闷。 娘似乎从来没在做饭时露出这种情绪。 沈清仁沉默片刻。 而后,他颇有些郑重地点头,“好,我答应娘,十八岁之前,绝不想那些无关的事儿。” 第二百八十六章 这些都是沈娘子做的? “真的?”闻言,容九猛地转身。 看着沈清仁,她颇有些不可置信,“你莫不是哄我的?” 在这个十三四岁,便成亲生子的时代 沈清仁竟能如此轻易的答应等到十八岁才开始考虑感情的事? “我怎么会哄娘呢?自然是真的。” 似看出容九的疑惑,沈清仁微微一笑。 “如今我在学业上尚未取得成就,本就不该考虑其他的事,娘这么说我倒还松了一口气呢。” 因着几个弟弟的话,沈清仁还真有些担心,娘会动了那样的心思。 如今看来,他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了。 娘和他一样,也认为,没有什么比他的学业更重要。 毕竟,她可是心心念念的,等着当诰命夫人呢。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沈清仁竟然把她随口的一句话记到现在。 小孩儿这话,过于成熟稳重。 反倒叫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定定地看着他,哪怕是最细微的表情,也不愿意错过一丝一毫。 就怕这小孩儿太过懂事,从而压抑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毕竟,早恋虽不可取,但过于压抑自己的感情,其中危害也同样不可小觑。 容九皱着眉头,直愣愣地盯着沈清仁的眼睛。 然而,小娃儿眼中神色明朗,清可见底,压根就没有一丝勉强。 “你真的确定了?” 容九不死心地再问了一次。 在书中,那位丞相千金,可是唯一一位与他发生感情纠葛的女性呢。 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确定。”看着容九,沈清仁坚定地点点头。 “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罢了,既然娘不喜欢她,那我便也不喜欢她。” 这小子,竟然还考虑到了她的感受? 容九愣了一下。 她摆摆手说,“倒也说不上不喜欢,只是我希望你未来的人生伴侣,最好是合你心意的那个人。” “合我心意的那个人?” 听了这话,沈清仁喃喃自语,似有些惊讶。 沈清仁抬起头,看着灶台前的容九,正想说什么。 然而,容九却已经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虽然,沈清仁如此轻易地答应她不会早恋,让她有些担心他未来的感情生活。 可说实话,她心里还是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至少,她在沈清仁成年以前,都不用担心,他会因为感情问题,和那相府地千金牵扯在一起了。 接下来,她只要在沈清仁参加科举时,防止那相府公子顶替他的名次就可以了。 只要这事儿一过,沈清仁便可以彻底远离黑化的道路了。 这般想着,容九面上的愁色一点点散开。 她看了一眼沈清仁,脸上笑容明媚开朗。 “在外头逛了这么久,阿仁都饿了?” “饿了,尤其是几个弟弟,老早就在喊饿了。” 沈清仁抿抿唇,哪怕不饿,也要顺着说,“娘,几个弟弟让我进来问你今天打算做什么,他们可都馋坏了。” “今日我打算给你们做个酸菜鱼。” 容九可不知道沈清仁这会儿,正一本正经的拿着几个弟弟放筏子呢。 煮酸菜鱼的汤已经烧好了,她将鱼片下入锅中。 没过一会儿,便撒上一把辣椒面,一小把花椒,淋上热油。 浓烈的香味在厨房里炸开,容九先给沈清仁盛了一小碗。 “你找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比起水煮鱼,酸菜鱼味道更为温和。 清爽开胃,去腻解馋,比较适合不能吃辣的人。 而沈清仁,就恰好属于那一挂的人。 坐在厨房的小桌前,他拿起勺子先舀上了一口汤汁。 这汤汁不似张卡水煮鱼那般油腻,反而香滑爽口。 只在表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脂,但因为配上了解腻的酸菜,哪怕沾上了一层油脂,这汤喝起来也是香浓又清爽。 几乎是刚送入口中,沈清仁面上的表情便舒展开来。 他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欢欣,“好喝。” “好喝就好。”自己做的菜得了好评,容九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你也别喝汤啊,尝尝这鱼片,若是觉得好,便先给你几个弟弟端过去。” “好。”沈清仁应了一声,又夹了一片鱼肉。 这鱼肉薄薄的一片,看着便是无比的鲜嫩。 送入口中,更是滑嫩可口,清爽弹牙。 带着微微酸味的汤汁,充分的激发了鱼肉的鲜味,却没有一丝腥气。 有的,只有鱼的鲜美,和汤的酸香。 “怎么样?”瞧着小娃儿,容九颇有些期待地问。 “很好吃。”简单的三个字,却无比准确地表达了沈清仁内心的感受。 他想,娘上辈子一定是名厨投胎的。 不然,她做的每一道菜,为何都如此的美味? 旁边,容九可不知道沈清仁心中所想。 若是知道,她定会称赞一句,少年,你真相了! 这会儿,她正寻了个大碗,将锅里的酸菜鱼盛了出来。 当然,到底是借了人家的厨房,容九并没有全部装完。 而是留了一部分在锅里,只道请那老妇人和厨房里头那位小丫头尝尝。 说完,也不等小丫头拒绝,便将盛着酸菜鱼的大碗交给沈清仁。 “去,端出去和弟弟们先垫垫肚子。” 听了这话,沈清仁点点头,便端着碗出去了。 瞧着小娃儿,端着碗,一会儿左手换右手,一会儿有右手换左手,嘴里还时不时嘶口气。 容九不由得嘱咐了一声,“小心点,别烫着了。” “哎,知道了。”小心翼翼地端着碗,沈清仁应了一声,渐渐走远。 直到听不见小娃儿的脚步声,容九这才回到灶台前。 另起炉灶,又做了好几个别的菜。 风餐露宿好好几天,突然吃到一大桌子菜,还是娘亲手做的。 几个小娃儿欢呼出声,一坐到餐桌前,便如风卷残云般,大快朵颐。 几个孩子坐在一块,还有徐玉臻这个闲不住的在场。 这一顿饭,从天色擦黑开始,几乎吃到了皓月当空才算完。 一大早酸菜鱼被吃得干干净净。 其他几个装菜的盘子,那也是如同水洗过一般。 几个娃儿,包括容九,都吃了个肚儿圆。 然而,就在他们瘫在椅子上,喝着消食茶,不想动时。 前头院子里,那老妇人正在两容九今日所做的菜色,一一摆上了周琛的餐桌。 “这些都是沈娘子做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品尝 目光扫过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最后落在那碗香味浓郁的酸菜鱼上。 周琛坐在桌前,眼中透出几分兴味。 “是,这些都是那位沈娘子亲手所做。” 虽然不知道这位爷为何,只瞧了一眼她正准备端出去自己吃的菜肴,便忽然来了兴致,非要在别院里用饭。 而且,还指明要了那位沈娘子所做的菜肴。 老妇人的回答依然规规矩矩的,不敢有丝毫逾越。 然而,这会儿周琛的心思都在这一桌子菜上呢。 压根就没空关注家中下人如何。 听了肯定的回答,他便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挑起一块子鱼片送入口中。 “这鱼片做得如此鲜美,倒是难得。” 周琛眼前一亮,当即赞不绝口。 哪怕是他,以往吃过的鱼,就算是天下最好的厨子手里头做出来的,那味道,或多或少都差了几分。 吃起来鲜的,那味道又清淡了些,颇有些清汤寡水的。 那味道重的,又会掩盖住鱼本身的鲜味。 而眼前这碗酸菜鱼味道就很好,浓淡相宜,极合他的胃口。 配着米饭,周琛吃了几筷子鱼片,又喝了几口汤,犹觉得有些不太过瘾。 他直接丢开碗筷,直接拿了勺子,舀上一勺,连鱼带汤一起塞进嘴里。 一口接一口,满嘴都是鲜嫩可口的滋味。 直到一碗酸菜鱼见底,才停下来。 满足地喟叹一声,周琛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感叹。 “沈娘子这手艺倒是越发精进了。” 旁边贴身仆从不懂他这话中的意思。 倒是头回见到自家主子,这般豪放的吃相。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颇有些恭维地笑道。 “公子既然喜欢那沈娘子的手艺,不如叫她留下来,专门给您做饭如何?” 那仆从想法很简单,自从自家公子出去游玩了一段时间回来,那胃口便是愈发刁钻了。 家里头的厨子都气走好几个了,老爷子昨日还为这事生气呢。 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能做出合公子口味的饭菜的人,那还不赶紧留下? 然而,听了这话,周琛先是一愣。 而后,竟是被逗笑了。 似想起了什么,他顺手拿起旁边的折扇在手心轻拍,叹息似的说。 “你以为,那位沈娘子,是那种我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就依着那位女子的脾气。 他要是真敢这么做,估计这别院的屋顶都能被她掀掉。 旁边的仆从,可不知道周琛在想什么。 他见自家主子言语之间,竟有些忌惮那做菜的女子。 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自家这位主子,脾气还是太好了。 就凭他的身份,除了宫里头那几位,和老太爷,谁还能让他说出这种话? 后院客房那位娘子,看着也不过是个普通农妇。 如此身份,别说是给他家爷做菜了。 就是端洗脚水都是抬举她了。 另外一头,容九可不知道,仅仅隔了一道门距离的周琛,不但吃光了她为表示谢意而留给那老妇人和小丫头的饭菜。 他身边的仆从还在琢磨着,让她给他倒洗脚水。 此刻,躺在东厢房的她,正在为几个孩子上学的事儿烦恼呢。 今日在商会上,见着徐老爷。 他倒是给他说了好几个书院。 什么京城权贵在京城开办的书院。 什么聘请了几个致仕的老大人的书院啦。 就是最差的书院山长,那大小也是一个进士。 这等师资力量,几个孩子就算随便选一间书院,那也比在云莱好得多。 可作为一个母亲,容九自然希望,孩子能够拥有最好的。 更别提,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来京城。 若只是随意挑一个书院,便把几个孩子送进去,那未免也太不值了。 怀着这种心思,在徐老爷问起的时候,容九想都没想,就直接跟徐老爷说了。 “既然已经决定送孩子上书院,那要上,就要上最好的!” 最好的? 如果有可能,容九真想回到白天,打死那个说话不过脑的自己。 京城最好的书院,除了皇亲国戚和官宦子弟,才能上的国子监外,便是太学了。 太学啊! 虽说是仅次于国子监的官办学府,招生条件也不如国子监那般严苛。 可它主要招收的,还是官宦子弟,最低也要八品以下。 哪怕它也招纳一定数量的优秀平民子弟,可那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首先,你得有推荐人,才能取得入学考试的资格。 在入学考试中,前二十名的平民子弟,才能有进入太学学习的资格。 躺在床上,容九掰着手指细数了一下自己这几个孩子的优缺点。 哪怕是自诩为在功课上最不上心的沈清义。 那功课相对于别人来说,那也算得上好了。 容九并不担心,她担心的是这推荐人。 到底是官方开办的学府呢。 太学对于推荐人最低的要求,那也得是个九品官。 九品啊,芝麻大小的官。 可问题在于,就连这芝麻大小的官,容九也一个不认识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求助 想到白天,徐老爷捋着胡子笑眯眯地说。 “沈娘子果真好志气,那几个孩子入太学的学费,就包在徐某身上了。” “至于,那推荐人,就麻烦沈娘子了,这沈解元大小是个解元,又极有可能来京城游过学,那在京城,定然有认识的人,沈娘子不如去找找他们。 这一来嘛,都是读书人门路广,说不定认识几个做官的呢。 这二来嘛,沈娘子也正好去找找沈解元的旧友,说不定能探听到沈解元的踪迹呢!” 徐老爷一张嘴,就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可容九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莫说她就是个穿越的,便是原主,嫁给沈云之几年了,至今还是个处子之身。 离沈云之最近的时候。 也就是在一家人上桌吃饭的时候。 其他时候,两人距离起码得有一丈远。 她上哪儿去知道沈云之的旧友去? 沈云之,她倒是知道在哪儿呢,可她能去找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自己上去送死。 抱着被子滚了一圈,容九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打退堂鼓。 可有了太学珠玉在前,她还真不甘心送几个孩子去普通书院。 更不要提,这几个孩子,各个天资聪颖,若再加上最好教育资源。 他们未来的成就,说不定会比书中更好,更高。 可说实话,在这京城之中,连带着徐老爷在内,她就认识三个人。 徐老爷自是不用说了,他还指望着她去找沈云之的旧友求门路呢。 剩下一个沈云之和周琛。 容九想也不想,就把沈云之排除在外。 那就只有周琛了! 虽然,还不清楚他的具体身份。 可就单看这小院的布置,和院中下人的做派,便知他的身份不简单。 怎么着,也比一个九品官要强? 这般想着,容九心中微定,打算明日一早,便问问那婶子,周琛在什么地方。 心里大石落下,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容九稍微梳洗了一番。 正准备向那老妇人打听周琛的去处呢,便瞧见一袭红色身影翩翩而来。 来得正好! 容九眼中微亮,当即便迎了上去。 “周公子早啊,吃早餐了吗?要不,一块吃点?” 这话说得,好像她才是这院中主人一般。 周琛以扇抵唇,轻咳了一声。 “沈娘子不必如此客气,你我二人也不是头回认识了,有什么事儿直说便是。” 容九:“……” 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为什么向熟人借钱,反而更难开口的原因了。 这稍微熟一点,都不好搞啊! 不过,再不好搞,为了几个孩子。 她也咬着牙开口了,“不知道周公子可否有熟人能当入太学的推荐人,我想送我几个孩子去太学。” 单刀直入,丝毫不绕弯子。 周琛有些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他微微一笑,点头,“这熟人,我倒是有,只不过,他最近身体不适,我也不知他是否能为沈娘子当这个推荐人。” “啊?身体不适?”闻言,容九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然而,只是一秒,便又恢复过来。 她看着周琛,颇有些期待,“那不知周公子你……” 容九话未说完,周琛却已明白她的意思。 他轻轻摇头,“虽然我也很想帮沈娘子,可我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大夫,并无官职,恐怕帮不了你。” 听了这话,容九还未说什么。 一边恨不得把自己当个隐形人的老妇人,都忍不住眼皮子一跳。 公子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见长啊! 不过是一个太学罢了。 只要自家公子动动嘴皮子,便是想把那几个孩子都送进国子监都使得。 然而,心里虽这般想着。 老妇人面上却却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只眼观鼻鼻观心的瞧着周琛,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见他这般,容九面上也颇有些不好意思。 她扯扯嘴角,干笑两声。 “是我唐突了,若周公子实在没办法,那就算了,我再给孩子们另找一家书院便是了。” “这两天多有打扰,一会儿,我便带着孩子搬出去,还请周公子不必忧心。” “哎……” 没想到容九一言不合就要搬走。 周琛哪里还敢再端着架子? 赶紧三两步上前,叫住容九。 “沈娘子别急啊,我虽然没有办法,可我那朋友一定有办法。” “可你不是说他身体不适……”转过身,容九有些疑惑。 周琛却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这个嘛……他的确身体不适,不过我想,沈娘子应该有办法医好他。” “我?”指了指自己,容九更加疑惑了。 她只是个厨师,又不是医生。 连周琛这个专业大夫都没医好的人,她能有什么办法? 似看出容九的疑惑,周琛笑了笑,也没绕弯子。 直接说道,“是这样,我那朋友得了一种怪病,无论再好的吃食,放在他面前,他都没什么胃口,基本上吃一口,吐一堆。” “昨晚,我有幸品尝了沈娘子所做的酸菜鱼,十分的酸爽开胃,所以我想……”? 第二百八十九章 乔装打扮 昨日她留下的那些菜肴,竟被周琛给吃了?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容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边上的老妇人。 不过片刻,她又回过神来。 似察觉到周琛想说什么,容九面上带笑。 “周公子想说什么直说就是,毕竟我们也不是头一天认识了。” “额……” 这位沈娘子,还真是一点亏也吃不得啊! 被原话奉还,周琛微微噎了一下,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是这样,我看沈娘子厨艺不俗,便是京城最好的厨师也是不能比的,便想着能不能请您去给我那朋友做一顿饭?” “朋友?” 闻言,容九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然而,周琛却一无所知。 他点头笑道,“是,我这位朋友可是去年的新科进士,目前虽未正式授予官职,但其文采斐然,颇受太学先生的尊崇。” “倘若他能够为沈娘子做推荐人,几位小公子想要进入太学,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容九皱了皱眉,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想。 她看了一眼周琛,试探着问,“不知道周公子你那位朋友姓甚名谁,是何人士?” “他啊,说起来,沈娘子与他也算是颇有缘分呢。” 见容九这般问,周琛便知道她多半是动了心思。 他轻摇折扇,“就是你刚进京时,走错路的那宅子的主人。” “他也姓沈,与你夫家同姓,说不准你们几百年前还是同宗呢!” 果然是他,沈云之! 只是没想到,他早在去年,便成了新科进士。 那为何,他在书中,又会在今年夏天时,负伤回到西溪村? 心中疑点丛生,容九面上表情一时有些呆愣。 “沈娘子,沈娘子……” 见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周琛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容九这才回过神来,颇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周公子,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若是愿意,便随我去沈府走一趟。” 看着容九,周琛微微一笑。 “只要你能治好我那朋友厌食的毛病,我想他一定会帮忙的。” “可是,就连周大夫您都治不好的毛病,我一介农妇,又能有什么办法?” 据周琛所说,容九如今已经百分百肯定。 他的那位朋友,就是沈云之! 她躲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自动送上门去。 这般想着,容九颇有些不安地说,“我看,这事儿,还是算了,虽然我很希望我的几个孩子能入太学。” “可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大夫,万一把你的朋友整出个好歹来,那就麻烦了。” 说着,容九便招呼几个孩子收拾东西,竟是转身就要走。 见状,周琛眉头一跳,这么不自信。 可不像他认识的沈娘子啊! 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好奇心作祟,再加上,那位沈进士的症状的确已经困扰他许久了。 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这般想着,周琛赶紧上前一步,堵住容九去路。 眼尾上挑,他微微勾唇,“沈娘子别着急走啊,那可是太学,仅次于国子监的最高学府,如今朝堂上,小半部分官员可都是台学里出来的。” “几位小公子若是进去了,未来仕途不说平步青云,那也是极为顺畅的,沈娘子难道就舍得这么放弃?” 那自然是舍不得啊! 可让她去给沈云之做饭,那与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容九皱了皱眉,周琛却依旧笑道,“沈娘子放心,我那位朋友是个极好的人,就连圣上都曾夸他有古君子之风,只是做个饭罢了,你只在厨房里头呆着,不必担心会得罪了他。” 极好的人,有古君子之风? 闻言,容九抬头看了一眼周琛,那眼神一言难尽。 她不禁有些怀疑,他说的那个人真的是沈云之? 那个极有可能会将她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的大反派? 看着周琛,容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然而,终究,她还是没有再说出拒绝的话来。 毕竟,太学的吸引力真的很大。 再说,周琛说得也对,她作为一个厨师,又不是大夫。 就算去给沈云之做饭,那也只是在厨房里头呆着,未必能见得到他。 更何况,这四个小反派还是他的崽呢! 这般想着,容九思忖片刻,缓缓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周公子了。”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是我应该谢谢沈娘子才对。” 闻言,周琛笑了一下,“既然是娘子已经答应了,那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带你过去。” “现在?”听了这话,容九微愣。 说实话,她还没有准备好。 “对,就是现在,我那朋友的住处,离这个院子不远,沈娘子还请跟我来。” 话落,周琛便起身,让那老妇人去准备马车。 瞧着眼前风风火火安排一切的男子,容九心里却有些慌了。 虽然,在应下的那一刻,她便有了准备。 可周琛这般着急,连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她。 容九还是有些猝不及防,整个人仿佛踩在云端上。 糊里糊涂的,就被周琛推上了马车。 眼看马车就要在那沈府前停下,来不及犹豫,容九立刻从空间里头掏出一把剪子,给自己剪了一个厚重的齐刘海,几乎盖住了半边眼睛。 然而,她似乎还不满意,又从空间里头翻翻找找,捡了一块白绢,往脸上一蒙,充作面纱。 这一番打扮,容九下马车时。 差点没把旁边骑马的周琛,吓得直接从马上摔下来。 “沈……沈娘子,你这是?” 好半晌,周琛才反应过来。 他两腿夹紧马腹,颇有些不解地说,“你为何做这般打扮?” “我一介女子,丈夫还不在,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注意点总是好的。” 这话,容九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周琛愣愣地看她一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好,那我们先进去。” 既然想不通,周琛也不再纠结。 虽说北燕民风开化,但对女子的名节还是十分重视的。 容九此举虽怪,但也不算错。 第二百九十章 真是沈云之啊 这般想着,周琛翻身下马,亲自敲开了沈府的大门。 上回,在梦中,容九是突然出现的。 又因当时情况混乱,她虽来过沈府,可从没仔细看看其中景致。 这回,跟在周琛身后,瞧着这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容九心中却颇有些不真实感。 书中,作为终极反派,后期的沈云之官至首辅,位高权重。 若是那时,他居住的府邸,无论如何富丽堂皇,她都不惊讶。 可现在,据周琛说,他不是去年才考中的新科进士吗? 那这府邸,也未免太过奢华了? 走在颗颗雪白均匀的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容九心中感叹不已,面上却是一派淡然。 今日,她便极有可能要和书中的终极反派沈云之,在现实中见面了。 毕竟是将她这具身体剥皮抽筋的人呢。 要说容九心里一点也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转念一想,就她如今这打扮,就算亲娘在世,都未必能认出她来。 更何况是好几年都没回过家乡的沈云之? 而且就算成亲那会儿,他也未正眼瞧过她。 这般想着,容九那翻腾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 好在,周琛倒也没骗她,并未直接将她往沈云之面前带。 而是左拐右拐的,直接把她带到了厨房那边。 “沈娘子,就是这里了,你且做个适合病人吃的菜肴,若我那朋友身体好转,我便带你去连他,让他推荐你家几位小公子进太学。” “嗯,有劳周公子了。” 闻言,容九点点头,走进了厨房。 虽然,她很不想见到沈云之那狗男人。 可他迟早会回西溪村,见面是迟早的事儿。 这回,就当做是提前排练一下。 这般想着,容九理了理思绪,开始琢磨着,到底该做个什么东西好。 托着下巴,容九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简单做个开胃粥。 倒也不是她敷衍,只是那周琛不是说了嘛。 沈云之那家伙,似乎有厌食症。 哪怕做了大鱼大肉,他也未必能吃下去,她又何必去费那个功夫? 思及此处,容九朝厨房里头看了一圈,竟然连一个厨子都没有。 真难想象,沈云之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以前这里是有厨子的,只是后来我那朋友生了一场病,吃不下东西,才给散出去了。” 似看出容九的疑惑,周琛解释几句。 而后又说,“你先忙着,我先去看看我那朋友。” “好。”容九点点头。 她也没指望一个连厨子都没有的厨房,能找出什么好的食材来。 等周琛离开后,她便直接从空间里头拿出几个皮蛋,一小块瘦肉。 打算做个皮蛋瘦肉粥。 然而,她才剥了一个皮蛋,就感觉这偌大地厨房里忽然一暗。 心里一惊,容九蓦然回头,就看见一道暗黑的身影,站在她身后。 啊!真是沈云之啊! 容九本想惊叫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仿佛被棉花堵住一般,发不出丝毫声音。 她瞪着眼,用一种极为扭曲的表情。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沈云之。 现实中的沈云之,和她以往在梦中所见的沈云之都不同。 他一袭墨袍,黑发乌冠,长身玉立,整个人就像一把浸了墨汁的利刃。 哪怕青天白日的,沈云之这般打扮。 往这一站,容九便觉得整个厨房昏暗了许多。 连空气都变得冰冷诡异起来。 这就是活生生的反派啊! 说实话,容九虽然已经在梦中见过沈云之许多次。 可每一次,梦里的沈云之每一次都给她一种野狼一般的感觉。 但眼前的他,却比梦中的他看着要更为高廋颀长一些,就连肤色也更为冷白。 深邃的眉目带着些许杀伐决断的威势,丝毫不像周琛口中所说的那般,是个病人。 就在容九愣愣看着沈云之出神时,对面沈云之也在打量她。 几乎盖住眼睛的齐刘海,做个饭还要戴面巾。 不是有问题,就是丑得难以见人。 就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美食来? 眉目微动,沈云之的眼神更加冷漠。 正想开口叫人离开,胃部却突然传来一阵闷痛。 如刀绞一般,沈云之瞬间眼前一黑,一股鲜甜直冲喉咙。 “嗤!” 鲜血喷出,沈云之脚下发虚,顿时单膝跪地。 “这……这是干什么呢?” 要不要这么客气? 容九尚未回神,便见沈云之突然垂头跪在她脚边。 她一时有些发懵,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了灶台上。 而她面前的沈云之,却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 痛苦地咳嗽两声,竟是连话也说不出口了。 呆愣愣的看着他,容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沈云之这状态不对劲啊,莫非真是生病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交锋 这般想着,容九也顾不得什么反派不反派的了。 当即上前两步,蹲下身去扶沈云之。 毕竟,这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 他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啊! 大白天的,离得近了,她一下子便能感觉到,沈云之似乎并不只是因为厌食而导致胃部出了毛病。 他似乎,正在忍受什么剧烈的痛苦。 瞧着沈云之眉头紧皱,冷汗津津的模样,容九拧了拧眉。 心说,这大反派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不是躺在山洞里满身是血,就是废了一条腿躺在床上,再要不就是脸色苍白的被人软禁。 好不容易到了现实里,还搞得这么狼狈。 “你怎么了?” 突然涌起出一丝的恻隐之心,容九开口问了一句。 手指也忍不住往他鼻下探了探。 还好,呼吸正常。 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容九正想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 容九大惊,皱着眉头挣扎一下,却发现完全挣扎不动。 沈云之瞧着病病歪歪的,手劲儿却极大。 容九一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那如铁链一般禁锢着她的手掰开。 站起身来,容九呼出一口气。 她理了理衣摆,“我去叫周大夫过来。” 说着,容九刚转身要走,却见沈云之已经缓过来了。 他面上苍白,唇边溢出血丝,一只手还捂着胃。 但依旧十分冷硬地说,“不用。” 不用就不用…… 好不容易发一次善心,这人居然还不领情。 容九也没了耐心,她淡淡说。 “那你慢走,一会儿我给你煮碗粥暖暖胃。” 不到片刻的功夫,容九已经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此刻的她,只是为了太学推荐来做饭的厨师。 而沈云之,则是那个能付给她报酬的老板。 既然是老板嘛,能付给她报酬就行了,其他的管那么多干嘛? 这般想着,容九转过身,继续剥她的皮蛋。 然而,谁知容九话音才落,身后的沈云之的目光,却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一双淡漠如霜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 容九刹时如芒在背。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着一脸阴鸷的沈云之。 忽然就有些搞不懂了。 她也没说什么刺激的话啊。 就熬个粥而已。 他这副表情,好像她熬的不是粥,而是毒药一般。 难道她提个粥,还犯了他什么禁忌? 容九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怎么办? 他该不会想要杀了她? 老天爷,她可不想提前体验一下被剥皮抽筋的痛苦啊! 心里头急得团团转,容九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沈云之。 却见他依然冷冷地盯着他,只是他的双眼缺渐渐有些无神。 像是在看她,又像不是。 然而,容九却并没有松一口气,心里那根弦反而绷得更紧了。 他该不会是,认出她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偌大的厨房里,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就在容九心里那根弦即将断掉的时候。 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周琛的声音。 “哎呀,原来你在这儿啊,我说呢,怎么到处找也找不见你。” 似未察觉到厨房里怪异的气氛一般。 周琛直接走到沈云之面前,伸手就直接探上了他的脉搏。 片刻后,他点点头,“我瞧着,是比前几日好些了。” 就他刚才那样,竟还比前几日好些了? 这沈云之的身体究竟是有多差? 难怪他活着,却一直不回西溪村呢! 心里头默默吐槽几句。 容九专心做自己的粥,默默降低存在感。 然而,就在这时,周琛却一脸带笑地向沈云之介绍起容九来。 “想必你也听说了,这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厨师,手艺极好,你若吃了她做的饭菜,这身体一定能够慢慢调养过来。”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闻言,沈云之收了眼中冷意淡淡说道。 “嗨,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只要你吃了沈娘子的菜肴,答应我一件事儿就成。” 周琛似已习惯了他这模样,一点也不见外地说。 沈云之听了,倒也没有如容九预料的那般一口拒绝。 而是开口问道,“什么事儿?” “是这样,这位沈娘子想把她的几个孩子送进太学,你不是与那太学的岑夫子挺熟的吗?你看你能不能去找他说说?” 竟不是做推荐人,而是直接找太学的夫子。 闻言,容九也不禁有些激动。 太学的夫子亲自作保,怎么着也要更容易些! 这般想着,容九微微抬头,颇有些期待地看着沈云之。 然而,他却淡淡的哦了一声,便没下文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做我的厨师 这就没下文了? 瞪大了眼睛,容九定定地瞧着沈云之。 不是,这位大哥,行与不行,你好歹吱个声儿啊! 哦是什么意思? 心里的白眼几乎翻出天际,吐槽也如海浪一般,一波接一波。 然而,容九面上却十分淡定。 可在旁人看来,她这副模样,再配上那厚重的齐刘海,却显得有些呆滞。 “沈娘子,沈娘子……” 直到耳边传来周琛的低唤,容九这才回过神来。 她摸摸鼻子,颇有些尴尬,“怎……怎么了?” “没怎么。” 大约是她现下这副装扮着实有些憨,他忍不住轻笑一声。 “沈娘子方才在想什么呢,竟然这般出神,莫不是被我这好友迷得失了魂魄?” “周大夫,您胡说什么呢……” 大约是没想到周琛当着两人的面,便敢打趣。 容九咻地一下地下头,眼神游移,心里却颇有些不服气。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被沈云之那家伙迷倒! 虽然,她承认,沈云之的确生得挺好。 哪怕是她这种在电视上见过各色帅哥的人,头回在梦中见他时,也有一瞬间晃神。 但这沈云之可不是一般人啊! 他可是大反派,而且还是会抽她筋剥她皮的大反派! 就算他颜如宋玉,貌比潘安,她也绝不可能被他迷倒。 毕竟,再好看,也不过是一张皮囊而已,哪比得上她的小命重要? 然而,周琛却不知容九所想。 见她低着头,面上似乎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红晕,两只手指也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竟是难得的扭捏。 便以为自个儿说中了,当下便起了调侃的心思。 手中折扇唰一下打开,周琛颇有些戏谑似的说。 “色食之性也,沈娘子倒也不必难为情,毕竟我的这位好友,可以算是京城最俊朗的男子了。 就连那探花郎在他面前也要自惭形秽呢,当日打马游街时,不知引的多少女子芳心暗许。” 不知怀着何种心思,周琛噼里啪啦对着沈云之,便是一通吹嘘。 容九原本是不在意的,可听得多了,心里难免有些不屑。 哼! 沈云之这狗男人,还真是狗啊! 二婶说得没错,她在家辛辛苦苦照顾几个孩子。 他沈云之凭什么在外头招蜂引蝶! 他是不是忘记了他还有四个崽了? 越想越气,就在容九忍不住拿烧火棍,糊他一脸的时候。 沈云之似终于知道羞耻一般,轻咳一声,制止了还想再说下去的周琛。 “好了,别再说了,这事儿我答应就是。” 答应?答应什么? 周琛尚未反应过来,容九便猛地抬起头。 瞧着沈云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中的光彩就连那厚重的刘海也挡不住。 哪怕蒙着面,却依然流光溢彩,气质天成。 这…… 没想到,这沈娘子如此笑起来,还真有几分颜色啊! 周琛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微微有些失神。 倒是旁边的沈云之却一点也不理解,自己这个好友又抽什么疯了。 对着这么一个貌比无盐的女子,竟然也能失了神? “咳咳。” 皱了皱眉,沈云之重重地咳了一声。 同时唤醒神游天外的两人。 周琛回过神,轻摇两下折扇,便见好友正用一种“没想到你竟是这种品味”的眼神看他。 误会,天大的误会! 领会到沈云之的意思,周琛顿时有些讪讪的。 天地良心,他对沈娘子绝对没有那种意思啊! 他只是,只是…… 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实在没办法解释。 周琛干脆扭过头,眼不见为净。 倒是容九,一点也没发现两个男人的眉眼官司。 此刻,她脑海里只盘旋着一件事。 答应了,沈云之答应了! 他答应为几个孩子举荐,几个孩子入太学有希望了。 容九看着沈云之,正想道谢,却忽然反应过来。 那几个本来就是他的崽啊! 这当爹的为自己儿子的学业出份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她谢什么? 这般想着,容九顿时收敛了眼中笑意。 这变脸比变戏法还快,倒让沈云之觉得,这女人,似乎有点意思了。 他勾了勾唇,“怎么?我答应了,这位沈娘子却反倒不高兴了?” “那不如……” 拖长了语调,沈云之正想说什么。 容九赶忙阻止,抢先说,“自然是高兴的。” 容九微微福身,笑道,“民女这厢,谢过大人了。” 容九还是头回行这种古礼,无论是手势,还是福身的动作,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沈云之原是个不爱笑的。 可瞧着这一个四不像的礼,他又控制不住地弯了弯嘴角。 也不知,像周琛这般身份的人,到底是如何与这样的妇人有所交集的。 隔着几步的距离,容九可不知道沈云之正笑她呢。 她垂着头,面上带笑,心里却把沈云之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恶的狗男人,她累死累活地帮他带孩子,竟然还要谢谢他? 我可真是谢谢你列祖列宗! 容九心里骂骂咧咧。 沈云之眼中的笑意也一闪即逝。 等她再抬起头来时,便听见沈云之淡淡地说,“这位娘子,别急着道谢,我虽看在好友的面子上应下你。” “但同时举荐好几个孩子入太学,这也并非易事,你总不能让我白白辛苦?” 这话,虽然说得隐晦,容九却是一瞬间就明白了! 这狗男人,居然还要报酬! 容九心里头咬牙切齿,面上却绽放了一个比冬日的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敢问大人想要民妇做什么,只要做得到,我一定不会推辞!” 似完全没察觉到容九话中的火药味, 沈云之淡淡道,“想必周公子请你过来时,已经明说了,我最近身体不适,没什么食欲,你既然擅长厨艺,那便留下来,做我沈府的厨师,直到我身体痊愈,恢复食欲如何?” 神他特么做他沈府的厨师! 听了这话,容九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愤怒。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她忍了! 想她堂堂米其林餐厅的主厨。 现代多少私人厨房向她抛橄榄枝,她都没接。 到了古代,就是多次合作的徐老爷,明里暗里的都想让她给酒楼做菜,她都没答应。 到了京城,却要给沈云之这个大反派当私厨? 做梦! 容九垂着眼,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 她要是真答应了,那以后岂不是每天都要跟沈云之这个大反派,低头不见抬头见? 救命…… 一想到那个场景,容九就头皮发麻。 “我才……”不要! 这般想着,容九张口便要拒绝。 然而,旁边周琛却扯了扯她的衣袖。 “沈娘子,快答应啊,这事儿你要是应了,对几个孩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额…… 一句话卡在喉咙里。 容九颇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周琛。 这个沈云之,如今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从他和周琛的对话中,她明明听出,这二人虽然是以朋友相称。 可沈云之对周琛的称呼,依然是周公子。 这就代表着,这周琛的身份,明显要比沈云之高啊! 他又为何说出这番话? 似看出容九心中的疑惑,周琛解释道,“沈娘子有所不知,这云之虽还没有正式受封官职,但却已入了当今圣上的眼,这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沈娘子若做了沈府的厨师,日后在这京城中行走,哪怕是权贵,也要给几分面子。” 只是入了皇帝的眼,便可以这么牛? 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容九看了眼沈云之。 他和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竟然铁到,做了他的厨师,连京城权贵都要让步的地步。 心里疑惑更深,周琛却还在旁边蛊惑似的说。 “怎么样,连权贵都要让路,这靠山够大,难道沈娘子就不想靠上一靠?” 说实话,不想! 沈云之在京城地位再高又如何? 就是朋友,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 更何况,沈云之还一心想杀她。 在沈府当厨子,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若一口拒绝,万一他后悔答应推荐几个孩子怎么办? 她目前还没有在沈云之面前暴露身份的打算。 略微思忖了一下,容九又微微福了福身。 “大人有意给我一份差事,小妇人本不应该拒绝,只是我作为一个母亲,实在不能丢下自己的孩子。” “这样,往后每天,我到府中给大人做一道开胃的菜肴,其余时间,大人允许我自由支配如何?” 说着,容九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沈云之。 然而,他还未开口,周琛便已先笑道。 “这主意不错,既不耽误沈娘子照看孩子,也能好好调理你的身体,简直是一举两得啊!” “既然周公子开口了,那就这样定了。” 看了一眼周琛,沈云之语气淡淡,却也没有拒绝。 “多谢大人。” 容九心中对沈云之这恩赐一般的语气,很是不满。 但面上却是一副捡了金子的模样,对着沈云之福了福身。 然而,许是她这礼行得太过辣眼睛。 还未等她低头,沈云之便对她摆摆手。 “行了,不必再谢了,既然你已经答应做我沈府的厨师,那这菜肴是不是可以端上来了?” 说话间,沈云之看了一眼灶台。 说实话,他本该没什么兴趣的。 可闻着那渐渐浓郁的米粥香,他竟隐隐生出了一种想吃的冲动。 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沈云之都有些记不清了。 总之,身随心动。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坐在了厨房的小桌边。 至于周琛,比他还要自觉,早已经自己拿好了碗筷。 “请大人和周公子稍等。” 每叫一句大人,容九便觉得一阵牙酸。 然而,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 为了几个孩子能入太学,她忍了! 这般想着,容九转身走到灶台边上,掀开了用来熬粥的砂锅。 勺子一搅,厨房里头的香味更浓了。 闻着这味道,莫说周琛口舌生津。 便是沈云之,也觉得自己一直隐隐作痛的胃,似乎没那么痛了。 在周琛期待的目光下,容九用勺子舀了一口,轻抿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 还好,这粥并未因为她分神应付沈云之,而有一点瑕疵。 不浓不淡,味道鲜咸,完美! 容九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找了块厚实的棉布,连带着熬粥的砂锅也一块端上桌。 说实话,周琛还从来没见过。 有哪家人吃饭,是连砂锅一块端上桌的。 他看看面前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碗,再看看冒着热气的砂锅,一时有些懵。 沈娘子,她该不会想让他和云之直接就着这个锅吃? 第二百九十四章 也没多难缠啊 动了动嘴唇,周琛实在问不出这么傻的问题。 心想,若沈娘子真是如此打算的,那他还是别吃了。 反正这是沈云之的病号餐,说不定没什么味道呢! 这般想着,周琛抬头看了一眼容九。 好在,容九并没有如此丧心病狂的打算。 她从厨房里头拿了个碗,直接掀开砂锅盖,给沈云之盛了一碗。 原来,还是要用碗的。 周琛微微松了一口气,也不用容九,直接自己动手盛了一碗,便低头开吃。 这砂锅煲的粥果然是不一样的,比一般铁锅煲出来的粥更为香浓。 一颗颗大米熬得爆花,晶莹软烂。 至于那切成丝的瘦肉,早已溶于了米粥之间。 面撒了一把葱花,增添香气的同时,又让那棕绿色的皮蛋分外显眼。 这…… 盯着那棕绿色之物瞧了又瞧。 不说周琛,便是沈云之也忍不住目露惊讶,“这是什么东西?” 这又黑又绿的东西,真的能吃? 似察觉到沈云之眼中的警惕,容九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心眼子那么多,还搞成这个德性? 有本事别吃啊! 想到自己自进入沈府,便在沈云之面前伏低做小。 有那么一瞬间,容九真想一碗粥扣在沈云之脑袋上。 但是,不行! 这不止是要她命的大反派,还是掌握着几个孩子太学通行证的大老板啊! 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该伏低做小,还得伏低做小。 这般想着,容九好声好气地解释了一下皮蛋的做法。 鸭蛋竟然还有这种吃法? 简直闻所未闻! 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周琛对容九口中的皮蛋越发好奇。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周琛便迫不及待地拿起旁边的汤匙,舀了一匙皮蛋瘦肉粥。 “嗯,这味道,还真是独特!” 粥一入口,周琛便忍不住一边称赞,一边直接端了碗,往嘴里送。 也不知沈娘子是如何做的。 明明是普通的大米,却叫她熬得极其软糯,仿佛要融化一般。 瘦肉虽溶于米粥之间,却依旧十分有嚼劲。 裹着葱花和姜丝的香气,一点腥味也无。 皮蛋那奇异的香醇味,更是为米粥增添了一股厚重的口感。 就连大米似乎也多了一种绵柔的鲜香。 比起一般的瘦肉粥,更多了几分醇厚悠长。 听着周琛的赞许,见他呼噜呼噜地喝了一碗还不够,又动手去盛第二碗。 容九微微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皮蛋的味道。 虽然,在熬粥的过程中米粥,淡化了皮蛋刺激的涩味,只剩下鸭蛋自身的鲜香。 但依旧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这股味道。 “还合胃口吗?” 这话,容九问的是沈云之。 但周琛却抢先说道,“合,不瞒沈娘子说,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味道,难以言说的滋味,却醇香无比,回味无穷。” “那就好。” 闻言,容九放心了一大半。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沈云之能够和周琛做朋友,这口味应当也是相差不大的。 哪怕谈不上喜欢,也应当不会讨厌才是? 这般想着,容九看了一眼沈云之。 只见他垂着眼,安安静静地喝粥。 那不紧不慢,带着几分优雅的动作,倒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至少,在容九眼里,这样的沈云之,似乎没这么讨厌了呢。 这粥,容九控着火候,煮得软糯稀烂,入口不用多嚼,一抿就化。 最适合沈云之这种肠胃不好的人。 一口下去,就只剩下咸香的瘦肉和鲜香的皮蛋。 轻咬一口,那醇香的滋味便在嘴里散开。 这味道,哪怕冷硬如沈云之,也不禁露出一丝舒心的笑容。 喝粥的动作也越发慢条斯理。 旁边,周琛两碗都吃干抹净了,他面前那碗才将将吃下去一半。 吃得虽少,不过,沈云之却是少有的通体舒泰。 这皮蛋瘦肉粥本就润肺养胃,哪怕只喝了半碗,他便觉得胃部暖融融的。 先前那股刀绞一般的痛意,隐隐散去,沈云之浑身都舒坦了。 再看容九那狗啃似的齐刘海,他都觉得顺眼不少。 放下碗,他站起身来,悠悠开口。 “不是想要送你的孩子去太学吗?跟我来。” “嗯?” 还以为他要等到完全痊愈才肯办这事儿呢。 容九在心里都已经琢磨好应对的说辞了,可没想到,沈云之竟然这般爽快!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容九颇有些不可置信。 一锅皮蛋廋肉粥就搞定了? 这大反派,似乎也没多难缠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这么好说话? 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容九跟在沈云之身后,走出了厨房。 走过铺满鹅卵石的小径,穿过一片梅林,才到了沈云之起居的小院。 “这……” 这院中布置十分雅致,再加上院中一树梅花开得正艳倒比上回梦中那个萧瑟凋零的小院要鲜活风雅几分。 容九瞧着,不免有些感叹。 谁知,她一句话还未说出口,沈云之却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 他猛然停住脚步。 身后容九一时不防,差点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背。 幸而,最后关头,她稳住了脚步,这才没出了个大丑。 “我瞧着沈娘子似有所感,莫非之前来过此处?” “嗯?” 这是要开始盘问了? 闻言,容九心里咯噔一下,立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她就说嘛,沈云之这个阴险狡诈的大反派。 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被一锅皮蛋廋肉粥给搞定了。 “大人说笑了,小妇人之前一直居于乡野,怎么可能会来此处?” 面上带着微笑,容九慌忙敛了衣袖,行了一个福身礼。 离拿到太学推荐,就差临门一脚了,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啊! 这般想着,容九越发低眉敛眸。 “你……” 瞧着一低头,整张脸似乎都埋入了那厚重的齐刘海之中的容九。 沈云之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半天,转了好几圈,才吐出来,“敢问沈娘子,你是哪里人士?” 来了,来了,果然是试探! 一颗心微微提起,容九倒也没撒谎。 她直说,“回大人话,我乃是蕲州安阳县,云莱镇人士。” “云莱啊……” 放低了声音,沈云之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那轻飘飘却又意味深长的语气,听得容九心头一跳。 微微抬头,她忍不住问,“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该不会想起什么,认出她来了? 嗖地一下,一颗心飞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已。 怎么办? 这事儿,完全没法撒谎啊! 毕竟,不说周琛亲自去过她家,就是一会儿写推荐信,恐怕也得问到几个孩子的籍贯。 “也没什么。”闻言,沈云之语气淡淡。 “只是忽然想到,那周公子也许没说错,沈娘子的夫家,与我说不定真是同宗呢。” 哦…… 闻言,容九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他发现什么了呢,真是吓死人了。 这般想着,容九面上却佯装出几分惊讶,“真的吗?莫非大人也是云莱人士?那可太好了!” “既然如此,那这入太学的推荐……” 别磨蹭了,赶紧写! 不知为何,这妇人的话该未说完,沈云之却从她那被头发遮了一半的眼中,瞧出了这个意思。 他微微沉下脸,轻咳了一声。 容九方才光顾着着急了,瞧见沈云之冷白的面容,又黑沉了几分,她这才反应过来。 虽说,这沈云之作为几个孩子的父亲,做点事儿是应该的。 可如今,自己对他来说,就是陌生人一个,还是求上门来的。 求人办事儿,如此心急,未免有些不妥。 这般想着,她忙又低了头,又想着,沈云之在京城生活了几年,又得皇帝看重。 那做派,恐怕与其他达官贵人也差不多。 便也不肖他吩咐,等走进书房后,便自发地铺了纸,研磨,就差没把毛笔直接递到他手上了。 瞧着容九那殷勤的模样,沈云之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自从第一眼瞧见这个沈娘子,他便隐隐觉得奇怪。 她对他,太自然了。 自然到不像一个普通农妇,知道他身份时的表现。 可他想了又想,记忆中唯一与这沈娘子年龄相仿的女子,又与她大不相同。 罢了…… 也许,是他想错了也不一定呢! 这般想着,沈云之摇摇头,将心中纷乱的思绪分散,开始想眼前的事儿。 虽在病中,他也并非是全然无事可做。 今日,他不过是看在周琛的面子上,才抽出这半日的功夫。 来看看他寻的这个厨娘,有何特别之处,竟让他赞不绝口。 谁知,这一看,便耽误了半天功夫。 如今,他既然已经一反常态地吃了她的粥,又亲口答应了她的条件。 便也懒得绕弯子,他走过去,就着容九铺好的纸,几下便写好了一封信。 待墨迹干了,他转身就递给了旁边的容九。 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容九心中激动,赶忙接过来,看了一眼沈云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展开。 推荐信…… 虽然她已经不是头一次拿到这种东西了。 可当她拿到这薄薄的一张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眼皮子一跳。 太学的推荐信啊! 这含金量可比孙老先生给的那封高多了。 容九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上头白纸黑字地写着,只要几个孩子通过了入学考试,无论名次如何,还请岑夫子务必收下他们。 务必啊…… 那就代表着,哪怕几个孩子的名次在那二十个平民子弟之外,只要他们通过了太学的考试,便有机会进入太学学习。 一锅皮蛋瘦肉粥而已,他竟连几个孩子的名次都考虑到了。 容九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沈云之,眼中神色颇有些惊讶。 沈云之这个大反派,竟然这么好说话? 动了动嘴唇,容九正想说什么。 然而,沈云之却似乎没什么耐心了。 将推荐信交给容九,他便淡淡道,“行了,你先出去,顺带让周公子进来。” 容九:“……” 这对待丫鬟一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真让人不爽。 不过,想到手中新鲜出炉的推荐信,她到底还是忍下了心中不快。 轻声道了句谢,便退出了书房。 正好,周琛自他们两人离开后,便也一路跟了上来。 此刻,就在书房外头,倒也不用刻意去寻。 见她出来,沈云之却还在书房。 周琛便也猜到,他这是还有事对自己说呢。 便也没着急离去,只对容九说了声让她稍等一会儿,就精神抖擞的进了书房。 那架势,好似应考的学子,见到主考官一般。 第二百九十六章 明明就是两个人 然而,等他走进书房,便瞧见沈云之正悠悠地整理书桌。 周琛便耐着性子等啊等。 直等到他整理好了书桌上的书,又将沾了墨汁的毛笔洗干净挂回原处,也没见他开口。 “云之……” 周琛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见沈云之一直闭口不言。 他轻咳一声,忍不住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 闻言,沈云之手上动作一顿,他幽幽开口。 “倒也没什么事儿,就想问问你,和那沈娘子到底是如何认识的?” 对她,又了解多少? “就这事儿啊!”听了这话,周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轻摇折扇,面上露出一个不羁地笑容,“想知道,且听我给你细细说来……” 一挥衣袖,周琛坐到了沈云之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 摆出说书人的架势,将自己几次英雄救美,还有帮助容九母子的事情大说特说。 周琛本存着炫耀的心思,然而,沈云之越听,眼中神色便越发深沉了。 云莱镇,西溪村,四个孩子…… 听着周琛的话,沈云之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世上真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 到底是相交几年的好友,见他一皱眉,周琛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 犹豫了一下,周琛敛了笑容,斟酌着说,“之前我也怀疑过,那四个孩子是不是他们。” “那你为何不早说?”闻言,沈云之抬起头。 自周琛回京都好几个月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他竟到今天才说。 “我这不是听你说,你已经把孩子交给你父母抚养了嘛,所以就没往这方面想。” 说着,周琛似有些心虚。 他摸了摸鼻子道,“再说了,别说这沈娘子上头没有公婆,与你家的情况并不相符。” “就是有,你不也说了,你那个继室又是个不顶事的,又蠢又毒,与眼前这个聪慧干练的沈娘子完全是两个人,我不怀疑也很正常啊。” “兴许,我家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闻言,沈云之皱了皱眉,忽然有些疲惫。 他看了一眼周琛,“如今上面那位对我监视越发严密,我不便离开京城,家乡的事儿,就拜托你好好探查了。” “你放心。” 两人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沈云之虽只是个寒门学子,可他的手段谋略,均在他之上。 周琛心里是相当佩服他的。 可这样一个人,如今表面虽然风光,说到底却还不如他一个闲散人来得自由。 这般想着,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气。 拍了拍沈云之的肩膀,他十分有力地说,“虽然,最开始与你相交的,是堂兄,可堂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会尽力帮你的。” “再说了,我从心底里也希望,那四个孩子能够平安。” 闻言,沈云之点点头,“如此,就麻烦你了,还有那位沈娘子那边,你也用心一点。” 虽然,这两人前后差别太大。 可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村落,总不能出现两个沈家,两个沈云之? 还有那四个孩子…… 越想越乱,沈云之皱了皱眉,似觉得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行……” 听了沈云之的话,周琛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的。 可瞧见他那模样,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虽说,那沈娘子性子虽强势了点,可瞧着还是落落大方,对几个孩子一如亲生。 怎么可能是沈云之口中那个脑袋里塞稻草的恶毒继室? 这般想着,周琛嘴上虽然应着,但转头见着容九,便将这事儿给否决个彻底。 明明就是两个人嘛!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自己不过是说了个籍贯罢了。 她在沈云之面前,便已然暴露得差不多了。 她瞧着周琛,不过是进了一趟书房而已,再看她的眼神便有些怪怪的。 探究中带着一点不可置信,还有那么一点无奈。 总之,复杂得跟那九连环似的,弯弯绕绕的,让人看不懂。 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被沈云之给洗脑了? 这般想着,容九张了张嘴,正想问呢,便见沈云之随后从书房里走出来了。 当着他的面,容九就是有一肚子话也说不出口啊。 抿抿唇,她摸着袖子里的推荐信,便跟着周琛离开沈府。 算了,无论是沈云之还是周琛,那心思都跟蜘蛛网似的,一圈绕一圈的。 她一个炮灰,操心什么呢。 还是先操心操心孩子! 这般想着,容九上了马车,没过一会儿,就回到了小院。 本以为,几个孩子会第一时间冲出来迎接她的。 可谁知,一回到小院,除了那老妇人,竟一个人也没有! 第二百九十七章 考试 就连最小,最弱的沈清尧,也不见人影。 瞧着容九那略微有些失望的眼眸,旁边的周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沈娘子的这几个孩子还真是独立,不像其他小孩子那般黏人。” “周公子过奖了,主要是孩子们自己懂事,平时都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并不需要我操什么心。” 闻言,容九笑了笑。 周琛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今日听沈云之那么一说,本来想看看几个孩子的。 既然他们不在,那便只能明日再来了。 毕竟,他与沈娘子虽然算的上是朋友。 可说到底,男女有别,在一块呆久了确实不是个事儿。 这般想着,周琛便告辞离开了。 这会儿,容九的心思都落在了袖子里的推荐信上。 恨不得等几个孩子一回来,便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对于周琛的离开倒也没说什么,只点头道了声谢。 等周琛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回到东厢,将那封推荐信看了又看。 还真别说,沈云之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这字还是十分不错的。 连她这个不通书法的人看了,都觉赏心悦目。 “娘,你看什么呢。” 沈清仁几兄弟经不住徐玉臻缠,刚去外头逛了一圈回来。 便见自家娘亲拿着一张纸看得入神。 年龄最小的沈清尧当即就凑过去,“给我也看看……” 猛然听见孩子的声音,容九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合上手中的纸,笑道,“你们回来得正好,我已经拿到太学的推荐信了,你们快去看,争取在入学考试中取得一个好成绩。” 说着,容九便将几个孩子往外推,却也没将手中的推荐信给他们。 毕竟,几个孩子沈云之都教养过一段时间。 万一他们还记得沈云之的字迹,那岂不是要糟? 这般想着,容九的动作越发急促了。 几个孩子只当她是拿到了推荐信,兴奋的。 也没再多说什么,拖着叫苦不迭的徐玉臻,便往耳房去了。 虽然,他们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多看看书也是好的。 省得一不留神,便白费了娘一番苦心。 这般想着,几个孩子接下来几日都没再出过门。 就连容九,也只是在头两天去商会那里转了两圈,便一直留在小院,给几个孩子做营养餐。 如此这般,连带着徐玉臻都苦读了几日,太学的入学考试,正式开始了。 容九和徐老爷一路将几个孩子送到考场外头,递上了推荐信,便被拦在了外头。 只能远远的看着几个孩子,提着考篮,走向考场。 “面白无须,年九岁,身高……” 瞧着考场外的守卫,一板一眼地记录自己的信息。 哪怕是冷静稳重的沈清仁,也微微有些发囧。 早听说太学的入学考试,一切按照科举考试的模式来。 可这照得也太彻底了! 周围入学的学子,年龄最大的也才二十几岁,哪一个是有胡须的? 面上虽有些窘迫,沈清仁几兄弟还是按照要求检查了考篮,脱了衣裳,被仔细检查过才能真正进入考场。 这一番流程下来,哪怕是大冬天的,几兄弟也被折腾出一身汗来。 穿上衣衫那一刻,连沈清仁都想问问,娘给他们讲的故事中,那些女子到底是如何女扮男装,混进考场,还中了状元的? 毕竟,一个太学的入学考试都如此,那科举考试只会更加严苛。 好不容易等所有检查都结束之后,原本凑在一起的几兄弟被迫分开。 被守卫一个个带入属于自己的格子间当中。 这格子间也如科举考试中的号房一样,逼仄狭小,四周都有隔板。 不过好在,大约是考虑到,入太学的学子大多都是官宦子弟,这隔间收拾得还算干净。 沈清仁进了隔间之后,也没功夫想几个弟弟那边如何了。 只把一边的隔板拉下来,便坐了上去。 没过一会儿,伴随着一阵铜铃声,考官大喊一声,“落锁!” 考场便被正式关闭了。 沈清仁看不到几个弟弟,倒是能看到对面那个穿得金灿灿的考生。 正一脸嫌弃地用袖子擦着桌子。 这…… 沈清仁一时不知道该说他爱干净,还是不爱干净了。 “考试开始!” 耳边传来考官铿锵有力的声音。 沈清仁立刻收回心神,没空再关注对面的考生如何了。 瞧着一个个守卫,举着写着考题的牌子来回走动。 哪怕沈清仁做足了准备,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这可是娘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啊,决不能让她失望!? 第二百九十八章 撞树 这般想着,沈清仁深吸一口气。 等抄下守卫牌子上的考题,他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提笔在草纸上写下答案,确定没什么错漏之后,这才慢慢誊抄到考卷上。 越写越顺,沈清仁面上浮出一丝微笑。 速度倒是越发地慢下来了,就怕一时大意出现什么纰漏。 然而,他自以为的慢下来,落在别人眼里,那依然是如有神助。 比如,对面那位身着金丝云纹锦衣,头戴金冠的少年,瞧着沈清仁刷刷地就写了一大片,似乎完全不用思考一般。 再看看自己抓耳挠腮,才憋出来的几个字,一时愣住了。 直到啪嗒一声轻响,他这才回过神来。 瞧着自己考卷上那一滴黑乎乎的墨团,暗道一声糟糕! 少年也顾不得嫌弃桌子不干净了。 下意识地丢开毛笔,伸手去擦那墨团。 然而,越擦,那墨团晕染得越开。 没一会儿,不止考卷上,就连那少年的衣裳,脸上也尽是墨汁。 然而,对面沈清仁依然无知无觉,奋笔疾书。 少年:“……” 就很气! 看着自己没写两个字,便染了墨汁的考卷。 再瞧瞧对面,答题纸写了一张又一张的沈清仁。 少年咬咬牙,忍不住一眼瞪过去。 答完一题,沈清仁正想缓口气。 谁知刚一抬头,便见对面那考生正黑着一张脸瞪他。 那是真黑着一张脸啊! 瞧着那考生满脸墨汁,连原本白净的衣裳都黑了一大片。 啊?这是栽进砚台里了? 沈清仁微愣片刻,默默地将自己的砚台移远一点,而后继续答题。 这般风轻云淡的动作,差点没将对面的少年气个仰倒。 都怪这小子,没事写那么快干嘛? 害得他一着急,手抖污了卷子。 看着自己卷子上那黑乎乎的一片,少年欲哭无泪。 这场考试算是完了! 也不知道一会儿回了家,会不会被他爹打死! 太学入学考试分三场,前头两场,当日考当日批。 自己成绩怎么样,几乎考完就知道。 随着一声,“考试结束!” 少年眼睁睁地看着考官在自己的考卷上写上面一个大大的丙字。 甲乙丙,三等,丙字最末。 瞧着那大大的丙字,少年似乎感觉自己老爹手中的藤条离自己又近了一步。 脑袋顿时嗡嗡作响,然而,就在他为自己的命运哀嚎时。 便瞧见考官在他对面那小子的考卷上直接写上了一个甲。 甲,头等! “命运不公啊!” 刚跨出考场,少年便忍不住仰天长叹。 正巧,这时,沈清仁挎着考篮,悠闲自在地从他身边走过。 啪! 脑子里的那根弦猛然一断,少年想也没想,就大踏步追了上去。 另一头,少年的仆从自打考试开始,便守在了考场外头。 等了好几个时辰,好不容易等来了自家少爷的身影。 却瞧见他追着一个少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少爷,错了,错了!咱们家在这边呢!” 仆从心里一急,连忙跟着追上去。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瞧见自家少爷直直地往一棵百年老树上撞去。 砰! 一声巨响,少年眼冒金星,连带着仆从的脑袋也抽抽地疼。 “啊,少爷啊!” 完了,完了! 老爷一再叮嘱他要看好少爷,谁知少爷一出考场,便寻了短见。 他一定会被老爷打死的! “少爷,不过是一场考试而已,您又何必想不开啊!” 哭丧着一张脸,仆从哀嚎一声,直奔少年。 不远处的沈清仁,听了这声哀嚎,下意识地回过头。 便瞧见坐他对面那少年,直挺挺地躺在他方才站的位置。 “好险!” 沈清仁拍着胸口低叹一声,加快脚步,朝着容九的方向走去。 还好,娘叫了他一声,让他加快了脚步。 否则这会儿,那少年撞的就不是树,而是他了。 “啊,这里有人撞墙,啊不,撞树啦!” “咦,这人未免也太弱了,这才第一场呢,就如此想不开,接下来两场,他岂不是要自带一根白绫,随时勒死自己?” 大约是从没见过如此奇葩的事儿。 才从考场出来的考生,纷纷朝着那少年围过去。 心里头都在想着,这到底是哪家的少爷,竟如此弱鸡? 这会儿,沈清仁三兄弟和徐玉臻也从考场里头出来了。 他们出来得晚,瞧见那树下围了那么多人,不免有些好奇。 最小的沈清尧,看了一眼旁边的容九忍不住问。 “娘,那边怎么了?” “啊?我也不知道啊!” 虽说,容九一开始便守再考场外头。 可那会儿她心里全是几个孩子呢,哪有功夫关注别人。 倒是沈清仁,离得近,看了个全程。 想着那少年在考场上的表现,他在容九打算带着几个小家伙去看看热闹时,便跟几个弟弟还有沈玉臻说。 “也没什么,好像是考试时污了试卷,得了个丙等,估计是一时想不开,便撞了树。” “啊?” 这话一出,莫说是几个孩子了,便是容九也惊到了。 虽说她了解自己这几个孩子,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可能这么弱。 可她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想起现代那些考生因为压力太大,一出考场就跳楼的新闻。 当下也不敢在考场里头多呆,生怕几个孩子受到影响。 “好了,先别管这些了,咱们先回小院,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太学的入学考试,虽一切按照科举考试的来。 可到底只是一个学府的入学考试罢了,没真那么严苛。 每场考试结束后,考生都可以自行离去。 并不需要像科举考试那般,从第一场考试开始,到最后一场结束都必须呆在考场。 第一场考试刚刚结束,第二场考试怎么也要过了午时才开始。 容九便带着几个孩子回了小院,打算给他们做店好吃的补补体力。 “太好了!” 一听有好吃的,几个孩子欢呼一声,便上了马车。 就连徐玉臻也无视了旁边等得焦急的徐老爷,直接跟着沈清仁上了马车,便扬长而去。 然而,相比于沈清仁这边的轻松愉快。 那少年那边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 瞧着自家少爷翻着两个白眼晕倒在地,旁边那个仆从心里那叫一个焦急。 当下也顾不上什么主仆尊卑了,伸手就掐住了少年的人中。 好半晌,少年才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便瞧见黑压压的一片脑袋,瞪着一双眼睛看自己。 “小娃娃,你有啥想不开啊,不过是一个太学考试罢了,今年考不上,明年再来呗。” “你看我,都接连考了五次了,也没说像你似的寻死啊!” 你才寻死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记恨 看着那人黝黑的面容上,那两道比他爹还深的眼沟。 少年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都怪那小子,这下他丢人丢大发了! “是啊,少爷,就是一次考试而已,您就算是真考不过,老爷也自有办法让您上学,您又何必作贱自己啊!” 仆从这回是真吓坏了,千金比不过一独苗。 要知道,家里头就少爷这么一个男丁。 少爷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一个贱奴,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赔的。 这般想着,那仆从面上越发凄苦了。 他一面将少年扶起来,一面劝道,“少爷,要不,这考试咱们就别去了。 直接回家去与老爷说,兴许他有别的门路呢。 您千金之躯,又何必来受如此苦楚?” 仆从不知考场里头发生的事情,只当自家少爷,是做不出试题,才如此心灰意冷。 只好一个劲儿地开解。 若换做平常,这少年说不准还真就顺势而下了。 正好趁着一身狼狈,回家去求一求老爹。 说不准,他心一软,就不要他来参加考试了。 可这会儿,少年听了仆从的话,心里头浮现的,竟是沈清仁在考场上悠然自若的模样。 心里顿时觉得一阵悲愤。 少年咬咬牙,挥开仆从的手。 “你少灭本少爷的威风,一个考试而已,那小子都能做到如有神助,本少爷还会临阵脱逃不成?” “那小子?” 那仆从打小就伺候少年,还是头一回见他露出如此有志气的一面。 当下便对他口中的那小子有些好奇。 咽了咽口水,仆从小心翼翼地试探。 “少爷,您说的那小子,到底是谁啊?” 竟能让向来懒散的少爷激起如此斗志,想来必不是一般人物。 若能与老爷说说,让他来给少爷做伴读,那少爷的学业一定能大有进步。 他也不必因此,三天两头受老爷责罚了。 这般想着,仆从看着自家少爷,眼底流露出一丝期盼。 快说,快说,那人到底是谁! 许是自家仆从的目光太过热烈,少年忍不住冷哼一声。 “你管他是谁,还不快随本少爷回府?本少爷还赶着回家看书呢!” 说着,少年梗着脖子又哼哼了两声。 等着瞧,以他的聪明才智,再看了书,下回考试,如有神助的那个,一定是他! “看……看书!” 他家少爷竟主动要求看书,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这一定是少爷口中“那小子”的功劳! 仆从心里一喜,连忙跟上自家少爷的脚步。 心里头还在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出去打听打听,山野口中那小子到底是谁? 另一头,沈清仁可不知道,就因为一团墨汁。 自己不但被人给记恨了,还被他的仆从黑惦记了。 心心念念的要打听他的身份。 坐着马车,一路回到小院。 他自己倒没觉得什么,他娘却好像被考场门口那事儿给刺激了。 生怕他和几个弟弟出什么问题,除了做饭的功夫,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 这不,刚吃完饭,沈清仁正想带着几个弟弟和徐玉臻看一会儿书呢。 容九便推门进来了,瞧着几个娃儿们,一个个地都捧着书。 她当即就蹙眉笑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怎么不休息一下?” “这就休息了。” 瞧着容九眼底流露出的关切,沈清仁颇为无奈地合上了书。 “那就赶紧的,下午还要考试呢,这会儿得养足了精神才是。” 似察觉到小娃儿眼中的无奈,容九一边将床上的被子打开,一边笑道,“虽然我很希望你们能进太学,但是阿仁,还有阿义你们几个要明白,无论什么时候,你们的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尤其是考试这种东西,更注重的是平时的积累,临时抱佛脚,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再说了……” 似想起了考场门口那一幕,容九颇有些郑重地说。 “哪怕你们没考上太学也没关系,咱们还可以上其他学院嘛,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不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容九了解几个孩子,压根就不担心他们会没出息。 这话说得更是真情实意,一字一句皆带着一个母亲对孩子最真切的期望。 莫说沈清仁和两个本就容易感动的小娃儿了。 便是如沈清义这般执拗,不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就冲娘这句话,这太学就算是一块硬骨头,他也得啃下来! 这般想着,原本还觉得今天上午这场考试有点难的沈清义,顿时信心满满。 连带着其他两个小娃儿和徐玉臻也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豪情万丈。 第三百章 碰见瘟神了 然而,就算是几个娃儿的精神状态都不错,容九却还是不放心。 等几个孩子小睡了片刻后,她还是亲自将他们送到了考场。 丝毫没有因为几个孩子已经去过一次考场,而放松。 等几个孩子进了考场后,她甚至还和等在外面的其他考生的家人或书童交谈了一会儿。 然后,她就知道了,原来今日撞树的那考生,就是因为考试得了一个丙,所以才想不开。 撞了树不说,还当着众人的面嚎啕大哭。 听了这话,容九心中颇有些唏嘘。 幸好,她在考试之前,开解了几个孩子一番。 不然,恐怕多少都会受到影响。 另一边,考场里头的少年,可不知道,他的事迹已经传开了。 他到了自己的隔间,一抬头,便又瞧见了沈清仁。 刚才还信心十足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怎么又是他啊! 心里头哀嚎一声,少年瞪了一眼沈清仁,颇有些小心翼翼地研磨。 同一个坑,他绝不会掉进去两次。 这一回,他的考卷,必定是整个考场最干净的! 这般想着,考试还没开始,少年心里头便紧张得不得了! 拿着笔的手,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反观沈清仁,中午小憩了片刻,这会儿精神好得不得了。 再加上他学问本身就比较扎实,看到题目,根本不需细想,心里便有了答案。 如行云流水一般,这回答题,倒比上午时,还要流畅。 倒是对面那少年,瞧着他的动作,心里越发焦急了。 可是又怕污了试卷,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写。 相对而坐的两个人,一个抓耳挠腮,谨慎不已。 一个胸有成竹,一派淡定。 但不管如何,这回,直到考试结束,都没再发生任何意外。 少年心中那叫一个乐啊! 这回,总算是没有污卷了。 这般想着,少年越发的小心翼翼。 连交卷的时候,都学那姑娘家轻移莲步似的,一步一步地挪。 一步,两步…… 眼看着试卷就要送到主考官手上。 然而,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少年与交卷回来的沈清仁,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少年不受控制地往后一仰,手中试卷飘落到地上。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考生从他的试卷上踏过,在上头留下了一个明晃晃的脚印。 试卷,再次被污染了! 上午被撞的额头,突突地疼,少年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考场的。 入学考试,三场,两场都得了一个丙字。 紧接着翌日第三场,虽是糊名誊录,也未再出现什么变故。 但少年走出考场时,依然浑浑噩噩的。 前头两场都判了死刑,第三场,他真的能逆风翻盘吗? 这回他连走出考场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是身边的仆从给一路背回去的。 相比他这般无精打采,仿佛脱了一层皮一般。 接连三场都坐在他对面的沈清仁却是精神奕奕。 他一早出了考场,正带着几个弟弟在外头等着磨磨蹭蹭的徐玉臻。 另一头,那少年才出了考场,便瞧见坐在他对面那家伙,正负手而立,姿态悠闲。 “你!” 想着自己这两天遭的罪,少年咬着不放红了眼眶。 他当即便要从仆人的背上撑起来。 幸好,那仆人力气大,下盘稳,才没叫少年跌下来。 “少爷,小心啊!” 仆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颇有些忐忑地道,“您要是摔了,老爷一定会打死我的!” “那就打死你!” 眼看着那家伙呼朋唤友地上了马车,少年后槽牙都咬碎了。 等着瞧,等本少爷查出那家伙姓甚名谁。 定要他好看! 心里头暗恨,少年沉着一张脸对仆从说。 “还不快回府,是想冷死本少爷吗?” “是……少爷,小的这就送您回府!” 仆从应了一声,战战兢兢地将少年送上马车。 手中马鞭一扬,马车便嗖地一下窜出去,正好从沈清仁坐的马车旁边飞驰而去。 然而,直到这时,沈清仁尚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给恨上了。 这会儿,他正闭着眼睛听徐玉臻和几个弟弟叽叽喳喳地对答案。 至于,考场上坐在他面对的那个倒霉蛋,早就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更不知道那个倒霉蛋,一回到家,便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连眼睛都直了。 一听说,他考完试回来,整个人都傻了。 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风一般的冲进院子。 “大哥,大哥,你没事?” 如银铃般悦耳地声音中,带着丝丝焦急。 若此刻,沈清仁在这儿,便会发现,这一脸焦急的小姑娘,正是那天她大街上撞的那个。 也就是丞相府的千金,温玥儿。 而那坐他对面那个倒霉蛋,便是温玥儿的兄长,温祈。 这会儿,温玥儿瞧着木愣愣的温祈,急红了眼眶。 她情绪十分激动,“夏至,快去叫大夫!” “是,小姐。”先前背少年回来的那仆从,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跑出丞相府。 而温玥儿瞧着自家大哥的脸色,转身去桌子上倒了杯水。 “大哥,你要不要喝点水?” 一杯温水凑到嘴边,温祈这才回过神来。 他就着自己妹妹的手喝了一口水。 温水入喉。 温祈忍不住在自己妹妹面前抹起了眼泪,“妹啊,你哥我碰见瘟神了!” 第三百零一章 又又又做梦了 “啊?瘟神?”闻言,温玥儿愣了一下。 她伸手摸摸自家大哥的脑袋,颇有些忧心。 “大哥,你是不是昨日撞树,把脑袋撞坏了?” 要知道,自家大哥身为丞相府唯一的男丁,她爹娘又是个护犊子的。 平日里,别家公子哥不是捧着他,就是避着他走。 就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这根独苗苗,惹来丞相府的报复。 谁敢在他头上动土? 还被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哥称之为“瘟神”! 这不是在说笑吗? “是真的!” 没好气地拍开自家小妹的手。 温祈红着眼眶,颇有些鼻酸地说,“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有多气人,整整两次啊,两次我都因为他得了个丙等!” 一想到考场里头发生的那些事儿,温祈便捶床大怒,“等着瞧,等我休整好了,一定要让那小子好看!” 这又是要出去闯祸的节奏啊! “可是,大哥,爹早就说了,在入学考试成绩出来前,都不允许你再出门。” 看着自家大哥,温玥儿一脸为难地打破了他的畅想。 “啊……”闻言,温祈抽噎了一下。 他哭丧着脸说,“妹啊,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去参加入学考试。 结果,却被那小子搞得稀里糊涂,不教训一下他,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是呢,为了这次考试,自家大哥还专门在家看了几天书。 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般想着,温玥儿眨了眨眼。 “不如,大哥,你现在出去教训他一顿?爹还没回来呢,你偷偷出去,他是不会发现的。”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温祈嗯了一声,随即又摆了摆手。 “不行,我这头还疼着呢,出去碰到那瘟神,还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倒霉的事儿。” “那就没办法了。”闻言,温玥儿摊了摊手。 “过了今日,爹对你的看管一定更严,你要再想做什么,便只能等到入学考试最后一场的成绩出来了。” “也只能这样了……” 躺在床上,温祈叹息一声,心里头又把沈清仁骂了个狗血淋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着瞧,等到考试成绩出来那日,他定要叫那瘟神好看! 温大少爷暗暗发誓。 另一头,丝毫不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这会儿,他跟着几个弟弟,连带着娘亲一起,被徐玉臻那家伙打着放松的名义,带上了护城河的画舫中。 护城河,顾名思义,就是京城的一道天然屏障。 整条河又宽又长,几乎绕了整个京城。 顺水而下,整个京城的风貌一览无余。 因此,护城河既是屏障,也是景点。 哪怕是在白天,河边也停留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画舫,供人们游河。 其中,歌舫居多,上头歌妓舞妓,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徐玉臻最开始倒想租这种画舫来着。 可一想到沈清仁那家伙的德性,还是老老实实的租了个普通的画舫。 反正,有容九这个大人在,他就是租了歌舫,也不见得能尽兴。 倒不如,租个画舫省事。 另一头,容九全然不知道自己成了徐大少爷尽情享乐的绊脚石。 几个孩子玩乐,她本是不想掺和的。 只是接连两天的考试,沈清尧那小家伙,脸色已然有些不好。 这孩子心思敏感,若因为他,几个哥哥和徐玉臻都不能放松,他肯定得多想。 可大伙儿都出去玩,单单丢下他一个,那也不是事儿。 思来想去,容九只好跟着,在旁边看顾他一点。 好在,徐玉臻租的画舫既宽敞又安静,除了船家,就他们这几个人。 里头布置也十分优雅精致,坐塌,茶几。点心,蜜饯,清茶,应有尽有。 甚至还能在里头叫酒楼的席面,只要银子管够,无论酒楼再远,船家也能给你送上来。 从考场里头出来,徐玉臻什么也没吃,就留着肚子到这儿来呢。 一上画舫,便点了一桌子席面。 精致的菜色一一摆上桌,画舫缓缓行驶在河面上,两侧的景致也渐渐变化。 容九和几个孩子从窗户往外看去,河光山色,波光粼粼,景色宜人。 一阵微风拂过水面,更让人心旷神怡。 别说,在这种环境下,品着精致的菜肴,听着旁边歌舫上时不时传来的丝竹声。 倒真有几分惬意悠闲的滋味。 稍稍吃了几口菜肴,容九坐在船舱里,倚着窗,看着外头的河光山色,忍不住渐渐合眼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一阵摇晃,容九猛然惊醒。 外头一片吵闹,隐隐还有兵刃相接的声音。 怎么回事? 心里咯噔一下,容九看了眼四周。 发现,她虽还在船上,却已不是沈玉臻租的那艘画舫了。 窗外,夜色沉沉。 “不过是稍稍闭了会儿眼,总不可能睡半天?” 看了眼窗外夜色,容九低声自语。 该不会是,她又做梦了! 一个念头隐隐升起,原本还有些困顿的容九一下子清醒了。 似想起了什么,她惊坐而起,整个船舱里只有她一个人,几个孩子都不见了踪影。 果然是做梦! 这般想着,容九走到船舱门边,将门打开一条缝,悄悄地往外看。 漆黑的夜里,夹板上尖叫一片。 “水匪来了,大伙快逃啊!” 伴随着尖叫声,一艘大船再次横撞过来。 直把船的头部都撞凹了一部分进去。 又是一阵摇晃,容九几乎站不住脚,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这到底什么事啊?” 上回做梦遇军匪,这回做梦遇水匪。 合着,她就跟一个匪字过不去了是? 大船剧烈摇晃,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容九,听着甲板外头尖叫声,以及水匪们兴奋的怪叫,恨不得立刻去死一死算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穿过尖叫,落入她耳中。 “不要慌,请各位保持警惕,提防甲板四周,连底舱也要安排人手。” “嗯?” 这个声音是,沈云之! 悲怆之际,容九猛然抬头。 便见甲板上,沈云之手持长剑,气势如虹。 一剑贯穿过去,刚跳上甲板的水匪,便被他打落水中。 第三百零二章 他不是故意的 “好样的!”见状,容九在心里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搞不清楚,这回的梦境到底是何背景,是否与上回的梦境相连。 容九下意识地想要往沈云之的方向走去。 可谁知,她刚将船舱的门打开半扇,却正好瞧见她隔壁房间里头的人冲出来。 还没等他们跳入水中,便被甲板上的水匪乱刀砍死了。 “我去!这么凶残?” 猛然瞧见这一幕,容九吓得胸口直哆嗦。 她赶紧关上船舱门,顺手插上门栓。 虽然,再次在梦里看见沈云之这个常客,容九心里没那么慌张了。 但就刚才那种情况,沈云之身边,明显比船舱里更危险。 她可不能去送死! 回过身,靠在门上,容九捂着胸口直喘气。 但一直呆在船舱,似乎也不是办法。 水匪劫掠,肯定会一间一间搜刮。 容九深吸一口气,将船舱开了一小部分的窗户都关上。 而后,环视四周,企图找到一件防身的武器。 然而,这个船舱看起来像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一般,别说武器了,就是木棍她都没看见一根。 “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这样了……” 紧皱着眉头,容九拔下头上的簪子,握在手里,紧张万分。 “他奶奶的,这间船舱里头还躲着人呢!” 船舱的门被人粗暴地撞开,一个粗犷凶残的声音响起。 来不及多想,容九举着簪子,就猛地冲出来。 那胡子拉碴的水匪,刚说了一句话,还没看清船舱的情形,就被容九一簪子刺中动脉。 “嗤!” 一声轻响,血流如注。 容九一颗心高高提起,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还是第一次直面如此血腥的场面。 但不知是麻木了,还是清楚自己在梦中的缘故。 这一刻,她竟感觉不到害怕,一双眼睛紧盯着那水匪,就等着他倒地。 怎料,那水匪却捂着脖子,转过身来,瞪着双眼,拼命地往后退。 大约是亲眼瞧见了水匪狰狞的表情,此前还未感觉到害怕的容九,这会儿突然有些手抖。 但又害怕这水匪的动静会引来其他人。 她咽了咽口水,只能举着带血的簪子,一步步逼近那水匪。 “别……别害怕,这一次,我一定找准命脉。” “你……” 被刺了脖子,水匪的声音有些嘶哑,如破风箱一般。 但还未等他说上一句完整的话,容九的簪子便再一次刺过来。 这一次,一击即中,水匪直挺挺地倒下。 容九这才松了一口气,被遗忘的嗅觉,忽然就灵敏起来了。 哪怕这是在梦里,可这一身的血腥味,她就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不同于她平时处理的食材,这可是活生生的人血啊! 啪的一下,簪子落地。 容九的面色忽然变得惨白起来。 “呕……” 胃里一阵翻涌,她当下也顾不得这里是哪里,便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然而,还未等她吐出什么东西,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还来!” 心里哀嚎一声,容九也顾不得自己一身的血了。 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气绝的水匪。 也没去捡掉在地上的簪子,而是拾起了水匪手中的狼牙棒。 很沉,比簪子威力更大,致死率却小了很多,正适合她。 这般想着,容九忙拿起狼牙棒躲到门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发急促。 容九的一颗心飞到了嗓子眼,两手却紧握着狼牙棒,高高挥起。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双黑色锦靴踏入门内。 手指的关节动了动,容九挥起狼牙棒便要砸下去。 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接住了。 “是我。” 耳边的声音清冷,低沉。 容九愣了一下,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沈云之那如冠玉一般的脸。 “沈云之?”看着他,容九瞪大了眼。 “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又是什么情况。” “你这是吓傻了?” 闻言,沈云之看了一眼容九手中的狼牙棒,还有那浑身是血,死不瞑目的水匪。 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他淡淡地说,“现在已经过了子时,我们从湖中逃出京城时,遇上了水匪。” 额…… 其实,她是想问年份来着。 看着沈云之,容九有些语塞,不过片刻,她便反应过来。 他刚才说,他们从湖中逃出京城时,遇上了水匪? 这也就是说…… 这回的梦境,与上回是连在一起的。 而且,上次,他也不是故意把她扔进湖里,而是要带她从湖底逃生? 这般想着,容九眨眨眼,再见沈云之不免有些心虚。 她忙扔下手中的狼牙棒,有些磕巴地说。 “我……我刚才不是要打你,是想打水匪来着。” 第三百零三章 这算是牵手吗? “我知道,是我来迟了。” 垂着眼,沈云之突然说了一句。 语气难得的温柔,倒是让容九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颇有些逞强地说,“也没有多迟,你看,我完全能够应付得了。” 话落,容九指着地上的水匪,竟是有些自豪。 虽说,杀了个人,她心里阴影其实一点也不小。 可这不是在梦里嘛,又是危急时刻,这么做,也完全能够理解。 容九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面上神色却是变了又便。 从自豪到心虚,再到害怕,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 见她几息之间,面色变了几变,沈云之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淡淡道,“走,船已经被水匪占领了,我们得赶紧逃出去。” 话落,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出船舱。 这算是,牵手吗? 隔着衣服,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容九微微一愣,心里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总之,就是怪怪的。 不过,很快,她便没功夫去想这种怪怪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甲板上躺了很多尸体,有水匪的,有这条商船上其他乘客的。 七横八竖,死相凄惨。 看得才杀过人的容九都心惊肉跳。 船上还有其他水匪不断朝他们围过来,沈云之手中长剑一挥,便倒了一大片人。 “他奶奶的!看招!” 剩余水匪眼看不敌,手中刀剑干脆直接往容九身上招呼。 容九:“……” 她招谁惹谁了! “啊!” 眼看那锋利的刀剑就要落到自己身上,容九下意识尖叫一声。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容九被沈云之拽着转了一个圈,再睁眼时,便瞧见,沈云之胳膊上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你没事?” 瞧着那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容九有些慌了。 他竟为她挡剑? 心里震惊的同时,又有些酸涩。 她下意识开口,“要不,你一个人先走。” 没有她,沈云之脱险的机会更大一些。 更何况,她十分清楚的知道,她是在做梦。 说不定,她死了,梦也醒了呢? 这般想着,容九微微用力,想要把自己的手,从沈云之手中抽开。 然而,沈云之却越发用力地扼住了她的手腕。 他眉心紧皱,手上的招式也越发凌厉了。 他一边抵挡着水匪,一边往船边退去,“你想想办法,上他们的船。” 既然能杀水匪,那这么一点小事也应该能做好。 “好,你自己小心。” 闻言,容九顿了一下,显然也看到了水匪停在水面的小船。 这些水匪如今都在商船上劫掠,自己的船却无人看管。 沈云之一说,容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转身就往那小船的方向奔去,没有丝毫犹豫。 毕竟,只有抢到船,她和沈云之才有一线生机。 这般想着,容九脚下动作更快了。 她跑到甲板头上,顺着水匪爬上商船的绳索,到了小船上。 解开绳索后,便冲着甲板上喊了一声,“沈云之,快下来!” “别跑!” 几个水匪猛地听到她的声音,便猛地扑过来。 就在这时,沈云之一个飞身,从商船上一跃而下。 借着他们的身体作为支撑,几步就上了小船。 “你来撑船!”落到小船上,沈云之顺手就将船上的竹竿扔给容九。 下意识地接猪竹竿,容九微微一愣,而后才想起来。 这个时候,沈云之身上,好像是有伤的。 心里微微有些发堵,容九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沈云之。 调整了一下竹竿的方向,用力一撑,小船便划出去老远。 身后,有几个水鬼不死心地追上来,容九心里咯噔一下,使出吃奶的劲儿,抱着竹竿用力划水。 然而,她此前也就是在去游乐园的时候,摇过双桨船。 这用一根竹竿来回拨动水面撑船,她却从没试过。 心里头一着急,手上的动作就越发凌乱了,小船也摇摇晃晃的。 眼看后头几个水匪就要追上来了。 沈云之松开捂着胸口的手,接过她手中的竹竿,“坐到后面去,我来。” 容九:“……” 虽然被嫌弃了,但这回,她心里头却是一点气没有。 坐到后头,眼看着沈云之撑着竹竿,没一会儿功夫就划出去老远的距离。 过了一会儿,身后的声音渐渐远了,水面也十分平静。 容九便知道,这水匪大概是没再追上来了。 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容九正想叫沈云之把竹竿给她。 毕竟,他身上带着伤,方才又费了一番力气,实在不宜有大动作。 然而,容九才张嘴,刚刚还十分平静的水面,忽然就冒出来一颗脑袋。 披头散发,跟个水鬼似的。 “鬼啊!” 容九尖叫一声,猛地弹跳起来。 第三百零四章 认出来了? 一睁眼,便见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直愣愣地看着她。 心脏漏跳一拍,容九下意识又要尖叫出声。 “娘,你怎么了?” 耳边响起沈清尧甜软的声音,容九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她是在做梦,现在,梦已醒。 “没怎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抚了抚砰砰直跳的心脏,容九看了一眼几个小娃儿,“倒是你们放松过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刚经历了一场水面大逃亡,容九现在看到船就头晕。 只想踏踏实实站在土地上。 “好。” 许是看出了容九的不对劲,连玩心正浓的徐玉臻,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老老实实下了还没坐热的画舫,跟着容九母子几人回到了小院。 刚回到小院,容九便瞧见周琛摇着扇子往外走。 “沈娘子回来了,今日玩得可还高兴?” 一见到她,周琛便十分热情地打招呼,视线却是忍不住朝几个孩子看去。 容九才做了一场梦,这会儿脑袋正混沌着呢。 听见周琛打招呼也没注意,只嗯了一声,便往客院的东厢走去。 直到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 她才跟想起什么似的,噌地一下坐起来。 几乎是拿出她多年前体育考试的速度,追上周琛。 “周公子,请等一下!” 拦在周琛面前,容九有些气喘吁吁的。 “还请周公子提醒一下您的那位朋友,最近别往河边去,也最好别坐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周琛尚未出声,他身后便传出另一道声音。 如山间泉流般,温润又清冷。 只听声音,便让人忍不住心神一荡。 然而,一听这声音,容九的一颗心,却一下子跌到谷底,浑身发凉。 她下意识地拨了拨前些日子修理好的刘海。 她微微抬头,便见沈云之正与她面对面站着,中间隔了个周琛。 夭寿哦! 她竟然,就这么暴露了! 心里头泪流成河,容九退后几步,脑子里快速转过好几种办法。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面对的沈云之又走近了几步。 这会儿,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与方才梦中冷静肃杀的沈云之不同,此刻,眼前这男人,锦衣银冠,端的是清风朗月,君子如玉。 但容九这会儿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 感受到沈云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深吸一口气,有些想哭。 这家伙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害得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哭丧着一张脸,容九的头埋得更低了。 然而,对面的沈云之却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欸? 听了这话,容九心里微微一愣。 他只对她方才说的话感到不解,却没有一点见到她时的惊讶。 难道说…… 沈云之这会儿,还不认识她? 是了是了。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沈云之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她的容貌。 至于原主,沈云之在家乡时,本来就没正眼瞧过她。 女大十八变,这都好几年过去了,他认不出来,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般想着,容九心里松了一口气。 想着梦中,他好歹还给她挡了刀剑,又护着她逃跑。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 “也没什么,就是民女方才带着孩子们游护城河时,在画舫中做了一个梦,梦见大人在船上遇险,因而想提醒一下大人。” 虽然,按照时间线,梦里的事儿至少得到两三年后才发生。 可瞧着沈云之这三步一灾,五步一难的,谁知道这些事儿会不会提前发生。 看在他在梦中护过她一次的份上,她才想着借周琛的口提醒他一下。 谁知,竟让他本人给听见了。 不过,幸好,他没认出她来。 面上神色舒缓,容九在心里暗自庆幸。 却不知她话音刚落,莫说中间的周琛了,便是沈云之也是难得一愣。 就在刚才,皇帝闲来无事宣他入宫。 名义上说是切磋学问,沈云之却知道他估计又想明里暗里探听那几个孩子的下落呢。 因此,才想事先找上周琛,让他关键时刻去打个岔子。 谁知,刚到门口,便听见这女子要周琛提醒他的话。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来了一丝兴趣。 莫非,这女子除了精通厨艺,还能预知未来? 哪知,竟是一个梦而已。 沈云之眼中闪过一丝荒诞,并未放在心上。 然而,中间的周琛却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转过头,往沈云之那边走了两步,一脸调侃。 “这生了一副好样貌,还真是不一样啊,你瞧,沈娘子做个梦,还心心念念你的安危呢。” 说着,周琛眨眨眼,似有些遗憾。 “你说,都是朋友,怎么就没人梦见我呢?” 啊这…… 周琛话音落下,没打趣到沈云之。 倒把容九给弄了一个大红脸。 糟糕,她怎么忘了,在这个时代,对一个女人来说,哪怕是做梦梦见男子,也是一件十分出格的事儿。 心底哀嚎一声,容九面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正想说什么。 “好了,我还有事找你呢,我们该走了。” 未等容九说完,沈云之便开口对还想看戏的周琛说,“莫要耽误了正事。” 沉沉的语气,听得周琛心头一跳。 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而后,又转头对容九说。 “沈娘子,先走一步,下回你若再做梦,梦见了什么危险,可要记得告诉我啊。” 听着这充满调笑意味的语气,容九面上猛然一囧。 不过,他们似乎真的有什么急事。 周琛说完这话,便跟着沈云之走了。 至于,沈云之,除了刚开始的那两句话,便没再对她开过口。 这倒让容九松了一口气,不过接下来,她不敢再随意进出小院了。 毕竟,这沈云之虽不认识她,可他能不认识几个孩子? 万一撞上了,可怎么办? 这般想着,容就接下来几日,都带着孩子们在小院里头。 看书的看书,练武的练武,只偶尔出去散散心,了解京城的市场。 这日子,倒也别有一番悠闲。 第三百零五章 他就是个天才 转眼过去好几天,入学考试第三场的成绩也出来了。 容九一大早就起来了。 确定周琛这日没来别院后,便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太学。 天色刚亮,太学门口便挤了一堆人,人山人海的。 几乎将门口的一大片空地,都站满了。 还未下马车,从车窗往外看,便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脑袋。 一个个跟黑米糕似的,挤在一起。 沈清尧忍不住感叹,“娘,这人也太多了。” “当然了,这太学作为京城第二出名的学府,可是整个北燕学子挤破脑袋都想进入的学府呢,这人当然多了。” 揉揉沈清尧的脑袋,容九往外头看了一眼。 而后柔声笑道,“看着天色,时间还早呢,名单若是出来,也不会跑,不如,咱们先在附近找个茶楼先坐下等。” “好啊,我这就去订位置。” 闻言,本就还有些困顿的徐玉臻,顿时双手双脚地赞成。 丢下一句话,便窜出了马车,一会儿功夫,就在太学对面的茶楼抢到了一个位置。 容九这才带着几个孩子,下了马车,进了茶楼,等着出名次。 谁知,这一等,便等到了日上三竿。 早饭时间早就过了,徐玉臻都要了好几份茶点了,才看见太学里头走出来两三个人。 一人手里拿着一张大红色的名单,另一人手里头却拿着面铜锣。 “咚!咚!咚!” 伴随着铜锣声,那人大喊一句,“所有人都往后退,不得拥挤!” 太学里出来的,哪怕是个仆从,那也是被人敬着的。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退后几步。 与此同时,手中拿名单的那人,大步向前。 三两下便撕了布告栏上的旧布告,刷上浆糊,十分利落地就把名单张贴在布告栏上。 “出来了,出来了,名单出来了!” 欢呼一声,众人呼啦啦地涌向布告栏。 “快,快去看看我中了没有!” “我家公子呢,我家公子的名字在哪呢?” “还有我家少爷,我家少爷中了没有啊?” 耳边传来各种呼喊声,既兴奋又激动。 坐在茶楼的容九几人也开始不淡定了。 尤其是沈清义,自从太学里的人出来之后,便伸长了脖子从楼往下望。 这会儿,见名单都已经粘贴出来了,他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激动得不行。 “娘,要不我下去看看,我大哥他肯定考上了。” “还有我和小三小四,我们说不定也在名单上呢。” 瞧着那大红色名单,沈清义一张嘴,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还有旁边的徐老爷,倒是比徐玉臻本人更加着急。 他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嘴里还不自觉地念叨。 “也不知道我家那臭小子在名单上没有,哪怕是最后一名也好啊。” 徐玉臻,“……” 早知道就不带老头子一起来了。 简直比旁边的沈清义还要聒噪。 听了徐老爷的话,容九心里也挺不安的。 要不是徐老爷已经派了仆从去看榜单,她都想挤下去看看了。 桌上的茶水还冒着丝丝热气,却没人有心思喝了。 耳边,几个弟弟叽叽喳喳的,搞得原本淡定的沈清仁也跟着紧张起来。 握着茶杯的手,一会儿松,一会儿紧,他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后头,温祈心里头也着急,派去看名次的小厮久久不回。 他正想站起来瞧瞧。 谁知,他刚有动作,前头的人便先他一步站起来,将他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哼!又是你这个瘟神!” 一张脸气得通红,又瞧见了冤家,温祈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 一拍桌子,他噌地一下站起来,大跨步地走到沈清仁旁边。 正想开口训斥,便见他身边的仆从,一脸兴奋地冲过来。 “恭喜少爷,您上榜了!” “真的?我真的上榜了!” 又惊又喜,温祈面上怒色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亦是一脸兴奋地看了自家的仆从。 只见他披头散发,鞋子也掉了一只,却一脸潮红,看起来兴奋极了。 “真的上榜了,少爷您真的上榜了!” 再一次听到肯定的答,温祈颇有些得意。 没想到啊,他只是随便去考一考,中间还有两次污卷,竟然还能被录取。 果然,他就是个天才! 哈哈! 心情一好,他出手也大方,随手掏出一块银锭子,便扔给了那仆从,“本少爷心情好,赏你了!” “哎呀,这位公子,真是恭喜,恭喜啊!” 今儿茶楼生意火爆,且来的大多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 茶楼掌柜亲自带着伙计招呼客人。 猛地见温祈出手如此大方,那好听的话,更是不要钱地往外倒。 第三百零六章 名次 “恭喜啊!” “这位公子,您真是文曲星在世啊!” “是啊,想必这名次,一定是极好的!” 听着茶楼的掌柜和伙计左一句恭喜,右一句奉承。 温祈一脸享受,心里更是飘飘然,又散出去不少银子。 心里正高兴呢,乍一听名次,他面上神色一顿,看向仆从。 “对啊,夏至,本少爷是多少名来着?” “啊……” 一听这话,才得了赏赐的仆从,面上表情一僵。 将银锭子揣进袖子中,仆从在温祈期待地眼神中,咽了咽口水说。 “这个嘛……少爷,您是最后一名……” “嗤!” 见识了这位少爷之前的洋洋得意,猛然一听这话,便是连旁边的沈清仁,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这个瘟神,居然敢笑话我!” 最后一名,这几个字如巨石一般砸的温祈脑袋发懵。 他面上本就挂不住,再听得旁边沈清仁明晃晃的嘲笑。 新愁旧恨齐上心头,温祈脸色爆红,怒不可揭。 一双眼睛如刀似剑,就差没把沈清仁给盯出个洞来。 “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 似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沈清仁摆摆手道歉,“我不是嘲笑你,是这茶水太呛,没忍住。” 茶水太呛? 一听就是借口! 这话一出不说别人,便是连旁边的茶楼伙计,有也有一些憋笑。 温祈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一口气吸了又吐,吐了又吸。 好半晌,他才压下心中火气,冷笑道,“我看这位同仁,小小年纪便风姿卓越,不知道你的成绩如何是多少名呢?” 闻言,沈清仁顿了一下,正想说自己不知道。 便听见,茶楼下有人议论。 “哎,你看到了吗?这次的第一名,叫沈清仁呢。” “沈清仁是谁呀?好陌生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 “不知道,没听说过呀,也许是名不见经传的平民子弟。” 听了这话,温祈眼中下意识闪过一丝羡慕,却也没太当一回事。 直到沈清玄和沈清尧一脸激动的跑到沈清仁身边。 两个小娃儿开心得又蹦又跳的,围着沈清仁直转圈。 “哇,大哥你是第一名。” “对啊,大哥,你好厉害!” 俩小娃儿一脸激动,又惊又喜,高兴得不得了,顿时吸引了茶楼所有人的目光。 “这就是今年太学入学考试的第一名啊。” “瞧着年纪不是很大的样子。” “还真是后生可畏啊!” 眼看着原本属于他的赞誉,一瞬间都落到了那个瘟神身上。 温祈沉着一张脸,重重地哼了一声,“让开!” 话落,他便趾高气扬地从沈清仁旁边走过去。 末了,还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下沈清仁。 拼尽全力的一撞,差点没把沈清仁从茶楼的栏杆边上,直接撞下一楼。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撞人呢!” 才走到边上的容九,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沈清仁。 转头就拦在温祈面前,脸色沉沉,“道歉!” “这位大婶,是他先挡的路,你没看到吗?” 扬着头,温祈丝毫没有因为容九是个成年人,而走所收敛,反而越发倨傲了。 他瞥了一眼沈清仁,颇有些不屑。 “再说了,本少爷只是轻轻一撞,他又没有受伤,我凭什么要道歉?” “你!”闻言,容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就刚才那种情况,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沈清仁恐怕都已经摔下楼了。 就这,还叫没受伤? “我今天非得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这个熊孩子不可!” 容九动了动手腕。 敢当着她的面,欺负她的孩子,当她是死的不成? “大婶,你哪位啊?你也不瞅瞅自己,灰头土脸的,也敢说替我爹教训我?就你也配!” 温祈才受了一番屈辱,这心里正不爽呢。 还被一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大婶,竟还想教训他? 做梦! 这般想着,温祈梗着脖子。 “行啊,大婶,你想教训我也可以,只怕你教训了我,自己也走不出这茶楼,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这小子!”闻言,容九心头一梗。 顿了片刻,她压下心中怒火,扬起一抹笑来。 “这位小公子误会了,我怎么敢教训您呢,来,清仁,你让开,让这位小公子先走。” “这还差不多。”听了这话,温祈脑袋一扬,越发高傲。 下意识便背着手,往容九的方向走去。 瞧着他这般模样,沈清仁又是嗤地一声笑出来。 沈清义几个小的更是毫无顾忌地嘲笑。 “大哥,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好好的路不走,竟然想撞柱?”? 第三百零七章 天意 “阿尧,不可胡说。” 闻言,沈清仁一本正经,“兴许,这是这位公子的癖好呢,不撞点什么东西就浑身不舒服。” “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呢!” 听了这话,原本还有些得意的温祈,当即便沉下脸。 扬手,就要朝沈清仁冲过来,却被容九一把拦住。 仗着身高的优势,容九轻而易举地就捏住了温祈的手腕。 相比于刚才的气愤,这会儿,她面上却是笑眯眯的。 “这位小公子何必动怒,我儿子也没说错啊,他站的是护栏边上,又不是楼梯口,你却嫌他挡了路,这不是明显想要撞柱吗?说您有点特殊的癖好也不为过。” “你……你们!”听了这话,温祈气得眼皮子直跳。 可恶! 这个瘟神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自己气人也就罢了,怎么连带着他娘都那么气人? 那嘴竟比他家厨房的菜刀还利! “好啊,你们敢侮辱本少爷,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脖子上青筋直跳,温祈张牙舞爪的,就要朝沈清仁扑过去。 可惜,容九挡在中间,一只手捏住他的手腕。 别说教训沈清仁了,就连他的一片衣角也没摸到。 他咬咬牙,想用力把自己的手从容九手中抽出来。 然而,这个穿着普通的妇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力气这般大。 他牙龈都咬麻了,也没挣脱一丝一毫。 反倒是弄得自己面目扭曲,脸色又红又紫,像只大茄子。 还是被怒火烧焦的那种! 先前恭维他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对着他指指点点。 “哎,那是谁家公子,怎么还当众为难人呢?” “就是啊,他自己考了最后一名,却要去为难人家考第一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我看啊,多半是嫉妒的!” “还真是,我看他的穿着也是不俗,怎么连这点肚量都没有?” “……” 今儿上这茶楼来的,大多都是想考太学的学子,多半非富即贵。 大伙儿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只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然而,就是这般,隐隐约约的,才叫人更加难堪。 温祈心里一阵屈辱,面上神色更是如他的名次一般,难看至极。 “你这泼妇,还不快放开本公子!” 胸腔剧烈起伏,温祈目光阴鸷地瞪了一眼容九。 闻言,容九挑挑眉,眼中毫无惧色,“你先道歉,我再放手!” “就他,弱鸡一样的人,也配让本公子道歉?” 闻言,温祈顾不得自己的手腕还捏在容九手里。 他昂着头,冷哼一声,“做梦!” 不过是被他轻轻一撞,便差点翻下栏杆。 就这种软蛋,学问再好又有什么用? 这般想着,温祈那被入学考试名次,刺激到的小心脏稍微好受了一点。 然而,心里是好受了,手上却是没那么好受了。 见他不但不道歉,还颇有些瞧不起沈清仁。 容九怒从心头起,手上的力度也越发大了。 捏着温祈手腕的手微微收紧。 温大少爷立刻嗷地一声,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他一把挣脱桎梏。 “你…你这个粗暴无知的妇人,竟敢伤我?好,今天本少爷不教训教训你,我就不必在京城混了!” 捂着手腕,温祈暴跳如雷。 想他堂堂相府公子,今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这么大一个脸。 他要是还让这几个人全须全尾地离开茶楼,那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踩他一脚? “夏至,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让人把这几个无法无天的暴徒带回去,本公子要亲自审问。” “是,少爷。” 听了温祈的吩咐,原本被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的仆从,瞬间反应过来。 老天爷啊,他刚才竟然让少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伤。 这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铁定逃不过一顿责罚。 那仆从马上带着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冲上茶楼,将容九母子几个围了起来。 容九微微蹙眉,面上却不见慌张。 她勾勾唇,一脸镇定地看了眼温祈。 “这位公子,你可想清楚了,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你确定要在太学门口生事儿?” “这怎么能叫生事儿?明明是你们取笑欺负丞相公子在先!” 容九话音落下,温祈还未来得及开口,他身边那叫夏至的仆从,便站了出来。 视线在自家少爷那被捏红的手腕上看了一圈。 而后盯着容九,他气势端得足足的,颇有些趾高气扬。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丞相公子,千金之躯,是你能碰的吗?” “这也就是我们家少爷仁慈,只想让你们吃个教训便了事,这要是换了别家,那打死都是轻的!” 什么? 丞相公子? 这个人就是日后顶替沈清仁功名的丞相公子? 容九心中一惊,暗道一声流年不利。 先是阿仁在街上撞了丞相府的小姐,谁知怎么快又碰上了相府的公子? 难道,这就是天意? 哪怕她能够穿越,并且在这个世界实实在在地活着。 这个世界也终究是书中的世界。 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偏离剧情,老天爷也会以另一种方式让剧情回到正轨? 看着眼前的温祈,容九心中有些气馁,面上神色也是一垮。 比如现在,哪怕她一再防备,沈清仁还是注定要与相府牵扯不清。 见她这样,温祈越发得意了。 他哼哼两声,“怎么样,知道怕了?” 容九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这话毫无反应。 落在温祈眼中,便是这妇人,竟被自家仆从的几句话就吓傻了。 真是没用! 心里头轻嗤一声,温大少爷忽然就觉得有些无趣。 抬了抬下巴,他指着沈清仁,开恩一般说,“算了,本少爷也不与你这等无知妇人计较,只要你让他给我磕一个响头,这事儿,本少爷就当没发生过,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 让第一名给他这个最后一名磕头,这招也是够损的! 若真这般做了,日后沈清仁就算入了太学。 过了科举,进了官场,这事儿也会成为他的污点。 一生也洗不掉的污点! 第三百零八章 再见 容九瞬间回神,什么剧情,什么天意,此刻都被她抛到一边。 她伸手拿起旁边的茶也不管烫不烫,便朝着温祈泼过去。 “我觉得不怎么样!” 冷着一张脸,随手将茶杯往桌上一拍。 容九眼神坚毅,不卑不亢。 “就算你是相府公子又如何?欺负我的儿子,就要付出代价,我就不相信,京城重地,天子脚下,你还敢不顾王法?” “你大胆!” 头回被人泼了茶水,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从小娇生惯养的温祈,顿时跳脚,什么天子,什么王法,这会儿都成了耳旁风。 敢这么对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来人,把他们给本少爷抓起来,乱棍打死!” 温祈气急败坏,抽出旁边家丁腰间的短棍,便朝容九挥过去。 “娘!” 几个小娃儿,包括沈清仁在内,顿时大惊。 尤其是沈清义,身体好,身手也比其他兄弟灵敏。 几乎是温祈挥棍的同时,他便冲上来,想要挡在容九面前。 然而,有一只手,却比他更快。 “温公子,消消气……” 单手接住木棍,徐老爷面上冷汗津津的。 “我这位朋友言语无状,冲撞了温公子,我替她向您道歉,还请温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跟一介妇人一般见识。” 这话,徐老爷说得小心翼翼。 天知道,他在听说与沈娘子起冲突的这位小公子是丞相公子时,那心跳得有多快。 但,这沈娘子好歹是他带到京城来的,又帮了他许多,他也不好袖手旁观。 做足了心里准备,这才赶在温祈动手的那一刻,挡在容九面前。 如今,只希望,这位丞相公子是个讲理的,不然…… 心里发苦,徐老爷一脸诚恳地看着温祈。 只见他冷笑一声,颇有些不屑地说了一句。 “你是谁啊,竟然敢拦本少爷!” 温祈那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语气,着实让徐老爷心里一抖。 然而,他嘴上还是十分真诚地说,“在下,乃是徐家酒楼的东家,还请温少爷高抬贵手,放我这朋友一马。” 徐家酒楼? 就是那个铺子几乎开满京城,他家的酒,就连他爹都称赞的,徐家酒楼。 闻言,温祈微微一愣,而后又恢复了此前的高高在上。 他似乎想起什么一般,扬唇笑道,“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徐家酒楼的东家啊!” “怎么?你一介商人,不好好开你的铺子,竟跑到这儿来干涉本少爷的事儿,是嫌弃你那生意太火爆了,想让本少爷给你清静清静?” “温少爷说笑了……” 徐老爷苦笑一声。 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他就知道,自己这名号,在云莱是令人仰望的存在。 可到了京城这个权贵遍地的地方,连个小虾米都算不上。 原本想着,沈娘子怎么说也帮了他徐家大忙,他家那臭小子也与沈家那几个孩子交情甚笃。 进京时,他还放了话,让她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他。 可谁知,这沈娘子第一回碰上的麻烦,竟是相府的公子。 如今这般情况,哪怕他揪秃了脑袋,也没办法了。 手中木棍完全松下,徐老爷垂头丧气的被温家的家丁挤到一旁。 眼看着几个家丁朝着容九母子围过去,按着她,便要将人绑回府。 就在这个时候,温玥儿却突然跑进了茶楼。 她朝四周看了一眼,便瞧见了自家大哥正拿着一根短棍似要打人。 小姑娘当下就急了,“大哥,快住手,你考最后一名的事儿,爹已经知道了,这会儿,正让管家带人来抓你呢,你还有心思欺负人?” “什么?那你怎么不拦着点?” 闻言,原本还耀武扬威的温祈,顿时又惊又急。 想到自家老爹那根手指一般粗的藤条,他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但是,就让他这么放过再三招惹羞辱他的这几个人…… 心里既犹豫又不甘。 盯着沈清仁看了一眼又一眼,温祈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但终究还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们走!” 他一挥手,先前围在他身边的那些家丁,顿时散开。 紧跟着,便离开了茶楼。 倒是旁边的我温玥儿,本想跟着自家大哥离开来着。 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眉头微蹙,温玥儿顿了片刻,似想起什么一般,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原本要下茶楼的脚步顿住,温玥儿一转身便跑到沈清仁面前。 眼神微微发亮,她颇有些惊喜。 “是你啊,原来你也考上太学了吗?真的很厉害啊!” 第三百零九章 我还会来找你的 温祈临时哑火,容九和几个孩子心里头刚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离开,就见温玥儿又挡在了面前。 小姑娘笑眯眯的,颇有些崇拜地看着沈清仁。 “你考的是第几名啊,爹爹说了,能考入太学的,都是文采斐然之辈!” 一瞧见温玥儿,容九那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顿时沉了沉。 不过,只是片刻,便又染上了笑意。 抢在沈清仁开口前,她柔声说道,“多谢这位小姐赞许,您说得对,能考入太学的,皆是文才斐然之辈。 您的兄长亦是如此,小姐还是多关心关心他为好。” 似未听出容九话中的讽刺,温玥儿歪头笑道,“我哥他不算啦,就他那水平,这次能侥幸考上最后一名,都算他走运。” 温祈:“……” 你可真是我亲妹妹! 刚走到楼梯转角处,便远远地听见这么一句话。 温祈涨红了一张脸,心里头越发咬牙切齿。 然而,这会儿温玥儿才没空管他呢。 此刻,她的注意力,几乎都在沈清仁身上。 见他站在容九身后,也不说话。 温玥儿上前一步,主动开口问,“你怎么都不说话?” “啊,我知道了,你一定在气我哥哥找你麻烦,对不对?” 自以为明白了沈清仁的心思,温玥儿面上带笑。 也不需要他回应,便自顾自地说,“真是对不起啊,我代他向你道歉,他向来都是这样人嫌狗憎的性子,你不要与他计较好不好?” 话音落下,小姑娘乖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清仁。 一双杏眼清澈明亮,仿佛有细碎的光,叫人忍不住心头一软。 看起来倒像是个明理又可爱的小姑娘,与她哥哥一点也不一样。 再见便是缘分。 若不是在这般场景下,若方才与他们发生冲突的不是她哥哥。 沈清仁说不定,还会与这小姑娘说上几句话。 可现在…… 他抬头看了一眼面色有些不悦的娘亲,他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京城是非多。 在他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还是离这些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贵人远一点。 以免给娘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哎,你这人是怎么回事?” 见自己主动示好,这人不但不搭理自己,反而还往后退。 温玥儿皱了皱眉,倒也没生气。 她又往前凑了一步,颇有些娇憨地说,“怎么这么小气啊,我都替大哥向你道歉了,你怎么就不能原谅他呢?” 道了歉,便要原谅? 这话乍一听有理,可仔细琢磨一下,便能琢磨出不对。 若换做其他人,这相府的千金好声好气地说了这么一大堆。 哪怕明知不对,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可沈清仁是谁? 那可是书中搅得整个朝堂都风云变幻的反派。 怎么可能会被小丫头几句话糊弄过去。 他当即便皱了皱眉,直言不讳。 “道了歉便原谅,那还要衙门的捕快做什么?” “错误如此轻易便能弥补,那不如,让我威胁你大哥一番,再向他道歉,你看他会不会轻易原谅我?” “那肯定不会!”闻言,温玥儿想也没想就说。 这姑娘还真是直率啊! 听了这话,莫说沈清仁,便是连旁边的容九都有些感慨。 这个相府的千金,虽说是有些娇蛮,可似乎并没有那么令人讨厌啊。 另一边,沈清仁并不知自家娘亲在想什么。 听了温玥儿这般直率的话语,他眉头微微舒展。 语气似乎也放轻了许多,“既然姑娘明白,又何必强人所难?” “可是……” 闻言,温玥儿看着沈清仁,颇有些不解地问,“你不原谅我哥哥,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理我呢?” “……” 听了这话,沈清仁抬头瞥了一眼温玥儿,随即又移开了目光。 他不好说自己不想搭理她,是带着点迁怒的意思。 只淡淡地说,“男女有别,我身为男子,你是女子,又是金枝玉叶,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不宜有过多交谈。” 可刚才已经说了很多了啊。 温玥儿正想开口,却听得楼下大哥颇有些不耐烦地喊,“玥儿,你还走不走啊! 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是再磨蹭,害我被爹抓到,我就让娘扣你零用钱!” “来了,来了!” 听见自家大哥的威胁,温玥儿冲楼下应了一声。 也不敢耽搁,转身就跑。 然而,就在她临下楼时,却像想起什么一般。 扭过头来,冲沈清仁灿烂一笑,“我叫温玥儿,记住了,以后我还会来找你的!” 第三百一十章 难以接受 这姑娘,竟还要来 找他? 似觉得有些不妥,沈清仁看着那姑娘颇有些欢快的背影,皱了皱眉。 见状,容九摇头叹息。 说实话,这个温玥儿的性子,还真是有几分讨喜。 也怪不得,她在原着中,会成为唯一一个与大反派有感情牵扯的女子。 可现在…… 瞧着楼下那对兄妹渐行渐远,容九偏头看了一眼沈清仁。 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阿仁,这京城是非多,一块砖掉下来,随便一砸,都能砸死个三品官,日后你在太学读书,可要注意了,千万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容九面色凝重,虽丝毫未提起温祈兄妹,却叫沈清仁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他一脸正色道,“娘,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大哥,这可是你说的,日后走路可得担心了,千万别再撞个千金小姐或名门贵女什么的。” 听了这话,沈清义率先打趣。 原本,他还想着,自家大哥若能娶个名门闺秀,也算是一桩美事, 可现在看看温家这两兄妹,他想想还是算了。 “大哥,你可得注意了,刚才那姑娘可说了,她日后还要来找你呢。” 闻言,沈清玄和沈清尧也跟着附和。 “你可千万别再被她撞到了。” “就是,什么人啊,大庭广众之下,就敢直言要去找一个陌生男子,这样的姑娘指定好不到哪儿去,大哥,你可别被她迷惑了。” 刚才那个姓温的小子,竟然想打娘。 这让两个小娃儿十分不爽,连带着对温玥儿的感观也下降不少。 因此,这会儿说话,难免有些不太好听。 “好了,我知道了。” 听着几个弟弟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 沈清仁无奈地笑了笑,“你们放心,日后我不再见她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听了这话,几个小娃儿点点头,连容九也松了一口气。 虽说,从两次见面的情况来看,那个温玥儿都没什么大毛病,甚至还有些直率可爱。 但就刚才那事儿,让沈清仁离相府的人远一点,总不会有坏处。 “好了。”容九笑了笑说,“阿仁是铁定要进太学的了,咱们再去看看你们几个名次如何。” 经过刚才的事儿,莫说容九了,便是徐老爷也没心思留在茶楼了。 几个人便一块下了茶楼,还未挤到榜单前,便瞧见徐家的小厮跑过来。 “恭喜老爷,少爷上榜了,第一百九十九名。” 第一百九十九名,虽是榜单的倒数第二名。 但比起落榜,这个名次已经足够让徐老爷高兴了。 “哈哈,太好了!” 捋着胡子,徐老爷喜不自胜,竟是比徐玉臻这个当事人还激动。 “恭喜徐老爷了。” 闻言,容九微微一笑,也很替徐老爷感到高兴。 “沈娘子,同喜同喜。” 大约是为刚才没能帮上容九感到愧疚,徐老爷语气有些僵硬。 只谦虚了一句,便转头问那小厮,“你可看清楚了,沈家其他几位公子名次如何?” “这……” 听了自家老爷的话,那小厮想了一下道,“看清楚了,沈家几位小公子皆榜上有名。” “分别是第三十五名,第二十三名,第二十八名。” 小厮说名次时,并未按先后顺序,沈清义便知道,自己大概就是三十五名了。 虽说,成绩不如两个弟弟,跟大哥更是没法比。 但他还是很高兴。 毕竟,无论名次如何,他也算是考上了。 今后,娘再也不用为他们的学业操心了。 这般想着,小孩儿仰头对容九笑道,“娘,既然已经知道了名次,那咱们就别在这儿呆了。” 人挤人的,真是闷死了。 “好,我们回去,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虽说,中间发生了不愉快的小插曲,但几个孩子都考上了太学。 这怎么说,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好啊!” 闻言,几个娃儿皆欢呼起来。 连徐玉臻都再次丢下他爹,欢天喜地地跟沈清仁他们上了一辆马车。 要知道,沈娘子的厨艺,味道好,花样多,便是天天吃也吃不腻。 谁乐意回去跟一大帮子三姑六婆大眼瞪小眼? 这般想着,徐玉臻无视自家老爹那比锅底还黑的脸。 亲自探出头来催促车夫,“快走,本少爷都快饿死了!” “饿死你算了!” 狠狠地瞪了一眼颇有些乐不思蜀的儿子,徐老爷骂了一声。 便自顾自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心里头却在想着,自家这臭小子总是叨扰沈娘子,这回能进太学也是托了她的福。 若没点表示,他这心里头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要不,等下回年底酒厂的利润,再分她一层好了。 毕竟,他徐家缺的不是钱,而是…… 想着那温少爷的一番话,徐老爷低叹一声。 只希望,自家那臭小子跟在沈家那几个孩子身边,能长进几分,也不枉他费的这番心思。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徐老爷正打算让利给她呢。 几个孩子考上太学的喜悦渐渐压下,她也难免想到今日在茶楼里发生的事情。 撇开书里的结局不谈,今日,她才正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特权压迫。 若不是温玥儿突然出现,今天这事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在民主平等的世界里生活了三十年,猛然直面官僚特权。 容九那向来习惯了现代思维的脑子,有些难以接受。 坐在马车里,听着几个孩子的喧闹声。 她面上虽是带笑,眼睛却是默默地盯着茶几上的糕点。 神游天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外头响起了周琛的声音,她这才一脸恍然地下了马车。 今日,周琛是听了沈云之的话,特意来找容九的。 刚一到小院,便见她的马车回来。 本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她和几个孩子。 谁知,刚开口打了一声招呼,便见容九一脸魂不守舍地下了马车。 步履虚浮,踏下车辕时,若非他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非得直直地栽下来不可。 见她这般,周琛提前演练过多次的话,全数被压回心里。 第三百一十一章 谈心 容九只是淡淡地打了一声招呼,便往客院走。 周琛顿了一下,一时间也顾不上去瞧几个孩子了。 他想了想,还是跟着她走了过去。 一路走到客院的花厅,便见容九正坐在圆桌前。 脑袋随意地搁在桌子上,整个人垂头丧气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实话,自打认识容九开始,周琛还是头回见她这般无精打采的。 捏着折扇的手紧了紧,他也坐到了旁边。 瞧着她一点精气神都没有的模样,他无端地感到一丝紧张,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那个……”犹豫一下,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你要喝茶吗?” 容九抬眼,瞥他一眼,而后慢慢摇头。 “那点心呢,我听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肯定饿了,要不要吃些点心?” 容九晃晃脑袋,再次摇头。 “那好。” 周琛放下茶壶,也不知为何,今日的他,全然不似平日里那能言善语。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尚未出正月,周琛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闷热。 时间缓缓流逝,就在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却见容九猛然抬头,这突兀的动作,吓得正在纠结的周琛不自觉地往后一退。 “吱嘎。” 圆凳摩擦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周琛看着容九,她似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偏了偏。 只见她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依然垂下几缕,贴在脸上。 虽不至于散乱,但落在周琛眼里,这是极不合规矩的。 更别提,若沈云之的猜测成真,那她便是沈云之的妻子。 作为朋友,他更应该保持距离。 他默默地移了移凳子,然而,旁边的容九却恍然未觉。 她直直地盯着他,半晌才开口叫道,“周琛。”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周琛心头一跳,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怎么了?”深吸一口气,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一样。 容九这会儿心里藏着事儿,自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她思索了一下,十分镇定地开口问。 “你说,你是不是一个聪明人?” “肯定是啊。” 毕竟,动手术这么领先这个时代的事情,他都做了,并且成功了。 但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周琛回应的同时,又有些紧张。 “沈娘子,你到底遇上什么事儿了?难道是几个孩子没能考上太学?” 闻言,容九愣了一下,而后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说着,容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显然有些郁闷。 见她这般,周琛担忧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要绝交就好。 “沈娘子何事不明,可与我说说。” 这会儿,周琛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像极了一个知心大姐姐。 容九看他一眼,似找到了倾诉的树洞一般。 她叹息一声说,“好多事都不明白,比如命运,真的是不可违抗的吗?” 还有这森森皇权之下,真有公平存在吗? 说实话,这些话题都太过沉重。 就算是学富五车的沈云之在这儿,都未必能解答她的疑问。 就更别提他了。 闻言,周琛愣了片刻,也未能给出答案。 还好,容九也并非一定要他回答。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容易纠结颓丧的人,有些话只是说出口,哪怕并没有得到答案, 她这心里头也好受了不少。 “算了,不想这些没用的。” 猛然起身,容九笑了笑,“刚才多谢周公子了,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你请自便。” 话落,不等周琛反应过来,她便已经走出花厅。 “哎,沈娘子,等等。” 容九今日这状态,明显就不太好。 周琛哪敢让她就这么离开。 抬腿想要追上去,却又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纠结再三,他只能让别院的仆妇,多多注意客院那边的动静。 然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仆妇便回来说,“沈娘子这会儿并不在东厢。” “不在东厢。” 闻言,周琛眉头轻皱。 说去休息,却不在东厢,那会在哪里? 这般想着,周琛想了想,直接朝厨房走去。 果然,还没进门,便听得里头邦邦地响。 这般大的动静,显然不是那个烧火丫头发出来的。 周琛背着手走进厨房。 不出意料的就看见,容九正在案板上揉面。 刚刚还有些散落的头发,这会儿已经被她利落绾起。 稍宽的袖子,也用布带绑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爽利。 第三百一十二章 若是让他看到几个孩子 只是,这厨房里的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砰砰砰!” 又是几声响,周琛的目光从容九身上移开,落到案板上。 只见容九的两只手,握着一个面团,一会儿捣,一会儿揉,一会儿又抻的。 反反复复几次,然后捏着面团的两端,不断摔打。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砰砰声,周琛皱了皱眉。 他走到容九旁边,似有些不解。 “这种粗活,何必你亲自动手,直接让下人来不就好了?” 说着,他淡淡瞥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小丫头。 “不用,这些事儿,我喜欢自己来。” 眼见周琛一来,那小丫头便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要帮忙。 容九挥挥手,颇有些随意地说,“我喜欢下厨,更何况,这样做,更能让我平缓心情。” “好。” 闻言,周琛虽然不太理解,却也没再说什么。 容九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减轻。 她的一只手,依然揪着面团的一端,摔摔打打。 那架势,仿佛她手中摔的不是面团,而是仇人。 周琛觉得新奇,便也没有离开,只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 唇角弯弯,眼底流露出一丝丝笑意。 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表演摔面的暴力女,而是一出精彩绝伦的舞蹈。 另一头,只要一进厨房便全身心投入的容九可不知道。 她不过是揉个面而已,也能叫周琛感到新奇。 她揉好了面,一抻,两转,三绕圈的,那面团便成了一根根粗细均匀的面条。 “好了!”揪掉尾端的面条,容九心情好了不少。 她转头对周琛笑道,“周公子饿了吗?不如我给你下面条吃?” “额……” 说实话,面条周琛没少吃。 但头回亲眼目睹面团蜕变成面条,这一惨痛蜕变。 他忽然就有些下不了嘴了。 但一想到,他可不是每回来都能碰上沈娘子亲自下厨的。 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啊! “好啊,我今日算是有口福了。” 周琛眼中带笑,点点头。 闻言,容九亦是抿唇一笑,顺手就将面条用一个大碗装了。 周琛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只见碗中面条细滑,根根细如丝。 这手艺,竟比些经年的面点师父还要好。 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叹,他不禁问道,“我观沈娘子家境一般,不知沈娘子是从何处学来这些本事?” 要知道,据沈云之所说,他那继室,别说是下厨。 能分得清盐糖,已算是她聪慧。 若这二者,真是同一个人,又为何变化这般大? 周琛眼中惊叹逐渐转变为探究,一瞬不瞬地看着容九。 然而,容九可没想到除了沈云之外,周琛竟也会试探自己。 不过,从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农妇,突然变得厨艺惊人。 这的确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儿。 但好不容易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她也懒得再费尽心思编理由了。 只淡笑一声,反问道,“怎么,周公子感兴趣?不如,我教你啊。” 还是算了。 虽说他不像其他人那般古板,也不奉行什么君子远厨庖那一套。 可让他如沈娘子方才一般,对着面团摔摔打打。 就算是借给他十张脸皮,他也做不来这事儿。 一句话,让周琛歇了试探的心思。 容九起锅烧水,这心境也越发平和了。 管他什么命运,通通没有吃饭来得重要。 因为一大早出去看榜单,容九母子几个几乎是空着肚子的。 就算有茶楼的茶点,可那种情况下,谁还有心思吃东西? 因此这会儿,莫说几个孩子了,便是容九自己也饿得不行了。 她也没打算做什么复杂的,只想简单做个拉面吃吃。 不过,虽说是简单,作为一个厨师,容九也没打算敷衍了事。 揉面前,她早在厨房里本就剩下的一锅鸡汤里,加入了大骨头,和牛肉,再加上她特制的调料慢慢熬制。 一会儿,直接等水开后,便丢入面条。 稍煮一会儿,便下入凉水,这样煮出来的面条才会柔韧又有劲道。 最后,再浇上一勺鲜香浓郁的汤,夹上几片牛肉,撒上香菜葱花,淋上香油,香醋。 那味道,香而不淡,别提多开胃了。 正适合,饿了许久的人。 先给周琛盛出一碗来,容九转而又道,“周公子,你先吃着,我先给几个孩子送过去。” 说着,她盛了几碗面就要走。 嗯? 孩子! 闻言,周琛顿时眼前一亮。 对啊,他怎么忘了,那几个孩子如今就在院中。 这沈云之记不清他那继室的模样,可那几个孩子是他亲自教养的。 他总不会忘记? 若是让他看到几个孩子…… 第三百一十三章 沮丧 那一切疑惑不都迎难而解了吗? 这般想着,周琛连忙端了碗追上容九。 颇有些自告奋勇地说,“沈娘子,刚出锅的面条有些烫,还是我来帮你端。” 说着,他便干脆利落地将自己手中的碗放在托盘上。 而后连带着托盘一起,从容九手中接过。 “周公子,等等。” 手上重量一空,瞧着已经率先踏出一大步的人,容九无奈。 算了,几碗面条而已,她虽不觉得重,但既然有人非要帮她端。 她也正好落得个轻松自在。 这般想着,容九空手两脚跟在周琛后头,回到了客院的花厅。 另外一头,容九刚回到小院时,情绪不佳。 为了不打扰几个孩子的兴致,便早早打发他们回耳房看书。 这会儿,她收拾好了心情,脸上带笑地推开了耳房的门。 正想叫他们出去吃点东西。 谁知,刚推开门,便发现,几个孩子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兴高采烈。 反而,一个个面上的表情都有些沉重。 见状,容九顿了一下。 她脸上带着微笑,“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娘……” 嘴唇微动,几个小娃儿看了一眼容九,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事实上,今日这事儿,不止是容九。 便是几个孩子,回过神来时,也有些心有余悸。 若不是那温玥儿来得及时,说不准那温少爷的棍子,就要落到娘身上了。 一想到那种场景,最小的两个娃儿眼中已经泛起了水雾。 俩小家抽抽鼻子,颇有些哽咽。 “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习,将来当最大的官,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负你!”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容九却是一瞬便明白了。 别看这几个小家伙,未来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反派。 可如今,也不过是几岁的小娃儿罢了。 加之,因为她的缘故,他们并没有遭受书中那些挫折。 这会儿的心性与普通小孩儿也差不了多少。 乍一碰见这样的事儿,有些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 心里头想得明白,容九抿唇一笑。 他坐到沈清尧身边,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柔声安慰。 “你们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很高兴,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还是先去吃东西,毕竟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将来才能当大官不是吗?” “沈娘子说得对啊,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其他的事儿,走,咱们吃饭去!” 听了容九的话,沈玉臻率先从床上滑下来,往外走。 虽然,对那个温少爷的做派,他也同样气愤。 可同样作为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少爷,他的感触远不如沈家几兄弟深。 在两个小娃儿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时,他已经一手一个,拖着他们往外走了。 沈清仁和沈清义蹙着眉头,对视一眼,也只能跟上。 在与容九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两兄弟虽然什么都没说。 但眼中神色皆是十分坚毅,肃穆。 从前,他们渴望出人头地,只是不想辜负爹爹的期望,想尽早逃脱后娘的魔爪。 可如今,亲眼见识到京城与云莱的不同之处,却叫他们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危机感。 在这个权利的中心,无权无势的人,哪怕再优秀,也只能缩着脑袋做人。 他们想要堂堂正正,想要保护所在意之人,便只能尽所有的欧克努力,爬到更高的位置。 这般想着,两小孩儿抬头挺胸从容九身边走过。 “周公子,久等了。” 容九丝毫不知孩子们心中的凌云壮志。 带着孩子们走到花厅,见周琛正坐在桌边,并未先行动筷。 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你可以不用等我们的。” “无妨,我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人多才热闹呢。” 周琛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却落在了几个孩子身上。 只是轻轻一瞥,他便眉心微蹙。 几个月前,他也曾和这几个孩子朝夕相处过。 可那时他并未多想,还没觉得有什么。 如今仔细一看。 这几个孩子,眉眼之间和沈云之并不相像。 周琛还待再看,目光却猝不及防地与刚抬起头来的沈清仁撞个正着。 四目相对,眼光相接。 一瞬间,周琛愣住了。 那目光却去幽潭一般沉静,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还有那单薄的身形都挡不住的,浑然天成的威仪。 绝对不是一个九岁孩童该有的。 这一刻,周琛觉得,都不用沈云之来,他自己便能断定。 沈娘子的这几个孩子绝非一般人。 只是,这事儿到底事关重大,到底是不是,还得仔细确认。 第三百一十四章 犹豫 “周大夫,你不吃吗?” 面条摆上桌,几个弟弟包括徐玉臻在内,都已经开吃。 沈清仁刚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条,便见周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沈清仁皱了皱眉,心里虽然觉得有些怪异。 但好歹是为自己治过手的大夫,完严格说起来,也算是恩人。 沉默片刻,他好声提醒一句,“再不吃,这面条就该坨了。” “啊,吃,我这就吃!” 闻言,周琛干笑两声,颇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看了一眼面前的碗,只见碗中汤清面白。 上头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和香菜,如此清爽的颜色,倒让覆盖在上头的牛肉极为显眼。 片片均匀,纹理分明。 只是看一眼,便令人食指大动。 眼神微微一亮,不过一秒,什么试探,什么孩子都被丢到一边。 喉结微动,他挑起一大筷子面送入口中。 霎时间满口留香。 周琛细细品味一下,发现这面条虽细却不易断。 又软又韧,鲜浓的汤汁充分的渗入到面条里,每一根都鲜美入味儿。 汤中带着牛肉的鲜香,开胃又提鲜。 吃上一口面条,再喝上一口汤,那胃里软茸茸的,连带着整个人都熨贴极了。 “这味道真是美极了!” 放下筷子,周琛感叹一声。 闻言,几个孩子皆抬起头来,颇有些自豪的笑道,“那当然了,娘的手艺,恐怕连皇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 “就是哪怕是一胚土到了娘手里,都能变得十分美味!” 几个孩子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吹开汤面上的浮油和葱花。 喝了一大口鲜香浓郁,热度适宜的汤汁。 “好喝!” 称赞一声,便是连沈清仁都舒服的眯了眯眼。 瞧着几个馋猫似的孩子,周琛无声地笑了笑。 容九心里也很高兴,她捏起手帕,为沈清尧擦去嘴边的油渍。 温声提醒,“再好吃的东西也得适度,不然担心肚子疼。” “嗯。”小娃儿眯着眼睛应了一声。 可转头又吃了一大口面。 面汤的热气熏在脸上,小娃儿脸色微红。 一碗清汤面,愣是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架势。 周琛在旁边瞧着,心里有些感叹。 这几个孩子,若一直这般生活,也许会更好。 美食,总是能让人放松的东西。 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下肚,莫说几个孩子了,连容九和周琛这两个大人都不太想动弹。 放下碗,往椅背上一仰。 周琛这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对了,沈娘子,你们今日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嗯?” 这话题转得太过突然,容九尚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想想,这周琛算是除了徐老爷外,自己在京城唯一的朋友了。 更何况,她此前已经,开了口,这会儿,便更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这般想着,她斟酌了一下道,“没什么,只是出门遇到了一个讨厌的人,却又奈他不何,一时有些沮丧,不知道该做什么罢了。” “是这样啊……” 闻言,周琛蹙了蹙眉,不过片刻便舒展开来。 他也没去问那个讨厌的人是谁,便笑了笑道,“那沈娘子想做什么呢。” “这个嘛,还没想好。” 托着下巴,容九颇有些纠结。 虽说,她这次来京城最主要的目的,便是送几个孩子读书。 可就如今的情况看,她是不可能把几个孩子往学院一丢,自己跑回云莱的。 既然如此,等几个孩子上了学,她总得找点事情做。 可到底要做什么,说实话,她也拿不定主意。 这几天,她出去看了,徐老爷那边,无论是蒲公英茶,还是米酒,都有自己的一套运营模式。 不说她插不上手,就是插得上,她总不能永远依附徐家生活? 这般想着,容九心里便生起了在京城发展一份完全属于自己的事业的打算。 前些日子,她跟着几个孩子出去散心时,也稍微调查了一下京城的市场。 发现这里不愧是整个国家的中心,哪怕是在重农抑商的情况下,经济发展也要比别的地方繁荣好几倍。 那街道旁,几乎是五步一茶楼,十步一酒楼。 随便走进一家铺子,不是这位大人开的,便是那位王爷家的。 如此境况,她这般没背景,本钱也算不上多的平民百姓,想要在京城做生意,简直比登天还难。 “唉……” 说着,容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整个人闷闷不乐的,刚提起来的那股劲儿,一下子就没了。 瞧着她这般模样,周琛心里头也不好受。 想了想,他让别院的仆妇将几个孩子先带下去。 自己移了移凳子,离容九又近了几分。 他试探着问,“那沈娘子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呢?” 对啊,当一个人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从兴趣爱好下手,那绝对是错不了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主意 如此想着,容九眼神一亮。 她微微思索了一下,“爱下厨,这可以吗?” 说着,容九看向周琛,似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想她穿越前本就是厨师,要真论起来,什么制茶,酿酒,都是副业。 做菜才是她的老本行。 只可惜,刚穿越来那会儿,她急需用钱。 有道是致富三暴利,烟,酒,茶。 烟是不用想了,现代生活三十年,她都没接触过这个行业。 因此,她才会选择制作蒲公英茶,和酿酒。 可这两样,如今都已经拿出去和徐离家合作了。 她再自己去涉及,未免有些不厚道。 所以,哪怕手里还有其他茶酒的制作方法,容九也没往这方面去想。 “那就下厨。” 闻言,周琛也没等容九继续纠结,便轻笑一声道,“沈娘子既然爱下厨,那便往这条路上去发展就是。” “可是。” 听了周琛肯定的话,容九眉头先是一松。 而后又有些犹豫地说,“京城的酒楼市场已然接近饱和,我再去做,恐怕不太好。” “这倒是。”闻言,周琛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下,“既然酒楼的路走不通,那我们便考虑换一个行业。” “换一个行业?” 听了这话,容九一拍大腿。 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现代餐饮行业还多种多样呢。 这个时代虽说不如现代那么发达,可整个餐饮界,总不能只有酒楼这一个行当。 这般想着,容九思忖了一下。 发现,她前几天也算是逛遍了半个京城,还真没发现除酒楼以外,有什么地方能够施展她这一身厨艺的。 当然了,街边的小吃摊除外。 在云莱时,她都没有选择这条路。 现在到了京城,就更不可能了。 那还有什么地方呢…… 思索不出,容九干脆将目光转向周琛,“周公子,你的意思是?” 自认识容九以来,她便是相当有主见的一个女子。 这还是她头一回询问自己的意见。 周琛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颇有些高兴地笑道,“我的意思是,除了酒楼,沈娘子还可以选择食肆,或者饭店。” “无论哪一种,总归不会浪费了沈娘子这一身手艺便是。”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容九眼中光彩流动,偏头凑近周琛。 “不过,我初来京城,对这里的事儿了解得不多,还请周公子详细跟我说说。” “额……” 女子猛然靠近,眼中尽是鲜活的光彩。 一双如梦如幻的眼睛,就这么巴巴地看着他,周琛心里莫名一紧。 他面上笑容也有几分僵硬。 “京城酒楼颇多,有些已经积攒了几百年的名声,沈娘子想要在这条路上做出一番成绩,着实不易。” “可换做是食肆或者是饭店那便不一样了,这等行业,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王公贵族都嫌少涉及,沈娘子自可尽情地大展拳脚。” 对啊,与其在市场已经饱和的酒楼行业去挣个头破血流。 还不如另辟蹊径,从饭店发展。 反正她在现代也是餐厅的主厨。 如此,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周公子说得有理。”容九看着周琛,颇有些激动。 “可是开食肆或者饭馆,是小本生意,可怎么才能让它屹立不倒呢。” 最好,是能够成为京城中令人忌惮的存在。 她可不想这饭馆开起来,三天被人砸,五天被人闹的。 “这就要看沈娘子你的手段了。” 似看出容九心中所想,周琛轻笑一声。 “虽说,在北燕商人地位低下,人人可欺。” “但也并非全然如此,比如,城北的那家王记糕点铺子,就因他家的糕点味道举世无双,不但曾引得太祖皇帝慕名而来,还亲自赐下牌匾。 那牌匾往上一挂,别说官宦人家,就是当今天子亲临,那也要给几分薄面。 至此,王家人,虽是为商,在京城的地位可比某些小官要高得多。” 说实话,周琛这一番话,确实让容九有些激动。 连皇帝都要给面子的人,区区一个丞相公子,应当是撼动不了了。 若是她能…… 心里头刚生出一丝幻想,容九便摇摇头。 不行。 若要达到周琛口中的王家那般地位,她首先就得去找一个皇帝,然后还得做道菜吸引他,最后才赐下牌匾。 过程太漫长,指望着它,还不如指望着沈清仁几兄弟,赶紧通过科举考试,位极人臣来给他撑腰呢。 “周公子,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 撇撇嘴,容九看着周琛,颇有些期待。 瞧见她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周琛忍不住笑了。 俗话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这沈娘子倒是不同,连追名逐利,都如此理直气壮。 周琛看她这么实在,干脆也懒得绕弯子了。 他轻咳一声,笑道,“若沈娘子此举不为求财,那我倒是有个小提议。” 话落,周琛也不等容九开口问。 便继续说,“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无论是放到哪里都适用。” “沈娘子既然有心,不如在做生意的同时,做一些利国利民的好事如何? 只要你获得了民众的支持,那些达官贵人,自然不敢再找你的麻烦。” 闻言,容九不自觉地挠挠脑袋,有些不解,“周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去做生意,又不是去造反,要民心有什么用? 这两者,沾得上边吗? 瞧见她眼底的疑惑,周琛笑了笑,道也没隐瞒什么。 他直接说,“近日,京城附近云州地区遭灾,大批流民涌入京城。 皇上做主,将他们安排在京郊,修建行宫,并按天给他们结算工钱,不至于让他们的生活无以为继。” 闻言,容留依旧不解地看着周琛。 “这与我即将要做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然而,周琛瞥了她一眼。 而后说,“虽说这些流民手里头有了钱,可天子脚下,哪里是那么容易生活的?” “这别的不说,云州灾情尚未过去,这些灾民不能返乡,又无处安家,每日里只能睡在官府安排的草房里,吃的是干粮馍馍。 想吃点好的,别说手里的钱不够上酒楼,便是够,人家看他们是流民,也不让进,最近已经有好些流民营养跟不上而死亡。” “负责这事儿的官员,愁白了头,可若让官府给这些流民改善伙食也不行,毕竟这么多人呢。” “所以,我就想啊,这个时候,若是沈娘子能够开一家味道好,价格又便宜的饭馆,那这些流民……” 第三百一十六章 还要去找他? 周琛话未说完,容九便以明白了他的意思。 酒楼这种地方,招待的大多都是富贵人家,一般平民百姓都不会踏入,更别提这些流民了。 再者,古代的官府可不像现代,就算有救济粮。 那恐怕也是一锅水里加一抓米的米汤,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去修建行宫。 这身体能受得住才怪呢! 似想到了那样的场景,容九心里有些微微发酸。 容九看了眼周琛,她点点头。 “周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开店做生意,总不能只做这一波生意。” 别说,这些流民身上根本就没多少钱。 就是有,这些流民也迟早会回到他们原来的地方去。 到那时,她的食肆饭馆开起来,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沈娘子这是把京城想得太好了。” 听了容九的顾虑,周琛笑了笑。 缓缓说道,“这京城里头,并非只有达官贵人,更多的是一些普通的百姓。” “这些人,虽生活在天子脚下,可有的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踏进酒楼一次。 沈娘子何不想一些味美价低的食物,专门售于普通百姓。 这样,既能赚取利润,又能惠及百姓,沈娘子觉得如何?” 这主意听起来是不错。 薄利多销,还避免了和一些王公显贵打交道。 这般想着,容九有了思路,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她顺手拍了拍周琛的肩膀,“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现在还纠结着呢!” “不过……” 猛地被容九拍了一下肩膀,周琛的心也跟着跳了跳。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她一脸狐疑地说。 “你怎么对流民一事如此上心,莫非你就是负责这事儿的官员?” “沈娘子说笑了,我不过是闲人一个,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参与这等民生大事?” “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看着周琛,容九一脸凝重。 事实上,不止是周琛想要试探容九。 容九同样也对周琛的身份很感兴趣。 “沈娘子,事情是这样的。”大约是她眼中的怀疑太过明显。 周琛无奈地笑了笑,“我并非是负责这事是的官员,云之才是,啊对了,你也见过他,就是之前我那位朋友。 我不过是受他嘱托,帮那些流民瞧过几次病,亲眼目睹了他们的境况,一时有些感触罢了。” 她就说嘛,周琛为何会这么热情的劝她,去流民集中地开饭馆。 原来是因为沈云之啊! 听了这话,容九面上没有过多惊讶,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沈娘子。” 轻唤一声,周琛觑着她的脸色。 见她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其实,我说这件事,也并非全然为了我那朋友。” “自古流民一事,皆是上位者关心的事,若处理得好,不但能赢得民心,亦能得到嘉奖。” “我是知沈娘子所想,因此才如此提议,你若是把这事做好了,得了官府,甚至圣上奖赏,那京中权贵,怎么也要给你几分面子。” “日后,沈娘子带着孩子在京中生活,岂不是要少很多麻烦?” 闻言,容九想了想,目光亮得惊人。 不得不说,她心动了! “那周公子,依你的意思,我该如何做?” “这个嘛……” 闻言,周琛抚了抚下巴。 “这事儿,我其实也就是随便说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如你找个时间跟云之商议?” “啊?还要去找他啊?” 说实话,容九有些不太乐意。 但一想到周琛刚才的那一番话,容九闷闷地点了点头,“那好。” 反正那沈云之现在又不认识她,去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容九刚在心里说服自己,周琛便道,“那就现在去,沈娘子不是答应云之每日要给他做一道菜吗?” “我瞧着,刚才吃的面条就不错,正好给他送一份过去。” “啊?现在?”闻言,容九大惊。 “可是我还没想好开饭馆具体要做什么,怎么与他商议?” 周琛已经站起来,听了这话,又坐了回去。 他眉眼带笑,十分真诚地说,“沈娘子不必细想,在我看来以你的手艺,随便拿出一样吃食来,都是极为美味的。” 听了这话,容九依旧摇摇头。 她倒不是对自己的厨艺不自信。 而是,开一个饭馆并非只有厨艺这一项。 位置,成本,经营模式,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事情。 想了想,她斟酌着说,“前些日子我出去看了,即便是我能做出味美价廉的食物,可有些处理食材的调料却也不便宜。” 虽说,调料什么的,她空间里头应有尽有。 但要开饭馆,她总不能提前把菜炒好,再来供客人挑选? 再说了,这饭馆要是真开起来,光靠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将来,那必定是要招其他人的。 那时,她便不好再时常从空间里头拿东西了。 这般想着,容九不禁忧愁起来。 瞧着她这般,周琛却弯了唇角。 他似有些胸有成竹地说,“沈娘子不必担忧,云之他向来聪颖,你这些问题到了他那儿,一定都不是问题。” “我们还是先去找他。” 说着,周琛便站了起来。 大踏步往外走时,还不忘吩咐人给容九准备马车。 赶鸭子上架似的上了马车,容九看着翻身上马的周琛,颇有些无奈。 她才刚从外头回来,吃了一顿饭的功夫而已啊。 “哎,周公子,你是不是太着急了?” “不着急,不着急。” 心里头想着事儿,周琛还嫌马车慢了呢。 他上了马,两腿夹紧马腹,正要走。 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退了两步,伸手掀起马车窗帘。 他低头,看着容九提议。 “对了,沈娘子,我看今日天气不错,你那几个孩子总是闷在房间看书也不是一回事儿。” “不如,咱们带上他们一起,我与几个孩子也算是有缘,一会儿正好带他们逛逛京城。” “不用,不用!”闻言,容九心中本能一紧。 第三百一十七章 惊雷 她连连摆手,“他们才过了太学的入学考试,还是让他们在家看书比较好,省得进了太学,跟不上其他学子的进度。” 见容九一脸紧张,语速也比平时更为急促的模样,周琛眸色深了深。 盯了容九许久,他才颇有些遗憾地说。 “那好,学业要紧,看来,我只能日后再带他们出去逛逛了,来日方长,不着急。” 闻言,容九一脸干笑地点点头。 直瞧着周琛放下马车窗帘,这才松了一口气。 开玩笑,若不是为了生意的事儿,她自己躲沈云之还来不及呢。 怎么可能会让周琛把几个孩子,带到沈云之面前? 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拍着胸口,容九默默吐槽了一句。 就发现马车已经渐渐停下来了。 这么快就到了?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容九微微掀开车窗帘的一角。 便见瞧见了“沈府”两个烫金大字。 深吸一口气,容九下了马车。 再次走进沈府,她发现,自己竟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了。 跟在周琛身后,信庭漫步,甚至还有心思欣赏了一下周围的景色。 坦白说,这里的景致还真是不错,比周琛家的别院更甚。 至少,她在别院里就没见过莲花。 瞧着水缸里浮着的几朵莲花,容九正在心中猜测它的真假。 便听得周琛低低地说了一句,“到了。” 等她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伸手敲门了。 “进来。”伴随着笃笃的敲门声,里头传来沈云之清冷沉静的声音。 这还是容九在现实中头回走进沈云之的卧房。 乍一入目的,满柜,满墙的书画,就连屏风,那也都是提了诗的仕图。 这一点,几个孩子跟他倒是蛮像的。 都爱书。 容九感叹一句,随着周琛穿过屏风,这才看见了沈云之。 此刻,他正躺在一张美人榻上小憩。 瞧见周琛身后的容九,他似有些惊讶。 不过片刻,他便将目光转向周琛,语气淡淡。 “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儿。” 大约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愉,周琛摸了摸鼻子。 “就是,你的难题,也许沈娘子可以帮忙解决。” “嗯?” 闻言,沈云之从美人榻上下来。 他理了理衣领,颇有些严肃地问,“这话从何说起?” “这个嘛,说来话长。”看着沈云之,周琛笑了笑。 “沈娘子就在这里,不如你们两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落,周琛毫不犹豫地走出房间,甚至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周公子!” 看着周琛那飞速消失的衣角,以及砰一声关上的房门。 容九皱了皱眉,颇有些无语。 这个周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个……” 气氛似乎一下子僵硬起来,容九转过头,颇有些尴尬地说,“大人,这话的确是有点长,不如您慢慢听我说?” “嗯。”淡淡瞥她一眼,沈云之坐到了旁边的圆桌前。 这就是应了她的意思了。 容九微愣片刻,也顾不上尴尬了。 赶紧将她和周琛地谈话又简要地说了一遍。 而后,又顺带说了自己遇到的问题。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我的饭馆是面向普通百姓,目前又是流民居多。 那我所做吃食,必定是要以便于携带为主,可方才在路上时,周公子却劝我不要过分在意这一点。 但我所做的,若与街边那些摆在摊位上售卖的别无二致,那成本肯定会增加,相应的价格也同样会增加。” “那我又如何做到在自己赚钱的同时,去帮助那些百姓呢?” 大约是容九所说之事,的确解决了沈云之的一大难题。 这会儿,听了她的疑惑,他不由得轻笑一声。 “沈娘子,大约是没过过苦日子?” “嗯?”闻言,容九心头一跳。 还以为他看出什么来了。 她顿时警惕地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苦日子嘛,原主以前是过过的。 可她接收的只是模糊的记忆,并不能感同身受。 “这件事从根本上,沈娘子就想错了。” 他轻声说,“沈娘子要想做普通百姓的生意,就要先了解他们,而了解他们最好的办法,便是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咀嚼着这几个字。 说实话,自到京城以来,她所见的无不是繁花似锦,所到之处皆富贵繁华。 一时间叫她去找贫苦民众体验生活,她还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 “走,正好我今日有空,便陪沈娘子出去看看。” 似看出她眼底的难为,沈云之难得想做一次好事。 然而,他这话一出,无异于一颗惊雷,将容九炸得晕头转向。 第三百一十八章 怎么会这样 沈云之在说什么? 他竟碗陪她出去? 他没吃错药! 容九瞪大眼睛。 然而,还没等她说出拒绝的话来,便又一次上了马车。 周琛早不知到去了何处,沈云之也没管他。 只吩咐了车夫几句,马车便直奔城外。 随着外头景致的变化,马车也越来越颠簸。 然而,头一回和沈云之共处在如此密封的空间里,容九一颗心跳得飞快。 只能尽力往车厢边上靠,一路僵直着身体,动也不敢动。 直到到了马车渐渐停下,她已经是出了一身冷汗。 大反派,就算是暂时收起了爪子。 可身上的威慑力,同样不能小觑。 看了一眼依旧风轻云淡的沈云之,容九不服气的同时。 又忍不住想,莫非反派对炮灰,也如主角对反派一样,有着天然的压制? 这般想着,容九又默默离沈云之远了一点。 等到马车渐渐停稳,容九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 “这个地方……” 与京城中,还真是两个世界。 看着眼前狭窄的道路,拥挤的行人,容九愣了一下。 正想说什么,却发现沈云之已经背着手,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容九顿了一下,赶忙追上去。 “你怎么会知道这样的地方,难道你之前来过?” 不应该啊,沈云之虽出身乡野,却比书里的反派更像是天道宠儿。 除了为了剧情需要,而娶了一个恶毒继室,和时不时地碰上些磨难,以及最后被男女主反杀之外。 在其他方面,一点也不比男主的配置差,怎么会来过这种地方? “沈娘子似乎对我有很大的误解。” 似看出容九眼底的疑惑,沈云之眼底泛着波澜。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书生考上进士,做了官,便可整日坐于庙堂之上了?” 容九默默地闭了嘴巴,难道不是? “你们读书人的事我是不太懂,呵呵,我们还是快走。” 话落,容九干笑两声,催促道。 闻言,沈云之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旁边的行人挤过来时,下意识地伸手拉了她一把。 这简单的动作,却叫容九心头一跳。 目光落在拉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上,她思绪不禁有些发散。 没想到,现实中的沈云之,似乎也很有风度。 “走,那边有家食肆,去看看,或许你能找到答案。” 容九思绪刚落,沈云之便放开了她。 甩袖往一家小店走去。 这看起来,比云莱的小店还不如。 不过是一个草棚,往外延伸了一部分。 周围杂草枯枝遍地,隐隐的,还能看到牛粪。 这样的环境,便是给她山珍海味,她也吃不下去。 可食肆里头,却座无虚席,甚至连外头都站了不少端碗吃饭的人。 生意这般火爆?那想必味道定然是不错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容九朝旁边那人的碗中看去。 却只见几根野菜漂浮在汤中。 不,那甚至不能被称之为汤,就是一碗浑浊的水而已。 容九瞧着,心里颇有些复杂。 然而,沈云之已经自顾自地坐下,点了两碗面条。 很快,面条便上来了。 大约是头回看见穿着如此整洁的客人,老板娘下的面条,分量很足。 看着面前的一大碗面条,沈云之并没有动筷子。 而是直接推给了容九,“你尝尝看。” 说实话,看着那黄黄的一坨,容九并不想吃。 但旁边的人瞧着那碗面条,却一个个都咽了咽口水,眼中尽是光彩。 在这种仿佛看山珍海味的眼神下,容九忽然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庸俗了? 以貌取人也就罢了,怎么对着碗吃的东西,还能有这种偏见呢? 想着现代的臭豆腐,榴莲,那不都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吗? 这般想着,容九挑起了一根面条,尝了一口。 “呕……” 胃里涌起一阵恶心。 容九丢下筷子,捂住嘴巴,才没叫自己当场吐出来。 这味道,容九都没办法形容,反正比板蓝根泡面还要奇怪。 不行,这种东西她要是再看一眼,都是对一个厨师的侮辱。 容九丢下碗,正要离开。 一个又瘦又黄的小姑娘立马上前端过碗,三下五除二地倒进嘴里。 好似慢了一步,就会被人抢走。 “这些,都是流民。” 似看出容九的震惊,沈云之淡淡道。 明明是平静无波的语气,却无端地透着一股心酸。 “啊?” 容九心里隐隐已经猜到,可还是不懂。 周琛不是说,流民们修建行宫,官府是包了食宿,还给了钱的吗? 怎么还会这样? 第三百一十九章 掉头 “沈娘子当真是出身乡野?”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脑中思绪纷乱,容九尚不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她是不是出身乡野,这周琛不应该早告诉他了吗? 见她看过来,沈云之抿抿唇,没有回应。 只是颇有些怀疑地说,“沈娘子不会当真以为,官府发的那些赈灾银两,能够让这些百姓有选择的权利?” “额,我……” 闻言,容九想说什么,却又有些卡壳。 是了,在这个时代,就连铁锅,也才出现不久。 哪怕是上层人士的吃食,也算不得多么精细。 更别提在这种地方开食肆的普通百姓了。 能把东西煮熟,就已经很对得起食客们花的钱了。 更何况,对于流民来说,压根就没有多少钱,能够花在这上头。 他们所求的,不过是填饱肚子罢了。 沈云之一句话,容九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她似有所悟,“我明白了。” 难怪周琛要劝她,不用拘泥于形式。 因为,对于百姓来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远没有填饱肚子来得重要。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脑子里忽然冒出无数个点子,容九显然有些激动。 她站在恨不得马上回去,把计划写出来。 这女子,倒比他想象得更为通透。 瞧着容九摩拳擦掌地模样,沈云之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目的已然达到,二人着实没有必要在城外逗留。 “走。”扔下一个碎银块,沈云之站起身来。 二人走出食肆,又走了一小段路,待道路稍微变得宽阔一点,这才上了马车。 这会儿,容九一心都扑在她的计划书上。 脑子里主意一条一条的,虽还与沈云之同乘一辆马车,却也没来时那么紧张了。 “铛!” 突然,仿佛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钉在了马车上。 听见那刺耳的声音,容九猛然回神。 “发生了什么?” 下意识地站起来,却被马车顶碰了一下头。 “咚!” 头顶撞出个大包,容九咧嘴坐回去。 一抬头,便看见沈云之那紧绷的下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他,容九的话还没完全问出口,手臂便被人紧紧抓住。 感受到手上那如铁环般的力道,她眼睑微垂,默默地闭了嘴巴。 好,看来这是又是遇上刺客了。 也许是在梦中经历了水匪,军匪的磨练,容九的反应并不算很大。 “你先回去!” 拽着她的手臂,躲过一支从马车窗射过来的暗箭。 沈云之丢下一句话,便飞身下了马车。 而后,容九便隐隐听见,他与车夫说了句什么。 马车便飞速疾驰起来,身后传来兵器相接的声音。 偶尔还有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仿佛闯入古战场一般,容九这心里无端地紧张起来。 “聿!” 就在这时,马车外,随着马儿一声嘶鸣,马车剧烈晃荡起来。 容九眉头紧蹙,双手撑着车厢两边,才不至于东倒西歪。 好不容易,马车摇晃得没那么厉害。 她一把掀开车帘,却发现,车夫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个人。 这人一身黑色劲装短打,站在车辕上,两手拉住缰绳,轻而易举地便控制了马匹。 看上去,像个练家子。 “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容九的心更慌了。 怎么一会儿的功夫,这车夫便换了一个人? 这人,到底时敌是友? 容九满腹狐疑,盯着前面那人,有些头皮发麻。 心念微转,一把锋利的餐刀,出现在容九手中。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刺过去时,驾着马车的人却突然回过头来。 容九心里咯噔一下,刚把餐刀藏进袖子里,便听得那人说,“有刺客袭击,沈大人特让属下保护好您,还请夫人安心坐好。” 在这种情况下,男子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腾出一只手来,握紧腰间的长剑。 目光肃杀,整个人都浮现出一股不同常人的战意。 这是…… 侍卫,还是暗卫? 容九还是头一次在现实中看见这样的人,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兴趣。 若换做平时她说不准会好好打听一番,但现下这种情况,显然不太合适。 知道她是沈云之的人,容九安心不少。 不过一瞬,她似想起什么一般问,“沈云之呢,他现在人在哪儿?” 既是刺客,那定是冲他来的。 他让人来保护她,那他自己呢? 虽然知道,沈云之身边既然有侍卫,那不可能只有一个。 但容九还是忍不住问,“他那边情况如何?有人保护他吗?” 闻言,前头那位刚干掉一个跳上车辕的刺客的男子,背脊一僵。 似没想到这个问题。 不是,不是! 沈云之不是挺牛的吗? 连京城权贵都要给他府中厨子的面子的人,出门居然真的只带一个侍卫! 震惊到无语的同时,容九心里头又生似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们掉头!”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云之却还没有追上来。 容九抿抿唇,沉声说。 “可大人让我保护你。” 闻言,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回过头,却发现女子眼神坚定,根本不容拒绝。 “我说掉头!” “那……好,夫人可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今日出门匆忙,沈大人身边,除了他,的确没带其他人。 这侍卫心里其实也很担忧。 虽然知道自己违抗命令不对,但沈大人的命,显然比眼前这位妇人的命值钱多了。 这般想着,听了容九的话,他只是犹豫片刻便调转了车头。 马车再一次飞速疾驰,兵刃相接的铿锵声,也越来越近。 容九一颗心也高高提起。 她不清楚自己为何会下这个决定,也许是因为在梦中,沈云之的一次相护。 也许是因为,在明知只有一个侍卫的情况下,他却还是将他派过来保护他。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既然没有丢下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她也不可能做出自己逃命,却让他送死的事情。 第三百二十章 受伤 虽然,她怕疼,也怕死。 但作为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现代人,这点节操,她还是有的。 不就是刺杀嘛,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心里头不断给自己打气。 容九袖子里握着餐刀的手紧了紧,她深吸了一口气。 外头刀剑碰撞的声音越发明显,从车帘的缝隙中,隐隐还能看到沈云之打斗的身影。 “停下,别靠太近了!” 她是来帮忙的,不是来送死的。 趴在马车门口,眼看着这侍卫驾着马车,便要往战斗圈里冲。 容九赶紧叫停,顺手就把悄悄从空间里头拿出来的调料塞给他。 “会轻功吗?会的话,就尽量飞高一点,把这些东西冲刺客撒过去。” “这……有用吗?” 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瓶子,鼻尖甚至还能隐隐闻到一股辛辣味道。 那侍卫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他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用厨房里头的调料当暗器的。 “你管它有没有用呢,这种时候,有总比没有好。” 要知道,那些东西可是她秘制的辣椒粉,胡椒粉,威力可比普通辣椒强百倍。 平常,除了做菜,她可都是把它们当作防狼喷雾来使用的。 “行。” 那侍卫敷衍的应了一声,心里头叶没抱什么希望。 他脚尖轻点,飞上半空,随手就将一瓶胡椒粉给撒了出去。 哗啦! 细碎如尘一般的粉末在空中散开。 下意识将自己身边唯一一个侍卫派出去保护一个厨娘,甚至还为了让马车有充足的时间逃跑。 沈云之凭借着一己之力,抵挡了所有的刺客。 本想着,以那厨娘和周琛的关系,只要她能够顺利回到小院。 周琛很快便能派人救援,即便她不小心受伤,有周琛那一身医术在,他也死不了。 可没想到,刚踢飞一个刺客,一转身的功夫,便瞧见他那辆扎满箭矢的马车停在边上。 那女人还真是…… 脸色黑沉如水,沈云之一剑捅穿一个猛扑上来的刺客。 趁着这会儿的间隙,看了一眼趴在马车口的女人。 饶是他自幼熟读四书五经,经纶满腹,这一刻也找不出一句话来形容。 深吸一口气,深云之正想张嘴斥责那把容九带回来的侍卫。 然而,下一秒,他便猝不及防地吸入了什么东西。 “阿嚏!” 这是什么东西? 不受控制得打了一个喷嚏,沈云之捂住口鼻,抬头看了一眼。 却发现,天上竟然下起了辣椒粉? 沈云之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发现,那些刺客似乎比他更惨。 蒙了面,那辣椒粉进不了口中鼻腔,尽往眼睛去了。 有的不慎撒进了面巾里,又来不及摘下,至能捂住口鼻才来呛。 只是一瞬间,那些刺客,便一个个捂眼哀嚎,痛哭流涕。 本来还保持着的阵型,这会儿也散得乱七八糟。 那场面…… “还真是壮观啊!” 这时候,侍卫从天而将,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了已经散失了大半战斗力的刺客。 说实话,他自打跟在沈云之身边,大大小小也经历了不少刺杀。 可这一回,怎么说呢。 这些刺客败得,未免也太啼笑皆非了。 “还真有用啊!” 看着那些刺客,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那侍卫一刀一个,结束了生命。 趴在马车上的容九,忍不住感叹一声。 然而,还没等她得意多久,便瞧见沈云之朝这边走来。 虽然不如刺客那般狼狈,可到底也是受了些影响。 此刻,他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些辣椒粉。 鼻尖,眼眶都有些发红,再配上那清冷严肃的表情。 如此反差,看上去,竟莫名有些喜感。 “嗤!” 容九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云之却丝毫不觉尴尬,它若无其事地上了马车。 轻轻拂去身上的粉尘,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容九。 “这是你的手笔?” 容九忍笑回应,“是不是很有效。” 有效是有效,就是有点无差别攻击。 垂下眼睑,沈云之声音淡淡,“你为什么又回来?” 按道理,他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她实在不必为他如此犯险。 “这个嘛,大概是因为你把侍卫留给我,自己却孤身一人面对危险,我良心难安。” “良心?”闻言,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沈云之轻笑一声。 “良心在性命面前,可不值钱。” “毕竟,刀剑无眼,若有个万一,你这条小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不知为何,容九觉得,沈云之唇边带笑,可这话说得却有些讽刺。 莫非,他觉得她不自量力? 这般想着,容九颇有些不服气。 自己在危难之际,不曾丢下他。 他就算不感动,也得说声谢谢。 像这样不阴不阳的算什么意思? 容九轻哼一声,正想说些什么。 然而,还未等她出声,一把飞镖就从车窗飞进来。 直直越过对面的沈云之,直朝她刺过来。 “滋啦!” 一声轻响,那飞镖刺破她的衣裳,直直扎进了她的肩头。 第三百二十一章 见面 “我去!”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容九看着车窗外头那个漏网之鱼,瞪大了眼睛。 大哥,你这飞镖是数学老师教的,怎么还带拐弯的? 沈云之显然也没料到会横生这等变故。 他下意识就伸手接住了要栽倒下来的容九,没有过多犹豫地便拔掉她肩头上的飞镖。 “嗤!” 血流如注,容九身子一抖。 没被飞镖射死,却差点被沈云之这一下给送走了。 这狗男人,竟然徒手拔飞镖,故意的! 容九冷汗直冒,疼得直抽抽。 好在,沈云之倒也不是真的除了读书,什么也不懂。 扔掉飞镖,他顺手就在容九肩头的穴位上点了两下。 原本还在咕噜咕噜往外冒的血,一下便冒得没那么凶了。 沈云之瞥了一眼,便将容九扶好,让她靠在马车车厢上。 他自己则飞身出去,原本还在与那侍卫打得难分上下的刺客,顿时一个转身就要跑。 “想跑,没那么容易。” 沈云之目光一凝,顺手抽出腰间短剑。 脚尖轻点,身影如地狱无常般轻盈。 那刺客只觉一道黑影闪过,软剑交织成的罗网,便铺天盖地地落下。 他甚至来不及哀嚎,便直直地倒在地上。 其余幸存的刺客,瞧见这一幕,甚至还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 便在如灵蛇般闪动的软剑下喷洒了鲜血。 沈云之手持软剑,身法如鬼如魅,让坐在马车里,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的容九骇然至极。 说实话,容九不是没看过沈云之杀人。 可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里看见沈云之杀人。 还是以如此利落的手段? 容九心底忽然有些战栗,盯着车窗外,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连沈云之何时上了马车都不知道。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没开口说一句话,便感觉她那肩上的伤,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明明沈云之帮她封住穴道后,她便觉得没那么疼了啊。 怎么这会儿…… “嘶!” 一阵阵比刚才还要猛烈百倍的疼痛袭来,容九倒吸一口凉气。 而且只觉得这疼痛越来越难以忍受。 “疼……” 忍不住低声呼痛,手下意识朝离她最近的东西抓去。 “嗯?” 手臂突然被人狠狠抓住,沈云之皱了皱眉,淡淡瞥了一眼旁边的容九。 只见她闭着眼,额头上冷汗直冒,眉头亦紧紧皱在一起。 脸色苍白如纸,唇角更是溢出了鲜血。 “你这是怎么了?”蹙着眉,沈云之目光深沉。 不应该啊! 那飞镖并没有伤到要害,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严重才是啊。 这般想着,沈云之不禁看了一眼她肩上的伤口。 只见那处处缓缓流出的黑血,已经濡湿了她胸前的大片衣裳。 这是,中毒了! 沈云之掀开车帘,冲着侍卫吩咐,“加快速度,直接回周琛的别院!” “是!”那侍卫应了一声,手中马鞭一扬,马车瞬间飞驰。 一路风驰电掣,没过多久,马车便停在了小院门口。 沈云之看了一眼几乎已经疼晕过去的容九,眉头拧的比那打了死结的绳索还要紧。 没有过多犹豫的,他直接两容九横抱而起,下了马车,便疾步往小院里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冲旁边的侍卫道,“你去把周琛找来。” “是。” 那侍卫领命而去。 然而,还没等他把周琛找来,听见动静的几个孩子便已经跑出来了。 “一定是娘回来了。” 沈清尧本就在院中玩耍,刚一听到马蹄声,便丢了手里的东西往外跑。 这会儿,小娃儿一马当先,将几个哥哥甩在后头。 谁知,还没等他跑到门口。 便看见自家娘亲被一个男人抱进来,胸前还有一大片血迹。 “娘!” 心里咯噔一下,小娃儿脑袋都有些发懵,大叫一声,便直直地冲过来。 跟在他后头跑出来的几兄弟,见状,亦是不管不顾地扑过来。 压根就没注意到抱着他们娘亲的那个男人。 倒是沈云之,瞧见朝他奔来的几个孩子,一下子就僵在当场。 他们是…… 脑海中的记忆随着几个孩子越来越近,一幕幕浮现。 沈云之眼底浮现出一丝光芒。 他猛地加快脚步,想冲到几个孩子面前。 却忽然想起,几个孩子既然在这儿,那他怀中的女人岂不是…… 是了,孩子们还叫她娘来着。 眼底的惊喜瞬间被嫌恶取代,沈云之猛地松手。 “啪!” 一声响,一下原本就重伤的容九,就这么摔地上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糟糕,把娘忘了! “娘!” 见容九砰地一下,被人扔在地上。 跑在最前头的沈清尧又惊又急。 他冲过去,大叫一声,“坏蛋,不许欺负我娘!” 当着他的面,还敢将他娘扔麻袋似的,扔地上。 真当他年纪小,好欺负是! 小娃儿小脸儿涨红,跟个小牛似的,埋头就朝沈云之撞过去。 也不知是这段时间吃得太好,还是心里憋着气。 原本病弱的小娃儿,竟把沈云之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沈云之堪堪稳住身形,瞧着如炮弹一般撞过来的小娃儿,心中一震。 “你……你是阿尧?” 他眼中闪过一丝激动,蹲下身,正想伸手摸摸小娃儿的头。 谁知,还没等他的手指碰到头发丝。 沈清尧便如泥鳅一般,往旁一闪,便躲过了他悬在半空的手。 小娃儿抬起头,两眼一瞪,满是警惕。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沈云之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才到他大腿高的孩子,心里颇有些复杂。 他离开时,阿尧不过两岁。 阿尧不记得他,也是正常的。 叹息一声,沈云之张了张嘴,正想表明身份。 小娃儿却忽然扭头往回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喊,“大哥,大哥,你们快来啊,有人要把娘摔死了!” 大哥…… 一听这话,沈云之随之看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尧年纪小,不记得他,情有可原。 那两个大的,总不可能不记得他? 沈云之抿抿唇,也不去追泥鳅似的沈清尧了。 他理了理衣襟,转头看向追着沈清尧出来的其他几个孩子。 沈清仁他们跑近,“阿尧,怎么回事,娘怎么了?” 沈清尧急得满身是汗,指着不远处的男人,忙声说。 “就是他,他把娘都摔出血了!你看,娘身上全是血!” 沈清仁他们,顺着阿尧的手看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一个男人。 他一身月白色长袍,面目俊逸非凡,芝兰玉树,全身弥散着一股淡然的气场。 可就这么一眼,就让沈清仁震住了。 沈清义也记得爹爹的样子,原本最属他刚毅,现在瞬间红了眼睛。 见孩子们都怔怔的看着他。 沈云之面露淡淡的笑意。 看来沈清仁几个孩子,他们都还认识自己。 刚才还被沈清尧打击到的有些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沈云之快步走到几个孩子面前。 先是抱了抱沈清仁,见他没有拒绝,这才又伸手揉了揉沈清义和沈清玄的脑袋。 “孩子,我终于见到你们了,这么些年,你们过得好吗?” 眼前的男人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 哪怕冷静如沈清仁,也忍不住眼眶一热。 他们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就在他们面前! 依旧还是他们心目中丰神俊朗的爹爹! 好半晌,他才压下汹涌而出的泪意,颇有些哽咽地说,“爹,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沈清仁使劲揉了揉眼睛。 感觉自己还在做梦! “阿仁,你比从前长高了。” 少年比记忆中高了许多,也成熟了不少。 沈云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见周琛拎着药箱拎着药箱冲进来。 二话不说,拉着沈云之就是一顿打量。 见他好好的站在那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这不是好好的吗?让侍卫瞎传什么话?” 说着,周琛埋怨地瞪他一眼,“害我急得连刚配好的药丸都毁了,还以为你中毒了呢!” 沈云之还没说什么,几个孩子便齐齐变了脸色。 糟糕,一看见爹,他们竟然把娘给忘了! “周大夫,等等!” “我娘,我娘,她好像受伤了!” 几个孩子赶忙上前拽住他,“周大夫,您快救救我娘,她好像快不行了!” 这下,沈清仁是真哭了。 看了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容九,他心里又急又恼。 急的是容九的伤,恼的是自己竟然因为见到爹,而把身受重伤的娘给忘了! “什么?”看着几个焦急不已的孩子,周琛心里一惊。 “这么重要的事儿,你们怎么现在才说?” 最关键的是,这沈娘子怎么还躺地上了? 先前,周琛一听沈云之身边的侍卫,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中毒了。 便以为是沈云之出了事儿,当下也没细看,一心只奔着沈云之去了。 这会儿,听了几个孩子的话,他噎了一下,便反应过来。 略微一抬眼,便看见正躺在沈云之身后,不足一臂的地方。 这就有点搞笑了…… 这么大一活人躺在那儿呢,他们竟然当成了空气! 周琛看见容九胸前的那一摊血迹,刺目又显眼,面色又是一凝。 “这是怎么回事?” 他转头看向沈云之。 “她不是在你府上吗?怎么会伤成这样?” 沈云之现在一颗心都在几个孩子身上,打从知道容九的身份后,压根就没心思管容九死活。 不过是一个又蠢又毒的惹事精罢了。 即便是死了,也不过是浪费了一副棺材钱。 尤其是听着孩子们叫她‘娘’,面色隐着不愉。 “你有功夫冲我喊,倒不如先看看她的伤。” 沈云之先前对她那半点好印象,瞬间了无踪迹。 甚至感觉被她碰过的地方,脏的擦不干净。 “不过,我还是劝你别费心思救她,赚不回医药钱不说,说不定还得倒赔一笔。” “你这是什么意思?”闻言,周琛觉得有些奇怪。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沈云之了。 这人虽有些淡漠,却向来恪守君子之礼。 除了对他那迫于父母之命迎娶的继室,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如此刻薄的评价。 这是怎么了? 周琛抬头看他一眼,正想说什么。 却发现,沈云之不知何时已然站到了几个孩子身边。 甚至有意不让孩子,靠近容九。 周琛看看几个孩子,又看看沈云之,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来真如先前所料。 可略微犹豫一下,他还是一把抱起地上的容九,抬腿便往东厢走去。 “劳烦,帮我把这院中的仆妇叫来。” 周琛的语气有些淡,显然这话是对沈云之说的。 可他话音刚落,还未等沈云之有所回应,旁边直皱着眉头的沈清仁,便跑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小院的仆妇便匆匆而来。 推开东厢的门,仆妇下意识地要对周琛行礼。 却被周琛摆手打断,他有些着急,“行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行什么礼?还不快过来帮忙!” 第三百二十三章 他是谁啊 “是。” 那仆妇应了一声,赶紧上前。 周琛从药箱里头拿出两瓶药,递给她。 自己则先背过身去,“一瓶是内服的解毒丸,一瓶是外用的金疮药。” “你先把药丸给她服下,而后再给她上药。” 仆妇点点头,“是。” 便从药瓶里头倒了一颗药丸给容九服下。 随后按照周琛的指示,缓缓解开容九的外衣,露出里头的亵衣。 原本雪白的亵衣这会儿已经被鲜血染透,如今正贴在容九身上,伤口的那一处,还在不停淌黑血。 而伤口周边的皮肤早已肿胀发紫,甚至还有些溃烂化脓的迹象。 明明那飞镖扎得也不是很深,留下的伤口也不过大概两个指甲盖大小。 可因为周边皮肤溃烂,却让这伤口看起来如一张血盆大口一般。 狰狞可怖,触目惊心。 “啊!” 仆妇忍不住尖叫一声,拿着金疮药的手也有些发抖。 闻声,周琛转过头,猛然对上容九肩头的伤口,当即脸色聚变。 不应该啊! 从沈云之带着容九回来,再到他和几个孩子磨磨蹭蹭的功夫,怎么也才半个多时辰。 这么长的时间,又被封了穴道,按理说,这血应该早就止住了啊。 哪怕是因为中毒的原因,那血没完全止住,也不应该流这么多! 伤势如此严重,一个仆妇,别说她处理不了,就是处理得了,周琛也不放心了。 “让开,我来。” 眉头皱得死紧,周琛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 他冲那仆妇说了一句,便挽起袖子亲自上阵。 周琛虽生于王公贵族之家,却是从十几岁便开始行医看病。 到如今,也有近十年了。 哪怕容九这伤势不容乐观,他处理起来也十分得心应手。 他一边飞快地帮容九处理着伤口,一边皱着眉头,似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他似想通了什么一般,停下手中的动作。 转头便奔向门口。 门外,自打周琛把容九抱进去之后,几个孩子便一直守在哪里。 倒不是他们不想进去看看,而是他们依旧记得周琛行医的规矩。 除了一个助手外,并不喜欢有其他人在场。 虽然过去了好几个月,可周琛帮沈清仁动手术时说的话,几个小娃儿却依旧记得。 哪怕这回,他并没有如此要求,几个小娃儿都十分自觉地遵守了。 他们甚至不敢离房间太近,就怕打扰了周琛。 要知道,那里面躺着的,可是他们的娘啊! 沈清义盯着紧闭的房门,率先忍不住了。 他悄悄扯了扯沈清仁的衣袖,“大哥,周大夫怎么还不出来啊,娘她该不会出什么事儿?” “不会的。”闻言,沈清仁看了一眼几个弟弟,语气坚定。 “周大夫那么厉害,他一定可以治好娘的!” “可是,怎么这么久了,房间里头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沈清义和沈清玄并没有因为自家大哥的话,而松了一口气,反而越发忧心忡忡。 甚至把爹爹都忘了。 沈清尧更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小娃儿抽抽噎噎的。 “怎么办?我不想娘死,娘要是死了,我们就彻底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了!” 沈云之:“……”他还活着呢好。 眼看几个孩子,因为那女人而情绪低落,沈云之面露复杂。 要知道在他离家之前,容九就不待见这几个孩子,这几个孩子同样不喜她。 究竟他离家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居然让阿仁都能真情实意的喊她一声娘? 沈清仁闻言,下意识的拉了拉沈清尧的胳膊,对他摇摇头。 阿尧还不知道沈云之是爹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 就连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 沉默许久,到底是沈云之主动打破了僵局。 走近两步,他伸手揉了揉小娃儿的脑袋。 “没关系,就算没有娘也没关系,以后我照顾你们。” “似觉得沈云之说的话有些不对劲儿,沈清尧挪了脚步,凑到沈清仁身边,小声问,“大哥,那个人到底是谁啊?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欠揍?” 什么叫做没有娘也没关系? 这话说的,好像他巴不得娘亲死掉一样。 沈清尧有些不太高兴。 然而,沈清仁心里虽然同样也有些别扭,但更多的却是高兴。 爹说,以后他照顾他们。 这是不是代表,他以后都会在他们身边,不会再走了? 他们以后,也是有爹有娘的孩子了。 这般想着,沈清仁唇边荡起一抹笑意。 他柔声说,“想知道他到底是谁,阿尧亲口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大哥,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嘟嘟嘴,小娃儿颇有些不满。 然而,沈清仁却是摇摇头,并未说话。 倒不是他不想直接告诉阿尧,而是爹离开时,阿尧还不记事。 平日里对爹的了解,都是从爷奶和他们口中得知,自己本身并没有什么印象。 不然,方才也不会发生父子对面不相识的事。 他这般做,便是有意想要拉进阿尧与爹的距离。 毕竟,日后可是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人,总是这么生疏可不行。 然而,旁边沈清尧可不知道自家大哥的良苦用心。 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自己去问。 但习惯听大哥话的小娃儿还是一步一挪的靠近沈云之。 颇有些不情愿地开口问,“这位叔叔,你到底是谁啊?” 小儿子终于愿意跟他好好说话了。 沈云之心里欣喜不已,面上笑容都浓了几分。 他道,“阿尧长大了,竟不认识爹爹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自求多福吧 嗯? 一听这话,小娃儿先是一愣。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哥哥们,见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小娃儿眼底升起浓浓的惊喜,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便先一步有了动作。 他一下扑进沈云之怀中,“爹!真的是你吗?” 搂着沈云之的腰,小娃儿想哭,却又不敢放声,生怕吵到房间里的周琛。 只能小猫似的呜咽。 “呜呜,爹爹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看到你了呢!” 真是越想越伤心,沈清尧整个人哭得都一抽一抽的。 “好了,爹爹这不是来了吗?阿尧放心,以后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让小娃儿如此激动。 看着冲到怀里的一团,沈云之颇有些手足无措。 他只能一边轻拍着小娃儿的背,一边哄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阿尧已经是小男子汉了,可不能再哭了,不然要被哥哥们笑话的。” 闻言,沈清尧这才抬起头来,打了个哭嗝。 终于不哭了! 好不容易将小儿子安抚好,沈云之看了眼几个孩子。 似想起了什么,他皱眉问,“对了,你们怎么会跟着那个女人来了京城?她是不是还时常打你们?” “没有,没有!” 闻言,沈清尧最先摇摇头。 才哭过的双眸还带着水雾,小娃儿弄声弄气的,“娘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打过我们了。” “是啊,爹,你就放心。” 沈清玄也眨巴着眼道,“娘她不仅没打我们,还每天都给我们做好吃的,给我们买衣服,送我们上学。” 那女人会那么好心? 听着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大部分都是那女人的好话。 沈云之皱着眉头,眸色一点点变深。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在家时,那个都敢偷偷打孩子的女人,会突然对孩子这么好? 这种事他要是信了,岂不是比那女人还蠢! 定是他不在家的这几年,孩子们都被她打怕了,才不敢说实话。 这般想着,沈云之一把掀开沈清尧的衣袖。 只见小娃儿短短的藕臂上干净白皙,连颗痣都没有,就更别提青紫交错的痕迹了。 “爹,你就放心,娘真的没打过我和弟弟们。” 似看出沈云之的担心,沈清仁抿抿唇,一脸真诚地说。 沈云之面色阴沉,“没打过,也不见得她能真心地把你们当做亲子。” 大儿子好歹是自己亲自教养出来的,沈云之倒不至于觉得,他会在这件事情上撒谎。 定是那女人学聪明了些。 换了一种叫人看不出来的折腾人的法子。 “爹……” 见他这般,沈清仁便知他这是还不相信娘变好了。 可娘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如今爹也回来了,沈清仁希望,日后他们一家人可以过上和谐幸福的生活。 不想爹娘因为过去那些事而产生间隙。 他张了张嘴,正想替娘解释两句。 然而,沈云之却摆了摆手,显然不太想继续说跟容九有关的话题。 他叹息一声,继而问,“对了,你们爷爷奶奶呢,他们还好吗?” 一听这话,方才还琢磨着在沈云之面前替容九说两句好话的几兄弟,你看我,我看你,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诚然,近段时间娘对他们是不错。 可爷爷奶奶的死,她亦有无法逃脱的责任。 这一点,他们无法辩解。 沉默,还是沉默。 看着陡然间垂下头的几个孩子,沈云之的面容更加冷沉。 虽然自打看到了几个孩子跟着那女人进京,自己的父母却始终不曾露面。 沈云之心中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人生老病死,说起来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亲自证实了这个消息,沈云之的心脏还是猛缩了一下。 沉重压抑情绪从心底蔓延,渐渐遍布全身。 沈云之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窖一般,无论他怎么挣扎,周围都是一股刺骨的寒意。 不,他爹娘身子向来康健,他们还未过半百,绝不可能平白无故去世。 这里头,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 “他们,是怎么死的?” 短短的几个字,沈云之仿佛用掉了全身的力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 “是谁?是谁害了他们?” 比方才更轻的一句话,仿佛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般。 沙哑中带着森森凉意,似从地狱飘来。 几个娃儿们更不敢说话了,只默默地瞟了一眼东厢紧闭的房门。 娘啊,娘,你自求多福!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我们要留下来照顾娘 几个小娃儿自觉表现得十分隐晦,可沈云之是谁? 那可是令男女主都胆寒的大反派。 他压根就不用去看几个孩子,便能想到,他爹娘的死,绝对和那个恶毒的女人脱不了关系。 “容九!” 短短两个字,沈云之却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恨不得连带着这名字的主人都一块咬碎。 “爹,其实娘她也不是故意的……” 看了眼浑身紧绷,显然已经愤怒到极致的沈云之。 几个娃儿犹豫一下,还想再帮容九解释解释。 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知错能改善,便是大善。 谁知,他们刚张口,一句话还没说完。 沈云之便闭了闭眼,似在压制什么一般,好一会儿才睁开。 眼底的悲愤全数散去,只余下一片淡漠。 “好了,都别再说了,你们回去收拾收拾。” 看着几个孩子,他眼眶发红,“爹这就带你们回家!” “回家?” 乍然一听这两个字,几个小娃儿心头一热,眼中皆闪过一丝惊喜。 太好了! 这样,他们以后,就能一直跟爹爹生活在一起了。 “我这就去,爹爹,你等着我啊!” 欢呼一声,沈清尧下意识便朝着耳房跑去。 然而,刚走出去两步,小娃儿便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脚步。 看着沈云之,他似有些不解,“爹,我们不等娘一起吗? 她现在受伤了,肯定不方便移动,不如我们等等她?” 闻言,其他几个孩子也点头附和。 “是啊,就等娘伤好了再走!” 一听孩子提起容九,刚压下去的怒意瞬间翻腾。 沈云之弯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但对着小娃儿他的语气却极为温柔。 “不用等她了,你们虽是孩子,但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瞒你们。” 什么事儿?该不会是和娘的伤有关! 见沈云之这般严肃,几个小孩儿皆正了脸色。 然而,沈云之却叹息一声道,“你们应当知道,我与你们那后娘之所以会成为夫妻,完全是迫于对你们爷奶的孝道。” “她既对我无意,我也对她不满,早在来京城之前,我便有了和离的意思,只是碍于你们爷爷奶奶的面子,才一直没提,早知道……” 早知道那女人会在他离开之后变本加厉地折腾几个孩子,还让他爹娘命归黄泉。 他就应该在离开之前,先休了她! “爹,你想休了娘?” 虽然,沈云之话未说完,但显然几个孩子都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颇有些难以置信。 “是,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当着几个孩子的面,沈云之点点头,并未否认。 像容九那样丧尽天良的女人,和离都是便宜她了。 “可是,爹,娘她真的已经变了很多,你就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吗?” 仰着头,沈清尧动了动嘴唇,既忐忑又期待。 他可不想才找回了爹,又没了娘啊! “不能。”看着小娃儿期待的眼神,沈云之坚定地摇摇头。 容九这个女人,从前便蠢笨无知,如今又害死他爹娘。 他是绝对不会再与她以夫妻的名义,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更不可能再让她顶着这几个孩子母亲的名头,哪怕是继母也不可以。 这是对几个孩子的侮辱,也是…… 似想到了什么,沈云之顿了顿。 他低头看了一眼明显有些沮丧的小娃儿,耐心哄道,“好了,阿尧,别担心,这一次,我是绝对不会再把你们交给其他人的,你们以后就跟着我一起生活。” 话音落下,沈云之已经把几个孩子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虽然,他身边依旧暗藏着许多危机。 稍有行差踏错,便很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与让这几个孩子继续留在容九身边相比,这一切的危险就都不算什么了。 毕竟,生离死别的教训有一次就够了! 这般想着,沈云之看了一眼几个孩子。 本以为听了他的话,几个孩子会欢天喜地,毫不犹豫的跟着他离开。 谁知,他话音刚落,莫说小小年纪的沈清尧,便是在他看来成熟稳重的沈清仁也有些犹豫。 “能不能,等娘的伤好了再说?” “是啊,就等娘伤好了再说,她现在受伤了,需要人照顾。” “……” 合着,这几个孩子还是放不下那女人,是? 似没想到几个孩子竟然会要求留下来照顾容九。 沈云之面色一顿,眼底越发幽深。 “你们老实跟我说,我不在的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你们之前不是很讨厌她吗?” 现在居然还要留下来照顾她,都吃错药了! 他爹娘因为容九而死,几个孩子不但不恨她,还一个个都改口叫了娘也就罢了。 毕竟,爹娘死后,家里便成了那女人的一言堂。 几个孩子若不知变通,恐怕还没等他回来,便被磋磨死了。 可现在看来,几个孩子对那女人的态度,竟丝毫不像做戏。 这就很不对劲儿了。 “阿仁,你跟我说实话。”盯着几个孩子,沈云之一脸不解。 目光落在大儿子身上,沈云之语气严肃,“是不是那个女人对你们做了什么,才让你们不得不听她的话?” 闻言,沈清仁摇摇头。 “不是,娘没有对我们做什么。” 他如墨的双眸中透出一丝暖意,微微一笑说,“若真要说,那便只能说,是她用她的真诚善良打动了我们。” “是她,给了我们吃饱穿暖的生活,是她在我们遇到危险,被欺负时,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护我们。” “是她,一次又一次地为了我们的学业奔波,只为让我们出人头地。” “嗯嗯,大哥说得没错。” 闻言,其他几个小娃儿坚定地点点头,“我们受伤,生病时,都是娘在照顾我们。” “现在她受伤了,我们怎么可以丢下她离开?这并非君子所为。” “没错,爹,我们想要留下来照顾娘,你就让我们先留下来,好不好?” 第三百二十六章 别有目的 看着刚刚相认的爹,几个小娃儿目露哀求。 他们很想跟爹爹一起生活,可他们也没办法丢下娘不管。 几个小娃儿,左一口娘右一口娘,听得沈云之脑瓜子直跳。 孩子们说的,和他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 真诚?善良? 这两个词,和他记忆中的女人压根就挨不上边好吗! 心中思绪弯弯绕绕,沈云之沉默良久。 “罢了,不提她了。” 最终,他叹息一声,将目光转到几个孩子身上。 “说说你们,你们不好好在家呆着,跟着那女人进京来做什么?” 知道京城有多危险吗? 想起前几日进宫时的场景,沈云之眉宇间不知不觉染上了一丝忧色。 要知道,他们这位陛下,早年虽有些雄才大略。 可心胸却是十分狭小,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对权力也越发重视。 生怕一不留神,便被人夺了那把椅子。 不止对几个皇子处处提防,就连他这个新科进士,他也容不下。 若非皇帝虽重权,却仍贪恋圣君之名,他恐怕早已成了一丕黄土了。 如此情况下,他又怎么敢把自己的亲人,父母暴露在人前? 尤其是几个孩子,若是他们的真实身份…… 似想到了什么,沈云之眉头紧皱。 他本以为,只要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接触西溪村,不去接触父母,不去接触这几个孩子。 他们便能安全无虞。 可谁知,他克制来,克制去。 不但没见到父母的最后一面,几个孩子也依旧步入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都怪那个恶毒的女人! 瞥了眼那依旧紧闭的房门,沈云之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爹,我们……” 几个娃儿不知沈云之在想什么,猛然对上他凌厉的双眸。 饶是冷静如沈清仁也忍不住心头一跳。 原本那句,“我们是来找你的。”被生生压下。 他咽了咽口水,转而说道,“娘特地带我们来京城读书的。” “是啊。”闻言,沈清尧也跟着点头。 小娃儿鼓着一张脸,颇有些欢欣鼓舞的,“爹,我跟你说哦,大哥在太学的入学考试中得了第一名呢,你高兴吗?” 几个娃儿的入学推荐还是他亲手写的呢,沈云之当然知道。 只不过,他之前并不知道那几个孩子便是他的儿子。 这会儿听沈清尧说起,沈云之面色稍霁。 他颇有些欣慰地笑道,“你们几个向来都是聪明的好孩子,能取得好成绩,我当然高兴了。” “高兴就好。”看着自家爹爹由阴转晴的脸,沈清义和沈清玄也跟着说。 “我们能入太学,全靠娘费心周旋,她真的对我们很好,爹您可以安心了。” 爹爹对娘有偏见,他们很久之前就知道。 也知道他对娘有偏见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娘对他们跟爷奶的态度。 可爷爷奶奶已然去世,这个结只能靠时间来解。 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让爹知道,娘对他们真的很好。 这样,也许爹就会放下对娘的偏见,他们也不不用夹在爹娘中间左右为难了。 可谁知,他们不提容九还好。 一提容九,沈云之刚好一点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 “好了,以后你们别在我面前提那个女人,我才是真的安心了。” “可是……” 闻言,小娃儿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爹爹对娘成见太深,不好劝呐。 看着忽然垂下头去的几个孩子,沈云之叹息一声,颇有些语重心长,“你们年纪还小,有些事,我本不打算点破,可如今……” 嗯?听起来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 几个孩子抬起头,静待下文。 就听沈云之幽幽说,“如今你们实在是太信任那个女人了,这令我很忧心。” “人心险恶,你们又怎知,她送你们上学,保证你们的起居,不是别有目的?” “说不定,这些都是她装的,为的就是从你们身上获取更大的利益。” 闻言,几个小娃儿颇有些一言难尽。 就连沈清仁也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是白天没错。 可他爹怎么就做起白日梦来了呢! 要知道,他们不过是普通农家小子,娘费心费力的照顾他们,又送他们读书。 除了苦了自己,还能获取什么更大的利益? 顶多就是要了他在徐家的工钱,而且还是只要了一半。 对了,娘是说过,指望着他们出人头地,她好当诰命夫人。 可如今,他们连个秀才都不是。 只为了这么个虚无缥缈的目的,便如此掏心掏肺,未免也太不值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恐怕早凉了 这般想着,沈清仁看了沈云之一眼又一眼。 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也不知道周大夫会不会治疑心症。” “若是会治,爹,你还是让他给您看看。” 也不知道爹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曾经那么清风朗月的一个人,如今竟也会用恶意揣测人了。 这般变化着实让沈清仁感到忧心,这得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另一头,沈云之可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已经开始心疼他了。 听了小孩儿玩笑般的话,他皱了皱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也知道,自己这番话在几个孩子看来,颇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 但他必须这么说,也只能这么说。 容九那女人性子粗鄙狠毒,上害公婆,下虐子女。 不孝不悌,这样的女人,她说什么也不可能让她继续留在几个孩子身边。 更不可能让她来教养几个孩子。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那女人竟让几个孩子维护她至此。 看着仍试图为容九说情的几个孩子,沈云之叹息一声。 他道,“你们先随我离开,至于那女人,有周琛在,应当不会有事,你们不要担心。” “等她伤好之后,我会给她一大笔钱,足够她好好生活一辈子了。” 说着,沈云之看了一眼几个小娃儿,似在等待他的决定。 给那女人一大笔钱,已经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若不是几个孩子对她的维护,早在得知她身份的那一刻,他便让她成为一缕亡魂了。 “我……我想留在这里等娘醒过来,可以吗?” 听了沈云之的话,沈清仁犹豫了许久,终是开了口。 话落,似又怕沈云之生气。 他赶紧补充道,“当然了,若娘醒后,你依旧还想与她和离,我和几个弟弟也不会干涉。” 动了动嘴唇,沈清仁实在说不出休妻这两个字,只能换一个词。 这会儿,沈云之倒是没计较。 休妻和离都一样,只要不再与那女人扯上关系,怎么样都行。 只是,几个孩子对那女人的眷恋之深,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他都已经做出让步了,几个还孩子还是不放心,非要看着她醒过来。 难道,在他们心中,那恶毒的女人,竟比他这个爹还要重要吗? 心里头隐隐有些吃味,沈云之觉得,他有必要调查一下几个孩子这几年的生活了。 还有他爹娘的死因…… “阿仁,你真的确定要留在这照顾一个女人?” 看着眼前越发成熟的小娃儿,沈云之收敛了心思,略带试探地问。 即便你会因此惹我生气,也要如此?” 虽然,孩子们对那女人的态度,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可沈云之依旧相信,他们父子的情分,绝非是那女人耍些小伎俩便可超越的。 这不,一听到他的话,原本还十分坚持的沈清仁,面上神色立刻松动一下。 哪怕只是一下,却也叫沈云之给捕捉到了。 心底升起一丝丝欢愉,沈云之眉头舒展开来。 他扯了扯嘴角,看起来颇为大度。 “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人。” “你就暂时先带着几个弟弟在这儿呆着。” 至于这个暂时有多长,还要取决于他的调查结果。 若结果让他满意还好,若是不满意…… 这便是几个孩子最后的陪伴了。 如此想着,沈云之也不等几个孩子感动完,便转身要走。 然而就在这时,东厢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了。 周琛双手染血地冲出来,颇有些着急地道,“云之,伤人的暗器呢,暗器你扔哪儿去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一见周琛这样,沈云之就知道,他定是为了房间里头那个女人。 他本想一走了之,可几个孩子在见到周琛时,便不管不顾地围上去。 他这会儿若是走了,几个孩子恐怕会更亲近容九那女人。 这般想着,沈云之只能站在那里,看几个小娃儿围着周琛问东问西。 “怎么样啊,周大夫,我娘她还好吗?” 尤其是沈清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巴巴地盯着周琛,却不敢往房间里头看去。 就怕看到令自己难以接受的场景。 可这会儿,周琛哪里还有心思搭理几个小娃儿? 他安慰两句,便将目光转向沈云之。 见状,沈云之当即就黑了脸色。 他语气颇有些冰冷,“兴许是在路上扔了呢,你若有需要,我现在便让人帮你去找。” “你……” 两人认识也有几年时间了,周琛头一回见到沈云之如此气人的一面,还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 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周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找!” 就冲沈云之这态度,若真让他去找,恐怕沈娘子早就凉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盼着她死 周琛跑去外头找。 吩咐紧跟着出来的仆妇,让她先到沈云之的马车里头看看。 而后,便转头进了房间。 心里头想着事情,周琛一时忘了关门。 几个孩子对视一眼,便趁机朝里头望去,只见房间里早已乱成了一团。 桌上,瓶瓶罐罐摆了一桌,各种带血布条子也扔了一地。 看起来一片狼藉。 而娘亲却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旁边的被单,早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可她肩头的伤口,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趋势。 血迹还在扩散,哪怕还在昏迷中,容九的眉头也依然紧皱,似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次进入到房间里的周琛,已是满头大汗。 一根又一根的银针扎在容九伤口周围的穴道上。 却依旧没什么用。 明明是大冬天的,周琛头上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一颗又一颗,滚落到床单上,甚至还有的直接滴到容九身上。 按理来说,这应当是极不合理的。 可这会儿,无论是周琛,还是忍不住跟进来的几个孩子,都管不了那么多了。 看着一张又一张带血的棉布扔到地上,沈清玄和沈清尧两个小的早已经哭成了一团。 沈清仁和沈清义听着两个弟弟的哭声,再看看祠堂上,脸色苍白几乎气若游丝的容九,那心也跟着揪紧。 唯有沈云之一个,没有踏进房间,站在门外,事不关己。 就在这时,刚出去的仆妇,终于在马车里找到了伤了容九的那枚飞镖。 一刻也没有耽误,仆妇忙不迭地送到周琛面前。 看着眼前还带着血迹的飞镖,周琛眉头紧皱。 他虽不是专业的习武人士。 可凭借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他还是一眼就看出这飞镖的不同寻常之处。 “这飞镖是特制的!” 从仆妇手中接过飞镖,周琛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越看,越心惊。 这飞镖上头刻了好几道血槽,每一道血草里都带着无数细小的钩子。 这种东西一旦刺入体内,血槽上的钩子便会自动脱落。 哪怕拔出飞镖,这些细小的钩子也会埋入血肉之中。 想要把他们都清理出来,那就得跟挑到刺似的,一根一根挑出来。 而且更为棘手的是,因为飞镖上涂了毒药的缘故。 容九伤口周围的皮肉都已经腐烂,想要清除这些钩子。 那就得把尖头这一块一块的腐肉全部挖掉。 否则就算解了毒,这些钩子常存体内,伤口也会极难愈合。 就算愈合,这些带毒的钩子,也会使皮肉反复化脓。 稍有不慎,便能轻易地要人性命。 搞清楚了原因,周琛的脸色反而越发凝重了。 他叹息一声,转身取下容九肩头的银针。 “周大夫,我娘怎么样了?” “是啊,周大夫,我娘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能醒啊?” 一见他收了银针,几个孩子便飞扑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 神情期待又焦急。 “这……” 皱着眉头,看了眼最大不过九岁的几个孩子。 周琛不知道该跟谁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大夫,您快说呀,我娘她怎么样了?” 孩子们本就提着一颗心,见他这般支支吾吾的,更是着急得不得了。 “你们娘伤口处的毒已经解了,只是……” “只是什么?” 几个孩子听说毒解了。 刚放下的心还没来得及落地,便又被高高吊起。 “只是,那些残留在皮肉里的东西,没处理干净之前,她依旧有生命危险。” 周琛干脆直言,“为今之计,就只能将她伤口处的腐肉一一挖去,再将那些东西挑出来。” 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光靠他一个人,肯定是无法完成的,还须人从旁协助。 这个人几个孩子是不行的,太小了。 院里的仆妇倒是不小,可她方才看一眼容九的伤口,都能吓得不行。 指定是没这个胆子。 “从旁协助我的人,一定得胆大心细,过程中一定不能出错,否则容九便要承受极大的痛苦。” 虽说只是协助,但也不仅仅是递个工具那么简单。 须得眼疾手快,必要时,还能代替他处理一些突发情况。 “我可以!” 闻言,沈清义举了举手,刚想说自己力气大,比个大人也是不差的。 便被自己大哥扯了扯袖子。 “大哥,你拉我干嘛?” 转过头,沈清义刚说了一句话,便看见他微微摇了摇头。 眼神直直看向门外的沈云之。 对啊,爹爹是大人,学问好,懂得也多,与娘又是夫妻。 这事儿,由他来做,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般想着,不止是沈清仁和沈清义,便是其他两个小娃儿也忍不住望过来。 沈云之:“……” 都这么看着他干嘛? 他们不会指望着他去帮忙救容九那女人? 怎么可能! 他不杀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还指望他救她。 这不是笑话嘛! 沈云之深吸一口气,偏过头,佯装没看到几个孩子那炙热的眼神。 可四个人,八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 莫说躲了,就连周琛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看到沈云之那一刻,他忍不住眼神一亮。 “云之,原来你还在这儿啊,正好,快来帮我一个忙。” 听周琛都开了口,沈云之一口气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踏进了房间。 鼻尖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儿,沈云之皱了皱眉。 一想到这味道是从那个女人身上传来的,沈云之便有些想吐。 “要我帮忙也可以,不过得先说好了,她要是被我弄死了,可别怪我。” 沈云之忍下胃里的翻涌,眉宇之间更加的淡漠。 说出来的话冰冷又无情,让自以为熟悉他的周琛,都忍不住心头一跳。 这沈云之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对沈娘子,跟对杀父仇人似的? 他之前可不这样啊! 带着满心的疑问,周琛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地说。 “云之,你这话说的,便有些过了,好歹这沈娘子好歹也算是跟你共患难了,你怎么能盼着她死呢?” 第三百二十九章 偏见 再说了,这沈娘子才进京城不久,压根没得罪什么人。 这次的事情,根本就是冲着沈云之来的。 沈娘子这回,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 他不说愧疚,还盼着人家死,这未免太损了些。 这般想着,周琛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云之,你和沈娘子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可他却还是想亲口问一问。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 只是这一句简单的询问,却叫沈云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看着周琛,沈云之沉默片刻。 许久,他才凉凉地说,“恩怨没有,仇恨却是不少。” “周琛,我劝你还是别为她白费心思了,任由她自身自灭,像这种恶毒的女人,死了才好,免得为祸世人。” 额…… 竟然叫风光霁月的沈云之说出这种带着诅咒的话。 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恨哪! 周琛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危在旦夕的容九,眼中神色颇有些复杂。 纠结片刻,他颇有些无奈地说,“云之,我虽不知道你和沈娘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她如今的情况真的很危险,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看在她是被你连累的份上,助我一臂之力。” 周琛这话,可谓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便是连几个孩子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然而,沈沈云之却依旧不为所动。 微微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人,他眼底戾气涌动。 “行了,这话你就别再说了,也都别再看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头回看到沈云之这般冷漠执拗,周琛知道,容九定是惹恼了他。 可此前,他能为了一碗粥,为沈娘子写下太学的推荐信。 如今,为何就不肯帮忙救她一命? “因为……” 似被周琛缠得烦了,沈云之闭了闭眼。 好半晌,他才冷冷开口,“我这生最大的悲剧,便是遇到这个女人。” “她就像是恶鬼一般,把我的生活搅和的稀里糊涂,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彻底摆脱她,我又怎么会多此一举去救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周琛大惊。 他看看沈云之,又看看容九,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难道说,沈娘子她……她就是你那位继室?” “对,她就是那个自私自利,恶毒如蛇,蠢笨如猪的女人!”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和那女人的关系。 可为了避免周琛再缠着他,非要他帮忙救那个女人。 沈云之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说,“我奉父母之命娶她,给了她安定的生活。” “本以为,她能心怀感恩,孝敬父母,照看孩子,可谁知,她非但不知感恩,还胡搅盲缠,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不但顶撞公婆,还对几个孩子动辄打骂。” “最后更是……” 说着,沈云之似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情绪颇有些激动。 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恨意说,“最后更是害死了我父母,还把几个孩子带到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如此恶毒至极的女人,你还救她做什么?” 似感受到沈云之话中的杀气,周琛犹豫了许久。 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试探,“云之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沈娘子……啊不,容九看起来也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啊!” 既已经知道了容九的身份,再唤沈娘子,周琛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下意识改了口,他看了一眼脸色阴鸷的沈云之。 颇有些不太相信地说,“我认识的沈娘子聪慧大方,对几个孩子也视如亲子,为了几个孩子读书的事,还不惜找上只见过两三次的我,如此做派,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虐待孩子的人。” 见这一个个的,竟都在帮那丧尽天良的女人开脱。 沈云之颇有些疲惫。 他捏了捏眉心,“好了,周琛,你就不要再为那个女人说话了。” “有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像她那种人,怎么可能会真心对孩子好?她这么做,肯定有别的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啊?” 这一刻,周琛脑子里闪过和几个孩子一样的想法。 沈云之肯定是这几年压抑久了,看谁都觉得目的不纯。 这般想着,他颇有些无奈。 “我看,就是你疑心太重,你见过哪个别有目的的人会对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娃儿掏心掏肺?” “那你倒是说说,他带着几个孩子进京,为什么不来找我?” 闻言,沈云之犀利反问。 这一问,便把周琛给问住了。 他看了看沈云之,颇有些不确定地垂了眼睑。 “也许,她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哪儿呢?” 好几年了,沈云之都没有往家里头传过消息。 容九不知道,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她通过你来了我府上,见了我,又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 “更有甚者,她第一次见我时,还蒙了面巾,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 听了沈云之这一句接一句的反问,周琛有些语塞。 显然,他也想起来,容九那天的举动是有些奇怪。 可即便是这样。 周琛也仍旧不愿意相信,他所认识的那个果敢坚毅又聪慧的女子,会是沈云之口中那般恶毒还颇有心计的人。 “也许,容九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不如,咱们先救她,等她醒来,我们再好好问问?” “我看不用了。” 见周琛这个时候,还不放弃救那个女人。 沈云之冷下脸色,“那种女人能有什么苦衷,我看她就是别有目的,若非如此,她带着孩子进京的第一件事,就该是打听我的下落。” “而不是见到我了,还想方设法的隐藏身份。” 周琛点点头,思忖片刻。 “你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可也不能因此,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去。 他看了眼沈云之的脸色,到底没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而是转口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暂时还没想好。”闻言,沈云之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周琛不由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是多年的好友,无论你最后如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第三百三十章 父子相谈 还好,周琛总算没被那女人彻底迷了心智。 这般想着,沈云之大起大落好几次的心,总算是好受了些。 呼出一口气,他想了想道,“我已经派人回乡探查这些年发生的事了。” “在我没查清楚之前,你们就先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若这女人死了还好,要是不死,恐怕还会有其他动作,我明敌暗,我们还得多观察观察,先搞清楚她的目的再说。” 周琛:“……” 以他和沈娘子这么多天的相处来看,他觉得,沈娘子最大的目的,恐怕就是赚钱,养孩子了。 这般想着,周琛倒也没说出口。 可他现在也看明白了,沈云之对他这位继室的厌恶,似乎已经刻进骨子里。 就算他把人夸出花来,他也听不进去。 “嗯,我知道了。” 周琛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显然不想再多费口舌。 沈云之却仿佛没听到他语气中的敷衍一般,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才将目光转向已经跑到床边的几个孩子。 只见他们一个个的都围在容九身边。 他最寄予厚望的大儿子,此刻正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探那女人的鼻息。 手指在半空中停留许久,而后他似松了一口气。 “还好,娘的呼吸虽然微弱,但还很均匀。” “太好了,这就代表着,娘暂时不会死了是不是?” “可娘怎么还不醒啊,她要睡到什么时候?” “是啊,大哥,方才周大夫都说了,娘现在很危险,万一她出事了怎么办?” 几个小娃儿们凑在一起,因为怕吵到容九,只敢窃窃私语。 沈云之刚走近,便听到几个孩子既焦急,又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 一字一句,皆带着对那女人的关心。 刚刚好转的脸色,瞬间又低沉下去。 “咳咳。” 以拳抵唇,他轻咳一声。 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四个小娃儿扭过头来,自发站成一排,将床上的女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爹……” 一声轻唤。 几个孩子虽没说什么,可沈云之却依旧能感受到,他们眼中那若有似无地防备。 为了一个伤害过他们的女人,防备他这个教养他们,一心为他们着想的爹。 这说起来何其可笑,但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沈云之面色如霜。 正想开口说什么,不料眼前的娃儿们,却一个个先仰头望向他。 大儿子更是一脸沉静。 “爹,若你是想让我们在这个时候离开娘,那便不用说了。” “对,不用说了,我们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娘的。” 沈清仁一开口,底下几个弟弟也跟着附和。 听了这话,沈云之哪怕早有预料,也不由得一愣。 良久,他颇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难道你们就不想爹爹,不想跟爹爹一起生活吗?” “想!” 几个小娃儿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沈云之面上展露一丝笑容。 然而,还没等他把口中的那句,“那就跟我走!”说出口。 几个孩子便又道,“可是娘现在受伤了,爹你不管她,她身边就只有我们了,作为儿子,我们不能不管她。” “可她对你们不好,她根本就是心怀不轨。” 沈云之话音落下,沈清仁便挺起了胸膛。 小小少年长身鹤立,面上神色沉静严肃。 虽身量单薄,可周身散发的气势,比之沈云之也不遑多让。 “爹。”少年轻唤一声,语气无比郑重。 “我知道你对娘有偏见,可是娘真的待我们很好。 虽然她也有做错事的时候,到现在的娘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每一个母亲为孩子做的,除了十月怀胎,她都做了。” “我们无法要求爹像我们一样喜欢她,甚至您要休她,我们除了劝您,也无法替您做决定。” “可是爹,至少在她需要我们的时候,让我们陪在娘身边,可以吗?” 似没想到沈清仁会说出如此推心置腹的一番话。 “你们……” 沈云之张了张嘴,却发现向来博览群书,甚至舌战群儒也不带怕的他,此刻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看着眼前神色坚毅的娃儿们,沈云之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他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飞的思绪。 轻轻颔首,“好,我可以让你们留在她身边,但是……” 睁开眼,看了眼瞬间鲜活不少的几个娃儿们。 沈云之没给他们高兴的时间,便又沉声道,“但是,你们也要答应我,在我把事情查清之前,你们都得维持原样的生活。 绝对不能让那女人发现任何异样,尤其是不能让她发现你们和我已经见过面了,能做到吗?” “啊?为什么啊……”闻言,两个小的顿时有些颓丧。 他们不明白,和爹相聚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什么不能告诉娘。 倒是沈清仁和沈清义,似明白了什么。 两兄弟对视一眼,在两个弟弟出声反驳时,便点头答应,“好,爹,我们答应你。” “你就放心,见到你的事,我们是绝对不会跟娘说的。” 开玩笑,如今爹恨不得娘去死。 他们若再不见好就收,岂不是要把娘往绝路上推? 这般想着,两兄弟的神色别提多诚恳了。 “爹,您看,这时间也不早了,你之前肯定也受了惊吓,要不,你先回去歇着?” “对,爹,您先回去歇歇,等有空,我们便去看你。” 沈云之:“……” 如此着急赶人的模样,可不像是刚与他重逢该有的表现啊。 抽了抽嘴角,沈云之本想说什么。 但想想还是算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几个娃儿挂心他身体呢。 再说,如今整个小院都充斥着那女人的血腥气。 只是想想,便令人作呕,他也不想多呆。 这般想着,沈云之拍着沈清仁的肩膀,说了句。 “照顾好自己,看顾好几个弟弟。”就转身离开了。 大步流星,仿佛慢一秒,便被这血腥气污染了似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救人 “呼……” 看着沈云之的背影,沈清仁和沈清义讲心头一松,皆呼出一口浊气。 剩下两个小的更是想也没想就说,“太好了,爹终答应让我们留在娘身边了。” 他们也不用担心爹一时想不开,出手弄死娘了。 旁边听了全程的周琛:“……” 明明刚来小院那几天,他还听几个孩子商量,要不要背着容九出去找爹呢。 可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爹,几个小娃儿竟是这般态度。 这沈云之做人是有多失败啊? 另一头,几个几个小娃儿可不知道,他们随口的一句话,引发了周琛诸多感慨。 他们依旧站在床边,眼睛却是盯着门口的方向。 直到沈云之的背影完全消失,这才一个个的转过头来望着周琛。 “周大夫,您不会真听了我爹的话,不救娘?” “不行啊,周大夫,你可不能这么做啊!” “周大夫,请你救救娘。” “救救娘……” 四个小娃儿如小猫一般,眼巴巴的看着他。 周琛心头一动,看了眼床上的容九,终是挽起了袖子。 他深吸一口气说,“好了,你们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们娘不管的。” “不过,先说好啊,这样的伤我也没有把握。” 啊? 周大夫几乎是他们认识的人里,最厉害的大夫了。 如果他都没有把握的话,那…… 几个小娃儿本就紧张得不行。 听了这话,那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然而,这会儿周琛可没功夫安慰几个孩子,他甚至都没让他们再出去。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便转过身去。 只见床上的容九,面色似乎更加苍白了,整个人虽还在昏迷,却依旧不受控制的发抖。 看见她这个样子,周琛心里头都有些微微发酸,就更别提沈清仁他们几个了。 “娘……” 轻唤一声,几兄弟抱成一团,想哭又不敢哭。 只能巴巴地看着周琛,想催促他快点出手救人。 谁知,还没等他们张口,便听得周琛唰一下,打开药箱里的工具包。 在里头挑挑拣拣,终于选了一把,带弯钩的,看起来便十分锋利的小刀。 看着那把小刀,几兄弟在原本就悬在半空的心,更是直接飞到了嗓子眼。 “这是……”要干嘛? 张了张嘴,沈清仁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兹拉一声轻响。 周琛手持小刀,毫不犹豫地便从容九肩头剜下一大块肉。 这一刻,沈清仁呆在当场,底下几个小的更是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一双手更是死死的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惊扰了床上的娘亲。 周大夫,这般做法,未免也太粗暴了。 那么大块肉啊,竟然生生的,就给挖下来了。 他们只是看了都觉得疼,别说亲身受了这一遭的容九了。 几乎是那块肉脱离身体的一瞬间,容九整个人便狠狠一颤。 险些都直接疼醒过来。 然而,周琛一双手却依然稳如泰山。 他面不改色地将那块腐肉扔到一块棉布上,随后便拿起金疮药,不要钱似的,往容九伤口上撒。 然后,以迅雷般的速度拿过绷带,从容九肩头斜绕了几圈,最后在背后打了个结。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周琛手上动作虽然淡定如斯,面上表情,却是一点不如对待其他病患那样自然。 心里更是紧张得不得了。 不知默念了多少遍,他是大夫,他只是大夫。 这才在几个孩子看过来的时候,恢复了平常镇定的模样。 “好了,接下来,只有按时服用清余毒的药,只等伤口长好,便没什么问题了。” 这话,周琛尽力说得轻松,几个孩子听了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等周琛把床边的脏污清理干净,便都围了过去。 这一个个的注意力都在容九身上,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周琛偷偷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可算是结束了! 行医这么多年,周琛头一次感觉到,给容九治伤,比给他自己治伤累多了。 有那么一瞬间,周琛真想给自己下一瓶蒙汗药,然后狠狠地睡一觉。 但是,不行。 按理来说,容九这样的伤势,的确是不该选择如此粗暴的治疗方式。 但是,谁让沈云之不肯帮忙,他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助手。 根本就没法十分细致的,将容九体内的小钩子一个一个挑出来。 只能选择这样一种更加简单直接的方式。 只是这样一来,容九便要受些苦了。 一下子弄了那么大一个伤口,又流了那么多血。 今晚肯定会发热,必须好好照顾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般想着,周琛看了一眼凑在一起的几个孩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还是他来。 指望这几个孩子,便是容九自己放心,他都不放心。 这般想着,周琛一面唤仆妇进来给容九收拾收拾,把床单被褥什么的都换一换。 一边柔声对几个小娃儿们说,“好了,你们的娘已经没什么危险了,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 “这么半天,我看你们累得够呛,快去歇着去。” “不用了,周大夫。”听周琛这么说,几个小娃儿虽也感觉到一阵疲累。 但还是挺着胸脯,十分坚定地说,“你帮娘治伤,已经很辛苦了,接下来,娘由我们来照顾就行了,你就放心。” 就是由你们照顾,我才不放心呢! 看着最大,也不过到他腰腹的孩子,周琛暗暗说了一句。 面上却颇有几分长辈风范地说,“还是由我来,你们还是孩子,更需要休息。 再说了,我是大夫,照顾起来肯定比你们更细致些,更有利于你们娘的伤口恢复。” “那好,那周大夫,娘就麻烦你了。” 几个小娃儿可不知道自己在周琛心里,还是小屁孩一个,压根就不牢靠。 只一听说对容九伤口恢复有好处,他们也没多想,便点了点头。 “周大夫,我们就不打扰娘休息了,有什么情况,你可要及时通知我们啊!” “放心,我一定及时通知你们。” 听着周琛的保证,几兄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房间。 “不对啊……” 第三百三十二章 爹是不是在外头有孩子了 回过头,看见周大夫冲他们笑了笑,便关上了东厢的房门。 沈清玄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表情颇有些怪异。 “不管怎么说,娘现在还是爹爹的妻子啊,这让别的男人照顾算是怎么回事?” 这以前没找到爹也就算了。 可现在明明都已经找到爹了,还让别的男人来照顾娘。 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对劲啊! “这不让周大夫来,难道要让爹来?” 看了眼沈清玄,旁边的沈清义默默翻了个白眼。 “爹现在对娘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他愿意照顾娘,我们还不放心呢。” 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半夜突然给娘一刀。 “这倒是……” 闻言,沈清玄叹息一声,颇有些颓丧的低下头。 倒不是他们乐意带着恶意去揣测爹爹。 可是,世上最大的仇恨,莫过于杀父之仇。 爷爷奶奶的死,虽不是娘直接造成的,但也脱不了干系。 想要爹原谅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唉…… 想到这点,便是年纪最小的沈清尧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娃儿蔫头耷脑的,“是啊,爹爹连他已经和我们见过面的事情都不愿意让娘知道,又怎么会真心实意的照顾她呢?” “说得没错……” 听了这话,沈清义也点点头,显然也十分的无奈。 爹爹他为什么不想让娘知道,他已经见过他们的事呢? 这般想着,沈清义沮丧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沈清义眉心几乎挤成了一个川字,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清仁。 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大哥,你说,爹不想娘知道他的存在,是不是因为,他在外头已经有了别的妻子和孩子了?” “啊?二哥,你说得是真的吗?爹他真的在外头有了别的妻子和孩子了?” “哼!我就知道!”闻言,沈清尧重重地哼了一声。 一张小脸鼓成了包子,他气呼呼地说,“难怪爹对娘总是有偏见,难怪无论我们怎么说,他都不信,难怪不想让娘知道,他已经见过我们了。” “原来,他早已经在外头有了别的妻子和孩子了!” “阿尧,不可胡说!”闻言,沈清仁板下脸色,“爹爹他绝对不是那种人,你们不要乱猜!” “那大哥,你倒是说说,爹他为什么不想让娘知道,他已经和我们相认了?” “对啊,大哥你说说……” “你说说……” “这,我也不知道。”顶着几个弟弟灼灼的目光,沈清仁摇摇头。 他语气凝重,“也许,爹爹他有什么苦衷呢!” 毕竟,娘之前做的那些事,就连他们都看不过去,就更别提乍然得知爷爷奶奶死讯的爹了。 这般想着,沈清仁眉目一松,转头看了一眼几个忧心忡忡的弟弟。 微笑着柔声安慰,“想知道爹爹为什么这么做,到底有没有在外头成家,等我们下次见到他的时候,问问他不就行了?” “可我们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啊?” 爹爹连他的存在都不想告诉娘,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来找他们。 “这……” 闻言,沈清仁顿了顿。 还未想好要怎么回答,便见旁边的深清义已经冲两个弟弟招手。 “我知道了。”示意两个弟弟附耳过来。 他轻声说,“我们若真是想知道,爹爹在外头有没有成家,可以去问周大夫嘛!” “对啊,周大夫看起来和爹爹关系很好的样子,我们去问他,他肯定知道!” 闻言,两个小娃儿眼前一亮,心里头已经在琢磨,该如何向周琛开口了。 “你们还真是……” 看着三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弟弟,沈清仁无奈地摇了摇头。 纠结片刻,他终是没有开口阻止。 毕竟,他也很想了解爹爹这几年的生活。 因此,他想了想也只是说,“你们若实在想问,那便去问,只是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不能在娘面前提起,知道吗?” “知道了,大哥。” 一提起容九,几个小娃儿的心情更加颓丧了。 看了一眼东厢紧闭的房门,他们闷闷地点了点头,“你就放心,我们是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刺激娘的。” “嗯。”闻言,沈清仁微微颔首。 心里却也不禁在想,若爹真的在外头有了另一个家,他们几兄弟该怎么办? 是选择跟爹走呢,还是继续留在娘身边? 明明之前很容易做出的选择,这会儿却忽然变得有些艰难起来了。 另一头,周琛可不知道几个孩子心中的担忧。 他等仆妇为容九换了衣裳,又换了一床干净的被褥。 这才伸手搭上她的手腕。 见她脉象虽然微弱,却不像之前那般紊乱时,提着的心才松了一半。 又随手看了一眼她的伤口处,确定没有黑血渗出。 他这才嘱咐了仆妇一声,让她好生照顾。 自己则提着药箱往外走。 毕竟,容九的伤势算是稳住了,就算要发热也没那么快。 倒是他自己这一身血污,也该清理清理了。 这般想着,周琛推开房门,还未踏出门槛,便看见四个小孩儿正忧心忡忡地等在院子里。 这又是怎么了? 周琛愣了片刻,提着药箱走近几个孩子。 他微微一笑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没走啊,不是说了吗,你们的娘暂时没什么危险了。” “不是的。”闻言,娃儿们摇摇头,“周大夫,我们是想问爹爹他……” “爹爹他是不是在京城另外有了妻子?” 几个哥哥还在琢磨犹豫时,沈清尧早已经毫无顾虑地问出来了。 听了这话,周琛心中一惊,差点连手上的药箱都扔地上了。 他嘴角微抽,看了一眼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孩子。 颇有些好奇地问,“你们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啊,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周大夫,你只要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可以了。” 看了一眼周琛,沈清尧并不想让他知道为什么。 事实上,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怀疑他们向来最敬重的爹爹。 “这个嘛……” 第三百三十三章 还不如杀了他 虽然四小只不说,周琛却也猜得到。 大概是沈云之之前的那些话,让他们产生了误会。 说实话,撇开他现在的处境不谈,那些话,就连他这个大人听了都觉得绝情。 就更别提几个还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儿了。 这般想着,周琛眸光一闪,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不过,他也没往沈云之身上泼脏水。 只是简单地反问了一句。 “若是他真在外头有了妻子,你们又当如何?” 又当如何? 这话虽然没有明着回答,但也和肯定的答案差不了多少了。 一听这话,莫说几个小的,就是沈清仁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难道爹他真的,真的在京城有了别的妻子了? 该不会真如娘说的那般,连弟弟妹妹都给他生出来了? 这般想着,沈清仁抬头看了看还未来得及关上的房门。 房间里,娘依旧昏迷不醒,可爹,他也许早就娇妻幼子在怀。 这样的念头落下,沈清仁垂下眼睑,满心复杂。 竟有些不太敢面对容九了。 “我爹他,现在住在哪儿?” 静默许久,他抬头看着周琛,沉声问。 这语气,怎么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看了一眼面前,即使有气,却依旧冷静自持的小孩儿。 周琛头皮发麻,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些孩子不似寻常孩童,他就不该以逗弄寻常孩童的方式去逗弄他们。 “这……”周琛想解释。 见因沈清仁一句话,其他几个孩子也便齐齐望过来。 一个个脸上皆难掩气愤,“我爹,他到底住哪儿?” “你们别着急,听我说,其实……”周琛越发骑虎难下。 就在他考虑,他要不要把沈云之的住址透露出去时。 沈云之的声音,却突然从背后传来。 “想知道我住哪儿?莫非你们是突然改主意了,想要跟我回家?” 迎着天边橘红的晚霞,沈云之再次踏进小院。 此刻,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停在沈清尧身前,他弯腰轻问,“阿尧是想跟爹爹回家吗?” 闻言,沈清尧顿了一下,没有像沈云之预料的那般点头。 而是抬起头看着他,颇有些眼巴巴地问,“如果我们跟爹爹回家,你会把你在京城的妻子和孩子送走吗?” “对,爹,我们不想和你别的妻子一起生活。” “没错,爹,你能不能不要生其他孩子,我们不想要弟弟妹妹。” “若是,你真的在外头有了别的妻子和孩子,我们是不会跟你回家的!” 闻言,沈云之心头一梗,“你们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有了别的妻子和孩子了?” 虽然,他不喜容九那女人。 可这么多年,他每走一步都心惊肉跳。 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想那种事情? 可几个孩子本就被他对容九的态度搞得有些焦虑。 如今又听了周琛的话,更是对自己的猜测坚信不疑。 哪里会被轻易说动。 连沈清仁也不过是叹了一口气,便幽幽说道,“爹,你不用说了,世人都追求多子多福,你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算错。” “只是,你非要生孩子的话,就和娘生,我们只接受从娘亲肚子里出来的弟弟妹妹。” 闻言,沈清尧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大哥说得对,我不想要别的弟弟妹妹,我也不想要爹去当别人的爹。” 在小娃儿的认知里,爹一旦有了别的妻子和孩子,那跟他们就不是一家人了。 可如果爹是和娘有了孩子,那就没关系了。 爹还是爹,娘还是娘,弟弟妹妹自然也就是他们的弟弟妹妹。 听着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 沈云之总算明白他们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当下就黑了脸,转头瞥了一眼周琛。 “你和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个,也没说什么。”周琛讪笑两声,“我不过是和他们开个玩笑罢了。” 谁知道,这几个孩子竟这么执拗,还当真了。 “开玩笑?”盯着周琛,沈云之眉眼不善。 这种事情,是能随便开玩笑的? 本来几个孩子就被容九那女人,迷惑得不如之前信赖他这个爹了。 周琛还说这话,岂不是让几个孩子把他推得更远。 沈云之不由得怒瞪了他一眼。 “看看你做的好事儿,把几个孩子都急成什么样了?” 要是真急出一个好歹来,他负得起责吗? 周琛这会儿本就有些后悔逗弄几个孩子。 一听沈云之这话,他缩了缩脖子颇有些心虚。 若是他说,他就是嘴瓢了,沈云之会信吗? 那肯定是不信的! 看了一眼沈云之,周琛赶紧冲着几个孩子说,“好了,你们几个小娃儿也别伤心了,你们的爹他没有别的妻子,也没有别的孩子。” “未来即便是有,你们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原来,真的是有啊! 下意识地忽略了未来两个字,沈清尧哇地一声哭出来。 “不要,我不要,我不想爹爹和别人生孩子!” 听着小娃儿哇哇地哭声,沈云之脑门直跳。 他瞪着周琛,语气沉沉,“要不是我一会儿找你还有事儿,我非要你亲自哄他不可!” “可别……” 他虽然不讨厌小孩,但真的很讨厌小孩哭啊! 皱了皱眉,周琛讨饶了似的看了一眼沈云之。 然而,这会儿沈云之却没心思管他了。 他望着四个孩子,颇有些郑重地承诺。 “好了,别哭了,我答应你们,我只有你们四个孩子,以后不会和别人有孩子。” “真的?”闻言,几个孩子望着沈云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尤其是沈清尧,一听这话,顿时就不哭了。 他一边抹泪,一边笑,“爹爹,其实你不用这么说,大哥说得对,你要是真想要其他孩子,那你就跟娘生啊,我们不介意的。” 闻言,沈云之心头一噎,下意识地往房间里看了一眼。 还是算了。 跟那女人生孩子,还不如杀了他。 第三百三十四章 有个妹妹也不错 然而,孩子们这会儿可没空顾及沈云之的心情。 一听沈清尧这话,其他几个娃儿们立刻表示赞同。 尤其是沈清玄,小小的娃儿,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思索片刻后。 竟望着沈云之,嘀咕出声,“爹,小四说得没错,你不妨考虑考虑,再跟娘生个孩子,我觉得,有个妹妹也很不错。” 妹妹啊…… 一听这话,其他几个娃儿双眼微亮。 就连沈清仁都不禁认真思考起来。 若爹和娘日后真能在一块,生个妹妹好像也还可以。 沈清尧更是直接仰头,望向沈云之,奶声奶气的保证。 “我决定了,爹你就和娘生个妹妹,我保证,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把糖葫芦都让给她吃。” 沈云之:“……” 容九那女人这几年都教了几个孩子什么? 他以为生孩子,是上树摘果子吗? 想又就能有,想要哪个就要哪个? 旁边,周琛显然也听到了四个孩子的话。 再看看一脸郁闷,就差忍不住翻白眼的沈云。 他忍不住噗嗤一笑,而后看着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孩子们说得对,等容九伤好了,你们要不要考虑生个女儿。” “毕竟,古话说得好,闺女就是爹娘的小棉袄,这女儿啊,就是比男孩儿要细心。” 闻言,沈云之实在忍不住,一个刀眼丢过去。 “周琛,你这张嘴,要是不想要,可以送给其他需要的人。” 几个孩子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还不知道吗? 在这儿瞎倒什么乱? “额……” 听了沈云之这明晃晃的威胁,周琛顿了一下。 他十分明智地转移了话题,“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你去而复返,是有什么事?” “对啊,爹,你有什么事吗?” 听了这话,几个孩子也瞬间忘了那茬,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沈云之。 总不能是临时改主意了,特地来看娘的?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周大夫前日得了一本前朝大诗人的孤本诗集,想借来一观罢了。” 有些话,当着孩子的面,沈云之不太好说,只能随意找个借口。 然而,周琛却一听便明白了。 正月渐进尾声,冰雪也慢慢消融。 他们那位陛下的心思,也随着冰雪的消融,而变得越发活跃了。 听说,就在昨日早朝,因为太子殿下在朝堂上提出,提高云州流民修建行宫的待遇一事,引得陛下大发雷霆。 竟然公然在朝堂上训斥太子,以下犯上,不忠不孝。 这些用词,可谓是一个比一个尖酸,一个比一个刻薄。 不少朝臣都因此受了牵连。 而之前便负责流民一事的沈云之,更是首当其冲。 最后,还是太子亲自跪于朝堂之上,叩首认错,承认自己御下无能,这才让沈云之免于一难。 但皇帝依旧震怒不已,竟开口说出。 “这几日,你便在太子府中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回朝堂,若是想不明白,你这太子也不必当了!” 这话一出,无异于是在向所有的大臣宣布,他早已经有了废太子的心思。 这话,便是周琛这个局外人听了,都不免有些心寒。 更别提从小便把圣上当做榜样的太子了。 此刻,一听沈云之如此说,他便明白。 这事儿,定是有了新的进展。 这般想着,周琛看了一眼几个孩子,抿抿唇道,“那诗集,我也不过是偶然得来的,这两日事忙,也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了,你若想看,我这就去帮你找找,你先随我到书房来。” “如此,便有劳了。” 相比周琛那一下子郑重起来的神情,沈云之语气如常。 看上去颇有几分风轻云淡的。 他甚至还有心思,拍拍沈清仁的肩膀。 “好好照顾几个弟弟,不要担心,无论什么事都有我在呢。” 这话说得突兀,饶是聪颖如沈清仁,也不禁皱起了眉头,颇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要担心什么? 相比于虽然比几年前瘦了一点的爹,他们此刻更应该担心的,是躺在床上的娘才是。 看了一眼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照顾娘的周大夫,这会儿竟忙不迭地跟着爹往书房去了。 似乎完全忘了他还有一个病人躺在床上。 沈清仁无奈地摇了摇头,暗暗道了一句,“大人啊,果然都靠不住。” 幸好,他们留下来了。 不然把娘一个人丢在这里,她可怎么办啊! 这般想着,沈清仁便带着几个弟弟进了东厢。 “走,我们去看看娘的伤如何了。” 另一头,周琛可不知道,几个小娃儿已然把他定义成不靠谱的那一类人了。 中途去洗了手,换了一身衣裳。 他刚走进书房,便见沈云之已然坐在那里。 桌案边摆了一壶清茶,他手里头还当真拿了本诗集。 只不过,没看进去几页罢了。 周琛走到桌案便,在他对面坐下,也没说话,整个书房里头安静极了。 事实上,也不止是他们这里,近几日,整个京城,大半官员的府上,气氛恐怕也热闹不到哪里去。 毕竟,太子是储君,废太子便等于动摇了国之根本。 沉默许久,周琛忽然开口问,“你今日来找我,是不是跟太子有关?” “嗯。” 沈云之似在等周琛主动开口一般。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放下了手中的诗集。 “有人传信,太子自昨日下朝后,便跪于宫门口,时至一个时辰前,才刚回到太子府。” “那你是想……”闻言,周琛皱了皱眉。 虽然他也很担心太子,但他不相信沈云之,会专门来向他说明这事儿。 果然,还没等他说完。 沈云之便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幽幽叹道,“如今天色已晚,想来是没什么人注意的,我想去太子府走一遭。” “不行!”听了这话,周琛想也没想,便反对道,“陛下令太子在府中思过,这一天过去,其他大臣皆没有动静,你这个时候过去,未免太显眼了一些。” 要知道,他们那位圣上,年纪越大,脑子也越发昏聩。 连他自己的儿子,他都能下得了狠手,让人在宫门口跪上一天。 沈云之这个时候去太子府,若是传到了皇帝耳中,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若是沈云之出了什么意外,那这几个孩子…… 第三百三十五章 陪伴 似想到了什么,周琛眉头紧皱。 “云之,你可不能冲动啊,如今所有人都没有动作,你去太子府,这摆明了就是要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几个孩子该怎么办?” “就是为了几个孩子,我才要去。” 看了一眼着急不已的周琛,沈云之缺十分冷静。 他垂着眼睑,语气听起来颇有些沉重。 “圣上对几个成年皇子颇为忌惮,对太子更甚,那种不喜,几乎是摆到了明面上。” “丝毫不念父子之情,在朝堂上屡次训斥太子,甚至还放任其他几位皇子与太子相争。”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如今更是被罚跪宫门口,这无异于将太子的颜面,践踏在地,我真担心……” 想起那位清风朗月,如翩翩君子,无论是在诗画文学,还是在政治上都颇有见地的太子殿下。 沈云之无奈的叹息一声。 他又何尝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这般做,无异于将自己送到皇帝眼中。 只是,不管怎么说,他与太子也算是相交一场。 更何况,那几个孩子…… 哪怕周围狼虎环绕,也总要给他一点念想。 这般想着,沈云之看了一眼周琛。 “我就去看看,哪怕不谈政事,说说几个孩子也好。” “那好。”听他提起孩子,周琛也叹了一口气。 一脸认真地说,“需要我做什么,你直说就是。” “也不需要特地去做什么,只是,我若是因此被皇帝传入宫中,你记得去把我捞出来就行。” 周琛:“……” 合着,你也知道怕,是? 看着沈云之,周琛无语凝噎。 好半晌,他才颇有些嫌弃地挥挥手。 “行,行,想做什么就去做,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我。” 不就是去皇帝面前捞人嘛,这事儿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熟得很,根本用不着特意交代。 这般想着,周琛撇撇嘴。 “这天色已经不早了,不是还有正事要做吗?还不走,莫不是还想探望一下您的夫人?” 额…… 一听他提起容九,沈云之几乎是立刻变了脸色。 没好气地瞪了眼周琛,他拿起旁边的诗集,便大踏步地走出书房。 竟是一刻都不想多留了。 变脸速度之快,看得周琛连连咋舌。 同时心里也更加好奇了。 那容九,莫非真的有两副面孔不成? 周琛摇摇头,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书房,沈云之随手拿了一本诗集,原本是想应付几个孩子的。 可等他走到院里,哪还有几个孩子的影子? 不用脑袋想都知道,肯定又去看容九那女人了。 沈云之眼神微微一暗,随手将诗集抛给周琛,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小院。 直到坐上去往太子府的马车里。 那翻涌暴戾的情绪,依然没有消散分毫。 他想,若太子能够平安地度过此劫,有些事,必须要加快行动了。 还有那个女人,也是时候该想办法处理掉了。 另一头,几个娃儿们可不知道。 他们不过是去看了一眼娘亲,便又让爹爹对娘亲的不满更上一层。 竟然还动了要处理她的心思。 这会儿,他们正守在容九床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仆妇,给她喂药。 “好了,这位大娘,你先下去休息,接下来,我们陪着娘就可以了。” 等最后一滴药汁,送进容九口中,沈清仁抬起头来,冲着那仆妇道。 “这不太好,公子亲口吩咐,要我好好照顾这位娘子的。” 闻言,那仆妇有些不太放心。 沈清义却摆了摆手,“没什么不太好的,床上躺着的,是我们的娘,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就是,大娘你就放心,我们肯定能照顾好娘的。” “大不了,我们有事再叫你,可现在,我们就想跟娘呆在一块,不想被人打扰。” 沈清义话音落下,剩下两个小的也跟着附和。 刚才,他们虽然在爹爹面前插科打诨了一番,还试图让爹和娘凑到一块。 可显然,并没什么效果。 爹爹还是没放弃带他们离开的打算,并且不带娘。 如今,他们能跟娘在一起的日子是过一天就少一天了。 说不定哪天,他们就要跟着爹走了。 现在才不想让人打扰他们跟娘在一起呢。 “那好,几位小公子若有事,可千万要记得叫我。” 那仆妇虽然严肃,可也并非全然不能理解孩子对母亲的眷恋。 因此,只说了一声,便退了出去,连带着周琛也没有进来打扰。 房门关上,房间里,就只剩下四个孩子,还有躺在床上的容九。 围在床边,四小只看着容九。 药方才那仆妇已经喂过了,身上的伤,周大夫已经处理过了。 他们除了这么守着,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可即便是这样,四兄弟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开。 窗外,渐渐全然被黑暗笼罩。 沈清尧体弱,再加上这半天经历了不少事,早就支撑不住了。 趴在床边,小娃儿哈欠连天。 可无论沈清仁怎么劝,他都不愿意离开。 最后,只趴在床边睡着了。 见状,沈清仁摇摇头,只能去耳房拿了件披风。 正月未过,夜晚依旧寒冷,若是再冻出病来可就不好了。 这般想着,沈清仁加快脚步,等他再回到东厢时,便见沈清义和沈清玄也脑袋一点一点地睡着了。 这些家伙…… 沈清仁无奈地摇摇头,给几个弟弟一人盖了件披风。 自己则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望着容九。 就怕她像周大夫说的那样,半夜突然发起热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夜色更浓。 突然,沈清仁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个大火炉,热得他心都仿佛要烧起来了。 他咕哝了一声,忍不住把那火炉推远一点。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呼,“疼……” 嗯? 一个激灵,沈清仁猛然惊醒。 这才发现,床上的容九不知何时动了动身体,往床边靠过来。 难怪他会觉得这么热…… 皱了皱眉头,沈清仁抬手探了探容九的额头。 烫得吓人。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发烧 娘发烧了! 脑海里盘旋着这几个字,沈清仁噌地一下站起来,拍了拍睡得正熟的沈清义。 沈清义睁眼,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有些迷迷糊糊的,“大哥,怎么了?” “娘发烧了。” 一句话入耳,沈清义立刻跳起来,将房中所有烛台上的蜡烛都点亮。 他着急地说,“那怎么办?要不,我去打水给娘敷一敷?” “用酒,用酒。” 两个小的这会儿也醒了,巴巴地看着眉头紧皱睡得并不安稳的容九。 沈清尧语速急促地说,“之前,我生病的时候,娘就是用酒给我擦的手心,说是这样有助于身体散热。” 听起来好像还很有经验啊! “阿义,你去厨房找找看,有没有酒,阿玄,你去准备棉布。” 看了一眼沈清尧,沈清仁有条不紊地吩咐两个弟弟。 “我去前院找周大夫,在我没回来之前,你们先试着给娘降温。” 有道是,久病成医,阿尧经常生病,见多了娘怎么照顾他。 他说的方法,说不定有用呢! 这般想着,沈清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理了理发皱的衣领,便往前院跑去。 很快,周琛便提着药箱跟着一道来了。 当他走进房门时,沈清义几个已经开始按沈清仁的吩咐给容九降温了。 一坛子上好的桃花酿,被倒进一个大碗。 两小娃儿一人拿了块棉布,给容九擦拭手心,胳膊这些地方。 就连沈清尧也没闲着。 娘的两只手都被两个哥哥站了,小娃儿干脆打了一盆凉水,浸湿了棉布,直接敷在容九脑袋上。 来来回回的换了几次不说,甚至还不知从那儿找来了一块小棉花,浸了水,往容九唇上蘸。 几个小娃儿有条不紊的操作,看得周琛诧异不已。 也不知道容九到底是怎么教育这几个孩子的。 这手法看着,比他这个大夫还要专业嘛! 不过心中虽感叹,周琛倒也做不出让几个孩子忙忙碌碌,自己却干看着的事情。 他提着药箱,走上前,发现容九的烧已经退下去不少。 虽没完全退,但也没像沈清仁之前说的那般,去火炉一样烫了。 周琛眉头一松,他又查看了一下容九肩头的伤势。 发现绷带上的血迹隐隐有了干涸的迹象。 看样子,是没再出血了。 这般想着,周琛从药箱里头拿了药,递给跟着进来的仆妇。 “给她把伤口处的药换了,你便可以去睡了。” 那仆妇接过药,下意识地看了眼床上的容九。 “公子,不用奴在这儿照顾这位娘子吗?” 自家公子虽然是大夫,可好歹也是男子。 先前事急从权也就罢了,如今总不好让他在这里照顾。 “不用。” 周琛可不知道自家的下人在想什么。 听了这话,他微微一笑道,“有几个孩子在这儿,便足够了。” 几个孩子? 让几个孩子去照顾一个大人,自家公子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看了一眼比木床高不了多少的几个孩子,仆妇心里有些怀疑。 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下人,她也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出口。 手脚麻利地给容九换了药之后,便按照周琛的吩咐离开了。 周琛倒是多留了一会儿,不过也只是告诉了几个孩子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便也提着药箱走了。 毕竟,几个孩子一心都记挂着容九。 这会儿,就算让他们回去休息,他们也不乐意。 更何况,这几个孩子年纪虽小,照顾起人来却根有一套,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般想着,周琛走得干脆。 几个孩子亦如他所料的那般,除了去换水的功夫,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容九床前。 他们一定要亲眼看着娘醒过来。 就这般,几个孩子守在床前,轮换着给她手心,敷额头。 直到天色渐渐发白,容九终于睁开了眼。 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烧了大半夜,哪怕几个小家伙细心的给她蘸了水。 此刻她嘴巴上也起了一层厚厚的干皮,脸色也苍白如纸。 微微一动更是觉得,连整个帐顶都在转。 看着趴在床边已然睡熟过去的几个孩子,容九蹙了蹙眉头。 他们一个个枕着手臂,脸颊被胳膊挤得嘟起。 甚至还压出了一道道红印。 他们该不会一直守在这里! 沉默片刻,容九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从床上坐起来。 本想下床,谁知,她才刚刚一动,便牵扯到了肩头的伤口。 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容九忍不住嘶了一口气。 趴在床边的几个孩子,立刻便惊醒了。 “娘,你醒啦!” 眼中闪过浓浓的惊喜,四个小家伙立刻凑到容九身边。 “娘,你伤口还疼吗?” “娘,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娘,你饿不饿,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话音落下,几个娃儿们一下便散开了,风一般地往外跑去。 “哎,你们先别走……” 看着几个风风火火的孩子,容九顿了顿,本想问问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谁知,她话音未落,便连小娃儿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这还真是…… 微微扯了扯嘴角,容九无奈地摇了摇头,干脆又躺了回去。 罢了,好不容易几个娃儿想要伺候她一回呢。 其他的事儿,还是一会儿再说。 可让容九没想到的是,这一会儿也太长了。 她等啊等,等到太阳都照进了窗户,才等来几个孩子。 “怎么去了那么久?” 转头看了一眼走进来的几个孩子。 容九微微皱眉,“还灰头土脸的,你们干什么去了?” “也没什么。”闻言,沈清仁下意识地抹了抹脸。 “就是,周大夫一大早的,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连院里的仆妇和那烧火的丫头也没看见。” “我们怕你刚醒来饿了,就自己动手做饭来着。” 沈清仁一开口,其他几个小娃儿也抢着说,“昨天娘你出了好多血,我们还特地给你熬了红枣汤呢,补血的,你赶紧喝了。” 话落,沈清义便率先从托盘上端过一碗汤,递到容九面前,“可能还有点烫,娘,你喝的时候小心点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闻言,容九接过碗,带着浓郁枣香的热气晕染上了眼睫。 眼前一下子雾蒙蒙的,她转头看了一眼几个孩子,心里有些发酸。 小娃儿们正眼巴巴地盯着她,颇有些期待,“娘,你快喝喝看,一会儿我再去厨房看看。 也许那仆妇只是出去采买了,没准一会儿就回来了。 等她回来,我们花些银子,叫她给你做顿补气血的饭菜。” “还有,娘,周大夫给你开的药,我们已经煎上了,一会儿喝了汤,你记得吃啊!” “对了,娘,你的伤口还疼吗?要不要我们喂你喝汤?” “娘……” 几个小娃儿们围在床边,叽叽喳喳的。 汤还未入口,她便觉得心头一暖,连带着肩头的伤口也觉得没那么疼了。 转过头,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几个小娃儿的脑袋。 眼中泪意泛滥,她颇有些哽咽地说,“这半天一夜,你们很辛苦,真的很感谢你们,这个时候有你们陪在我身边,真好。” “娘……” 一听这个,几个小家伙身子一僵,颇有些心虚。 其实,他们差一点就跟着爹走了的。 而且…… 想到答应爹爹的那件事儿,小家伙们更是垂着眼,有点不太敢看容九。 过了片刻,还是沈清仁率先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容九,轻声安慰。 “娘,你千万不要这样说,之前都是你在照顾我们,现在也该轮到我们照顾你了。” “就是啊娘,大哥说得对,以前我生病的时候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也该让我来照顾你了。” 仰着头,沈清尧拍拍胸脯,“昨天晚上,娘发烧的时候,还是我想法子给娘降温的呢,就连周大夫都说我做得很好。 娘,你就放心,我肯定能够照顾好你的。” “有阿尧在,娘当然放心了。”闻言,容九嗤地一声笑出来。 “我们阿尧长大了,都能照顾娘了,真了不起。” “还有我呢,我也照顾娘了。” 见娘只夸小四一个,沈清义似乎有点不太高兴了。 他挺了挺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娘,你就等着,我一定会抓到伤害你的坏人,给你报仇。” 闻言,容九鼻尖一热,踏伸手抹了抹眼角,颇有些欣慰地摸了摸沈清义的脸。 她道,“傻孩子,你有这份心,娘已经很感动了,只是抓坏人这事儿,等娘伤好以后,自然会处理,你只要和大哥一起照顾好两个弟弟就足够了。” “那怎么行呢?”一听这话,沈清义却激动起来,“你是因为和爹……” “嗯?爹?”闻言,容九狐疑地看了一眼沈清义。 一句“你是因为和爹在一起才受伤的。”差点脱口而出。 沈清义心中本就着急,如今被容九这么一看,更是既懊恼又心虚。 顿了一下,他连忙改口,“我是说,你是爹的妻子,又是我们非要来京城,才害你受伤,这件事我们不能不管。” 额…… 看着小娃儿一脸真诚的模样,容九无奈的笑笑。 人小鬼大。 人还没她高呢,就想着为听她伸张正义了。 可是一开口,容九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不止。 别说笑话小娃儿了,就是连一句完整的话,她也说不出来。 这般模样,可把几个小娃儿吓坏了。 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沈清义慌忙保证。 “娘,你别哭啊,小心伤口,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对啊,娘,你别哭啊,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几个娃儿,你一句我一句,都是要保护娘。 这话说得,容九心里发暖。 仿佛一颗糖被温水化开,又暖又甜。 嗓子眼发胀,容九的眼泪,非但没有止住,反而越落越凶了。 从前,连娘都不肯叫一声的娃儿们,如今却一个个张口要保护她。 明明连粥都煮不好的小家伙,却也能在她受伤时,给她煮上一碗红枣汤。 这让容九如何不感动? 泪眼朦胧地看着几个小娃儿,容九内心五味陈杂。 在书中,这几个孩子无一不是阴毒狠辣,无可救药的大反派。 可当她与他们生活得越久,了解得越深。 才真正明白,他们与普通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小小年纪,承受了太多他们不该承受的东西。 又没有人及时正确地引导他们,才会让这一个个原本可爱的孩子越来越偏激。 可这些孩子的内心依旧是温暖的,哪怕,你只给他们一点点关心,一点点爱。 他们也会百倍千倍地还给你,没有一点杂质。 这一刻,容九忽然觉得,她以往所有的努力都值了。 哪怕到最后,依然无法避免书中的下场,她也无怨无悔。 周琛昨夜,从东厢离开后便出去了,刚刚才回来。 本是想来看看容九醒了没有,可谁知,是他来得不巧了。 还没进门呢,就听见几个孩子一个个的都对着容九表孝心。 也亏得沈云之没来,否则那张脸还不知道要黑成什么样呢! 似想起了什么,周琛本不欲打扰他们母子几个的温馨时刻。 可来都来了,也不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退回去。 周琛只好推门进去,看到的便是容九半躺在床上,两眼红红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他蹙眉道,“怎么刚醒来,还哭上了?” 一见他,容九倒颇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抹了抹眼,忍不住道,“还不是这几个孩子,好好的说什么煽情的话,把我的眼泪都给招出来了。” “娘……” 容九不说还好,她这一说,几个孩子便也有些闷生闷气的。 “谁叫娘受那么重的伤,害得我们担心了好久。” “我们还以为……” 似想到昨日的场景,沈清尧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你们这些傻孩子……” 闻言,容九环视一周。 见几个孩子眼下青黑,衣服也皱皱巴巴的。 看样子,昨夜定是都没睡好。 心里不由得一阵发酸。 她勉强笑道,“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快别哭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真的不认识?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们昨夜一夜都没睡好。” 说着,容九看了一眼沈清仁说,“阿仁,快带你几个弟弟回去休息,我这儿已经没什么事了。 “那好,我们就先回去了,娘你注意休息,有什么事儿记得叫我们啊。” 闻言,沈清仁看了看容九,又看了看几个明显已经疲惫到极致的弟弟。 终究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等几个孩子走出东厢,周琛这才到了床边。 给容九把了脉,又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 而后点点头说,“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等会儿会有仆妇来给你上药换绷带,记住,这段日子伤口不能沾水,切忌辛辣,给你熬的药也要按时喝,等伤口结痂,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瞧着周琛这般事无巨细,仔细交代的模样,容九笑了笑。 “昨日,辛苦周公子了,你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会注意自己的身体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只是昨日实在凶险,你能挺过来已经算是万幸,还是注意点好。” 周琛一遍翻弄着药箱,一边看了眼容九,颇有些语重心长。 “毕竟,你若有个好歹,四个孩子会很伤心的。” 本是想提醒她,注意保护自己。 却没想到容九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却忽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他。 莫名的对上女子幽幽地眼神,周琛眼皮子一跳。 顿了一下,他才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细数了一下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他好像没露出什么破绽? 却听得容九颇有些疑惑地问,“周大夫,你是说我昨日的情况十分凶险?” 虽然昏迷之前,她便觉得身体有些不太对劲。 可她这会儿,除了伤口火辣辣的疼之外,好像也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适。 犯不上用凶险这个词? 还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见容九只询问昨日遇险的事,周琛心头一松。 他微微一笑说,“是啊,昨日刺伤你的那枚飞镖上有毒,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解了你的毒,把你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呢。” 有毒? 闻言,容九心头一惊。 似想到了什么,她抬头望着周琛,面上神色有些担忧。 “那沈……沈大人呢,他还好?” 连毒这样的鬼魅伎俩都使出来了,那就代表对方一定是下了死手的。 他们本来的目标就是沈云之,更何况还带了一个受伤的她。 沈云之的情况,应当比她更为凶险? 虽然她之前是想让沈云之这个大反派下线的,这样一来,她所面临的所有危机就都解除了。 可想到他抽出软剑,击杀刺伤她的那个刺客的身影时。 容九心里不免有些动容。 虽然她受伤了,可好歹他还是把她送回了小院,并没有丢下她不管呢。 再想想梦中的大逃亡,容九便觉得,她只是问一问沈云之的情况罢了。 然而,听了这话,周琛面上的笑意却缓缓凝固了。 他就着么静静地凝视着容九,眼中神色既好奇,又复杂。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透过那双漆黑的瞳孔,他看到的始终只有清如泉水的纯真与诚恳。 她是发自内心的在担忧沈云之,并不是虚情假意地做戏。 这就很奇怪了。 按照沈云之所说,她那继室恶毒又自私,恨不得整个沈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又怎么会真心的为沈云之感到担忧? 周琛抿抿唇,一脸复杂地看了一眼容九。 思虑良久,他终是将那句,“他很好”放在肚子里。 转而摇摇头,叹息一声说,“他现在很不好。” 谁知,他这话一落,容九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甚至习惯性的要撑起来。 牵动肩头的伤口,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说。 “那他现在如何了?是受伤了,还是……” 眼中担心,全然不似作假。 看着容九,周琛垂下眼睑,“你好像很担心他,莫非你们之前认识?” 既然担心,那为何之前又要当做不识? 这般想着,周琛眼底渐渐升起怀疑。 然而,容九却全然不知。 其实,她此刻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只在听到周琛问她和沈云之是否认识时,下意识摇摇头,“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看着她,周琛意味深长。 猛然对上他的双眼,容九这才发觉不对劲儿。 周琛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处境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扭过头,颇有些心虚地道,“真的不认识,我这样的乡野村妇,怎么会认识沈大人那样的大人物?” “只不过是他昨日好歹没把我丢下,再加上他还在孩子入学的事上帮了我,按理,我怎么也该关心他一下而已。” “额……” 听了这话,周琛默了默,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容九。 昨日,沈云之不但把她丢下了。 而且还是狠狠地丢到了地上。 看着依然试图掩饰什么的女子,他扯了扯嘴角,似有些遗憾地说。 “那还真是可惜了,看你这么担心他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俩先前认识呢。” “要知道,他可是受了重伤,如今一个人躺在府上,孤苦伶仃的,也没人照顾。” 说着,周琛又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容九,幽幽地叹息一声。 “原本我还想着,你若是认识他,便可想办法联系他的家人,让他们前来照顾他。” “如今看来,也只有我多辛苦一下,来回两头跑地照顾你们这两个病患了。” “啊?他也受伤了?” 闻言,容九转过头来,看了周琛一眼又一眼。 明明,她昏迷之前,沈云之还是好好的啊! 还能一下收割一个刺客的性命。 怎么她昏迷的功夫,他就成了重伤了呢。 人家都是主角多灾多难,他一个配角,怎么还抢主角的戏份。 容九心里头感叹一声。 “怎么?你还担心我拿这事儿骗你不成?” 似察觉到容九的打量,周琛笑了笑,颇有些揶揄。 “这倒不是。”听了这话,容九摇摇头。 “只是觉得,这位沈大人也未免太娇弱了些。” 提起这个,周琛也颇有些无奈。 虽然他这番话是为了试探容九,可也不算说谎。 沈云之他,是真的受伤了啊! 想想昨夜,就在容九正发烧的时候。 太子在宫门前跪了一天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据太子身边的小太监透露,走出宫门时,太子整个膝盖都肿了。 可即便是这样, 他也依旧保持着太子该有的仪态。 一步步走出宫门,上了马车。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就连周琛眼中也难得染上一片冷然。 他们这位陛下,是真的老了。 犹记得,小时,他随着自家老头子进宫,每一次看到的,无不是皇帝和太子父慈子孝的画面。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撇开他做的那些时,周琛倒是挺同情上头那位的。 毕竟,太子乃元后之子,母族显赫,自己本人也勤勉,多年来无论是学业还是政事,皆样样拔尖,从无错处。 面对这样一位优秀的儿子,优秀的储君,无论皇帝做什么,都无法撼动太子的地位。 也就只能在这些小事上挑错处,用冷漠的斥责,甚至鼓动自己的儿子手足相残来达成他废太子的目的。 如此做派,何其可悲? 这般想着,周琛不禁摇了摇头。 “周公子?周公子?” 周琛一个人想得入神,直到耳边传来容九的声音他才堪堪回神。 “沈娘子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看着显然有些神思不属的周琛,容九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沈大人他,是为了带我躲避刺客,才受伤的吗?” “这……”闻言,周琛有些语塞。 沈云之受伤了是不错,但绝非是因为容九。 事实上,他昨夜从太子府离开之后,便不出所料的受到了皇帝的召见。 按说,自从在一次诗会上,偶然与微服出访的太子相交。 沈云之便经常受到皇帝的召见,考上进士后,召见的次数更甚。 许多不明内里的人,也因此认为,沈云之小小一个进士,便能有此殊荣,日后前途必将无量。 这也是为什么,当日周琛会说出哪怕是沈云之府上的一个厨子,京城的权贵都得给几分面子的原因。 可只有沈云之自己,还有像周琛这样与他私交甚好的人才知道。 这每一次殊荣的背后,都是来者不善。 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来势汹汹,一点面子都不再留。 昨夜,就在几个孩子为了照顾发烧的容九而忙忙碌碌的时候。 他们敬重的爹,却正跪于皇帝的寝宫内。 皇帝手持书卷,斜靠在床榻上。 明明是夜半时分,可皇帝的语气却依旧如闲聊一般,叫人听不出喜怒。 “许久未见琛儿了,他近来可好?” 皇帝口中的琛儿,便是周琛。 是皇帝最小的弟弟恭亲王,也是如今唯一在世,并且深受皇帝器重的恭亲王的独子。 作为皇帝的亲侄子,周琛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若是皇帝真想知道他的近况,多的是渠道了解。 又何必半夜招他一问?? 第三百四十章 责罚 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不过,虽然沈云之心中明白。 但面上,他依旧是一脸恭敬地回答,“回陛下话,听说恭亲王世子近日正在潜心专研医术,臣已是许久未见他了。” “这样啊……” 手指在腿上轻点,皇帝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 一双浑浊打黄的眼睛,如粹毒的银针般,朝沈云之射来。 “也是,朕近日听说,你与太子关系甚近,想来也是没空关注一个亲王世子的境况的。” “微臣……” 虽然早料到皇帝招自己进宫,必定是为了太子一事。 可当真听到这话的时候,沈云之心里还是不免咯噔了一下。 有道是君心难测。 哪怕是沈云之,也无法料到皇帝下一步会做什么。 可沈云之毕竟是沈云之,一瞬间的慌乱过后,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皇帝说的是近日,也许,也许他还并不知道他夜探太子府的事呢。 刹那间,沈云之脑海里闪过诸多想法。 他明白皇帝想要做什么。 也知道,他若想顺利地避开此次问责。 这会儿便应该否认与太子关系甚近的事实,并且将皇帝一直以来怀疑是他所做的事,也一并否认。 这样一来,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太子,甚至是对几个孩子,都是一件好事。 可如此一来,他便彻底成了背信弃义之人。 在皇帝面前,亦是没了作用,更没有了保护几个孩子的能力。 额上有细汗冒出,沈云之再三权衡。 许久,他才冲皇帝叩了一个头。 “回陛下话,臣只是敬仰太子在文学上颇有造诣,不时与他探讨一番罢了。” 沈云之本就是在诗会上与太子相识,此时借口与太子探讨学问,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以往他也是这般蒙混过关。 可今日,皇帝显然是没了耐心,又或者是听腻了他的推脱之词。 他话还未说完,皇帝便冷冷地轻嗤一声。 看向他的目光也越发阴沉,“探讨什么?是探讨如何抗旨不尊,不忠不义,还是探讨该如何藏匿那几个孽种?” “陛下。” 闻言,刚镇定下来的沈云之,额头上滚落下豆大的汗珠。 皇帝依旧没有放弃怀疑他藏了几个孩子,他还在试探。 他想借此,逼他远离太子。 但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他却是说什么都不能答应。 一旦他答应,便等于变相承认了那几个孩子,就在他身边。 更有甚者,一旦他脱离了太子,那其他几个皇子,亦不会放过他这个曾经支持过太子的人。 一旦他遇险,几个孩子的安全将更加无法保证。 唯今之计,只有如往常那般装傻,方得一线生机。 这般想着,沈云之俯下身,又是重重地叩首。 “惹陛下震怒,臣有罪,还望陛下息怒。” 只是惹他震怒? 见他一味请罪,不言其他,皇帝垂下眼睑。 眼中神色也慢慢沉了下去,宛如毒蛇一般看着伏地的沈云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偌大的寝宫里,散发着浓浓的檀香味。 其中混合着丝丝的药味,令人窒息。 伏跪在地上,沈云之的余光瞧见半躺在床上的皇帝似乎叹息了一声。 那声音,犹如垂死的枯木一般,处处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皇帝已然老了,可他却始终不服老。 他甚至把这种自然规律造成的结果,怪罪在他的儿子们身上。 恨他们为什么成长得这样快? 这种恨意,在太子身上,表现得更加明显。 明明是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但此刻,皇帝却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而眼前这个,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都不想背叛太子的人,更应该去死。 不止是他,还有满朝文武,那些百般称赞太子的人。 他们都认定太子,认定太子比他更能做好皇帝这个位置。 认定太子比他更有能力管好这个国家。 可他们都忘了,忘了他虽老,可还没死。 他才是这个国家,这个王朝的皇帝! 既然如此,那就都去死! 到了地下,无论他们怎么追随太子,他都不介意了。 只要他们都死了,他便依然能够掌控这个王朝。 哪怕他老得动不了,连龙椅都坐不稳的时候。 他依然能扶持一个年幼,又好掌控的儿子,坐上那个位置。 到那时,他便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什么太子,什么臣子,都撼动不了他的位置。 这般想着,皇帝转头看向身边的内侍,语气颇有些轻飘飘的。 “来人呐,御史沈云之,监管流民不利,玩忽职守,杖责五十!” 皇帝话音刚落,便有两位太监上前,将沈云之给拖了下去。 虽然要受杖责,但沈云之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五十大板虽重,但比起直接处以死刑,实在要好太多了。 前者立刻就死,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后者,好歹还有喘息的机会。 更何况,沈云之心里很清楚,皇帝还想要圣君之名,大概不会因为他支持太子,而仗杀他。 否则,第一个死的,该是太子的母家。 而不是他这个近日才做官的小小进士。 这般想着,沈云之面上不慌不忙,倒是他被带下去的那一刻。 便有人机灵的溜出宫去。 小半个时辰后,不说太子府,便是连周琛也得到了消息。 只是太子尚被皇帝下令在府中思过,必定是不能进宫的。 只有周琛,才从容九的东厢出来没一会儿,便又着急忙慌地进了宫。 等把沈云之从宫里头带出来,天色都已经发亮了。 更不要说为他处理伤处,这一通忙活,等他回到小院时,可不就恰好撞上了容九母子几个的温馨场面。 这沈云之的伤,无论怎么说,都与容九扯不上关系。 这般想着,周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想着如今一样躺在床上的沈云之,瞬间没了试探容九的心思。 不管她是不是如沈云之说的那般,是个内心恶毒之人。 只要她依旧是他认识的那个沈娘子,便好。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交给那女人 周琛眉目一松。 他摇摇头,轻声说,“你想多了,云之的伤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他自己不小心罢了。” 没有关系就好。 虽然心里依旧对沈云之受伤的事情有些好奇。 但听了这话,她也是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肩头热辣辣的,一片灼痛。 容九动了动嘴唇,正想问问周琛有关自己中毒一事。 却忽然听见外头传来砰地一声闷响。 “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这声儿,容九心里一惊。 周琛更是来不及回应她,便直接往外跑去。 只见几个孩子正站在院中的角落里,不断往外看。 “你们几个在那儿干什么呢,刚才是什么声音。” “周大夫,你来啦,我们刚才好像看见一个人影,趴在墙头,鬼鬼祟祟的。” 猛然听见周琛的声音,几个孩子转过头来,颇有些担忧。 “我们才刚叫了一声,他便从墙头摔下去了。” “就是,也不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会不会和娘受伤有关啊!” 大白天的趴人家墙头,非奸即盗。 容九又才受伤,几个孩子不免谨慎一些。 周琛更是心头一跳,听了几个孩子的话,他脚间轻点,一个纵身,便飞上了墙头。 “我出去看看,你们在院里呆着,千万别出去。” 扔下这话,周琛一跃,整个人便不见了踪影。 比起几个孩子,他显然想得更深。 沈云之才在宫中受责,这一会儿的功夫,便诱人在院外鬼鬼祟祟的。 这与其说是冲着容九来的,倒不如说,是冲着几个孩子来的。 这般想着,周琛沿着小院,一路追出了巷口,到了街上。 可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奇怪,按照几个孩子所说,那人若是百摔下墙头,应该跑不远才是啊。” 这一会儿的功夫,人跑哪儿去了?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周琛眉头紧皱,他仔细的环视四周。 突然,似感觉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在一家茶楼前停留了许久。 只见茶楼里,座无虚席,伙计正吆喝着招呼客人。 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眉间一松,周琛移开目光。 也许,是他感觉错了也不一定呢。 这般想着,周琛转身,往回走。 “呼……” 周琛刚转身,茶楼二楼的拐角处,一个男人便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 见他的确是走了,这才呼出一口气。 然而,就是那几不可闻的一口气,却让周琛有所察觉。 他脚步一顿,回头朝男人的方向看过去。 淡淡的一眼,可那目光却如利箭一般,犀利无比。 男人心里咯噔一下,嗖地一声,便缩回脑袋。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男人拍着胸口,一脸庆幸。 却不知,茶楼不远处的周琛,刚扭过头,便微微勾了勾唇。 真是愚蠢! 感叹一声,周琛心中的大石完全落下。 周琛转了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谁知,还没走几步,便有人迎面撞上来。 没完没了了,是! 看着那人,周琛眼眸微微眯起,然后抬腿,毫不留情地踹了过去。 “砰!” 那人直接摔出去几米,背后直直撞上了旁边的摊子。 一声巨响,街上的行人都忍不住抖了抖,而后加快了脚步。 这年头,故意往富贵人家身上撞去,而后以此要挟赔偿的人不在少数。 被人一脚踹走的事儿,也时常发生,已没什么稀奇的了。 行人脚步匆匆,只剩下那几乎摔懵了头的人。 好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 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周琛,他拍拍衣服上的尘土,随手扔下一块银锭,给旁边那抱怨不止的商贩后,便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倒是先前那躲在茶楼的男人,左拐右饶的,又跟在了周琛身后。 只是想起刚才那一遭,他也没敢靠近,只远远的跟着。 沈府里头,沈云之躺在床上已经睡过去了。 因为自己的处境,沈云之也没像其官员那般奴仆成群。 不过是一个看门的老仆,几个侍卫,外加一个平日里充作车夫的小厮罢了。 如今主人受伤,还是被宫中责罚,几个仆从瞬间没了主意。 整个沈府,上下一片寂静,气氛凝重极了。 周琛一进门,也顾不得斥责仆从的无礼。 便匆匆往沈云之的屋里去了。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等沈云之醒来,他才净了手,给他上药。 趴在床上,沈云之的脸色有些苍白, 明明疼得不行,却依旧不肯露出半点痛苦的模样。 周琛看得莫名有些来气,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量,颇有些恼怒。 “你说说,你这又是何苦,伤了自己不说,还差点暴露了几个孩子。” 在周琛看来,沈云之这苦完全就是自找的。 毕竟,皇帝威胁他时,他完全可以顺着皇帝的话说。 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洗脱自己身上太子党的标签。 如此一来,不但他自己的危机可以解除,几个孩子也能更好的隐藏。 至于太子那边,周琛相信,他绝对不会因此而相信沈云之有异心。 “你不懂。” 随着周琛的动作,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传来,沈云之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咬紧了牙关说,“当时的情况,我必须那么做。” 无关义气。 只因当时皇帝,虽然看似给了他选择的权利。 可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你们总是有那么多道理。” 周琛虽身为亲王独子,生于王公贵族之家,却向来是个不喜欢权势的。 会掺和到这些事情当中来,也不过是因为太子和沈云之罢了。 一个是他敬佩的兄长,一个是他至交的好友。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扔下他们不管。 只不过,对于这种父子斗法,兄弟阎墙,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 他心里虽然看得明白,却不打算参与。 此刻,听了沈云之的话,他也不说对,还是不对。 只是转而问道,“我方才来的时候,还带了两条尾巴,你打算怎么处理?” “要不要……” 周琛话未说完,沈云之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用。” 垂着眼,他沉吟片刻,而后若有所思地说,“你一会儿,让人把他们绑了,直接送到那女人面前就是了。” 那女人? “你是说,容九啊!”闻言,周琛大惊。 第三百四十二章 孩子们的手段 听了这话,周琛瞥了一眼沈云之,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不太好,她身上有伤,又有几个孩子在那儿,这两人万一要是刺客怎么办?” “连你都能发现的人,即便是刺客,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扭头看了一眼周琛,沈云之毫不客气地反问。 周琛:“……” 虽然,他看起来是玩世不恭了一点,但也没这么废物? 心里颇有些不服,他不由得轻哼一声问,“你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送到容九身边,周琛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了。 撇开几个孩子不谈,容九怎么说也算是他的朋友。 他怎么能眼看着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当然是因为我了解那个女人,更了解几个孩子。” 听了周琛的话,沈云之似乎并没有打算隐瞒。 他淡淡一笑说,“那女人向来是吃不了亏的主,如今骤然受伤,脾气一定更加暴虐。” “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那凶手,即使找不到,也会把这口气出在别人身上。” “与其让她把气发在几个孩子身上,倒不如把刺客送到那女人那里,有你在一旁保证安全,凭借那女人恶毒的手段,那两个人一定会生不如死。” 说着,沈云之越发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 如今他伤着,自然是没法办处理那些鬼鬼祟祟之人。 交给那个女人,似乎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这样一来,他少了几个麻烦。 几个孩子也能更好的看清楚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你这样,真的好吗?” 见沈云之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周琛颇有些一言难尽。 他对容九的偏见,是不是太深了? 想起自己出门前,看到的那母慈子孝的一幕。 周琛怎么也不相信,容九会是那种找不到刺客,便把气发在几个孩子身上的人。 不过,不相信归不相信。 但周琛出了门,直接走到院墙的拐角处,双手抱臂,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有两人从巷口进来。 周琛也没有立即出面,而是后退一步。 整个人似乎都和院墙的拐角贴在一起。 “是这里,他从那个别院离开后,是进了这里没错?” 站在院墙下边,方才撞上周琛的男子,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 他身旁的同伴亦点点头,“应该没错,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进去看看。” “我才不去,万一再被发现怎么办?” 说着,那男子摇摇头似有些心有余悸。 “放心,即便被发现了,也不踹你了。” “那就好。”闻言,男子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而后,又飞快反应过来。 他同伴的声音也不这样啊! 咯噔一下,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男子缓缓转过头,只见周琛正盯着他,眸光幽暗。 见他转过身来,非但不怒,甚至还扯了扯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容。 明明是翩翩公子,此刻却如同地狱里的撒旦一般,让人胆寒。 愣怔片刻,男子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突然晃了晃身子,就这么直直地倒下去了。 砰地一声,男子脸部着地。 周琛:“……” 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人,他颇有些无语。 都还没动手呢,就这么晕了。 他是有多可怕? 不过,晕了也好,省得他再费力气。 因为还没走远,周琛干脆直接转身又进了沈云之的宅院。 让侍卫拿了绳子,将两人绑严实后,塞进了麻袋里。 然后,他也没再往街上去。 而是一手一个,扛着两个麻袋,运起轻功,就这么飞身离开了。 另一头,小院里,自周琛离开后,几个孩子便一直在原地站着。 大概等了一个多时辰,那仆妇都回来,给容九做好了饭菜。 几个小家伙这才看见周琛扛着两个麻袋飞身进来。 “这两个麻袋里是什么?” 见周琛刚落地,便毫不留情地把两个麻袋给扔地上了。 几个小娃儿你看我,我看你,颇有些不解。 “难道周大夫你出去一趟,还特意买了两麻袋土豆回来?” 沈清尧蹲下身,颇有些好奇地伸手戳了戳那麻袋。 可这感觉,也不太像是土豆啊! 这般想着,小娃儿正想解开麻袋。 周琛却快了一步,他一边解麻袋,一边说,“别乱动,这两人可是刺客,小心他伤了你。” “刺客?难道这两个就是伤了娘的刺客?” 闻言,几个小娃儿皆盯紧了那麻袋,仿佛盯着什么猎物一般。 一个个摩拳擦掌。 “周大夫,快打开,敢伤害娘,看我不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 看着那两个麻袋,小娃儿颇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 “光是鼻青脸肿怎么行?” 听了沈清尧的话,沈清义摇摇头。 他托着下巴,颇有些不怀好意的笑道,“怎么也得打断他的腿,抽了他的手筋才是。” “不不不,二哥,你这还是太仁慈了,依我看啊,像这种坏蛋,还是直接扔到万蛇窟好了。” “对,这主意不错!”闻言,沈清义和沈清尧眼前一亮,颇有些赞同地点点头。 俩小娃儿扬起头,正想问周琛,哪有蛇窟。 便被沈清仁一人一个脑蹦,敲在头上。 他轻咳一声,“你们几个胡说什么,忘了娘还在这儿呢,要是搞出人命,看她怎么收拾你们。” “啊,那大哥,咱们该怎么办?” 下意识看了一眼东厢的方向,三个小娃儿颇有些沮丧。 这刺客,周大夫好不容易抓来了。 不能报仇,难道还要好生养着他们不成? 好生养着,这怎么可能? 似看出几个弟弟在想什么,沈清仁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看着那俩麻袋,他笑了笑,“折腾人的法子有许多,不一定非要伤人性命啊。” “只要不伤人性命,或者不让娘看见,咱们都可以随意发挥啊!” “对啊,那咱们给他们灌辣椒水怎么样?” 听了沈清仁的话,几个小娃儿一瞬间又恢复了活力。 倒是旁边听了全程的周琛,几乎惊掉了下巴。 这,这就是沈云之口中,活泼可爱的孩子? 活泼是挺活泼,但可爱嘛…… 恕他直言,这会儿他还真没看出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都是魔鬼吧 这一刻,周琛觉得,沈云之的眼睛多少有点大病。 明明善良聪慧的沈娘子,他非说人家恶毒跋扈。 倒是眼前这几个,怎么看都有点像恶魔的孩子,到了他嘴里,便成了善良纯真的小天使了。 这不是有病,又是什么? 这般想着,周琛在心里头默默吐槽几句。 又看了一眼正凑在一起商量怎么折磨两个刺客的孩子们。 他摇了摇头,颇有些哭笑不得。 “我理解你们想要报仇的心情,不过,这两个人,我是要带给你们娘,让她来处置的。” 虽然,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两个人落到几个孩子手里,恐怕比落到容九手里还要生不如死。 但沈云之既然那么说了,他怎么着也得走个过场。 更何况,他也想看看,沈云之口中那个恶毒的容九折腾起人来是个什么模样。 是不是比几个孩子还要厉害? 这般想着,周琛不由得又看了一眼几个孩子。 只见他们一边围着那两个刺客动手动脚,一边仰头望向他。 颇有些期待地说,“周大夫,干嘛要把刺客交给娘啊,她现在受伤了,不方便,还是我们代为处理。” “对啊,周大夫,娘她现在真的不方便呢,她刚吃完饭,兴许睡下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说着,小娃儿们拍了拍胸脯,毛遂自荐。 “至于这两个人,周大夫你就交给我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对啊,周大夫,你就放心,我们都是见过娘怎么揍人的,深得她真传,这俩人交给我们和交给娘,其实也没差。” 周琛:“……” 这差别可大了去了好吗? 他敢打赌,这两个刺客落在容九手里,还有一线生机。 但落到几个孩子手里,就算不死,离死也不远了。 这般想着,周琛看了一眼,一个个巴巴看着他,仿佛讨要糖果的孩子。 不由得认真地问了一句,“你们这样,你爹知道吗?” 那当然是不知道的。 爹现在如何,他们不了解,可从前的爹爹最是风光霁月。 若是被他发现,他们敢做这种事儿,一定少不了一顿说教责罚。 这般想着,四兄弟你看我,我看你,顿时噤了声。 糟糕,他们怎么忘了,这周大夫可是和爹爹很熟的。 万一,他把这事儿告诉爹爹怎么报? 他会不会认为,是娘教坏了他们? “唉,算了……” 看着因自己一句话,就变得沉默不已的几个孩子。 周琛心中到底有些不忍。 他叹息一声说,“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们,我先去看看你们娘。” “好!”闻言,几个娃儿皆是眼前一亮。 沈清尧更是笑着冲他小手,“周大夫慢走,院里的仆妇才把饭菜送进去呢,娘她这会儿,说不准正在吃饭。 你要是去了,说不定还能一起吃点呢。” 这些娃儿们还真是…… 这见风使舵的本事,恐怕是连沈云之都没料到。 这才多大一会儿啊。 睡觉就变成吃饭了,甚至还鼓动他跟一个伤患抢食。 周琛瞥了一眼几个小娃儿,颇有些无奈地叹息,“行了,我不会阻止你们,不用支开我,倒是你们,无论你们想做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周大夫,你就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闻言,沈清仁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听了他这话,周琛心里松了不少。 不用沈云之说,他自己也能看出来。 在这几个孩子当中,沈清仁是最沉稳的。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这几个孩子应当会注意分寸。 才怪! 不得不说,周琛对几个孩子了解还是太少了。 要知道,能作为一本书中,与男女主缠斗了好几百章的反派。 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不是狠厉的。 只是因为容九释放的善意和温暖,让他们感受到了做一个普通孩子的快乐。 才渐渐的收敛了骨子里的偏激和狠厉罢了。 这不,周琛前脚刚走。 后脚,沉稳有分寸的沈清仁便一马当先,从厨房里头拿了一把小刀。 毫不留情地在那两人身上,划了十几刀。 刀刀破皮伤肉不说,还不怎么见血。 相比于直接动刀的沈清仁,沈清尧的心思则要软上许多。 他甚至还贡献出自己好不容易从周琛哪里讨来的伤药,给那两人抹上。 药是好药,刚一抹上,方才还往外翻的皮肉,没过一会儿,就好上了许多。 “阿尧,你干嘛给这样的坏蛋上药啊?” 看着自家小弟的动作,沈清义颇有些不解。 这种人渣,多活一秒都是浪费空气,还给他上药,这不是暴遣天物嘛。 顶着二哥不解的目光,小娃儿笑了笑,眼中却没有一点以往的天真。 “二哥,你别着急嘛,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给那两人上的是伤药没错,只不过,他在这药里加了一点点别的东西。 “是甜甜的蜂蜜哦,你喜不喜欢?” “唔唔……” 闻言,两个早在沈清仁动第一刀时便醒过来的男人,顿时剧烈挣扎起来。 只不过,也不知道沈云之府上的侍卫到底是怎么绑的。 他们越是挣扎,那绳索便绑得越紧。 嘴里又被堵了一大团棉布,想逃逃不了,想说说不出。 看着眼前的小娃儿,俩男人心里竟然升起浓浓的惧怕。 似感受到一个又一个的小虫子,正往自己伤口上爬,俩男人挣扎得越发剧烈了。 这几个娃儿们,都是魔鬼! “别怕啊,更好玩的,还在后头呢。” 见两个刺客,明明疼得不行,却又忍不住往地上摩擦,试图以此灭掉那些不断往身上爬的虫子。 沈清义和沈清玄,便仿佛受到了什么启发一般。 一个个放弃了往他们脸上揍两拳的打算。 纷纷跑到厨房,没一会儿,两兄弟手上就多了一瓶辣椒粉,还有一捧荨麻草。 这,这是…… 看了一眼两个小家伙手上拿的东西,两个男人顿时急红了脸,脖子上青筋突起。 这两个小鬼,该不会是想拿那种东西往他们身上擦? 要知道,这荨麻叶虽吃起来味道不错,但它上头可是长满了小刺啊! 第三百四十四章 她管这叫调皮? 稍微碰一下,便又疼又痒,这玩意,要是往身上擦…… 想想那福场景,两个大男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唔唔……”嘴里呜咽着,他们拼命摇头。 然而,那个小娃儿缺仍旧越来越近了。 荨麻叶上倒上辣椒粉,威力加倍。 脸上带笑,沈青义和沈清玄不由分说地,先将沾了辣椒粉的荨麻叶往两个刺客伤处一盖。 而后扒拉开一大块衣服,便区擦桌子似的,用荨麻叶在两人身上来回摩擦。 这滋味…… 怎一个酸爽了得? 想动不能动,想叫又叫不出。 有苦难言。 两个刺客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眼球都突出来了。 可恶,太可恶了! 这几个小娃儿,身体里一定是住了魔鬼! 然而,一边玩得正高兴的四兄弟,可不知道他们在两个刺客眼里,已经晋升成了魔鬼。 他们按照自己所能想到的,有趣的折腾人的方法,在两个刺客身上通通折腾了一遍。 等周琛扶着容九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两个早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形怪物。 “这……” 看着地上那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周琛抬头看了一眼沈清仁,颇有些不敢置信。 他就是这样有分寸的? 旁边,容九更是直接出声,“这是什么?你们在干什么?” 她伤势虽重,但周琛给她用的药都是上好的药。 一夜半天的功夫,伤口虽还是疼,但只要小心一点,不触碰,不牵扯,下床还是没问题的。 容九在与周琛确认过后, 便迫不及待地央他扶她下床来透透气。 谁知,刚一走出来,便看到几个孩子围着两大坨东西,兴致勃勃,仿佛在看什么好玩的玩具一般。 容九不由得走近了两步。 这……好像是两个人,怎么成这样了? 容九看了一眼四个孩子。 这该不会是他们弄的? 老天爷啊,虽说她看书的时候便知道,这几个小反派折腾起人来有一套。 可是当她真的亲眼所见的时候,这冲击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娘……” 猛然听见动静,几个小娃儿心里咯噔一下,纷纷丢了手中的“刑具”。 转过身来,面上的表情一敛,立马便恢复了往常纯真无邪的模样。 沈清尧第一个跑到容九身边。 仰着头,小娃儿一脸担忧地说,“娘,你怎么起来了,伤口还疼吗?” “是啊,娘,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万一伤口又流血了,怎么办?” 擦擦手,沈清玄和沈义跑过来,才说了一句话,便被随后而来的沈清仁打断。 小小的少年,负手而立,背后的袖子里还藏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他轻咳一声,瞪了眼两个弟弟,“什么流血,你们两个,不会说话就别说了,不吉利。” “不过,娘……”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容九,“他们还是有一点说得对,您还是躺着多休息休息比较好。” “不用了,我觉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成天躺在床上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反而更伤口恢复。” 看着几个孩子,容九笑了笑,“倒是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那两个人怎么了?” 额…… 果然还是逃不掉! 听了这话,几个孩子不约而同的垂下头,颇有些心虚,“我们……我们……” 方才还如恶魔般恐怖的几个小家伙,在容九面前,一个个都乖得狠猫似的。 磨去了尖牙,收起了利爪。 这般变化,看得才从酷刑中缓过劲儿来的那个男人目瞪口呆。 “他们就是昨日刺伤你的刺客,我好不容意才抓回来的,几个孩子估计也是想为你出一口气,你就不要怪他们了。” 生怕容九会因此责怪几个孩子,周琛赶紧解释。 “哦,是这样啊……” 闻言,容九点点头,视线忍不住往那两个人身上瞟去。 奇怪,昨日伤她的那些刺客,不都被沈云之灭了口了吗? 这两个人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心头一丝疑惑闪过,容九便移开了视线。 昨日刺客那么多,兴许有两个漏网之鱼也不一定呢。 这般想着,她伸手摸了摸沈清尧的脑袋,笑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只不过小孩子还是不要调皮比较好。” 调皮? 她居然把这般非人的手段称做调皮? 莫说两个刺客了,便是周琛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目露诧异。 这个容九,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她的想法,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也揣测不到。 周琛忍不住看了容九一眼又一眼。 如此直白的打量,容九不可能感受不到。 她大概也能猜出他在想什么,不过,她懒得解释,也不想解释。 毕竟,她总不可能告诉他,她早就知道这几个孩子并非纯良之辈。 这样的事情,在她看来,虽然有些意外,但却在意料之中。 然而,让容九没想到的是,她的不解释,不止是周琛有些诧异。 就连几个孩子,也感到有些不解。 想了想,一直担心容九会责备他的沈清仁,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少年抬起头,眼中神色似有些纳闷,“娘,难道,你就不怪我们吗?” 正常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手段这般残忍,反应应该很激烈才是? 怎么到了娘这里,反应就这么平淡呢? “我怪你们做什么?” 闻言,容九似看出小孩儿的疑惑。 她笑了笑说,“一个人善良固然是好,可过份的善良,便是愚蠢。” “你们惩治那两个刺客的初衷不过是为了我,我若是还因此怪你们,岂不是成了不知好歹?” 说着,她亦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沈清仁的发顶。 轻声道,“当然,我这么说,也并非是叫你们去做恶,只要你们明白自己的底线,守住自己的心,偶尔用一些非常手段也无可厚非。” 毕竟,这里不是现代的法制社会,一切有法可依。 她虽希望几个孩子不像书中那般走上歪路。 却也不想他们因此而失去了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的手段。 第三百四十五章 半夜袭杀 “我明白了。” 听了容九一番话,小孩儿似想通了什么。 心中的担忧消散,小娃儿眼中神色亮得惊人。 他点点头道,“娘,你放心,以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去做伤害别人那一个,却也不要被别人伤害。 这大概便是娘亲所希望的那样! 沈清仁一点就透,其他几个娃儿们可就没想那么多了。 容九一番话下来,他们听得似懂非懂。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在他们看来,没什么错。 这两个人伤害了娘,他们如此报复回去,也无可厚非。 他们唯一担心的,也不过是怕娘怪他们手段太过狠辣。 如今听娘说,她不怪他们。 几个小娃儿心里高兴,忍不住回头冲那两个刺客做了个鬼脸。 这本是小孩子常做的事儿,可落在那两个人眼里,便觉得诡异极了。 娘嘞,这几个娃儿,他们真的不是人! 才受了一番酷刑,那两人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现在再被这么一刺激,直接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他们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那女子伸手拍了拍小娃儿的头。 颇有些宠溺地说,“不要胡闹。” 胡闹? 她竟然把这一切,都当成是小孩子的调皮,胡闹。 果然,能教出四个小恶魔的女人也不是善茬。 幸好,他们早有准备。 等着瞧,今日这番苦楚和屈辱,他们不会白受的。 这般想着,两人安安心心地晕了过去。 另一头,容九和几个娃儿可不知道俩刺客在想什么。 见两人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容九皱了皱眉,看向周琛,“周公子,你看这两人要怎么处理?” “沈娘子以为呢?” 亲眼见识了容九的胆大,周琛这会儿倒想看看,换做是她,她会如何做了。 “要我说啊,昨日的刺杀明显是有备而来,不如先把他们关到一个完全黑暗的屋子里,除了送饭食,谁也别搭理他们。” “如此坚持几天,说不定,他们会说出幕后的主使也不一定呢!” “这……倒是个好主意。” 容九不知内情,还有心想查出幕后主使。 但周琛却对这幕后的主使一清二楚,左右不过是那么些人罢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得不承认,相比与小娃儿们刚才那些手段。 容九这种把人关进小黑屋,不理不睬的做法,才是最折磨人的。 别说几天,就是几个时辰,那人恐怕就得崩溃了。 “咦……” 想着若是自己被人关进小黑屋,没人说话,也没人搭理的场景。 走在容九身边的沈清尧,不由得抖了抖肩膀。 “真可怕!” 闻言,容九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这小娃儿也知道可怕? 他也不想想,刚才是谁拿着辣椒粉往人伤口上撒。 别以为她没看见。 不过,这人既然是周琛抓的,如何处理,自然由他决定。 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听不听都无所谓。 这般想着,容九便打发了几个孩子回耳房看书。 自己则回房继续养伤。 却不知,在她离开后,周琛当真找了间黑漆漆的屋子,把两人扔了进去。 只不过没像她说的那般,派人送饭。 要知道,他虽是大夫,却不是善人,想在他这里白吃白喝,这两人还不够格。 这事儿,自那天过后,周琛不再说起,容九亦不再问。 毕竟,她这会儿也算的上是自身难保。 又何必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费心。 养伤的日子是最无聊的,想动不能动,想吃不能吃。 这一天天的,除了一个多时辰的放风时间,其余时间都得躺在床上。 没有电视,没有手机,甚至连几个孩子最近因为要去太学上学,也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 这日子过得,白开水都比它有味道。 “就不能来点刺激的啊!” 月儿躲进云层,又一次听几个娃儿背了好几篇之乎者也,才满意离开后。 容九蒙着被子,不禁嘀咕了一声。 她不想盯着帐顶发呆,也不想听那些她连意思都没搞懂的古文。 她想拿菜刀,她想做饭。 只可惜,有周琛在,别说拿菜刀了,就是拿块擦脸巾,他都不允许。 可怜容九穿越这么久,还是头一回体会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滋味。 但她一点都不想要。 “明天,明天一定要好啊!” 看了一眼自己那只感觉到痒,其实已经并不怎么疼痛的伤口。 容九默默祈祷一声,而后闭上眼睛慢慢入睡。 随着她的深眠,小院里唯一的灯光熄灭,万籁俱寂。 然而,午夜子时,数十道黑影潜入小院,瞬间打破了这静寂。 打斗声猛然响起,兵刃相接的声音不觉于耳。 容九乍然惊醒,怎么回事,难道她又做梦了? 这样的念头落下,容九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 她下意识地坐起来,却因动作太大,肩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嘶!” 肩头的伤裂开了,容九下意识地嘶了一口气。 她竟然还能感觉到肩头的疼痛? 这不是做梦! 脑海里充斥这几个字,容九心里一惊,顿时也顾不上肩头的伤了。 她一步跨下床,便往几个孩子的房间冲过去。 刺客,她前几日见过。 可即便是那日,那阵仗,也不像今日那么大。 许是离得太近了,耳边兵器相碰撞,发出来的铿锵声,都让人胆战心惊。 若是容九胆子再小点,这会儿恐怕早已经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了。 毕竟,这不是梦,每一次的兵刃相接,都透着浓浓的杀意。 死了的人,也是真的死了。 “阿仁,阿义,你们在哪儿,能听到我说话吗?!” 明明耳房就在旁边,可当容九赶到的时候,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 “阿玄,阿尧,你们在哪儿?” 容九一边喊,一边转身朝着院门口跑去。 肩头的伤处,已经渗出鲜红的血液,可容九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了。 她甚至来不及想,大声的呼喊,会不会引起刺客的注意。 如今,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孩子! 第三百四十六章 和孩子分开,不可能! 容九一路冲到前院,正落逢周琛一路拼杀,要往客院去。 一看见她,他手上的动作越发凌厉了。 “嗤!” 扇影翻飞,如同一把利剑,瞬间解决了一个往容九身边攻去的黑衣人。 “容九,快过来!” 周琛一声大喝,容九来不及多想,立刻往他身边靠拢。 “周公子!”被周琛挡在身后,容九颇有些着急地说。 “几个孩子不见了,你可曾看见他们?” “别担心,他们已经被提前送上马车,院里还有护卫在抵挡黑衣人,如今的情况虽然危急,但远没有那么糟糕。” 夜色中,周琛一袭红衣如火,平日里看玩世不恭的人,这会儿绷紧了下颌,正经又严肃。 看上去竟有那么几分可靠。 容九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而后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周公子是不是早知道今夜会发生这种事。” 不然,平日里除了一个仆妇,便只剩一个烧火丫头的小院,又怎么会多了这么多护卫? 趁着周琛击杀黑衣人的空档,容九悄悄观察了一下。 发现,那些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的护卫,他们的装扮和沈云之身边的那个侍卫差不多。 所以,这些护卫,到底是沈云之派来帮周琛的。 还是他身边的那个侍卫,原本就是周琛的人? 又或者,京城里头的侍卫衣着都是批发的? 另一头,周琛一边护着容九往院外退去,一边抽空扭过头来说。 “京城这个地方,向来是三步一刺客,五步一陷阱,更何况,前些日子才刚抓了伤你的刺客,多防备一下,总是没错的。” 毕竟,上头那位,因为他家老头的缘故,虽看似对他多了些容忍。 但因为他与沈云之与太子走得近的缘故,对他,也并非全然没有试探。 闻言,容九抽了抽嘴角,不禁有些怀疑。 这京城她是不是来错了。 毕竟,能让周琛这般不羁的人都说出三步一刺客,五步一陷阱这种话。 还处处防备,这京城得是多危险啊! 她一个只擅长厨艺的普通人,又带着几个孩子,真的能在这种地方立稳脚跟吗? 这般想着,容九不禁有些犹豫。 想想刚才她没找到几个孩子那慌张的样儿。 若是几个孩子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她别说不知该如何与赵氏他们交代,恐怕自己这一生,都得在悔恨中度过了。 想到这儿,容九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会儿,她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当初竟然想凭借一个酒厂,和沈云之对抗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要知道,沈云之后期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若是想弄死她,随便派个侍卫杀手,她恐怕都毫无招架之力。 不够,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光有钱是远远不够的。 “容九,这些东西,你且带在身上,若是我们不小心走散了,你就立刻把它们撒出去,争取逃走的时间,知道吗?” 另一边,周琛可不知道,容九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还能想那么多。 护着她,一路走到院子外头,围剿的黑衣人却越来越多了。 这是他不曾预料到的。 如今这般情况,他也只能做好各种打算。 确保容九和几个孩子,哪怕真遇到了最坏的情况,也依旧有保命的方法。 至于他自己,倒不担心。 毕竟,哪怕真的被抓,也没有性命之忧。 可容九,尤其是几个孩子就不一样了。 “周公子,你这是……” 看着塞到手中的瓶瓶罐罐,容九忽然有些紧张。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些都是毒药! 连这种东西都出来了,可见情况比他想象得更为糟糕。 皱了皱眉头,容九又将手中的瓶瓶罐罐塞了几瓶回去。 她颇有些焦急地说,“周公子,我不是大夫,不识药性,万一误伤了就不好了,这些东西还是放在你这里好。” 反正,要逃命,大家都在一块。 这些东西放在她这儿和放在周琛那里,都没什么区别。 “好,你要小心。” 看着容九塞到自己手上的东西,周琛抿了抿唇。 到底没有告诉她,若真遇到需要用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可能不在她身边。 带着容九,周琛左拐右绕的。 到了拐角处,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正停在阴影里。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地上了马车,带着几个孩子,在夜色中飞快地离开了小院。 至于小院里的黑衣人,有那么多护卫拦着,应该不会那么快追上来。 跑出一段路,周琛原本是想分两辆马车的。 毕竟,两辆马车分开朝不同的方向跑,混淆视听。 这样逃脱的几率也更快一点。 对此,容九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她明白周琛的功夫,就是与沈云之比,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没有了他们,他一个人,也能更好脱险。 然而,让容九没想到的是,周琛所说的分两辆马车。 竟是让她自己和车夫一辆,他带着几个孩子乘另一辆。 让她和几个孩子分开? 这不可能! “容九,你听我说,这样做,对你更好,毕竟,我有功夫在身,带着几个孩子更容易逃脱。” 事实上,这些人的目的,便是冲着几个孩子来的。 他若是把几个孩子带走,那些人肯定不会追着容九一个不相干的人不放。 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然而,容九却不知周琛所想。 她说什么也不肯跟几个孩子分开。 看着周琛,她掷地有声,“既然周公子不让我带着几个孩子走,那也别分什么两辆马车了,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让一个母亲,丢下自己的孩子逃命,那不是笑话吗? 她若是真的做出这种事情来,都不用沈云之动手,她自己就能掐死自己。 “容九,你就不在考虑考虑?” 看着一脸坚毅的容九,周琛心中颇有些复杂。 他相信沈云之不会说谎。 可与容九相处得越久,他便愈发觉得,眼前的女子,与沈云之口中那个恶毒的继室,分明就是两个人。 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 “不用考虑了,丢下孩子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周公子还是快走,说不定,路上再遇到黑衣人,我还能帮你一把呢。” 容九可没有说谎,毕竟她空间里头虽然大部分都是厨房里头的东西。 可真要到了关键时刻,也并非全然没有用处。 再不济,她还可以把煤气罐扔出去啊! 点上一把火,便是领先这个时代的大杀器。 第三百四十七章 你要保护好几个孩子 然而,周琛听了,却只当她是玩笑话。 毕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平常就算再怎么聪慧,遇上这种事,不慌了神已经是不错了。 更不要提帮他的忙了。 “驾!” 身后的打杀声越来越近,车夫高喝一声,马车突然加速。 差点没把容九颠出个好歹来。 “娘,我们就这样跑出来,小院里头的那个大婶,还有烧火的那个姐姐怎么办呢?” 依偎在容九怀里,沈清尧咬紧了嘴唇,心里有些担忧。 其他几个孩子亦是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们对待伤害娘亲的刺客狠厉无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毫无人性。 但对待身边之人,几个小娃儿却仿佛春风化雨一般温暖。 虽然,那仆妇和那小丫头跟他们没有什么交集。 可到底是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的人么。 平日里见了,也总是一口大娘,一口姐姐的叫着。 如今这个时候,几个娃儿们也希望他们能够平安。 “是啊,她们怎么办呢?” 闻言,容九显然也想起了那两个话不多,却细致本分,将她和几个孩子照顾得很好的人。 她忍不住叹息一声,“也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头,只希望不要伤害她们才好啊。” 毕竟,她养伤的这段日子,可没少吃那仆妇准备的营养餐。 “放心,天子脚下,那些人不敢乱杀无辜的,没找到我们,那些人是不会伤害她们的。” 不管怎么说,那些人是冲着几个孩子来的,倒不至于跟两个下人计较。 毕竟,哪怕是别院的下人,那也是他们家的下人呢。 周琛的语气十分笃定。 容九跟几个孩子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马车一路朝着城门的方向狂奔。 周琛的本意原本是想送容九他们出城躲一躲。 实在不行,哪怕直接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也是好的。 可谁知,还未到城门,周琛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平日里宵禁之后,城门处最多留一小队的人守着。 今日怎么忽然多出这么多人? 原本要掏腰牌的手顿住,周琛探出头去,直接吩咐车夫调转了方向。 “周公子,城门处有什么问题吗?为何突然调转了方向?” 自从来了京城,容九从来没有在宵禁之后出过门,更没来过城门处。 这会儿自然看不出什么异样。 周琛也不可能说自己为什么会清楚城门守卫的情况。 他只是紧抿了嘴唇说,“我觉得,那边有点不对劲,我们还是换个城门走。” 兴许,兴许是他猜错了呢。 只是这个城门增加了守卫,其他地方依旧如常也不一定呢。 这般想着,周琛带着容九母子直奔西城门。 这个地方,平日里守卫就比较薄弱,出了城,便直通底下乡村。 就算要增加守卫,估计也增加不了多少。 然而,随着车夫一声快到西城门了,周琛探头望去。 只见城墙楼上,一排排士兵来回巡视。 这守卫的规模,竟然丝毫不比方才那城门处少多少。 “走!”这回,周琛当机立断。 连腰牌都没掏,便命令车夫调转了方向。 见状,容九搂着几个孩子的手紧了紧。 她面色有些沉重,连肩头上传来的丝丝疼痛也顾不得了。 连续两次马车掉头,看来,这次潜入小院的黑衣人来头不小。 就是不知道,这批人和上次袭击沈云之的人到底是不是同一批? 这般想着,容九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周琛。 只是夜色中马车里本就黯淡无光,即便容九努力的眯起眼睛,也只能隐隐的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半夜被莫名其妙的追杀,她心里本身就紧张的不得了。 再加上眼前黑乎乎的,容九不免觉得有些压抑。 “娘,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旁边的沈清仁不禁握住了她的手。 危急时刻,娘不愿意丢下他们一个人逃命。 若真到了无处可退的境地,他们亦会拼尽全力保证娘的安全。 “我不怕,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暖,容九微微扬唇,脸上荡出一抹浅笑。 听见孩子的声音,那种因为未知而带来的心慌和紧张感,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是啊,有孩子们陪在身边,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里边即将到来的是死亡,他们一家人依旧在一块,不是吗? “对啊,娘,你别害怕,我力气大,连周大夫都说我是习武的天才,我一定能保护你和大哥,还有两个弟弟的。” 闻言,容九忍不住笑了笑。 这傻小子,不过是周琛随意指点了他几句,连武功的门还没摸到。 便以为自己能以一当百,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傻不傻啊? 不过,孩子们能有这个心,她已经很高兴了。 容九尽力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轻松。 她点点头,“娘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放心,有你们在,娘一点都不怕。 不止不怕,我还能保护你们呢,别忘了,我打架可是很厉害的呢,寻常人都不能拿我怎么样。” 额…… 她打架很厉害? 闻言,周琛不期然地想起她在西溪村教训人的模样。 难道,她还想靠扇人耳光,来保护几个孩子不成? 这般想着,周琛正想调笑几句。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了车窗帘,周琛面色一变。 到嘴边的话尽数咽下,他语气颇有些严肃。 “那容九,你可得记好了,到时候要保护好你的几个孩子啊!” 嗯? 闻言,容九微微一愣,她下意识地看向周琛。 只可惜,马车里昏暗,她并未能看见周琛隐在暗处的脸色一片沉重。 往日里总里总是有些散漫的双眸中,全然不见了调笑。 取而代之的,是从不曾流露人前的严肃和光芒。 丢下这句令人不明所以的话,周琛便陷入了沉默。 昏暗的马车里,顿时一片寂静,耳边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容九刚刚才安定下来的心顿时又慌张起来。 张了张嘴,容九正想说什么。 “聿!” 马车外,车夫一声厉喝,打断了她的话。 第三百四十八章 难办了 随着车夫声音落下,马儿嘶鸣,两蹄弯曲。 马身挺立,车夫拉紧缰绳,马车骤然停下。 夜色下,马车周围寂静无比,一点声音也没有。 车里,无论是容九还是几个孩子,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四兄弟挤在容九身边,忍不住抱成了一团。 “记住,保护好几个孩子。” 周琛开口,一句话深沉如海。 容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周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儿?” “你会赶牛车,想必马车亦是难不倒你。” 没有回答,周琛继续说,“那就麻烦沈娘子,一会儿赶着马车继续走,往前走别回头。” “周琛!你想做什么?” 闻言,容九瞳孔微缩,心头震撼不已。 这么久的相处,她了解周琛,若是他有把握。 他绝对不会是这么严肃的样子。 “好了,犹犹豫豫可不是我认识的沈娘子,你带着孩子们先走,我很快就会追上来。” “若是没有,你便往护城河边上的小道绕过去,从那里,便可直接到达沈府所在的那条街。” “带着孩子们去那儿,我想云之会保护好你们的。” 一席如遗言的话,听得容九一颗心砰砰直跳。 连周琛让她去找沈云之,她都没功夫细想。 张了张嘴,正想问追杀他们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却见他整个人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了马车。 许是夜色太深,那火红的身影一眨眼间便被夜色吞没。 容九想叫住他,都没来得及出声。 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磨蹭。 “你们几个,坐好了。” 回头看了一眼几个孩子,容九嘱咐了一声,便没再多言。 出了马车,先前的车夫也不知是跑了,还是死了。 她也没多管,驾起马车便继续前进。 毕竟,周琛之所以离开,应当是遇到了难以对付的敌人。 他们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拖累他。 容九先前只驾过牛车,对于马车的控制,她还不怎么娴熟。 她能做的,只是在让马儿跑起来的同时,尽力保持平稳。 马车后头,打斗声清晰可闻,由此可见打斗的理解。 带着寒意的夜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但容九依然没有回头,比起周琛,她更在乎几个孩子。 她自然也不知道,被她远远抛在后头的周琛,在她驾车离去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然跟他对面的人影过了几十招,尚未分出胜负。 显然,势均力敌。 一处民宅屋檐上,两人分站屋檐两边,相互对峙,却未惊扰了民宅里的人。 “素闻恭亲王世子醉心医术,没想到武功也是如此卓绝,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周琛对面,一黑衣男子虽是说着夸奖的话,声音却是平静无波。 “哪里,夏统领的功夫那才称得上是出神入化,不愧是皇家暗卫第一人。” 看着对面的男子,周琛唇角扬起一抹浅笑,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 开口,便点出对方身份。 身份乍然揭破,那人也不恼,反而笑道,“世子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明白我是为谁办事,你不该阻止我。” “夏统领若是执行公务,我本不该阻止,只是您这大半夜的,追着一个女人和孩子,着实不像执行公务的样子,那我就不得不管一管了。” “他们是上头要的人,世子应该知道。” 短短的一句话,带着无尽的冷意,周琛却丝毫不怵。 皇家暗卫统领上头,不过就是那个人而已。 “统领是不是搞错了,你追的那母子几个,可不是你上头要的人,他们是我朋友的妻儿。” 周琛语气淡淡,哪怕面对只听从皇帝一人的暗卫统领,那心里也是丝毫不虚。 毕竟,他说得没错,容九他们名义上,的确是沈云之的妻儿。 闻言,对面那位夏统领,看了周琛一眼又一眼。 全然没有相信周琛的话。 他冷笑一声,“世子,还真当我是傻瓜不成?他们既然不是,那跑什么?” “给我追!” 他一声令下,周围便凭空飞出好几个黑衣人。 见状,周琛目光一凝。 这一次,那位大概是抱着必杀的决心。 否则,不会一次派出这么多人。 眼看那些人就要闻风而动,大有宁杀错,不放过的架势。 周琛赶紧道,“夏统领可要想好了,刚才那母子几人可是沈云之,沈御史的妻儿。 你若是敢伤了他们,你信不信,明日,沈御史便能一纸状书把你告到京兆尹处。” “那可是御史,四品京官,我已经看见你的面目,你以为,伤了他的妻儿,你还能继续躲在暗处?” “你……”闻言,那夏统领面上闪过一丝慌张。 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我这是在替圣上办事!” “快别提圣上了,你伤了官员家眷,还想扯到圣上身上,恐怕第一个处置你的,便是圣上,要知道,咱们这位圣上可是最爱惜清名的啊!” “这……” 是了,圣上最在意名声。 那母子几人若真不是他们要杀的人,而是官员家眷。 他背地里杀错也就杀错了。 可若真让这恭亲王世子和沈御史挑到明面上。 那圣上为了面子里子,也必定是不会保他的。 到时,到时他便是一枚弃子,而弃子的下场…… 似想起了什么,夏统领额上冒出虚汗。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今日夏某就给世子一个面子。” “若待我查出,那几人并非身御史家眷……呵呵,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未说完,夏统领幽幽地看了一眼周琛。 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若容九几个不是沈云之的妻儿。 就算他们不是他要找的人,也难逃一死。 这下,可难办了! 夏统领连带着其他暗卫,融入夜色中的身影,周琛不由得皱了皱眉。 如此一来,容九和几个孩子,就必须要住到沈云之府上去了。 并且是以沈云之妻儿的身份。 否则,按照那姓夏的疑心程度,莫说几个孩子,便是容九也危在旦夕。 可一想到沈云之对容九的厌恶程度,周琛又犯难了。 就他对容九的偏见,容九真要住到他府上去。 恐怕还没死在姓夏的手中,倒先死在沈云之手里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她就是在逃避 难啊! 似想到那样的场景,周琛摇头叹息一声。 最终,还是提起脚尖,认命地朝沈云之府邸的方向飞身而去。 毕竟,这事儿,一不小心便要了命,他总得提前知会一声不是?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自己一眨眼间,便被周琛安排到了她最不想去的地方。 此刻,她正一边赶着马车,一边辨认方向,还得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在这连月亮都黯淡无光的黑夜里,着实有些不容易。 但容九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她虽然不知道这群刺客的目的是什么,但连周琛那样有一身武功的人都感到棘手。 那就说明,那些人是铁了心,想要把他们置于死地。 定然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心里头沉甸甸的,容九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努力辨认方向,往护城河的小道上走去。 越走,容九便越感到熟悉。 周琛说得不错,这条路的确是通往沈云之府邸的路。 可他显然小看了那些黑衣人的手段,所谓追杀,绝不仅仅是追而已。 还有拦截。 “阿仁,把周公子给的药拿好了,一会儿要是有动静,直接扔出去,别客气!” “娘……”闻言,几个娃儿心头皆是一沉。 虽然,容九没有明说,但几个娃儿都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哪怕都在京城,他们想要顺利去到爹的府邸,也不容易。 他们幻想的以后都能和爹住在一起的喜悦,一点点散去。 沈清仁忍不住掀开了马车帘的一角。 只见前方影影约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 马车已经渐渐的驶离了小道,走在了京城的主街道上。 过了这条街,再拐两个弯,便能回到周大夫的小院了。 拐了一圈,还是回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沈清仁放下马车帘,颇有些忧心忡忡的。 心里想着,若一会儿遇到了刺客,他该怎么办? 该怎么保护娘和几个弟弟。 “咚!” 正思索着呢,马车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轻响。 “谁?谁在外头?” 沈清仁目光一凝。 握着瓶瓶罐罐的手紧了紧。 “别,千万别撒。”一把掀开车窗帘,周琛颇有些心有余悸,“是我,我是周琛,我回来了。” “周大夫?”看见站在马车旁的周琛,几个小娃儿皆有些惊喜。 周大夫回来了,这是不是代表,危机解除了? 这般想着,莫说几个孩子,便是容九也有点兴奋。 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容九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停下马车,跳下车,走到周琛身边,颇有些庆幸地说,“周公子,你回来就好了,那些人都处理了,我们可以会小院了吗?” 说着,容九看了一眼四周。 正好,这个地方离小院不远,若是回去的话,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恩,这个嘛……” 闻言,周琛看了一眼容九,忽然有些开不了口。 但事已至此,开不了口,也要开。 这般想着,周琛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轻松一些。 “沈娘子,是这样,你们可能没法在小院住下去了。” “为什么?”闻言,容九看着周琛,颇有些疑惑。 “难道那些人把小院烧了?” “啊?烧了?”听了这话,几个小娃儿都不由得低呼出声。 纷纷为那还在小院的仆妇和小丫头担心起来。 “不是,没有。” 见几个娃儿被容九一句话带歪。 周琛摸了摸鼻子,颇有些无奈,“她们都很好,只是经此一事,那个小院便不安全了,我给你们另外找了个住处。” “就是我朋友那儿,沈娘子,我们直接去他那儿,反正我那朋友,你也认识,而且他那儿,可比小院要宽敞许多,你带着孩子们住进去,也能更好的养伤?” 周大夫的朋友,那不就是爹爹? 好啊,他们终于可以跟爹爹住在一起了,还是跟娘亲一块儿。 真好! 这般想着,几个小娃儿眼睛都亮了。 若不是答应了爹,不能让娘知道他们已经相认的事,他们这会儿都已经欢呼出声了。 “不用了。” 另一边,容九可不知道几个孩子已经高兴得在心里放烟花了。 一听周琛这话,她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 “既然小院不能住,那我就带着孩子们另外租一个院子,或者住客栈都可以,就不麻烦周公子你的朋友了。” 说着,容九便招呼着几个孩子想要离开。 这个时候,容九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一心想的都是绝对不能让几个孩子出现在沈云之面前。 “额……” 几个孩子心里正高兴呢,便猝不及防地听到容九这一句话。 一个个都愣在当场。 这是怎么一回事? 按照周大夫所说,娘应该见过爹爹了。 因着爷爷奶奶的原因,爹不愿意见娘也说得过去。 怎么到了娘这里,她也不愿意认爹了呢。 这般想着,莫说是几个娃儿了,便是周琛都有些纳闷。 容九她,到底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躲着沈云之? 难道,真如云之所说,容九真的害死了他的父母。 因为心虚,才不敢去见他? 不不不。 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便被周琛压了下去。 如今,他们二人也算是共患难了。 他怎么能用这样的恶意揣测,刚和自己一起经历了生死的人呢。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隐情。 这般想着,周琛深深地看了一眼容九。 想问,但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罢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儿,就是要劝说容九住到沈云之的府上去。 其他的事儿,还是以后再说。 “沈娘子,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你带着孩子们住到外头,万一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办?” “我那朋友大小是个官,你住到他府上去,至少,他能保证你和孩子们的安全不是?” 这话,周琛说得情真意切。 容九也明白,他这是在为她们母子考虑。 但他依旧坚定地摇摇头,“周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与你那朋友,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实在是不合适。” 这话说得…… 合着几个孩子就不是人了呗。 再说了,他也经常到别院去,也没见她说什么孤男寡女啊。 这个容九,就是在逃避! 第三百五十章 皇帝他有病 这般想着,周琛忽然有些心累。 你说,这夫妻两个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人家两夫妻住在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可他们倒好。 明明这么正常的一件事儿,还得让他这个外人来劝完这个,劝那个。 关键是,还没一个领情的。 想起自己刚才在沈云之那说得是口干舌焦的,差点连嘴皮子都起泡了,才叫他同意让容九住进去。 周琛顿时没了耐心。 他咬咬牙,干脆有话直说,“行了,沈娘子,别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实话实说了,刚才那一伙人就是冲着几个孩子来的。” “而且,叫你们住到云之府上去,也不是借住,而是直接以他妻儿的身份住进去,这样才能保住几个孩子,你明白吗?” 嗯? 闻言,容九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满脑子就盘旋着一句话,“刚才那伙人就是冲着几个孩子来的。” 冲着几个孩子来的? 这怎么可能呢! 虽然,几个娃儿身为书中的反派,在剧情的末尾,刺杀这种事情没少经历。 可现在他们不是还小呢。 剧情还没开始,这些刺客冲他们来干什么? 这般想着,容九看着周琛,满眼急切。 “周公子,你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啊,周大夫,你赶紧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了这话,几个娃儿们也是满脸焦急。 本以为,这一切应当是一个意外。 谁知道,这原本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也就是说,全是因为他们娘才会陷入险境。 如此想着,四兄弟心中难免有些愧疚。 看向周琛的眼神也愈发热切。 他们倒要看看,是谁想要他们的命。 若是让他们知道是谁…… 哼哼! 等着瞧,他们总有一天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事情是这样的。” 顶着母子几个热切的目光,周琛沉吟片刻,开口说。 “想必沈娘子来京城时,你的那位富商朋友应该跟你简单说过京城的局势?” “是说过一点,怎么了?” 毕竟是初来京城,徐老爷当时是跟她提过一嘴。 可那毕竟是皇室的事儿,离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实在是太远了。 徐老爷了解得也不多,她也只是随意的听了一耳朵。 如今听周琛突然提起,容九颇有些不解。 “周公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日的刺杀,还跟皇家有关?” “这怎么可能呢?我们不过是平头老百姓,皇家的人,怎么可能费这么大的力气来杀我们?” “嗯,沈娘子说得有理,只不过上头那些位高权重的人行事,可从来不讲究道理。” 嗤笑一声,周琛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几个孩子。 而后看向容九,颇有些意味不明地说,“咱们这位皇帝,权欲过重,连自己亲定的储君都忌惮。 平日里鸡蛋挑骨头不说,甚至还不允许他拥有自己的子嗣。” 说着,周琛笑了笑,眼底似有些讽刺。 “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却因为皇帝的忌惮,不得不在太子妃生下小儿子难产而亡后,将几个孩子全部送走。” “额……这皇帝多少有点大病。” 闻言,容九沉默良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毕竟,她也是当了这么久的娘的人了,刚才又差点和几个孩子分开。 如今最听不得的,便是骨肉分离这种事。 更何况,皇帝身为父亲,却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这着实让人难以理解。 除了说他有病,容九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是啊,他有病。” 许是觉得容九形容贴切,周琛笑着颔首,“而且病入膏肓。” “哪怕太子已经将几个孩子送走,皇帝也依然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派了不少人寻找他们的下落,并且下令,一旦找到,就地格杀。” “啊?”闻言,容九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果然,天家无父子,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可不止是说说而已。 “可这,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周公子你总不会是想说,我的这几个孩子,便是太子送走的那几个?” 这般想着,容九自己都不禁笑了。 这怎么可能呢? 虽然说,她看的那本书大部分笔墨都集中在男女主身上。 可对几个反派的描写也算是比较细致的了。 这几个孩子在书里,除了沈清义跟一个别国公主发生了一段感情线之外。 从头到尾,都没跟皇家扯上什么恩怨情仇啊! 更别提什么流落民间的皇子皇孙这种狗血的身份,书中更是一个字都没提。 第三百五十一章 他可太不容易了 容九自认为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罢了。 然而,周琛听了这话,却不由得眼神暗了暗。 静默良久,他才掩饰地笑了一声。 “这怎么可能呢,沈娘子这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一些。” “我只是想说,沈娘子说得不错,我们那位皇帝的确是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他找不到太子的几个孩子,便下令但凡见到和那几个孩子年岁相似,且长相差不多的,都格杀勿论。” “而沈娘子,你的这几个孩子,无论是年龄,还是人数上,都和皇帝要找的人相差无几。” “啊?这……”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几个孩子,容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么惊险的刺杀,竟是因为这么一个理由,这未免也太让人无语了。 可无语归无语,容九还是不由得看向周琛。 “那周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要知道,在这个社会,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根本就没有人权可言。 一切全凭上位者的喜好,若皇帝真下了这样的命令。 单凭她一个人是肯定护不住几个孩子的。 “办法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那就是请沈娘子带着几个孩子去我朋友府上,且以他家眷的身份。” 看着容九,周琛十分认真地说,“因为我刚才和他们交手的时候,已经明说了,你们就是我朋友的妻儿。” “若是你们不住到他府上去,恐怕反而会引起那些人的怀疑,到时他们若一心认定沈娘子你的这几个孩子,便是他们要找的孩子。 恐怕,就没人能够救得了他们了。” “这样啊……” 沉默良久,容九看了一眼周琛,颇有些无语。 “那你之前还不如说,他们是你的孩子呢。” “额……” 闻言,周琛噎了一下,有些一言难尽。 他倒是想来着,只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醉心医术,无心婚事。 若突然冒出这么大几个儿子,那才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般想着,他干笑两声道,“这不是没想起来嘛,再说了,你之前不是说你夫家姓沈,正好我那朋友也姓沈,我一时嘴快,就这么说了。” “那你嘴还真够快的。” 都直接把几个孩子送到沈云之面前了,能不快吗? 然而,周琛可不知道容九心中白眼已经翻出了天际。 他瞧她一眼,略带试探地说,“那沈娘子,你考虑得如何了,是去我朋友那儿,还是另外租个院子?” “周公子都这么说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说着,容九颇有些无奈地叹息,“就劳烦周公子,把我们送到你朋友那里。” 话落,容九似有些疲惫,带着几个孩子便上了马车。 说实话,若是她只有一个人,就算想杀她的是天王老子,她也不会在沈云之面前暴露身份。 可若是几个孩子,容九便不得不慎重考虑。 毕竟,现在他们的对手,是天下权力最高的那个人。 是随便一句话,便能掌握生杀大权的人。 仅凭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保护不了几个孩子的。 如此,借助沈云之的力量,可以说是最好最快捷的一种方法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沈云之都是这几个孩子的亲爹。 从书中的描述来看,他便是豁出命去,也会护得这几个孩子平安。 这一点,毋庸置疑。 至于她,如今几个孩子都对她较为依赖,即便是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沈云之也不会要了她的命。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还想要她的命,她也不是原主那个普通农妇。 她手里还有空间,实在不行,她就给他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缩进空间里,吓死他! 这般想着,容九心情舒畅不少,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见她这般,几个孩子对视一眼,心中窃喜不已。 太好了,娘终于愿意去找爹了。 接下来,只要搞定了爹,他们一家人便能永远在一起生活了。 不过,心里虽是这样想着。 几个小娃儿嘴上却不解地问道,“娘,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我们去……” 闻言,容九看着几个娃儿。 犹豫片刻,她抿抿唇,干脆直说,“我们去找你爹。” 反正一会儿见了面,父子几个该相认还是相认。 倒不如提前说了,让他们先高兴高兴。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连沈清仁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只是他依旧克制着自己,没有说话。 倒是其他几个孩子,哪怕早已经和爹相认了,这会儿听娘亲口说要去找爹,也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太好了,我们终于要去找爹了。” 听见几个孩子的欢呼声,莫说容九了,便是周琛脸上,也忍不住染上一丝笑意。 谢天谢地,总算搞定了。 为了能让这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他可太不容易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上门 这般想着,周琛也没耽搁,调转马车,就一路往沈云之的宅邸去了。 没过一会儿,马车便稳稳停在了沈府门口。 看着那两个烫金的大字,临下马车前,容九心里颇有些忐忑不安。 说实话,这个地方她不是第一次来了。 可今日却不同,一旦踏入了这个门,在几个孩子面临的危机解除之前,她都得住在这里了。 更要命的是,里头还有一个无时无刻不想杀她的人。 “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手心里头冒出冷汗,容九转头看了一眼几个孩子。 时隔多年,第一次见到父亲,就算这几个孩子再怎么沉稳,心里也是紧张的? 这般想着,容九强压下心中的忐忑,连如何安慰鼓励孩子的话都想好了。 谁知,刚一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几个孩子中气十足地回答。 “我们早就准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 闻言,容九微微愣了片刻,抬眼看了眼几个孩子。 只见娃儿们一个个眼中仿佛闪烁着无数细碎的星光,亮得惊人。 显然,他们没有紧张,没有忐忑,只有期待。 就那么希望见到沈云之吗? 容九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在几个孩子期待的眼神中,紧张到手心冒汗的自己好像一个笑话。 “娘,你准备好了吗?” 似察觉到容九低落的情绪,沈清仁从期待中回过神来。 那双亮晶晶的眼中,染上一丝担忧。 他忍不住握了握容九的手指,“你若是还没准备好,我们可以改日再来的。” 虽然,周大夫的话说得凶险,可真如他所说,他们只是被牵连的。 那些人应当不会这么快下手,娘若实在是没准备好去见爹,他们等一等也是可以的。 “不用了。”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暖,容九深吸了口气,微微一笑,“我准备好了。” 她的身份沈云之迟早都会发现的,如今不过是提前了一点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是为了几个孩子,她可以的。 旁边,周琛显然也听到了母子之间的对话,他的神情颇有些复杂。 动了动唇,他到底什么都没说。 反正,他们两人就要见面了。 这一刻告诉她沈云之早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除了让她更紧张外,并没有任何作用。 “走,云之他虽看着冷淡,但并不是一个冷血又不讲道理的人,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叹息一声,周琛率先从车辕上下来。 他略带安抚地说,“即便他为难你了,你也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去与他说的。” “是啊,娘,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保证爹他不敢欺负你。” 似明白容九在担心什么,沈清尧握住了她的手。 小娃儿仰头,语气郑重又认真。 “好。”闻言,容九揉了揉小娃儿的发顶,淡淡一笑,“那娘日后可指着阿尧保护我了。” “你就放心,娘。” 小娃儿抬头挺胸,一句放心,让容九心中满满涨涨的。 有孩子这句话,里头就算是龙潭虎穴,也不枉她去闯一遭。 “走,我们下去。” 深吸一口气,容九率先下了马车,而后才将两个小娃儿们抱了下来。 “这是……” 看见容九和几个孩子,那守门的老仆不禁瞪大了眼睛。 不久前,大人吩咐,说是夫人要带着几个小公子从家乡来,让他注意点。 可他等啊等,别说马车了,就是连个从门口过路的人都没有啊。 好不容易等来一辆马车,下来的竟然是容九。 那个为大人做饭的厨娘!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带着四个孩子,由周公子陪同……” 是大人所说的那样,没错了。 “只是这人好像有点不太对啊。” 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老仆依然觉得自己一定是眼睛花了,看错了。 容九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来呢,还带着几个孩子。 莫非,他就是大人所说的夫人?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这样的念头刚刚闪过,老仆便摇头否决了。 容九若真是夫人的话,她为何要扮做厨娘进入府中? 每次来时,或离开前,还都会与他这个老人打招呼。 哪家的官夫人有这么好的脾气? 就在老仆想东想西的时候,周琛已经带着母子几人走过来了。 一见他,老仆下意识地想要行礼。 周琛却摆摆手说,“不必了,你家主人呢,我已经将他的夫人和孩子接来了,怎么还不见他的人影?” 夫人和孩子? 那容九,还真是这府中的主母啊!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丫鬟 心中一惊,老仆略微抬眼看了一眼容九和几个孩子,便立时低头。 整个身子更是弯到了地下去。 不敢再看容九一眼,老仆只恭敬地回应周琛说,“回周公子的话,大人已经在大厅等着了,特让小人带夫人和几位小公子过去。” 得,这还拿上乔了。 闻言,周琛笑了一声,颇有些无奈。 “不用了,都是熟人,你也用不着带路了,我带他们过去就好。” “是。”老仆垂眼应了一声,也没抬头。 主人家的事儿,即便再奇怪,也不是他这个下人该好奇的。 一行人在老仆的余光中,走进了沈府。 这个地方容九已经来过多次,这次再来,哪怕身份不同,除了有些担忧该怎么面对沈云之,也没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倒是几个孩子,在马车里看还没什么。 一下了马车,倒是有些紧张了。 毕竟,这宅院真的很大,比周大夫的那个小院都不知道大了多少。 朱红的大门,看起来威武雄壮的石狮子,连门口的台阶都能照出月亮的影子。 “娘……” 站到那半个小腿高的门槛前,小娃儿们迟迟不敢迈腿。 此前,他们一直认为,只要跟爹住在一起,他们便能像以前一样。 可现在…… 看着门槛里一眼都看不到头的院子,哪怕是沈清仁都有些忐忑。 一旦迈过了那个门槛,他们也许会看到一个全然不一样的爹。 又或者是他从未在他们面前展示的另一面。 “怎么,刚才不是还很高兴吗?现在怎么紧张了?” 闻声,容九低头看了一眼几个孩子,颇有些好笑。 着急见沈云之的是他们,现在胆怯的还是他们。 还真是不知道让人该说什么好。 “不是紧张。”闻言,沈清仁摇摇头,“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担心他们记忆中熟悉的那个爹,是否也如眼前这座宅子一般,变得陌生,甚至让人心生胆怯。 “好了,别担心了,无论如何他都是你们的父亲,他就算要对我如何,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容九不知几个小娃儿在担心什么,便只以为是自己之前表现出的紧张和不安影响了他们。 话落,她率先踏进门槛,几个孩子犹豫一下也跟着跨了进去。 进了大门,前院的布局便尽收眼底。 几个孩子眼中皆闪过一丝惊叹。 才进门,这地方看起来,便比他们家要大上两三倍。 青砖铺就的地板,平平整整,一尘不染。 两边皆是抄手游廊,中间一个穿堂,前头放了一个梨花木架子的玉石插屏,让人一眼望不到大厅。 转过插屏,还有几间小小的花厅。 花厅后头。才是正式住人会客的地方。 正面五六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的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风铃鸟雀装饰,精致又华丽。 这是,知道几个儿子要来,特意收拾过了? 看了一眼她上回来还没那么精致的布置,容九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这一路走来,无论几个孩子如何惊叹,旁边的周琛便一直没再说话。 他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容九身上。 为迎接几个孩子,亦为试探容九,沈云之重新布置住处的打算,他是知道的。 心中感叹他的速度的同时,周琛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容九。 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发现她眼中除了惊叹感慨的神色之外,没有任何贪婪,一切皆与平常无异。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容九并不如云之说的那般视财如命,看到一点好东西就走不动道。 “走,云之在里面呢,我们先去见见他。” 心头大石落下,周琛微微一笑,正要带着容九和几个孩子进去。 便看到大厅中,有人走了出来。 来人面容清秀,一身青色布衫,头上梳了两个双丫髻,看上去,像是丫鬟打扮。 一见容九,她便笑开了,“想必这就是夫人和几位公子,沈大人特让奴婢前来伺候,还请夫人公子稍坐,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供几位梳洗。” 额,还真是丫鬟。 看着眼前的女子,莫说容九,就是周琛都有些惊讶。 这个沈云之,速度够快的啊。 也不知道这大半夜的,他上哪儿去找了这么个丫鬟。 他不会打算日后都避而不见,一切都由这个丫鬟代为转达? 一眼看透沈云之找丫鬟的目的,周琛颇有些忧心。 这样可不行啊! 如此操作,别说那个姓夏的了,就是容九自己恐怕也得怀疑。 这般想着,周琛挥挥手,直接吩咐那丫鬟。 “你先带几个孩子下去吃点糕点垫垫肚子,再去准备热水。” 这丫鬟虽是刚来,但见周琛一进门便自己坐下,吩咐她的语气也自然极了。 她虽一时拿捏不定他的身份,但也依言照做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别动 倒是几个孩子见状,看了一眼容九,颇有些犹豫,“娘……” 此前爹爹不是说,他住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吗? 又怎么会多出这么一个年轻的丫鬟? 看了一眼那丫鬟姣好的面容,几个孩子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挪了挪脚步,却不想跟她有。 然而,容九却冲几个孩子笑了笑,“去,这是你爹的府邸,有什么好怕的。” “一路折腾,想必你们也饿坏了,去吃些东西。” “好。”闻言,沈清仁看她一眼,闷闷地说,“娘,我们就先走了,你也早点过来啊。” “嗯。”容九轻轻应了一声。 等几个孩子跟着丫鬟走远,她才转头看了一眼周琛。 深吸一口气,也没绕弯子,便非常直白地问,“周公子又什么想说的,或想问我的,便直接问。” 说着,容九顿了一下,“又或者,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说实话,自她醒来,周琛的行为举止,便一直让她感到有些奇怪。 容九并非傻子,一次不对劲儿可以理解,两次三次,再加上这回,在明知她不愿意的情况下,还一直劝说她来找沈云之。 她若再没察觉出来点什么,便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这个嘛……” 闻言,周琛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容九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在他心中,容九一直都是非常聪慧的,并不像沈云之说的那般愚钝。 她既然能够问他,便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此时若再遮遮掩掩,就没意思了。 这般想着,周琛抿了抿唇,如墨般的眸子盯了容九许久。 终是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沈娘子,你的夫君其实就是云之对吗?” “对。”听了这话,容九笑了笑,倒也没否认。 反而说道,“我想周公子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否则也不会一再劝我来这儿。” “这……也没有多早。”手中折扇轻敲,周琛干笑两声。 “倒是沈娘子你,既然是云之的妻子,为何第一次见面时要装作不识,甚至还百般逃避?” 比起容九那他早已经知道的身份,这个问题才是他最好奇的。 却恰恰是容九最不愿意回答的。 沉默片刻,她抬起头来,看着周琛,抿唇一笑说,“好了,周公子,这个问题请恕我不能回答。” “我虽然不知道沈云之到底是如何向你编排我的,才让你对我表现出如此异样,甚至在我受伤后还不断试探我。”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所认识的容九,才是真实的我。” 嗯?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认识的容九,才是真实的她? 难道沈云之以前认识的容九,并不是她? 周琛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又是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才叫容九看出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可她如今既然已经把话表明了,周琛便以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能够解开了。 可谁知道,她这话说得,非但没有解开他的疑惑,反而更让他迷糊了。 难道,这世上,还有两个容九不成? 这般想着,周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追问下去。 罢了,这些都是沈云之该操心的事,他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正如容九所说,她只要明白,他认识的容九是眼前这个人,并非沈云之口中那一个不就行了。 如此想着,周琛摸了摸鼻子,正想找个话题搪塞过去。 便见先前那个丫鬟回来说,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容九便顺势起身,跟在丫鬟身后往净房走。 说是净房,却不像电视剧中那般摆个大木桶。 里头其实是一个小型浴池。 四周垂着白色的幔布,浴池里头已然装了一池的热水,上头还撒了些许干花瓣。 看上去颇有些浪漫气氛,如果忽略一直站在一旁不愿意走,甚至还试图帮她脱衣服的丫鬟的话。 “你先出去,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容九颇有些不自在。 她洗澡向来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 哪怕是刚受伤时,她也只是自己擦一下就完事儿了,坚决没让小院的仆妇动手。 谁知,到了这里,竟然碰上一个上来就要解人衣服的丫鬟。 容九可谓是吓了一跳。 然而,那丫鬟却表现得比她还委屈,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被池子里的热水熏的,还是怎么的。 总之,看上去楚楚可怜的。 好像容九不让她伺候,便是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一般。 小丫头哭哭唧唧的,“夫人,是不是奴婢服侍不周,还是奴婢有什么地方惹您不高兴了,您直说,要打要骂都使得,可千万不要赶我走啊!” 这话说得,不过是不让她脱衣服而已,她什么时候有说要赶她走了。 看着如丧考批的小丫头,容九颇有些心累。 果然,沈云之有病,连找的丫鬟都不正常。 像周琛别院里那两个,说什么听什么,不多话,不多问多好。 “不是那样的,你没什么错,只是我不习惯让人伺候,你先出去,等我有需要再叫你。” 耐着性子,容九好说歹说,才把小丫头说通了。 “那好,夫人若有什么需要,可要记得叫我。” 看着小丫头一步三回头的,容九应了一声,直到她退出去关上门,才松了一口气。 脱了衣裳,容九缓缓走入水池,浑身一下子便温暖了起来。 仿佛每一根毛孔都舒展开了。 容九靠在池边,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让伤口沾水。 一边舒服地喟叹出声。 然而,就在她打算闭着眼睛享受时,忽然觉得背后一凉。 猛然睁眼,容九颇有些无奈,“我不是说了,我不习惯有人伺候……” 然而,话未说完,她甚至还未来得及转身,背后便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连带着罩住了她的半张脸。 “唔唔……” 容九拼命挣扎着,甚至连肩上的伤口又一次裂开了。 她却依旧没有挣脱分毫。 伴随着哗啦的水声,耳边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嗓音,“别动,再动,我直接溺死你!” 第三百五十五章 还是要杀她! 容九:“……” 还没完没了了,是? 先是大半夜被人追杀,现在连洗个澡都不让人安宁。 心里暗骂一声,似感受到了对方语气中透露的浓浓杀气,容九慢慢停止了挣扎。 毕竟,这个时候剧烈的反抗,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她得冷静下来,再找机会抽身。 这般想着,容九心念一动,没在水中的手心里,瞬间多了一把二十厘米左右的主厨刀。 身体慢慢放松,容九佯装体力不支的模样,慢慢往水里滑。 就连肩头的伤口沾染了水珠,她也没工夫在意。 然而,就在她握紧刀具,趁身后之人不防,准备一击制敌之时。 她却忽然看到,水池边上落下的一块玉佩。 这是…… 眯起眼,容九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那玉佩。 这玉虽然看上去成色一般,但上头雕刻的灵鱼图案,却十分精致。 而且造型也奇特至极,并不是很常见。 只看一眼,容九一瞬间便想起。 此前,徐老爷说要帮她找沈云之时。 曾有一个人拿了一块玉佩来辨认,当时沈清仁一口咬定,那是沈云之常戴的玉佩。 只是后来,去亲眼确认了那人不是沈云之,几个孩子这才没有过多纠结那玉佩的事。 可如今,那玉佩怎么会在这里? 这般想着,容九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又默默地看了一眼那玉佩。 她身上是没有玉佩这些东西的,方才那小丫鬟似乎也不太可能。 那便剩下她身后这一人了。 难道,是她方才挣扎的时候,把他身上的玉佩扯下来了? 沈府里头,身上玉佩的图案又是和沈云之常戴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个人,不是之前追杀他们的人,而是沈云之! 这样地猜测落下,容九心中顿时大惊。 在周琛再三劝说她带着孩子们来找沈云之时,她便怀疑,周琛和沈云之是不是早猜到了她的身份。 但她还是来了。 这一来,是为了几个孩子的安全着想。 二来呢,是她以为,就算沈云之再恨她,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总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现在,沈云之是在做什么? 特意压低了声音,闯进净房,毫不犹豫地捂住她的口鼻,还说出要溺死她的话。 莫非,他竟连几个孩子都不顾了,只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先下手为强了! 这般想着,容九眼神一凝,正要找准机会,反身一击。 却忽然听见,身后沈云之沉声问,“你真的是容九?” 嗯? 他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她和周琛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一瞬间,容九心中闪过诸多猜疑。 但她并没有顺势承认自己不是以前的容九。 毕竟,沈云之不是周琛,哪怕对原主再看上眼,两人也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的。 只要他想查,很容易便能查到,她这些年一直在云莱,一直在西溪村,从未换人。 除非,她将穿书一事全盘托出,否则他非但不会相信她。 反而还会认为,她在为逃避之前的事,找借口。 这般想着,容九用力地点点脑袋,“嗯嗯……” “那几个孩子呢,你为何要带他们来京城?” 身后,沈云之面色一暗,继续问,“你有什么目的?方才和周琛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听到了! 心里闪过一丝了然,容九唔唔出声,不禁伸手去扒拉沈云之那捂着她嘴的手。 问问问,你倒是把手先放开啊,不然怎么回答! 似感受到手上的湿意和力度,容九身后,沈云之顿了一下。 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嫌恶。 他微微松了手,而后又警告似的开口,“周琛已经离开,你若敢喊,惊扰了几个孩子,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放心,我不会喊的。” 骤然呼吸到新鲜空气,容九深吸了两口气说,“倒是你,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别把几个孩子扯进来。” “若是他们受到了什么伤害,我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明知道哪怕沈云之再厌恶自己,也不会让几个孩子看见他那些手段,更不会把他们牵扯进来。 但容九还是这么说了。 谁让沈云之最在意的就是几个孩子。 如今这般情况,她想要在他手里活下去,便只能把话题尽量往几个孩子身上靠。 谁知,容九不说还好,一说,沈云之便低低地笑了起来。 轻柔的,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令容九不禁有些胆寒。 片刻,笑声散尽,还未等容九松一口气。 便得身后传,沈云之颇有些嘲讽地说,“容九啊容九,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虚伪了,难怪周琛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 “之前当着我的面都敢对几个孩子动辄打骂,现在还装什么好人。” 额…… 这口锅还真是又大又圆,她就是想甩也甩不掉。 心里头颇有些憋屈,容九叹息一声,似有些悔悟地说,“是,我知道,之前我的确是做了许多错事,但自从你失踪以后,我就想明白了。 我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除了你,也就是几个孩子能依靠了,我不对他们好点,我将来靠谁去?” 类似的话,容九此前在西溪村村民和赵氏面前没少说。 如今哪怕对着沈云之也说得十分顺口,甚至更加炉火纯青。 “不过,好在,为时未晚,如今几个孩子都看到了我的改变,已经原谅我了,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这话,容九说得真情实意。 加之又提到了几个孩子,沈云之面上神色微微有些松动。 毕竟,在外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儿,真话假话他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哪怕是假话,也不像是他记忆中那个恶毒愚蠢又自私的女人能够说出来的。 难道,真如几个孩子说的那样。 这女人已经想明白,并且痛改前非了? 不,不会的! 沈云之眸光微闪,面上那一丝动容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女人害死了他爹娘,还取得了几个孩子的信任,可见是一个诡计多端的。 他绝不能如此轻易地相信她。 沈云之勾了勾唇,冷声说,“好啊,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那便用你这条命,去赎以前的罪!” “!!!” 竟然还是要杀她! 第三百五十六章 采花贼 闻言,容九瞪大了眼睛,似感觉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抵着她的背。 仿佛下一秒便会毫不留情地刺进她的身体。 沈云之,他是来真的了! 心中一紧,握着刀的手也微微抬起。 就在她举起刀,回身想要刺向沈云之时。 突然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直接从屋顶砸向浴池。 恩? 心中一惊,容九下意识将刀收回空间。 正想去看看,掉进浴池的是什么东西。 然而,沈云之却眼疾手快地扯下旁边的幔布,将她兜头盖住。 视线骤然变得模糊,容九只听得哗啦一声,一个人影从浴池种爬起来。 抹了一把脸,便质问沈云之,“沈大人这是在干什么?你莫不是想要杀妻?” 这是谁?为什么要帮她? 闻言,容九胡乱扯了扯盖在头上的幔布,没扯下来。 不过,虽没看清人长什么样,但听那人的口气,她就知道,她逃过一劫了。 毕竟,连门口的老仆从都知道她是沈云之的妻子了。 沈云之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杀她。 显然,沈云之也没料到会有人从屋顶闯进来。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匕首收进袖子里。 那旁若无人的模样,丝毫没有被人撞破的慌张。 反倒是一脸冷漠地盯着来人,颇有些讽刺地说,“如今的皇家暗卫都改行当采花贼了吗?” 说着,沈云之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湿漉漉的人,似笑非笑。 “如此做派,还真叫人大开眼界啊。” 额…… 那人也没想到看到沈云之掏匕首,自己竟然会一时脚滑,栽进了浴池中。 这会儿,用来遮面的面巾已经脱落,正漂浮在满是花瓣的水中。 不过,能做皇家暗卫的,即便是偶尔会犯错,但到底也不是一般人。 只愣怔片刻,那人便反应过来,并且理直气壮地说,“若非如此,在下又怎能发现沈大人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说着,那人看了一眼被幔布挡了个严严实实的容九。 冷笑一声说,“那恭亲王世子可是当着我们统领的面说,您与您的夫人生育了四个孩子,那想必感情也是极好的。” “可如今看来,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嘛,莫非那四个孩子……” 那人话未说完,莫说是沈云之了,便是容九也是面色一凝。 好啊,她还以为这人是干什么的呢。 原来,还是冲着几个孩子来的啊! 这般想着,容九心头突然升起一股怒气,她扒拉开头上的幔布,下意识就要起身。 却被沈云之一把按了回去,又是一张幔布飘下。 这回,容九从头到脚直接被裹成了一个蚕蛹。 虽然是丑了点,紧了点,但好歹能从浴池里头出来了。 哗啦一声,容九没有过多犹豫的,便从浴池里头出来。 直接扯过自己换洗的衣服,转到另一边的屏风后头,就开始换衣服。 见状,沈云之皱了皱眉,倒也没吱声。 待容九的身影完全被屏风遮挡,他这才转过头来。 看着眼前那人,也懒得虚与委蛇,就直接了当地说,“我与夫人的感情好不好,与你们有何关系,难道你们暗卫还负责了解官员的感情生活?我看,市井大娘都没你们管得多!” “你!” 明晃晃的羞辱,那人气得脸色涨红。 ‘你’了好半天,才冷笑一声,“沈大人的夫妻感情我们是管不着,但你们方才可不是在交流夫妻感情,这都动刀了,朝廷命官杀妻,这可不止是命案,还是丑闻,说出去,圣上面子上也无光。” “我们身为皇家暗卫,担的是为君分忧之职,自然是有资格管上一管,沈大人如此,就不怕我把这事儿告到圣上面前?” 那人眼尾上挑,掷地有声,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然而,沈云之听了这话,却是轻笑一声。 丝毫没有被威胁的自觉,只是淡淡一笑道,“你若是想告去告便是,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话落,沈云之顿了一下,挑眉看了那人一眼,才继续道,“我对我的妻子做了什么,没人看见,但你夜探我府,还栽进了我夫人的浴池,这可是被我抓了个正着!” “你……”闻言,那人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在滴水的衣服,似有些难堪。 “你说,我要是把暗卫玩忽职守,却当采花贼,调戏官员家眷的事情告到圣上面前。” 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那人,沈云之一步步走近他。 如墨的眼眸微微眯起,他说,“你猜他是先处置我,还是先处置你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 我不活了! “这……” 闻言,那人脸上神色一僵,颇有些心虚地移开眼,不敢与沈云之对视。 然而,静默片刻,他似想到什么一般,提高了声音。 “那又如何?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为圣上办事的,直属于圣上。” “倒是沈大人你,欺君罔上,还妄图杀人,这两样,无论哪一样,你都逃不掉!” 两相对峙,气氛一瞬间凝滞。 容九刚从屏风后走出来,便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劲儿。 两人周围的空气中好像有无数把小刀。 唰唰唰,刀光剑影,火花四溅。 犹豫片刻,容九拢了拢衣服上前笑道,“这位大人,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不过是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用不着惊动圣上?” “情趣?” 闻言,那人顿时都顾不上沈云之了。 转过头来看了眼穿戴整齐的容九,颇有些不可置信。 “谁家夫妻之间的情趣需要动刀?你莫不是当我傻?” “你瞧。这一看啊,就知道这位大人肯定尚未成家。” 顶着那人怀疑的眼神,容九不慌不忙,笑得越发明媚。 她看了一眼沈云之,颇有些扭捏地说,“着夫妻之间都讲究一个打是亲骂是爱,越打越骂越相爱。我们刚才那般,正是感情好的表现呢。” 感情好就要动匕首? 那朝中那些平日里与夫人相濡以沫的老臣,在家中岂不是天天手握大砍刀? 那人的目光在容九和沈云之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显然,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他虽没成家,但也见过不少成家的人,没一个像他们这样的! 这般想着,他看了眼容九,直接问,“口说无凭,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证据?”听了这话,容九眸光一闪。 她满眼带笑地走近沈云之,然后猝不及防地夺过他手中的匕首。 冲着他的手背便狠狠地划了一刀。 瞬间,鲜红的血液便顺着沈云之的指尖流下。 容九看了眼那染红的匕首,眼睛却直逼沈云之一字一顿地说,“夫君,如何,感受到我对你的爱意了吗?” 似没想到容九会忽然这般操作,沈云之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容九,“我感受到了,你的爱意真是让我心头一颤啊!多谢夫人了,有你真是我的荣幸。” “那就好。” 容九微微一笑,佯装没听出沈云之那咬牙切齿的语气。 她转过头,颇有些得意地看着那人。 “看,这就是证据,大人,您瞧,我夫君他多高兴啊。” “额……” 那人的目光在沈云之那染血的手上停留片刻。 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道真是他目光短浅了? “既然是沈大人与夫人之间的情趣,那便是我误会了,打扰了您二位的兴致,是我的不是,改日,改日我一定登门道歉。” 话落,那人便点起脚尖,便要往此前他自己砸破了的那个洞飞身而去。 然而,容九却大呵一声,“站住!这位大人方才闯的可是我的浴池,就这么走了,好像不太好?” 闻声,这暗卫才起了的势,不由得停住了。 他转过身,颇有些僵硬地说,“那沈夫人,你想如何?” “如何?”听了这话,容九托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 “一般抓到了采花贼,怎么着也得送到官府?” 送官府?那他岂不是暴露了? 这般想着,那暗卫想也没想就说,“不行!沈夫人这要求,请恕我没法答应!” “你……你竟然凶我!” 闻言,容九瞬间红了眼眶,扭头便抱住沈云之,委屈巴巴地说,“夫君啊,你看,他凶我!” 嗤! 猛然被容九抱住了腰,沈云之差点没一口气憋死。 这女人,演戏演上头了! 竟然抱他,找死! 这般想着,沈云之眼中闪过一丝骇意,下意识便要将容九推开。 然而,容九却抱得更紧了,似察觉到沈云之的僵硬与不自在。 她微微垂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笑了笑。 该! 这狗男人,竟然还想杀她! 不折腾折腾他,还真当她好欺负啊! 容九在心中哼哼两声,似感觉到差不多了。 便毫不犹豫地在沈云之不顾一切暴走时,松开了他。 她无视他眼中几乎掩藏不住的杀意,抹了抹眼睛,继续说,“夫君啊,女子的名节大过天,这位大人如此做派,显然是想羞辱我。” “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不然,我就不活了!不活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送走一个还有一个 “这……” 瞧见这如同泼妇撒泼的一幕。 不说沈云之,便是那暗卫,也颇为无语。 刚才还一言不合就要动刀的两人,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啊,居然就抱在一起,还撒上娇了。 况且,那女子刚才还用匕首刺伤了沈云之。 可见那勇气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怎么一眨眼间,就这般要死要活的? 莫非,这两人方才那副模样,都是装出来炸他的? 这般想着,那暗卫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入了一个庞大的圈套。 “够了!” 耳边女人的哭嚎声,如魔音贯耳,沈云之听得头皮直跳。 容九这女人,哪里是变了,分明是比之前更变本加厉,更加蹬鼻子上脸了。 若换了另一个场景,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把这女人丢出去。 只可惜,有了刚才那一番变故,他非但不能那么做,还得陪着她把戏演下去。 沈云之这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他忍了又忍,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道,“那夫人,你想如何?” “我想……” 闻言,容九立刻停了哭闹。 她托着下巴,在那暗卫身上看了又看,忽而笑道,“我想把他的衣服都扒下来,若他日后敢把看我洗澡的事情说出去,我就把他的衣服拿到其他官员家眷面前去展览!” “啊这……” 容九这话一出,莫说那暗卫了。 便是沈云之也颇有些一言难尽。 把衣服拿到其他官员家眷面前去展览,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朝中各位大臣。 皇帝有派暗卫监视臣子的喜好,并且这暗卫可能还对他们的家眷心怀不轨? 这法子倒是好,就是有点不入流,且缺德,像是那女人会做的事儿。 这般想着,沈云之扯了扯嘴角,一步一步往那暗卫面前走去。 “沈云之,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你若真敢这么做,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到圣上面前去告你一状!” 下意识地护住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暗卫不住地往后退了退。 要知道,他们暗卫的衣服虽然都是统一发的,但不同的人,衣服上的细节也不同。 不说此举会暴露皇帝派暗卫监视臣子一事。 就是一不小心被其他暗卫看到,他也没脸见人了。 “你不用威胁我,其实我也不想啊。” 闻言,沈云之扯了扯嘴角,似颇有些无奈。 “不想就好。”听了这话,那暗卫下意识松了一口气,“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又听见沈云之淡淡开口,“但夫人之命,不得不从啊。” 嗯? 这还是要扒他衣服? 暗卫脑中警铃大作,瞪着沈云之,他扔下一句。 “沈大人,如此泼妇,我劝你还是尽早休了她为好。”便要飞身离开。 “少废话!” 沈云之却立时追了上去,手中匕首如残影一般,招招逼近那暗卫。 他以为,他就不想休了那女人? 只是被他这么一搅和,那休妻的日子,恐怕更加遥遥无期了! 这般想着,沈云之下手愈发狠了。 按照容九所说,那暗卫的外衣被挑了下来不说,就连里头的亵衣,也被划成了一条一条的,只能勉强遮住了身体。 却没伤到他半分皮肉,一丝一毫都恰道好处。 “这样够了吗?” 扬手,将那外衣抛到容九面前,沈云之阴沉着一张脸说。 “够了,够了。” 闻言,容九忍着笑走上前去。 却也没去碰那外衣,反而冲着沈云之嗔怪道,“夫君你也真是的,让你收他一件外衣,也没叫你把人家的亵衣都给刺破了啊!” “你瞧,破成这样跟个丐帮帮主似的,还叫人家走出去?” 说着,容九不由得看了一眼那暗卫,嘴角的笑意更大。 她面上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这位大人还真是对不住啊,我夫君一动起手来,就没个分寸,要不,我让人给你准备一身新的衣裳?” 这话说得,还真有几分女主人的架势。 但那暗卫却丝毫不领情。 “不用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面前笑意盈盈的容九。 咬着牙,一字一顿。 一句话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沈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贵府的衣服,我恐怕是拿不得。” 扒了他的衣服,再给一身新的,这分明就是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 这女人,还真把他当傻子糊弄呢! 早知道,他就不该一时脚滑,从屋顶上摔下来。 他倒要看看,没有他,沈云之那匕首,到底会不会捅穿她! 这般想着,暗卫心中恼恨不已,当下也不跟容九掰扯。 扔下一句话,便直接飞身离开。 那速度,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皇家暗卫,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仰头看着那飞速消失,最后只剩下一个黑点的人,容九不禁叹息一声。 毕竟,以往她看的电视剧和小说中的暗卫,那尽是刀片油锅在前,都不带皱一下眉的。 可眼前那个,不过是扒个衣服罢了,便气成这样。 总归是训练还不到家啊。 “那也是夫人手段了得啊!” 容九刚准备转身离开,便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一句话。 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消失,便僵在脸上。 好家伙,她怎么忘了? 送走一个,还有一个呢! 而且这位,与那暗卫比起来,才是最大的危险啊! 似想起了被匕首抵住皮肤的那种战栗的感觉,容九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 她颇有些尴尬地笑道,“那个夫君啊,你听我解释……” 看着沈云之那阴沉沉的面容,容九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糟糕,他之前还想着杀她呢。 如今又被她折腾了一番,不会更想灭口了。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那还在往外冒血的手背,容九颇有些心虚地移开眼。 如果她说,她不是故意的,沈云之会信吗? 那肯定是不信的! 眼见沈云之离自己越来越近,容九一边往后退,一边硬着头皮,说,“那啥,我劝你最好别乱来,等那暗卫一回去,我也算是在皇帝面前挂了名号的人了。” “你的处境,我多少也听周琛说过,我想你也不想因为杀了我,而引来皇帝的猜忌?” 否则,就算是当着那暗卫的面,他也一样可以杀了她。 又何必委屈自己陪她做这场戏? 这般想着,容九心中稍安。 沈云之的面色倒是越发黑沉了。 到最后,他竟是怒极反笑。 “你倒是有几分聪明,只希望你以后也能如今天这般聪明。” 欸? 以后? 看着沈云之那张越发逼近自己得脸,容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是不是代表,沈云之暂时不会杀她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该不会是想巴着他不放吧 “你……你不杀我了?” 如此想着,容九也就如此问了。 她抬头紧紧地盯着沈云之,仿佛定要从他身上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才甘心。 沈云之:“……” 不期然地对上她那双闪着光芒的眼睛,沈云之心里既嫌恶又憋屈。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女人说得对。 经此一事,他暂时杀不得她了。 不止杀不得,他还得在外人前面装出与这女人感情极好的模样来。 想想就难以忍受。 可再难以忍受,为了几个孩子,他也得忍。 这般想着,沈云之深吸一口气,才点了点头。 但还未等容九高兴起来,沈云之又冷冷地说,“我失踪期间,你所做的那些事我已经全部知晓,等这事儿一过,我再与你算总账。” “!!!” 闻言,容九脸色一变。 合着,他早已知晓她的身份,却不说破,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来调查她? 容九沉默片刻,正想说些什么。 然而,他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便直接冷笑,“你也不用一直拿几个孩子说事儿,你放心,几个孩子我会带走,并且在处理你的时候,也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服他们。” 可恶的够男人! 见沈云之几句话,便把自己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 甚至还用上了处理这样的词,容九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但越是这样,她头脑便越冷静。 面上的笑意散得一干二净,她正色问,“那在这事儿过去之前呢?你打算怎么安排我?” 要知道,在书中,这位皇帝虽然到了风烛残年的年纪,但极其能苟。 哪怕是三年后南巡遇刺,伤了心脉,那也还拖了两三年才去世。 五六年的时间,不管怎么样,也足够她为自己谋出一条生路了。 但前提是,现在沈云之愿意放过她。 可父母的仇在前,又有原主虐待孩子的仇在后。 别说沈云之了,就是她自己若是处在他的位置上,恐怕也没法原谅。 这般想着,容九看着沈云之的目光越发紧迫了。 见状,沈云之皱了皱眉,好半晌才说,“这样,我可以让你在我府中住上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过后,你便自己犯个错处,我再名正言顺休了你。” “什么错处?” 虽然,沈云之扬言要休了她,这让容九心里很不舒服。 但比起被他一刀杀了,只是休了而已,她可以忍受。 可一听他要她自己犯错,容九这心里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到底是什么样的错处,才会让沈云之休妻在外人,尤其是皇帝看来不是别有目的的? “不贞。” 不……不贞? 给他带绿帽啊! 一听这两个字,容九心头噌地一下就窜起一股怒火。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名声也不如这个时代的女子那般视之如命。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接受沈云之把莫须有的事按在她头上。 她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不行!” 还真是,想想她也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 还没见过有谁往自己脑袋上扣绿帽的。 这沈云之不愧是大反派,真有病! “这是七出之条中最重,也是最合理的,也唯有如此,才不会被人怀疑。” 沈云之自然知道,名节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 若换成其他人,他定是不会如此提议的。 可容九那是一般女子吗?那就是一个毒妇。 即便她现在看起来有个人样儿,但这也不能改变她恶毒的本质。 对于一个恶毒的人,还是杀他父母的仇人,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过分。 再说了,按照他调查得到的消息,这容九早就有了水性杨花的心思。 她不该这么大反应才是! 难道是他给的好处还不够? 这般想着,沈云之的脸色更冷了。 他道,“你放心,之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钱。” “有了这一笔钱,今后你无论是一个人过,还是再嫁,都能过得很好。” 愿意饶她一命,还给钱,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然而,容九却越听越生气。 拿钱砸她? 知道她一个月,光是从徐老爷那儿拿的分红就有无数的钱了! “不可能!”容九的回答依然斩钉截铁。 “要么换一个,什么恶疾,无子,或者是你不行都可以,要么,咱们就这么过!” 总之,想让她把恶名担了,好处却全是他的,不可能! 再说了,她把原主身上的污名洗成这样容易吗? 还想往她身上泼脏水,想得美! 闻言,沈云之的脸色微变,眉头也皱得更紧。 下意识忽略了不行两个字,他看了一眼容九。 什么叫就这么过? 这女人该不会想巴着他不放? 第三百六十章 要软禁她? 在明知道他想杀她的情况下,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又或者,她真的别有用心? 如此想着,沈云之顿了一下,阴沉的道,“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我给你的钱,可比那跟那个姓许的富商赚的要多得多。 甚至,不止是钱,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其他只要你想要的,我所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你也不愿意?”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就不信,如此大的利益在眼前,容九这个贪婪的女人会不动心? 然而,容九的神色却是十分坚毅。 “你死心,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 有句话说得好,士可杀不可辱。 她容九虽然算不上多有骨气,也很爱挣钱。 但绝对不会为了金钱抛弃自己的尊严。 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分硬气。 看着态度坚定的容九,沈云之眸光微闪。 他再次试探,“真的不要?你可想清楚了,这也许是你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 “不要!” 依旧是斩钉截铁的回答。 沈云之听在耳里,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容九。 “那好。”沉默良久,沈云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事儿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应付过去。” 反正段时间内,都得和这女人一起生活,现在讨论休不休的,也没意义。 嗯? 沈云之改主意了? 她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闻言,看了一眼依旧沉着一张脸的沈云之,容九眼前一亮。 “我就知道,夫君你一定是舍不得我的。” 沈云之:“……” 眉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咬牙切齿,“别管我叫夫君!如此做作,你就不觉得恶心?” 恶心的就是你! 谁让你乱往我身上扣帽子的。 闻言,容九心中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面上却颇有些委屈。 “那不叫夫君叫什么啊,既然已经打算和谐相处,总不能连个称呼都没有?” 一听容九那矫揉造作的声音,沈云之便觉得浑身难受。 他沉着一张脸道,“谁说要和你和谐相处了,这只是暂时的,懂不懂?” “可暂时的也要有个称呼啊,那要不我叫你喂或者哎,人家也不相信咱们感情好啊!” 这女人,故意的! 闻言,沈云之头更疼了。 他揉了揉眉心,“就像之前那般唤我一声大人即可,动刀都能被你说成夫妻乐趣,想必一个称呼罢了,别人也不会在意。” 沈云之一开口,便堵了所有的话。 容九也不在意。 毕竟,她管沈云之叫夫君,也真的只是恶心他一下而已。 “好,沈大人。” 容九改了口,随即又似笑非笑地说,“那请问沈大人,您是打算与我一同从净房出去吗?” 沈云之:“……” 沉默片刻,他提起脚尖,亦从屋顶飞出去了。 见状,容九愣了一下,便拿了自己放下的脏衣服,离开了净房。 门口,那小丫鬟正靠在墙边,不省人事。 “下手还真够狠的!” 咕哝了一句,容九伸手轻轻拍了拍丫鬟的脸。 “夫人?夫人恕罪,我真不是故意睡着的,我……” 一睁眼,便瞧见需要自己伺候的主子站在眼前。 小丫头诚惶诚恐的,下意识便要弯腰请罪。 然而,容九才折腾了一番,也懒得与她周旋。 连几个孩子的情况也没问,就让她直接带路,去她接下来要住的地方。 毕竟,有沈云之这个亲爹在,孩子出不了什么事。 倒是她,伤口裂开,方才又受了惊吓,废了心神,急需要休息。 好在,这丫鬟性子虽然有些一言难尽。 做事还是利索的。 容九一路跟着她到了一个名叫菁莪院的地方。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皂荚味儿,容九便知道,这院子大概是许久没住人了,刚收拾好的。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直接跟着小丫鬟进了里间。 还没等她开口,小丫鬟便取来干棉布,要为她擦头发。 容九顿了一下,也由她去了。 可谁知,这头发擦着擦着,她便渐渐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床上。 头发干了不说,就连伤口也已经换了药,包扎好了。 看着肩头处那个规整的活结,容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看样子是那小丫鬟给她换的药。 这般想着,她掀开床幔,却发现外头天色已经大亮。 容九心里一惊,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稍稍收拾一下,正打算怂几个孩子去上学。 谁知,她才刚走到院门口呢,就被两个侍卫给拦住了。 这是…… 要软禁她? 第三百六十一章 还真是期待啊 这般想着,容九沉下脸色,看了眼那两个侍卫。 她问,“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我还要送几位公子上学呢,要是他们迟到了,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说着,容九挺了挺下巴,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严肃。 “这……” 两个侍卫见状,面上犹豫片刻。 但还是坚持说,“大人有令,没有他的吩咐,夫人暂时不能踏出菁莪院半步。” “你!”闻言,容九脸色一变。 那侍卫想了想又道,“夫人不用担心,几位小公子早已起身,只是见您未醒,便没有打扰,现早已吃过朝食,自己去太学了。” “哼!”闻言,容九重重地哼了一声,并不买账。 她当然知道几个孩子在乎学业,不会傻等着她去送。 她气的是,沈云之这个狗男人,居然关着她。 他不会真以为她怕他? 这脸也真够大的。 信不信,她现在就一把火烧了他这院子? 这般想着,容九心中怒火更盛,她狠狠瞪了一眼那两个侍卫。 扔下一句,“让开!” 便伸手把两人扒拉到一旁,抬脚就往沈云之住的院子去了。 不得不说,沈云之这心可真够黑的。 给她安排的院子竟然在最北边,与他住的院子,一南一北,几乎横跨了整个府邸。 “你为什么要限制我的自由?” 一口气冲到院子里,容九颇有些气喘吁吁的。 沈云之却端着茶杯正在品茶。 慢喝细闻,好不悠闲。 容九心里更加来气了。 她走过去,一拍桌子,两臂撑于桌面,眼神直逼沈云之。 颇有些恶狠狠的,“说啊,我可不是你府上的奴婢,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然而,瞧着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沈云之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不慌不忙。 他饮尽了杯中茶,这才放下茶杯慢悠悠地瞥了一眼容九,淡淡说,“能不能安静一点,限制你自由的可不是我,你要吵,也别在我面前吵。” “不是你还能是谁?” 那两个侍卫,可是口口声声说是大人吩咐的。 这府中还有别的大人吗? 似看出容九容九心中所想,沈云之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丝幸灾乐祸。 他轻笑一声说,“这都要归功于夫人昨晚的精彩表演啊。” “圣上认定你脾性泼辣,配不上御史夫人这一称号,但念在你我伉俪情深的份上,特从宫中派了一个教养嬷嬷来教你规矩。” “在这嬷嬷到来之前,你都得在府中老实呆着,这可都是圣旨上的原话。” “啊?”闻言,容九瞪大了眼睛。 她昨晚所做之事,这么快就传到皇帝耳朵里去了? 还下了圣旨!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该不会是沈云之故意糊弄她的? 如此想着,容九看了一眼沈云之,一脸狐疑。 “真是这样?那也用不着派两个侍卫看着我?” 这年头,皇帝都这么闲的吗? 放着那么多国家大事不去处理,反倒是对一个大臣的家事如此上心。 这不是有病嘛! 容九在心里头把皇帝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转头再看沈云之时,她下意识扬起嘴角,干笑两声。 “那个,沈大人,要不您去跟皇上说说,我不需要什么教养嬷嬷,还有院门口那俩侍卫,你就给撤了呗。” “这可由不得你我,圣旨已下,再反驳便是抗旨,再说,那俩侍卫也不是我的人,我也无能为力啊,夫人还是安心等待。” 说着,沈云之看了一眼容九。 见她一脸憋屈,他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笑意。 “再说了,你如今既然已经住到了这里,有些规矩,也是该学起来了。” 这话,沈云之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任谁看了都得赞一声。 是个为妻子着想的好男人。 然而,容九听了,却不由得黑了脸。 她瞪着眼,咬牙切齿的,“沈云之,你少来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看我笑话,想关着我!” “夫人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也是想让你尽快适应这个身份,毕竟,你日后少不得要出去和别的夫人交际,若是出了错,不说我,便是你自己也面上无光是不是?” 宫里的教养嬷嬷啊,那是连多少王公贵族家的小姐,都谈之色变的存在。 严苛又死板,还有那些规矩。 简直是专克容九这种粗鄙又无知的女人。 想想那场面,他还真是有点期待啊! 不过,心里虽是这样想着,沈云之面上却是一副担忧妻子的好丈夫模样。 那态度,感觉比容九这个当事人还要上心。 就这,容九哪还能看不出沈云之的想法?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容九面上表情顿时一僵。 虽然她没见过这个世界的教养嬷嬷是什么样的。 可是之前在现代时,她在电视上可没少见啊。 比如,最出名的容嬷嬷,那可是凶得狠,动不动拿规矩整人不说,还用针扎人。 这沈云之任由皇帝给她派教养嬷嬷,分明就是在变相折磨她。 不安好心! 若真是给她找来一个像容嬷嬷那样的,那她岂不是要被折腾死? 似想起某些骇人的画面,容九心头一梗。 然而,沈云之却跟看不见似的。 微微挑了挑眉问,“夫人还有什么事吗?莫非你是想留下来跟我一块喝杯茶。” 鬼才想留下来喝茶! 容九这心里本就堵得慌。 沈云之一口一个夫人的,叫得她眼皮子直跳。 这么好说话,果然是想看她笑话! 这般想着,容九也懒得跟他虚与委蛇。 她微微抬了抬眼皮,扔下一句。 “不用了,我还有事儿。” 便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沈云之皱了皱眉。 直接叫住了才追上容九的小丫鬟问,“今日一早,几位公子可有问你,夫人在何处?” “回大人话,自是问了。”闻言,那小丫鬟点点头。 “奴婢皆按大人的吩咐,说是为了让夫人安心养伤,特意给她找了一个僻静的院子,并且夫人也希望他们将心思放在学习上,在她伤好时,尽量不要去找她。” 第三百六十二章 打扮 “嗯,你做得很好。” 闻言,沈云之满意地点点头,“日后几位公子若再问你,你也照此说,并且尽可能的,不要让他们接触夫人,明白吗?” “明白。”小丫鬟连连点头。 沈云之挥挥手,“另外,给她好好打扮打扮,至少让她看起来像个夫人。” “是。”小丫鬟应了一声。 虽然沈云之并未明说,她也能看得出来,他们这位夫人,粗布荆钗,的确是不太像位夫人的样子。 “大人放心,奴婢明白,一定在宫中的教养嬷嬷到来之前,一定给您一个仪态得体的夫人。” 这话,小丫鬟说得铿锵有力,丝毫没有在容九面前那种怯懦。 毕竟,就连她也看得出来,这个从乡下来的夫人身上,有太多不合时宜的地方。 虽算不上失礼,但在真正的贵人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但如今夫人已经进府,她便只能尽力帮夫人做得更好。 要知道,如今皇帝恨极了大人,正在想方设法的抓他的把柄破绽。 夫人这里可不能再出错了! 这般想着,小丫鬟斗志满满。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这教养嬷嬷还没来,这沈云之倒是先给她安排上了。 几个孩子去了太学,加上心里头想着事,她也没心思在外头逛。 按着来时的路线,她一路走回菁莪院,便觉得腿酸脚软的。 可还没等她躺到床上呢。 便看见之前那小丫鬟,不知道从哪里又找了几个丫头。 几个人一块,拉着容九就将她按到铜镜前。 先是梳头,各种钗环首饰,一一插到她的发髻上,最后还给她戴上了一顶垂着流苏的银冠。 好几斤的重量压下去,差点没把容九的脖子给压塌了。 “这是要干什么呢?” 好不容易找到喘气的机会,容九抬头看着那小丫鬟问了一句。 还没得到回答,几个小丫头的手又从她头上转到了脸上。 画眉,涂唇,胭脂水粉,不要钱似地往她脸上涂抹。 最后,还不忘为她换上一双两层高底,上头点缀着珍珠的绣花鞋。 这…… 是要去参加选妃吗? 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容九颇有些不耐烦。 但看几个丫头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说这个最衬她,一会儿又说那个她戴着正合适。 那夸她的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容九便只能勉为其难地忍着了。 毕竟,人家也是奉命行事。 她若是拒绝了,就冲沈云之那做派,还不知道要怎么罚她们呢。 一翻折腾,就在容九忍不住要晕过去的时候。 先前那带头的小丫鬟,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在她额间,点上一抹桃花钿。 小丫鬟左看右看,不禁笑道,“常言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还真是不错,这样一打扮,咱们夫人就跟九天仙女似的。” 额,这也太夸张了? 闻言,容九面上闪过一丝赧然,下意识地朝着铜镜看去。 只见她之前随意绾起的头发,被盘成了一个坠马髻,金钗银环,错落有致,再配上一个重重的银冠。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沉。 容九心里头感叹一声,动了动脖子,“这也太沉了,要不,去掉一些。” 说着,容九伸手,便要去拔头上的金钗。 吓得小丫鬟连忙去拉她的手,“拆不得夫人,现下京城里头的夫人们都是这般打扮的,再说了,一会儿宫里头的嬷嬷就要到了,大人特意让奴婢们给你打扮的。 您若是这时候拆了,岂不是在嬷嬷面前丢了面子,再忍忍。” 宫里的嬷嬷,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抚着头上的珠翠,容九皱了皱眉。 那她岂不是要顶着这一头的东西,直到那嬷嬷走为止? 这般想着,容九不禁拉长了脸问。 “我问你,你知道那嬷嬷什么时候来吗?” “这个,应该很快就来。”闻言,那小丫鬟想了想。 “毕竟圣旨上说,那嬷嬷今日就到。” “今日到,是什么时辰到?” “这奴婢也不知。”小丫鬟摇摇头。 容九也没再为难她,只是换了个问题。 “那你知道她要在这儿呆几天,每天什么时候走,嗨不会要在这里住下?” “这个奴婢不知……”小丫鬟依旧摇摇头。 看得容九血压都升高了好几丈。 这个不知,那个不知,难道她以后连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如此想着,容九深吸两口气,提高了声音。 “那你们自己叫什么名字,总该知道?” 说起来,都在这住了一夜了。 她竟然连府中的人员情况都没摸清。 此前来的时候,除了一个看门的老仆和一个侍卫,她就没看见其他人。 可如今看来,这个沈府,全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不好惹 门口看着她的两个侍卫,还有这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丫鬟。 这别的不说,名字总得搞清楚。 不然,等那嬷嬷一来,岂不是要露馅? 显然,那小丫鬟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冲容九福了福身,便开口介绍自己,“奴婢默影,自沈大人入京,便被大人买入府中,只是后来大人生病,不喜婢女在身边伺候,这才将奴婢等一众姐妹送到别庄。” 一入京,就买了丫鬟? 这沈云之可以啊! 眼中带笑,容九心里颇有些不屑。 正想问些什么,后头几个小丫鬟也一一介绍起来。 没多大功夫,容九便记住了。 脸圆一点的,是月菱,下巴尖一点的,叫银绣,唇上有颗痣的,叫倩桃。 默影,月菱,银绣,倩桃,都是不错的名字。 这一听,就是沈云之给取的。 容九心里哼哼两声,将沈云之埋汰了个遍。 看着这四个风格各异的小丫头,容九正想挥手让她们离开。 就听见院门外头,沈云之正在问那侍卫。 “夫人呢,宫中芳嬷嬷来了,快叫她出来一见。” 这就来了? 听见这声儿,莫说是几个丫鬟了,就是容九也忍不住心头一凛。 仿佛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一般,激动与兴奋中,还透着一点谨慎。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默影赶紧出去迎接,“大人。” 见是她,沈云之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叫人退到一旁。 只问,“夫人呢,她准备好了没有,到底是宫里来的人,还叫她快些,莫要让人久等了。” 闻言,默影正要回应,容九的声音却先她一步从房间里头传了出来。 “这就来了,催什么催?不过就是个嬷嬷罢了,让她多等一会儿又怎么了?” 这个沈云之,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她笑话是不是? 如此抱怨又不耐烦的语气,听得沈云之眉头一皱。 果然,他就不该对这个粗鄙的女人抱有希望。 还不过就是个嬷嬷? 那是宫里的嬷嬷! 是假借教规矩之名,放到他府里的一双眼睛。 这女人若在她面前露出了破绽,那便等于将他和几个孩子都逼上了绝路。 就在沈云之后悔让容九去应付那嬷嬷时,便见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个女人出来。 只见她头戴镶银珍珠冠,发髻一丝不苟的绾在脑后,旁边缀着玉兰流苏步摇。 一身缕金百蝶穿花裙,外罩金丝云纹白锦大褂。 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粉面朱唇。 整个人似轻云之闭月,若回风之流雪。 这是,容九? 那个粗鄙艳俗的女人? 看着眼前锦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的女子,沈云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久久不能回神。 这样的她,的确和他记忆中的容九,判若两人。 至少,他记忆中的那个人,若换上这一身衣服,绝对会显得庸俗。 就像是偷穿了小姐衣服的丫鬟。 而不是如眼前这女人一般,清丽脱俗,仿佛误入人间的仙子。 “大人,夫人真美,气质也好,定然不会叫芳嬷嬷有所挑剔。” 看着迎面走来的容九,先出来的默影不禁感叹。 先前为容九梳妆的时候,她便觉得,因为夫人五官骨相极好,如今再看,更只觉惊艳。 然而,乍一听这话,沈云之却面色突变。 眼中惊艳瞬间消失不见。 他撇开目光,淡淡哼了一声,“只希望她不要出丑才好!” “放心。” 衣裙繁复,容九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走到沈云之边上,便听见这么一句话。 脸上神色一僵,她撇撇嘴。 “只要沈大人您不插手,出丑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话落,容九也不再理睬沈云之,便直径往会客厅走去。 客厅里头,那那位宫里来的芳嬷嬷早已经在等着了。 五十多岁的妇人,却一头黑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极为精神。 哪怕是坐着,身上那褐色的褂子,也没有一丝褶皱。 只看了那芳嬷嬷一眼,容九心中便闪过三个大字。 不好惹! “沈大人。”见二人进来,那芳嬷嬷起身,只冲沈云之福了福身。 至于他身边的容九,那就跟没瞧见似的,一个眼神也没给。 容九也不在意,在沈云之落座之前,她便自顾自地坐在上首。 “夫人,这便是圣上派来教你礼仪的芳嬷嬷。” 皱了皱眉,沈云之坐到了容九旁边的位置,轻声说。 “哦,知道了。”闻言,容九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态度可谓是敷衍至极。 下马威嘛,谁不会啊。 哪怕是宫里来的嬷嬷,那不也是嬷嬷? 想在她面前拿乔,她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脸皮带够了没有。 第三百六十四章 规矩 容九心里气哼哼的,对这个无论是皇帝派的,还是沈云之找来的嬷嬷没什么好感。 反正,不管这嬷嬷是谁的人,受折腾的,不过是她一个人罢了。 更别提这老妇一上来还想给她下马威,容九更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敷衍地应了一句之后,便冷着个脸坐在那儿,也不吱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沈云之坐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他虽经历过无数算计,但还从没与妇道人家打过交道。 本来答应周琛,让容九住下,除了保证几个孩子的安全之外。 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从他的后院入手。 谁知,容九这女人,虽然看着改变不少,但内里还是依旧无知又鲁莽。 一点也不懂迂回,这一上来,就跟人家对上了。 沈云之心里头是又急,又无奈。 倒是那芳嬷嬷,却跟没瞧见容九的冷脸似的。 顿了片刻,便抬眼看着容九,笑道,“沈夫人还真是天生丽质,与大人站在一块,说是天造地设也不为过。” 芳嬷嬷开口就是一顿夸,说话的语气也十分和蔼。 这倒让容九有些意外,不禁抬眼看过去。 只见这会儿,芳嬷嬷满脸堆笑,看上去倒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难道真是她小人之心了? 这般想着,容九眉目一松,正想说些什么。 却听芳嬷嬷话锋一转,“不过,皇上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这沈夫人的规矩,是该从头好号教教,不然走出去,非但沈大人您没有面子,就是圣上脸上也无光啊。” 这话说得,她一不是宫妃,二不是诰命。 别说她仪态没到见不得人的地步。 即便是,丢脸的也是沈云之,跟皇上有什么关系? 如此想着,容九心里刚对芳嬷嬷升起的那点好感,瞬间荡然无存,脸色也黑了几度。 沈云之听了这话,那脸色也颇有些阴沉。 那人为了找个借口往他府上插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但为了几个孩子,沈云之心里就算再不快,也不得不好声好气地道,“圣上对臣的体恤,臣铭记于心,我这夫人不懂事,日后就劳烦嬷嬷多费心了。” “沈大人请放心。” 闻言,芳嬷嬷微微一笑道,“既然圣上如此吩咐我,那教导沈夫人便是我份内的事,只望日后我教导沈夫人时,大人不要心疼才好啊。” 嬷嬷放心,您教学一事,我绝不插手。” 面上带笑,沈云之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 撇开这嬷嬷来沈府的目的不说,这人瞧着像是个厉害的。 但愿她能让容九这女人受点教训,也算是慰藉他爹娘在天之灵了。 有了沈云之的默许,芳嬷嬷当天便拎着包袱,住进了菁莪院的偏房。 容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人家手握圣旨。 她刺对方几句可以,却不能把人赶出去。 心里头憋闷不已,容九将周琛和沈云之都骂了一个遍。 还说什么住到沈府里来,一切与在小院无异。 既不用担心几个孩子的安危,还能更好的养伤。 结果呢,她这一住进来,是不用担心孩子安危了,却连孩子的面也见不着了。 还安心养病呢,依她看啊,她这苦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这不,才把行李放好呢。 芳嬷嬷便迫不及待地来教她规矩了。 她甚至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还带来的两名侍卫,就是之前守在院门口的那两个。 一个个健壮如牛,虎背熊腰,走起路来却极轻,跟猫儿似的。 哪怕容九不习武功,也能看得出来,这俩人不一般。 “看来还真是误会他了。” 看着跟在芳嬷嬷身后的两人,容九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一声。 这两个侍卫,还真不是沈云之派来要关着她的。 如此想着,容九看了一眼芳嬷嬷,正要开口。 然而,那芳嬷嬷一双三角眯眯眼,却仿佛看穿她一般。 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便恭敬地道,“这二位是皇上派来与我一起教授夫人的。” “说是夫人打乡下来,这力气恐怕是比寻常夫人大点,怕奴婢一人招架不住,特意让他二位来帮忙,夫人该不会有意见?” “怎么会呢?” 闻言,容九面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眼神却忍不住往那两个侍卫身上瞧去。 见这俩人就跟两座大山一样,她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 倒不是怕他们动手打她,而是这两人虽然都是面无表情且严肃。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人与芳嬷嬷这种深宫嬷嬷是不一样的。 留这样两个人在府中,会不会对几个孩子不利? 还有她和沈云之的关系,会不会因此泄露? 这般想着,容九眼珠子一转,觉得还是得想办法推脱了。 不止是这两个侍卫,还有这位芳嬷嬷。 虽然她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也明白,这些人留在府里一日,几个孩子的威胁,便多一分。 这般想着,容九思索片刻,笑道,“芳嬷嬷是,大家都是文明人,您这样不太好,不如我们商量商量……” “夫人不用说了,我不会与您商量什么,也知道您不欢迎我。” 听了容九的话,芳嬷嬷依旧不动如山。 她一掀眼皮,不疾不徐地道,“只是我是奉旨办事,有些事即便夫人您不乐意我也会去做,皇上有令,即便是沈大人也不敢抗旨。 还请夫人用心学,如此我可以早一点交差夫人,您也可以早日轻松,此乃一举两得的事,还请夫人,不要耽误时间。” 芳嬷嬷一板一眼,话也说得滴水不漏,有理有据。 即便是容九也不好再说什么,若当真要怪,就只能怪那个脑袋有坑的皇帝了。 如此想着,她认命地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芳嬷嬷您就开始。” 早点学完,她也好早点去看看几个孩子。 半日的功夫不曾见到他们,也不知道这几个娃儿习不习惯。 然而,让容九没想到的是。 芳嬷嬷口中的规矩,竟然是学走路。 脑袋上顶了一碗水,芳嬷嬷先是示范了一遍。 然而,便轮到容九。 一海碗的水放上头顶,容九心惊胆战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 折腾 别说走路了,就是动也不敢动。 生怕一不留神水洒碗碎,将自己淋成一个落汤鸡。 然而,对此,芳嬷嬷并不满意。 她一根戒尺挑起她的下巴,末了又拍上她的背。 “夫人,即便是站姿,也请抬高下巴,眼睛不要向上看,也不要到处转,仪表要端庄,背脊要挺直。” 随着她的声音,容九下意识收腹抬头。 芳嬷嬷点点头,“好,夫人,请您走几步看看。” “记住,走路的时候头不要晃,不然头上的水碗掉下来,您可不好受,手里的罗帕也有讲究,不能捏得太紧,也不能太松,还有手摆放的位置……” 啰嗦! 容九之所以愿意忍受这什么破规矩,完全是为了几个孩子。 但这个芳嬷嬷却蹬鼻子上脸,一次比一次过分。 在摔了两个水碗,换了两身衣服后。 容九终于忍无可忍,她猛地收住步子,摔掉头上的碗。 颇有些不耐烦地说,“这走路,只要不大开大合,蹦蹦跳跳不就行了吗?有必要这么严苛吗?” “请夫人再来一次。” 依旧是面无表情,不温不火的语气。 容九真是受够了。 她一转身直接坐到凳子上,一字一顿地问,“这规矩,我若真不学会怎样?” 淡淡看她一眼,芳嬷嬷没有回答,只冲她福了福身便转身要走。 这就要走了? 容九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她不禁叫了一声,“嬷且慢,你该不会是去向沈云之告状?我告诉你,没用。” “不是告状,既然夫人不愿意学,那我也只能回宫复命了。” 芳嬷嬷面容平静,无波无澜,仿佛在陈述事实。 然而。容九听了却面色一变。 回宫复命? 那岂不是说,她赶走了这一个,还很有可能会迎来下一个? 按照皇帝有病的程度,这事儿,他绝对做得出来。 这般想着,她站起身,颇有些无奈地说,“罢了,嬷嬷不用去了,这规矩,我学!” 不就是走路嘛,她一个连十厘米的恨天高都可以驾驭的新时代女性,还怕这个? 心里头憋着一口气,容九雄赳赳气昂昂的。 她迈开步子向前,手上罗帕一摆一摆的。 许是太总力,那罗帕竟然一下飞到窗外去了。 “那啥,嬷嬷,要不,我去捡回来?” 挠挠脑袋,容九颇有些汗颜,也没等芳嬷嬷同意,便小跑着出去了。 谁知,她才刚一出门,就对上了沈云之似笑的眼,以及那张憋笑的脸。 “夫人这礼仪,还真是学得大开眼界啊。” 沈云之视线落在容九刚拾起的罗帕上,忍不住开口说道。 虽然,沈云之并不怎么见到其他高门贵女如何走路。 但走个路,能把帕子甩出来的,容九可是第一个。 而且…… 似想起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沈云之心里越发愉悦了。 再瞧瞧眼前这女人一身狼狈样儿,显然没少被折腾。 这般想着,沈云之便觉得,皇帝派一个嬷嬷下来,虽然目的不纯,但也还不错。 “你这是在笑话我?” 容九虽然被那芳嬷嬷折腾得够呛,但远没到头晕眼花的程度。 一见沈云之这表情,便知道这狗男人是瞧了半天戏呢。 面对容九的质问,沈云之也不说话。 只眼中尚未完全消失的,那幸灾乐祸的笑意,表明了他方才的心情有多舒畅。 “果然是笑话!” 只一个表情,容九便确定了。 能让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沈云之露出这样的表情,除了她倒霉这事儿,便再没有其他。 毕竟,书中可是说了,沈云之变态至极。 在把他那恶毒继室挫骨扬灰后,还办了三天流水席。 来人只要冲着她的灵位说一句死得好,便可吃上一桌席面。 如此大的手笔,可见她死了,他是有多高兴。 如今见她被折腾,他心里恐怕早已经在敲锣打鼓庆祝了。 这般想着,容九心里更气了,她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沈云之,“你给我等着!” 扔下一句话,容九便转身回了屋里。 透过窗户,沈云之隐隐看见她似乎冲着那芳嬷嬷说了几句。 两人并几个丫鬟便朝着厨房去了。 说实话,那芳嬷嬷虽是带着监视沈云之夫妻俩的任务来的。 但容九也的确是她教过的人中最差的一个。 倒也不是说她愚笨不堪。 只是芳嬷嬷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位沈夫人对这些规矩的抵触。 她打心眼里就不认同这些规矩,学起来自然就慢了。 半天功夫下来,莫说是容九自己,就是芳嬷嬷,也被折腾得口干舌燥。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下厨 好在,这位沈夫人虽然不受教,也并非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捡了帕子回来,一张口就说,“这马上就要到晌午了,嬷嬷想必是饿了,不如今日我亲自下厨,就当是为嬷嬷接风洗尘了如何?” 这话说得倒是合理又得体。 但芳嬷嬷看了一眼容九,还是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为逃避学规矩,而找的借口。 可想着自己连口水都快咽不出来的嘴,芳嬷嬷到底是点头同意了。 反正,女红厨艺,也算是规矩的一部分,沈夫人要下厨,也并无不妥。 就算这位沈夫人所做之物不能入口。 那也没关系,不是还有她吗? 正好教教这位沈夫人厨房里头的规矩。 这般想着,一行人便往厨房走去。 旁边,容九可不知道,芳嬷嬷心里头正打算随时随地教自己规矩呢。 一进厨房,她便觉得连空气都新鲜了几分,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夫人,想要练好厨艺,这第一步便是……” 看了眼锅灶齐全的厨房,芳嬷嬷正想教教容九这高门大户的夫人,该如何做菜炖汤。 便听得容九兴致勃勃地道,“这个我知道,厨艺的第一步,当然是刀工了。” “你等着!” 扔下这一句话,容九便自顾自地站到灶台前。 拿起菜刀的那一刻,竟然隐隐有些兴奋。 她,终于拿到菜刀了! 时隔好几天,重新拿到菜刀,容九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当场就给芳嬷嬷表演了一番,什么叫做米其林主厨的刀工。 几乎是唰唰两下,厨房里头能切的菜,都被她给切了。 芳嬷嬷看着眼前被切成一片一片的肉和蔬菜,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还说什么好。 叹息一声,她心想,撇开其他不谈,想要把这位沈夫人培养成一位合格的贵夫人,这路还远得很呢! 毕竟,谁家夫人下厨,亲自切菜的? 那都是下人的活儿! 芳嬷嬷心中所想,容九丝毫不知。 她捻起一片黄瓜,展示在芳嬷嬷面前,颇有些得意地问,“怎么样?” “很好。” 看着眼前那盆无论是肉还是菜,都被切成了长宽一致,甚至还隐隐有些花样的东西。 饶是芳嬷嬷也不由得赞叹,“夫人刀工极好,即便是皇宫中的御厨,也是不能比的。” “这只是小意思。”闻言,容九得意地扬扬眉。 “我会的还多着呢,嬷嬷且等着,我用这些菜给你做一道美味。” 这么多东西,做一道菜? 莫不是大杂烩? 这般想着,芳嬷嬷眼中的赞叹瞬间消失不见。 果然,这位夫人还有得磨啊! 芳嬷嬷的神色变化,自然逃不过容九的眼睛。 不过,只要她不阻止她下厨,她也乐得当做没看见。 别看这些东西杂七杂八的,能做的菜可不少呢。 什么麻辣烫,火锅,冒菜,只有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略微思索片刻,容九便开始抄底料。 她打算做个麻辣烫。 炒料调味,罪重要的便是敏锐的味觉,与丰富的经验。 恰巧,这两样容九都有。 几乎费不了什么功夫,她便炒好了底料。 还用筷子蘸了一点,送到芳嬷嬷面前,请她品尝。 看着筷子上那红通通的一点,芳嬷嬷迟疑了片刻,还是送入了口中。 她虽在宫中,又是伺候皇上的御前嬷嬷,平日里吃穿用度都不差。 可严格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吃到辣味。 舌尖蹿起一股强烈的辣意,如火烧一般。 芳嬷嬷愣了片刻,忍不住嘶了一声,问,“这味道,是哪种香料的味道,不像是茱萸啊。” 只一句话,容九吵明白了,北燕现在大约还没普及辣椒。 也许,她日后要做生意,也可以试着往这方面发展。 这般想着,容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她将辣椒拿到芳嬷嬷眼前介绍,“就是这个,名叫辣椒,可以整个用,也可以磨成粉面。不过,我想这东西京都也许没有,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 这话,容九的确是没说谎。 这辣椒,还真是她上回做菜时,自己带过来的。 芳嬷嬷虽被辣椒吸引了注意力,但余光一直都紧盯着容九。 见她神情自然,心里头便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沈府的厨房还有沈夫人带来的特产调味料,看来,这位沈夫人并非别人假冒或是临时拿来充数的。 毕竟,这沈夫人若真是别人假冒,她也不可能连如此细微的事都安排了。 “怎么样,味道如何?” 鼻尖传来一股浓浓的咸辣味,芳嬷嬷忙敛了心神。 听见容九的话,她连连点头,“不错,这味道,虽比茱萸重,但吃着却爽快,若是皇上吃了,也必定开胃。” “额……是啊。” 容九不知道芳嬷嬷从小小的辣椒中便确定了一个信息。 她一听芳嬷嬷提起皇帝,这脸色就淡了下来。 想杀她儿子,还想吃她做的东西,做梦!? 第三百六十七章 还是想和她谈条件 这般想着,容九面上倒也没表现出来。 只往炒好的底料中加水,大火煮开后,厨房里头香味更浓。 鼻尖的香辣味道更加霸道,饶是芳嬷嬷也不得不承认。 虽说这沈夫人在别的方面表现平平,但在厨艺上,却似乎、极有天赋。 既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手忙脚乱,也没有丢三落四。 甚至有些动作,比御膳房里头的大厨,做得还要行云流水。 眼看着容九将那一盆宛如同一个模具里刻出来的食材下锅。 芳嬷嬷不禁感叹,“沈夫人这手艺,想必是练了许多年了。” 那是当然了。 从一个普通厨师到米其林的主厨,没个七八年都熬不到那份上。 这般想着,容九面上带笑。 她挑挑眉,“我看嬷嬷您对厨艺也很感兴趣,不如我把我这手艺教您,这规矩,咱就随便学学如何?” 啊? 她就说嘛,这个沈夫人哪有那么好心,亲自下厨为她接风洗尘? 原来,还是想要和她谈条件啊! 芳嬷嬷眉头微蹙。 容九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若芳嬷嬷只是教些简单的礼仪和规矩,她也未必不能学下去。 毕竟,沈云之那话虽然说得不中听,可仔细想想也没错。 她既然已经答应以沈云之妻子的身份住在这儿,日后肯定也少不了要交际。 她总不能真在大庭广众下出丑。 这样丢的可不止是沈云之的面子,还有几个孩子的脸。 可如果真按照芳嬷嬷那一套,一丝不苟地学下去。 她就不是丢脸了,而是丢命啊! 如此想着,容九不禁看了芳嬷嬷一眼又一眼。 只是稍微放点水而已,这应该不难? “沈夫人。” 也许是容九的目光太过热烈,芳嬷嬷叹息一声,无比郑重地说,“规矩就是规矩,何来随便一说?” “不过,您若是真的吃不肖,我们稍微放慢一下速度也是可以的。” 反正,皇上派她来只是为了更方便监视沈家夫妇的生活状况。 什么学规矩,也不过是顺带,稍微慢一点,应该没什么关系。 “太好了!”容九眼神一亮,心里颇有些得意。 没想到外表严肃得与容嬷嬷不相上下的人,竟然被一道麻辣烫给收买了。 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感叹一声,容九看向芳嬷嬷的眼神别提多热切了。 “嬷嬷放心,只要你愿意放慢教学进度,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就算是每天做满汉全席也没问题。 “如此,便多谢沈夫人了。” 芳嬷嬷不知容九心中所想,听了这话,她嘴上虽道谢。 心里却越发觉得沈大人这个乡下夫人,当真是乡下来的。 头脑简单,这么一点事儿,竟然也能高兴成这样。 另一边,容九可不知道芳嬷嬷已经把自己归结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好糊弄的那一类人里。 谈判初步告捷,她心里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手上动作越发麻利。 没过一会儿,这麻辣烫便出锅了。 因为几个孩子还在上学,容九又懒得去管沈云之。 便直接让几个丫鬟把麻辣烫一锅端到了菁莪院。 等到了桌前,她亲自给芳嬷嬷盛了一碗麻辣烫。 毕竟,她日后能不能顺利偷懒,全靠她一张嘴,可不能敷衍了。 容九自觉自己是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 然而,芳嬷嬷一看碗里的麻辣烫,却傻眼了。 “这是……” 先前瞧见容九行云流水的刀工,后来又亲自尝了她炒制的底料。 芳嬷嬷还以为,这沈夫人在厨艺上,还真有两把刷子。 谁知道,这成品一端上来,还是一锅大乱炖啊! 许是看出芳嬷嬷心中所想,容九笑了笑说,“嬷嬷可别看它外形不怎么样,实则是用骨汤做底,再加入各色食材一起熬煮,做法虽然粗糙,但这味道却是一绝。” “真的?” 闻言,芳嬷嬷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东西,颇有些怀疑。 该不会是沈夫人记恨她教规矩时的严苛,故意来整她的? 然而,容九却没想那么多,折腾了半天她早就饿了。 听了芳嬷嬷的话,容九也只点了点头,便率先动了筷子。 看着她那迫不及待的模样,芳嬷嬷闻着碗里头虽然混杂,但依旧散发着丰富的鲜香味道的东西,终是动了筷子。 奶白的汤汁上漂浮着浅浅的油花,汤里头颜色丰富,白藕片,黑木耳,绿菠菜,紫茄子,五颜六色的掺杂在一起。 还有鱼丸,蟹棒,牛羊肉。 荤的素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上头浇了一大勺浓稠的芝麻酱,再配上香菜,葱花。 看上去虽然随意,却十分丰富,又见容九吃得香。 哪怕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芳嬷嬷,也不禁有些好奇它的味道。 犹豫片刻,她终是忍不住用筷子轻轻搅了一下碗里的麻辣烫。 芝麻酱瞬间融入到汤里,热气四散。 一股丰富又浓郁的香味溢出,放嬷嬷咽了咽口水,食指大动。 融入了芝麻酱的汤底,微微有些粘稠,夹起一块莲藕,上头还裹着褐白的汤汁,一口下去满嘴鲜香。 芳嬷嬷顿时眼前一亮,不禁又夹了一片。 莲藕吃起来脆脆甜甜的,加之这汤本身就是用骨汤熬制,底料只为提味,并没有掩盖食材本身的香气,反而用浓郁的骨汤麻辣的香料,衬托出了食材本身的味道。 麻辣鲜香,层次丰富。 只一口,芳嬷嬷便有些停不下来了。 再挑起一块煮的滑嫩的牛肉,一口咬下去,内里的汤汁便乍然在口中迸开。 舌尖微麻,满口留香,只有骨炭的鲜,也有牛肉本身的鲜。 两者混在一起,美妙至极。 各种食材虽然是杂七杂八的,凑在一起,但每一样,在保留了自身原汁原味的同时,又互相吸收了对方的精华。 各种香气融在一碗奶白的汤里,相互渗透。 明明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一碗菜,吃起来却不会让人觉得怪异。 反而爽口暖胃,在这依旧有些寒冷的天气,吃上一口,便让人完全停不下来。 芳嬷嬷之前还怀着试探的心思,这会儿却一口接一口,吃得胃里暖融融的不说,连额前都冒出了细汗。 第三百六十八章 吐了 旁边几个小丫鬟也一人分得了一碗,三两口吃尽了肉和蔬菜。 碗里的汤却舍不得喝,自己动手下了面条。 大约是汤少,或者煮的时间够久。 待出锅时,面条已经变得有些黏糊,吸足了汤汁,一口下去,醇香无比。 几个小丫鬟狼吞虎咽,芳嬷嬷也忘了最初的矜持。 她倒是没去下面条,只取了汤匙,将剩下的汤汁喝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的汤,已并非普通的汤了。 吸收了所有食材的香气,已是整道菜的精华所在。 一口喝到底,香醇鲜美,意犹未尽。 放下碗,芳嬷嬷满足地喟叹一声,便见坐在对面的容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顿了片刻,芳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下意识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只一瞬间便恢复了严肃刻板的模样。 “这菜味道很好,多谢夫人款待。” 芳嬷嬷面不改色,说出来的话也中规中矩。 然而,容九却挑挑眉道,“嬷嬷明明知道,我要的可不止是一个谢字。” “这……夫人想要什么?” 闻言,芳嬷嬷面色一变。 她就知道,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空荡荡的碗。 在心里头叹息一声,芳嬷嬷只希望,这个沈夫人不要太过分才好。 不然,她可不管什么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嬷嬷放心,我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希望您在日后教规矩时,手下留情便好。” 容九面上风轻云淡,提出地要求也不痛不痒。 芳嬷嬷心里松了一口气,正准备顺势应下。 却见容九忽而话锋一转,“当然了,若是嬷嬷回宫复命时,别顺什么不该顺的,那就更好了。” 额…… 闻言,芳嬷嬷脸上的表情僵了片刻,她扯了扯嘴角,“夫人放心,我自然会拿捏好分寸,不该说的,我自然不会说。” 这话,芳嬷嬷说得一本正经。 可这分寸在哪儿,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也只有她自己心里头清楚了。 容九也不是傻子,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不过。她也不着急。 毕竟,宫里头出来的,都是人精。 容九也没想着,凭借一碗麻辣烫,便彻底收服了这芳嬷嬷。 闻言,她理了理发髻说,“如此就多谢嬷嬷了,如今这菜都已经吃了,那我就先回去午睡了,嬷嬷你也早点休息。” 这是要光明正大的推掉接下来的教学啊! 心头一梗,方才吃下去的东西仿佛也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想说什么,却又张不开嘴,毕竟才吃了人家的,还没消化完呢。 眼看着容九便要走出客厅,芳嬷嬷赶紧道,“夫人说得有理,饭后小睡片刻,对身体也有益。” “只是咱们这里吃完了,沈大人那里还饿着肚子呢,夫人不如也送一碗过去。” “常言道,夫为妻纲,咱们做女人的,还是要时时刻刻把丈夫放在第一位才行。” 让她把沈云之放在第一位,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想着自己在这儿被芳嬷嬷折腾得要死要活的时候,沈云之竟然还在外头看她好戏。 容九这心里头就来气。 她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了,沈大人的吃食自有人去操心,用不着我管。” 毕竟,为了迎接他那几个儿子,沈云之这回可是做足了准备。 一夜之间,不止原本冷清的沈府大变样,多了丫鬟侍卫不说,就连厨子,他也是重新找好了。 既然如此,她也懒得去费这个心思了。 然而。听了她的话,芳嬷嬷却是眼光一闪。 片刻,她才扯了扯嘴角说,“夫人这话,便说得不对了,这女人啊向来是以夫为天,只有夫婿好了,这日子才能好。” “再者,我可听说,夫人与大人伉俪情深,您怎么连他的身体都不关心呢,莫非您二位的感情并不像外界那样?” 嗯? 容九不屑听什么夫为妻纲,以夫为天的说辞。 对芳嬷嬷的话也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可乍一听她提起夫妻感情,容九瞬间便醒过神来。 她心中一紧,眼神也有些飘忽,“这个嘛,嬷嬷您说得对,夫君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这么不关心他呢,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我这就去给他送吃的去。” 话落,容九也不等芳嬷嬷说什么,一转身就往厨房去了。 再出来时,她手里头已经捧了个托盘。 里头装的是她特意给几个孩子留的麻辣烫。 真是便宜沈云之了。 心里头嘀嘀咕咕的,容九捧了托盘,在芳嬷嬷的注视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往沈云之住的院子走去。 此刻,沈云之正在书房里头练字。 一看见她,那眉头皱得都能夹得死一只蚊子。 正想开口叫她出去,却瞥见她身后,芳嬷嬷正快步跟上来。 将要出口的话被硬生生憋回去,沈云之面上扯出一抹僵硬地笑容。 “夫人怎么来了?若有事让人叫一声即可,何必亲自跑一趟?” 这演技,还真是够浮夸的。 看了眼沈云之,容九在心里吐槽一句,而后将手上的托盘放到案桌上。 她笑着回应,“方才与芳嬷嬷一块在厨房里做了些菜肴,特意送来给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容九和芳嬷嬷一块去厨房,这可是他亲眼看见的。 如今再看托盘上那花花绿绿的一碗菜,却是他没见过的样式。 便以为,这大概是出自宫廷,是放嬷嬷的手手艺。 便很给面子地吃了两口,虽有些辛辣,不太合自己清淡的口味,但总体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他点点头赞叹道,“嗯,味道不错,芳嬷嬷厨艺不俗,若夫人能学得一两分,那便是我沈家之福。” 这话说的…… 又不是没吃过她做的菜,搁这儿贬低她有意思吗? 这般想着,容九面上却是微微一笑。 “夫君你也真是的,这菜里就是我做的啊,你连这都尝不出来,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你做的?”闻言,沈云之面上表情一僵。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胃中便是一阵翻涌。 他下意识捂了捂嘴,哇地一下,就吐了。 吐了? 容九:“……”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古怪 想她堂堂米其林餐厅的主厨啊,做的饭菜向来只有夸赞的份。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吃了她做的东西,一声不响的就吐了的。 还吐得如此惨烈。 看了一眼狼藉的地面,容九默默离远了一些。 要知道,沈云之可不单单只吐了方才吃下去的那两口菜。 而是一口气,把胃里能吐的,全都吐了个干净。 连酸水都出来了。 显然,跟着一块来的芳嬷嬷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见容九下意识跳开,也来不及多想,便吩咐身后的几个丫鬟,赶紧把书房收拾干净。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退到一旁。 看着吐到脸色苍白的沈云之,又看看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容九,心里头颇有些古怪。 那东西虽然看着是上不了台面一些,但味道着实是不错。 就连她也不小心吃了两碗。 这样的东西,哪怕再不合沈大人胃口,也不至于吐出来? 再说…… 沈大人刚入口时,分明没有任何异常。 只听说那东西是沈夫人做的,便吐了。 这怎么看,怎么古怪啊! 视线来回在容九和沈云之身上转了两圈,芳嬷嬷垂下眼睑。 书房里头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就连容九都有些莫名。 沈云之更是吐得昏天暗地,肚子都烧起来似的,难受得要命。 事实上,容九的厨艺的确是非常不错。 毕竟,能让没有食欲的他,破天荒地喝下一碗皮蛋瘦肉粥。 这厨艺,哪怕是炖个鞋底,也比平常人炖得好。 可不知为何,自打知道她就是那个恶毒的女人后,每一次与她接触都会觉得胸闷气短还恶心。 若非是几个孩子,他恨不得这一辈子都不与她呆在同一片天空才好。 更何况,他也知道,眼下皇帝疑心正重,还不是与这个女人翻脸的时候。 他便一直忍耐着。 可能在人前与她装作一副恩爱的样子,还任由她靠近他,这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就更别提吃她亲手做的东西了,那可是每一个配料都经了那女人的手啊。 方才一听说那菜是她亲手做的,他都没来得及细想,胃里便先涌起一阵恶心。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吐出来了。 好不容易吐得差不多了,沈云之看了一眼满屋子盯着自己看的人。 这才发觉,自己刚才是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 皱了皱眉,他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嘶哑些声音说,“对不起,我方才一时肠胃不适。” 迟来的解释,并没有人回应。 沈云之看了一眼离他一丈远的容九,颇有些心虚地补充道,“我绝没有嫌弃的意思,还望夫人不要误会。” “我明白。”闻言,容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道,“既然夫君肠胃不适,这东西还是别吃了,我给你请个大夫。” 话音落下,容九也没给沈云之反应的时间,便打发了一个小丫头去请大夫。 毕竟,方才的一切,芳嬷嬷可都看着呢。 那样的情况下,沈云之说肠胃不适,又没有真凭实据,她怎么可能信? 还不如去请个大夫,反正沈云之本身肠胃就不好,就算请了大夫来也不怕露馅。 显然,沈云之也想到了这一点,便顺势点点头,“也好,只是今日白费了夫人的一番心思,是我的不是,只能改日再品尝夫人的手艺了。” 改日? 改日谁还给你做啊! 容九撇了撇嘴,面上却带着微笑,一脸贤惠的样子。 她一边过去扶沈云之,一边点头应道,“好,夫君想吃什么我都会给你做,现在还是先休息。” 说着,便扶着沈云之往卧房走。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温暖,沈云之背脊一僵。 可看了一眼跟上来的芳嬷嬷,到底是忍下了推开容九的冲动。 方才已经露了一点马脚,这一回,绝对不能再出错了。 容九离得近,沈云之的变化她当然能够感受到。 只是她非但没有远离,反而还抓得更紧了。 该! 竟敢嫌弃她做的菜,就该吃点教训! 不是恶心吗?干脆让你恶心个够! 这般想着,两人拉拉扯扯好一会儿,才回到沈云之的卧室。 刚让他躺床上,大夫便拎着药箱走进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个孩子。 他们刚下学,就看到大夫拎着药箱,进了家。 心里闪过一丝惊惧,几兄弟对视一眼,抬脚就往府里冲。 他们早上起得早,皇帝要给他们娘找教养嬷嬷的事,他们是知道的。 如今又看见大夫进府,几兄弟生怕容九出了什么问题,连书都没放下,便追上了那大夫。 要知道,他们娘身上可还有伤呢,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这般想着,几个孩子别提多着急了。 但等到了屋里一看,躺在床上的是爹,而不是娘。 几个小娃儿对视一眼,猛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娘没事!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夫一来,又是给沈云之把脉,又是扎针的,几个孩子也没打扰。 等大夫一走,才纷纷围上去问,“娘做饭挺好吃的啊,你怎么还给吐了,还把肠胃给弄出问题来了?” “是啊,爹你怎么给吐了呢?” 看着躺在床上的爹爹,沈清尧痛心疾首,“爹,你要实在不乐意吃,可以留给我吃啊!” 要知道,自从娘受伤后,就没再下过厨。 他都好久没吃娘做的饭了。 爹居然还给吐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云之:“……” 看着一个个只把心思放在那女人做的菜上的儿子们,沈云之内心复杂无比。 合着,他还吐错了呗? 虽然,可能的确是吐错了,但好歹也关心一下他啊。 也不知道这几年,容九那女人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他们竟然能无视他这个躺在床上的爹,说出这样的话来。 到底是他重要,还是那一碗菜重要。 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沈云之也不说话。 沈清仁便转头去看容九。 “娘,刚才大夫也说了,爹这身子的确是不太好,不如你留下来照顾他?” 闻言,剩下几个小娃儿立刻会意,纷纷附和道,“是啊,娘,你就留下来照顾爹。” 第三百七十章 凭什么 “……” 听着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 容九若再不明白这几个小娃儿是想把她和沈云之往一块凑,那就真白吃这么多年的饭了。 但让她留下来照顾沈云之,是万万不能的。 毕竟,谁知道这狗男人会不会借机折腾她? 这般想着,容九只能无视几个孩子期待的眼神。 她硬着头皮说,“这个嘛,倒不是我不愿意留下来,只是我这身上还没好利索呢,万一伤口再裂开了,岂不是平添麻烦?” 听了这话,几个孩子也反应过来。 是啊,娘身上还有伤呢。 虽然错过了撮合爹娘的机会是挺可惜的,但终究还是娘的身体更重要一些。 “那好。” “那只能我们来照顾爹了。” 几个孩子颇有些失望,但还是冲着沈云之拍了拍胸脯。 “爹,你放心,我们可会照顾人了。” “是啊。”闻言,沈清尧更是连连点头,“爹,你不知道,上回娘发烧的时候还是我们照顾的呢。” 说起上回照顾容九那事儿,小娃儿兴致勃勃的。 拉着沈云之的手,一个劲儿的分享自己照顾病人的心得。 忽略木着一张脸的容九,这看起来本是十分温馨的一幕。 芳嬷嬷却听得眉眼一沉。 沈夫人身上有伤,且发烧的时候只有几个孩子陪在身边,沈大人却不露面。 这是为何? 心里头的疑惑越来越多,芳嬷嬷不禁皱了皱眉。 视线不断地在容九和沈云之身上来回打量。 只见有几个孩子围在床边,容九站得倒是越发靠边了。 除了几个孩子说话时,其余时候,她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看上去,竟像是在神游天外。 不对劲儿! 这绝对不是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该有的状态。 另一头,正在和几个孩子说着话的沈云之似察觉到了什么。 他偏头看了一眼容九身后的芳嬷嬷,见她一个劲儿地盯着他和容九那女人,神色不明。 心里头暗道一声不好,他悄悄看了一眼容九,并冲她使了个眼色。 然而,容九正出神呢,压根就没往他那边看。 媚眼抛给瞎子看,沈云之心里一阵憋闷,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不由得轻咳几声。 然而,许是因为大夫方才诊断过的缘故。 莫说是容九了,便是连后头的几个丫鬟也以为他这是难受的,压根就没往其他地方想。 沈云之心里头恨极了容九,几乎都想跳起来把她脑袋撬开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 怎么如此没有眼色。 然而,旁边芳嬷嬷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呢。 她本就起了疑心,他这会儿,绝不能再对容九冷言冷语。 甚至连一丝不耐烦都不能表现出来。 咬咬牙,沈云之开口打断几个孩子的话。 他似有些扭捏地说,“好了,你们都还是孩子,心思应该放在学业上,我这儿有你们娘就足够了,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丫鬟呢,用不着你们担心。” 闻言,几个孩子皆眼前一亮。 爹竟然会说出让娘留下来照顾他的话,这是不是代表,他对娘的偏见没那么深了。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梦完全放下了。 到时候。他们家也能过上普通人家那样的生活了呢。 这般想着,几个孩子纷纷转头去看容九。 “娘,爹既然都这么说了,你就留下来照顾他。” “是啊,爹说得对,有这么多丫鬟在呢,你用不着费神的。” “没错没错,娘,你放心。我们一下了学就会来帮你的,不会让你一个人辛苦的。” 沈清尧更是直接凑到容九面前,巴巴地望着她,“娘,你就看在爹卧床不起,那么可怜的份上,你就留下来照顾他。” “额……” 闻言,容九回过神来,下意识看了一眼沈云之,颇有些无语。 上回直接在她面前吐血,也不照样爬起来,还喝了一碗皮蛋廋肉粥。 这回不过是吐了几口酸水罢了,怎么还用上卧床不起了。 再说了,他吐了她辛辛苦苦做的菜,她还得反过来照顾他,这是什么道理? 这般想着,容九正想说什么,却见沈云之一个劲儿的冲她眨眼。 这是,抽风了? 微微愣怔片刻,容九这才反应过来。 她深吸两口气,微微笑道,“好了,你们别说了,我与你爹是夫妻,照顾他本就是我的责任。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下午你们还得上学呢,就先回去休息,你们爹这儿九交给我,不会有问题的。” 嗯? 听了这话,几个孩子眼中皆闪过一丝惊讶。 不明白容九的态度为什么会转变得这么快。 但是爹愿意亲近娘,娘也愿意照顾爹。 这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这般想着,几个孩子松了一口气。 又见沈云之脸色似乎不太好,便以为他这是生了病难受。 外加上他们今日确实是回来晚了,再耽搁下去,说不定就赶不上下午的课了。 只与沈云之说了几句话,又让容九哪怕是照顾人,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容九一脸带笑地点头答应,等几个孩子离开后,便将几个丫鬟连带着芳嬷嬷一起叫了出去。 等人一走,容九便冷笑一声说,“沈大人这是想干什么?” 说好了度过难关外算账的是他,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也是他。 这是要闹哪样? “我……” 见容九瞬间冷下来的脸色,沈云之罕见的有些心虚。 诚然,他方才如果把那两口菜咽下去。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 “如果我说,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垂下眼帘,沈云之破天荒地在容九面前服了个软。 然而,听了这话,容九心中冷笑更甚,面上却努力克制着。 几乎用尽了这一辈子所有的忍耐力,才勉勉强强地扯出一个笑。 “信,我当然信,沈大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有理的。” “只是不知道,沈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要知道,那芳嬷嬷一看就不好惹。 她这里好不容易才让她松口,别那么严苛。 谁知道,沈云之这一吐,却叫她起了疑心。 要知道,疑心这东西一旦种下,想要拔除可没那么容易。 “这……只能将计就计了。” 听了这话,沈云之皱了皱眉。 良久,他才道,“这两天就麻烦你在这儿照顾一下我。” “凭什么?” 又不是她这边出了岔子,凭什么要她来受累? 第三百七十一章 同床 容九眉目一敛,不太乐意。 沈云之赶紧道,“放心,不会真要你伺候我,就是做做样子,让芳嬷嬷法消疑心即可。” “这个嘛……我得考虑考虑。” 托着下巴,容九似还有些犹豫。 沈云之见状,咬咬牙说,“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给你补偿,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这总行了?” “成交!”听了这话,容九眼前一亮。 扔下两个字,转身就去拿大夫留下的药丸。 沈云之这身子是真不好。就连随意拉来的一个大夫都说得好好养着。 甚至为照顾他的肠胃,见有刺激性的汤药都不开了。 直接留下一瓶药丸。 容九刚打开瓷瓶,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草药味道。 同样不好闻,但刺激性的确比汤药小多了。 走到床边,容九正想倒出一粒来喂他。 却见沈云之自己伸了手,“我自己来就行了。” “也好。” 她还懒得费神了呢。 应了一句,容九正要瓷瓶给他。 却见芳嬷嬷突然推门进来,来不及多想,容九收回伸出去的手。 倒出一枚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沈云之嘴里。 面上还笑意盈盈的,“不过是喂个药丸而已,哪里就累着了,你就放心,我没那么金贵。” 瞧见容九的动作,沈云之下意识地躲了躲,但只是一瞬。他便忍住了。 任由那沾了容九气味的药丸顺着喉咙滑进肚里。 几乎是药丸刚落肚,胃里便条件反射地涌起一股恶心。 沈云之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可他方才才吐了一回,已经很奇怪了。 这回再吐,莫说芳嬷嬷了,就是傻子也察觉除不对劲儿来了。 这般想着,沈云之忍住那恶心感,任由容九给他喂了药。 容九可不知他想了什么,见他吃了药,她擦了擦手。 这才转头问芳嬷嬷,“嬷嬷突然进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芳嬷嬷的目光在容九和沈云之身上看了两圈,这才扯了扯嘴角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说,既然沈大人病了,那夫人这规矩,便晚两天再学。” “这两日,夫人便留在这里照顾沈大人。” 这话,一听就是推词。 但两天不用学那些规矩,容九心里头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笑了笑道,“如此,就多谢嬷嬷了,你放心,等休息了两日,我一定慢慢的学好这规矩。” 慢慢的学好? 这沈夫人还真是会钻空子。 闻言,芳嬷嬷颇为无奈,不过不管怎么样,她愿意学就好。 这样,她也就不用回宫复命了。 如此想着,芳嬷嬷又看了两人一眼,这才退了出去, 她一走,容九紧绷的神经,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沈云之这身子的确是有问题,不过是老毛病了,不致命。 再加上,他也不喜欢容九靠近,容九也乐得自在。 一间房分两边,一个躺床上,一个坐桌边。 养神的养神,发呆的发呆。 可两个人都看对方不顺眼,都想一个人呆着。 却偏偏不得不呆在一起,还要努力装出一副恩爱的样子。 这让时间变得分外难熬,尤其是在沉默不语的情况下,更是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熬过了下午,等几个孩子回来,一块吃了一顿不尴不尬的晚餐。 容九这才如同解放了一般,回到菁莪院,拆了发髻,洗了个澡。 正打算躺到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就见芳嬷嬷拿着她的枕头义正言辞地说,“沈大人身体不适,夫人应该贴身照顾才是,不如今晚,夫人就睡大人院中如何?” “夫人与大人琴瑟和鸣,想必也不愿大人半夜孤床冷枕,无人照顾是?” 容九:“……” 愣愣地接住芳嬷嬷抛过来的枕头,她颇有些一言难尽。 如果可以,她还真想晃着芳嬷嬷的肩膀问一句,“你到底是皇帝派过来的眼线,还是红娘?” 当然,这话容九只敢在心里想想,并没有勇气问出口。 在芳嬷嬷严肃而又正经的眼神中,容九只能抱着枕头,来到了沈云之房间里。 平时相看两相厌的两个人,多说一句话都觉得难受。 这会儿,却要睡在一张床上,想想都觉得折磨。 不过,有芳嬷嬷门神似的守着,容九就算想出去,沈云之也会不让。 这还真是…… 两人躺在床上,床帐慢慢放下,芳嬷嬷将蜡烛熄灭,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头陷入黑暗,沈云之和容九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深呼吸,两人几乎同时出了一口浊气。 可算是走了。 然而,两人却不知,芳嬷嬷是走了,几个孩子却该藏在门外。 第三百七十二章 塞人 眼见房间里的烛光熄灭,沈清尧软软地问,“大哥,爹娘都住在一起了,是不是代表爹已经原谅娘了?” 要知道,爹之前交提都不愿意提娘,这会儿却直接住在一起了,不是和好了,又是什么? “这个嘛……” 闻言,沈清仁托着下巴,两条眉毛皱在一起。 他想了想道,“我觉得,好像没那么简单,爹娘他们,好像是在演戏给什么人看。” “啊?演戏?”闻言,几个小娃儿皆是一脸不解地望向沈清仁。 “爹娘他们为什么要演戏,又要演给谁看呢?” 正说着呢,芳嬷嬷提着灯笼便往这边来了。 小娃儿们心里一惊,一个个往墙角缩了缩。 等芳嬷嬷走过去,这才探出头来。 “大哥,你说,爹娘他们演戏,就是为了给这位嬷嬷看的。” “谁知道呢。” 沈清仁还未来得及说话,沈清义便小声嘀咕道。 小孩儿撇撇嘴,有些不在意地说,“管他们演戏给谁看,只要爹娘住在一起不就好了,总比之前避而不见要好得多,不是吗?” “说得也对,说不定,他们这样住着住,就日久生情,假戏真做了呢。”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很快就要有妹妹了,要当哥哥了?” 听着几个哥哥的话,沈清尧眨巴着眼睛,一脸向往。 “也不知道娘生的妹妹是什么样的,眼睛大不大。” 另一边,容九可不知道,门外头几个小娃儿连她女儿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感受着另一边传来的呼吸声,才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紧绷起。 她默默地往外移了移,沈云之亦是如此。 两人各怀心思,明明躺在同一张床上,却恨不得离对方千里远。 一张两米多宽的床,硬是被他们分出了楚河汉界。 莫说身体了,就是连根头发丝也没碰到一起。 如同躺尸一般,僵硬地躺了一晚上,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容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爬起来。 拢了拢衣服,她也没去管沈云之。 几乎是夺门而逃,容九快步穿过回廊,往菁莪院走去。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菁莪院,便看见中间的庭院里头,站了好几个身穿青蓝裙袄的男男女女。 他们一个个低着头,齐刷刷地站在院子中央,似在听训。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容九脚步一顿,只匆匆瞥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看这些人的穿着,也不像是沈云之的人啊。 看着那些人,容九虽然不太像管,可好歹几个孩子还住在这儿呢。 想起这几天的经历,她正想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便看见芳嬷嬷迎面走来,“见过沈夫人。” “嬷嬷,院子里的那些人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为何芳嬷嬷会突然向她行礼,容九也没在意。 只摆摆手让她起身,便接着问,“看他们的穿着,好像不是我们府里的啊,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回夫人的话。”芳嬷嬷目光微闪,微微躬身道,“皇上得知沈大人身体不适,沈府奴仆又少,特地赐了这些人前来伺候沈大人。” 闻言,容九深深看了一眼芳嬷嬷,暗叹一声了不得。 沈云之昨日前脚才请了大夫,芳嬷嬷后脚便上报给了皇帝,堂而皇之的塞人进来不说。 她问起来,这芳嬷嬷还没有一点心虚。 不愧是皇宫里头出来的,这心理素质就是好。 这般想着,容九面上露出难色,“芳嬷嬷,按理说,皇上厚爱,我等应当感激不尽,只是我与沈大人都不喜欢人多,府中伺候的人够用就行了,这些人就算是来了,恐怕也是白费了他们的功夫,不如您就给送回去。” “这……” 要说,这沈夫人虽性子懒散鲁莽了一些,其实待人还是不错的。 尤其是昨日她才受了她的款待,今日便…… 看着那一院子的人,芳嬷嬷难得有些尴尬。 她轻咳一声,转而又恢复严肃道,“沈夫人,这命令是皇上下的,我只管把人送来,至于这些人收不收,让他们做什么,这还得您自己掂量。” 掂量?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还有掂量的余地吗? 看着一脸严肃的芳嬷嬷,容九有些语塞。 早知道她就不该多这一句嘴,一切等着沈云之处理便好。 哪像现在,偏头看了一眼那满院子的耳目,容九没由来的有些烦躁。 这些人当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又是冲着几个孩子来的。 “沈夫人也不用太过忧心。” 许是那顿麻辣烫还是有点作用,芳嬷嬷侧了侧身,轻声道,“这些人当中,也不全然是皇上的人,恭亲王府的人也在其中。” 恭亲王府的人? 那又是哪方势力的人?有什么目的? 容九越听越疑惑,但看芳嬷嬷话里有话的样子,她只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看着那一院子的人,容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京城的水越来越深了。 而她,却早已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第三百七十三章 疑惑 看着那些人,容九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也不知道这些人当中,又有多少人来自皇宫,如同芳嬷嬷一般,在伺机窥视她和沈云之以及几个孩子的日常。 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和自己扯上关系的,皇家的那些波云诡谲,正蔓延到自己身边。 容九彷徨无措的同时,却一点也不敢松懈。 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全力保护几个孩子不受伤害。 “夫人,如今沈大人正病着,这些人该如何安排,还请您早些做决定。” 耳边传来芳嬷嬷的声音,容九忽然觉得全身有些小无力。 仿佛骤然压了千斤重担一般。 都怪沈云之! 他这一吐,吐来了许多麻烦不说,还得让她来收拾残局。 有那么一刻,她真想什么也不管了,直接带着几个孩子跑回云莱。 但这事也就是想想,既已入局,再想要抽身,哪有那么容易。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先打发了这位芳嬷嬷。 看了一眼芳嬷嬷,容九幽幽地叹息一声。 “我知道了,我会妥善安排的,嬷嬷请先回去。” “那我就先告退了,还请夫人尽快安排,我也好向圣上交差。” 交差?传递消息还差不多。 闻言,容九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面上却是笑意盈盈地应下了,“我知道了,嬷嬷请放心,待我回去梳洗一番便安排,绝不会耽误您的差事。” “如此便好,那我就不打扰夫人了。” 得了答复,芳嬷嬷也没有多留,只福了福身,便转头离开了。 芳嬷嬷走后,默影几个丫头也跟了上来。 这还真是,一点独处的空间都没有了啊。 抚了抚额头,容九颇有些无奈地交代,“默影,你既然是沈云……沈大人一进京就跟着他的人,也算是这府上的老人了。这些人就暂时交给你,你找个地方让他们先呆着。” 这一堆人站在庭院里头,着实碍眼得很。 “是。”默影点点头,正要下去。 容九又说,“但有一点,你可得记着,他们无论是谁,都是宫里送来的人,金贵着呢,容不得半点闪失。” “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咱也负不起责,在我和大人商量出结果之前,你得让人好好看着他们。尤其是几位公子,小孩子家家的,没个分寸,万一冲撞了可就不好了。” “夫人放心,我等明白。”闻言,默影眼中闪过一丝郑重,带着其他三个小丫头便往庭院走去。 容九回到菁莪院,换了一身轻便干净的衣服,脑海里想着芳嬷嬷的话。 她思虑再三,还是一路走进了沈云之的院子。 来到内室,只见沈云之还躺在床上。 她起身时,并没有克制着自己的动静,他竟然还能睡得着。 可见,这反派的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般想着,容九两步上前,正想叫醒沈云之。 谁知,她刚低头,便见沈云之眼皮微动。 他缓缓睁开双眼,便看见容九那张猛然放大的脸。 心里咯噔一下,他猛然提高了声音,“你想干什么?”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而她是登堂入室的登徒子一样。 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容九撇撇嘴,“夫君啊,你可算醒了,昨晚一定累坏了。” “你……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皱了皱眉,沈云之正想训斥。 却见容九扔下一句十分容易被人误解话,却看都没看他一眼,便直径走到窗户旁。 探头往外看了看,这才关上窗,又转身仔细检查了房门是否关好。 这模样,竟比些密探还谨慎。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眉头皱得更紧,沈云之看了一眼容九,颇有些不解的同时,心里亦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容九转过头来,看见他眉头紧皱的模样,颇有些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这都是沈大人您的功劳啊,您昨日吐了一回,皇帝今儿一早便派了一堆宫人下来,说实验伺候您呢,您还真是深得圣心呢。” 听了这话,沈云之面色一凝。 没功夫计较容九话里带刺,他沉着脸,思忖片刻说,“皇帝怕是动了真格,要全方位地监视你我的日常起居了。” 说着,他走看了一眼容九,语气颇有些郑重,“容九,我知道你对我不服,我亦是不喜你,但你既然说自己已经改变,那我也希望,你能看在与几个孩子相依为命几年的份上,别在出任何差错。” “这还用你说?”闻言,容九眼皮子一掀,似有些不耐烦。 “放心,我刚让默影她们盯着那些人呢,也交代了她们别让那些任接近几个孩子,只是接下来到底该如何安排,那就是你的事了。” “你做得很好。”听了这话,沈云之松了一口气,男的的夸赞了容九一句。 话落,他又叹息一声,“眼下皇帝已然对几个孩子起疑,要知道,皇帝的疑心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日后绝不能再出错了。” “皇帝心,似海深,我当然知道,只要沈大人这里不掉链子,我绝对不会出错。” 说着,容九看了一眼沈云之。 她眸光微闪,神情严肃,“只是有一点,我十分不解,既然周琛说,几个孩子是被牵连的,那皇帝又为何费这么大的心思在他们身上。” 这京城中,和太子的几个孩子年龄相似的,不在少数。 可容九来京城也算是有一段日子了,也没见皇帝对哪一家人下这么大的功夫。 更别提,沈云之如今不过是一个四品官。 在这随意掉下一块转头都能砸死一个三品官的京城,沈云之这位置还是差了点。 皇帝为何对他那么上心? 面对容九的疑惑,沈云之低头不语。 见他这般,容九沉默片刻,叹息道,“行了,反正我迟早是要离开你们沈家的,有些事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 “只是沈大人,我还是希望敏能稍微收一收您对我的嫌弃,不然,真的很容易露出破绽,哟想您也不愿因为自己而给几个孩子招来麻烦?” 第三百七十四章 敏锐 “你……”闻言,沈云之心头一梗,似有些意外她会说得如此直白。 深深地看了一眼容九,他忽而叹了一口气。 “你说得叶对,放心,日后我会多加忍耐的。” 忍耐?他还当他受了多大委屈不成? 心里头不悦地哼了一声,容九没甚好气地说,“沈大人倒也不必如此,你要真不想见我,日后自可找借口不回来就是。” 反正,她也不想见到他,更不想陪他演戏。 少见或不见,这也许是最好的方法。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闻言,沈云之点点头,“只是这借口可不好找,还得容我想想。” “那你慢慢想。” 听了这话,容九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然而,沈云之缺叫住了她。 皱了皱眉,他说,“宫里头来的那些人,你看着安排,我就不掺和了。” 内宅之事,本就是主母操持。 他若是管得太多,同样也会令人起疑。 要知道,皇帝既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他府上塞人,这疑心可不是一般地重。 他须得事事小心。 显然,容九也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听沈云之这般说,她也没反驳,只点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走到屋外,容九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刺眼的阳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或许,她真的不应该带着几个孩子来京城。 “夫人,您怎么了?” 见容九一个人站在回廊唉声叹气,默影不由得问了一句。 “没什么。”闻声,容九抹了抹眼,神色变得坚定。 一味的后悔可不是她的作风。 不管未来如何,也不管沈云之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她既然已经选择了几个孩子,就一定会教育好,保护好他们。 这般想着,容九沉声吩咐。 “去,把宫里来的人都叫到院子里来,我有话要说。” “是。”默影点点头。 她知道,大人与夫人这是商量好了。 那几位公子那边…… 起想起了什么,默影顿住脚步,转而道,“夫人,方才几位公子说,有事找你。” “有事找我?那他们怎么不亲自来啊。” 闻言,容九看了一眼默影,颇有些不解。 话说,自从住到了沈府,不过一两天,她见到孩子的时间明显少了。 但眼下这种时候,她也没功夫纠结这个。 摆摆手,容九颇有些无奈,“算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看看几个孩子,至于那些人,就先让他们在屋里呆着。” 话落,容九理了理头发,穿过廊道。便到了几个孩子住的院子。 这地方,离沈云之的院子倒是近。 心里头暗道一声,容九加快脚步,往里头走去。 远远的一看见她,几个孩子便快步跑来。 “娘,你可来了,这两天我都没怎么看见你,可想你了。” 沈清尧凑上前,便抱着容九的胳膊撒娇。 “我也一样很想你啊。” 顺势抱起沈清尧,容九玩笑般地笑道,“只是阿尧既然想娘,怎么不见你去找我?” 穿过垂花门,容九抱着沈清尧走进内院,屋里飘出淡淡果香。 小娃儿深吸了一口,才嘟囔道,“我们也想去找娘,只是爹爹说,娘的伤还没好,不让我们去打扰。” 果然是沈云之! 闻言,容九眼神一暗。 她看了一眼几个孩子,只见不过一夜的功夫,便是连沈清尧的面色也比昨日更加红润有光泽。 容九便知,这沈云之虽然不地道,但的确是将几个孩子照顾得很好。 顿了一下,她柔声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们一大早的不去上学,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闻言,几个娃儿一下子兴奋起来。 “娘,我们听说,你昨晚跟爹爹住在一起了,是不是?” 啊这…… 似没想到几个孩子专程找她来就为这事儿,容九呛了一下。 良久,她才轻咳一声,嗔怪道,“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些做什么,还不快吃了早饭去上学?” 然而,面对她的佯怒,沈清尧却是一点都不怕。 小娃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只拉着容九的袖子晃啊晃。 “哎呀,娘,时间还早呢,你就跟我们说说,是不是真的?你跟爹真的住到一起了?” 虽然,昨儿晚上几个娃儿们都亲眼看见娘抱着枕头进了爹的房间。 但是他们还是想听娘亲口承认。 毕竟,这可关系到他们的妹妹啊! 这般想着,莫说是沈清尧了,便是沈清仁,也不禁睁大了眼睛。 “你们还真是……” 几个孩子目光如火,容九想起昨晚躺尸般的一夜,无奈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好了,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管,赶紧上学去。” 敷衍一句,容九挥挥手,“最近这府里头不太平,日后你们爹可能经常不在府上,有些事,你们管好自己的学业就行了,其他的事少打听知道吗?” 这沈府的人越来越多了,什么皇帝的,恭亲王府的,乱七八糟,容九也分不清哪些好,哪些坏。 但提前给几个孩子打一打预防针总是没错。 然而,沈清仁却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他看了一眼容九,沉思片刻,便试探着问,“那些人是来监视你和爹爹的,所以爹爹才要离府是吗?” !! 要不要这么敏锐啊! 挠挠脑袋,容九一脸难色。 然而,还未等她想出应对之词。 沈清玄又道,“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天,你和爹之所以会表现得很恩爱的样子,就是为了演戏给那嬷嬷看?” “肯定是这样。”闻言,沈清义率先点点头。 仿佛看透了一切一般,小娃儿托着下巴说,“只是今日人一下子多了,爹娘无法时时刻刻演戏,所以爹才想不在家的?” “额……” 看着几个仿佛化身福尔摩斯的几个孩子,容九额间不由得冒出细汗。 连几个孩子都能看透的事,宫里头的那些人精能看不透? 这般想着,容九不禁皱起了眉头。 见容九这般,几个孩子对视一眼。 眼中一道光亮一闪而过,沈清仁清了清嗓子,“娘,虽然我们不知道你和爹为什么这么做,那些人又有什么目的,但你和爹不应该瞒着我们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安排 “就是,大哥说得对。” 听了这话,其他几个小娃儿也纷纷附和,“你们要是不瞒着我们,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想想办法呢。” “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闻言,容九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几个孩子。 她微微一笑道,“好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操心这些,安心学习才是正理。” “你们啊,还是赶紧去吃早饭,吃完了好去太学。” 这些事原本就是冲着几个孩子来的,容九哪里敢让他们参与其中。 只想随意敷衍两句,让他们赶紧去上学。 然而,几个孩子缺不为所动。 尤其是沈清仁,小孩儿抬头看着她,眼中闪过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他道,“娘,你和爹只想着用演戏来堵那些人的嘴,可曾想过,与其费尽心思做戏,倒不如兵行险招。” “兵行险招?”闻言。容九顿了一下,正色问,“阿仁,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仔细说说。” 别看他只是一个孩子,毕竟是书里的大反派,也许真有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呢。 毕竟,每天演戏也的确是累得慌。 这般想着,容九看向沈清仁的目光微亮,显然很期待。 “所谓兵行险招,便是出其不意,我虽不知你和爹为什么要做戏,可既然你们做了戏,那便代表依然有人怀疑。” “想要消除一个人的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假戏真做。” “没错。”闻言,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点点头。 看着容九,小娃儿们一个个颇有些兴奋地劝。 “娘,爹现在因为那些人的缘故,对你的成见没那么深。” “你何不乘机与他培养培养感情,修补裂痕,最好能一举给我们生个妹妹,这样咱们一家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过上幸福的日子,再也不用担心你们哪一个会突然离开了。” “你……你们!” 看着几个孩子,容九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轻咳一声,沉下脸色,“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些话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该说的吗?” 说着,容九提高了声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严厉。 “赶紧给我上学去,一天天的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可见是读书不用心。” 容九一边抱怨着,一边逃也似的往外走。 她涨红了脸色,颇有些懊恼。 亏她还一本正经地期待几个孩子能够想出有用的法子。 没想到这一个个的,竟然打着军师的旗号,做着媒婆的活儿。 还让她跟沈云之假戏真做? 不可能! 容九心里气哼哼的,也不去管几个孩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院子。 看着她飞速消失的背影,几个孩子皆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睑。 今天也是撮合爹娘失败的一天呢! 另一头,已经走到回廊上的容九,可不知道几个孩子的遗憾和挫败。 她脚下步子飞快,脑海里时不时闪现几个孩子的话。 就连默影来问她该如何安排那些宫人,她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游魂似的跟着默影来到庭院。 站在台阶上,容九漫不经心地看着底下那些新来的下人。 虽然是宫里来的,但皇帝已经把他们赐给了沈家。 无论背地里如何,明面上,他们已经是沈家的奴仆了。 一切荣辱皆与沈家系在一起。 看着站在面前的容九,不少人脸上神情颇有些唯唯诺诺。 还有的人正微微侧目,企图窥探容九脸上的神情。 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站在台阶上,容九将所有人的神色收入眼中。 心里却还在想着几个孩子的话。 假戏真做是不可能的,不过将计就计倒也还可行。 只是这事儿,还得沈云之配合才行。 容九心里想着事儿,底下的那些人也不敢吱声。 过了许久,容九心里似想好了对策。 这才抬起头来,她的目光落在院子中央,挨个扫过那些人。 才缓缓说,“时间不早了,我也不说那长篇大论,各位虽是从天下最富贵的地方来的,但是既然到了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容九站在台阶上,目光沉沉,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样子。 底下人头皮一紧,纷纷应了声,“是。” 容九也不管这些人是真听进去了,还是装的。 她眼皮子一抬,便继续说,“各位也不用太紧张,我与沈大人还有几个孩子都不是喜欢热闹的,所以除了日后书房后院这些地方,你们不得随意进入之外,其他时候好好做事,我想沈大人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是!” 又是一阵响亮的回应,容九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摆摆手问,“你们既然是在宫里做过事儿的,可还记得自己是在哪个宫,哪个岗位上做事,都一一说来,我着人登记好了,也好给你们安排差事。” 似没想到还要登记,底下人群静默片刻。 到底还是按容九所说的,报了自己的来处和职位。 容九听了两句,便让默影几个一一记下。 她自己则在旁边细细观察着这些人的一言一行。 企图从中找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一个个看过去,容九忽然发现,人群中有一个嬷嬷,和两个宫女的穿着打扮与其他人的穿着打扮都不同。 似察觉到她的打量,那嬷嬷和两个宫女自发地往前迈了一步。 躬身说,“回夫人,老奴和这两个宫女,从前是在冷宫伺候,临时被抽调过来的,其他皆是内务府从各个宫安排的。” 原来是凑数的啊! 闻言,容九看了一眼老嬷嬷和那两个宫女,也没掉以轻心。 只点点头让她们回到队伍里。 虽说是简单登记,但真正问起来的时候,可比容九方才说的复杂多了。 默影等几个丫鬟手中都拿着本册子,扬声道,“都排好队,一个个说,你们家乡是哪儿,何时入的宫,在哪个宫里当差,都会做些什么,又是因何出宫,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这……” 说好的简单登记,竟然比差户籍还要繁琐。 默影等人话音刚落,底下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第三百七十六章 演戏 听着耳边的声音,容九微微低头审视了一下底下的人。 又看了一眼身边沉默不语的芳嬷嬷。 微微挺直了身板,她淡淡道,“都安静,我知道这种登记方法,你们也许从未见过。” “但你们放心,我和沈大人都不是那种严苛的人,只要你们以后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事,这些信息在我这儿,也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看了眼稍微安静下来的人群,容九面上神色缓和。 “我不会对你们或是你们的亲人做什么,相反,你们若是事情做得好,我还会有所奖励。” 啊?奖励? 从未听说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能有奖励。 底下人群静了片刻,倒也没那么排斥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容九见默影几个丫头有条不紊的,压根不需要她费心。 便交代了几句,就往菁莪院走。 刚到地方,不过歇了一盏茶的功夫,默影几个便拿着册子走了进来。 “夫人,都登记好了,平您过目。” 这么快? 微微愣了一下,容九接过册子。 心里却在盘算着,若她还要在京城生活一段时间。 这几个丫头无异于是个好助手。 要知道,这办事效率,可比以前和她一起工作的副厨高多了。 不过这些事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毕竟,这可是沈云之的人呢。 别说他不会给,就是给了,她也不敢用。 心里头想着些有的没的,容九仔细翻看着册子。 等她彻底把这些人安排好,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生怕芳嬷嬷还要让她和沈云之住一块,容九晚饭都没出去吃,便借口累了,先睡了。 芳嬷嬷也不知是因为向宫里头传了消息心虚,还是看她的确是忙了一天,对此也没说什么。 容九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个人占了一张床,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耳边隐隐传来沈云之的声音,容九乍然惊醒。 下意识伸手摸摸旁边,空空如也,她这才呼出一口气。 还好,沈云之不在。 “夫人,您醒了?” 许是听见了动静,默影上前撂起床帐。 容九应了一声,坐起来问,“外头是什么声音,大人病还未好,怎的起这么早?” “今日几位公子沐休,而且大人的好友周公子也来了,动静许是大了点。” 周琛来了? 闻言,容九顿了一下,匆匆换好衣服,便来到庭院。 只见凉亭中,沈云之和周琛相对坐在棋盘两边,两人各自手执一子,好不悠闲。 几个孩子更是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倒是清闲得很。 看了一眼,容九撇撇嘴,往凉亭走去。 周琛微微抬头,便看见了她。 他眸光微亮,轻笑一声,“哟,沈夫人来了?” 这戏谑的语气,听得容九一阵赧然。 她顿了一下,轻笑道,“周公子就会打趣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若再这么叫得罪的可不是我一个人呢。” 啊? 闻言,周琛面上笑容一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深云之。 只见他扔下手中的黑子,淡淡道,“今日就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还未吃早膳,你就先回去。” 这就开始赶人了? 听了这话,周琛顿了一下,倒也不恼。 反而嬉皮笑脸地说,“别啊,我这不是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你的,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怎么着也得留下来吃一顿早饭。 然而,沈云之却仿佛没听懂他的意思一般,淡淡说,“不过是一点小毛病罢了,用不着特意来看。” “唉,你总是这样,不能因为是一点小毛病就不重视,这小毛病多了,可不就成了大毛病了吗?你说是,沈夫人。” 呃…… 闻言,容九眼睫微颤,实在不想回应这个话题。 她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天边,“时间不早了,我去准备早饭,周公子若是不嫌弃,便留下来吃一点。” “哎,既是沈夫人热情相邀,我就不客气了。” 周琛笑容灿烂地应了一声,摇着折扇就往里头走,跟自己家似的轻松自在。 看着他的背影,沈云之摇摇头,似有些无奈。 容九本要去厨房的,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默默走到沈云之身旁。 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她神情自若,“夫君,你身体尚未恢复,还是我扶你进去。” “你……” 似没想到容九会突然挽上他的胳膊,沈云之愣愣地看了她一眼。 身体微微有些僵硬,他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 而后婉拒道,“不用麻烦夫人了,我没事可以自己走。” “夫君……” 闻言,容九蹙了蹙眉,看着沈云之,下巴轻扬,不经意间指了指凉亭对面的假山处。 沈云之顺势看过去,只见假山后头正站了个面生的丫鬟,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眸光微暗,沈云之拍了拍容九的手,颇有些僵硬地笑道,“如此,就有劳夫人了。” “你们这是……” 前头,周琛回过头来,瞧见两人这模样。 心里似明白了什么,他面上却是一脸不解地调笑道,“呀,今日这太阳是发西边出来了吗?咱们沈大人这根万年的木头竟然也有开窍的一天。” “你若是再胡说,这早饭也别吃了,赶紧走。” 闻言,沈云之面色一僵,小声说了一句。 周琛立刻改口笑道,“好好好,我不胡说,快点走,正好我带了药箱来,让我给你扎两针。” 闻言,沈云之面色更加难看了。 莫说容九,就是几个孩子也忍不住抿唇偷笑。 说起来,他们爹爹什么都不怕,就怕扎针。 “好了,你们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吃早饭。” 到了客厅,将里头下人都叫了出去,容九松了一口气。 放开沈云之的胳膊,也没再给周琛取笑的机会,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今日几个孩子沐休,也不赶时间,再加上昨日才做了麻辣烫。 容九想了想,便打算做个云吞面,清淡又鲜美,正适合早上食用。 不过,这云吞面看着简单,却不是那么好做的。 这玩意儿想要好吃,云吞得皮薄馅大汁多。 还得讲究一个汤鲜,面细。 三者融为一体,吃起来才鲜香美味,滋味丰富。 第三百七十七章 吃人嘴短 好在,如今府里头添了人,不说丫鬟小厮尽够,厨房里头光是做饭的婆子都有几个。 容九将要做的事一一吩咐下去,各做一种,倒也有条不紊。 先用鱼虾,猪大骨小火熬出来汤,鲜香扑鼻,汤清味浓。 亲自放了食材,配料,容九让一婆子看着火候。 自己转头又去做了面。 这面与平常揉搓出来的不同,和面只用鸡蛋,一滴水不加。 这样做出来的面条,蛋香浓郁韧性十足。 至于云吞,容九更是选用了肥瘦相间的猪肉,和新鲜的大虾。 肉丸里头裹入虾球,再用蛋黄锁住肉味。 厨房里的东西都是沈云之添置的,容九用起来不心疼。 云吞一个个圆圆鼓鼓,用料十足。 她包了一小碗,接下来全交给婆子们去包。 芳嬷嬷在旁边看着,不禁点点头。 这就对了,哪有当家主母事事亲力亲为的。 像这样的事儿,合该交给底下人去做。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芳嬷嬷心里所想。 倒不是她不想劳这个神,只不过是怕沈云之又吐出来罢了。 这般想着,容九另起炉灶,用自己包的那一小碗馄饨单独下了一碗面。 等云吞面出锅,容九带着几个丫鬟,端着托盘前往客厅。 周琛和几个孩子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见状,容九让丫鬟把托盘往桌上一放。 等人出去了,才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东西做起来费了点时间,你们先尝尝,我亲手做的云吞面,看看合不合口味?” 闻言,周琛和几个孩子还没说什么。 沈云之便率先转过头来,皱眉道,“你亲手做的?” “这个嘛……”似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容九笑了笑。 顺手将其中一个小碗移出来,她道,“这碗里头的云吞是我包的,其他是婆子们包的。” “嗯。”听了这话,沈云之点点头。 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云吞面。 忽然有些明白,她为何说这东西做起来麻烦了。 只见圆滚皮薄的云吞漂浮在清透的鲜汤中,里头伴着青菜的肉馅若隐若现,粉红翠绿。 雪白的面条更是细如银丝,上头点缀着些许青葱香菜,宛如白玉点翠。 如此卖相,哪怕沈云之依旧对容九嫌弃如斯,也忍不住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面条。 一股浓郁的鲜香钻入鼻腔,明明没什么胃口的沈云之,忽然就有些饿了。 面条裹着鲜美的汤汁,入口爽滑。 既带着高汤的甘美,又带了一丝鸡蛋的香醇。 只一口沈云之便觉得,昨日图得空空如也的胃里,忽然暖和了许多。 看了一眼容九,他神色颇有些复杂。 这女人在家时,从未进过厨房,唯一一次给她自己烧点热水,还差点把厨房给烧了。 他便以为,这女人应当是个五谷不分的。 没想到,她竟有一手好厨艺。 想想之前的皮蛋瘦肉粥,昨日的麻辣烫,还有今日的云吞面。 饶是沈云之再固执,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虽千般万般不好,但终究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 至少,昨日安排那些人,还有这女人在芳嬷嬷面前的表现,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上不得台面。 在沈云之愣神的功夫,周琛和几个孩子已经连吃了几口面条。 再夹起一筷子裹满汤汁的青菜,清脆爽口,骨汤的鲜美,似让普通的青菜也变得甘甜了几分。 几个孩子更是连勺子都不用了,直接端了碗,吹了两口气,便连云吞带面条一块扒入口中。 云吞里头配料丰富,虾肉猪肉,蛋黄青菜,香而不腻,味道浓郁。 看着几个孩子吃得香甜,沈云之也不禁放开了许多。 云吞爽滑弹牙,夹杂着肉味,更是醇厚无比。 吃上一个,浓郁的鲜味在口中持续不散。 沈云之细细地嚼着,不禁升起一种餍足感。 他似乎已经许久没感受过这种鲜活的美味了。 速度越来越快,旁边的周琛看了不禁弯了弯唇。 他有理由怀疑,若非容九在旁边看着,沈云之估计会像几个孩子一般,直接端碗把汤底都喝个干净。 哪像现在似的,只用汤匙一勺一勺地慢慢喝? 不过,沈云之这慢,是相对其他人而言的。 他这速度,落在门外正探头往里瞧的芳嬷嬷眼里,可一点也不慢。 这不,等几个孩子吃完,沈云之碗里的汤汁也一滴不剩了。 看着空空的碗,莫说芳嬷嬷了,就是容九也满意地点点头。 她笑了笑,意有所指,“看来,沈大人今日的肠胃的确是好上许多了,总算没吐出来。” 沈云之:“……” 容九这明晃晃的讽刺,让他很不自在。 但吃人嘴短这句老话,放在清冷出尘的沈云之身上也同样适用。 口里还残留着云吞面的鲜香,哪怕他再拧巴,再厌恶容九,此刻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不见了 敛着眉目,沈云之抿抿唇,转头就冲着周琛开火。 “早饭都吃完了,还不走,难不成你想在这里留宿不成?” 额…… 闻言,周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沈云之。 正想说什么,却见他正盯着他,目光沉沉。 “好。”摸摸鼻子,周琛站起来,冲着容九笑道,“多谢沈夫人款待,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下回,下回,我做东请你们一家人烦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里去尝尝鲜,省得老吃你们的不好意思。” 摇着扇子,周琛一边往外走,一边客套,“不过,沈夫人可不要嫌弃才好,毕竟不是谁都能有你这般手艺,云之能娶到你,还真是他的福气。” “废话少说,你不是还有事吗?还不快走?” “啊?是啊,我还有事呢,可不能耽搁了时间,我就先走了,沈夫人不用送了。” 站在门口的石阶上,容九听着周琛一口一个沈夫人,眼皮子直跳。 但当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下人,容九却没有反驳的机会。 只能站在沈云之旁边,含笑看着周琛信步离去。 “爹,娘,今日我们沐休,难得有时间,不如一起出去逛逛?” 看着时不时从门口路过的行人,沈清尧忽然来了兴致。 其他几个孩子也连连点头,“对啊,爹娘,要不,我们一起出去走走看看?” 虽然来京城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平日里跟着徐玉臻,京城里头好玩的地方,几个孩子大多都去过了。 但是跟着爹娘,一家人一块逛街,这还是头一遭。 几个孩子不免有些期待。 “好啊。” 门口那条街上熙熙攘攘,容九挽着沈云之的手,笑意盈盈。 沈云之亦是神情自若地道,“街上人多,若是想要出去,还得好好准备一番。” “不如先回去等等,准备好了,我再叫你们?” 几个孩子不明白逛个街还要准备什么。 不过,爹娘答应一起逛街,这已经足够让他们高兴了。 听了这话,便是连最为谨慎的沈清仁也没有多想。 高高兴兴地带着几个弟弟往回走。 看着几个孩子的背影,容九与沈云之相视一笑。 两人慢悠悠地走在回廊上,一路上也说了不少话。 不过都是关于几个孩子,以及在云莱的赵氏一家。 仅仅几丈远的距离,却花了小半个时辰。 哪怕容九心里明白,这是为了几个孩子,在外人面前演戏。 但容九心里还是有些不耐烦,尬聊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一进大厅,她便迫不及待地松了手。 沈云之亦是转身就去安排了出行的事。 安排了马车,又带了随从,但既然是逛街,老坐在马车里也没意思, 容九在出了沈府所在的那条街之后就下了马车。 带着几个孩子去了京城有名的成衣铺子。 毕竟是在太学上学的人了,衣着打扮总要注意一些。 反正也不是花她的钱,不心疼。 等容九扫荡一番从成衣铺子出来的时候,沈清仁开口问,“我想带着几个弟弟去书斋看看,爹娘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记得早点回来就行。” 闻言,容九摇摇头,不太感兴趣。 毕竟,她对这个世界竖着看,而且是从右到左的规则还不太习惯。 平时是能不看书就不看书,能不写字就不写字。 要让她去书斋,她情愿在马车里呆着。 索性,几个孩子也算是了解她,只随口问了一句,得了回应,便自己带了俩随从走了。 至于旁边欲言又止的沈云之,他们压根没打算问。 开玩笑,好不容易有机会让爹娘独处,他们怎么会放过? 这般想着,几个孩子的速度别提多快了,不过一会儿,便没了人影。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几个孩子心中所想。 她见沈云之一直盯着几个孩子消失的方向看,便开口说了一句,“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正好,她也不想跟他一块呆着。 听了这话,沈云之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容九。 又看了一眼紧紧跟在她身边的芳嬷嬷。 沉默一会儿,他摇摇头,“不了,你还想去哪些地方,我陪你便是。” “行。”闻言,容九无所谓地点点头。 “我想去的地方多了,一会儿你可别喊累才好。” 扔下一句话,容九也不管沈云之,把买的东西交给几个护卫,便直径上了马车。 毕竟,她要忙的事也很多,没空关注他。 想着之前,本打算开家食肆或饭店的,谁知刚有了计划,便受了伤。 耽搁了这么多天,如今她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事儿,是该提上来了。 这般想着,容九吩咐了车夫一声,让他往京城各个食肆饭店去看看。 至于几个孩子那边,有小厮还有沈云之拨的两个护卫跟着,应当没什么事。 然而,有时候越是觉得不会发生的事,就越容易发生。 容九才堪堪逛了两家食肆,便有跟着几个孩子的护卫找到沈云之。 一脸着急地说,“大人,不好了,几位少爷不见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揍一顿再说 说实话,两个护卫虽听了沈云之的命令,务必要保护好几个孩子。 但也没太过防备,毕竟这青天白日的,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在大街上对几个孩子出手。 再加上,书斋是清静之地,他们几个人浩浩荡荡的未免有些显眼。 他们两人便一直在门口等着,没跟进去。 谁知,几位少爷自进了书斋,小半个时辰了,就一直没出来过。 两个护卫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冲进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最后还是书斋掌柜的,见他们跟屋头苍蝇似的,不像来买书的。 这才上前来问了一句找谁。 “据那书斋掌柜的说,几位少爷是跟他们的几位同窗走了侧门。” “但我们顺着方向找过去,却依旧没找到人。” 俩护卫低着头,颇有些战战兢兢的。 沈云之和容九一听,顿时着急了。 当下也顾不得考察食肆了,她一转身就制止了想要处置两个护卫的沈云之。 “行了,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还是找几个孩子要紧。” 皱着眉头,容九一脸着急。 沈云之更是沉着眉眼,难掩忧色,“这我当然知道。” 应了一声,他冷声命令两个护卫,“赶紧回府,加派人手,到几个公子同窗家中寻访,还有酒肆茶楼这些地方也要多注意。” “还有街头巷尾,也要一条条找过去。” 听着沈云之的吩咐,容九忍不住加了一句。 “尤其是人少的暗巷,要特别注意,千万别漏了。” 额…… 闻言,沈云之不禁看了她一眼,颇有些狐疑地问,“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能知道些什么?不过是有经验罢了。” 看着沈云之,容九随口应了一句。 毕竟,几个孩子才来京城不久,除了徐玉臻,也没见他们提起别人。 哪里来的什么交好的同窗? 更别提一声不吭地就跟着人走了,这可不是沈清仁的作风。 指不定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呢! 这般想着,容九眉头紧皱。 但她带着孩子们来京城,又让他们上了太学。 这一段,早就和书中的剧情偏了十万八千里远。 容九没有依据,无法判断几个孩子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也只能按照自己的经验,让沈云之多派人手去找了。 “听夫人的,着重在街头巷尾寻找,记得,动静小些,千万别惊扰了百姓。” 沈云之吩咐了一句,先把容九送回了府,然后才带着人亲自去找几个孩子。 另一头,沈清仁几兄弟可不知道,为了找他们,沈府可谓是倾巢出动了。 此刻,他们正被几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挤推着往一条暗巷走。 这些公子哥,一个个娇生惯养,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 若真比起来,沈清仁几兄弟自然是不会如此被动的。 可谁叫这些人,力气不大,功课也不见得学得有多好,一肚子的诡计却不少。 一进书斋便借着打招呼的机会,挟持了几兄弟最弱的沈清尧。 见沈清尧被这些公子哥的随从挟持着。 饶是自诩为天生神力的沈清义,也不禁放下了拳头。 咬牙切齿地跟在后面往暗巷走。 卑鄙,实在是太卑鄙了! 进了暗巷,其中一位公子哥,便率先走了几步,迎上早已等在那里的人。 颇有些谄媚地笑道,“温兄,你上次不是说,要找入学考试的第一名算账吗? 看见没,我把他们兄弟几个都给你带来了,你只管出气,不用谢我。” 闻言,温祈看了一眼气红了眼眶,颇有些不甘的沈家兄弟几人。 冷笑一声道,“我是要找那个叫沈清仁的,你还给我带几个小娃儿来做什么?小爷可不做那种以大欺小的事。” “温兄说笑了。” 听了温祈的话,另外一位公子哥笑道,“这几个都是沈清仁的兄弟,有道是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你若只教训他一个,说不准其他几个还会怀恨在心。” “与其让他们躲在背后想着怎么报复,还不如一块教训服了,省得他们找事。” “这倒也是。”温祈想了想,点点头。 说实话,他早就想教训沈清仁一顿了。 只是上回,被玥儿那丫头打断。 进了太学之后,更是没找到机会。 毕竟,虽然在同一个学府,但入学考试不同的名次,有不同的授课先生,不同的先生上课也不在一处。 再加上,温祈这人也不是多么勤快,时常三天两头不去书院。 入学以来,压根就没机会碰到沈清仁。 “温兄打算如何教训他们他们?” 起看出温祈的蠢蠢欲动,一个公子哥十分殷勤地说,“你只管动嘴,其他由我们来代劳便可。” 如何教训? 自然是先揍上一顿再说。 要知道,自从入学考试的名次出来之后,不止是玥儿那丫头话里话外的对沈清仁那小子多有赞赏。 就连他老爹,每次他不愿意读书的时候,都举着藤条说,“你看看人家,人家出身平民都能考第一名。” “再看看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读书不肖你做一点事儿,家里藏书更是随你看,你考个最后一名,好意思吗?对得起祖宗吗?” “……” 自从名次出来,这样的话老头子一天最少顺上好几十遍。 温祷自那天茶楼以后,虽没再见过沈清仁。 但他的名字,他一天最起码得听上千百遍。 耳朵都起茧子了。 要说,此前温祈对沈清仁只是单纯的嫉妒和看不惯。 如今倒变成了妥妥的记恨,时间越久,这种恨意便越发深刻。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原本参加入学考试时还是平民子弟的沈清仁。 几天的功夫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御史家的公子。 再加上,他老爹又勒令他不许惹事生非。 他才生生地忍下这股恨意。 但今日却是不同了,有人都把他们送到他面前来了。 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有点怂? 温祈这边正想着呢。 那边就又有一个公子哥开口说,“不如咱们先揍他一顿给温兄你出出气,反正咱们人多,他弟弟又在咱们手上,量他们也不敢反抗。” 第三百八十章 这么莽? “就是,温兄你怕什么?虽说丞相大人管你管得比较严,可出了这条巷子又有谁知道?他们要敢告状,大不了我们回了太学再收拾他们。” “对,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天天告状不成?” “……” 听着几个公子哥你一言我一语的拱火,温祈面露犹豫。 不是他不想,只是想想老头子那根藤条,他有些怕。 一句句带着恶意的话回荡在耳边,沈清仁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那些光鲜亮丽的公子哥。 沉沉的目光看得那些人汗毛倒竖,心中怒气更甚。 其中一人忍不住走上前,一脚就要冲着沈清仁踹过去。 “看什么看?爷爷也是你能看的,找打是不是?”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平日在书院里看起来跟个弱鸡似的沈清仁,竟然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他的脚。 不止如此,还一个反身,就绕到他身后,一抬脚就踹到他屁股上。 “哎哟!” 哀嚎一声,那人向前栽去,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见状,与那人玩得好的两个同伴大惊,连忙跑上前将他扶起来。 而后转头看向温祈,颇有些愤愤不平。 “温兄,都这样了,你还在犹豫什么,莫非是怕了这小子不成?” 闻言,温祈顿时沉下脸色。 他气哼哼地道,“我会怕这小子?开什么玩笑?” 扬着头,温祈一脸趾高气扬,身体却还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处,没动。 他承认,他的确是有点怕。 但绝不是怕这小子,只不过是怕他老爹那根藤条罢了。 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他想出气,再仔细想想,应当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一个让人抓不住把柄的法子。 见沈清仁都动手踹人了,沈清义和沈清玄也没必要再忍耐了。 他们在书院里头表现得人畜无害,除了学习,其他事情上不争不抢,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只不过是不想给娘找麻烦罢了。 毕竟,能进太学不容易。 可现在,他们不是在太学,他们身边不止有娘,还有爹。 想到沈云之,几个孩子笑了一下,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这个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 看着几兄弟面上的笑意,几个公子哥更是窝火。 手下动作更狠了,好几个人瞬间打作一团。 沈清玄被小厮挟制住,看着几个哥哥陷入混战,心里着急得不行。 一咬牙,使出浑身的力气他挣脱小厮的桎梏。 几个小厮押着一个小娃儿,压根就没想过他会逃出来。 再加上自家公子跟人打起来了,他们心里头也着急。 见他挣脱了桎梏也没放在心上,那么大一点的娃儿,走两步还喘三喘的,能做什么?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弱小的娃儿。 竟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突然捡起了地上一块拳头大的板砖,猛得起身冲了出去。 动作迅速又灵敏。 旁边的几个小厮显然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有所动作。 一时不防,竟被他撞了一个踉跄。 还未反应过来呢,几个小厮便眼睁睁地看着小娃儿抱着板砖,直奔站在一旁纠结的温祈。 毫不犹豫地举起板砖,冲着他脑袋上就是一砖头。 “咚!” 一声响,温祈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里金星直跳。 “你!” 愣愣地转过身,温祈指着小娃儿,还未说出一句话来。 便直直地倒在地上,睁大眼睛,眼看着一抹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染红了他的视线。 温祈:“……” 在场众人:“……” 这意外,真是始料未及。 空气突然凝滞,就连陷入混战的几人也停了下来。 沈清仁三兄弟更是惊了一跳。 他们虽想自保,可从没想过伤人太狠。 毕竟,在场的这些人里,无一不是官宦子弟。 他们虽有爹了,可若真伤了人,那也是麻烦。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阿尧竟会这么猛。 这一下子,在场众人都呆住了。 尤其是那几个公子哥,愣愣的看了眼被血糊了满脸的温祈,又转头去看了眼那个还砖头的小娃儿。 “小四,跑啊!” 沈清仁率先反应过来,大呼一声,便一手拉了一个弟弟,往沈清尧那边跑去。 沈清尧还没动,他将染了血的砖头随手一丢,然后若无其事地擦了擦手,才往几个哥哥那边跑去。 “我去,这小娃儿是得了失心疯了!” 等沈家几兄弟凑在一块,都走出了几步,才有人反应过来。 看着那小小的娃儿,既愤怒又震惊。 虽然,他们没少做欺负人的事。 可从来也没这么莽过。 第三百八十一章 无妄之灾 那么大个砖头啊,想也不想就往人头砸。 完了还若无其事地擦手。 擦手? 干了这么大的事儿,还顾得上擦手,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几个公子哥心有戚戚,早知道就不招惹这几兄弟了。 毕竟,疯子疯起来,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 然而,更疯的,还有躺在地上的温祈。 什么叫做无妄之灾,他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凭什么啊? 他都没动手,凭什么砸他? 躺在地上,好半天,温祈终于反应过来。 他碰了碰额头,捶地怒吼,“瘟神,都是瘟神,姓沈的都是瘟神!” “本少爷都没动手,他竟然拿砖头拍我,拿砖头拍我!” 更重要的是,拍他的人还不是沈清仁,而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儿! 一个小娃儿! 温祈气疯了,沈清仁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拉着几个弟弟便拼命狂奔。 虽说是温祈欺负人在先,但阿尧把人家头砸破也是事实。 且对方人多势众,万一追上来,可不是好玩的。 沈清仁拉着几个弟弟,玩命地往沈府方向跑。 另一头,几个公子哥着实是被这一番变故震懵了头。 看着沈清仁几兄弟飞速消失的背影,一时有些拿不准该不该追上去。 毕竟,温祈还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模样着实有些瘆人。 “要不然,我们还是先送温兄去老大夫。” 那可是丞相家的公子呢,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他们可担不起这责任。 “说得也是。” 闻言,其他公子哥也点点头。 然而,温祈却一把推开过来扶他的人。 噌地一下坐起来怒吼道,“少废话,看什么大夫,还不快给我去追!” “那小瘟神竟然敢拿砖头砸我,不弄死他我都不好意思姓温!” “没听见温少爷的话吗?还不快去追!” 闻言,几个公子哥赶紧转头冲着几个小厮吼了一声。 几个小厮着急忙慌地追了出去,他们自己却不动。 只手忙脚乱地把温祈从地上扶起来。 颇有些小心翼翼地说,“温兄,要不,我们送你去医馆。” 这副样子,着实有些吓人。 几个公子哥都有些不太敢看。 “我才不去!”温祈怒气冲冲的。 被一个小娃儿砸进了医馆,说出去他不要面子的啊! 扔下一句话,温祈顺着沈清仁他们跑出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几个公子哥你看我,我看你,也只能抬脚跟了上去。 只是,沈清仁早已跑远,他们哪里还追得上? 大约是有了容九的提醒,沈家的护卫着重把目标放在街头或小巷。 沈清仁他们刚冲出暗巷,就遇到了前来寻找他们的护卫。 沈云之闻信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几个孩子一身狼狈。 沈清尧身上甚至还隐隐带了些血迹。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云之大惊,还以为几个孩子遇上了刺杀。 他顿时拉过沈清尧,上上下下,恨不得连每根头发丝都打量一个遍。 “阿尧受伤了?伤你的人在哪儿?” 见沈云之沉着一张脸,眼中罕见的染上一丝怒气。 大有他们说出一个人名,他便是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也要把那人碎尸万段的架势。 几个孩子心头一暖。 沈清尧沉默一会儿,才磕巴地说,“没有,我没有受伤,是我,把丞相公子的头给打破了。” “……” 闻言,沈云之看了沈清尧一眼又一眼,眼中神色颇有些复杂。 他记得,在他的教导下,阿仁阿义都十分知礼,绝不轻易与人发生冲突。 更不要说打破人家头这种事了,那可是从没发生过。 至于阿尧,他离开时虽然还小,不懂事,但有两个哥哥在前头带着,应当不会长歪才对啊。 怎么会做出如此野蛮的事? 肯定是被容九那女人给带坏的。 这般想着,沈云之垂下眼帘,也没说什么责备的话。 只道,“先回家,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闻言,沈清仁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便带着几个弟弟跟着沈云之回了沈府。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这回是惹了大事了。 就冲温祈那个性子,这会儿肯定气疯了。 这事想要圆满解决,恐怕不容易。 沈清仁忧心忡忡,另一头,温祈也的确是差不多气疯了。 梗着脖子把那几个公子哥通通数落了一遍还不解气。 更是把一个要来扶他的,一脚踹出去老远,半天都没爬起来。 “废物,都是废物!”捂着额头,温祈气急败坏。 平日里吃喝玩乐的时候,这些人主意一个比一个多。 如今却见几个人都追不到,真是白瞎了他请客的菜钱。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交代 温祈气急败坏,那被踹的公子哥更是敢怒不敢言。 能够结伴在一块玩的,身份地位就算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见温祈这样,当即便有人看不下去了。 可丞相到底是百官之首,猛然闹的太僵也不太好。 沉默片刻便有人劝解道,“温兄,你消消气,等回了书院,我们定跟你一块去好好收拾那几个小子,只是现在,还是治你的伤要紧啊。” “是啊,温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还是治伤要紧。” 闻言,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且让那几个小子逍遥一日半日,等去了书院,咱们有的是法子好好整治他们。” 几个人昂着头,一脸怒容,看上去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样子。 然而,温祈听了却冷笑一声。 他斜着眼,扫了一眼这群狐朋狗友。 额角血色染红了半张脸,看上去阴森森的。 “你们说得倒是好听,真碰上事儿了,还不如一个小娃儿狠。 人家那小娃儿都知道护短把我头都砸破了,你们呢,你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几个弱鸡,真是白吃了那么多山珍海味!” 闻言,几个公子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反驳,“我们也没想到啊,沈家那几兄弟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跟白斩鸡似的,竟然那么能打。” “是啊。”听了这话众人齐齐点头,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们原以为,那沈清仁在读书上厉害,那体力肯定不堪一击,谁知道,他一个打几个都绰绰有余。” 要不是那小娃儿突然把温祈砸流血了,他们就是带着小厮一块上,估计也不是那三兄弟的对手。 想到方才那场面,几个人心有余悸。 再看看正处在暴怒之中的温祈,不禁小心翼翼地问道,“温兄,你这头上的伤,真的不用去医馆吗?” 看着额头流血不止,身体也摇摇晃晃,几乎一不留神又要栽倒在地上的温祈。 几个公子哥眼中的担心皆真心实意。 毕竟,他们几个虽自诩为纨绔,也常欺负人。 但做的不过是些吃喝玩乐,招猫逗狗,等小打小闹的事。 如此直面鲜血,还是头一回。 都这样了,再不请大夫医治,万一傻了怎么办? 这可是丞相家的独子啊。 万一真傻了,丞相肯定会怪罪到他们头上。 到时,不止是他们,便是他们的整个家族都得倒霉。 这般想着,几个公子哥越发战战兢兢。 然而,见他们这般,那温祈心里却是更气了。 他甩甩袖子怒道,“去你个头啊,本少爷现在要回家!” 寻常医馆的大夫,哪里比得上他们丞相府的府医? 再说了,他今儿可是受了大罪了,错也不在他。 他不得上爹娘面前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给自己出气去? “回家好啊,回家好。” 闻言,几个公子哥连连点头,恨不得插上两只翅膀把温祈给送回去。 毕竟,只要把这祖宗送回家,他们应当就能从这事中顺利摘出来了? 反正,打人的又不是他们。 这般想着,几人送了一口气,正想打发小厮把温祈送回家去。 谁知,前头,温祈甩着袖子还没走两步呢。 突然就晃晃悠悠地倒地不起了。 “这……” 几个公子哥大惊。 这该不会是被打死了?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满脸鲜血倒地不起的温祈,有点不太敢上前。 “你……你们,还不快去把你家公子扶起来?” 沉默良久,几个公子哥颇有些慌乱地冲着温祈的两个随从喊,“温兄若是出了什么事,小心丞相大人扒了你们的皮!” “是……是……小的这就去。” 看着自家公子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两个随从亦是满头冷汗,吓了个半死。 要知道,这温祈可是丞相唯一的一个儿子啊。 他要是死了,丞相府的香火可就断了。 他们两个的命,估计也得断了。 这般想着,两个随从赶紧跑过来,一人抽腋下,一人抬脚,就将温祈从地上抬起来了。 一个胆大点的公子哥,趁机上前伸手试探了一下温祈的鼻息。 “还好……” 感受到那温热的呼吸,那公子哥松了一口气。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俩小厮,一本正经地吩咐。 “你们少爷还活着,你们赶紧带他回去找大夫,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急事,就不陪同了。” 话音落下,那公子哥赶紧招呼着自己的随从,转身就走。 其余人见状,也反应过来。 纷纷说道,“对对对,你们赶紧回去,再拖一拖,万一温兄真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我才想起来,我娘叫我给她买点心呢,我就先走了。” “对,我爹也叫我给他买砚台呢……” “……” 几个公子哥纷纷找借口开溜。 毕竟,那丞相若是秋后算账,他们还有时间转圜。 可若现在跟过去,那就是正撞在枪口上立马就是一个死。 虽说,大家都是官宦子弟,但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 他们还是赶紧回去跟家人商量商量对策,看看这事该怎么办。 这般想着,几个公子哥脚下生风,没一会儿,暗巷里头就只剩下温祈和他的两个小厮。 “这……” 二人愣愣地看着几个公子哥消失的背影,颇有些不知所措。 好半晌才战战兢兢地抬着问祈回了丞相府。 丞相夫人今日刚得了两匹上好的蜀锦料子,心情正好。 猛不丁的就看见温祈血淋淋的被人抬回来。 当场便捂着胸口,一抽一抽地背过气去。 “来人呐,把夫人扶下去,再请大夫来给少爷治伤。” 丞相心里同样又惊又急,但很快便恢复镇定。 一条一条命令下去,等温祈被放到床上,大夫也闻讯赶来后。 他这才转头去审问那两个随从。 丞相沉浮官场多年,又身居高位,一举一动皆是威严。 那两个随从本就战战兢兢,被丞相那么一盯,更是害怕极了。 压根不需要审,就抖着身体把事情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真心还是假意 “少爷近日受老爷教诲,收敛了许多,无论那几个少爷再怎么撺掇,他都没动手,只站在一边,可不知怎么的,沈家那位小少爷,突然就跟发了疯似的,举起一块板砖,就往少爷头上砸。” “少爷一时没有防备,叫他砸个正着,流了许多血。” “岂有此理!” 听了这话,丞相怒而拍桌。 真是没想到,他儿子听了他的话不去闯祸,这祸事倒是自己找到他头上来。 至于沈家那几个孩子,从乡野之地而来,还能在太学入学考试中取得好名次,他自是有所了解的。 平日里还老用他们来激励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学问如此好的孩子,内里人品却是如此不堪。 居然做出伤人这种恶事! “来人呐……” 心中气急,有那么一瞬间,丞相都想冲到沈府去为自己的儿子讨一个公道。 然而,他呼了一口气,便很快地冷静下来。 这两日,圣上听闻沈云之身体不适,遍赐下无数宫人去照顾他。 就连他那夫人乍从乡下来,圣上也特地赐了个嬷嬷过去教授规矩。 可谓是圣眷正浓。 他若是此时找上门去,恐怕会惹得圣上不快。 毕竟,自家这小子平日里没少闯祸,而沈家那几个小子,在太学里头却表现极好,甚至多次引得太学里的先生称赞。 就算他这会儿跑出去说,沈家那几个小子欺负他儿子,恐怕也没人信。 这般想着,丞相闭闭眼,决定暂时忍下这口气。 要知道,他不止是丞相,他们温家更是盘踞京城上百年的世家大族。 有道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沈家一个从乡野间蹦出来的暴发户,温家想要收拾他,多的是机会。 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去惹皇帝心烦。 心里头有了计较,丞相看了一眼那两个随从,冷声说,“此事暂不要对夫人说起,若是她问,便只说是少爷遇上了劫匪。” “是。”闻言,那两个随从连连点头,心里头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老爷不愿意追究,便代表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他们也不用担心自己因此被责罚了。 可他们是松了一口气了,温祈却是一口恶气堵在喉咙里,差点没憋屈死。 这回他受了无妄之灾,头都破了个洞,老爹居然让他忍着? 到底谁才是他亲儿子啊! 想着之前,老头子对沈清仁的赞誉,温祈心中越发不服。 连摔了好几个药碗也不解气。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她正烦恼该如何避开的人,无意之中给她挡了一场麻烦。 沈云之一找到几个孩子,便有人给府里传了消息。 容九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了。 一看见她,沈云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随即又想起,这是在外头,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忙垂下眼,翻身下马。 容九可没功夫注意他,马车一停,她吵迎了上来。 倒是马车里,沈清尧这儿总算彻底缓过神来了。 他看了一眼沈清仁,颇有些忐忑不安地说,“大哥,怎么办?我该怎么跟娘说?” 找娃儿可还记得娘打大哥的那十个手板心呢。 他这回闯的祸虽然比不上大哥那回,可也蛮严重的。 娘应该会很生气,十个手板心他是逃不掉了。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实话实说了。” 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小弟弟,沈清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会儿知道怕了,当时怎么就不想清楚后果? 不过,阿尧此举,到底是因为担心他们兄弟呢。 沈清仁也没法说他不对,听着马车外头响起了容九的声音。 他只能伸手去掀开马车的帘子。 正要下车,车帘却被容九从外头放下了。 “先别下来。”容九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沈清仁僵了僵,就连外头沈云之看见她这般动作,也不由得有些意外。 她特的等在门口,该不会就是为了阻止几个孩子下马车? 这般想着,沈云之眼中神色一松。 诚然,就算是他,也不得不说,容九这样的做法很对。 如今几个孩子在太学念书,如此狼狈的模样,的确不宜被人瞧见。 尤其是,这回跟他们发生冲突的还是丞相家的孩子。 哪怕一开始,阿仁他们几个是受欺负的一方。 但阿尧也的确是把人家的头砸破了。 这件事还得看丞相府的态度。 若他们愿意息事宁人还好,若是不愿,完全可以把事情往严重了说。 如此,几个孩子这一身狼狈的模样,被人看见,岂不是正给了对方把柄? 看来,容九这女人的确是比他想象中更在乎几个孩子。 不然,就她那个脑子,估计也想不到要护着几个孩子的名声。 只是不知道,她这样子是做给他和外人看的,还是发自内心。 第三百八十四章 做得好 沈云之沉默地想着,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容九。 只见她压根就没感觉到,一颗心完全在几个孩子身上。 沈府侧门大开,马车直接从侧门进了庭院。 “出来。” 挥退守在一旁伺候的下人,容九这才出声说。 听了她的声音,沈清仁这才掀开马车车帘,下了车。 看了一眼容九,他颇有些心虚。 沈清尧更是低着头,几乎都玩钻进地缝中去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认错,容九便打发他们回院子里去洗澡换衣服。 “……” 知道自己闯了祸,对此,几个孩子也没说什么。 只垂着头,往自己住的院子里走。 等收拾干净了,这才慢吞吞的去找容九。 一到大厅,却发现沈云之也在,几个孩子更加紧张了。 完了! 爹爹可是最讨厌打架斗殴这种事啊! 看着沈云之坐在容九旁边慢悠悠地喝茶,便是连沈清仁也越发忐忑了。 慢吞吞的,区区几步路,恨不得走上一天。 然而,再慢,终究有到头的时候。 一看到他们走进来,容九便先一步开口说,“先坐下来。” 额…… 闻言,沈清仁下意识瞄了一眼沈云之,有些不太敢坐。 时隔几年,好不容易才和爹爹一起生活没多久。 本想尽力展现自己优秀的一面,让他引以为傲的。 可谁知,这才几天,便闯下了如此祸事。 爹爹也在朝为官,如今他们把丞相家的公子打成那样,丞相会不会找爹爹麻烦? 这般想着,沈清仁的头垂得越发低了,哪里还敢坐? 他不坐,底下几个小的更是站着没敢动。 沈清尧揪着手指,低声说,“爹娘,你们不要怪哥哥们,那人是我打的,与哥哥无关。” 这事儿沈云之早派人传了信回来,容九自然是知道的。 也知道与几个孩子发生冲突的,就是那日他们在茶楼遇到的那位丞相家的公子。 但此刻,她更关心的是…… “你们谁先动的手?” “自然是他们。” 迎上容九的目光,沈清义到现在还有些愤愤不平。 要不是那些人先挟持了阿尧,他们才懒得跟一群没脑子的纨绔纠缠呢。 他们? 看来还是群架啊! 容九蹙了蹙眉,又问,“那个姓温的也动手了?” “他倒没有……” 闻言,沈清义又垂下了头。 这就是他们心虚的地方。 若是那姓温的也动了手,管他什么丞相公子,他们才不怕呢。 可心里虽是这般想着,几个孩子却没一个敢去看容九的眼睛。 娘心里该是生气了? 毕竟人家都没动手,他们却把人打成那个样子。 换了谁,他们都不占理,更何况对方还是丞相家的公子。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容九却突然笑了。 不是怒极反笑,而是真正的笑。 “你们做得很好!”容九语中带笑,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谁叫他站着不动,不打他打谁?” 几个孩子:“……” 沈云之:“……” 站着不动反而要挨打,这是什么道理? 淡淡的瞥了一眼容九,沈云之有些不赞同。 本想看看她怎么教孩子,合着她就是这么教的? 难怪他离家几年,几个孩子看着都有些不对劲儿了。 原来,还真是她教的! 动了动嘴唇,沈云之正想让几个孩子别听她胡扯。 然而,容九却没给他插嘴的机会。 她托着下巴,似有些叹息地说,“这个姓温的一看就是个熊孩子,上回在茶楼的时候,我就想揍他来着,这回你们也算是替娘解了气了。” 沈云之:“……” 虽知道这女人又蠢又笨,还没读过什么书,与她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虽说那温家少爷是可恶,但你们也不应该如此鲁莽……” 这话,沈云之虽意在不满容九的教育理念,但却是对着几个孩子说的。 然而,几个孩子还未开口呢。 容九便转过头来幽幽看他一眼。 她也不说话,只看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转而让几个孩子在旁边坐下,挨个给他们倒了杯水,“先喝口水。” 许是容九的话,让几个孩子放松了不少。 哪怕还有沈云之在旁边,他们也慢吞吞地坐到了容九旁边。 下意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见状,容九莞尔一笑问,“你们是不是也认为自己做错了,以为我会生气?” 闻言,几个孩子一愣,沈清仁更是弱弱地问了一句,“难道不应该吗?” 闻言,容九却叹了一口气。 她摇摇头,“阿仁,你可明白你们的身份?” 身份? 闻言,沈云之都顾不上什么教育不教育的了。 他看了一眼容九,满脸诧异。 难道,这个女人知道了什么? 第三百八十五章 惩罚 然而,容九可没注意到沈云之在想什么。 她看了一眼几个孩子,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他虽是丞相之子,但在太学,你们同是学子,甚至你们的学问都比他好,未来前途,定是比他一个二世祖纨绔子要好,你们又何必惧他?” 要知道,若非沈清尧这一下子,今日受伤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 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道德。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若非要选,她宁愿自己的孩子是欺负别人的那一个,也不要被别人欺负。 容九话音刚落,莫说几个孩子,就是沈云之也不由得目光一闪。 他看了一眼容九,没再说话,向来淡漠的神色微微松动。 虽然这女人话说得粗糙,但也有几分道理。 抛开礼数不谈,这几个孩子,的确是不用畏惧任何人的。 “可他到底是丞相之子呢。” 垂着头,沈清仁说,“若我们真的放开了手反抗,岂不是要给你和爹爹带来麻烦?” 他们心虚,不是因为害怕那温家少爷,也不是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而是害怕给爹娘找麻烦罢了。 “麻烦自然是有的,可我们身为你们的父母,天生就是你们的后盾,你们麻烦了谁,都不要怕麻烦了我们。” “当然了,我这么说,并非是要你们出去惹事生非,只是告诉你们,当麻烦找上门来的时候,不要怯于反击。” 这几个孩子心智本领个个不俗,却还被那些人带入暗巷之中,不过是心里有所顾忌罢了。 她虽不希望他们长成书中那般毁天灭地的大反派,却也不想他们遇到危险时,还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闻言,几个孩子皆垂下了头,若有所思。 容九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不过,看这样子,该是听进去了。 她也不催促他们,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 她心里头也明白,这些话,她就算不说,几个孩子自己也会想清楚。 毕竟,在书中后期,这几个孩子除了他们几兄弟之间,可谓是毫无顾忌。 说一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也不为过。 可现在…… 沉默了许久之后,沈清仁抬头看了眼沈云之,主动问道,“爹,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训诫我们的吗?” 虽然,娘对这件事表示理解。 可几个孩子心中,还是更在意沈云之的看法。 毕竟,那是他们一直以来当做榜样崇拜的人啊。 发生了这种事,他会怎么看他们呢? 望着几个孩子期待又忐忑的眼神,容九心头一梗。 合着她说了那么多,几个孩子还是更在意沈云之? 心里头升起一股闷气,容九瞪了一眼沈云之,而后把头转向一边。 然而,沈云之却像没看到似的。 看了一眼几个孩子,他放下茶杯,悠悠道,“训诫是没有的,毕竟方才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嗯? 闻言,容九不禁转过头来,诧异地看了眼沈云之。 这狗男人竟然还有赞同她的一天,还真是难得啊! 心里头感叹一声,容九正想说什么。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便听得沈云之淡淡道,“训诫虽是没有,不过打架斗殴无论是何原因,都非君子所为。” 沈云之话音落下,几个孩皆垂了眼睑,看上去颇有些失落。 所以,在爹爹眼中,他们还是做错了? 这般想着,便是连之前还愤愤不平的沈清尧都有些颓丧。 “我们……” 动了动嘴唇,几个孩子弱弱开口,可还没等他们把知错了这几个字说出口。 沈云之便话锋一转道,“前段时间,云州遭灾,近日北地又有匪寇流窜,你们便以此事为题,写一篇策论交给我。” 几个孩子:“……” 果然,他们高兴得太早了,没有训诫,但有惩罚。 策论啊…… 想到那两个字,便是沈清仁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说实话,在云莱时,他们连读书都成了奢望。 他好不容易跟着徐家的先生学了一段时间,学的也不过是些书本上的知识。 关于实事策论,他也不过是刚刚入门,还没摸到边呢。 就让他写文章,是不是太难为他了? “爹,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明日去太学前交给你?” 看着沈云之那如常的神色,沈清仁大胆地猜测道。 “这个当然,”闻言,沈云之点点头,“你不是说,今年秋天便有参加科举的想法吗?” “这策论在科举考试中占比最重,多练习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沈清仁:“……” 早知道,他就不该说要参加科举。 倒不是他觉得自己考不上,而是怕自己取得的名次让爹爹不满意。 毕竟,他书本上的知识虽说学得好,可从前他们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那么多精力来关心国家大事? 经验方面还是欠缺了些,应当好好准备准备再说。 “经验不足就多练,有什么不知道的,就去查。” 似看出他的想法一般,淡淡道,“这篇策论,就当做是我给你们布置的课业,别想着偷工减料,我可是会亲自检查的。” 若换做以往,沈云之自是不信几个孩子会做出偷工减料这种事的。 但刚才亲眼见识了容九那女人是如何教几个孩子的,他不得不把话说清楚了。 “爹,你放心,这策论我们一定好好写。” 沈清仁心里原本还颓丧呢。 一听这是爹给他们布置的课业,他瞬间便来了精神,拍着胸脯连连保证。 要知道,之前他做梦都想爹能再给他们布置一次课业。 如今梦想成真,无论再难,他都要做到。 这般想着,几个娃儿们跟打了鸡血似的,回了院子,连夜就把策论写好了。 第二日一早,便交到了沈云之手上。 沈云之展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文笔论述尚有欠缺,但表达的观点却是令人耳目一新,不错。” 闻言,几个娃儿眼神一亮,一个个看起来十分兴奋。 要知道,他们昨夜为了写这篇文章,可是一夜都没怎么睡。 查资料,翻古籍,简直比上了一天的课还要累。 不过好在,他们所有的苦累都是值得的。 毕竟,能让爹爹说出不错这两个字,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书童 这般想着,几个娃儿眼里皆闪着光亮。 昨日因为温祈带来的郁闷一扫而空,看上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容九在旁边看着,吃味的同时又放下心来。 她一边拿过碗给几个孩子一一盛了粥,一边随口问道,“这段时间事多,还没问过你们在太学的生活,怎么样还习惯吗?” “习惯。”闻言,沈清仁点点头。 沈清义也跟着道,“太学里头的先生挺和气的。” “是啊,娘,你就放心,太学里头的先生虽然严厉,但对我们还是挺好的。” 沈清玄跟沈清尧仰着头,颇有些得意,“沐休之前,先生还跨我们来着呢。” “先生好就好。”抬手摸了摸小娃儿的头,容九眼中笑意盈盈,却不达眼底。 先生好,不代表同窗也好。 几个娃儿话语之间说的都是先生,半分不提及同窗。 再加上昨日的事,容九觉得,她是时候该防备起来了。 这般想着,容九沉默片刻。 正巧,这时,默影走进来说,“夫人,您要找的人来了。” 人?什么人? 闻言,几个孩子一愣,刚转头,便看见大厅外头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劲装,挺拔魁梧的年轻男子。 “这是……” 自从府里人多了之后,几个孩子已经习惯时不时冒出来的新鲜面孔了。 只看了那男子一眼,几个孩子便不约而同地撇开目光。 “娘,既然你还有事情要忙,那我们就先上学去了,不用送我们了。” 放下碗,几个孩子抹了抹嘴,便要走。 然而,容九却出声叫住了他们,“等等,时间还早,先别着急着走。” “娘,你还有什么事吗?”闻言,几个孩子又坐了回去。 看了一眼容九,面上皆是不解。 要知道,以往这个时候,娘早就催着他们去上学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 在几个孩子不解的目光中,那年轻男子走进大厅。 冲着容九和沈云之行了一礼,“大人,夫人。” 沈云之点了点头,便让那男子站到一旁。 倒是容九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越看越满意,她不禁对沈云之说道,“不错,想不到你眼光还挺好的嘛。” 看看这身高,再看看那见衣服都挡不住的八块腹肌。 对付温祈那小子,简直绰绰有余。 沈云之:“……” 虽说他不在意,但这女人如今作为他名义上的夫人,这样盯着一个男人两眼放光,真的好吗? 然而,容九这会儿才不管沈云之想什么呢。 话音落下,她便转头问那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卫一。”拿不准容九的意思,那男子老老实实的回答。 卫一? 这名字真够敷衍的。 容九默默吐槽了一句,不过,没关系。 名字可以敷衍,只要人不敷衍就行。 “听说你会点拳脚功夫?” 托着下巴,容九随口问道,“到什么程度,会不会飞檐走壁?” 闻言,卫一点点头,颇有些谦虚地笑了笑,“我的确是学过几年拳脚,飞檐走壁谈不上,但寻常的城墙也难不倒我。” 城墙啊…… 容九思忖了一下,眨眨眼,“行,就你了。” 什……什么事就他了? 卫一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 便听见容九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你以后就是几位少爷的书童了,今日便陪着他们一块去太学。” 啊? 这话一出,莫说卫一和几个孩子了,便是沈云之也不由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今儿一大早,容九这女人便找到他。 让他给安排一个人,越高越大,越魁梧越好,还特别要求,得是自己信的过的人。 他还以为是芳嬷嬷那边出了问题呢。 没想到,竟是给几个孩子做书童? 看了一眼魁梧挺拔的卫一,沈云之张了张嘴,颇有些艰难地开口,“几个孩子的书童我已经再找了,卫一他,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闻言,容九漫不经心地说,“我看就挺合适的,你看他长得高高大大,力气肯定也不小。” “有了他,几个孩子不仅有了书童,车夫护卫,都能省了,这有什么不好?” “这……” 听了这话,沈云之面上的神色越发一言难尽了。 他看了容九一眼又一眼,想说他们府上还没到一人多用的地步。 然而,容九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压根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她挥了挥手,颇有些愁眉苦脸地叹息,“沈大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好歹也体谅体谅我,最近这府里头猛然多了这么多人。” 第三百八十七章 蝎子 “圣上也没给你说要加俸禄,这一大家子人就指着那么点钱过日子呢,你也不要老想着你的面子,咱们能省就省。” 沈云之:“……” 几个孩子:“……” 这话说得,若不是他们知道容九一个月赚多少钱,他们都要信了。 至于旁边看了全程的芳嬷嬷,那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她这会儿都在考虑要不要拐弯抹角地向圣上提一提加俸禄的事儿了。 毕竟,是他们塞了那么多人在先,这会儿听了沈夫人的话。 她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然而,这会儿,在场的所有人可没人关注一个嬷嬷的面子挂不挂得住。 容九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管是沈云之还是几个孩子都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照她说的,带着卫一去了太学。 另一头,温祈可还不知道沈家兄弟身边多了一个保镖书童。 他喝了一大碗补气血的药,沉沉地睡了一夜,一大早上起来就嚷嚷着要回太学上课。 若换做以往,自家儿子如此上进,丞相恐怕欢喜得在门口放上两串鞭炮。 可现在…… 看了一眼自家儿子额头上缠的布条,丞相难得开口,“太学那边我已经打好了招呼,你就在家休息两天再去。” “不要!”顶着自家老爹担忧的眼神,温祈十分坚定地拒绝,“我要去上学!” 那架势,还真有几分一往无前的孤勇。 丞相大人听了热泪盈眶,拍着温祈的肩膀连说了三个好字。 “不愧是我温家的好儿郎,想当年你父亲我也是不畏寒暑病痛,日日坚持苦读,才有了今日成就,我儿若也有这分魄力,考上状元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温祈:“……” 这还是大白天的呢,他家老头子怎么就做起梦来了? 他虽说侥幸考上了太学,可这么多年,四书五经他就背了一本论语。 就这样,还考状元呢,他下辈子都不一定考得上。 心里虽是这般想着,但温祈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这梦挺美的,就让他家老头子多做一会儿。 丞相可不知道自家儿子在想什么,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他抹了眼,扭头对夫人感叹,“祈儿知道上进了,我总算能少操点心了。” 闻言,看了一眼老怀甚慰的丈夫,丞相夫人心中担忧不减。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他那哪里是知道上进,分明是赶着去报仇呢。 可她能怎么办呢? 自己大半辈子就生了一个儿子,更何况,这回他也是受了大罪。 只能由着他了。 这般想着,丞相夫人看了一眼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丞相,默默地叹息一声,“但愿。” 另一边,太学里头,沈清仁几兄弟,一进太学,便往休息的院子跑。 虽说每日下学,学生们都还是回自己家。 可太学还是安排了地方,供学生们课间休息使用。 毕竟,能到这里念书的大多都是些官宦子弟,也不好怠慢了。 这院子里,除了提供茶水解渴,还有一张小木床,可用来小憩。 沈清仁几兄弟虽上课不在一处,但却被分到一个院子里休息。 这会儿,院门一关,几个孩子将从家里带来的小东西放好。 便对卫一说,“我们去上课时,你就先在这儿。” 他们之前没有书童,可看其他人的书童都是这般,几个孩子也就这么安排了。 沈清尧还十分贴心地说,“你若是无聊的话,可以出门去找其他书童说话,也可以在床上睡一觉。” “这床虽小,但还挺软和的。” 说着,小娃儿还伸手拍了拍床上的褥子。 然而这一拍,他面上神色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煞白煞白的,连呼吸都有些不稳。 “阿尧,你怎么了?”见状,旁边的沈清仁颇有些担心地问。 “床……床上好像有东西!” 眉头微蹙,小娃儿收回了手,颤抖着声音说。 听了这话,沈清仁几个还没反应过来,卫一便神情一凛。 迅速地将几个孩子拉到身后,他毫不犹豫地掀开褥子。 只见床上爬满了两个手指粗的蝎子,密密麻麻的蠕动着,看着就渗人。 “啊!” 猛然看见这副场景,几个孩子头皮发麻,忍不住惊呼出声。 来不及说什么,沈清仁下意识地拽住几个弟弟便往外跑。 太可怕了! 直跑到院子里,几个人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想起那密密麻麻的场面,便冷汗直冒。 倒是卫一,等几个孩子跑出去后,便一把把那褥子掀到地上。 两脚便把那里头的东西踩得咯吱作响。? 第三百八十八章 太野蛮了 等里头的东西动静全无,他才冷着脸,在房间里头转了几圈。 没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之后,才连那被褥一块拎在手上有了出去。 院子里头,沈清仁兄弟几人依旧站在那儿。 神情虽然淡定,但脸上却毫无血色,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卫一看了一眼,被说什么,只走到其他几间屋子里,里里外外地检查了好几遍。 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才走出来对沈清仁说,“这几间屋子都没问题,不如少爷们先选一间呆着,等我把那间房清理干净再说?” 闻言,沈清仁看了一眼旁边那几个屋子,有些不太想进去。 哪怕卫一说,他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但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 这般想着,沈清仁看了一眼卫一,抿唇说,“不了,时间不早了,你慢慢收拾,我们就先去上课了。” “对,你慢慢收拾,我们先去上课了。” 听了沈清仁的话,其他几个小娃儿也心有余悸地附和道。 说实话,若不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胆小,他们早就一口气跑出这个院子了。 真是太可怕了! 哪怕他们之前一直生活在村里,背面靠的就是豺狼虎豹都有的阴山。 可也没见过那么多蝎子啊! 密密麻麻的一片,想想都令人胆战心惊。 “也好。”听了几个娃儿的话,卫一点了点头,“几位少爷务必多加小心,有什么情况,请立即通知我。” “我知道,你放心。”看着卫一,沈清仁严肃地点了点头。 之前,娘让卫一来当他们的书童的时候。 他还认为娘小题大做了,想拒绝来着。 可现在看来,娘这哪里是小题大做,分明是有先见之明嘛。 心里头感叹一声,沈清仁努力让自己在几个弟弟面前看起来镇定。 “走,该去上课了。” 牵着沈清尧的手,沈清仁正要往外走。 卫一却又叫住了他,想了想,他问,“少爷们是不是在书院得罪了什么人,不如与我说明白,我也好有所防备。” 像这种往人床上放毒蝎子的行为,已经不能用玩闹来形容了。 这是谋杀。 做这种事情的人,很明显是要置沈清仁于死地。 “这……大概是跟温祈有关。” 思忖了一下,沈清仁皱着眉头说,“阿尧昨日才打破了他的头,他最有可能报复。” 至于那毒蝎子为什么放在他床上,而不是阿尧床上。 大概是他更招人恨。 “还有昨日和温祈在一起的那些人也很有可能。” 旁边,几个小娃儿不知自家大哥心中所想,见他开了口,也跟着补充,“只是他们人太多,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 “我明白了,我会注意观察的。” 既然是蓄意报复,又做得明目张胆,毫无畏惧。 那么一次不成功,那人恐怕会再来一次。 兴许不用他们费功夫去查,那人自己就会露出马脚。 毕竟,这可是要人命的事,此前从未听说过太学出现这样的事。 那人想必也是第一次做,不可能不心虚。 这般想着,卫一稍稍安下心来。 想想自己也是头一回做人书童,出了这种事,好像除了多加防备之外,也没法做什么。 他不禁有些郁闷,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强装镇定的少爷们。 他笑了一下,安抚道,“几位少爷不用担心,大人既然把我安排到了你们身边,这些事我会处理好,你们安心上课去。” 说着,他便大踏步地往外走。 见状,几个孩子皆是一怔,不由得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不是说他来处理吗?怎么转身就走了? “当然是去把这些脏东西扔了,还有少爷这褥子也不能再用了,得回府取新的去。” 闻言,卫一脚步顿了一下,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回应。 看了一早卫一手上的东西,几个孩子胃里皆涌起一股恶心。 “知道了,你先去。” 强忍着干呕的冲动,沈清仁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他带着几个弟弟就往外头走,然而,才走到院子外头,就看见门口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 扒拉着院墙探头探脑的,企图往里看。 “你谁啊?干什么的?” 才受了一场惊吓,还没缓过神来呢,就看到有人在外头贼头贼脑的。 沈清义一下就忍不住了,大叫一声冲着那人就追了过去。 听见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吼,那人顿时吓了一跳。 似没想到,都经历了那样可怕的场面了,这小娃儿还这么有精气神。 几乎是沈清义追上来的那一刻,他转头就跑。 然而,还没跑出去几步,却被人揪住了后领。 “放……放开!” 双脚悬空,那人挣扎着扭头,便对上卫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高大的身材,有给的皮肤,再加上那冷硬如阎王一般的表情。 当即就把那人吓得一个哆嗦,将要出口的咒骂,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颤抖着嘴唇,那人就跟鸡崽似的,被卫一拎进了院子。 “你……你们想干什么?” 砰地一下被扔到地上,那人看了眼卫一,颇有些惊恐地缩了缩,“太学清静之地,你们敢施如此暴行,就不怕我去院长面前告你们一状?” 野蛮,实在是太野蛮了! 也不知道像这样野蛮的人到底是怎么混进太学的。 看了眼卫一,那人既惊恐又不屑。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跑。 然而,卫一却比他更快一步,再次揪住他的后领,随手一甩,他便摔了个狗啃泥。 好半天才从地上起来,那人呸了一声,也不管什么恐惧不恐惧了, 张嘴就骂,“你这个莽夫,知道我是谁吗?你给我等着!等院长来了,有你好看!” 闻言,卫一目光淡淡,压根就没把这威胁放在心上。 他抬脚便踩在那人肚子上。 嗷地一声,那人只觉得自个儿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差点没晕过去。 然而,卫一却跟没听见似的,还来回搓了搓脚。 方才踩了那些蝎子,他本想找个地方洗洗的。 现在好了,洗鞋的功夫都省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堵人 旁边,沈清仁几个可不知卫一这时候还想着洗鞋的事儿呢。 看着他一只手,便将比他们高大许多的人拎了起来。 莫说沈清义这个武痴了,就是沈清仁也愣了好大一会儿。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看见他踩着一个人碾来碾去,跟碾蚂蚁似的。 这…… 爹他到底是从哪里给他们找的书童啊,这也太凶残了! 吞了吞口水,几个孩子下意识看了一眼被踩在地上的那人。 这不是昨日最先挟持阿尧的那个小厮吗? 方才被卫一那干脆利落的操作给镇住了,没注意看。 如今仔细一瞧,是那人错不了。 连衣服都不曾换过,边赶来这里查探消息。 就那么想知道他们死没死吗? 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沈清仁轻嗤一声,开口,“好了,放开他,这里毕竟是书院,弄出人命不好。” 这些人放蝎子的时候可没想过弄出人命不好。 这位大少爷的心思还是太软了些。 这般想着,卫一蹙了蹙眉,到底还是松了脚。 “不想死的话,你就老实交代!” 一脚把那人踹远了些,卫一冷声问,“你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干什么?” “我……我没想干什么啊!” 躺在地上,那人疼得直哭,再无之前的嚣张。 他捂着肚子,剧烈地咳嗽几声,“真的……我真没想干什么,我就是路过……路过……” 路过用得着探头探脑的? 这是把他们都当傻子糊弄呢! 沈清仁黑了脸色,卫一更是上去就是一脚,直接将那人又踹了个跟头。 那人嗷嗷两声,直接趴在地上不动了。 也不知是镇晕了,还是装的。 卫一还想再审问,沈清仁却摆摆手阻止道,“算了,让他走。” “啊?大哥就让他这么走了,也太便宜他了。” “对啊,那可是毒蝎子呢,咱们怎么着也要问出那背后的人,才好算账啊!” “就是,依我看啊,咱们直接把这人,连同那一床单蝎子,交给院长得了。” 听了沈清仁的话,沈清一几个颇有些不满意地咕哝。 就连卫一也有些踌躇,显然他也是赞同神清义他们几个的法子的。 像这样的人,就该让他吃点教训。 否则,他就不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然而,沈清仁却十分坚持。 他看了一眼那人,说,“算了,就凭借这么一个人,算什么账呢,再说咱们也没亲自抓到他往床上放毒蝎子。 若真闹到院长那边去,说不定还会被人反咬一口,说咱们仗势欺人呢。” 说着,神清仁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卫一。 倒不是他懦弱怕事,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就卫一这身形,这体格,往那儿一站,人家怎么叶不会相信他们才是苦主。 说不定,还会背认定为找事。 与其给人机会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坏了他们名声。 倒不如暂且忍忍。 “少爷说得有理。” 卫一做事从不讲究什么证据。 不过,沈大人既然把他调到了几位少爷身边。 那日后,这几位少爷便是他的主子。 他可以不信证据,但却不能不听从主子的命令。 这般想着,他沉着脸,又踢了一下那人,颇有些凶神恶煞地道,“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还不快滚!” “哎,我这就滚,这就滚!” 听了这话,那人顿时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就往外跑。 太可怕了! 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 他得赶紧回去告诉少爷去! “走,该去上课了,再不去,就真的要迟到了!” 看着那人屁滚尿流的身影,沈清仁皱了皱眉,并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等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他与卫一说了几句,便带着几个弟弟往上课的地方赶。 出了院子,刚过通往上课区域的那座木拱桥,几兄弟正准备分道扬镳,去往各自上课的课室,就被人堵住了去路。 为首那位,正是昨日才被砸了头的温祈。 这会儿,他头上缠着布条,可脖子却挺得直直的,像一只斗鸡。 “你想干什么?” 张开双手,将几个弟弟护在身后,沈清仁警惕地看着温祈。 然而,温祈却没搭理他。 他伸长了脖子往沈清仁背后看了一眼,顿时黑下了脸色。 转头就冲身边的人嚷嚷,“不是说沈清仁那小子带了一个野蛮的护卫来对付本少爷吗?人呢?你该不会是在耍本少爷?” “温兄,我怎么敢耍你啊?” 闻言,温祈身边的一位公子哥,立即赔笑道,“这事儿乃是我那小厮亲眼所见,错不了。” “那他人呢?” 看了一眼那公子哥,温祈冷哼一声,语气不善。 第三百九十章 是不是该文明点 “这……” 闻言,那公子哥擦了擦头上的汗,颇有些紧张地道,“兴许是知道沈家那几位小子得罪的是温少爷您,所以吓得躲起来了。 毕竟,区区一贱奴,就算再厉害,哪敢与温少爷您作对?” “这倒也是。”听了这话,温祈点了点头,颇有些自得。 他撇撇嘴,似有些勉强地说,“罢了,这回就不与你计较情报有误的事儿了,毕竟小爷的目的是神清仁几个,那贱奴既然知道怕了,就随他去。” “温兄不愧是丞相之子,心胸就是宽广。” 逃脱一劫,那公子哥心里松了一口气,想也不想,对着温祈就是一顿猛夸。 温祈听了,心里舒坦,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 小木拱桥位于休息区和上课区之间,是所有学子的必经之路。 可眼看温祈带着一群人堵在桥头,其他学子见了,宁愿打道回府,也不愿凑过去。 别看这温祈名次不怎么样,却是太学里出了名的小霸王。 除了有些想巴结他的,其他人平日里见了他都要绕道走。 更别提这会儿,他明显就是一副找茬的架势。 傻子才会凑上去。 虽然迟到缺课,会被先生训斥。 可那也比惹得一身骚要好啊! 另一头,温祈可不知道,太学里的人看他就跟看瘟神似的,恨不得躲着走。 眼看就快要到上课的时间了,哪怕是再故意躲着他,周围的人也多了起来。 温祈也不想太引人注意。 毕竟,教他的那位先生,可是个他上课抛几个石子,都要跑到他老爹面前告他一状的主。 他轻咳了一声,冲着沈清仁便挑衅道,“姓沈的,你敢不敢借一步说话?” 他话音刚落,沈清仁还未有所动作,跟在温祈身边的人便自发地朝他靠拢。 并且一个个围成几个圈,将他和沈清义他们都隔开来。 “大哥……” 皱着眉头,几个小娃儿看了一眼沈清仁颇有些担忧。 沈清义更是咬咬牙,想硬冲出包围圈。 然而,沈清仁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 毕竟,看温祈这架势,大部分是冲着他来的。 又何必把几个弟弟在牵扯进来。 沈清义几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越是明白,他们才越担心。 太学里头不好动粗,未免真的将院长引来。 就连温祈身边的那些人,也只是隔开了几兄弟,并没有动手。 沈清义自然也不好教训他们,否则就是打架滋事。 要是被先生知道了,可是要请父母的。 为避免给容九和沈云之添麻烦,几个小娃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清仁跟着温祈往后山去。 昨日娘都那么说了,若那温祈真敢对大哥怎么样,大哥应该不会选择息事宁人了? 太学的后山,是一片梅林,每当冬天时,满山梅花,别提多美了。 可是这会儿,正月已过,冬天已临近尾声。 这梅林,也只剩稀稀拉拉的几朵梅花,看上去颇有些萧瑟。 温祈一边走,一边看了眼神思不属的沈清仁。 似笑非笑道,“怎么,难道你今日还想着要靠你那几个弟弟来脱困?” “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言,沈清仁皱了皱眉,也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直接就问。 “我记得我好像没怎么得罪你,你为何揪着我不放?” 没得罪? 闻言,温祈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哼哼两声。 “你这小子,害我得了两次污卷,害我日日被我家老头子教训,昨日更是害我头破血流,这还叫没得罪,什么才叫得罪?” 嗯? 听了这话,沈清仁看了一眼温祈,颇有些一言难尽。 没想到,这人竟把考场的污卷也怪在他头上。 “你看什么看?” 许是被沈清仁的眼神刺激到了。 温祈脸色一沉,揪住沈清仁的衣襟就往后山更深处走去。 见状,沈清仁顿了一下,没有挣扎。 只是看向温祈的目光越发黑沉。 走了一段距离,确定这地方说话没人听见,温祈这才松了手。 将沈清仁往后一推,他便大发慈悲地开口,“说,你是选择老老实实让我往你头上也砸个窟窿呢,还是选择日后你和你那几个兄弟都跟在我身边,随我使唤?” 随他使唤? 那与他家里的奴仆何异? 更别提温祈言语中还带着沈清义他们几个。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沈清仁就变了脸色。 不过一秒,便又恢复了正常。 他弯了弯唇,眼中却没甚笑意地道,“温少爷,什么窟窿不窟窿的,那都是野蛮人的做派,咱们读书人,解决问题,是不是该文明一点?”? 第三百九十一章 落水 嘿,沈清仁这个傻子,连自己的亲弟弟都骂进去了。 听了这话,问祈在心里嘲笑一声,心情骤好。 也没计较沈清仁自动忽略他后面的话了。 他挑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眼沈清仁,“哦?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才叫文明?” “这个嘛……” 闻言,沈清仁微微一笑,他理了理衣襟,两步走到温祈面前说,“我知道温少爷你为何记恨我,不就是咱两都是第一名,而我是顺数,你是倒竖嘛。” 温祈:“……” 知道还说,这不是扎人心窝嘛! “你少得意,今日我便让你这第一名走不出这后山!” 温祈咬咬牙,冷笑一声,便挥起拳头向沈清仁砸去。 然而,沈清仁却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温祈的拳头。 他缓缓开口,“温少爷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 “你还有什么废话?” 一拳落空,连手腕也被沈清仁捏在手里。 温祈涨红了脸,连脑袋也突突的疼。 沈清仁却不紧不慢地道,“我明白像温少爷这般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是没必要这么在意成绩的,温少爷之所以如此,大概是不想辜负丞相的殷切期望。” “这是当然!”闻言,温祈哼哼两声,颇有些傲娇,“要不是我家老头子,我才懒得上这个学呢!” 话音落下,他又转头瞪了一眼沈清仁,一脸狐疑,“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闻言,沈清仁抬头看了一眼温祈,抿唇一笑,“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快速提高成绩,且不用找夫子格外授课,你是否能不再找我们麻烦呢?” 不用找夫子格外授课,还能提高成绩? 听了这话,温祈不禁来了兴趣。 他瞥了一眼沈清仁,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帮我补习功课?” “当然不是,我帮你补习功课,那与请夫子有什么区别,我有一个更好更快的办法,温少爷想不想知道?” 更好更快的办法? 温祈心里有些迟疑,但不得不说,沈清仁的话的确让他很动心。 这家伙虽然讨厌了一点,但学问还是十分不错的,也许真有什么窍门也不一定呢。 他若是学会了,他爹岂不是天天夸他了? 想到那个场面,温祈神色一松。 他伸手勾了勾沈清仁的脖子,一脸笑意地说,“算你有心了,这样,你若能在月末考试中让我挤进前三,之前的事,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还会给你报酬怎么样?” 说着,问祈随手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大金元宝。 “如此,就多谢温少爷好意了。” 看了眼那大金元宝,沈清仁笑了笑,也不伸手去接。 只一伸手,就将温祈碰进了旁边的小溪中。 指使人放毒蝎子害他们,还想让他帮忙提升成绩,做什么美梦呢! “砰!” 一声响,温祈跌入小溪中,溅起巨大水花。 冰凉的溪水瞬间漫过头顶,从四面八方涌入耳鼻中。 一眨眼间,温祈祷便被呛了好几口水。 他手忙脚乱地在小溪中扑腾,然而,每当他要爬上岸时。 沈清仁一伸手,又给他按了回去。 “你……” 再一次冒出水面,温祈胡乱地抹了一把脸。 他瞪了眼沈清仁张了张嘴,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反倒是又一次被沈清仁按入水中。 反反复复,这一次,他是彻底没力气再爬起来了。 沈清仁这才松了手,探了一下他的脖颈,确定还有气,就没再管了。 经过此次教训,这温祈若还敢找他们麻烦。 他不介意再把他扔水里,直到他彻底爬不起来为止。 躺在一块青石板上,温祈半晕半醒地看着沈清仁毫不犹豫地跳去小溪当中。 疯子,都是疯子! 心里头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温祈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后山口爬去。 身上冷冰冰的,额头的伤口泡了水,越发的疼了。 若是再不离开这里,他都感觉自己要死了。 另外一头,被留在外面挡住沈清义他们的那些人,也隐约地听到了后山传来的动静。 不过,却没一个人放在心上的。 毕竟,温少爷这般教训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倒是沈清义几个,以为那声音是沈清仁发出来的,一个个急得不行。 想要进后山去看看,可这些人就跟牛皮糖似的黏着他们,甩都甩不掉。 别提多烦躁了! 就在沈清义握紧了拳头,思考要不要把这些人都揍一顿算了。 卫一一眼就看到了被一堆人围在中间的三兄弟。 他大步走上前来,高大的身材瞬间笼罩下来一团阴影,把那几个公子哥吓了一跳。 “你谁啊?没看到我们在这儿吗?赶紧滚一边去。” 拍着胸口,其中一个公子哥挥了挥手,颇有些不耐烦地说。 然而,卫一却跟没听见似的,反而走进了一步,冷着脸说说,“离我们家少爷远点。” “谁……谁是你们家少爷?” 闻言,那公子哥还没反应过来呢,便有一随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少爷,刚才就是他打了我。” 哦,原来是沈家兄弟那个野蛮的书童啊。 几个公子哥一听,看向卫一的眼神都不对了。 野蛮人一个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卫一却对这些投注到他身上的视线熟视无睹。 他肃着一张脸,直接一手一个,像扒麻袋似的把围着沈清义他们的公子哥,一个个都给扒拉开了。 出了包围圈,沈清义气还没喘匀呢,便着急忙慌地道,“卫一,大哥他被温祈带到后山去了,你快去找找他。” “什么?” 闻言,卫一面色一变。 沈大人将他调来几位公子身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保护他们的安全。 若是大公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还出了事,那他…… 似想到了什么,卫一头皮一麻。 只让沈清义他们几个先回去上课,他自己则是抬脚进了后山。 刚一进去,便是一片梅花林。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仔细查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他也没掉以轻心,而是又往里走了走。 直到走到后山深处,他才隐约听见水流的声音。 眉目一凝,他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了几个凌乱的脚印。 第三百九十二章 居然敢威胁他 看这长度,应当像是沈清仁这个年纪的人。 卫一的速度更快了,没一会儿,就走到小溪边上。 一打眼,就看到自家大少爷整个人都泡在了小溪里头。 一身竹纹青衫贴着水面漂浮,半张脸都没入了水中。 剩下的一半也毫无血色。 “这……” 瞳孔里映出沈清仁那犹如浮尸一般的身影,卫一心头一震。 完了! 他完了! 沈大人若是知道了,非得灭了他不可! 额头上冒出冷汗,卫一飞快地奔过去,一把将沈清仁从水里捞出来。 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伤口,虽然脸色苍白了一些,但好在,呼吸正常。 卫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一顿责罚虽然是跑不掉了,但好歹不用被灭口了。 这般想着,卫一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周围有人爬行的拖痕。 他查探了一番,发现上头还有水迹。 莫非,和公子发生冲突的那人也落入了水中? 可他为何要爬? 卫一想不通,便暂时放下不想了。 如今虽已过了深冬,可天气依旧有些寒冷。 山中溪水更是冰凉,大少爷也不知道在这里泡了多久。 再耽搁下去,没准就要出事了。 皱着眉头,卫一将自己的外套脱下,裹在沈清仁身上,背着他就往外走。 另一条通向后山外的路上,那些公子哥也看到了浑身湿透,几乎半死不活的温祈了。 “温……温兄这是怎么了?” 不是去教训人了吗?怎么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此刻的温祈祷披头散发,浑身泥土,就连头上的伤口也被水泡得发白。 至于那脸色更是白中透青,与鬼也无异了。 众位公子哥见状,三魂吓没了七魄,终是慌了神。 “快……快去找大夫!” “去找院长!” 大约是温祈这模样太过惨烈,几个公子哥手忙脚乱的同时,却无人敢碰温祈一下。 生怕这一碰,他可就真成鬼了。 到时候,他们找谁说理去? 不过,虽是不敢碰,可打发了小厮去请大夫和院长之后,几个公子哥也不敢离开。 万一温祈中途断气了可怎么办? 等待的过程总是焦躁的,就在这时,卫一背着沈清仁从山上下来。 其中一人顿时冲上去指责,“是沈清仁,后山就他和温兄两个人,一定是他把温兄害成这个样子的!” “你说什么呢,明明是温祈先找我们的麻烦,什么叫我大哥害他!” 一看到卫一,沈清义立刻冲了上去,将那开口的公子哥撞到一边。 自家大哥祸福难料,其他两个小娃儿自然也没心情上课。 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就是,你眼瞎啊,没看到我大哥也晕过去了吗?我们还说是温祈害的呢!” 自家大哥还趴在卫一背上生死不知呢,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往他身上泼脏水。 俩小娃儿又急又气,双手叉腰,火力全开,将那公子哥喷得晕头转向。 再加上还有个卫一冷着一张脸站在边上,顿时就有些怂了。 他缩了缩脖子道,“温兄和沈清仁两人一块进了后山,而且他的模样看起来比沈清仁更惨,一定是沈清仁动的手,不然怎么会这样?” “你这么肯定是我大哥动的手,难道你当时在边上看着?” 闻言,沈清义不屑地冷哼,“还是说,你生了一双千里眼?” 闻言,那人愣了一下,有些心虚,“我自是没看见,不过……” “不过什么?有道是眼见为实,你没亲眼看见还敢在这儿胡说八道,李公子真是好大的口气。” 握着拳头,沈清义目光沉沉。 那李公子却是惊了一条,“你……你认识我?” 他虽然也看不惯沈家兄弟,但除了这次,他从没跟他们正面对上。 这小娃儿怎么会认识他? 见他一脸震惊,旁边俩小娃儿扬了扬头,“何止是认识啊,我们和二哥还曾在岑夫子的休息室外看见过李公子呢。” “啊,让我想想啊。”说着,沈清玄托着下巴,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说,“当时,你好像还从里头拿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呢?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李公子你说话可要注意了,你若是再胡说,我们说不定还真就想起来了,到时候若是不小心在岑夫子面前说漏了嘴……” 李公子:“……” 这俩小娃儿,居然敢威胁他! 这李公子气得要死,心里却在想着之前他做的事。 明明十分隐秘,怎么就叫这几兄弟给看见了? 不过好在,那张抄了月末考试试题的纸,他已经给烧了。 他们就是想去告,也没有证据。 这般想着,那李公子心下稍安,可到底心虚,也没敢再出声。 沈清义几个更是没功夫管他,看了一眼趴在卫一背上的沈清仁,几兄弟忙护着他就往休息区走。 至于跟那李公子一块的人,也不敢再找茬。 毕竟,那试题他们虽没偷,可都是在一块玩的,又有谁能瞒得过谁? 与其在这儿跟他们掰扯,倒不如想法子先把温祈给安顿好。 毕竟是丞相家地公子,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不是好玩的。 另外一头,沈清义他们可没功夫管温祈怎么样? 几兄弟此刻一门心思都在沈清仁身上。 让卫一把人背回他们居住的小院,便开始忙活,个烧水的烧水,煮姜汤的煮姜汤。 这一通流程下来,娴熟无比。 倒显得卫一这个书童无用武之地了。 跟着几位公子上太学的第一天便出了这么大的事。 哪怕会被追究失职之罪,他也不好再瞒着了。 卫一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沈清仁,毫不犹豫地给沈云之传了信。 毕竟,看那位李公子的样子,那些人多半是想把温祈落水的事,按在沈清仁身上了。 这事儿,可不是他一个护卫能够解决的,还得沈大人亲自来才行。 另一边,昨日才打了架,今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哪怕错不在他们,几个孩子心里也有些羞愧。 不太想惊动爹娘。 可大哥现在还躺床上呢,他们就是不想惊动也不行了。 这般想着,沈清义几兄弟倒也没阻止卫一往家传消息。 第三百九十三章 明哲保身 卫一动作很快,没一会儿,沈清仁在太学落水的事儿便传回了沈府。 容九接到消息时,沈云之刚被皇帝宣进宫。 “夫人,此事涉及丞相府,恐怕不太好解决,不如我现在进宫,把大人找回来?” 大约是消息来得突然,容九也没避着人。 一旁的芳嬷嬷见状,便自告奋勇地说,“我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进宫总比旁人容易些,此时去,说不定还能顺利拦下大人。” 额……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容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芳嬷嬷向宫里传递一次消息,皇帝便赐下一堆宫人。 这会儿让她进宫,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事关几个孩子,她不敢赌。 “算了,皇上这会儿找他,说不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想了想,容九摇摇头,“不过是小孩子的矛盾,就不要麻烦他了。” “还是我带上几个得力的人,去一趟太学。” 自从几个孩子入住后,沈府的配备也越发齐全了。 带出去唬人的阵仗还是有的。 芳嬷嬷却仿佛还有些不放心,“要不,还是给沈大人传个信。” “不用了。”一抬手,容九严肃地道,“嬷嬷不是说了吗?相夫教子是咱们女人的事,大人有正经事在身,还是不要麻烦他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芳嬷嬷还想说什么,容九却道,“要不这样,嬷嬷若是不放心,便带上几个人跟我去如何?” 到底是皇宫里的人呢,且不论皇帝的目的如何。 她若带上芳嬷嬷,丞相府的人应当会有所忌惮。 这般想着,容九勾了勾唇,越发觉得这主意不错。 “好,我这就去安排人,务必保证夫人和几位公子的安全。” 虽然失去进宫的机会很可惜,但芳嬷嬷也没再多说什么。 毕竟,除了几位公子跟丞相家的发生冲突外,神府这几天看上去很正常,没什么需要汇报的。 芳嬷嬷为人利落,没一会儿便安排好了容九出出行事宜。 既能唬人,又不会太出格,容九很满意。 与此同时,太学里头,温祈也已经被人抬回了住处。 大夫也已经诊治过了,又帮他把头上的伤口重新做了包扎。 沈清仁十分有分寸,只让他呛了几口水,并没有真想要他的命。 温祈实际上没什么大碍。 只是他头上有伤,又实实在在地泡了冷水,这才昏迷不醒。 “温公子可有什么问题?” 等大夫把了脉,头发已经灰白的院长立刻问了一句。 面上更是化不开的愁苦。 诚然,能够坐上太学院院长这个位置,他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低。 可再不低,院长也不过是个虚职,哪里比得上手握实权的朝中大臣? 更别提温丞相了,那位可是龄近四十才得了一个儿子。 如今这唯一地一个儿子,却再太学被人害可个半死。 以丞相的脾气,这事想要善了恐怕是难了。 估摸着丞相府的人一会儿就该来了,他还是想想该怎么交代。 揪着同样灰白的胡子,院长眉毛都要愁秃了。 “院长放心。”大夫收了手,安抚的说,“温少爷看着狼狈了些,却无性命之忧,只要好生休息便没什么大碍了。” “没大碍就好。”闻言,院长松了一口气。 他这里一心想的是终于能和丞相府的人交代了,却没想到最先到来的,却是容九。 她来的时候,丞相府的人连影子都还没看到。 饶是如此,院长也早早在门口等着了。 毕竟,那位沈御史也算是朝廷新秀,据说深得圣心,同样不能得罪。 院长客客气气的,容九心里虽然担心沈清仁,但也不好一上来就伸手打笑脸人。 更何况,这事儿,说起来与院长关系不大。 她亦是客客气气地同院长见了礼,而后才笑盈盈地问,“院长,我听说,我儿子在太学被人给害了,现在还躺床上呢?” 院长:“……” 早听说沈御史这位夫人是从乡下来的,见面之前他还担心,这位沈夫人会不会撒泼打滚,拿市井妇人的那一套来为难他。 可谁知,这位沈夫人却是个明理的,刚下马车,便同他见了礼。 就连带来的那些护卫和下人,都恭恭敬敬的。 毕竟,是官学的院长,桃李满天下,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 容九这般做派,正合了院长心意。 他刚松了一口气,心里还在感叹,人不可貌相。 这位沈夫人虽出身乡野,但也不是那等没眼力劲的粗俗妇人。 然而,他还没感叹完呢,便猛地听见这么一句。 院长顿时一噎,这位沈夫人向来这么直接吗? 这让习惯了说一句话,恨不得绕上十八个弯的院长,很很不适应。 一句客套话堵在喉咙里,院长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毕竟,他点了头,那岂不是坐实了温少爷在太学欺负沈家公子的事? 到时,恐怕都不用沈夫人出手,那位爱子如命的丞相夫人,就能把他这太学闹得天翻地覆。 这般想着,院长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看起来和蔼可亲。 “沈夫人不如先去看看沈公子?” “说实话,孩子们之间的事老夫也不是很清楚,咱们一块去听沈公子说说,岂不是更清楚?” 这一来一回的,丞相府肯定来人了。 到时候可就是丞相府和沈府两家人的恩怨了。 事情如何,都与他这个院长没甚关系了。 容九好歹也是活了一辈子地人了,之前形形色色也见过不少人。 这意思,她还能听不出来? 这般想着,她面上神色淡了几分,却依旧笑道,“院长您平时肯定很喜欢书法?” 不然,明哲保身这四个字,怎么就研究得这么透呢! “这个一般般。” 院长没听出容九的话外之意,他一边领着容九往学生们休息的院子去。 心里头一边诧异,没想到沈夫人一介乡下妇人,竟然还对书法感兴趣。 这可真是难得。 这般想着,院长嘴上不由得客套了两句。 “沈夫人若是感兴趣,老夫哪里还有两本字帖,不如送您?” 要知道,他的字帖,虽比不上名家,但也不像口中说的那么一般。 送给沈夫人,着实是有些可惜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装的? 但若能用两本字帖换得一个消停,这牺牲便是值得的。 毕竟一个是丞相公子,一个是御史家的少爷。 两边都是朝中重臣,手握实权,院长都开罪不起。 只能希望有一方先退让了。 “这个不着急。”听了院长的话,容九笑道,“我儿子在太学无故落水,这事儿我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等我解决了这件事,再来找院长探讨书法。” 闻言,院长的笑容僵了一下,颇有些勉强地说道,“沈夫人,同窗之间偶尔有些小摩擦,也是常有的事……” 看了一眼旁边的容九,院长有些语塞。 他在犹豫着该如何把这件事归结为意外,毕竟太学中若有欺凌之事。 他这个院长也是要担责任的。 然而,容九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 她挑挑眉,不可置信地说,“常有的事?不会,太学身为北燕第二大官办学府,纪律竟然如此松散?” “如今两个孩子落水,都在昏迷中,院长却说这是常有的事,那我倒想问问您,什么事才算严重呢,莫非真要闹出人命不可?” “当然不是……” 似看出容九眼中的质疑,院长颇有些尴尬。 他摇摇头,掩饰性地咳嗽一声说,“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尚未明确,到底是同窗玩闹时的无心之失,还是蓄意而为,我们应该问清楚才好,免得伤了同窗之间的情谊,对沈公子也不好,您说是?” 还是想打太极啊! 闻言,容九笑了一下,淡淡说道,“院长说得对,不过那得要看我儿子情况如何。” “若是严重,我管他是无心之失,还是蓄意而为,通通都要付出代价!” 院长:“……” 瞧见容九眼中闪过浓浓杀气,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到底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否则,他怎么会觉得,沈夫人是个知礼的人,而且还妄图用两本字帖让对方退让。 真是太天真了! 心里头五味杂陈,院长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容九这话。 索性闭口不言,容九亦是没有闲聊的心思。 一行人走到休息区时,几个孩子正有条不紊的照顾沈清仁。 倒是卫一这个本应该照顾人的,却一点也插不上手。 只能抱着双臂站在门口当护卫,就在他考虑要不要给沈清仁找个大夫时。 忽然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嘈杂。 有人来了! 握紧腰间的软鞭,卫一面色一凝,瞬间紧张起来。 院门被推开,他正想抽出软鞭甩过去,便一眼看到容九。 她身侧是一个灰胡子老头,后面还跟着芳嬷嬷,等一众有些眼熟的护卫。 虽然没有沈云之,但容九亲自来也是一样的。 松了一口气,卫一迎上前,颇有些激动地道,“夫人,您终于来了,大公子他……” “你是何人?如何进了太学?” 大约是头回在太学里见到这种五大三粗的人。 院长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眼卫一,颇有些不喜。 “太学清静之地,岂容你这等闲人放肆,还不快出去!” “院长误会了,他可不是闲人。” 卫一还没出声,容九便率先一步,解释道,“他是我给几个孩子安排的书童,平日里也兼任车夫护卫的职务,再没有人比他更忙了,怎么会是闲人?” 院长:“……” 看着了眼卫一,院长抽了抽嘴角,好半晌才说了一句,“沈夫人真是持家有道。” “多谢夸奖。”似没听出他话中的虚伪一般,容九笑了一下应道。 转而又问卫一,“阿仁怎么样了?” “大少爷先前被那满床地蝎子惊了一下,又落水受凉,情况有些不太好,我正想下山去请大夫呢。” 蝎子? 闻言,容九皱了皱眉,下意识看了一眼院长。 那意思好像在说,“这就是你口中说的同窗之间的玩闹?” 院长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摸摸鼻子,他颇有些心虚地说,“既然如此,沈夫人咱们也别在这里耽搁了,还是快些让大夫给沈公子瞧瞧。” 这位院长还真是,与其他读书人不一样。 心里头感叹一声,再加上容九也担心沈清仁,倒也没有反驳。 只点点头便让大夫进了屋,她和山长紧随其后,芳嬷嬷和其他护卫,自然是守在院中。 屋里几个孩儿听到容九的声音,心中忍不住一喜。 太好了,娘来了,那个姓温的逃不掉了。 按照娘地脾气,一定会揍他一顿,给大哥报仇的。 这般想着,几个小娃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唇角弯弯爬满了笑意。 就连躺在床上的沈清仁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这口气落到肚子里,便又高高提起。 糟糕,之前光顾着教训温祈,和洗脱嫌疑了。 却忘记了,若是娘知道他这样子,多半是自己搞的,会不会生气? 这般想着,沈清仁心里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用这个办法了。 那个温祈固然可恶,可他也犯不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这要是让娘知道了,肯定得笑话死他。 还有爹,一定会批评他的。 想到沈云之,沈清仁心里发虚,越发不敢睁开眼睛了。 手指不自觉地揪紧床单。 容九一推开门就看到,少年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嘴唇毫无血色,甚至还有一些干燥起皮。 似听到声音,他才微微睁开眼睛,和围在床边的小娃儿们一块望了过来。 “娘……” 一看见她,沈清义几个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纷纷跑到了她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她。 这么小半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真是吓坏了。 伸手揉了揉小娃儿的头,容九这才走上前去,垂头看了一眼沈清仁。 “娘,我……”眨眨眼,沈清仁声音沙哑。 正想撑起身来说些什么,却被容九一把按了回去。 她仔细看了一眼少年,而后挑挑眉。 他这是,装的? 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容九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虽然有些热,但远没到发烧的程度。 容九提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神清仁却忍不住身子一僵。 娘她该不会发现了什么?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丞相府来人了 虽说他也落入了小溪,但好歹是自己跳下去的。 那模样虽然看起来凄惨,但实际上,却掌握着分寸。 回来院里,在床上躺了没多久,他就醒了。 本想着,若是来的是丞相府的人,他就这么躺着。 可现在,先来的是娘…… “不得了了,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儿子他是不是发烧了?” 沈清仁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容九便已经嚷嚷开了。 嗯? 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沈清仁正想说什么。 却见容九正握着他的手,冲他眨眨眼,像只狐狸。 “很难受?” 在他手心里捏了一下,容九收回手,颇有些担心地说。 沈清仁顺势点点头,闭上眼睛不说话。 这般模样,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那便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莫说院长了,便是站在旁边的卫一也忍不住虎躯一震。 发烧,这可是一不留神就要人命的啊。 完了,他完了! 保护公子第一天就出现这么大的失误,他一定会被沈大人处以极刑的。 另一头,院长心里的恐慌也没比卫一少多少。 他一边指挥着大夫给沈清仁把脉开药,一边不着痕迹的避开容九。 有些不太敢看她的眼。 容九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忙活。 等大夫把了脉,下了结论,开了药。 院长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容九,颇有些尴尬地道,“还好,虚惊一场,沈夫人既然大夫都说了,沈公子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您看这事……” 是不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院长还没说完,容九便点点头,“院长,您的意思我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夫人果然通情达理,就是这个道理。” 闻言,院长眼前一亮,他忍不住夸赞道,“老夫就知道,沈公子品学兼优,他的母亲定然也是个有大智慧的。” “院长过奖了。”面对如此夸赞,容九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她坦然受了。 而后又才开口说,“道理我虽明白,可院长您也知道,这次和我家儿子起冲突地是丞相公子,他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你也知道,若是丞相府那边闹起来,我虽不想惹事,可也不会任人欺负。” “这……” 闻言,院长眉头皱得死紧。 那温祈平日里是个什么德性,他是再清楚不过。 那就是个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主。 “再说了,即便我退让,院长您能保证,我的儿子日后在太学里,都不再受人欺负吗?” 这个自然是不能保证的。 哪怕他身为院长,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学生。 “那沈夫人您的意思是?” 看了一眼容九,院长有些迟疑。 这个沈夫人,既然说了不会惹事,又不肯退让,这是何道理啊?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我们虽然可以退让,但是像温祈那样品行恶劣的学生,太学都不用加以管教和处罚吗?” 顺手端起桌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容九笑意盈盈地说,“虽然太学才开学不久,可我想依照温祈的脾气,他欺负的人应当不止我们家孩子?” “要知道,能够上太学的孩子,基本上都有家人在朝中为官,院长您说,若温祈所做之事,被这些家长知道了,那咱们太学的名声……” 容九话未说完,院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夫人这话,就是妥妥的威胁。 他们太学想要置身事外,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沈夫人想要老夫做什么?” 揪着胡子,院长神情凝重。 “院长的行为,哪是我一介妇人能够左右的啊。” 闻言,容九摊手,笑得何其无辜,“只不过,我儿子和丞相公子同为太学院的学生,如今他们两个发生矛盾。 等丞相府的人来了,是非曲直,谁是谁过,院长您总得断一断才是。” 院长:“……” 让他来断? 心中叹息一声,院长心中颇有些无奈。 这个沈夫人,今日是非要把他拉下水不可啊! 看来,他想把这件事彻底丢给温沈两家的想法,是行不通了。 毕竟,沈夫人的话虽然不怎么好听,但也是没错的。 太学的学子可不是只有温祈一人,还有不少其他官宦子弟。 若是今日这事儿,他身为院长要是不作为,传出去岂不是引得其他人人人自危? 这般想着,院长眉目一松,淡淡笑道,“沈夫人说的是,这事儿就发生在这太学之中,理应由我这个院长出面才是。” “如此便好,只希望院长秉公判断,不要有失偏颇才好啊,毕竟,我听说你读书人都聪明着呢,偏不偏的,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院长:“……” 这道理他懂,大可不必再威胁他。 二人说话间,院门口传来一阵嘈杂。 容九笑了一下,起身说,“院长,您秉公断案的机会来了。” 闻言,院长先是一愣,而后神色愈发凝重。 显然,他也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嘈杂,而且越来越近。 丞相府来人了! 二人对视一眼,赶紧吵着门口走去。 见状,房间里头的几个孩子,甚至连躺在床上的沈清仁,也撑起来,想要跟上去。 然而,容九却回过头来嘱咐道,“卫一,看好几位少爷,千万别让他们出去添乱。” 这可不是乡下地头,小孩子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夫人放心,我一定看好几位少爷。” 应了一声,卫一转头,当即瞪圆了虎目,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几个孩子。 顺带还把爬起来的沈清仁,按回床上躺着。 门外嘈杂声越来越清晰,沈清义搓着手,急得直转圈。 落水的是大哥,又不是他。 像这种事娘就应该带着他,他力气大,万一打起来,他一个也能顶俩。 这般想着,沈清义恨不得直接冲出这屋子。 然而,有卫一在旁边盯着,别说冲出这屋子了。 他就是想靠近门边仔细听一听动静也不行。 沈清仁更是着急,毕竟是他动的手,那温祈到底有多惨,他最清楚不过。 传闻,丞相夫人对这个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若是让他看到温祈那模样,说不定会发疯。 女人疯起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他有些担心娘会吃亏。 第三百九十六章 咄咄逼人 想了想,沈清仁看了眼卫一,命令道,“这里用不着你,我们也不会出去,你去帮娘。” 多一个帮手就多一份保险。 卫一生得高大,出去帮忙,总比在这儿看着他们要好。 “对啊,你出去帮娘。” 沈清义也跟着说,“谁要是敢欺负她,你就狠狠地揍回去。” “不行。”闻言,卫一摇摇头,“夫人让我看着几位少爷,不能出去。” “……” 真是死脑筋! 咬咬牙,沈清仁提高了声音。 “我都说了,我们不会出去,你出去帮忙!” “好。”见几个少爷如此坚持,卫一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而后,开门走了出去。 几个孩子担心外头的容九,等卫一出去后,时不时地就要把门拉开一条缝往外看。 只见外头一个丰腴雍容的妇人,带着十几个家丁气势汹汹而来。 见她这模样,在场的人哪怕从未见过丞相夫人的模样,也清楚了她的身份。 屋里的沈清仁更明白,这位丞相夫人大概是先去看过温祈了,这才气势汹汹地来算账了。 这不,丞相夫人眼中带着血丝,双眼都哭肿了。 她手里拿着跟棍子,一边冲过来,还一边问。 “沈家那臭小子住在那个院子?” “夫人,就在那儿。”那带路的是温祈身边的书童,一听这话,当即就指道,“门口摆了三个大水缸的那个院子就是了。” “给我砸!”红着眼,咬咬牙,丞相夫人率先挥起手中的棍子。 “哗啦!” 一声巨响,院门口的一个水缸应声而破。 她身后的家丁们有样学样,一路打砸。 等进了院子,才发现容九早已经带着十来个护卫还有芳嬷嬷在门口等着了。 一见她,那书童忙道,“夫人,这些应该是沈府的护卫,那女子应当就是沈家夫人。” 闻言,丞相夫人一抬眼,便看到中间的容九,以及她旁边的芳嬷嬷和院长。 合着,这就是沈御史的那位乡下夫人? 长得倒是不错,只是这人品嘛,想必好不到哪儿去。 毕竟,能教出那种孩子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丞相夫人顿时冷笑一声。 “这村妇来得正好,敢三番两次伤了我儿,直接打死了事!” 闻言,旁边的书童有些胆怯。 “夫人,这不好,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个御史夫人……” 然而,丞相夫人却丝毫不在意。 什么御史夫人,不过是个乡野村妇罢了。 一无诰命,二不是沈家明媒正娶。 一个三两银子买来的贱货,说是继室夫人,实际还比不上人家正经纳的良妾高贵。 她今儿就是把她打死了,那沈御史恐怕还要感谢她呢。 早在知道温祈的头是被沈家兄弟砸破的,丞相夫人便派人查了沈家底细。 这会儿手握容九的身份背景,她更是肆无忌惮。 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就来了。 看着那宛如猛虎下山的丞相夫人,容九默默地后退了两步,躲在芳嬷嬷身后。 芳嬷嬷:“……” 她就说,今日沈夫人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把她带出门了呢。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心里虽然清楚,但芳嬷嬷还是回过头问了一句,“夫人这是?” 容九丝毫没有临阵退缩的羞耻感。 她微微一笑说,“嬷嬷,咱们这次来呢,是为几个孩子讨公道的,可丞相夫人这架势却不像是来讲道理的。” “您懂得多,一会儿就麻烦您教教她规矩,好歹是一品诰命呢,打打砸砸的像什么样子?” 说着,她又拉过旁边的院长,一副万事靠你的模样。 “院长,一会儿丞相夫人若是不听芳嬷嬷的,就麻烦您好好的跟她摆摆事实,不管怎么说也是那温少爷仗势欺人在先,哪有贼喊捉贼的,您说是不是?” 芳嬷嬷:“……” 院长:“……” 合着讲道理,摆事实都交给他们了。 您就在后边等着坐收渔利呗? 这般想着,院长亦是退后一步,叹息一声说,“沈夫人呐,有句话说得好,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还是一个拿着兵器的女人。” “有道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这些长篇大论,到了丞相夫人那儿,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啊。” “院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容九面上笑容渐淡,“院长这是想说话不算数?” “自然不是。”听了这话,院长果断摇头。 “老夫只是觉得,您与丞相夫人同为女子,交流起来应当更为顺畅一些。” “您说得有道理。” 闻言,容九也不恼,只是笑了笑说,“那想必,院长您与其他学子的交流也是极为顺畅的,毕竟同为男子,又都是考了科举,过了殿试的。” 院长:“……” 威胁的话,说得这么明显真的好吗? 二人你来我往之时,丞相夫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她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停在了距离容九五步远的地方。 她眼尾一挑,瞪着容九的目光,仿佛淬了毒一般。 “你就是沈御史那个乡下来的夫人,你且说说,今日这事儿,你打算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沈御史的夫人就沈御史的夫人,偏偏还要加个乡下来的。 这丞相夫人看着雍容华贵,平易可亲的,内里倒是个刻薄的。 看了一眼闭口不言的容九,芳嬷嬷叹息一声,站了出来,“丞相夫人,这件事……” 平日里在沈府,除了学规矩上让人费心以外,沈夫人待她还不错。 芳嬷嬷便打算替她解了这次围,也算是还个人情。 谁知道,她话还未说完呢。 丞相夫人便怒声打断她,“哪儿来的贱奴,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滚一边去!” 芳嬷嬷:“……” 她是奴婢没错,可身为皇帝奶嬷嬷的闺女,她打小就伺候在皇帝身边。 平日里皇帝待她客气不说,就连后宫的嫔妃也是对她礼遇有加。 还从未有人骂过她贱奴两个字。 这位丞相夫人倒是开了先河了。 打你嬷嬷脸色一黑,语气也更冷了。 “还请丞相夫人好好说话,莫要让人说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不懂规矩。” 规矩? 丞相夫人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当即就笑了。 “规矩?你这贱奴也好意思给我说规矩? 我告诉你,今日你们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便是打杀了她,也没人敢说我一句不懂规矩,我儿子被人害得半死不活,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要替他讨回来。” 说着,她又狠狠地湾了一眼芳嬷嬷。 “你这贱奴既然如此护主,那便出来替她,你若挺得过,本夫人再来好好听听你的规矩。” 芳嬷嬷,“……” 这一口一个贱奴的,叫得她额头上青筋直跳。 先前她还觉得这沈夫人打乡下来,修养气质,定是不如一些高门大户的夫人。 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啊! 第三百九十七章 跋扈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丞相夫人,才不管容九身边的嬷嬷怎么想呢。 她手上棍子一挥,直指容九,“沈夫人,我就与你明说了,本夫人今日就是冲着你来的。 躲在一个贱奴,和一个半老头子身后算什么本事?你有胆子就与我对峙!” 半老头子院长:“……” 见容九身边的嬷嬷先站出来,他原本是不打算插手的。 可没想到丞相夫人的攻击力这么强,竟然连他也带上了。 抽了抽嘴角,院长颇有些无奈地打圆场。 “丞相夫人,有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事情是这样的……” 拱了拱手,院长话还没说完,丞相夫人冷哼一声说,“你谁啊,沈府是没人了是,净找些半死不活的人来与本夫人对话,你们沈夫人是哑巴吗?” 院长:“……” 他虽有些年纪了,但离半死不活还差得远呢,好吗? 他曾以为,像沈夫人这样的已经够难缠了。 没想到,这丞相夫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半死不活了?身为丞相夫人,文官之首的家眷,你这妇人真是粗鄙至极!” 胡子一抖,院长指着丞相夫人,气都有些喘不匀了。 “行了。”瞧见他这模样,丞相夫人更加趾高气扬了。 手中的棍子轻轻一拨,便把院长扒拉到了一边,“话都说不利索,还在这儿多管闲事,快上一边歇着去,免得一口气上不来,倒连累本夫人吃了人命官司!” “你……”额强青筋凸起,院长指着丞相夫人的手都在颤抖。 无知蠢妇! 心里头骂了一声,院长捂着胸口正想说什么。 却见丞相夫人已经直径走向容九,“怎么沈夫人还打算做缩头乌龟吗?” “这个嘛……” 闻言,容九笑了笑,从气得不轻的芳嬷嬷身后走出来说,“我觉得,这事既然是在太学发生的,我们还是看看院长怎么说。” 院长? 听了这话,丞相夫人顿了一下,四下转头看了看。 “行,那我们就去找院长,好让你死个明白!” 话音落下,丞相夫人转身便要走。 “丞相夫人不用去找了。” 见状,容九微微一笑,十分好心地指了指旁边吹胡子瞪眼的院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院长一直就站在这儿呢!” 丞相夫人:“……” 那半死不活的老头子竟然就是院长? 嘴角扯出一抹僵硬地笑容,转头看向院长,颇有些干巴巴地道,“院长,您看我这一介妇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千万不要同我计较。” “今日这事儿,您看,我们要不要坐下来好好聊聊?” “不必了!” 看着丞相夫人翻脸比翻书还快,院长摆摆手。 冷哼一声说,“没什么好聊的,温公子自入学以来,便恶意挑衅欺凌同窗,甚至还在学院中拉帮结派,其恶劣行为早已经触犯了太学戒律。” “这回更是使得沈家公子无辜受害,丞相夫人理应像沈夫人和沈公子赔礼道歉才是。” 老头子一张嘴就把自己的儿子定为品行恶劣的人。 还让自己跟一个乡野村妇道歉。 丞相夫人原本就十分僵硬的笑容,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冲着院长呸了一声,没甚好气地说道,“你这老头眼睛瞎了不成?现在躺在床上不知死活的,是我的儿子,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 说着,她又转头瞪了一眼容九,冷冷笑道,“你这村妇还真是好手段,本夫人还真是小看你了,不但沈大人不忘糟糠,就连这快要入土的院长也帮着你说话,这魅惑人的功夫,怕是醉红楼的头牌也比不上!” “你……你简直是有辱斯文!” 见丞相夫人张口如此粗俗,还把他一个老头和容九往那方面扯,院长气红了脸。 一口气吸了又吐,吐了又吸,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倒是容九,压根就没把丞相夫人的讽刺放在心上。 反而还笑眯眯地回应了一句,“多谢丞相夫人夸赞,魅惑什么的倒是不敢当,只是我瞧着比某些半老珠黄的人懂礼貌,院长才愿意与我多说两句话罢了。” 丞相夫人:“……” “你这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 黑沉着一张脸,丞相夫人气得不行。 然而,容九却仿佛没看出来似的,依旧笑眯眯地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丞相夫人气势汹汹而来,张口就要打杀我,那你可找出了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就打打杀杀的,这可不是一个明理的人该做的。 再说,我可没像夫人那样,张口就对院长和御前的芳嬷嬷不敬,他们更愿意与我鸣不平,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什么? 那嬷嬷,竟然是御前嬷嬷? 听了这话,丞相夫人一愣。 而后便反应过来,御前嬷嬷又如何? 那姓沈的做了亏心事,她还能为此告到皇帝面前不成? 第三百九十八章 出头 这般想着,丞相夫人越发地趾高气扬了。 也懒得与容九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冷哼,“我懒得与你说这些没用的,这在场的学子可都看见了,只有我儿子和你儿子两人进了后山。 如今我儿子半死不活的,你儿子却是活蹦乱跳的,不是他害了我儿子还能是谁?” 说着,似想起了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 丞相夫人红了眼眶,“我儿子天真不懂事,被你家那几个小子,害了一次又一次,我这个做娘的,说什么都要为他讨回公道。” “你儿子打伤我儿子的脑袋,还害他落水昏迷,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要百倍千倍的从你们母子身上讨回来!” 看着丞相夫人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是直接扯着嗓子用吼的了。 容九那想要无他摆事实讲道理,看证据的心思忽然就淡下去了。 毕竟,跟一个愤怒到失去理智的人讲道理,还不如对牛弹琴。 这般想着,容九看了眼,满眼血丝的丞相夫人突然就笑了。 这般做派,直接将没多少理智的丞相夫人气昏了头。 她拿着棍子,上前一步,直接指着容九的鼻子问,“你笑什么?” “我当然是笑丞相夫人您站在煤堆里看人,瞧得见别人,瞧不见自己。” “你……” 闻言,丞相夫人顿了一下,张嘴就要骂。 然而,容九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勾了勾唇,她冷声道,“你自己家的孩子落入水中,还没有证据,你便要从我身上千倍百倍地讨回来,那我家的孩子无缘无故落水,发起了高烧不说,还被人放了满床的蝎子,不知道我也如丞相夫人这般,千倍百倍地讨回来,温公子还受不受的住?” 容九话音刚落,再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满床的蝎子啊。 这摆明了就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就连丞相夫人自己也忍不住瞪大眼睛,有些慌乱。 然而,只是一瞬,她便恢复了正常。 虽然,她心里也觉得,往人家床上放蝎子这事,的确是有些不太道德。 可沈家这几个孩子不是没有因此受伤吗? 再说了,那村妇并没有一开始就提这件事,这就代表着,他们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情就是她儿子干的。 可沈家那小子跟她儿子进了后山,那可是有人看见的。 再说了,她儿子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般想着,丞相夫人挺了挺脖子,冷笑一声。 “沈夫人少拿这些话来唬我,既然你说什么也不肯给我一个交代,那就别怪我自己动手了。” 话落,她一挥手,便命令身后的家丁。 “冲进去,谁要敢拦,就给我往死里打,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沈家那几个小子给我捆出来!” “是!” 丞相夫人一口气带了好几十个护卫,她一声命下,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大有把这院子翻过来的架势。 “夫人,要不咱们先避一避?” 站在容九身边,芳嬷嬷眉头紧皱。 这次出行,是她安排的。 一共就带了十几个护卫,一个个都是皇帝赐下的那一批人里的。 芳嬷嬷以为,就凭借这一层身份,这些个护卫压根就不需要做什么,便能震慑丞相府的人,让他们不敢乱来。 谁知道,这个丞相夫人竟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连她都不放在眼中,更别提这些护卫了。 芳嬷嬷忧心忡忡的,她不由得拉着容九往后退了一步。 “夫人,咱们还是避一避,这丞相夫人是个不讲道理的,万一她疯起来伤着人怎么办?” 毕竟,自己这一方就十几个人,在人数上就少了一倍。 还是躲一躲比较好。 闻言,容九看了一眼芳嬷嬷,心中神色颇有些得意。 看来,她这段时间的美食攻略还是有效果的。 这不,这芳嬷嬷从最开始的一门心思传情报,到现在,也会护着她了。 说不定,有一天,她还真能策反她呢。 眼中闪过一丝自信,容九不慌不忙。 甚至还有心思安慰了芳嬷嬷一句,“嬷嬷别慌,这丞相夫人伤不到咱们的。” “可这……” 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丞相夫人,芳嬷嬷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旁边的院长更是被气得不轻。 这个丞相夫人,这是要在太学里头动武吗? 还是当着他这个院长的面! 这简直就是把天下读书人的面子都踩到了泥地里! 若是再隐忍下去,简直愧对他太学门口的那尊孔夫子像! 第三百九十九章 就很可气 这般想着,他抖着胡子站到了最前面。 指着丞相夫人身后那一个个虎视眈眈的家丁道,“有老夫在,我看你们一个个的谁敢动手!” 真是啰嗦! 对于这个毫不犹豫站到了容九那边的老匹夫,丞相夫人颇有些不耐烦。 但也不得不忍。 毕竟,这老头子是太学的院长。 他儿子以后,可还得在这里读书, 可不能得罪太狠了。 见丞相夫人果然犹豫了,院长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丞相夫人虽然疯了一点,但好在还有一丝理智。 不至于连他这个老头子都打。 旁边,容九找准机会夸赞道,“院长果然好魄力,不愧为天下学子的楷模。” “沈夫人过奖了。” 说实话,一个人面对这么多气势汹汹的家丁护卫,院长心里是有些发怵的。 但听了容九这话,那一点点怵意便被万丈豪情所取代。 他捋着胡子笑了笑,“自古文人出傲骨,今日这事,乃是丞相夫人欺人太甚,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要出来说几句公道话的,实在当不得沈夫人夸奖。” 说着,院长背挺得更直了。 他觉得身体的血液都在沸腾。 毕竟,这天下想要考入太学的学子多了去了。 而太学每年招收的学生也不过一两百,这一两百人,可都是他的学子。 即便将来入朝为官,甚至封侯拜相,在他面前也得老老实实地自称一声学生。 而作为先生,他本就应该伸张正义,不畏强权。 否则,他还有什么脸面,当得起她们一句先生? 这般想着,院长捋着胡子轻咳一声,正想再说些什么。 丞相夫人却早已经不耐烦了,她不过是顾念着自己的儿子,才对院长这老头有几分耐心。 可谁知,这老头非但不识趣,还和容九凑在一块嘀嘀咕咕。 果然就是一伙的,正想着怎么对付她,是? 这般想着,丞相夫人那好不容易才生出的一丁点耐心,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挥着棍子,气冲冲地上前,“你这老匹夫,给你几分面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是。 还文人傲骨,我倒要看看,你这文人傲骨受不受得了我这一棍子!” 话音落下,丞相夫人果真挥着棍子就往院长身上砸。 “!!!” 院长怎么也没想到,丞相夫人真的敢对他一个老头子动手。 心中一惊,竟然忘了躲避。 旁边的容九同样也愣住了。 她是真没有想到,外表看起来雍容华贵的丞相夫人,竟然真的连院长都敢打。 要知道,那可是连朝中大半官员都要称一句先生的人啊。 “夫人,咱们怎么办?” 瞧着这一番变故,芳嬷嬷亦是目瞪口呆,“我看这丞相夫人是彻底疯了,也不知道这院长能不能彻底解决这事。” 早知道,她就该把她教规矩时的那根戒尺带来。 她就不信,连宫里的公主都怕的东西,她一个丞相夫人,还能奈何得了? 芳嬷嬷心中后悔,容九亦是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要不,咱们还是往后退一退。” 眼看着丞相夫人那根棍子落到院长身上,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个丞相夫人,还真是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也不含糊。 万一被误伤了,就不好了。 拉着芳嬷嬷往后退的同时,容九还不忘吩咐她身后的护卫。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院长从丞相夫人手中救回来,那可是你们家少爷地师长啊!” 容九特意把师长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一时不防,被丞相夫人打中肩头的院长听了,听了亦是觉得一阵委屈。 要知道,他活了大半辈子,就连他的父母,都没这么打过他。 没想到,到老了,竟然被一个女人给打了。 这女人还是他学生的母亲! 这就不是委屈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捂着肩头,后退两步,院长几乎老泪众横。 容九身旁的护卫也美耽搁,听了容九的命令,便赶紧上前,两院长扶到一旁。 瞧瞧这一棍子得多重啊,都把老人家给打哭了。 若是再来一棍子,这老人家恐怕九得直接进棺材了。 这般想着,那护卫上前扶走院长的同时,还不忘夺下丞相夫人手中的棍子。 而后,毫不犹豫地往丞相夫人身边的一个护卫砸去。 要知道,早在丞相夫人骂芳嬷嬷一口一个贱奴的时候他们就忍不住了。 都是从宫里来的,哪怕他们做的就是为人奴婢的活,也不想有人天天挂在嘴边提醒他们。 方才是沈夫人一直没出声,他们补好动手。 这会儿,沈夫人都开口了,他们自然是不需要客气了。 这一砸,那护卫可谓事下足了力气,一点也不手软。 仿佛是触碰到什么开关一般,这护卫一棍子下去,场面顿时就混乱起来。 容九带来的十几个护卫一下子就和丞相夫人带来的人打成一团。 倒是从房间里头走出来的卫一,瞧见这般混乱的场面,站着没动。 只站在容九旁边,抱着胳膊看戏。 毕竟,动手的都是宫里那批人,他加入进去反倒是不好。 这般想着,卫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容九却是看得津津有味,还好心好意地提醒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可得担心了,棍棒无眼,可千万别被自己的人误伤了,反过来却说是我的人伤了你。” “你……” 几十个人打成一团,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夫人来说,那场面还是有些惊悚的。 丞相夫人心里本来就怕,再听了容九这般阴阳怪气的话。 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憋死。 她涨红了一张脸,怒声道,“你这贱蹄子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不要脸吗?” “我胡不胡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丞相夫人一会儿若是不小心受伤了,可不要胡说八道才好啊!” 别看丞相府的人多,可哪里比得上容九这边的人呢。 要知道,从宫里来的,哪怕是最差的,也是过五关斩六将选上来的。 别的不说,对付丞相府的这些护卫,一个打俩,那是够够的了。 一棍子下去,丞相府的那些护卫基本上就躺在地上动不了了。 “废物,没用的废物,还不快起来给我打他们!” 眼看着没过一会儿,自己这边就倒了大半的人,丞相夫人急得不行。 她冠歪钗落,一身狼狈,甚至还不顾仪态地往倒在地上的家丁身上踹了两脚。 相比于另外一边的容九却是风轻云淡,衣冠整齐,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就很可气!? 第四百章 可不是要多谢他么 丞相夫人红了眼眶,看着自己这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却无可奈何。 倒是容九,丞相夫人那边的人倒得差不多了,这才叫了停。 脸上带着微笑,她客气又不失礼貌地问了一句,“丞相夫人,你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咱们是不是该坐下来好好解决问题了。 毕竟,我儿子落了水,又受了惊吓,我这着急带他回去休养呢。” “……” 这话说得忒气人了。 她以为落水的只有她儿子一个人吗? 明明祈儿才是最严重的那个,现在还在床上晕着呢。 想起自己躺在床上的儿子,再看看容九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丞相夫人心里没由来地一阵烦躁。 连歪掉的头冠都来不及整理。 她便瞪着容九,冷笑一声,满脸阴鸷地说,“沈夫人还真是好得很呐,连朝廷命妇都敢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丞相夫人过奖了,我哪比得上您啊,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哪像您似的,还能亲自上阵。” 打的还是天下学子众多的太学院院长。 “你!” 显然,丞相夫人也想起了自己刚才做的糊涂事儿。 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怒极反笑,“沈夫人还真是好口才,难怪能让这几个非亲生的孩子这么听你的话。” 说着,丞相夫人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容九,面上笑意颇有些恶意。 “说起来,你与你那个最大的继子,也不过是相差了十岁左右,你这么担心他,该不会除了明面上的关系以外,你们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起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沈大人在京城,几年不曾归家,你一个人也难免寂寞,孩子们配在身边,感情总是不一样的。” 眼中精光闪烁,丞相夫人自顾自的说着。 容九还没吱声呢。 旁边已经被扶到一边的院长听了这话,差点又气背过去。 他沉着一张脸,指着丞相夫人,实在忍不住吐了一句粗话,“你龌龊!” 饶是院长已然活了大半辈子,也从未见过像丞相夫人这样的人。 先是将容九和他这个老头子拉扯在一起。 现在又将她和一个九岁多的孩子,说得如此不堪。 这个丞相夫人,她是不用恶意的眼光看人,就不舒服是。 “你就是一个神经病!” 容九同样也气得不行,深吸两口气,好半天才压下心中的怒意。 她淡淡道,“既然丞相夫人不愿意坐下来好好解决问题,院长亦可作证,不是我不想好好谈,那就报官。” “报官?”闻言,丞相夫人冷笑一声,袖子一挥。 她极为得意地说,“行啊,只要到时候沈夫人别后悔才好!” 村妇就是村妇。 竟然敢在她这个丞相夫人面前说要报官。 有她哭的时候! 这般想着,丞相夫人转头九命令一个才从地上爬起来的护卫。 “没听见沈夫人的话吗?还不快去报官!” “是,夫人。” 听了这话,那护卫忍着身上的疼痛,捂着胸口就往外走。 然而,没过一会儿,他便又转身回来了。 这一番折腾,丞相妇人心情正不好呢。 见他去而复返,当下便怒道,“不是让你去报官吗?这么快滚回来干什么?” “夫人,老爷来了。” 那护卫捂着胸口,颇有些激动地说,“此刻,他正往少爷的院子里去呢。” 老爷来了? 闻言,丞相夫人心中先是一喜。 而后手忙脚乱地正了正她头上的发冠。 她提高了声音,颇有些炫耀地道,“那你告诉他我们在这里了吗?” 在丞相夫人看来,自己的儿子在书院受难,丞相作为父亲,定然不止是来看看那么简单。 一定是如她一样,来替儿子讨回公道的。 “老爷走得极快,一下便往少爷那里去了,我也追不上啊。” “算了,老爷担心祈儿,先去看他也正常。” 这会儿,丞相夫人找到了主心骨。 压根就没心思跟一个护卫计较。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容九,满脸挑衅。 “你给我等着,这件事本夫人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话音落下,丞相夫人大约是急着去找丞相,也没在纠缠,转头就走。 真真是来去如风,只留下满地狼藉。 眼看着丞相夫人走出院子,容九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着坐在一边的院长,颇有些感激地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院长了,要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是啊,要不是他挨了这一棍子,这沈夫人还不打算站出来呢。 可不是要多谢他么? 似感受到肩头传来的疼痛,院长脸色扭曲了一下。 他此前还觉得,容九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定然不懂得什么道理。 可如今有丞相夫人在这儿对比着,容九的那些小心思都可以称之为可爱了。 难怪丞相一个文人竟然能养出温祈那种嚣张跋扈的儿子。 原来都是受丞相夫人的影响。 毕竟,有其母必有其子,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有这么一个母亲在那儿做榜样,孩子能学好才是怪事了。 这般想着,院长不由得看了一眼容九。 沈家几个孩子都是极好的。 可见这位沈夫人虽然看着不太靠谱。 心里头应该是个有大成算的。 “沈夫人客气了。” 大约是对容九有了新的认知,院长面色缓和了几分。 他站起身来悠悠道,“说起来惭愧,老妇方才也没帮上什么忙,沈夫人不用道谢。” “倒是沈夫人你,我看那丞相夫人不是个轻易善罢甘休的,如今丞相大人又来了,不若由老夫出面,正好,这也是我这个院长该尽的职责。” “如此,就多谢院长了。” 闻言,容九笑了笑说,“正好,阿仁受了凉,又发生这样的事,再留他们几个小娃儿在学院,我也不放心。” “不如,我先替他们像您告个假,等这事处理好了,我再送他们回来?” “这……” 听了这话,院长有些犹豫。 这丞相都亲自来了,不管沈夫人出不出面,都应该留下来听听才是。 毕竟,丞相的地位摆在那里。 但丞相夫人刚才那一番折腾,使得院长连带着丞相也一块埋怨上了。 能纵容自己的夫人如此放肆,看来这丞相即便再讲道理,也好不到哪里去。 罢了…… 若丞相真是来沈夫人茬的,就说他一个老头子实在是拦不住沈府的护卫。 让丞相直接去找沈御史要人。 第四百零一章 他必须去阻止 这般想着,院长叹息一声,点点头。 “沈夫人把人带回去也好,几位公子今日想必都受了惊吓,学院嘈杂,着实也不好养病。” “多谢院长体谅。” 容九会心一笑,向院长行了一礼,便进了屋子。 屋子里头,看不清外头的情况,几个孩子心里皆是焦急不已。 就连最沉得住气的沈清仁,也颇有些不耐烦。 要不是卫一出去看了一眼后,便转回来一动不动的守着他。 他恐怕早已经掀开被子冲出去了。 倒是一开始火急火燎的沈清义这会儿倒是不慌不忙了。 他一边从门缝中瞧着外头的情况,还有心思转过头来给兄弟们实时转播。 见自家大哥满面愁容,几乎都要跟卫一动起手了。 沈清义赶紧劝道,“大哥,你别着急,那个丞相夫人已经被赶跑了。” “这会儿,娘正带着人进来呢。” “真的?”闻言,沈清仁心头一松,忍不住问道,“那娘她没受伤?” “没有。”听了这话,沈清义摇摇头。 “大哥,你放心,娘没受伤,倒是那个丞相夫人狼狈极了。” 沈清仁才不管那丞相夫人如何了。 一听容九没事,他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容九便带着芳嬷嬷推门而入。 “娘,怎么样了,外头的坏人都被赶跑了吗?” “你没受伤?” 两个小娃儿在屋子里,虽然也能隐约听见外头的动静。 还有二哥和卫一时不时地传递外头的情况。 但在见到容九的那一瞬间,他们还是第一时间迎上去。 沈清仁亦是迫不及待地起身。 “好了,没事了。” 对上几个娃儿们担忧的眼眸,容九笑了笑。 伸手揉了揉沈清尧的头发,她柔声道,“你们收拾收拾,咱们先回家。” “我们真的可以回家吗?” 闻言,几个小娃儿皆是眼巴巴地看着容九,眼中神色颇有些忐忑。 “可是今日不是沐休,我们还要上课呢。” “不用了,我已经跟你们院长说好了,你们先回去休息两天,等调整好状态再来。” 听了这话,几个娃儿不约而同地有些沮丧。 他们才上太学没几天,便接二连三地请假真的好吗? 这般想着,沈清尧不由得微微垂下头,颇有些自责。 都怪他,要不是他一时冲动,打了丞相公子,也不会给娘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现在还要害得几位哥哥,跟他一起耽误学业。 “好啦,别不高兴了。” 见小娃儿皱着一张脸跟猫似的。 容九笑了笑,忍不住在他头上又揉了两把。 “这两天接连发生这么多事,你们就算留在这里,也学不进去,倒不如回家,你爹还能辅导你们呢。” 嗯? 听了这话,几个娃儿眼前一亮,面上颓色一扫而空。 对啊,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们现在有爹了,爹的学问不比太学的先生好? 再说了,爹爹亲自辅导功课,这是他们以前做梦都在想的事啊。 “娘,那还等什么,咱们赶快回家。” 刚才还蔫巴巴的小娃儿,这瞬间活力满满。 他三两步走到沈清仁身边,伸出手,“大哥,你还能走吗?要不,我扶你。” 沈清仁:“……”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小手,沈清仁颇有些心虚。 他能说,他这会儿一点事没有,能跑能跳,甚至从太学走回家都没问题吗? “好了,阿尧咱们就别耽搁了。” 似看出沈清仁的窘迫,容九笑着打圆场。 而后又吩咐一边的卫一。 “你背着大少爷先出去,我给几个孩子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就来。” 话音落下,容九便转身去了几个孩子放东西的地方。 一会儿的功夫,便连带着书本都收拾好了,一根毛笔也没落下。 而后,便带着几个孩子与十几个护卫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太学。 另一头,院长可不知道容九走得如此干脆利落。 自沈清仁他们的院子离开后,他便一刻也不耽搁,到了自己会客的茶室。 要说,这丞相年轻的时候虽然没在太学上过课。 但平日里,没少与院长打交道。 两人还是同一年考中进士,入朝做官的呢。 要真论起来,两人虽不是同窗,却也是同年了。 在来茶室的路上,丞相已经听自己的夫人说了事情始末。 他心里虽然也对院长选择帮容九,而与他作对的事颇有微词。 但丞相毕竟是丞相,为官多年,到底比丞相夫人能忍。 见到院长,他也没摆官架子,反而是客客气气地见了礼。 以如今两人的差距,丞相如此,已经是极为尊重的表现了。 然而,院长可还没忘丞相夫人打的那一棍子呢。 见丞相如此,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礼。 而后便道,“丞相大人大来此,也是为了令公子的事?” “是啊。”闻言,丞相似没感觉到院长的冷淡一般。 他叹息一声,看起来极为无奈。 “按说,孩子们之间的事,我们做大人的不应该上纲上线,可这事儿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传到了圣上耳中。” “圣上都亲自过问了,我能不来吗?” “什么?圣上都亲自过问了?” 听了这话,院长着实被惊了一下。 拿着茶杯的手都有些不稳,颇有些狐疑地道,“这等小事,圣上怎么会亲自过问?” 该不会是这丞相大人贼喊捉贼,自己把事情捅到皇上那里,却跑到他这里来装无辜? 见院长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 丞相下意识地喝了一口茶。 而后,放下茶杯苦笑一声,“您不必这么看着我,我这心里头也纳闷些呢,我这儿子什么德性我自己清楚。” “平日里他闯了祸事,我恨不得藏着掖着,又怎么会往圣上面前捅?” 可谁知道,他前脚刚知道自己的夫人带着家丁走了。 后脚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便带来皇帝口谕。 说是让他务必好好处理这事儿。 皇帝都这样说了,丞相哪里还坐的住。 这不是连衣服都没换,就来了。 “这就奇了怪了。” 见丞相面上愁苦不似作假,院长捋着胡子,怀疑道,“既不是丞相大人所为,莫非是沈御史?” 同为父母,爱子心切。 沈云之若是一时激动地做出这样的事,也是说得通的。 这般想着,丞相大人眉头紧皱。 忽然,他似想通了什么一般,霍地一下站起身来。 “我还有要事要求见陛下,今日内子无状,就请您多担待了。” 扔下一句话,院长还没反应过来呢,丞相便匆匆离开。 要知道,御史身为言官,脾气上来,那是连皇帝都敢怼的,一张嘴堪比利剑。 若是任由那沈云之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那他儿子的前程岂不是毁了? 不行,他必须去阻止! 第四百零二章 难怪这么嚣张 这般想着,丞相也顾不上自己的妻子了,一出太学,便脚步匆匆地赶往宫中。 另一头,才从宫中回来的沈云之,可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干,便平白的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 他刚进门,就碰上了从太学回来的容九。 见她把几个孩子都带回来了,他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问。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把孩子都带回来了?” 啊这…… 容九方才一心想着让几个孩子避开丞相府的人,免得遭了报复。 这会儿到了家,才想起来,沈云之好像还不知道这事呢。 当下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连一个语气词都没漏下。 说完,她才看了一眼沈云之。 试探着问道,“我把那丞相夫人弄得挺狼狈的,丞相府的人估计不会善罢甘休,这事儿,你能收拾得了吗?” “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若是连自己的家眷都护不住,我这个官不做也罢。” 沈云之轻笑一声,心里头已经开始琢磨着,明日上朝该如何弹劾丞相了。 撇开容九不疼谈,他丞相府敢动几个孩子。 他总归要让温丞相付出点代价的。 至于那丞相夫人,沈云之倒是没打算把她如何。 毕竟,一个连容九都应付不了的女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最多,不过是到她那身为皇后的表姐面前去哭一场罢了。 才在宫里与皇帝虚与委蛇一番,沈云之这心里头正烦闷着呢。 转眼又遇上了这样的事。 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回到书房,写了封奏折,打算明日上朝时在递上去,当场给丞相一个没脸。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温丞相可比他的速度快多了。 几乎是从太学离开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宫中。 丞相夫人带着温祈,亦是紧随其后。 然而,丞相火急火燎的,却没有见到皇帝。 倒是丞相夫人,到了皇后宫中。 还未行礼,便抱着皇后就是一通痛哭。 “这……这是怎么了?” 皇后幼时,在姨母家中养过一段时间,对丞相夫人这个小她好几岁的表妹,比自己亲妹妹还好。 一见丞相夫人哭得如丧考妣的,皇后又惊又急,当下便开口问道,“快别哭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仔细与本宫说说,本宫为你做主!” 丞相夫妻两个,一出学院就知奔皇宫来了。 丞相夫人压根就没机会回家收拾仪容,此刻的她依旧一身狼狈。 再看看头上缠着布条的温祈,那是要有多虚弱,就有多虚弱。 皇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岂有此理! 自己的表妹自己了解,虽说小时候脾气火爆了点。 但自从嫁人之后,便收敛了性子,专心持家教子。 端的是贤德淑良,仪态万千。 何曾这么狼狈? “到底是谁?” 咬咬牙,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怒容。 在这京城之中,还有人敢这般欺负她妹妹,莫非把她这个皇后当摆设不成? 然而,丞相夫人却似有什么顾忌一般,只一个劲儿地抹泪,也不说话。 无奈,皇后只能让一旁的宫女打来水,让丞相夫人梳洗一番冷静冷静。 她转而问旁边的温祈,“祈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姨母说说。” 温祈被沈清仁折腾个半死,自己的母亲又被一个乡野村妇弄得狼狈至极。 他心里头自然是恨极了。 如今听得皇后询问,当下便添油加醋地告起状来。 “我不过是见沈家那位大少爷学问好,想跟他请教请教,谁知他却跟发了疯似的,一下就把我扔水里了,还一个劲儿地把我的头往水里按……” 温祈脑袋还有些闷闷沉沉的,告起状来,却无比清晰, 他着重描述了沈家兄弟的凶残行径。 末了,还在皇后面前抹了一把眼泪。 “姨母啊,这两天我可是在阎王殿里溜了好几圈了,要不是我命大,恐怕今日就见不着您了。” 皇后是皇帝的继后,进宫多年也没个自己的孩子。 温祈这个表外甥,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加之她与丞相夫人感情好,对温祈自然也是多有疼爱。 一听他受了这么大的罪,心疼得不得了,当下便哄了他几句,便拉着丞相夫人一块去见皇帝去了。 呈明殿中,皇帝正在与新晋的嫔妃取乐。 外头的小太监便来报,“陛下,皇后带着丞相夫人一路哭着来了,似有什么紧急的事,陛下可要召见她们。” “快宣她们进来。” 闻言,皇帝一边挥退身边的嫔妃,一边皱眉问,“可知皇后如此,所为何事?” 相比于生了太子的元后,这位继皇后,无子无女,为人也识趣。 事事以他为主,平日里将后宫也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像前头那位强势善妒。 皇帝也乐意给她一个面子,哪怕他更喜爱年轻的嫔妃,可也给够了皇后该有的体面和尊重。 因此,皇后在一众宫人心中,还是有点威势的。 一听皇帝这话,小太监也不敢敷衍,只如实说道,“听说,是温家公子在学院被人弄成重伤,丞相夫人去见了皇后,皇后大概是为这事来求陛下做主了。” “这样啊……” 手里把玩着赤金的九龙杯,皇帝沉吟片刻,“那就让她们进来。” 小太监立刻去传了皇帝口谕。 “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进了殿,皇后对着皇帝便是一番哭诉。 “好了,皇后还是先冷静片刻,这事到底如何,待朕传沈御史来问问便知。” 听了皇后的话,皇帝蹙了蹙眉,颇有些无语。 他在沈府安插了不少人,这事儿他早已经收到了密报。 按说,这温家才是找事的一番,他身为皇帝自然是不好斥责沈云之的。 可是,一想到那几个孩子…… 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皇帝当即便命令旁边的太监,去沈府将沈云之召来问个明白。 另一头,沈云之写好的奏折,墨迹还没干。 就迎来了皇帝的圣旨,让他即刻进宫。 这…… 沈云之刚准备弹劾温丞相,宫里的圣旨就来了。 便是傻子也能想到,这温家是恶人先告状,想倒打他们一耙。 “要不,我陪你去。”看了眼沈云之,容九有些不太放心。 听那小太监的口吻,那丞相夫人似乎与皇后有亲戚关系。 难怪这么嚣张。 第四百零三章 受惊的是她好不好 她感叹一声,心里又怕沈云之应付不来女人之间的事,反倒是吃了亏,连累了几个孩子。 正要回去换一身衣服,陪他进宫。 却听得沈云之淡淡道,“不必了,胡搅蛮缠你在行,但这讲道理嘛,你估计是不行的,你就好好在家等着,放心,我必不会让几个孩子陷入囹圄。” 容九:“……” 谁胡搅蛮缠,谁不讲道理了? 心头一噎,容九气哼哼地瞪了一眼沈云之。 正想说什么,却见他理了理衣襟,将奏折往袖子里一揣,就跟着小太监走了。 不多时,沈云之便到了宫中。 他一进殿门,皇后就有些举棋不定了。 这人瞧着温润儒雅的,怎么可能会又一个粗鄙的妻子,还纵子行凶? “表姐……” 见皇后眼神闪烁,丞相夫人当下就急了。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只是她还没开口,沈云之便往皇帝面前一跪。 手中的奏折举到头顶,他一脸悲愤地说,“微臣好歹也是个四品官,这丞相夫人却是口口声声要打杀臣的发妻,实乃欺人太甚,请皇上一定要微臣做主啊!” 皇帝:“……” 本来还想借机见一见那几个孩子的。 谁知道这个沈云之一上来就替自己的妻子喊冤。 半分不提及几个孩子,偏他说得有理有据,莫说是皇帝。 就连原本还想好好治一治沈家,最好能让他们一家子都下监狱的丞相夫人都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沈云之先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而后由自身,延伸到太学院院长被打。 再到丞相夫人贵为皇后表妹,也算是皇亲国戚。 她如此不把官员家眷放在眼中,甚至对读书人,还是德高望重的太学院院长动辄打骂。 这事儿若是让其他官员和天下读书人知道了心中该做何感想? “这……” 听了这一席话,原本还想借机生事,调查几个孩子的皇帝沉默了。 若按沈云之所说,这事儿就严重了啊! 要是让所有的官员和读书人都觉得,自己在皇家人眼里就是可以随意打杀的奴仆。 哪里还有人敢对他尽忠职守,他又该如何维护自己的统治? 他今日若真惩处了沈云之,岂不是让那些原本就虎视眈眈的崽子们,有了可趁之机? 这般想着,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对丞相夫人以及皇后都生出了不喜之意。 虽然这个皇后比较得他心意,丞相也一直忠于自己。 但是,这和他的帝位比起来,全都不值得一提。 “沈御史,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视天下读书人为奴仆了?” 大约是察觉到皇帝态度的变化,丞相夫人急红了脸。 但她才说了一句话,沈云之便接连反驳道,“难道,丞相夫人不曾扬言要打杀我的夫人,不曾对太学院的院长动手?” 这事儿,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听到了。 甚至还有太学院院长这个证人可以作证。 丞相夫人辩无可辩。 “是,这事儿是我冲动,可是……” 她今日来可不是为了她打人的事啊。 是为了孩子,她是要为她儿子向沈家那个几个小崽子讨公道。 但是沈清仁却没再给她插嘴的机会。 只抓住一点说,“我与我的夫人乃是在父母的安排下成亲,丞相夫人却三番五次侮辱她,还直言她不配做御史夫人,难道在丞相夫人眼中,我就是那种见利忘义,抛弃糟糠之妻的小人?” “这……自然不是的。” 听着沈云之一声声质问,丞相夫人心中暗恨。 没想到,那个村妇竟然什么都与沈云之说了。 真真是不要脸! 心里头骂了一句,咬咬牙,企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这些且不说,沈大人,您家的儿子打了我儿子,还害他落入水中,这您总得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 明明是她的儿子先找事,还要问他要交代? 这般想着,沈云之微微一笑,眼中却是无尽冷意。 “按照丞相夫人的意思,你儿子带人找我儿子的麻烦,我儿子就活该受着?” 她不是这意思啊! 这个沈云之,颠倒黑白的本事果然一流。 不愧与那农妇是一对! 另一头,沈云之可不知道丞相夫人在想什么。 他本不欲与妇人掰扯这些,只是皇帝在上头看着呢。 他不想让丞相夫人一直提及孩子,只能选择快刀斩乱麻了。 沈云之的主意,皇帝自然看得分明。 本想着借此机会,将沈家的孩子一并宣进宫来。 可谁知,这丞相夫人看着嚣张跋扈,却连一个书生都说不过。 害得他都没机会,让沈云之把几个孩子带过来。 不过,也不需要了。 微微垂眼看了一眼沈云之,皇帝神色莫测。 有时候过多的掩饰,便是最大的破绽。 他想,他应该能够确定了。 心里有了定论,皇帝也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抬手捏捏眉心,“够了,这事既然是温家挑起,那便罚温祈在家闭门思过一年!” “皇上!” 似没想到皇帝会突然下这样的定论,皇后都惊了一跳,“陛下,祈儿他到底是受了伤。” “那就正好,让他在这一年里好好养伤,哪也别去。” 皇帝本就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 在这儿坐了半天,料理的还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早就不耐烦了。 见皇后还质疑自己的决定,心里更是生气。 “皇后如此,难道是对朕的决定不满?” “不,臣妾没有这个意思。” 皇后一身荣辱皆系于皇帝,见他真生气了,顿时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皇后偃旗息鼓,丞相夫人自然也没法再折腾。 从宫里出来,她坐在马车里,越想,心里就越气。 他们才是受害者,凭什么沈云之一张嘴,受罚的,就是他们? 这下好了,公道没讨成,祈儿还被禁了足,估摸着她家老爷也要受到申饬。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想起沈家夫妻俩那嘴脸,她就气得脑瓜子疼。 明明夫妻两个,一个赛一个气人,皇帝竟然还大张旗鼓的赏赐了那农妇。 说是压惊,可真正受惊的,明明是她好不好? 第四百零四章 可真是难为你了 丞相夫人满心不忿,旁边的温祈更是怒恨不已。 似想起了自己在茶楼头一回见到容九时的场景。 他捂着脑袋撇嘴,“娘,这皇上也太武断了,你是不知道,就沈清仁那个后娘,力气大得很,上回在茶楼时就差点把我的手腕都给捏断了。” “您这回不过是骂了她两句,皇上凭什么要咱们家向她赔礼道歉?” “好了。”听了这话,丞相夫人气得脑仁更疼了。 “祈儿,你就别再抱怨了,不就是道歉嘛,我肯低头,也要看那个村妇受不受的住,等着,为娘一定会把今日的屈辱还回去的。” 说着,丞相夫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颇有些无奈地叹息,“倒是你,圣上亲自罚你闭门思过,你这段时间就消停点,别再惹事了。 方才你姨母说得也对,咱们家就你一个男丁,你得争口气,否则像今日这屈辱,日后还多着呢,你就是想作威作福,也要有点真本事啊。” “知道了。”温祈弱弱地应了一声。 心里虽然有所不服,却没再说什么。 在这件事情上,他之所以会吃这么大的亏。 说来说去,就是他的名声不如沈清仁几兄弟好。 哪怕他真是无辜的,在别人眼里也是挑事的那一方。 娘说得没错,他想继续作威作福,也得有点真本事才行。 温祈痛定思痛,心里琢磨着,他书房里的书,他要不然也认真看一看。 若有朝一日,他在学业上碾压了沈清仁,再发生这样的事。 不论是皇帝还是院长,总该要站在他这边了? 这般想着,温祈决定努力一把。 毕竟他可是随意看几天书,就能够考上太学的人呢。 他若认起真来,什么状元榜眼,还不是随他考? 另一头,沈清仁可不知道,经此一事,反倒是叫温祈生出了上进的心思。 看着沈云之随着小太监入宫,几兄弟与容九一样担心。 生怕那丞相夫人会借势为难沈云之。 作为事件的中心人物,他们原本也是想跟着一起去的。 但爹娘不吭气,圣旨上又写明了,只让爹一个人进宫。 几个孩子也不好出声,只能在家等着。 好半天才等回了沈云之,随之而来的,还有皇帝给容九的赏赐。 乍然收到赏赐,容九心里还有些奇怪。 这好端端的,皇帝给她赏赐干什么? 而且赏赐就赏赐,怎么尽是些小孩子用的东西? 虽然他们家有四个孩子呢,可也用不了这么多,这么贵重的东西。 而且好多上头还有宫里的印记,压根就不能用出去啊。 “这……” 看着那些东西,容九心中越发怪异。 她不禁望向沈云之,却见他亦是皱起眉头。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淡淡道,“既然是圣上心意,那便先收起来。” “也只能这样了。” 不能用,更不能扔,除了收起来吃灰,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容九应了一声,转头便去吩咐默影几个,带人将这些东西抬到库房。 刚收拾好呢,丞相府的管事婆子便带着礼物上门了。 说是来道歉,可那态度却不像道歉,倒像是来施舍的。 容九懒得与她浪费时间。 可丞相夫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事儿却做得极为高调。 敲锣打鼓,估计半个燕京的人都知道她派人来道歉了。 若是直接将人赶出去,或者晾在那里,明日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流言呢。 这般想着,容九只能耐着性子,收下礼物。 并且极为客气地道,“本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矛盾,丞相夫人实在不必如此。 我明白,那温公子虽说任性了一点,其实内里却还是好的。 只是这看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这些事,必定是他身边的那些朋友教唆的。” 对着丞相府的管事婆子,容九笑容淡淡,一副十分理解的样子。 “只是温公子虽然无辜,可依我看来,丞相夫人日后还是要多加管教为好。 尤其是温公子身边的那些朋友,他们今日敢教唆温公子来欺负我儿子,明日说不定就敢教唆温公子杀人放火。 到时,其他的受害者可就没有我们这么好说话了。” 额…… 容九句句话里有话,听得那婆子一脸僵硬。 回去就把这话,一字不落地转给了丞相夫人。 无耻! 听了婆子的话,丞相夫人气得一口气摔光了屋里所有的瓷器,却还不解气。 在她看来,容九这纯粹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对夫妻还真真是气人。 沈云之在宫里一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还害得自家老爷转头就被皇上申饬。 如今她迫不得已去道歉,那村妇拿话阴阳她。 做事一点余地都不留,果然是村妇,目光短浅! 山鸡就算穿上彩衣也变不成凤凰! 而另外一边,容九可不知道丞相夫人,在心里头把她和沈云之骂了个狗血淋头。 温祈被皇帝禁足一年,不管怎么说,对他们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至少,短时间内,她不用担心沈清仁与温祈发生冲突了。 这般想着,容九心情不错。 加之芳嬷嬷大约是经历了丞相夫人的暴击。 对她的规矩不拿得那么严了。 容九难得有了下厨的时间。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她做了一桌子菜端上来的时候。 几个孩子却并没有什么胃口,只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回自己的院子了。 容九心里无奈,却也没说什么。 毕竟,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不少,几个孩子需要缓缓,她也能理解。 这般想着,她转头看了一眼,正要离开的沈云之,笑道,“这时辰也不早了,沈大人要是不忙的话,就一起吃顿饭如何?” 她做了好几个合沈云之口味的菜呢。 就当做是他解决这些麻烦事的谢礼了。 毕竟,据那送赏赐的小太监所说,在皇帝和丞相夫人面前,他还是很维护她的。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人家既然替她说话了,她总要表示一下感谢。 然而,沈云之却沉着一张脸,颇有些冷漠地说,“不必了,我不想对着你这张脸吃饭。” 容九:“……” 有本事,你把之前吃的菜再吐出来! 容九气咻咻的,白了一眼沈云之,也没说什么。 转身就让默影几个把所有饭菜都端到了菁莪院,一粒米也没给沈云之留。 但等容九回了菁莪院,还没来得及把饭菜端上桌呢。 沈云之便进了院子。 似有些尴尬,等丫鬟们摆饭菜时,他便开口,解释一声。 “你不要误会,我是想着,太学院的事多亏了你,那丞相夫人才没伤到几个孩子。 既然你诚心相邀,那我便勉为其难地陪你吃一顿饭,省得芳嬷嬷他们再怀疑。” 容九:“……” 那可真是为难你了! 第四百零五章 孩子们的身份 白眼甩出天际,容九面上却笑嘻嘻的。 “那还真是多谢沈大人了呢,你放心,今儿这菜,我都是精挑细选的,绝对不会让你吃坏肚子。” “我怀疑,你这是在讽刺我。” 闻言,沈云之淡淡地撇她一眼。 然而,容九却一点不心虚。 她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没有,我怎么敢呢,我只是觉得,沈大人您多吃一点我做的饭菜也好,趁早习惯习惯,免得在外人面前再露出破绽。” 沈云之:“……” 这女人,还是那么做作。 桌面上,丫鬟摆好了饭菜。 沈云之看了一眼,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也不知道是容九在处理太学院的事情上,终于叫沈云之有了一丝满意。 还是被她方才的那番话激的,又或者是有了心理准备。 虽然知道桌上这些菜,恐怕都是出自容九之手。 但好歹是没再吐出来。 见他慢悠悠地喝着汤,容九也没那么多的耐心等他。 她不奉行饭前一碗汤的说法。 本想着几个孩子也算是受惊了,容九特地做了一个孩子们都喜欢吃的烤鸡。 原本是想让孩子们高兴高兴,谁曾想,他们对着香气扑鼻,滋啦冒油的烤鸡都能说没胃口。 这会儿,倒是便宜了沈云之和容九了。 看着那蜜色的烤鸡,用筷子一戳,肉质紧实又有弹性。 容九上手就给自己撕了一个大鸡腿。 沈云之能留下来吃饭,就已经极为难得了。 本不想和这女人有所交流的,可看见她这豪放的动作,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你就不能动作小点,或者让丫鬟帮你吗?” 芳嬷嬷教了这么久的规矩,都白教了。 容九撇撇嘴,压根就没搭理他。 矫情! 她咬下一块鸡肉,故意赞叹一声,“好吃!” “你,算了……” 看见她这般模样,沈云之叹息一声。 他竟想让这个女人注意仪态,简直妄想。 听几个孩子说,她在云莱时,曾磕坏了脑袋。 也没请大夫医治,后来便变得奇奇怪怪的。 再看她如今…… 罢了,就当她脑袋有疾。 这般想着,沈云之也不在多言。 他低头,默默吃了些饭菜。 等容九都吃饱喝足了,他碗里的饭,才动了一小半。 容九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又端起旁边的清茶,一边喝,一边问他。 “皇帝送的那些赏赐,是不是有问题啊?” 似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沈云之夹菜的动作一顿。 “你觉得呢?” “我觉得……” 沉吟片刻,容九看着沈云之,皱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忙着我,尤其是关于几个孩子?” “咳咳。” 没想到她话题跳得这么快,还猜得这么精准。 沈云之震惊之余,一口饭呛在喉咙里差点没被呛死。 “果然是有事瞒着我。” 见他这模样,容九懂了。 容九幽幽看他一眼,也没继续刨根问底。 倒是沈云之心里,却有了自己的思量。 他与周琛说的那个谎,其实并不圆满,细究起来根本就站不住脚。 再加上皇帝接二连三地试探,容九能看出来,也是意料之中。 想到他接下来的打算,沈云之看了容九一眼又一眼。 良久,他才放下碗,说,“其实,皇帝正在追查的那几个孩子,就是阿仁他们。” “什么?” 猝不及防的,沈云之这话,犹如一颗惊雷在容九心中炸开。 她瞪大眼睛看着沈云之,颇有些不可置信地说。 “那岂不是说,阿仁他们就是太子的孩子?是皇孙?”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书里也没写这段啊。 明明在书里,为了几个孩子,沈云之都付出了生命。 怎么可能不是他亲生的呢! 容九脸上难掩震惊,一直以来的认知,被敲成了碎片。 她莫不是穿了个假书? 相比于容九的震惊,沈云之心里倒是松快不少。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很好说出口了。 哪怕沈云之心里对容九害死他父母的事,仍旧有芥蒂。 可他既然已经开了口,为了几个孩子,在这件事情上,就不会对容九有所隐瞒。 在容九震惊不已的目光中,他将自己如何与太子相识,交好。 到受太子所托,将几个孩子带回家乡的事,一五一十都说清楚了。 “那现在,几个孩子岂不是很危险?” 好半晌,容九才回过神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要知道,她可还没忘了周琛说的。 皇帝一旦找到太子的几个孩子,就会就地格杀的话。 若沈云之所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几个孩子岂不是站在了刀尖上。 早知道,她就不该带着几个孩子来京城。 容九又一次后悔,看了一眼沈云之,颇有些急切地问。 “要不,我带着孩子回云莱。” 云莱地处偏僻,皇帝总不可能追到那里去杀几个孩子? “不行。”听了这话,沈云之却摇摇头。 “皇帝对我本身就起了疑心,你这时候带着几个孩子回去,反而不好。” “那该怎么办?”皱着眉头,容九忧心忡忡。 与几个孩子相处的这段时间,他们在她心里,早已经不是纸片人。 不是作者如何安排,就如何做的大反派。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是她的孩子。 而现在,她的孩子很有可能即将面临危险,可她身为母亲,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让容九十分焦躁。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在想,干脆把几个孩子都带进她空间里得了。 “你冷静一点。” 似看出她的焦躁,沈云之皱了皱眉头。 “我告诉你这些事,不是让你自乱阵脚的,而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我知道了。”深吸一口气,容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见沈云之面上神色淡淡,似已经有了打算。 她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 也许,书中一直没有提及几个孩子的身份。 就是因为沈云之将他们保护得很好,才一直没被皇帝发觉。 这般想着,容九抿唇说,“你放心,为了几个孩子的安全,明日我便借口带着几个孩子散心的缘由到庄子上去住一段时间,总之先避开皇帝的耳目,总是好的。” 闻言,沈云之没说话。 容九这法子,虽然能避一时却终究不是最安全的。 第四百零六章 我要学武! 没了监视的奴仆,皇帝手里还有其他人可用。 但容九说得也对,在他彻底安排好之前,暂时避一避,也是一种好方法。 这般想着,沈云之丢下碗筷便去准备了。 看着他匆匆的背影,容九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在自己家里住着都提心吊胆的,想想沈云之确实也挺惨的。 许是骤然得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这一夜,容九睡得并不安稳。 这一夜,容九总是做些不太好的梦。 例如,沈清仁谋朝篡位,被乱箭穿心,又例如,沈清义自尽。 还有沈清尧病故,沈清玄也与一群地痞流氓混在一起,无恶不作,下场凄惨。 这一幕幕,就跟电影似的,在容九脑海中循环播放。 骇人又真实。 容九硬生生地被吓醒了。 一睁眼,看着上方那颇有些熟悉的帐顶,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梦中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那都是沈清仁他们在书中的结局。 而她做的梦,向来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真实发生。 这是不是代表着,几个孩子的结局根本就没有改变? 未来,他们还是会落得如书中那般凄惨的下场? 这般想着,容九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满眼惊惧。 她翻身下床,稍稍收拾了一下,也不让丫鬟跟着,自己就往外走。 现在,她必须亲眼看看几个孩子,才能安心。 然而,几个孩子可不知道容九这一夜都经历了什么。 昨夜,他们其实也没怎么休息好,早早的就起来,跟着沈云之一块读书了。 等容九找到他们的时候,几个孩子早已经坐在了大厅的餐桌边上。 一看见他们,容九那颗被噩梦狠狠折磨了一夜的心,才松了下来。 下意识扬起一抹笑脸,容九走过去,在几个孩子身边坐下。 却发现,几个孩子的状态有些不太对。 沈清仁就不说了,向来沉稳,没什么多话。 可剩下的三个,居然都不怎么说话了。 尤其是沈清义,刚开始,这个孩子倔强敏感,什么话都憋在心里她可以理解。 但是,找你找到沈云之,并且和他住在一起之后。 这孩子的活泼程度,可不亚于两个小的啊。 今日这是怎么了? 才受了噩梦影响,容九对孩子们的情绪感知,不由得敏感了一些。 察觉到沈清义的不对劲,容九不禁更加担心了。 顺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她柔声问,“阿义,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娘,我没事。”闻言,沈清义摇摇头。 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碗里的菜,他看了一眼容九。 颇有些忐忑地小声说道,“就是我不想在太学念书了,我想去学武,你能给我找个武馆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许是这孩子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要去武馆学武了。 容九只是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 容九郑重其事地问,“你真的想好了吗?” 要知道,学武可是很辛苦的。 自从她来了,尤其是手里有了钱之后,几个小孩儿便没再做什么特别辛苦的活儿了。 尤其是住到沈云之府上之后,那更是与其他富家少爷的生活,也没多大差别了。 容九不确定这孩子,还能不能吃得了这种苦。 “娘,我确定了,我要学武!” 拍拍胸脯,沈清义一脸坚持。 而后,似怕容九不同意一般,小娃儿颇有些踌躇地劝道,“爹娘,你们就同意了,好不好,等我学好了武功,就可以保护你们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终究是刺激到了小孩儿。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读书上的天赋不如兄弟们。 想要成功,另外走一条路,也许会更好。 “娘,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说着,小娃儿似有些伤感。 他之前虽然也练拳,但那和真正地武功比起来,也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罢了。 曾经,他很羡慕周大夫能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功夫。 还曾想过,要不就跟着周大夫学一学算了。 可是这两天,现实给他狠狠地上了一课。 他虽有些力气,但那温祈仗着身份,仗着人多,欺负他们的时候。 他依旧没有多少还手的能力。 只能躲在大哥身后被他拉着跑。 更有甚者,娘被丞相夫人为难的时候,他也只能躲在屋里眼睁睁地看着。 这种无能为力的心酸,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变强。 读书不行,他便往他最擅长的武艺方面努力。 这是他思考了一夜,谨慎作出的结果,他希望能得到爹娘的支持。 似看出小娃儿眼底的坚持,容九有些动容。 若换做今日之前,她不知道几个孩子的身份,这事儿她没准就同意了。 可是现在,她却不敢擅自拿主意了。 毕竟,沈清义去武馆,她肯定是不能跟着一块去的。 可让一个小娃儿独自离开她的视线,谁知道他会遇到什么? 第四百零七章 不如从军 别忘了,除了丞相府,上头的皇帝还在虎视眈眈呢。 犹豫片刻,容九看了一眼沈云之。 她颇有些纠结地说,“沈大人,你是孩子他爹,这事儿,你怎么看?” “依我看……”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正在一旁竖起耳朵的芳嬷嬷。 沈云之思忖片刻说,“阿义若想从武,找一个寻常武馆怕是教不了他什么东西,那不如直接去从军。 要知道最能磨砺人,让人更快更好的学到东西的地方,只有军队。”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这里不比现代,轻易不发动战争。 在这个地方,从军势必是要上战场的。 不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只按书中所说,沈清义最后是当上将军,却喜欢上了敌国的公主。 谁知,两人中间隔着国仇家恨,那敌国公主拓跋连珏恨极了他。 甚至还联合男女主砍掉了沈清义的命根子。 想到这些,再想想自己昨晚做的那个梦。 容九其实不太想让沈清义去从军的。 在她看来,只要他不去从军,就不会与拓跋连珏相遇,也就不会落得书中那般下场了。 可现在…… 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她,显然对沈云之的提议很动心的沈清义。 容九皱了皱眉,她看向沈云之,颇有些不赞同道,“可阿义他不过六七岁,去从军是不是太小了?” “我知道。” 似看出容九的不舍,沈云之难得好声好气地说,“可从军,不止能让阿义更快的学到东西,还能避开丞相府的麻烦,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啊。” 是一箭三雕。 闻言,容九默默地想。 她虽然不了解皇家的事,但毕竟是看过小说的人。 对这个世界的设定,还是大致清楚的。 别看眼下,北燕仿佛一个太平盛世。 实际上四国鼎立,除了北燕之外,还有蜀,楚,南凉三国。 四个国家之间,相互牵制,却又对彼此虎视眈眈。 只等找准时间,便咬下对方一口肉来。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就算再昏庸,也不会对从军的人大动干戈。 毕竟,一不留神就容易动摇军心,到时候谁来守卫边疆。 外敌环伺,何谈内政? 皇帝如此重视权力,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 沈清义若是去从军,倒也不失为躲开皇帝的一个好办法。 只是,她到底做了这么久的母亲,让她把自己的孩子送上战场,她实在下不了这个狠心。 “再说了。”见容九还有些犹豫,沈云之淡声劝道,“我北燕战神恭亲王,四五岁就能坐在敌人的尸体上唱歌,阿义他也有六七岁了,着实不算小了。” 容九:“……” 恭亲王? 这称呼,怎么这么耳熟来着? 思忖片刻,容九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芳嬷嬷便说过。 皇帝送来的一批人中,有恭亲王府的人。 如今看来,这恭亲王与沈云之关系不一般啊。 只是,四五岁便坐在敌人的尸体上唱歌,这看着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娘……” 见容九一直不吭声,沈清义也明白她这是担心自己呢。 他不由得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娘,爹说得不错,我想要快速成长,军队是一个好地方,您就让我去。 再说了,在没学好本领之前,我肯定不会上战场。” “就算要上战场,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努力活着回来,我保证!” 这话说得,太让人窝心了。 容九心里又胀又酸。 虽有不舍,可看沈清义这样,她也不好再说出反对的话来。 毕竟,她虽然希望她的每一个孩子都能避免书中悲惨的结局。 但也不能强势忽略孩子自己的意见和选择。 “好。”叹息一声,容九终究是妥协。 “不过,你可要保证,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明白吗?” 千万别再跟敌国的公主搅在一起了! 然而,沈清义却不太懂容九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只当她是太在意自己了,当即便连连点头。 “好了,你也不要太草木皆兵了,我会找人好好照顾阿义的,不会让他一开始就上战场。” 见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低沉起来,阿义这人还没走呢。 母子几个就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沈云之皱了皱眉,道,“不管怎么说,我跟恭亲王府的人还有些交情,这点事还是能做到的,你就放心。” 闻言,容九看了一眼沈云之,神色颇有些复杂。 说实话,他这样好声好气地安慰,她反倒是更不放心了。 那什么恭亲王,听着就不太正常,他王府里的人能靠谱? 第四百零八章 见面 容九心里有些怀疑,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来。 沈清义见状,便以为娘这是被爹说服了。 小娃儿瞬间高兴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原本还有些郁郁的脸上,也渐渐染上了笑容。 见他这样,容九却越发忧心忡忡了。 虽说这几个孩子在书中一个个都是大反派,杀人如切菜。 但如今这几个小娃儿,连杀鸡都不曾见过。 他能适应战场的残酷吗? 这般想着,容九心都纠结成了一团。 然而,沈云之却没想那么多。 在他看来,哪怕不是为了躲避皇帝,男孩子多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因而,再三确认过沈清义的想法之后,他速度极快。 几乎是两三天的功夫,便把孩子从军的事儿给安排好了。 “这么快,那岂不是说,阿义很快就要离家了?” 看了眼沈云之手中的入伍文书,容九满脸惊讶。 要知道,几个孩子才从太学院回来没几天呢。 这就要走了? 沈云之无法理解容九对几个孩子的感情。 听了这话,也只是皱了皱眉头,道,“不快点就赶不上了,恭亲王长年镇守边疆,此次回京述职,已经耽搁了许久,估摸着就这一两日便要返回边疆。” 边疆啊…… 一听这个词,容九面上的表情便有些僵硬。 可事情已成定局,再加上沈云之都这么说了,容九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尽她所能的为沈清义准备行囊。 毕竟,边疆不比京城,甚至连云莱也比不了。 什么吃的用的,穿的,尤其是常用的药物,该准备的,都得准备好。 还有那个恭亲王…… 书中似乎并没有这么一个人,既然沈云之走了他的门路,将孩子交到他手上。 她总要想办法确认一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才放心。 毕竟,战场上本就瞬息万变,万一上官再不靠谱…… 似想到什么可怕的场景,容九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翌日,跟沈云之说了一声,就以他的名义给恭亲王下了拜帖。 拜帖送出去的那一刻,容九还在担心,万一恭亲王是个不好说话的怎么办?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虽然身为王爷,但一点也不拿乔。 几乎是拜帖送出去的同时,小厮便带回了口信。 说是恭亲王明日约沈云之一叙。 这让容九稍稍有些放心,不管怎么样,恭亲王愿意赴约就好。 自沈云之提了恭亲王的名号,容九也陆陆续续地从卫一口中探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迹。 据说,恭亲王周沂,乃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四岁便能提刀斩杀侮辱北燕的敌国使臣。 十五岁,便做了一军主帅。 别的皇子忙于夺嫡的时候,他便已经直入敌国王庭,手刃敌国君王。 也因此,得了个不败战神的称号。 听着倒是个英武正直的人,只是这人到底如何,还得见了面,才能下判定。 这般想着,容九第二天一早就收拾好了,正打算出门。 谁知,沈云之比她更早,他到大门的时候,他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沈大人,你就不用去了?” 她不过就是去看一眼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没必要跟着? 闻言,沈云之淡淡地看了一眼容九。 “别忘了,你用的是我的名义,我若不出现,这是很失礼的。” 这倒也是。 想了想,容九点点头,“好,那便劳烦沈大人陪我走一趟。” 毕竟,她跟那恭亲王也不熟,贸然找上去还挺尴尬的。 这般想着,容九上了马车,沈云之没跟着进去,只骑马跟在马车旁边。 京城有名的酒楼,兴悦楼里,沈云之刚订好了包厢。 没等多久呢,恭亲王周沂便来了兴悦楼,后头还跟着一个不情不愿的周琛。 一看到他,兴悦楼的掌柜便迎上去,满脸堆笑道,“哎呀,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不但各位大人有了闲暇,王爷竟然也有空驾临。” “哟,世子殿下也来了,小店还真是蓬荜生辉啊,二位快里面请。” 恭亲王自身玄色蟒袍,上头图案皆用金丝所绣,袖口更是用系带绑得紧紧的。 整个人看起来干脆又严肃,只一眼,便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这不,恭亲王并不理会掌柜的客套话,只看了他一眼,便十分严肃地问,“各位大人?那沈御史,沈云之可来过?” “来过来过。”闻言,掌柜连连点头。 “沈大人才定好了包厢,想必是在等王爷您,我这就带您过去。” 恭亲王嗯了一声,点头,“带路。” “父王……” 眼睁睁看着恭亲王在掌柜的带领下,往包厢走,还不忘回头催促他。 后头的周琛张了张嘴,到底没把想走的话说出来。 罢了…… 迟早都有这一遭。 这般想着,父子二人没一会儿便在掌柜的带领下,来到包厢门口。 周琛还在犹豫着,恭亲王便已经迈了进去了。 “跟上。”见周琛磨磨蹭蹭的,恭亲王皱眉催促。 “来了。”周琛无奈跟上。 但前头的恭亲王走了两步,却不知为何顿住了脚步。 好歹是招待王爷。 沈云之订的包厢很大,好几个窗户微微打开。 一丝冷风拂过,楼下的叫卖声若隐若现。 旁边屏风半掩,时不时还传来女子的声音。 恭亲王蹙了蹙眉,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更加严肃。 不像话! 本想着,那位沈御史看上去也像是个正经人,能多带带他家这个臭小子。 因此,哪怕他知道,皇帝对沈云之有意见。 也并没有阻止两人来往。 可谁知道,不是沈御史把他家这个臭小子带好了。 反而是这臭小子把沈御史带沟里去了。 主动约他见面,还有事相求,竟然还找女子作陪。 看他今日不给他点苦头吃,这些年轻人就不知道收敛。 “哎,父……父王,您误会了。” 一见恭亲王这样,周琛便知道自家老头子这是又想教训人了。 这不,他才说了一句话,人便沉着一张脸走进去了。 真是个暴脾气! 周琛小声咕哝一句,不得不认命跟上。 却不知,这已经是恭亲王极为克制的结果了。 若换做他年轻的时候,有人敢在约他谈正事时带女人,他早把面前的屏风都给掀了。 另一边,听到脚步声时,容九转头望去。 就见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一身蟒袍,不怒自威。 这大概就是恭亲王了。 站起身来,容九正想打招呼。 却见恭亲王身后突然窜出个人。 第四百零九章 知道身份 大约是走得急了,周琛往前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 好在,他身手敏捷,只微微晃了一下便稳住了身形。 刚抬起头来,便与容九打了个照面。 摸摸鼻子,周琛颇有些尴尬地笑道,“沈夫人,真巧,你也在这儿啊?” “周公子?” 看着周琛,容九愣了一下,正想说什么。 便见旁边的恭亲王,一巴掌就拍到周琛后脑勺上。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说你这小子,连走个路都走不好,我还能指望你上阵杀敌吗?” “哎呀,爹,我又不是你手底下的兵,你根本也用不着指望我上阵杀敌啊。” 许是平日里在家习惯了,周琛捂着后脑,下意识地就嚷嚷出声。 话音落下,他才想起来,他们这是是在外面,而且还是当着容九的面。 心里闪过一丝尴尬,周琛下意识抬头。 就见容九正愣愣地看着他们父子俩。 脸上的表情除了震惊之外,竟还有些一言难尽。 “沈夫人,我……” 垂下眼帘,周琛颇有些慌乱。 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虽然,早在沈云之告诉他,这次容九也会来,并且他家老头子说什么也要拉着他一块的时候。 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必定会暴露。 可到底是他没说实话在先,周琛心里还是颇有些心虚。 他不停地给沈云之使眼色,然而,沈云之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而后,与恭亲王打了一声招呼,便没再说其他。 他倒是想看看,知道了周琛的身份,容九这女人会作何反应。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容九只是愣怔了片刻,便恢复如常。 毕竟,她早猜到周琛的身份不一般。 再加上,沈云之和恭亲王府的关系如此之好。 周琛是恭亲王的儿子这件事,虽然让人震惊,却也不难理解。 现在,相比与周琛,更让她上心的,是恭亲王。 毕竟,这位以后很有可能就是她儿子的顶头上司啊。 这般想着,容九只看了眼周琛,便收回了目光。 她站起身,冲着恭亲王笑眯眯地道,“您就是恭亲王殿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真是英武不凡。” “咳……” 闻言,沈云之皱了皱眉,忍不住轻咳一声。 这个女人,遇见个男人不夸,她就浑身不自在是。 卫一是这样,如今见到年纪大得都可以当她爹的恭亲王,也是这样。 还真是…… “注意你如今的身份。” 哪怕他不在乎,可还有其他人看着呢,这般说话,着实不妥。 容九:“……” 这话说得,他是不是忘了,他们不过是演戏而已。 用不着连这种微不足道的事,也要提醒她。 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容九还未出声,旁边的周琛却忍不住先笑出了声。 “看来,你们二位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 闻言,容九心头一噎,瞬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这个周琛,哪怕有一个尊贵的身份,那眼神也着实有些不好。 她和沈云之有什么感情可言?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恭亲王这才反应过来,容九是沈云之正儿八经的夫人,并非他认为的那些人。 但这种事,也不好道歉。 恭亲王眼皮一掀,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儿子。 他弯了弯唇,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你羡慕?那不如回家,我立刻让你母亲替你物色适龄的姑娘。” “别啊!” 周琛向来最怕两件事,一是怕他家老头子非要让他从军,这二嘛,便是成亲。 一听这话,他惊得差点跳起来。 指了指沈云之,他企图祸水东引。 “父王,云之约你来,定是有正事呢,不如你们二位先谈正事?” 又是这样,一说这事,这小子便顾左右而言他。 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恭亲王略微有些无奈。 心想,他这回就算绑,也要把他绑到军营里去历练历练。 打定主意,恭亲王顺势把目光转向沈云之。 他公事公办地道,“沈大人这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竟然都带上夫人来见他了,莫非是与丞相府的恩怨还没解决? 他向来是不爱参与这些的。 若是别的事,为了自家这个臭小子,他说不定就帮了。 但这事…… 拧着眉,恭亲王率先开口,“沈大人若是为了与丞相府的事找上本王,那……” “不是这事。” 喝了一口茶,沈云之笑说,“是这样,前几日我请求王爷将我儿带去军营历练,可我这夫人担心孩子太小,不太适应。” “所以,我便想着,看是不是能找个熟人带带他?” “哦?”闻言,恭亲王似有所觉。 他挑挑眉,“那沈大人想让本王将那孩子交给哪个熟人?” “我觉得,周琛就挺不错,这一来,他与那孩子相识。” 抿了一口清茶,沈云之淡笑道,“这二来嘛,他前些日子还与我说,挺佩服王爷,想学一学您年轻时候的风采呢。” “因而我想,他应当是喜欢军营,并且很乐意去那儿的。” “沈云之!”听了这话,周琛气得瞪圆了眼睛。 “我什么时候说我乐意去军营了!” 这个沈云之,为了几个孩子,做得也太过了。 竟然想拉他下水。 不可能! 周琛坚决反对,然而,这时候却没人在意他的意见。 就连容九都忍不住在想,若是周琛也跟着一块去。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毕竟,他与阿义也相处过很长时间,还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 有他在沈清义身边,她也能安心不少。 至于恭亲王,听了这话,却十分诧异。 他不由得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想要他去军营,做梦! 这般想着,周琛一点也不犹豫,撒丫子就跑。 恭亲王亦是当即立断,追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 父子两个你追我跑的,却也有些章法,显然平时没少斗智斗勇。 就差一点,周琛便能从窗户一跃而出。 然而,就在这时,却被人抓住一只脚。 第四百一十章 可真够阴险的 周琛扭头一看,竟是沈云之。 “云之啊,看在我给你扎了那么多次针的份上,你就放我一马。” 然而,沈云之却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早死早超生,你就认命。” 周琛:“……” 被人拖住一只脚,周琛趴在窗台上,听着自家老头子向沈云之道谢。 “多谢沈大人相助,你放心,有这臭小子在,那孩子,他肯定帮你照看。” 恭亲王三言两语,应了沈云之的话。 还定下了周琛也要去军营的事。 他也不多耽搁,拖着周琛出了包厢里头,便离开了兴悦楼。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把这小子塞进军营,他可不能放过了。 恭亲王骑了一匹快马,也没回王府,直接去了北郊大营。 离去边疆还有几日,这几日便先让这小子在北郊大营先适应适应。 恭亲王打算很好,然而空有一身武功,却被自家老头子按在马背上的周琛,却几乎气疯了。 向来很注意形象的他,竟然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 把沈云之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个遍。 许是目的达成,恭亲王心情不错,见他如此,也没开口斥责他。 反正骂的不是他。 就这样,周琛骂了个够。 从兴悦楼,到北郊,几乎跨了大半个京城,他这嘴便从来没歇过。 不出半日,自丞相夫人敲锣打鼓给沈家致歉后。 京城中,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多了一笔。 “这沈家刚得罪了丞相,转头又被恭亲王世子这样骂,还真是倒霉啊!” “谁说不是呢,像这样的权贵,得罪一个就够要命了,这沈家还得罪俩,这下可倒了大霉了。” “……” 另外一边,算是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的容九,可不知道京城中的流言悄然变化。 再过几天,恭亲王就要回边疆了。 到时候沈清义和周琛,将会以他的侍卫的名义跟过去。 如此安排,自然是比直接入伍要好得多。 毕竟,不到危急时刻,谁会让一军主帅的侍卫上战场。 这也算是给了沈清义一个缓冲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大约是沾了周琛的光。 但容九好歹是没那么担心了,接下来几天,她都在为沈清义收拾行李。 边疆苦寒,哪怕冬日将尽,保暖的衣物却是不能少的。 容九一口气准备了好几套,就怕小孩儿身量窜得快。 还有必不可少的药品,除了买的那些,容九还把空间里头有的,止血药,烫伤药不管有用没用都一股脑地塞进去。 万一能派上用场呢。 这一通忙忙碌碌,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便到了恭亲王回边疆的日子。 沈清义背上行囊,挨个告别之后,便离开了。 看着他那义无反顾的背影,容九颇有些伤感。 沈清义还是如书中那般从军了,可许多事却不一样了。 结局,应该也不一样? 家里头乍然少了个人,哪怕其他三个孩子,还未去太学,依旧陪在身边。 容九这心里头依然是空荡荡的,做饭都提不起精神。 浑浑噩噩了几日,才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活力。 正想出去转转,默影却在这时递上了一封书信 “夫人,这是从云莱送来的信。” 云莱的信?二婶他们来信了! 面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沈云之先一步伸手接过信。 却瞧见信封上头写了“容九亲启”四个大字。 沈云之:“……” 略微有些尴尬,他转头把信放到容九面前。 虽然来信的都是他的亲人,但这信摆明不是给他的。 似难得瞧见他窘迫的模样,容九轻笑一声。 这才拆了信,在沈云之和三个孩子期待的目光中慢慢地看起来。 这封信是沈红杏写的,小姑娘脾气火爆,信也写得急。 随意地问后两声,便进入正题问她,是否真打算在京城开食肆,何时开业,店铺的位置可选好了。 虽说,自容九带着孩子们住到了沈府,也给赵氏他们去了几封信。 也收到过几封回信。 可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沈云之总觉得二婶他们,除了一开始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有些惊讶之外。 其他时候,对他并没有那么热情。 反而,更多的是关心容九和几个孩子。 这让沈云之无比郁闷。 几个孩子小也就罢了,怎么二婶他们对容九的态度,也转变得这么快呢? 莫非,这女人真的改过自新,并不是装的? 心里头想些有的没的,沈云之不禁问容九,“二婶他们在信里头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红杏随意说了闲话家常。” 容九正读着信,没空搭理沈云之,只随口答道,“她问我食肆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何时开业。” 一听这个,沈云之便没那么感兴趣了。 只垂下眼睑,淡淡道,“你们通信说得倒是多,她连这都知道。” “只不过,你这食肆开在这儿,她在云莱,即便是知道开业时间,也没法来捧场了。” “是啊。”闻言,容九叹息一声,颇有些遗憾。 她一边让丫鬟取来纸笔给沈红杏回信,一边感叹道,“想想我也够倒霉的,这食肆的事耽搁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都准备好了,却没几个熟悉的人去捧场,连阿义都不在家。” 沈云之:“……” 又来了,这段时日,容九无论做什么都能扯上阿义。 而后其他几个孩子,连带着家里的气氛也跟着她一块低落。 虽然他也同样有些担心。 但她若总是这样,其他几个孩子怎么办? 最近,他们读书,可不如之前专心了。 这般想着,沈云之鬼使神差地开口,“怎么会没人捧场呢,到时我会带着几个孩子去。” “啊?”闻言,容九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沈云之,“沈大人也要去吗?” “怎么,我还去不得了?” “当然不是,我这不是怕打扰了沈大人您做正事嘛。” 干笑一声,容九飞快摇头。 然而,听她这般不欢迎的语气,沈云之蹙了蹙眉,“你食肆开业的日子,我正好沐休。” “当然了,你若是不欢迎,那就算了,正好我有充足的时间教孩子们读书。” 这意思是他不去,几个孩子便也不能去? 可真够阴险的! 第四百一十一章 食肆 心里头暗骂一句,容九瞪大双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辜。 “我怎么会不欢迎沈大人呢?” “沈大人若是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着容九这半真半假的感叹,沈云之淡淡地嗯了一声。 倒不是他有多想陪着容九一起去,只是当初他建议容九开食肆时,多半是为了解决流民吃饭一时。 如今皇帝的心思都放在打压太子身上,反而对民生大事,不如从前那般上心了。 云州灾情已经耽搁了许久,这灾民一事若再不解决,恐怕会横生变故。 这般想着,等到沐休那日,沈云之特地拒绝了朝中同僚的诗会邀请。 “云之啊,你变了。” 见他摇头拒绝,其中一同僚痛心疾首。 他和沈云之是同一届考上进士的,两人的家乡亦是在同一州府。 上京之前,两人便颇有些交情,也一起参加过不少诗会。 那时的沈云之意气风发,可不像如今这样啊! 似有些感慨,那人道,“云之啊,自从你到了京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跑得最快就不说了。” “现在连沐休都不出来散心放松,搞得同僚之间都无无话可说了。” “没有的事,你想多了。”沈云之淡声解释。 然而,那人却不听,只哼了一声道,“自入京以来啊,我觉得我们越发生分了,不如今日我叫上几个好友,一起去你家聚一聚如何?” “听说嫂夫人也来了,我正好去拜访一下。” 呃…… 闻言,旁边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也纷纷出声附和。 “对啊,文敬说的对,嫂夫人远道而来,正应该去拜访一下才是。” 这几个与沈云之都是同乡,可交情也没那么深。 平日里莫说见了,便是连听也没听沈云之提起容九。 不过是看沈云之颇受圣上“眷顾”,想攀攀交情。 再者,他们对能凭借一己之力,与丞相夫人发生冲突后,还能让沈云之如此维护,不惜在圣上面前,让丞相夫人不得不道歉的容九,也颇有些好奇。 到底是怎样一位奇女子,竟然让向来自持的沈云之维护至此? 听了这话,沈云之的视线在这些人身上绕了一圈。 便看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从前,为保护几个孩子,他从不邀请友人上门做客。 更别提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他更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这般想着,沈云之摇摇头,“不如一次,这回沐休,我还有事。” “这样啊,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大约是清楚沈云之的性子,见他拒绝,众人轻叹一声,便自行散开了。 倒是之前那个叫文敬的,走过去小声问,“不知云之要去忙什么事啊,不如与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上忙呢。” 在朝为官,总不可能单打独斗,哪怕是沈云之亦不可能独来独往。 想着自己已经拒绝了他们的邀约,食肆开业又不涉及几个孩子,即便是说了也无妨。 因此,沈云之顿了一下,便如实回答。 “我夫人的食肆开业,我今日要陪她去看看。” “这样啊。”闻言,文敬点点头,随口问道,“不知嫂夫人的食肆在哪儿呢,我也好去捧捧场啊。” 捧场?这倒是没什么不可行的,就是那地方,他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去。 这般想着,沈云之也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就在西城郊。” 城郊…… 那地方不是被用来安置流民了吗? 沈云之的夫人怎么会在那里开食肆?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文敬果然退却了。 他思索一下,干笑两声道,“西郊啊,那还真是可惜了,我突然想起来与人约了在东郊赛马,这一来一回还挺远的,只能改日在去给嫂夫人捧场了。” “不妨事,本就是妇道人家闹着玩的,文兄不必耽搁自己的时间。” 早知道他不会去,听了这话,沈云之也不觉得意外。 只客套两句,便找机会告辞了。 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文敬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也立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道,“文敬兄,这沈大人好不容易肯与你多说两句,你怎么还推辞了?” “是啊,这沈大人如今可不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举人了,人家可是深在帝心,还与恭亲王府交好,你如此推辞,未免太可惜了。” “就是啊……” 摇摇头,众人皆觉得有些可惜。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然而,那文敬却似不觉又什么。 他背着手摇头晃脑的,似有些得意。 “你们懂什么,那西郊尽是流民,难道我还真要到那地方去吃饭不成?” “再说了,你们不知道吗?前几日那恭亲王世子才绕着半个京城骂了一路,几乎把沈云之的十八代祖宗都骂完了,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跟恭亲王府交好?” “这倒也是。” 闻言,众人点点头,觉得有些道理。 又随意说了两句话,便四下散了。 也没一个说,要一起去赛马的。 熟不知,这正合了文敬心思。 毕竟,巴结人哪有成群结队去的? 这般想着,等众人都散了,说好要去赛马的文敬,却回家换了一身衣服,没多会儿就出现在了西郊。 似怕在这儿遇上沈云之,他还特意穿得简朴了些。 他心里早就想好了,若这沈夫人食肆里的东西好吃,他便上去找个借口与沈云之攀谈两句。 若是不好吃,那便算了。 他虽想巴结沈云之,却也不想为难自己的胃。 毕竟,在这种地方卖的吃食能好吃到哪里去? 偶尔吃一顿还算新鲜,若时常来吃,那便是折磨了。 这般想着,文敬混入人群中,看上去,只是一个落魄书生的模样。 “哎,你们听说了吗?今日有家新食肆开业,据说咱们到哪儿去吃饭,只需要一文钱,饭管饱,菜也便宜得很。” “真的假的,那食肆的饭菜真这么便宜?” “管他真的假的呢,就冲它那句一文钱便能吃饱饭,我也要去看看。” “没错,即便那菜再难吃,总不会比先前那家还差。” 第四百一十二章 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当了这么久的流民,他们最在意的就是能不能吃饱饭。 其他一切都成了空谈。 文敬跟着两个流民往不远处的一个小食肆走去。 这食肆与另外一家用草棚随意搭建起来的不同。 却是一座看上去十分雅致的竹楼。 半掩于林间,竟有几分意境。 看起来不像专为流民吃饭开办的食肆,倒像是文人雅士聚会的地方。 只不过,走近时,才发现这竹楼里,摆了一排排长条的桌椅。 后头却建了好几个类似于窗台的东西。 窗台里摆了好几个锅架,和桌案,厨娘站在锅架前,三两下便炒出一盘菜。 又快又好。 文敬刚走进竹楼里面,便闻见了好几种浓郁的香气。 看来,这食肆里的东西应当不难吃。 只是有一点让他不解的是,那窗台里的厨娘做菜,似乎并不需要食客指定。 只一个接一个的炒,各个窗台前,有一伙计站在那儿。 报着菜名,和单价,若是有食客需要,他便拿碗打上一份,速度极快。 食客进店,压根不需要点,便能吃上热腾腾的菜。 还有桌椅旁边的空地上,摆了好几个大桶,分别装了白米饭,糙米饭,玉米饼子,包子馒头窝头等主食。 通通只需要一文钱到几文钱不等,便能吃个饱。 似乎从未见过,这样开食肆的,文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但却不得不承认,这种经营方式,的确是最适合流民,以及忙忙碌碌只为生计的普通百姓。 文敬一个个窗口看过去,发现那厨娘做菜虽快,但种类却极多。 荤的素的,一个个花花绿绿,色香味俱全,一点也不敷衍。 一个个窗口走到头,他发现除了菜,居然还有各种粥,汤和面条。 可谓是,只要能端上桌的,这个食肆都有。 如此别具一格的食肆开在这里,只做普通百姓的生意,未免有些可惜了。 若是开在城中,想必沈大人家中的库房都要填满了。 感叹一声,文敬简单点了一碗面条。 毕竟,为防食肆的东西不好吃,他早在来之前便吃了点东西。 其他的菜,看上去份量都挺大的,他恐怕吃不了。 面食窗口的厨娘,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 虽穿的是布衫,却十分干净,就连头发也用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 倒不会让人觉得她做的东西不干净。 文敬随意点了一碗面,便见厨娘应了一声,接过后头伙计那下了高汤的白面,舀了一勺卤浇在上头,这面条便递到了文敬手中。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端了面条,自己去找座位坐。 这可比坐在酒楼里等着小二上菜要快得多,还能亲眼看见制作过程,吃起来放心。 心里头感叹不已,文敬迫不及待地动了筷子。 这面条棕红鲜亮,各色卤子混杂在一起,颜色丰富。 筷子一搅卤子分而不散,紧紧的裹在面条上。 一入口,卤子鲜香浓郁,配上面条咸淡适中,香而不腻。 饶是吃了个半饱才来的文敬,亦是胃口大开。 就在他大快朵颐之时,另一头,容九和沈云之亦是到了西郊。 为了方便,二人也是穿得十分简朴,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一对普通的小夫妻。 二月的天还有些冷,但在西郊的流民们,每日为生计东奔西跑,还要去修建行宫。 哪怕是冷天,一个个也怕热得很,竟有不少人直接光着膀子。 沈云之:“……” 这食肆的事,虽是他提的建议,但后续的事一直是容九一个人在忙。 此前,他并没有多关注这事。 如今再看,才发觉不妥之处。 据他了解,容九之前就不老实。虽然她一直说自己改了。 可沈云之对她还是不太信任。 从卫一到恭亲王,沈云之便发现容九这女人似乎并不怎么注意男女大防。 若换之前,他也不在意,说不定,还会借机休了她。 可现在…… 皱了皱眉,沈云之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容九。 却见她那眼神,正直勾勾地落在一群男人身上。 沈云之:“……” 就很无语。 “咳咳……” 沉着一张脸,沈云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这女人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然而,这回沈云之可真是误会容九了。 她之所以盯着人家看,只不过是想看看大家都打了什么菜而已。 日后她要调整菜单或者单价,也好有个依据。 听见沈云之的咳嗽声,容九转头看他一眼,颇有些莫名其妙。 沈云之这家伙是怎么了? 明明是他自己提出要陪她来的,这会儿却绷着一张脸。 这模样,不像是来捧场的,倒像是来砸她场子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 怎么能不厌恶她 见他这般,容九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正想开口提醒他注意表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又有一些穿着打扮不同于流民的男女走过。 他们一个个脸上带笑,一边议论,一边端着碗去找座位。 容九立时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半分注意力也没留给沈云之。 她原本以为,这食肆开业,第一批顾客会尽是流民。 至于周边的百姓,恐怕要经营一段时间,等流民走后才能吸引过来。 没想到,开业第一天,便有百姓过来捧场,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见容九的注意力全都跟着一堆不想干的人走了。 沈云之脸色更黑了,他不由得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他绝对不是因为容九这个女人的忽视,而感到不满和委屈。 而是,这女人身为他名义上的夫人,行为却如此出格。 这让他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这般想着,沈云之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重。 容九终于转过头还,看见他以拳抵唇,咳个不停的模样。 她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怎么咳成这样?” “我没事。”见容九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 沈云之眉头一松,正想说什么。 却听得容九松了一口气般说,“没事就好,不然,你在这儿咳个不停,人家还以为我这食肆的饭菜有什么问题呢。” 沈云之:“……” 这女人还真是,说话一点也不中听。 抿了抿唇,沈云之还没说什么呢,一旁的几个孩子倒是先笑出了声。 “你们笑什么呢?”听到笑声,容九不解地看了眼几个孩子。 “没什么。”努力憋住笑意,沈清仁摇摇头。 并不打算告诉娘,最近她和爹爹相处的感觉,越来越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了。 “这儿人多,你们跟好了,千万别被人挤了。” 小孩儿不愿意说,容九也没有追问,只提醒他们要注意安全。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话音才落,旁边便有几个人笑笑闹闹地跑过来。 一个刚打了热汤拿了馒头的汉子,一时不防被撞了一下。 他赶紧两手护住汤碗,笑骂道,“你们这些家伙赶着去投胎呢,这碗蛋汤可花了我两文钱呢,若是洒了,可要你们赔我。” “行,不就两文钱嘛,赔你就是。” 上头皇帝陛下爱面子,重名声,并非让流民无偿修建行宫。 只是给的工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从前没有这家食肆,外头好的他们吃不起,官府和附近食肆提供的饭菜,也只比洗锅水好上那么一点,还贵得要死。 他就是吃了也不舒心。 哪像现在这个食肆,饭菜美味份量足种类多不说,还便宜。 就这一碗热腾腾的蛋花汤也不过两文钱,至于那馒头,更是五文钱随你吃。 像这样的好事,他们之前想也不敢想啊。 脸上带着笑意,那汉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却是越发快了。 手里那碗汤摇摇晃晃的,没叫人撞掉,反而叫他自己一不留神,给泼出去了。 而且泼的方向,正好是在容九这边。 “娘,小心!” 听着几个孩子的尖叫,容九还没反应过来呢。 沈云之已经抓住了她的手,下意识地把她往自己身边一拉。 猝不及防地被沈云之拉住,容九虽幸运地逃过了被热汤淋到的惨状。 然而,她整个人都几乎扑进了沈云之怀中。 额头撞在他的肩膀上,容九倒吸一口凉气。 太瘦了。 沈云之看着仪表堂堂的,没想到他竟这么瘦。 肩膀的骨头几乎把她的眼泪都撞出来了。 头还抵在他肩膀上,容九默默地吐槽一句。 沈云之却是浑身僵硬,他似忍耐很久一般说,“你还不起开,要靠到几时?” 额…… 听了这话,容九愣了一下,才觉得有些尴尬。 她抬起头,退开一步,往四周看了看。 却见不止几个孩子愣愣地看着他们,就连刚才那几个风风火火的人。 还有那端了碗汤的汉子都直愣愣地盯着他们,忘了心疼洒了大半的蛋花汤。 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扑进了沈云之怀中。 哪怕是沈云之先拉的她,容九也觉得尴尬挤了。 容九深吸两口气,好一会儿才颇有些飘忽地看了眼几个孩子。 “那什么,你们刚才不是还喊饿吗?走,娘带你们吃饭去。” 说着,容九拉着几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孩子,便窗口走去。 倒是沈云之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看着自己的手,他脸上有些发热。 没想到他竟然拉了容九那女人的手,而且还抱了她。 只是,这回,他似乎对她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厌恶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要知道,容九可是间接害死他父母的凶手啊! 他怎么能够不厌恶她呢?? 第四百一十四章 给我上壶好茶 容九和沈云之到的时候正赶上饭点,窗口这边早已经排起了长队。 不过大多都是一些流民和附近的百姓,即便舍得来吃饭,也不会打太多菜。 因而没一会儿便轮到了容九。 “娘,这生意也太红火了。” 挤在容九身边,看着这深山人海的,沈清玄连连感慨。 不过就是这单价实在是太低了,食客是高兴了。 可娘她能赚到钱吗? 似看出小孩儿的疑惑,容九轻轻笑道,“听说过一个词,叫薄利多销吗?” “再说,这做生意啊,也不能只看利润,你看看这些流民,他们从前也许与我们都是一样的,有家有地,如今遭了难,若是我舍出一些利益能够帮到他们,即便是不赚钱,我这心里也是高兴的。” “这……” 闻言,沈清玄顿了片刻,而后眼前一亮,“娘说得对,我明白了。” 小娃儿脸上扬起笑容,也不说自己明白了什么。 容九却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沈清玄在经商上颇有些天赋。 但有的时候,利益也并非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本心。 她希望,沈清玄能够永远保持本心,日后也许就不会做黑商了。 想到他书中干的那些糟心事,容九微微扯了扯嘴角。 正想在说些什么,落在后头的沈云之,便已经跟上来了。 他看了眼挤在人群里的容九和几个孩子,微微皱眉,“人这么多,你确定要在这里吃饭?” “当然。”闻言,容九扭头看了沈云之一眼。 “我得亲自尝尝看,他们做得怎么样?不然,我那菜谱不都白写了吗?” 说着,容九将目光转回窗口,看着里头忙忙碌碌的伙计和厨娘。 便知道她之前按照现代的小炒店和食堂所做的规划,基本上还是很受欢迎的。 只是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让它更适合古代社会才行。 这般想着,容九先问了几个孩子想吃什么。 而后随手给自己点了一碗热干面。 至于沈云之,容九没管他,只端了几个碗,带着孩子们坐到了竹楼靠窗的一张长桌上。 没过一会儿,便见沈云之也端着一碗热干面跟了过来。 容九:“……” 干嘛要跟她点一样的。 顿了一下,容九看了一眼几个孩子,果见小娃儿们正捂着嘴偷笑呢。 真好! 爹娘连吃的东西都点一样的。 这是不是代表他们的感情有了很大进步? 这般想着,几个小娃儿眼中都闪着光。 看来,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不用夹在爹娘中间左右为难了。 另一头,沈云之可不知道容九和几个孩子在想什么。 他之所以也点热干面,纯粹是懒得去其他窗口排队,而这面条又恰好离他最近,而且看起来又很有食欲而已。 做热干面的面条是加了鸡蛋揉出来的,澄黄圆细。 上头的芝麻酱光亮如油,再配上胡萝卜丁和葱花,稍稍一搅,已经融入面条的芝麻酱,那醇香的味道便渐渐溢出。 事先过了凉水的面条,爽滑劲道,一口下去,满嘴的芝麻香,醇厚浓郁,回味悠长。 便是连只打算点一碗做做样子的沈云之,也速度极快地吃了一碗。 等他吃完,才见容九面前的面条只动了一小半。 “府里头好像从来没做过这样的面条。” 自从沈云之安排了做饭的婆子之后,容九不经常下厨,却也教了几个菜谱给做饭的婆子。 可沈云之似乎从来没有吃到过这种面条。 “府里头没做过的东西多了去了,沈大人若是想吃,不如我做给你吃?” 听着沈云之那似有些幽怨的语气,容九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就是不知道沈大人的胃受不受得住,万一再吐了……” 看他一眼,容九意味深长地挑挑眉,打趣意味十足。 沈云之面上的表情一僵,颇有些无语。 合着这事就过不去了是? 看着容九,他抿抿唇,正想说什么。 却突然听见竹楼外头传来一阵喧闹。 容九虽在竹楼里准备了许多桌椅,但因为人太多,还有许多人本身也不喜欢坐着吃。 便有不少人打了饭菜,站在竹楼前的空地上吃喝笑闹,也有一番热闹。 突然听见这不同寻常的喧闹,容九正要起身去看看怎么回事。 便听得一阵车轱辘的轻响,没过一会儿,一辆奢华的马车便停在竹楼前。 相对于走路全靠两只脚的普通百姓和流民马车停在这儿,别提有多突兀了。 原本还端着碗吃得开心的众人纷纷停了动作,往旁边让了让。 容九请来打理食肆的掌柜,立刻迎了上去。 “欢迎光临,请问您几位?想吃什么,是打包还是进店?” 这服务态度,不愧是经过容九把关的。 热情中带着一丝不卑不亢,可谓是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然而,马车里头依然没有回应。 掌柜的也不尴尬,依然笑容满面地问,“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 食肆的掌柜伙计,乃至厨娘,都是容九按照自己在现代学来的经验培训的。 如今亲眼看来,他们学得都还不错,没有遇到一点事就自乱阵脚。 只是这来人…… 皱了皱眉,容九放下筷子,往窗户外看去。 只见在掌柜的再三询问之下,里头的人终于有了些动静。 一只莹白的手,撩开帘子,露出丞相夫人那丰腴圆润的脸庞。 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容九啪地一下放下筷子。 “这里就是那村妇开的食肆?” 眼尾轻挑,丞相夫人打量着眼前的竹楼,满眼嫌弃。 村妇就是村妇,上不得台面,竟然在这种破地方,开这种破店。 “是的,夫人,据说,那沈夫人在这儿开店,还是沈大人提议的呢。” 闻言,丞相夫人冷冷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扶着丫鬟的手昂着脖子,一路走,一路挑剔。 沈家夫妻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即便那沈云之作为读书人,又是进士,眼光也就这样了。 夫人? 看起来来头不小啊! 被扔在后头的掌柜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去,“这位夫人,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本是好意询问,可丞相夫人一路走,一路看,好一会儿才找了个她认为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 手指在桌上轻点两下,没碰到她预想之中的灰尘。 丞相夫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神色淡淡,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只瞥了一眼掌柜道,“本夫人有些口渴,给我上壶好茶来。” 到城郊的食肆里来喝茶,这还真是为难人。 第四百一十五章 刁难 不过好在,容九考虑周全,哪怕普通食客不怎么喝,店里也备上了茶水。 掌柜的笑着应下,很快就端上了一壶茶水,并且亲自给丞相夫人倒了一杯。 丞相夫人拿起来看了看。 见里头漂浮着些许东西。 她皱眉问道,“这里头泡了些什么,看起来不干不净的。” 说着,她撇撇嘴,嫌弃地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 “这是蒲公英茶,我们夫人亲自研制的,可滋养脾胃。” 容九那村妇亲自研制的? 垂着眼帘,丞相夫人勉为其难地尝了一口。 正准备挑毛病,却发现这茶滋味以外的好。 眼神微微一亮,她颇有些恼怒,“你们家夫人在哪儿,让她来见我。”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不知道的,还以为容九是她的奴仆,任她呼来喝去。 掌柜的面上笑容淡了,也不应,只问,“夫人找我家夫人何事?不如我先去沈府通报,您且稍等一会儿?” 让她等,那村妇有这样的资格吗? 丞相夫人直起身子,高高在上,“用不着,你只告诉她,这官夫人就要有官夫人的样子,她既不会做,便让她去丞相府找我,只说本夫人看不惯她丢朝廷命官的脸,想好好指点指点她。” 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皇后呢。 天下女子都要以她为标杆。 “不知丞相夫人可曾听过一话?” 在一边听了许久的容九,忍不住走上前来。 她冷着一张脸,虽是在笑,声音中却带着寒意,“但凡枝头上果实多的,那枝桠皆低垂,反而是枝头上没什么东西的,才高高扬起。” “你这村妇!” 一见到容九,丞相夫人这心情本就不好。 再听她这话,更是勃然大怒,“你说谁没教养呢!” 这么明晃晃的讽刺,真当她是傻子听不出来,是? “我可没说人没教养,这不是在说果实呢,丞相夫人误会了。” 摊了摊手,容九十分无辜。 丞相夫人旁边的婢女却是怒了。 她开口呵斥,“大胆,你怎么如此无礼,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还能是谁,不就是有点权势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自大狂吗? 这般想着,容九淡淡地说,“我管他是谁,进了我这个店,就都是客。” “你!” 一句话把那婢女堵得哑口无言。 容九却没什么心思在这儿跟他们掰扯。 这丞相夫人一身绫罗绸缎坐在这儿,食客都不敢吃饭了。 多耽误她生意? 这般想着,容九毫不犹豫地就开始赶人。 “丞相夫人,我这食肆是吃饭的地方,您若是没胃口,不如先离开?” “谁说我没胃口了?” 丞相夫人今日就是来找茬的,哪里会那么轻易离开。 她捏着帕子,看着容九,趾高气扬,“不是说进了这个店,就是客人吗?本夫人不想吃那些粗使婆子做的菜,我要你亲自给我做。” “没问题。” 不就是做菜嘛,她还以为丞相夫人有什么高明的为难人的法子呢。 结果,就这? 容九想也没想就应下了,而后她笑着道,“不过,我做的菜,价格可比别人做的菜要贵,不知道丞相夫人吃不吃得起?” “这世上还有本夫人吃不起的菜?” 冷哼一声,丞相夫人十分不屑。 直接掏出一锭金子拍在桌上,“这些买你做四道菜,直做到本夫人满意为止。” 哼哼两声,丞相夫人都替沈云之不值。 那看起来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的沈大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俗不可耐的女人。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丞相夫人在想什么。 做了那么多年的厨师,她什么样的奇葩客人没见过? 压根就没把丞相夫人的刁难放在眼里。 她笑道,“不知道丞相夫人想吃哪四道菜?” “我想吃的这四道菜嘛……” 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容九,丞相夫人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说,“你听好了,这第一道菜,我要吃煮不熟却能吃的菜,第二道菜,我要吃洗不干净,却没有脏污的菜。 这第三道菜,我要吃一道抵九道的菜,这最后一道,我想喝个汤,就要听不见的汤,怎么样,你能做出来吗?” “这……” 煮不熟,洗不干净,听不见,还要以一低九。 这都是些什么菜? 听了这话,莫说旁边的掌柜,就连其他食客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分明就是为难人嘛! 然而,正在被为难的容九,却只是愣了一下,便从容笑道,“没问题,还请夫人稍等。” 说着,容九便转身去了窗口后头的小厨房。 没一会儿,便端上来四个菜。 丞相夫人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只见桌上四个碗,有三个都是绿油油的菜叶子。 还有个汤,上头也点缀着葱花,好看是好看,就是那里头漂浮的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她当下便怒火冲天。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能吃吗?” 这村妇,以为,她和这些贱民一样,什么臭的烂的都吃吗? 然而,面对她的怒火,容九却似十分不解。 她将一碗菜移到丞相夫人面前,“夫人为何生气,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啊。” “您看,这是生菜,不管熟没熟,它都叫生菜,岂不是煮不熟?” “还有这个,洗不干净的菜叫荟菜,还有这个韭菜,可不是你说它以一当九吗?” 无视丞相夫人的黑脸,容九每介绍一道菜,就把菜推到它面前。 “至于这汤嘛,是我用木耳做的,木耳,没耳,可不就听不见了?” 脸上带笑,容九拍拍手,“您的要求我都达到了,夫人请吃。” 还真是啊…… 听了容九的一番解释,莫说其他人了,便是连丞相夫人自己都觉得有些道理。 但,谁要吃这些菜叶子啊,她又不是兔子! 深吸两口气,丞相夫人恼羞成怒,“我不满意,你去给我重做!” 说着,她随手就拎起一个碗,朝容九身上砸去。 “果然,上不了台面就是上不了台面,哪怕是寻常的酒楼,也不会拿这种粗鄙的东西来招待客人!” “难怪会养出一言不合就行凶的孩子,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贱种,你们母子几个,从内到外,都粗鄙透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维护 “像你们这样的人,就应该在犄角旮旯里呆着,何必出来膈应人?” 逮着机会,丞相夫人将容九连带着几个孩子都从内到外,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一串话下来,中间根本就没有停顿的时候。 莫说周围的食客呆了,就连才躲过一击的容九也愣了半晌。 这个丞相夫人,是真有病! 跑到一堆普通百姓中间,去展示自己的高贵。 还一口一个粗鄙,一口一个不配。 看着周围的食客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容九都懒得跟丞相夫人吵, 不过是自取灭亡的蠢货罢了。 然而,丞相夫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反而是越发嚣张了。 见容九不说话,她挺着脖子,一脸高傲。 “我若是你啊,简直羞于见人,早就连夜滚出京城了,哪会像你这般,还好意思在一群男人中间抛头露面。” “果然,贱人就是贱人,无论大的小的,当娘的还是做孩子的,都一个比一个下贱!” “你!” 闻言,容九面色一变,眸光微沉。 见店便是客,她可以忍受丞相夫人对她的刁难。 甚至也可以忍受丞相夫人拿碗砸她。 但她唯一不能忍受的是,她当着她的面,骂她的孩子。 “丞相夫人,请注意你的言辞!” 冷着脸色,容九抬起头,“我的孩子今日可没有得罪你,你即便是再嫌弃我的菜,也不该骂我的孩子。” “怎么不该吗?”见容九终于回嘴,丞相夫人越发得意。 “你那几个孩子有娘生没娘教,既粗俗又无礼,还不能让人说了?我看啊,他们日后就是个杀人越货的命!” 丞相夫人洋洋得意,一句比一句恶毒。 饶是容九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住了。 什么客人? 敢如此辱骂她的孩子,即便是天王老子,她也照样收拾。 这般想着,容九眼中怒火闪烁,她扬起手。 可还没来得及打下去呢,便听得啪地一声。 一只菜碗,稳稳地扣丞相夫人的脑袋上。 汤汁顺着头发流到她脸上,最后滴落在衣服上。 “啊!” 莫说旁边的食客吓呆了。 就连丞相夫人身边的婢女,都吓得尖叫一声。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那菜碗取下,而后手忙脚乱的为丞相夫人整理头发和衣服。 一边整理,还一边瞪向容九身后,“你……你竟然敢打丞相夫人,不要命了?” “夫人,您没事?!” 看着已经气到扭曲的丞相夫人,婢女战战兢兢。 没事? 怎么可能! 她表姐是皇后,自己出身亦是不俗,后来又做了丞相夫人。 还从来没人敢打过她,更别提拿这么脏兮兮的菜碗砸她! 眼底流露出一丝狠厉,仿佛粹了毒一般。 她抬头,狠狠地瞪向容九身后,满脸阴鸷地挤出一句话,“沈云之,你竟然敢打我?” 丞相夫人真的惊了,向来没受什么挫折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回打女人的男人。 尤其是,他还是一个读书人! 读书人不是最重脸面吗? 对面的容九亦是惊了一跳,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正走过来的沈云之,神色颇有些复杂。 先前丞相夫人那个碗差点砸到她。 沈云之便冲丞相夫人头上扔了个菜碗。 这算是在为她出气吗? 这般想着,容九心中一动。 她倒不觉得沈云之扔个碗,是多么有失身份的事。 毕竟,这个丞相夫人也是真的缺少教训。 “丞相夫人,不知你刚才在骂谁?” 容九愣神的功夫,沈云之已经走到她身前。 他微微抬眼,目光淡漠地看着丞相夫人。 “我……” 面对沈云之那淡漠的目光,丞相夫人噎了一下。 而后才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道,“我骂的就是你那位好夫人,怎么了?” “还有你,沈大人,没想到你看着清风朗月的,竟然也会做出如此粗俗的事来!” “你给我等着瞧,我不让你们这一家子贱人付出代价,我就不配当这个丞相夫人!” 额…… 这么狠的吗? 旁边食客亦被方才那一幕吓呆了。 听了丞相夫人咬牙切齿的狠话,这才醒过神来,眼中染上一丝兴味。 平日里,他们连个九品芝麻官都见不到一个。 这会儿,竟然现场围观一场官与官之间的恩怨。 看热闹的心思瞬间被点燃,食客们一个个都忘了吃饭。 只盯着这场热闹,好奇它会如何收尾。 另一边,容九可不知道周围的食客在想什么。 见丞相夫人这般,她皱了皱眉,心中气愤至极。 正要上前一步,与丞相夫人好好理论理论。 旁边沈云之却伸手轻轻拦住了她。 他冷冷看了眼丞相夫人,淡淡道,“丞相夫人配不配做这个丞相夫人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若是有人欺负辱骂我的妻儿,我还无动于衷的话,那我便不配做一个男人。” “今日这事,丞相夫人想如何?是带着家丁到我府上去闹事,还是又到皇后宫中去哭一场,您随意,无论如何,沈某一定奉陪到底!” 丞相夫人何曾见过像沈云之这样的人。 在她眼中文人的傲骨该是表现在大事上,如她家的丞相大人那般,以国家大事为主。 而不是掺和他们这些妇人的恩怨,与她这个女子置气,甚至动粗。 看着眼前眉目清冷,分毫不让的沈云之。 丞相夫人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给我等着瞧!” 好半晌,丞相夫人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而后拎着衣裙,出了竹楼,上了马车,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个让她丢人丢到家的地方。 真是气死人了! 这个沈云之,哪里像文官,武将都没他这么粗俗的! 俗,俗不可耐! 心里头骂骂咧咧,丞相夫人几乎逃也似的离开了。 看着那飞速消失的马车,容九眉头越皱越紧。 她不禁转头看了一眼沈云之。 “沈大人,你刚才好像冲动了,万一那丞相夫人再去皇后那里哭诉怎么办?” 要知道上一回,丞相夫人虽没占到便宜。 可那皇帝也并非真心想帮他们。 万一,他借着这件事对几个孩子不利该怎么办? 第四百一十七章 局势 容九忧心忡忡,沈云之却没太当一回事。 他一边转身往几个孩子的方向走,一边淡淡道,“放心,那位皇后是最懂得明哲保身的,同样的错误她不会犯两次,丞相夫人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但愿。”闻言,容九叹息一声,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 从食肆回来,又过了好几天,见丞相夫人那边似乎真没什么动作。 她这心才彻底放了下来,开始琢磨送几个孩子回太学上课的事。 毕竟在家休息好几天了。 沈云之这两天似乎又碰上了什么事。 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几个孩子也跟着耽搁了不少。 如此这般,还不如回太学去上课。 反正温祈还在禁足。 更何况,经过这事儿,其他公子哥恐怕也不会那么想不开,来招惹他们。 容九也不用担心孩子们会在太学受人欺负了。 这般想着,容九决定先去问问沈云之的意见。 毕竟这几个孩子身份都不一般,关于他们的决定,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然而,让容九没想到的是,等她去找沈云之时,却被他身边的小厮告知,沈云之一早就被太子召到太子府去了。 太子啊,几个孩子的生父…… 容九愣了愣,心里有些好奇,也不知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竟能让沈云之冒天下之大不韪,藏了几个孩子。 另一头,沈云之可不知道,小厮的几句话,就叫容九对太子起了好奇的心思。 此刻,他进了太子府,眉头却始终紧皱。 为了保证几个孩子的安全,除了上回太子被皇帝训斥,他来过一回太子府之外。 其他时候,是能不来就不来。 这回太子召他,也不知道是所为何事。 心里头想着事,沈云之颇有些神思不属的。 直到旁边引路的小太监,出声提醒,“沈大人,太子还在书房等着您呢。” 沈云之这才敛了心神,加快脚步。 话说,昨日太子去参加了四皇子晋王的喜宴,却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的就离了席。 今日太子召他,大约是为了这件事。 毕竟,晋王府的气派,昨日在场的人都瞧得见。 那规格,显然比正常的亲王府要大上许多,也更为奢华。 甚至昨日喜宴结束,便有不少言官向陛下进言,这样不合规矩。 然而,皇帝却仿佛没听到似的。 不但对晋王府的布置极为满意,还夸赞了负责建造的工部。 终于要有所动作了吗? 瞧着皇帝的态度,分明是把捧其他皇子,来与太子作对的打算摆到了明面上。 先是大皇子楚王,和二皇子秦王,如今又是晋王。 莫非日后五皇子,以及他后面的兄弟们,也要这么捧起来与他作对吗? 太子倒是不怕,只不过这样的举动,着实有些膈应人。 因此,自晋王府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 沈云之到书房的时候,正瞧见太子一手撑在书桌上闭目养神。 许是听见动静,他才微微睁眼道,“来了?” 沈云之点点头,而后又颇有些担忧地问,“殿下,昨晚没休息好?” 沈云之未上京城时便与太子相识,如今也有好几个年头了。 再说因为几个孩子,他与太子总比旁的大臣要亲近些。 他了解太子并非心胸狭窄之辈,否则也不会隐忍这么多年。 举手投足之间,便能看出,他与气量小,且多疑的皇帝不同。 他是一个真正有胸襟,有气度之人,若能顺利继位,将来必是一代明君。 这亦是除私人感情之外,沈云之愿意助太子一臂之力的原因。 毕竟,若换做是他处在太子这个位置,也未必能做得如他一样。 思忖之间,太子揉了揉眉心,并未回答他的话。 而是似有些疲惫地说,“听父皇的意思,过不了几日,就会让四皇弟到吏部去历练。” 啊这…… 听了这话,沈云之默了。 吏部作为六部中最有实权的部门,之前一直握在皇帝手中。 太子几度想安插自己的人进去,都被皇帝驳回。 可如今却轻而易举地让晋王去吏部历练,这举动无法不引人深思。 难怪向来稳扎稳打的太子,这次却有些慌了神。 只是沈云之身为御史,不在六部之中,皇帝此举除了有些偏心,也并无过错。 尤其是几位老资历的言官昨日都铩羽而归。 更别提皇帝本就对他有疑心,且才入官场不久的沈云之了。 对于太子的担忧,他亦是无能为力。 只能安慰道,“也许皇上只是随口一说,还未下明旨,殿下不必过多忧思。” 然而,太子被皇帝教养长大,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 这不,沈云之从太子府回来没几日,皇帝便下了让晋王,入吏部学习的圣旨。 说是学习,可到底是皇子王爷,吏部尚书哪敢安排太低的职位给他? 再者,能让太子忌惮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庸人。 晋阳有能力,为人处事又圆滑,还时不时地替吏部的官员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 因而,晋王入职吏部没多久,吏部官员对晋王皆是赞不绝口。 但若只是这些赞誉,太子还不觉得有什么。 然而,让他真正在意的,是皇帝听了这些赞誉时,所说的话。 犹记得一日早朝时,皇帝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对刚夸了晋王的吏部尚书说,“朕以为朕的这些儿子们都是不省心的,没想到老四竟然如此懂事,朕心甚慰。” 这恍若普通老父亲感慨的一席话,却让底下大臣一个个浮想联翩。 晋王是个懂事的,可不懂事的又是谁呢?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禁想到了隔三差五被训斥的太子殿下。 大臣们都这样想了,更何况太子殿下本人? 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向来甚少饮酒的太子,竟拉着沈云之在书房喝起酒来。 席间不免谈起几个孩子,太子对沈清义从军一事颇有感慨。 但也不得不承认,沈云之这样安排是对孩子最好的。 “让他在军营也好,恭皇叔虽说向来不爱参与朝廷争斗,但到底军功摆在那里,又是父皇唯一亲近的兄弟,那孩子在他身边当不会有危险。” “只是其他的几个孩子,还要你多费心了。” 几杯酒下肚,太子颇有些无奈地说。 “殿下,还不打算认回几个孩子吗?” 听了太子的话,沈云之十分纠结。 说实话,除了到京城这几年,那几个孩子几乎都是他亲力亲为的照顾。 他早把他们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只是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总有一天要认祖归宗的。 第四百一十八章 春猎 毕竟,皇帝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太子的好日子就来了。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或许,让几个孩子留在你身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至少,那几个孩子能够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不用像他一样小小年纪,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许是这话题过于沉重。 太子醉眼朦胧,连沈云之也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最后竟然是半醉半醒的被车夫带回府的。 “你不是去太子府议事吗?怎么还喝上酒了?” 最近沈云之外出的次数明显有些多了。 这回更是直接醉醺醺的回来。 哪怕是并不打算多管他的事的容九也不禁生出一丝不满来。 不管怎么说,他一个当父亲的,早出晚归不着家,还喝得醉醺醺的回来。 对几个孩子并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学坏了怎么办? 哪怕是有正经事儿呢,也应该要注意点才是啊。 脑袋闷闷的,沈云之并没有注意到容九的情绪变化。 下了马车,他揉着额角,任由容九把他搀扶进了卧房。 他一边晃悠悠的,把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容九身上。 一边颇有些难受的说,“太子热情相邀,我岂有拒绝之理?” 太子? 听到这个名号,容九心头一动。 她试探着问道,“太子怎么会找你去喝酒,莫非是发生什么事了?” 该不会是为了几个孩子? 这般想着,容九不禁问了出来。 沈云之却摇摇头,含糊其辞,“不是,是为了晋王进吏部一事,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是,她是不懂。 反正不是涉及几个孩子,晋王登基都不管她的事。 只是她就想不明白了,沈云之当个官,来来回回就掺和皇家那点事了。 他就不累吗? 心里头吐槽一句,容九也明白,这并不是沈云之自己能够解决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皇帝拥有绝对的统治权。 皇帝的家事,亦是国事。 可哪怕明白,容九也依然不能理解。 她觉得,这个皇帝就是有病! 寻常父母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和睦相处,相互扶持。 可这皇帝呢,非要打一个抬几个,生怕几个孩子闹不起来一样。 何苦呢?难道他就丝毫没有父子之情吗? 不过想想,皇家可不能用普通人家的标准来衡量。 不然,哪来的那么多手足相残? 就连贵为太子,不也连自己的害你都不能认? 略微感叹几句,知道太子目前没有认回几个孩子的打算。 容九便没再问了,她不是沈云之,与其操心这些没用的事。 还不如在厨房里头多做两道菜来得实在。 然而,她不问,沈云之却仿佛找到了倾诉对象一般。 自己就忍不住说,“皇上在朝会上夸了晋王几句,太子殿下心里似有些想法。” 夸了几句就有洗想法? 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容九是真的不懂了。 阿仁都九岁了,那太子想必年纪也不小了。 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情不舒服? 愣了愣,她忍不住张嘴说,“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要在父母面前争宠不成,夸了就夸了呗。” “只要皇帝没有明确说要废太子,你管他夸谁呢,做好自己的事不就行了。” 有时候容九真觉得历史上这么多太子。却没有几个顺利继位的,除了一些外部的原因之外。 更多的,是他们自己想得太多了。 容九本是随意感叹,然而沈云之却觉得她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但太子身在其位,有的时候,不是他想争,而是周围的人逼得他不得不争。 其他人不争,还有一条活路,而身为太子,他不争,必死无疑。 毕竟,不止是皇帝,他的兄弟们没有一个,不想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的。 晋王入职吏部一事,仿佛一个开关一般,皇帝似乎对他的儿子们上心了许多。 没多久,五皇子,鲁王,六皇子齐王,都相继在朝中任职。 而且入的还是户部,兵部这样的实权部门。 瞧着皇帝对其他皇子一天比一天看重,对太子却三天两头的训斥。 底下群臣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会真打算废太子? 心里头有所猜测,哪怕大臣们一直认为,几个皇子之中,没有人能比太子更加胜任储君这个位置。 但为了自己家族的荣誉,他们也不得不考虑重新站队的事。 楚王,秦王,生母身份低微,且是外族女子,天生就与那个位置无缘。 倒是新入朝的晋王,鲁王,齐王,还可以考虑考虑。 随着不少大臣的倒戈,京城的局势一下子紧张起来。 皇帝却对这样的情况喜闻乐见。甚至还有加一把火的打算。 这不,刚进了三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之时。 皇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扔下朝中事务,打算去春猎。 而且皇室宗亲,文臣武将,以及他们的家眷们,他都打算带着一块去。 沈云之身为四品御史,自然也在随行的队伍中。 打猎啊…… 听着就累,容九并不太想去。 可皇帝圣旨上却明确写着,除非病入膏肓,否则文臣武将,及其家眷无一不能缺席。 就很烦。 因着这事,容九好几天都兴致缺缺。 倒是几个孩子听了这话,却兴奋不已。 虽然他们在云莱时,没少进山。 但是正儿八经地骑马打猎,确实从来没有过的。 就连向来体弱的沈清尧,都在不停地问到底什么时候去春猎。 然而,容九还没说话呢。 就被沈清玄一句话堵了回去,“要我看啊,阿尧你就别去了,咱们都不太会骑马,你身体又不好,就别跟着跋涉了。” “三哥!” 小孩儿好不容易对一件事特别感兴趣。 结果,沈清玄不鼓励他也就罢了,居然还泼他凉水。 小娃儿涨红了脸色颇有些气鼓鼓的,追着沈清玄跑了大半圈。 瞧着两个孩子打闹,容九面上十分无奈,心里却觉得,沈清玄这话虽有些欺负弟弟的嫌疑,但却有些道理。 莫说皇帝如今对几个孩子虎视眈眈,也许安排这次春猎的目的就不纯。 哪怕皇帝没什么目的呢,这陪皇帝春猎,就相当于陪领导出差游玩。 就皇帝对沈云之的疑心程度,他自己还要被皇帝呼来喝去。 好不容易有点时间,还要与其他官员应酬。 再带上一个体弱多病的沈清尧,的确是不方便,对孩子的身体也不好。 还不如留在府里看书休养。 “好了,别闹了,阿玄说得对,这次春猎你就留在家里,等哪日你身体大好了,咱们一家人再出去玩。” 看着没一会儿便跑出一头汗的两个小娃儿,容九叫了停。 她满脸笑意,看着沈清尧许诺道,“到时候,阿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不好?” “娘……” 没想到娘竟然真的认同三哥的话,打算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 小娃儿顿时红了眼眶,要哭不哭的,委屈得不行。 然而,不管他再委屈,到了春猎的日子,沈云之还是带着其他两个孩子,在沈清尧委屈巴巴的眼泪中坐上马车,跟着其他文臣武将去了皇家猎场。 第四百一十九章 再遇温玥儿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沈清尧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一个人站在寒风中,那模样,别提多凄惨可怜了。 他身后的卫一瞧他这样,顿时急的团团转。 说实话,他也想跟着去猎场,但沈大人非要他留下来看孩子。 就很不服气。 这一大一小性子不尽相同,这会儿竟难得的同仇敌忾起来。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被留在家里的两个人内心的愤慨。 等真到了皇家猎场,她才觉得,自己把沈清尧留在家里这个决定,果真没错。 这一路颠簸,就连她这个大人都有些受不了,更别提孩子了。 到了地方,沈云之就被皇帝叫走了。 只有几个守卫过来,带容九和两个孩子去官员家眷住的地方。 这感觉,不像是出来打猎放松,倒像是出来受罪的。 坐在帐篷里,容九觉得整个人都散架了,动也不想动。 不过好在,第一日到猎场主要是休整,正式围猎要到第二天才开始。 容九便也没去管其他,只带着两个孩子在帐篷里头休息。 至于沈云之也不知道去干什么,竟然一夜未归。 这让容九着实松了一口气。 平时为了应付芳嬷嬷,时不时地同床共枕也就罢了。 今日实在是累了,她一点做戏的心思也没有。 只是不知道这围猎要持续几天,沈云之总不能天天都夜不归宿? 心里头想些有的没的,看着帐篷顶,容九渐渐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春猎便正式开始了。 皇帝虽有些年纪了,但依旧还是穿了铠甲,带着几位皇子以及文臣武将前往林场狩猎。 倒是后宫嫔妃以及家眷们,被留在了营地。 当然想骑马的,也可以出了营地去散心,不想骑马的,留在营地里,也没人会说什么。 这还差不多。 听了这话,容九果断选择回营地休息。 毕竟,她两辈子除了赶过马车,就没骑过马。 与其出去浪费时间,还不如在营地里休息。 这般想着,容九与沈云之打了声招呼,还没等大部队出发,便往帐篷里走。 身后皇帝倒是一马当先,他一扬鞭,整个猎场号角连天。 引得众人摩拳擦掌,颇有些兴奋。 沈清仁和沈清玄两兄弟,自与沈云之相认以后。 沈云之可谓是极尽全力的培养他们,平日里除了学习,弓马骑射样样不落。 只不过是时间尚短,加上又要读书,兄弟几个压根也没骑过几次马。 现在听到外头的号角声儿,兄弟两个抓心挠肝的,哪里还坐得住? “想去就去。” 难得出来一次,容九也不想太拘着孩子们。 反正在猎场,文武百官几乎都在,还有太子和沈云之, 皇帝总不会想不开,在这儿对孩子们动手。 “太好了!” 闻言,两个孩子欢呼一声,便呼朋引伴,骑着马儿就跑了。 自从温祈被禁足,几个孩子回到太学,没人捣乱。 凭着自身的魅力,几个孩子没几天就交到了新的朋友。 有不少都是官宦子弟,此次围猎,也都跟着家人一起来了。 看到两个孩子不缺玩伴,容九笑了笑,只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便没再管他们了。 小孩子嘛,多运动运动也好。 这般想着,容九回了帐篷继续补觉,沈清仁两兄弟则是一路呼朋引伴。 除了他们在太学的同窗,还有那几个沈云之同乡家的孩子。 大的小的,足足十来个娃儿,皆策马而行,好不自由。 其中,沈清玄年纪最小,骑着一匹小马驹,也不敢快。 索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够跟沈清仁玩到一块的。 本性都不坏,还有耐心,也愿意带着他玩。 可谁知,他们才出了营地没多久,迎面便碰上了一个人。 丞相府的小千金,温玥儿。 温玥儿与温祈的感情极好,来猎场前,还曾进宫向皇后试探,能不能把自己哥哥放出来。 毕竟,他也是受害者。 离禁足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也该够了。 可谁知,向来疼爱他们的皇后这次却一改常态。 不止没答应她的请求,还没一会儿就派人把她送出了宫。 这是她在皇后宫里呆得最短的一次,也是最受挫的一次。 哪怕她看起来比温祈懂道理,但也不能忍受这样的落差。 回家再听了温祈和丞相夫人几句抱怨,连带着她也恨上了沈家人。 今日一见沈清仁两兄弟,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尤其是沈清仁,明明初见时,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 她还不止一次在爹娘哥哥面前夸奖过他,期待能与他做朋友。 可谁知,她当做朋友的人,竟然伤了她哥哥。 他娘还接二连三地将她母亲弄得狼狈至极。 这事儿,放在谁身上也忍不了啊。 更何况还是养尊处优的温玥儿。 一见沈清仁,都还未下马,她便忍不住开始质问他。 “你为什么要伤了我哥哥,你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吗?” 沈清仁:“……” 这话说得,他俩什么关系啊,就对不起她的信任了? 虽然刚开始,他对这小姑娘是有些好感。 可自从答应了娘,十八岁之前,不再想这些事。 他都快忘了有温玥儿这么个人了。 再加上温祈的缘故,沈清仁再看见温玥儿,只有厌烦。 对她这话更是摸不着头脑。 他们总共也没见几次,哪有什么信任? “温小姐还是回家先问清楚你的兄长事情到底如何,再来质问我。” 扔下一句话,沈清仁呼朋引伴,正要离开。 然而,温玥儿打小就没受过那么多气。 若换做前几日,她说不定就听了沈清仁的话,回去问问温祈了。 可谁让她来猎场之前才在皇后姨母哪里碰了钉子,心情正不好呢。 她仰着头哼哼两声,挡在沈清仁面前,颇有些没好气地道,“问什么问,我哥哥对我最好了,即便他有些小毛病,也不会做太出格的事。 你却把他的头都打破了,还害他落水,就是该道歉。” 让他向温祈道歉?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看着咄咄逼人的温玥儿,沈清仁烦不胜烦。 他当初是如何认为,这姑娘与其他权贵千金不同的? 然而,温玥儿却还没看出沈清仁的不耐烦。 在她眼里,她姨母是皇后,父亲又是丞相,她生来尊贵。 她可以理解别人,欣赏别人,甚至可以再在无足轻重的小事上让让别人。 但绝不允许别人欺负到她头上来。 这个沈清仁,伤了他哥哥,在她面前还不认错。 她势必是要给他一点教训的。 这般以想着,温玥儿正想说什么。 沈清仁旁边的沈清玄却笑了一声,颇有些同情地看着自家大哥,“大哥,你看你,这是招惹了什么脑子不正常的姑娘啊,真是太可怜了。” 先前,沈清玄还以为,自己大哥若能配一个丞相家的千金也算是美谈呢。 可如今看这温丞相这一家子的德性,沈清玄恨不得自家大哥离这姑娘越远越好。 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世上哪有那么多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第四百二十章 怎么会落马呢 “你!” 听了沈清玄这话,温玥儿气得变了脸色。 偏生人家只是跟自己的大哥随意的感慨一句,听起来就像兄弟之间的调笑。 温玥儿就是想回怼,也找不到理由。 她好歹也八岁了,竟然被一个五六岁的娃儿堵得张口结舌。 这让受不得挫的温玥儿十分气愤。 又因沈清仁之所以会与他大哥起冲突,完全是因为他的兄弟们。 温玥儿再看沈清玄,就更不顺眼了。 手比脑子更快,怒火中烧之下,温玥儿朝着沈清玄的哪就是一鞭子。 小姑娘还气呼呼的冲着沈清仁说,“好啊,既然你不肯向我哥哥道歉,那我便向你弟弟出气,咱们两家就算扯平了。” 然而,这时候,沈清仁哪里还有功夫听这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小丫头废话? “啊!” 只听得一声尖叫,沈清玄的马,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窜出去了。 “啊,大哥,救命啊!”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小娃儿吓得尖叫连连。 只能抱住马脖子,任由小马驹吃痛之下,带着他撒丫子狂奔。 见状,温玥儿亦是吓了一跳。 她只是轻轻一打而已,那马儿怎么就失控了? “定是那小娃儿马术不精,真是的,小小年纪不在家呆着,骑什么马呀!” 撇撇嘴,温玥儿梗着脖子抱怨,企图把责任都推给沈清玄自己。 然而,这时沈清仁哪里还有心思与她纠结谁对谁错? 眼看着沈清玄的马狂奔出去,他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顿时顾不得自己的马术其实也不怎么好的事实。 他双腿一夹马腹追了上去,旁边与他稍微玩得好的,也都紧跟着去了。 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稍微犹豫一下也去了。 毕竟都是一块出来玩的,大伙儿都去了,只几个人留下来也不太好意思。 十几个娃儿们一夹马腹,呼啦啦的一片,没一会儿便只剩一片尘土,以及被留在原地的温玥儿。 “小姐,这该不会出什么事?” 看着那扬起的尘土,温玥儿旁边的丫鬟颇有些担心。 自家夫人与少爷在沈家人面前都讨不到好,这小姐又去招惹他们。 而今这事儿,比少爷那回闯的祸还要大,她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又在现场,会不会被推出来顶包? 然而,温玥儿却丝毫体会不到小丫鬟的担忧和惧怕。 听了她的话,她虽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那鞭子就是轻轻挥了一下,更何况这么多人追出去,能出什么事?” “可是……” 闻言,小丫鬟眉头紧蹙,还想再说什么。 温玥儿却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那么小一匹马呢,能出什么事啊,大不了就是断手断脚嘛,又不会出人命,你瞎担心什么。” “有哪个功夫,还不如先回去找母亲和姨母,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事儿。” 说着,温玥儿手中马鞭一扬,便往营地跑去。 小丫鬟亦紧随其后。 另一头,容九看着两个孩子离去,本想睡一觉的。 可不知为何,她整个人明明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 可这猎场里头,老虎豹子多得是,她也不敢乱走,只在帐篷里呆着。 但她不敢乱走,那些已经参加过几次围猎的夫人们却没有什么顾忌。 尤其是那些丈夫资历久,官位却比沈云之低的夫人们。 一听沈御史的夫人在这儿,便相携前来拜访了。 按说,容九是不太喜欢这些夫人外交的。 住到沈府这么久,没人邀请她参加什么宴会,就连芳嬷嬷都着急。 生怕她融不进官夫人的圈子。 倒是容九自己浑然不在意,乐得轻松自在。 可今日,这些夫人都上门来拜访了,她总不能把人赶出去。 便也耐着性子与这些夫人闲聊,全当打发时间了。 从钗环首饰,胭脂水粉,到各家举办的宴会,花会。 所幸,有芳嬷嬷教过一段时间,容九对这些话题虽然陌生,但也不算全然插不上话。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些夫人聊天的范围竟然这么广。 聊着聊着,就聊到娶媳妇上,从定亲,到聘礼,光是准备工作就讲了一大堆。 可叹容九最大的儿子如今才九岁,芳嬷嬷也没说这些。 这话题,她实在是插不上嘴了。 只嗯嗯啊啊的应付两声,便坐在一旁发呆。 谁知,还没半个时辰呢,这些夫人刚开完头,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 隐约还能听见禁兵,问外头的丫鬟,“沈夫人可在?” 禁兵来找她? 听了这声儿,莫说容九了,便是其他夫人都忍不住站起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掀开帐篷,只见外头站了个年轻的士兵,神色虽有些焦急,但语气却十分平和。 看起来不像是找茬的。 容九微微松了一口气,再次问,“可是沈……云之那边有话传来?” 沈云之一夜未归,容九下意识地便先想到了他。 然而,那禁兵却摇摇头,躬身道,“回沈夫人话,不是沈大人,是您家的小公子,他们从马上摔下来了。” 从马上摔下来了? 这话犹如平地惊雷,轰地一声,炸得容九脑中一片空白。 “是谁?谁从马上摔下来了?可有受伤?” 说实话,这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孩子出事了。 之前阿尧生病,阿义伤了腿,还有阿仁的手受伤。 她都没这么慌乱,毕竟之前,她都在现场,清楚地知道孩子的状况。 但这回,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落马的是谁,因何落马,伤得怎么样。 这些容九通通都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跳得飞快,手脚都有些发软。 离容九最近的一位夫人见她这般,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他们家孩子也与沈家的孩子在一处呢,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这般想着,那夫人眼中焦急,看着那禁兵,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子们现在都在哪儿?你仔细说说。” 皇家猎场的马都是经过专人培训的。 尤其是给孩子们骑的马,那都是温顺得不能再温顺的小马驹。 沈家那孩子又不是个急躁的,怎么会落马呢? 第四百二十一章 想去告状也不能了 “回夫人话,据说是沈家的两位公子与温丞相家的小姐起了冲突,温小姐气不过,便向沈小少爷的马抽了一鞭子。” 不管在场夫人们心里如何疑惑,禁兵只如实说,“如今两位沈公子被他的同伴送到了太医那里,并且特让我来给沈夫人报信。” 温小姐,温玥儿? 一听禁兵的话,容九骤然回神。 他们与温家多次发生龌龊,这温玥儿再是个小女孩,下手还能轻了? 这般想着,容九顿时忘了还有其他夫人在场。 问了那禁兵太医所在的帐篷,抬脚就跑了。 那速度,养尊处优的夫人们哪里追得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九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没影了。 不过,她们既然能上门来拜访,那就是存了交好的心思。 更何况,又是出了这样的大事,这些夫人们都有儿有女,自然理解容九。 除了有几个孩子与沈清仁他们在一处玩的,其他几位夫人稍坐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开了。 另一头,容九可没功夫管其他的事,她一颗心全在孩子身上。 一路冲到太医们所在的帐篷,便见外头站了好几个孩子,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帐篷里探去。 容九看了一圈,发现这几个都是和沈清仁他们一块出来的。 倒是那罪魁祸首,温玥儿却不在这儿。 皱了皱眉,容九强忍着担心,越过孩子们走进帐篷。 里头沈清玄躺在床上,旁边有一名太医正在为沈清仁处理伤口。 他一身衣服都被树枝和石头刮烂了,露出里头带血丝的皮肉。 看着狼狈,但好在只是这皮外伤。 倒是沈清玄…… 小娃儿躺在床上,已经陷入了昏迷,额头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床边,还有两个太医在为他正骨。 那手法,容九看着都疼。 “阿仁,你怎么样?阿玄他如何了?” 心里头又慌又乱,容九也不敢打扰太医为孩子们治疗。 她走过去,握住沈清仁的手。 小孩儿似还沉浸在那惊险的一幕中没回过神来。 虽然自己也受了点伤,但他一双眼睛却只盯着床上的沈清玄。 猛然听见容九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地摇摇头,“娘,我没事,倒是阿玄……” 小孩儿声音轻柔,似有些后悔。 但容九却在他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杀意。 她心中一寒,陡然记起书中沈清仁之所以会谋朝篡位。 除了他自己黑化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沈清义被蜀国公主和男女主所害。 他上书请求皇帝派兵踏平蜀国,并且严惩男女主,却被驳回。 沈清仁这才怒而造反,这几个弟弟在他心中,有多重要,容九自然清楚。 虽然,看见沈清玄这个样子,她心里也有一丝想要和丞相一家拼命的想法。 但她更怕的是沈清仁冲动,要知道他好不容易使他偏离了黑化之路。 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落得和书中一般的下场。 这般想着,容九不禁握紧了沈清仁的手安慰道,“你别着急,阿玄他不会有事的。” “娘说得对,我不能着急。” 似被容九一句话点醒,沈清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冷笑。 “时间还长,慢慢来,我终是会把这一切都还给他们的。” 容九:“……” 她本意是想安慰孩子,不是想添油加火啊。 但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清玄,她皱了皱到底什么都没说。 算了,丞相那一家,确实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即便阿仁不说,她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眼看太医处理好了两个孩子的伤口,容九赶紧将人请到旁边仔细询问。 皇帝出行,除了文武百官,几乎将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带了过来。 就为防止途中出现什么意外。 沈清玄被马带着跑出去时,追上去的人马术大多要比沈清仁好。 可大约是他心里着急,没骑过几次马的人,竟然赶在众人面前追上了沈清玄。 那时,沈清玄所骑的小马驹已经一头栽进了林子里。 沈清玄更是抱着马脖子摇摇欲坠。 沈清仁急的只能在后面喊,“阿玄,抱紧了,千万别松手!” 此时,沈清玄虽然被吓懵了,但好歹还有几分理智。 听了这话,赶紧勒紧了马脖子。 然而,那马才受了惊,又被勒着脖子,就是再温顺,也要发狂了。 只见它一声嘶鸣,沈清玄被。便直直地从马上甩下来了。 见状,沈清仁哪里还顾得了其他,连忙探出半个身子,企图去拉沈清玄。 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惊惧之下哪有那么大的力气。 连带着他自己也从马上颠了下来。 这林中荆棘满布,地上更是碎石嶙峋。 沈清玄磕着了头,当场就昏了过去。 沈清仁护着他,在荆棘碎石上滚了几圈,也是一身狼狈。 好在,同伴们及时赶到,才唤了人来将兄弟二人直接送到太医那里。 太医这才又让人去通知容九。 听了太医和在场的孩子们叙说事情的经过,容九心惊胆战。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让他心惊胆战的一幕。 到了温玥儿嘴里,便成了,“我方才遇到沈家两兄弟,那小的说话讨厌,我便忍不住与他们打闹了一会儿,谁知一时不慎我手里的鞭子,就抽到人家马上了。” 见女儿急匆匆地跑回来,丞相夫人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结果就这? 丞相夫人听了,一点也不在意。 甚至还幸灾乐祸地想,这沈家人既不讲理又粗俗,活该他们倒霉! 关她女儿什么事? 不过,虽是这般想着,可前两次丞相夫人到底是在沈家人手里吃了大亏。 她觉得,还是先下手为好,免得被沈家人打个措手不及。 招招手,她叫来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你去把这事告诉皇后,就说小姐一时不慎伤了沈家少爷,我已经带着她去道歉了。” “是。”那丫鬟应了一声,领命离开。 丞相夫人这才转头,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自己女儿的脑袋瓜子。 “你说你们兄妹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啊,这教训人的方式有千万种,你们怎么就都选择最蠢的一种?” 一个把自己赔进去,一个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那么多人看着,她就是想去皇后面前告状也不能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里外不分 “算了。”丞相夫人叹息一声,到底是舍不得责备自己的女儿。 她认命地道,“我还是先去瞧瞧沈家那小子怎么样。” 要知道,沈家夫妻两个都是不好惹的。 这事处理得好,他们能把之前受的恶气一口出了。 若是处理得不好,也不知道自家还要受什么样的中伤。 如此想着,丞相夫人理了理头发,就要往外走。 “娘,你真要去向沈家人道歉啊!” 见丞相夫人这样,温玥儿撇撇嘴,颇有些不服气。 明明是他们欺负人在先嘛! “不道歉能怎么样,这次你做的事可是所有人都看着呢,我不得趁陛下打猎未归,把面子功夫做好了,一会儿在陛下面前对峙,哪来的说辞?” “那我……娘,陛下他不会惩罚我?” 听了丞相夫人的话,温玥儿终于知道怕了。 她眼神闪烁,颇有些心虚,“我真的只是轻轻地挥了那么一下,谁知道他……” 那么没用啊!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鞭子都已经挥出去了。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也罚她禁足? 要知道,上回哥哥还是受害者呢,都被罚了一年。 她这个,可比大哥闯的祸严重多了,该不会要禁个年? 这般想着,温玥儿瘪瘪嘴,一脸不高兴。 她向来自由自在惯了,三天不出门就难受,要真禁闭个年,还不如死了算了。 然而,这会儿丞相夫人可没功夫管自己女儿的情绪。 听了她的话,也只是敷衍地道,“我哪知道圣上的心思,这不是要去看过沈家那小子到底怎么样了,才能做定论吗?” “行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呆着,等我回来。” 说着,丞相夫人带着丫鬟拿了些药材就出门了。 此时,沈清仁和沈清玄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默影几个正煎药呢,容九和沈清仁则是一直守在沈清玄床头。 另一头,太子不善弓马,也不想去看几个皇弟得意的嘴脸。 因而借口身体不适,留在了营地。 沈清仁两兄弟被送回自己的帐篷时,他亦是听说了两个孩子受伤的消息。 从前见不着也就罢了,他还能忍耐。 可如今两个孩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了。 太子哪还能忍得住? 思虑再三,还是打着关心臣下的名义来了。 这是容九第一次见到太子。 与沈云之不同,这位太子殿下虽也清风朗月,但却眉眼温润,哪怕此刻眉头紧皱,亦让人心情舒缓。 这样的人,只是看一眼,便会不自觉地为他叹服。 若是之前,容九定会感叹一番,甚至会拿太子殿下与沈云之做个对比。 然而,现在她却没这个心情。 太子殿下亦是如此,两人只简单见过礼,便没再说话了。 丞相夫人带着丫鬟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容九坐在床头,太子殿下坐在旁边的桌前,温润的眉目中带着一丝冷淡。 只有在暼见沈清仁以及躺在床上的沈清玄时,才多了一点压抑的激动。 这……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丞相夫人主动开口打破这在她看来有些怪异的氛围。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这沈夫人也真是的,玥儿都说了,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何必要让太子殿下辛苦一趟。” 说着,丞相夫人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容九,心中暗恨。 她还真是小看了容九这个村妇了。 陛下不在,她竟惊动太子殿下,也要对付他们丞相府。 这胆子还真不是一般大啊! 心里头骂了两句,丞相夫人又有些为难地蹙了蹙眉。 虽说,她从皇后那里知道,皇上对太子不满已久。 可圣上到底还没正式废太子,太子威势犹在。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想办法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太子心中本就为孩子着急,又听了丞相夫人如此轻描淡写的将这事归于小孩子的玩闹。 他心中自是不喜。 可他与几个孩子的关系除了沈家夫妇,就只有如今在边关的周琛知道。 他也不好表现出来什么。 只淡淡道,“孤此来,不过是替父皇关心臣下,并非是沈夫人扰到孤面前,丞相夫人多虑了。” “至于这事儿,是不是孩子之间的玩闹,丞相夫人还是等父皇回来,到他面前与沈大人说分明。” 这…… 太子殿下这话虽然没有偏颇任何一方,但那明显冷淡的语气,还是让她心中有些不舒服。 这个太子,难怪皇上不喜。 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 虽说他不是皇后所出,但皇后毕竟也是上过玉蝶,受过百官朝拜的。 按理太子也应当称皇后一句母后,而她是皇后的妹妹。 不说要叫她姨母,怎么着也是他长辈。 结果,这太子不说为她撑腰,反倒跑到这来看沈家的孩子。 这是什么道理? 简直里外不分! 这般想着,本就烦躁的丞相夫人顿时来了气性。 什么太子?不过是即将被废的命! 心里气哼哼的,她将来时的打算忘了个干净。 只理直气壮地道,“这点小事儿,就不必麻烦陛下了,我家玥儿不过是开了个玩笑,沈家小子自己马术不精,摔下马来,又能怪得了谁?” 众所周知,沈家几个孩子皆长于乡野,说是他们马术不精,也不算错。 更何况,玥儿一个小姑娘,即便是真挥了鞭子,能有多大力气? 因此,丞相夫人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这是太子第一次直面丞相夫人。 此前便听沈云之说,为了几个孩子他们与丞相夫人发生过几次冲突。 不过都没有细说,且都解决了,孩子们也没受到什么伤害。 太子便没有多问。 可如今再看丞相夫人在他面前都盛气凌人的模样。 由此可知,前几次,沈家夫妻和几个孩子受了多大的委屈。 这般想着,太子殿下心中只恨自己无能。 无法时时刻刻的保护几个孩子。 连对他有恩的沈家夫妇,他亦不能回馈什么。 许久,才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哦?”太子殿下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丞相夫人。 “那依丞相夫人所说,沈家公子受伤,与你女儿没有一丁点关系?” 听了这话,丞相夫人顿住了。 虽说她不认为自己有错,但温玥儿抽了沈清玄的马,这是不少人都看到的。 她还真没办法否认。 第四百二十三章 疯了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丞相夫人正琢磨着如何岔开话题。 便忽然暼见一直坐在床头,默不作声,仿佛隐形人一般侧容九。 她微微一笑,颇有些阴阳怪气地说,“沈夫人,这受伤的可是你的儿子,你自己却默不作声,反倒是让太子殿下替你讨公道,莫非……” 说着,她目光在太子和容九身上来回打量。 而后便仿佛看穿一切一般笑道,“说起来,沈夫人虽然出身乡野,这模样却是不俗,而太子妃又仙逝多年,太子也未再娶,连侍妾也没几个……” “你!” 可怜太子清风朗月,竟不知世上还有丞相夫人这样的人。 明明自己有错在先,那孩子还躺在床上,也不知醒来会怎么样。 她不说道歉,反而在这里说些乱七八糟的。 胸腔起伏不定,太子显然被丞相夫人气得不轻。 若非多年的教养使然,他恐怕会忍不住一巴掌扇到丞相夫人脸上去。 然而,太子殿下不知道的是,在场的人不止他一人有这样的想法。 他心念刚落,坐在床头的容九便付出了实践。 “啪!” 一声轻响,太子还没反应过来,丞相夫人脸上便多了道巴掌印子。 而那方才还在照顾孩子,看起来颇有几分贤妻良母气质的沈夫人。 这会儿正站在丞相夫人面前。 她目光淡淡,神色冷然地看着丞相夫人。 一双手紧紧握拳,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那她便会毫不留情地一拳砸过去。 事实上,她也真这么做了,不必等丞相夫人再说话。 自从沈清玄出事,沈云之又不在,容九已然克制到了极致。 这个丞相夫人竟然还往她枪口上撞,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正好她满肚子的担忧与气愤还没处宣泄呢。 这般想着,容九握紧拳头,也不顾太子还在场,冲着丞相夫人就是一拳。 “你……你敢打我?” 捂着挨了一拳的肚子,丞相夫人同样震惊。 丞相夫人虽然出身高门,但并非没见过女人打架的。 可那向来都是抓脸扯头发,哪像容九这般拳拳到肉? 震惊的功夫,又挨了好几拳。 “啊!老娘跟你拼了!” 大叫一声,丞相夫人伸手去扯容九的头发,却被她反手两巴掌,扇得眼冒金星。 一边扇,容九还一边道,“丞相夫人,你是疯了吗?就算你维护自己的女儿也不该来打我啊!” 这个贱人,竟然敢颠倒黑白! 平白挨了一顿打,丞相夫人便快气疯了。 再听得容九这颠倒黑白的一番话,丞相夫人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啪地一下就断了。 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杀了她!她一定要杀了她!” 丞相夫人被容九那两巴掌扇得耳朵嗡嗡作响,就连太子的斥责声都听不到了。 她顺手就拿起沈清玄床头的药碗,冲着容九砸过去。 哗啦一声,药碗应声而裂,里头的药汁洒了容九一身。 她也不恼,只是提高了声音,十分惶恐地道,“哎呀,你怎么能用药碗砸我呢,即便是你儿子因为我们家被圣上禁足,你也用不着在我这发疯呀!” 说着,容九又是啪啪两巴掌扇过去,“丞相夫人,你清醒一点,孩子还睡着呢,你可别吵醒了他。” “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不杀了你!” 一边的太子殿下,眼睁睁地看着沈夫人三言两语,便把丞相夫人刺激得发疯一般朝她扑过去。 然而,沈夫人却左躲右闪地避开了丞相夫人的攻击。 顺手又是砰砰两拳,“丞相夫人,你怎么了,魔怔了吗?” 那声音,便是连太子殿下都替丞相夫人感到疼。 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两位臣子的夫人当着他的面打架。 太子不由得急得团团转,到底是朝廷命官的夫人,这般如泼妇一般打架,传出去实在不好听啊。 这般想着,丝毫没有处理这事经验的太子殿下,不由得看向自己不能相认的大儿子。 没想到父子两个时隔多年。 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是这般鸡飞狗跳的场景。 但现在,显然没功夫纠结这个。 “你……”心中难掩激动,太子好半晌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沈公子,你母亲这般,你是不是该劝劝?” “不用。”闻言,沈清仁抬头看了一眼抡着拳头揍人的容九。 不但不劝阻,还在丞相夫人一不小心扑向他这边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抬脚把她踹了回去。 末了还习惯似地说,“娘她又不是第一次揍人,就丞相夫人这样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趴下。” 太子:“……” 这惋惜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是在埋怨丞相夫人不经打,你自己不能亲自上阵是? 这会儿,太子殿下总算明白了,为何自从几个孩子进京。 沈云之提起他们的表情,为何总有点一言难尽了。 看着这个恨不得上去给沈夫人加油助威的大儿子,太子殿下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然而,这时,容九和丞相夫人的战况,已然接近了尾声。 此刻,丞相夫人发髻凌乱。 说实话,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想要一个人死。 千刀万剐的那种死法! 然而,落到容九手里,别说千刀万剐了,就是一块皮都没让她伤着。 等她把丞相夫人刺激够了,也觉得自己外表够狼狈了。 她才迫不得已地往外跑。 打完人就想跑? 已经失去理智的丞相夫人,哪里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当即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追着容九就出去了。 出去前还不忘拿了片药碗的碎片,“贱人,站住!哪里跑,我要杀了你!” 此前,容九故意搞出来的动静,住在旁边的夫人们,以及外头的守卫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碍于对方是丞相夫人,又有太子在场,才不敢过去一探究竟。 这会儿,见丞相夫人追着容九出来,一个个的都探头望去。 容九打人颇有些章法,拳拳到肉,又狠又快,让人疼得要死,表面却看不出什么。 因此,众人只见丞相夫人头发凌乱,举着碎瓷片,追着容九跑,面上却没什么伤痕。 倒是容九衣服上被泼了药渍不说,连袖子都被扯烂了一截,甚至脸上还有指甲印。 “我的老天爷啊,这丞相夫人莫非真的疯了不成?” 看看满嘴喊着要杀人的丞相夫人,再看看狼狈至极的容九。 任谁看了,都像疯子在发疯。 更别提太子随后便指挥着两个禁兵上前,“来人呐,丞相夫人突发失心疯,快把她抓住,千万别让她伤了人。” 第四百二十四章 震慑一下还是可以的 太子殿下金口玉言,他发了话,两个禁兵也不必顾忌丞相夫人的身份。 三两下追上丞相夫人,一边一个,就把她挟制住了。 如同押犯人一般,一点也不留情面。 毕竟,丞相夫人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对朝廷命官的家眷行凶,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你……你们!” 被禁兵押解着,丞相夫人顿时大声叫嚣。 “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将这事上报给皇后娘娘,让皇上皇后来定夺!” 感受着自己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丞相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想她出身高门,从小要什么就有什么,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然而,无论丞相夫人如何屈辱,都不及温玥儿来得绝望。 她将这事告诉母亲,是想让她好好帮她解决问题的。 不是让她来发疯的! 温玥儿没随丞相夫人一块去,但在听见动静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跑出来了。 有太子殿下在,她不敢进去,可里头大约发生了什么事,她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至于两个人跑出来后,她更是看得清清楚楚。 相比于一身狼狈仓皇逃窜的容九,她那在后头手持碎片,喊打喊杀的娘亲才更像一个疯子。 “娘,你这是干什么呀!” 还说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挥鞭子愚蠢,那她如今这般,又是再做什么? 她做错事,还可以说一句年少无知。 可她娘呢,除了疯了,她竟找不到别的理由。 毕竟太子殿下都已经开了金口。 “娘!”温玥儿上前,用力晃了晃被禁兵抓住的丞相夫人的袖子,“你冷静一点,你这样我和哥哥怎么办?” 他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自己的娘亲却成了这个样子。 不管是什么理由,他们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想到这儿,温玥儿便不禁悲从中来。 早知道,早知道她那一鞭子会让娘成了这样,她说什么也不会抽的。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丞相夫人身上就没有一处不疼的。 她疼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太子殿下居然还派禁兵来抓她,还说她疯了。 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又喊又闹的。 还是自己的女儿抓着她的袖子哭诉,她这才醒过神来。 是啊,若是自己的名声毁了。 那她的儿女们岂不是也完了? 这般想着,丞相夫人狠狠瞪了眼容九,喝不得喝其血啖其肉。 “容九,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故意陷害,坏我名声!” “丞相夫人,你说话要可要讲究证据,我什么时候陷害你了?” 容九形容狼狈,见丞相夫人被禁兵控制住了,这才停下来,在丫鬟的帮助下整理衣裳。 听了这话,她顿时冷下脸色,“明明是你的女儿伤了我的孩子在先,你却又借着道歉的名头辱骂殴打我,这可是太子殿下亲眼所见,怎么反倒是我陷害你了?” “你!” 明明就是这村妇先动的手,还好意思说太子殿下亲眼所见。 好啊,她倒要看看向来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会不会为了这村妇说谎。 这般想着,丞相夫人不由得扭头去看太子殿下。 “这……” 太子殿下的确是不擅长撒谎,但远近亲疏有别。 相比于丞相一家,他自然更亲近信任为自己抚养几个孩子的沈家。 沈夫人此举,也是为了保护两个孩子。 更何况,他方才情急之下,已然说出丞相夫人得了失心疯的话。 这会儿自然是不好再反口的。 因而,他只淡淡道,“丞相夫人不如先回去休息,等孤将这事儿禀明皇后,再让她来做决断?” “这不好惊动皇后?” 丞相夫人这会儿终于缓过气来了,脑子也难得清醒。 她这个皇后表姐她了解,因为是继后,为人处事颇有些瞻前顾后。 就怕一不小心惹怒了皇帝,又或者被人说比不上前头那位。 上回因为祈儿的事,皇后已然惹得皇帝不喜。 这回若是自己占理,或者有转圜的余地还好说。 可现在…… 醒过神来,丞相夫人满腔悔恨。 既恨容九三两句话就叫自己丢了名声,又后悔自己不该当场闹起来。 这不,皇后先前见了丞相夫人的贴身丫鬟,听说温玥儿一时不慎害的沈家公子落马。 正要唤容九和丞相夫人过去说个分明,后脚就听说丞相夫人疯了,拿了瓷片满营地追杀沈家夫人。 皇后大惊,顿时顾不得什么皇后的架子,亲自出了帐篷,赶往沈家所在之处。 谁知,还没靠近相帐篷,远远的就看见成长夫人眼青脸斜,整个人狼狈得不像样。 “表姐……” 一看见她,丞相夫人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 分明还是小时候搂着她的胳膊前撒娇的样子。 皇后是又气又无奈,“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这是做什么?” 看着丞相夫人,皇后叹息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这样,让姨父姨母如何安心啊。” 想起那比自己亲父母还要好的姨夫姨母,皇后纠结万分。 但还是开口向太子殿下求了情。 “我这妹妹,方才定然是迷了心窍,太子不如让本宫带她回去,让太医给她看看?” “等皇上回来,我自会带她去请罪。” 太子向来与这个继任的皇后没什么交集,心知对方也不过是依附于父皇的可怜人。 太子不欲与她为难,只点点头道,“皇后带丞相夫人去看看太医也好,她这样子……” 抿着唇,太子欲言又止。 虽说他在场看得清楚,丞相夫人这样,完全就是沈夫人激的。 但听她说的那些话,再看看她最近做的事,的确不太像个正常人。 “本宫知道了。”微微颔首,皇后哪里听不出太子的言外之意。 只是她这表妹,平日里看着不错,可不知为何一碰上沈家人,就跟着了魔似的。 她也很无奈。 只能先带着丞相夫人与温玥儿回去。 太子送走皇后之后,容九已然换了衣服,重新梳妆打扮好了。 看着她,太子叹息不已,“这个丞相夫人……” 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太子殿下只道,“日后她若再找麻烦,沈夫人便来找孤。” 他虽不能明着出面,但震慑一下还是可以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 就不能消停点吗? 容九自然明白太子会说这话是因为担心几个孩子。 当下便点点头,谢过了太子。 太子这才好生端详了一会儿容九。 不少人包括沈云之自己都说,他那夫人乡下来的,没什么头脑。 可如今一看,也不尽然。 “夫人方才真是好手段。” 故意对丞相夫人动手,激得她发疯,让她吃了教训的同时,却有苦说不出。 甚至连带着丞相一家的名声都毁尽了。 按理来说,若是一般妇人听了他这话,怎么着也要有点尴尬。 然而,容九却是坦然一笑,眉宇之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丞相夫人的恨意。 “殿下应该明白臣妇的心思,我既然应了他们一声娘,就不能愧对这个字。” “我的孩子生死不知,那丞相夫人却企图把这一切当做玩笑,企图蒙混过关,我自然要让她受些教训。” 只是这教训未免太狠了! 想起丞相夫人方才那样,太子心中感叹。 然而,他却没觉得容九这么有什么不对。 相反,她越是这样,几个孩子留在她身边,他就越放心。 这般想着,太子看过沈清玄,确定没有生命危险后,便离开了。 毕竟,他身份敏感,不能多留。 另一头,皇帝刚刚打猎归来,就听到了皇后求见的消息。 “让她进来。”揉了揉眉心,刚给换下铠甲,似有些疲惫。 见状,皇后进来后,也没先提自己的事,反而是先关心了皇帝的身体。 “陛下,可是身子不适,要不然传太医来看?” 平日里,皇帝身体不好,也没少宣太医。 皇后这话也是例行关心,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然而,他今日打猎依旧宝刀未老,回来时,又吃了些补品,此刻自觉精力正旺。 听了皇后这丧气的话,心里难免有些不喜。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朕自己的身体,朕自己知道,倒是你,过来见朕有什么事?” 闻言,皇后便知,皇帝还不知道丞相夫人母女惹的事。 看来,沈家人还没来告状。 这就好办了。 面上微微一笑,皇后轻描淡写地将温玥儿害沈清玄落马的事说了一遍。 皇帝这会儿,心中已经基本确定那几个孩子,便是他要找的孽种。 听了这话,只觉得心中舒坦。 他面色缓了许多,只遗憾温家那小姑娘不给力,没一下把那小子弄死。 皇后小心翼翼的,见皇帝听了她的话之后,似乎并没有生气。 这才话锋一转道,“玥儿那丫头年纪小,玩起来没轻没重的,一听沈家公子被她害得落马,我那妹妹急得不行。” “当时就带了人去给沈夫人道歉,可许是两人都为人父母,见不得自己的孩子不好,一时激动,两人便起了冲突。” 两人当着太子的面打架这件事,哪怕皇后已经尽力在为丞相夫人开脱。 可她发疯的模样,大半个营地的人都看见了。 皇后也不能闭着眼睛说瞎话,唯一能做的,便是把这事归结在孩子身上。 只说丞相夫人是因为担心孩子才会如此,毕竟,一旦真坐实了她是失心疯。 不说温丞相家的两个孩子,便是她母家的儿女在婚事上也要受到影响。 然而,即便是这样,那也足够让皇帝大吃一惊了。 朝廷命官的夫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取泼妇一般打架。 说出去,他这个皇帝脸上都没光。 近几年,皇帝对太子的忌惮和猜疑愈发深了。 连带着其他几位皇子,都被拿来当了他与太子博弈的棋子。 这一切都是为了巩固他的统治。 他可以猜疑臣子,却想要臣子忠心于他。 一如沈云之,皇帝明知道他与太子关系不一般,却也知道,此人有大才。 因此,皇帝才一边猜疑他,一边却又任用他。 既然还要任用沈云之,那有些表面功夫,便不得不做。 “一会儿朕会派太医院院判去看看沈家母子。” 瞥了一眼皇后,皇帝语气淡淡,“至于皇后,你没事就先退下,平日里多约束一下你那些亲戚。” 皇帝语气平淡,也并非斥责。 然而,正是这样的语气,才叫皇后心里越发虚了。 看来,陛下对温家已然不满。 自己日后还是要叫表妹多收敛一点。 毕竟,皇帝表面上待她比元后好,那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足够识趣罢了。 若真要论起来,她这个皇后在皇帝心中,还不如一个四品官呢。 这般想着,皇后离了皇帝处,正想去丞相夫人哪里与她聊聊。 谁知,刚到那儿,便瞧见温丞相从另一个方向匆匆而来。 皇后脚步一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扶着宫女的手叹息道,“罢了,先回。” 她虽是皇后总不好掺和夫妻两个的事情。 另一头,温丞相可不知道自己与皇后擦肩而过。 此刻的他又急又气。 “你们这是又闯什么祸了?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一家子四口人,出了什么事情,丞相这个一家之主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无论是上回,丞相夫人带着家丁去太学院闹事。 还是这回…… 若不是他在打猎回程时,听得营地的禁兵都在议论,说丞相夫人疯了,竟追着沈御史夫人喊打喊杀。 他还被瞒在鼓里呢! 因为温祈那个最能惹祸的还在禁足中,没带出来。 丞相为此还感叹呢,说是今年春猎终于可以安生了。 不用担心自己的儿子外出闯祸,他也可以痛痛快快的放松几天了。 可谁知道,他儿子是没闯祸,但女儿却是害得人家坠马。 夫人更是疯了一般追着朝廷命官的夫人要打要杀。 这才是春猎第二天,才刚刚开始啊! “你们是不是不惹祸就不能活了?是不是就看不得我过几天安生日子?” 温丞相一到自己的居所,对着妻子女儿就是一通斥责。 他就说呢,这打猎途中沈御史怎么突然就被营地的禁兵请走了。 临走时,还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原来又是因为家里这几个不省心的。 就不能消停一点吗?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争吵 另一边,丞相夫人也才被送回来没多久呢。 自从她被容九那村妇打了之后,便觉得哪哪都疼。 皇后请了太医来看,那太医把了脉之后,却说没什么大问题。 除了开了些治疗心火旺盛的药,连瓶跌打损伤的药酒都没留下。 温玥儿不放心,还让丞相夫人脱了外衣,自己亲自看过。 却见丞相夫人除了脸上,那淡得快要看不见的巴掌印之外,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一点痕迹。 温玥儿那时还笑着说,“那村妇就是唬人呢,哪里真敢下手打娘你这个丞相夫人?” 然而,丞相夫人并没有被女儿这话安慰到。 反而一个劲儿地捂着胸,说自己的心口疼。 心口疼? 这可不是小事! 就在温玥儿急得考虑,要不要去找皇后再请太医来看看时。 就见自己爹爹掀开帐篷走进来,对着她和娘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 温玥儿被骂得整个人又懵又傻的,顿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 虽说爹爹的性子比娘要好,平常也不轻易生气。 可一旦他骂起人来,那架势缺一点也不差,惹急了甚至还会家法伺候。 因此,无论是温玥儿还是温祈,平日里都不太敢惹温丞相。 但丞相夫人就不同了,她家世好,平日里又有皇后撑腰。 没事也就罢了,她也愿意做一做贤妻良母。 可一旦遇上事儿,管他什么丞相,什么丈夫,那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这不,听了温丞相这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 丞相夫人顿时连自己隐隐作痛的心口也不顾了。 掀开被子便一骨碌坐起来,没甚好气地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没见我在外头被人欺负了吗?” “你!” 见自己的妻子当着女儿的面,就这么不给他面子。 温丞相气红了眼。 他胡子一翘,冷笑连连,“就你这样的,别人还能欺负得了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你将我温家的脸都丢光了,将两个孩子的前程都霍霍光了,竟也没想着要告诉我一声,还要我从禁兵的嘴里听来。” 什么失心疯,依他看啊,就是他这妻子气性一上来,没控制住脾气,反倒是叫人家钻了空子。 不得不说,十几二十年的夫妻,温丞相还是挺了解自己夫人的。 只是这失心疯的名声已然被太子坐实,想要扭转过来,着实有些不易。 想着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温丞相心中疲累不堪。 他先是为了儿子的事,接连几次被圣上训斥,如今又因为妻女连累了家族名声。 连他自己如今都没连见人了。 说是心里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可这么多年来,与其说是怕了,还不如说他已经习惯让着自己的夫人了。 如今真要让他将她如何,他也做不出来。 就连骂人也不是他擅长的,翻来覆去地说了那几句话,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丞相夫人也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她这次在容九手中不止是受了气,还受了疼。 正想着等自家老爷回来,与他商量商量,要怎么给沈家人使绊子,好为她报仇。 可谁知,这温丞相一回来,不关心她和女儿也就罢了。 竟然张口就指责她,埋怨她丢了温家的脸。 丞相夫人心里本就委屈,一听这话干脆破罐子破摔。 狠狠瞪了一眼温丞相,她亦是冷声冷气地埋怨,“丞相大人好大的官威,你妻子女儿在外头受了欺负,你不去教训欺负我们的人,反倒是冲着我们发火,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了?” “同样都是文官,你这个正一品的丞相,还不如人家沈御史呢。 至少人家沈御史在妻儿被人欺负时,还能不顾身份用碗砸人也要为妻儿出气。” 先前,丞相夫人是十分看不上沈云之那样的行径的。 认为他丢了读书人的脸。 可当她遇到了同样的事,她竟然不知不觉地拿温丞相去和沈云之对比了。 这一对比,更是悲从中来。 她怎么就那么命苦哦,虽然身处高位,同样要被人欺负不说。 自己的丈夫竟然还不如人家的贴心。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越想,心里越不平衡,丞相夫人忍不住搂着温玥儿抹起了眼泪,“玥儿啊,咱娘俩的命真苦啊。 你这个爹爹,要武力没武力,要魄力没魄力,只有一张嘴会背些文章,讲点道理。” “可他那张嘴啊,宁愿说些之乎者也,宁愿冲着我们发火,也不愿去教训欺负我们的人,你说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爹要着还有什么用?”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争吵 另一边,丞相夫人也才被送回来没多久呢。 自从她被容九那村妇打了之后,便觉得哪哪都疼。 皇后请了太医来看,那太医把了脉之后,却说没什么大问题。 除了开了些治疗心火旺盛的药,连瓶跌打损伤的药酒都没留下。 温玥儿不放心,还让丞相夫人脱了外衣,自己亲自看过。 却见丞相夫人除了脸上,那淡得快要看不见的巴掌印之外,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一点痕迹。 温玥儿那时还笑着说,“那村妇就是唬人呢,哪里真敢下手打娘你这个丞相夫人?” 然而,丞相夫人并没有被女儿这话安慰到。 反而一个劲儿地捂着胸,说自己的心口疼。 心口疼? 这可不是小事! 就在温玥儿急得考虑,要不要去找皇后再请太医来看看时。 就见自己爹爹掀开帐篷走进来,对着她和娘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 温玥儿被骂得整个人又懵又傻的,顿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 虽说爹爹的性子比娘要好,平常也不轻易生气。 可一旦他骂起人来,那架势缺一点也不差,惹急了甚至还会家法伺候。 因此,无论是温玥儿还是温祈,平日里都不太敢惹温丞相。 但丞相夫人就不同了,她家世好,平日里又有皇后撑腰。 没事也就罢了,她也愿意做一做贤妻良母。 可一旦遇上事儿,管他什么丞相,什么丈夫,那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这不,听了温丞相这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 丞相夫人顿时连自己隐隐作痛的心口也不顾了。 掀开被子便一骨碌坐起来,没甚好气地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没见我在外头被人欺负了吗?” “你!” 见自己的妻子当着女儿的面,就这么不给他面子。 温丞相气红了眼。 他胡子一翘,冷笑连连,“就你这样的,别人还能欺负得了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你将我温家的脸都丢光了,将两个孩子的前程都霍霍光了,竟也没想着要告诉我一声,还要我从禁兵的嘴里听来。” 什么失心疯,依他看啊,就是他这妻子气性一上来,没控制住脾气,反倒是叫人家钻了空子。 不得不说,十几二十年的夫妻,温丞相还是挺了解自己夫人的。 只是这失心疯的名声已然被太子坐实,想要扭转过来,着实有些不易。 想着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温丞相心中疲累不堪。 他先是为了儿子的事,接连几次被圣上训斥,如今又因为妻女连累了家族名声。 连他自己如今都没连见人了。 说是心里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可这么多年来,与其说是怕了,还不如说他已经习惯让着自己的夫人了。 如今真要让他将她如何,他也做不出来。 就连骂人也不是他擅长的,翻来覆去地说了那几句话,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丞相夫人也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她这次在容九手中不止是受了气,还受了疼。 正想着等自家老爷回来,与他商量商量,要怎么给沈家人使绊子,好为她报仇。 可谁知,这温丞相一回来,不关心她和女儿也就罢了。 竟然张口就指责她,埋怨她丢了温家的脸。 丞相夫人心里本就委屈,一听这话干脆破罐子破摔。 狠狠瞪了一眼温丞相,她亦是冷声冷气地埋怨,“丞相大人好大的官威,你妻子女儿在外头受了欺负,你不去教训欺负我们的人,反倒是冲着我们发火,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了?” “同样都是文官,你这个正一品的丞相,还不如人家沈御史呢。 至少人家沈御史在妻儿被人欺负时,还能不顾身份用碗砸人也要为妻儿出气。” 先前,丞相夫人是十分看不上沈云之那样的行径的。 认为他丢了读书人的脸。 可当她遇到了同样的事,她竟然不知不觉地拿温丞相去和沈云之对比了。 这一对比,更是悲从中来。 她怎么就那么命苦哦,虽然身处高位,同样要被人欺负不说。 自己的丈夫竟然还不如人家的贴心。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越想,心里越不平衡,丞相夫人忍不住搂着温玥儿抹起了眼泪,“玥儿啊,咱娘俩的命真苦啊。 你这个爹爹,要武力没武力,要魄力没魄力,只有一张嘴会背些文章,讲点道理。” “可他那张嘴啊,宁愿说些之乎者也,宁愿冲着我们发火,也不愿去教训欺负我们的人,你说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爹要着还有什么用?”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丞相受伤了 听着自己夫人这歪门邪道的抱怨,温丞相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是,他温家与皇后的娘家自然是比不了。 可当初自己这夫人,之所以会点头答应这门婚事。 不就是瞧中了他温润儒雅,仪表堂堂,家世上又不差吗? 怎么如今到了她嘴里,自己好像变得一无是处了呢。 温丞相不能理解,并且认定了这是夫人在无理取闹。 因此,他想也没想就冷哼道,“你还好意思让我去教训人,你也不想想,你和玥儿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一个害了人家儿子,一个去道歉,却反倒对着人家母亲喊打喊杀,你让我去教训人家,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这种倒打一耙的事,即便是宫里的皇后公主都不敢做。 也不不知道自己这夫人,到底哪里来的勇气。 在做了这件事之后,还好意思让他去教训人家的? 温丞相气得不行,又实在不想和自己的夫人吵。 便吩咐了随行的小厮,准备了些礼物,打算去与沈云之陪个不是。 毕竟同朝为官,又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他温家不拿出一个态度来,这不是让人诟病吗? 这般想着,温丞相正要出去。 然而,丞相夫人却三两下就拦在他面前。 这会儿,她头不疼了,心口也不痛了。 整个人说话特别有劲儿。 “你想去哪儿?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想去给沈家的人道歉,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别人欺负了他的妻子女儿,他不说去出气,反倒是上赶着道歉。 吃里扒外也不带这样的! “你真是妇人之仁,即便不问对错,我与沈云之同朝为官,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她以为他去道歉,是为了他自己吗? 还不是为了这一双儿女? 别说这事儿闹的,日后两个孩子婚配都有影响。 便是为了祈儿日后的前程,他都应该去道这个歉。 别看他这儿子与沈家那几个小子同龄,可他已经老了,沈云之却还年轻,且前程不可限量。 说不定日后,祈儿入朝做官时,他早已退位,而沈云之却已身居高位。 如今两家关系若是闹僵了,日后岂不是给他儿子平添了一个劲敌? 温丞相想得长远,然而,他的夫人却没想那么多。 在她看来,就算温丞相不再做官,她还有一个皇后表姐呢。 虽然皇后没有自己的子女,可正因为这样,将来无论是太子还是哪个皇子登基,皇后都是太后。 有着这一层关系,她压根不怕自己儿女以后的前程不好。 “反正我不管!”没什么牵挂的丞相夫人,依旧我行我素。 随手将小厮手上的礼物打翻在地。 她气哼哼地道,“你今日要是敢去道歉,我就死给你看!” “你……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蠢妇,等着,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扔下这话,温丞相甩甩袖子,气匆匆地就走了。 丞相夫人也不管他,只要不去道歉,怎么样都行。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才过了小半个时辰呢。 便有禁兵来报,丞相在林中不慎踩中了尚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捕兽夹受伤了。 “怎……怎么会呢?” 听了这话,丞相夫人当即顾不得与丈夫置气,整个人急的不行。 皇家猎场里怎么会有捕兽夹呢? 然而,不管丞相夫人如何不信,那禁兵走后没多久,温丞相就被人抬回来了。 看着温丞相脚踝处,那血淋淋,都能见到骨头的伤口。 丞相夫人差点真疯了。 这么深的伤口,能恢复到和以前一样吗? 要知道,不管哪朝哪代,可都没有哪个人破了相,还能继续当官的先例啊! 这般想着,丞相夫人强打着精神振作起来。 “太……太医呢?太医都去哪儿了?” 听了丞相夫人询问,已经哭傻了的温玥儿,忙潜了人去请太医。 然而,让她们没想到地是,太医来了之后,先是给温丞相把了脉,而后又检查了一下伤口。 而后摇头叹息,“丞相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伤口实在太深,又恰好是在关节处,就算伤好了,日后恐怕也会落下不良于行的毛病。” 不良于行? 那岂不是说,日后温丞相连走路都成问题了! 听了太医的话,丞相夫人当即哭得死去活来。 这太医听说丞相夫人得了失心疯,还有些忌惮。 可看她这样子又着实有些可怜,只能保证自己会尽力医治丞相。 然而,再尽力,也没法保证温丞相能恢复到之前一样。 “我的命好苦啊!” 听着太医这压根就没什么底气的话,丞相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自己被人污蔑成失心疯,如今丈夫的腿也废了。 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她更可怜的人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丞相受伤了 听着自己夫人这歪门邪道的抱怨,温丞相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是,他温家与皇后的娘家自然是比不了。 可当初自己这夫人,之所以会点头答应这门婚事。 不就是瞧中了他温润儒雅,仪表堂堂,家世上又不差吗? 怎么如今到了她嘴里,自己好像变得一无是处了呢。 温丞相不能理解,并且认定了这是夫人在无理取闹。 因此,他想也没想就冷哼道,“你还好意思让我去教训人,你也不想想,你和玥儿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一个害了人家儿子,一个去道歉,却反倒对着人家母亲喊打喊杀,你让我去教训人家,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这种倒打一耙的事,即便是宫里的皇后公主都不敢做。 也不不知道自己这夫人,到底哪里来的勇气。 在做了这件事之后,还好意思让他去教训人家的? 温丞相气得不行,又实在不想和自己的夫人吵。 便吩咐了随行的小厮,准备了些礼物,打算去与沈云之陪个不是。 毕竟同朝为官,又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他温家不拿出一个态度来,这不是让人诟病吗? 这般想着,温丞相正要出去。 然而,丞相夫人却三两下就拦在他面前。 这会儿,她头不疼了,心口也不痛了。 整个人说话特别有劲儿。 “你想去哪儿?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想去给沈家的人道歉,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别人欺负了他的妻子女儿,他不说去出气,反倒是上赶着道歉。 吃里扒外也不带这样的! “你真是妇人之仁,即便不问对错,我与沈云之同朝为官,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她以为他去道歉,是为了他自己吗? 还不是为了这一双儿女? 别说这事儿闹的,日后两个孩子婚配都有影响。 便是为了祈儿日后的前程,他都应该去道这个歉。 别看他这儿子与沈家那几个小子同龄,可他已经老了,沈云之却还年轻,且前程不可限量。 说不定日后,祈儿入朝做官时,他早已退位,而沈云之却已身居高位。 如今两家关系若是闹僵了,日后岂不是给他儿子平添了一个劲敌? 温丞相想得长远,然而,他的夫人却没想那么多。 在她看来,就算温丞相不再做官,她还有一个皇后表姐呢。 虽然皇后没有自己的子女,可正因为这样,将来无论是太子还是哪个皇子登基,皇后都是太后。 有着这一层关系,她压根不怕自己儿女以后的前程不好。 “反正我不管!”没什么牵挂的丞相夫人,依旧我行我素。 随手将小厮手上的礼物打翻在地。 她气哼哼地道,“你今日要是敢去道歉,我就死给你看!” “你……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蠢妇,等着,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扔下这话,温丞相甩甩袖子,气匆匆地就走了。 丞相夫人也不管他,只要不去道歉,怎么样都行。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才过了小半个时辰呢。 便有禁兵来报,丞相在林中不慎踩中了尚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捕兽夹受伤了。 “怎……怎么会呢?” 听了这话,丞相夫人当即顾不得与丈夫置气,整个人急的不行。 皇家猎场里怎么会有捕兽夹呢? 然而,不管丞相夫人如何不信,那禁兵走后没多久,温丞相就被人抬回来了。 看着温丞相脚踝处,那血淋淋,都能见到骨头的伤口。 丞相夫人差点真疯了。 这么深的伤口,能恢复到和以前一样吗? 要知道,不管哪朝哪代,可都没有哪个人破了相,还能继续当官的先例啊! 这般想着,丞相夫人强打着精神振作起来。 “太……太医呢?太医都去哪儿了?” 听了丞相夫人询问,已经哭傻了的温玥儿,忙潜了人去请太医。 然而,让她们没想到地是,太医来了之后,先是给温丞相把了脉,而后又检查了一下伤口。 而后摇头叹息,“丞相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伤口实在太深,又恰好是在关节处,就算伤好了,日后恐怕也会落下不良于行的毛病。” 不良于行? 那岂不是说,日后温丞相连走路都成问题了! 听了太医的话,丞相夫人当即哭得死去活来。 这太医听说丞相夫人得了失心疯,还有些忌惮。 可看她这样子又着实有些可怜,只能保证自己会尽力医治丞相。 然而,再尽力,也没法保证温丞相能恢复到之前一样。 “我的命好苦啊!” 听着太医这压根就没什么底气的话,丞相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自己被人污蔑成失心疯,如今丈夫的腿也废了。 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她更可怜的人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回乡 丞相夫人自怨自艾。 然而,丞相在百官中地位虽高,说到底不过是臣子。 这春猎才刚刚开始,皇帝不可能因为他失了兴致。 听了太医的回禀,他也没什么表情,只道,“既然丞相受了伤,那便先行回乡休养,至于他手上的差事,便先由六部代领。” “陛下……” 因为与皇后有亲,温丞相向来是支持皇帝这一派的。 然而,让丞相夫人没想到的是。 自家老爷才出了事,皇帝不说安抚,竟然一开口便夺了他的差事,还让他回乡休养。 丞相夫人顿时悲从中来,抱着女儿扑到还未清醒的温丞相身上,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这温家虽然是世家大族,但并非京城本地人士,而是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中走出来的。 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有今日的地位。 皇上说的是回乡休养,而不是回京,这岂不是代表着,她要带着废了一条腿的温丞相和一双儿女,回到那个小山村中去? 说是休养,实则贬斥,皇上到底还是恼了她做的那些事。 这般想着,丞相夫人又急又悔,“陛下,陛下开恩呐,臣妇知错了!” 面上涕泪横流,丞相夫人心中后悔极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为了沈家那一家子贱人同温丞相置气。 如今,自己一家也不会成了这般模样。 越想越难受,又是一阵阵嚎哭,丞相夫人顿觉人生灰暗。 前一秒自己还在嘲笑容九村妇出身,如今自己也要变村妇了。 这让向来高傲的丞相夫人怎么受得了? 哭着哭着,便觉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她当场就昏死过去。 “娘!” 先是丞相伤了,而后丞相夫人又吐血昏迷。 最无措的,就是温玥儿了。 小姑娘呆呆愣愣的,颇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呢? 她不过就是轻轻抽了一鞭子而已,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看着爹娘,小姑娘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分明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啊! 虽然事情都因温玥儿而起,可见她这般,众人还是不免觉得有些可怜。 娘得了失心疯,爹又成了残废,虽然圣上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明白。 落下腿疾的温丞相,无论有没有过错,都无法在回到朝堂了。 温家的这一双儿女,若自己不争气,恐怕日后都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如此变故,对于向来习惯了身处高位的温家人来说,无异于是天塌了。 然而,这对于皇帝,甚至是在猎场的文臣武将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朝堂里没了丞相,他们往上爬的机会不就大了吗? 这般想着,除了温丞相刚被抬回来那会儿,各家派人上门探望过一回,做做面子。 之后,便很少有人上门了。 丞相夫人晕了半天,醒来之后听了女儿说起这情况,咬牙切齿地骂了半天墙头草。 但如今自家老爷这个样子,她却也不得忍下心中的悲愤,爬起来为自己家再谋一谋出路。 哪怕是让他们留在京城也好啊。 可当她收拾收拾,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去见皇后时。 向来疼爱她的表姐却叹息一声,十分为难地说。 “圣上既然已经开了金口,你便照做就是,千万别再胡闹了。” 胡闹?表姐竟然说,她这是在胡闹? 闻言,丞相夫人顿时心如死灰。 从前,无论她闯再大的祸,表姐都不会这么说她的。 如今却这般绝情,定然是陛下授意了。 “我知道了……” 看了一眼有苦难言的皇后,丞相夫人沮丧的垂下了头。 大悲之下,她忽然就看清了一些她从未在意的事。 她虽出生高门,可连她都四十多岁了,父母兄弟更是早已经不再年轻了。 家中子侄,又没一个能建功立业的。 她唯一能依靠的,竟然只有一个身为皇后的表姐。 若她再闹下去,让表姐为难,岂不是连这最后的靠山也要没了。 不行,自家老爷虽说没了再回朝堂的可能,但祈儿还小。 她得为他留一条后路。 这般想着,丞相夫人心中就是万般不愿,也不得不遵了皇帝旨意,带着温丞相和一双儿女先行回乡。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前一秒还颐指气使的丞相夫人,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沈家帐篷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沈云之赶回来时,太子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就连沈清玄都醒了,这会儿容九正守在他身边。 手里头端着一碗药慢慢喂他,时不时就要温声问上一句。 “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那眉目含笑的模样,哪里像是个能把丞相夫人都逼疯的人。 “娘,我不疼,我现在浑身是劲,你要是让我下地,说不定,我还能学二哥给你打套拳呢?” 沈清玄醒来后便听自家大哥转述了娘的丰功伟绩。 听说她一出手,不但把丞相夫人给搞疯了,还直接将温家人送回了老家。 小娃儿这心里别提多舒畅了,别说身上这点伤了,就是真让他打套拳都没问题。 “你就逞能。” 见小娃儿精神尚好,还有心情说笑,容九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下地是不可能下地的,要知道沈清玄不止伤了头,就连脚也扭了。 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得好好在床上躺着。 否则万一像温丞相似的,落个残疾就跟不好了。 “说起来,我知道这事的时候,还想着到皇上面前参温丞相一本的,谁知道,你出手这么利落。” 不止逼疯了丞相夫人,还连带着温丞相都被拉了下来。 看了一眼坐在床边一脸柔色的容九,沈云之心中惊叹。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容九,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真的不一样了。 至少,那个女人是绝对没法做到揍了人,不但没留下一点把柄,还换了一波同情的。 更不要说,一举搞垮丞相一家,这种魄力了,那个女人绝对没有。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揍了一顿人,大反派便渐渐把她和原主分开了。 听了这话,她也只是淡淡笑道,“沈大人日理万机,我们女人之间的事,哪里好总麻烦你?” “再说了,你若上折子弹劾温丞相,也不过是让他受几句训斥,哪里比得上揍人痛快又更能让人长教训。” 第四百二十八章 回乡 丞相夫人自怨自艾。 然而,丞相在百官中地位虽高,说到底不过是臣子。 这春猎才刚刚开始,皇帝不可能因为他失了兴致。 听了太医的回禀,他也没什么表情,只道,“既然丞相受了伤,那便先行回乡休养,至于他手上的差事,便先由六部代领。” “陛下……” 因为与皇后有亲,温丞相向来是支持皇帝这一派的。 然而,让丞相夫人没想到的是。 自家老爷才出了事,皇帝不说安抚,竟然一开口便夺了他的差事,还让他回乡休养。 丞相夫人顿时悲从中来,抱着女儿扑到还未清醒的温丞相身上,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这温家虽然是世家大族,但并非京城本地人士,而是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中走出来的。 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有今日的地位。 皇上说的是回乡休养,而不是回京,这岂不是代表着,她要带着废了一条腿的温丞相和一双儿女,回到那个小山村中去? 说是休养,实则贬斥,皇上到底还是恼了她做的那些事。 这般想着,丞相夫人又急又悔,“陛下,陛下开恩呐,臣妇知错了!” 面上涕泪横流,丞相夫人心中后悔极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为了沈家那一家子贱人同温丞相置气。 如今,自己一家也不会成了这般模样。 越想越难受,又是一阵阵嚎哭,丞相夫人顿觉人生灰暗。 前一秒自己还在嘲笑容九村妇出身,如今自己也要变村妇了。 这让向来高傲的丞相夫人怎么受得了? 哭着哭着,便觉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她当场就昏死过去。 “娘!” 先是丞相伤了,而后丞相夫人又吐血昏迷。 最无措的,就是温玥儿了。 小姑娘呆呆愣愣的,颇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呢? 她不过就是轻轻抽了一鞭子而已,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看着爹娘,小姑娘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分明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啊! 虽然事情都因温玥儿而起,可见她这般,众人还是不免觉得有些可怜。 娘得了失心疯,爹又成了残废,虽然圣上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明白。 落下腿疾的温丞相,无论有没有过错,都无法在回到朝堂了。 温家的这一双儿女,若自己不争气,恐怕日后都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如此变故,对于向来习惯了身处高位的温家人来说,无异于是天塌了。 然而,这对于皇帝,甚至是在猎场的文臣武将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朝堂里没了丞相,他们往上爬的机会不就大了吗? 这般想着,除了温丞相刚被抬回来那会儿,各家派人上门探望过一回,做做面子。 之后,便很少有人上门了。 丞相夫人晕了半天,醒来之后听了女儿说起这情况,咬牙切齿地骂了半天墙头草。 但如今自家老爷这个样子,她却也不得忍下心中的悲愤,爬起来为自己家再谋一谋出路。 哪怕是让他们留在京城也好啊。 可当她收拾收拾,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去见皇后时。 向来疼爱她的表姐却叹息一声,十分为难地说。 “圣上既然已经开了金口,你便照做就是,千万别再胡闹了。” 胡闹?表姐竟然说,她这是在胡闹? 闻言,丞相夫人顿时心如死灰。 从前,无论她闯再大的祸,表姐都不会这么说她的。 如今却这般绝情,定然是陛下授意了。 “我知道了……” 看了一眼有苦难言的皇后,丞相夫人沮丧的垂下了头。 大悲之下,她忽然就看清了一些她从未在意的事。 她虽出生高门,可连她都四十多岁了,父母兄弟更是早已经不再年轻了。 家中子侄,又没一个能建功立业的。 她唯一能依靠的,竟然只有一个身为皇后的表姐。 若她再闹下去,让表姐为难,岂不是连这最后的靠山也要没了。 不行,自家老爷虽说没了再回朝堂的可能,但祈儿还小。 她得为他留一条后路。 这般想着,丞相夫人心中就是万般不愿,也不得不遵了皇帝旨意,带着温丞相和一双儿女先行回乡。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前一秒还颐指气使的丞相夫人,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沈家帐篷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沈云之赶回来时,太子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就连沈清玄都醒了,这会儿容九正守在他身边。 手里头端着一碗药慢慢喂他,时不时就要温声问上一句。 “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那眉目含笑的模样,哪里像是个能把丞相夫人都逼疯的人。 “娘,我不疼,我现在浑身是劲,你要是让我下地,说不定,我还能学二哥给你打套拳呢?” 沈清玄醒来后便听自家大哥转述了娘的丰功伟绩。 听说她一出手,不但把丞相夫人给搞疯了,还直接将温家人送回了老家。 小娃儿这心里别提多舒畅了,别说身上这点伤了,就是真让他打套拳都没问题。 “你就逞能。” 见小娃儿精神尚好,还有心情说笑,容九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下地是不可能下地的,要知道沈清玄不止伤了头,就连脚也扭了。 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得好好在床上躺着。 否则万一像温丞相似的,落个残疾就跟不好了。 “说起来,我知道这事的时候,还想着到皇上面前参温丞相一本的,谁知道,你出手这么利落。” 不止逼疯了丞相夫人,还连带着温丞相都被拉了下来。 看了一眼坐在床边一脸柔色的容九,沈云之心中惊叹。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容九,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真的不一样了。 至少,那个女人是绝对没法做到揍了人,不但没留下一点把柄,还换了一波同情的。 更不要说,一举搞垮丞相一家,这种魄力了,那个女人绝对没有。 另一头,容九可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揍了一顿人,大反派便渐渐把她和原主分开了。 听了这话,她也只是淡淡笑道,“沈大人日理万机,我们女人之间的事,哪里好总麻烦你?” “再说了,你若上折子弹劾温丞相,也不过是让他受几句训斥,哪里比得上揍人痛快又更能让人长教训。” 第四百二十九章 刺客 只是让容九没想到的是,她才揍完丞相夫人。 下午便传来温丞相伤了腿的消息。 “怎么会呢?这也太倒霉了!” 刚听了这个消息,容九都不由得震惊了一下。 正担心丞相夫人会不会把这事儿算在她头上的时候。 就又听说,丞相夫人已经离了猎场,不日便要带着一家人回乡了。 “这……还真是没想到啊!” 原以为还要和丞相夫人那个疯婆子,闹个百八十回合的。 谁知道人家这么快就中途退场了。 “听说温丞相是和夫人争执,一时负气出走,这才不慎出了事,加上皇上本就对温家有所不满,这才下此命令。” 沈云之听到这事时,也有几分傻眼。 要知道,温丞相可是妥妥的皇帝派啊。 如今,却被皇帝这般轻易舍弃,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就凭出了这种事,皇帝却还依然坚持狩猎,沈云之便觉得有些不对。 “接下来,你带着孩子还是小心一点。” 虽说温丞相一家已经离开,但这到底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小心一点总不会出错。 闻言,容九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放心,我会小心的。” 左右春猎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过就是几天的功夫。 沈云之除了打猎,不是被皇帝叫走,就是太子有事相商。 白天黑夜都难见到一个人影。 容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整个人也绷得越紧了。 因为,原本她以为用不了几天就能结束的春猎,竟然硬生生的拖了大半个月。 等到沈清玄身上的伤都好尽了,甚至连皇后的千秋节都快到了,皇帝竟然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这是要干什么? 莫说容九了,便是时时刻刻将谨慎小心刻在骨子里的皇子大臣,都不由得浮躁起来。 他们等啊等,等到了皇后千秋节这一天。 皇帝依旧还带着大臣在猎场里头打猎,似乎有些乐不思蜀。 天色都擦黑了,皇帝才似想起来一般,匆匆让人在露天的营地里头摆了几桌宴席。 虽说,皇帝此次出行,将几位皇子文武百官都带了出来。 如今宴席一摆,除了菜式简陋些,参加的人数倒是与往年没多大差别。 然而,在座众人都忙着猜皇帝心思,哪里有人是真心为皇后祝寿的? 更别说,舞姬,丝竹这些靡靡之音了。 那场面,相对于在皇宫里,不是一般的冷清。 不过底下的容九却不这么觉得,她没参加过宫宴。 没亲身体会过皇宫里的宴席是什么样。 如今只看一群禁兵表演着摔跤武术,又围着篝火吃着烤肉喝着羊奶,倒也有些意思。 只是她觉得不错,别人却不一定喜欢。 例如,坐在上首的皇后,那脸上的表情几乎一度崩裂。 哪怕她再畏惧,再依赖皇帝,骤然受到这样的冷待,心里也颇有些怨恨。 看着周围一片虚假的热闹,她只觉得皇帝未免太过无情。 她知道他恼了表妹,恼了温家,怪他们做事没有分寸。 可如今,温家一家都已经离开,过不了多久就要回乡,彻底消失在权力中心了。 这事也该过去了? 然而,坐在皇后身边的皇帝,却丝毫不知她心中的怨怼。 苍老的脸上被篝火照映得红光满面,看起来颇有些精神奕奕地盯着底下表演的禁兵。 然而,就在禁兵表演正精彩之时,坐在左前侧的晋王,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正要离席去解解酒意,就看到自己的近身侍从从外头走了进来。 晋王眉头一蹙,不由得坐了回去。 最近父皇似乎颇为信任他,这次狩猎,还把猎场的安全部署任务给了他。 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般想着,晋王看了一眼自己的侍从,只见他低头,飞快地耳语。 “启禀王爷,属下在猎场南面的山坡附近发现了鬼祟人影,似有其他人进了猎场,可需要告知皇上,即刻集结禁兵?” 虽说他们已经很用心在防卫了。 可这里毕竟是猎场,不如皇宫守卫森严,万一皇帝出了什么事…… 侍从不敢再深想下去,晋王亦是心头一惊。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皇帝,却见父皇表面是在看表演。 而那眼神却时不时在太子身上停留。 再想想父皇滞留猎场…… 心里咯噔一下,晋王不由得眼神一变。 上头的皇帝似有所感,他的目光刚瞥过来。 晋王不由得僵直了背脊,面上却恢复如常。 “许是附近村民,你只叫底下的人夜里注意一点便是。” “属下明白。”那侍从跟随晋王多年,又岂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只应了一声,便悄悄退下了。 见那侍从退下,晋王松了一口气,却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只将目光移到面前的表演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皇帝不经意间,又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皇家猎场周围的确是有些百姓居住,可每年皇帝来打猎前,都会有人提前清场。 又怎么会有百姓在周围晃荡? 如今有人趁着皇后千秋节进了猎场,定然是不怀好意的。 只是不知,这背后之人是皇帝自导自演,还是其他? 这般想着,晋王不由得有些烦躁。 按理说,不管这背后之人打的什么主意。 他既然领了这个差事,就该向皇上禀告。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毕竟皇帝扶持其他皇子和太子打擂台的事,如今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若是父皇和太子斗起来,这也许就是他们的机会。 而他如今颇受父皇器重,若是能抢占先机,一步登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心里头隐隐有些发热,那一丝烦躁消失得无影无踪。 晋王既期待,又忐忑,甚至还有些兴奋,连手心都冒出了细汗。 而旁边的人却依旧无知无觉。 直到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一只利箭当空直指皇帝时。 底下大臣甚至还举着酒杯愣了一下。 “有刺客,护驾,护驾!” 等那利箭射入皇帝胸膛,众人才堪堪反应过来一般大喊。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皇帝受伤,百官惊恐,但最彷徨的莫过于几位皇子。 哪怕内里斗得再厉害,明面上还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因此,哪怕是太子的座位,也是和几位皇子的在一排的。 皇帝倒下后,黑衣刺客长驱直入。 几位皇子中六皇齐王子最小,胆子也最小。 乍一直面那些人的时候,自然是吓得慌不择路,连滚带爬,“救命啊,谁来救救本王?” 第四百二十九章 刺客 只是让容九没想到的是,她才揍完丞相夫人。 下午便传来温丞相伤了腿的消息。 “怎么会呢?这也太倒霉了!” 刚听了这个消息,容九都不由得震惊了一下。 正担心丞相夫人会不会把这事儿算在她头上的时候。 就又听说,丞相夫人已经离了猎场,不日便要带着一家人回乡了。 “这……还真是没想到啊!” 原以为还要和丞相夫人那个疯婆子,闹个百八十回合的。 谁知道人家这么快就中途退场了。 “听说温丞相是和夫人争执,一时负气出走,这才不慎出了事,加上皇上本就对温家有所不满,这才下此命令。” 沈云之听到这事时,也有几分傻眼。 要知道,温丞相可是妥妥的皇帝派啊。 如今,却被皇帝这般轻易舍弃,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就凭出了这种事,皇帝却还依然坚持狩猎,沈云之便觉得有些不对。 “接下来,你带着孩子还是小心一点。” 虽说温丞相一家已经离开,但这到底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小心一点总不会出错。 闻言,容九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放心,我会小心的。” 左右春猎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过就是几天的功夫。 沈云之除了打猎,不是被皇帝叫走,就是太子有事相商。 白天黑夜都难见到一个人影。 容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整个人也绷得越紧了。 因为,原本她以为用不了几天就能结束的春猎,竟然硬生生的拖了大半个月。 等到沈清玄身上的伤都好尽了,甚至连皇后的千秋节都快到了,皇帝竟然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这是要干什么? 莫说容九了,便是时时刻刻将谨慎小心刻在骨子里的皇子大臣,都不由得浮躁起来。 他们等啊等,等到了皇后千秋节这一天。 皇帝依旧还带着大臣在猎场里头打猎,似乎有些乐不思蜀。 天色都擦黑了,皇帝才似想起来一般,匆匆让人在露天的营地里头摆了几桌宴席。 虽说,皇帝此次出行,将几位皇子文武百官都带了出来。 如今宴席一摆,除了菜式简陋些,参加的人数倒是与往年没多大差别。 然而,在座众人都忙着猜皇帝心思,哪里有人是真心为皇后祝寿的? 更别说,舞姬,丝竹这些靡靡之音了。 那场面,相对于在皇宫里,不是一般的冷清。 不过底下的容九却不这么觉得,她没参加过宫宴。 没亲身体会过皇宫里的宴席是什么样。 如今只看一群禁兵表演着摔跤武术,又围着篝火吃着烤肉喝着羊奶,倒也有些意思。 只是她觉得不错,别人却不一定喜欢。 例如,坐在上首的皇后,那脸上的表情几乎一度崩裂。 哪怕她再畏惧,再依赖皇帝,骤然受到这样的冷待,心里也颇有些怨恨。 看着周围一片虚假的热闹,她只觉得皇帝未免太过无情。 她知道他恼了表妹,恼了温家,怪他们做事没有分寸。 可如今,温家一家都已经离开,过不了多久就要回乡,彻底消失在权力中心了。 这事也该过去了? 然而,坐在皇后身边的皇帝,却丝毫不知她心中的怨怼。 苍老的脸上被篝火照映得红光满面,看起来颇有些精神奕奕地盯着底下表演的禁兵。 然而,就在禁兵表演正精彩之时,坐在左前侧的晋王,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正要离席去解解酒意,就看到自己的近身侍从从外头走了进来。 晋王眉头一蹙,不由得坐了回去。 最近父皇似乎颇为信任他,这次狩猎,还把猎场的安全部署任务给了他。 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般想着,晋王看了一眼自己的侍从,只见他低头,飞快地耳语。 “启禀王爷,属下在猎场南面的山坡附近发现了鬼祟人影,似有其他人进了猎场,可需要告知皇上,即刻集结禁兵?” 虽说他们已经很用心在防卫了。 可这里毕竟是猎场,不如皇宫守卫森严,万一皇帝出了什么事…… 侍从不敢再深想下去,晋王亦是心头一惊。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皇帝,却见父皇表面是在看表演。 而那眼神却时不时在太子身上停留。 再想想父皇滞留猎场…… 心里咯噔一下,晋王不由得眼神一变。 上头的皇帝似有所感,他的目光刚瞥过来。 晋王不由得僵直了背脊,面上却恢复如常。 “许是附近村民,你只叫底下的人夜里注意一点便是。” “属下明白。”那侍从跟随晋王多年,又岂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只应了一声,便悄悄退下了。 见那侍从退下,晋王松了一口气,却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只将目光移到面前的表演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皇帝不经意间,又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皇家猎场周围的确是有些百姓居住,可每年皇帝来打猎前,都会有人提前清场。 又怎么会有百姓在周围晃荡? 如今有人趁着皇后千秋节进了猎场,定然是不怀好意的。 只是不知,这背后之人是皇帝自导自演,还是其他? 这般想着,晋王不由得有些烦躁。 按理说,不管这背后之人打的什么主意。 他既然领了这个差事,就该向皇上禀告。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毕竟皇帝扶持其他皇子和太子打擂台的事,如今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若是父皇和太子斗起来,这也许就是他们的机会。 而他如今颇受父皇器重,若是能抢占先机,一步登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心里头隐隐有些发热,那一丝烦躁消失得无影无踪。 晋王既期待,又忐忑,甚至还有些兴奋,连手心都冒出了细汗。 而旁边的人却依旧无知无觉。 直到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一只利箭当空直指皇帝时。 底下大臣甚至还举着酒杯愣了一下。 “有刺客,护驾,护驾!” 等那利箭射入皇帝胸膛,众人才堪堪反应过来一般大喊。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皇帝受伤,百官惊恐,但最彷徨的莫过于几位皇子。 哪怕内里斗得再厉害,明面上还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因此,哪怕是太子的座位,也是和几位皇子的在一排的。 皇帝倒下后,黑衣刺客长驱直入。 几位皇子中六皇齐王子最小,胆子也最小。 乍一直面那些人的时候,自然是吓得慌不择路,连滚带爬,“救命啊,谁来救救本王?” 第四百三十章 又疯一个 这些皇子中,除了有所察觉的晋王,太子的反应几乎是最快的。 听到齐王的求救声,太子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一眼。 而后毫不犹豫地往沈云之的方向冲。 事发突然,皇帝又中了箭,几乎所有人都顾着皇帝。 皇帝在场的地方又不允许大臣的侍卫进入。 沈云之既要保护两个孩子,还要顾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容九,着实有些分身乏术。 混乱之中,沈云之一只手夺过一个刺客手中的剑,另一只手下意识拽起旁边的容九。 容九亦是紧紧将沈清玄护在怀里。 看着周围的刺客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已然在梦中经历几次血腥的容九,并没有显得有多么慌张。 然而,一偏头,她却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 愣了一下,而后大惊道,“沈云之,不好了,阿仁不见了!” 方才场面忽然混乱起来,她下意识捞起身边最近的沈清玄。 本以为,阿仁紧紧跟在身边的。 谁知,这一扭头的功夫,人就在不见了。 闻言,沈云之面色一凝,没说什么,只是手上的动作越发凌厉了。 容九心里却是急得不行,四下扫视都没看见沈清仁的影子。 她眼中泪花闪烁,正要让沈云之放开她,让她去找沈清仁。 却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抱着沈清仁,一边击杀刺客,一边朝他们这边靠拢。 是太子! 虽然不知太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何不去救皇帝刷好感,但看到沈清仁与他在一起时。 容九这心里还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另外一头,齐王明明看见太子已然回过头,却毫不犹豫地丢下他,跑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儿。 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同时,亦有浓浓的愤恨。 皇帝向来不在意他们这些儿子,他又是兄弟中最懦弱的一个,得到的关注自然就更少了。 生母早逝,齐王的童年几乎都是在奶嬷嬷的陪伴下度过的。 这样的成长经历,让他极为自卑且敏感。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好不容易父王愿意分一点心思给他,让他进入朝堂。 他却还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无论是把他当棋子的皇帝,还是见死不救的太子,都从没把他当人。 既然如此,他便不需要在顾忌什么了。 这般想着,齐王眼中闪过一丝扭曲。 就在这时,五皇子鲁王,和大皇子二皇子楚王,秦王两个,正好退到齐王身边。 可楚王秦王两个,因为天生就与那个位置无缘。 难得不争不抢的同时,却也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只顾自己,哪里管他人死活。 倒是鲁王看了眼畏畏缩缩的弟弟,颇有些不忍。 他一掌挥开冲到齐王身边的刺客,将他拉到身后,“你躲在我后面,不要乱跑……” 谁知,他话音未落,一把匕首嗤地一声,便从身后刺穿了他的胸膛。 “你!” 瞪大眼睛,鲁王只觉得背后一痛。 他扭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然而,还未等他说出一句话来,便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是你自己找死的,可不要怪我!” 眼中闪过一抹扭曲的光芒,齐王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还以为这一刀,刺的会是太子呢。 谁想到,他只是顿了一会儿,便跑去救了一个小孩儿。 还真是可惜呢。 鲁王直挺挺地向前栽去,他身后的齐王,便显露出来。 那张少年般青葱的脸上,洋溢这妖冶扭曲的笑。 让不远处被太子护在怀中的沈清仁,看得心惊肉跳。 他想,他这一辈子大约是忘不了这个场景了。 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毫不眨眼就杀掉自己亲兄弟的人。 还是在对方想要保护他的情况下。 沈清仁既心惊,又无法理解。 然而,齐王脸上却没什么痛色,甚至后悔,仿佛他方才杀的是一只鸡罢了。 大约是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旁边的秦王,楚王尚未反应过来,这齐王竟然又朝着他们二人攻来。 这是疯了? 满场的刺客还对付不过来呢。 这齐王竟然将屠刀举向了自己的兄弟。 没点经年的大病,都做不出这样的事!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手刃亲兄弟,莫说那个位置了,就是齐王自己都要受到严苛的惩罚。 然而,齐王才不管这些。 在他眼中,这些人从来都不是他的兄弟。 否则,他失去母亲,在奶嬷嬷手里受苦,受苦受难的时候,他们又在哪儿? 刺客出来那一刻,他心里便已经想好了,若是这些人能死于刺客手中,那是最好了。 若是不能,那谁来救他,他便杀谁。 反正这些人都是要死的,他能杀一个就是一个。 齐王疯了一般进攻两个兄长,然而,楚王秦王到底是一众皇子中最大的。 虽然一开始就绝了争那个位置的心思,但也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 仗着年龄身高的优势,一脚就把齐王踹出去老远。 这个老六算什么东西,哪怕太子不在了,那位置也轮不到他。 他有什么资格发疯? 而最上头的皇后看到这一幕,却是最先尖叫起来的人。 “老六,你疯了!” 被一箭射中胸膛,皇帝昏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撑过来。 一睁眼就是这样混乱的场面,他心里激动,嗤嗤地吐了两口血。 却还不忘自己的明君人设,指着齐王便是一脸愤怒且痛心疾首的指责。 在皇帝所有的儿子中,唯有这个齐王最为庸懦,年纪又最小。 皇帝原本打算,自己若实在动不了,便扶他上位,好控制。 可谁知,这蠢货,竟然自找死路。 皇帝心中暗恨,却不知在齐王眼中,他也同样可恨。 他所遭受的一切不幸,与其说是他的兄弟们带来的。 还不如说,这个高高在上的人,他的父皇才是罪魁祸首。 他生了他们。却又不管他们,甚至他们所有的争斗都是因他而起。 如今,他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他? 这般想着,齐王神色古怪,“父皇,您在说什么呢,这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您平日里,便视儿臣和几个皇兄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儿臣在四皇兄的指示下,杀了五皇兄,您不是应该高兴吗?” 第四百三十章 又疯一个 这些皇子中,除了有所察觉的晋王,太子的反应几乎是最快的。 听到齐王的求救声,太子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一眼。 而后毫不犹豫地往沈云之的方向冲。 事发突然,皇帝又中了箭,几乎所有人都顾着皇帝。 皇帝在场的地方又不允许大臣的侍卫进入。 沈云之既要保护两个孩子,还要顾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容九,着实有些分身乏术。 混乱之中,沈云之一只手夺过一个刺客手中的剑,另一只手下意识拽起旁边的容九。 容九亦是紧紧将沈清玄护在怀里。 看着周围的刺客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已然在梦中经历几次血腥的容九,并没有显得有多么慌张。 然而,一偏头,她却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 愣了一下,而后大惊道,“沈云之,不好了,阿仁不见了!” 方才场面忽然混乱起来,她下意识捞起身边最近的沈清玄。 本以为,阿仁紧紧跟在身边的。 谁知,这一扭头的功夫,人就在不见了。 闻言,沈云之面色一凝,没说什么,只是手上的动作越发凌厉了。 容九心里却是急得不行,四下扫视都没看见沈清仁的影子。 她眼中泪花闪烁,正要让沈云之放开她,让她去找沈清仁。 却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抱着沈清仁,一边击杀刺客,一边朝他们这边靠拢。 是太子! 虽然不知太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何不去救皇帝刷好感,但看到沈清仁与他在一起时。 容九这心里还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另外一头,齐王明明看见太子已然回过头,却毫不犹豫地丢下他,跑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儿。 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同时,亦有浓浓的愤恨。 皇帝向来不在意他们这些儿子,他又是兄弟中最懦弱的一个,得到的关注自然就更少了。 生母早逝,齐王的童年几乎都是在奶嬷嬷的陪伴下度过的。 这样的成长经历,让他极为自卑且敏感。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好不容易父王愿意分一点心思给他,让他进入朝堂。 他却还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无论是把他当棋子的皇帝,还是见死不救的太子,都从没把他当人。 既然如此,他便不需要在顾忌什么了。 这般想着,齐王眼中闪过一丝扭曲。 就在这时,五皇子鲁王,和大皇子二皇子楚王,秦王两个,正好退到齐王身边。 可楚王秦王两个,因为天生就与那个位置无缘。 难得不争不抢的同时,却也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只顾自己,哪里管他人死活。 倒是鲁王看了眼畏畏缩缩的弟弟,颇有些不忍。 他一掌挥开冲到齐王身边的刺客,将他拉到身后,“你躲在我后面,不要乱跑……” 谁知,他话音未落,一把匕首嗤地一声,便从身后刺穿了他的胸膛。 “你!” 瞪大眼睛,鲁王只觉得背后一痛。 他扭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然而,还未等他说出一句话来,便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是你自己找死的,可不要怪我!” 眼中闪过一抹扭曲的光芒,齐王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还以为这一刀,刺的会是太子呢。 谁想到,他只是顿了一会儿,便跑去救了一个小孩儿。 还真是可惜呢。 鲁王直挺挺地向前栽去,他身后的齐王,便显露出来。 那张少年般青葱的脸上,洋溢这妖冶扭曲的笑。 让不远处被太子护在怀中的沈清仁,看得心惊肉跳。 他想,他这一辈子大约是忘不了这个场景了。 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毫不眨眼就杀掉自己亲兄弟的人。 还是在对方想要保护他的情况下。 沈清仁既心惊,又无法理解。 然而,齐王脸上却没什么痛色,甚至后悔,仿佛他方才杀的是一只鸡罢了。 大约是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旁边的秦王,楚王尚未反应过来,这齐王竟然又朝着他们二人攻来。 这是疯了? 满场的刺客还对付不过来呢。 这齐王竟然将屠刀举向了自己的兄弟。 没点经年的大病,都做不出这样的事!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手刃亲兄弟,莫说那个位置了,就是齐王自己都要受到严苛的惩罚。 然而,齐王才不管这些。 在他眼中,这些人从来都不是他的兄弟。 否则,他失去母亲,在奶嬷嬷手里受苦,受苦受难的时候,他们又在哪儿? 刺客出来那一刻,他心里便已经想好了,若是这些人能死于刺客手中,那是最好了。 若是不能,那谁来救他,他便杀谁。 反正这些人都是要死的,他能杀一个就是一个。 齐王疯了一般进攻两个兄长,然而,楚王秦王到底是一众皇子中最大的。 虽然一开始就绝了争那个位置的心思,但也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 仗着年龄身高的优势,一脚就把齐王踹出去老远。 这个老六算什么东西,哪怕太子不在了,那位置也轮不到他。 他有什么资格发疯? 而最上头的皇后看到这一幕,却是最先尖叫起来的人。 “老六,你疯了!” 被一箭射中胸膛,皇帝昏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撑过来。 一睁眼就是这样混乱的场面,他心里激动,嗤嗤地吐了两口血。 却还不忘自己的明君人设,指着齐王便是一脸愤怒且痛心疾首的指责。 在皇帝所有的儿子中,唯有这个齐王最为庸懦,年纪又最小。 皇帝原本打算,自己若实在动不了,便扶他上位,好控制。 可谁知,这蠢货,竟然自找死路。 皇帝心中暗恨,却不知在齐王眼中,他也同样可恨。 他所遭受的一切不幸,与其说是他的兄弟们带来的。 还不如说,这个高高在上的人,他的父皇才是罪魁祸首。 他生了他们。却又不管他们,甚至他们所有的争斗都是因他而起。 如今,他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他? 这般想着,齐王神色古怪,“父皇,您在说什么呢,这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您平日里,便视儿臣和几个皇兄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儿臣在四皇兄的指示下,杀了五皇兄,您不是应该高兴吗?” 第四百三十一章 团灭,顺利登基 父皇那么讨厌他的儿子们,他这一下子拉下去两个,再赔上他自己。 父皇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还生气了? “你!你这个逆子,胡说什么!” 皇帝闻言,心中怒急交加,竟然硬生生地又喷出一口血来。 他从未想过,这个最被他忽视,视为傀儡一样的儿子,竟然猜中了他心中最为隐秘的想法。 但这种事情,怎么能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宣之于口? 似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异样的眼光。 老皇帝气得浑身颤抖,额头上青筋突起,竟然不顾尚未清理干净的刺客。 夺过旁边一护卫手中的刀,就冲着齐王去了。 他眦目欲裂,几近疯狂,“你这个残害兄弟,污蔑君父的逆子,朕今日就要杀了你!” 齐王打小身体就其他皇子弱,方才又被楚王秦王踹了一脚,自然敌不过老皇帝含怒一击。 然而,这回他仿佛铁了心,要拉着所有人下地狱。 见老皇帝胸前插着一支箭还能持刀追来,他也不硬上,只一个劲儿往晋王身边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四皇兄救我,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才这么做的啊!” 本想推波助澜,坐收渔利的晋王:“……” 他招谁惹谁了? 看着发了疯一般的父亲和兄弟,太子心中自然有些忧心。 可眼下刺客还未解决,两个孩子又再这里,他亦是不敢离开半步。 因为,相对于没有什么亲情可言的父亲兄弟。 这两个孩子,他真的是损失不起了。 伴随着厮杀尖叫声,与沈云之相互配合,容九和两个孩子身边的刺客一个个倒下。 另一边,老皇帝虽说受了伤,但是好歹年轻时候也是上过战场的。 手法颇有些技巧,在太子斩杀刺客的这几息功夫。 他愣是将想扯着晋王当肉垫的齐王,捅了个对穿。 顺带还斩下了晋王的一只手臂。 他将猎场的巡卫交给他,他却挡了他真正安排要对付太子的人,反倒是把真的刺客放进来了。 着实该杀! 只是他到底是受了伤,只斩下了晋王的一只手臂,便没了意识。 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前,老皇帝下意识看了一眼还在奋力击杀刺客的太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他算计了许久,能够登上那个位置的,终究还是只剩下太子了。 或许,这便是上天注定。 这一切,在他立太子的那一天,便注定好了。 若是,他立了太子之后,不被权欲迷了双眼,而是好好培养继位者。 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一遭了? 只是,人哪里有不贪心的? 更何况,就这么死了,他终究是不甘心啊…… 然而,哪怕老皇帝再努力撑着一口气,最后他还是彻底的吐出来了。 可是哪怕到死,那那双浑浊的,充满权欲的眼睛,也终究没能闭上。 等太子将最后一波刺客清理干净,老皇帝早已经气绝多时了。 只是,大约是因为他睁着眼睛的模样太过吓人,哪怕是经历过厮杀的侍卫,亦是不敢上前。 人死如灯灭,前尘尽散。 看着眼前到死都不甘的父亲,太子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将他的眼皮缓缓合上。 自此,老皇帝的一生才算落下帷幕。 与此同时,落下帷幕的,还有这场几乎团灭的围猎。 皇帝去世,乃天下大事,丧事自然不能草率。 太子殿下率领一部分文臣武将,先行扶棺回宫。 像沈云之这般,官职连三品都没有的,则是没甩在了后头。 离开京城半个多月,再回来时,容九竟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大约是那场刺杀太过瘆人,再回来,沈清玄包括沈清仁,变得更加黏人了。 每每出门,或回来时,没看见她或是沈云之,总要满府邸地找个半天。 可怜沈清尧在家里翘首以盼半个多月,却见两个哥哥回来,似都沉默了许多。 不但没给他带礼物,与他说话也神思不属的。 更可气的是,这两人都那么大的人了,竟然还黏着爹娘,真是不害臊。 原本就对爹娘带着两个哥哥去狩猎,却把他丢在家里颇有怨言的沈清尧,更加怨气冲天。 容九赔礼道歉加美食都哄不了的那种。 还是沈清玄和沈清仁稍稍缓过来之后,逮着小娃儿将他们这半个月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才让他消停下来。 听到两个哥哥半个月里经历了这么多,甚至还遭遇了一场盛大的刺杀。 小娃儿两条眉毛都皱在一起了。 红着眼,他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抱着容九软软地问,“碰到那么多坏人,娘,你害怕吗?”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还真像一只抱到小鱼干的猫。 容九顿时被他逗笑了,揉揉小娃儿的脑袋。 她怕怕地道,“当然怕了,阿尧能想办法让娘和哥哥不害怕吗?” “我当然有办法了。”闻言,小娃儿趴在容九怀里,扬起小脑袋,“爹娘,以后你们去哪里都带着阿尧,就不害怕了。” “哟,原来,我们阿尧还是一只辟邪的小貔貅啊。” 听了这话,原本心里也有些闷闷的容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实话,她是真没想到,这次春猎竟然遇上了一堆疯批。 书中原本极其能苟的老皇帝竟然就这么死了,还带走了他几个儿子。 这书,是彻底崩得不像样了。 不过,这是不是代表着,几个孩子,包括她自己的死局也解了? 毕竟,最想置几个孩子于死地的老皇帝没了。 就凭着几个孩子的身份,沈云之和太子都还在,日后就算遇上男女,几个孩子也不会吃亏了。 这般想着,容九笑了笑,母子几个和乐融融。 转眼见,两个多月过去了,老皇帝的丧事也办得差不多了。 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虽说,老皇帝在时,曾动过废太子的念头,甚至不止一次把这样的想法摆到明面上。 到终究是还没来得及下明旨,再加上除了楚王秦王两个生母是外族女子,天生就没有继承权的两个皇子以外。 其他的皇子,死的死废的废,太子登上那个位置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等老皇帝彻底葬入皇陵,便迎来了登基大典。 那日,晴空万里,便是连大街小巷都十分热闹。 丝毫不见两个月前,老皇帝治丧时的萧条。 第四百三十一章 团灭,顺利登基 父皇那么讨厌他的儿子们,他这一下子拉下去两个,再赔上他自己。 父皇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还生气了? “你!你这个逆子,胡说什么!” 皇帝闻言,心中怒急交加,竟然硬生生地又喷出一口血来。 他从未想过,这个最被他忽视,视为傀儡一样的儿子,竟然猜中了他心中最为隐秘的想法。 但这种事情,怎么能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宣之于口? 似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异样的眼光。 老皇帝气得浑身颤抖,额头上青筋突起,竟然不顾尚未清理干净的刺客。 夺过旁边一护卫手中的刀,就冲着齐王去了。 他眦目欲裂,几近疯狂,“你这个残害兄弟,污蔑君父的逆子,朕今日就要杀了你!” 齐王打小身体就其他皇子弱,方才又被楚王秦王踹了一脚,自然敌不过老皇帝含怒一击。 然而,这回他仿佛铁了心,要拉着所有人下地狱。 见老皇帝胸前插着一支箭还能持刀追来,他也不硬上,只一个劲儿往晋王身边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四皇兄救我,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才这么做的啊!” 本想推波助澜,坐收渔利的晋王:“……” 他招谁惹谁了? 看着发了疯一般的父亲和兄弟,太子心中自然有些忧心。 可眼下刺客还未解决,两个孩子又再这里,他亦是不敢离开半步。 因为,相对于没有什么亲情可言的父亲兄弟。 这两个孩子,他真的是损失不起了。 伴随着厮杀尖叫声,与沈云之相互配合,容九和两个孩子身边的刺客一个个倒下。 另一边,老皇帝虽说受了伤,但是好歹年轻时候也是上过战场的。 手法颇有些技巧,在太子斩杀刺客的这几息功夫。 他愣是将想扯着晋王当肉垫的齐王,捅了个对穿。 顺带还斩下了晋王的一只手臂。 他将猎场的巡卫交给他,他却挡了他真正安排要对付太子的人,反倒是把真的刺客放进来了。 着实该杀! 只是他到底是受了伤,只斩下了晋王的一只手臂,便没了意识。 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前,老皇帝下意识看了一眼还在奋力击杀刺客的太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他算计了许久,能够登上那个位置的,终究还是只剩下太子了。 或许,这便是上天注定。 这一切,在他立太子的那一天,便注定好了。 若是,他立了太子之后,不被权欲迷了双眼,而是好好培养继位者。 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一遭了? 只是,人哪里有不贪心的? 更何况,就这么死了,他终究是不甘心啊…… 然而,哪怕老皇帝再努力撑着一口气,最后他还是彻底的吐出来了。 可是哪怕到死,那那双浑浊的,充满权欲的眼睛,也终究没能闭上。 等太子将最后一波刺客清理干净,老皇帝早已经气绝多时了。 只是,大约是因为他睁着眼睛的模样太过吓人,哪怕是经历过厮杀的侍卫,亦是不敢上前。 人死如灯灭,前尘尽散。 看着眼前到死都不甘的父亲,太子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将他的眼皮缓缓合上。 自此,老皇帝的一生才算落下帷幕。 与此同时,落下帷幕的,还有这场几乎团灭的围猎。 皇帝去世,乃天下大事,丧事自然不能草率。 太子殿下率领一部分文臣武将,先行扶棺回宫。 像沈云之这般,官职连三品都没有的,则是没甩在了后头。 离开京城半个多月,再回来时,容九竟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大约是那场刺杀太过瘆人,再回来,沈清玄包括沈清仁,变得更加黏人了。 每每出门,或回来时,没看见她或是沈云之,总要满府邸地找个半天。 可怜沈清尧在家里翘首以盼半个多月,却见两个哥哥回来,似都沉默了许多。 不但没给他带礼物,与他说话也神思不属的。 更可气的是,这两人都那么大的人了,竟然还黏着爹娘,真是不害臊。 原本就对爹娘带着两个哥哥去狩猎,却把他丢在家里颇有怨言的沈清尧,更加怨气冲天。 容九赔礼道歉加美食都哄不了的那种。 还是沈清玄和沈清仁稍稍缓过来之后,逮着小娃儿将他们这半个月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才让他消停下来。 听到两个哥哥半个月里经历了这么多,甚至还遭遇了一场盛大的刺杀。 小娃儿两条眉毛都皱在一起了。 红着眼,他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抱着容九软软地问,“碰到那么多坏人,娘,你害怕吗?”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还真像一只抱到小鱼干的猫。 容九顿时被他逗笑了,揉揉小娃儿的脑袋。 她怕怕地道,“当然怕了,阿尧能想办法让娘和哥哥不害怕吗?” “我当然有办法了。”闻言,小娃儿趴在容九怀里,扬起小脑袋,“爹娘,以后你们去哪里都带着阿尧,就不害怕了。” “哟,原来,我们阿尧还是一只辟邪的小貔貅啊。” 听了这话,原本心里也有些闷闷的容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实话,她是真没想到,这次春猎竟然遇上了一堆疯批。 书中原本极其能苟的老皇帝竟然就这么死了,还带走了他几个儿子。 这书,是彻底崩得不像样了。 不过,这是不是代表着,几个孩子,包括她自己的死局也解了? 毕竟,最想置几个孩子于死地的老皇帝没了。 就凭着几个孩子的身份,沈云之和太子都还在,日后就算遇上男女,几个孩子也不会吃亏了。 这般想着,容九笑了笑,母子几个和乐融融。 转眼见,两个多月过去了,老皇帝的丧事也办得差不多了。 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虽说,老皇帝在时,曾动过废太子的念头,甚至不止一次把这样的想法摆到明面上。 到终究是还没来得及下明旨,再加上除了楚王秦王两个生母是外族女子,天生就没有继承权的两个皇子以外。 其他的皇子,死的死废的废,太子登上那个位置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等老皇帝彻底葬入皇陵,便迎来了登基大典。 那日,晴空万里,便是连大街小巷都十分热闹。 丝毫不见两个月前,老皇帝治丧时的萧条。 第四百三十二章 应该叫父皇 沈府这边,更是黎明鸡才叫了一遍,下人们便起床忙活了。 天还没亮,容九就被芳嬷嬷从床上拖起来梳妆打扮了。 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诰命服,容九都要被闷出一身汗来了。 “沈大人,我这算不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不自在地摸了摸头上的发饰,容九看了一眼旁边早就已经收拾好的沈云之,苦中作乐的笑道。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看着穿了一身和他官服颜色相近的诰命服的容九,沈云之也颇有些不自在。 明明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是到了该和离的时候了。 可谁知,这太子殿下自己的登基大典还没办呢。 倒先给这女人送来了诰命。 就很无奈。 叹息一声,见容九都收拾好了,沈云之这才扶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见状,容九微愣,不由得小声说,“我自己能走,就不用劳烦沈大人你了,不然一会儿看见了,会被人说的。” “你确定?一会儿要是摔了,可别说认识我。” 话落,沈云之爽快的松了手。 手臂上的力度骤然消失,容九就跟那不倒翁似的,前后晃了两下,差点没直接摔个大马趴。 糟了,她怎么就忘了这身礼服又厚又重,就连鞋子都是特制的,一点不亚于现代的高跟鞋。 穿上这一身,不练个一年半载的,压根别想像平常人一样走路。 容九:“……” 看了一眼已经走出去两步的沈云之,她毫不犹豫地扶着默影的手追上去,与他挤进了同一辆马车。 她宁愿被沈云之笑话,也不要在皇宫里闹笑话。 “不怕被人说道了?” 看了一眼下了马车,便拽住他手臂不放的女人,沈云之似笑非笑。 虽还是淡漠,眼中却没了之前那种嫌恶与排斥。 然而,容九却还没察觉到。 这会儿,她正不断的催眠自己,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在皇宫里头摔一跤。 听了沈云之那明显打趣的话,她一脸不以为意。 “嘴长在人家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 不就是扶一下手臂嘛,她和沈云之还没和离呢,合情合理。 总比当着新任皇帝,和百官的面栽个跟头要强。 这般想着,容九扶着沈云之的手,无视周围探究好奇的目光,容九抬头挺胸走了进去。 刚站到自己特定的位置,伴随着礼炮声,从前的太子殿下,如今的皇帝,缓缓走上红毯,走向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终于熬到这么一天了,眼前闪过自己近二十多年来战战兢兢的日子。 太子肃着脸,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缓缓坐上了那个位置。 紧接着,金銮殿上,新帝缓缓扫了一眼在场的人。 目光所到之处,无一例外,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山呼万岁。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景二十四年三月,文景帝崩逝,谥号庄元平皇帝。 同年五月,太子登基是为顺承皇帝。 顺承皇帝登基第二日。 昨日穿着诰命服在宫里折腾了大半天的容九,原以为能睡个好觉。 谁知,同样是天还没亮,便有一架巍峨庄严的仪仗停在自家门前。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甩着拂尘敲了两下大门,“开门!开门!” 听了这尖细的声音,里头门房乍然惊醒,悄悄露出个头来“是谁啊?” “陛下驾临,还请沈大人速来接驾。” 中年太监面无表情地提高了声音,门房吓了一跳。 待看清楚那明黄色的身影时,更是连冷汗都出来了。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大人,陛下……陛下驾临!” 沈云之听了这声儿,匆匆去接驾,等消息传到菁莪院时。 容九一听皇帝来此,便明白了他大约是为了几个孩子。 她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带着默影几个去了几个孩子的院中。 几个人齐齐上阵,没一会儿,就把几个孩子穿戴整齐。 “好了,我们出去。” 看着眼前这几个娃娃,容九拍拍手,心情十分复杂。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不过也好,如此,几个孩子将来就算再遇到所谓的男女主,也有更多的资本,保证他们不会落得书中那般的下场了。 心中五味杂陈,容九带着几个孩子来到大厅。 大厅里头,沈云之正陪着顺承帝喝茶,二人面上皆是淡淡笑意,看起来十分和谐。 这个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 不动声色的瞪了一眼沈云之,容九正儿八经的朝着上首的顺承帝行了一礼。 顺承帝大约还记得她在猎场时的彪悍行为。 见她如此郑重的模样,还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不过,也只是两眼,他便将目光移到几个孩子身上。 顺承帝原本就是个温润的人,哪怕穿上威严的龙袍,也不过是更添了几分贵气。 更别提他看向孩子们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整个人看上去矜贵又温和,他站起身,自然地走到几个孩子面前。 然而,还未等他伸出手,沈清仁便带着两个弟弟,冲他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顺承帝:“……” 虽然知道几个孩子还不知自己的身份,这也是十分守礼的表现。 但他面上的表情依旧忍不住一僵,一颗热乎乎的心,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凉水。 不至于心寒,但很难受。 “阿仁……”旁边的沈云之见状,叹息一声,良久,他才鼓起勇气般说道,“你们不该叫他陛下,而是应该叫……父皇。” 第四百三十二章 应该叫父皇 沈府这边,更是黎明鸡才叫了一遍,下人们便起床忙活了。 天还没亮,容九就被芳嬷嬷从床上拖起来梳妆打扮了。 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诰命服,容九都要被闷出一身汗来了。 “沈大人,我这算不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不自在地摸了摸头上的发饰,容九看了一眼旁边早就已经收拾好的沈云之,苦中作乐的笑道。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看着穿了一身和他官服颜色相近的诰命服的容九,沈云之也颇有些不自在。 明明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是到了该和离的时候了。 可谁知,这太子殿下自己的登基大典还没办呢。 倒先给这女人送来了诰命。 就很无奈。 叹息一声,见容九都收拾好了,沈云之这才扶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见状,容九微愣,不由得小声说,“我自己能走,就不用劳烦沈大人你了,不然一会儿看见了,会被人说的。” “你确定?一会儿要是摔了,可别说认识我。” 话落,沈云之爽快的松了手。 手臂上的力度骤然消失,容九就跟那不倒翁似的,前后晃了两下,差点没直接摔个大马趴。 糟了,她怎么就忘了这身礼服又厚又重,就连鞋子都是特制的,一点不亚于现代的高跟鞋。 穿上这一身,不练个一年半载的,压根别想像平常人一样走路。 容九:“……” 看了一眼已经走出去两步的沈云之,她毫不犹豫地扶着默影的手追上去,与他挤进了同一辆马车。 她宁愿被沈云之笑话,也不要在皇宫里闹笑话。 “不怕被人说道了?” 看了一眼下了马车,便拽住他手臂不放的女人,沈云之似笑非笑。 虽还是淡漠,眼中却没了之前那种嫌恶与排斥。 然而,容九却还没察觉到。 这会儿,她正不断的催眠自己,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在皇宫里头摔一跤。 听了沈云之那明显打趣的话,她一脸不以为意。 “嘴长在人家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 不就是扶一下手臂嘛,她和沈云之还没和离呢,合情合理。 总比当着新任皇帝,和百官的面栽个跟头要强。 这般想着,容九扶着沈云之的手,无视周围探究好奇的目光,容九抬头挺胸走了进去。 刚站到自己特定的位置,伴随着礼炮声,从前的太子殿下,如今的皇帝,缓缓走上红毯,走向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终于熬到这么一天了,眼前闪过自己近二十多年来战战兢兢的日子。 太子肃着脸,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缓缓坐上了那个位置。 紧接着,金銮殿上,新帝缓缓扫了一眼在场的人。 目光所到之处,无一例外,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山呼万岁。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景二十四年三月,文景帝崩逝,谥号庄元平皇帝。 同年五月,太子登基是为顺承皇帝。 顺承皇帝登基第二日。 昨日穿着诰命服在宫里折腾了大半天的容九,原以为能睡个好觉。 谁知,同样是天还没亮,便有一架巍峨庄严的仪仗停在自家门前。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甩着拂尘敲了两下大门,“开门!开门!” 听了这尖细的声音,里头门房乍然惊醒,悄悄露出个头来“是谁啊?” “陛下驾临,还请沈大人速来接驾。” 中年太监面无表情地提高了声音,门房吓了一跳。 待看清楚那明黄色的身影时,更是连冷汗都出来了。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大人,陛下……陛下驾临!” 沈云之听了这声儿,匆匆去接驾,等消息传到菁莪院时。 容九一听皇帝来此,便明白了他大约是为了几个孩子。 她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带着默影几个去了几个孩子的院中。 几个人齐齐上阵,没一会儿,就把几个孩子穿戴整齐。 “好了,我们出去。” 看着眼前这几个娃娃,容九拍拍手,心情十分复杂。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不过也好,如此,几个孩子将来就算再遇到所谓的男女主,也有更多的资本,保证他们不会落得书中那般的下场了。 心中五味杂陈,容九带着几个孩子来到大厅。 大厅里头,沈云之正陪着顺承帝喝茶,二人面上皆是淡淡笑意,看起来十分和谐。 这个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 不动声色的瞪了一眼沈云之,容九正儿八经的朝着上首的顺承帝行了一礼。 顺承帝大约还记得她在猎场时的彪悍行为。 见她如此郑重的模样,还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不过,也只是两眼,他便将目光移到几个孩子身上。 顺承帝原本就是个温润的人,哪怕穿上威严的龙袍,也不过是更添了几分贵气。 更别提他看向孩子们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整个人看上去矜贵又温和,他站起身,自然地走到几个孩子面前。 然而,还未等他伸出手,沈清仁便带着两个弟弟,冲他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顺承帝:“……” 虽然知道几个孩子还不知自己的身份,这也是十分守礼的表现。 但他面上的表情依旧忍不住一僵,一颗热乎乎的心,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凉水。 不至于心寒,但很难受。 “阿仁……”旁边的沈云之见状,叹息一声,良久,他才鼓起勇气般说道,“你们不该叫他陛下,而是应该叫……父皇。” 第四百三十三章 选择的权力 轰! 父皇这两个字犹如一颗惊雷一般,将几个毫无准备的孩子炸得晕头转向。 “爹!” 莫说几个小的了,便是连沈清仁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沈云之。 他们不是三岁稚儿,自然知道父皇这两个字是不能乱说的。 可爹他…… 不,他们好不容易才重逢的爹爹,怎么能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呢? 沈清仁接受不了,沈清尧更是首当其冲。 比起再震惊,都能保持镇定的大哥,小娃儿气昏了头。 他脸色涨红,眼泪巴沙,十分激动,冲着沈云之就是一通嚷嚷,“爹爹可恶,爹爹坏,你不想要儿子就直说啊,用得着在给我们找个爹吗?” 这是不相信啊。 听了小娃儿这话,顺承帝表情一僵,伸了伸手,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然而,沈清尧才不管他呢,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冲着沈云之抹着眼泪,哼哼两声。 “爹爹太讨厌了,你不想要我们,我们还不想要你了呢!” 掷地有声地扔下一句话,小娃儿牵着沈清玄,又想去抓沈清仁的手。 拽了两下,没拽动,便也不管了,跺跺脚,自己就跑出去了。 气性这么大,看来真是伤心坏了。 容九顿时也顾不得许多,只看了一眼沈云之,便追出去了。 眉头微皱,顺承帝到底是做不出去追小孩儿的事。 只能将目光落到剩下的两个孩子身上。 相比与沈清尧,沈清玄则是要镇定多了。 虽然有些突然,但爹爹向来是不会骗他们的。 他说,让他们叫眼前这人父皇。 那表明,爹可能真的不是他们的亲爹,眼前这个人才是。 但亲爹又如何? 他一点也不想要个皇帝爹,也不想当皇子。 空气突然安静,偌大的大厅里,气氛有些尴尬。 顺承帝看了眼两个孩子,喉咙有些哽咽,“我……父皇来接你们回家,你们跟父皇回家好不好?” 这话,好几年了,他在心中演练了千万遍,时至今日,才说出口。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见沈清仁抬起头,语气淡漠地道,“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就在家中,哪里也不会去。” 这话,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根针,扎在顺承帝的心上。 然而,眼前的少年眉眼严肃,只在陈述事实,不带一丝脾气。 他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这里就是他的家。 “你……” 看着倔强如斯的小孩儿,顺承帝叹息一声,而后无奈地道,“不管你怎么想,你们的身份,注定要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 然而,沈清仁却置若罔闻,依旧坚持,“这里就是我该去的地方。” “……” 顺承帝从不知道,这孩子竟然有如此固执的一面。 油盐不进,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子两僵持许久,可偏偏沈云之也不知是怎么的,也不吭声劝解了。 “我知道你也许不适应皇宫的生活。”看着眼前的小娃儿。 顺承帝扬唇,“但无论是东宫,还是王府,朕都准备好了,并不是你们想不住就不住的。” 闻言,沈清仁愣了愣,而后沉默了。 果然,娘说得对,皇家果然是最不讲道理的。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然而,顺承帝却仿佛再受不了打击一般,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个孩子一眼,便离开了。 看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消失,沈清仁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正好,这时,容九抱着哭红了眼睛的沈清尧回来。 “娘……” 轻轻的唤了一声,沈清仁看着眼前的容九,仿佛迷茫的小鹿,“你觉得我们该回去吗?”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是该不该,而是你想不想去做。” 看着迷茫的小孩儿,容九叹息一声,满眼心疼,“在不违反道德和法律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生活的权力。” “我明白了。”闻言,小娃儿眼中迷茫散去,满眼光彩。 “谢谢娘,我们先回去睡觉了。” 话音落下,沈清仁带着几个弟弟就往自己院子里跑。 那欢快的背影全然不像是一个刚得知了自己身世的孩子。 “你不该和孩子们说那样的话,小孩子懂什么选择,更何况,他们的身份就注定他们没有选择。” 看了一眼容九,沈云之蹙了蹙眉,颇有些不太赞同。 然而,容九这心里头也正不好受呢,压根没心思听他说这些身在皇家,身不由己的话。 合着,这人不声不响的给几个孩子扔了那么大一颗雷,炸得几个孩子晕头转向的。 还不兴孩子们缓冲一会儿? 第四百三十三章 选择的权力 轰! 父皇这两个字犹如一颗惊雷一般,将几个毫无准备的孩子炸得晕头转向。 “爹!” 莫说几个小的了,便是连沈清仁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沈云之。 他们不是三岁稚儿,自然知道父皇这两个字是不能乱说的。 可爹他…… 不,他们好不容易才重逢的爹爹,怎么能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呢? 沈清仁接受不了,沈清尧更是首当其冲。 比起再震惊,都能保持镇定的大哥,小娃儿气昏了头。 他脸色涨红,眼泪巴沙,十分激动,冲着沈云之就是一通嚷嚷,“爹爹可恶,爹爹坏,你不想要儿子就直说啊,用得着在给我们找个爹吗?” 这是不相信啊。 听了小娃儿这话,顺承帝表情一僵,伸了伸手,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然而,沈清尧才不管他呢,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冲着沈云之抹着眼泪,哼哼两声。 “爹爹太讨厌了,你不想要我们,我们还不想要你了呢!” 掷地有声地扔下一句话,小娃儿牵着沈清玄,又想去抓沈清仁的手。 拽了两下,没拽动,便也不管了,跺跺脚,自己就跑出去了。 气性这么大,看来真是伤心坏了。 容九顿时也顾不得许多,只看了一眼沈云之,便追出去了。 眉头微皱,顺承帝到底是做不出去追小孩儿的事。 只能将目光落到剩下的两个孩子身上。 相比与沈清尧,沈清玄则是要镇定多了。 虽然有些突然,但爹爹向来是不会骗他们的。 他说,让他们叫眼前这人父皇。 那表明,爹可能真的不是他们的亲爹,眼前这个人才是。 但亲爹又如何? 他一点也不想要个皇帝爹,也不想当皇子。 空气突然安静,偌大的大厅里,气氛有些尴尬。 顺承帝看了眼两个孩子,喉咙有些哽咽,“我……父皇来接你们回家,你们跟父皇回家好不好?” 这话,好几年了,他在心中演练了千万遍,时至今日,才说出口。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见沈清仁抬起头,语气淡漠地道,“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就在家中,哪里也不会去。” 这话,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根针,扎在顺承帝的心上。 然而,眼前的少年眉眼严肃,只在陈述事实,不带一丝脾气。 他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这里就是他的家。 “你……” 看着倔强如斯的小孩儿,顺承帝叹息一声,而后无奈地道,“不管你怎么想,你们的身份,注定要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 然而,沈清仁却置若罔闻,依旧坚持,“这里就是我该去的地方。” “……” 顺承帝从不知道,这孩子竟然有如此固执的一面。 油盐不进,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子两僵持许久,可偏偏沈云之也不知是怎么的,也不吭声劝解了。 “我知道你也许不适应皇宫的生活。”看着眼前的小娃儿。 顺承帝扬唇,“但无论是东宫,还是王府,朕都准备好了,并不是你们想不住就不住的。” 闻言,沈清仁愣了愣,而后沉默了。 果然,娘说得对,皇家果然是最不讲道理的。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然而,顺承帝却仿佛再受不了打击一般,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个孩子一眼,便离开了。 看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消失,沈清仁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正好,这时,容九抱着哭红了眼睛的沈清尧回来。 “娘……” 轻轻的唤了一声,沈清仁看着眼前的容九,仿佛迷茫的小鹿,“你觉得我们该回去吗?”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是该不该,而是你想不想去做。” 看着迷茫的小孩儿,容九叹息一声,满眼心疼,“在不违反道德和法律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生活的权力。” “我明白了。”闻言,小娃儿眼中迷茫散去,满眼光彩。 “谢谢娘,我们先回去睡觉了。” 话音落下,沈清仁带着几个弟弟就往自己院子里跑。 那欢快的背影全然不像是一个刚得知了自己身世的孩子。 “你不该和孩子们说那样的话,小孩子懂什么选择,更何况,他们的身份就注定他们没有选择。” 看了一眼容九,沈云之蹙了蹙眉,颇有些不太赞同。 然而,容九这心里头也正不好受呢,压根没心思听他说这些身在皇家,身不由己的话。 合着,这人不声不响的给几个孩子扔了那么大一颗雷,炸得几个孩子晕头转向的。 还不兴孩子们缓冲一会儿? 第四百三十四章 坦白 “怎么就没有选择的权力了?” 这般想着,容九白了一眼沈云之没好气地说,“孩子们也是有人权的!” 人权? 闻言,沈云之怔怔地看着容九,良久回不过神来。 他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爹娘给她娶的那个容九。 “你到底是谁?”深深吸了一口气,沈云之到底是问出来。 啊? 闻言,容九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沈云之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沈大人,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是容九啊。” 面上带笑,容九干巴巴地道,“你一开始不就是调查了我,才让我住进这里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是容九呢。” “你别过来!” 然而,听了这话,沈云之却是脸色一变。 看着容九,他眼中神色亦是十分复杂。 没错,他的确是调查了容九,可真因为调查了,才会觉得奇怪。 容九没有换人,但这段时间,这女人表现的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 这绝对不是一句磕坏脑袋,就可以说得通的。 此前,他一直不说,不过是觉得两个人会和离。 可如今陛下的诰命都已经给了,再和离还不知道有多麻烦。 更何况,几个孩子一直不喜欢他们和离。 看陛下今日的态度,几个孩子若是说上几句,他恐怕一辈子都要和这女人绑在一起了。 这般想着,沈云之蹙了蹙眉,语气又淡了几分。 “你不是西溪村的容九,你是谁?” 这掷地有声的语气,听得容九心头一阵狂跳。 他该不会早就怀疑她了? 怎么办?他会不会像外人揭穿她,甚至一把火烧了她? 脑子飞速转动,容九思索着,该怎么回答对自己才更有利。 沈云之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早就怀疑她了。 只是因为之前需要她来做戏给老皇帝看,所以才没说。 如今,老皇帝已死,几个孩子即将认祖归宗。 他再没什么顾虑了,所以才会挑破。 也就是说,现在说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为今之计,只有坦白。 这般想着,容九心如擂鼓,面上却是一脸淡笑道,“你说得没错,我不是西溪村的容九,准确来说,我的身体还是,灵魂却不是了。” “借尸还魂?” 闻言,沈云之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又在意料之中。 没错,应该是这样,毕竟之前的容九不懂厨艺,不懂道理,更不会和孩子谈人权。 他早说,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那么轻易改变的。 除非她根本就不是那个人。 但她有是谁呢?又或者说,他眼前这个,还算不算是一个人? 更重要的是,害他父母的是她,还是那个女人? “你是借尸还魂到容九身上的,所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还魂的时候,把我爹娘吓死的?” 他就说,老两口身体康健,怎么就会突然去世。 而且周围的人还一个不怪她,说不定就是她施了妖法。 容九:“……” 真看不出来,沈云之这想象力还挺丰富。 但既然都坦白了,这黑锅,她可不背。 这般想着,容九摇摇头,“不,你爹娘在你失踪一年多后就死了,是被她气死的,而我是去年秋天才来的。” 这样啊…… 听了这话,沈云之蹙了蹙眉,心里却有一种松了气的感觉。 几个孩子也说她去年撞到头后,便有些不正常了。 这么想来,她应该没说谎。 “我不管你什么时候来的,想做什么,但只求你一件事,千万别伤害几个孩子。” 喝了一口茶水,沈云之压下心中情绪,仿佛下定决心一般。 “只要你不伤害他们,即便你是妖怪,我也不会揭穿你,否则……” 是妖怪也不揭穿? 容忍度这么大的吗?那就好办了。 这般想着,容九眨眨眼,“放心,我不是什么妖怪,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的人,一不小心被车撞了才会来到这里,进了容九的身体,但其实我也不想的。” 闻言,沈云之默了默,并没有说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即便不是什么妖怪,那也是鬼魂。 一个女鬼的说的话,如何能信? 眼中闪过一丝戒备,沈云之又问,“你方才所说的异世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哪里没有北燕,没有南凉,没有你们这里的任何一个国家,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容九没法解释穿书的事,也不确定沈云之能不能接受自己是个纸片人的事实。 只能换一种说法。 然而,沈云之听了这话,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 说不上信了,还是没信。 沉默良久,他眉头骤然一松。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伤害几个孩子,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想做什么都可以?”闻言,容九微微一笑,似有些俏皮。 “那我想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京城。” “不行。” 听了这话,沈云之一口拒绝。 若是前段时间老皇帝没死,这事,他说不准就同意了。 但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同意的。 毕竟,顺承帝已经决定要认回几个孩子了。 他们留在京城,不止没了危险,还会有天下顶好的前程。 “哦,好,那没事了。” 容九本就是随口一说,压根就没想着沈云之会同意。 再说了,这段时间他们二人虽是演戏,但相处起来,总的来说还是挺和谐的。 更不要说,他方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除了惊讶,却只关心他爹娘是不是她害死的。 想必,他如今芥蒂的,也只有这一件事罢了。 如今一切都说开了,这沈云之大概不会再想着杀她了。 这般想着,容九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 如今天色尚早,容九心里头放下了一桩事,正打算回菁莪院里补觉。 毕竟,她虽说给了孩子们选择的权力,但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选。 万一他们选择回到皇宫,可还有她忙的,得养好了精神再说。 然而,另一头沈云之却远没有她那般心大。 虽然,他早已经猜出此容九非彼容九。 但亲口听到她承认,这感觉却不是一般的震撼。 他在大厅里坐了许久,这才将容九那番话堪堪消化完了。 他虽读圣贤书,但也并非是个古板的人。 借尸还魂这种事,虽然骇人听闻。 但对他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坏事。 至少,他不用天天纠结要不要杀了那女人为父母报仇了。 只要她不伤害几个孩子,哪怕她真是怪物,亦比之前那女人顺眼得多。 这般想着,沈云之心头一松,连离开大厅的脚步,都松快了几分。 陛下既然驾临,那认回几个孩子,估计也是早晚的事,他得早做准备。 只是看那几个孩子的样子,他们真能这么容易就想通吗? 想到容九教育孩子的方式,沈云心里颇有些不确定。 第四百三十四章 坦白 “怎么就没有选择的权力了?” 这般想着,容九白了一眼沈云之没好气地说,“孩子们也是有人权的!” 人权? 闻言,沈云之怔怔地看着容九,良久回不过神来。 他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爹娘给她娶的那个容九。 “你到底是谁?”深深吸了一口气,沈云之到底是问出来。 啊? 闻言,容九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沈云之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沈大人,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是容九啊。” 面上带笑,容九干巴巴地道,“你一开始不就是调查了我,才让我住进这里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是容九呢。” “你别过来!” 然而,听了这话,沈云之却是脸色一变。 看着容九,他眼中神色亦是十分复杂。 没错,他的确是调查了容九,可真因为调查了,才会觉得奇怪。 容九没有换人,但这段时间,这女人表现的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 这绝对不是一句磕坏脑袋,就可以说得通的。 此前,他一直不说,不过是觉得两个人会和离。 可如今陛下的诰命都已经给了,再和离还不知道有多麻烦。 更何况,几个孩子一直不喜欢他们和离。 看陛下今日的态度,几个孩子若是说上几句,他恐怕一辈子都要和这女人绑在一起了。 这般想着,沈云之蹙了蹙眉,语气又淡了几分。 “你不是西溪村的容九,你是谁?” 这掷地有声的语气,听得容九心头一阵狂跳。 他该不会早就怀疑她了? 怎么办?他会不会像外人揭穿她,甚至一把火烧了她? 脑子飞速转动,容九思索着,该怎么回答对自己才更有利。 沈云之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早就怀疑她了。 只是因为之前需要她来做戏给老皇帝看,所以才没说。 如今,老皇帝已死,几个孩子即将认祖归宗。 他再没什么顾虑了,所以才会挑破。 也就是说,现在说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为今之计,只有坦白。 这般想着,容九心如擂鼓,面上却是一脸淡笑道,“你说得没错,我不是西溪村的容九,准确来说,我的身体还是,灵魂却不是了。” “借尸还魂?” 闻言,沈云之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又在意料之中。 没错,应该是这样,毕竟之前的容九不懂厨艺,不懂道理,更不会和孩子谈人权。 他早说,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那么轻易改变的。 除非她根本就不是那个人。 但她有是谁呢?又或者说,他眼前这个,还算不算是一个人? 更重要的是,害他父母的是她,还是那个女人? “你是借尸还魂到容九身上的,所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还魂的时候,把我爹娘吓死的?” 他就说,老两口身体康健,怎么就会突然去世。 而且周围的人还一个不怪她,说不定就是她施了妖法。 容九:“……” 真看不出来,沈云之这想象力还挺丰富。 但既然都坦白了,这黑锅,她可不背。 这般想着,容九摇摇头,“不,你爹娘在你失踪一年多后就死了,是被她气死的,而我是去年秋天才来的。” 这样啊…… 听了这话,沈云之蹙了蹙眉,心里却有一种松了气的感觉。 几个孩子也说她去年撞到头后,便有些不正常了。 这么想来,她应该没说谎。 “我不管你什么时候来的,想做什么,但只求你一件事,千万别伤害几个孩子。” 喝了一口茶水,沈云之压下心中情绪,仿佛下定决心一般。 “只要你不伤害他们,即便你是妖怪,我也不会揭穿你,否则……” 是妖怪也不揭穿? 容忍度这么大的吗?那就好办了。 这般想着,容九眨眨眼,“放心,我不是什么妖怪,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的人,一不小心被车撞了才会来到这里,进了容九的身体,但其实我也不想的。” 闻言,沈云之默了默,并没有说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即便不是什么妖怪,那也是鬼魂。 一个女鬼的说的话,如何能信? 眼中闪过一丝戒备,沈云之又问,“你方才所说的异世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哪里没有北燕,没有南凉,没有你们这里的任何一个国家,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容九没法解释穿书的事,也不确定沈云之能不能接受自己是个纸片人的事实。 只能换一种说法。 然而,沈云之听了这话,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 说不上信了,还是没信。 沉默良久,他眉头骤然一松。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伤害几个孩子,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想做什么都可以?”闻言,容九微微一笑,似有些俏皮。 “那我想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京城。” “不行。” 听了这话,沈云之一口拒绝。 若是前段时间老皇帝没死,这事,他说不准就同意了。 但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同意的。 毕竟,顺承帝已经决定要认回几个孩子了。 他们留在京城,不止没了危险,还会有天下顶好的前程。 “哦,好,那没事了。” 容九本就是随口一说,压根就没想着沈云之会同意。 再说了,这段时间他们二人虽是演戏,但相处起来,总的来说还是挺和谐的。 更不要说,他方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除了惊讶,却只关心他爹娘是不是她害死的。 想必,他如今芥蒂的,也只有这一件事罢了。 如今一切都说开了,这沈云之大概不会再想着杀她了。 这般想着,容九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 如今天色尚早,容九心里头放下了一桩事,正打算回菁莪院里补觉。 毕竟,她虽说给了孩子们选择的权力,但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选。 万一他们选择回到皇宫,可还有她忙的,得养好了精神再说。 然而,另一头沈云之却远没有她那般心大。 虽然,他早已经猜出此容九非彼容九。 但亲口听到她承认,这感觉却不是一般的震撼。 他在大厅里坐了许久,这才将容九那番话堪堪消化完了。 他虽读圣贤书,但也并非是个古板的人。 借尸还魂这种事,虽然骇人听闻。 但对他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坏事。 至少,他不用天天纠结要不要杀了那女人为父母报仇了。 只要她不伤害几个孩子,哪怕她真是怪物,亦比之前那女人顺眼得多。 这般想着,沈云之心头一松,连离开大厅的脚步,都松快了几分。 陛下既然驾临,那认回几个孩子,估计也是早晚的事,他得早做准备。 只是看那几个孩子的样子,他们真能这么容易就想通吗? 想到容九教育孩子的方式,沈云心里颇有些不确定。 第四百三十五章 今晚就走 可皇子认祖归宗,这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一点马虎。 沈云之眉头微蹙,思索片刻,还是将卫一叫了过来。 “这几天,你多盯着些几个孩子,他们有什么反常的举动,立即通知我。” “是。”闻言,卫一心中不解。 几个孩子能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却也十分郑重地点点头。 吩咐了卫一,沈云之这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接下来几天,几个孩子的行为也确实没什么异常。 哪怕骤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也照常回到了太学上课。 除了心情有些低落之外,一切十分正常。 听了卫一的描述,沈云之沉默片刻,却也没有放松,只道,“你多注意些,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别让他们离开你的视线。” “是。”看了一眼沈云之,卫一越发郑重了。 一连几天沈大人都让他看好几个少爷,莫非是有人想对他们不利? 这般想着,卫一倒是越发上心了。 另一头,几个孩子却浑然不知卫一已经加紧了盯梢。 自从顺承帝离开之后,爹爹便加紧了对他们的看管,他们是知道的。 只是想让他们回皇宫,那是不可能的。 皇子王爷这身份听起来风光,但真要他们选的话,他们宁愿做爹娘的孩子。 毕竟,不说其他,就说如今这位皇帝,看起来虽然温和,且对他们也似有愧疚。 可皇家这个地方,就像一个大染缸。 到了这里,无论你先前是什么样子,终究都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他们不想变,想像娘说的那样永远保持本心,就不可能进到那个大染缸里去。 几个孩子心里想得明白,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他们依然老老实实上学,平常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直到确定卫一对他们放松了警惕,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沈清仁猛然睁开了眼睛。 将两个弟弟摇醒,三兄弟趁着夜色,偷偷出了沈府。 并非他们要抛下爹娘,只是他们想着,那皇帝之所以要认他们。 也许是因为他到现在都没有其他的儿子,而他们又恰好在他眼前罢了。 只要他们离开京城,说不定过不了多久,皇帝就把他们忘了呢。 至于爹娘,爹看起来和皇帝关系很好的样子,又养了他们几年。 皇帝应该不至于因为他们的离开,就迁怒爹娘。 毕竟,他们的身份,除了爹娘没人知道,皇帝就是想发火,也找不到理由。 这般想着,三兄弟心里松快了些,脚下步子也越发快了。 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还没等走出沈府所在的那条巷子呢。 几个小娃儿就被抓了。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半夜三更的,容九被沈云之那边来的人叫醒,看着这满府上下灯火通明的,颇有些不解。 可等她走进大厅,看到沈云之和几个孩子,她便隐隐有些明白了。 她就说嘛,若真要孩子们选,他们是不会选择回皇宫的。 只是,容九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选择离家出走,还把她这个娘给撇下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般想着,容九蹙了蹙眉,正想说什么。 沈清仁便开口道,“娘,我们不想去那个地方,你跟爹说说,别让他把我们送回去。” “是啊,娘,我们不想去,也不想做什么皇子。” 沈清仁一开口,两个小娃儿也跟着附和。 那模样,好像他们要去的,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皇宫,而是火坑。 见状,容九微微有些揪心,但她也没跟几个孩子说什么。 而是挑挑眉,看了一眼沈云之。 “沈大人,你看几个孩子实在是不愿意,要不这事就算了?” “对啊,爹,你就听娘的。” 闻言,几个孩子眼前一亮,“就算了,比起皇子,我们更喜欢当你的儿子。” 这话说得,太让人暖心了。 沈云之神色微动,但这事儿,是他能够决定的吗? “就算你们成了皇子,在我心里,你们也是我的孩子。” 轻咳一声,沈云之企图给几个孩子讲讲道理。 然而几个孩子却依旧是哭丧着一张脸,显然不为所动。 沈云之只能耐着性子道,“这对你们来说,是好事。” “可你认为的好事,在他们看来,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见几个孩子这般沮丧的模样,容九忍不住了。 虽然,她也希望几个孩子能走向更高的位置,未来才有更多的资本保全自己。 可若孩子们实在不愿意,她也不想勉强。 这般想着,容九叹息一声说,“沈云之,这几个孩子基本上都是你自己教养出来的,他们是什么样子,你难道不清楚吗?” 这…… 说实话,从前他自然是清楚的。 可自从容九当着他的面,展现了她的教育方式,他便不清楚了。 “再说了……”见沈云之沉默,容九继续说,“几个孩子有多崇拜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突然间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告诉他们,你不是他们的爹。 伤了几个孩子的心也就罢了,怎么还要逼他们做不喜欢的事呢。” “可是……”听了这话,沈云之心中一酸。 犹豫许久,他似有些无奈地道,“这并非是我能改变的事,他们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总有一天,也不是现在。” 看了一眼沈云之,容九道,“至少现在,孩子们有选择的权力,再说了,皇上如今新登大位,未来怎么样还不好说。” “你能保证,几个孩子回去了,就一定能比现在更好?” 这自然是不能保证的,世事无常,更何况是风云变幻的皇家。 “那你想怎么样?” 眼睑微垂,沈云之似有些无奈。 这个异世来的容九,似乎比之前那个女人更难缠。 容九可不知道沈云之正在心里吐槽她。 见他似有些妥协的模样,她微微一笑道,“很简单,还是那句话,就如了孩子的意,带着孩子先离开京城,等孩子们什么时候改主意了,再回来。” “好啊!”听了这话,几个孩子几乎欢呼出声。 然而,沈云之却想也没想就说,“不行,拐带皇子可是重罪。” “可他们现在不是还不是皇子吗?再说了,若是几个孩子自己想要出去游历,怎么能算是拐带呢?” 听了沈云之的话,容九毫不在意地说,“就这么定了,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晚就走!” 第四百三十五章 今晚就走 可皇子认祖归宗,这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一点马虎。 沈云之眉头微蹙,思索片刻,还是将卫一叫了过来。 “这几天,你多盯着些几个孩子,他们有什么反常的举动,立即通知我。” “是。”闻言,卫一心中不解。 几个孩子能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却也十分郑重地点点头。 吩咐了卫一,沈云之这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接下来几天,几个孩子的行为也确实没什么异常。 哪怕骤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也照常回到了太学上课。 除了心情有些低落之外,一切十分正常。 听了卫一的描述,沈云之沉默片刻,却也没有放松,只道,“你多注意些,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别让他们离开你的视线。” “是。”看了一眼沈云之,卫一越发郑重了。 一连几天沈大人都让他看好几个少爷,莫非是有人想对他们不利? 这般想着,卫一倒是越发上心了。 另一头,几个孩子却浑然不知卫一已经加紧了盯梢。 自从顺承帝离开之后,爹爹便加紧了对他们的看管,他们是知道的。 只是想让他们回皇宫,那是不可能的。 皇子王爷这身份听起来风光,但真要他们选的话,他们宁愿做爹娘的孩子。 毕竟,不说其他,就说如今这位皇帝,看起来虽然温和,且对他们也似有愧疚。 可皇家这个地方,就像一个大染缸。 到了这里,无论你先前是什么样子,终究都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他们不想变,想像娘说的那样永远保持本心,就不可能进到那个大染缸里去。 几个孩子心里想得明白,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他们依然老老实实上学,平常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直到确定卫一对他们放松了警惕,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沈清仁猛然睁开了眼睛。 将两个弟弟摇醒,三兄弟趁着夜色,偷偷出了沈府。 并非他们要抛下爹娘,只是他们想着,那皇帝之所以要认他们。 也许是因为他到现在都没有其他的儿子,而他们又恰好在他眼前罢了。 只要他们离开京城,说不定过不了多久,皇帝就把他们忘了呢。 至于爹娘,爹看起来和皇帝关系很好的样子,又养了他们几年。 皇帝应该不至于因为他们的离开,就迁怒爹娘。 毕竟,他们的身份,除了爹娘没人知道,皇帝就是想发火,也找不到理由。 这般想着,三兄弟心里松快了些,脚下步子也越发快了。 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还没等走出沈府所在的那条巷子呢。 几个小娃儿就被抓了。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半夜三更的,容九被沈云之那边来的人叫醒,看着这满府上下灯火通明的,颇有些不解。 可等她走进大厅,看到沈云之和几个孩子,她便隐隐有些明白了。 她就说嘛,若真要孩子们选,他们是不会选择回皇宫的。 只是,容九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选择离家出走,还把她这个娘给撇下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般想着,容九蹙了蹙眉,正想说什么。 沈清仁便开口道,“娘,我们不想去那个地方,你跟爹说说,别让他把我们送回去。” “是啊,娘,我们不想去,也不想做什么皇子。” 沈清仁一开口,两个小娃儿也跟着附和。 那模样,好像他们要去的,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皇宫,而是火坑。 见状,容九微微有些揪心,但她也没跟几个孩子说什么。 而是挑挑眉,看了一眼沈云之。 “沈大人,你看几个孩子实在是不愿意,要不这事就算了?” “对啊,爹,你就听娘的。” 闻言,几个孩子眼前一亮,“就算了,比起皇子,我们更喜欢当你的儿子。” 这话说得,太让人暖心了。 沈云之神色微动,但这事儿,是他能够决定的吗? “就算你们成了皇子,在我心里,你们也是我的孩子。” 轻咳一声,沈云之企图给几个孩子讲讲道理。 然而几个孩子却依旧是哭丧着一张脸,显然不为所动。 沈云之只能耐着性子道,“这对你们来说,是好事。” “可你认为的好事,在他们看来,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见几个孩子这般沮丧的模样,容九忍不住了。 虽然,她也希望几个孩子能走向更高的位置,未来才有更多的资本保全自己。 可若孩子们实在不愿意,她也不想勉强。 这般想着,容九叹息一声说,“沈云之,这几个孩子基本上都是你自己教养出来的,他们是什么样子,你难道不清楚吗?” 这…… 说实话,从前他自然是清楚的。 可自从容九当着他的面,展现了她的教育方式,他便不清楚了。 “再说了……”见沈云之沉默,容九继续说,“几个孩子有多崇拜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突然间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告诉他们,你不是他们的爹。 伤了几个孩子的心也就罢了,怎么还要逼他们做不喜欢的事呢。” “可是……”听了这话,沈云之心中一酸。 犹豫许久,他似有些无奈地道,“这并非是我能改变的事,他们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总有一天,也不是现在。” 看了一眼沈云之,容九道,“至少现在,孩子们有选择的权力,再说了,皇上如今新登大位,未来怎么样还不好说。” “你能保证,几个孩子回去了,就一定能比现在更好?” 这自然是不能保证的,世事无常,更何况是风云变幻的皇家。 “那你想怎么样?” 眼睑微垂,沈云之似有些无奈。 这个异世来的容九,似乎比之前那个女人更难缠。 容九可不知道沈云之正在心里吐槽她。 见他似有些妥协的模样,她微微一笑道,“很简单,还是那句话,就如了孩子的意,带着孩子先离开京城,等孩子们什么时候改主意了,再回来。” “好啊!”听了这话,几个孩子几乎欢呼出声。 然而,沈云之却想也没想就说,“不行,拐带皇子可是重罪。” “可他们现在不是还不是皇子吗?再说了,若是几个孩子自己想要出去游历,怎么能算是拐带呢?” 听了沈云之的话,容九毫不在意地说,“就这么定了,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晚就走!” 第四百三十六章 塌方 “……” 城郊的一条小路上,坐在马车里,看着越来越远的京城。 沈云之做梦都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当初从还是太子的皇帝手中,带走这几个孩子的时候。 就是为了有有朝一日,他们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太子身边,享受更好的生活。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当这一天就要来临的时候。 他竟又把几个孩子带走了! “你要是不想走,可以回去,但只是你一个人回去。” 看了一眼与他们一起挤在马车里的沈云之,容九颇有些无奈。 虽然一开始,她就想着,若实在没办法,她就带着几个孩子离开。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沈云之啊。 “不了,都已经离了京城,正好,我也许久没见过二婶他们了,回去看看也好。” 只是希望,皇上收到那封信的时候,不要大发雷霆才好啊。 这般想着,沈云之闭了闭眼,似有些疲惫。 另一头,顺承帝从沈府离开之后,本想着第二日,便向天下宣告几个孩子的身份。 可因着他那父皇实在是不靠谱。 人虽没了,朝堂之上却还是遗留了一大堆问题。 顺承帝初初登基,人心本就不稳,自然要以朝政为主。 等他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才好不容易腾出手来,想解决几个孩子的问题。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什么都准备好了,甚至立储的圣旨都写好了。 去了沈府才发现,沈家一家人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只留下两封信,一封是沈云之的辞呈,一封是几个孩子留给他的家书。 嗯,勉勉强强算是家。 毕竟,心里几个孩子在信里不止称了他一声父皇,语气也挺好的。 只说他们之前离京匆忙,与家乡亲人都不曾好好道别。 因此,想回乡看看,归期不定。 到底是几个孩子长大的地方,日后他们想要再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如今想要回乡看看,也无可厚非。 这般想着,顺承帝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甚至都没在意,既然是回乡看看,沈云之为何不是请假,而是直接辞官。 毕竟,沈云之那人向来淡泊名利,入朝为官也不过是无奈之举。 收好了孩子们的家书,顺承帝心里虽然有些失落。 但也没像沈云之预料的那般大发雷霆。 正好,如今朝堂不稳,待他把朝堂里隐藏的毒瘤一一清除,几个孩子回来也更安全些。 另一头,几个孩子可不知道,顺承帝正不遗余力为他们扫清道路呢。 他们离开京城,并没有一开始就回西溪村。 毕竟,反正都是要赶路,倒不如好好玩个痛快。 这般想着,容九和沈云之带着三个孩子走走停停,北燕有名的城镇几乎都逛遍了。 直到七月中旬,才开始往云莱进发。 到底还是在夏天回来了! 坐在马车里,看着熟悉的云莱镇,容九心头一阵感叹。 只不过,有些事情却全然不一样了。 比如,这一路跟着他们吃好喝好玩好的沈云之。 莫说伤了腿了,就连下巴都圆了一圈。 “怎么了?”见容九直愣愣地盯着他瞧,沈云之颇有些莫名其妙。 “没什么。”听了他的声音,容九默默转过头。 眼看着离西溪村越来越近,她叹息一声说,“我只是在想,若是阿义也能一块回来就好了。” 啊这…… 拐走三个还不够,她还想四个一块拐走? 默了默,沈云之道,“不是你说的吗?每个孩子都有选择的权力,我们应该尊重他。” “也是。”闻言,容九点点头。 反正这书都崩了,她也不用担心阿义留在军中,会落到书中那般下场。 这般想着,容九看了一眼沈云之,正想说些什么。 便听见外头“聿”地一声,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皱了皱眉,沈云之掀开帘子问车夫。 “马车后轮坏了。”听了沈云之的询问,车夫检查了一下说。 听了这话,沈云之看了眼颇有些阴沉的天空,问,“你能不能修?” “能是能,不过得耽误一点时间。”看了一眼车轮,车夫思索片刻说。 “那你先修着。”说着,沈云之放下帘子,正要叫容九和几个孩子下车。 可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狂风突起,暴雨便倾盆而下。 天色骤然暗沉下来,马匹嘶鸣,沈云之面色一变。 狂风暴雨中,马车犹如海上孤船。 雨点砸在车顶,如冰雹似的,连车身都在摇晃。 听着这声儿,沈云之皱了皱眉。 他拿了伞,跳下马车,“你们先在马车里呆着,我去看看有没有躲雨的地方。” 容九亦是探出头来,往外看了看,不由得嘟囔,“这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你自己小心一点。” “嗯。”沈云之点点头,撑着伞,顶着狂风暴雨,走了一段距离,才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草亭。 沈云之微微松了一口气,正要回身去接容九和几个孩子。 却突然听见轰隆一声,只见马车后头的那座小山,竟似要塌了。 “山要塌了……”冒雨修车的车夫听了这声,刚站起来,还没说完。 一大片泥土便如洪水一般,从山上冲下来。 车夫心里咯噔一下,忙往旁边跑去。 倒是容九护着两个孩子,未能下马车,连带着马车,一起摔进了山坡另一侧。 另一边,沈云之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大片山体滑下。 哪怕沈云之有点功夫在身,也被冲得东倒西歪。 好不容易爬起来,混着石子的泥浆湿土已经埋到了他半截小腿。 等山体崩势缓了,沈云之扭头,看到被冲出去老远的马车。 顿时吓得脑袋一片空白。 孩子还在里面! 听见那声异响时,容九便觉得不对,她下意识将几个孩子护在怀里。 然而,下一秒,一大片泥土从头上浇过来。 她尖叫一声,而后便陷入一片黑暗。 “阿仁,阿玄,阿尧,容九!” 马车已然被埋了半截,沈云踩着淤泥,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到边上。 连叫数声却无一人答应,一股寒气顿时从脚底板直窜到头顶。 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连叫数声,无人应答,除了风声雨声,天地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另一头,他方来临时,马车车棚早就被砸坏了。 整个马车被掀翻倒在地上,却正好与坏掉的车棚形成了一个三角空间。 这才让容九几个没被泥土埋严实。 容九脑袋被震懵了,迷迷糊糊的。 她听见沈云之的声音,这才醒过神来。 “嘶……” 身上传来剧痛,她吸了一口凉气,试着动了一下,手还好能动。 下半身却仿佛麻木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一动,便疼得不行。 好家伙,该不会沈云之没残废,她却要残废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塌方 “……” 城郊的一条小路上,坐在马车里,看着越来越远的京城。 沈云之做梦都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当初从还是太子的皇帝手中,带走这几个孩子的时候。 就是为了有有朝一日,他们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太子身边,享受更好的生活。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当这一天就要来临的时候。 他竟又把几个孩子带走了! “你要是不想走,可以回去,但只是你一个人回去。” 看了一眼与他们一起挤在马车里的沈云之,容九颇有些无奈。 虽然一开始,她就想着,若实在没办法,她就带着几个孩子离开。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沈云之啊。 “不了,都已经离了京城,正好,我也许久没见过二婶他们了,回去看看也好。” 只是希望,皇上收到那封信的时候,不要大发雷霆才好啊。 这般想着,沈云之闭了闭眼,似有些疲惫。 另一头,顺承帝从沈府离开之后,本想着第二日,便向天下宣告几个孩子的身份。 可因着他那父皇实在是不靠谱。 人虽没了,朝堂之上却还是遗留了一大堆问题。 顺承帝初初登基,人心本就不稳,自然要以朝政为主。 等他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才好不容易腾出手来,想解决几个孩子的问题。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什么都准备好了,甚至立储的圣旨都写好了。 去了沈府才发现,沈家一家人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只留下两封信,一封是沈云之的辞呈,一封是几个孩子留给他的家书。 嗯,勉勉强强算是家。 毕竟,心里几个孩子在信里不止称了他一声父皇,语气也挺好的。 只说他们之前离京匆忙,与家乡亲人都不曾好好道别。 因此,想回乡看看,归期不定。 到底是几个孩子长大的地方,日后他们想要再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如今想要回乡看看,也无可厚非。 这般想着,顺承帝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甚至都没在意,既然是回乡看看,沈云之为何不是请假,而是直接辞官。 毕竟,沈云之那人向来淡泊名利,入朝为官也不过是无奈之举。 收好了孩子们的家书,顺承帝心里虽然有些失落。 但也没像沈云之预料的那般大发雷霆。 正好,如今朝堂不稳,待他把朝堂里隐藏的毒瘤一一清除,几个孩子回来也更安全些。 另一头,几个孩子可不知道,顺承帝正不遗余力为他们扫清道路呢。 他们离开京城,并没有一开始就回西溪村。 毕竟,反正都是要赶路,倒不如好好玩个痛快。 这般想着,容九和沈云之带着三个孩子走走停停,北燕有名的城镇几乎都逛遍了。 直到七月中旬,才开始往云莱进发。 到底还是在夏天回来了! 坐在马车里,看着熟悉的云莱镇,容九心头一阵感叹。 只不过,有些事情却全然不一样了。 比如,这一路跟着他们吃好喝好玩好的沈云之。 莫说伤了腿了,就连下巴都圆了一圈。 “怎么了?”见容九直愣愣地盯着他瞧,沈云之颇有些莫名其妙。 “没什么。”听了他的声音,容九默默转过头。 眼看着离西溪村越来越近,她叹息一声说,“我只是在想,若是阿义也能一块回来就好了。” 啊这…… 拐走三个还不够,她还想四个一块拐走? 默了默,沈云之道,“不是你说的吗?每个孩子都有选择的权力,我们应该尊重他。” “也是。”闻言,容九点点头。 反正这书都崩了,她也不用担心阿义留在军中,会落到书中那般下场。 这般想着,容九看了一眼沈云之,正想说些什么。 便听见外头“聿”地一声,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皱了皱眉,沈云之掀开帘子问车夫。 “马车后轮坏了。”听了沈云之的询问,车夫检查了一下说。 听了这话,沈云之看了眼颇有些阴沉的天空,问,“你能不能修?” “能是能,不过得耽误一点时间。”看了一眼车轮,车夫思索片刻说。 “那你先修着。”说着,沈云之放下帘子,正要叫容九和几个孩子下车。 可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狂风突起,暴雨便倾盆而下。 天色骤然暗沉下来,马匹嘶鸣,沈云之面色一变。 狂风暴雨中,马车犹如海上孤船。 雨点砸在车顶,如冰雹似的,连车身都在摇晃。 听着这声儿,沈云之皱了皱眉。 他拿了伞,跳下马车,“你们先在马车里呆着,我去看看有没有躲雨的地方。” 容九亦是探出头来,往外看了看,不由得嘟囔,“这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你自己小心一点。” “嗯。”沈云之点点头,撑着伞,顶着狂风暴雨,走了一段距离,才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草亭。 沈云之微微松了一口气,正要回身去接容九和几个孩子。 却突然听见轰隆一声,只见马车后头的那座小山,竟似要塌了。 “山要塌了……”冒雨修车的车夫听了这声,刚站起来,还没说完。 一大片泥土便如洪水一般,从山上冲下来。 车夫心里咯噔一下,忙往旁边跑去。 倒是容九护着两个孩子,未能下马车,连带着马车,一起摔进了山坡另一侧。 另一边,沈云之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大片山体滑下。 哪怕沈云之有点功夫在身,也被冲得东倒西歪。 好不容易爬起来,混着石子的泥浆湿土已经埋到了他半截小腿。 等山体崩势缓了,沈云之扭头,看到被冲出去老远的马车。 顿时吓得脑袋一片空白。 孩子还在里面! 听见那声异响时,容九便觉得不对,她下意识将几个孩子护在怀里。 然而,下一秒,一大片泥土从头上浇过来。 她尖叫一声,而后便陷入一片黑暗。 “阿仁,阿玄,阿尧,容九!” 马车已然被埋了半截,沈云踩着淤泥,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到边上。 连叫数声却无一人答应,一股寒气顿时从脚底板直窜到头顶。 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连叫数声,无人应答,除了风声雨声,天地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另一头,他方来临时,马车车棚早就被砸坏了。 整个马车被掀翻倒在地上,却正好与坏掉的车棚形成了一个三角空间。 这才让容九几个没被泥土埋严实。 容九脑袋被震懵了,迷迷糊糊的。 她听见沈云之的声音,这才醒过神来。 “嘶……” 身上传来剧痛,她吸了一口凉气,试着动了一下,手还好能动。 下半身却仿佛麻木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一动,便疼得不行。 好家伙,该不会沈云之没残废,她却要残废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妹妹都抱到了(大结局) 咬咬牙,容九翻了一个白眼,想起被她护在怀里的孩子们。 “阿仁,阿玄,阿尧,你们还好吗?” 入目一片黑暗,容九看不清几个孩子的情况。 只能通过微弱的呼吸,感觉到几个孩子就在她边上。 “我们还好……” 被容九护在怀里,沈清仁和沈清玄基本没受什么伤。 甚至在容九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们都还是清醒状态。 倒是沈清尧,虽也回应了,但声音却有些虚弱。 也不知道是伤到哪里了。 得先把几个孩子救出去! 皱了皱眉,容九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沈云之。 另一头,往常风光霁月,连衣角都不会皱一丝的沈云之,已然成了一个泥人。 明明一身功夫的他,几乎是凭借着一股本能在刨土。 猛然听见容九的声音,他心头一松,顿时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 拿着伞柄,他冲着声音的方向,又刨了两下。 终于看见了一小截手指。 这是……容九的手指。 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沈云之赶紧一把抓住。 “容九,我看到你了,别慌,我马上拉你出来!” 然而,容九的腿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着呢。 沈云之哪里拉得动? 他一拉,容九便疼得不行。 只好用手指在他掌心划了一下,忍着疼说,“我的腿被压住了,出不来,你把旁边的地方挖宽一点,先把几个孩子救出去。” “好。”闻言,沈云之皱了皱眉,转而去挖容九旁边的地方。 毕竟,他也担心孩子,更知道,如果孩子们没出来,容九肯定不会独自出来。 额上的汗混着泥水滴落,沈云之用伞柄将容九旁边的地方挖宽,形成大约两指宽的一个洞。 微弱的光线照了进来,容九看清了被她护在身下的几个孩子。 连忙一个个将他们推了出去。 外头沈云之亦是将孩子们一个个拉上来。 沈清仁和沈清玄都没什么大事,就是沈清尧这小娃儿一上来,便不停地咳嗽。 不过还好,都活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云之既然高兴又心疼。 “娘,你怎么样?” 几个孩子稍稍缓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感受劫后逢生的喜悦。 便走上前,急切地说,“你别担心,我们马上救你出来。” 从他们出来的那个洞口看去,只见容九半个身子都还被压在下面。 沈清仁急得不行,直接用手去扒拉泥土,嘴里还不断安慰着容九。 “娘,你千万要坚持住,我们很快就救你出来!” 然而大半个马车的重量还有一堆泥土,哪里是两三个人就能挖得开的? 更何况,除了沈云之,他们都还是孩子,且刚被救上来不久。 看着几个娃儿焦急的面容,容九笑了笑。 “你们还是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不用管我。” 要知道,哪怕泥石流过去了,这个地方依旧不安全。 “不要!”闻言,沈清仁眼眶微红,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我要陪着娘,我不走。”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丢下娘一个人? 听了这话,容九心中一暖,面上却沉下脸色,“阿仁,听话,你向来是兄弟们中最稳重的,弟弟们还需要你。” “我……” 吸了吸鼻子,沈清仁看了一眼两个弟弟。 “不,我们也不走,不把娘救出来,我们是不会走的!” 看着还没埋在泥里的容九,两个小娃儿也一样坚持。 见几个孩子都没什么大事,容九也还活着。 沈云之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四周说,“这个地方看起来离西溪村不远,阿仁,你带着两个弟弟去找你二奶奶,让他们找些人来,我在这儿陪着你娘,快去。” “沈大人,你带着孩子们一起去。” 几个孩子还有些犹豫,容九却突然出声,“你留在这儿,同样不安全,况且这里离西溪村还有些距离,几个孩子去我不放心。” 说实话,自从穿越以来,容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可真到了大难临头,她却突然没那么怕死了。 毕竟,沈云之若是留下来,万一还有塌方,沈云之死了就真死了。 而她,说不定还有穿回去的机会。 虽然一开始沈云之总想休她,还想杀了她。 可他不是一次也没动手嘛,反而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护着她。 在这种时候还提出留下来陪她,没丢下她一个人。 说实话,容九心中有些感动。 他好不容易才避开变成残废的劫难,自己还是别害他了。 这般想着,容九又催促了一声,“沈大人,还愣着干嘛,快带孩子们走啊。” 闻言,沈云之深深看她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若按她说的,她是死过一次了,才会进到容九的身体里。 这样的人不是更加惜命吗? 可为何她却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先护着几个孩子,现在又千方百计的让他走? 沈云之不理解。 雨还在下,狂风依然在怒号,塌了一块的山体,时不时发出一些响动。 随时都可能会再塌一次。 沈云之明白,现在他应该马上带着孩子们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看着半个身子依然在下面的容九,他却忽然一步也挪不动。 只要想到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孤零零的,他便迈不出这一步。 沈云之心里酸涩难言,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让几个孩子快走,自己却默默蹲下身,摸摸地刨土。 容九腿上仿佛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 她看了一眼已经被糊成泥人,不复往日风度的沈云之。 忽然就笑了,“为什么不走呢?莫非,你还真想跟我,给阿仁他们生个妹妹不成?” “……” 闻言,沈云之动作一顿。 看了一眼容九,便又闷头刨土。 良久,他才闷闷地说了一句,“要是这么想,能让你的嘴巴安静一点,也行。” 容九:“……” 她就知道,这男人啊,就不能对他太好。 只是嫌弃归嫌弃,经此一事,两人的心境倒也发生了变化。 至少,回到西溪村后,在赵氏一家以及村民面前演起恩爱夫妻来,倒没有在京城时那般僵硬了。 见此,莫说一直担心他们有隔阂的赵氏一家,就连几个孩子都觉得,爹娘这哪里是演的啊。 分明跟真的似的。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他们就真能抱上妹妹了。 这般想着,几个孩子别提多期待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有人正期待着他们。 春去秋来,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两年过去了。 远在京城的顺承帝,怎么也没想到,说回乡探亲的几个孩子,竟然还不见一丝踪影。 若非沈清义一直在军中,他都要以为,孩子们的那封家书是糊弄他的了。 然而,他等啊等,等到他将整个朝堂都握在手里,甚至还打下了蜀国的半边江山,都没等到几个孩子回来。 反倒是等来了一封,他们已经成功抱到妹妹的家书。 啊这…… 本来对几个孩子还有所期盼的顺承帝,拿着那封家书,直接陷入了绝望。 妹妹都抱到了,还能回来吗? 而西溪村一片祥和,容九逗弄着怀中的女孩,看着面前小心翼翼的男人有些无语。 “喂,你也是当了四个孩子爹的人了,怎么还手忙脚乱的样子?” 泥石流之后,她也没想到一语成谶,竟然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还意外擦枪走火了…… 沈云之束手束脚,看着面前的宝宝如临大敌,几乎不知道把手放哪里。 “我没怎么抱过孩子……” 容九觉得好笑,手把手的教他。 谁知他抱住宝宝,俯身轻轻的吻在她的唇上。 容九的脸蛋一下子红了,“你做什么?” 沈云之在她耳边低语,“阿九,月子完了,是不是可以同房了?” 容九的手抵在他的东西胸前,“沈云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 沈云之用一个吻截断了她的话,“阿九,我爱你。” 容九微微撑大眼睛,哪怕这两年来,沈云之每每情动都会说这样的话。 每次听到,她心中都如蜜糖甜。 “我也爱你,云之。” 双手不由得搭在他的肩膀,献上自己的唇。 结果两个人刚抱在一起,夹在中间的宝宝哇哇大哭。 随后房门忽然被撞开,几个孩子接连跌在地上。 容九没想到这个几个小崽子居然敢偷看! 正欲教训他们的时候,沈云之吻了吻她的眉心,“娘子,教孩子这种事,还是为夫来。” 容九见几个孩子脸色剧变,不由得笑弯了眼睛。 这一年是她来到这时代最幸福的一年。 从今以后,山海宴平,无战无乱。 【大结局】 第四百三十七章 妹妹都抱到了(大结局) 咬咬牙,容九翻了一个白眼,想起被她护在怀里的孩子们。 “阿仁,阿玄,阿尧,你们还好吗?” 入目一片黑暗,容九看不清几个孩子的情况。 只能通过微弱的呼吸,感觉到几个孩子就在她边上。 “我们还好……” 被容九护在怀里,沈清仁和沈清玄基本没受什么伤。 甚至在容九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们都还是清醒状态。 倒是沈清尧,虽也回应了,但声音却有些虚弱。 也不知道是伤到哪里了。 得先把几个孩子救出去! 皱了皱眉,容九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沈云之。 另一头,往常风光霁月,连衣角都不会皱一丝的沈云之,已然成了一个泥人。 明明一身功夫的他,几乎是凭借着一股本能在刨土。 猛然听见容九的声音,他心头一松,顿时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 拿着伞柄,他冲着声音的方向,又刨了两下。 终于看见了一小截手指。 这是……容九的手指。 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沈云之赶紧一把抓住。 “容九,我看到你了,别慌,我马上拉你出来!” 然而,容九的腿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着呢。 沈云之哪里拉得动? 他一拉,容九便疼得不行。 只好用手指在他掌心划了一下,忍着疼说,“我的腿被压住了,出不来,你把旁边的地方挖宽一点,先把几个孩子救出去。” “好。”闻言,沈云之皱了皱眉,转而去挖容九旁边的地方。 毕竟,他也担心孩子,更知道,如果孩子们没出来,容九肯定不会独自出来。 额上的汗混着泥水滴落,沈云之用伞柄将容九旁边的地方挖宽,形成大约两指宽的一个洞。 微弱的光线照了进来,容九看清了被她护在身下的几个孩子。 连忙一个个将他们推了出去。 外头沈云之亦是将孩子们一个个拉上来。 沈清仁和沈清玄都没什么大事,就是沈清尧这小娃儿一上来,便不停地咳嗽。 不过还好,都活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云之既然高兴又心疼。 “娘,你怎么样?” 几个孩子稍稍缓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感受劫后逢生的喜悦。 便走上前,急切地说,“你别担心,我们马上救你出来。” 从他们出来的那个洞口看去,只见容九半个身子都还被压在下面。 沈清仁急得不行,直接用手去扒拉泥土,嘴里还不断安慰着容九。 “娘,你千万要坚持住,我们很快就救你出来!” 然而大半个马车的重量还有一堆泥土,哪里是两三个人就能挖得开的? 更何况,除了沈云之,他们都还是孩子,且刚被救上来不久。 看着几个娃儿焦急的面容,容九笑了笑。 “你们还是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不用管我。” 要知道,哪怕泥石流过去了,这个地方依旧不安全。 “不要!”闻言,沈清仁眼眶微红,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我要陪着娘,我不走。”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丢下娘一个人? 听了这话,容九心中一暖,面上却沉下脸色,“阿仁,听话,你向来是兄弟们中最稳重的,弟弟们还需要你。” “我……” 吸了吸鼻子,沈清仁看了一眼两个弟弟。 “不,我们也不走,不把娘救出来,我们是不会走的!” 看着还没埋在泥里的容九,两个小娃儿也一样坚持。 见几个孩子都没什么大事,容九也还活着。 沈云之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四周说,“这个地方看起来离西溪村不远,阿仁,你带着两个弟弟去找你二奶奶,让他们找些人来,我在这儿陪着你娘,快去。” “沈大人,你带着孩子们一起去。” 几个孩子还有些犹豫,容九却突然出声,“你留在这儿,同样不安全,况且这里离西溪村还有些距离,几个孩子去我不放心。” 说实话,自从穿越以来,容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可真到了大难临头,她却突然没那么怕死了。 毕竟,沈云之若是留下来,万一还有塌方,沈云之死了就真死了。 而她,说不定还有穿回去的机会。 虽然一开始沈云之总想休她,还想杀了她。 可他不是一次也没动手嘛,反而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护着她。 在这种时候还提出留下来陪她,没丢下她一个人。 说实话,容九心中有些感动。 他好不容易才避开变成残废的劫难,自己还是别害他了。 这般想着,容九又催促了一声,“沈大人,还愣着干嘛,快带孩子们走啊。” 闻言,沈云之深深看她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若按她说的,她是死过一次了,才会进到容九的身体里。 这样的人不是更加惜命吗? 可为何她却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先护着几个孩子,现在又千方百计的让他走? 沈云之不理解。 雨还在下,狂风依然在怒号,塌了一块的山体,时不时发出一些响动。 随时都可能会再塌一次。 沈云之明白,现在他应该马上带着孩子们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看着半个身子依然在下面的容九,他却忽然一步也挪不动。 只要想到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孤零零的,他便迈不出这一步。 沈云之心里酸涩难言,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让几个孩子快走,自己却默默蹲下身,摸摸地刨土。 容九腿上仿佛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 她看了一眼已经被糊成泥人,不复往日风度的沈云之。 忽然就笑了,“为什么不走呢?莫非,你还真想跟我,给阿仁他们生个妹妹不成?” “……” 闻言,沈云之动作一顿。 看了一眼容九,便又闷头刨土。 良久,他才闷闷地说了一句,“要是这么想,能让你的嘴巴安静一点,也行。” 容九:“……” 她就知道,这男人啊,就不能对他太好。 只是嫌弃归嫌弃,经此一事,两人的心境倒也发生了变化。 至少,回到西溪村后,在赵氏一家以及村民面前演起恩爱夫妻来,倒没有在京城时那般僵硬了。 见此,莫说一直担心他们有隔阂的赵氏一家,就连几个孩子都觉得,爹娘这哪里是演的啊。 分明跟真的似的。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他们就真能抱上妹妹了。 这般想着,几个孩子别提多期待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有人正期待着他们。 春去秋来,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两年过去了。 远在京城的顺承帝,怎么也没想到,说回乡探亲的几个孩子,竟然还不见一丝踪影。 若非沈清义一直在军中,他都要以为,孩子们的那封家书是糊弄他的了。 然而,他等啊等,等到他将整个朝堂都握在手里,甚至还打下了蜀国的半边江山,都没等到几个孩子回来。 反倒是等来了一封,他们已经成功抱到妹妹的家书。 啊这…… 本来对几个孩子还有所期盼的顺承帝,拿着那封家书,直接陷入了绝望。 妹妹都抱到了,还能回来吗? 而西溪村一片祥和,容九逗弄着怀中的女孩,看着面前小心翼翼的男人有些无语。 “喂,你也是当了四个孩子爹的人了,怎么还手忙脚乱的样子?” 泥石流之后,她也没想到一语成谶,竟然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还意外擦枪走火了…… 沈云之束手束脚,看着面前的宝宝如临大敌,几乎不知道把手放哪里。 “我没怎么抱过孩子……” 容九觉得好笑,手把手的教他。 谁知他抱住宝宝,俯身轻轻的吻在她的唇上。 容九的脸蛋一下子红了,“你做什么?” 沈云之在她耳边低语,“阿九,月子完了,是不是可以同房了?” 容九的手抵在他的东西胸前,“沈云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 沈云之用一个吻截断了她的话,“阿九,我爱你。” 容九微微撑大眼睛,哪怕这两年来,沈云之每每情动都会说这样的话。 每次听到,她心中都如蜜糖甜。 “我也爱你,云之。” 双手不由得搭在他的肩膀,献上自己的唇。 结果两个人刚抱在一起,夹在中间的宝宝哇哇大哭。 随后房门忽然被撞开,几个孩子接连跌在地上。 容九没想到这个几个小崽子居然敢偷看! 正欲教训他们的时候,沈云之吻了吻她的眉心,“娘子,教孩子这种事,还是为夫来。” 容九见几个孩子脸色剧变,不由得笑弯了眼睛。 这一年是她来到这时代最幸福的一年。 从今以后,山海宴平,无战无乱。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