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暴君强宠的金丝雀翅膀硬了》 第一章 活着赎罪 夜晚的永明宫昏暗的只有一缕幽光,烛火忽明忽暗,眼见着就要被窗外呼啸的风吹灭。 取了这么个名字却与光明完全不沾边。 陈娇娇颤抖着紧闭双眼,站在冰冷刺骨的池水中,眼泪顺着脸颊不断的往下掉,叮咛的掉入水中,在殿中荡起回声。 眼前人是个疯子,他定是从地府前来索命的恶鬼! 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拴在脚上和手腕上的链子莎莎的抖动出声,坐在不远处的男人却无半点恻隐之心。 祁宴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的小脸,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让他心情舒畅的表情。 耳边传来细细嗦嗦的声音,陈娇娇更是不敢睁眼。 大陈昌盛的时候,她是大陈皇室中最受宠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这世上就没有她陈娇娇想要却得不到的。 可如今她成了亡国公主,新皇还是原先被她欺负的小太监。 她曾经在他的床上倒了十来条蛇,今日他便将她锁在这,千百倍奉还。 她紧张的不停咽口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似感觉到一个滑溜溜又冷冰的东西贴近了她的脚背,在双脚间来回游走。 “啊!” 她忍不住大叫出声,慌乱的往池边跑。 睁开眼她才看清池中那条蛇,它身上的鳞片竟然在黑夜中亮的发光,头顶上黑色肉冠约有三十厘米长。 嘶嘶吐着芯子,瞳孔猛的缩小与她对视着。 她恍惚看到了他的眼睛,阴狠,冰冷的毫无感情,三日前她一醒来对上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眸。 “想死?做梦。” 父皇母后,兄弟姐妹都死了,那一夜她至亲的鲜血洗刷了整个皇宫,只留她一人独活。 听闻是因她生的好看,才留下一命去伺候新皇。她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才想着撞墙自尽。 昏睡中听到熟悉的声音唤她娇娇,醒来后果然是他。 他已然黄袍加身,成为了新皇。 “陛下。” 她抬起头,小脸哭的通红,一双大眼睛噙着泪花楚楚可怜又充满哀戚的望着坐在不远处的人,任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舍不得伤她分毫。 陈娇娇是美的,她的美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初现苗头,豆蔻之年更是惊心动魄。 她美的明艳,不曾吝啬的展现,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娇憨可人之态,叫人魂牵蒙绕。? 文人墨客更是写出无数首风流诗,盼着一睹天人之姿。 她不爱读书,十岁了还不识得多少字。所以会叫他读给她听,听完后还总问他是什么意思。 刚开始他老老实实的跟她解释,他们在夸赞您。 后来,诗写的越发露骨,他的解释便成了他们骂您浪荡。 她生气的将那些人抓起来,刀架在脖子上了,他们竟然还有心思感叹她的美貌。 她被夸的飘飘欲仙,大手一挥就放掉了他们。 那时候他心中就不大舒服,这样的人就该寻了笼子关起来。 囚为笼中雀鸟,日日只为一人歌唱。 祁宴没有理会她的哀求,一手撑头,等着看闹剧般。 陈娇娇心凉了半截,只好乞求的望向他身边的男人。 十五轻咳了两声,避开视线。 他可不敢看,虽然陛下说前朝的温宁公主已经沦为阶下囚,可前几日刚刚处罚了个背地里对她不敬的婢女,现在谁不得客客气气的唤上一句公主。 祁宴一巴掌拍在桌上,在寂静的殿中吓的陈娇娇浑身一颤。 “滚出去。” 等到十五离开,他慢慢站起。背着光,陈娇娇只觉得他高大极了。 若不是身上三分邪气,剑眉星眼就更显得正气逼人。 “娇娇在往哪看?” 到了这般田地了还不老实,他眼眸中的怒火像是能将她焚烧殆尽。 若她不能只看向他一人,那便就挖了这双眼。 祁宴蹲在池边,微凉的手指擦过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小脸。 陈娇娇只得直视着他的眼眸,他额头右侧细小的伤痕让她又心虚的别开视线,是被自己打伤的。 十岁的生辰父皇送了她一条镶金边的鞭子,刚拿到手,正愁没有地方施展就先在挥鞭的时候伤了他。 血流如注,他脸上却没有半点反应,躲也没躲。 那时候她好像,吓跑了 也没有要帮他包扎的意思。 “陛下可不可以换一种惩罚方式,我,我怕蛇。” 怕蛇?祁宴冷冷的勾唇,打了个响指。 那条蛇像是听懂他意思似的,朝着她游来。 陈娇娇猛的往后倒退,直到手腕上的链子伸长到最大限度,卡死了她。 只能直直的盯着那条漆黑发亮的蛇扭动着身子,一点点的靠近她。 “陛下!” 她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腕,整个人向他怀里缩去。 祁宴眯了眯眼,她的指尖勾起滚烫的温度,瑟缩成小小的一团。 还没习惯他已经不是伺候她的人了,还渴求他的保护。 陈娇娇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想象中獠牙刺破皮肤的疼痛没有袭来,耳边传来剑出鞘的声音。 “云南黑蛇王,娇娇记得赔啊。” 血迹在池水中晕开,快要接近她的时候,祁宴伸手将她提出池子。命人将她送回长欢殿,转身离开了。 从长廊走回长欢殿,穿着单薄里衣的陈娇娇冻的嘴唇发紫,鼻尖还萦绕着鲜血腥臭的气味。 有人说他养的蛇是吃死人肉长大的,胃里翻江倒海,她快步跑回殿中,倒在小月的怀里。 “殿下!您怎么样?” 小月是她唯一留下的婢女,陈娇娇扶住她的胳膊,颤抖着哭泣,把刚刚的恐惧,恶心,害怕全哭了出来。 “没事了,殿下,没事了。” 小月心疼的抱住她,同她一起落泪。 发泄完后,陈娇娇缩进被子里,望向窗外发呆。 外头下雪了,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遮盖了殿中她熟悉的风景。 她还住在长欢殿,可再也不能如父皇的愿,长欢了。 去年的这时,她应该在暖和的殿中坐在父皇腿上,听着父皇和母后交谈。 两人温柔的笑颜还在眼前,昨日却一去不回。 她是胸无大志的公主,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便是她人生信条。 现在却求死不能,求生又不得。 她竟不知小太监那般恨她,他那张平静无欲的脸上从未出现过任何表情,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在和他玩闹罢了。 “小月,小太,陛下以前是什么来头?” 她只是偶然在宫中见有人欺负他,他又生的好。她动了心思想找个年纪相仿的人陪她闹,才带他回去的。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太监怎么能轻易纠结反叛大军,攻进宫也不过两月。 “您不知道,奴婢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当年也是您亲自带他回来的。” “真是养不熟的狗!” 小月咽下到嘴边的话,您也没养他啊,这些年她有时都怕那个小太监被公主殿下玩死了。 思来想去,陈娇娇还是打算老实些,他忙着朝堂上的事应该没有时间想起她。? 第二章 试毒 可刚到用晚膳的时候,十五就来请她了。 他的永明宫温暖如春,见她走进来祁宴放下手中的书,坐到桌前。 桌上已经摆满了膳食,一日没有进食陈娇娇也有些饿了。 她有些迷茫的站在桌边,他叫她来就是看着他用膳的? 祁宴叩了下桌面,十五抽出一副银筷子递给她。 陈娇娇一下就明白了,他是叫她来试毒的。 试毒的都是宫中最低贱的奴才做的,他是铁了心想羞辱她。 以前叫他试毒是因为她不喜欢吃饭时身边围着太多人,她又没有奴才等级的概念,根本没有想羞辱他的意思。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她吞咽了下乖觉的拿起筷子。 虽然如此,可她还是有些不高兴的鼓嘴,一边嚼着嘴里的菜,一边在心中恶狠狠的骂他。 从祁宴的角度,能瞧见她小脸塞的圆圆的,幼嫩的小脸一上一下的鼓动。 他今日故意加多了许多菜,摆满了整张桌子,能叫她不得不求他。 三日前她睁眼一副恨极了他的样子,折磨了两日昨日终于开口和他说话了。 他又不是不恨她,何必呢。 他冷冷的勾起一侧唇角,手指尖一下下叩击着桌面。 “这一道,跳过了?” 陈娇娇愣了下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怕他以为自己偷工减料,慌忙摆手解释,“我试了,糯米甜藕,现在嘴里还有这个味道呢。” 她可不想再被丢进蛇池里了。 “那是朕看错了。” 他话尾音上挑,听起来倒是有一种威胁的意味。 陈娇娇抿了抿唇,走了回去,“是是我没试,我这就试。” 祁宴没再说话,盯着看了会。倒是学乖了,不似以往有理搅三分,无理也要辩出理来。 绕了一圈又回到他身边,陈娇娇轻声放下筷子。 被人拦下她只能站在一边等待着,他拿起筷子,仅仅吃了面前几个菜。 父皇母后,兄弟姐妹们都死于眼前人的手中,说不恨只能自己骗自己,可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呢。 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随便找个安静的地方活下去,要不一刀捅死她也成。 可他存心折磨,威胁她不能寻短见,昨日她已经体会了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祁宴能感受到背后人的目光,啪嗒一声搁下了手中的筷子,刚准备开口十五就走了进来。 “陛下,昭仁公主殿里来人说下午公主被猫惊了,想请您去一下。” 陈娇娇听着却猛的抬起头,昭仁公主!难不成是阿臻姐姐吗,她没死?! 她动作大的他都能听到衣物的响动,祁宴抚手站起坐回书桌边,面上表情淡淡的却也没见愠怒,“请个太医看看。” 十五有些犹豫的呃了下,“那儿从下午就来请您,您下午在忙,说公主已经等您许久了。” 他没敢说您下午在忙着折磨另一位公主呢。 “宫里哪来的猫?” 陈娇娇有点吃惊于他的好脾气,问着没有半点烦了的样子。 “下面奴才说是只白猫,尾巴尖是黄色的,不知道怎么进来的,现在正在寻。” “尾巴尖是黄色的?” 十五点了下头,怎么感觉陛下笑了下呢。 对上她有点慌乱的眸子,祁宴一字一顿的开口,“耳朵上也有两簇黄毛?” 他的黑眸蕴着奇艺的神色,陈娇娇的心沉了下去,听着像是肥肥。 宫变后宫里乱作一团,她自顾不暇,肥肥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一想到它在宫里流浪等着她,她忍不住的湿了眼角。 肥肥是她从小养大的,亲人的很,没有道理会伤害人啊。 想着她听到他再度开口,“抓住后杀了,皮剥下来送给昭仁公主当脚垫。” 冷戾的话语钻进耳朵里,陈娇娇腿直打颤,又不敢开口求他,垂着头强忍着泪水。 祁宴自然没有错过她脸上百变的表情,抬手叫十五等会再去,想看看她会做什么。 陈娇娇心头百转千回,肥肥早已经是她的亲人了,可她蠕动了下双唇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泪眼盈盈的再次抬起头,却发现殿里没人说话。 十五歪着脑袋看着她,似乎在等什么没有动。 她迷茫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又突然想起下午,慌忙避开十五的视线看向他。 眼前人的表情不如刚刚的玩味,收敛起随意的笑意,显得更加阴翳可怖。 等他开口她和肥肥估计一个也活不了,陈娇娇慌忙抢先说,“陛下,肥肥性子亲人断然不会伤了阿臻姐姐,您可不可以再查查。” “肥肥?原来是这个名,”祁宴勾唇向后靠去,“朕之前伺候过它,甚是想念,去找到它带过来。” 十五应了句就下去了。 殿里只剩下两人,陈娇娇知道他记恨自己,可现在也挽回不了,犹豫了下开口,“陛下,以前是娇娇年纪小不懂事,您” 祁宴冷冷的呵笑声打断了她生平第一次道歉,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陈娇娇小心的挪动到他身边。 他一把捏着她的下巴拉近自己,用力到她忍不住低呼出声。 男人放大的五官在眼前,陈娇娇瞳孔震颤着大滴大滴的掉眼泪。 滴在祁宴手上,他盯了下贴近她的唇,宛若罂粟花散着香气勾人堕落,“娇娇不是不懂事,娇娇是坏。若不是当年你三姐姐陈臻心善,朕已经死在荷花池里了。娇娇,她也只大你两岁,你年纪小,那她呢。” 说完他轻笑着划了下她挺翘的鼻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在摸一只可怜的小猫。 陈娇娇随着他下手的动作轻颤,每摸一下她就浑身颤一下,眼泪也随着往下落。 说再多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当真恨她到灭掉一个国家,她闭上眼睛腿软到站不住,悔到无颜去死。 祁宴抬手接住她瑟瑟发抖就要跌坐在地上的身子,又嫌弃似的丢开捻过手指,“走,朕去陈臻那,你也一并去赔罪。” 陈臻也住在原先的合仙殿,她早了陈娇娇两日被从狱中捡了出来,那时候她才知道当今的陛下是谁。 她曾经在荷花池里算得上救过他一命,来安置她的奴才说陛下还这个恩,问她是否想出宫。她不愿就一直住在此处,吃穿用度还按先前的来。 听见婢女沉香说陛下到了门口,她赶忙捂住心口,蹙眉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还没等她戚戚然的开口,便看见他身后跟着的人。 陈臻一瞬瞪大眼睛,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手腕上的细玉镯顺着滑下,砸到另一个发出叮咛声她才缓过来,踉跄着上前握住陈娇娇的手,“娇娇儿,你是娇娇妹妹吗?” 陈娇娇也被她勾的落泪,用力的点了点头。 “娇娇啊,我,我还以为你”说着陈臻咳嗽了两声侧头抹泪,“不说这个了。陛下,娇娇那时候年幼不懂事,说出的话做过的事您不要放在心上,我来替娇娇赎罪,您罚我,娇娇被娇惯长大,不像我习惯了。” 祁宴没搭这个话,坐到一边开口,“下午的事朕听说了,是娇娇的猫惊了你。” 为何是娇娇? 陈臻眨了下眼收起眼底的情绪,含泪摇了摇头,“没事,姐姐只是被吓了下,娇娇丢了猫可是大事啊,请人找了吗?” 对上陈臻真挚焦急的眼神,陈娇娇撇了撇嘴想扑进她怀里大哭。 阿臻姐姐还是对她那么好,从小到大阿臻姐姐一直都很疼爱她,现在更是一心为她。 “做了错事就该受罚,娇娇也不能例外。” 祁宴抿了口热茶,挑了眉盯上她苍白无助的小脸。 伸出食指指了下,“你留在这伺候。” 陈臻陡然愣了,反应过来后赶紧说,“陛下,这可使不得,娇娇怎能伺候人。” 陈娇娇却在袖口下扯了下她的小拇指,小心翼翼的撇头使了个眼色,眼里亮晶晶的欢喜。 能与阿臻姐姐在一起于她来说算什么惩罚,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忍着喜悦垂下头,应了句,“是。” 愚笨的小人将表情都写在了脸上还以为他没瞧见,祁宴冷呵了一声,“即日起你便是合仙殿的婢女了。” 他扬手叫一旁的婢女上前,“朕命你一日之内将殿内大小事宜教给娇娇,伺候好你们主子。” 沉香望了眼自己主子,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祁宴站起走了出去,陈娇娇咬住唇角不要自己笑出声,等他走远她抱住陈臻的手臂靠上去撒娇,没有看到陈臻发灰的脸色。 “阿臻姐姐,我好想你啊。” 陈臻如何都没想到现如今自己还要与陈娇娇打交道。 那时候讨好她是为了得到父皇的疼爱,但父皇只会摸摸她的头告诉她要多照顾娇娇妹妹。 她就真的很‘照顾’娇娇妹妹,索性陈娇娇又蠢又呆,她叫做什么便做什么。 想到这她微笑着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推开,“娇娇啊,你为何和陛下在一块?” 陈娇娇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全告诉了陈臻,陈臻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 看来陛下是真的很恨她,也是打定主意折磨她了。她朝着沉香使了个眼色,沉香会意的点头。 说了几句后陈娇娇也记得陈臻不舒服没有多缠着她,随着沉香下去收拾。 婢女的屋子和她的长欢殿不能比,推门进去一阵冷气袭来,只有一张桌子和床。 这个屋子偏僻不靠着她们,也没有收拾出来,到处都是一层灰。 但陈娇娇已经不是以前的那般挑剔了,短短几日她学会了很多。 她笑着谢过沉香,坐在床边借着外头的月光擦了擦桌子。 这样也挺好的,陈娇娇想。 他对阿臻姐姐有心,她伺候阿臻姐姐一辈子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了。 折腾了一天她疲倦的缩在床角,沉沉的睡去了。? 第三章 为奴为婢 刚下早朝永明宫内祁宴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直钻入耳,“陛下,臣对您甚是思念。” “前日才见。” 他没有抬头,提笔舔墨继续批着奏折。 “陛下真伤人心啊,”何舒明一屁股坐下,没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干净后开口,“臣帮陛下办事的途中还能听到陛下的风流趣事啊,外头都传开了,您又找小公主的麻烦了?” 祁宴没搭话,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何舒明无奈的抹了把嘴,认真的掰着手指头说,“不是我多嘴,陛下您还真有闲心,金印您找到了?要不那些老顽固的唾沫都能淹死咱们。” 现在朝中多半还是大陈的老臣,大陈信奉萨满,金印便是萨满的信物,得到者才算被萨满承认,才能成为王。 可祁宴无所谓,他唯奉行强大,即使现在脚根还没有站稳当,朝中还并未有他太多人。 但他手中有军队,那些老臣还不至于蠢到现在发难。 他笔尖微顿,“她说不定知道。” “您说哪个,”何舒明又想了想,哀叹了句,“温宁公主还是昭仁公主?陛下啊,您留一个就算了,还留下两个前朝公主,现在外面的传闻并不好听。” “温宁。” 舌尖转出这个称呼,祁宴完全想不起自己要批什么了,索性放下笔扭动下手腕,“有消息了吗?” 谈到正事何舒明收起笑容,“没有,估摸着是他帮忙了,去的人死了大半。” “是吗?” 祁宴笑出,本就上扬的眼尾现在如绽放的曼珠沙华,迷人又深不可测的危险,似乎在思考什么撑头盯着桌面。 何舒明看着没再说话,当年的小将军如今成了这幅模样,不知道老将军在天之灵会如何想。 “行了,出去。安置那几位老将军的事赶紧解决,不行就全杀了。” 祁宴厌烦的捏了捏眉心,头又开始痛了,他呼吸了两下闭上眼懒得再多言。 何舒明应了两声退下了,他话语间的暴戾连他都感到压抑。那都是追随老将军多年的老人,他随口就说杀掉。 他叹了口气,转回头望向诺大的永明宫,不知是好是坏。 少了人在眼前晃荡,等到老毛病好了些,祁宴站起走向合仙殿。 他没有叫人进去通传,径直的走进,正好逮到她翘着脚坐在软塌上吃着手里的糕点,笑眯眯的和对面人手舞足蹈的说话。 见到他来陈娇娇猛的呛住了,咳嗽了两声慌忙站起,手里咬了一半的糕点也不知道该藏还是该吞掉。 陈臻来回打量着两人,倏尔想起陈娇娇才9岁的那年,陛下还是伺候在她身前的太监。 陈娇娇几乎独占父皇疼爱,宫中大家自然不爽。 那日他们带着她去到小竹林,骗她玩捉迷藏,却把她丢在那。 她本想捡个好处,等到晚上再去接她出来,说不定能得到父皇的高看。 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他先找到了她。 后来她才听说,那晚他一个奴才提剑入了皇子的殿里。刀架在二哥哥的脖子上,二哥哥才不得不说出来。 现在想起来,她觉得哪里都不太对,打算等会再提起过往陈娇娇对他的折磨。 她现在只是个亡国公主,不攀附上眼前人如何活下去。她可不能出宫过苦日子,穿麻布的衣裳都叫她浑身发痒,更别提和那些贱民生活在一处。 可还没等她先开口,祁宴就敲了敲杯子,示意倒水。 陈娇娇知道他不会轻易那么轻易放过她,但今天阿臻姐姐在他心情应该不错。 想到这她格外乖巧的给他倒上水,走到陈臻旁边站住,寻了棵庇佑的大树似的。 祁宴拿起喝掉,没多说什么。 见他杯子空了陈臻漏出微笑,先一步为他添水,“陛下,今日殿里新上了种茶,拿给您尝尝。沉香,快去拿来。” 能从这消失的大好机会,陈娇娇赶忙轻拽了下沉香的衣袖,低声说,“我去。” “站住。” 男人冷峭的声音传出,陈娇娇欢快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呆愣的转过身,不明所以。 祁宴没看她,指了下沉香,“叫什么名字?” 沉香有些纳闷但还是恭敬的回答,“奴婢沉香。” 她答完后房内一片安静,大家都在猜测他的心意。 片刻祁宴又指了下陈娇娇,“名字。” 陈娇娇下意识的开口,“陈” 刚吐出一个字来她就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了。 现在她已经是下人了,该自称奴婢。 她茫然的咬了下唇垂下头,他存心羞辱她是知道的,只是这一句奴婢她如何也开不了口。 就等于认了奴籍,但她曾经是大陈的最尊贵的公主。 祁宴见她已经明白了收回视线,她有时候算是挺聪明的,不用废话太多。 他抿了口茶水,耐心的等待她开口。 觉得会等到的。 半晌陈娇娇咬着唇角就是不肯开口,祁宴弯起手指一下下在桌面上轻叩,时轻时重,听的人心上下波动。 殿内寂静无声,空气凝固住似的难以呼吸,陈臻见状赶紧打圆场,她现在还需要陈娇娇这个垫背的在。 “娇娇,”她快步走上去拉了下她的手,“就说一声,要不姐姐的性命可能也不保。” 陈娇娇猛的侧头望向陈臻,眼底涌上星星点点的泪光她又强行压了下去。 不想再拖累任何人了,要不真无颜见父皇母后。 “奴婢陈娇娇。” 既然开了口也不忸怩了,她抬起头笑了出来,“奴婢为陛下去拿今日刚到的新茶。” 许久未见她笑颜,祁宴盯了下她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却一瞬冰冷。 等到拿来新茶,泡上后陈娇娇重新站到陈臻身边,垂低头望着脚尖,也没留心他们在说什么。 祁宴没等茶泡好就站起,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伸手将她头上的发簪扯下。 簪子勾住发丝,陈娇娇忍不住低呼了句,踉跄了两步。 他随手将发簪丢在桌上推门离开了,发簪砸在桌上发出回声,许久才停止下来。 他之后没再来过,她安心呆在合仙殿,一日日过的也算轻松。? 第四章 生米煮成熟饭 天气越发寒了,外头开始下雪了,陈娇娇蜷缩在床上望着外头白雪茫茫的一片。 屋子里没有供暖,被子还是薄的夏被。 窗户上破了几个大洞,她前天才粘了纸今日又湿了,寒风灌进,晚上她早就冷的睡不着了。 她早跟沉香姐姐提起过了,可明日复明日。 她是脑子不活络但不蠢,这么多日也逐渐明白了。 沉香敢对她怠慢,阿臻姐姐肯定是授意了的。 但现在的她不如从前一毫,到底是忍下了。 早上她早早去到陈臻的殿里,那暖和的空气能让她能有片刻的喘息。 “娇娇,来叫沉香帮你也梳妆一番啊。” 陈臻坐在铜镜前朝她招手,陈娇娇笑了下走过去,但没有坐下梳妆。 成为婢女后她的衣裳全换成了婢女简单的款式,也不再梳繁琐的头了。 她微笑着接过陈臻一缕头发,轻轻的从上往下梳着。 陈臻望着镜子里一高一低的两人,笑意更深了,“你说我是带这个好呢,还是带这个好看?” 她举起手中两个发簪才惊觉其中一个还是陈娇娇的。 那日陛下将这个从她头发上拆下随手丢在了桌上,她瞧着实在好看忍不住偷偷收了起来,没想到一下子露了怯。 现在收起来也来不及了,都被人看见了。 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干笑了两声说道,“我,我记得娇娇那也有个一摸一样的。” “是啊,”陈娇娇手中的动作不停,“我的是祖母的遗物,说是能托魂,给孙女保平安用。自然是比不上阿臻姐姐的。” 手里的簪子烫手起来,陈臻脸色煞白一把丢开,也不管刚刚扯的谎,在衣服上抹了抹手生怕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你,去打点水。” 她生硬的用主子的语气吩咐,陈娇娇也没话说,拿着水壶出去打了壶热水进来。 但她刚走进,陈臻就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近,一下子又恢复姐妹情深,“娇娇,等会儿陛下来了,你可不可以打翻水在他身上,一杯就好。” 陈娇娇不解的皱了下眉,“为何?” “你我说难听些皆是前朝余孽,虽然陛下对我有些情,可抵不过流言蜚语。若姐姐有幸” 后面她没有说全陈娇娇也听懂了,承了龙恩自然生米成熟饭。 她也懒得墨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一床厚被子,炭火,将窗户修补好。 陈臻脸色一僵,和沉香对视了一眼,只得连连答应下来。 “姐姐先将物件送去,妹妹才能豁出命帮姐姐啊。” 陈娇娇美目流转,本就上挑的眼眸此刻妖媚异常,尽显窈窕。 她有六成把握陛下不会杀她,他想要的是折磨,用这样的条件换一冬天的好日子并不亏。 “当然当然,沉香,还不快去!” 确定东西送到了,祁宴也走了进来,陈娇娇站起走到一边。 说起来简单,真到实践的时候她还是紧张的心砰砰跳。特别是倒水的时候对上男人冰冷的眼眸,她手抖的拿不稳杯子。 水一点点装满杯子,她一咬牙拿起,装作崴到脚,将水直接往他身上泼去。 祁宴其实能躲开,但过于明显的故意让他想知道她到底要干嘛。 茶水沾湿了黑色的披风,陈臻一喜,面上却慌忙同沉香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恕罪啊,娇娇不是故意的。” 身后跪了两人,陈娇娇眨巴了几下眼睛,膝盖一弯刚准备跪下。 厚重的披风就扔到她身上,她慌忙抬手接住,顺便直起身子。不明所以的捧着披风,一动不敢动。 “出去晾干。” 祁宴抿了口杯中只剩下一半的茶水,眼也没抬,随口说出惩罚。 “是。” 陈娇娇应了声,心里却有些高兴。猜到了他也许会这么罚她,风水轮流转嘛。 在她出去的一瞬陈臻小声说,“不用回来了。” 她却很大声的应了句,“是。” 陈臻脸都吓白了,陈娇娇想笑,加快脚步跑了出去。 外头雪下的大了,她抖了抖披风,忍不住摸了把上头的毛领,软软的手感很好。 就一滩水渍用手都能抹干,但她乖乖的摊开晾着。 等到祁宴出来的时候,白雪覆盖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他不用多找就看到雪地里明显的那一点黑。 她蹲在地上写写画画,身上穿着他的披风。 他啧了声摇摇头,倒是不蠢。 披风拖在雪地里,干的地方都变湿了,他没再多看抬步离开了。 等到日头黑了下去,陈娇娇伸了个懒腰站起,揉了揉蹲酸的腿。 他的披风好暖和,她都舍不得脱下来。 远远看殿里还是亮着的,她不敢进。又脱下披风摸了摸,确认干透了才小步的挪回自己的房间,想着明日再带给陈臻。 “娇娇姐姐。” 陈娇娇猛的抬头,四下只有风刮过。 她住的地方本就偏僻,借着月光也看不清,她疑心是自己幻听了,可又听到一声,“我在这,娇娇姐姐。” 假山后似乎有一个人影,隐藏在黑暗中,冒了下头让她瞧见就缩了回去。 “是,是谁?” 陈娇娇斟酌着往那走了两步,这世上只有一人管她叫娇娇姐姐。 但是,不应该啊 假山后的男人拿下黑色的面具,抬起头相似的眉眼惊的她起了一身冷汗。 “六弟弟!” 陈远泽红了眼眶,一把将她拽到假山后抱了上去,“我好想你啊,娇娇姐姐。” 感受到他怀里实在的暖意,陈娇娇颤抖着捂住嘴,不停的掉眼泪,“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不是所有兄弟姐妹都被他杀了吗,那一日她分明瞧见的啊! “此事说来话长,姐姐我有事问你,你知道金印的下落吗?” “什么?” 陈娇娇还在发懵,陈远泽却冷下脸用力的摇晃了下她的肩膀,强迫她直视他,“这很重要,姐姐必须马上告诉我。” 他神情太过严肃陈娇娇赶忙回答,“我真的不知道,父皇从未在我面前提过。” “父皇最疼姐姐,怎会没提过!” 陈远泽放开她的手,懊恼又焦急。 陈娇娇还是没明白过来,“你要金印做什么?” 他没答,寒风吹过假山上的空洞如同恶鬼呜咽,冰冷的月光洒下他抬头盯了她一下,陈娇娇好像懂了。 以往可爱纯真的眼神成了疯狂,她含着眼泪狠心一巴掌扇上去,“你疯了吗,捡了一条命就好好活,来送什么死!” “姐姐,你甘心吗!父皇母后,大家都死了,这个仇你咽得下,我不行。我被一个人救下了,只要有金印他就能帮我东山再起。” 陈远泽又上前握住她的肩,抵她在假山上,“父皇最疼的就是你了,你却苟且偷生! 对得起他吗!” 陈娇娇哭着摇头又点头,他骂的对,但她又能做什么呢。 “我真的不知道,或许陛下已经找到了呢?” “陛下?呵,贼子罢了。我听说还没有,三个月后的春祭若他还找不到就是我们最好的发难时候。姐姐,你快想想,我时间不多了。” “陈臻!对,她还活着。陛下喜欢她,她可以套话。” “不行,我只相信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陈远泽狠狠的咬牙,来回踱步,“能在哪呢,金銮殿?父皇的寝宫,又或是母后的?藏书阁?” 陈娇娇望着他,无能为力的闭上眼,将温热的液体堵在眼眶里。 她又哪里不恨,可相比恨她更希望留下父皇的骨肉。 六弟弟从小就喜欢黏着她,她也老是拖着他玩,两人关系远胜过别的兄弟姐妹。她希望看到他远离这些纷扰,好好活着。 “远泽” “姐姐可否帮我找找,一定在宫中,只是我们没有找到。一定在宫中!” 他喃喃自语疯魔了似的,陈娇娇长叹一口气掰过他的头,认真的对上他的眼睛,“我可以帮你。但你得答应我,若是一月内咱们找不到就算了。你就得放弃,跑到我都找不到的地方。” 陈舒远勉强点了点头,“行。我不宜久呆,若是有联络的方法我再和姐姐说。” 他重新带上黑色的面具,四下张望,黑色的袍子让他隐入黑暗中。 望着他背影远去,陈娇娇蹲下埋头进手里厚重柔软的披风里哭了出来。? 第五章 还债 心中有事陈娇娇一早便醒了,坐在床边愣了会才慢吞吞的往陈臻那去。 陈臻见她进来,咬牙扯出微笑。 昨日想留下陛下,谁知她出去后没多久陛下就离开了,她衣裳都解了一半他连一眼也不瞧。 可她还是扶额,故意漏出脖子上自己掐的红痕,一副疲乏的样子。 “娇娇啊,昨晚姐姐有些累,起迟了点。” 陈娇娇满心都是金印,闻言哦了声又垂下头,想着自己的心思。 陈臻尴尬的摆了半天造型,红了脸一把站起,语气强硬的说道,“陪我出去走走。” 外头这些天一直下着雪,沉香有心的拿了个袖炉递上,“陛下特地交代奴婢让公主当心身子,省的他担心。” 陈臻笑着嗔了句,瞥了眼身边人她依旧没有表情,随意的像是没有听到。 她收回视线愤愤的往前走,脸上的表情却尖刻起来。 不应该啊,明明之前她连别人碰他都会生气。 挂在嘴边最多的就是“这是我的!” 难不成她是看不起她,觉得陛下不可能对她上心? 陈臻越想越气,怒火中烧,抬眼正巧远远的看到祁宴和他身边那个叫十五的侍卫。 她四下张望心生一计,慌忙在自己耳垂上摸着,大声的喊道,“我的耳环呢?沉香快帮我找找!” 祁宴也看到了她们,走近后站定。 听闻她在找耳环,许了十五帮她四处找找。 陈臻红着眼眶抹泪,捂住心口不断的咳嗽,“这是母妃留下的遗物。陛下!请您一定帮我找到,我就这么一个念想了。” 沉香扶住她也跟着哭,一主一仆哭的哀戚。 出了事陈娇娇从发呆中反应过来,蹲下跟着找找。 “或许是掉到池子里了,我刚刚还看到的。” 陈娇娇下意识的看过去,忍不住笑了出声。 是荷花池啊。 她明白陈臻要干什么了。 荷花池是活水,冬季最冷的时候也不曾上过冻,外头冰天雪地池子里水却依旧流动清澈。 她当真只想笑,后宫几乎没有别的主子,陛下又一心扑在她身上,昨晚又得了圣宠。 陈臻一直不放过她是为何,时不时的就点一点。 将这个救命之恩恨不得日日挂在嘴边。 祁宴看过去轻挑了下眉尾,垂下头对上她昂起的视线。 片刻,陈娇娇明白了。 省的他开口,她提起裙摆,直接走了下去。 刺骨的冰水浸过膝盖,她浑身颤了下,咬牙往前走了两步,伸手进水里摸索着。 岸上的祁宴没动,目光却冷若冰霜。 不聪明的人就不要去猜别人的心思,他没那个打算。 陈臻脸上的笑意就要决堤,偏头咳嗽了两声才堪堪止住。 没想到那年随手叫人捡他上来倒是救对了。 “妹妹这是做什么,丢了就丢了,不要紧的。妹妹快上来。” 陈娇娇躲开她虚伪往前伸出的手,蹲下在池底摸索着。 手冻的没有知觉,她强撑着往前走了两步。 那年,她不是没有愧疚。 现在已经记不起是掉了个什么东西,她威胁他要不陪她去竹林玩,要不下去捡,他面无表情的选择了第二个。 东西不是那么重要,她气他的态度,叫人看着不找到就不许上来。 随后她就跟六弟弟放纸鸢去了。 她是真的忘了,也没想到那些下人会那么认真的执行她的命令。 正值盛夏,他从日头最辣的正中午找到夜里。 后来,她才听说他倒在池子里,没人敢拉他。三公主命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 晚上她再溜进他房间,从未见过他如此苍白的脸色。 陈娇娇长舒了口气直起腰,敛去眼里的情绪。 四处都找了,欠的债该还的也算是还过了。 她抹了把溅到脸上冰凉的水珠,往池边走想上去。 陈臻见状闪到她面前,一脚踩上她扒在池边的手,“哎,那个发亮的是不是,妹妹能不能去那看看。” 陈娇娇吃痛的收回,抬头狠狠的瞪着眼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陈臻。 片刻,她倏尔笑开,在茫茫白雪中鲜艳的像是盛开时的牡丹,夺目鲜润。 眉眼却冷肃,带着丝丝嘲讽和寒意,看的陈臻心头一跳。 大陈最娇贵的花被她踩在脚下也是耀眼的,她一瞬觉得陈娇娇骨子里的傲然矜贵,自己怕是一辈子学不来,低一头。 “我当然可以为姐姐去找,今日妹妹就算为了姐姐翻了这个荷花池又怎样。只不过若是找不到,姐姐可等好了。” 说着她转身,提起裙摆往她手指的方向去。 身后陈臻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惧怕油然而生。陛下还看着呢,若是找不到岂不是自扇耳光。 祁宴冷眼看着,背在身后的手扭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沉沉叫人看不出情绪。 “把水抽了,叫人下去找。” “是。” 十五迅速行动起来,陈臻冷汗浸透后背,给沉香使了个眼色。 沉香会意的扑通一声跪下,自扇耳光,“是奴婢记错了,早上忘记给公主带耳环了。奴婢错了,公主罚奴婢。” 陈娇娇直起身,脚冷的已经没有知觉了,她没让任何人看出来,一步步的走到池边。 昨日刚承了恩,应该不会这么快怀上,她也不算谋害皇嗣。 她甜甜的笑着歪头,伸长手,“那就好,姐姐拉我下。” 陈臻早紧张的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过来拉她。 两人的手握住,陈娇娇手上用力刚想扯她下来,就被一双手拦下。 祁宴握住她的手腕,他手心的温暖传给她,陈娇娇愣了下。 他朝相反方向用力,将她拽出来,随后拉开她和陈臻。 她被他拽上来,脚步不稳的跪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明明站在旁边看到了,陈臻就是故意找她麻烦。 “妹妹,真对不起,是姐姐的错,你别怪陛下。” 陈臻拉住她的手将她扶起,诚恳的道歉,深深的鞠了一躬。满脸都是愧疚,眼里的炫耀却一闪而过。 他们两并排站着,陈娇娇抬眼望过去。 才反应过来陈臻是他的心上人,他当然不会允许。 突然间委屈从心底涌上,陈臻刻意寻麻烦她连找回来也不行吗? 她强行忍下眼里的温湿,笑出来,觉得自己真是越发矫揉了。 原来根本没她什么事,来回看了两人几眼转头向前跑去。 祁宴盯了下她的背影收回视线,这一次当还给她,没有下一次了。 在男人冷戾的逼视下陈臻瑟瑟发抖,开口叫了下陛下又闭上嘴。 她突然觉得或许在祁宴心中根本没有她,对她甚至厌恶,不过是借了个恩。 看着他连句话都没有施舍的离开,她一巴掌扇在沉香脸上,手指紧紧的攥起。 晚上祁宴撑头坐在桌前,面前的折子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脑海里全是下午的事,想知道冷不冷,又觉得自作多情,她18了又不是8岁。 他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叫来十五。 开口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算了,下去。” 十五不解歪头,可还是退了下去。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他走到窗边望向不远处的荷花池。 他根本没有因为这个事记恨她,没有意义。 那一年她才7岁,他刚被她带回去没多久。 那时候刚刚受伤所以才体力不支倒在水里,他知道她没心记得自己。 想着死了也行,本就该死的,苟且偷生了一年也算是赚了。 没想到被救下了。 晚上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一个很暖和的东西趴在身上,甜腻的香气像是草原刚熬出来的奶糕。 睁眼,她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的鼓起小脸堵住他的唇,气息从她唇中传给他。 他愣了许久,直到她换气的时候直起身子。 “你没有死掉!” 眼眸在黑夜中发亮,欣喜的搂住他的脖子,又眨巴着大眼睛溢上眼泪,“他们说你死掉了。” 她凑的近,呼吸相交,跨坐在他身上,整个人猫儿似的缩在他怀里。 蠢货,现在想起来他还是觉得她蠢的可怜。真当他死了,为他渡气。 他推开她,也是想吓唬她,让她下次不敢,闭上眼憋气。 她好半天才戳了戳他,凑近。鼻尖若有若无的蹭到脸上,好像感觉到他没有气息了。 “你别死嘛,你别死掉嘛!” 能听到她哭了,捧住他的脸来回摇晃,然后再一次贴上他的唇。 这一次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她软软的唇撬开了自己的唇,还撞上了他的牙,自己痛的哼唧了声。 绵长的气息渡给了他,眼泪掉在脸上也是滚烫的。 即使依旧浑身的酸痛还在提醒他她的所作所为,心却早就不怨了。 陈娇娇就是有这个本事。 上一刻叫人恨不得吊她起来揍一顿,下一刻就能讨人换欢心。 她自私,强势,胆小,跋扈骄横,但宫里大家都喜欢她,也愿意拿出好玩的好吃的换她笑颜。 他收回视线,坐到桌前。 他宁愿自己因为这样小的事情恨她,那他们至少还有可能。? 第六章 被罚抄书 那日之后陈娇娇忘的快,也懒得搭理陈臻时有时无暗戳戳的讽刺挖苦,一直在想金印的事。 这个比较重要。 父皇虽然疼她,但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随便告知她。 或许在金鸾殿里,但她现在肯定是进不去了。 又或许在母后的朝露宫? 等到晚上她鼓起勇气提了灯,夜晚的宫中寂静的只剩下风穿堂而过的声音。 呼呼声令人毛骨悚然,吓得陈娇娇连忙加快脚步往朝露宫去。 这里偏僻又已经没有人住了,夜晚格外阴森可怖。 她熟悉的绕过花园径直推门走进,殿里的陈设和之前并无两样,连桌上的书和摆着的字都还未收去。 借着昏暗的烛光,她忍不住红了眼,是母后的字迹。 但想着她还是一抹泪,四下寻着金印。 她从未见过金印是什么样子,按照六弟弟的形容是个金色的牌子,后头刻着龙的图腾,可具体他也不知道。 她蹲下在床底找着,倏尔听到身后远远的好似传来一声微弱的喊叫。 像是哀嚎,又似求饶。 她猛的回头,将手中的灯提起,四下照着整个大殿,“是是谁?” 她不敢大声喊叫,小声的呢喃,只有风回应她。 陈娇娇起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呆下去,跌跌撞撞的抓起桌上的字画就往外跑去。 刚没跑两步就感觉到被人猛的从身后抓住腰间的系带,勒着腰让她呼吸一窒。 她下意识的尖叫,将手中的灯向身后砸去,似乎砸到了个人。 是个男人,他骂了声松开手,陈娇娇没有回头不管不顾的向前冲。 凭借着记忆狂奔在夜晚的宫道中,她不敢抬头直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啊!” 何舒明也有点懵,她一下子撞了个满怀,他下意识的伸手。 清幽的香气在黑暗中更显得突兀,叫他不禁吞咽了下。 “对,对不起。” 陈娇娇低垂下头,遮挡住半边脸,推开他的怀抱飞快的跑走。 何舒明疑惑的咳嗽了两声看着她远去,摇摇头往永明宫去。 “陛下,宫中这些天死了四个宫女,臣已经叫十五多留意了。等安定了,宫中还得清一清才好。” 祁宴点了下头,半晌开口似乎在和自己说话,“宫女?” “是啊,要不您下了令宵禁算了。我刚刚过来还看到个慌慌张张的小宫女。” “知道了。” 何舒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顾自的说道,“北域那块的探子回报完颜和于这两日又不安分,要不臣再去一趟。” “等等。” 祁宴不耐的啧了声,捏了捏眉心。才上位不到半月,宫中事情堆积,要不他真打算自己去解决。 北域他在那生活了近十年,没人比他更熟悉了。 “行了,臣要说的就这么多,您注意身体,还是要早点休息。” 祁宴点头却又执笔,烛火将他的影子拖的长长的印在墙面上,瞧着无坚不摧。 这几日陈娇娇四处都找过了,也偷摸去了不少殿里寻,可没有一处有金印半点下落。 心里不免着急,她头脑算不来这些事,只能来回寻找,至今也只剩下藏书阁没有寻过。 藏书阁在竹林旁,小时候她经常来。 但都是带他来,作为交换他会陪她玩。 陈娇娇提起裙摆,穿过竹子看过去,似乎无人值守。四下也没人,她快步跑了进去。 里头的温暖让她放松了些,先在一楼找了找,又往上跑。 顶楼全是书,她重点跑向那在里面翻找。 父皇会将金印藏在哪呢,她一边找着一边念叨。 总不能是她自己的殿里,现在她无比懊恼自己为什么没多关注些。 翻找着,她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渐进,还有男人交谈的声音。 隐在架子后她听不清是谁在说话,门被推开了,她慌忙捂住嘴往里缩了缩。 “陛下怎么想到去找北域的文字?” 陛下?! 陈娇娇心脏快跳出来了,更是小心着自己的呼吸。 可祁宴还是感觉到书架的深处有东西,“谁?” 男人冷漠的声音传出,她的眼泪吓得涌了出来。 手刀划过空气,一瞬钉在她脸旁的书架上,嗡嗡声在耳边回荡。 她下意识的小声啊了句,对上男人扫过来的视线。 祁宴眯了眯眼,看清眼前人,“你在这做什么?” 她脸上被手刀擦出一条细小的血痕,他眼眸就更冰冷了。 “为什么不出声?” “我,我我来找本书,不知道会遇到陛下,陛下恕罪。” 陈娇娇慌乱的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下,响亮的让人担心她的膝盖。 惹的何舒明笑出声,觉得眼前人怂怂的样子有点好笑,刚想接近就闻到很熟悉的气息。 昨晚那个小宫女的气息? 他蹲下,收敛了部分笑意,温柔的眉眼显得有些凌厉起来,“我们昨晚是不是见过?你撞到人了。” 陈娇娇猛的抬头,眼眸震颤着盯了下眼前人,又没忘记那日的教训重新昂头看向站着的人。 “我,” 一句没有还没说出口,何舒明摇了摇手指,笑着眨眼,“不要撒谎哦。” “是,我是出去了。不过是睡不着随便走走。” 何舒明刚想反驳这明显的谎言,祁宴开口,“你来找书?” 眉眼间含上些讽刺的笑意,陈娇娇吞咽了下点头。 “什么书?” 她看向手里随便捡的一本,“伤寒杂病论” 说完她自觉荒谬不敢抬头,她不看书他是知道的。 祁宴呵笑了声,坐到桌前交叉着双手,“你就是记得第一章的内容朕也算你说的是实话。” 陈娇娇双手小心翼翼的背在身后,就想现翻。 “拿来。” 他伸手,她丧气的同手同脚往前爬了两步,乖乖递了上去。 她跪坐在桌边,小脸通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祁宴突然伸手摸了下她的头。 和前几日那些抚摸不同,没有恐吓的意思,像是没忍住单纯想摸一下。 陈娇娇一愣,一边的何舒明也愣了。 他反应过来后,轻咳了声面色依旧不变,“第一章什么内容?” “伤,伤寒和,那个杂病?” 话音未落,书就劈头盖脸的砸下,敲在脑袋上却不重,陈娇娇咬了咬唇角看到他满脸明晃晃写着的嫌弃。 她胆战心惊,何舒明却歪头好奇。 宫中女人不多,和陛下肉眼可见熟识的就更少了。 都说陛下对前朝的昭仁公主不错,难不成是她? “哎哎,你是昭仁公主陈臻?” 他蹲到桌子侧面,戳了戳她的胳膊,一副说小话的样子。 陈娇娇摇头,“不是。” “那你叫什么?” “陈娇娇。” “你是陈娇娇!你就是那个温宁公主?!” 声音大到祁宴无法忽视,他抄起砚台掷了过去,何舒明慌慌张张的手脚并用接住了,仍旧一脸呆愣的盯着她的脸看。 不是说陛下厌恶她吗,不是折磨她吗,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外头不是说公主伤痕累累吗?! 可他看着眼前人安然无恙,陛下还颇有耐心。 陈娇娇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他虽然生的一副温和又带笑的桃花眼,但盯着人看的时候能让人明晃晃的感觉到锐利。 “滚出去。” 房里安静了下来,她吞咽了下再次抬头对上坐着的人,他一手撑头随意的翻着手中的书。 半晌祁宴将书扔到桌上,“起来。既然是来看书,又看不进去就抄。从头抄,今日抄完。” 陈娇娇如蒙大赦,拿起桌上的书就想跑。 “在这抄。” 祁宴弯起手指叩了下桌面,陈娇娇只得老实的跪坐到对面。 翻开书,里头都是些她无法理解的词。 她不禁在心里哀叹着自己运气实在不好,弯眉拧成麻花状。 拿笔想舔墨的时候才发现砚台里空空如也,她一顿,昂起大眼睛亮晶晶的眨巴着。 祁宴舌尖顶了下左脸,扬起一抹奇艺的笑容。 她是打算叫他研墨? 陈娇娇也知道这很离谱,但她真的不会。 “陛下,要不我还是自己来。” 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墨锭,画圈的研磨着,陈娇娇狠狠的吞咽了下,“我,我学会了,我来。” “抄你的。” “哦哦。” 陈娇娇连连应了两声,不敢废话了。 让陛下伺候研墨会折寿嘛? 转念又想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安分的错开他的手沾了墨水,抄着。 祁宴盯着看了会,侧开头。 他喜好看书,父亲还在的时候总是笑着说一家武汉子竟然出了个文人。 可后来他再也没有机会看书了。 “你说好一个时辰的,你骗人!该陪我玩了。” “走嘛,带你去喂鸡,那个多好玩啊,干嘛折磨自己看这些。” “哎呀,我生气了!不理你了!” 那个墙角记录了他太多的过往,有时候是和她商量由她带上来的,有时是晚上偷摸上来看书,知道他是公主的人,被发现后也只是赶他离开。 他们说好在这呆一个时辰,他就得陪她去玩。但有时候她在旁边睡着了,他就能安心的看许久。 所以上来后他总是耐着性子哄她,那时候最简单的奢望就是她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上睡觉,不要打扰他。 想着祁宴闭了闭眼,许是得偿所愿了,竟能勾的自己想起过去。 他转回头,她下巴搁在手背上,毛笔尖胡乱的在纸上晃动,字还是丑的没眼看。 “明日抄这个。” 他随手从架子上拿了本,扔到她面前就离开了。 他离开后空气都暖和了,陈娇娇长叹一声,气恼的丢下笔。 才抄了没有6页她手都麻了,更别说这一整本书一晚上怎么可能抄的完。 她哼唧了两声,又只能怂了的拿起笔。? 第七章 刺杀 一早,祁宴刚推门就看到何舒明屁颠屁颠的往这跑。 “陛下哪去啊,还去藏书阁啊?” 他声音尖锐的奇怪,震惊中又带着些夸张。祁宴皱了下眉,嫌弃的往一边走了两步。 何舒明赶紧清了清嗓子,“陛下,那位是陈娇娇?” 见他懒得搭理他,他又开口,这次严肃了些。 “前日晚上我碰到她了,她慌张的在躲什么似的。那个时辰了还在宫中晃荡,而且昨日她不是去看书的话只有可能是去找东西了。” “陛下,您说她是不是在找金印?” “不会。” 他不觉得她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脑子。 见他还是走进了藏书阁,何舒明闭嘴了,跟上去想凑个热闹。 两人一推门就看到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出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洒在她侧颜上,显得格外安静乖巧,不睁眼的她看上去老实了许多。 何舒明小声的打了个嗝走到一边藏起来,想多看看,还不打算被他赶出去。 祁宴看了会绕到桌前坐下,敲了下桌面。 陈娇娇一颤,睡眼惺忪的爬起来,茫然的四下张望。 对上他冰冷的眼眸,她倒抽了口凉气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了。 抄的实在太晚了,藏书阁内又温暖,她也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陛,陛下。” 她刚动一下,又嗷了声僵住肩膀,手麻了。 祁宴抽走她身下的纸张,实在嫌弃她皱巴成一团的小脸,“抄多少了?” “就差一点点了,有点多。” “哦,是朕的错,确实太多了。所以娇娇只抄了不到十分之一?” “不不是的!” 陈娇娇连连摇手,他语气平静的实在太吓人了,害怕被他再次仍在蛇池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咬住下唇,跪坐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声哼唧,“抄不完嘛,一本书实在太多了。” 一旁的何舒明欣慰的捂住眼睛,会死,这个小公主会死的很难看。 “朕还没说你呢,哭什么。” 男人无奈中略带点烦躁的声音听的何舒明崴了脚,往一旁又缩了缩。 他抬手,微凉的指尖擦过她的脸颊,不轻柔的抹干净她右侧脸上的泪水。 陈娇娇放下手,自己擦着左脸,两人和谐的像是分工好了似的 感觉到他在哄自己,陈娇娇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许是加上了那天的委屈,她抽抽噎噎的不停掉泪。 “还止不住了。” 祁宴啧了声,不耐的扯了下她的脸,“再哭拉出去喂狗。” “不要。” “不要?” 祁宴被气乐了,啧了声捏了捏眉心。她哭红了脸,鼓起小嘴就差没数落他了,“朕还管你要不要,陈娇娇,你讲不讲理。” 何舒明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忍不住低声咳嗽,有意无意的打断了两人。 陈娇娇咬了下唇闭嘴了,祁宴也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两人都清楚的知道不是从前了。 他重新将书摔在她面前,“继续。” 陈娇娇也立刻打开,拿起笔抄了起来。 何舒明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坐在同一张桌前,没人说话,安静的也是和谐的。 莫名的想到决定攻城那一日,他果决的小将军负手站在城楼上,说的却是,“要不,算了。” 他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看不到他的毁灭天地的恨了。 若不能得天下,便叫天下浮尸万里,白骨露野,与这大陈永劫沉沦。 可他没做到,下令攻城却没有伤城内无辜的百姓。 杀陈家人,杀光了参与当年事情的所有人,却没有连累宫中的仆从和幼儿。 现在想起他还是不明白,陛下对这个曾经欺辱过他的小公主到底是什么心思。 三人没一人说话,只剩下写字声和翻书声。 抄了会陈娇娇刚准备翻下一页,就发现有三页黏在了一起。 她疑惑的歪了歪头,拎起来抖了抖。发现是被胶黏在了一起,无法分开。 祁宴也看过去,伸手捻了下厚度。 拿走书后才发现隔着几页又有两页被黏在了一起,似乎是故意的。 他皱眉,何舒明也看过来,“这书是原本就这样的吗?” 陈娇娇脑子没有他们转的快,等到他两站起走到那一排书架去的时候,她才愣愣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书架上的书已经被她翻的有点乱了,看不出原本的排序。 祁宴又翻了几本没有发现粘结的痕迹,将书丢回书架,“全烧了。” 对他来说金印半分不重要,何舒明却不答应,母鸡护崽子似的将书挡在身后,“这可不行啊陛下,给臣点时间。” “一天?” “一天?!” 陈娇娇听着眨了下眼,在他们出来的时候又垂下头,装作翻面前的纸张。 祁宴坐下,何舒明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她。 午膳的时候下人将吃食送来了这,没等陈娇娇绞尽脑汁想走,祁宴就开口,“吃完再抄。” 肚子里馋虫作祟,陈娇娇也不打算和好吃的作对。 她喜欢甜食,特别是软糯又甜的东西,所以赤豆小丸子一直是她的最爱。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们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赤豆小丸子放在面前,香甜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尖,她垂头拿起勺子不许自己想别的。 两双筷子,祁宴也不跟何舒明客气,“出去。” “哇,不是陛下。喜新厌旧也不是您这样的。” 何舒明嘟囔了两句,愤愤不平的拽着十五的胳膊下去了。 他离开房里就格外安静,只有筷子碰到碗边的声音。 陈娇娇没吃几口就看到他放下筷子,向后靠去,一副吃好了等她的样子。 她茫然的歪了歪头,他怎么吃的这么少。她才不过半饱,他就吃好了。 但也随着放下勺子,老实的坐好。 “吃不完就去蛇池站会。” “啊?!” 陈娇娇鼓嘴,慌忙拿起勺子,将碗里吃的干干净净,还伸手向他展示干净的空碗。 祁宴扯了下嘴角,叫人进来收拾。 等收拾好,陈娇娇重新拿起笔,没一会就发现他一手撑头闭着眼睛。 午后的阳光有片刻温暖,照的他不再如前几日那么高不可攀,高挺的鼻梁和细密的睫毛在脸上映下倒影。 他身上挥不去的疲倦,陈娇娇放下笔趴在桌上看了会儿。 父皇有时候中午也会去母后那呆会儿,每到这时她就会被母后赶出去玩,因为那会母后得是父皇一个人的。 想到他们,她的眼神冷了下去。 眼前人夺走了他们,她的一切。 她缓缓拔下头上的簪子,这个簪子不是什么祖母的,是父皇特地为她做的。 拔开是个小尖刀,是用来给她防身玩的,她从陈臻那拿了回来。 现在她庆幸自己没在他面前玩弄过这个,他肯定想不到。 拔去套在簪子上的银套子,漏出长而尖的小刀,缓缓靠近他。 陈娇娇手抖的不成样子,不是害怕,倒是一种奇怪的情绪,让她每往前一寸都艰难。 小刀指到他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划就报仇了。 就算自己也会死又如何,还有六弟弟,父皇的血脉。 她试图说服自己,颤抖着手却一点点的收回。 手腕猛的被握住,彻骨的冰冷让她几乎拿不稳簪子。 房内这么暖和,他的手却没有沾染上半分温度。 “错了。” 祁宴睁眼,撑头看着她,眼角眉梢染上冷意,忽然笑了下。 陈娇娇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奋力的挣扎还是被他握住手腕往前。 “是这儿,娇娇记好了。” 祁宴拉着她的手,猛的刺进自己脖子。 小刀没入三分,血一瞬涌出,滴在两人的手上,交汇往下落 陈娇娇被拽的一下子趴在桌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 黑眸沉寂,好像伤的不是自己似的。 “陛下!” 她的眼泪随着他的血一齐下落,染脏了桌上的纸。 “你放开我!” 她抽手想收回,祁宴却往深处刺了刺,没有动。 两人僵持着,陈娇娇不敢挣扎怕伤了他。 手指缝中都是血,他的血。 她没感觉到手刃仇人的快感,满心只有害怕,“陛下” “再往里一点朕必死无疑,娇娇的力气可以做到,自己来。” 祁宴放开手,甚至没有看她,任由自己的性命在她的一念之间。 他的禁锢解除,陈娇娇一把抽回了刀,手颤的拿不稳掉在了桌上。 叮一声祁宴又笑了,摇头好似在嘲讽她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看向她的眼眸却疲惫若死。 陈娇娇看不懂也不想看懂,迅速拿出自己的手帕捂住他的伤处。 两人又一次贴近,她刻意避开他的眼睛。 手上用力按住,含着哭腔埋怨似的小声嘟囔,“有病。” 祁宴笑开,又叹了口气,将手指上的血抹到她唇上,她娇嫩的容颜盛开。 她一直不是温婉小家子气的长相,那一点红衬的她气质更妩媚,妖气的眼尾哭红像是被捕获的小狐狸。 陈娇娇下意识的抿了下唇,血腥气在口中荡开,她皱了眉没理会他。 祁宴变本加厉的沾着桌上的血在她脸上作画。 他的指尖冰凉,蹭在脸上陈娇娇往后缩了缩,又被他环住腰一下子拉近怀里。 坐到他腿上陈娇娇气恼的锤了下他的肩,但手上还是捂住手帕。 她完全没想起他现在的身份,他也没计较。 邪气的挑眉,指尖按上她的眼尾,勾勒着画出一条长长的线,又在她脸上画了几道小猫胡子。 血腥气混着两人身上不同的香气,奇怪中有一丝呛人。 他一直带笑,陈娇娇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自己伤了自己还能笑出来,心里暗骂他就是个疯子。 伤口似乎不冒血了, 她小心的移开手帕,确定后开口,“陛下叫人进来处理伤口。” 祁宴没有停下不规矩的手,慢悠的在她的鼻尖点上血迹后收回。 满意的捏着她的脸拉近看了看,眼眸顺着窗外的日落沉下来,伸手推她下去,“出去。” 他抽离的很快,陈娇娇都能看到他笑意的消失过程,桌前人又恢复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她应了句是,转身跑了出去。 提起裙摆跑在雪地里,寒冷让她片刻清醒。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没有下手,这种愧疚感让她不停的流眼泪。 她就是个懦弱自私的胆小鬼,对不起父皇母后,还有大家。 跑回房间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扶着床边捂住心口痛哭出声。 哭累后她爬上僵硬冰冷的床,缩在被子里无数次祈祷第二日不要睁开眼了,带她走,太艰难了。? 第八章 赌他心软 早上阳光洒下的时候,她醒了。 陈娇娇抱住双腿坐在床上发了会呆,茫然的不知道现在该去哪。 不想去陈臻那找自己不痛快,昨日之后又很怕去藏书阁再见到他。 但那日书中似乎有蹊跷,她慢吞吞的收拾了下只得又往藏书阁去。 想着自己应该没有这么背,他应该不在了。她小心的推开一条门缝,对上门缝里男人凑上来的眼睛。 “啊!” 她吓的放声尖叫,何舒明也短促的叫了声。 “小公主偷偷摸摸干什么呢,吓人。” “何何将军?” 祁宴没有错过她脸上的懊恼,全把不想见到他们写在脸上。 何舒明侧身让她进来,陈娇娇不情不愿的走进,坐到老位置上。 坐下的时候飞快的瞥了眼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看上去也处理好了。 她收回视线,安静的抄了起来。 说是一日抄一本书,两日了她连四分之一都没抄到。 要抄完不知道要多久,陈娇娇有点心急,他们在这她没办法寻金印。 一直抄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想着她顿了下抬起头,“陛下,这本我有些字不认得,可以换一本抄吗?” 祁宴盯了她一下点头。 陈娇娇站起跑进后头的书架,小心又快速的翻了两本,没有发现有粘在一起的书页,又想去另一侧找的时候一下子撞见何舒明。 他和她隔了一个书架,歪头笑着问,“温宁公主找什么呢?” 她被狠狠吓了一跳,捂住心口颤了下,随手摸了本最薄的书跑回去。 坐回到祁宴身边,她才不满的开口,“何将军为什么跟着我,我只是想找本书。” 何舒明嚯了一声,这小公主找到依靠了,脾气大涨啊,刚刚怎么没这么硬气呢。 “温宁公主不是在找金印。” 他蹲下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祁宴没理会他们两,继续批阅着奏折。 陈娇娇心头一跳,但脸上漏出疑惑的表情,“什么金印?” “哈哈哈哈,你会不知道金印?陛下,她说她不知道有金印。” “何将军为何发笑,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应该知道吗?” 陈娇娇抄着东西,眼也没抬。 她的背直挺,跪坐着肩颈的线条勾勒着她纤细的身姿,夺人呼吸。 陈娇娇的仪态是美的,也是受过专门的训练。 这样一看她仿佛仍然是那个公主,打发下面人似的。 何舒明一时间无语,想从她口中套话还真是难啊。 更别提有人根本不在乎这个。 他站起,祁宴抬眼,脸上漏出些许玩味的笑,嘲讽他问了半天白问。 何舒明满脸写着陛下总有一日得死在她手里,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哼了声加重脚步,啪嗒啪嗒的推门出去了。整个藏书阁都能听到他用力跺脚的声音。 等声音小下去,陈娇娇停笔。 她还不能确定他手上到底有没有金印,何舒明的态度像是没有,但他像是胜卷在握。 “陛下,我真的不知道有金印。” 祁宴随意的嗯了声,也没表现出信不信。 陈娇娇心跳如鼓,只道不能这么下去了。 今日结束的时候即使她再努力,也才抄了不过半本。 从藏书阁离开后,她回到房间。 从门外打了盆雪水,等化了后,她闭了闭眼站起。 拔下头上的簪子在火烛上烤热,缓缓平放右手。盯着自己掌心的纹理,一咬牙划了上去。 十指连心,她疼的咬紧下唇,狠心拉出一条很长的血痕。 血一瞬涌出,她一把丢掉手里的簪子,泡进冰水里。 眼泪叮咛入水,她揉搓着手上的血迹,也拉扯到伤口,硬生生让伤口看上去像是顿物划上的,血肉模糊。 等完事后,她坐下急促的喘了两口,颤着不敢去看自己的伤口。 想着这样总不会再让她抄了。 祁宴撑头坐在桌前,陈娇娇用力的吞咽了下,凭着对他的熟悉她又一次感觉到眼前人翻涌的戾气,拆她的骨拨筋似的。 “手伤了?” “嗯,”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点了点头,“昨晚拿东西的时候伤到了。” “继续抄。” 他语气凉薄,听不出任何。 陈娇娇愣了下,望了眼缠绕着白布的右手,拿起身边的笔。 手掌被划破,艰难弯曲。 眼前人一如之前批阅着奏折,她无奈的在心里长叹口气,怕是白伤自己了,干脆还是赶紧抄完。 翻页的时候牵扯到伤口,白布被血染红。 她细微的嘶了声,强忍着疼痛。 清脆的碎裂声在耳边炸开,杯子被扫到地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就猛的被人掐住,拽起拉近。 他的怒意急风骤雨般袭来,上扬的眼尾此刻带上红光,死死的盯着她。 她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手收紧,窒息让她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腕,沙哑着嗓子也没喊出陛下两个字。 祁宴阖眼,再睁开眼眸深黑吞噬,“朕是不是很好骗。” 他咬牙,声音却有些无可奈何的无力,陈娇娇眼角溢出泪水,摇了摇头。 伤自己的右手她知道很蠢,很明显,可她实在没办法了。 昨晚她将这部分赌进去了,赌他会心软,赌他舍不得。 她赌对了。 祁宴一手掐住她,一手扯开她手上的白布。 看清伤口后他笑了出来,笑意却冰冷又凛然,用拇指轻柔的揉捻着她的脸庞。 眼底的阴翳包裹着她,蔓延到四肢百骸,每一寸皮肉,让人喘不过气来。 “娇娇真厉害。” 他的呼吸喷洒在面前,陈娇娇抖了下,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宴轻啧了声,笑的垂下头抵上她的肩窝,好似真的很有趣。 她的气息钻入鼻尖,他收了脸上的笑。 这么多日他都舍不得伤她,她自己把自己伤成这样了。 就为了不再看到他。 多有意思啊,多响亮的耳光啊。 “陛下” 若他罚她,或是狠心叫她继续抄下去,陈娇娇都不会哭。 可他除了生气还有深深的无力,好似拿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那种恨夹杂着无法理清斩断的情愫,她同样。 便只能是不死不休,折磨到老。 祁宴松开手,一言不发的站起离开了。 砰一声关门声传出,陈娇娇抚上自己的脖子,急促的咳嗽了两声,闭上眼睛堵住眼泪。 她达到目的了,该高兴,不是吗?? 第九章 遇险 第二日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房内空无一人。 桌上他的东西已经不见了,陈娇娇愣了会直奔目的。 她花了一下午时间翻找了架子上所有书,有几本都有明显粘连的痕迹,她摆在一起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这些连在一起也不是字,如果是数字密码的话,那东西又在哪呢。 她记下几个数字,打算晚上再去母后的殿里看看。 再一次走进昏暗荒废的宫殿,陈娇娇想着过往的事,脚步缓慢。 母后常坐的地方,父皇常碰的架子,她常常玩的地方。 可四处都找了个遍,一无所获。 她不免着急了起来,趴低去翻床底,可还没等她起身就借着摆在身旁地上的灯,看到身后有一双脚。 一瞬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是双破旧的鞋子,前头被磨破,瞧着像是宫中的下人。 鞋子在小心的接近她,她猛的回头,跪坐着往后挪了两步,看清了眼前人。 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有一只眼似乎被抓伤了,笑着一脸色眯眯的样子搓手,“美人,大美人!” 他一步步接近,手指摆在胸口比划着。 陈娇娇一步步,瞥见了桌子后面还有一双脚。 可这一双是躺在地上的,还明显是个宫女的鞋子。 她狠狠倒吸了口凉气,眼眸颤抖着重新盯着眼前人,那晚抓住她的好像就是眼前人。 母后喜静,住的地方偏僻,竟然成了这种恶人行脏事的地方。 “你,你别过来啊!我是陈娇娇,大陈的温宁公主,是陛下的人,你要是敢碰我,我” 陈娇娇话还没说完,眼前人啊哈一声伸手来抓她。 她吓了一跳往一边跑去,他抓空也不恼,像是在和她捉迷藏似的。 眼睛肮脏的上下审视着她,嘴里不停的咕唧着,流着口水。 陈娇娇奋力向前跑去,扑到门口才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锁住了,用尽力气也推不开。 他的嬉笑声渐进,她捂住嘴向后跑去。 后头个死角,但她现在也只能躲在那,期盼着能有人过来救救她。 “美人,我找到你喽。”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出,陈娇娇惊叫一声,被他猛的扑倒在地上。 他精神不太正常似的,力气大的吓人,按住她的手腕她完全动不了。 陈娇娇闭上眼,疯狂的用脚踹他,“滚开!滚开啊,滚!” 但他的身体还说贴进,身上的腐臭味直冲鼻尖,诡异的叽咕声在夜里格外狰狞。 她死死的闭上眼,知道再不做什么今日必死无疑。 没人能来救她了。 她咬了口嘴里的软肉让自己冷静,放缓了挣扎的动作,像是认命了似的。 男人力气也小了,歪头盯了她一会,呵呵笑着松手,去解自己身上缠绕的破衣裳。 陈娇娇面上勉强扯出笑,手一点点摸上头上的簪子。 在他俯身想亲她的时候,她用尽全力往他喉咙上捅去。 她真的记住了那个地方! 男人撕心裂肺的狂吼了声,捂住伤处在地上打滚。 陈娇娇不敢怠慢,拔出簪子又一次狠狠的扎了进去。 闭上眼,发狠的用力捅了几次,直到耳边没了声音。她才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往后爬了两步靠在墙上。 她不敢看那个男人到底怎么样了,紧紧闭着眼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 十五带着人在巡逻,最近宫里死了几个宫女。每隔几晚都死人,他就亲自带人检查。 听到声音他们快速赶过来,踹开殿门。 月光洒下他看清了瑟瑟发抖缩在柱子边的人,震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去请陛下。” “统领?”下面人不解,为什么晚上要去打扰陛下,陛下也不会管这些小事啊。 “快去!” 下面人只能听令快步跑走了。 等到祁宴过来,陈娇娇才抬起头。 他站在殿门口,月光在他身后洒下,显得那么高大。 抬眼潋滟了一池月色,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往后瑟缩了下。 祁宴盯着眼前人,眉心跳了跳。 她长发散落在肩上,身上的衣服被撕扯松了,柔软的肩头漏出。 脸上的泪水打湿了灰,脏兮兮的像是流浪猫。 他冷眼看了许久,直到陈娇娇抬手想抹眼泪,他才开口,“你脸上要是沾了他的血,朕剁了你的手。” 声音混着晚上呼啸的风格外冷戾暴躁。 众人抖嚯的面面相觑,十五都猜不透陛下到底如何打算。只能挥手叫他们赶紧下去,自己站到门外等着。 被一凶,陈娇娇更止不住掉眼泪,抬手指向后面,声音含着哭腔颤抖,“那里,那里还有一个,但是好像死掉了。” “你没死就站起来。” 祁宴不耐的皱眉,转身就走。 陈娇娇委屈的垂下头撇嘴,他话说的重也很不耐烦。 但看到他在,心里那一点不安定放下了些。她撑起自己努力的想跟着走出去,但腿软的没走两步就跪倒在地上。 扑通一声祁宴停下脚步,再三咬牙还是回了头。 脸上的泪水弄的她有点难受了,陈娇娇下意识的想去擦掉。 “朕的话对你不管用是,还是你觉得朕只能是在吓唬你!陈娇娇,你到底在依仗什么。晚上叫朕过来看你到处乱跑?” 祁宴一把捏起她的脸,蹲下拉近。 陈娇娇昂起头看着他猩红的眼眸,煞气毫不掩饰的释出,对她没有半分可怜。 她心里委屈,撇嘴忍了又忍还是挣开了他的手,扑进他颈脖处,埋怨似的蹭掉脸上的泪水。 “我没叫陛下来,是十五叫你来的,我自己解决掉了!” 十五突然被点名,更是往后藏了藏。 他莫名觉得不是陛下来解决温宁公主的事,而是温宁公主在哄陛下。 靠近她,陛下刚刚过来时那阵压抑的疯狂好像消失了。 陈娇娇刚刚死里逃生一回,根本没心去管别的。 愤愤不平的就把他的衣领当成擦眼泪的帕子,上下蹭着脸。 冰凉的耳尖若有若无的蹭到祁宴脸上,他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了下。 血腥味和她身上的甜香争夺着,到底是她胜了。 他再一次深深的呼吸,似乎在平静自己。伸手摸上她的后脑勺,将她按进怀里。 朝十五扬了下手,十五会意的递上短刀,他抬手直戳进地上躺着的人。 刀刺入血肉发出顿声,陈娇娇颤了下,被他抱起。 她环住他脖子,闭上眼,乖乖的趴在他肩上。 直到走出殿里,才睁开,看着他身后在雪地里留下的一长串脚印。 十五叫人收拾了残局,自己不近不远的跟着。 陛下不让公主将血弄在脸上,却可以擦在自己身上。 他咂巴了下嘴,觉得明日有事可以和何将军说的了。 祁宴将她抱进殿里,放到床上,去叫了太医就没再搭理她。 他脸色晦暗不明陈娇娇不敢说话,也不知道他莫名其妙生什么气。 手上的血迹干了,她用力的搓了搓,掉下些渣子。 自己杀人了,这个念头一晃,她垂着眼睑又掉了眼泪。 慌乱中她没多少感觉,现在能回想起簪子扎入血肉中的声音,和滚烫的从人的身体里流出的鲜血。 他厉声的尖叫和叫骂,一下下扎下去直到耳边再没了声音。 她止不住的浑身颤抖,在床边缩成一团。 祁宴瞥眼过去,语气不善的开口,“不许哭。” 但看到她噙着眼泪不敢掉下来,小心的打量他的神色的样子,他又捏了捏眉心走过去拥住她。 陈娇娇犹豫了下,旋即抱住他的腰,贴上。 他怀里清冽的气息抚慰人心,她一抽一抽的埋头哭了出来。 她贪恋这个怀抱的温暖,从7岁见到他起,一直抱到18岁。 十一年她从回头就能抱到他,到现在抱他需要考虑再三。 “可是,可是他是坏人。他也杀人了,那个宫女是不是死掉了。所以我帮了她们,然后就也不会再死人了。” 她哭的颠三倒四,祁宴也听懂了,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她还真会自己安慰自己,总能找出理由。 “人是朕杀的,你捅他的时候他还没死。” 陈娇娇埋在他怀里,闷闷的嗯了声,不再说话。 等她哭的差不多了,才反应过来现在他是陛下了,刚想收回手就被他按住。 直到门外的太医敲门,祁宴才放开手走回桌前。 “老臣先看看公主的手。”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书,陈娇娇收回视线洗干净手,伸出伤了的右手。 刚刚握簪子用力,现在手上的伤裂开了,洇洇的往外冒血,她才觉察出些痛来。 太医涂上药包扎好后,叮嘱到,“公主切莫再沾水,这些天也少使用右手。每日上三遍这个药,一周内就会好。” “谢谢您。” “您客气了,老臣再为公主看看身上的伤。” 陈娇娇一怔才反应过来锁骨处有被抓伤的痕迹。 “把药留下,出去。” 桌前人突然开口,太医愣了下,连声应道,“擦伤的话公主涂这个便好。” “谢谢您。” “哎,是是是。” 太医收拾好东西,小心的关上门出去了。 殿里重新安静下来,祁宴指了下一边的铜镜,陈娇娇会意的走过去。 褪下外衣,将里衣扯低,漏出雪白细嫩的肩颈,自己上药。 锁骨处只有指甲的划痕,脖子上还有那个人的咬痕。 她嫌恶的皱眉,不愿伸手涂药。 刚做好心理准备打开药瓶,铜镜里就倒映出身后男人的身影。 “啊!” 她吓了一跳,手一松,祁宴接住她手里掉下的药瓶,放到面前的桌上。 他从身后环住她,一手禁锢住她的腰。 陈娇娇紧张的望着镜子里两人明显的身型差异,他能将她包裹在怀里似的。 祁宴拇指蹭上那块咬痕,擦了擦,手上的力度却逐渐增大。 摩挲着她娇嫩的皮肤,擦红了一片。 陈娇娇嘶了声,缩了缩脖子,“陛下,疼” “忍着。” 他像是要将她这一块肉挖去似的,陈娇娇有点害怕的咬着唇,双手下意识的攀附上他环在腰间的手臂。 祁宴的动作顿了下,垂眸盯了下两人的手。 随后拿起桌上的药,帮她涂在伤处。 冰冰凉凉的,陈娇娇吞咽了下,睫毛不停的轻颤。 “陛下,我去是想拿母后母亲的遗物。” “朕问你了吗。” 他听不出疑问,也懒得和她说起似的,陈娇娇闭嘴了。 药膏是草绿色的,涂在皮肤上青了一大块,她忍不住有些想笑。 抿了抿唇又感觉到镜子里他沉沉的视线,迅速收起了笑容。 他再一次点上青绿的药膏,她没忍住扑哧笑出声,“好香啊,有薄荷草的味道。” 祁宴皱眉放下手,眼里明晃晃的嫌弃,用干净的手指敲了下她的脑袋。 现在还能笑出来的前后也就她一个了。 他接近她没有那种恶心感,许是他真的长得好看。 陈娇娇笑着双手递上手帕,“陛下擦擦。” “舔了。” 他表情看不出是不是开玩笑,伸手凑到她面前。 陈娇娇茫然的眨巴着眼睛,小步的朝后躲了下。 祁宴的嫌弃更是明显,随手蹭在她鼻尖上。 “呀。” 陈娇娇一时被辣迷了眼,揉着眼睛不高兴的撅嘴。 这回祁宴品出了些可笑之处。 “回去。” 他走到一边净手,陈娇娇应了句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她的簪子好像丢在那了。? 第十章 昏迷 那日回去后陈娇娇就生了病。 之前荷花池那一次她就感了风寒,这次可能是在等他来的时候又冻着了,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头昏昏沉沉的发冷,她只得瑟缩在床上的角落里。 外头愈发寒了,大雪将冬日推到顶峰。 她还没来得及闭上眼再休息会,门就被啪啪敲响。 隔着破窗户她看到了窗外人,“沉香姐姐有事吗?” 她懒得下床,抬高声音问道。 沉香却迫不及待的推开门,哐当一声将手中装满衣服的盆扔在地上,鼻孔朝天,“公主叫你洗干净。这些衣裳很贵的,要手洗。” “不过是些罗布,就是用踩也坏不了。” 陈娇娇斜了一眼,神情倦倦,躺下不再搭理她。 “你!” 沉香气急,一跺脚还是不敢多说什么,“你要是洗不完陛下怪罪下来,就等着瞧。” 说完她一把摔上门就走了。 等她离开,陈娇娇才睁开眼,看着地上的盆。 就算她不拿陛下压她,她也得洗干净。 用什么洗呢?井水吗? 她嘲讽的轻笑了声,这已经是她陈娇娇该考虑的事情了。 等到外头风雪小了些,她才从床上爬起来。 站起来的一瞬她跌跌撞撞的扶住身边的桌子,勉强稳住自己。 发热了,她叹了口气在雪地上拖着沉重的木盆,往远处走。 好不容易拖到井水边,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打水。 挣扎了片刻还是从荷花池打了水,随便的搓了两下。 水冰冷刺骨,手指关节冻的通红僵硬,已经毫无知觉。 陈娇娇没有多余的力气哭,只想赶紧洗好,赶紧回去。 洗的差不多送去的时候,沉香挑起来看了看,一脚踹翻在地,“这,这,还有这,都没洗干净。重洗!” 陈娇娇强压着火气,笑出来走回房间里。 冷的叫人五脏六腑都冻结了似的,肺腑中呼出的气息也是寒的。 她拧干了一件衣裳摔在地上,围了个圈将蜡烛扔到上面。 很快冷硬的衣服就点燃了,她又照葫芦画瓢的扔了一件进去。 火势大了些,空气温暖了起来,陈娇娇心满意足的蹲在一边暖手。 果然罗布就是易燃。 她烤了会火,发热让人很不舒服,站起来眼前发黑。 陈娇娇扶着桌脚挪到床上,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 自从温宁公主出事后,巡逻任务就繁重了起来,基本日日都是他亲自到处看。 十五哀叹了声,裹紧衣裳迎着风雪往前走,不知道是幻觉还是 好像闻到风中带来烧焦的味道,而且就在前面。 他一抬头,远处浓烟滚滚,照亮了天际。 这个方向,他暗道不好,赶忙叫人去救火,自己跑去陛下殿里。 “陛下,昭仁公主那走了水!” 祁宴没有抬头,提笔舔墨写完那一笔才开口,“叫人扑灭。” “臣已经命人去了,您要去看看吗?” “她人呢?” 十五愣了下,“昭仁公主应该在殿里,但估计不会有事的,”说了两句他才意识到陛下问的不是这个,“臣不知道温宁公主在哪。” 祁宴皱了下眉,看出去搁下笔,“去看看。” 越往那去,人声越嘈杂,祁宴心头突然一跳,这样小的范围的起火不会是合仙殿。 没让他多走几步,就看到了走水的地方。 小小的屋子,火光乍现。升腾的黑烟争先恐后的往上拥,隔着距离都能呛的人咳嗽。 祁宴再一次问,声音却干涩僵硬,“她人呢?” 十五却慌了神,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那位的住所。 他不敢怠慢,甚至来不及回答,迅速往里头冲。 如若她有事,他觉得陛下不会放过在场的任何人。 祁宴站在外头,看着,等着,面无表情。 手上的扳指碎裂掉在雪地里,随着他的血滴,在雪地里绽放,来往匆忙的人没有注意。 许是火势大,隔着距离仍然灼的他浑身气血翻涌,烧心挠肺般。 眼眶被熏的疼,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到了十五怀里抱着的人。 两人跌倒在雪地上,她脏兮兮的分辨不出来是个人,像是刚被从煤堆里捡出来。 “传太医。” 他平静的开口转身,至少他自己觉得很平静。 不想要她了,有点麻烦。? 永明宫内,何舒明匆忙进来,刚刚得知出事他才从府上赶过来。 一进去他就看到围绕着床跪了一地太医。 抬起头,陛下坐在高出,身型隐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 他喘了两口气对上一侧站着的十五,询问的打探了下。 十五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面色看上去也不太好。 何舒明无奈的挠了挠头,等到太医收回手,上前询问,“怎么样了?” “公主是吸入太多毒烟,导致昏迷。” “那” “什么时候会醒?” 声音从上首传出,阴沉克制。 “或许是这两日,又或许” 又或许醒不过来了。 何舒明心里咯噔一下,谈不上好不好,希望与不希望。 “什么时候会醒?” 祁宴再一次开口,这次他站了起来。从架子上抽出剑,拿在手里把玩似的。 他走下来何舒明才看清他的表情,声音无波无澜听上前清淡,眼眸却冷的不像是活人。 太医颤抖的扑通一下跪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老臣也不能确定,要看公主体质。” “不太好呢?” “那那臣真的无法保证。” “那朕留你何用。” 刀剑划过,白光乍现,何舒明还来不及求情,太医的脑袋就滚到一边,咕噜咕噜的停下。 他如嗜血的邪祟,失了控制被放出来。 捻过脸上溅到的热血,祁宴剑尖指地,轻敲了下,“你呢,怎么说?” 被点到名字的太医,一边磕头一边大哭,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 他手起刀落,转向另一个,闲散的像是在聊今日的天气,“你?” 哭喊求饶声一片,何舒明心里只有两个字,疯了,眼前人彻底疯了。 “陛下,您,” 他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劝阻还是看着他杀光殿里的所有太医。 祁宴没搭理他,抬了抬下巴,“到你了。” “陛下!温宁公主还在这,您看在她的面子上先放过他们,公主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 何舒明慌忙上前两步,侧身挡在太医面前,再不开口他能一个个杀光。 祁宴啧了声,抬眼。 那一瞬何舒明甚至怀疑他会杀了他,可他捻了捻手指丢下剑,站直身子,“三日,她醒不了,你就得死。祈祷,跟她说,让她可怜可怜你。” “是,是是!” 何舒明看着他离开,转头望向床上躺着的人。 隔着一层缦帘看不太清,虚无缥缈的让人觉得遥远。 他在心里叹气,可怜的又何止是那个太医呢。 “你求她了吗?” “求求了。” “哦,是吗。” 地上的人瑟瑟发抖,床边坐着的人一手揉捻着床上人的小手,一边随意的用刀柄抵了抵眉心,“那就没办法了,怪她。谁让娇娇不心疼你呢。” 站在一边的十五和何舒明脸色都不大好看,再折腾下去永明宫真成炼狱了,血腥气挥散不去。 地上的血迹刚干透又有了,只有她身边有一盏烛火,照亮一小片地方。 这里杀戮的气息让他们两都不敢呆下去了。 “下去。” 半晌祁宴开口,太医如蒙大赦,也不敢谢恩,跪着往外爬去。 年轻的帝王不信神,不信命运了大半生,终是相信积德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了。 他伸手摸上床上人的脸庞,呢喃自语似的,“朕想让你死在朕手里。你要是醒不了,那朕就先杀了你。” “醒来,朕有个礼物送给你。你会喜欢。” “娇娇。” 声音混入窗边的寒风中,化开,连他自己都没听到。? 第十一章 礼物 长明宫的侍奉们日日吊着十二分精神伺候,人人都能察觉陛下这些日的暴戾。 犹如紧绷的弦,一日日绷紧,不知何时弦断。 十几日了,压抑着的森冷涨大充斥着整个大殿,夺人呼吸。 等到殿内空下去,祁宴望向床上躺着的人,目光沉沉中很难看到情绪。 半晌他站起走到床边,她的脸色仍旧苍白,唇也毫无血色。 安静的躺着若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不像是活人。 他伸手用拇指摩挲着她微凉的小脸,从轻柔到用力。指尖所及勾起滚烫,她娇嫩的脸庞泛上点红色。 躺着的人依旧无知无觉,他猛的俯身咬上她的唇,一手用力捧住她的脸抬起,发狠似的疯狂掠夺,寸寸侵略。 血腥气荡漾在唇齿间,他停下粗暴的捻去她唇上的血迹。 “娇娇你不能这么对朕,你不能这么对朕!” 他压抑的低吼传出,门外高恭德猛的顿住脚步,询问的看向何舒明。 何舒明透过门缝看了眼,摆摆手,示意将食盒放在门口就行。 短短十几日,他看清了他们都没看清的。 或许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什么怨恨,什么报复,什么死了才好,这个小公主再不醒的话,陛下真的会疯。 没人劝的住他,刚开始还好。 现在宫中太医少了大半,三日为限,每隔三日都会死一批人。 他也实在劝不住。 只期盼着小公主快一点醒过来。 陈娇娇睁眼,眼前却茫茫然一片,像白雪又像是雾气。 她努力想看清,可彻骨的寒意包围着,让她意识不清起来,恍然回到那一年掉进听雪湖。 一样钻心的冰冷,但过后身体会热热的,那种感觉很奇怪。 那一年初雪,外头刚上冻一日她就等不及要上冰玩。 她记得自己强行拖上他,他明明告诫过冰不稳不安全,可她不听非强迫他陪着在冰上玩蹴鞠。 没跑几步冰就裂开了,从远处咔嚓咔嚓的裂到她的脚底,等不及反应她就一下子掉进湖里。 冰水漫过头顶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只能感觉到他一手抱住自己的腰,推她浮出水面。 她抖的手抬不起来,他第一次那么严厉的凶她,叫她往冰上爬,然后趴下。 她一边哭一边被他托住腰抬了上去,听话的坐在脆弱的冰上,回头却找不到他的身影。 “阿无!” 好半天才等到他重新浮出水面,她跪在冰上伸手拉他。他早已力竭,连呼吸都很艰难。 他让她先回去叫人,别坐着挨冻了,没用。 可听雪湖很偏僻,两人又在湖水中央,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多久,她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她记得自己疯狂的大哭,冷的颤抖又哭的颤抖。 既不想丢下他,又没有办法。两手用力的拽住他的手腕,努力了好几次也没能拉他上来。 索性,她重新跳了下去。 两人抱在一起说不定会暖和些。 那时候她才13岁,没别的复杂的心思,就是害怕。 怕他真的死掉,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怕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咬牙骂她蠢,却抱紧了她。 “你敢凶本宫,罚,罚你回去挑豆子!” 她记不得自己是如何上去,如何活下来。再醒的时候已经在暖和的殿里了,冬天已经过去了,天气转暖了。 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快夏天了。 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只是母后再也不允许她只带一人出去。 之后她身边总是围着大帮伺候的人,他隐在人群中,她也没再只被他保护了。 “阿无,阿无!” 陈娇娇猛的睁开眼,捂住心口急促的喘息。这次她看清了周围,和床边坐着的人。 “陛下?” 她蠕动嘴唇,嗓子干哑的说不出话。 “想死?朕满足你。” 祁宴藏住眼里的情绪,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提起她撞到床屏上。 砰一声撞的陈娇娇耳鸣声渐起,刚醒她全身没有任何力气,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腕,挣扎不开。 他深黑的眼眸如同落日般沉,蕴着火光将她灼烧殆尽似的。 他的手逐渐用力,喘息困难起来,陈娇娇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带着温度砸在祁宴手上。 “陛下!您三思啊,公主才刚醒,身子还未恢复!” “陛下。” 殿内跪下一片,祁宴没有挪开半分视线,死死的盯着眼前人,“谁许你们叫她公主,滚出去。” 何舒明想往前走一步说点什么缓和下,却又识趣的停下,挥手叫大家都下去。 关门时他无奈的摇头,既不可言传的关系,又无法意会。 轻声的关门声传出,殿内只剩下她的抽泣和他的呼吸声对峙。 半晌祁宴开口,“想烧死自己这点火太小了,朕教你。” 说着他松开手,直接踹倒了灯台,蜡烛掉在书上一瞬燃起火光。 他面无表情的将架子上的书全往火堆里丢,火势渐大,外面嘈杂一片。 陈娇娇还来不及多喘息,就赶忙光着脚奔下床,不管不顾的拉住他的胳膊,“陛下别扔了。陛下!” 祁宴推开她的肩,又摔了盏灯,火光照在他冷漠的侧脸显得格外阴翳吓人。 躺了多日腿脚不便,陈娇娇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又赶忙爬起来拽住他的袖子,不让他将书扔进火堆里。 祁宴再一次甩开她的手,却收了力气。 “陛下,您别这样。” 陈娇娇拦不住,眼见着大火从桌上烧到地面。她慌忙跑到门口,救星似的祈求的望着何舒明,“何将军,陛下” 何舒明早就叫人等在外面,见状也不敢耽搁,匆匆进来扑灭火。 经过陈娇娇身边的时候他抬起胳膊肘,往站在那的人怀里推了一把。 抱一个,别发疯了,这谁受的住。 陈娇娇踉跄的往前扑,确实稳稳的抱住祁宴的腰。 在他怀里她昂起头对上他低垂下来的眼眸,害怕的想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抱起丢到床上。 他没再管她,冷眼看着来往的人收拾残局,负手而立。 陈娇娇望着他的后背想了想,往床边爬了些跪坐起来,“陛下,我不是想死。有点冷,所以我想取暖。” 她知道这是个愚蠢的想法,但是好几日都被冻醒,想着点火就暖和一会儿就好,可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睡着了。 祁宴垂眸,她的大眼睛噙着泪花诚恳又认真的解释,小脸还有些苍白。 他抬手抓了下她的手,已经不像前几日那么冰冷的让人心寒。 到底闭了闭眼,“朕说了会送你一个礼物,明日叫他们带你去看。” 说完他转身离开,陈娇娇这才重新缩成一团坐在床上。 他的声音听上去冷静了许久,她也放心下来。 昏昏沉沉中确实听到他说要送个礼物给她,只是不知道是当真的。 刚醒就闹了一场,陈娇娇头有点晕,但她还是能分辨出自己在他的长明宫,睡的是他的龙床。 等到殿内清理干净,重新安静下来。 她小心翼翼的裹了裹衣裳,走到门口和候在外头佝偻着腰的高恭德说,“高公公,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高恭德笑着低下头不去看她,“陛下说您身体未痊愈,请您在此休息。” 陈娇娇茫然的皱眉,“这,恐怕不妥。” “无甚不妥的,这是陛下的旨意,您好生休息便是。” 他虽然恭敬客气却不容置疑,陈娇娇勉强点了点头,重新回到里头。 可她醒着就不敢坐他的龙床了,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端正的望着桌上杯子的花纹发呆。 “温宁公主。” 陈娇娇一怔望向门口何长舒嬉笑的模样,“何将军别这么叫我,叫我娇娇就好。” “说不定下次就见要叫娘娘喽,”何舒明走进坐到她对门,“身体好点了吗?” “嗯,多谢将军关心。” “不用谢我,那晚是十五救的你。” 陈娇娇哦哦了两声,点了点头,“有时间我去道谢。” “不重要,谢谢咱们陛下就行。” 他三句话不上调,但陈娇娇也不敢真随意对待眼前人,附和着抿抿唇就是最大的回应了。 何舒明抬手喝水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下她,放下后又笑出来,“陛下就是言语上吓人了点,其实挺担心你的。十多日了,该跟他说句谢谢。” “是是要的。” “走,把礼物给你。我想着你应该今晚就想看到。” 第十二章 重逢 陈娇娇歪了歪头不解,何舒明没多解释只是伸手扶起她,自顾自的往她身上丢了两件衣裳,“多穿些,外头寒。” 一边往外走,一边絮絮叨叨的说她的身体,像是以前她殿里的老嬷嬷,陈娇娇忍不住笑了下跟在他身边。 听到她的笑声,何舒明侧头,传闻中的温宁公主果然貌美的非同寻常。 第一次见他就感叹世上真真有美的不可方物。 她漂亮的单纯,独独就是漂亮,叫人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他也见过那个昭仁公主陈臻,温然多一些,倒是不漂亮。 可看来看去他还是觉得这个小公主气质更可人,由心的亲近。即使不是因为陛下,他也觉得她好相处。 “小公主,你放火当真不是想死?” 陈娇娇愣了下,摇头。确实没有这个打算,太冷了罢了。 她不像是撒谎,何舒明点了点头,“你在找金印,是为了是什么人吗?别说为了陛下,我不是陛下,不必哄我。” “何将军为什么一直怀疑我和金印有关,我不知道什么金印,也没人说起过。” 何舒明哈哈笑了声,叹了口气,站定指向前面,“去,你的礼物。” 陈娇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片杂乱,里头似乎是个废弃的宫殿,亮着昏黄的光。 不过离的太远了,小小一点亮光,像是萤火虫发光的尾巴。 她纳闷的皱眉,“是什么?”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在这等你。看完还要带你回去,把你丢了陛下得砍死我。” 话说到这份上了,陈娇娇小心的提起裙摆,踩在杂草上,一步步慢慢往前走。 “又不会把你卖了,真是个礼物,快去看看。” 身后传来他的嬉笑声,陈娇娇鼓了鼓嘴,大步向前走。 走过那一片杂菜,她能看到似乎是个院子,不大但亮堂干净的很。 她小心的敲了下墙壁,“有人吗?” 没人回答她,她只好走到门口,一点点的推开门。 那一句请问卡在嘴里,门内人一把站起。 “娇娇?!” 同样震惊喜悦。 陈娇娇张大嘴,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不敢置信的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会的,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是我在做梦,我的娇娇啊!” “母后?” “娇娇。” 陈娇娇再三确定才飞奔过去一把扑进女人的怀里,虞氏哭着抚摸她的后背,一声声的唤她。 两人抱在一起高声哭泣,都纷纷没想到彼此还能再见。 等到哭累了,虞氏拉着陈娇娇的手坐到床边,轻轻的将散落下的头发撩到她耳后,“瘦了。” 眼泪湿润了视线,陈娇娇用力的抹去。 母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卸下繁琐的衣服,眉眼依旧温柔慈爱,只是两鬓多了几缕白发。 和记忆中严厉但总是笑着惩罚她的人重合,她再一次扑进她怀里,感受她的温暖。 “母后,怎会?” “如你心中所想,陛下留了我一命,将我安置在此。” 虞氏笑了笑,上下抚摸着眼前人的头发。 她已到知天命的年纪了,本想着青灯古佛,留得残生只为赎罪,没想到还能有再见她一面的机会。 两人坐在一起说了些体己的话,陈娇娇握住虞氏的手,心中酸涩,更加思念父皇了。 一家就差父皇一人了。 “父皇若是还在,就好了。” 母后是红脸,父皇是白脸。 她调皮捣蛋被母后凶了,就会跑到父皇那哭。 父皇每次都笑眯眯的抱起她,安慰她娇娇长得漂亮,不用太聪明。 母后就会连带着父皇一起训斥,说这叫什么话,我们女儿就不能又聪明又漂亮。 现在想起来,陈娇娇扑哧一下笑出声,虞氏也笑了。 说着说着时辰不早了,陈娇娇猛的想起外头还有人在等她。 突然心头一颤,不管是她还是母后在这里都还不安全。 她一把拉起虞氏,焦急的想收拾东西,“母后,我们跑!他留你在这,指不定是用来威胁谁的。我们一起走!” 虞氏看着她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开,走到桌边坐下,平静的抿了口茶,“我不是母后了,还是不是你母亲?” 陈娇娇不解的提高声音,“您当然是了!” “那就叫我句母亲。” “您是什么意思,娇娇不懂。” 虞氏没再说话,看着她,陈娇娇泄气的重新坐下,“母亲。” “哎。” 陈娇娇的眼泪再次决堤,“您到底是什么打算?” 虞氏没立刻搭话,望出去,像是回忆往生似的,“我还以为娇娇喜欢阿无。那时候你还问我,公主可以嫁给宦官吗。你还记得吗,我说不可以,你还难受了许久。”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以为嫁人就是能在一起玩一辈子。” 陈娇娇垂头笑了下,盯着指尖不再说话。 “现在可以。” “母亲别说笑了。阿无是阿无,陛下是陛下。” 她不会把阿无战战兢兢的称为陛下,也不会将陛下当成儿时最亲密的朋友。 “十年了,我一直不知道。他都这么大了,我才有机会得知。娇娇不是问我有什么打算吗,我就打算在这度过余生。” 虞氏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自顾自的说,“你父亲这一生做过一件错事,终日惶惶,心中不安。望着有一日能赎罪,这个罪孽我帮他还一部分,他自己在那还一部分。” “母亲?” 虞氏说着笑了下,眼眶却湿润了。 她比娇娇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跟着他了,两人再没离开过彼此。 如今也好,得个清净,省的和个丑陋的老头子相看两厌。 “您又胡说了,父亲明明挺好看的。”陈娇娇笑出眼泪。 “哈哈,哎呀,人老了都不好看。好了,娇娇快走,别叫人担心。” 虞氏拍了拍她的小脸,“今日能见到娇娇,无憾了。” 陈娇娇依依不舍的牵住虞氏的手,走到必须要分别的地方,她回头喊道,“母亲,我明日再来。” 随后跑了回去。 何舒明远远的看到了她,等到她跑到身边开口,“走,带你回去了。” “麻烦何将军了。” “我不麻烦,有人麻烦。前头闹翻天,他还费尽心思带人出来,安顿好。你一个,你姐姐一个,你母亲一个。想想都麻烦。” 陈娇娇没搭这个话,安静的垂头跟在他身后。 走过永明宫前头的时候,何舒明停下脚步,温和的面容在黑夜里没有一丝笑意,“你进去和陛下说两句吗?” 陈娇娇摇了摇头,光影将他的影子映在墙上,她眨了下眼继续往前走。 “陈娇娇,你进去和陛下道谢吗?” 何舒明一字一顿的在身后说,声音严肃又带着强迫。 陈娇娇停下脚步,“不。我为什么要谢谢他,谢谢他让我家破人亡,谢谢他让我和母后只能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谢谢他让我这辈子再也无法和亲人团聚。还是谢谢他这些天的欺负。” 月光洒下,她背影聘婷。许久,何舒明突然笑了,笑声在寒夜里冰冷又讽刺,“小公主,你没有心啊。” “谢谢。” “那就走,回你的长欢殿,祝你一世长欢。我送你,陛下的旨意。” “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走到长欢殿门口,何舒明转身离开了,没有知会陈娇娇。 陈娇娇脚步不停的径直走入。 小月看到她进来,吃惊的像是见到鬼。 公主不回来,她也不敢到处走,日日躲在殿里,外头消息也传不进来。 见她毫发无伤,她哭着扑进她怀里,“殿下!奴婢好担心您啊,您没事。” 今夜真是有太多眼泪了,眼睛干涩陈娇娇已经哭不出来了,勉强安慰她几句扑在柔软的床上睡去了。 睡梦中她回到那一日询问母后那句话的时候。 “母后,公主可以嫁给宦官吗?” 他站在身边,她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多出了表情,震惊中还带着她到现在也没理解的表情。 “不可以。” 母后敲了下她的脑袋,让她安分点去学习。 她吐了吐舌头,拉他跑出去玩了。 “话本上说公主可以有面首,阿无,什么是面首啊,我娶你当我面首。” 他冷冷的斜了她一眼,往前走,帮她捡花瓣去了。 “干嘛吗,真是的。你就不想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吗,我们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哦。” “不想。” “哼!那就算了,本宫以后要娶8个面首,叫他们都陪我抓小鸟。” “殿下不若想想,明日的课业写了没。” “啊!!完了!” 第十三章 都是输家 陈娇娇睁眼,已经早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梦那么清晰。 她怀疑自己年纪小,根本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只想找个一起陪她闹的人。 可那年她已经16岁了。 父皇和母后已经在给她许亲了。 她不再乱想,从床上爬起来,迅速洗漱了下,往母亲那跑去。 一路上她胆战心惊怕有人发现,也怕被人拦下。 可一直跑到门口都没人挡她,也没人不让她进去。 这里不像是被监视起来,倒像是寻里个安静的地方让母亲住着。 “母亲!” 虞氏回头,无奈的喜悦中带着点嗔怪,“娇娇怎么来了。” “想您了。” 一看到母亲陈娇娇眼泪就控制不住,鼓起嘴撒娇的抱住她的腰,摇晃着。 “娇娇都多大了,还撒娇。小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粘我,”虞氏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喝点水,手这么冷,也不多穿点。” 陈娇娇笑着应下,小口的抿着热水。她没和母亲前几日的事,只说自己什么都好。 虞氏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喝着陈娇娇突然想起自己今日来最关键的事,认真的放下杯子,“母亲,你知道金印吗?” 虞氏眼皮微微跳了下,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在哪吗?” “娇娇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是母亲的话肯定没事,而且她自己也拿不清,想问问她的意见。 她全盘托出,“是六弟弟,远泽。他说有人在背后帮他,只需要金印就能复国!我们就能和以前一样。” 虞氏看着眼前人眼眸中带着的渴望,一句话没说,半晌慢慢开口,“娇娇怎么想的?” 陈娇娇垂下眼睛,犹豫的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 “你恨陛下吗?” 是疑问句,陈娇娇猛的抬头,“您不恨吗,父亲不恨吗,大家不恨吗。不都应该恨他吗?!” 她不解,为什么母亲能如此问话。 “我不恨,你父亲也不恨。别人我不知道,至少于我们来说,反倒很轻松。” 虞氏笑了下,长叹一口气,抬手指了一圈。 陈娇娇随着她的手看过去,母亲不知道从哪一日开始信佛了,这么多年一直在念佛。 现在这间屋子,不大也不小,被她收拾的干净。靡靡佛香,沁人心脾,她的状态也悠闲自在。 陈娇娇不懂,很不懂,完全不懂。 “你六弟弟,陈远泽,”虞氏又笑了,“他的生母曾害了我腹中胎儿,你本该有个哥哥。娇娇你说,你该恨谁呢。” “什么?” 陈娇娇浑身发冷,自己一直和他交好,原来竟然 “罪不及孩子,我就一直没和你说。远泽也算是个好孩子,娇娇自己做主。你大了,母亲说什么也拦不了你。” “母亲,你有事瞒着我对吗?” 陈娇娇突然冷静了,对上虞氏平稳的眼眸。 “是。我知道金印,但不知道在哪,是你父亲和一个老朋友当年打赌的结局,他留在那了。” “那母亲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等你的心想明白。” 虞氏手指点上陈娇娇的心口,她皱了下眉,像是被戳穿了心脏似的。 等她的心想明白,想什么,又明白什么。 她不知道,但想问下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母亲,那一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虞氏知道她在说什么,那也是她唯一一次遇险。 她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来龙去脉,“我那日站在殿门口张望,以为你调皮去哪疯了,还想叫人去找你。你个泼孩子,当真吓惨了我。他抱你走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看到鬼了。身上不知道是水化开了血,还是只有血。” 说着虞氏点了下陈娇娇皱着的眉头,“你那时候脸色惨白,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紧紧的搂他。他跪倒在地上的前一刻,将你交给了我。我那时候也完全手足无措,去请太医,殿里一团乱,没人管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后来,他求我问你怎么样的时候我才知道,那天他割伤了自己的胳膊,保持清醒,硬生生抱着你从听雪湖走到我那。” “娇娇,母亲有错。我感觉到你们不对,没让他看你,而且罚了他。” “您罚了他什么?” 陈娇娇感觉自己一瞬又回到了那日,没感觉到多冷,靠在他怀里也没有多少意识。 他才是那个切身痛了,用命换她的人。 可现在光是听着,她却感觉到冷了,寒意直钻心脏。 “鞭刑。” “母亲!” 虞氏缓缓吐气,避开陈娇娇含泪不敢置信的眼眸。她也后悔了,但当时是真的想让那个男孩死。 “多少?” 陈娇娇颤抖的捂住嘴,听到了那个数字。 三十 三十鞭,活着真是靠命硬啊。 “所以我到春天结束才见到他,那时候他才刚活下来?所以您叫那么多人保护我,是不想让我单独和他在一块?” 陈娇娇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推门跑出去。 他一个字没和她提起过,什么生死一瞬,什么受罚。 再后来她有福印哥哥,常然姐姐他们陪着一起后也鲜少能想起他。 他当真隐在人群中,见到他就拉着他,不见到就算了。 跑在松软的雪地上,她踉跄了两步提起裙摆。 想见他,想现在就见他。 “陈娇娇,你进去和陛下道谢吗?” 耳边回荡着昨日何舒明的话,她的眼泪涌出,迎着风脸上凉凉的。 跑到永明宫口,她喘着气着平息了两口,刚打算走进。 就看到陈臻远远的从殿里走出来,由高恭德送了出来。 从楼梯上下来她似乎看到她了,两人视线相撞,陈娇娇能看到她扬眉笑了,转头对高恭德说,“明日我再来看陛下,还麻烦您多照顾陛下。陛下不惦记自己的身体,我可是日日夜夜担心的睡不着。” 她声音故意抬高,陈娇娇清楚的听见了,收回了右脚,踩进雪里,留下脚印。 阿无是阿无,陛下是陛下了。 过去是过去,现在不是她了。 何舒明走出来想透口气,就看到她站在原地后退了两步,跑走了。 他来回看了看,好似明白了些。 他们两像是拉锯战,谁也不想让谁赢似的,可到头来都是输家。? 第十四章 头疾 搬回长欢殿,陈娇娇的生活重新平静的恢复原型了。 所有的东西还保持着原样,她的衣裳,首饰,脂粉,都安然无恙的摆着。 供给也很足,比在那小破屋子里强多里。 殿里只有她和小月,两人住着也正正好,聊天解闷。 她不许自己再想起过往的任何事,他手上还沾着她陈家人的鲜血,不过曾经救过她一命,又如何! 小月手巧,闲的无聊就编头发。 陈娇娇一一摊开她所有的发簪,小月笑着说不知道把所有的都用上编头发看看会如何。 “好啊,好啊。” 她兴致勃勃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上东插一个西插一个,像是个圆盘。 两人乐呵呵的傻笑,不停的调整角度,让更多的簪子有容身之地。 “插这,这儿还有空的地方。” “不行啊,殿下,后面挡住了。” “就差两根了!” “殿下这样子好滑稽啊,哈哈哈哈哈,您看。” 门猛的被人推开,灌入冷风,陈娇娇晃动着沉重的脑袋看过去。 何舒明喘了两口气,像是跑过来的,一把扯上她的手,来不及开口似的。 “跟我走。” 陈娇娇低呼了声,迷茫的被他拉扯着跑出去。 在雪地上狂奔,她疑惑的挣了挣手,“何将军,您要做什么?” 何舒明清了清嗓子,拽着她往永明宫去,“陛下头痛发了,你去看看。” 陈娇娇猛的站住了,还是被他踉跄的拉了两步,她用力的想扒开他的手,“您找我能有什么用。” “这是命令。” 他难得真的生气,陈娇娇无奈的被他连拖带拽,拉扯到永明宫外。 “你让我进去啊,我可以让陛下好些。哎!你叫陈娇娇来,岂不是想要气死陛下。” 陈臻手中握着袋虎狼药,想着趁虚而入,结果到这被十五拦在了外头。 她心急的想进去,话语间也不管不顾起来。 被十五凌厉的眼神扫过,她又讪讪的闭嘴了。 陈娇娇满头簪子首饰,像是被打扮的布娃娃,呆楞的昂头。 站在门口,还是没弄明白自己心到底想不想进去。 何舒明往上走了两层台阶上,俯视着她,“进不进?” 他的询问不过是最后通牒。 陈娇娇对上他的视线,即使不让自己想起,她还是想起了。 他那年没能进去看到她。 “进!” 她提起裙摆,从陈臻身边擦过。 过去是过去了,现在还该是她! “妹妹何必进去送命,现在只有我进去才有用!” 没人理会她,何舒明轻敲了下门,推开。 陈娇娇刚准备走进,门里就咣当砸出来一个杯子,在地上碎裂。 “滚!” 男人压抑暴戾的声音传出,陈娇娇吓了一跳,被何舒明护住头,往一侧拉开,险险躲过。 “陛下。” 她开口,撑在桌前的男人后背一僵。 何舒明捕捉到了,直接推她进去,关上门,一切交给她了。 殿内安安静静,外头陈臻还在多话,“她进去只能送死,让我进去,我可是昭仁公主,陛下的救命恩人,陛下对我是不同的。” 陈娇娇深深的呼吸了下,往前走了两步。地上杂乱一片,大多是从桌上扫下来的。 混着玻璃的碎片,茶水,乱乱糟糟的。 他一手撑着桌子,一手中抓着长剑,撑在地上,似乎支撑住他的身子。 陈娇娇又接近两步,小声开口,“陛下?” “出去。” 头痛让他意识不清,五脏烧灼般疼痛,祁宴强忍着开口,他不确定自己等会会做出什么。 “陛下不舒服吗?” “朕让你滚听不见吗!” 陈娇娇眨了下眼,看到他撑在桌上的手臂微微颤抖,整个人站不住似的。 她一点点走进,从他的胳膊底下钻进去,一把搂住他的腰,贴上他的肩。 祁宴猛的一僵,她身上的气息不讲道理的侵袭。 他皱了眉,那一抹烦躁更甚。 刚想扯开她,她闷声开口,“以前他说抱抱就好了。” 他的头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确实是抱抱就好了。 什么都不用说。 刚见的时候他一年不下十来次头疼,她第一次真的被吓坏了。 他用刀割伤自己,才勉强保持清醒。 许是母亲信佛,殿内点佛香,她身上会蹭上些。 她靠近他会好一点,后来她就抱他。 拥抱的时候能听到他沉重的喘息声,知道他头痛犯了的时候很痛苦,她就勉为其难的给他抱抱。 再之后偶尔会痛一下,好了许多,但现在看好像又加重了。 祁宴手顿住了,他不想在自己不清醒的情况下伤人,才把自己关在这,没想到她闯进来,不肯走。 抱住他,陈娇娇不知道为什么想哭,眼泪打湿了他的肩。 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 “我们回不去了,是不是?” 她知道自己问的很蠢,从他决定反叛的那一日,他们就再也不一样了。 祁宴呵笑出声,闭了闭眼扯她离开怀抱,“谁要跟你回去。陈娇娇,你是大陈的公主,朕呢。你想回去,朕不想,留在你手中成为你的玩物吗,总有玩腻的那么一天。” “滚出去。” 他拉着她的手臂,往前推了一把。 眼前闪回血迹和嘶吼,一声声叫他快跑,跑快点,躲起来,还有活下去。 耳鸣渐起,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她不能再呆在这了。 陈娇娇深深的看了眼他的背影,小声的说了句我知道了,转身往外走。 她往外走的脚步声传出,祁宴头撕扯开的疼,心口如同被贯穿。 喉咙里涌上腥甜,他支撑不住的单膝跪下,呕出鲜血。 手往下滑抓住刀刃,疼痛让他短暂的清醒。 自残的痛也让他快意,他手上不断加大力气。手掌被割开,血顺着流下,很快在地上汇集成一片。 陈娇娇一瞬回头,眼眸被他的鲜血染红,“陛下!” 她跑回去,慌忙扶住他,“陛下放开。放开,放开好吗。” 她不敢扯他的手,小心的掰开他的手指,剑叮一声掉落在地上,她抬头对上他垂下猩红的眼睛。 “疼吗?” 她小心翼翼的抚上他的脸,他吐血到呼吸不过来,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瞳孔扩散,艰难的微微张口喘息。 血染红了他的唇齿,也染红了她的手,她颤抖着不停掉眼泪,“你到底怎么了,以前没有这么严重啊。” 他蠕动唇齿,她分辨不出他想说什么,焦急的去擦他口中涌出的鲜血。 可完全擦不干净,他还是不停的呕血。 陈娇娇哭着贴上他的额头,让他靠在肩上喘息,“我去请太医,陛下。” 祁宴按了下她的手,摇头。 她心疼他了,她可怜他了,他终于又让她担心了。 “阿无,”眼泪堵住嗓子,她再一次这么叫他。 祁宴闭上眼,无声的应了下来。 陈娇娇抚上他的心口,揉了揉为他顺气,“阿无,呼吸啊,阿无。”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陈娇娇心急如焚,手上加大力气。 失血让他脸色苍白的一丝血色也没有,浑身僵硬冰冷。 “你冷吗?” 祁宴嗯了声,感受到她格外用力的抱住自己,努力将自己的温度传给他。 “有没有好一点,哪里难受吗?” 他像是喘不上气,陈娇娇心被狠狠的扯开,轻轻的揉着他的脸,一遍遍的叫他。 这么多血,她害怕到不敢看,怕他就这么消失在血迹中。 感觉到他气息平稳了些,她开口,“我帮你把手上的伤包扎了好不好?” 她温声哄他似的,祁宴听话的将手伸给她。看着她用自己的手帕扎在他手上,打上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的眼泪落到脸上,他扯了下嘴角,抬手点掉她下巴欲坠的泪珠,“不哭。” “你有没有药可以吃,我去拿。” 祁宴再一次摇头,其实有,但他不想吃。 这次头疼倒是没找他麻烦,就是吐了两口血,没多大事。 许是有人关心总是格外矫情,其实不严重。 她哭的比他还惨,祁宴觉得有点好笑,低声笑了出来。 感觉到他笑的颤抖,陈娇娇哼了声,抹掉眼泪,对他这般不看重自己的身子很不高兴,“陛下还能笑的出来!” 怎么又变回去了,祁宴张口咬住她幼嫩的耳垂,不满的咬了两口,留下血红的齿印。 这一刻他不想管别的,只想做她的阿无,就这么一小会儿。 “啊!” 有点痛,陈娇娇气恼的推了他一下。 祁宴闷哼了声,捂住心口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陈娇娇又吓坏了,抱住他,哼哼唧唧的掉眼泪。 像是那年在床上求他别死掉,祁宴疲乏的闭上眼。 两人没再说话,他靠在她肩上,一手环住她的腰,她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再一次他们成为彼此的依靠。 第十五章 心该向着谁呢? 日头渐沉,祁宴早就缓过来了,只是迟迟没有让她察觉。 时辰不早了,他直起身子。 视线相对,都清醒许多。 他眼眸比黑夜更深,凑的近呼吸相交。陈娇娇咬了下唇,收回手,坐直跪坐起来抹干净眼泪。 “头上为什么带这么多?” 他现在才看清她满头亮光闪闪的,像个小刺猬。 陈娇娇摸了下,哦了声鼓鼓嘴,“玩儿。” “脑子里除了玩还能有什么。” 他如小时候劝她好好读书那般,陈娇娇伸了个懒腰,弯起眼睛笑了下,“无聊嘛。” 对面人脸上却毫无笑意,她又吐了吐舌头耸肩。 他看着她但看不出任何情绪,陈娇娇突兀想起母亲的话。 她的心,向着哪呢? 又该恨谁呢? 祁宴垂头咳嗽了两声,陈娇娇下意识的伸手,反应过来后又收回手。 见他神情厌厌,不舒服的样子,她思索再三还是笑嘻嘻的往前爬了两步,“陛下想不想玩点什么?” 祁宴抬头,她眼睛亮晶晶的欢喜,他要是说不玩她得哭出来。 8岁时这样,18岁了怎么还这样。 但他还是点头了。 “陛下猜我头上的簪子抽走哪一个头发不会掉,有几个不是用来固定的。” 她说着兴趣熠熠的转头给他看了眼,又转回头,“猜猜嘛。” “猜对有奖吗?” 祁宴伸手捏着她的脸拉进,左右看了看。 “那要看陛下想要什么了。” 祁宴没多想,伸手抽走其中一个。 头发稳稳的,一缕也没掉。 陈娇娇诧异的摸了摸,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哪个不会掉,本来以为他肯定不知道的。 祁宴将簪子放到她面前的地下,撑起自己走到门边净手,没继续和她玩这个离谱的游戏。 他慢吞的将血迹洗干净,洗了许久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 面对她,面对他自己。 陈娇娇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好像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 “陛下,不早了,那个我” “把药拿给朕,那。” 他随手指过去,陈娇娇愣了愣,他不是说没有药吗。 但还是爬起来走了过去,翻出雕花的盒子,打开递给他。 盒子里是一粒粒的黑色药丸,看上去还挺好吃的样子,而且有种略苦但是醇香的味道。 陈娇娇舌尖舔了下下唇,逗笑了祁宴。 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她又垂下头,不好意思的鼓了鼓嘴,感觉被看穿了。 “陛下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去把柜子里东西拿出来。” 祁宴卷起袖子走到一边坐下,捏了捏眉心强行提起气力的样子。 陈娇娇不想耽搁他休息,跑去拉开抽屉。 “整个拿过来。” 她反应了下将小抽屉直接卸了下来,走过去。 好像看到里头有她那天掉的簪子。 祁宴压手,示意她要么蹲下要么坐下,陈娇娇老实的坐在地上,昂起头看着他。 他伸手抽出她头上剩余不负责固定头发的簪子,都抽出后一缕头发都没掉。 陈娇娇彻底吃惊了,呆楞的伸手接过他扔下的簪子。 随后祁宴将抽屉里的东西倒在桌上,将她那根簪子插进她头发里。 “手。” 一个银子的手镯套在了她手腕上,又是两条项链,和一个镯子。 陈娇娇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脖子上的东西,又玩弄了下手上的镯子,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等带好,祁宴开口,“簪子你会用。这个镯子和它是一样的,这里拔开是刀,这样就重新合上了。这个里面是粉状的迷药,这个是一种毒” 他强撑着说话似的,陈娇娇小声的打断,“陛下,要不明日再说。” 祁宴没管她,刚准备开口。门外等了一下午的何舒明听见里头没声了,小心的探头进来。 耳边嗖的一声,他哎哟了下躲回门后。 门上钉着个银针。 “这个是这么用的。” 陈娇娇扑哧一下笑开,他眼眸漠然冷淡,她又收了笑容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但我应该射不出去。” 祁宴中指轻点了下她的太阳穴,“这。” 上次他看过那个人的伤处,她还算将他的话记住了。 “哦。” 她全身被他武装了都是伤人的东西,想笑的那一阵过去后,陈娇娇认真起来。 那天何舒明说陛下真的很担心她,原来不是一句托词。 “回去。” 祁宴恨不得全教给她,他不像之前能一直在她身边,无能为力,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 他还不想这么早失去有趣的玩物,说好抵死纠缠,少一日都不行。 都讲完了,陈娇娇嗯了声站起来拍了拍手,“那陛下早点休息。” 他没再说话,她径直走了出去,关上门。 何舒明一把上前上下打量她,忍不住哇出声,“这血不是你的?” “何将军希望是我的还是陛下的?”陈娇娇开玩笑,想起他的身体又笑不出来了,“陛下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我恐怕不好说,等哪日陛下告诉你。” 陈娇娇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这就走了?要不带你去气人?” “嗯?” “下午那女的,去不去?” 何舒明两眼放光,搓着手一脸期待。 陈娇娇反应过来后,笑的弯了腰,“我突然觉得,我和何将军要是早点认识说不定会很合。但是不用了,你把我活着的消息放出去就可以了,我想她会气死的。” 她笑着刚想再说笑几句,就看到祁宴站在窗口,负手俯视着他们。 脸上的笑容一瞬僵硬,陈娇娇硬生生咽下到嘴边的玩笑。 完了,他肯定是听到了! 她坏心眼的没提醒何舒明,自己提起裙摆跑了。 何舒明不解的伸手哎哎了两声,才发现哪里不对,舔着笑脸回头,“陛下~” “啊!” 好像哪里有乌鸦在叫啊? 陈娇娇抿唇,加快了脚步,跑回殿里。? 第十六章 吃醋 一早上她才刚刚起床,准备再去母亲那一趟,十五就等在门口。 “何将军请您去一趟。” 陈娇娇昨日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又忍不住了,笑的快蹲在地上了,“我才不去呢,他多半要跟我算账。” 十五歪头,不明白这位是什么时候胆子越发大了,一点不像最初见到的样子。 笑完后陈娇娇也无聊,既然他要她去一趟就去一趟呗,顺便看看他的惨状。 跟着十五走到永明宫门口,她摸了摸鼻子,“你确定是何将军找我?” “是,请您进来。” “我觉得,还是不” 还没等陈娇娇废话完,十五在背后轻推了她一把。 她脚步不稳的直接撞开了殿门,一下子对上殿内坐着的两人。 她尴尬又讨好的笑了笑,小脸泛上些红晕,整理了下衣裳。 “陛下,何将军。” 转头又恶狠狠的盯了十五一眼。 祁宴放下笔,看着她的目光沉沉。 陈娇娇老实的垂下头,又瞥到一边满脸怨怪的何舒明,像个怨妇似的,她又憋不住了。 扑哧声响彻在安静的大殿,祁宴眼里的阴翳越发浓郁,手指轻敲在桌面上。 不止一次他觉得应该让她更怕自己一点,就不敢当着他的面干这种事,说那样的话。 陈娇娇笑了阵,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一瞬沉下小脸,在心中思量到底出什么事了。 见她笑好了,祁宴开口,“朕打算将你赐给何将军。” “嗯?” 陈娇娇歪头不解,何舒明也歪头但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瞪大眼睛表达自己的吃惊。 “我嫁给何将军?” “怎么,委屈你了?” 他嗓音淡淡,随意的好似在闲聊。陈娇娇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小幅度的踮了踮脚。昨日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又变成这样了。 带着些许怨怪,她搅着衣袖说,“不委屈,只是有点突然,没想到。” “是吗。” 何舒明呜呼了两声,脸皱的像个苦瓜,连连摇头摇手,就差没抬起脚摇晃了。 “你嗓子怎么啦?” 陈娇娇诧异的压低声音问,陛下不是割了他的舌头。 何舒明回过头,呜呜呜的朝着她叫了好几下,陈娇娇没有听懂,接着问。他接着呜呜,想叫十五翻译下,十五也没明白的摇头。 一时间吵闹成一团,祁宴烦躁的一巴掌拍在桌上,“都滚出去。” 他开口打断了陈娇娇刚刚还有点好玩的心思,看着他们跑走,她摇晃着身子没有离开。 “陛下不舒服吗?” 祁宴没搭话,继续批阅奏折,似乎她不存在一样。 陈娇娇撇了撇嘴,好半天小声的问,“陛下,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他依旧没有理会,她只能念了句好,打算出去。 “朕和何将军从小便认识。” “嗯?” 陈娇娇不解的回头,他依旧看着桌上的东西,闲散的开口,就如同聊天。 “我们之间决定有一人进宫,猜拳。朕赢了他,朕选择进宫,他留在宫外。所以娇娇曾经有机会和他合拍。真可惜,进宫的那个人是朕。” 何舒明小时候就调皮捣蛋,对各种事物都有着奇特的兴趣,坐不住就爱出去玩。 祁宴这时候才知道当年见到陈娇娇的时候,那抹熟悉的感觉,原来是他们两很像。 他扬起一侧唇角,嘲讽似的,也不知道是讽刺这样的命运,还是谁。 陈娇娇愣了片刻,才知道他想说什么。 昨日她说的话,说者无心,听者倒是有意了。 她不过随口说,觉得能和他闹在一起,没想到他会在意。 祁宴抬头,不知道自己想从她口中听到什么。 “如果是他,你会” 陈娇娇打断,“会。我会和他成为朋友,因为那时候我缺一个年龄相仿的朋友。” “但,他不是陛下。他不是陛下,所以不会不屈服于那几个太监,而受罚。我也不会在那带他回去。” 何舒明与他性子不同,他圆滑,也会适时的服软,他不一样。 “虽然之后我可能也会有机会接触他,会成为好朋友,但是这不一样。宫里大家对我都很好,总是夸我,带我玩,对我笑,但陛下对我一点都不好!我缠着陛下玩,有几分是不服。你凭什么不喜欢我,大家都那么喜欢我。那我就要跟着你,想看陛下脸上会不会有不一样的表情。这不是选择。” 只因为是他,所以她感兴趣。 陈娇娇笑着对上他的眼眸,没说出下面那一句话,耸了耸肩开玩笑道,“他会抓小鸟吗?” “比朕更会。” “那就不要残害生命了,麻雀又养不活。抓的那几只全死掉了。” 祁宴挑了下眉尾,继续垂头看着奏折。 她总能编出各种话来说,也算有本事。 他又不搭理她了,陈娇娇来回晃动了下手,还是很想问。 母亲要她弄明白自己的心再告诉她。可她到现在还弄不明白,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陛下为什么入宫啊?” 他那年十二岁,站在竹林里,独自面对着眼前几人。 即使一对多,他身姿依旧挺拔,冷峻漠然的脸上除去不耐就是鄙夷,没有半分逼入绝境的窘迫,也没有想屈服的意思。 看着就不会是普通人家出身。 祁宴手中的笔顿了下,抬头望过去,眼眸中凌厉的煞气不经掩饰的直冲陈娇娇而去。 她下意识的一颤,往后退了两步。 他好像厌恶极了她,此生不会放下的恨。 她吞咽了下,避开他的视线。那或许她用不着明白自己的心意了,没必要。 她用这些天学会的行礼方式,认认真真的行了礼,转身推门离开。 “你还欠朕一个奖励。” 推门的手顿了下,陈娇娇愣了片刻问,“陛下想要什么?” 她不知道他现在还缺什么,父皇倒是常常向母后索要荷包。 母后懒得绣,总是随意用别的东西搪塞过去。 想着她歪头笑了下,“嗯,我记住了。”? 第十七章 读奏折 “殿下要绣荷包?” 小月一字一顿的认真向陈娇娇确定,陈娇娇被逗乐了,也学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是的啊!” “您用什么绣?” “手啊。” 说着她举起自己纤长白皙的双手,摇晃了两下。 小月脸皱巴成一团,“奴婢会是会,但教会您恐怕有点难。” “干嘛,我很认真的。你先教教我,我想绣荷花,”转念陈娇娇又摇头,“还是别绣荷花了,鸳鸯?好像不太好,那就牡丹。” 小月犹豫再三还是没说问出那句您到底打算绣给谁,听话的抽出针线教她。 捏着绣花针,陈娇娇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笨。 绕来绕去把自己的五个趾头绕在了一起,也没能绣出个像样的图案。 说是牡丹,但左看看右看看也不像。 “你说,我要是把你绣的这个给他,他能发现吗?” 小月刚想开口,若是陛下的话就一定能发现。 陈娇娇就自顾自的说了句算了,“就这个。你帮我在里面放点草药,安神就好。” 小月手巧,之前也帮母亲弄不过不少香包放在床头,陈娇娇放心的教给她去办了。 这个荷包绣了她整整两日,眼一睁就是忙这个,陈娇娇走到窗外外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等到下午小月将装好的荷包递给她,她提起看了看。 这个牡丹绣的还真是太丑了。 在红色的底上绣白色的牡丹,真是有点拿不出手。 不过下面串着小玉石的珠子撞在一起发出微弱的叮咛,还挺好听的。 风吹过,留下一出串叮当。 她勉强满意的接过,看了看天色,打算现在就去给他。 她的小脸出现的门缝,祁宴笔尖微顿。 三日了,还知道来。 “陛下,那奖励。” 他抬眼瞥过去,从她喜笑颜开的小脸上移开,又从秀窄修长的手指上挪开,最后才盯上她手里的四不像。 都不用她解释,他就能猜到。 “你绣的?” “嗯,”陈娇娇认真的点头,一副等着夸的样子,“陛下那日猜对了簪子,这是奖励。不像嘛?” “像。” 她歪了歪头,半晌才明白过来什么叫像是她绣的。 “有那么丑嘛,陛下不喜欢的话就算了。小月绣了一个,要不把那个给您,那个好看些。” 祁宴点了下桌面,重新执笔,“放下。” 他面色未改,依旧冷淡的样子,但陈娇娇已经很高兴了。 笑着将荷包放到他桌上,还小心的往他眼前推近了点,以为他没发现。 见她高兴的样子,祁宴咽下了到嘴边的话,他从不带这些,拖拖坠坠的麻烦。 放下后陈娇娇还不打算现在就走,好歹也两日没见了,她来回摇晃了下身子,“陛下的手好些了吗?” 他手上还缠着白布,一圈圈的裹着。 祁宴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前天拿剑的时候伤口裂开了,被人强制性绑上了。 现在一弯曲,白布里头就被血染红。 陈娇娇啊了声,眉头拧巴在一起,“这都多久了为什么还流血啊,陛下还是别拿笔了,先养伤重要。” 祁宴好似听到了句很有趣的话,当真放下笔向后靠去。 狭长的眼睛突兀多了几分妖气,像是神话中的山大王。 陈娇娇吞咽了下,乖乖低下头,觉得自己这话确实有点以下犯上了。 “朕不拿笔,奏折谁批?” “何,何将军?” “娇娇这话,朕杀了他他都没有辩解的余地。”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娇娇慌张的摇手,“我就是担” “坐过来。” 祁宴打断了她废话,勾了勾手示意她坐下。 他的桌子长,椅子就是坐四人也不会挤,陈娇娇老实的挪到他旁边坐下。 “批。” “啊?!” 陈娇娇猛的转头,他捏着眉心闭上眼,正好得个休息似的。完全没有开玩笑或是存粹逗弄她的意思。 “陛陛下我不会。” 他不再开口,陈娇娇无奈的当真摊开了一本奏折。 还没看两眼,她头都大了。 原来国土有这么多面积啊! 这些小地方她听都没听过。 “娇娇可好好写,朕还想当千古明君。” 他突然从身后贴近,一手环住在她腰间。温湿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上,陈娇娇颤了下缩了缩肩膀,更感觉到离他怀里进了。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乱动,僵硬的拿着笔,笔尖墨汁都滴下了还没写上一撇。 祁宴觉出了几分乐趣,也不多说,玩弄着她头上的簪子,顺着挑上她耳朵上带着的那颗圆润的珍珠。 他拨弄着,陈娇娇脸一整个通红,呼吸都烧起来了。 她记得阿无以前没这么香啊,他好香啊,清冽的檀香直钻人心。 “娇娇快些,要不晚上要点灯熬油了。” “上面说,这里发雪灾了,要不叫何将军去看看?” 她一脸认真严肃,捧着奏折歪头,真的在动她那生锈的脑袋。 祁宴笑到垂头抵住她的肩膀,连带着她的身体一起笑的颤抖。 何舒明知道自己马上要被派去怡子山那个边陲小镇,解决一个雪灾问题吗。 “陛下笑什么嘛,我又不会。” 陈娇娇埋怨的哼了声,又忍不住嘟囔,“那我就只能把何将军和十五到处派喽。” 真让她写,他得在这坐到上朝都看不到一个,祁宴啧了声放开她向后靠去,一手撑头闭上眼,“读。” 陈娇娇愣了下反应过来,读给他听。 他说如何批,她只做个代笔罢了。 “娇娇这字啊。” 祁宴睁了下眼,长叹了口气又闭上,嫌弃的意味满满。 陈娇娇吐了吐舌头,手上没停的写着,“陛下想偷懒还嫌弃我字不好看。母亲那时候叫陛下看着我练字,你也没看住啊。” 倒是他的错了,祁宴啧了声,“拿什么看住你啊。” 语气无尽的无奈和包容,陈娇娇没再埋怨。 她都多少次这么跟他说话了,按道理现在应该身首异处了。 桌子右边摆着一堆未打开的奏折,陈娇娇也不玩闹了,认认真真的读给他,然后写下来。 希望能早点结束,让他休息。 外头彻底黑了下去,已经子时了。 她声音软软的,慢慢读倒是一点不着急。 在晚上听着让人生出错觉,错觉到祁宴开始贪了。 陈娇娇读完后,他却没有立刻开口。她拿着笔等了会,他还是没说话。 实在忍不住她回过头,“陛” 话到嘴边,她才看见他好像睡着了。 他其实长得格外英气,正的叫人不禁第一眼就觉得一定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但黑眸张扬,这份气质中多了些许桀骜不羁和疯狂。 身上黑色的袍子,又让他多了分不可接近的傲然。 可现在他安静的睡着,烛火忽明忽暗,只剩下宁静平和。 陈娇娇小声的转头数了数桌上的奏折,还有四份就结束了。 她犹豫着凑近,戳戳他的胳膊,“陛下,陛下。” 祁宴睁眼,毫不掩饰的被打扰到的厌烦和无语。 他五感都比常人好,没道理她在身边动成这样还发觉不出来,那他早死了。 懒得睁眼去管罢了,没想到她还能不厌其烦的点他。 莫名被凶了的陈娇娇也委屈,伸手指着桌子上,“还没完呢。” “明日再说。” 祁宴直起身子,站起。 “陛下刚刚还说做个明君呢。” 陈娇娇小声的咕嘟,见他顶了下上颚,大有准备上手的意思。 她呀了声赶紧跑的远远的,站在门口丢下一句陛下晚安就跑了。 殿内的祁宴看着她从窗前跑走,收了脸上残存的笑意,重新坐下将那四分奏折批完。 桌上还摆着她送的丑荷包,他拿起看了看。 红底白花,她也真能想的出来。 他嫌弃的丢到一边,到底还是放在了桌上。? 第十八章 安然入睡 第二日一早陈娇娇还在半梦半醒中就被小月喊了起来,“十五请您过去。” “这才什么时辰啊,外头天都没亮呢,我去哪啊!” 陈娇娇气的扯着嗓子大吼,这比她平时起的早的太多了。 “永明宫。” “好嘞,我就马上就收拾好。” 她到底怂了,省的他又吓唬她。 到了永明宫口,陈娇娇气闷的扶住墙,咬牙对十五道,“现在才卯时,陛下上朝去了,我在这干什么呢。你确定陛下这时候找我?” “是。” 被气的头疼,起的太早身体都没醒,说话都累的很,她懒散的趴在一边的桌子上等着。 十五时不时的咳嗽,走几步路,她完全逮不到机会小憩一会,陈娇娇气的失语。 外头天亮了起来,她直起腰看到他走进。 “陛下。” 她一脸不情不愿的问候他,祁宴一早心情大好,“朕打算做明君,让娇娇来做个见证。” 陈娇娇皮笑肉不笑,心里只有四个大字,大可不必! 他坐下,她撑着脑袋看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明黄色,以金丝为主,银线为辅,绣着五爪金龙。 眉宇间的尊贵和傲然,将他俊朗的面庞衬托得格外高不可攀。 陈娇娇鼓了鼓嘴,认命了。 他就是叫她三更起,她也得起。 祁宴勾了勾手叫她坐过来,将桌上的奏折扔到她面前,“继续。” 陈娇娇叹了口气,只得继续读。 殿里只剩下她的声音,和他偶尔发出的声音。 交替着,来回。 门口的何舒明探了探脑袋,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来。 “陛下。” 被打断了,陈娇娇看过去,诧异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嗯?你不是没有舌头了吗?” “你才没有舌头呢!” 何舒明一进来就被气了半死,那天只是被陛下点了哑穴,痛了他好几天。 全怪这个小公主! 陈娇娇笑出声,对上身边人冷淡的黑眸她又憋回去了。 咬着舌尖怕自己忍不住,笑的颤抖。 祁宴无语的抵了抵额头,一手拍了下她的脑袋,“有事?” 他的手搭在她头上,两人坐的又很近,她几乎在他怀里。 何舒明吞咽了下,好像察觉到一丝不对。 陛下难不成是在向他宣示主权吗? 可想着他又摇摇头,肯定不会的。 “没事,就是想您了。” “滚。” “别嘛陛下,我坐着看看,不打扰您二位。” “何将军没事的话就读奏折。” 陈娇娇眼神放光,她好困啊,想立刻回去睡觉,既然有人能接手就再好不过了。 突然耳垂一痛,她唔了声转回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捏着自己的耳垂,好像不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似的。 早上起的早她没来得及带耳饰,现在被他逮到机会揉捻着耳垂。 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时轻时重,一下子又重了起来。 她好像知道他为什么罚她了,拍开了何舒明的手,“还是我自己来。” 何舒明讪讪的收手来,感觉到大家都不欢迎他,只能出去了,顺手带上一边站着的十五。 读了一整个早上,快到中午了,陈娇娇口干舌燥的停下。 终于软磨硬泡到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午膳时间还包括在内。 她心中暗自嘟囔,恶人,就是不讲道理。 到时间了她又怂怂的坐过去读了起来。 祁宴一手撑头闭眼听着,她读起来效率更慢的,不过还算有点意思。 他刚说完如何批,一旁的声音突兀停了下来,“继续。” 好半天也没听到她继续读,他睁开眼看到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啧了声,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就思索如何批的那么一会儿功夫,她也能睡着? 祁宴嫌弃的皱眉,伸手点了点她的脸。 肉肉软软的脸蛋被他戳的凹了凹,她半分也没有反应,枕着手臂睡的香甜。 他收回手,歪头看着。 她以前常常就这么睡在他身边,登基后还是第一次她安心的睡下。 他闭眼,又睁开的时候眼神倏尔冷戾。 何舒明说的没错,她确实没最初那么怕他了,也不安分起来。 他也甚少对她提起厌恶和恨,好像虚无中站着个人,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 质问他,血仇如何解。 祁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如牲畜一样被绞杀,唯余下他和何舒明两人,辗转躲藏,过街老鼠般终日惶惶。 他们用命保下他一人,他饮着仇恨在宫中活下来,到了这一步他却留下了陈家人的性命。 甚至是那个人最疼爱的女儿和妻子。 他该让她们体会什么叫痛,什么叫求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她却能安然无恙的睡在他身边,到底依仗的是什么。 他伸手,冰冷的指尖摸上她的后颈。 这个穴位能叫她不声不息痛苦的死去,在窒息和骨裂的痛苦中咽气。 他食指寻到,微微用力。 她好似感觉到一些不舒服,哼唧了声扭动了下还是没醒过来。 祁宴凑近,平视着她闭上的眼睛。 娇娇,你若现在睁眼,朕就不杀你,好吗。 他给自己找了个充足的理由。 “娇娇。” 他甚至开口叫她了。 她依旧没醒,绵长的呼吸蹭到他鼻尖。 但他收回了手。 从桌上拿起笔,沾了墨水在她额上写了个大大的王字,又在她脸上画上几撇胡须。 泄愤似的甩开笔,不再看她,走出殿里。? 第十九章 奴婢该有奴婢的样子 陈娇娇扭动了下身子,揉着眼睛爬起来。外头昏暗,都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辰了。 她呆楞的打了个哈欠,四下看了圈。 哦,永明宫啊。 永明宫啊! 她一瞬清醒了个大半,殿里也没有他的身影。 外头也没个人,她抿唇咂巴了下嘴,数了数桌上没读完的奏折,还有一堆,心想自己又闯祸了。 没等她懊恼会儿,门就被推开,两人刚撞上视线,十五就跑了过来。 “陛下,昭仁公主那请您过去用晚膳,说是亲自下厨。” 祁宴点了下头,转身,“跟着。” 陈娇娇愣了愣,不解的歪头。他去陈臻那,她跟着去干嘛。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身影融在黑暗里,格外生冷。 声音也不复前两日那般,好像回到里她站在蛇池那日,甚至比那日还要疏离。 她咬了咬唇,还是乖乖跟上了。 走到外头借着灯火十五才看清她的脸,倒抽了口凉气也不敢多说。 闺房情趣,非礼勿视。 他劝告自己垂下头,往前走去。 陈娇娇跟在祁宴身后,他一次也没有回头,也没有多费口舌给她,即使再迟钝她也感觉出了不对。 走到合仙殿,陈臻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有一刻挂不住,但还是忍住上前,“陛下来了,您快坐。娇娇妹妹也来了啊,坐。” 陈臻拉着陈娇娇的手就打算叫她坐下。 陈娇娇也没躲,一副姐妹深情的样子。 “站起来。” 祁宴开口,房内突兀寂静。 陈娇娇还并未坐下,听到顿了顿直起身子。 在心中思量,他又怎么了,是生气她下午睡着了吗? 眼见两人关系似乎疏远多了,陈臻是最高兴的那一个,都不愿装摸做样说些好听的,径直坐在祁宴身边。 “陛下尝尝这个,听说陛下喜好甜的,我亲手做了桃花酥。” 陈娇娇随着沉香一左一右的站着,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个婢女,要伺候主子们用餐的。 她小声的叹了口气,也没人管的了她在心里吐槽。 他才不喜欢甜的呢,根本不会吃的。 可下一刻她就看到他动筷子,咬了口,并且脸上没有漏出勉强之意。 好,陈娇娇耸了下肩,安静的垂下头。 她在余光中,祁宴不管如何都能感受到她,心底那抹烦躁更甚。 他伸手敲了下杯子,“倒水。” 陈娇娇看过去,他的态度完全将她当成婢女,也不复之前。 她提起水壶倒上水,安静的垂手站在他右侧。 怪不得他,她本来就是这么个身份,是自己没有认清楚。 陈臻脸上的笑容就更是忍不住,捂唇咳嗽了两声,“妹妹脸上这是怎么了?和哪个太监婢子玩成这样?好不轻佻。” 脸?陈娇娇摸上自己的脸,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瞧着陈臻眼色奇怪,她走到镜子前才发现自己脸上被画了一半。 像个丢了一半脸的小猫,她鼓了鼓嘴,多半是他趁着她睡觉画的。 “不是什么好人,姐姐不必挂心。” 祁宴夹菜的手一滞,眉尾轻扬。 突然很想看过去,她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可他到底冷下脸,也没看她一眼。 “妹妹不可贪玩了,轻浮。画你之人也没个正形,在宫中不能如此” 陈娇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噗一下笑出声,咬着下唇笑的手上的镯子叮咛响。 陈臻愣了片刻,打量了下她也偷瞥了眼面无表情的他,始终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姐姐教训的是,妹妹记住了!” 她在身后嬉笑,祁宴弯起手指扣了下桌面。 哒一声,陈娇娇收住了笑容。 陈臻也感觉到他的森冷,不敢再多话,安静的用膳。 陈娇娇在一边脑袋也没停下,她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又惹到他了,他怎么突然就变了。 桌上两人相继放下筷子。 “陛下,我陪您走走。就当是消食,后头的梅花也开了。” 陈臻笑着从沉香手里拿来袖炉,一边学着调皮的样子摆了个请。 刚比划出来,她就觉得自己东施效颦一样,好生奇怪。快速收了手,显得自己更加心虚了起来。 祁宴盯了下她,和她身后人,到底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陈娇娇也不得不跟上,和沉香十五走在两人后头。 陈臻故意又从荷花池绕了一大圈,十五从何舒明那听到点旧事,知道来龙去脉。 现在也忍不住在心里鄙夷,这故意的未免太过明显。 陈娇娇自然知道她是什么心思,无奈的跟着绕。 背着手和十五渐渐走进,“打听个事呗,我又做错什么了吗,陛下看着像是生我气了。” 十五茫然的摇头,“公主不知道,臣更不可能知道。” “你下午的时候在这吗,我真的” 话还没多说两句,就发现前面两人停了下来。他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停在他们两身上。 十五的反应比陈娇娇快些,迅速拉开距离,一副什么都没发生欲盖弥彰的样子。 陈娇娇恨铁不成钢皱了皱鼻子,这孩子一看从小就老实,没干过坏事。 陈臻没发现三人间的眼神,犹自翘着兰花指捻起一支梅花凑近闻着,摆了许久动作。 沉香咳嗽了声,她才发现根本没人在看她。 她气的瞪了眼陈娇娇,小声和沉香耳语了句。 沉香会意的小步离开,没人发现。 “陛下,往前走还有一整片梅园呢,您来看看。” 祁宴随着她的目的很简单,他没想好。 不仅是对她,还有对自己。 曾经想好的现在也不确定了起来,他就当边走边想,心思也不在任何人身上。 他身边的陈臻眼睛却四下滴流的转,看到不远处洁白的东西,她满意的笑了下,等不及的加快脚步。 “啊!” 她的尖叫划破长夜,吓的陈娇娇抖了下,抬头发现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正巧从陈臻脚前飞快闪过。 陈臻捂住心口,一副心疾犯了的样子,往祁宴那倒去,“陛下,有,有东西,我” 祁宴皱了下眉,侧身让开,他刚刚没仔细看到底是什么。 可那个小东西停了下来,似乎闻到熟悉的味道。 “肥肥?” 等看清后,陈娇娇不确定的小声唤了句。 白猫喵喵叫了两声,冲着她跑来,在她的脚边打滚,露出肚皮,似乎很想念她。 “真的是你啊!肥肥,我好想你啊,你跑到哪里去了。” 陈娇娇惊喜的蹲下,摸了摸它的下巴。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她也有找过它,可完全找不到。 现在见到,它以往洁白干净的毛发,现在稀疏发黄,瞧着肉眼可见的瘦了许多。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心疼的一下下摸它。 “公主!” 沉香的呼喊,让大家的视线回到陈臻身上。 她此刻脸色泛白,扶着沉香的手还扯出微笑,“我没事,娇娇的小猫终于找到了。我还记得它以前可粘人了,出去总是陛下抱着。” 陈娇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爱带着肥肥出去玩,可玩疯了就想不起来它,那时候只得他抱着。 可现在 她抬起头,眼眸有些躲闪的看了他一眼。 他俯视着她,没有任何表情。 许久,祁宴开口,他想好了。 “朕命你找这只猫,你找到现在?” 十五一下子跪下,“是臣疏忽了,请陛下责罚。” “自请二十板,去。” 陈娇娇咬住下唇,愣愣的看着十五毫不犹豫的站起说了句是。 是要打他板子吗。 她手上犹豫的摸着肥肥,不知道该不该求个情。 “既然多次惊了人,杀了。” “啊?!” 陈臻抢在陈娇娇前面开口,拖着虚弱的身子就要跪下,“陛下,这只猫于娇娇而言就是家人啊,您这么做怕是会伤了娇娇的心。求您收回成命,陛下!” 陈娇娇瞳孔颤抖,他一次也没看过来,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还是她说几句好听的就算了。 祁宴皱眉,不耐的扬手。 身边的护卫应了声,走过来就要夺走陈娇娇手中的猫。 陈娇娇猛的抱住它,蹲姿顺势跪在雪地里。 这一次她板正的跪下,也是头一次跪人。 “陛下,您能不能原谅肥肥这么一次。” 祁宴瞥了她一眼,眼眸沉沉中看不出情绪,“不行。” “肥肥亲人断然不会伤人的。” “是啊陛下,我” “你闭嘴!”陈娇娇提高声音,在空荡的雪地里油然多了抹强势。 她本就是不服低的性子,也不乐意压着了,“得了便宜就闭上嘴,省的祸从口出。肥肥认得我的长欢殿,如果它真在宫中流浪,为何不去找我。而是两次三番在这惊了你。” “妹妹!你胡说什么,我又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那它脖子上为何会有被绳索拴着的痕迹。” 陈娇娇伸手拨开肥肥颈部的白毛,抬起认真的给祁宴看。 她小脸严肃诚恳,努力向他证明自己,祁宴垂眼看了下又偏开。 陈臻脸色由红到青,“你,你污蔑,它惊了我难道是我自己做的吗?” “哎姐姐说对了。它后脚这根长针,难道不是你所为吗?陈臻,这根长针日后我不钉在你腿上,算我陈娇娇白活了。” 她的轻笑声荡开,在场的格外都清楚的见到了曾经名动朝野的温宁公主。 她十岁那年生辰宴,大开宫门,普天同庆,在场的大半还是见过她的。 站在宫殿之上,烟花绽开在女孩的笑颜里,美的惊心,叫人仰望着忘却呼吸。 她向下洒着金豆子,笑容明艳,眼神公平的分在每一个人身上。 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向上伸手,却不是接那金豆子,是图她多看两眼。 那一日深深的刻在多少人心头。 今日,就算她跪着,入尘埃,还能叫人想起。 祁宴没说话,等到她期盼信任的眼神重新回到他身上,他开口,“作为婢女顶撞主子,其一该罚。二,无任何证据,污蔑主子,该罚。三,杀了那只猫。” 陈娇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还叫没有证据,她还算污蔑吗。 她都明晃晃摆在他面前了。 “陛下是什么意思,就算这事是她的所作所为,您也包庇了是吗?” “对。” 陈娇娇扯了下唇角,笑容中有几分苦涩。 天色渐晚,外头愈发寒了,她的裙摆已经被打湿,膝盖透着彻骨的冰冷。 心中却更加寒冷。 “陛下罚我,您别杀它,我接受您任何惩罚。” 她再次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却平静中带着失望的讽刺。 祁宴墨黑色的瞳孔骤缩,深渊般吞噬,背在身后的手紧握。 “好。那你便跪在这,朕什么时候叫你起来,你再起来。” 说完他拂袖而去,听到身后她大声的应下。 “是!” 第二十章 杀了她 他离开后陈臻拂了拂衣袖,哀叹了句,啧啧两声可怜似的摇头。 本想羞辱两句,但是她脸上带笑只抚摸着怀里的小猫,理都不理人。 她气的哼了声,“装什么!” 转身扶着沉香的手走远。 四周静了下来,陈娇娇才收起脸上的笑容,盯着洁白的雪地发呆。 肥肥似乎感觉到她不高兴,舔了舔她的手背,表达它的歉意和安慰。 “和你没关系呀,没事的。” 她伸手抚摸着它,抱紧,汲取它身上的温暖。 夜深了,陈娇娇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冻的已经没有知觉了,她很怕黑,特别是漆黑的角落,总觉得会有什么躲在里面突然冲出来。 不敢到处乱看,垂着头一下下摸着肥肥,劝慰自己。 “小公主。”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茫然的抬头,看到何舒明走过来。 “何将军?” 唇齿颤抖她已经不能说出完整的话来。 何舒明长叹了口气,伸手,“起来。等陛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估计不会舒服。你赶紧起来。” “可是,陛下没叫我起。” 她不知道在和谁赌气,他要跪那她就跪着,跪到他开口叫她起来为止。 何舒明蹲在她眼前,小公主紧紧咬着唇,眼眶里的泪水明明在打转,却装出硬气的样子。 他更加担心两人之后了。 “行了,快起来,明早我去和陛下说。” 他背对着走廊,陈娇娇面对着,所以看到了他。 他俯视着他们两,看不清脸,身影高大的吓人。 “和朕说什么,不如现在说说。” 祁宴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挑了下眉却冷戾逼人。 何舒明尴尬的笑了两声,站起转身。 本想着来帮他们解决下这个问题,没想到正好撞上了。 “陛下,那个温宁公主前几日身体刚好,跪一夜肯定受不了。您看这衣服都湿了,多冷啊。” “心疼你娶回家。” “您快别开玩笑了,”何舒明摸了摸鼻子,嘟囔,“我哪敢啊,您的人。您大晚上出现在这,还不明显吗。” 两人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祁宴瞥向她。 她垂着头,抱紧手中的小猫,没有看他。 “杀了那只猫,朕就叫你起来。” 该让她感受下心爱珍重之物被夺去,钻心嗜骨的痛和恨。 “不。” 陈娇娇启唇,她不会杀了肥肥,这是她的态度。 “那就跪下去。” 夜晚他的声音哑暗,混着凌烈的寒风刺进骨髓里。 陈娇娇摇晃了下身子,猜测可能跪了有两个时辰了,眼皮也越发重了。 何舒明有点着急,这小公主真的出点啥事,陛下又接受不了,可现在这情况他也插不上嘴。 祁宴盯着雪地里瑟瑟发抖的小人许久,久到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杀了,”他闭了闭眼,伸手指了下,“朕说她。” 何舒明一瞬望过去,只看到他挥袍离开。 “陛下,您说真的?!” 他在身后高喊,没得到回应。 陈娇娇也看着他离开,眨巴了几下眼睛。 生死对她来说还是有些恐惧的,但他既然要她现在死,她就没道理被留到五更。 她抬头望着何舒明皱眉犹豫的样子,“何将军,我能不能求您两件事。哦不,三件。肥肥是只很好的猫,很听话的,吃的也不多,您可以养它一下吗?” 说着声音染上哭腔,何舒明狠狠的皱眉,偏开头到底是应下了。 “母亲那,您可以不告诉她嘛。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照看她一下吗。她,她信佛,她会日日为您祈福的。求您了。” “好。” “我殿里只剩下小月一人了,我走了她就真的没有依靠了。您就当大发善心,放她出宫。她脑子不好,在这宫中怕是活不了几日。” “可以。” “那我说完了,麻烦您动手快一点,我有点怕痛。” 她笑出来,弯起眼睛可爱美丽的一如之前相见时那样,何舒明的拿刀的手都颤。 他不知道这个是陛下的圣旨,还是随口一说。 可之前他从未拿这个开过玩笑。 他背过身去,下定决心。 “小公主,再也不见。”? 第二十一章 亲亲 不知道那些不安分的是不是打算在春祭上发难,宫中这些天平静如水。 何舒明一下子闲了下来,除了找金印这一个活计让他头疼。 他日日去永明宫,一坐就是一下午,同十五两人一齐打量着祁宴。 你推推我,我戳戳你。 到底两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 少了人,他依旧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每日除去上朝,其他时候都在殿中批阅奏折,也一如既往没没有话。 门外传来细微的敲门声,十五走过去听完后又关上门回来,“陛下。合仙殿来人请您去用晚膳。” 祁宴搁下笔,啪嗒一声,听的十五颤了下。 养了四日伤才刚刚好,就是现在俯身都能牵扯到背后的伤。 挨打是有技巧的,几十棍能叫人皮开肉绽,也能毛毛雨,但陛下那日是真的罚他了。 祁宴蹭去指尖上沾染的墨点,目光被桌上另一个东西吸了去。 丑丑的荷包仍然靠着他的笔架,斜放着更看不出上头的图案是牡丹。 他那双沉如寒月般的黑眸染上一层阴翳。 没丢掉吗,忘了。 他弯曲着手指轻敲桌面,神色晦暗不明。 何舒明和十五对视了一眼,扬手叫十五先出去,自己安静的往后站了站没有出声。 “她人呢?” 他似随口一问,可祁宴自己心里知道这句话他咬了四日才问出。 “陛下问谁?温宁公主?” 何舒明抬头,脸上多出了些紧张和诧异,他即使没有回答他也知道问的是谁,“您那日不是叫臣杀了她吗?” 手指敲击桌面的响声蓦地止住了,他侧头看向他的眼眸中的随意悠然一瞬转寒。 何舒明直视着他,满脸的焦急和惊异,仿佛在问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祁宴的心下坠,心口传出撕扯的失重感,疼痛让他的眼眸染上猩红。 攥紧的手微微用力,他强压着再一次开口,沙哑的声音宛如困兽,“她人呢,叫她来见朕。” “陛下您,您不是” “朕问你她人呢!” 祁宴抽出桌侧的长剑,直指何舒明的心口,寒光划开漆黑的夜,周身散发着嗜血的疯狂和狠戾,仿佛他再敢说出一个字他能捅穿他的心口。 何舒明却冷静的对视着他,他第一次见他这般沉重压抑的疯狂,是小公主出事那天。 现在他更是,那对眼眸猩红颤抖,又似乎在祈求他不要说出来。 他现在多开口说出一个字眼前人就能崩溃一般,小公主于他而言重要的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或是刻意忽视。 “陛下,”他笑了下开口,“是陛下将臣买回去,臣那时便发誓此生唯陛下一人。承蒙陛下看得起,将臣当成朋友,平起平坐。祁家出事那日,臣也是唯一和陛下逃出来的人了。您恨,臣也恨。可您还恨吗,恨的是谁?她死了,您现在将她母亲和陈臻一起杀了,永绝后患。这点臣不用告诉您。” 祁宴握剑的手用力到颤抖,他知道,但,“告诉朕,你没碰她。” 何舒明没说话,两人对峙着。 外头突兀传来压低又小心的声音,钻入殿内。 “十五你干什么,你别拽我。你去问何将军,他不允许我出现在这。你别抓着我,疯了!” 陈娇娇用力的挣脱,可她的力量肯定比不上十五,还是被拖拽着扯到了永明宫。 她刚想让他听自己解释,就猛的被人抱住,两人跌跌撞撞的砸向身后的墙。 他的手垫在她背上,她并未被砸痛,只是被吓到了。 何舒明朝着十五比了个拇指,夸奖他来的即使,随后拉着他的胳膊出去了。 出去前给陈娇娇又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 陈娇娇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现在被谁抱着。 “陛下,您” 她扭动身子想从他的禁锢中逃出,可男人加大力气将她按在怀里,用力的她都有些难以呼吸。 “娇娇。别推开朕,朕就抱一下,朕什么也不做。” 他额头抵在她肩上,疯狂的汲取她熟悉的气息,平稳自己的呼吸。 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粗重的呼吸带着不属于他该有的慌张。 陈娇娇放下了手,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哭,他的情绪清晰的传给了她。 那么无助焦急,那么绝望又乖戾。 可她还是平静的开口,“陛下请您放开我,陈娇娇已经死了,我” “没有,你没有死!” 陈娇娇眨了下眼,穿过他的肩头望向前方,“陛下,请您不要怪罪何将军,他只是心软了留下我的性命。不是有意想要违背” 她话还没说完,他就咬上她的脖子。 狠狠的留下自己的齿印,不痛但痒的陈娇娇缩了下,皱眉伸手抵住他的肩膀,“陛下!” 他顺着她的脖子,往上咬。如猛兽发泄自己的怒火,炙热的唇一下下贴上。 陈娇娇推了推根本躲不开,眼泪决堤她无奈的闭上眼,任由他发泄。 祁宴咬住她的耳垂,沉重的喘息。 她的温暖在怀里,触手可及的真实感让他放松了下来。 拥住她,他知道自己这几日的不舒服是为何了。 惊觉自己想她了。 思念疯狂的从身体每一处角落涌上,她不在身边他完全无法静心。 来来回回,赶出去又如牛皮糖似的粘回来的念头里只有她。 他才是那尾脱水的鱼儿,需要她,她得在。 即使再强迫自己忘记,她刻入脏腑,每一次呼吸。 “不哭娇娇,别哭。” 他捧住她的脸,亲去她脸上的泪水,“对不起,朕不是故意的。” 陈娇娇更是止不住的哭泣,这是他第二次和她说对不起。 第一次是在竹林里,他们说带她玩捉迷藏,可把她丢在那了。 绕来绕去也没能绕出来,还迷了路,她只得站那哭。 哭到日头落下,周围黑的没有一丝声响,她害怕的更是放大声音哭。 然后等到了他,他也像今日这般拥住她,用力的像是融进骨血。 他说对不起,是他的错。 但其实那日他不在,出去了,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她还是把脾气发在他身上,有人哄总是更委屈。 咬他的手,抱住他的脖子缠着他,不许他再离开她五步。 他应该是为了哄她,答应了下来,而且好脾气的什么都答应。 她手指指到哪他的唇就跟到哪,亲遍的她的脸,询问她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她赖在他身上,叫他抱,他也抱起她走回去。 可现在他是年轻的帝王,本不该向任何人低头。 直视着他猩红颤抖的眼眸,陈娇娇轻声开口,“陛下既然恨我,不如放了我。何将军说今日会带我出宫,我会走的远远的,再也不会让陛下看见,好吗。” “闭嘴!”祁宴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迫使她昂起头看着他,“你欠朕的还没有还清,想去哪?啊?你该在朕的身边赎你的罪过,哪也不能去!他为什么帮你出宫?” “何将军与我做了个交易。我永远不再见您,就算宫里敲丧钟我也不能回京城,”陈娇娇笑了出来,显得有些无奈,“他就帮我照顾我的母亲,肥肥还有小月。” “你答应他了。” 不是问句,祁宴知道她答应了。 他倏尔冷静了下来,收回手,后退一步和她隔开距离。月光在他身后,他抬眼潋滟了一池月色。 眼眸却疲惫哀伤,陈娇娇心被拉扯了下,不想动脑子想复杂的事,从心的上前一步直接抱住他的脖子。 “朕死了你也不会来看朕吗?” 他似呢喃,在耳边,陈娇娇埋头进他的颈脖处,哭的颤抖。 半晌感觉到他重新抱住自己,额头抵在她锁骨处。 “陛下,我没有选择。” “娇娇,朕什么时候会放过你呢?” 他开口,在问,问自己,问她,问天问地。 没得到一句回答。 陈娇娇放下手,认真看着他,“如果有一天我赎完罪,您是不是就能放过我了?” “是。” “好,那我努努力。” 她扬起唇角,眼里的泪花婆娑,在月色下更显得娇柔美丽。 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衣领,拉近猛的亲上他的唇。 祁宴睁了睁眼,愣住的那个人换成了他。 她个子比他矮太多,努力的踮起脚够上他。 温软的唇在他唇上琢磨,一点点撬开他的唇。 她似乎踮不住脚了,轻唔了声,踉跄了两步,两人唇齿交错开。 眉头轻皱,他扶在她腰上的手掌骤然收紧,重新拉高她,堵住她正在喘息的唇。 祁宴已经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喜欢亲他。 亲脸,亲额头,亲眼睛,她总是玩着玩着就跑过去拽他,说阿无,亲亲。 他不同意,她能缠着他一整日。 到后来他就随便了,也争不过她。 她及笄后就很少与他亲近了,也开始懂得男女之间的差别。 他停下,睁眼对上她微红的眼眶,双手扶在他肩上,喘息到双肩上下。 陈娇娇瞧见他似乎笑了下,鼓了鼓鼓嘴,他分明又是故意欺负她。 他歪头还保持着两人亲吻的姿势,呼吸洒下,她觉得自己恐怕有点毛病。 喜欢听他意乱情迷时的呼吸声,让她恍然觉得自己在他心里。 她喜欢亲他,从小就是。 亲他的时候能离他最近,比任何人都离他近,他就是她一个人的。 烙上印子似的。 而且她亲上去的时候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抖动,上下上下的,很可爱。 只有在那一刻他才有人一般的情绪,能呆很久。 反应过来也不能拿她怎么样,看着他想躲又躲不掉,烦躁的皱眉又微微俯身接受她亲吻,她就是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现在亲亲他没有意思了,她都喘不上气! 他比几日前情绪好多了,她胆子又大了。 “陛下下次不能这样!您老是吓唬我,我做错什么您说不行吗。喜欢陈臻,您找她去呗,逮着我折腾有什么用啊。” 祁宴眼眸沉了沉,咬上她圆滚嘟起的脸蛋,“闭嘴。” “哼。” 陈娇娇不高兴的闭嘴了,“那肥肥是不是可以留下了。” 见他似乎思考了,她踮脚搂上他的脖子,又亲了他一下,“可以嘛?” 她眨巴着大眼睛,亮晶晶的期盼。 祁宴没说话盯着她,视线若有若无的移到她的唇上。 陈娇娇又聪明的凑上,唧唧亲了他好几口,叉着腰气鼓鼓的哼了声,“可以了嘛!” “看它主人的表现。” 他说着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陈娇娇小声切了下笑出来。 装什么大尾巴狼,明明心里高兴。 “从明日起你负责朕的日常起居,赎罪。” 祁宴拍了拍她的头顶,在她面前关上门,没管她一脸震惊的小脸。? 第二十二章 真相 一早陈娇娇起了个大早,没有先去祁宴那,先去找了虞氏。 “母亲,我想好了,我的心也想好了。我喜欢阿无,不管他是阿无还是陛下。我都喜欢他。” 虞氏望着她认真的表情,片刻点了点头,“挺好。” “您不是说了,会告诉我那个秘密吗?” 陈娇娇着急的坐下,他不可能是仅仅因为小时候的折磨而恨她。 而且昨天她还觉得他有点喜欢自己,那个喜欢埋了很久。 “娇娇,我要你明白你不会因为愧疚而对他好,对吗?” “我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在他身边啊。” “好。”虞氏点了点头,倒上水,“不过是个过河拆桥,恩将仇报的故事。” “我十三岁认识你父亲,他是虞家请的门客。你外公是个粗人,靠双手和卖命爬到将军的位置。 我从小也和京城的姑娘不一样。翻墙,骑马,捉鸟,你父亲那时候还说你的性子啊,和我真像。 我第一次见他这么白衣胜雪的人,温和又有书香气,笑着唤我的时候,我一眼喜欢他。 我让父亲叫他做了我们家的门客,他也安心在我们家考取功名。 我喜欢他,所以帮他。 他喜欢我,所以为我努力,争取能得到你外公的同意。 后来,我引他认识了祁桡青。” 听到这个姓,陈娇娇皱了下眉,拧着手中的衣角继续听下去。 “那时候皇帝无能贪婪,朝野乱作一团,奸臣当道,你父亲又有抱负。 我便引着他见了护国公府的小公爷祁桡青。 他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两人于天下的抱负也一拍即合。 我手中有些兵权,更不要说祁桡青手中。虎符在他手中,一声令下便是举国上下大军。 你父亲入朝,他为他在身后作保。 最终拿下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国家。 祁桡青说他能武,但不能文。你父亲能文能武,当之无愧。 你父亲登基后,我也成了皇后。 我们本知道他根本无心朝野,满心只有他的夫人和国家的安危。 我说,他不能死,他死了没人为你卖命,没人镇得住这儿了。” 虞氏的声音压低轻飘,仿佛在说悄悄话一般。眼里续上泪水,瞪大。 陈娇娇浑身发冷,好似大概猜到了。 只是父亲母亲在她心中不该是这样。 “我们把他赶去了北域。 说是为大陈安邦,其实就是变相隔离他罢了。 我说了,祁桡青不聪明,他乐呵的去了。 从护国公府搬出去,甚至带上他的妻子和一切,完全没有打算再回来的意思。 很长一段时候,他只每年往这寄信,问候我们的身体。 我们还似老朋友那样回信。 可是,一切都越来越好,朝中也服你父亲,都是心腹,上下也平稳,边境更是。 你父亲动了心思。 虎符还在他手上,这把刀悬在我们头上,日夜难以安眠。 上元节的时候,我们把他昭回来了,说是想他和夫人,还有他的儿子。 还说都老了,别辛苦了。 哈哈哈哈哈,祁桡青不聪明,我说了,他不聪明。 说几句好听的,连哄带骗着。他带着8万多大军就说行,那就回来。 你没见过他,他说第一次见你得带点礼物,问你想要什么。 草原上有小羊崽,问你要不要,宫里能不能养。” 陈娇娇无声的掉眼泪,虞氏早已哭的失声,咳嗽了两声继续开口,想一口气找个抒发似的。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带那只小羊。 你父亲让他带一部分人进来,把一部分人安置在城外。 守军是不能进城了,那日城门一开,他们刚走进。 就叛国了。 我们站在城墙上,看着。 刀剑相向,他都没反应过来,还茫然的站着不动。 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才拔出剑。 祁家上下早被抄了个干净,护国公府里干干净净,护国公清清白白。 事后,你父亲安了个名头,叛变。 护国公府荣华尊贵百年,在这断了。那时候我们也以为祁家的血脉也断了。 他没见过你,我们也没见过他儿子。 当真不知道啊。 我们很愧疚但也没办法,我们互相找了借口。 没办法啊,太威胁了,他带兵进来了呀,我们迫不得已啊。 娇娇,我六岁就认识祁桡青。我们两家交好,我管他叫桡青哥哥,叫了三十多年。 他们全死在我面前了,是我带着你父亲见的他,也是我亲手下的指令。 你说,我们是不是要以死谢罪。 你父亲赔了命,我也该如此。因为他的妻子也死了,死在尸体堆里。” 虞氏突然大笑开,“他的孩子没死,我的孩子也没死,你说是不是还挺公平。” 陈娇娇盯着眼前有些疯癫的人,不敢认这是她的母亲。 那个因为猜疑就杀了自己挚友的人,也不该是她的父亲。 她该严厉又温柔,叮嘱她好好读书,要不就罚去扫地。 他该笑着抱起她,说娇娇别怕,咱不听她的。 她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用帝王无心为他们开脱,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欠的罪这辈子还不清。 不是一条命,两条命,祁家上下全死了。 那些人是他的至亲,手足,朋友,叔叔伯伯,姨子婶子,可能还有奶娘老仆。 “母亲我不是愧疚,愧疚?”陈娇娇用力的摇头站了起来,不敢再呆下去,怕听到更令她难过的话,“不,我有罪。” 他们的罪过也是她的,她又多了一重,小时候的欺辱。 跑在松软的雪地上,陈娇娇脚一软,跪着往前扑去。 雪地接住了她,没摔痛,她跪坐着哭了许久。 直到心口那抹疼痛好些后才直起身。 他该恨她,该恨死她。 得知这些后她不敢奢望他们之间的任何可能了。 她缓缓往永明宫走,擦干净眼泪一点看不出来后才走进。 祁宴没有反应,他本以为她睡到这个点才起。叫人去叫她后才知道她去了虞氏那。 陈娇娇老实的站到他身边,盯着他写字的手发呆。 他该是护国公府的小公爷,天地间驰骋,保卫家国,如他父亲所愿那样。 她垂头忍不住掉眼泪,祁宴一侧头就看到她像是要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似的,小声的抽着鼻子,手上不停的抹眼泪。 他皱了下眉,自己好像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 “哭什么?” 陈娇娇一愣抬头,小脸上还挂着泪水,睫毛湿润,上头挂着颗泪珠,随着颤抖往下掉。 祁宴啧了声,叹气,揉着眉心的样子很是无奈。 一手撑头,扬手叫她坐过来,陈娇娇心里难过更想贴近他,坐在他身边抽抽嗒嗒的掉眼泪。 她顾不上跟他说话,光抹眼泪了。 祁宴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时不时抬手帮她擦擦。 知道她能哭,也会哭,不知道会是这么能哭。 他话都没说,一个人一进来就哭。 他像是在看奇观,顺便望了望天色,想看她到底能哭多久。 半天也不见停,祁宴的耐心耗尽,捏住陈娇娇的鼻尖凑近,“再哭丢你去蛇池。” 靠的近,她漂亮的大眼睛红肿的像个没了尾巴的小兔子,抽抽噎噎的不知道委屈什么。 祁宴盯了会儿,亲上她的脸,品尝了下泪水的味道。 他一手撑头在桌上,一手环住她的腰,随意的像是在哄她,还带着些无奈的嘲弄。 陈娇娇红了眼也红了脸,糯糯的叫了声陛下。 “谁找你麻烦了?朕刚刚可没说话。” “没有,我就是割到手了。” 摔在地上的时候被小石子划了一下,陈娇娇鼓了鼓嘴,伸出食指凑到他的眼前。 祁宴捏起她的手指,往后拉远了些。要是她不指出来,他完全看不见那个伤口在哪。 撒完娇,陈娇娇自己也觉得好笑,忍不住抿唇。 祁宴脸上的表情就更多变了,舌尖顶了下上颚,张了张口半天不知道该说她什么。 “陛下别骂我!” 陈娇娇赶紧认错,举起双手投降似的挥了挥。 祁宴无语,不再搭理她。 可没一会她又往他身边缩了缩,一回头就对上她明亮的眼眸。 “陛下,我想跟着您。高公公一直在外头伺候,何将军和十五又是粗人,您是不是需要一个细心的人照顾您。” “谁?” 祁宴不可思议,像是听到笑话似的,看着她拍了拍胸口。 “我呀!” “你呀?” “是呀!” “你要来这伺候朕?” “是呀。” “是朕伺候你呢,还是你伺候朕。” “自然是我伺候陛下呀。” 陈娇娇快速的眨巴眼睛,一脸信心十足的样子。 祁宴一脸无法相信,可之前他也有打算留她在身边。既然她自己要求了,他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来了。? 第二十三章 中毒 从那天说完那句话后,陈娇娇已经是第十次将茶水倒出来了。 第四次在研墨的时候弄到手上,顺便弄到了他的书上。 第七次被开门声吓的一惊一乍,也叫出来吓到他。 第无数次,在他写字的时候打瞌睡。 “嗯,你伺候朕。” 陈娇娇陪着笑脸,紧张的搓手手。 站在一边的何舒明憋笑到颤抖,不过这才叫活着的样子,地狱什么样永明宫什么样,他看着都实在受不了。 眼前一人衣服上沾着墨汁,一人脸上像个花猫,匆忙的一边道歉一边想去擦,擦了半天越来越脏。 他倒是更喜欢现在,想必有人也不会觉得厌烦。 出门时他顺便帮二位带上了门,关住了门内的打闹声。 晚上,看着外面天色不早了,陈娇娇小声开口,“陛下,是不是该休息了,不早了。” 她在这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叫他休息。 祁宴嗯了声,依旧看着桌上的卷轴。 陈娇娇鼓了鼓嘴,不看不知道,现在才知道他每天有那么多事,国家上下有那么多人,那么大的地方需要他操心。 她想着只能安静的坐到一边,不打扰他。 突兀的咳嗽声驱赶走了陈娇娇刚刚袭来的困倦,她猛的抬头看到他捂住嘴咳嗽。 手指缝中溢出鲜血。 “陛,陛下?” 她站起但不敢走过去,怕往前一步他就倒在眼前。 记得他之前身体没有这么差啊! 祁宴也有些奇怪,皱眉咳嗽了两声,捏了块手帕擦干净手上的鲜血。 最近发病的次数越发多了,他抵住眉心闭了闭眼,或许是要尽快解毒了,拖到不能再拖了。 “陛下,你怎么了吗?” 陈娇娇愣愣的挪到他身边,忍着哭腔问。 祁宴还来不及抬头说出什么,喉咙里涌出腥甜。他躬身呕出鲜血,身体不稳的向她怀里倒去。 “陛下!” 他脸色苍白如纸,微微张口喘息,可呼吸声微弱到听不见。 陈娇娇用力抱紧他,颤抖的大哭,放声叫来人。 高恭德一推门看到眼前这幅场景,吓的腿软,跌跌爬爬的跑出去,“太医!传太医!” 祁宴勉强保持清醒,按住她的手,“去叫十五,让何舒明进宫。把消息封了。” “好,好好,陛下你坚持坚持,你到底怎么了!” 陈娇娇的眼泪顺着滴在祁宴脸上,他不合时宜的有些想笑。 能有什么事,又死不掉。 眼皮很沉,就好想睡一觉而已。 可她哭的他睡不着,两人手握在一起。 她用力的拉住他,像是怕他离开似的。 祁宴说不动话,闭上眼靠在她肩上,听着她一声声的唤自己。 何舒明得到消息,立刻赶来永明宫。 先在外头解决好,才撞进殿里。 “陛下!” 黄太医在为他把脉,他靠在双眼红红的小公主身上,闭着眼让人不敢去分辨他到底怎么样了。 何舒明狠狠的咽了下口水,走上前才发现陈娇娇盯着黄太医把脉的手腕发呆,死死的咬住下唇,泪水溢满了眼眶,但强憋着没有落下,摇摇欲坠。 他皱了眉,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黄太医没有回答,老脸皱成一团,思量着又一次伸手搭在脉上。 陈娇娇唔了声,颤抖着咬牙。如何也不敢相信怀里虚弱的人是他,他不该是这样的。 在她印象里,阿无不是这样的,陛下也不是这样的。 他个高肩宽,走在她前面的时候她总是用手悄咪咪的量他的个子。 一个手指,两个手指,三个手指,比划的她都烦了,都量不过来。 挡在她前面,无坚不摧。 黄太医看了一圈每个人的脸色,才走到一边跪下,“何将军。陛下身上余毒未清,一直靠内力压制。可像是又中了另一种毒,导致两种毒相克才暂时昏迷。” “中毒?”何舒明猛的睁了睁眼,“陛下一直在宫里怎么可能中毒。” “老臣不敢隐瞒,确是中毒的迹象。老臣斗胆猜测是一种花毒,名为钩吻。此毒与陛下体内的毒相生。再多几日,恐怕就” 陈娇娇闭了闭眼,轻轻摇了摇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小声的唤他,“陛下。” 他不动,唯有微弱的呼吸。 何舒明脸色沉了下去,“去查,这几天的吃食,到底是谁。” 声音回荡在殿中,显得格外严厉吓人。 “不不不,这是种吸入的毒,超过温度就没有效果了,不会下在食物中。” 吸入的毒,这几个字一出来,四下瞬间静了下来。 这需要一个过程,并且得在身边。 不用何舒明的视线,陈娇娇就知道她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我,我没有,真的没有。” 她赶忙认真的解释,“我都不知道这种毒,而且不会对陛下下的。” “嗯。” 何舒明点了下头,没说信不信,感情上他不相信。 况且她现在的担心害怕不是假的。 “叫人进来搜一下殿里,前几日倒出去的香灰,全部搜一遍。” “是。” 十五带人进来,脚步声匆忙响起。 黄太医给祁宴喂了颗药,护住他的心脉,随后站到一边翻找着医书。 这种毒无解,且药效迅猛,他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层。 找了许久,也没有任何消息,何舒明不耐的皱眉,在殿中踱步,又一次看到十五摇头。 “都没有那这个毒怎么来的,找不到的都滚去领罚!” 陈娇娇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安静的垂下头看着黄太医再一次为他搭脉。 他微微蹙眉,像是不舒服,她心疼的趴在他脸旁,像只粘主人的小猫。 “公主可知陛下日常服用什么药?” “我,不太知道,何将军应该知道。” 黄太医应了声直起腰,视线却被桌上的东西吸了去。 拿起用手扇风闻了闻后,他激动的举起,“何将军,找到了!就是这个!” 拆开,里头的确有晒干的钩吻,黄太医碾碎了后确定的点了下头。 空气中两人对上视线,陈娇娇脸色一瞬苍白,何舒明的脸色也不明。 十五一抬头看到了那个荷包,也眯起了眼睛,但没做出别的,静静的盯着。 一句辩解陈娇娇都说不出口,她是真的不知道什么花,什么毒,还有为什么会出现在她送的荷包里。 脑子里一团乱麻,小月也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做不出这种事的。 她缓缓的摇头,一下下加快了起来,含着泪水拼命摇头。 何舒明盯着她,抬手,“去长欢殿搜。” 随后又看向陈娇娇,“真不希望是你。” 十五没去多久就带来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都是粉色晒干的花瓣。 陈娇娇无助的看过去,他们齐齐的眼神中全是提防和猜疑。 “真的不是我,真的,真的!我拿性命起誓,不是我,我不认识这种花。” 所有的辩解在证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何舒明紧锁着眉头,半晌像是在问十五又像是在问自己,“要不要等陛下醒呢,他自己有判断。” 但他还是摇头,“将长欢殿所有人都压下去,严刑拷打,三日内必须问出来。她,压下去关起来。陛下要是有任何事,你死不足惜。” 十五领命,没叫任何人,自己上前狠了狠心拉开陈娇娇的一只手。 他犹豫再三,还是收了力气。 陛下要是醒着,他都没机会碰到她。 陈娇娇腿软的站不住,一下被拉倒在地上。 她和祁宴间牵住的手仍然没有松开,她想抽出他却微微用力,下意识似的。 看的十五眉心一跳。 此刻她的神色慌乱无助,茫然的不停的滴落泪水,瞧着梨花带雨,何舒明却没有半点心软。 “带下去!” 经过何舒明的时候,陈娇娇挣脱了下,一下子跪在地上,扑通一声像是两人第一次见到那样。 “何将军,我可以等到陛下醒吗,等陛下醒您想怎么罚我,我无半分怨言。求您了,我想等陛下醒。” “陈娇娇,我不是陛下,哭诉错了人。带走。” 何舒明一眼也没看她,挥手。身后的门砰一下被关上,他叹了口气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第二十四章 权衡 五日了,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陈娇娇没见到任何一个人。 她似乎被单独关了起来,既没有别的犯人,也没有机会见到小月。 更不知道他怎么样。 她抱住自己的双腿缩在角落里,一日日担心加剧,一闭眼满脑子里都是他。 他们没有亏待她,送来的吃食都是好的,她也几乎不怎么碰。 门吱一声打开,她猛的抬起头,看清了来的人。 何舒明隔着铁栏杆俯视着她,身后的窗户洒下白色的光芒,依旧能看清她双眼红红的,欲坠的泪水和委屈的神色,让他不禁怀疑,到底是不是她。 可是陛下已经给了决断。 他刚醒,他就不得不把这事告诉他。 “陈娇娇,从今往后你不可踏出长欢殿半步。” 将她囚于长欢殿这个决定,轻的吓人,他甚至都怀疑自己听错床上人的命令。 陈娇娇迷茫的瞳孔这才聚焦,一把站起来跑到铁栏杆边,“陛下是不是醒了?” 她没问关于任何自己的惩罚,声音轻轻的像是在祈求。 何舒明看了她一会,没有回答,“带走。” 他不送她,由几个小厮送回去。 在牢房外两人一左一右的岔开,陈娇娇不断回头,希望能得到关于他的一点点消息。 可何舒明快步消失在大路的尽头,她也只得被人推着跌跌撞撞送进长欢殿。 门在眼前关上,门外把守着士兵,四下也有人来回巡逻。 陈娇娇抹了把眼泪,勉强冷静下来。 他应该是没事了,一路上宫里按部就班,他一定没事。 房内的地龙开着,她没有感觉到寒冷,殿内平和宁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蜷缩在床上,陈娇娇咬着唇默默掉眼泪。 “殿下!” 门又一次被推开,小月被推了进来。 “小月!” 她身上有被打的痕迹,背后一道道鞭痕透着血迹,但伤的并不重。 灰头土脸的,头发搅成一团乱,被吓坏了。 陈娇娇赶忙上前扶起她,小月哭的一颤一颤的,躲开她的手就往地上重重的磕头。 “殿下,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下毒,奴婢真的不知道什么花。那日装荷包的时候奴婢真的没有装那种花啊。殿下,求您信奴婢!” 陈娇娇打量了她一会儿,由着她磕破了额头,才蹲下阻止。 小月和她两人一同长大,她从小就不会撒谎,每次叫她骗母亲她眼都不知道该往哪看,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全。 这真的不是她做的。 陈娇娇伸手拉起她,自己坐到桌边,“不是你,不是我,那会是谁呢?” “殿下,荷包是由奴婢亲手装的,没经过任何人的手啊殿下。您若是同陛下解释一下,陛下会相信吗?” 小月仍抱有希望,没有杀了她们,只是被囚禁在这,说明陛下对殿下还是有心的。 陈娇娇发愣的摇摇头,小月说起后她才考虑起来,“我猜,陛下不会相信是我。因为我笨啊,他肯定确信我不知道那种花。” 她勉强笑了下,现在只是担心他的身体和到底是谁动了手脚。 两人相对无言,很快门再一次被推开,上了晚膳。 晚膳也并未刁难,算得上丰盛。 陈娇娇看着他们将菜端上桌,忍不住转身掉了眼泪。 他到底好不好,到底信不信她,那为什么不能来见见她。 “殿下多少吃一点,您要注意身体啊。” 小月往她碗里布菜,陈娇娇摇头放下筷子,实在是吃不下去。 嘱咐小月多吃点,就坐到软塌上往外看。 银白的月光洒下,心里烦闷她坐了许久,也没有困意。 外头的守卫在进行交换,理应是子时了,四下寂静无声。 她揉搓着指尖,一转头看到眼前那个书架后躲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她刚要叫出声,那个黑色的影子就冲到她面前,“姐姐别叫,是我!” “远,泽?” 他卸下黑色的帽子,漏出熟悉的脸,点了点头,再一次示意她不要叫。 陈娇娇眯了下眼,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她往外瞥了一眼,吹熄面前的灯,拉着他往床边去。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找不到金印就放弃的吗?” 从小到大的可爱弟弟,她舍不得把他往这个坑里推,即使那般她还是希望他能安好。 “姐姐莫怪,我是来确定一件事的。金印当真不在陛下手里,而且他中毒了,现在是我下手的最好时机。” “你,怎么知道他中毒了?” 陈娇娇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床边,俯视着他,没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陈远泽笑了笑,偏开视线。 从小他其实是怕陈娇娇的,母妃常说要讨好她,她在宫中为最大,所以她在他心里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在她面前他从来没能完整的撒出一个谎言。 陈娇娇也看到了他的心虚和慌乱,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拔出手腕上的镯子,对准他的颈部,强迫他抬头。 “我再问一遍,你怎么知道的?” 她眼神冰冷,好像真的会杀了他似的,陈远泽泄气的咬牙,“毒,那个毒,是我下的。” 银镯子反了月光,白光一闪,脸上痛了下。 陈远泽愣愣的摸上去,却摸到一手血。 “姐,姐?” “别叫,外面有人哦。” 陈娇娇重新抵住他的脖子,再一次下手狠狠的划向他的右脸。没有半分心疼。 陈远泽痛的低呼,又不敢大声,瞪红了眼睛直视着她。 “他吐了那么多血,你才流这么点,你赚了。” “姐姐!” “我没你这样的弟弟。你在我殿里下毒,你考虑过我吗,还有脸叫我姐姐。” “姐姐,大业需要牺牲!你看他不是中毒到快死了吗,很快我就是皇帝了,到那时候你还是长公主,不好吗?” 他眼神疯狂起来,脸上的划伤往下流着血,可怖的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陈娇娇松了手,往后退了几步,不断的摇头。 他不是陈远泽,不是弟弟,不是好朋友,他现在完全疯了。 皇位真的有那么诱人吗? 父亲,母亲,弟弟,在它面前只能俯首称臣吗? “滚!永远不要再回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她还是做不到将他亲手交出去,陈娇娇闭上眼睛背过声,听到身后仓皇的脚步声。 眼泪被堵在眼眶里,她扶住身边的桌子颤抖的坐在地上。? 第二十五章 私会男人 早上,陈娇娇缩在床边依旧望着外头。 一夜未眠,她头昏昏沉沉的疼。 明媚的阳光,日日如旧。 昨晚陈远泽说他中毒快死了,她不知道是在胡言乱语还是真的,现在也没办法问别人。 她担忧的双手合十,祈祷神佛能听到见。 小月担心的站在桌边,桌上的早膳和午膳动都没有动,殿下瞧着也消瘦了许多。 知她心里烦闷,小月默默的作陪。 一日日以泪洗面,陈娇娇心里愈发不安,一点消息也没有。 心里压了几座巨石,母亲,他,还有陈远泽。 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外头这几日的监视似乎松懈了些,陈娇娇拍了拍身边快睡着的小月,“他们什么时候会换班?” 小月揉着惺忪的睡眼,“奴婢也不知,送完晚膳似乎会换一班,殿下为什么这么问?” 陈娇娇点了点头,看到外面有人端着菜走过来了。 “我要出去。” 门推开,遮挡了小月吃惊的叫喊声。陈娇娇偏头向外看,保持一贯的动作。 等到上完菜,重新安静下来,陈娇娇立刻站起,“别问那么多,我需要你帮忙,你穿上我这件衣裳先从这出去,帮我吸引些注意。我从后面那个墙翻出去。” 小月拼命摇头,死死的拽住她的袖口,“殿殿下,不,不可啊!” 陈娇娇心里也惶恐,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就算是死她也得死的明白,一闭眼就是他苍白的样子,就想去知道他好不好而已。 她打定注意,外头人也少了起来,一把推出去小月,趁乱往后面跑去。 晚风吹起发丝和裙摆,她拼命的往殿后那堵墙跑去。 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踩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急促的脚印。 眼前就是那堵墙了,她猛的被雪里一块石头绊倒,扑在地上。 来不及多想,她迅速爬起来,去墙角下找小时候藏的石头。 幸好,她从小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翻墙也很熟练。 踩着石头,她好像听到身后有叫喊声,小月像是被发现了似的。 陈娇娇更是不敢耽搁,一脚踩上石头,一脚踏在树枝上,奋力的扒住墙头撑起自己。 坐上墙头,还没等她想好怎么下去,一个失衡,身体朝一边倒去,迅速下坠。 她下意识的闭紧眼睛,低呼了一声。 短暂的失重,却没感受到疼痛,陈娇娇眨巴着眼睛睁开。 猛的发现自己在一个男人怀里。 他似乎也吓懵了,双手横抱着她动都不敢动。 眨巴着眼睛,咽口水。 清秀的脸上泛上红晕,一直红到脖子,就算四下漆黑陈娇娇还是看清楚了。 还没等她反应下,是先感谢他,还是赶紧跑走,一歪头。 穿过男人的肩膀,看到了另一个人。 十几日未见,她惊觉自己得与记忆中的人匹配下。 站的不近不远,一身黑衣像是要融进黑暗里。 祁宴看着,双手背在身后,看着。 看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看他自己是何等愚蠢的心软,看什么叫没来由的信任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牵动唇角,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戾气,眼尾倏尔泛上血红,如漫天的烟火,深渊一般吞噬。 好狠的心,他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她会不会被人为难。 得知是她下毒的第一瞬他就不相信,怕消息泄出去对她不安全,让何舒明将她保护在长欢殿。 倒是给她机会私会男人? 身边的何舒明感觉到了,眨了下眼什么都没说。 祁宴强压掩饰的平静在看到她从男人怀里下来,匆忙整理衣裳的时候彻底崩塌。 猛的上前,一把拽住陈娇娇的手腕。 夜幕中,他冷硬的面容叫嚣着死寂般的怒意,用力的抓着她的手腕像是要折断似的。 陈娇娇茫然的眨巴眼睛,泪水顺着落下。 他看着像是没事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身上已经没有那么寒冷了,她才放下心来。 她好像笑了,祁宴皱眉,掐住她的脖子撞上身后的墙。 “陈娇娇。” 他失了所有理智,宛如放归山林的猛兽。 对上他猩红的眼眸,陈娇娇才察觉出不对。 “陛下?” 他死死的盯着她,一句话没说,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但陈娇娇心里突然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让她心口疼了下。 “陛陛下,臣只是经过这里,这位姑娘” 一边的男人手舞足蹈的想解释什么,祁宴冷冷的瞥过去,他又畏惧的闭嘴了。 “杀了他,把她带走。” 他随意的用食指指了下,命令何舒明。 松开陈娇娇的手往前走去,走进黑夜。 何舒明愣了愣,犹豫该不该告诉陛下许成博是新晋的礼部尚书,哪能这么快杀掉啊。 他烦恼的捏了捏眉心,这小公主就不能省点事。 “把他先带下去关起来。你,走,等什么呢。” 这几天查到的证据没有一项指向这个哭哭啼啼傻兮兮的小公主,何舒明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下来了。 陈娇娇无措的到处看了看,还是一点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听话的跟了上去,小步子跑着跟上他的大跨步。 “那个,何将军,陛下身体还是不舒服吗,我刚刚看他好像生气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过去赶紧说点好听的,听到没。什么甜说什么。” 他态度又恢复了之前的玩闹,陈娇娇心情也好多了,点了点头应下了。? 第二十六章 笼中雀鸟 永明宫就在眼前,陈娇娇提起裙摆,等不及的跑了两步。 何舒明无奈的笑出声,不是她真好,真让人庆幸。 陛下这几日刚醒,状态差的他都不忍亲眼看着。 为了逼出身体里的毒素,日日灌下苦药,不停的吐血,昏迷。 他知道他在等小公主,最痛的时候有想见到她。 小公主像是精神支柱,遥遥的给他希望。 何舒明推开殿门,陈娇娇跑了进去,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他的表情的时候僵住了。 他坐在高处,一手撑头,一手把玩着两个核桃,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翻涌的戾气压迫。 若是因为下毒的事,那她无法辩解什么,陈娇娇膝盖一弯,先行跪下,“陛下。” “娇娇好情趣,这么晚了还幽会朕的尚书。” 陈娇娇愣了下,何舒明也愣了。 谁也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会是这个。 他冷漠的眼神扫下,陈娇娇一颤,反应过来后慌忙解释,“不是的,我们是无意间碰上的。我翻墙然后他正好接住我。” “哦,”声音上扬,祁宴将一个核桃摔回桌上,啪一声核桃咕噜咕噜的往前滚,在寂静的大殿中诡异的瘆人。 “这么凑巧。” 他不说信不信,陈娇娇心里发毛,想好的说辞都被他打断了,何舒明叫她说好听的,可她现在一句也想不出来。 眼见着气氛僵住,何舒明小声的咳嗽了下,呃了声开口,“陛下,下毒之人应该不是温宁公主。臣这几日到处去查过了,钩吻难以获得,京城中独独那几株都卖给了一个男人。宫中没有渠道,她不会轻易得到。” 祁宴的神色好看了些,敲了下桌面,“男人?什么样的男人?” 陈娇娇却一瞬紧绷,男人?不会是陈远泽。 于心,她希望他为自己所做付出代价,可是他是父皇唯一的血脉了。 他要是没了,陈家就真的断在她手里了。 按着这个线索查下去,她毫不怀疑何舒明回很快查到自己愚蠢的弟弟头上。 那时候可是谋反加前朝余孽,就算陛下有心作保,也不可能保的住。 袖口中的手紧握,指甲尖嵌入掌心,疼痛让她清醒。 眼泪止不住溢满眼眶,她知道这句话说了,他们就真的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臣查过了药铺子,叫他们留意购买奇特” “我下的。” 陈娇娇开口打断,垂着头,盯着衣裳上洁白的花纹。 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何舒明不解的歪头,“什么?” “我说,是我下的毒。” 祁宴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抬眼盯上她,想看出些撒谎的痕迹。 可她一点点抬起头,面上平静又自然,还带着些破釜沉舟的鄙夷。 “你?你给朕下毒,为什么?” 陈娇娇咬牙怕自己哭,一字一句判了自己死刑。 “因为我恨陛下,所以我想” 一句想让他死,怎么也没从舌尖绕出。 “小公主,话不可以乱说!” 她吞咽了下,没管何舒明严厉的警告。 两人视线交叠,他冰冷的坐在高处,一半脸藏在暗处,犹如尘封的鬼魅。 半晌,祁宴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这种花的?” 问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像是拼命的给她找补,拼命的否认不是她做的。 毒入五脏,必须用猛药挖去,他用另一种毒克制住这种。 痛入骨髓,他想着闭眼前她的眼泪,怎么的也得活着再见到她。 昏迷中,她是茫茫黑暗里唯一的灯塔。 他朝着去,想汲取温暖,却被无情的推往深渊,告诫他的愚蠢。 “我先是去藏书阁,找书,在伤寒杂病论里读到了。知道后,我请一个小厮在外头帮我买,和着胭脂一起送进来。再绣了个荷包,将钩吻填进去,放在陛下桌上,确保日日都在。” 陈娇娇一直觉得自己很笨,可说完后,她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最痛莫过于心死,对上他的眼睛,她更是如同被人捅了无数刀。 他不是暴怒的,反而很平静。 平静中带着些不愿相信,和深深的疲倦,似乎不想继续听下去。 何舒明呆呆的站在一边听着,望着他也望着她。 “出去。” 半晌,祁宴抬手,慢慢的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陈娇娇眼前。 何舒明关门,也关住里面的声音。 他冰冷的手指擦过她的下巴,轻轻抬了起来。 像是想清晰的看到她的神情。 “钩吻中毒只需七日,超过十五日便药石难医。娇娇知道朕中了几日的毒吗?” 陈娇娇僵硬的点头,“十日。” 说出口她心颤了颤,他肯定很痛,但她现在还在伤害他。 她冷冷的说出,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祁宴笑了下,偏开头,强忍着喉咙里的腥甜,压下翻涌的气血。 “所以你才绣了荷包给朕,自请在身边伺候朕?” 还是问句,他依旧在询问。 “是的。” “你的姐姐陈臻为朕放血入药,日日伺候在身边,救了朕一命又一命。你们姐妹还真的不一样。一个太上心,一个没有心。” 如果可以那个人她无比希望是她,陈娇娇咬着舌尖还是没忍住泪水,他的拇指捻过她的脸颊,轻柔的像是在诉说情话和这些天的委屈。 “陛下该杀了我,那日该放我出宫的。” 她错了,她该听何舒明的话老老实实出宫,一生不再踏足他的生命。 祁宴倏尔冷了下来,收敛了无奈。眼眸闪烁着暗芒,如深渊大海般吞噬。 猛的掐住她的脖子拉近,“休想。” 他狠狠的咬上她的唇,两人唇齿间溢出的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他的。 陈娇娇被动的迎合着,闭上眼安静的掉眼泪。 急风骤雨般的吻落下,她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拽着她的手腕往永明宫的地下去。 在黑夜里她没有他那么好的视线,被拽着跌倒了无数次。 她记得地下有什么,蛇池! 但此刻陈娇娇没有喊出一声,认命的摔倒又爬起,跌跌撞撞的跟着他。 地下阴冷的气息扑面,四下亮了起来,陈娇娇才看清眼前。 蛇池被填掉了,已经找不到痕迹。 在眼前的是个巨大的金色笼子,在烛火下反射着别样的光芒。 是用黄金打造的鸟笼子,拱形的尖顶上雕刻着她殿里檐上的花纹。 这个大小不会是用来饲养小鸟的。 里头有厚厚的洁白柔软的狐毛垫子,还有一张书桌,桌上的东西按着他的喜好摆放。 陈娇娇呆住了,下意识的看向他,“陛陛下?” 祁宴一言不发的打开笼子门,将她甩在垫子上。 垫子果真如她想象中柔软,一点没感觉到痛。陈娇娇眨着眼睛,昂起头看着他冷冷俯视的样子。 “你这辈子只能是朕的笼中玩物,”祁宴蹲下,贴近她的脸,“不是想走吗,讨好朕,说不定朕哪天高兴了能赐你个痛快。” 说着他甩开她的脸,嫌弃似的皱眉。 走到一边扯出一条银色的链子,上头挂着的是一串串银铃,随着响动,悦耳的声音不绝。 陈娇娇害怕的缩了下,第一次感觉到他近乎病态的疯狂,没人能在现在和他讲道理。 祁宴没让她往哪躲,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脚腕,把玩着直到她的脚踝处泛红,才将银链子扣上。 咔哒一声,锁住,他满意的走到一边,打量着自己的玩物。 他早就命人打造了,只是一直不决,现在他要将这个养不熟的金丝雀永远关起来,永远属于他。 想杀他又如何,他一点不介意金丝雀啄人。 “陛,陛下,我” 陈娇娇无措的盯着自己的脚,只要一动,链子叮咛,发出回声,不绝于耳。 “站起来,走一圈。” 门被锁着,他邪邪的依靠在桌上,双腿朝前伸去。 眼里闪烁着奇艺的光芒,似有些兴奋,又像是独占了一件宝物。 陈娇娇乖乖的从垫子上爬起来,缓缓迈出一步,叮零一串。 从一头走向另一头,链子的长度正好是一个笼子宽,她可以走向任何一个方向,但没有办法离开。 祁宴交叠着双手看着,她脚步轻盈,拖了鞋小步跑起来的时候裙摆漏出洁白的脚背,勾人摄魂。 他眼神暗了暗,就算如此她也不能老实吗。 连叫人看守在长欢殿都不能安分,他盯上她。 当她从眼前经过,他一把拽住她亲了上前。 掐住她的脖子,强迫她抬头,一手搂着她的腰。 她节节后退,他步步紧逼,两人一同摔在垫子上。 陈娇娇被震了下,感觉到这个垫子下头加厚了很多层,她几乎陷进去了。 可她现在来不及分心,他疯狂索取她的唇,一边拆下她头上所有的饰品。 她觉得不对了,他这个状态不太对。 沉重的呼吸带着灼人的温度,想叫她拆骨入腹似的。眼底也不再清明,明晃晃的溢出情欲。 “陛下,陛下!” 陈娇娇挣扎着想侧头躲开他的唇,祁宴一手钳制住她的双手,一手除去她身上的遮挡。 乍现春光,他温热的唇贴上她的心口。 陈娇娇紧咬住下唇,痒的她扭动了下,还是被他制住无法动弹。 他沉寂的眼眸现在燃烧着火光似的,灼灼的将她焚烧殆尽。 “看着我。” 祁宴强迫她睁眼,要她亲眼看着是谁现在她是属于谁的。 她双眸含水,梨花带雨的模样勾魂摄魄。 他不去忍,再一次俯身体咬上她的耳垂,“叫我。” “陛,陛下。” “不是这个。” “阿无,阿无!” 祁宴没再称自己为朕,在这里他做的是她的阿无,“记住了。” 他狠狠的齿上她唇,故意留下烙印似的。 陈娇娇哭的喘气,手下意识的攀住他的脖子。 轻声在心里唤他,这样或许也好,如此也算是在他身边。 他并不温柔的折磨,陈娇娇痛的咬牙,在他耳边哭泣,小声求他。 祁宴没有听见一般,依旧没有半分怜惜,狠狠的叫她记住今日的痛。 陈娇娇鼻尖蹭在他肩上,寻到一个支点,“阿无” 她累极了喘不上气似的,凉凉的眼泪滴落在他肩头。 祁宴才勉强放缓,抱她在怀里轻轻抚慰。 她过于娇气,受不了一点痛。哭红了眼睛,抽抽噎噎的。 洁白的垫子上染上艳丽的血色,他盯着许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她婉转的嘤\/咛和铃铛清脆的响声混在一起,响彻整夜。? 第二十七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早上陈娇娇缓缓醒来,身边人已经不在了。 她侧躺在洁白的垫子上,身上只有一层洁白的毯子,倒是温暖的很。 阳光洒下,她诧异的昂起头。 他好像在这开了扇窗,琉璃的窗子洒下阳光。 她闭了闭眼,久久的迎着光亮,宛如融化在风中。 身上的酸痛提醒她昨晚,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会是他的惩罚。 但她不怪他,说出那样的话他不杀了母亲和小月已经是莫大的仁慈。 陈娇娇深深的呼吸了下,将毯子向上提了提,捂住胸口,艰难的爬了起来。 一起来她才对上面前跪着的数十个婢女,都老老实实的垂头跪着,她很快对上那一双探究胆怯的眼睛。 “叫什么名字?” 陈娇娇突然生出些好玩的心,她打量着她像是在看什么奇珍异宝,在研究她到底是不是和她一样的人似的。 她在笼子里,她在笼子外,陈娇娇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笼子里的人呢。 被点到的小婢女慌慌张张的垂下头,好半天反应过来主子问话了,又一下子抬起头,“奴婢南南。”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美的空灵动人,不像真是存在的。 一早大家都跪在这,她靠在最远,所以不得不挺起头偷瞥她。 说是来伺候位主子,可没人想到主子是这幅样子的。 她安静的躺在一片洁白里,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她突然想起传说中的仙子,会不会被陛下抓来藏在这了。 仙子醒的时候更是美的惊心动魄,她的面容藏在阳光中,她有一点没看清。 只能看到她黑发如瀑布般撒下,圆润柔软的肩头,瘦弱的令人心疼,止不住的就想将最好的递到她眼前。 盼她一眼已是莫大的恩赐。 “南南,”陈娇娇念了一遍,微微笑了下,“好名字。你们跪着做什么?” “回,回主子的话,奴婢们是陛下叫来伺候主子的。” 主子?陈娇娇眨了下眼,承了龙恩,她该是什么主子了呢。 “你可以进来吗?” 门像是上了锁,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一个黄金的小锁。 “嗯,那个钥匙在那里。” 顺着南南的手,陈娇娇看到笼子外烛台边上的那把小钥匙,她点了点头,“进来。” 几人手上端着衣裳,放下就又重新跪了回去。 南南有些紧张的搓手,一点点走进来跪在她身边。 靠在近了,贵人身上真如想象中那样洁白细腻,带着丝丝清雅的香气,叫人脸都忍不住热了。 “您,您要上药吗,这里有。” 看到她身上的红痕,南南心疼的捧上一罐小瓷瓶。 陈娇娇脸也红了,不好意思的小声嗯了下,“麻烦你了。” 她都不愿不穿衣服面对小月,和一个才刚见的婢女更是羞涩,慢吞吞的也没放下手中遮挡的毯子。 南南感觉到她的不好意思,也尴尬起来。 两个女子,倒是相对无言,比昨晚面对他的时候还难为情。 “选好了?” 他的声音传出,陈娇娇下意识的看过去。 祁宴见她选了一个婢女,扬手叫其它人下去。 走近他才看到她们两通红的脸,眼神都在躲避彼此。 这小东西男女通吃? 他皱了眉,从南南手中拿过药,“下去。” 陈娇娇像是得了解救,长舒一口气,从未这么希望他出现。 但对上他冷漠的眉眼,她又安静的垂下头。 “脱了。” “嗯?!” “要不怎么上药?” 祁宴神色平平,好像帮她上药是件很麻烦的事,他屈尊了一般。 陈娇娇咬着唇一点点放下手,他不耐的伸出手指,“三个数,放不下朕帮你。” 没等他数到二,她立刻放下了手。 毯子从身上滑落,她完全展现在他面前。羞到她红了眼睛,体会到赤裸的羞辱。 祁宴打开瓶子,冰凉的膏体触碰到娇嫩的肌肤,陈娇娇颤了下,下意识的往温暖贴去。 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近乎靠在他怀里,被他宽大的披风包裹。 祁宴垂头为她上药,她皮肤白皙,在他黑色披风的映衬下显得更娇小依人。 能感觉到她脸热的发烫,小手也拧巴在一起,他品出了些乐趣。 这样的玩物才有意思。 乳白色的药膏要乳化抹匀,祁宴没那个耐心,反正今晚她还得伤。 随便上完药,他站起捻赶紧手,解开身上的袍子。 陈娇娇紧张的盯着他开始褪去外衣了,现在身上还酸痛,她不觉得自己能再受一遍折磨了。 “陛陛下,白,白日宣淫,大不善。” 祁宴瞥了她一眼,眼里明晃晃的嫌弃,将外衣丢到她身上,一副叫她穿的样子。 陈娇娇这才哦哦了两下,丢人的红了脸,小心的将衣服拢在身上。 他的外衣宽大且厚重,肩上一重,陈娇娇一点点将袖子卷起,省得拖的太长。 她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他宽宽松松的衣裳裹着一点点小的身子。 祁宴啧了声,重新蹲下,饶有兴趣的近距离观察小黄鹂穿花衣。 陈娇娇往后缩了缩,加快手里的动作。卷起袖口,又裹紧了自己,省得宽大的衣领处封不住春色。 他的视线令人忽视不去,她下意识的咬了下唇角,却痛的嘶了声,摸了摸左侧的唇角。 “破了。” 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的念叨,小嘴一瞥,好像很懊恼烦闷的样子。 祁宴凑头上前,咬上她右侧的唇角,破皮出血。 “对称。” 说完他站起来走到桌子旁,桌上他的东西有一些搬到这来了。 刚刚进来的时候,陈娇娇也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书和奏折。 大有在这批阅的架势,她不敢问他打算怎么办。 她仍然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什么,说恨他,可他完全像是忘记了似的。 难不成他们一直这么下去?她做他笼子中关着的金丝雀,如同鸾宠。 坐在桌前,余光中祁宴能看到她不停的小幅度挪动,本就心神烦躁,现在更是难以静心。 在昨日之前,他从未想过碰她。 小时候,父亲跟他说起过她,那是在他们兴高采烈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城的前一月。 父亲四下找小羊羔,小马,小玩物,他不解的询问。 父亲说要送给位金枝玉叶的小贵人。 “什么小贵人?” “咱们回去你就能见到了,她也大了,我还一次没有见过呢。” 名为娇娇,陈娇娇。 有人从京城回来,他就扒着去问。 “哈哈哈哈小贵人?温宁公主啊,无法用言语形容,便是一眼入心。” 他疑心他们都没见过,只是臆想。 所以他日日期盼,见见她,是不是比草原上的雅雅还好看,是不是真像传闻中那样。 父亲说他们会在城门口迎接。 “陈娇娇也会来吗?” “也许。” 他紧张了一路,不停的整理衣冠。 都说京城的男人都温文尔雅,会拿着个折扇。 他也学着用刀来回挥,扇风。 父亲还笑话他,这样子愚蠢。 可,他没能见到那位小贵人。 躲藏,苟且偷生的一年里,他也想起过她,那时候只剩下恨了。 她的父亲夺走了他所有亲人朋友,甚至是所有熟悉的人。 杀的干干净净,连根拔起。 入宫后他才见到她。 在他心底一处她还是那个远远走来,笑容明艳夺目的小公主,一个眼神带走他。 他从未生出对她的渴求和占有,之前因为恨,之后他不知道。 如开了荤腥的狼,他现在想将这只小鸟吃进身体里,找一处藏着。 她中有他,他中有她。 第二十八章 抵死纠缠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祁宴收了情绪,继续拿起笔。 陈娇娇看了过去,一下子对上何舒明惊呆了的表情。 他的吞咽和打嗝声回响在四周,像是被噎住了似的。 陈娇娇小脸又烧红了起来,往下缩了缩,用他的衣裳遮挡一半脸,漏出鼻尖以上。 何舒明满脑子嗡嗡的。 天呐! 天呐!! 他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有问题。 这个小公主不仅活着,还活在永明宫地下一个巨大的鸟笼子里,穿着陛下的衣裳缩在洁白的毯子上。 陛下的表情淡漠的像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那个,那个那个,药。臣放哪好呢,放这,门口,麻烦您拿一下,臣就不进去了。” 何舒明啪嗒一声放下,祁宴扬手叫陈娇娇拿进来。 当看到陈娇娇脚上链子的时候,何舒明的表情就更像吃了苍蝇,仓皇的跑走了。 从未见过如此奇观。 陈娇娇害羞不动了,一脸少见多怪的嫌弃他,拿起手中的药碗递给祁宴。 碗里黑色的药汁摇晃,散发出及其苦涩酸腥的味道,她不免皱了下眉。 祁宴抵了下眉心,敲敲桌面,示意她放下。 他确实不大想喝了,感觉身体好了些,他也懒得理会那老太医连篇的废话。 在上头何舒明得监视着,一点都逃不掉,在这他就算倒了也没人能知道。 陈娇娇知道,她大大的眼睛在药汁不再冒热气后,一直追随着他。 满眼写满了为什么不喝药,该喝药了,到时辰了,为什么要放凉了再喝。 就算她不敢开口,祁宴还是能感觉到她灼灼的盯视。 他忽视掉,拿起一侧的奏折继续写着。 陈娇娇再三忍耐,想起昨日放的狠话,要付诸行动才可信啊。 但还是小声的询问,“陛下不喝药了吗?” 声音消散在空气中,他好像没听到,她又提高了一点点声音,“陛下不喝吗?” 回应她的是他厌烦的啧声,“朕不喝也死不掉,让你失望了。” 陈娇娇一愣,缓缓垂下头。确实,这不就是她昨晚表达的意思吗。 可眼泪不讲道理,争先恐后的往下掉,还怕她不够慌乱的酸了鼻尖。 祁宴盯着她看了会儿,笑出声,像是看到了有意思的事。 勾手,唤小猫似的哄她过去。 陈娇娇才慢慢的爬起往他身边去,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她身型不稳的直接坐到他腿上。 “陛下!” 她小脸上还残留着泪珠,但瞪大眼睛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 祁宴抬手蹭去她脸上的泪水,神色令人胆颤的温和,“别怕,朕死了就叫娇娇陪葬。” 陈娇娇抖了下,垂下头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喂朕。” 祁宴端起药碗递给她,陈娇娇拿过舀了一勺,送到他的唇边。 他却没张口,始终盯着她,视线缓缓下移。 拿过她手中的勺子,启开她的唇后灌了进去。 还没等她反应,他的唇贴上吞噬殆尽。 药汁从两人唇缝中溢出,他咽下后,依旧没有放开她。索取甜蜜似的,寻找。 陈娇娇懵懵的颤了下手,手中的勺子叮一声掉进碗里,溅起了些药汁。 “这么喂,继续。” 嘴里的苦涩还未散去,陈娇娇慌忙垂下头,不敢叫他看到自己脸通红。 可祁宴已经感受到了,怀里的小人温度上升了,淡淡的花香更浓郁了。 他心情的不错的环住她的腰,将人拉的更近,一垂头就能碰到她唇的距离。 勺子碰到碗边,不断的发出轻响,提醒他她手抖的像个筛子。 陈娇娇心一横,喝了一口,视死如归的撞上他的唇。 不用她多费力,他拖住她的下巴,渡了过去。 他喉结滚动,陈娇娇红了眼。 有些喘不过气来,伸手搭了下他的肩膀,稍微好一点后又立刻喝了一口。 盼着早点结束这场折磨,舌头已经品尝不出苦涩了,光顾着慌乱了。 一抬头他眼眸如深海席卷,却不是冰冷而是不属于他的柔和,如冬日暖阳,很耐心的等着她喂下一口。 她一时间愣住了,口中的药也下意识的就要咽下。 喉咙猛的被人屈指抵住,祁宴捏着她的脸叫她吐出来。 “这药有毒,别往里喝。” 本就是以毒攻毒的药,祁宴收起好玩的心思,推了下她的后背,将她推出去。 陈娇娇被呛的直咳嗽,看到他端着药碗走出去倒掉了。 她张了张口,但也没敢再说什么。 回来后,他坐在桌前照旧,她安静的缩在一边发呆。 两人没再说任何一句话,晚膳上来又撤下,他从头到尾神色都是漠然的,好像那一瞬的温柔是她的错觉。 用完晚膳后祁宴拧了下手腕,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动了武,现在浑身说不上了的乏力。 他从小习武,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很强,可他明显感觉到带不动身子。 他撑了下桌子,吐气,“去把药味洗了。” 挥散不去的难闻叫他不舒服的皱眉,陈娇娇哦了声,跟着南南走进后头的温谭。 南南小心的为她提灯,伺候她走进温谭里,陈娇娇感激的笑了笑,“不用收了,等会我还穿这件。” 省得他不高兴。 趴在温谭边,陈娇娇舒服的唯叹了声,想着事情。 过去,现在,将来。 他像是打定主意困她在这一辈子,可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愿意还是不愿。 泡了一会,南南小心的探头进来,“主子别受了冷,可以起来了。” “再过一会,等会来叫我。” 太舒服了,她不想起,也不想回去面对他。 陈娇娇闭上眼睛,享受了许久。 南南再一次进来的时候,她心满意足的穿上干净的里衣,外头还是裹上他的衣裳。 远远的陈娇娇看到他好像躺在垫子上睡着了,平躺着身上随意的搭了一角毯子。 南南将她送进后就离开了,她小心的将烛火点上,走到垫子边跪坐起来。 想为他盖好被子,刚凑过去,她猛的感觉到不对。 他脸色好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唇微微发青,身上也没有常人的温度。 她心剧烈的震了下,伸手推他,“陛下!” 他没有丝毫反应,闭眼安宁如睡着了。 “陛下,陛下!” 陈娇娇慌乱的抚上他的心口,一瞬她的心跳好似也停止了。 他胸口没有任何起伏,也没有心跳声。 人没有心跳是会死的,人没有呼吸也会死。 她急促的眨巴眼睛,茫然无措的四下张望,低声又一点点提高声音喊到,“来人,来人啊。何将军!十五!来人啊。” 地下无人能听到她的嘶吼,陈娇娇绝望的抚上他的脸,轻轻的揉搓着,想让他有一点温暖。 “陛下,陛下呼吸啊。你别吓唬我,求求你,你别这样。” 他无声无息的像是真的离开她了,陈娇娇手上加重力气揉着他的心口。 一下下用尽全力,他的身子由着她手的动作晃动,任人摆布。 陈娇娇哭的力竭,强行稳住自己贴上他的唇,为他渡气。 期盼他像那年一样睁眼,只是吓唬她而已。 可他能接受的很少,气息从唇缝中溢出,陈娇娇濒临崩溃。 捧住他的脸,用力的撬开他的唇。 他不能就这么丢下她,这不公平,她还没有赎完罪呢。 “阿无你努力一点,好不好。能听到我说话吗,阿无。别睡了醒醒,阿无。” 她哭着抵住他的额头,抱住他,唤他。 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轻揉着他的心口。 他唇的颤抖和微弱的气息,让她一瞬直起身子,又贴近他的脸试探的询问,“阿无。” “阿无,你听到了吗,阿无。” 他好似有些反应,陈娇娇更加急切的唤他。 直到他勉强睁开眼,无聚焦的瞳孔盯着她逐渐一点点聚集,眨了下眼。 她才泄了力气的瘫坐下来,伸手握住他的手,半晌说不出话。 他上唇碰了下下唇,陈娇娇没听到,凑近俯下身问,“你说什么?” “朕,有努力呼吸,奖励朕。” 他断断续续微弱的声音传出,陈娇娇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你想要什么,再绣个荷包,装个不一样的毒,叫你集齐书上所有毒!” 祁宴疲惫的牵了下唇角,身上依旧乏力,可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暖在他脸侧。 虽然这么说,陈娇娇还是亲上他的唇,猜测着他会喜欢这个奖励。 她一下下短暂的触碰又离开,一点点的吻他,细腻的亲吻抚平刚刚无限的恐惧。 “阿无也给我个奖励,我是不是很勇敢。” 她躺下埋头进他肩窝,抱住他的腰,抽泣着怨怪他。 祁宴已经不能完全听清她在说什么,意识重新模糊。他侧身搂住她,手抚上她的后脑勺。 昏迷中听到她的声音,他还是放弃了和父亲母亲相见,想再多看看她。 他的小公主,他还没和她纠缠够呢,不能这么快放弃。 “娇娇。” “嗯。” 陈娇娇闷闷的应了句,他却没再说话。 鼻尖相撞,感受到他的呼吸,她心里的不安也减了些。 这样躺着他眉眼如刀刻,棱角分明。 她伸出手指,虚虚的勾勒着,半晌收回手也闭上眼睛。? 第二十九章 他把她认错了 早上陈娇娇睁眼的时候他已经重新坐在桌前了。 身上随意的披了件衣裳,忙着自己的事。 她撑起自己,他侧头看过来,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许久,陈娇娇没再等,由南南伺候洗漱去了。 等她再次回来,看到何舒明站在笼子外和他说着事情。 她如常的经过,打开笼子门走了进去,完全熟悉了一样。 何舒明顿了顿,又像是吞了苍蝇一般,咳嗽了下转移了注意力,“陛下命臣查那批钩吻的渠道,确实不从京城来,而且是被人用高价定下,那家药铺才进的货。” 陈娇娇一瞬瞪大了眼睛,又慌乱的垂下头,不安的咬唇。 他还在查这个毒吗,那天她的解释他不相信吗。 她不知道现在是庆幸好呢,还是紧张。 祁宴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从头至尾他并不完全相信是她,但不排除有人帮她。 “你不想让朕死。” 不是问句,陈娇娇下意识的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一点点她压下眼底的泪光,“您是说昨晚吗。若是您死在这,我也难逃干系,所以昨晚您不能死,我还想活着呢。” 他的眼眸慢慢冷了下来,陈娇娇睫毛轻颤,可面上依旧冷漠刻意。 何舒明安静的离开了,忙着去查真相到底如何。 半晌没一个人开口,她看着他,他盯着她。 很快祁宴笑了下,偏开头直视着前方,沉沉中看不出情绪。 “是朕错了。” 说完他站起离开了,脚步声由近到远,陈娇娇趴在柔软的垫子上哭的颤抖。 抽泣声被垫子吸走,什么都没留下。 午膳晚膳的时候他都没来,陈娇娇抱着膝盖坐着,想他或许之后再也不会来了,她会一个人老死在这。 可等她准备睡觉前,还是听到他的脚步声。 似乎比往日沉重,空荡的四周传来回声,他走进。 陈娇娇昂起头看着站在笼子外的他,祁宴俯视着她,她是笼中金丝雀,他是饲养的主人,主人哪有不来看宠物的道理。 他走进,清晰的落锁声传出,陈娇娇颤了下,他今夜更不对了。 祁宴蹲下,侧脸在昏黄的烛火下忽明忽暗。 伸手抚上她的脸,冰冷又霸道的抚摸,从脸颊到脖子,再到肩头后背。 被他按进怀里,陈娇娇闻到了酒水的气味。 她从未在他身上闻到这么浓烈的酒味,甚至都到了刺鼻的地步。 “陛下,你喝多了。” 祁宴没搭话,径直将她压在身下。 她微微皱眉,躲避不得又无法推开他的样子,让他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恨吗,有。很恨吗,恨到忍不住扒皮抽筋,看到她就憎恶吗,或许。 但她或许真是长得好看,他还有肉体上的渴求。 柔软的唇带着独特的甜蜜气息,他不免沉沦,妄取她更多的甘甜。 “陛下,陛下你真的喝多了。” 他沉重的喘息声喷洒在她的耳阔上,带着酒精的刺鼻,和他身上沉水的香气融合,蛮横的往鼻尖里钻,陈娇娇有些难以呼吸。 手抵住他的肩膀,偏过头喘息。 他的唇停留在她的耳垂上,没再动,周围只剩下呼吸声。 半晌,“陈臻。” 他如梦中呓语,陈娇娇一瞬窒息。 接连眨着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可他又重复了一遍,“陈臻,陈臻。” 清晰的传入她耳里。 他把她当成陈臻了。 不想哭的,但眼泪是个叛徒,陈娇娇从未像今日一般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的看看自己到底是谁! 她不是陈臻,他怎么能这样呢! “陛下!” 她狠狠的推了他一下,他没动,如同睡着了一般,抱着她。 陈娇娇抹了把眼泪,强行禁止自己哭,她的力气根本推不动他。 他还是禁锢她在怀里,牢牢的。 之前她不是很相信他喜欢陈臻,因为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 她自信的觉得在他心里,她的地位一定比陈臻要高那么一点,现在她没有那个自信了。 竟然有点想笑,他把她当成陈臻,所以抱着她不做别的,冒犯之事。 她陈娇娇就活该成他的玩物吗,她陈娇娇是他泄欲的工具吗。 “王八蛋。” 漆黑的四周见证了她心死的一瞬,过往的种种她不想纠缠了,如今她只想离开。 陈娇娇并未睡着,所以早上当他醒的时候她知道了,但她装作没醒的样子,翻了个身。 身后他似乎宿醉醒了有点难受,呼吸声比往日重了许久。 她又忍不住眼里的湿意了,掐着自己的手指尖,憋住泪水。 没一会他开门出去,她才挪动了下埋头进垫子中,将眼泪擦干。 祁宴回来后,陈娇娇也起了,洗漱好坐在一直坐的地方。 他走进的时候留神在她脸上,她一直在发呆似的,盯着一处不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祁宴没说什么,坐下。 两人安静的像是陌生人同处一屋,祁宴第无数次去瞥她,她安静的样子让他莫名烦躁,也有些不安。 想了又想,他还是扬手,“过来。” 陈娇娇抬头,他召小猫似的随意,但她又没办法拒绝,慢慢挪了过去。 祁宴一把搂过她,将她扔到腿上,眼睛一直看到卷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没写一会字,他就发现她僵硬着,尽量不去触碰自己一样。 只是刚坐下受惊扶了下他的肩稳住自己,仅此而已。 他皱了下眉,捏着她的脸亲了上去。 眼眸颤动,她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像是布娃娃,任由自己摆布。 “滚。” 心底暴躁更甚,祁宴伸手推了下她的后背。 陈娇娇一时不稳,被推到垫子上。 她吓的低呼了声,他拿奏折的手顿了下,是收了力气的,没有用力。 他狠下心不去看她,重新提笔。 垫子柔软,不疼,但陈娇娇还是红了眼。自己爬起来,坐到一边。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拽住她的手腕拉进怀里,她却强行躲开他的亲吻,一下子炸毛了一样。 祁宴彻底黑了脸,“你在跟朕闹什么脾气!” 他硬气的像是她做错了一样,陈娇娇红了眼睛,用力的推开他,坐到一边,“不敢。就想问您句,这样的日子我还要忍受多久,您可不可以大发善心放了我,放我出” 出宫两个字还没说完,他咬住她的唇。 用力的,发狠的,像匹野兽,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她,“你做梦。” 他每次都这么说,这一次陈娇娇尤为绝望。 她哭泣着躲不开他的急风骤雨,这一次他更粗暴的要了她。 撕扯着的疼痛让她哭的喘不上气,他短暂温柔,抚着她的后背,叫她乖一点,放松。 又不留情面的伤她,翻雨覆雨间他的唇只停留在她唇上,强迫她只亲吻他的唇。 累的昏睡前,陈娇娇好似感觉到他轻柔的撩开她额上粘黏的发丝。 亲亲她的脸,又轻咬她的指尖,像是要一个个吞下去似的。? 第三十章 卖艺 醒来已经是下午了,陈娇娇累的直不起腰,闭上眼翻了个身子继续睡。 没等她回笼觉睡醒,又感觉到他的手抚在腰间。 她无力反抗,他这一次却缓了许多,循序渐进带她入极乐。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从云端到地狱,只看他的心情。 有时候她不知道自己面无表情的怎么也能惹到他,那晚她身上必有他的齿印。 可有的时候他也是温柔的,半分不急躁,带领着她寸寸深入。 燥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沉水的香气,陈娇娇没骨气的软了心,也酥了身子。 他们的关系到完全可以形容成床伴,他白日不来,晚上才过来。 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连带着他一部分的东西,也离开这个华贵的金笼子。 她真像雀鸟,主人来了便逗弄一翻,主人没来她被动的等着。 陈娇娇望向窗户,一日中很长时间她都坐在这,看天从亮到透亮。再到昏黄,直至完全黑下去。 一日日,她都看出了点大自然的神奇来了。 “主子,陛下叫您过去一趟。” 南南小声的打断,陈娇娇不解的歪头,“你确定他要我出去?” “是,陛下给您半个时辰叫您备舞,去宴席上。陛下说您知道是什么舞。” 陈娇娇皱眉,实在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他说的或许是盘中舞,是一种奇特的舞蹈。 脚尖沾上颜料,在白盘中起舞作画。 一舞毕,盘中是袅袅竹林,又或是桃花十里,全凭跳舞之人。 她对此有点兴趣,从小就练习,不过已经许久没有跳了。 长大后,骨骼重了也不再适合跳这种舞,一旦不提着气力,很容易将盘子踩碎。 所以她纠结着不想跳这支舞,总不好当着群臣的面,做出啼笑皆非的事。 南南打开了笼子,递给她衣裳,然后带着她往那去。 终于走到了外头,陈娇娇眯了下眼睛,风带来新鲜又寒冷的气息。 她裹紧身上洁白的长裙,快步跟上南南。 久合殿内,众人都吃着喝着,小声的谈笑。 今日宴席,朝中大半人都来了,谈笑中不免猜测陛下的意图。 祁宴坐在上首,抚着手俯视着。 他的目的很简单明确,中毒的消息还是走漏了,他出现在大家眼前就是想叫他们看看,他还活着罢了。 要不风声传着传着,就该等敲丧钟了。 “陛下,这温宁公主怎么还没来,难不成还得叫人请。” 这是父亲以前的一位老将军,祁宴抬眼没说什么。 自以为随着他打进宫中,就是开国元勋了,由他带领的一帮士兵也并不服他。 祁宴知道,所以窦华永这个老头好奇陈娇娇,叫她来这给他瞧瞧,那就瞧瞧呗。 她总不会比他的大业重要。 说话间,陈娇娇已经走到门口了,脱下外头裹着的衣裳,走进。 殿内如春,她并不冷,也没有缩手束脚的习惯,自然的提起裙摆往前走。 白色轻薄的长裙随着她步伐摇摆,如同蝴蝶晶莹的翅膀,衣袖上绣着朵粉色的花纹,婉约中带上丝俏皮。 芊芊细腰,盈盈一握。 脸上仅仅施了少许粉黛,却依旧光彩夺目。 殿内的大家一时间忘却呼吸,传闻中的人儿走出,才叫人信服。 传闻真的是真的。 陈娇娇无视了袭来的眼神,一瞥对上一个熟悉的人。 许成博愣愣的抬着水壶,直到水溢出杯子流到身上才反应过来。 是那天那个从天而降的小仙子。 回去后他夜不能寐,回想的都是她灵动的神色,和那一句低呼。 抱在手中一点不重,清淡的香气扑鼻,勾的他不住的咽口水,也不知道小仙子听见没有。 她最后好像朝他笑了下,就是立刻死都满足。 可他被从牢里放了出来,也没再有机会见到她。 没想到她叫陈娇娇,温宁公主。 好名字,配的上她。 陈娇娇好像想起他是谁了,鼓了下嘴又赶紧收回视线,可有人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她哀叹了下,觉得今晚自己又得受罪。 “这位就是温宁公主?” 一旁有人问话,陈娇娇抬头对上祁宴的视线,没有搭理。 窦华永也不恼,哈哈笑着上下抚着胡子,“不知公主带来了什么节目?” 他色眯眯的眼神不禁掩饰,群臣们听到他这么说,也胆大起来,打量的打量,谈论的互相说着下流的话。 她听到了,他也听到了。 何舒明也很不幸的听到了,不停的给祁宴使眼色,让他可千万忍住了。 祁宴只是俯视着她,在明亮下,她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看透了他所想,并且不愿挣扎。 他其实在犹豫,这么多日话到了嘴巴又咽下,觉得自己不欠她一个解释。 可她的态度让他有些拿不住,她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在白色的圆盘被送上来的时候,陈娇娇也不在忸怩。 他叫她来不就是卖艺的吗。 她提起裙摆,伸出脚尖试探着踩上圆盘,不错的是顺利的上去了,没有碎。 眼前的颜料很明显是竹子的色彩,她深深的呼吸点了下头,身侧琵琶声响起。 许久未跳她不太熟练的在中心转了个圈,再去沾颜料。 纤纤十指舞动,长发直垂随着她的脚步飘散,散发香气。 四肢纤长,衣裳从抬起的手臂上滑落的时候,能叫人看到凝脂般细嫩的肌肤肤,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 大家屏息凝神,放缓了呼吸,她如仙子般,高洁耀眼,闪闪如空中明星,直照人心头。 不敢伸出半分亵渎的心,只想寻个宝盒,将她安放。 祁宴一直看着她的脚尖,盘中竹林的雏形已经大致完成。 他记得她很喜欢画竹林,因为简单,只需要沾取一次颜料。 每次应付老师检查,她都会用竹林。 这应该是她玩闹了那么多年,唯一没有放弃的正经事。 他也许久没有见到了,算起来得至少有个四年。 和第一次见一样,唯有惊叹。 只不过那次她摔了,哭哭啼啼的伸手叫他抱,还非拽着他一起骂老师。 每次被老师罚了,第一时间一定是哭着往他那跑,给他看被打红的手心。 即使从来得不到安慰,她还是会来。 脚下图案完好,一点点丰满起来,陈娇娇松了口气。 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幸好没有砸了自己的招牌。 最后的旋转,她描绘着初生的太阳,在竹林间的缝隙中,染上青绿。 她向一侧转去,猛的被人拽了下衣带,一时间脚步不稳。 一脚绊着一脚,砰一声跌坐在地上。 身下的白盘也碎成了几片,划破她的手掌,脚心。 第三十一章 你不需要他,但他需要你 “哈哈哈哈哈。” 陈娇娇痛的嘶了声,猛的转头瞪上窦华永那张虚伪的老脸。 这色胚手欠啊! “啊!” 许成博忍不住惊呼出声,颤颤抖抖的像是要说什么。 陈娇娇又瞪了他一眼,反射弧长的那个,闭嘴! 随后抬头对上上首依旧漠然的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如何的,或许有点委屈。 祁宴歪了歪头,看到她手指流血,擦在白色的碎片上,别有一种独特。 她跪坐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他有一刻怀疑她会跑来找他,再一次哭红脸。 “再上一个。” 他冷漠的扬手,陈娇娇笑了,挣扎着从碎渣子中站起来,走到一边,看着她们打扫干净。 何舒明却叹了口气,按了按太阳穴。 陛下又是何必,明明刚刚一瞬看到他手紧握,勒出青筋,何必这样。 又一个白色的盘子上来,陈娇娇盯着缓缓走上去。 光是站上去就染上了血迹。 “温宁公主不若将这些衣服带子交给老臣保管,省得到时候又被绊倒,是不是啊!” 陈娇娇看过去,美目冷若冰霜。 解下身上的衣带,和头上的发带,全部摔进窦华永怀里。 窦华永哈哈大笑着,深深闻了下,猥琐的脸上浮现沉醉的表情,“公主这意思怕不是想勾老臣,老臣的年纪都能做你父亲喽。” 听着陈娇娇却弯唇,从身边小婢女头上抽了一根叉子,固定住自己的黑发。 甚至微笑的谢过那个小婢女,重新摆起动作,示意一边的琵琶。 琵琶声伴着他们的谈笑,她再一次对上他的眼眸,许是隔的远,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窦将军卖我一个呗。” “滚,这可是美人交由我保管的。有你屁事。” “那是不是您等会还能嘿嘿嘿嘿。” “当然了,你没看她刚刚都投怀送抱了。” 琵琶声烈了起来,陈娇娇先一步开始旋转,脚底的图案乱了,祁宴皱了下眉。 她转着向一侧去,顺手拔下头上的发钗,宛如白色的灵魂,在眼前闪过。 随着下一次旋转,一下子戳进窦华永的手背上。 “啊!!!” 这一下她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男人的手背上被戳出一个窟窿,血涌出。 琵琶停了,人声也静了,盘子又一次碎了。 她往下跪,洁白的裙子盛开,像是朵白花。 “请陛下责罚。” 窦华永抓着手腕,一边抖一边尖叫。一个大男人连自己拔去簪子,都不敢。 “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啊啊啊,痛死了,痛。” 祁宴按了下眼角,她总有把事情变得复杂的能力。 等会他砍了老头的脑袋给她玩不行吗,非要自己脏手。 不知道上首人的意思,大家都胆战心惊的垂下头,暗暗思量着。 许成博瞥了眼祁宴的神色,又看到她伤了,心里更是着急。 他本就是个呆书生,会读书但不会交际,也就是何舒明看好他,才将他提到这个位置。 “陛下,”他慌忙站起跑到正中间,扑通一下跪下,刚好挡住陈娇娇全部身子,“您,您,您能不能不罚她。” 他颇有点孩子气的话,倒是惹笑了陈娇娇。 一整个大殿,就他站出来维护她,挡在她身前。 除了觉得他傻傻的,她还挺谢谢他。 “她伤了朕的窦将军,你说朕为什么不能罚她?” 祁宴唇角上扬,面上却不经意间爬上寒霜,冰冷狠戾的眼神望下去,令人生畏。 陈娇娇熟悉他,自然感觉到了。 为了这个笨蛋,她往前跪了跪,挪到许成博身侧,又平行的挪开距离。 压低声音,“下去,跟你没关系。” “怎么能和我没关系,”许成博不解的瞪大眼睛,“陛下,臣刚刚看到是是窦将军前扯了温宁公主的衣带,她都伤了!” 好言难劝相死的鬼啊,陈娇娇懊恼的咬牙,他神色更加可怖了,她脑仁生疼。 窦华永的惨叫声听的人心烦,祁宴命人上去包扎。 簪子一拔出来,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后是不断的咒骂声。 陈娇娇微笑着歪头,清纯可人的小脸很难叫人相信这事是她做的。 “压下去,先关起来,等窦将军好些了,再由他决定惩罚。” 祁宴勾手,何舒明很快明白过来,走上去袖口里的手戳了戳她的肩,硬着声音,“还不快走!” 陈娇娇懂了也没懂,愣了下站起来跟上他的脚步,出了大殿。 一出去何舒明拿来南南手中的袍子,裹住她,“你啊,伤哪了回去叫她们上点药。” “回去?” 陈娇娇有些懵,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像是在看自家不懂事的小女儿。 “是啊,压下去,就是带回去的意思。陛下今晚有事,你不能在那。” “哦哦。那,那许成博会不会?” “劝你,别说这三个字。” 何舒明朝着她意味深长的笑着,一副老者教导的样子,陈娇娇忍不住笑出声。 两人很久没走在一起了,何舒明放缓了脚步,也不着急带着她回那个笼子。 下毒的事他不相信是她,加上那些证据他更明确不是她。 她若是为人顶罪,也只能是为一人。 他知道,陛下也知道,所以停了追查。 “何将军,我现在想出宫的话,您还能帮我吗?” 陈娇娇停下脚步,诚恳又急切。 “我何时帮过你?” 何舒明倒是闲散,随意的走到一边坐下。 “陛下要杀我那次,您说可以将我和母亲一起送出宫!” “是这么说过,但我没打算做,”何舒明耸肩,“我知道陛下不是想杀你,也会之后找你。所以我拖了四日,一边用出宫打发你,一边等他想好。所以我压根把你送走。你或许不知道,你对陛下挺重要,我可不敢给你送走了。” 陈娇娇失落的叹了口气,赌气的坐下,“你们都这么说,一个两个都觉得陛下对我好,是我不识好歹,我恃宠而骄。大家都这么觉得,就连刚来的南南也这么想。” “我不这么想。” 何舒明望出去,“你不需要陛下,但陛下需要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从小和陛下长大,却瞧着不如你们亲喽,”何舒明笑着站起,“走,老米不值钱喽。” 他一边笑着,一边叫陈娇娇跟上,带着她走回去。 看着她的身影往下走,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那边应该开始了。? 第三十二章 你不能这样对朕 不早了,陈娇娇伸了个懒腰,看着样子他今晚应该是不会过来了。 突兀的脚步声让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早就吹了灯,只有远远的一处有光源。 可她还是看到,他明黄色衣裳上的血迹。 右手上抓着她白色的衣带和发带,此刻也已经染上血色。 “陛下?” 她坐直轻声询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没有搭话,打开了锁走进来。 走的近了,她才看到他脸上溅到了一条星星点点的血迹,顺着脸颊到耳尖。 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寒冰一般的冷冽,俯视着她没有一点表情。 陈娇娇却能感觉到他深深的疲倦和乏力,完全难辨的神色的神色如浓雾般,含着些奇怪的破碎,叫她心间一颤。 “陈娇娇。” “给你。” 祁宴垂手,陈娇娇愣愣的抬手接过。 脑海里却是何舒明的话,她不需要他,但他需要她。 她在他心里挺重要的。 现在有点糊涂了。 男人蹲下,身上沉水的气息压过了血腥味,一直平视着她的眼睛。 陈娇娇往前跪坐起来,本来就不打算要那个衣带了。换了一面干净的,擦了擦他脸颊上的血迹。 “是出什么事了吗,他死了?” “嗯,”祁宴想将她散落的长发压在耳后,可看清了手上的血迹后又收回了,“头做成蹴鞠送给娇娇,可好?” 陈娇娇抿唇笑了下,“我才不要呢。” 他脸上干净了,她放下手,两人对视着无话。 “那,那个书呆子呢,听何将军说叫许成博,是个聪明人,忠心耿耿,挺有用的。他还活着吗?” 祁宴没有说话,歪了歪头。 突然抬手将手上的血迹全蹭到她脸上,连同没干透的一起。 双手捧着她的脸,染脏了她的脸。 她得和他一样,她凭什么洁白,凭什么这样看着他,问别的男人。 凭什么不和他同处地狱。 陈娇娇躲闪不得,被他揉拧的口齿不清的哎呀了好几声。 “我刚沐浴过,又脏了!” 她恢复了以往的样子,这样子才是他熟悉的陈娇娇。 不挣扎,无欲无求,随便冷漠,不是陈娇娇。 “陛下总得告诉我他死了没,好歹帮过我。” 眼前人像个三岁小儿,言语不通无法沟通一般。 “亲朕一下,朕告诉你。” 陈娇娇哦了声,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唇角。 “你这么想知道他,都可以主动亲朕。” 陈娇娇:? 祁宴眼眸暗了暗,侵身撑在她身体两侧,压倒式的亲在她的唇上,强迫着将她压在身下。 今日和以往都不同,孩童般闹脾气似的,咬她又亲她。 索性不痛,陈娇娇无奈的叹了口气,任由他的手抱在她腰间,垫高。 情欲为他深黑的眼眸染上绮旎,显得他冷峻的五官更加不可言说的漂亮,勾人沉沦。 “娇娇” 他在耳旁叫她,陈娇娇清醒了些。 今天又是娇娇了吗?不把她当成陈臻了? “许成博。” 她挑眉,装作意乱情迷间唇齿中溢出的名字。 这个坎她过不去,就叫他也尝尝。 祁宴一瞬停下亲吻,愣愣的支起身子,对上她清明后有些慌乱的眼眸,好似在说叫错了可这么办呀。 身体中的血液像是凝固住了,冻到心头发颤,连呼吸都无力,他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个透。 不停眨着眼,茫然的看着她。 陈娇娇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以为今晚会是严酷的惩罚呢。 一时间也不觉得报复,或是好玩了。吐了吐舌尖,还是没说什么。 祁宴脑海里一片空白,从小时候的阿无,她就把他和其它下人区分开。 到陛下,这世间也只有他一个陛下。 可在床第间,她口中出现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缠绵的唤出,张扬着她已经不属于他。 这一点念头,让他崩溃。 他已经锁她起来了, 为什么她还要有别的男人,为什么她不能只看向他一个。 “你,不能这么对朕。” 陈娇娇睫毛轻颤,躲开了他的视线。 “是我,只有我,你只有我。你看着我!” 他急促的喘息连带着传递给她,祁宴俯下身子埋头进她肩窝,狠狠的咬了上去,“是我。” 一遍遍重复是我,他唔了声咬住她的脖子不说话了。 委屈,从未这么委屈。 她怎么能这样,干嘛不认他。 这么多日,她不会一直把他想象成许成博。 心口痛的他直不起身子,叫嚣着撕扯着。 祁宴抱紧她,不动也不说话,咬着不松口。 陈娇娇心一点点融化,不知道他怎么会是这种反应,伸手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后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还是没动,沉重的呼吸声喷洒在她脖颈处。 “你那天还把我叫做陈臻呢,我说什么了吗,好了你起开。” 陈娇娇不想和他磨下去了,烦死了,每次刚下定决心他就总能唤回她。 祁宴这才松口,又撑起自己,歪头像是没明白过来。 看着他这样子,陈娇娇就知道他压根就是忘了,伸手推开他。 从他怀里离开,坐起到一边。 这一回他很好推开,基本是自己松了手。 她低头揉着指尖,许久被他从身后环住,拉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他的下巴搭在她肩上,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朕没有把你当成她。” 陈娇娇叹气,早知道就不提起了,他反正也记不得了。 “不是,那天不是把你当成她了。”祁宴眨了下眼,更用力的搂住她,怕她跑了似的,“朕,朕想,看看你会是什么反应。你说想朕死,朕只是想报复你。” 从他口中说出解释,陈娇娇信了,也只有他这种脑子才能想出这么幼稚离奇的事情来。 她赌气的扭了下身子,“行了,知道陛下喜欢陈臻,我又不计较,您去找她呗。” “没有。” 他埋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倒是比她先委屈上了。 陈娇娇没再说话,也靠上了他的肩。 不得不说,庆幸又高兴,她没多思考就信了他。 “那你还喜不喜欢我。” 陈娇娇一下子笑了,挣脱了他的怀抱,捏住他的脸。 “我知道是你,一直只有阿无。” 他瞳孔微微颤抖,陈娇娇亲上去,“算我道歉了,好不好。别生气啦,好阿无。” “所以你叫他的名字,也是报复朕?” “嗯算是。” 祁宴皱眉一把困她在怀里,挠她痒痒。知道她从小就怕痒。 “惩罚。” 陈娇娇痒痒的缩成一团,勾住他的脖子抱上去,让他碰不到她的肚子。 “我错了陛下,我真错了!谁知道陛下的心眼就这么一点小。” 她捏着指尖比划,被祁宴咬住,狠狠的齿了两口。 怕被他咬下来,陈娇娇哼哼唧唧的抽回手,往他怀里钻,“就这么一点点小!” 她娇气的发脾气,祁宴捏了下她鼻尖,心中却放下了。 这么多日,他想过解释的,可又怕自己自作多情,她要是不在乎呢。 身上的伤都被南南上好了药,陈娇娇小心翼翼的缩了缩脚,被他用毯子盖住,压好。 祁宴不想看到,不是故意看她伤了的。 “晚上出事了吗?” 现在想起陈娇娇还是好奇。 祁宴点了下头,“本就是鸿门宴,为他摆的。” “那我有功啊,伤了他的右手。” “要朕夸你?” 他顶了下左脸,歪头,陈娇娇怂了,摇摇手,笑眯眯的说,“不用不用。” 两人无话说,都安静了。 许久,陈娇娇犹豫着还是开口,“陛下,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见他皱眉,她立刻补充,“我是说,离开这个笼子,总不能一直在这。” “为什么不能?” 陈娇娇一时无语,耷拉脑袋小声的埋怨,“你就不能养只真的嘛!” 祁宴笑了下,凑头亲上怀里的小东西,“朕就想养只陈娇娇。” “那没得聊了,睡觉,我好困。” 躺下后,远处那一盏灯格外明亮起来,照的陈娇娇眼睛疼,睡意就要消散,她不满的用被子裹住脑袋。 “在做什么?” 祁宴不明白的重新将被子拉到她鼻尖下。 “太亮了,睡不着。要不陛下,咱们两猜丁壳,输得人要去灭灯。” 一提起玩的,她趴起来,大眼睛放着光,也不觉的凑近他,神秘兮兮的说出要玩猜丁壳这种蠢游戏。 祁宴看了会侧身,“可以。” 陈娇娇摩拳擦掌,可一连两局都很快的输给他。 “你,你你后出!” “你,你你耍赖。” 他学着她的语气,逗笑了陈娇娇,她不满的鼓了鼓嘴,“再来一把,最后一把了。” 祁宴挑了下眉,这次她要是再输,就直接结束了。 “啊!我赢啦!” “三局你就赢了一局。” “我不管,那再来一把。” 这一把,平了,陈娇娇抿唇,感觉出了点什么。 “最后一把了,我不耍赖。陛下,我出石头。” 她一脸你信我,我很认真的样子,祁宴啧一声笑出来,抵了下眉心,“朕出布。” 陈娇娇点头,盯着打量他奇艺的眼眸,咳嗽了两声,认真的出了石头。 祁宴伸手,明明白白的布,陈娇娇脸唰一下红了。 有种算计了别人,还没算计到。 猜来猜去,把自己绕进去了,还以为他会变呢。 祁宴啧啧了两声,像是在嘲讽她,谁叫她不信他。 ‘布’捏了下她的脸,他直起身子从桌上揉了团纸,掷出去。 小纸团带起的风一下子灭掉了烛火。 陈娇娇惊呆的脸藏在黑夜里了,傻傻的被他拥住,鼻尖相撞,她只能看到一个虚影。 “奖励。” 舌尖触碰,她瑟缩了下,被他腰间的手拦住,往怀里拉。 “娇娇若是再敢叫他的名字,朕就将他切成一片片送给你的猫吃了,看你还敢不敢抱那只猫了。” “啊?不好。” “朕觉得甚好,闭嘴。” 祁宴闭眼,陈娇娇自己气了一会背过身睡着了。? 第三十三章 平静的结束 “陛下,不要嘛!” “抗旨不尊,死罪。” “不要,疼!” “朕再说一遍,过来。” 听到这些声音,何舒明脚尖一转,捂住耳朵快步滚走了。 祁宴气的咬牙,就该叫她更怕他,换做昨日之前她敢这么跟他讨价还价? “三,二,一。” “木头人!” 陈娇娇吐了吐舌头,僵硬住自己,唯有眼珠滴溜转,傻兮兮的冲他笑。 玩到他快要发火了,才勉强往前挪了挪。 “这伤很快就好了,不用涂药。这样药涂上去有点疼,昨晚南南给我用过了。” 祁宴第四遍说这句话了,“这药会加快伤口愈合,防止感染。” 陈娇娇哼唧着摇晃身体,可怜巴巴的对上他漠然的眼神。 “还不是怪陛下。” “是是是,朕千古罪人,坐过来。” 祁宴无奈的皱眉,敲了敲身侧的椅子,一副快吃了她的样子。 陈娇娇放乖了,在白垫子上挪到最边上,才懒散的站起坐过去。 趁着他打开瓷瓶的时候,她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陛下不要生气。” 祁宴嫌弃的点开她的头,冰凉的药膏在指尖化开,他捏住她的脚腕涂了上去。 痒的陈娇娇缩了下,又挣脱不开他的控制,只能气急败坏的自我疏解。 脚上手上都涂了药,她呆呆的坐着,双腿在椅子间摇摆,等药晾干。 祁宴批阅奏折的间隙,侧头看过去,没忍住摸了下她的头。 叹了口气,似乎在感慨,“从哪找一只会亲人的小鸟。” 陈娇娇知道他在打趣她,歪了歪头,鼓嘴。 “改天带娇娇出去溜溜,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我肯定能卖个好价格的。” 小鸟变花孔雀,祁宴重新执笔,“确实,按两称也得有猪肉的价格。” “陛下!” 陈娇娇脸红了个透彻,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她一天无聊的很,他在她就看他干什么,他不在她只能发呆。 下巴搁在手背上,她无聊的小嘴一鼓一鼓的,“陛下,春天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出去了。” “不可以。” “夏天呢。” “冬天呢,明年呢。” 陈娇娇畅想着,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下脑袋。 “明日给娇娇带株花,花开就能出去,可好?” 他一手撑头,随意把玩手中的杯子,笑着的样子不像是个好人。 陈娇娇小声的嘟囔,“铁花。” 祁宴好脾气的没有搭理。 当南南上药来的时候,陈娇娇才反应过来他还在喝药。 他已经有几日没有在这呆过大半日了,所以她都没能见到他喝药。 祁宴抬了下眼,看到她端着摆在外面的药走过来,放在桌上。 随着药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盒子糖和一盘蜜饯。 这是陈娇娇吩咐的,叫下次送的时候带上这些,只是没想到后面的事。 这回祁宴没拖沓,直接喝了下去。 苦药灌入喉,烧灼着嗓子,他不舒服的皱眉,嘴里被人强塞了颗糖。 果糖的味道在荡开,对上她亮晶晶期盼的眼眸,他又咽下到嘴边的话。 这两个味道混在一起很奇怪。 看到他嚼碎了咽下,陈娇娇笑开,选了一颗橙子味的放进口中。 还没等她尝出味道,就被人捏开唇抢了去。 这一次祁宴品到了点甜味。 “陛下!” 陈娇娇气不打一出的重新捻了颗,恶狠狠的放进嘴里。 他直接拉她坐到腿上,她躲避不得的又被他撬开抢走。 酸甜的橙子味在口中转瞬即逝,陈娇娇脸一瞬潮红,愣愣的舔了下唇上残留的甜蜜,垂下头唧了下嘴。 祁宴发现后,在她吃第三颗的时候,不仅抢了去,还夺走了她唇上的甜味。 他品尝了下,扯起一侧嘴角慢悠的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捏着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她小脸被亲凹了一块,陈娇娇不悦的挣扎,“陛下讲点道理!这一个我要吃,我都没吃到!” 她撒娇似的摇晃身体,祁宴挑了下眉,一副知道了的样子。 可她刚放进嘴里,他又选走了。 陈娇娇烦恼的哼唧了声,转头发现盒子里没有橘子味的糖了。 小嘴一瞥,眼泪随着啪嗒啪嗒往下掉。 祁宴没想到能把人惹哭,这小公主现在怎么这么娇了,还以为会发脾气呢。 “好了,朕不抢你的了,吃。” 他捻了一颗想喂给她,陈娇娇一甩头赌气的埋进他脖颈处,抽抽嗒嗒的抹眼泪。 “我不想吃这个,我要吃橙子味的,被陛下吃掉了!” 祁宴觉得好笑,忍俊不禁的摸了摸她的头,揉着她的小脸,擦去眼泪,“叫他们再拿一盒过来。” 他抬手,站在远处妄图挤进地缝的南南看到,是是了两声,赶紧跑去拿糖。 心中不免吃惊,后宫空虚,这位主子未来到底会给个什么封号,能这么闹陛下。 “丢不丢人?” 祁宴凑近捏了下她的脸,陈娇娇用力的哼了声。 泪眼朦胧中,看到何舒明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几盒糖。 她埋怨的搂上他的脖子,大声说,“陛下抢人糖才丢人!” 何舒明听到了,也看到祁宴脸上的无奈的笑意和怀里哭哭啼啼的人,不免也想笑。 陛下抢人糖吃啊,羞羞羞。 “给您哎。” 陈娇娇才两三下抹干净眼泪,从何舒明手里接过,打开盒子心满意足的吃到了橘子味的糖。 小脸上还挂着泪水,唇却弯起来。 “出息。” “哼!”陈娇娇捻了颗别的味道的,强塞进祁宴嘴里,“陛下喜欢就多吃点。” 这个不甜了,祁宴咬碎,没味道,没意思。 “有事?” 见何舒明没走,他不耐的皱了下眉抬头。 何舒明一脸心痛自己不受宠的样子,装了会儿从身后拿出几卷画卷,“春天您怕是得办选秀了,这是几家皇后的人选,您先看看。” 他试探的询问,下意识的打量了下陈娇娇的神色。 她仿佛没听到一样,玩着手上的铁盒子,又往嘴里塞了颗糖。 祁宴盯了下米白色的画卷,颜料能透过纸背,五彩的叫人头疼。 “放下。” “您得看看,知道您没喜欢的,但是春天一定得决定了。国不能一日无母啊,陛下。” 何舒明苦口婆心,祁宴心里也清楚。 “王家那个女儿也在里面?不行就她。” 陈娇娇眨了下眼,没说话。 “在,王伊然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要不请人先接进宫来?” 至少也得培养下感情,何舒明纠结的搓手。 “接到你府里可以。” “您又,哎,哎哟。” 祁宴神色淡淡,一手还把玩着手心里的小手。 看的何舒明一头两个大,不得不提醒一下,“陛下,皇后的人选,不可随便,后宫里也不可以。” 不可以有谁,三人都心知肚明,此事说实话陈娇娇今日之前并没有考虑过。 只是在她们叫她主子的时候,担心过自己以后到底会是个什么身份。 他养的宠物?还是随便给个封号,在宫里一辈子,看着来来往往的女人住进来。 像母亲和父亲那样,母亲理解父亲的为难。父亲也很少宠幸母亲以外的女人,除了子嗣他什么都不给那些女人。 可是,余生那么漫长她不想这样活着。 陈娇娇歪着脑袋思索,复杂的她有点烦了。 对上何舒明欲言又止的眼神,她不解的眨巴眼睛。 茫然的神色让她更像个乖巧听话的布娃娃,美丽的坐在主人怀里,什么事都不操心。 何舒明想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硬生生给自己整着急了。 他脸都憋红了,陈娇娇嫌弃的撇了他一眼,侧头一口亲上祁宴的脸。 亲完后她挑衅似的朝他眨了下左眼。 祁宴挑了下眉尾,没说什么。 “你,你你必是祸国妖妃。” 他结结巴巴,陈娇娇哈一下笑出声,指向他的鼻子,“陛下他咒你,抓他!” 何舒明怕坐那的真会抓他起来,脚下打滑,匆忙的跑走了。 陈娇娇笑的更开怀了,转回头对上他平静的面容,她只能吐吐舌头,压低了笑声。 祁宴在想,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 “所以,娇娇春天出去后想要什么身份呢?” 陈娇娇收了笑脸,他的拇指来回捻在她手背上,似乎思考了下,遗憾的摇头,“你只能在这了。” “当后宫被填满后,陛下又有多少时间来找我呢?” 她从未如此冷静,他们都知道前头无路,唯有后退分隔。 她是前朝公主,他是皇帝。 不得已的太多了。 就算不用她说出那唯一的解决方法,祁宴也知道,他知道自己现在拒绝也只能是不甘。 以前别人碰他都会生气的小公主,到底是长大了。 可他不高兴,一想到就不高兴。 陈娇娇不想哭,抬头。 金黄色的笼子上一直挂着避孕的药物,在她睡觉的头上就是避孕的香包,他明明清醒不是吗。 祁宴伸手推了下她的肩膀,将她带出怀里,站起,“明日出去,春祭后送你出宫。” 他推门离开,身后陈娇娇开口,“谢陛下。” 鼻尖发酸,她强忍着泪水,看他身影消失。 平平静静的结束了,没有她想象中那样,仅仅是权衡利弊。? 第三十四章 同吃同住 晚上他也没来,陈娇娇早点睡了,明日回去要忙了一段时间,至少要准备出宫的东西。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入春了。 早上,一睁眼她就看到门开着,门锁安静的放在地上,锁芯分离。 身侧摆着件衣裳,她轻轻抚上去,眼泪不觉的就出来。 好像别离就在眼前,好像是她亲手斩断羁绊,好像一整个冬季都被浪费。 陈娇娇用力的闭了闭眼,穿好衣裳,提起裙摆跨过笼子。 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个金黄华贵只为她打造的笼子。 一步步往上走,她深深的呼吸了下走出去。这是他的永明殿,殿里空荡无人。 她四下环视了圈, 永明宫的摆设还是熟悉的样子,这个时辰他应该去上朝了。 陈娇娇叹了口气,打算回自己那。 一推门却径直撞入他怀里,祁宴下意识的伸手,稳住她。 刚上完早朝他特地在外滞留了会,就是不愿看到她离开。 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那,“朕允许你出来,不是让你出去。今后住在永明宫。” 他横抱起一脸惊呆了的陈娇娇,直接将她放到龙床上。又拽着她的手拉起,让她坐上他的位置,四处都坐了,摸了。 “下次别跟朕说不敢。” 还有一段时间,懒得听她之后磨磨叽叽。 陈娇娇合上嘴,发愣又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是打算在离开之前都让她住这吗,两人同吃同住? 祁宴松开她的手腕,坐回桌前,给她反应的时间。 陈娇娇并不需要太多时间,想的明明白白了。 “陛下,我的糖放在下面了,可不可以去拿?” “可以。” 她跑下去,他牵了下唇角。 一来一回陈娇娇想完了,不扭捏的坐在他身边,给自己挑了颗糖,又挑了颗放进他嘴里。 祁宴没张口,垂下头吃掉了她口中的那一颗。 “陛下!” 如昨日什么也没发生,时间倒转。 祁宴闭眼抵住她的额头,只一个她会离开的念头,就够他受的了。 “娇娇以后会嫁人吗?” “会。” 陈娇娇不想说谎,或许,谁知道呢,日子那么长。 祁宴轻笑了下,“会嫁给什么人?” “嗯不知道,老实点的。对我好就行,要对我很好很好。” “别哭。” 忍不住,就算闭着眼还是掉了眼泪。 祁宴睁眼,蹭了下她脸颊处的眼泪,“千万邀请朕参加。” “会的。陛下捧场,那一定得请呀,蓬荜生辉。” 祁宴笑着偏开头,他去了她丈夫估计活不到拜堂。 她含着眼泪说蓬荜生辉,伤的是两人的心。 十二岁她想叫他当面首,说好永远在一起,一个都没实现。 陈娇娇咬了下嘴里的软肉,逼自己不许哭了。 以后再找个能陪她猜头上哪个簪子抽掉发型不会乱的,再找一个会玩猜丁壳的,不就是了。 天下这么大,能找到的。 再找一个十一年伴她在身边的,会不会就有点难了? “在想什么?” 看她不说话,祁宴问。 “在想好玩的。” 陈娇娇笑出来,“我不能一起放下无名指和食指。” 祁宴舌尖顶了下上颚,摇头颇有些无奈,“上来。” 她坐上他的腿,给他展示,“陛下看,我就是放不下耶,好奇怪。我也不能单独放下小指。” 手摆弄的像个鸡爪,眼泪却还是往下掉。 祁宴一一放下她要求的手指,哄她似的玩。 他说过他对自己身体控制很好,不论哪个手指都能操控。 “哇!” “幼稚。” “我本来就不大,这叫小孩子有童真!” 是啊,她才18岁,出去后她的人生刚刚开始,祁宴盯着她葱白的手指尖,不再说话。 刚见到那年她才7岁啊。 现在想起还觉得不可思议,十一年,他陪着这个小东西长大。 陈娇娇的注意本被他骨节分明的手吸引,她点上哪个手指,他就放下哪个。 一惊喜抬头,对上他直视的眼眸。 漆黑熟悉的眸子带着深深的她看不懂的情绪,压抑裹挟着,藏在深渊底。 她又忍不住了,偏开头又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搂上去,“陛下别看我,看手呀,不好玩嘛。” 祁宴应了声,手抚上她的后脑勺,是还小,小孩子眼泪就是多。 陈娇娇抽了抽鼻子,在他肩上抹干净眼泪。 说那么多遍想出宫,真到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会有人代替她的位置,凭什么!她守了十一年,不公平。 为什么别人一日就能占了她的位置,她可是忍了他那么多冷漠脸才留下的呢。 “陛下,我,还要收拾东西,能不能” “娇娇这么迫不及待,现在就收拾?” 她只是不能留在这了,得哭瞎了,也想同小月和母亲商量之后的打算。 祁宴擦过她湿润的睫毛,耐心的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安稳呆着,朕命人收拾。” “女孩子家的东西可有很多呢,什么胭脂啊,什么衣裳首饰啊,陛下叫的人不一定会呀。” 陈娇娇掰着手指头,彻底惹烦了祁宴,少个吵闹也挺好。 他堵住她的唇,去拿桌上的奏折,看着。 陈娇娇哦哦了下,安静的靠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他皱眉提笔的时候,威严的像个帝王了,不容置疑的做下任何决定。 她不在也挺好,会有别的更安静更乖的人陪在他身边,替他分忧。 她还小嘛,不能帮到他,而且老拖着他玩也不好。 陈娇娇眨了眨眼,忍下眼泪,小幅度的挪动去拿了颗糖吃。 被他夺去后,她气恼的又拿了颗。 一人一颗,祁宴没再欺负她。 晚膳的时候,何舒明走进来,看到的是女人在陛下怀里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他的衣服。 陛下坐在桌前批阅着奏折,两人和谐的像是本该如此。 他没说什么,安静的退下了。 明白两人的意思了。 陛下放不下她,也不会放下恨,同时还得顾全大局。 都是识时务的,不会拖太久。? 第三十五章 葵水 陈娇娇再醒的时候已经天大亮了,她眯起一只眼,揉着从床上爬起来。闻到好甜香的赤豆元宵的味道。 昨晚没吃东西就睡了,肚子早就哀嚎了。 她寻着味道,抽动鼻子,像小狗一样摸索到了祁宴身边。 他点开她凑近的脑袋,“去洗漱。” “好!” 陈娇娇洗漱好,等不及的坐到桌前,尝了一大口。 睡饱了,也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她弯起眼睛,一副人生圆满的样子。 祁宴无语的将视线移到手中的纸张上。 最近事情多,还打算稳了朝中后,插手四野。 何舒明几乎天天和他提金印,若是找不到就需要调兵进京,省得受制于人。 他上位以来第一个春祭,都卯足了劲找事。 兵权分散在几位老将军手中,死了一个,他还在思索从哪个手中抽这一部分人。 陈娇娇一侧头见他皱眉烦躁的样子,想了想走过去捻了颗糖给他。 “陛下,吃糖会心情好的。” “朕又不是你。” 他这么说但还是张口吃了进去。 陈娇娇皱了皱鼻子,哼了声拉开他的手,坐到他腿上。 商量好一样,祁宴也没有半分意外,直接环住她的腰。 她小脸枕在他肩上,压出脸侧的软肉,祁宴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果然手感不错。 “无事可做?” “嗯。” 吃了睡,睡了吃,陈娇娇觉得自己一定是长膘了,手都肉了。 “陛下又头痛了吗?一直不见好,陛下要不要请太医瞧瞧。” 祁宴没搭话,继续翻眼前的书。 书上的文字复杂,陈娇娇凑头看了眼,圆钝又有点像一长串符号挤在一块儿,像是北域的书籍。 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在看这些。 看的无聊了,她逐渐被他身上的龙纹吸引。 一针一线绣出栩栩如生的龙,睥睨天下,俯视万生。只有胸口处的龙绣上了黑眼珠,显得更为威严凌厉。 陈娇娇忍不住上手,食指轻轻点了下龙的胡须。 在胸口处,祁宴无法忽视。 左手在她腰间拧了一把,惩罚她不规矩的小手, “呀!” 陈娇娇痒扭成麻花,双手撒娇的抱住他的脖子,“陛下又干嘛!” 她鼓嘴做埋怨状,正面对上他深黑的眸子,感觉到他的手向上抚上她的后背。 永明宫的地龙开的一直很足,她穿着轻薄的夏装。 他微凉的指尖一路勾起滚烫,痒的她下意识的缩了下,“陛下。” “老实点。” 她亮晶的在他怀里看着他,祁宴收回视线,没继续任何。 陈娇娇也安静了下来,不打扰他办公。 等到实在困的睁不开眼,她亲了口他的脸侧。走下他怀里,到床上躺下,省的睡过去后他还得抱她。 祁宴抬了下眼,看着她缩进被子里,小小的一团鼓在他的床上。 迷迷糊糊中陈娇娇感觉到他躺在了身边,下意识的转过身往他怀里缩。 夜里,祁宴睁眼,风将大殿一侧的窗子吹开,有些凉了。 侧头,她小脸闷在被子里,额上还渗出细密的汗珠,不像冷的样子。 他也不畏寒,怕她冷才睁眼。 压了压她身侧的被子才发觉有点不对劲,她手冰冷,抓住枕头,用力到发白,碰到他腿上的脚也没有温度,唇色苍白。 “娇娇。” 他摸上她的头,又叫了她一遍,“娇娇,娇娇。” 陈娇娇闷哼了声,揉着眼睛睁开。小腹绞痛,她昏昏沉沉迷茫的四下看了看,似乎没想起自己在哪。 对上他皱眉不悦的样子,她眨了下眼,蠕动唇齿极其小声的说了句陛下,带上哭腔。 祁宴坐起,掀开被子,果然看到血迹。 “什么日子了?” 陈娇娇咬了咬唇角,痛到她无力害羞或是告罪了。 从小到大,葵水来的时候都能要掉她半条命。 “小月。” 她小心的攀上他的手,明晃晃的看见他眉眼间的低沉,“陛下可不可以叫小月过来?” “高恭德。”他开口,殿外候着的人推门进来,“传太医,去把长欢殿的小月叫来。” 高恭德不解的下意识抬了抬眼皮,陛下大晚上传太医,是所为何事。 没看出来,他也不敢耽误,快步走了出去。 祁宴起身走到桌前,斜依着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娇娇痛到失语,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 小月比太医来的快,一进来刚要行礼,祁宴抬手免掉了,指了下床上。 “殿下!” 被子里的血迹已经越来越多,大有崩漏的架势,小月跑过去担心的伸手握住陈娇娇的手,“奴婢先替殿下放热手可好。” 小时候她痛起来泡在热水里会好很多,陈娇娇咬唇嗯了声。 欲语泪先流,她往日流转灵动的眸子水盈盈的,薄汗将乌黑的发丝黏在脸上,更衬得脸色苍白如纸。 小月心疼的哭了出来,不敢耽搁的立刻下去打水,小心翼翼的扶她坐起。 永明宫从未这么亮过,来往的下人不绝,床上很快被清理干净,太医垂首站在一边等着人出来。 祁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扭动了下手腕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许久,他点了个婢女,“去叫她出来。” “是。” 又是一会,才等到她走出。 泡了热水让她脸色染上点红晕,她的婢女扶着她躺到床上,帷幔落下,太医才走上前。 “烦请殿下伸出右手。” 纤细的手腕从中伸出,上面搭着块粉色的帕子。 祁宴看着眨了下眼,从小到大每月她都如此折磨人。 那时候他会得到一连好几日的休息,而她的殿里会彻夜大亮。 他还记得那一年,她12岁的时候。高热,六日了。 来往人络绎,每人面色都很凝重。 里头来往的是婢女,外头跪着的是太医和他们。 他进不去,也走不开。 她那个叫小月的婢女不停的哭,隔着殿门他能听的清清楚楚,就是听不到她的声音。 许是真的很折磨,再见到的时候隔着窗户。 她趴在窗口,小脸纠结的鼓起,看不出脸色不好,“母后这几日不允许我出去玩了,叫我老实呆着,还逼我喝好苦的药,阿无我好想你。” 只此一面,下一面便是半月后了。 她没事人一样,高高兴兴的提着裙摆在外面疯跑。 亲眼所见,比想象中严重。 “殿下是不是从小体质寒凉,气血不足,这应是老毛病。之前受了冷,上月又未来,这一次才会格外难熬些。老臣为您开些滋养的药物,您一日多喝些,也减轻些痛苦。” 陈娇娇蹙眉,并不想喝他嘴里滋养的药物,肯定很苦。 小时候喝了那么多苦药一点用也没有,她都习惯了,痛个几日就好了。 “能不能不喝啊?” “不能。” 不用跟太医磨蹭了,陈娇娇听到了另一个金口玉言,还无法商量的那种。 祁宴站起,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眶红红的小人。 看着没那么疼,不过她比常人娇气点罢了,折腾人的手段也多些。 殿内人多的他烦躁,“都滚出去。” 陈娇娇眨了下眼,被子里的手揉了揉小腹,强迫自己赶紧好一点,不要惹他生气。 可还是很痛,痛的她直不起腰。她缩了缩身子,在被子里轻轻的唔了声。 祁宴转回视线,盯了下床上人。时辰不早了,他出去更换衣裳上朝。 坐在上面,他没太费心下面人说着什么。 指尖在桌面上轻叩,再走进去,说不定她就又活蹦乱跳了。 毕竟有人在身边总是更娇气,被惯坏了的小娇娇。 “退朝。” 刚谈到来年粮食产量问题的大家面面相觑,陛下还没下决断呢,怎么就退朝了。 何舒明明显感觉到今日有人心情不畅,而且很不耐。大家都咽下了到嘴边要禀告的事,在心里过了八百遍,尽挑重要的说,不愿触霉头。 他不解的绕了绕手指,想了想还是不跟着去永明宫里。 里头有人能哄,省的去了还得被赶出来。? 第三十六章 葵水(二) 推门,殿内温暖如春,床上躺着的人安静的侧身,像是睡熟了。 祁宴走过去,她鼻尖漏出被子,脸颊粉嫩的泛着红晕,半分看不出病态。 伸手摸到她的手,他才皱眉。 身上是滚烫的,手却冰冷。 门外高恭德小心的低声说话,打断了里头,“陛下,药煎好了。” 祁宴收回手,示意放下,一转头对上她迷茫眨巴着的眼睛。 “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把药喝了。” 陈娇娇老实的应了句,空气中香甜的赤豆小圆子和苦涩的药混杂在一起。 她动了动鼻子,怎么也不能将两个味道分开。 小月在外头没能进来,她只好撑起自己,小腹抽痛她浑身颤了下又保持回刚刚的动作,用力的呼吸了两下。 他坐回到桌前,看着手中的书。 陈娇娇慢吞吞的穿上鞋,挪到桌边。 甜糯的味道入口让她舒服了些,暖了身子。她小口喝着,刚坐了会儿就有点坐不住了。 勺子放下碰到碗边的声音传出,祁宴没有抬头,“吃完。” “啊?我吃不下了,陛下。” 陈娇娇舔了舔下唇,能感觉到他似乎是昨晚被打扰到没有休息好,眉宇间的烦躁不经掩饰。 他放下书,抚手看过来,沉沉的目光让她又怂怂的哦了声,拿起勺子努力的多吃了两口。 可真的吃不下了,往日她是很喜欢甜腻的东西,现在吃着只觉得反胃。 她再一次放下勺子,祁宴一巴掌拍在桌上,“朕说话对你不管用了是。” 陈娇娇被吓的一抖,顷刻间委屈的眼泪止不住。 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她忍着只在小月面前哭,又没有烦到他,干嘛突然这么凶。 “陛下让我回长欢殿,我在这打扰陛下,小月也可以照顾我。” “这次又是多久。” 一日,两日,还是十日,有的时候几日就能看到她重新从长欢殿走出,那一年前后一个月才重新看到她笑。 到底有多难忍,不能和他说。 陈娇娇愣了下,看着他站起走过来,她要昂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莫名觉得他似乎不是厌烦。 “陛下,”她牵了牵他的食指,小幅度的摇晃了下,“我真的吃不行了,还要留出一点空位喝药呢。” “最后两口,吃了。” 都是按照她平时食量做的,怎么就吃不掉。 祁宴坐下,看着她嘟囔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塞,艰苦的像是被喂毒一样。 他无奈的扯了下唇角,摸了下她的头,猜测灌药又需要很久。 果然,她盯着碗里的药汁发了好久的呆。 “陛下,里面有什么啊,为什么这么黑呀?” “朕替你问问?” “可以嘛?” 哦不可以,他很凶,胁迫的挑眉冲着药碗。 陈娇娇鼓了鼓嘴,拿着筷子沾了下,舔了舔筷子头。 好像没品出味道,又沾了下。 他咬牙快要弄死她的表情,看的陈娇娇赶紧端起碗大口的灌了自己一口。 苦味在嘴里荡开,还带着点酸咸味,直冲鼻尖。 陈娇娇俯身咳嗽,呛红了眼眶,勉强咽下这一口。 她委屈的举起手臂,“陛下。” 祁宴从来没仔细想过,到底是谁惯的她坏毛病。 但当他依旧习惯性抬手提起她坐到怀里,小人撒娇的抱住他的脖子,哼哼唧唧的,他开始考虑这个严肃的问题了。 小时候喝药总是在他怀里,一哭就上来,一碗药能配着十几颗糖。 他微微蹙眉,晦暗不明,几番变化难辨起来。 突然伸手捏住她的后颈,从怀里拉出来,强迫她抬头,用碗边撬开她的唇,直接灌了下去。 那时候她是殿下,他烦极无数次想这么做,苦于不能。 陈娇娇被迫吞下嘴里的苦药,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她愣了愣垂下头,一点点收回环在他脖子上的手。 以前他也不会哄她,不过是不言语等着她慢吞吞的喝完,她要吃糖他敷衍的给几颗。 她一喝完他就推她下去,但她还是很喜欢他无可奈何拗不过她的样子。 以为现在还可以,她缩了缩脖子,想从他怀里挪下去。 猛的被人抱起,放到床上,拉上被子。 陈娇娇呆愣的看着他捻了颗糖,往她嘴里塞。 又捻了颗,递到唇边,等她张嘴。 她像只松鼠似的,含着两颗糖,拉着被子不明所以的坐着。 他如同完事了,不再搭理她,坐回去继续提笔。 呆了一会儿,反正也想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陈娇娇盖上被子躺下。 痛一阵一阵的袭来,白天至少比晚上好一些,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继续折磨,不如现在多睡会。 她翻了两次身子,安静了下来。 殿里只有他落笔的声音,祁宴抬眼看过去。 闷在被子里看不清她,一动不动的面朝里,被子厚重不随呼吸波动。 他眨了下眼,垂首又抬起,终究站起来走了过去。 俯身,将被子压在她小脸下。 她睡的安宁,睫毛如蝶翼洒下,在眼底留下一层淡影,鼻尖挺俏,稚嫩的小脸宛如鼓掌中的娃娃。 他伸手触碰了下她的指尖,不似刚刚那般凉了。 半晌,他重新直起身走回去。 没一会,床上人又往被子里缩去,只漏出一缕黑发垂下。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凝了一阵,外头人送来红糖参汤。 小月有些胆怯的端着走进来,陛下谁都不许进,她在外头再担心也只能望眼欲穿。 手上汤是烫的,热着喝才有效果,但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她又犹豫了。 “叫醒她。” “啊,是是是。” 小月这才将汤放在床边,轻轻推了推陈娇娇,“殿下,您起来喝点红糖水。” 陈娇娇不高兴的被推醒,刚想发脾气想起自己在哪,又硬生生咽下到嘴边的埋怨。 知道小月不会敢推她,只有得到了命令。 她喜欢喝甜的东西,吹凉后也不墨迹,这一碗红糖参汤喝下肚浑身热了起来,也舒服了许多。 “小月小月,我感觉好了许多,是不是以后都不会疼了!” 陈娇娇高兴的拉着小月的手,来回摇晃,小声的问。 满打满算这回好事只折磨了她一晚,现在小腹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睡饱了也有力气坐起,比平时精神还好呢。 “奴婢看殿下也好了很多,说不定是殿下长大了就不疼了。” “你以前也会疼吗?” “奴婢粗人,不会。殿下金枝玉叶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殿下切莫贪凉。” 陈娇娇嗯了声,不用提心吊胆心情都变好了,“老庸医,还逼我喝这么多年的药,哼!砍掉!” “您说习太医啊,他老人家都去了,您就放过他。您一觉得药变苦了,就揪他的胡子,习太医每次都唉声叹气。老臣尽力了,这药又不能变成甘霖啊,殿下。” 小月绘声绘色的模仿,陈娇娇噗嗤一下笑出来,眼前有画面了。 两人好久没在一块,拉着手姐妹般聊天。悄咪咪的压低声音,以为有人听不见。 祁宴听的一清二楚,他耳力过人,不需要费心偷听。 往亲了说,他们三个在一块时间最长,他到底没有开口,由着她们压低声音窃笑着聊天。 晚膳清淡,都是甜口的东西,陈娇娇高高兴兴的吃了好几块甜藕,喝了一大碗小月偷偷送来的酒酿。 吃完后,他坐回桌前,陈娇娇翘脚坐在床边,小嘴一鼓一鼓的偷看他。 祁宴打开竹筒里的纸条,完颜和于南上,美曰其名进贡。 若非北域无人,朝中又需要何舒明,自己不必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他帮着藏人,暗卫寻了一整个冬天陈远泽的位置,都无半分进展。 受制于人又被动的局面,唯有等待。何舒明这几日在宫中四处翻找,盼着那个虚无缥缈的金印能助他们一次。 殿内地龙开的大,热的祁宴心烦,想着她也好了,就开扇窗透气。 刚一抬头,就发现她又睡着了。 第三十七章 昏迷 外头天还没全黑,一日她有半日睡着。 晚上的药还没喝,祁宴站起走过去,也是存了心思想让她醒着,“陈娇娇。” 借着床边的灯火,他一瞬眯了下眼。 是被子太热,还是为何,她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 发丝纠缠着黏在脸上,苍白的没有丝毫活人的血色。 “陈,娇,娇。” 他俯身碰上她的脸,轻轻的揉了揉,“娇娇。” 寒意从指尖传入心脏,她微微颤抖无知无觉。 祁宴脸色沉了下来,一点点笼上了寒霜。一把掀开被子,将人上半身抱了起来。 床上残留的血红色刺伤了眼,他久久的盯着,垂头抱紧怀里人,将碎发从她脸上撩开,“娇娇,醒醒了,娇娇。” 她的呼吸声微弱,浑身冰冷,头向后昂去不管他怎么叫,都醒不来。 门外高恭德敲了敲门,弓着身子走进来,“陛下,药好” 话音未落,碗坠落碎裂,“啊!陛下!去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年轻的帝王曾于万军之中单枪匹马杀出血路,此刻怀里软绵的小人却叫他一刻空白,茫然到手足无措。 他面无表情的似乎在发呆,睫毛不停的颤。凑近听她的呼吸声,细若蚊音却撑着他紧绷的神经。 手上沾染上她的鲜血,白衣红血,鲜艳的开在寒冬。 祁宴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这般在自己怀里。 四周吵闹起来,脚步声剧烈,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叫他,有人跪下又有勺子触碰到碗边的声音。 黄太医和何舒明同时赶到,殿内乱作一团,唯一掌管之人只看着怀里人,紧紧相拥入怀。 何舒明眉心跳了下,小公主像是被从血水中捞出,不要说陛下了,就连他看着都心惊。 “陛下,黄太医到了,您看要不先让太医瞧瞧。” 他不放手,一把扯下帷幔,黄太医只好走上前隔着帷幔,小心翼翼的把脉。 大冬天都叫他吓出一身汗,跑过来手都是僵的。 经过几次,太医院里无人不知这位对陛下的重要,保不齐就是一刀。 “娇娇听话,看看朕,醒一醒。” 黄太医下手一抖,吞咽了下不敢再耽搁。脉频太过微弱,以至于第一次下手没能摸到。 “呃陛下,公主是否服用避孕的药物。” 祁宴皱眉,黄太医赶紧补充,“或是近期接触过红花,麝香等。” “如何?” “公主像是崩漏之相。公主体弱,又寒凉,即使接触普通剂量都有可能会在月事期导致崩漏,昏迷,惊厥。” 祁宴闭了闭眼,想起来哪里放过这些东西了。 真是娇弱的小东西! “朕要她醒。” 黄太医连连应下,“老臣马上为公主施针,配已药物,陛下放心,公主没有性命之忧。” “不行,她怕疼,换一种。” 站在不远处的何舒明挠了挠耳朵,无语凝噎。 之前笼子上挂的好似就是这两种东西,再这么闹下去两人间总得死一个。 “这恐怕药物的效果没有那么好,若是失血过多” 怀里人轻哼了声,蹙眉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似的,祁宴垂头碰了碰她的脸颊,将她放回床上。 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到门边净手,黄太医询问的看向何舒明,得到许可后拿起自己的药箱走上前。 手上干了的血迹,化为血水,祁宴一点点洗去。 水面倒影出身后人,“真的很疼吗?” 何舒明愣了愣,刚想开口回答,又觉得他不是在问自己,“陛下要不先去到别殿休息下,等到公主醒了请您。” “不用。” “就算不为了别的,陛下,您还是要避开,”何舒明也不想提,但不得不点上一句,“人多眼杂陛下。” 月事本就不洁,更不要提犯了忌讳,若是传出去都能想象出那群老臣能编排出什么。 祁宴慢慢的擦干净手,垂下的眼睑让人看不到他的情绪。 一会儿,将帕子丢进水盆里,走了出去。 到后半夜,黄太医才合上药箱走出,对一旁的小月叮嘱了几句。 推开门他吓了一跳,才看清眼前人。 何舒明无言,他的原意是去别殿休息,等到明早再说,不是让这位站在门外等。 “醒了?” “呃,公主还未醒来,不过很快就能醒。老臣已经吩咐他们熬药了,还请陛下放心。” 祁宴推门走进。小雀鸟被收拾干净,床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好了。 她安静的平躺着,脸色还是苍白,但已经不像刚刚那般不停的冒冷汗。 他坐下,伸手摸上她被子里的手。有点点凉,不过也好多了。 昏睡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了,指尖微微用力,抓了下他的手指。 抬眼,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打量过她,她及笄后明了事理,就不再与他过多接触。 这样看,她和小时候长的像也没那么像了。 “娇娇,”他俯身吻上她的唇,握住她的手抵上自己的心口,“朕算是败给你了,好起来。” 他自知坐回桌前,也无心朝政,试过后果然。 索性不为难自己,上了床将她抱在腿上,拥进怀里。 被子裹住她脸以下,他垂头凑近亲了亲她的唇,眉尾眼角,鼻尖和脸颊。 一一亲过,他扶住她的后脑勺,贴上自己的脖子。 感受到她的呼吸祁宴才从一边抽了本书,随意的翻看。 卯时了,何舒明轻敲门,祁宴放下书看向怀里人。 有意无意的手虚环住他的腰,寻到个舒服的地方安睡似的。 “再不醒,朕把你炖成鸽汤。” 他狠狠的捏住她的脸上的软肉,惩罚似的亲了她一下,向后靠在床屏上没有理会外头人。 太医说她很快会醒,已经一日过半,她半分没有要醒的打算。 抱着她的人如寒冰一般凌厉,又如泥塑般麻木凝滞。 他未曾下过床,干熬般的姿态让小月不禁有种奇怪的滋味。 说不清,道不明,看不出希望不希望她好,只是陪着。 小月收起心思,“陛下,药好了,那个” 祁宴伸手,药碗滚烫在手中几乎拿不稳,漆黑苦涩的一如之前。 “黄太医叮嘱奴婢得给殿下喝,奴婢来。” “拿着,喂。” 小月赶紧抬手,可男人看上去并未有想放手的打算。 她想了想,只得舀起一勺,吹凉,小心翼翼的递到陈娇娇唇边。 她无半点意识,药顺着唇边向下流去。 “啊!” 小月慌忙用帕子擦干净,又吹凉一勺送入。 还是没能成功,在第三勺的时候祁宴捏开了她的唇,直接将木勺里的药灌进她嘴里。 他动作并不轻柔,小月看着心猛的一惊。 即使在昏睡中,她还是下意识的拒绝喝药,到嘴里的药全部吐了出来。 他啧声听的小月手不住的颤抖,害怕眼前人一个不快,殿下就这么被掐死了。 “陛陛下,要不要不奴婢还是” 话音未落,右手一空。 祁宴端起碗,自己含了一口,对上她的唇渡了进去。 他抬起她的下巴,怕她呛到,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喂进去后,堵住她的唇,强迫她咽下。 见了成效,依葫芦画瓢喂了大半碗下去。 他需要片刻喘息,也让她缓缓。祁宴捻了下唇上沾染上的药汁,还真是很难喝,苦的不纯让人恶心。 磨人的小东西,等她醒了他会好好跟她算这一笔的。 小月吓的不敢抬头,跪在递上,头能垂多低垂多低。 这几日在永明宫,听到下人嚼舌根说陛下对殿下的宠爱,她嗤之以鼻,半点都不信。 今日亲眼所见,尤为诡异惊诧。 当年的小太监,不会这么做,现在的陛下,不用这么做。 不论何种身份,两人似乎永远亲密无间,只要在一块就不同于外人。 空碗被扔到托盘上,小月行礼后退下。 房内,祁宴看着怀里人,轻舔上她的唇,带走苦涩的药汁。 “娇娇,吃糖吗。睁眼,朕就给你颗糖吃。” 怀里人无动于衷,“不吃吗?” 无人应答,声音化开,祁宴直视着前方,“朕当初杀了你,是不是就好了。” 自言自语又疑问寻求,无数次他这么问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已经两日了他们的君王不上早朝,也不处理任何国事,宛若无君。 何舒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日日在宫中,忙的焦头烂额,是不是该庆幸这次至少没见血。 他在心里恨不得她再也不醒,也恨不得她立刻醒。 打算派人直接将宫门封了的时候听到一个好消息,有人终于是醒了。 第三十八章 喝药 “陛下,这是这几日的奏折,待办的各项,还有暗卫那等着您给个令呢。” 陈娇娇茫然的眨巴眼睛,从何舒明不阴不阳的语气中,她听出他整整两日没有上朝了。 刚刚睁眼的时候,也看出了他眉眼间的疲乏。 自己很奇怪的出现在他怀里,现在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身体好了许多,也不痛了,只是她打算再卖卖乖,他脸色看上去实在算不上明朗。 她小心的在他怀里扭动了下,把自己半个脑袋埋进被子里,下意识的捻去他肩上自己掉落的发丝。 “咳咳咳咳咳!” 何舒明突然咳嗽,吓的陈娇娇以为祁宴要动手打她了,嫌弃的白了他一眼。 这两日辛苦的他都要吐血了,还被人白了一眼,何舒明当下撒泼耍无赖,“陛下不管管这事,岂不叫忠臣心寒,奸佞得意!” ‘奸佞’自然是床上唧嘴的小东西。 “我看何将军才是奸佞,几日不见您还是这么没大没小,陛下抓他!” “要数没大没小,臣哪敢与公主相提并论。” “是啊,日月怎和星辰争光芒。” “你你你你!” 陈娇娇很敏锐的感觉到有人一直很安静,不敢去看他的脸色,闭嘴了。 何舒明见她都怂了,自己更怂,假模假样的装作忘了东西,溜了出去。 房内安静了下来,陈娇娇小心的牵上他被子里的手,“陛下。” 抬头,大眼睛里亮晶晶的讨好意味满满。 祁宴抽回手,面色看不出生气,将她从身上抱下去,放到床上,自己平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他好奇怪的反应,陈娇娇咬了咬唇没明白过来,醒来看到他的时候他只是眨了下眼,叫了她一声。 她应过后,他再也没和她说话。 “陛下。” 她小心的躺在他旁边,盖上被子,“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他不说话,陈娇娇再三犹豫还是撑起自己,小心的抱住他的腰靠了上去。 之前不是好好的嘛,又怎么了。 祁宴感觉到了,没做反应。 “陛下,“陈娇娇大着胆子凑近,反正他也不会真的罚她。 她往他脸边靠,祁宴屏气。 凑上他的唇,陈娇娇很明显感觉到他没有呼吸,一瞬撑起自己,“陛下?陛下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她慌忙的摸上他的脸,轻轻的摇了摇,“陛下你别吓唬我,你怎么了,你” 尚存的理智让陈娇娇立刻趴到他唇上,用力的撬开他的唇,为他渡气。 脸上湿凉一片,祁宴睁眼,对上她溢满泪水的眼眸。 陈娇娇茫然的想起身,被人按住后脑勺,摔到他的唇上。 他咬磨着,发狠似的寸寸掠夺,不许她闭上唇,像是要融她入骨血,。 “朕这样三日了,陈娇娇。” 她好像明白了点,他说他像刚刚这样担惊受怕了三日了。 眼泪止不住,她想挪开,又被他追上吻住,“不许。” 吻如沾满花蜜的玫瑰,含着露水润进心田,抚慰人心。 额头相碰,他闭上眼,极致疲倦似的,陈娇娇心狠狠被揉拧,“我想陛下了。” “胡说。” “真的,想陛下笑了,陛下笑一笑呗。” 脸上还挂着泪水,她却弯起眼睛,甜腻的冲着他笑出来。 祁宴提不起气,许是庆幸总归大于怨怪的,他重新闭眼拉她到怀里,一副打算睡觉的样子。 他的脸近在咫尺,陈娇娇老实没半刻,小心的伸手虚虚的顺着他的高挺的鼻梁,勾勒着棱角分明的轮廓和长长的睫毛。 真好看,要不是色心起,她也不会捡走他,好看的过了分,无人代替的独一份。 她窃笑了下,够头上去轻碰上他的唇,又迅速缩了回来。 祁宴舌尖顶了下上颚,她什么时候能不折磨人,自己睡了两日,他眼都没合,现在还好意思闹他。 不过她唇软软的,一下下像是偷腥的小兔子试探这片草地能不能吃。 他到底忍下了,随她去,等无赖了就不玩了。 陈娇娇可不会无聊,反正睡多了睡不着,她不规矩的小手点上他的喉结,唇贴上他的下巴。 “啊!” 她刚挪开,就被人咬住食指,“陛陛下没睡啊。” 祁宴没睁眼,用力的咬了下,陈娇娇唔了声,抽出埋头进他脖子处,“疼。” “陛下放我出去走走呗,我躺的腿都肿了。” “累死朕后可以从朕尸体上跨过去。” 陈娇娇憋住笑,抱上他的腰,也闭眼不再说话。他心跳声和身上熟悉的气息给她无限的安全感。 晚上,祁宴醒的时候身边人还没醒。 他不满的捏住她的鼻子,用唇堵住她的唇,等她哼哼唧唧不悦的被憋醒,“陛下!” “不是睡多了睡不着了吗?” 祁宴坐起,下了床,欠的债确实得补。 他捏了捏眉心望着桌上的一堆,倏尔发现自己闲了两日懒散了,想一把火烧去,就当没有。 陈娇娇揉着眼睛坐起,他忙着自己的事,她也不敢打扰,抱着双腿耷拉着脑袋发呆。 “陛下,”高恭德轻叩门,走进来的托盘上放着两碗药,“陛下,药好了,给您放这了。” 苦味从门边都能飘到鼻尖,陈娇娇烦恼的皱眉,怎么还多加了一碗呢,身体好很多了,还要喝药,没完没了了。 但想着之前他的态度,她还是小步的挪到桌前,从高恭德手中拿过药碗。 “这碗是殿下的,殿下当心烫。” 还有一碗不是她的吗,陈娇娇不解的歪头,他写着字她也不敢打扰,点了点头叫高恭德下去。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索性一鼓作气,端起碗,她大口的吞了一口。 “过来!” 桌前人突然开口。 “陛下,我马上就喝完了,剩一口了,真的。” 陈娇娇赶忙伸长手,认真的给他看碗里还剩下一小半的药汁。 他蹙眉,面色不虞的样子,看的她有些害怕的准备赶紧喝干净。 “你敢站那喝下去,朕就命人重熬一碗,”祁宴冷着脸勾手,“上来。” 陈娇娇实在搞不懂,不情不愿的走过去,被他一把拉到腿上。 吓唬她的人是他,非要她过去的人也是他。 小姑娘鼓起嘴显得格外不满,抱怨意味满满。 祁宴盯着,伸手环住她的腰肢,突然垂头抵上她肩窝,“不差这几次,喝掉。” 从小到大她没有一次不在他怀里喝药,这一次也不许例外。 他甚至想看小人哭哭啼啼,抱着他撒娇嫌苦不肯喝。 呼吸喷洒在锁骨上,弄的她有点痒,陈娇娇小口的抿着药,在心里盘算着小九九。 “陛下,苦,我想吃糖。” 他没有反应,手心慢慢的抚上她的后背,唇在她脖颈上游走,留下齿印。 最后停留在她耳垂,“殿下。” 两字一出,陈娇娇猛的一僵,手下意识的捏紧,茫然的不敢去看他。 很多时候她是不明白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算的上他什么人,他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没人挑明,也没人去梳理,缠绕着被困住的不仅是她,也是他。 笼子中的人是两人,分别被困在一角。 眼泪滑落,顺着蹭到祁宴脸上,他垂眸额头靠在她脸侧,眨眼的样子像是在发呆。 手中的药碗阻碍了她想抱他,陈娇娇扭动了下身子,凑上去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鼻尖。 讨到了亲亲后,心满意足似的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药。 嘴里被递上一颗糖,陈娇娇张口,再看过去他面色平淡,一如既往。 “陛下,这碗还是我的吗?” “朕的。” 祁宴端起,喝了下去。 以前不想解这个毒,麻烦。喝过一次,剔骨般在五脏六腑里搅劲,就连他都难以忍受。 他一直分出一部分内力压制这个毒,只能提起不到往日六成的功力,等到春天他需要自己全部的武力用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决胜局。 也有趁着她在的想法。 陈娇娇疑惑的眨眼,“陛下身体里的毒还没清掉吗,还需要喝药啊。” “嗯,娇娇下手挺狠。” 他随意将空碗掷回桌上,扭动了下手腕重新提笔。 还能清醒的时候,他想赶紧解决完这些。? 第三十九章 互不相欠 陈娇娇小幅度的鼓了鼓嘴,闭嘴了。 这件事到底横在了两人之间。 她安静的靠在他怀里,盯着落下的笔尖发呆。 突兀被人堵住唇,用力的揽进怀里。 “陛下!” 和以往的亲吻不同,他只是老实的贴在她唇上,不动也不再继续,双手困她在怀里。 呼吸声斐然,她能感觉到他唇轻微的颤抖,闭上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陛下?” 陈娇娇小心的往后躲了下,又被他追上,“娇娇。” 他唤她,寻求索取一般。 “陛下你怎么了?” 他看起来不太对,刚刚唤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垂下的眼里不辨喜怒。 额头靠在她肩窝上,半晌也不说话。 肩膀一上一下,似乎呼吸需要用力一般。 陈娇娇皱眉,他搭在两侧的手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显现,强忍着痛苦似的。 “陛下哪里难受吗,我去叫太医,别撑着。” 手被人一点点握住,他掌心的滚烫通过手背传递给她。 抓着她的手按上自己的心脏。 心跳剧烈,如鼓点喧嚣,陈娇娇呆楞的连连眨眼睛,不觉中两人心跳声同步。 这么快的心跳,肯定不舒服,陈娇娇一时间管不得别的,伸手捧住祁宴的脸,强迫他抬头。 他眼尾泛起薄薄的红色,黑沉的眼眸酝酿着一层雾色,浅淡到她根本看不出他瞳孔的聚焦。 睫毛轻颤,血色的唇给他带上异样脆弱的美,宛如坠落的蝶。 无力支撑似的直接靠在她手心里,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陛下?” 陈娇娇的声音不住的染上哭腔,小心翼翼的碰碰他的脸,“你怎么了?” 祁宴摇头,唇角溢出鲜血,看到她茫然无措的哭了,张口像是要叫人。 “嘘。” 他竖起食指碰上她的唇,再一次摇头。脏腑被揉拧一般,痛的他说不出话,可眼前人仓皇如林间受惊的小鹿。 “没事,是解毒的药,污血吐出来就好了。” 陈娇娇懵住后,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埋头哭出声,“对不起!陛下对不起,我” 她从未想过会解毒过程是这么痛苦,他没事人一般,她就偷偷的自我麻痹。 怎么会这么痛呢。 “不是娇娇的错,朕逗你的,”不解释这个小东西能难过好久,祁宴勾唇揉捻着怀里人的小手。 趁着她在,他才有解这个毒的勇气。 “根深蒂固的毒,不是最近中的。” “嗯?”陈娇娇抹着眼泪,看他不像是撒谎的样子,“进宫前吗?” “嗯。” “陛下为何中毒,是谁给你下的吗?” 血液倒流了似的,陈娇娇一瞬寒的颤抖。 心里不停的祈祷,不要,至少不要是父亲。 祁宴吐了口气,呼吸了下才勉强能开口,“你知道了。” 不是疑问句,她的母亲应该是告诉她了,她这个样子更是证明了。 陈娇娇小声的嗯了下,咬着唇小心的看着他。 许是真的太痛了,他只贪恋她的柔软,不想计较别的有的没的,就这么一次。 “陛下为什么中毒,我想知道。” 她碰上他的指尖,摇了摇,他翻手握住她的手。 “和你没关系。之前做过药人,试过药,所以残留了些。” 那一年,只靠着两人东躲西藏显然是不可能躲过的,他和何舒明两人就躲在药铺门口,求一口饭吃。 吃了饭,也吃了药,他没让何舒明碰。 本来就是祁家拖累了他,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不需要他搭上性命。 被关在地下室的笼子里,日日一碗一碗的送药来。但是挺好的,至少安全,外面人找不到他。 有的药有毒,有的没有,喝多了好像也就那样,到底是没能毒死他。 陈娇娇垂头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长长久久的出神。甚至掉不出眼泪。 一句话解释不清的是当年的苦楚,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他那年应该才十岁多。 他们一家兴高采烈的奉旨从边塞回京,为她带了礼物,可是等他们的却是灭顶之灾。 曾经的少将军要靠为人当药人才能活下去。 怎么和她没有关系。 她的泪水大滴往下掉,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划入指缝。头垂低,像是要把自己缩成个球一样,双肩轻微颤抖。 想抹眼泪,手却被他抓着动弹不得,祁宴意味的觉得有些好笑。 “不哭,朕告诉你,不是让你哭的,只是让你知道和你没关系。” 他平静的说出过往,陈娇娇心狠狠一痛,忍不住的往他肩上扑去,抽抽噎噎的将眼泪落在他衣裳上。 想抱抱,和以前一样,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或许那一年什么也不发生,他们会站在一起这样拥抱。 她是大陈最受宠的小公主,他是翱翔天际的少将军。 祁宴伸手摸上她的后脑勺,听她在耳边哭个不停,哑了嗓子。 “娇娇不许哭,”他捏住她的小脸,从怀里拉出来,“朕刚进宫的时候娇娇救过朕一命,不是你说不定朕会被他们打死。抵一命,朕放过你了。” “娇娇,陪朕解完毒,春天朕放你出宫。” “你自由了,不欠朕的了。” 靠在他肩上,心口传出钝痛,陈娇娇无声的掉眼泪,“我的罪赎完了,是吗?”? 不问他,也不问自己。 她心里知道没完,只是他妥协了,她也不得不在春天离开。 他自我妥协前,为她找好了一个不会被愧疚束缚的借口。 想要的和解变成了一刀斩断所有羁绊,快刀理乱麻。 男人抵唇咳嗽声打断了殿内的寂静,陈娇娇慌忙一抹眼泪轻拍他后背。 “陛下痛不痛,要不要去床上休息。” 关心话说出带着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她小脸上湿凉的泪水全蹭在他脖子上了,祁宴无奈的呼吸了下,强撑着抱起她走到床边。 平躺下来,还是受不住体内撕裂搅合般的痛,他合眼不再费力说话,等着药劲过去。 怀里挤上来一个暖和的东西,从胸口往上爬,凑到脸边。轻柔的呼吸拂面,祁宴再一次睁眼。 “陛下痛不痛?” 她眼眸含水,荡漾着憋住,很小声的询问像是怕伤到他。 他欣赏了会儿小人心疼的模样,伸手捏住她的脸,拉她撞上自己的唇。 “这样,不痛。” 唇齿相依,他启唇含住她的唇。 “啊,陛下!” 陈娇娇唔了声,想起来又觉得或许这样真的能让他不疼,只能往上再蠕动半分,轻捧住他的脸,揉了揉,“陛下快点好起来。” 亲吻如花含蜜水,祁宴闭上眼,无力再说出任何。 一会儿,他安静的像是睡着了,陈娇娇小心的移开自己的唇,撑起自己看着他。 呼吸相交,他身上清淡的沉水香弥漫,四下寂静,外头也无人声。 陈娇娇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一句“阿无是我的”被她说过无数遍。 没想到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真的是她的了。 后宫空虚,他的心也暂时空悬着。 她伸手轻碰他的脸,从今日起到春天到来,这段日子他会是她一个人的。 她也知道,他是这么想的,所以挑明了说,暂且搁置了灭门的仇恨。 “陛下,我的。”? 第四十章 麻痹 早上祁宴睁眼,药劲过去了,手上也能提起力气了。 一低头看到胸口趴着的小人,睡熟还不忘抱住他的腰。 他看了会儿,将她从身上带下去,放到床上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平静冷漠的面容有一刻松动,把她掉落下的长发重新压到耳后。 站了起来,两日没有上朝了,今日再也不去这永明宫怕是得被唾沫星子淹了。 “陛下。” 听到声音祁宴回头,她睡眼新松的撑起自己,身上的被子滑落。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茫然的睁着一只眼睛。 “醒了?还早,继续睡。” 陈娇娇嗯了声,看看外头的天色,“陛下要上早朝去了吗?” 见他点头,伺候的人已经等在外头了,陈娇娇往前爬了两步,跪坐起来,“那陛下早点回来。” 祁宴觉得好笑了,搞得好像她会等他一样,“朕出去了,娇娇不接着睡?” 被他戳穿,陈娇娇哼了声红了耳朵尖,“陛下好不解风情!” 小人鼓圆着脸,半是娇嗔,半是害羞,祁宴俯身撑住她的腰,拉近亲了口,“老东西们不如娇娇好看,朕会早点回来。” “嗯,陛下快去。” 陈娇娇笑开,亲了下他的脸。看着他推门出去,重新裹住被子翻了个身睡着了。 门口传出响动,小狐狸竖起耳朵,清醒了个大半。 在他推门进来的时候一溜烟窜下床,跑过去跳到他身上,“陛下!” 祁宴没有准备,猛的被她扑了个满怀。 刚要皱眉,看到她满脸写着我真的醒着在等你,脚上却没有穿鞋。 他无奈的抱起她放回到床上,指了下地上的鞋。 不用他多说,陈娇娇就知道露馅了。 她懊恼的鼓嘴,从来就没有骗过他一回! 等她慢悠的穿好鞋,抬头后才看到他身后站着的两人人。 十五的下巴都快掉了,何舒明也不比他好到哪去。 说好的清醒,说好的各自安好,说好的聪明人呢。 这两人很明显比之前更亲昵,她这样就罢了,陛下也没有半分觉得不对的意思。 “陛陛下,那个臣今日没事要不留这陪您?” “朕残废?” 何舒明噎住,瞥见有人忍俊不禁,更是怒从中来,“臣不管,今日就要和陛下共进午膳!来人,传膳。” 陈娇娇发笑,初见觉得何舒明是个温柔慧敏的人,现在看幼稚又让人无语,不过倒是很对她的脾气。 天天和他拌嘴,也是好玩的。 他一屁股坐下了,祁宴也没辙,不想真用身份压他,只能默认。 午膳上桌,陈娇娇烦恼的皱了皱鼻子。 自己面前又是赤豆丸子,她是很喜欢吃甜的东西。 但这几天进嘴的除了苦药就是甜的东西,喝的她都发腻,一看到就没了食欲。 桌上两人侧头在谈论她听不懂的事,瞥过去他面前摆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瞧着清淡又颇有食欲,食指大动,她舔了舔唇角,偷摸一点点的凑近。 贴上碗边,小心的抿了口勺子上的白粥。 唔,是咸粥,好好喝,陈娇娇感动的都要流泪了。 当即迅速多抿了两口,等到第三口的时候她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自己好像在被人喂啊? 眼皮向上翻,果然对上他垂下的眼眸。 何舒明早就看到了,要不是屈服于有人的眼神逼视,早开口了。 此刻脸上神色不明,看她像是恼人的蚊虫。 陈娇娇舔了舔唇坐直,憨憨的吐了吐舌头,“陛下我跟你换好不好?” “不好。” 逮到了只偷腥的猫,祁宴放下手里的勺子,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怒意,倒是含笑。 还没等陈娇娇想出撒娇的话,十五在外面说,“陛下,合仙殿来人求见您。” 这个名字传出,陈娇娇还想了下,好久没听到了,差点忘了合仙殿里还住着个陈臻。 “何事?” 他似随口一问,但他对合仙殿里的人总是格外有耐心。 陈娇娇不悦的撇了下嘴,没说话。 “臣不知,只是来人说求见您,您要是不见臣打发掉。” 何舒明听着,适时开口,“陛下,那位放过血救您。” 垂下的眼睛里不知道藏着什么情绪,祁宴看过去,抚手,“进来。” 进来的是沉香,看到陈娇娇她也一愣,旋即又慌忙跪下,“陛下,殿下她心口痛,像是旧疾发作,一直喊着您,您去瞧瞧。”? 第四十一章 因为宠爱 “请太医。” “请了的,陛下奴婢求您了,您去看一眼,殿下的状态真的很不好。曾经,曾经殿下也是救过您的。” 要是请不到人回去还得挨打,沉香不管不顾起来,拼命的往地上磕头,“陛下,看在殿下曾在荷花” “你说的不烦我听的都烦,没别的话说了,就这一句翻来倒去。” 陈娇娇烦闷的打断,要是知道这破事能被说这么久,小时候一定老实些。 祁宴挑了下眉尾,饶有兴致的转动手中的杯子,没开口。 她不高兴的样子有几分像小时候的趾高气昂,永远不垂下的额头,就算是自己错了也能辩出几分理来。 “奴婢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又如何,怎么你要越俎代庖罚我呀?” 沉香脸色一白,慌慌张张的去看其余几人的脸色,都很淡漠的样子,俯视着自己完全没有想管的意思。 “可,可是,殿下也放血救过陛下,陛下中毒的是殿下一直陪在身边的,陛下!” 见眼前人的神色似乎有点松动,沉香看到了一丝希望,挑衅的冲陈娇娇眨了下眼。 哇,陈娇娇被逗乐了,不说十八年从未见过沉香这么敢,就说现在她要是真能咽下这口气,放过合仙殿的人,不如把名字倒过来。 “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救法。我不在,没看到,你形容下呗。” 她往前凑了两步,像是很好奇的蹲在沉香面前,一双明眸可爱又天真。 沉香清了清嗓子,“陛下中毒那几日殿下日日哭泣,衣不解带的照顾陛下,晚上回去还要念好久的佛经为陛下祈福” 祁宴听着伸出食指点了点脚边人的脑袋,像是在说听听。 “您那几日又在何处,对陛下不闻不问,如今还有在陛下面前这般说。” “嗯,陛下宠我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人尽皆知呢。” 何舒明被呛到咳嗽,这小公主一脸茫然的单纯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偏偏有人一直听着没做任何不悦的表示。 沉香一愣,又赶忙假装垂头抹眼泪,“太医说需要一味药引,殿下就不惜割伤自己的手腕为陛下放血入药” 陈娇娇哦了声,秀眉皱在一起惋惜又感叹的样子,“阿臻姐姐真是一心为陛下呀,真让人感动,只是这血” 她伸手拽住沉香的左手手腕,沉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拽开了袖子。 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刀痕显眼,有些还未长好,有些已经成了偏粉的疤,一看日子就不同。 沉香惊恐的啊了声赶紧抽回,捂住自己的胳膊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娇娇站起,“十五,给我拉开她。” 她自然的使唤,十五不带犹豫的上前拉住沉香的胳膊,扯开袖子,展示在几人面前。 沉香被压住无法动弹,只得小声的哭泣,一边求饶着。 “这就是你说的陈臻放血救了陛下?” 从下往上看着她凌厉的眉眼,一如往昔。 沉香拼命的摇头,要是被殿下知道她就死定了。从小小月跟了这位,她跟在殿下身边。 那时候殿下畏惧眼前人,白日受了气晚上就发泄在她身上。 她经常是遍体凌伤的,现在时来运转,她以为一切都不一样了。 殿下压了陈娇娇一头,自己也飞上枝头了,还暗道自己选对了人。 陈娇娇怎么还能是这幅样子,为什么她永远都能如明月高悬,不可亵渎。 “不是的不是的,陛下求您听奴婢解释啊!陛下!” 陈娇娇袖口里的手戳了戳祁宴的胳膊,表达着你快看看的意思。 祁宴舌尖顶了下上颚,没说什么,安静的等着她解决掉这个麻烦。 “好了十五,放开她。放心沉香姐姐,我谁也不说,你安心回去我不会告诉阿臻姐姐的,你不会挨打的。” 沉香愣愣的被人放开,小幅度的爬起来,“真的吗?” “当然,我陈娇娇不骗人。” 陈娇娇笑开,抬手叫她回去。 等人一步一回头的离开,她开口,“以陛下的名义赏赐沉香,就说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其余不用说别的,送去合仙殿。” 十五指了指自己,发现在坐的又是自己被安排了,摸摸鼻子老实办事去了。 陈娇娇满意的弯了弯眼睛,有点期待了呢。 她陈娇娇确实不骗人呀。 一转头对上两人的视线,她又乖乖的坐了回去,黏到祁宴身边,“陛下。” 祁宴收回视线,看着胳膊上‘长’出的小脸,伸手点开她的脑袋,“娇娇确实会蹬鼻子上脸,恃宠而骄。以朕的名义赏赐她,谁同意了。” 陈娇娇笑眯眯的抱住男人的胳膊,来回晃动,“我这不是想要陛下知道真相嘛。” “陈臻对朕确有救命之恩。” 他脸色看不出变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陈娇娇嗯了会儿,“这事也就只有陛下能跟我算账,她凭什么。” 祁宴扯了下唇角,品出了点好笑,怎么会有人做错事这么硬气。 “那朕就跟娇娇算一下,想怎么算?” 陈娇娇眨了下眼,收回抱住他胳膊的手。 于心,这件事像根小刺扎在血里,陈臻每提起一次她就难过一次。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自己确实差一点害死他。 她没能看到他被救起的样子,因为那时候她在外头玩疯了。 溜进去他屋子的时候他身上滚烫,唇却冰冷的吓人,一点温度也没有。 一整夜,是何等的不舒服让他第一次没有推开她抱他。 “不知道。” 她小声的呢喃,声音染上哭腔,祁宴看过去抬起她的下巴,果然看到她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不许哭,朕不罚你。” 陈娇娇抹了把眼泪,还是止不住的难过,真心实意的觉得愧疚,一抽一抽的点了点头。 祁宴有些无奈的伸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凑近摸了摸她的头,“娇娇真不经逗了,行了别哭,朕” “对不起。” 蚊蝇般的声音,祁宴顿了下,以为她是怕被罚才哭的,没想到。 盯着她看了会儿,伸手将她抱到腿上,“朕原谅你了。” “真的吗,陛下当时是不是讨厌死我了。” 她一哭脸会红,眼睛也红的像只兔子,可怜兮兮的撇着嘴,祁宴笑了下摇头。 真话是一点没有,他没有因为这个讨厌死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心交给这个小东西的,潜移默化里他的眼神自然而然的就跟着她。 她是骄纵霸道,也是晚上钻进房间里陪他度过难熬的头疾,柔软的依附在怀里,给他熬过去的勇气。 他陪她,她何尝没在陪他呢。 “娇娇,”祁宴抱住她,手臂一点点缩紧。 无法言语,说出口玷污的是他死去的亲人。可控制不住的,是对她的渴望。 何舒明安静的退了出去,关上门,关住房间里两个拧巴在一起的绳子。 他开始担心,剪断一根,另一根还能不能完好。? 第四十二章 解毒 哭累了,心里也不难过了,陈娇娇耷拉着脑袋在祁宴肩上。 他长长的睫毛勾人,她往前蹭了蹭,调皮的将泪水全蹭到他脸上。 脸上突兀传出冰凉,祁宴啧了声偏了下,嫌弃的点开她的脑袋。 “陛下,陛下。” 陈娇娇不依不饶的凑上去,鼻尖碰上他的脸颊,抱住亲了口。 唧声响亮,祁宴嫌弃意味满满,但到底坐没有不允许她贴近。 小姑娘刚哭完,黏糊糊的柔软的撒娇,没有骨头似的总能找到个地方靠着。 “行了,老实点。” 将人从身上带下去,祁宴站起走回桌前。 知道他要忙,陈娇娇老实的走到软塌上坐着。 看着窗外冰天雪地,这几日天气好了许多,雪也停了。 冰冻三日要化只需要一段时间,春天说不定就在明天。 她看着发呆,也在想离开后该去哪,或许和母亲一起去江南,那风景好。 等到外头昏黄起来,高恭德敲门,陈娇娇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吃药的时间了。 转回头站起走过去,“陛下吃点东西,空腹喝药对胃不好。” 祁宴摇头,继续将手中没写完的写完,才放笔看向那碗药。 反而吃了东西,胃里才翻江倒海。 “陛下多少要吃点,就喝一口,很香的。” 陈娇娇端起桌上的汤,坐到他腿上,认真的吹凉递到他唇边。 她眉头皱的像条小川,满脸明晃晃的担心,祁宴低头喝掉了。 “好喝嘛,再喝一口,最后一口了。” 看着他喝下,陈娇娇笑开,小心的将药端给他。 还温热的药,散发着及其苦涩的味道,祁宴没有犹豫拿过直接喝了下去。 放下碗,她皱巴成一团的小脸凑在眼前,仿佛是自己喝了似的。 他点了下她的额头,没说话。 两人相差着年岁,有时候陈娇娇觉得他这份沉稳很令人安心,但现在她很想听到他说实话。 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也只是她紧紧的抓着他的。 想来他也不需要她说什么,陈娇娇闭嘴了,碗中汤鲜香的味道将她一下子没心没肺的吸引了去。 她埋头小口小口的喝着,鱼汤奶白的色泽别提多诱人了。 祁宴撑头看了会儿,从小人手中抢过碗,喝掉了剩下的汤。 “呀!陛下不是不喝嘛,老从我这抢。” 抢的更香,祁宴擦了下指尖,她香喷喷喝汤的样子让他有些胃口了。 “下去。” 陈娇娇哦哦了声,看着他站起走到床上靠坐着,手中找了本熟随意的翻看着。 不知道药效什么时候会发,她坐到一边安静了下来。 “娇娇。” 床上人放下书,朝着她伸手,沉寂的黑眸有一刻缥缈。 陈娇娇立刻跑过去,抱住他的腰,靠了上去,知道药效发了。 他像是怕自己用力大了,只是轻轻的环住她的腰,一手摸上她的后脑勺,深深的呼吸。 竭力的喘气声在耳边,陈娇娇的眼泪决堤,心中酸苦,若不是她他不会经历这些。 更是心疼的抚了抚他的后背,“陛下痛不痛?” 他应了声,没动,声音有些喑哑。 耳垂被人含住,陈娇娇细微一颤,听到他而耳边唤,“娇娇。” 每一句她都嗯一声,努力的想给他些安慰。 “陛下要不要躺下来,会好一点吗。” 她扶着他躺下,他黑眸泥塑般凝滞,一直盯着她的脸,随着她的动作来回。 陈娇娇弯唇,碰了碰床上人的脸,“陛下现在是待宰的鱼肉,落到我手里啦。” 她迫不及待的俯身亲遍他的脸,唧声清脆,停留在唇上,轻轻软软的堵住。 祁宴无奈的阖了下眼,又睁开看着她漂亮的眼眸在烛火下只倒影出他一人。 她眼眸里有个倒着的小小的自己,他伸手摸上她的脸,没说话。 他像个小孩子学习初识,点上她的眉毛,眼睛,鼻尖,唇。 陈娇娇掉下的眼泪砸在床上人脸上,她噗嗤一下笑了,笑他呆呆的神情,用指尖抹去。 “陛下喝点热水,会舒服一点。” 她走到桌边倒了碗热水,走过去蹲下。他格外听话,吹凉了送到唇边就喝了下去,眼神一直跟在她身上。 陈娇娇心狠狠被撞了下,咬牙忍住泪水,“是不是好一点了,陛下再喝点。” 她舀起一勺小心的送上,勺子碰到碗边叮一下撒出来。 “呀!” 陈娇娇赶紧跳起来找了个帕子擦干净,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上他含笑无语的眼眸。 “陈臻可不是这么伺候朕的。” “哼!那我就去帮陛下找她来伺候。” 讨厌听到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陈娇娇哼了声,重重的的跺脚站起端碗走到桌前。 她刚放下,身后传出咳嗽声,一声声惊的她立刻回头。 他撑起自己,体力不支似的扶着床边呕血,嘀嗒的从指缝中溢出。 陈娇娇愣了,一瞬有些手足无措的站住脚。 他微微抬头眼尾泛着薄红,眼里充满了失落和哀伤,如同被抛弃在荒野的家犬。 咳嗽到喘不过气来,一声抢着一声,陈娇娇慌忙跑过去,轻轻为他拍背顺气,“陛下!” 好不容易止住后,他不得不垂头大口喘气。 “陛下你怎么样了,你哪里难受吗,你” 陈娇娇快急的哭出来了,小心翼翼的去碰他的手,却被人甩开。 祁宴捻起帕子擦干净手,重新平躺下来,偏开头不再看她。 陈娇娇不知的眨了眨眼,“陛下?” 他不看她,垂眸像是在放空,但神色有几分委屈,“朕不是那个意思,你曲解朕。” 愣了愣过后,陈娇娇没憋住笑了出来。 他是在生气啊,真看不出来。 憋住后她趴到他身上,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陛下先说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请太医。” “朕死了不如了你心愿。” “陛下别乱说!”陈娇娇不悦的拍了下祁宴的胳膊,气呼呼的强迫他看着自己,“别生气了,我是想去把碗放到桌上的,不是去叫人。真的,真的。” 他如易碎的瓷器,下一刻被风吹散了似的,充满疑问的黑眸像是在询求答案。 陈娇娇心一软,甜腻腻的去勾他的手,强行拉住后摇了摇,“陛下多大了,还因为这个跟我生气。好陛下,别生气别生气嘛。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还是不看她,像个三岁小孩闹别扭。太过可爱幼稚,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完全没有平时的冷静沉着,一点点小事都能闹脾气。 陈娇娇实在是想忍忍不住,爬上床,蹭到他脸边想亲他。 祁宴偏开头,躲开了。 他真的以为她刚刚是要出去,不再回来了。说这话只是玩笑,根本没有半分别的意思。 是她心胸狭窄,乱猜他的意思。 疼痛放大了蝼蚁大的委屈,“是你错了。” “嗯嗯嗯,我错了,好陛下。你真的不让我亲了嘛,我诚恳的道歉好不好。” 陈娇娇又往上爬了点,这一回他虽然没有侧头回来,但也没有躲开, 她很诚恳的亲上他的唇,表达了歉意,抚上他的脸一点点将他拉回来。 四目相对,她笑了下,“我这个道歉诚恳吗?” 吃了药会变幼稚,这是什么返老还童的药,陈娇娇有点喜欢这样的他,可爱的像肥肥在她腿上打滚讨吃的的样子。 祁宴见她还在笑,皱了眉,一把将她按到怀里,用力按住。 “唔,陛下是要闷死我。” 陈娇娇扭动了下,从他的禁锢中探出脑袋,“不早了陛下,快睡,明早你还要早起呢。陛下还能记得自己是陛下吗?” 他又没失智如何记不得,祁宴皱眉,被人亲上眼睛强迫着闭上,也没再探究她说的奇怪的话。 半梦半醒中听到她说,“我永远不会离开陛下的,陛下要相信我。” 他没力气问出句是不是实话,睡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解毒(二) 两人抱在一起,早上他一动她自然醒了。 哼哼唧唧的揉着眼睛,爬到他的玉枕上抱住。想起了昨晚有人的可爱行为,忍不住笑出声。 被人抱住腰,按在床上亲的喘不过气。 “知错了?” 声音几分磁性的威胁,陈娇娇怂了的嗯了好几声,“真的知道错了,好陛下。” 她举双手投降状,在怀里讨好的眨巴着大眼睛,祁宴放手直起身子。 “陛下快点回来。” 等到他出去,陈娇娇坐起来,有个事这几日一直在心里萦绕,她打算偷偷出去。 门口无人,她快速的溜了出去。 掐着时间,早朝差不多结束的实话她也快步赶回了永明宫。 一落脚,刚好祁宴也推门走进。 “陛下!” 走在后头的何舒明已经吃惊不动了,反正日日如此。 他都能记下顺序了,喜笑颜开的叫陛下,跑,跳,蹦怀里,陛下没什么反应的给人放下,一起用早点,然后赶走自己。 两人像是在一张纸上用墨水全部涂黑,将过去全抹去,现在他们只是祁宴和陈娇娇。 只是不知道是永久的涂黑,还是暂时的。 “陛下还在生气嘛?” 陈娇娇凑头上去,被祁宴推开。 药性累积,这些日子他的双手几乎无力,从骨中剔除毒素的过程,无时无刻不在消弱他的五感。 他转了下手腕,感觉到连带肩颈的酸痛,没让任何人知道,连带着枕边人也瞒过。 见他神色恹恹,陈娇娇老实了,何舒明离开后她也坐回到软塌上发呆,不打扰他。 “娇娇,来。” 他撑头坐在桌前,也没有提笔,嗓音淡淡的,毫无波澜。 陈娇娇愣了下,走过去坐进他腿上,“陛下。” 感觉到他浑身的冰冷,她茫然的皱了眉,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贴了上去,“陛下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不说话只是看向了她,平静如深渊般的黑眸看不出情绪,靠的近她像是要坠入一般,短暂的失神,心脏传出一瞬的失重感让她反应过来。 “陛下冷吗,要不要披件衣裳。”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她缓缓昂头亲上他的脸。 她的温暖在怀里来回,祁宴面无表情的看着。 一会儿,陈娇娇离开,站起去到一边拿架子上他的披风。 就连永明宫的架子都这么高,她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一边踮脚费力的够上披风顶。 一拿下她完全没想到他的披风会这么重,上次抱在手里没感觉到,重的她胳膊发酸。 上头的狐毛此刻如千斤顶一般,整个取下后,她扑通一屁股往后坐去,披风盖了个满怀。 祁宴拧眉按了下眼角,无语的不加掩饰。 取个披风都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还能做点什么。 屁股痛,陈娇娇不悦的撅嘴,看到有人嫌弃的样子,更是委屈。 愤愤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跺脚的走回去。 她站着,他坐着矮些,坏水池子咕嘟咕嘟的冒泡。 陈娇娇一挑眉,将黑色的披风穿在身上,上头顶在脑袋顶上,张开手臂像是黑色的鬼影。 “啊呜!” 她猛的一把抱住他,遮盖了男人全部的身体,“吃掉了。” 因为声音有点像阿无,祁宴看过去眼前却一黑,还能听到头上传来她唧唧假装吃人的声音。 幼稚到他不想与之争论,多说句话都显得自己与她一般蠢。 正脸面对的是一片柔软,祁宴一手环住小东西的腰,一手食指中指划开了她胸口的衣裳。 “啊!陛下!” 这才品出点乐趣。 陈娇娇反应过来,赶紧收回双手裹住自己,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埋怨他耍无赖。 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她又轻哼了声,在披风下的手偷偷整理自己的衣裳。 “再不给朕,朕要被你冻死了。” 她无大无小,他也并不计较。 陈娇娇哦哦了声想拿下披到他身上,却被人拽着坐到腿上,握着她的手腕在环在腰上。 披风像是被两人平分了似的,她披着又抱着他,将温暖一层层传递。? 消停一会儿陈娇娇就不安分了,他干着自己的事也不搭理她,她无聊的很。 扭动了下,昂起头,伸出手指在男人脸前摇晃了下,“骨头。” 祁宴还没反应过来,想了会觉得以她的天马行空,说的应该是吃人不吐骨头,她吐出个手指来。 舌尖顶了下左脸,他四下张望。 忍不了了,得找个东西把她弄死,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在他的永明宫竟然没能找到杀人的东西,思来想去用剑死的又太难看,选择重重的敲了下怀里人的额头。 “啊!好痛!”陈娇娇委屈的撇嘴,“陛下打我,不跟陛下玩了。” 说着就要收回手,将披风脱下来,撅起的小嘴埋怨意味满满。 不知道谁给的胆子,祁宴眸色暗了暗,一把捏着她的脸亲了上去。 顺手挑起披风,从头盖住两人。 呼吸交错,陈娇娇唔了声,没准备好一下子被束缚住呼吸,挣扎着被人搂住后腰禁锢在怀里。 他咬磨着,转头的时候换气,陈娇娇学着也想喘气。 可还未出师,她就‘身先死’,软软的朝他怀里摊去。 祁宴感觉到了,放开片刻,带着她呼吸,等到耳边人呼吸声平稳了些后他又一次贴上。 披风遮盖,两人呼出的气息热的发烫,一瞬点燃了空气似的。 陈娇娇迷糊中听到有人敲门。 第四十四章 皇后 “陛下,臣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 何舒明高高兴兴一脚踏入,又极速的收回转过身。 狠狠的吞咽了下,都不敢去辨认黑布里遮住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男人禁锢的手放下了,陈娇娇从披风中漏出脑袋。 深深的呼吸了下外面新鲜凉爽的空气后,才小心翼翼的将披风从他头顶拿下,“陛下,何将军” 祁宴看到了,打扰他们的人背着身贴在门上, 他按了按眼角,抱住眼前人的腰,用牙扯开她的衣领,唇贴上她的锁骨。 “陛下!” 陈娇娇一瞬通红,慌乱的拍着他的肩膀,拼命挣脱开。 还有人在这呢,就算看不见也听的见呀。 祁宴这才放开,满脸写着烦躁,“滚过来。” “臣还是站这说比较好哈。” 谁知道二位的衣着是否整齐,何舒明还不想后半生失去光芒,“臣有一个好消息和” “坏消息。” “坏消息是完颜和于已经抵达淮南了,不出四日就得到京城了。好消息是,臣为陛下找到个坚实的盟友。” 陈娇娇听不懂,但何舒明语气兴奋,她也跟着坐好想听听看。 说到高兴的,何舒明转过身,“王家昨日给臣暗示了,您还记得王家的大女儿王伊然吗,她只要是皇后王家就站在咱们这边了。陛下,春祭可是能拉一头是一头啊,您现在只要做出表示,王家支持您代表身后的追随者也支持您,不可多得的机会啊。” 何舒明一长串说完,看着眼前人不明朗的表情,他又怔了下。 希望能从那位嘴里听到和他一样的兴奋和迫不及待,但好像没有。 祁宴揉捻着怀里人的小手,没说什么。 王伊然他以前是见过,比娇娇还小上两岁。进宫的时候一副懦弱胆小的样子,看着是不费事的人,所以他第一个想到了她。 可现在要他表示,表示什么呢。 “朕表示什么?” “您可以先将人接进宫里啊,或者送点东西也成,总之一个心意就行,展示出去。” 哦,他伸手抽出陈娇娇头上的发簪,“这个?” 陈娇娇一愣,何舒明也懵了,不知道他是不情愿还是真的不知道。 “这是,我的。” “赔你一个。” 他神色还是淡淡自若,陈娇娇咬了咬下唇,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不好开口,但若是有人能帮到他那是再好不过的。 还是轻扯了下他胸前的衣服,“陛下,送贴身的物件。玉佩,扳指,小刀都行,或者也可以题字,诗词。” “朕给她什么封号呢?” 完全驴头不对马嘴,陈娇娇眨了下眼直视着他。 清醒又自甘糊涂。 “温宁?不错。” “陛下别闹。” 陈娇娇赶紧想制止他将这两字写在纸上,送出去。 没吃药他都宛如三岁小孩,面无表情的闹脾气,不知道在赌谁的气。 祁宴甩开她的手,在白纸上写下温宁二字。 他的字健朗,力透纸背,一笔一画和原先一摸一样。 像是很久之前撒娇让他写,他写下娇娇和温宁,她在他后头也写了自己的名字。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字迹,映衬的格外突兀。 陈娇娇湿了眼眶,抱住眼前人的腰,埋进他怀里。 压低声音,只说给他听,“陛下要我说什么呢,我不愿意还是不许你接她进来。可这是无法选择,必须要做的。她能帮到你,很多很多。春天要到了。” 适时的她提起,提醒自己也提醒他。 他垂头,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鼻尖相撞,他眼底深沉吞噬,直直的盯着她。 “陛下送把小短刃,再刻上些字。意于保护,又好看。” 何舒明一直听着,垂头避开两人,安静的等待。 “按她说的去做。” 许久,祁宴松口,陈娇娇笑开亲上他的唇,没有移开视线。 “是。刻字的话?” “刻然,正好她名字中有,陛下觉得呢?” 没人回应,何舒明也不执意等,关上门走了出去。 房内安静下来,祁宴抬眼望向桌上的字,反扣着扔到一边,推她从怀里下去。 提笔继续办公,陈娇娇鼓了鼓嘴走到一边坐下。 等到晚上他连头也不抬一下,高恭德小心翼翼的将药放在桌上,不敢出声的下去了。? 他端起直接喝掉,陈娇娇犹豫了下想走过去,就看到他一言不发的站起褪去外衣走向后面的温潭。 像是打算沐浴,又像是在和她冷战。 他老骂她幼稚,看着他才最幼稚,明明知道无可避免的事还跟她闹脾气。 她委屈找谁说去,陈娇娇愤愤的一屁股坐下。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出来,她有点担心药效是不是发了,他是不是很不舒服。 绕过帘子,她小心翼翼的探头,“陛下。” 正面对上他抬起的黑眸。 身上轻薄的白色里衣被水打湿,黏在身上,勾勒着宽肩窄腰。 陈娇娇又舔舔唇缩了回去,“陛下好了吗,药效发了吗,要起来躺着吗?” 一连串问题,砸水里都有回声,问他却什么也没得到。 陈娇娇烦恼的又伸头,照旧对上他沉沉的直视。 “陛下还在生气呀,为什么生我气了。陛下明知我说的是实话还生气,好没有道理。” 她蹲着挪过来,像个小鸭子般。祁宴伸手拉她下水,旱鸭子在水里扑腾了良久抱住了腰。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在生她的气,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罢了。 给自己点时间想明白,混杂着疼痛他什么也没想好。 小人砸到怀里,肌肤相亲,薄薄的衣服一下水宛若没有。 祁宴垂头看着她,唰一下红了的脸。 陈娇娇快把银牙咬碎了,还是如烧红的虾子,越来越红。 “娇娇。” 含着笑意的声音混着水声叮咛,陈娇娇更是锅边蚂蚁,捂住脸哼唧了声,被人抱住。 “朕有点累,娇娇。” 他的额头垂在肩上,似乎嘲讽般笑了下,陈娇娇放下捂脸的手,抱住他。 手指尖碰到他的后背,隔着衣物能摸到凸起的一道道,她茫然的歪了歪头,“陛下?” 吃了药他很好推开,她绕到他身后,一瞬捂住嘴。 是那三十鞭,留下的伤痕。 毒虫一般盘旋在他后背,交叠着疯狂叫嚣,曾经为她受过的伤。 眼泪落入池水中,溅起水花。 陈娇娇伸手一点点碰上,祁宴侧头没有阻止。 看着她哭红了眼睛,抱上去唤他。 握住环绕在腰间的手,祁宴很想说这些都不能换她此生留在身边吗。 转念,这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选择,是他也不得不面对的。 抬眼间,眼眸疲乏深黑,突然很想结束。 那年狗一样拼命活下来是为了什么。? 第四十五章 永远 一夜,同床共枕,异梦无眠。 到天明,两人心知肚明彼此都醒着,祁宴坐起伸手摸了下她的脸侧。 陈娇娇也睁开眼,甜甜的笑开,“陛下醒啦,高公公说黄太医今日过来诊脉,药只剩下最后一剂了。” 她撑起自己靠到他的腰上,“陛下就不用喝苦药了,也不用痛了。” 祁宴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怀里人。 等到黄太医叩门,祁宴抱起怀里人,将她放到地上,“出去。” 陈娇娇疑惑的歪头,见他一脸平静只好点了点头,和黄太医擦肩走了出去。 门关上,黄太医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伸手探脉。 “陛下的脉息平稳了许多,还剩些余毒未清。只是今日服药时还需添一味药物,或许会比之前更难以忍受,也有可能昏睡几日。但还请陛下忍耐。便是一鼓作气于身子更好。” 匣子里摆着颗黑色的药丸,祁宴看了眼点头。 “您服药后臣辅以施针,应该能减轻您的疼痛。” 床上人没再说话,黄太医抖嚯的合上药箱,准备离开。 “再开两幅药。” “您说什么?” 半晌,祁宴笑了下,闭眼似乎无奈又讽刺,抬手叫人下去。 听到小人轻快的脚步声,他睁眼。 “我听黄太医说是最后一幅药了,陛下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了?” 她趴在身上,小手不规矩的拉着他的手晃荡。眼眸期盼,祁宴看了会儿没说话。 前后只有这么一个敢这样,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晚上药上来的时候,外头站满了人,何舒明和十五全站在外头等待。 想必黄太医和他们说的一定比他更多。 这一幅是会要了他的性命还是会让他长眠不醒呢。 祁宴侧头,陈娇娇坐在桌前小口的喝着甜粥,侧面看小脸圆润鼓起,一口口慢悠悠的品尝。 从小吃法就慢,他牵了下唇角,等她一脸满足的吃完。 “出去。” 陈娇娇一愣,茫然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白日不许她在,怎么吃药也不用她了呢。 她一步一回头的出去,却见着外头脸色沉重的何舒明,和藏在暗处不知道多少的人,封锁的永明宫连老鼠都出不去。 即使再迟钝陈娇娇也感觉出什么了。 “陛下!” 门锁住了,黄太医也在外头焦急的擦汗。 谁都进不去,他也不需要任何人在里面。 所有人都等着门从里面打开。 陈娇娇用力的拍门,“陛下,你开门,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连我也瞒着吗?” “陛下!” 药入喉,祁宴闭眼,听着她的声音沉沉睡去。 若是能醒就出去,不能醒总不能让她独自面对一具尸体。 半晌里头一点声音也没有,陈娇娇慢慢蹲下哭了出来。 黄太医说此药凶险,便是用针也无法护住心脉,如今万事只能依靠他的求生欲。 她第一次在他的事上无能为力,也没有办法逼着他开门。 何舒明一句话没说,俯视着她哭的哀戚。 父亲说他是在黑夜行走的人,他喜欢带他去山林里在黑夜练武。 锻炼他的听觉和反应,所以他的五感都比常人要好上许多。 所以城门下他能躲开了无数支要人性命的箭,所有人用命护着他。 快跑,跑快一点,找个地方躲起来,永远不要出来,好好活下去。 母亲为了不拖累父亲甘愿挡刀自尽,最终他们两还是拥着一同倒下。 第四日的时候他看到他们的尸体被送往城外,拖车上猪肉一般堆叠在一起,驶向远处。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 恨意滔天,毁灭山河,就算不人不鬼的苟延残喘,他也要留下性命给大陈致命一击。 进宫后,曾经受过父亲恩惠的老太监帮他逃过宫刑,将他藏在宫里。 韬光养晦,他以为自己会像计划中一点点蚕食这里,没想到会遇上传闻中的小贵人。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真不要脸。都给我打死。” 她超越想象中美貌,但不如想象中好。 娇气蛮横,无理又傲然,在宫中她陈娇娇说的就是圣旨。 要他穿鞋就必须穿鞋,要他陪着去玩就不能有半分不愿,想一出是一出,否则就是她的惩罚。 他烦的恨不得想掐死她,耳根子才清净。 不是没尝试过,在藏书阁她在身边睡着的时候,他摸上过她的脖子。 手指能感受到她跳动的脉搏,用了点力气。 也许是一瞬的窒息,让她一下子惊醒了。茫然的眨巴着睡眼惺忪的大眼睛。 他紧张的捏紧手,或许今日便会结果于此。 但她没反应过来,咂巴下嘴,伸手,“阿无抱抱。” 抱住他的腰小脸贴了上去蹭了蹭,念了下就又没心没肺,信任的睡了过去。 小小的一点缩在怀里,伸手又放下。 是什么时候起,他发觉自己不能对她下手了。 或许是她长得越发明艳,爱抱他,也爱亲他。 跳着非要亲到他,等她满意回头,他会厌恶的擦去。可明明一伸手就能推开,他没一次成功推开。 有时候他会偷偷出宫忙自己的事,一连三日都没能回去。 回去当天,鬼斧神差的就先去找了她,罚就罚呗那还能如何。 她一回头肯定是看到他了,笑开提起裙摆,小跑过来。 却与他擦肩,“福印哥哥,你说今日天气好就给我放纸鸢的。” 漠然间心狠狠被一撞,她笑着完全没有在意他不在,牵着另一个人的手开心的去玩了。 好像潜意识里,就觉得陈娇娇该跑向他,该去牵他的手,该管他叫的亲昵。 可是她是大陈的公主凭什么一定会为他驻留。 第一次他生出想要往上爬的心思,不想毁灭了。要坐在最高处,要把小鸟永远困在身边。 让陈娇娇是他的,永远只是他一个人的。 “娇娇娇娇!”? 第四十六章 活下来 心脏的下坠感让祁宴一瞬惊醒,急促的喘息着艰难转动眼眸。 似乎是永明宫,似乎活下来了。 汗水打湿衣裳,疼痛抽骨扒皮让人散架般无力支撑。 但他还是强行撑着自己坐起,慢慢的穿上鞋。扶着站起,一步步走向门边。 门吱一声,门外所有人猛的抬头。 陈娇娇一瞬回头,看到期盼已久的人。逆着光他开门,冷峻坚毅的面容显得异常鲜明夺目,灼人。 “陛下!” 她刹那间绽放,欣喜的跑过去想要抱他,却被他捏着脸撞到了唇上。 现在只想亲她,发疯的想,她得在身边,他需要她在身边。 如获甘霖,宽慰体肤之痛。 祁宴轻捻她的脸,不许她乱动,用力的亲吻索取,“没良心的。” 他什么都会玩,后来小人就不跟他玩了,想起的时候才找他。 本以为做的会是噩梦,有她的那段却并不难熬。 陈娇娇哭的嗓子哑,闻言气恼的抱住他的脖子,“我两日都在门口等陛下,哪里没良心了。陛下才没良心,不许我进去,还一点声音也没有,多吓人啊!” 两人额头相抵,眼眸交织,宛若劫后余生。 “娇娇。” 祁宴笑了下捻掉她眼角欲坠的泪珠,她大眼睛红肿,鼻尖也泛着红,瞧着委屈的不行。 “陛下以后可不许这么吓人了,你好点了吗?” 陈娇娇心疼的看出他脆弱了好多,面容依旧苍白,白色的里衣被汗浸湿,冰凉的贴在身上。 刚刚也感觉到他的唇冰凉,整个人像是从地狱走了一遭。 她难过的不停掉眼泪,抚上他的脸轻声询问,“痛不痛?” “进来。” 门在外人眼前关上,他根本没有施舍只言片语。 何舒明伤心的靠上十五,“小公主是苦等了两日,搞得好像我们偷懒睡觉了似的。陛下好狠的心啊!” 十五深表赞同,一边站着的高恭德没见过这个场面,吓得止不住的手抖,“何将军,奴才是不是该唤一句娘娘了。” “别瞎叫。都走,里头不需要我们了。” 门外吵闹声很快寂灭,陈娇娇还没止住哭,抽抽噎噎像是自己痛了多日似的。 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嘴不停,祁宴也听不出来她哭的黏糊糊的声音到底在说什么。 抿了口水,坐在一边等着她哭完。 哭声小了下去,他又喝了口水,“哭完了?” 哭声又大了,颇有种停不下来的打算。 祁宴干脆站起,摸了下她的脑袋,悠然的去温谭沐浴了。 躺了两日身上汗水早让他难以忍受了,索性放她一个人哭完。 等到出来的时候看到她坐在椅子上,不哭了,脸上擦的干干净净发呆,见他出来也没做反应。 “哭完了?” 陈娇娇不太高兴的发出一声鼻息,站在门外干等了两日,别提多担心了,都想叫何舒明把门破开。 他倒好睡了两日身体大好,一副看戏的样子看她哭,还时不时带点嘲笑。 那她也无所谓,哭不动了,留点精力心疼自己。 她站起来,径直往床上走。 腰被人从身后环住,他身上已经不像刚刚那般冰冷,沐浴完格外温暖的体温传递给她。 陈娇娇没骨气的没能推开他。 有眼睛便知道有娇娇儿又生气了,祁宴从身后将下巴搭在她肩上,“痛。” “哦。” “娇娇,”祁宴握住陈娇娇的手,到嘴边想说的是劫后余生的想念,可到底没说出口。 “朕有些饿,叫他们传了膳,先别睡。” 陈娇娇气不打一出的应了声,挣脱开来,愤愤的坐下,不想搭理他。 幼稚到让人都猜不出为何生气,祁宴无奈的摇头,坐到床边扭动了下手腕。 没感觉身体好了多少,和之前差不多,他尝试握手提起些气力,好似也没有改变。 收了力,喉咙突然涌上一阵腥甜,他脸色微变捂唇咳了出来。 “陛下!” 他指缝掉落的鲜血恍了陈娇娇的眼,赶忙跑过去扶住他,“陛下怎么了,还没好吗!怎么还会吐血。” 许是突然动武,还没恢复过来。 祁宴伸手捂住急促跳动的心口,闭了闭眼摇头,“没事。” “怎么没事呢,陛下叫黄太医来瞧瞧,怎么还会不舒服呢?” 她眼睛又红了,像迷了路的小兔子,祁宴笑了下撑着自己靠在床屏上,“朕真没事。” 陈娇娇唔了声,担心的埋头进他怀里,才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了。 还是哭起来好看,担心自己的样子可爱。 祁宴摸上她的后脑勺,揉了揉。 晚膳上了点清淡的汤料,摆在了桌上。陈娇娇从男人怀里探出脑袋,轻声问道,“陛下吃点东西吗?” “端来。” 像是用菇类炖的汤,闻起来很香,陈娇娇小心翼翼的递给祁宴。 后者摊开轻微颤抖的手指,不用多说她就明白了。 “啊,陛下倒是张嘴呀。” 祁宴好脾气的没有计较她赌气的样子,凑头喝掉了她送到唇边的汤。 “娇娇的眼泪掉进去了。” “才没有!” “睫毛上的,朕看到了。” 他含笑的侧头,陈娇娇用力的哼了声,气呼呼的塞了他一口。 一来一回了几次,祁宴就伸手挡开了。 一碗汤连三分之二都没到,陈娇娇皱了眉,“陛下就喝这么点啊,再多喝点。” 祁宴摇头,躺了两日没什么胃口,刚刚有一些又被消灭殆尽了。 “最后一口陛下,不多吃点嘛。” 她执拗又撒娇,祁宴只得凑头。可一口一口没完,每次都是最后一口,每个都是一幅委屈担心的表情。 “这样,你亲朕一下,朕喝一口。” “我给陛下喂毒似的,陛下还和我讨价还价。” 话虽如此陈娇娇还是贴近,亲了上去。 或是床榻边昏黄的烛光,他眼眸格外玲珑,看的人不免沉溺。 陈娇娇愣了下收回,“陛下喝两口再亲嘛,一下一下多累啊。” “不赊账。” 这段解毒日子的他,白日里依旧是冷漠寡言的陛下,夜里他像是年轻的情郎。 耍着小孩子脾气,又轻佻随意,放纵着两人的情绪宣泄。 柔软相对,沉水的气息包裹,陈娇娇眼眶又红了。 可是快结束了。? 第四十七章 诱哄 喂完碗里最后一口陈娇娇满意的将碗放回桌上,看着他们撤了下去。 “娇娇。” 听到他唤,她下意识的回头。烛火里他眼眸美的奇艺,酝酿着什么似的,勾手叫她过来。 “坐,和朕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她呆呆的觉得他有点不太对,这个表情像是打兔子肉的老狐狸精。 可她又好奇心泛滥,想跟他玩。 祁宴伸手将她掉落下的头发压回耳后,极致温柔诱哄的声音如魔咒。 “猜拳,娇娇输了就拿下一个簪子,朕输了就脱衣裳,可好?” 为什么玩这种傻不拉几的游戏,陈娇娇都觉得这个游戏笨笨的,但看他颇有兴趣的样子她耸肩只得陪着。 第一局自然是她输了,拿下了个簪子。 第二局到之后的第四局都是她在输,她从小就一直玩不过他。 陈娇娇鼓嘴摸上自己的头,才发现头上空荡荡了,本就没带多少现在全摘下来了。 第五局,她脱下自己的外衣后,才感觉到这个游戏玩的是什么。 “陛,陛下,不早了,要不早点休息。” “朕睡多了。” “我我我困。” “你输了。” 布对剪子,陈娇娇懊恼的叹气,再褪去一件。 脱的时候对上他歪头微笑的样子,她更是觉得自己掉进狐狸洞了,就不该相信他别无所图。 她小心的垂头扒开领子,数了数自己的衣裳,还剩下三件了。 动作被祁宴收入眼帘,他不动声色的抿唇。 第七局,陈娇娇又失去了一件。 还没等到她想到好办法耍赖,第八局他就输了。 男人沐浴后身上只穿了件洁白的里衣,脱去便什么也没有了。 陈娇娇高兴的嗷了声,举高手臂,“我赢陛下啦,陛下快脱!” 祁宴挑眉倒也没有耍赖,解开衣裳脱了下来。 白皙健硕的身体让陈娇娇舔了舔唇,偏开头。明明不是第一次见了,但她还是从脖子红到了耳尖。 柔软的唇贴上自己的脸,她的呼吸一窒,被他亲吻着拉了回来。 手臂不稳的,一下子跌到了他身上。 她吞咽了下,彻底明白这个游戏玩的是什么了。 “陛下,我还有两件衣裳呢!” “嗯,朕是皇帝。” 祁宴咬上她幼嫩的耳垂,根本没有费心她嘴里嘀咕的无赖。 想来也许久了,摆在眼前吃不到的雀雀,真让人魂牵梦萦。 “娇娇。” 喑哑低沉的声音混着呼吸灼热的气息,陈娇娇唰一下熟了似的,趴在他胸口半点不敢动。 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又让她更加紧张了。 小人稚嫩无措又听话,叫做什么就做什么,祁宴现在觉得强迫并没有多少意思。 有意思的是一步步哄着来,看她小脸烧的粉红。 不经人事所以害怕,会乖乖按照他说的去做,比平时听话多了。 “不是这样的娇娇,别怕放松,不许哭。” 身下人紧咬下唇,含水的眼眸荡漾着波光粼粼。祁宴叹了口气,抱起她轻声安慰,“又不是第一次,娇娇别紧张。” “陛,陛下,还是,还是直接来。” 说完陈娇娇认命的闭眼,视死如归的僵硬,又被人变得柔软。 花蕊汲取清晨的露水,绽放,娇艳美丽,动人的开在温室里。 “呼吸。” 昏昏沉沉中听到他的声音,陈娇娇羞的恨不得自缢,“陛下是陛下也不能草菅人命!” “朕何时草菅人命了,是娇娇自己不敢呼吸,憋气把自己弄的喘不上” 陈娇娇一个鲤鱼打挺,羞愤的猛的堵住身上人的唇。 他一脸大好人清白的被人冤枉了的模样,气的她抱住他的脖子死死不放开。 可有人总有办法,让她软了身子。 后半夜,她才被人从床上抱起。 “把娇娇洗干净。” 被泡进温暖的潭水中,陈娇娇终于能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趴在谭边,一手搅合着池水。 “娇娇,”男人俊秀的脸凑到眼前,陈娇娇鼓了鼓嘴,没搭理。 祁宴笑开,凑到她唇上留下一吻,“怎么了,生气了?” 撇着的小嘴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环她在怀里。 “娇娇为什么生气了?真不打算理朕了?” 很小的嘤咛声混着水声,祁宴还真没听到,再一次询问才听到。 “疼。” 他笑了下,没带着讽刺,倒是满满的疼惜。 年岁小,对这种事总是会害怕些。 还是小孩子,只是下一次身边人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了。 “娇娇,来,”祁宴伸手将她瘫软的上半身提起来,抱到怀里。 顺了把她柔软的长发,小人贴在怀里,他不觉的开始担心了。 “娇娇以后不许轻易满足任何男人,要好好挑,好好考量。挑到了后得叫朕先掌眼,明白了吗?” 她困的迷迷糊糊,趴在怀里要睡着了似的,祁宴无奈的凑近亲了下她的脸,“听到了吗,记住了。” 回应他的只有水声。? 第四十八章 勾阑小官 春祭在7日后,何舒明特地过来提醒,再三叮嘱的样子一眼就知道所为什么。 被他折磨后,陈娇娇更是懒散的躺在床上不愿起来。 常常祁宴在办公,她就抱着他的玉枕侧躺在床上发呆。 她晚上满足了他,白日他自然得满足她。 祁宴惯着,旁人也不好说什么,高恭德进来的时候眼都不敢斜,每一次都能重蹈他的认知。 原来陛下是会疼人的,原来有人是可以在龙床上打滚的,原来和陛下说话是可以带上嗔怪的。 疏懒了两三日,陈娇娇爬了起来,准备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 在永明宫寻寻觅觅,她摸索到梳妆台前。 很早这就摆满她的用品,长欢殿里的东西都搬到这儿来了。 她刚拿起黛青,眼前就被人挡住,男人俊朗的面容凑在眼前放大。 吓得她往后躲了下,“陛下干嘛呀,吓我一跳。” 祁宴拿起她手中的东西前后看了看,“朕帮你。” “陛下会画眉?” 陈娇娇震惊的歪头,怎么一直没发现呢,他还会这个吗。 他没有搭话,俯下身子抬起她的下巴。 衣角若有若无的遮住她面前的铜镜。 他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还时不时的放进放远观察,温热的呼吸来回,陈娇娇脸红了个透彻。 小心的伸出食指点了点他捏在下巴上的手,“陛,陛下好了吗?” “差不多了。” 男人又一次凑近,鼻尖差一点相撞,陈娇娇用力咽了下口水。 偷偷摸摸的撅嘴,想亲他一口。 耳边突兀传出他的笑声,祁宴侧头躲过她的献吻,“朕现在着实不太想亲娇娇。” 等他让开,陈娇娇才知道自己被画成了什么样子。 就是戏曲中的武生都没她粗旷,两条粗眉黑如碳,歪歪扭扭像是树杆子爬到脸上了。 “陛下!” 祁宴忍不住笑出声,从身后抱住她,“好看。” “哪里好看了!陛下老是捉弄我!” 她小脸气呼呼的鼓起,更显得两条黑黝的眉毛短粗可笑。祁宴实在忍不住埋头到她肩上,连带着她的身体笑的颤抖。 他指天发誓,是认真画的,只是想不到这么难以控制,一遍画不好就多来了几遍,没想到会这样。 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幅样子的娇娇。 “朕没骗你,可爱。” 陈娇娇用力的哼了声,要想她相信不如先收住笑! 他存心捉弄,她视线瞥上桌上的口脂,飞快的拿起擦到唇上,然后踮脚对准他的唇亲下去。 做坏事的时候总是一气呵成,陈娇娇也从未如此矫健过。 黏糊的口脂染到唇上,祁宴才皱了下眉反应过来。 中指嫌弃的捻过唇角,果然指腹上残留了红色的印子。 微红的薄唇衬的他妖气了三分,眉宇间的不悦和烦躁又是相反的气质,一时间两种夹杂相斥,陈娇娇捂唇偷笑。 “陛下有些像勾阑里的小官。” 她揶揄的小声蠕动唇齿,祁宴听的清清楚楚,挑了下眉,啧声听上去带了点别的意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拦腰抱起,往床边走。 “陛下!白,白日宣淫,大不善!” “哦。” “娇娇可准备好了?外头天都黑了。” 祁宴点了点身侧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小人,“是娇娇说想点朕这个‘小官’的,怎的点都点了,不做些什么?” 陈娇娇埋在被子里,死命不愿抬头,浑身烧的发烫。 他,他他他,非要她自己来! 非说点小官都是这样的,可她只是在闲杂的话本子上听过些,根本不知道会是这样的。 “娇娇不若再试一次,至少得先上来。” 祁宴凑身亲了亲她的耳垂,有人更往里头缩去了,呜呜咽咽的像是被委屈了似的。 “朕被娇娇当成小官还未说什么,便让娇娇体验下点小官的乐趣,省的娇娇日日记在心头,夜夜不能忘。” 话语中他哀怨的像是她狼心狗肺似的,也头一次这么多话,絮絮叨叨的。 陈娇娇拼命的摇头,还是被人从被子里逮了出来,和下午许多次尝试那样让她跨坐到他身上。 祁宴抿唇,微微扯出笑容,也不说话安静的等到她主动。 小人软趴趴的赖在身上,半分不敢乱动,睫毛慌乱的发颤,半晌一点声响也没有。 “娇娇快些,这可是有时限的。” 陈娇娇唔了声,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越想越觉得可怕,她拱到他的锁骨处,埋头掉眼泪。 祁宴诧异的摸了摸怀里人,没想到这也能哭,向上抱起她,不知道是又哪句话惹到雀雀儿了。 “不许哭,好了,娇娇不想就不做。” 陈娇娇哭的一抽一抽的,可怜兮兮的小声询问,“点小官都是这样的吗?” 话本上可不是这么写的,是让人脸红心跳,欲仙欲死的样子。 “嗯。” 祁宴点头,一手摸着她的脑袋。 “要,要自己来?” “自然。” “那要是不想呢,也不能叫停吗?” “是的。” “真的会,会强迫你来吗?” “嗯哼。” 陈娇娇哇了声,抱住祁宴的腰掉眼泪,话本子上都是骗人的,好吓人啊。 这哪叫寻欢作乐,简直是人间地狱。 她哭的大声,祁宴咬牙忍住,咳嗽了声抱她在怀里轻声安慰,“好了,娇娇不许哭。野话本许多都是骗人了,既然害怕就不要尝试。” 他可不记得小时候教过她这种混账的东西。 逮到是哪个畜牲,剁碎了喂狗。 怀里人糯糯的应了声,不哭了,含水的大眼睛在胸口蹭了蹭。 祁宴也并未计较,垂头亲了下她哭红柔软的小脸,“勾阑鱼龙混杂,娇娇记住了,就不要轻易尝试。” “嗯。” 陈娇娇用力的点头,被他的比喻吓到了,后怕的黏在他怀里,不肯离开。 还想着出宫后,感受下江南的夜半情怀,现在她是一点不敢了。 “真乖。” 她信赖又眷恋,祁宴亲上她的小脸,将她从身上带下去,“睡,不早了。” 作为听话的奖励,赏她亥时就能睡觉。 第四十九章 分离 时日越发近了,每次靠近永明宫,都能听到里头传出银铃笑声,悦耳轻快。 何舒明什么也没说,殿内两人像是奋力弥补接下去的数十年,亲密的超乎过往。陛下也很少去忧心旁的事情,将所有时间都用在她身上。 他看在眼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劝阻好,还是放任。 可即使再努力,一睁眼也只剩下两日了。 一早永明宫的门就开了,被昭进去,何舒明还担心会看到什么,却看到两人衣冠相当整齐,隔着距离。 一人坐在上头,一人站在下面。 他的表情倒成为了这殿中最夸张的。 “将她送回长欢殿,明日命十五送她出宫。” 明明在眼前,祁宴却没有跟陈娇娇说。 何舒明道了句是,陈娇娇也随着颔首。 他抽离的很快,一早上便只是在床边坐了会儿就截然不同,宛如两个人。 回到了刚开始的那个陛下,她也心知肚明结束了。 春天来了,春祭开始了,她也该离开了。 随着何舒明的脚步离开,陈娇娇最后回首,诺大的永明宫之后不知道会住进谁。 许是那王家的王伊然,她笑了下,继续往前。 之前问过母亲了,她不愿离开,执意在此赎罪,守着父亲和这江山。 她也不好强迫,现在心里还没有决定到底要去哪。 前日他只是在床上时随口问了句,没等她答,他便睡下了。 两人一路无言,到了长欢殿,何舒明犹豫再三还是没什么想说的,转身离开了。 走进熟悉的地方,看到小月的那一刻,陈娇娇绷着的眼泪决堤。 “小月!” 之后就没有她了,阿无会成为别人的陛下,会被很多很多女人叫陛下。 偷来的日子终要还回去了。 十一年他们形影不离,她都习惯了,即使准备了这么久,可突然的分离还是让她措手不及。 “殿下莫哭,以后殿下去哪小月就跟到哪,小月陪着殿下,永远不分开!” 陈娇娇闷闷的嗯了声,坐到软塌上,看在小月收拾东西。 时不时的问问,还需要带些什么。 何舒明返回到永明宫,“陛下,人送回去了。” “接王伊然进来,现在直接将人布置下去,祭祀的用具也派人查验,不可出错。” “是。” 上头坐着的人恢复了那副冷戾漠然的样子,话语间的像他追随的陛下了。 权衡利弊,无心寡欲。 何舒明离开后,祁宴的笔尖顿了顿,短暂的停留。 晚些时候何舒明派人将王伊然带进宫里,亲自掀开马车的帘子接她下车。 “王小姐,这边请,陛下恭候多时了。” 趁着俯身他打量了下眼前人,瞧着年纪小的样子,小家子气到红了眼眶,抖嚯的发间的步摇叮咛出声。 乌黑如泉的长发一络络的盘成发髻。一身雪白的衣裳,绣上淡蓝色的祥云,显得柔软。 受惊的兔子般,眼睛四下张望着,慌张和无措完全藏不住。 还真是不太一样啊。 “王小姐不必担心,陛下既然接您进来,肯定会保证您的平安。陛下也不是传闻中那般,不必太过胆怯。” “谢,谢谢何将军提点,伊然铭记于心。” 声音柔柔如月色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随着波浪作响。 他说这话是希望她放松些,等会别说着什么惹到陛下,可看在一点也没放轻松。 “听闻王小姐以前见过陛下?” “是,是的,跟着娇娇姐姐见过。” 听到这个名字,何舒明脚步顿了下,“进去后不许提起。” 王伊然低声啊了下,小脸吓的惨白,“我,我明白,家父教导过。多谢何将军提点。” 推门进去,祁宴放下笔,看下去,是猜想中的样子。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伊然止不住的颤抖,即使双手紧捏,她还是冷的没有知觉了。 上面人如恶鬼般的传闻不是传到耳朵里的,是亲眼目睹的。 两次,她整整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小时候,他在角落中活活打死了个人,哀嚎声从大到虚弱无声。 她死死的捂住嘴躲在墙角,躲到夕阳落下才敢跑回去。 又见那人冷冷清清的跟在娇娇姐姐身后,瞥她的眼神却实在算不上善意。 第二次是他登基后,附近几家富商和以往交好的官员都被抄家斩杀。 他亲自动手,那日他骑在马上,浑身都是血迹,俯视下来如同嗜血的妖魔。 她的惨状,祁宴收入眼底,“暂时委屈你住在迎春殿。” “是,是。” 胆小懦弱的性子好,方便,总好过骄纵黏人。 祁宴收回视线,继续提笔。 有太多的事要布置,春祭是好听的叫法,实则是你死我活的祭日。? 第五十章 春祭(一) 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新做的衣裳分外合身,祁宴抬手整理袖口。 何舒明站在一边,望着镜子中的人。 男人沉着的姿态,冥冥中让他也安定了下来。不就是成王败寇,有什么好慌的。 赌了那么多回,再赌一次就是了,他暗暗握手为自己鼓气。 镜子中的人抬眸,勾唇似乎在嘲笑他如负鼠的模样。 何舒明挠了挠鼻子,避开他的视线。 黑眸深沉吞噬,不是棱角分明的面容带给他的难以亲近,是那对眸子,见过血的眸子。 孑然独立间散发着傲然的绝对强势。 从前只要小将军带他们出去,就有本事能带他们都回来,大家全是这么相信的。 “陛下,”这一段就不能用步辇了,跟在祁宴身后何舒明小声提醒,“掷杯为号。” 往上走,随着祁宴的脚步一节节台阶上的人跪下,高喊的万岁震耳。 在巨大的空地上荡出回声,敲击鼓面的声音更是令人烦躁的吵闹。 衣袍翻涌,男人冷漠的容颜在华衣下更显得矜贵,倨傲。 祁宴抬眼,望着顶上祭祀所用的器具,突兀想起了她。 走了,应该。 送去什么地方了?十五会保证她的安全,等他回来会告诉他人去哪了吗? 不知道就不会抱有期许,所以他没允许自己问。 如今他连自己的项上人头都在刀尖上,不如早早将她送走。 继续向上,百节台阶走了不到一半,他开始有些烦躁了。 不信这种神叨之事,又不得不费事应付。 耳边突然响起父亲的声音,那日站在草原的山顶上,傻乐的拍手,“多好的江山,多美啊小宴。多荣幸你我能保卫它。” 父亲的志向只在马背上,长剑戎装,马蹄声和那铿锵的鼓点,还有母亲亲手做的奶糕。 男儿许国,实属幸事。 突然好像不怨父亲当年的不争了,因为坐这个位置的确烦。 手中的手刀被他玩弄的发烫,祁宴慢悠的勾唇。 可不重要了,他对这个大好江山不热衷,也对黎明百姓的安危不感兴趣,更对后世的指点不介意。 唯望这天下人与他一般痛苦。 剩余几节台阶,祁宴回过神,坐到上面,孤身俯视着下头 “平身。” “谢陛下。” 大陈崇尚萨满,几乎到将祭司当成神的地步,住在高台上,作为神的使者,传递命令。 何舒明没有办法控制祭司,这是唯一不定的棋子, 祁宴不动声色的看着留着长胡子的男人绕着鼎转圈,唱着旧时传统的祈福歌谣。 一声高吼后,祭司点燃了火把,高举过头顶,一左一右的落脚,跳着顺时针围绕着鼎。 祁宴静静的看着,等到他绕到身前。 火把一瞬熄灭,唯余一缕黑烟迎风飘远。 乐声鼓声刹那间消失,场地静寂。 祭司虽然一副慌慌张张想要告罪,又重新点起火把的样子,可眼里却没有半分。 祁宴勾唇,抚手像是在看一场廉价的闹剧。 一旁站着的何舒明双手在袖口中紧握,戒备的像是即将离弦的箭。 不出祁宴所料,第二次点燃的火把,在刚刚即将绕到他面前的时候又开始摇曳,正正好面对他的时候才猛的熄灭。 焦炭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这,这这是何意啊?” “以往可从未有过这种。”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 祭司像是彻底慌了,扑通一下跪下,拼命的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他还一句话未说,男人就祈求饶命,祁宴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不知道空地上跪着的人中,是谁高喊了声,“天意啊!这是上天的指示!” 回声还未结束,手刀划破空气,来人只觉脖子上一痛,目眦尽裂。一句话说不出的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不再动弹。 周围人慌慌张张的惊叫,退散,一时间乱作一团。 何舒明猛的转头,望向上头的人。 他淡漠的神色未改,但黑眸中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似的,烧灼吞噬。 跪的近的都能感觉到手刀是何处射出,不该啊,陛下一贯沉着,审时度势,怎会? 他蓦然觉得陛下今日的本意就不是奔着和睦的将春祭度过。 有种屠杀当年参加那件事的所有人的时候,暴戾疯狂,令人胆寒的兴奋。 双手合十如同慈悲的佛子,下一刻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陛,陛下” 祁宴摊手,扬了下眉,似乎无辜。 “恶畜,恶畜啊,天要亡我,派下你这等鬼魅。” 跪着的人中跌跌撞撞站起一个男人,颤抖的向前走,“那好,你有本事便收了老夫这条性命!” 擦,火苗瞬时起,包裹住男人的身体,吞噬着燃上他恐惧的面容。 在撕裂的惨叫和悲鸣中,化成一具焦尸。 祁宴明了今日有人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了,他是恶鬼,前来毁灭的,有人不惜代价的要将这个名号扣在他脑袋上。 何舒明咬牙,袖口中的手不断收紧,迅速的想着解决的法子,断不能再将此事夸大了。 祭司一回头刚准备让好戏连台,对上男人的逼视,手中的粉末差一点洒在地上。 “该你了?” 祁宴啧声,“站远点死。” “陛下!”何舒明赶紧压低声音开口,“陛下他要是死了,咱们可就真的说不清了,您到底在想什么啊?” 见他二人起分歧,祭司发狠的打算抽刀拼一把。 祁宴毫不费力的挡下了,知晓他的心思,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只能是他恼羞成怒杀了神的使者。 还没等他做出抉择,四下猛的传出马蹄和盔甲碰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整齐划一。 “刀下留人!” 骑在马上的男人飞速的奔进来,青衣的翩然少年郎疾驰穿过空地,在台阶前勒马。 “是六殿下!” “殿下!” “是殿下啊,殿下吉人天相啊!” 陈远泽听着这些声音,忍不住脸上得意的笑容,拱手向地上人示意,“诸位,今日我来便是诛逆贼,夺回我大陈疆土。贼子何敢猖狂,孤才是正统。” 在一边人眼神的恳求下,祁宴收了手,嫌恶的捻过指尖,“就你一人?朕的好兄长没来?” 他完全没有吃惊的样子,陈远泽吞咽了下,压下心底的恐惧。 高声喊道,“逆贼,快快束手就擒,孤留你个全尸。” 刚刚还在叫嚣的,大半都是前朝老臣,闻言更是喜极而泣,跪下的扑通声此起彼伏,“我等誓死追随殿下!” “若不是有人作保,你早死在朕的剑下了。” 祁宴双手交叠,闲散的像是在叙旧。 不急不慢的神情点燃了陈远泽,他轻蔑的好好两声抬手,“暗卫何在?!” 铁甲声再一次回响,何舒明皱了眉。 刚刚包围此处的人不多,算着还有胜算,没想到陈远泽还有后手。 加上大陈金吾卫的人手,在场他们的人远少。 他焦急的望向祁宴,祁宴也侧了下头,与何舒明不同的是平静,从开始到现在异常诡异的平静。 何舒明心里不定,拼命使眼色示意是否先下手为强。 祁宴抬手,他还在等另一帮早就进了京城的人。 既然来了,又这么热闹,他怎么可能不出现。 陈远泽不足为惧,他等待的是另外两人。 见他无话,四面八方又都是他的人,陈远泽狂傲起来,挺起腰杆清了清嗓子。 “孤今日便替天行道,为父报仇,以汝之鲜血,告慰父皇在天之灵!” 他高高举起右手,半刻却无响动。 远处却传来惊诧的呼喊声和盔甲撞击,互相推搡的声音,“殿下?!”? 第五十一章 我信陛下 守在南口处的暗卫纷纷向两侧迅速散开,拥挤着像是看到极为骇人之物。 远远的,唯能瞧见艳丽的红袍子,在一众浅淡中夺目。 祁宴眯了眯眼,抬头远远的看过去。 那一抹艳色畅通无阻的从中间穿过,走向宽旷的平地。 步步生花,从正中央直直走来。 正红的袍子让人移不开视线,上头着了金线,绣出十六朵玫瑰,每一个都是盛放视最美的姿态。 这是她的十六岁生辰时得的礼物,看清来人后,祁宴按了按眉心。 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随着步履垂下,在鬓间摇曳。 走过吃惊质疑的眼神,明媚的姑娘只含笑,手中似乎捧着什么东西,高昂着头,纤细的颈脖勾勒着端庄的风韵。 “公主殿下。” 一旁的暗卫主侧身刚想挡住她往前走的脚步,被人施舍了一瞥又垂头闪到一边。 大陈还昌盛的时候,曾流传过挡住温宁公主殿下的路,自己的路也到头了。 陈娇娇收回视线,风将她的长发向后吹散,连带着衣袍翩飞。 一眼望向他的眼眸。 “是公主殿下!” “好像真的是,传闻温宁公主还活着,原来是真的。” “温宁公主来了就好,大陈就有救了。” 大陈皇室最尊贵的公主,她在便是希望,所有人一贯这么认为,直到此刻依旧。 陈远泽骑在马上也看到了来人,开心的跳下马背,“娇娇姐姐,你来啦!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擦肩而过,陈娇娇并未搭理笑的讨好的人。 她向上走来,越发靠近。 祁宴的视线垂到她手中的盒子上,并不确定她的来意。 何舒明惊诧的已然无话,觉得自己玩不过他们,趁早的就闭嘴了。 小人皱了皱鼻子,小幅度的鼓嘴,祁宴都能猜到她现在心中所想。 这台阶怎么这么长呀,走的累。 或许还有,砍掉,真烦。 没忍住的弯唇,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了。 踩上最后一节台阶,两人已经能清楚的看到彼此的眼睛。 陈远泽站在下面抬起头,高喊,“娇娇姐姐,你要做什么啊?” 陈娇娇吸了口气,往前走了五步,在他桌前一寸的距离,直着身子慢慢跪下。 她突然的动作,像是石头砸进水塘,噼里啪啦的溅起水声。 避开他的玩味的视线,她将手里捧着的盒子打开,向上呈。 “金印?!” 何舒明没忍住,不高不低的声音传下去,令所有人都听到了。 祁宴盯了下盒子中的东西,和她一脸认真的小脸。 “起来。” “谢陛下。” 陈娇娇脆声答,弯了弯大眼睛朝着他笑了下。站起,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他桌前,又退回原先的位置。 “娇娇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你为何将金印给他?!” “昨夜父皇托梦于我,命我将此物找出,献给陛下。” 金印藏在一首诗的结尾,两人目光交织在一处,陈娇娇眨了下眼,这些天她一直在寻找。 藏书阁的书不对劲,询问过母亲后,她找到了那首父亲所做的诗。 是两个少年的故事,一人笑一人文弱不经风,一人笑一人连花灯谜也猜不出,也只有四肢发达。一人发誓定要好生读书,终有一日能猜出。一人应下挑战,约在十年后。 灯谜由她猜出,当年的两个少年也不复存在。 “你胡说,他此等逆贼,父皇怎会将金印交给他?娇娇姐姐是不是旧情未了,便不顾仇恨了吗?” 祁宴微挑了下眉,神色难以辨认。 陈娇娇脸色未变,转过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面的陈远泽。 金印既然藏在那个地方,便证明父亲的愧疚和后悔,也有在等他来的意思。 “难不成给你吗?” 声音清淡,像初春的柳条落入水中,划开波纹。 但清晰又掷地有声,带着丝丝嘲讽,不屑的意味满满。 “你!好啊,父皇托梦给你一介女流,说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陈远泽张开双臂,哈哈大笑,挑衅的向上直指,“娇娇姐姐现在下来,弟弟就当什么也没听过,等孤取代他,你我共享繁荣。” “哈,”清脆的笑声回荡开,“父皇不托梦给我,难不成给你一个贱婢所出。” 长风猎猎,裹挟着利落大气的话语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她是天际的祥云,一如过往风仪,不屑那些想踩她入泥泞的人。 也只有骨子中的骄矜自信,才能如今站在高台上,仍让人心生畏惧。 刻在记忆中的尊贵,下意识的令人屈膝。 若不是场面太过萧瑟凝重,何舒明也不会尴尬的收回想要鼓掌的手, 说实在的,小公主太对胃口了。 镇着大陈老臣的不是士兵,仅仅是个年幼的小公主。 祁宴没做反应,也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看着盒子里的金印。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块纯金打造的兵符罢了,但万人挤破头就是为了得到它。 父亲是独独到嘴边不想要的那个,但因它而死。 他盖上盖子,啪嗒一声,让憋的一脸菜色的陈远泽反应过来。 “真可笑,娇娇姐姐上赶着送东西,有人却根本不在乎。都给孤上,活捉二人,孤赏黄金万两!” “是!” 何舒明握紧了袖口中藏着的刀,紧紧盯着男人的动作,等待他的命令。 四面八方的人向前涌上,陈娇娇慢慢举起手中玉佩。人群中大部分人猛的顿住脚步,面面相觑的样子似乎犹豫不决。 像是时间静止,保持着奇怪的动势。 “景哥哥从小护在娇娇身边,如今你我真的要兵戈相见了吗?” 闻言,本就慌了神的暗卫主,立刻半跪下去,将刀丢在脚边,“奴才不敢。” 身后所有暗卫见状也随着跪下,跪倒了大半。 陈远泽脸色铁青的拔出剑,挥舞着胁迫,“你们都给孤起来,你们这是要背主!” “背主?怎么说?我就是他们的主人啊,弟弟。” 眉眼弯弯笑开,天真烂漫,单纯的像是荒芜中开出的白花。 “金吾卫是父皇为我傍身所训练,没想到我疏于管教,竟然叫你捡去了。今日不来我还不知道,景哥哥竟想对我动手。” 她小脸满是难过,蹙眉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暗卫主更是手忙脚乱的往前跪了两步,“不是的,公主殿下,不是这样的。我们以为您奴才发过毒誓将永生忠于公主,奴才没有背叛公主!” “真的嘛景哥哥,我就知道景哥哥对娇娇最好了,是最疼” 身后传出叩击桌面的声音,陈娇娇缩了缩肩膀,老实的不贫嘴了。 瞧着差不多了,她询问的侧头看向何舒明,想知道现在是不是解决掉了所有麻烦了,这场愚蠢的祭祀闹剧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何舒明也拿不定主意,“陛下,或许他们不会来了。” 上头人安静到现在,像个旁观者,没人猜透他的心思。 祁宴伸手拿起祭司那把刀,在手中转动了下,抬手扔了出去。 刀触及地面发出的铮铮声还未停,远处就传出马鸣。 看不见外侧的宫道,但能听到很多人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没,震的大地抖动。 所有人都一愣,随着声音看过去。 祁宴站起,平静的面色丝毫藏着情绪。 “你若现在下去投靠陈远泽,说不定胜算更大。” 陈娇娇歪了歪脑袋,看着已经停在了身边的人。 他只望向远处,语调淡薄如冰。 她哦了声,平视前方,“我压陛下!” “蠢。” “才不是呢,”小女儿家娇嗔的神色和刚刚判若两人,“来的是什么人?是陛下把宫门打开的。” 祁宴嗯了声,“救你弟弟的人是完颜和成,他有个弟弟叫完颜和于。一人主北域内,一人主外。” “他救了陈远泽说明他有心思,那为什么迟迟不出现,现在才来?” 陈娇娇有点不明白,就算除去金吾卫,他们的人马还是要多些,为何刚刚不直接逼宫,那样岂不是更快。 “朕也很想知道。” 男人立身,眸底映进天边的烟雨浮华,似笑非笑,似胜券在握,又似毫不在乎。 陈娇娇没再说话,随着他看出去,等待。 两人平行而站,何舒明从一边看过去。 于天地间的最高处,俯瞰众生。 王伊然该站的位置,现在站着她,却恍然让他觉得应该与和谐。 即使中间隔着半个肩的距离,即使两人不曾看过对方。 两人相似的那抹强韧,孤高倨傲。? 第五十二章 神 风中扬起尘土,陈娇娇顺着看过去。 骑在枣红色马背上的男人脸庞愈发清晰,隔着距离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他藏红色的骑装,比血更深的眼神。 腰间配了条牛皮纹的腰带,上头挂了块白玉坠子。 她本以为男人持的是马鞭,策马奔来所及之处却人头落地,惨叫声混着马蹄震耳。 “吁。” 男人将马拉停在台阶下,控制住身下不停走动的骏马,昂起头。 颇为异域的眉眼不同于京城人,竟然是深蓝色的眸子。 陈娇娇一时觉得好奇,歪了歪脑袋,低声自言自语了句,“蓝眼睛?” 皮肤格外的白皙,眉骨和鼻梁高挺,更显得眼窝深邃。 一瞬两人眼眸好似相交,男人勾起唇角似乎感觉到她的打量和好奇。 躲藏在士兵身后的陈远泽看清来人后,猛的哈哈大笑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王子,是王子!” 最后一声欣喜的狂叫还未结束,鲜血四溅开,胸口已然破了一个大洞。 陈远泽不敢置信的颤抖着手想去堵那个大洞,两眼一僵向后倒去。 陈娇娇皱了眉闭眼,侧开头,父亲最后的血脉,终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男人随后抬起手抱拳,“陛下,完颜和于救驾来迟,望您恕罪。” 完颜和于,原来他就是北域的二王子,小时候在父亲口中听过北域。 就是因为北域愈发强盛,山高皇帝远难以琢磨,才加派人手去守着。 这样想来,陈娇娇瞥了眼身边人,那他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 只是刚刚说了两个男人,好像才来一个。 陈娇娇还没来得及问,就又听到马蹄声渐进。 “哥哥!你这么不叫我,要不是我醒的早,是不是不带我玩了。” 女人驾着匹黑马,横冲进来,“你怎么骑我的马,好无赖!” 她高束的马尾辫和黑马的尾巴摇晃到一块儿去了,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的样子。穿着一身淡蓝色,却画了个红唇和浓重艳丽的妆容。 “和雅公主?” 听到一边何舒明诧异的低声念叨,陈娇娇不解的问,“那另一人不来了吗,他们来干嘛的,好像并无恶意。” 烦扰了一整天,耳边还有只恼人的蜜蜂不断发问,祁宴不耐的蹙眉,今日想必是无法燃火祈神了。 他转身捻起桌上的杯子在手中玩弄,冷峻的面容氤氲着几分冷森的气息,手指一松杯子便砸落在脚边。 啪嗒一声碎裂,陈娇娇吓的一颤,又被四处涌出的士兵吓到了,弓箭手早已占据高处,齐刷刷的拉弓对着下面。 何舒明也一愣,因为躲在暗处的人远远超出他的预备,等看清各个后,他才了然。 “窦华永的人陛下收归了?” 竟然连他都不知道,难怪陛下一直颇有耐心,等他们都跳出来的那一刻。 何舒明吞咽了下,莫名有个想法。若是今日小公主不来,这里会是屠宰场。 他会大开杀戒,用最快最不费事的方法,解决掉所有隐患。 不过幸好,要不真不知道外头又该怎么编造了。 完颜和于抿唇,微微转动了下眼眸,四下都看全了。 “宴哥哥?” 完颜和雅一把从马上跳下来,不习惯又嫌弃的抱起裙摆,扯开步子跨上几节台阶。 “宴哥哥这是干什么,我和哥哥听闻你会有危险特地赶过来的。” 女人昂起头,相似的蓝色眸子不解的眨巴着,高吼声毫不客气,“你不欢迎我们就罢了,怎么还这样!” “雅雅。” 男人适时的开口制止,却没有严厉警告的意思,走了个过场似的。 陈娇娇想不通,也弄不明白,索性安静的看戏。 他们几人似乎很熟悉,关系很好的样子。 “王子来的太迟了,朕怕自己死的过早等不到王子,所以准备了些,保命而已。” 说着祁宴抬手,所有人唰一下收回了武器,不负刚刚的剑拔弩张。 “小王实在是有心无力,陛下恕罪。雅雅十分想念您,非要跟着来,您也知道我从来管不了她。” “是啊,宴哥哥一走就是十几年,要不是从哥哥口中,我都不知道你现在是陛下了。” 祁宴微微扬了下唇角,垂眸对上下面人满是怨怪的脸庞,“是朕食言了。” “哼,”完颜和雅抱着裙摆又往上走了几步,“宴哥哥答应的什么时候能算数,还有你是谁,皇后娘娘?” 女人伸手指过来,一对挑眉锋利如刀,陈娇娇脑袋上的发簪都快摇掉了,要是可以双脚都想抬起跟着一起摇晃。 饰品碰撞叮咛,祁宴冷冷瞥了过去,陈娇娇又老实了,缩起自己往他身后站了站。 心里暗道有人真是不知好歹,怎么说也帮了他一把,还这么凶。 “那就好!我脖子都昂酸了,宴哥哥怎么才能下来。” 见他真有打算下去的意思,陈娇娇疑惑的嗯了声,一着急直接牵住他的袖口,“陛下不打算继续了吗,不燃火的话就没有八声响了。” 每一年这口鼎都会点燃圣火,鼎内奇特的构造,火燃过八面,叮当八声。 即使他们并不相信,但子民们相信。 这一日大家都在等待着八声报福,启示着春的降临,和一年平安康乐。 像是精神支柱,劳苦艰难的生活中唯一的盼头,得给他们这个希望。 祁宴回头看上她认真的小脸,抽出自己的衣袖。 他不愿和她多言的姿态显然,陈娇娇咬了咬唇,又心急又无可奈何,“陛下。” 有人快哭了,祁宴开口,“怎么燃?” “嗯?陛下怎么这么问,由他点燃啊。” 陈娇娇指向一边被压着的祭司,“放开他,让他继续。” 十五刚放手,趴在地上的祭司呸了声挣扎,一把又被十五压制住。 “你休想!我只效忠于陛下,不为逆贼燃圣火。他不被神认可!” 祁宴勾唇,看向陈娇娇侧面鼓起的脸颊,还是看上去软软的让人很想上手。 多蠢多天真啊。 “你不来,那我来呗。” 陈娇娇无语耸肩,从地上捡起火把,走向一边的蜡烛。 “哈哈哈哈,嚣张!无知小儿,这个鼎我学了半生,你如何来。我劝公主殿下好自为之,否则午夜梦回可敢面对先皇!” “我有何不敢。” 点燃的火把被扬手丢进鼎内,清脆的叮声蓦然响彻在上空。 “第一声,”陈娇娇转过身,面对着央央天地,“一愿,天下无灾。” 火的噼啪声从鼎中响起,祭司吞咽了下,紧紧的盯着,“公主还是不要自取其辱。” 所有人都安静了,叮当声如期而至,先是闷嗡复尔清澈澄明,从鼎中传出在空中散开。 祁宴呼吸了下,闭上眼。 “二愿,无战止戈。” 祭司不敢置信的拼命摇头,“不可能的,这不可能,我学了半生终悟透这鼎,你不可以会,不会有第三声了。” 第三声响彻,陈娇娇唔了声,单纯的笑开。 “三愿,太平盛世。” 所有人昂起头,向上看,看他们年幼的公主迎风而立,成为神的指引者,将一年的祝福传向万民。 有人轻轻跪下,双手合十,有人抚上心口,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在虔诚的祈祷。 何舒明笑了下,忍住眼眶中的温热,朝着她的方向扬起头。 神不认,那她来。 第四声,“四愿,家和平安。” “哎,等会告诉你个秘密呗,”反正在等第五声无聊,陈娇娇眉眼弯弯,蠕动唇齿,只让几人听见。 “这个鼎五岁小儿都会,你没见过这个鼎内是什么?” 祭司瘫软,失去光芒的眼眸一点点的合上,摇头。 “我五岁的时候,贪玩上了神塔,打开看过。你师傅抓到了我,他教我什么是神。” 第五声平稳传出,“五愿,父母康健。” “我现在知道了。” 陈娇娇看向远处,当年他教她感受自己的心跳,然后随手将火把丢进鼎中,关上鼎口,闷闷的八声传出。 她好奇也随手丢了进去,才知道,根本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姿势和手法,只要能丢进去,就会响。 “不,不可能的!怎么,怎么可能?” “六愿,体魄健。” 一生的执念和信仰崩塌,陈娇娇看了眼地上的男人,没有心软,“因为你没有尝试过,对。你师傅说什么你就信了什么,所以你从没有打开看过,也从不敢质疑。” “七愿,夫妇同心。” 神是什么,她只能说她的感觉是,为所爱之人勇敢跳动的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师傅不曾告诉我?!” “因为这是你存在的意义。” “八愿,尽享天伦。” 尾音的回声消散,陈娇娇收回视线垂低,“我说了,你不来我来。” 八声,八福,如期送达。? 第五十三章 抓回来 “哎,哥哥,那个女的是谁啊,我怎么从没见过?” 完颜和于微微扯了下唇角,开口,“陈娇娇。” 大陈的温宁公主,陈娇娇,原来是这样的。 从下面昂头看她,美的叫人心颤,那般高洁神圣,不可亵玩。 还以为会是蠢笨的娇儿,传闻也没有那么可信。 这样的人儿,实在是太可惜了。 “啊?她就是陈娇娇啊,那她怎么还没死啊,宴哥哥留她做什么。” 完颜和雅不悦的嘟囔,以前传信的时候总能见到这个名字,何舒明说宴哥哥现在跟着位公主,她当时真是恨不得杀到京城来! 宴哥哥是她的,别人怎么配! 靠近永明宫,她一下子忘记了劳什子烦人的女人,蹦跳着跑了进去,“宴哥哥!雅雅好想你,刚刚都来不及和你说话。” 祁宴嗯了声,放下手中半个时辰都没有落下的笔。 抬头对上完颜和于的视线,草原上多情风流的二王子,此刻全然不是纨绔嬉笑的模样,半跪下来,手搭在右肩上,“陛下。” “王子不必拘礼。” 屋子里头都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年纪长了,身份也改变后,各自心思活络后倒是疏远了许多。 祁宴懒得弯弯绕,直截了当的开口,“完颜和成人呢,你杀了陈远泽,当众便是给了他一巴掌。” 完颜和于见状也不兜圈子,坐下,“陛下收归了陈远泽的人,也算是我将这些人送给陛下的。” 男人冷漠的眼神扫过,完颜和于笑开举起双手摆了摆,“陛下好歹讲些道理,这些都是我北域的人,算作我的见面礼也不行吗?” 眼见他们在谈事,完颜和雅坐到一边,拽着何舒明打探刚刚那个红衣服的女人。 “你回不去了?” “陛下还真是”没找到形容词,完颜和于摸了摸鼻子,老实的承认了,“是的。父王病重,我想拼一把的,结果还没那个啥,就被大哥发现了。逃难出来,投靠陛下。” 祁宴刚刚猜到了这一种可能性,等这块稳定后他也有插手四野的打算,现在收留他也不是不行。 他慢悠的弯起手指,弹了下桌面,“带了多少人?” “本来不想带雅雅,除去我和雅雅,一共不到五千人。” “藏哪了?” “我与陛下交了实底,那不是手中没有半分筹码了嘛。” “朕现在就可以将你送给完颜和成,以示友好,押宝他更有胜算。” 从小就说不过他,完颜和于咳嗽了声,支支吾吾,“寒山寺,那破庙里。” 祁宴点了下头,他还没饥渴到五千人都迫不及待。 该问的都问完了,他收起视线重新提笔,“叫人安排他们住下。” 提笔,他突然想起刚刚到嘴边的话,他们进来打断了。 “她人呢,走了?” 何舒明愣了愣,知道问的是谁,“是,十五去送了。” 祁宴没旁的反应,像是没听到。亲手放飞的雀鸟,飞向更广阔的天地了。 没良心的小鸟,都不和他说一声,悄悄的就离开了。 何舒明犹豫再三还是偷偷打量他的神情。 “不是啊,我没有理解。就是说那个女人跟宴哥哥有仇呗,那还等什么!跑了抓回来呗,要不雅雅帮你去?” 完颜和于眨了下眼,开始赞同自己妹妹说的了,可人儿哪能放走呢,要不他都想派人去截了。 “抓,回来?” 男人挑眉,语气难以辨认,何舒明慌到手忙脚乱,“不是不是,和雅公主,不能乱说。” 完颜和雅气愤的一把站起来,“我哪里乱说了,有仇就报仇啊,抓回来折磨,难不成就这么轻易的放掉了?!” 宫外的晚上热闹非凡,这还是陈娇娇第一次在这个时辰出宫。 她探头望向窗外,来往的人络绎。以后她也会是其中的一员,过着平凡安定的生活。 可明明外头都是她最喜欢的小玩意,她却命令车夫再快些,快些远离这里。 怕自己会舍不得。 “殿下,咱们去哪啊?” 到现在也没确定一个目的地,小月疑惑的问。 “不要再叫我殿下了,叫我娇娇,以后也不要自称奴婢,我们是姐妹了。” 陈娇娇笑着合上帘子,回头握住小月的手,“我想去江南看看,听闻那” 话还未来得及说出,马车突然急刹,要不是小月拉住她,她差一点要冲出去。 像是撞到什么了,陈娇娇皱了眉好奇的探头出去。 “陈娇娇,朕还恨你。” 隔着许多年后回首,陈娇娇仍然记得这一刻。 他骑在马背上俯视,她挑开马车帘茫然抬头。 年轻的帝王咬牙嘴硬,说的是对她的留恋。 西市常在夜间卖花灯,他在光的前面,将发丝照亮。 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松动,只是冷冷的俯视着她,但不曾移开视线。 陈娇娇没忍住抿唇,藏住眼里的晶莹,向上伸出手。 被祁宴提拽上马,侧身还未坐稳。他就调转马头,在街上疾驰而过。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她偷瞄他坚毅冷漠的面色,小心翼翼的伸手环住他的腰。 “谁许你抱朕!” 感受到她一点点的贴近,祁宴不悦的皱眉,推开她的肩。 “那我就要掉下去了。” 听到她撒娇似的嘟囔,祁宴心中莫名腾起烦躁,拽着她的手腕用马绳捆住。 任由她在马背上颠簸,上半身摇摇晃晃艰难的稳住自己。 他不耐又厌烦,陈娇娇闭嘴了。 重新冲进宫中,看着熟悉的一切,她闭上眼,无力多想。? 第五十四章 当皇后 他带她回来已经两日了,陈娇娇还住在长欢殿。 只是成为了他的伺候,像过去说好的那样在他身边赎罪。 小月虽然还伺候着她,但这一次她知道是认真的了。 他不许别人唤她公主,她也被夺去了平日里常穿的,换上了婢女的衣裳。 由着高恭德在七日内教会她殿里的规矩。 从公主到说不定是娘娘,再到下人,高恭德没反应过来,但瞧着各位都很平静,他也只好明里暗里的多帮点忙。 都是贵人,都得罪不起。 “公娇娇千万当心,烫水可不能马虎。” 陈娇娇应了声,现在她已经很熟练了,不会在倒水的时候倒的四处都是。 “不公平!宴哥哥说好的,你老是骗人,之前就说好会娶雅雅的。当了皇帝就可以说话不算数了吗!” 完颜和雅气呼呼的插着腰,“我都跟宴哥哥提了多次了,一个女孩子容易吗!” 永明宫这几日一直这般吵闹,陈娇娇都习惯了。 完颜兄妹早上眼一睁就过来,加上何舒明和自己,一共四个人,吵得很多时候是祁宴拍了桌子才罢休。 “你不是去请那个什么皇后娘娘了吗,她怎么还不来,我倒是看看哪个狐狸精偷了宴哥哥的心!” 何舒明无奈的叫十五带人进来,陛下都随着她去了,他还能说什么。 王伊然缓缓走进的时候,差一点没吓到闭气。 细数着这几人的脸,慌乱的不知道该从哪个开始行礼。 “你就是皇后娘娘?” 完颜和雅插着腰,绕着眼前人走了一圈。 不好看,这小肩薄成这样,没有屁股没有胸的,哪个像个女人,说句话都抖,没意思。 “臣妾没有那个意思,陛下!臣妾不敢,全凭您做主。” 祁宴一手撑头,看着下面的闹剧,余光瞥到右侧安静站立的人。 灰粉色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也不显得败气色,素净的长发上什么也没带,简单的仅仅用簪子盘起来而已。 她安静接受回来的态度倒在他的意料之外,还以为会闹个不停。 “我不管,宴哥哥,我要做皇后嘛!我就要做皇后,皇后可以和你站在一起,宴哥哥不是说好娶我的嘛!” 祁宴重新看下去,无奈的拧了拧眉心。 于雅雅,他是心有愧疚的。 不论是小时候还是灭族之后,她一直为他忙前忙后,只能书信相传的时候,她也毫不犹豫的站在早该死的自己身边。 这些年耽搁了她良久。 “朕已经应下了,那你说怎么办?” “那我就和她公平竞争!” 完颜和雅说着,一把伸出食指画了一个大圈后指向王伊然。 她挥舞手臂,大有直接打她的架势,王伊然吓的一颤,下意识向唯一熟悉的人跑过去。 “娇娇姐姐!” 躲在她身后,手死死的拽住她的衣袖。 一下子被推动正中央的陈娇娇吞咽了下,眨巴着大眼睛对上那根指到鼻尖的手指。 坐在一边完颜和于噗一下笑出来,拍了下完颜和雅的肩膀,示意她别吓人。 “你们中原的女子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你应该比她好点,陈娇娇!” 陈娇娇摇头,她现在是一点麻烦都不想惹,捏着嗓子回答,“没有没有,公主,我也怕。” 这回换做何舒明憋不住了。 笑声此起彼伏,祁宴点了下桌子,“够了,你可以随意选天下的男子,朕为你指婚。” “不要!今日,我们三个必须决出一位皇后。” 两人变三人,陈娇娇无语至极,看来这位和雅公主和陛下关系是真的很亲近,这样了陛下也没有生气。 想着陈娇娇对上了何舒明求救的眼神,她好似看懂了。 王伊然是王家人,刚有惊无险过完春祭,就把人抛弃了,说出去不好听,也不好交代。 完颜和雅这又很难得罪,陈娇娇赶紧避开,就当看不见。 手指点了点王伊然的手,小声问,“要不你让个位置?” “那我回去会被父亲打死的娇娇姐姐,求姐姐救救我。” 王伊然抓住救星似的,眼眸亮晶晶的盯着她,陈娇娇又心软了,为难的安慰了她两句。 “喂,你会什么?我们比试比试。射箭,骑马,投壶,本公主都很在行。要实在不行也可以比字画,我不会琴,你会吗?” 怎么说呢,她也就一项不沾。 看着完颜和雅一副等待她回话的样子。陈娇娇还是唔了声,认真的想了想,“打水飘” 爆发出不只一人的笑声,染红了陈娇娇的脸蛋。 她确实只精于这么一个,小时候玩的太多了。 祁宴呼吸了下抚手,开始数自己会什么。十一年啊,就教了个这个,莫名的感觉丢人了。 “嗯这个本公主确实不会。公平起见,我挑一个你挑一个。我挑射箭,你呢?” “不是等等,我为什么要选啊?” 陈娇娇突然反应过来了,差一点给绕进去了,莫名其妙搁这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是你会什么?” 她转身问王伊然,王伊然支支吾吾刚准备说一个。 完颜和雅不高兴了,“你们一打二,不公平!” “什么一打二,你们是一打一呀!你连这点都算不过来!” “你,你你说谁脑子笨呢,我看你脑子最笨!什么都不会!” “你管我会不会呢,你想当皇后,我又不想当皇后,学那么多干嘛。” 砰一声,两人安静的闭嘴了。陈娇娇怂了的垂下脑袋,完颜和雅在男人冷戾的眼神下也放弃吵架。 另外两人憋住笑,默契的转过身不停颤抖。 两只短脖子斗鸡,咬了半天一嘴毛。 “我不管,宴哥哥必须给我一个堂堂正正的比赛,要是雅雅输了就自愿放弃,反正要公平的比!” 让她输是最好的办法,何舒明认真又拜托的看向陈娇娇。 陈娇娇拉了把王伊然,走到她后面去了。 突然被推出来,王伊然害怕的撇嘴,又拉着陈娇娇的手躲到她身后。 两人一来一回都快走到门边了,完颜和于嘴都快笑歪了,何舒明也憋的肚子痛。 “然然!” “娇娇姐姐。” 一人埋怨,一人哭哭啼啼,两人都委屈到不行。 “娇娇姐姐,我从小体弱多病你知道的,我连弓都拉不开的,我输定了。” “那你别当皇后了行吗?” “不行,会被父亲打死。” 王伊然哇哇大哭,陈娇娇也要哭了,她何其无辜啊。 “我选!我选厨艺,行嘛?” 终于憋出了一个,完颜和雅抱着手臂,上下斜视了眼陈娇娇,“你会?” 那十指,她瞧了眼,细嫩的像草原上刚长出来的尖芽,一看就不可能会。 陈娇娇摇头,耸了耸肩膀鼓嘴。反正她什么都不会,干脆选一个稍微不需要动武的。 “行,一言为定,什么时候比?” “两三个月后。” “什么?!” “我学不要时间啊,弓我都没碰过!” “那你问问宴哥哥,能等这么久吗?你就不能学快点。” 又是砰一声,两人齐齐闭嘴。 祁宴烦到想给她们两一人一把刀,出去互相捅死。 “即日起一个半月,全滚出去。” 五声不同声音的是,五个脚步声从门口消失,耳边终于清净了。 祁宴垂头又抬眼,看着有人垂头丧气的从窗边走过,撅起的嘴能挂满油壶。 出去了的陈娇娇,烦恼的唉声叹气,一看着何舒明那张和善的脸就来气。 “陈将军有什么好笑的,搞得好像你不需要教我一样!” 被安排了,何舒明还是笑着答应了。能将这种小事变成玩闹,总好过真的在和亲公主和朝廷重臣的女儿中选择一位。 “我可以教公主啊。” 陈娇娇无力管挤过来的人,挥挥手转身,“我同王子说了很多遍了,不要再叫我公主了,何将军会教我的,不必麻烦您。” “等什么时候公主不再叫我王子了,我自然不会叫你公主了。” 这几日他一直在眼前晃,自来熟的样子看的陈娇娇很无奈。 她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他却问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把他当成何舒明一样对待。 虽然他冰蓝色的眼眸多情深邃,人长得也好看,但陈娇娇是真的很想安分守己,什么事什么人都不想搭上。 “我的箭术远在舒明之上,我教你你还有赢雅雅的机会。” 两人并肩行走,又错开小半个肩位,并未在逾越礼数。 完颜和于微笑的看着身侧人,很明显感觉到厌烦。 但他还挺喜欢,不,是很喜欢这个小公主。 除去那日惊鸿一瞥,他才发现小公主会哭会笑,还会鼓嘴撒娇,简直是最有趣的玩具。 快到长欢殿了,陈娇娇加快脚步,消失在猛的关上的门里。? 第五十五章 选秀 后日即将到来选秀何舒明废了不少心思。 一则这是第一个选秀,自然都是多多益善,广纳贤良。二是需骗着陛下去,三和雅公主那需得瞒着哄着,四还有位小公主也得关在长欢殿里,千万不能出现。 陈娇娇很听话,也乐得清闲。 早就有心里准备,现在也不需要何舒明多废话。 她很清楚现在他是陛下,是债主,唯独不是阿无。 最费劲的是将祁宴骗去,何明舒废尽口舌,哪有选秀陛下不出现的道理。 莺莺燕燕环绕,即使在大殿前的空地,仍然能闻到多种香料交织的一处刺鼻又黏腻的味道,上面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见状,何舒明赶紧叫一批批秀女往里近,打算在陛下耐心耗尽前速战速决。 “容氏容连菏,秀外慧中,赐香囊留牌子。” “许氏” 烦了,祁宴随手往下丢了三个香囊和牌子,在他眼神的默许下,秀女们一拥而上,开始抢夺。 他面无表情的撑头看戏,何舒明一脸黑线。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 这场面不说是选秀,还以为是斗兽场。 刚刚还矜贵的娇小姐们,一个个不管不顾的抢夺。 头发也散了,地上掉了一地的珠子,还不停的有别的饰品被扯断掉落,衣裳也撕扯脏了,完全没有一点形象可言。 “这是我的,我先拿到手的!” “你胡说,明明是我先” “哎,你不是小惠,你今日为什么会来这。好啊,你还敢顶着你姐姐名头,你这是欺君之罪!” 女人尖厉的声音打破了吵闹,或许是欺君之罪这几个字太过吓人,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注意力都聚集在一边拉扯香囊的两人中。 见对面人慌张的垂下头,掩盖着,女人更是嚣张起来。 “好啊,我就说小惠的腿怎么前两日会伤了,原来是你!陛下,小女有一事禀报。” 祁宴看了全过场,是容家的女儿,作为朝中较为安分的一批人,他不打算对他的女儿做什么,刚刚有考虑过留下。 既然是冒名顶替,“丢出去。” “陛下!陛下不要啊,姐姐的腿是自己摔伤的,和小女无关,也是姐姐恳求我帮她来参加选秀的。” 女人焦急的辩解,祁宴玩弄瓷盏的手顿住了,何舒明也瞪了下眼看过去。 “抬头。” 颤颤巍巍的人儿抖了又抖,似乎豁出去了一下子抬起头。 一瞬,何舒明心砰一下,旋即张口大喊,像是害怕什么。 “陛下命人丢出去,怎么还不来人!十五” 祁宴抬手制止,长久的盯着下面的女人,“叫什么?” “回陛下的话,小女容涵。” 慌乱,倒是没有结巴,也能完整说出话来。 “你有个亲姐姐?” “不,不是的,小女身份低微不敢。” 她是庶出,自然不能和夫人所出相提并论。 祁宴垂下眼眸,对上容涵那双渴求盼望的眼神,半晌勾手让她站起来。 “留下。” 说完他站起身,经过的时候吩咐何舒明将她安置在清宁殿,赐份位熹贵妃。 容涵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茫然的抬头眼神询问,看出一边站着的男人脸上不好后,她又垂下头听着陛下离开的脚步。 晚上,永明宫内,烛花摇动第四下,祁宴侧头,何舒明一下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有话说?” “是,都安置下去了,一共十一人,知道陛下不喜,精心挑选才留下。” 祁宴嗯了声,放下手中的笔,“下午那个叫容涵的呢?” “也安置好了,但容家还不至于,陛下未免抬的过高了?而且臣去查了,这个容涵确实是耍了手段,顶替了自己姐姐容惠的位置,来参加选秀的。按道理说,陛下应该直接丢她出去。” 说完后他下意识的去打量男人烛光下忽明忽暗的脸,并未看出任何情绪。 “朕欣赏有手段的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祁宴慢悠开口,微微抬了下唇角。 “陛下到底是欣赏呢,还是”,话到嘴边,何舒明咬牙大声问出,“还是因为那张脸,像一个人?!” 风吹合上了窗子,啪一声吓的何舒明一抖。 一瞬空气似乎凝结,可他不后悔问出。 下午从容涵说话时他就感觉到了,很像,连语调都相似。 他这时候才仔细去回想陈娇娇说话的调调。不服输,不占理不得不提高嗓门时候的样子,又带着小女儿家软糯的撒娇。 容涵唯多了些祈求和期盼。 更不要说抬头那一眼,便如同双生。 即使她比陈娇娇容貌差上几分,自然天成的神韵和眼神学不来,但论五官至少是及其相似的。 清脆的敲击声在殿中响起,祁宴侧头,冷戾的神色溶在身后墙上的倒影里,深不可测的情绪幽暗吞噬。 “你逾越了。” 话既已出,何舒明扑通一下跪下,“陛下,可” 连他都不免质疑的相似,只是无比担心,在将来陛下会不会将她两混为一谈。 祁宴没再理会他,径直站起,走出。 他没让起,何舒明不敢起,对着空荡的位置长久跪立。 “小翠,你说我是戴这个好看,还是这个好看呢?” 铜镜中小翠的位置站着个高大的男人,容涵一慌,立刻转过身跪下,“陛下!臣妾没听见。” “朕没叫他们通报。” 祁宴没说什么,也没有扶她站起,看着桌上的两个簪子许久,将其中艳色的那个插在她头上。 “你继续。” 容涵啊了声,小心的站起,试探着做回铜镜前,梳着发尾。 这个点了,早该就寝了,陛下现在前来只是坐在一边看着她梳洗的? 今日惊险的蒙混过关,如梦一般,莫名还赐了个贵妃的头衔。 她自己都诚惶诚恐,此刻更是不停通过镜子打量坐在一边的人。 陛下真是绝顶相貌,让人觉着不见一面,真是此生白活。 眉目疏朗又平静,不悲不喜稳重的样子,叫人心生眷恋和安定。不是身上的黄袍,只是那双冷清的黑眸,就张扬着矜贵和高不可攀。 她的打量,祁宴看的出来。 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人。 若说像,真没那么像,至少陈娇娇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懦弱又畏惧。 若说不像,便是自欺欺人,留下她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不是吗? 看着他突兀想起那双眼睛,笑容弯弯的样子,掉眼泪的时候,在他身下的时候。 容涵感觉到两人的视线在铜镜中汇合,娇羞的抿唇微微一笑。意外的看到男人勾了下唇。 似乎作为回应。 呼吸一窒,她慌乱的收回视线。心跳如鼓剧烈,下意识的就多话起来,“陛下这么晚了,要休息吗,陛下今日就宿在臣妾这吗。哦,不是的不是的,臣妾不是有别的意思,就是” 反应过来自己在胡言乱语,容涵又胆怯的去打量男人的神色。 他好像没一点厌烦,甚至感觉有点喜欢听自己说话的意思。 好奇怪,和传闻中一点不一样。 或许是自己招人喜欢?她就知道上天给她这副独一无二的美貌是有用的。 不早了祁宴站起,走过梳妆台,他一一打开小盒,去看里面的口脂,然后将一个放到她面前。 等到男人离开,容涵才敢打开。 陛下好像格外偏爱正红色,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她好像品出了他的喜好。 一张白纸方便书写,长欢殿还亮着灯,祁宴经过步子未曾停留。 容涵不是陈娇娇,他没有何舒明想象的那般,他分的很开。 不会因为恨去迁怒于容涵,相反他可以肆意,这不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第五十六章 心上人 “来你过来站这。” 莫名被拉带偏僻角落的陈娇娇懵了下,“你干什么呀,我还要回去伺候呢。” “来,你跟我学啊,以后说话不要起伏这么大。平一点,语调平平,你懂吗。你干什么,我还要回去。” 何舒明认真的一字一句像是在教孩童说话,成功的逗笑了陈娇娇。 她笑开,娇艳的面容蹭上阳光,毫不收敛,就算现在两人身份地位相差极大。 何舒明又觉得不像了,陈娇娇永远不会卑躬屈膝,胆战心惊的回话。 “何将军疯了,莫名其妙干嘛改我说话,听上去奇怪了?” “尾音不要上扬,平一点平一点,就像这样。” 他实在太过好笑了,陈娇娇合不拢嘴,一回头撞上在一旁偷听的人。 完颜和于哎呦了声,摸了摸被小人撞痛的胸口,“舒明在幽会?这些话可不讨女孩子喜欢哦。” “去去去,一边去。一定得改!” 他突然很认真焦急的神色,看的陈娇娇一头雾水,歪了歪脑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说话难听吗?” “当然不会。” 完颜和于斩钉截铁,小公主软软绵绵又夹剑带刀的时候最好听的了,叫人忍不住想跟她吵上一架。 “那何将军说说我到底为什么要改,你今日没别的事要做了嘛,逮着我不放。” 很好,念叨了半天还是这个调调,何舒明无奈的叹了口气,摆摆手。 “有事有事,忙着呢。你与和雅公主的比赛可千万别忘了。” “你得抽时间教我呀。” 现在一听到她说话,何舒明一个头八个大。陛下一早便去了清宁殿,他实在不安,觉得这般相像之人,不像是天定,倒像是人为。 完颜和于插嘴什么陈娇娇都没搭理,跟在何舒明身后往回走。 三人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蓦的听到里面的嬉笑声,欢快的笑声回荡开。 伴随着,“陛下您快瞧,风筝放的好高啊。您要不要试试,真的很好玩的。” 陈娇娇脚步一顿,可还是很快的调整走到最后头安静的站立。 宫中都传,她不是没耳朵。 有一秀女甚得陛下的欢心,当即被封为贵妃,昨晚陛下也翻了她的牌子。 想必就是这个,真到了眼前,陈娇娇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看到那放风筝的人,完颜和于惊异的呀了声,挑眉,意味深长的来回看着。 “陈娇娇!” 完颜和雅玩疯了就不管的人,看到熟悉的人,踮起脚就挥动手臂,“你来玩吗,多动动,别输的太惨!” 祁宴收回盯着容涵的视线,平静的对上何舒明担忧的眼神。 几人各有心思,也就完颜和雅玩的最开心。 “喂,本公主和你说话呢,你站这么远干嘛!” 被自己哥哥打了下她才收敛点,“你是不是已经准备认输了,要不把皇后的位置给我,别苦苦挣扎了。” “和雅公主误会了,我不是皇后,你和我说没有用。” 她抬起头,一点没有玩闹的意思,像是那日站在高台上那朵鲜艳盛开的玫瑰。 完颜和雅哼了声,这些天想和她问来着,都没找到机会,现在正好。 “我听过你的名字,你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好看。我和宴哥哥四岁就认识,要不是之后分开,我们便是青梅竹马,你拿什么和我比?” 对牛弹琴也不为过,陈娇娇实在不想理会。 说了一万遍,她没有想比的意思。 “你呢,你认识宴哥哥多长时间了?” “昨日。” “你!你再乱说,我就打你!” 完颜和雅作势要抽出小刀,在自己哥哥的眼神警告下,只得不情不愿的收回。 “你好好说!” “陛下,您能帮我拿一下吗,不能让它掉下来哦。” 两个声音重叠,陈娇娇望过去。 粉嫩衣服的女人笑着追逐着天上的风筝,欢快的样子动人美丽,男人一手拿着,视线随着她。 果然是很受宠啊。 “十一年。” 用平静的语气说出,陈娇娇重新收回视线。 他从未接过她的风筝。 没人注意到这儿,她干脆转身离开,再看下去陈娇娇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哭。 能接受王伊然,能接受后宫中所有女人的存在,是因为她确信他们不在陛下心里,她们对于陛下只是堵住外界的嘴。 可没想到的是,会有人走进他心里。 陈娇娇一边笑话自己,一边提起裙摆跑到池子边。 为什么没能想到呢?或许是那无端又可笑的自信。 “在干什么?” 远远的就看到她小小的一点蹲着,缩成个球似的,完颜和于忍住想摸摸她头的冲动,蹲在了旁边。 听到声音陈娇娇往一边挪了挪,离他有些距离。 完颜和于被她幼稚的小动作逗笑了,他要是想抓住她,这点距离算什么。 “娇娇为什么不喜欢我?” 之前她说他是陌生人,他观察了几日,发现她确实有点认生。 和熟悉的人怎么闹都行,见到陌生人便是一副冷淡不愿多话的样子。 但都这么多日了,冰也该捂化了。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对陛下有威胁,我是坏人,所以不搭理我。” 见她不说话,他觉得猜中了,这样看来她和陛下的关系当真不如舒明说的清白。 “哈哈哈,我若是有威胁陛下早杀了我了。我现在是来投奔陛下的,哥哥是哥哥,我是我,况且我现在被赶出来了,不抱着陛下的大腿,难不成回去送死吗?” 陈娇娇侧了下头,男人独特的眸子笑意洋溢,不像是撒谎的样子,看上去也没有恶意。 她哦了声,没继续说话。 “你那天说你会打水飘,要不要试试。” 完颜和于挑了块石头递上,陈娇娇看了看拿过,很扁很小的石头更好打水漂。 她甩出去,在池面上弹起又落下,接连弹了六下,最后才沉入湖底。 “哇!” 完颜和于忍不住的鼓掌,“你教教我呗,我还没见过这种玩法。” “这还不简单,你看着。” 又是三块石头甩出,啪嗒啪嗒溅起一地的水花,陈娇娇笑眯眯的拍干净手,骄傲的像是开屏的小孔雀。 一扫刚刚的不愉快,她好为人师的将自己会的都教给他了。 完颜和于听的一愣一愣的,一大半的注意理都放在身边喜笑颜开的姑娘上,她笑着玩闹的样子还真是太美了。 传说中草原上神女,不知道会不会长这个样子。 “你会了吗,试试看。” “好。” 他捡起了块石头,砸出去,但只溅起了两次就沉下去了。 “还是没你厉害,你从哪学的,我也去讨教一番。” 听着,陈娇娇收敛了部分笑容,看着池子中逐渐平缓的波纹。 第一次他是用这个哄她的,谁知道他怎么会的,反正他能弹很多下。 她吃惊于世上还有这种奇特的游戏,还挂着眼泪呢就钻他怀里,看他丢了一下午的石头。 之后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拉着他玩这个。 “自己琢磨的,聪明。” 陈娇娇笑着歪头,一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堆人。 容涵风筝放累了,准备打道回府时经过这,看到女人回头的时候她也愣了下。 长得有点熟悉,一时间没想起来,琢磨了下才觉得是和自己长得像。 但她也没有多想,笑着拉了身边人的衣袖,“陛下瞧,好厉害。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 祁宴捻过拇指上的玉扳指,沉沉的看向池边的两人。 好一个自己琢磨的。 小心的打量了下他平静的神色,陈娇娇咬了咬唇站起来,“陈娇娇,永明宫的。” 容涵又懵了下,什么下人敢这么说话,但毕竟是永明宫的人,她还是扯出微笑敷衍了下。 还想说什么,祁宴抬步往前走,身后人都跟了上去,她也只得罢休。 两人擦肩而过,陈娇娇垂下头,安静的送走他们。? 第五十七章 替身 容涵的受宠很快在宫中传开,几乎到了无所不可满足的地步。 陛下从未去过任何宫中,快半月以来昭的都是她。 她宫中赏赐之物更是源源不断,一时间门庭若市,想来巴结的和打探的排着队,风头无二。 从容家庶出的女儿,到现在的荣宠不断的贵妃,容涵摸着自己的小脸,满意的微微上扬唇角。 铜镜中的女人眉眼如丝,美艳绝伦,真是这天底下独一份的美貌,也难怪陛下这么疼爱自己。 想着她不住心情愉悦,抬手叫一边的小翠扶自己起来,“走,该去陛下那了。” 一路上听着小翠恭维的话,和经过的人恭敬的管她叫贵妃娘娘,容涵的心情就更好了。 到了殿外,她一抬头看到那天那个女人手中端着碗正要进去。 “等等,陈娇娇是,本宫记得你。” 记得那张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脸,一人一命,有人啊就是下人命。 陈娇娇回头也看到了来人,短短这么些日子,她比刚进宫的时候更艳丽端庄了。 高昂着头,任谁也看不出她原本的出身。 他的疼爱养人。 她不知道别的婢女怎么答这个,只能点了点头。 容涵一下子被逗笑了,翘起兰花指捂住嘴,“好有意思,你见到本宫也不行礼,本宫问你话也不答。小狐狸精,你不会日日在陛下身边真有幻想。” “本宫劝你,没那个命就少想点。” 她凑近,身上浓烈的香气刺鼻的让陈娇娇皱眉往后躲了下。 “娘娘宽心,我若真有什么想法,陛下第一个不放过我。” 眼前人轻笑挑眉,好似没有把她放在心上,随意的态度又盖不住那抹奇怪的贵气。 似乎一直被她俯视着。 容涵脸色一僵,用力夺过陈娇娇手中的托盘,“滚开,有本宫在这,你不用进去了。” 乐得清闲,陈娇娇嗯了声,转身离开,步履甚至还轻快。 身上穿的明明是暗淡简朴的颜色,却反倒衬出了那张脸。 容涵气的咬牙,对身边的小翠吩咐,“打听下,她到底是谁?” 重重的哼了声,换了副面孔才推门走进。 “陛下。” 听到这声,祁宴抬头,又眯了下眼,“怎么是你?” “臣妾在门外碰到了娇娇,娇娇想偷一懒,臣妾正好顺手就带进来。” 祁宴盯了下她那张脸,手中冰凉的扳指已经被转的微热。 “该罚。” 他低声笑了下,容涵没听清楚,将汤放到桌上,“陛下趁热喝,以后” “以后除朕昭不许进永明宫,也不许和她说话。” 男人抬眸,冷若冰霜的眼神如落日般一瞬黑沉,让人由心而生的胆寒。 很明显的警告,容涵止不住的颤抖,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话来,“是,是,臣妾谨记。” 垂下头,袖口里的手紧握,那个女人不对! 陛下从未对她这般严厉过,明明再恃宠而骄的要求都可以满足。 “抬头。” 容涵颤颤巍巍的抬头,好似又看到男人露出了笑意。 话在舌尖转了半天,她才挣扎着问出,“臣妾还挺喜欢娇娇的,陛下为何不让臣妾和她说话呢?” 祁宴撑头,冷眼看着下面人怕他,畏惧他,却又想靠近他,这个样子到底像不像呢。 他勾手叫她走进些,“因为朕厌恶她,不想让她和你说话,满意吗?” 男人漫不经心的轻笑,眼里却无半分。 厌恶她把她放在身边,但容涵还是慧敏的笑出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那臣妾记住了,以后不会了!” 祁宴嗯了声,重新提笔,也没碰那碗汤了。 他没说话,也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容涵站在正中央,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便是这样站了一下午,等到晚上离开的时候她强撑着走出去,才腿软的倒在小翠身上。 “贵妃娘娘!” 这明明明白是惩罚!容涵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站了一整个下午,陛下不可能没发现。 “去给本宫查,那个贱蹄子到底是什么东西,陛下竟然为此罚本宫!” 晚上等陈娇娇回去的时候,看到高恭德并不好看的脸色,她才吐了吐舌头,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高公公?” 她一蹦一跳的凑上来询问,高恭德脾气一下子消了大半。 自己无福拥有子嗣,干儿子有几个,现在又收了个顽皮的小女儿。 “下午哪去了?” “去找何将军练箭了,这不是要提起准备嘛。” “今日该你当值,乱跑什么?” 陈娇娇疑惑的歪了歪头,“熹贵妃应该在里面啊,她让我走的,她说她来。” “她来什么来啊,”高恭德恨铁不成钢的点了下陈娇娇的额头,“你啊,可快进去。” 长眼睛的能看出来,当今熹贵妃到底和谁长得相似,有人倒好,现在了还没反应过来。 他没提陛下晚上没有传膳,午膳本就用的少,今日更是碰都没有碰。 只是赶紧将她送进去,推了下她的背,在身后关上门。 殿内除去他再没别人,陈娇娇还在发懵,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试探的往前走了两步,“陛下。是熹贵妃叫我走的,她说她来。” 他们在门外的交谈,祁宴听到了,也无需她的解释他就能猜到前因后果。 将他推到容涵手里,她还真是聪明,为自己找了休息。 他照旧伏案,神色如常,“朕没见到熹贵妃。” “嗯?”陈娇娇疑惑的瞪大眼睛,“不可能啊。” “你亲眼看着她进来的?” “啊,没,没有,她让我走,我就走了。” 这样的啊,祁宴挑了下眉,多兴高采烈,连头都不回。 “下午该你当值,你跑去玩了,现在补回来。坐。” 他指了下一边的软塌,陈娇娇鼓了鼓嘴,听话的挪过去坐下。 下午去了七个时辰,现在要补回来岂不是坐到天明。 可她也不敢乱说什么,老实的坐在软塌上,看着他办公。 夜深,祁宴站起,吹熄了蜡烛上床。 黑暗中陈娇娇眨巴着眼,茫然的轻打了个嗝。 他今日睡的好早啊,但好像忘记了自己 一想到之前在床上她一动他就能醒,陈娇娇赶紧打消了想摸黑溜出去的打算。 坐着坐着,脑袋开始发沉,外头也寂静了下来,四下无声最催人昏昏欲睡。 陈娇娇想小眯一会儿,一两个时辰,绝对在他醒前醒过来。? 第五十八章 不甘 门外传出轻轻的敲门声,祁宴睁眼,一侧头就看到被罚的人躺在软塌上,缩成一团睡的正香甜。 外头的声音半点没有打扰到她。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将她的发丝照亮,也照耀着纤细的睫毛,倒映出一层青灰色。 小脸睡的粉嫩,粉酥娇嫩的唇润滑细嫩,勾魂摄魄,叫人忍不住想采撷。 祁宴看了会儿,伸手轻握了下她的手,没感觉到冷才直起身出去上朝。 趁着开门的时机,高恭德小心翼翼的飞快往里瞟。 他那么大一个娇娇,昨晚进去了就再没出来了。 一眼,他猛的倒吸了口凉气,等人走了才慌忙冲进去。 “小姑奶奶,你快起来,起来!” 陈娇娇迷迷糊糊的被人拽起来,不情不愿的嘟囔了声,才看清眼前人,“高公公~” “你还知道咱家是谁,你打眼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四下转动了一圈眼珠,“啊~永明宫。” 永明宫啊?! “陛下呢?!” “陛下上朝去了。” “那,那那那陛下岂不是看到我了?!” “是啊!” 两人声音越发尖厉相似,陈娇娇啊呜一声捂住脸,懊恼的呜呜咽咽。像个撒娇的小孩子,双脚蹬了几下。 说好的两个时辰,眼睛一闭就忘的一干二净。 她飞速的穿好鞋子,下来洗漱后规规矩矩的站到殿外,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等他下朝。 清宁殿内,容涵奋力掷了个琉璃盏,五颜六色的碎片溅起倒映出她狰狞的面色。 “你说什么?!” 都不用小翠去打听,这些日子她就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 大陈的温宁公主,陈娇娇。 难怪这个名字听的耳熟。 “现在,外头说,您和她有” “给本宫说大点声!” “您受宠是因为和她长得像。” 小翠心一横,说出口后额头一烫,反应过来后才知道自己被杯子砸破了脑袋。 可她也不敢喊叫,跪在地上将没说的继续说完,“陛下曾和温宁公主交好,宫中多有耳闻,只不过之后有人说公主死了,有人说公主离开了,现在才有人传永明宫的那位其实是温宁公主。您,您不要听他们胡言,陛下疼的是您。若真的喜欢那温宁公主,干嘛让她做下人,存心折辱。” 指甲嵌入掌心,容涵死死的盯着地上的碎片,明晃晃的看到了自己的眼睛,鼻子和嘴,倒映在不同的碎片上,出了重影。 原来不是她像她,是她像她啊。 但是她也不确定,毕竟这只是一个传闻,那位公主是生是死也没人真的确定。 若是故意传出破坏她和陛下感情的,那她不就是上钩了。 “你说的对,陛下疼爱本宫,本宫长得漂亮,是那些贱种嫉妒故意为之。” 哪有这个巧合的事,刚叫人去查,就有了风言风语。 “起来,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见陛下了。” 小翠抹了把额头上的血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小声附到容涵耳边,“娘娘,今早有人叫奴婢将这个给您,请您去见她。” 手中是个短圆的玉牌,容涵不耐烦的翻了一面,背面刻着一个大大的臻字。 推门走进,眼前一片白雾缭绕,容涵嫌弃的挥了挥,入鼻清幽的香气让人有一瞬头晕。 迷糊中她一下子对上软塌上依靠的女人,她微笑着打量着她,即使笑容温和却让人心底油然生出一抹寒意。 容涵色厉内荏的喊了声,“你找我干什么?” 陈臻坐起,素手拉着身上的薄纱盖住消瘦的肩头。微微笑着打量眼前人,还真是有个七分相似。 这身打扮,恍惚时光倒流。陈娇娇还在眼前,缠着父皇笑闹,旋转跳跃身上的首饰碰撞叮咛。 “我还以为进来的是娇娇妹妹。” “你!” 眼前人一点即着,陈臻的笑意更浓了些,抬手制止,“想必贵妃娘娘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容涵是个浅薄的人,但不代表她蠢。 这话一出她就知道了,“所以那些小道消息是你传出去的?” “是。” 女人没有撒谎,容涵眸色沉了沉,坐下不多废话,“我要知道她是谁,她和陛下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陈臻笑开,又用帕子捂住唇咳嗽了两声。 那日她打死了沉香,将她的尸体拖到了后院埋起来。自以为无人知道,没想到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下。 以为凭着那一次救命之恩能有恃无恐,那个叫十五的男人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不永远不踏出这里一步,要不就去死。 他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半囚禁在此处,无人交谈,也没人理会她,宛如孤魂野鬼,只保证温饱和活着。 这是他的仁慈,也是他的惩罚。 “陛下心里有她。” 女人像是在回想什么,越发恐怖的神色如同掉入记忆深渊,痴痴傻傻的模样。 容涵心里害怕,又忍不住想知道,“什么叫心里有她?那,那为什么当她为婢女。” “为什么?因为陛下恨她,爱她也恨她。爱不如恨,又或者恨不如爱。所以他觉得错了,不对,乱了。又舍不得,强留她在身边,你懂吗,这种不甘。” 飘渺的声音听的人寒意从脚底直冒,容涵没太听懂,到头来只明白陛下心里是有她一席之地的。 “我如何知道这不是你编排的故事?” 陈臻重新看向她,空洞的眼眸聚焦,“嗯让我想想,不如你养只白猫,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白猫?你又为什么帮我?” “我没帮你,我在帮自己,我错了。” 当初该选的是去死,而不是不死不活的受折磨。 “我受了十分痛,定叫陈娇娇尝八分,剩余两分便叫陛下也品品。你要独一无二的宠爱,我要陈娇娇死,我们会是很好的盟友。” 容涵吞咽了两下,什么也没答,披起黑衣趁着夜色疯跑回清宁殿。 坐下她灌了两杯热茶,还是能感觉到寒冷,那个女人疯癫的样子在眼前不断的晃。 “小翠!给本宫弄只白猫来!”? 第五十九章 猫儿 “陛下瞧,臣妾捡到只小猫,是不是很可爱,臣妾想养着。” 容涵面上笑的开心,一手轻摸着怀里小猫的头,期盼的眨巴着大眼睛。 站在一边的男人突兀噗嗤一下笑了,吓了她一大跳。 何舒明当真觉得这一幕太有趣了,小公主这个愚笨的呆瓜到现在没明白过来,瞧瞧人家都试探上了。 祁宴指尖轻敲桌面,一边人收敛了。 他垂眸盯了下女人怀里的小猫,洁白的像一块雪,被抱在怀里,胆子很大的探出棕色的眼睛四下打量。 “阿无阿无,我捡到了只猫。你看嘛,猫。好小啊,我想养它。” “从哪捡的?” 开口,两次说的相同,和记忆中重叠,祁宴直了直腰,呼吸了下。 “臣妾从后面的林子里捡到的。” “是福印哥哥捡到的。他刚刚还不肯给我呢,说母后不会让我养。阿无,你抱抱好不好,我想摸摸它,它会不会咬我。” “想取个什么名字?” 容涵顿了顿,没想到他会有兴趣问。小心的打量了下男人的神色,却发现他的视线在怀里的猫上,根本没在她身上。 “臣妾刚刚想要不就叫胖胖,它瞧着圆滚滚的。臣妾能否讨个赏,陛下能不能为它取一个。” “我还没想好呢,你说呢。它好胖,胆子好小哦。要不叫肥肥,这个名字好听嘛。” “那就叫这个。” “好呀,胖胖你也是有名字的猫了。” “随便殿下。” “你老是这么说!你就不能帮我想想,那就叫肥肥,快给我,不跟你玩了!” 耳边吵闹交杂,无数声音闪回,祁宴闭眼捏了捏眉心,心里的烦躁更甚了。 “出去。” 殿里重新安静下来,他睁眼,深潭般沉寂的眼底划过一丝波澜,有些疲倦的撑头。 “阿无,你是不是不能接触猫毛啊,那我就不能跟你睡了。” “没有,殿下。” 记忆如同漩涡,拖人下坠。 就算闭上眼,他还是能想起她高兴抱着猫,爬上他床的样子。 也能想起,她将猫放在两人中间,晚上又下意识往他身边钻,压着猫尾巴把它吓跑了,再也不愿意和他们睡了。 一抱在床上就赶紧跳走,她还因为这个难受了好几日。 她是他浓墨重彩的过去。 容涵抱着猫和何舒明一同走出,两人安静的隔着距离走在这条唯一的宫道上。 一抬头,他看到另一边往这走过来的陈娇娇。 何舒明吹了个口哨,“娇娇,回去,晚点去练箭啊。” 想来陛下现在不想人去打扰,听到这话对面人慌忙摆摆手,转头就跑,似乎怕他会追上来。 他没忍住哈一下笑出声,对上容涵的目光才平复了些。 容涵随着笑了笑,手中不停的抚摸着胖胖,“何将军还真是平易近人,和娇娇的关系看起来也很好呢。” “熹贵妃谬赞了,认识的早,脾气相投比别人亲近些。” “是吗,那您和陛下谁先认识她的呢?” 话里话外,何舒明笑了下抬头,“熹贵妃早知道了不是吗?” 容涵脸色一僵,又勉强扯了扯唇角,“陛下像是很喜欢小猫的样子,要不您将胖胖抱回去,就养在永明宫,我日日来照看。” “陛下不喜欢猫。” “那,为何寻问名字?” 莫名其妙还给只猫起名字,那日陈臻只是告诉她养只猫试探,可没告诉她要试探什么。 她云里雾里的就抱了只猫过来。 路也走到尽头,何舒明懒得拐弯抹角,“因为那位养了只白猫。” 说完他转身从另一条道走,若是安分些,他还心存可怜。不安分,只让他想动手除去这个隐患。 身后容涵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不是喜欢猫,是喜欢她养的猫。 不,也许是喜欢她,顺带着猫。 手下意识的纂起,捏着了胖胖肚子上的软肉。 胖胖痛苦喵呜一声,为保护自己只得一口咬上她的手。 “啊,贱种!” 容涵想也没想扔到地上就一脚踹上去,连忙查看自己虎口处的伤口。 等找回些理智她才狠狠抓起一边舔舐伤口的胖胖,回去。 还需要这只猫,有用呢。 容涵日日来永明宫,一坐就是一下午,基本都在陈娇娇当值的日子。 她一下子闲了下来,为了防止上次的事再发生,也只得站在一边,听着两人交谈。 容涵话多还细碎,就连陈娇娇听着都烦,祁宴却并未表现出一丝不悦。 他批阅奏折的间隙甚至还有功夫接她的话,见状容涵说的更积极了,时不时还冲着陈娇娇笑笑,眉目间全然是炫耀。 可有人根本不怎么搭理她,对上视线也只是平淡的移开,比起管她陈娇娇更想睡觉。 当婢女比当公主累一万倍,更别提还得挤出时间跟何舒明练箭。 陈娇娇就更疏懒了,能偷懒的时候就回去睡大觉,春天总让人昏昏欲睡。 容涵急于想展现自己的特殊,趁着祁宴放笔,她一下子凑上前,“陛下,臣妾为您研墨,臣妾很会的,您放心。” 祁宴默许了,容涵捻起墨块,吞咽了口口水下定决心,向他身边挪了一小步想坐下,“陛下,您” 话还未说出口,男人冷戾的眼眸扫来。她一颤手中的墨块啪嗒一下掉了下去,掉在砚台上溅起墨汁。 祁宴啧了声向后避开,全然是厌烦和被打扰到的不耐 容涵腿软的扑通一下跪下,颤抖着伏在地上,“是臣妾手滑了,请陛下责罚。” 他从未允许过自己近身,即使外界都在传他日日宿在清宁殿,只有她自己知道他坐的都离她很远,而且只在烛火下看她。 她一下下的磕头,吸引了陈娇娇的注意力,犹豫再三也不知道婢女这时候是该一起跪下呢,还是上去擦擦。 还是跪下,省得他生气牵连了自己。 膝盖还没弯一半,一本书砸在脚下,接连又是几本。 但凡沾上一点墨汁他就全扔了。 “扔了去,不用进来了。” “哦哦,是。” 陈娇娇捡起地上的书,从容涵身边走过,眼也没斜。 她好似一个笑话,痴心妄想和借酒消愁的笑话,容涵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过于害怕她心中突然的有一个猜测,陈娇娇在这自己或许不会出事! 她不能走! 但门已经关上,殿内寂静,男人似乎盯了她一下。 到最后,只赐了和上次一样的惩罚,又是一下午她跪下地上半分不敢动。? 第六十章 教你射箭 刚从永明宫出来,打算回去补觉的陈娇娇半途就被完颜和于劫下了。 “舒明今日有事去了,叫我教你,快来。” 他一手拽住哼哼唧唧的陈娇娇,一手拿着弓,“舒明说了,你到现在连弓都抬不起来,如何赢雅雅,今日本王亲自教你。” “不必不必,我明日就能提起来了。” 完颜和于笑了声,没搭理她哀怨的眼神。 自打那日两人打水飘后,他常用这个借口去找她玩。 虽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没拒绝过,而且很喜欢展示给他看的样子,现在他觉着自己在她心里应该和舒明差不多了。 陈娇娇闷闷不乐的坐到一边,听着他嘴不停的唠叨,怎么拿怎么握,又怎么射出去才好。 她托着脑袋,烦得揉乱了头发。 身体上受累,不过眼睛能有福气。 何舒明射箭的时候总是直挺板正,拉满射出,脸上不会带任何笑容。 本就个高,更是压迫十足。像是猎物尽在掌心,看着真像朝中传的那样。 首战用他,用他必胜。 完颜和于是另一种调调,他随意不羁的闭上一只眼,瞄那么一下就射出,但始终百发百中。 冰蓝色的眼眸带着放肆酣畅的笑意,弓箭在他手中像是玩物,鼓掌间轻易驾驭。 陈娇娇看了会儿,咂巴下嘴,“你为什么想让我赢啊,难道不想自己妹妹做皇后吗?” 她坐在桃花树下,风一吹粉色的花瓣吹落了一头。 完颜和于笑着走进,蹲下,用手捻去她头上肩上落下的桃花瓣。 自然随意的让陈娇娇拒绝不得,好像在对自己小妹妹似的。 “不想啊,雅雅生性自由,她年纪还小,不知道做皇后需要付出什么,只知道能成为陛下的妻。我希望她能在草原快乐此生就够了,没那么多勾心斗角。而且她那个脑子也玩不过别人。” 确实有道理,陈娇娇笑了下看着眼前蹲着的人,男人皮肤透亮,异域深邃的眼眸里都能清晰的倒映出眼前的一切。 “所以娇娇是不是能帮帮我,赢下这场比赛。” 说着,他伸出手,邀请的姿势。陈娇娇嗯了声,将手递上去,由着他拉起来。 “这个弓太重了,就没有轻一点的吗。何将军的也好重,昨日练的我胳膊疼。” 完颜和于掂了掂,好像确实对她来说有点重,“我的算是轻的了,你哪天去摸摸陛下的,那可是把好弓啊,我馋好久了。” 陈娇娇笑笑,用双手抱住弓,稳住它。 她,估计是摸不到了。 “明日我就出宫帮你买一把,你先将就用一下。” “好!我想要粉色的。” “梦里想想。” 她表情从期盼到嫌弃的翻白眼,完颜和于一下子没忍住,哈哈笑弯了腰,“老话说,不能过度疼爱幼子。” 陈娇娇哼了声,打开他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你自己编的老话!” “快点小公主,天都要黑了,拖到用晚膳你就又躲过了一日。先瞄准那根竹子,箭穿不过没事,只要射中。” 陈娇娇应了声,在完颜和于的帮助下抬起弓,认认真真的眯起眼睛瞄准远处的那根竹子。 第一次,箭还未射出,便直直坠落脚下。 第二次,些许进步,好歹是飞了几米远。 第三次,射出去的箭与竹子偏了一个她的角度。 “漂亮。” 身边人阴阳怪气的鼓掌,陈娇娇气闷的狠狠挖了他一眼。 眼见着日头落下,她不想再来了,挥挥手就想走,“明日一定!” “别走啊,带你瞄一次你就会了。来。” 瞧她还是性质缺缺,小嘴都快翘上天了。 完颜和于思索了会儿,“带你射飞鸟,晚上咱们可以烤了吃。在草原上我常常和雅雅这样,你没尝过,来。” 提到这个陈娇娇来了点精神,走过来握住弓,可没想到的是他突然站在身后握住她的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高高抬起,拉开。 嗖一声,箭飞出去射中的一只鸟,落在不远处。 “哇,好厉害。” 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去,刚刚都没见着有鸟飞过,他手起箭落也太快太准了。 而且她完全不需要用太多力气。 “用点心,抬头向上看,瞄准的时候就在这个位置。” 男人说话声在耳边响起,痒的陈娇娇缩了下,下意识的想挣脱开。 可他只是握住她的手,跟随着鸟飞行的痕迹在专心瞄准,根本没有半点别的意思。 陈娇娇也收了心思,或许他们草原上的人大咧些,不拘这种小节。 她认真的学习,完颜和于的眼神偏到她身上。 凑的近了,才闻到她身上清淡的香甜气息,油然让他想起草原上刚熬出的奶糕,甜腻却不令人反胃厌恶。 这些日子他也去过些青楼,那的味道可真叫人作呕,呆不下去,亏的他还曾惦记了许久。 小公主身上混杂在一起清甜中带着些花香,令人沉醉。 视线一移,他敏锐的感知到暗处另一道视线。 匆忙擦过男人冷冽的视线,完颜和于扬起唇,手向上握住怀里人的手,拉开弓,又射中了。 “哇!真的好厉害啊!” 陈娇娇唯余感叹,呆呆愣愣的长大嘴,看着脚边上的战利品。 “你要是勤加练习也可以做到。再打两只,晚上一并烤了。” “好呀好呀!” 陈娇娇兴奋不已,没有注意到完颜和于格外意味深长的表情,再拿起弓后她才看到小路上往这走来的两人。 很明显,那两人也看到了他们。 等看清了些,她飞快的拍开完颜和于的手,抹了把头发从他怀里跳开。 老实的垂下头,“陛下。” “陛下,熹贵妃,我打了小鸟要不一并尝尝?” 两人对上视线,祁宴眉尾轻挑,刚刚明明看到了,现在给他装才看见。 似乎要融入黑暗的身型,隐隐绰绰,叫人辨认不出情绪。 完颜和于收起想打探的心思,向后退了半步,还是打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四人心思各异,视线交错。 “啊!”容涵突然大叫开,猛的躲到祁宴身后,颤抖的指向地上,“尸,尸体!你们,你们为何要杀小鸟,这般残忍。还要吃它们,你可知杀生的后果。” 他和容涵一并走来,她又一副苍白的面色,陈娇娇确信了想象中他们下午会做的事。 此刻听到女人娇滴滴的叫声,她更是心烦。 “呀,熹贵妃踩着甜甜了!” 她学着尖叫出声,容涵脸色一僵,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脚边,“什么什么甜甜?” “这朵小花呀,它叫甜甜,你把它踩死了。” “你你你,胡说!花哪有死不死的!” “熹贵妃没听过万物皆有灵吗?” 完颜和于实在没忍住,她这幅柔弱小白花的样子也有趣,五颜六色的人儿才可爱。 也摆出惋惜的样子,像是在为甜甜哀悼。 两人站在一处,憋笑到颤抖,互相撞了撞肩膀。 扳指碎在手中,祁宴用力收紧手,将碎片刺入手心,痛感和鲜血能帮他克制住。 “你怎敢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本宫” “够了。” 冰冷淡漠的声音在已逝的黄昏中格外刺骨,四周暗的已经看不太清了,陈娇娇收起了笑容。 抬头,正巧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很淡的一瞥,看的她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宛若疲倦到弃生。 祁宴转身离开,身后的容涵叫了声跟上,只是脚步有些跌跌撞撞,像是站不稳一样。 陈娇娇叹了口气,不免嘲笑。不知道是真的累到她了,还是故意炫耀。 完颜和于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笑了下开口,“走娇娇,咱们把这些吃了。” “好啊,那我回去洗干净手再来。” 往回走的路上,陈娇娇特地选了一条与他们背道而驰的路,慢吞吞的挪回长欢殿。 看到小月的那一刻,她站在门边唔一下哭出来了。? 第六十一章 卑劣如斯 “殿,殿下,”小月手忙脚乱的立刻站起来,还差点被绊倒,“殿下是怎么了,谁敢欺负殿下。” “小月!没有阿无了,他把他吃了!” 小月听了半天也没明白过来,只能牵着陈娇娇的手坐下,看着她哭的一抽一抽的。 “殿下” “我不是殿下了。” 陈娇娇一边抹泪,一边抽了抽鼻子。 哭出来后心里好受了许多,她当真以为自己能大气到不在乎,可以现在才发觉自己压根不行。 那点占有欲作祟,她当时能生气的捂住他的眼睛,不许他看别人。 现在只能无能为力的坐在这哭。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月姑姑,陛下昭姑娘去。” “我不去!” 门外人呃了半天,小心翼翼的又重复了一遍。 陈娇娇心里烦闷,张嘴就要喊。 小月蹲下握住她的手,思索着开口,“殿下,长欢殿的供给与之前并无两样,陛下从未苛责。奴婢贪心,便跟内务府说还要按照公主的仪制。您瞧,上下谁不把您当公主,是因为什么?” 话未结束,陈娇娇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云公公是陛下身边人,他唤奴婢姑姑。因为陛下不让他们叫您公主,便唤您姑娘。陛下没真的命您为奴为婢,不是吗?” 她眼睁睁看着公主从留他好玩,到一睁眼就要见到他,再到晚上偷溜去他房里睡觉。 也眼睁睁见过他为公主提剑,进皇子殿威胁皇子,永远淡漠冷静的面容那晚宛若地狱修罗。 同样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误会难过,伤心。 陈娇娇听着嗯了声,垂头捏着手指尖,半晌才站起走了出去。 到了永明宫前,她深深的吸气,才走进。 里头似乎下了灯罩,昏暗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让人喘不上气。 桌前的男人垂头捏着眉心,身上只着着寝衣,像是刚刚沐浴完。 陈娇娇试探的小声开口,“陛下?” 祁宴睁眼,深邃的眼眸泛着丝丝血色,看过来如漫天烟火燃烧殆尽后下坠。 陈娇娇茫然的吞咽了下,向后退了一步,却看到摆在一边的投壶。 她更是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他抬手指了下一边的箭,似乎不想和她说话一样,只是用示意她投进去。 陈娇娇尝试着投了一个,她从小就不喜欢投壶,老是投不进去,让人着急的恨不得一脚踹开。 果然没有进,箭掉在离壶口两寸的位置,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她收手,询问的再次看向他。 得到男人的眼神示意,她低声哦哦了两声,继续将手中的箭投出去。 祁宴撑头看着她,娇气的翘着小指捏住长箭,眯起一只眼瞄了半天还是投歪了。 有些懊恼的撅起嘴,侧面看圆滚的脸颊肉呼呼的。 她站在别人怀里的时候也是这幅样子吗。 一下午完颜和于就是那样手把手教她的? 都看到他了,还敢那样,开心的拍手去夸赞他的箭术好。 在她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半分,哪怕念他一瞬,也不该。 现在想,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怕了,无关别的情绪。 惧怕。 怕到浑身发冷,他要不起,放不开,又困不住,他卑劣如斯。 小鸟长了翅膀,终究是要飞的。 陈娇娇丢完手中所有箭,一个未中。 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侧头看他,一下子对上他的凝视,她眨巴了下眼没有躲开。 长久的对视,他眼眸中什么也没有,都像是在出神,根本没有看她。 半晌,陈娇娇小心开口,“陛下怎么了吗?” 像是头疾发了的时候,又不像,很奇怪的感觉。 祁宴闭眼呼吸了下,直起身子抚手向后靠去,“捡起来,继续。” “啊?哦哦,那个陛下,完颜王子应该还在等我,我能不能叫小月去知会他一声。” 他眨眼,陈娇娇觉得他同意了。 快步走到门口跟小月说过后,又小跑着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箭,回到原位。 又是三只,一只未中。 “这几日就学了个这个?” “啊,我” 陈娇娇鼓嘴,摸了鼻子,他声音冷漠听不出别的,她也不敢乱说。 其实根本没练,何舒明教的时候她可以撒混打泼,让他一个人不停的射箭,她在旁边看着,美曰其名先观察。 更别提今日下午,根本就是完颜和于带着她玩。 “何舒明也是这么教你的?” “没有没有,何将军和完颜王子都教的很认真,是我自己没用心。” 怕他罚他们,陈娇娇赶忙解释。 “废物。” 完了,他好像生气了,生气的陛下最可怕了。 陈娇娇吐了吐舌头,他估计是来检查她学习情况了,小时候对夫子都没有这么害怕。 她老老实实的继续投,格外认真。 “闭左眼,闭右眼有什么用。” “哦哦,是。” 没一点用,她还是丢偏了,祁宴按了按眼角,“看准了。” 他闭眼听声,陈娇娇手都抖了,陛下今日好可怕啊。 明明声音不愠不急,但低沉平静的像是在疯狂压制什么。 洁白的寝衣却让她恍惚觉着他穿的是暗红色,不过暗到极致,看的人心生错觉了。 “捡回来。” 刚丢完手中最后一个,他应该是听声算着,陈娇娇乖巧的捡回来,又继续扔。 每丢偏一个,他的手指就敲一下桌面,她快要哭出来了。 这也能听出来! 屏气凝神,陈娇娇一鼓作气向前丢去。 “陛下!我投进去了!” 祁宴听到了,可还是睁眼了,想看她是否和下午一般快乐。 女孩明媚的笑颜照亮死灰般的永明宫,亮晶晶的指着壶里,一副骄傲的等着他夸奖的样子。 “继续。” “是。” 投进一个陈娇娇兴致高了些,不免不厚道的觉得他骂的对,那两位真是废物。 这么多日,她就没中过,怎么现在就能中呢! 又投了两轮,算下来她也该投了快五十箭了,早夜深了。 要不是他会敲桌子,她都怀疑他睡着了。 手酸,腰疼,腿还累! 陈娇娇实在受不了,“夜深了,陛下不早点休息嘛?” “继续。” 哪有大晚上练习的,这几个时辰将她几日的偷懒全补上了。 陈娇娇哀怨的哼唧了声,只得继续。 他闭着眼,她小幅度摸索着坐到地上,小心看过去。 见他没发现,她安心的坐着。 敲击桌面的声音猛的重了一下,吓得陈娇娇差点跳起来。 但他又没有继续的表示。 扔完手中所有,她又懒得站起来,偷懒的爬过去挨个捡起来。 像个小狗闻着味儿,一回头对上男人睁开的眼眸,陈娇娇啊一声红了脸。 她寄托了全部希望躲在矮小的投壶后,但投壶到底挡不住她的身姿,祁宴才扯了下唇角。 一晚上好歹是见到他脸色好看了些,陈娇娇讨好的冒出脑袋笑了下,走回来继续。 实在是精疲力尽了,她小声的问,“陛下不休息吗,不早了?” “朕是要休息,你继续。” 祁宴睁眼站起,看到她盘腿坐在地上也不意外,亦没有干涉。 走到床上躺下,似乎当她不存在。 陈娇娇不高兴的哼了声,声音有点大,她又怂了的开始投,想盖过那声抱怨。 过了会儿,耳边的声音小了,隔许久才能听到一声,祁宴睁眼。 小人一下下点着脑袋,如同不倒翁左摇右晃,又强打精神随手丢一个,应付他一样。 在她向一边倒去的时候,他伸手接住了她。 许久,没有这般了。 他都快忘记她软绵绵的倒在怀里是什么感觉了。 她双手下意识的抱住他的腰靠了上去,揉蹭了会儿似乎找到了个舒服的位置,乖乖不动了。 温软的呼吸声传出,她身上清甜的香气刺激着神经。 祁宴垂头,想下午完颜和于应该也闻到了。 突然很想把她丢到水里,好好洗个干净,再也没有这个味道。 但到底他还是轻捏了下她的小脸,抱她起来。 “娇娇,念着朕。”? 第六十二章 你我 早上陈娇娇醒在长欢殿,她茫然的坐起,在床边翘着脚发呆。 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小月说她自己走回来的,看她太累了她就没打扰。 或许,陈娇娇收了心思,下床洗漱。 再见到完颜和于的时候,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表达歉意,昨晚说好一起烤鸟吃的。 “没事,我一个人吃了四只,好好过了把嘴瘾。” 完颜和于随意的摆摆手,陪着她走了一段。 昨晚她一直没来,婢女说她被陛下找去了,他其实还担心过。 现在看她一脸没心没肺高高兴兴的样子,他背着手笑了下,手中夹着一只狗尾巴草,来回摇晃。 “我今日去给你物色个弓。” “嗯,谢谢王子。” “温宁公主何须客气。” 两人假模假样,又是鞠躬又是客气微笑。 一边刚走过来的何舒明看的忍不住笑出声。 见到来人完颜和于笑了两声,摆手,“走了,交给你了舒明。” 今日是要去永明宫的,陈娇娇不敢耽搁,和何舒明一道往那走。 “什么时候和他那么熟了?” “昨日何将军把我推给他的时候。” 知道她在开玩笑,何舒明笑笑,“昨日练得怎么样?” 他出去办事了,一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陈娇娇简洁的说了遍。 “只可惜没能吃到好吃的,他射箭好厉害啊,你也能射中天上的飞鸟吗?” 陈娇娇心情愉快的指着天上刚刚飞过的肥鸟。 听完后,何舒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进去后别在陛下面前乱说。” 乱说?她乱说什么了? 陈娇娇不解,可已经到门口了,也没办法问。 走进去,容涵又是一早就在,她抿了抿唇站去了一边。 只不过今日殿里安静了许多,容涵坐在一边像是在绣什么,一句话没有,只是时不时温柔的笑笑。 陈娇娇站着站着就犯困,特别是下午时分,听着何舒明和他谈事,更是脑袋晕。 “娇娇。” 门开了一条缝,钻进来一个脑袋,陈娇娇不解的看过去。 完颜和于小声的叫她,冲着她勾手唤她过去。 她眨巴了下眼,刚要走过去,就听到何舒明很大的咳嗽声。 回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的谈话结束了,一人捂唇假装咳嗽,一人面无表情的执笔。 一下子场面僵住了,陈娇娇不知道该不该去,门外人又在等待。 容涵将几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微笑开口,“既然王子找娇娇,那娇娇就快去快回。” 还没来得及动呢,又是一声咳嗽。 陈娇娇无语的看了眼何舒明,到底要怎么样,说话就是了,老咳嗽什么。 “舒明染了风寒?” 见状,完颜和于直接推门进来了,双手背在身后,笑着对上何舒明探寻的视线。 “陛下。” 他老实行了礼后,冲着陈娇娇挑眉,“你猜我给你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弓都露出来了,陈娇娇不客气的伸手。 他从背后拿出,还真是把金粉色的弓。 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粉色的光辉,但在暗处又像是普通的弓。 他来回转动,闪耀的人眼花,陈娇娇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好漂亮,也好精致小巧,瞧着独一无二。 “你试试?我可跟你说,逛的我脚都疼,你可最好能拿的动。” “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这点还是拿的动的。” 陈娇娇迫不及待的接过,比他们的弓轻太多了,在手中有分量也不那么难以控制。 眼前人笑颜如画,明晃晃的喜悦打消了他找了大半日的疲乏,完颜和于也忍不住笑起来。 她这样子,叫人想用尽天下财宝换她永远含笑。 何舒明忍不住皱眉,再一次咳嗽。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意为之。 上面人没有从桌上的奏折上移开半分视线,容涵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抿唇微微一笑,“完颜王子对娇娇可真好,咱们怎么也没有一份。” “熹贵妃若是喜欢,陛下自然会为贵妃寻得。” 此话,将四人两两分开,在场的除去拿着弓傻乐的陈娇娇,都听懂了。 完颜和于收回视线的时候,飞快的撇了祁宴一眼。这般冷静,他不免觉得传闻有些夸大了。 “好了娇娇,明日要是有空带你试试。” “明日臣休沐,不劳烦王子。” 陈娇娇咂巴下嘴,暂时放下手中的弓。在两人间来回看了看,没明白何舒明怎么突然就像是生气了。 “那感情好,明日我来找你玩,顺带监督你们练习。” 完颜和于说着挥挥手,行礼后离开。 他走了,一下子寂静无声,陈娇娇小步退回到原位,垂头一心一意的摸索着手中的弓。 等到晚上离开,她太迫不及待的想给小月展示了,提起裙摆小步跑了出去。 “你看你看,可惜没有日光了,我跟你说下午的时候可美了。你仔细看看。” 小月也从未见过这种弓,像是琉璃打造的,叫人目瞪口呆的美。 见她吃惊,陈娇娇摇头摆尾的像是得意的小猫。她最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快乐了,当即允许小月抱着玩一会儿。 两人草草用了点晚膳,抱着那弓细细打量,陈娇娇还主动拉开瞄准了下对面的花瓶。 没有箭,所以没东西射出去,她刚有些遗憾的放下,突然传来花瓶爆裂的声音。 “陛下!” 祁宴抬头,看着来人,也猜到刚刚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丢东西了?” “没,来人冲着金印去,但没有得手,现在正在全力抓捕。” 何舒明皱眉询问,“陛下,您说会不会是他。他不可能到现在还不来,二王子和公主在这这么多日,我们没有刻意隐藏他们的踪迹。就算不为别的,他也得将他们抓回去。” 祁宴嗯了声,淡漠的神色难以辨认,。 那个他,完颜和成,曾经的老师兄长。 曾经北域唯一的继承者,唯一的王,马背上不灭的神话。 “您说他此举到底想做什么?” 何舒明实在想不通,就派了一个死士前来。 要说是试探的话,连行踪都没有隐藏,直直奔着金印去。却连具体的位置都没有提前调查,除了送命再无其他用处。 此人身手尚可,像是训练多年了。但是在密闭的宫中早晚会被抓住,损失这样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意图。 “抓活的,问出来。” “是。” 感觉到他的疲乏,何舒明不再多话,刚准备下去,外头来人禀报。 “陛下,何将军,那人抓到了,可” 祁宴微蹙了下眉,平静的面上掠过一抹戾气,听清了长欢殿三个字。? 第六十三章 刺客 长欢殿内,陈娇娇小步的向后退,直到撞上桌角。 来人穿着一身黑衣,蒙面,只余下一对眼睛。 黑黝黝的盯着她。 命她熄灭烛火前一刻,她看到他腹部的伤,往外冒着鲜血。 长剑指在鼻尖,她只能透过月光看清蹭亮的长剑。 倒映着胆怯的自己。 “坐下。” 他似乎没有打算伤害她的意思,陈娇娇推开想挡在前面的小月,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外头的火把逐渐照亮殿内,以圈的形式包围住整个长欢殿。 陈娇娇有了猜测,怕是刺客慌乱中逃入殿内,现在想用她逃脱。 到这时她可笑自己竟然还能分心担忧他,他应该没事。 四下寂静,她能听见身边人的呼吸声。 有些急促但不像是害怕慌张的样子,倒像是准备好了。 “我,我就是个婢女,你以我威胁是没有用的。” “闭嘴。” 男人声音干哑晦涩,剑尖距离鼻尖更近了,陈娇娇瑟缩了下,不敢再多话。 外头嘈杂更衬的里头死寂,相互对峙似的,到底是外面人先开口了。 “陛下仁慈,你若现在投降,饶你不死!” 是十五的声音,陈娇娇闭上眼,心里多了几分安定。 “仁慈?可笑,站起来。” 男人嗤笑,像是听到了好玩的笑话。 但只是在跟她说话,没有刻意放大声音,外头人是听不到的。 他以剑威胁,陈娇娇只得听话的站起来。 男人将一封带血的信从怀中掏出,在身上将手抹干净,然后平整的递到她手中。 如同珍宝,须得小心翼翼。 他收起剑的一刻,陈娇娇猛的想夺路而逃,想到小月才不得不放弃。 可他动作很快,收起长剑,短刀就从袖口中滑出。稳稳的被抓住,用来抵在她的后腰。 衣裳轻薄,冰冷的刀尖直戳,陈娇娇一机灵挺直了腰杆。 “走出去,把这个给他。” 就这个要求?那他为什么不直接丢在宫里的地上,反正会被人捡回去。 来不及多想,肩被人推了把,被推出了门。 打开门,陈娇娇才知道那个他是谁。 隔着距离,她对上祁宴的眼眸。 长欢殿说大不大,说小也是宫中第三大殿,这一条直直的走道连接着外头和里头。 现在连着两人,他站在尽头。 身边的火把将他的身型拉长,没有吓人的冰冷,是熟悉的属于阿无的神色。 沉着,稳重,情绪永远藏着,但令人心安的存在。 不觉得眼泪打湿了眼眶。 看到她哭了,祁宴淡漠的神情中不易察觉的掠过狠戾。 手刀在手中,可刺客狡猾的用她挡在身前,根本没有半分机会。 怕伤到她,他抬了手叫身后所有人收起武器。 看到他的同时,她也看到了他身边的容涵,小猫儿似的躲在他身后,探头一脸的担忧和惧怕。 刺客也看到了她,顿了顿开口问,“你是陈娇娇?” “我是。” “往前走。” 听着像是奔着她来的,陈娇娇皱了下眉,听话的向前走。 手中捏着的信颤抖,她用力的咬着下唇,才让自己没那么恐惧。 弄不明白身后人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威胁着她向他走过去,将这封信给他。 相交的视线,冥冥中给了她些许勇气,陈娇娇小步的向前。 直到两人间仅差一臂多的距离。 身后的刺客停下了,刀尖戳了下她的后腰,“停!放地上。” 被一戳,陈娇娇猛的顿住,深深的吸气,蹲下将信放在地上。 眼前人伸出手,她茫然的抬头,对上他垂下的视线。 她小脸上挂着泪痕,眼底泛着一层薄薄的水渍,大眼睛无措胆怯,像是被抛弃的小猫。 脸上沾染上些许血迹,想来不会是她的。 祁宴舌尖顶了下左脸,压下那抹暴躁不安,左手在袖口中紧握,右手伸到她面前。 看着她小手一点点抬起,将那封信放到他手指尖。 电光火石间,陈娇娇听到身后有很大的响动,刚准备回头,猛的被人拉住手腕,拽了起来。 眼前一黑,她空白了许久才知道自己被他抱住了。 “蠢,朕要那破信有什么用。” 伸手是想要她,她倒好,把信给了他。 祁宴咬牙,用了点力气敲了下怀里人的后脑勺。 她小小一点缩在怀里,像是吓坏了。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带起晶莹的泪珠。 昂起头像是在确定他是谁一样,脸上鲜血的痕迹突兀刺眼。 他伸手,用拇指蹭去。 力气用的重了,陈娇娇感觉到痛才回过神,想往后躲。 被人一手钳住住后腰,重新拉进怀里。 血迹干透有些难以去除,他狠狠的来回揉捻,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 陈娇娇缩了缩脖子,小心的牵了牵他的袖口。 他低垂着眼眸,格外认真专注,但紧绷的面色很明显让人感觉到极力的克制。 在他怀里,她能听到他心跳如鼓,呼吸声斐然。 “陛下,陛下。” 他涣散的瞳孔才一点点在她脸上聚焦,闭了闭眼,好像才回过神的样子。 脸上也擦干净了,陈娇娇吞咽了下,蹭了蹭脸上有些痛的地方。 两人停滞住了,何舒明才上前一步,“陛下,那人已经服毒自尽了。” 原来刚刚听到的声音是这个,陈娇娇想回头看一眼,被人掰回头,按到怀里。 地上一片狼藉,不知是什么毒,竟能让人流血抽搐不止。 血流成河,蔓延开来。 何舒明捡起了那封信,先收了起来。 站在一边的容涵更是脸色铁青,既不敢看地上,也不乐意去看抱在一起的两人。 之前只是听闻,亲眼所见,传闻只能是传闻。 没有一条传闻能形容刚刚,她站在离陛下最近,清晰的感觉到他近乎崩溃的慌乱和克制不住的戾气。 在她的印象中,陛下永远是冷静,万事万物在他眼里都是平等的不重要。 谁也不比谁高一点,她以为自己会是那个最高的顶峰,没想到她连地都没碰到。 “剁碎做熟,叫完颜和于吃了。” 男人低沉冷森的声音混着晚风,容涵一颤。 陈娇娇也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件事和完颜和于怎么扯上关系的。 看着何舒明并不太好的脸色,她犹豫再三还是小声开口,“陛下,要不算了。” 祁宴垂头,望着她有点担心的眼眸,突兀很想挖出来。 收藏在殿里,只对着他一个人。 容涵转动心思,她为庶出,从小就比别人多上三分心眼。 陈娇娇蜜罐子里泡大的,怎如她八面玲珑,一眼她就猜出男人的不悦所为何。 掩鼻害怕状,装作不经意间开口,“这刺客为何往长欢殿跑?” 第六十四章 刺客(二) 话既已出,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人都听到了。 她是前朝公主的身份很难瞒着,大家多少也知道些。 平日里装聋作哑,现在不得不怀疑,看她的眼神也奇怪了起来。 陈娇娇茫然的从祁宴怀里看向周围,第一眼看到他不清不楚的神色,和何舒明同样疑惑的表情。 “我,他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我不认识这个人。” “蒙着面,当然认不识,拉开看看便知。” 容涵急躁的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押入死牢,话语间更是不管不顾起来。 何舒明上前一步扯开了地上人的面罩。 容涵是使唤不上他的,陈娇娇不可置信的抬头,挣扎开他的怀抱向后退了两步。 “我与此事无关,也不认识这个人,他是来行刺的还是来偷窃的我都不知道。” 何舒明答了句,“他想偷金印。” “那就是了,金印是我亲手送上的,何须麻烦多此一举,再找人偷出来。我是什么,蠢货吗?” 气的是他不信任,她将能给的都给了。 陈远泽的性命,金印,还有 “金吾卫?!” 女人的尖叫声显得那般刺耳,陈娇娇下意识的垂头。 看到何舒明掀开了男人的袖子,小臂上明明白白的刺着金吾卫的图腾。 一只朝天的凤鸟,是为母亲也是为她。 所有人的视线一瞬聚集在她身上,何舒明也抬头看过去。 她俯视着地上的尸体,面无表情也不显得慌乱的样子莫名像极了一个人。 前朝的公主勾结谋反,陈娇娇看到了四周的侍卫有人在悄悄拔剑。 就连十五的手也摸上了腰间的佩刀。 她被围绕在圈中,恍惚明白了。 今日之前她还是把这里当家的,母亲在这,朋友在这,熟悉的一切都在这。 朋友是真的朋友吗,这里还为她敞开吗。 “哦?熹贵妃对我的金吾卫好熟悉啊。” 祁宴没说话,看着她挺直腰,背着光抬眸,傲然挺立。 往日像个没骨头的小猫,在哪都能软软的赖上一会儿。 每每生气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直起腰,让自己看上去不好惹。 容涵心里有七分把握,就算陛下舍不得她,也堵不住大家的嘴。 她在暗处挑了下眉,挑衅意味满满。 对面人笑了,讽刺又不屑,看她宛若垃圾堆的赃物。 “别人不知道,何将军不知道吗。” 话到嘴边,换了一个人,陈娇娇垂下视线。 “金吾卫在我离开的那日,是不是询问过你们是否需要。我可以给你们,是你们不要的。我理解,你不信任他们。所以愿意跟随我的,我带走了,不愿意的就卸甲归田,解散的七七八八了。这人到底是不是金吾卫,你们心里没数吗?” 何舒明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心里知道她为了陛下已经掏空了手中所有底牌了。 像一个巴掌,质问在场每一个人,也在质问他。 祁宴抬手隔开挡在身前的人,在她要蹲下触碰尸体的时候拍开她的手。 他亲自蹲下了,凤鸟刺的栩栩如生,被血浸泡过更显得下一刻就要腾飞。 容涵心里着急,忍不住大喊,“陈娇娇!你不给大家个解释吗,你说不认识可有证据?” “当然,熹贵妃急什么。” 陈娇娇蹲下,刻意离他们有些距离。 祁宴感觉到了,抬眼看向冷冰冰的小人。 “金吾卫的刺青是用一种鸽子血刺出来的,遇热则显,平日是看不到的。” 陈娇娇伸手再一次想触碰尸体,又一次被人不悦的打开。 “好,就算我不碰,尸体应该是冷的。这个刺青没道理会显出来。” 容涵猛的瞪大眼睛,算准了一切,没算到这个。 或许陈臻也不知道,又或许她算计了她,可她现在来不及去考虑这个。 “啊,这,这是本宫想差了,不该怀疑娇娇。本宫也是太想为陛下分忧,这就给娇娇道歉了。” “你太想为陛下分忧?”陈娇娇站起,直视着眼前人,“那我也为陛下分忧一回,熹贵妃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怕是心怀鬼胎之人,是枕边人。” 祁宴无奈的碰了碰眉心,生气的小鸟最难缠了。 他并不知道这个,所以刚刚确实有过怀疑,是靠蹲下看到歪扭的刺青线条认出的。 容涵下意识的摸上心口,吞咽了下,“传闻,传闻都说先皇疼爱娇娇,特地为娇娇训练了暗卫。” “传闻有那么仔细,连这个都传到熹贵妃耳朵里了?” 话尾音上扬,咄咄逼人,半分不退让。 容涵没想到瞧着温软的人能这样不死不休,眼泪被逼了出来,又无法解释的只能摇头求助,“陛下” 她楚楚可怜,一遍遍的念叨着不是的,不是。 陈娇娇气头上,最恶心看到这个,想起头上还有个簪子,恨不得上去捅她。 “好了。” 男人冷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一盆凉水,从头浇熄。 她一瞬,不生气了。 只是,无可形容的感情。 失望吗,或许。都这样了,他选择庇护的人是她。 祁宴捻了捻手指,站起。再拖下去毫无意义,大家都站着这,不知道明日能传出什么。 他抬手叫十五解散大家,刚开口准备说话,面前人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明显的防备,让他咽下到嘴边的话。 朕明日给你个交代。 两人眼眸相交,陈娇娇暗暗期盼,他一直是个清楚的人不是吗,他不会毫无道理的包庇容涵的。 祁宴伸出一点的手,不知道该收还是该继续向前拉住她,问问她躲什么,为什么躲开他了。 “陛下” 身后容涵还在委屈的哭哭啼啼,不停的摇头,祁宴回头了。 他好像,到底只能留下一个相似的人。 没了她的话,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人会在他身边人。 他闭眼又睁开,转身抬步向前,陈娇娇笑了。 容涵梨花带雨的样子她看的都心疼,别说他了。 应该,是应该啊。 眼泪堵住了嗓子,她推开何舒明关切的手,转头回了殿里。 两人背对越走越远,何舒明看着她依旧直挺的后背,叹了口气。 选择跟上陛下的脚步,无数人朝着前面走去,只有她一个人走进昏暗的殿里。 关上门,关上外头所有的声音。 他让她跟上,回到永明宫。 容涵心底油然而生一抹庆幸,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位置的,他还是念着自己的。 “陛下” 她刚期盼的笑着开口,想为自己最后解释一波,猛的被人从后背一脚踹倒在地上。 用了力气,她没有防备的往期扑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容涵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到是十五,心猛的一沉。 “陛下,陛下,臣妾真的错了,臣妾是为您好啊陛下,求您饶臣妾一命,再也不敢了!” 男人随着烛火暗沉下去的面色,蔓延开来,刺骨焚心。 抚手,坐在高处,冷眼看着十五一脚一脚的踹在她身上。 “你从哪知道的?” 停了下来,容涵哭喊着拼命磕头,根本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继续。” 这一次换成了鞭子,长鞭砸在地上砰一声,容涵抱住自己不停的颤抖。 “臣妾真的不知道啊陛下,求您信臣妾一次!啊!疼!救命啊,救命!” “嘘。” 鞭声小了,冷汗滴进眼睛里,眼前模糊一片,刺痛又酸涩。 容涵费力的抬起头,男人微微扬唇,像被鲜血滋养而盛开的鲜花。 他站起来,她只觉得高大到吓人。 直到他走过来,捧住她的下巴,轻轻擦去她唇角的血迹。 她张了张口,刚想绽放个美丽的笑容。 “别叫坏嗓子,你清楚的。看着点,避开脸。” 笑容凝固在脸上,寒意从心脏传向四肢。 这种畏惧和恐怖,不是对陛下的,不是对高位者的敬畏。 仅仅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 他不是人,他不可能是人,平静的笑着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鬼!是恶鬼! “是陈臻!是陈臻告诉我的,是她,是她!她说您不喜欢我。她说我只是长得像。” “她说的也没错。” 眼前人态度随意,直接认下了。 容涵愣了,身上的疼痛有一瞬消失,此刻就是明确告诉她。 他只是看上她的脸和她的嗓子了吗? “朕说过了,不要和她说话。” 祁宴歪头抚摸着她的下巴,像是在挑逗一只快死的猫。 而他只要一用力,她就能死在他手中。 “臣妾错了陛下!真的知道错了,您高抬贵手,臣妾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了,求您了。” 祁宴皱眉,捏住眼前人下巴,左右看了看,这般苟且的样子,“不像了。” “像的像的,臣妾很像她。” 容涵用力扯出笑容,拼命回想她的表情,蹩脚的学习。 “叫什么名字?” “臣妾叫容涵。” 原来他连名字也没有记住。 “容涵,朕要你学她。努力点,学的像点,笑起来不许哭。” 容涵愣了愣,下巴一痛,她只得慌忙点头,笑出来。 男人眨眼点了点头,嗯了声。 没有移开视线,泛红的眼尾上扬,蚀骨般的寒冷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 他只是长久的盯着她的脸,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到底是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擦干净手。 “回去。” 他又恢复了平时熟悉的样子,容涵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推开门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等她离开,何舒明才上前一步,将收起来的信拿出。 祁宴盯着洁白的信纸,半晌没有动作。 他这么些日子动作一直在放慢,好像反应不过来似的。 何舒明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又不好现在提起,只能看着他拆开信。 看着,他突兀笑了。双手撑了下桌子,垂头吸气又吐气,何舒明不解的凑上去。 还没看几行,他就懵了。 这,这是情信啊。 只是叙说一眼入心的过程,说尽爱慕仰视之意,和想带她离开的诉求。 甚至都没有署名是谁写的,是那个刺客还是他背后的主人。 行文流畅工整,像是刻意练习过字迹的人模仿出来的,不像是他的。 祁宴扬手,丢向烛火,信纸一瞬成灰,散落在风中。 “查查,查不到就算了。” “陛下”话到嘴边,还是,“是。”? 第六十五章 动心 一早何舒明特地在长欢殿门口等待,等到陈娇娇走出。 昨日确实是他的不对,不仅是想为自己,也是为陛下和大家给个解释。 “何将军早。” 她的态度倒是在他意料之外,笑着擦肩而过,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一晚上,陈娇娇想的很明白。 她姓陈,乃前朝公主,他们的反应很正常,是人都应该怀疑。 她觉得自己还没那个能力,让别人在不明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就毫无原则的信任她。 只是,她不想和他们不清不楚了。 是普通过客,是日日会见面的人,不是朋友了。 “娇娇,”想来想去何舒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说,“下午我有空,去练箭。” “不必麻烦,我与完颜和于约好了,他会来找我。” 看,连找她道歉都晚一步。 今日一早她就被完颜和于的拍门声叫醒,他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昨晚的事,说那个刺客是自己哥哥训练的,特地来向她道歉。 即使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陈娇娇突然觉得他们两或许才是毫无瓜葛的一路人。 整个祁国上下,宫中所有人,和他都没什么关系。 他们两没有利益的纠葛,至少目前没有。 所以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同他交好。 她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对于和性子的朋友更是多多益善,现在让她只跟小月两人相对,闷的慌。 索性,还有他。 “娇娇,你体谅下陛下,尽量别在他面前说这些。你要是有心,就去问问陛下的身体,他” “是啊,现在没有心的人是我了吗?” 陈娇娇站停脚步,回头看着身后一脸犹豫的人。 她要求很离谱吗,惩戒容涵,给她一个交代,也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这已经算不上无理取闹了。 “何将军,换做以前我会叫人把她打死,打死前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听到她张口。现在不一样,我很清楚。所以,我只想要一个解释。昨晚我没有得到,现在我不纠结了。不知道就不知道。” 何舒明站在他那边,她能理解。 所有的所有她都能理解,她理解所有人的苦衷! 陈娇娇猛的转回头,强忍即将夺眶的泪水。 模糊中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人。 “完颜和于!” 完颜和于愣了下,找寻声音的源头。 蓦然,看到提起裙摆的姑娘直直的朝他奔来。 粉色的鞋尖露了出来,一下下轻踩在地上,也似乎踩在了心间。 好似耳边能听到脚尖着地的轻哒声,她如同春撞了个满怀。 陈娇娇跑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往前拽,“走了!” “哦哦哦,这是怎么了,舒明惹你生气了?” 完颜和于凑到她脸前,眼眶红红的,谁欺负她了? “没事。” 两人从另一条路消失,何舒明站在原地长长的叹了口气。 容涵消失了几日,不到十日陈娇娇又在永明宫看到了她。 不过她进来的时候,她连头也没有抬,笑着和他说话,一如既往。 像是那晚凭空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陈娇娇也懒得继续挂念,不让何舒明教她,她就天天和完颜和于混在一块儿。 一到了不当值的日子,她就奔去找他玩。 久而久之,他们两倒像是相处许久的朋友。 “你这箭术有所长进啊,现在也能瞄准了。” 还不是因为那晚他逼了一把,突然想起,陈娇娇摇摇头,把他赶出脑海。 “怎么样,我是不是可以和你妹妹一决高下了?” 完颜和于笑着递了杯水给她,顺手敲了下她的脑袋,“你做梦!雅雅的箭术可是和大哥学的,就连我都不一定能比的过她。” 他学着她的样子席地而坐,背靠着树干,显得很悠哉。 难得天气这般干净清明,陈娇娇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 想起了自己一直想问的事,“对了,你大哥见过我吗。那晚那个刺客问我是不是陈娇娇,像是冲着我来的。还给了一封信,但我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我大哥?”完颜和于侧头对上她疑惑的小脸,“你不可能认得我大哥,我大哥也不可能见过你。要算起来,他大了你一轮呢。” “什么?” 完颜和于不过大她四五岁,他大哥怎么大她一轮。 “你不了解。大哥是惠满王妃所出,王妃十四岁就跟了我父王,十六岁就有了大哥。王妃早逝,大哥一直跟在父王身边,亲自教导。大哥今年三十有余了,你才多大点。” “这样啊,”陈娇娇鼓了鼓嘴,“那,说不定他从哪见过我呢?” “也不可能。” 说着完颜和于坐起,“大哥,他,很少出北域了,可以说很少出房门了。我小的时候,大哥是个神话,传说中不伤不死的战神。十四岁带兵,十八岁就领着北域的勇士,一次次的打退外族的骚扰。他骑在马背上,那时候他头顶鎏金的发髻都让我羡慕。他常常出门,得空的时候就策马出远门,游山玩水。我和雅雅总是很期盼他回来。带回些小玩意,还会和我们说外头新奇的事。” “后来,一场战役中,他被自己的亲信算计。是陛下带人救他的,那时候陛下还是定北王世子。保下了一条命,腿却伤了,再也没有办法治好。从那以后,我就很少见到他。寥寥几次,他也只是坐在轮椅上,在门口看着不远处。” 他说完后,陈娇娇长久没有说话,回味这个故事,也在想故事中的男人。 他腿伤那年才二十岁,她才六岁,他确实没可能见过她。 复杂的事情堆积,陈娇娇烦恼的揉了揉眼睛,实在是转不过来。 看着她像是懒猫被迫动弹两下,完颜和于心里发笑。 阳光从树枝间洒下,洒到她身上,头顶,亮斑点点。 他收敛了些笑容,之前他的接近是有目的的。 大哥腿伤这么多年了,他问过大夫了,是好不了了。 父王心心念念惠满王妃,这些年身边也就母妃一个。子嗣也就他和大哥二人,现在父王重病在床,大哥又那样,他动了心思也不为过。 想不到的是,大哥坐在轮椅上十多年了,在军中还那般有威望。日日下棋煮茶,却什么也躲不过他的视线。 他败了,才带着残兵逃出北域,投奔陛下。 但是再怎么说,陛下和大哥才是更相投,两人间从小便志趣相洽。 所以想寻个把柄,或是陛下的弱点,相互牵制他才能高枕无忧。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越发不愿去算计这些了。 就算不在陛下面前故意,他也想跟这个小公主亲近。 听她软软乎乎,粘腻的撒娇,不满生气的样子都是娇气矜贵的。 草原上没有这样的姑娘,像捧在手心的一瓢沁水,须得费尽心思保护住。 “唔,糯米团子。” “嗯?”陈娇娇歪了歪脑袋,“你说什么?” 像阿嫂她们做的糯米团子!完颜和于开心的想到了一个很贴切的形容词。 想抱抱,在怀里揉一揉,看看是不是真的那般暖乎。 他的眼神越发诡异,像是惦记小羊羔的黄鼠狼,陈娇娇嫌弃的白了他一眼。 “不早了,我走了,小月还在等我呢。” “陪你回去啊?” “宫里谁能给我吃了似的,不要不要。” 陈娇娇犯困,打了个哈欠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路过后花园的时候,她刚准备加快点脚步,省得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右边的草丛猛的一动。 没有风,草却沙沙的晃动不止。? 第六十六章 放过我吧 陈娇娇一下子停住了,不好的感觉涌上,不会是蛇?! 这个天气,蛇应该冬眠结束了,这样的沙沙声像极了这种冷血动物吐信子的声音。 她吓的僵硬,快哭出来了,无比后悔为什么不让完颜和于送她。 草丛不动了,自己给自己壮胆,她一点点扭动脑袋。 白白的小脑袋在草间晃动,竖起的耳朵来回摇晃,三瓣嘴还在唧唧的嚼着嘴里的草。 看着她,好像也在打探她是谁。 “呀,是小兔子!你个坏兔子吓了我一跳。” 小兔子才刚刚巴掌大,像是刚出生没几日,浑身毛发雪白发亮。 可爱的样子叫人心都化开了,陈娇娇忍不住蹲下,朝着它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过来,我不伤害你。你好可爱呀,我摸摸你好不好。” 小兔子上前了一下步,闻了闻她的手指。探寻了会儿,觉得她没有威胁了才大着胆子,舔了舔她的手指尖凑近。 陈娇娇激动的呀了声,又不敢吓到它,格外小心的将她抱到手心。 “你真可爱,要不要跟我回去呀,我养你。外头有蛇蛇哦!最喜欢吃你这么点大的小兔子了!” 她威逼利诱,怀里的小东西很明显听不懂。还不搭理她的滚了一圈,寻得个舒服的位置,两只耳朵倒着,舔毛。 毛茸茸的小动物最可爱了,陈娇娇驻足摸了好一会儿。 “娇娇?” 日子过的清闲了,听到女人的声音,抬头看到他们两从不远处走过来,陈娇娇才想起这宫里还有这么两个人。 “陛下,熹贵妃。” 容涵远远的就看见了她,本来应该记着那日的教训,退避三舍。 可她再三观察,男人的视线时不时的就往那飘。 再者,她这些日子装的不错,好好的研究了下她的说话行走。 现在两人大差不差,就如同双生姐妹,陛下对她更是放纵。 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这宫中只需要一个熹贵妃,不需要陈娇娇。 “娇娇这抱的是什么,呀小兔子!真可爱啊,好小啊,我可以抱抱吗?” 陈娇娇垂头不太想搭理她,一手摸着怀里的小兔子。 祁宴看了她一眼,抱着只兔子一脸他们挡道的样子。 除去陛下这个两个字,她没有别的想说了吗。 原来已经到了这般田地。 “给她玩玩,再还给你。” 她这样的性子,会跟他吵闹,小鸟会多叽喳几句。 太,想听到了。 可她只是抬起了头,淡淡的答了句是,然后将怀里的兔子递给容涵。 他是陛下,陛下都开口了,哪有不给的道理。 容涵抱在怀里,惊喜的一直在叫嚷。 陈娇娇听的心烦又舍不得小兔子,只好站着等。 “取名字了吗?” 他突然开口,音色淡的像是要融在风中。 记得她最喜欢取名字,小到一些心爱的物件,大到宠物,都各自有各自的名字。 陈娇娇愣了下,摇头,“没有。” 祁宴没再说话,看着容涵抚摸着兔子脑袋。 “太可爱了,好想带回去呀。但是这是娇娇的,陛下臣妾也想要一只。” 扭捏作态的话音刚落下,手背上传出一片湿凉。容涵啊了声,下意识的松手,将手中的小兔子扔了出去。 小白兔年纪尚小,从高处坠下,直直的砸到地上。抽搐了几下,口中涌出鲜血,不再动弹了。 陈娇娇一瞬捂住眼睛,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骗子,不是说会还给我的吗。 祁宴也短暂的惊了下,要不是没料到,他能接住的。 下意识的侧头对上她含泪的眼眸,第一次从她漂亮的大眼睛里看到了失望和疏离。 她从未这般看过他。 心口猛的撞了下,他狠狠的皱眉,这种感觉让人由心的烦躁。 升腾起的不安再次席卷,压抑着难以呼吸。 “啊,陛下,对不起。它舔了我一下,我没想到,真的对不起。” 陈娇娇不想再听下去了,有什么结果呢。 他是陛下,她是贵妃,她是贱婢,一只兔子的命能有多重要! 她的命能有多重要。 眼前人转头就想跑开,祁宴迅速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娇娇,朕赔你一只。” “不用了,草丛捡的野兔子,不是我的,陛下不必费心。” 她手腕不停的颤抖,扭动着用尽全力挣扎开。勉强扯出笑容,向前跑去,像是身后有人在索命一般。 鼻尖还萦绕着鲜血的气息,陈娇娇止不住的腿软。 差一点被石头绊倒在地,小兔子前一刻还乖乖的躺在她怀里,蹭着她的手心。 下一刻成为了地上冰冷的尸体。 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非要抱起来,它现在应该还好好的在草地里饱餐。 小兔子是信任她才走了出来,是她辜负了,害它白白丢了性命。 从下午到晚上,祁宴第无数次询问她回来了没有。 得到的结论还是完颜和于带着人出宫了,说是有何将军的手令,带着她出去训练。 “半个时辰内把人带回来。” 他忍无可忍,下午的事是真的没有想到。以为容涵抱一下,就会还给她。 他立刻就想补偿她了,只是到现在她都没有给机会。 十五在宫门处逮到了吃着糖葫芦的陈娇娇,在推进永明宫前,何舒明摘下了她发间鲜嫩的花朵。 “娇娇,算我求你了。进去后好好说话,陛下等你很久了。” 陈娇娇还在发蒙,被推进去,她总觉得这个场面好像日日上演。 下午她躲在假山后面找了个地方好好哭一场,没想到被完颜和于找到了。 听她抽抽噎噎又哭又抱怨结束后,他一拍手就说带她出宫玩。 本来也没那么想去,他说散心,而且形容的特别好玩,她就跟着去了。 确实暂时忘记了烦恼,现在一进来她又想起那些了。 “去哪了?” 她额上的花钿红的刺眼,祁宴紧紧的盯上她。 别逼他,再一次关她起来。 “出宫了,今日不是我当值。” 陈娇娇老老实实交代,完颜和于偷的何舒明的令牌,但应该罪不至死。 “和谁?” 喑哑的嗓音极力克制,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完颜和完颜王子。” 祁宴笑了下,闭眼。这种感觉像是在心脏上化开一道口子,鲜血所及之处,腐蚀溃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却怎么也不属于他,想尽办法就是无法困住。 困住人,也困不住心。 “朕,想杀了你。” 轻轻的似乎在询问她的意愿似的,陈娇娇茫然的歪了歪脑袋。 他到底又怎么了,她都已经不那么生气了。 一只兔子,她没有无理取闹的资格了。 “陛下想杀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祁宴睁眼,侧头看向她。冷峻的面容像是染上薄雾,虚无缥缈到看不清。 陈娇娇揉了揉眼睛,再一次对上他的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垂下头,不知道是不是烛火昏暗,肤色过于苍白,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画圈。 “娇娇可听说过人彘。除去四肢,困在狭小的桶里,一辈子到死。” 他一字一句慢悠的说着,陈娇娇猛的瞪大眼睛,倏尔背后一凉。 “朕不想这么对你,所以老实些。” 老实? 二字点燃了陈娇娇,“我这些日子哪一日不老实了。陛下叫我做什么,我便就做什么,我难道还不算听话吗。是陛下您的宠妃不放过我!” 祁宴抬眼看过去,她强忍的泪水还是决堤,抹了把小脸,显得格外愤愤不平。 “你想怎么办?” 他是真的在询问她想如何,落在陈娇娇耳朵里便是他不耐烦。 “我不想怎么办,陛下若是没事,我就先出去了,不早了。” “朕说了朕赔你一只,你到底想如何?” 他压抑的低吼声从身后传出,宛若困兽寻不到方向。 陈娇娇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不是一只兔子,陛下!” “不是兔子的事。陛下没有觉得我不应该在这吗?” 她转过身面对他,祁宴一瞬抬头,理解了又不太敢确定。 “你,说什么?” “我不应该在这了。我是前朝的公主” 话到嘴边陈娇娇不知道如何组织,但她确定他一定能听懂。 “谁找你麻烦了?” 他一字一顿,陈娇娇用力的摇头,他这样的态度让她不明所以了。 “一出事,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因为我是陈娇娇,因为我姓陈,我是前朝公主,这无可避免。陛下,要不放我出宫。” 最重要的是他未曾信过她。 现在两人间只能消磨曾经的感情,陈娇娇觉得现在也只剩下一个底了。 不如留下些美好,让她有值得回忆的。 他有皇后,有心仪的贵妃了,也有后宫佳丽,她在不在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祁宴眨了下眼,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 出宫,她要离开了。 他深邃无底的黑眸深处,蓦然的凌乱一片,甚至空白到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想理智的去思考这个正确的决定,却无能为力。 许久,他碰了下唇齿,“好。” 眼泪流进唇缝,品尝到苦涩,陈娇娇用力闭上眼,“谢陛下。” 第六十七章 妥协放下 “叫十五送你。朕,祝贺你自由。” 陈娇娇轻声嗯了下,刚转头想离开的时候。看到他抽出桌上摆着的短刃,毫不犹豫的举起,向心口刺去。 “陛下!” 她一顿,忙抬步往他身边跑去,一狠心直接往他身上扑去,抱住他的脖子。 刀尖在她后背堪堪停住,陈娇娇急促的喘息,震惊的瞪大眼睛对上他极致平静的眼眸。 “陛,陛下这是做什么?!” 在夜色中显得他有些病态的苍白,靠的近了才感觉到他身上的冰凉。 陈娇娇突然想起那天何舒明说的,要是有心就去问问他的身体。 他怎么了吗,旧疾犯了? 还没等她开口问出,他伸手轻点上顺着她脸颊掉落的泪珠。 “朕送你份贺礼。” 反应了许久,陈娇娇才知道,他说的贺礼是他的性命。 他用命祝贺她自由。 只有他死了,她才能离开。 “小猪。” 他冷峻的面容扯出淡淡的笑容,轻笑开口。 陈娇娇心狠狠被捏紧,抱住他的脖子拼命摇头。 “阿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不可能。” “为什么啊?你就留在我身边不行嘛,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真的!” “殿下会长大,没什么是永远。” “我长大了也喜欢你!我发誓。那我们拉钩嘛,永远在一起,撒谎的那个人会变成小猪,被宰掉吃哦!” 她从没想过他会记得。 该被宰了吃掉的人是她,他却用性命成全。 “陛下别这样,我们那时候都年纪小,这种话是不作数的。” 没人能预料到未来会是怎样,所以童言无忌。 她抱住他,温暖的叫人沉溺,可说出的话却刺骨。 祁宴垂下眼睑,推她离开怀里,撑起自己坐直。 “那,就当朕赔你条命。” 利刃在他手中转动玩弄着,陈娇娇着急的一把按住他的手,“陛下!” 不是因为兔子,也没有生气,他如此聪慧的人,避重就轻,一晚上刻意躲避。 她都点出来了,他依旧能不动声色的引开。 陈娇娇抹了把眼泪,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无奈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隔在他们间的太多太多了,只要她是陈娇娇一日。她不会低头妥协,她要的是他心里只有自己,而且永远信任。 只要他是祁宴,他就不会轻易向仇恨妥协。 他是陛下,注定三宫六院,佳丽万千。 像两把尖锐的刀,互相伤害,无法拼在一张图上。 “想走就叫十五送你,出去。” 祁宴开口打破寂静,再坐下去毫无意义。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笔,一晚上每一刻都是平静的。 笔尖在纸上游走,熟悉的字迹,陈娇娇发愣的盯着,好半天才担心的询问,“那陛下” “誓言毫无意义,你也不需要朕赔命,朕会好好活着的。” 好烦啊,他这样阴阳怪气,恼人的厉害。 一副生死随意的样子,都坐到九五至尊的位置了,怎么还能这般看淡。 “我不走了!陛下赔我兔子!” 想来自己要是离开了,也定放心不下他。 他惯有手段,省得前脚还没踏出宫门,就听到丧钟! 陈娇娇气呼呼的站起,垂下的手却被人一点点拉住。 “既然这样,朕睡不着,娇娇陪朕一晚。” 低沉的声音拖着慵懒的尾音,不难听出诡计得逞。 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好看,微微抬头看着她,狭长的丹凤眼缠绵着烛火的倒影,像是洞房花烛夜,娶亲的郎君。 陈娇娇心早就软了,咬牙哼了好几声,被他揉捻着手指尖。 她愤愤不平的跺着脚走到床边躺下,重重的的翻了个身表达自己的不满。 又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舒服的躺到床上她才从自己的内心提炼出一抹莫名的喜悦。 早上她醒在长欢殿,还没来得及去思考,一翻身就看到地上四五只白兔子活泼的蹦跳着。 “啊!!小月!” 小月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看见陈娇娇跪坐在床上一脸吃惊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奴婢昨晚也吓了一跳,是陛下送来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昨晚陛下是抱着殿下回来的,像是和好如初的样子。 陛下又一脸嫌弃厌恶的拎了四只兔子进来,拍拍手又扔了只进来。 关上门,让她们几只好好‘相处’。 “我我我,” 陈娇娇咬牙切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送两只去永明宫,我养不了这么多!” “陛下还送了个人来,说是专门养着它们。” 得,陈娇娇一屁股重新坐回床上。 行,都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他选择用这样的方法堵住她的嘴,以大化小,将无法化解的矛盾归结于几只兔子上。 该说他实在太过聪明了,还是该可怜被他吃的死死的自己。 陈娇娇选择忘掉,就这样,到此为止。 半月有余了,惦记着那个比赛,完颜和雅已经老实了许久了。 听说矜矜业业的找了个桂满楼最有名的大厨,教她做各式的菜品。 陈娇娇又懒又嫌脏,在伙房呆不到半个时辰就恨不得回去把全身都搓一遍。 现在也不得不日日去伙房,找宫中的厨子拜师。 她们两说好了,以公平公正的投票原则,投票的自然是宫中熟人。 永明宫,长欢殿,和他们现在所住的宜长殿,三殿上下所有人。不论侍卫婢子,人手一票。 都是这些人投票,陈娇娇特地去四处打探了下,他们平时的喜好。 大家都说能吃上白面,热乎乎,又香又咸就是美味了。 她思来想去打算做个面条之类的面点。 “哎哎,你还没问我喜欢吃什么呢,我喜欢甜的,像奶糕。” 阿妈每次做完奶糕身上都甜腻的很,想闻闻她沾染上会是何等香酥软绵的味道。 陈娇娇白了完颜和于一眼,揉着手里的面团,“不感兴趣,王子不给自己妹妹投票?” 完颜和于赶紧摇头,“我不想雅雅成为皇后,自然不会给她投。我帮你算了算,你不占人数优势啊,长欢殿只有你和小月两人,你抓住我不就有三人了。” “快烦死我了,你要不给我揉面,要不赶紧走开。这破面团要揉到什么时候啊?!” 王厨子赶忙丢下勺子,跑过来看一眼,“姑娘稍安勿躁,快好了快好了,将里头的气排出就好了。” 完颜和于站在一边,看着她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系个白围裙,满脸的烦闷不悦。 小拇指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娇气的可爱。 脸侧沾染上洁白的面粉,鼻尖上也有一点,额上的汗珠下一刻就要滑落。 他伸手擦去。 突然被人碰了下,陈娇娇一愣,下意识的抹了把脸。 将更多的面粉抹到脸上去了,逗笑了完颜和于。 “娇娇真是太可爱了,我要是被大哥抓回去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会很想你。” 面团被扯的一条条,断的断,粗细不均,陈娇娇随口问到,“你大哥抓你回去,会怎么样,把你关起来?” “也许,杀了。” “嗯?!” 他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陈娇娇愣了愣,觉得可能是在开玩笑。 同父亲的两兄弟,不可能做到这份上。 搅动着锅中的面条,没再说话。 王厨子说飘在水面上就是熟透了,看样子差不多了她从锅中捞出。 配着荤汤洒上些香葱,看着还真有那么回事。 完颜和于等不及的挑起一根尝了尝,在她期盼的眼神下,他勉强将嘴里半生不熟的东西咽下去了。 “还,还可以的,还不错。” 陈娇娇弯起眼睛笑开,不用亲自尝就知道一定不咋好吃。 毕竟是自己做的第一份成品,她不打算浪费,勾了勾手叫来小厮,“去,给你们何将军送去。” 永明宫内,何舒明看着摆在自己面前和他不同的面条,歪了歪脑袋。 “今日换菜系了?” 祁宴撇了眼,没理会他强行呆在这蹭吃蹭喝的行为。 闻上去味道不错,何舒明夹了一大筷子往嘴里放。 “咳咳咳咳!咳咳!” 祁宴皱了眉,嫌弃的打量他憋红的脸色。 “陛下,您现在没有味觉了吗,您这日日都吃这些?” 他声音尖利的像是老太太,指着那碗面条欲言又止,祁宴抬筷子丢了块糕点。 何舒明小狗似的张嘴接住,吃掉才压下嘴里那又酸又咸的味道。 唧了会儿,他才想起来好像某人最近在忙着学厨艺啊。 “和雅公主又整我,陛下您倒是管管。这好歹是送到我嘴里,送您嘴里呢。” 话说完,他又觉得不对了,“和雅公主怎么会往永明宫送东西呢,你过来,这谁叫你送这个的?” 小厮颤颤抖抖的不敢隐瞒,“是,是姑娘。” “什么姑娘啊,说明白点。” “娇娇姑娘。” “什么娇娇” 何舒明下意识的往下接,门口传出偷听之人憋不住的噗嗤声。 他才反应过来,长长的哦了声,“原来是这位姑娘啊。” 祁宴挑了下眉,看向那碗卖相不错的面。 真是人如其面啊。 见他盯了下,何舒明笑嘻嘻的推过去,“陛下要不尝尝?” “朕尝的不比你少。” 小时候这种加了料的东西,他不知道吃过多少。 祁宴无语的摇头,多大了还这般,何时能长大些。 “吃掉。” 他随手敲了下桌面,闲散的站起来走回去。 何舒明一脸黑线,吃掉?!吃掉了会死 “陛下谋害忠良啊!!!”? 第六十八章 夜会 在他撑头胁迫的视线下,何舒明硬着头皮吃干净了。 出去后一把逮住想跑的陈娇娇,“陈娇娇!你站住了!” “呀,何将军,找我有事吗,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何舒明咬牙切齿的嗯了声,“当然有事了,这笔帐你说说如何算。” “不关我的事呀,是陛下命你全部吃掉的。” 伶牙俐齿,何舒明重重的敲了下陈娇娇的脑袋。 不过也好,这样的亲近玩闹,总算是比前几日的冷淡要好。 想必昨夜陛下和她的矛盾也化解了。 不过胃里翻江倒海,他都不想回想那时而软黏又时而干巴的面条。 他一脸噎住不上不下的样子,看的陈娇娇笑的蹲在了地上。 “何将军真是好好笑,你” 话还未说完,就看的后头走出来的黄太医。 何舒明也看的了,收敛了玩笑的心思,主动上前一步询问,“黄太医,陛下昭您所谓何事?” 是感觉到他身体好像带不动似的,昨晚睡下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他冰冷的手触碰到她的手背。 陈娇娇也皱了下眉,眼巴巴的等着。 “啊,无事无事。陛下的安神香用完了,昭老臣来再开一些。” “安神香,是用作什么的?” 黄太医抬了下头,他不常在宫中,也就是目睹了那些才知道眼前人于陛下关系非同一般,此刻也不瞒着。 “公主,是辅助睡眠。” 睡眠?他说他睡不着的时候,她以为只是随口一说,骗自己留下,原来他是真的不舒服吗。 看向紧闭的永明宫,陈娇娇的眉皱的更紧了。 “用多了可有什么副作用?” “副作用的话只是会产生依赖,陛下夜夜需点着才能入眠。” 她的担心写在脸上,何舒明谢过黄太医后,陪着陈娇娇坐在一边的长廊上。 “陛下最近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除去你,也就完颜和成,朝中大小。” “所以啊,” 说来说去,她理解不了也很难帮上忙,只有让她害怕。何舒明站了起来,伸手轻拍了拍陈娇娇的头。 “你就给陛下省点心,你老实点,就帮上陛下了。” 说完他挥挥手,像是有事要忙的样子。 陈娇娇哼了声,恶狠狠的送他离开。 她哪里不省心了,她是最省心最听话懂事的那个好不好! 晚上,惦念着不出去惹事,陈娇娇老实的坐在长欢殿发呆。 “殿下,外头门口有个荷包哎。” 小月疑惑的走进,将手中红色的荷包递给陈娇娇,陈娇娇撇了一眼。 红底白花,大晚上瞧着有些诡异。绣的针脚倒是整齐细致,精细到纹路。 “丢出去,别随便乱捡这些了。” “是。” 小月听话的出去扔的远远的,扔掉后她垂头发现手指上沾染了红色的印记,闻起来还有种淡淡的香气。 只是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香,像是玫瑰又更淡雅些,奇怪的很。 她没多想,在身上擦了擦就回去了。 两人在殿中闲聊,到了准备入睡前,门外突然来人了。 “月姑姑,姑娘在吗?” 是永明宫云公公的声音,小月应了声,不解的对上陈娇娇的视线。 “陛下找姑娘去北面竹林一趟。” “陛下?都这么晚了,殿下您” 陈娇娇听着眨了下眼,开口问,“陛下找我去北面的竹林?” 门外人答,“是的姑娘。” 听着声音真的是云公公的,陈娇娇笑了下,“知道了,我马上去。” 门外人离开,她抿了口茶水,让小月去叫完颜和成在那等着她。 “完颜王子?!您确定吗,陛下找您啊,您叫完颜王子去,不好。” “哪那么多话,快去。” 小月挠挠耳朵,苦着脸支吾了半天,“您不是想存心气陛下,不太好。” 陈娇娇被气笑了,推了把小月的肩膀,赶她出去,“快去。我气陛下做什么,没那么无聊。” 等到小月回来说完颜和于已经过去了,她才慢悠的起身出门。 第六十九章 玷污 竹林遮挡了月光,夜晚走进四下不见五指。 癞头挠了挠头上的虱子,提了把裤子继续往里走。 里面黑黝的吓人,但他还是鼓足勇气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吹起口哨,“有人在吗,有人吗?” 为自己壮胆,他吞咽了下大步向前,总不好让美人等太久。 下一脚,他被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下,猛的向后倒去。 刚要开口叫喊,一块白布就塞进了嘴里,强迫着咽下到嘴边的惊呼。 “你在等我吗?” 灯提起他才看清眼前的姑娘,巧笑倩兮的眼眸在昏黄的灯下温柔甜蜜。他止不住的疯狂吞咽,想象着衣钵下细嫩的身姿。 连连的点头,被人从身后一脚踹在地上。 “呸呸,怎么这么多灰,这么脏。娇娇,你怎么会认得这个人?” 完颜和于冷着脸,一脚重重的踩上癞头的背,踩的癞头呜咽哀嚎的蠕虫般扭动。 “我不认识他啊。” 陈娇娇直起身,“我是被陛下约来的。” “陛下?大晚上陛下约你到这?” “当然不是。” 还不是要问眼前人,是谁约过来的。 要是她没让完颜越跟来,现在已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美人一脚踹在脸上,鼻血直直的涌出,耳边嗡鸣不断,癞头愣了许久才呜呜的挣扎求饶。 终于明白眼前人似乎不是他能肖想的小宫女。 陈娇娇踩掉他嘴里塞着已经染了血的白布,“你是谁叫来的?” “饶命饶命,饶命啊!” 又是一脚,癞头埋头进地上瑟瑟发抖,嘴里念叨着饶命。 “带刀了吗?” 完颜和于一摸身上,可惜的摊开手。 一听刀,癞头拼命的挣扎,“我说我说,是有人给了我个帕子,上面写着让我晚上来这见她,说是仰慕已久,想见一面。” “哈,”完颜和于蹲下用脚踹了踹他,“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哪家姑娘这么不长眼啊?” “我啊。” 陈娇娇俯视着地上人,背着头顶的月光微微笑开,“我就是那个不长眼的,带他去后面躲起来,别让他出声。” 时间差不多了,该捉到老鳖了。 完颜和于听不懂只能照做,拖着人躲进黑暗中。 刚躲好,就看到她将灯放在了地上,解开上衣的扣子,脱掉了一层衣裳,又是一层。 他骂了声,一脚踹倒了身边色眯眯快流口水的人。 书上说灯下美人,此刻他真切的见识到了。 即使只能看到背影,她拉低里衣,漏出圆润的肩头。纤细的颈脖勾勒着曼妙的身姿,半坐半卧在地上,如枯叶中的无力煽动翅膀的蝴蝶,停下喘息。 叫人止不住的想拥她如怀,永远的疼爱,珍视,护她如珠如宝。 断续柔软的哭声传出,完颜和于吞咽了下,想来想去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逼着自己清醒一点,这很明显是有人算计了娇娇。 多危险啊,一定要找到背后主谋。 没让陈娇娇费力装多久,不远处就传来脚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这样的体重不像是个男的,她猜的没错,很少有男人能相处玷污清白这种手段。 而且她猜,这个人一定会比别人来的更早。 这个人想亲眼,第一个目睹她的惨状。 “娇娇妹妹。” 昏暗的灯笼照不亮全部,陈臻停下脚步。 她特地带了两人小时候一同做的灯笼,为她默哀。 被个喂马的下人强行玷污的滋味不好受,痛死了。 一想到这她就止不住的浑身震颤,激动到恨不得现在就看看她小脸上的表情。 “是你?!阿臻姐姐为何这么做啊,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想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但陈臻也想感受俯视她的快感,终于在她的脚下了。 她轻轻的哈笑起来,一声声回荡在四周,比鬼怪更可怖。 人心隔肚皮,才最难测。 “陈娇娇,我恶心你。我已经半人不人,半鬼不鬼了。你知道陛下怎么对我的吗,他把我关在了合仙殿,没有人来,也没有人能离开。没有人和我说话,也没有人理会我。一日就送一餐,有时候是珍馐美味,有时候是馊饭,有时候里面爬虫满满,你能想象到吗。白色的蛆虫在米饭里蠕动,可我必须吃下去,有人看着我啊。陛下多狠啊,这么对待他的救命恩人。” 陈娇娇听着也呆了下,只是许久没见过陈臻了,没想到她得到了这个一个下场。 “是呀,陛下疼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又一次说了一摸一样的话,陈臻怒急反笑,“你都这样了,还有脸说。听,快来人了,你说陛下还会要你吗。你脏了,真恶心,陛下不会要你了。” 陈娇娇听着笑了声,撑起自己,扣上衣裳站了起来。 “脏的人不是我,”她走进,陈臻愣愣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纤细的食指戳向心口,仿佛将她的心一瞬捅穿。 眉目冰冷肆意,如同黑夜里吸人精气的妖鬼,微笑着上扬的眼眸抹不去的傲然。 “脏的是你。” 陈娇娇抬手,完颜和于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踹出去。 癞头跌跌撞撞的奔到她们面前。 “她好看吗?” 不如你好看,癞头咽下了到嘴边的话,从心的点了点头。 两人间他觉得还是不要惹这一个。 “归你了,今晚她是你的。你想做什么都行,但是如果她被你玷污了,你明日能收到黄金千两。” “陈娇娇!” 陈臻不蠢,一下子反应过来,想跑却被完颜和于抓住。 “我不打女人,你最好老实点。” 陈娇娇没搭理疯狂挣扎咒骂的陈臻,捻去衣裳上的沾染的落叶,“听懂了吗?” 癞头赶紧点头,听着她温和又勾人的声音,他身体里的欲望已经被勾起大半,呼吸也急促起来。 陈娇娇笑了下,满意的点了点头。拉住陈臻的手放到癞头手中,“不必客气。” “陈娇娇!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陈娇娇实在嫌脏,不想在那穿鞋了,提起鞋子背过身往外走去。 身后传出尖叫和咒骂,撕心裂肺的哭泣如同恶鬼,完颜和于咦了声,缩了缩身子往她身边靠了靠。 对上她月光下平静侧头的眼眸,他又吞咽了下,讨好的往一侧走了点。 看着莫名有点像一个人,或许是在一块时间久了,两人真的有点相似。 “你说,咱们会不会过分了点?” “哪里过分了?”陈娇娇笑着看到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从另一边往竹林里去,“你看,他们是去抓我的。” 该是她躺在地上,被他们发现。 陈臻若不害人,怎么会害到自己身上。 她刚刚在想,若是陈臻没找人来看她残破的样子,她也放她一马,不大肆宣扬了。 可惜啊,陈臻自己找了人玷污了自己,自己找了一群人来观看。 “也是。” 想到这,完颜和于心里也后怕了下,要是娇娇真出事了,他都不敢想。 “下次啊,有任何一点有危险的事都要找我。知道没,我日日都有空,不论晚上白天,千万别忘了。” 他难得认真严肃,陈娇娇笑了下,点头。 坐在亭子里,她想将鞋子穿上。 伸手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尖在微微颤抖,不是没后怕过。 一念之差,她差点就成为陈臻口中说的人了。 完颜和于见她愣神,以为她嫌脏,蹲下一手直接抹去她鞋子上的落叶。 “来,伸脚。你可真是娇气的小公主,这点落叶都嫌弃。京城中的贵女都像你这般吗,我怎么没见着几个和你一样的。” 他絮絮叨叨像是对待自己小妹妹,陈娇娇忍不住笑出声。 当下也不再客气,伸出左脚,看着他帮自己穿上鞋。 “另一只猪蹄。” “完颜和于!” 她气闷的锤了下他的肩膀,完颜和于哎呦了声,假装疼的龇牙咧嘴。 月光下他冰蓝色的眸子荡漾着涟漪,像是泉水涌动清澈。 干净的不带任何一点算计,娇憨的少年俊秀强壮。 陈娇娇看了会儿,微微俯下身子,“北域人都是蓝色的眼睛吗?” 都像他这般好看吗? 靠的近了,她身上清淡的香气席卷,完颜和于咳嗽了两声,往后挪了半步。 “是啊,我们那都长这个样子,雅雅也是蓝眼睛,大哥也是。” “嗯。” 陈娇娇笑了两声,本想等着看会儿笑话,可已经困的不行。 她站起摆了摆手,“明日要是有空可以来告诉我她的惨状。” 完颜和于应了声,执意将她送到长欢殿门外,看着她走进才离开。 殿内,小月着急的来回走动,见陈娇娇走进,赶忙一把上去握住她的手。 “殿下,如何?陛下,您还有完颜王子,不是那个了” 傻姑娘,脑袋里只有这些东西。 陈娇娇敲了下她的脑袋,“不是的,根本不是陛下要找我。” 她简单的叙述了一下过程,说完后眼前人小脸惨白,一副紧张到极致,又很生气的样子。 看的陈娇娇想笑。 小月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刚刚想问的,“殿下,那您为什么知道不会是陛下啊?” “陛下不会约我到那个地方。” 北面的竹林,她小时候曾经被他们丢在那。 美曰其名捉迷藏,实则玩弄的人是她。 她从正午一直呆到晚上,无法辨认方向,只能害怕的不停打转。鼓起勇气往前走几步,一回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点。 像是永远绕不出去的圈,打定决心将她困死在那儿。 从那次后她从不会一个人去北面的竹林,特别是在晚上。 他知道的,所以他没道理这个点将她约到那里。? “睡,明早我想不会安生。” 第七十章 比赛 一早陈娇娇刚迷迷糊糊的睁眼,就看到小月搅着手,一脸紧张的坐在一边。 是既有话要立刻跟她说,又不敢叫醒她。 见到她醒了,她立刻僵直的站起来,“殿下,她死了,投了莲花池自尽了!” 哎呦喂,陈娇娇摸了摸耳朵,不知道以为小月嗓子破了呢。 大早上叫的她耳边嗡嗡作响。 “死死了呗,那还能救活了不成。” “可,可是,陛下他们已经知道了。早上我奴婢看到十五带人去收尸了。” “那又如何,我昨晚是和完颜和于在一块的。” 而且陈娇娇也不觉得,他知道前因后果后会因为这个而罚她。 要是那样的话,他就不是她的阿无了。 大不了说清楚呗,还能咋办。 她不急不慢的梳洗好走到永明宫,永明宫内一如既往的三个人,只不过今日安静了很多。 他还是那个他,不对的别人。 “陛下早啊,熹贵妃早。” 容涵手指一颤,针戳破了指尖,染脏了手中的绣花。 祁宴抬头看了眼一边的小人,觉得她今日心情不错。陈臻的死让她这么高兴,写在脸上了。 陈娇娇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轻轻笑了下,走到熟悉的位置站好。 昨晚云公公的声音她没有听错,陈臻很明显是使唤不上永明宫的云公公,那只有一个人能偷偷摸摸的干这事。 只不过她没有切实的证据,省得容涵反咬一口,陈娇娇到底是暂时忍下了。 微微笑着对上容涵不小心飘忽过来的视线,容涵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绣花掉在地上。 “对,对不起,那个陛下臣妾身体有些不适,可否先回去休息。” “别呀熹贵妃,不再多呆一会儿了。” 容涵手颤的止不住,祁宴看到了,觉得有些不对。 特别是小人今日故意亲热的态度,恨不得上去姐妹相称,脸上甜蜜的微笑假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有事说?” 听出他在问她,容涵的头垂的更低了。陈娇娇确定的嗯了声,又摇头拖长音嗯了下,弯起眼睛。 她没有解释的意思,祁宴也不深究。 容涵脸色白的像是立刻能昏过去,陈娇娇想来想去打算暂时放过她,省得还让她卖了惨。 等到中午离开的时候,何舒明出来叫住了她。 “娇娇。” 他一整个上午的表情都很凝重,也不曾笑过,陈娇娇猜测完颜和于可能将事情告诉他了。 “你知道了,是吗?” 何舒明很重的点了下头,眼里的担心和后怕像是昨夜的完颜和于。 陈娇娇心里也暖了下,他真的有把她当成亲妹妹一般。 “所以你怀疑这事和熹贵妃有关?” “嗯,只是怀疑,我没有证据,”陈娇娇耸了下肩,“所以,让陛下省点心,就别告诉他啦。” “好,那我会查的,一定给你个交代。” 他认真严肃的时候真像威严的大将军了,陈娇娇笑了笑点头,“要是可以,帮我陈臻的腿上扎几根铁丝。” 肥肥的腿被她这样伤过,那时候她说过迟早有一日,会还回来。 没想到陈臻这个意志不坚定的,竟然自尽了,那就只有这个报复的方式喽。 “走了,后日比赛投我一票哦。” 她笑嘻嘻,一点不烦恼的样子,何舒明叹了口气。 完颜和于将昨夜形容的太过惊险,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派了人日夜守在长欢殿外。 天刚蒙蒙亮,陈娇娇对着一口大锅发呆。 完颜和雅个疯婆子,非说得在大家面前做,防止作弊。 把所有需要的物品都搬到了室外,包括很大一口热气腾腾的锅。 “你离远点,别掉进去,我可不想今天吃你。” 陈娇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呆呆的眨巴眼睛。 完颜和雅吵闹着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让他们围在一边的空地上看她们比赛。 气不动了,更别提完颜和于和何舒明两人一脸兴奋,就差没摩拳擦掌下来帮忙了。 “我完颜和雅和她陈娇娇的厨艺比拼大赛正式开始,请陛下批准。” 祁宴撑头,配合的丢了个筷子下去。 砸在两人中间,顺利的立了起来。 大家像是在哄完颜和雅玩一般,陈娇娇看着那根立着的筷子才忍不住抿唇。 他真是什么都会玩,而且什么都很擅长。 完颜和雅简单的穿了个粗麻布的衣裳,头发在头顶盘城卷状。撸起袖子,干劲十足的开始了。 身边人一身粉嫩,光是卷起袖子都花了些时间。垂头又发现自己脑袋上的簪子摇晃,有些难受似的调整了会儿。 左摆弄来,右摆弄去,好半天十指连阳春水都没沾到。 祁宴摇头按了按眼角,不知道今日会吃到一个什么味道的‘东西’。 今日像是叫大家来看她梳妆打扮似的,嫌弃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面团粘在手上黏糊糊的,她如同绑住前爪的小猫,来回甩着。 祁宴品出了些趣味,倒是不枉起的如此早。 完颜和于看着哈哈笑出声,得到了陈娇娇气恼的白眼。 谈不上不擅长,就是完全不会! 学了几日她还是没弄懂,和面到底到加多少水合适。 她重新端了一碗面粉洒在面前,走到大锅前想舀一勺。 “哎,你可别烫着你自己,小心点,看着。” “够了够了,别加了,加点冷水。我都看会了,怎么还没把你教会呢。” “你是谁的哥哥啊!” 完颜和雅哎呀了声,重重的跺了一脚,完颜和于只得闭嘴。 上面祁宴收了些面上的笑意,这些天他陪着她学的? 他可以那么明确的表达对她的关心和担忧,何舒明也可以好奇的凑到她眼前,和她打趣。 所有人都可以表现出对她的关注,唯独他不行。 诺大的宫中,好像也只有他不行。 九五至尊,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陈娇娇摸索了会儿,凭着那么些残留的记忆,勉强将面粉变成了面团。 面粉变成面团,面团成为面条,还要熬汤底。 于她而言每一步都很艰难,耐心也就芝麻大点,陈娇娇一个头两个大。 “哎我说,说好了不能有任何人帮忙,你用的鸡,是不是得自己杀呀。” 完颜和雅自己都像从面粉堆捞出来,还想呛她,陈娇娇切了声直接倒进了锅里。 两人总共就做两个菜,从大早上做到正午,直到下午时分还没做好。 不过陈娇娇的鸡汤有了起色,盖子掀开扑鼻的香味让一边站着的人,都忍不住哇了声。 完颜和于偷偷给她竖大拇指,扬眉夸奖。 何舒明暗地里也立刻表示会站在她这边。 陈娇娇悄悄抬头,对上他随意垂下的视线,看不出任何情绪,好似在他眼里只是一场小儿闹剧罢了。 面被拉的细长丢进滚水中,升腾起的白烟缭绕,在滚水中翻腾,一条条晶莹。 捞出时看着就爽滑弹牙,放入熬制许久的金腿山鸡汤中,众人纷纷咽了下口水。 另一边的完颜和雅也成功的将她的玫瑰酥酪做好了,精致的擦拭着摆盘。 因为要分给每一个人品尝,做的分量很大,两人先端了一碗成品放到祁宴面前。 下面人忍不住开动起来,七嘴八舌的吃的喷香。 完颜和于早忍不住了,端起碗还把自己烫了下。小心翼翼的尝了口陈娇娇的面前,立刻亮起了眼睛,“嗯!好吃!娇娇,真的好吃,比之前好吃太多了。” “是啊,比给我的那碗强多了。” 祁宴抬眼看了下她,粉嫩的小脸上沾染上白面,鼻尖上都白白的,不难看出亮晶晶的期待 他伸手用筷子夹起了完颜和雅的玫瑰酥酪。 完颜和雅哼了声,炫耀的抬高脑袋,扬眉叫她看看。 先尝的可是她的哦! 陈娇娇皱了皱鼻子没说什么,看着他放下筷子又用另一双筷子尝了她的面。 他什么也没说,表情平静的也什么看不出。 开始投票后,完颜和于不用多说,第一个投给了陈娇娇。 顶着自己妹妹要吃人的视线,他讨好的笑眯眯。 何舒明不论怎么说都是要投陈娇娇的,第二个走上去。 “十五!” 一声大喝,十五怂了的收回手,投给了完颜和雅。 大家陆续走过来,一如陈娇娇猜测,她的面肯定会比她的糕点卖的好。 眼见着她面前的小桶都快被装满,完颜和雅气红了脸,骂了两个人后收来了他们的票。 祁宴看着什么也没说,一半人都投的差不多后他依旧没有投出手中的票。 有人似乎在犯困,揉揉眼睛,小脸从侧面看圆润的像个球。 陈娇娇在想,赢下这一把,要是输在了射箭上也能打个平手,算是能帮到他一点。 却突然听到木头片掉入桶里的声音,他从高处直接扔了下来。 大家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看。 陛下投给了完颜和雅。 一时间面面相觑,识相的都鱼贯将票投给了完颜和雅。 陈娇娇懵了懵,眨巴眼睛对上完颜和雅喜悦骄傲的表情。 她知道会输,他算好了人数,一半对一半。 正巧会多出来他那一票。 他永远算的很准。 揉捻着指尖,她垂下头。 票在他手上投谁都行,她无权干涉。 只是有一点点难过,他从来没有选择过她。 从小到大,她说什么他做什么,但凡能有一点自己主见的选择,他都不会选择她。 完颜和于的眼神暗了暗,朝她身边跨了一小步,压低声音安慰,“说不定你不会输呢,刚刚那么多票呢。” 陈娇娇没搭话,听到唱票的说出完颜和雅胜,刚刚好多出一票。 她冲着完颜和于扬眉笑了下,在说你看。 对他,她只有这个信心了,他从不出错。? 第七十一章 从小养到大的老婆 晚上祁宴坐在桌前,不觉的想起下午她的神情。 陈娇娇性子要强,从小到大没输过,也从未在众人面前落得下风过。 但他又想她心里应该已经有这个准备了,不管怎么说他是一定会投雅雅的。 思来想去,他心中仍是不定。 雅雅赢得后不知道是否找她炫耀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跟完颜和于在一块,又美曰其名散心。 更想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 被惯坏的小娇娇,明日指不定给他什么脸色看。 “陛下,”何舒明推门进来,行了个礼后开口,“信给王大人送去了。陛下,臣还是觉得这个法子有些险。” 下午刚热闹回去,听到他的打算,何舒明差点没一头从座位上栽下去。 “找到完颜和成的行踪了,还是知道那批铜矿去哪了,又或是抓出了他的老巢?” 他声音平平淡淡,听到却像是好几个巴掌。 脸有点痛,何舒明嘻笑了两声,讨好的摇头。 快半年了,这点活他从冬季整到夏季,是一丝头绪也没有。 “那朕不亲自去,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祁宴放下手中的笔,抬头。 他打算打着去夏宫避暑的旗号,在路上解决掉完颜和成这个隐患。 这也是他唯一不打草惊蛇能出宫的数月的法子。 一路向北边,路上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就不是能盯的过来的。 何舒明知道这是个法子,也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对上他满脸写着的废物二字,他挠头尴尬的笑笑,“陛下走了,我也随着,十五肯定也跟着,这宫中怕是不稳妥。” “王丞相。” 信上将这个担子给了他。 “您觉着王大人可信吗?” 祁宴呵了声,眼里多了三分笑意。 在他这没什么可信不可信的,往难听说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何舒明。 利益才是捆绑两人最好的枷锁。 “他的女儿在朕手上,你说他能不能听话。” 何舒明认真的想了想,点头又不解,“带着她,咱们一路上恐怕不太方便。” 王伊然那走两步就喘的样子,一看就不是能长途跋涉的人。 “不带着,出了城安置下来,他又不知道他女儿在哪。” “哦哦,是,臣这就去办。” 去夏宫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何舒明不敢耽搁,转身就准备去忙。 “她人呢,和完颜和于去哪了?” “嗯?”上面人执笔写着字,似乎随口一问,何舒明摇头,“应该没有,臣刚刚还见着完颜王子独自一人。” 祁宴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等人离开后,他搁下笔。 不得不说她做的那碗金腿鸡汤面味道不错,比小时候好了太多。 他是个口欲很轻的人,食物果腹就行,当时尝了一筷子就放下了,但现在有点想念那个味道了。 起身,没叫人跟着,独自去了伙房。 记得下午是有剩余,果然大锅中还有汤。 点燃了一旁的烛台,重新将锅中的汤烧滚,泛白冒烟。 “殿下,这里” 砰,门打开又一下在眼前合上,祁宴还没来得及看到是谁,但凭着门外头那声疑惑,他知道了。 “怎么了,快进去啊。” 开门,又是砰一声的关门,祁宴无语的按了下眼角,“进来。” 门外陈娇娇背抵着门,闻言尴尬的探头进来,又小心翼翼的走进,“陛下。” 大晚上她有点饿了,想着下午做的东西,自己一口都没尝到,这才晚上偷偷溜进来。 那他在这干嘛呢?她不解的闻到鲜香的味道从大锅中不断冒出。 好像知道有人在这干嘛了。 昂,偷吃的九五至尊~ 他面色如常,陈娇娇咬紧下唇,逼迫自己不许笑出来。 祁宴自然能发觉她憋笑到颤抖,没理会,等到加热后,舀出来乘到碗里。 他话也不说,随手找个凳子坐下一勺勺喝着。 陈娇娇鼓了鼓嘴,闻着味的小狗似的跟到他旁边。 本来剩下的就不多了,也就一碗多的量,看到他一点不客气,陈娇娇不管的扯住他的袖口。 “我也想吃!” 她圆滚滚的脸不满意味满满,好像又胖了,“不行。” “陛下好不讲道理!这是我做的,而且你不是说不好吃嘛,偷偷摸摸抢我吃的!” “朕何时这么说了。” 投完颜和雅是因为她是北域的公主,也因为小时候的友情,和谁做的好吃没有关系。 陈娇娇不高兴的鼓嘴,原来不气的,现在好气! 不说句好听的就算了,吃她的还嘴硬。 祁宴舀起一勺刚准备吹凉,半途中就被‘脑袋’劫了去,他只能看到她挤到眼前,挡住自己全部视线,喝掉了勺子里的汤,还不小心的被烫了下。 愤愤的像是他又干什么了似的,一把抢走了他手中的勺子。 扬眉,他到底没说什么,看着她蹲在桌边,小口小口的喝着。 顺手将碗向她面前推了推,省得她半个身子凑到他眼前。 尝到了自己一天的辛苦,陈娇娇心情大好。 果然像完颜和于说的那样好喝呢,她可真是厉害。 没人考虑到这个勺子是共用的,或许是习惯了,或许是根本没有那个意识,祁宴好半天才想起了一丝不妥。 但那一丝很快飘散,有什么不妥,她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抬手将她披散下的头发向后压到耳后,陈娇娇也配合的抬了抬头。 碗里快要见底,祁宴俯身手肘撑在腿上,撑着下巴侧头。 她放下勺子,碰到碗边叮一声打破安静。 抽出小帕子擦了擦嘴,又捻过手指,认认真真的擦过。 她习惯吃东西会剩下个底子,觉得下面的不干净,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坏毛病。 暖暖的汤下肚,还是自己第一次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陈娇娇心情简直美丽极了。 下意识的就想和他分享自己的快乐。 “陛下陛下,这是我自己做的呢。” 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哦。 她亮晶晶的昂头,寻求表扬似的,如同下午般期盼。 那时候没给回答,祁宴现在点了点头作为答复。 “陛下猜猜这汤里面加了什么?” 她像是兴奋的小孩子,夜色也遮挡不住她绚烂的眼眸,放光的昂头看着他。 祁宴看了会儿,开口,“朕不感兴趣。” 亮光一瞬熄灭,她眨眼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垂下头。 陈娇娇有点难过,以为自己只有一点点难过。但鼻尖酸了,感受到温热的眼泪从眼眶不讲道理的涌出,她才觉得自己好难过。 下意识真可怕,她还是下意识的想去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还以为他会回答。 祁宴却哈了下笑出声,好像看到了很有趣的事。 不敢置信的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拉近到眼前,“陈娇娇你多大了?” 十来岁的时候,拿着个花环凑他眼前问,“你猜猜是用什么编的?” “不知道。” “你猜猜嘛,很好猜的。” “不知道。” “哦,你不想和我玩,那算了。” 一撇嘴就哭,转头眼巴巴的问身后人,“福印哥哥,你猜” “柳叶和狗尾巴草。” 他记得自己拉住她,强迫她重新转回头,面对着自己。 “猜对啦!阿无好厉害,那你要不要猜猜这是什么花!” “好了不哭,朕猜有当归,野参。” 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他依旧有些想笑,小人多大年纪都那个样子,幼稚的傻。 这有什么好猜的。 陈娇娇唔了声,揉眼睛,黏黏糊糊的开口,“还有蘑菇呢,剁碎了放在里面的。” 她一边怨怪自己太没脾气,一边又觉得他在哄自己的时候好好看。 下午和完颜和于呆了那么久,一点都不想问这个问题。可和他在一块儿,她莫名的就想说话,莫名的就想和他一起玩。 虽然他老是不耐烦,也很少回应自己。 她像打不倒的小草似的,连自己都嫌弃。 哼了声站起,又腿麻的没站稳被他带到怀里。 听到他从头顶上的叹息,她很用力的发出个鼻音。 祁宴无奈的碰了碰她的头,“不早了回去,回去收拾东西。” “嗯?收拾东西?”陈娇娇成功的被他带跑偏,一脸不解的歪头。 “出宫,一个月左右。” “出宫?!我?一个月左右?随便去哪?” 祁宴皱眉又敲了下她的后脑勺,老是惦念着出宫,日日挂在嘴边。 “去夏宫,所有人都去。” 抬手擦掉她愣愣发呆时落下的一滴眼泪,“不能带小月。” 说完他推门离开,留下陈娇娇好半天还反应不过来。 去夏宫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可是,可是,不能带小月的话,她会跟废人一样的。 他应该是知道的。? 第七十二章 出宫 到了离宫的那日,一行人浩浩荡荡,唯有陈娇娇一人单独坐在一辆马车上发呆。 不能带小月,只有她一人被安排在一辆马车上,跟在队伍偏后方。 她知道自己身份尴尬,真到这种尴尬的场合她也不愿意出去惹麻烦。 老老实实坐在车里,等到出了宫才掀开车帘,趴在车窗上打量外头。 这还是她有生之年第二次出宫,第一次在早上看到宫外的小贩铺子开张的样子。 她伸手感受下外头的风,一眨眼对上一个端着碗呆楞的男人,嗝了声咽下嘴里的烧饼。 马车很快向前,她听到后头传来女人的怒骂声,“狗东西,狗眼睛又长哪去了,那是皇帝的妃子,小心你的狗头!” 陈娇娇听着有些想笑,又觉得无奈。 她不是皇帝的妃子,到底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娇娇又惹桃花债了?” 完颜和于打马和她的马车并排,笑眯眯的垂下头。 她趴在窗边,莞尔的样子格外叫人动心,难怪呢,真怪不得旁人啊。 陈娇娇笑着嗔了下,“你怎么骑马,不坐马车吗?” “雅雅在马车上,我出来透透气等会再进去。” 陈娇娇点了点头,无话,索性靠在手臂上发呆。 等到出了城,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抬头望出去,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只是本该和他坐一辆马车的王伊然走了下来,容涵走到了他的马车上。 队伍中大半的女眷都被安置在了这个酒家,不只大半,几乎是全部。 看着一个个不解的女眷都被带下来,陆续的安排进去,陈娇娇茫然的皱了下眉。 他带了后宫大半妃子,能叫上名字的都带了,把她们都放在这儿是做什么? 完颜和于看着,咂巴了下嘴,微微挑眉。 容涵扶着婢女的手,侧头对上陈娇娇的视线,扬唇一笑,大大方方的上了车。 上车后她又收起放肆,规矩的坐下,“陛下。” 他的马车很宽敞,里头还坐着何舒明和十五,三人似乎在商量事情,也没有避讳她。 她恭顺的垂目,安安静静的坐着。 三人很快说完了,他随意的拿了本书看,马车晃晃悠悠中她不断的用余光观察他翻页。 这几日她告病,躲着。 陈臻是被凌辱致死的,这和她们的计划大相径庭,她不敢声张,怕被人察觉出不对。 但她很快明白陈娇娇并没有告诉陛下,因为她没有证据。她害怕她的同时,她也在怕她,两人互相制衡。 这让她放心了许多,他虽然没再找她,但也没有去过后宫中任何人那。 容涵想着,有眼力见的为祁宴添上水,微微笑着开口,“陛下,在马车上看书伤眼睛,您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没人回她的话,好似没听到似的,容涵脸色一僵,讪讪的收回手不再多言。 行了有数里路,她不甘心放弃到手的机会。 一咬牙,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假装困的直点头,眯起眼睛向他那一侧倒去。 靠上他的肩膀,她忍不住的抿唇闭上眼,装作睡着的样子,一手抱住他的胳膊,蹭到身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坚硬的肩头靠的她有些难受,弓着身体去够他的肩,不足片刻背就酸疼,不过容涵咬咬牙狠心坚持住。 一动不动的,放缓呼吸。 不知道装了多久,她都快喘不上气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停车让所有人的身体跟着一晃,借着机会容涵一点点睁眼。 第七十三章 同乘 容涵还没来得及装作初醒娇柔的样子,一眼先看到男人僵硬的样子。 “十五?” 她刚刚一直靠在十五身上的?! 十五唇角抽动了下,一人压一人,大鱼吃小鱼。 他是那条最小的小鱼。 何舒明憋笑到不停噗嗤,拍了拍十五的胳膊,当作安慰。 外头,完颜和雅伸了个懒腰从马车里钻出来,“早啊陈娇娇,输家。” 陈娇娇懒得搭理,她日日见到她都这么叫,一副赢得了多大的荣耀似的。 完颜和雅切了声拍干净手,也不搭理她,径直甩着膀子往前走上马车,“宴哥哥,” 话到嘴边,她一眼看到里头两人僵硬奇怪的姿势。 “你叫什么来着,容涵?” 女人爆发的吼叫传出,一瞬吸引了大家所有的目光,陈娇娇哇了声昂头看热闹。 完颜和于也凑到她身边,抱着胳膊往前看。 “你要不要点脸,你不是宴哥哥的人吗,你靠在十五身上干嘛!都说中原的女人脸皮薄,我看你半点脸也不要。你怎么好意思的,听说你抢了你姐姐的名额入宫。难怪呢,庶出就是不懂规矩,难不成你阿妈没有教导过你,不要随便靠别的男人这么近吗?啊?!” “还有你,十五!你是没长嘴,还是没长眼睛啊,还是没有感觉啊!你推她不会吗,像这样。” “啊!” 听着陈娇娇忍不住想鼓掌,多好的公主啊,多优美动听的话语啊。 只是,“她什么时候和十五关系这么好了?” 一听就感觉出是不高兴容涵靠在十五身上了。 完颜和于啧啧两声摇头,“不知道。我日日来找你,她无聊了就找十五玩,我以为十五是奉命应付雅雅呢,没想到啊。” “我有点喜欢她了呢。” “哈,这叫什么,有相同的敌人吗?” 陈娇娇笑开,容涵还不配成为她的敌人,旗鼓相当才算敌对,容涵有什么值得她恨的。 不过,完颜和雅这一通骂听的人心里还是很舒服的,好事的的下人挤兑在一起,都七嘴八舌的小心嚼舌根。 搁在之前她得重赏他们。 不用去看,陈娇娇都能想象出容涵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 闹剧在祁宴开口后结束,没的看了,她打算回马车老实呆着。 完颜和于咂巴了下嘴,凑上去问,“我可以坐你的马车吗?” “不行。” 猜到她回拒绝,下一句才是重点,像她这样爱玩的小姑娘是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嬉笑着拍了拍枣红马的屁股,“那,你想不想骑马啊。坐车多累啊,腰疼腿酸的。我问过舒明了,咱们今晚落脚在许镇,我带你骑马早点过去。还能在那逛一逛,许镇的点心做的可好了,我从北域来的时候也经过了那儿。” 他继续绘声绘色形容美味可口的点心,精致的摆盘,色泽又是何等动人,陈娇娇心痒痒。 单一个能骑马就叫她动心,更别提之后还能去玩了。 “那”她犹豫的昂头,用下巴指了指前面,“那里能同意吗?” “没事,我去说。” 他一副包在自己身上的样子,陈娇娇勉强点了点头。 在她期盼的眼神下,完颜和于咳嗽了两声,走到马车前,轻敲。 一打开才发现,里面坐了一车人。自己妹妹气恼的也挤了进去,整车人也就只有何舒明笑的肚子疼。 “陛下,那个,娇娇说马车坐的累,我就带她骑马先去许镇可行。那有好玩的,她应该会喜欢。娇娇也同意了。” 祁宴听完后,放下了书,抬头看向他。 目光沉沉中难辨情绪。 何舒明也收起脸上的笑容,他都多少次提醒过完颜和于了。陛下和陈娇娇的关系不同于平常,能避远一些,就不要凑上去。 完颜和于倒好,不但凑上去,还非得舞弄到陛下面前,不难让人怀疑他压根心思不纯。 “滚。” “好陛下,就让” 话还未说完,手刀擦着脖颈钉到马车厢上,铛一声,听的里头人都颤了三颤。 完颜和于还来不及反应,接连几根银针逼的他惊呼出了声,慌忙从车上滚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才堪堪稳住自己。 狼狈的拍拍身上的灰,侧头正巧对上瞪大眼睛的陈娇娇。 陈娇娇也还来不及笑话他,就听到他的声音。 “上来。” 也不知道是让她还是他,总之感觉不太好。她小步的挪到了马车前,上了马车。 里头再坐下八个她都不成问题,但难为的是该坐在哪。 思来想去,陈娇娇还是打算站着。 “陛下。” 祁宴嗯了声,开口,“想去许镇玩?” “也,也没有,就是都是完颜和于的主意!他说了一堆诱惑我。“ “可以,去。” 嗯?好像跟刚刚不太一样,何舒明摸摸鼻子和从未如此老实的十五对视一眼。 “真的吗,谢谢陛下。” 陈娇娇一瞬高兴,她才不在乎和谁去呢,能去玩就行。兴高采烈的提起裙摆,刚准备下车就听到。 “只要你和他骑两匹马,他可以带你去。” “骑两匹马?可是,我不会骑马。” 陈娇娇不解的歪头,他好奇怪啊。 又是不能带小月又是骑马,不是知道的吗?忘了? 祁宴摊手,什么也没说,但表情什么都说了。 他是同意了啊,只要不同骥,就可以去,也算是满足她了。 陈娇娇本想再辩驳两句,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省得同样被他打出去。 也还不想把自己的小命搭在马背上。摇摇头,老实的表示不去了。 “坐,不舒服就找个垫子。” 他像是随口留她在车上,陈娇娇又哦哦两声安静的坐下。 “都出去。” 习惯了,老米不如新米值钱,何舒明叹气第一个站了起来。 容涵的脸色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依旧红彤,闻言也不逗留。愤愤的搀住婢女的胳膊,蒙住脸跑回自己车上。 “十五!你敢跟她走你就死定了,往这走!” 听到完颜和雅的怒骂,陈娇娇忍不住轻笑出声。掀开车窗帘看到十五眼巴巴的祈求何舒明,又不得已的上了完颜和雅的车。 刚一脚踩上去,就被人揪着衣领子一把拉了进去。 “和雅公主和十五这么短时间就交好啦,看不出来十五竟然还挺听话。” “你好意思说别人。” 阴阳怪气的呢,陈娇娇嘟囔了句,老实的放下帘子趴到桌上。 他的马车又宽敞又柔软,还安置了个软塌。她趴着趴着就犯困,不敢躺下,就枕着手臂闭上眼睛。 香炉袅袅白烟在空中化开,祁宴侧头,她趴在对面睡的安宁,路上的坑洼颠簸半点没能影响。 光洁白皙的小脸透着红晕,红唇嫣然,脸侧挤出软肉,他伸手轻碰上她的小脸。 用拇指放缓揉捻,和想象中差不多,软软的如同长不大的孩童。 睡梦中的小人唧了下嘴,他又收了手,继续垂头看书。 第七十四章 诡异之处 晚上,一行人抵达许镇。 说来也奇怪,刚到陈娇娇就自然醒了。揉揉眼睛,小幅度伸了个懒腰又爬到窗边眼巴巴的看着外头。 背后祁宴无语摇头,何时才能长大些,不那般蠢。 吃了睡,睡的吃,人生唯余两大乐趣了。 他们低调出行,除去他的马车外几乎看不出富贵与否,大家穿着也选择的简朴轻便。 陈娇娇看着外面,也闻到了完颜和于说的糕点香甜的味道,更是蔫巴的像枯黄的小花。 看了会儿,她突然疑惑的嗯了声,歪了歪脑袋,不确定自己的想法。 茫然的转头,祁宴也在看向外面,对上她的视线,他点了下头。 “好奇怪啊,陛下知道为什么吗?” 街上来往的都是妇女,老人。 就连一边杀猪,木工,摆摊都是女人在干,反倒男人遮遮掩掩。 唯独看到一个,还是躲在女人家后头。 像是拿不出台面似的,但她观察了下又没觉得那个男人面相丑陋啊。 “不止这些,缺的是十五六岁之三十多岁的男人。” 这个年龄段的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路上几乎看不到这些人走动。 祁宴眸色暗了暗,心中有了猜测,只不过没有佐证。 陈娇娇看着他面色,咬了咬下唇,感觉出不太对劲。 “陛下,你把她们都安置在那儿,只带了少部分人,是不是有事要做啊?” 前后也就这么一个敢当面问他,祁宴收回视线,扯了扯唇角,意外的品出点趣味。 她大眼睛认真又严肃,扳起小脸像是在吓唬人的雀雀,一点实际作用也没有。 “是。” 听到他回答,陈娇娇吞咽了下,点了点头真诚的一字一顿,“那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车停了下来,祁宴笑了声站起,“好孩子。” ‘好孩子’被突然夸奖后,懵了懵,跟上他的脚步,走出马车。 选择了一个普通的酒家,陈娇娇昂起头看了眼牌匾,走进去从何舒明手中拿了房牌。 “客观往里请,您几位的房牌请拿好。您好,您好。” 店家客气又热情,点头哈腰的倒上热水。 她的房间在二楼,虽然陈娇娇很想上楼好好躺着睡一觉,但又很馋晚饭,只得坐在大堂等待。 “哎娇娇,我住你旁边,晚上有事可以叫我啊。” “我能有什么事,盼着我点好。” “你这话说的,我哪里不盼着你好了,这是关心,好无情。” 完颜和于假装痛心哭出声,被完颜和雅嫌弃的拍了一巴掌,才嬉笑着收敛点。 走在最后进来的容涵扶着婢女小翠的手,咳嗽不止,像是这里的空气有毒似的。 四下看了眼,捂唇脸色并不好看。 “贵妃娘娘,您暂时忍耐,奴婢这就问他们有没有更好的房间,定不能叫您住这样的地方。” “哎!宴哥哥说的话你是一点没放心上啊,都说了在外面不能这么叫。嘴贱还是记不住啊,要不我让你增加点记性?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狗。” “你!” 容涵被气的眼泪直涌,想起下午的羞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又吵不过眼前人。 只得愤愤的瞪了陈娇娇两眼,上了楼,连晚饭也没吃。 陈娇娇笑的停不下来,看来这个梁子完颜和雅是容涵结上了。 其实她刚刚也想问有没有热水沐浴的,但为了刚说的不添麻烦,还是忍下了。 晚饭刚上来的时候,店家就关上了大门,连带着窗子都紧锁。 何舒明小声向祁宴耳语,“我刚才去看了下房间,窗子都上了锁,并且蒙住了。您说?” 坐在一边的陈娇娇也停下筷子,这才卯时不到,这么早就关门了? 这里很不对劲的感觉让她突然有点紧张。 完颜和雅嚼着嘴里的菜,一边好奇的发问,“店家,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关门?” 店家憨笑了两声走过来,“您有所不知,这也是为了各位的安全,特别是这几位郎君。” “郎君?怎么不是我们?” “这,这我也说不清楚。许镇靠水吃水,大家都依靠着子母河生活,近年来每晚河神都要带走一批人,大多都是男人。我们这才早早闭门,您看街上都没人走动了。” 男人?陈娇娇实在不解,听说过有些地方会用孩童祭神,保佑平安。 没道理用男人啊,还是这样年纪的男人。 完颜和于听着,喝了口水。若是说河神,不如说是人为,这个年龄段倒是奇诡。 “所以各位也小心为上,千万不能出去啊。” 谢过店家后,大堂就剩下几人了。 对上她担忧疑惑的视线,祁宴没说什么,站起身先上了楼。 大家都累了,用完晚饭后都各自回到房间。 房间没有想象中那么破旧,也有沐浴的盆。小月不在身边,陈娇娇摸索着放了点热水,还差一点被烫着。 好不容易都整理好后,她换了一套轻薄的里衣,躺到床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宫外睡,除了一点点兴奋外,还有些害怕。 烛台始终没有熄灭,她拿着房间里四处都照过了,确定安安全全才闭上眼睛。 睡的迷迷糊糊中,好似听到窗子打开的声音,又好似是穿堂风席卷。 陈娇娇翻了个身子,茫然的睁开眼。 刚睁眼的一瞬就听到外头传来尖声的惊叫,不过只短促一声,又像是她的幻觉。 烛台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窗子蒙黑锁死,根本透不进来半点月光。 她浑身一颤,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身后的床上还有一个人。 细细嗦嗦的,被子发出声响。 陈娇娇小心的挪动头往侧后方撇了一眼,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 她也不敢再回头了,咬牙从床上跳起来。摸索着撞到门边,跑了出去。 跑到漆黑的走廊,陈娇娇又呆住了。 面前是三间房间,完颜和于的,何舒明的,还有他的。 完颜和雅和十五住在楼上,看着漆黑深幽的走廊她打消了想跑上去的冲动。 咬着唇,纠结的来回点着。快要哭出来了,回不去,又不知道该去哪才好。 第七十五章 跟踪 大晚上去男人的房间着实不大好,何舒明肯定去不得,完颜和于也有些去不得。 从小没少闯过他的房间,按理说这是她第一个冒出的念头。 只是,他是陛下了。 深幽的走廊阵阵阴风吹过,陈娇娇实在站不下去了,刚打定注意往前走的时候。 门被推开了,祁宴一抬头,就看到她穿着单薄的寝衣站在走廊上。搅着手,弯眉都撇成了个八字了。 小心翼翼的伸头似乎在确定是不是他,确定后一下子哭了出来。 这个样子,他不用多猜就知道有人一个人睡害怕了。到底伸手接住了小跑过来的人,带进怀里。 感受到他的温度,陈娇娇眼泪停不住,闷闷的埋头在他怀里。 “我,我房间里有人,黑乎乎的躺在我旁边了!” 她哭的一抽一抽黏糊糊的声音,还真让祁宴分辨了会儿才听出来。 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算作安慰。 觉得好笑之余,也知道她刚刚站在那是干什么的了。 突然有点后悔出来的太早了,要不他就能知道她最终会敲开谁的门了。 或许是完颜和于,他再走早一点,她也不用纠结了。 想着,他不免嘲笑自己,这个时机还真是不好啊。 没功夫和她耽搁,见她哭的差不多了,他隔开她,擦肩往下走。 下了几节楼梯后,祁宴忍了忍还是回了头。 雀雀儿一脸茫然无措,眨巴着眼睛在黑夜中像是走丢的小丫头。看不太清楚神情,但能感觉到她的不安和慌乱。 下意识的跟了自己两步,熟悉的依赖和信任。 “娇娇,来。” 陈娇娇小声的“嗯?”了下,不解但乖巧的走过去,牵住他伸出的手,被他牵着下了楼。 带着,省得她去别人,也省得等会放心不下。 看到两人手牵手出现在门口,何舒明眼睛都要瞪下来了。 夜探加跟踪,这是什么好事吗,这两人能不能分开会儿啊!陛下为什么要带她啊! 他是一个头两个大,还想不明白。 陈娇娇也不明白,茫然的被他抱上马,侧身坐着搂住他的腰。 感觉到不会是好事,她压低声音,凑到祁宴耳边询问,“陛下,我们去干什么啊?” 温湿的呼吸喷洒,晚风裹挟着她身上的气息,不讲道理的钻入。 祁宴啧了声,偏头躲开,“老实点,等会别说话。” 马匹在黑夜向前疾驰,像是黑色的影子迅捷的驶向许镇外的树林。 何舒明跟随在身后,看着前头两人他突然有一种想法。 若陛下不是陛下,今日打算策马带她先去许镇玩的人不会是完颜和于。 在马背上,跟着颠簸,陈娇娇很老实的一句话不说。 她笨,又猜不出来他打算干什么,安静是唯一的选择。 逐渐远离许镇,祁宴追随着地上马蹄的印迹向北。 她感觉的没错,晚上是有人潜进来了,不只是这个酒家,还有四周的住户。 训练有素又分外敏捷,悄无声息的‘河神’们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带走了一批人。 “陛下,前头。” 已经能从这里看到河面反射的月光了,亮闪的刺目。 想必这就是子母河,陈娇娇视力没有两人好,距离的近了,才看到有几个黑衣人蹲在河边,身边捆绑着几个男人。 都被堵住嘴,像牲口一样捆住手脚,围成圈坐着。 他们像是在等待什么,马被他一点点拉停,毫无声响。 陈娇娇小心的放缓了呼吸,往他怀中缩了缩,就害怕自己什么行为会影响到他们。 借着月光,祁宴垂头才看出她脸上斑驳的泪痕,眼睛红红的像是受惊的兔子。小小一点缩在他怀里,偏偏表情严肃的下一刻就能上阵杀敌似的。 他不住的觉得有趣,一手环住她的腰,伸出食指碰上唇,“嘘。” 陈娇娇很认真的点头,更加放缓了呼吸,几乎憋住了。 有趣的可怜了,祁宴没再吓唬她,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揉了揉她的小脸。 一边藏着的何舒明无语凝噎,陛下能不能看一眼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啊! 看一看,要不他们追出来是干什么的!这些事就不能在酒家里面干嘛! 等了一会儿,陈娇娇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远远的河上驶来一条小船,推开河面和月光的波纹,寂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岸边的人看到了纷纷站了起来,帮忙拉住船头的绳子,有条不絮的将那些男人丢到船上。 一切动作都寂静无声,快速的在月光下进行。 眼见着他们就要离开了,身边人还是没有反应。陈娇娇有点心急,扯了扯他的衣袖,昂头低声耳语,“陛下,他们要走了。” 祁宴点头,他没等到想要的答案,也不确定这其中有任何连接。 现在也没有办法跟随着船只,逮到最终的目的地。 他皱了下眉,一晚上只能白费,没有半点收获。 最后一个男人被丢上了船,陈娇娇着急的来回看了看。 她心肠以前没有这么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看不得了。 他们会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谁的丈夫。许镇里又有多少人在等他们,多少个家庭会因为今夜而支离破碎。 “陛下,要,要是不麻烦,也不影响的话,你可不可以救救他们。” 他也只是随手的事,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性命攸关。 祁宴垂头盯上怀里的小人,眼底晶莹的泪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祈求又期盼。 从什么时候起,她总这么看他了。 不是开口就笃定他会听话执行,她也学会了去求别人做自己办不到的事。 会跟他说谢谢,请,求你了。 疏离客气。 手刀划破空气,迅雷之势擦过树叶间的空隙,直直射中船上其中一个黑衣服的男人。 痛苦的哀嚎和掉入水中的巨响打破了宁静的夜晚,船上人被惊动了,摇摇晃晃中四下观察。 何舒明一瞬震惊的瞪大双眼,这,这是做什么? 就等于直接暴露了行踪,提醒了他们啊。 “去,看看你退步没。” 他深深的望了眼身边平静的男人,抽出剑服从他的命令,“是。” 不远处几人扭打在一块,身下的马匹不停的动弹,像是也想加入一般。 陈娇娇闭眼,睁开后舒展了眉头,在夜晚绽放花苞的明丽,“谢谢陛下。” “不用。” 他的手环在腰间,不愿看远处的打斗,陈娇娇垂头望着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发愣。 手指一动,掐住她腰间的软肉。 “呀!” 痒的她扭动身子,差一点从马背上掉下去,“陛下!” 她穿着轻薄的里衣,指尖能触碰到温度,知道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祁宴饶有兴致的在她腰间敲敲打打。 “陛下!” 陈娇娇脸烧的通红,一把搂住他的腰紧贴了上去,让他碰不到自己的腰。 伴随着重物坠入水中的声音,吵闹戛然而止,在他怀里陈娇娇只听到他的啧声。 身下的马匹向前,她才挣扎着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向四周倒在血泊中的黑衣人,也看着船上十来个被捆在一起的男人。 “慢了点。” 何舒明长叹一口气,气呼呼的将水里的几具尸体也拖到岸边。 他一对八能不慢吗,有人怀抱娇娇,有人夜里当牛做马啊! 命运不公啊!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那些人?” 何舒明是真的想不明白,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是图什么。 既打草惊蛇了,又该用什么法子让这些人闭嘴。 祁宴也在想,割了舌头还有手脚,要不一并除去,那还不如直接弄死他们。 “我认得你,你女人在东街口卖蚂蚱,你还有个孩子,是不是?我都认得你们,也知道你们家住在何处。今夜是我们救了你们,但也能杀了你们。若是不想死,回去知道该怎么做。” 男人们呜呜的拼命点头,陈娇娇伸手指了下其中一人,“要是让我听到任何消息传出去,我先将你的妻儿溺死,再挑断你的手脚筋,割了舌头扔到山里去。听明白没有!” 雀雀儿幼嫩又严肃的声音响彻在黑夜,祁宴没忍住,又不想坏了她的气势。 垂头抵住她的肩膀,连带着她的身体笑的颤抖。 他伸手将她环在怀里,像是寻得了个爱不释手的宝贝,陈娇娇脸又一霎那红了。板着脸又训了两句,才叫何舒明把他们都放掉。 “陛下!” 等到人都离开了,陈娇娇才不满的扭动了下。 祁宴勉强收敛了笑容,多天真,真以为这些能恐吓到他们,不过确实也说不定,随她去。 两人在马背上亲亲我我,何舒明重重的咳嗽了下,表达自己的不满。 蹲在黑衣人面前,摸索着他们身上,想找出些证明身份的东西。 一掀开袖口,他猛的皱了眉,“陛下。” 两人从马背上看下去,陈娇娇啊了声,“金吾卫的刺青?但他们不是的。” 她解释似的,祁宴下马,抬手也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 和那天的刺客一摸一样,凑近看陈娇娇不免担心起来。 有人,或者是一个组织,这些人打着她金吾卫的称号,在干这种事。 为什么呢,她与人无冤无仇。现在对外界而言。陈娇娇这个人是生是死还不明朗呢,为什么有人会想到嫁祸于她。 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电光火石间,她突兀想。 有没有可能是他,金吾卫不仅仅是她的,也是大陈的象征。 做这事的人很明显对她很了解,也很了解大陈,金吾卫,连刺青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现在最想让大陈名声败坏的人,只有他了。 一闪而过,陈娇娇又迅速摇摇头,陛下不会这么做,他不屑用这种肮脏的手段的。 怎么能这么想呢,多不切实际啊。 她赶走了这个想法,蹲到祁宴身边问道,“陛下,他们为什么要抓这些男人啊。” 其中一人黑衣服上沾染上些白色的粉末,祁宴沾上点,在手指上捻过。 不过是普通的粉末,只是能留下难以洗去的白色,他皱了下眉开口,“这些男人是什么人?” “啊?陛下在问我?”陈娇娇有点懵,“是什么人?男人,青年人,还有壮年人。” 好像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征兵吗?” “差不多。” 但征兵是由他的命令统一发起的,用不着这般偷鸡摸狗的抢人。 只能是征用私兵,无法贴出告示,也不敢宣扬,才用这种方式。 陈娇娇听着心里一惊,征兵啊? 那是不是意味着要打仗了,许镇已然没有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了,所以这些年纪稍大一点的,今晚也被当作目标带走了。 这是需要多少人啊,现在她才感觉到天下远不如想象中太平。 侧头,她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禁不住心疼他辛苦了。 需要多少双眼睛才能盯着天下所有人,他一人真的好累啊。 祁宴站起走到河边洗干净手,再一次捻过指尖的白粉。 极其难以洗去,这些人带着这种白粉难道不怕留下印迹吗。 疑问过多,许镇也无法停留太长时间。 今晚他也是考虑到明日就要离开,打了草杀了蛇,老巢应该会忌惮一段日子。 那批铜矿怕是用作制兵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人屯了大量的私兵和兵器,意图不言而喻。 站起身回头,“还有几个时辰就出太阳了,等早上再回去,省得惊动人。” “是。” 何舒明清理掉尸体,捆着大石头沉入了水底,清洗掉残留的血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陈娇娇安静的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太阳准时升起,他站在不远处看着遥远的天际。 光亮一点点将他的身型照亮,他的影子随着光的方向一点点变动。 孤寂又孑然,俯看这天际风云,看着他的国家,他的子民。 他拥有着百川山海,世间万物却从未及眼底,瞧着始终还是一人。 陈娇娇眨了下眼,在祁宴回头前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重新被他抱上马,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他不急不慢,晃晃悠悠中陈娇娇眼皮发沉。熬了一整晚现在靠在他怀里,她止不住的打瞌睡。 第七十六章 宠爱 她的手从他胳膊上滑落,祁宴还被惊了下,垂头才发觉有人睡的香甜,不满的放慢了马速。 真是在哪都能睡,不管多害怕都能睡着。 他的速度突然慢下来,跟在后方的何舒明又懵了,往前追了两步才发觉是有人睡着了,陛下拉停了马。 无语凝噎,他索性也放慢了速度。陛下都不急,他一个‘太监’急死也没用。 日头温柔,洒下,祁宴扭动了下手腕,顺手摸了摸怀里人的小脸。 身体遮挡住她一半,显得怀里人格外娇小玲珑。 何舒明再一次垂下头,避开。 容涵的存在只是在证明陛下对陈娇娇的不同有多少是认真的,如同骨子里刻着的,她站那他就会迁就她 明明相貌相似,声音相似,各方面都相似。 最重要的是,容涵不姓陈,和世仇半点不搭边。他一度怀疑陛下会将她当作代替品,养在身边,代替陈娇娇的位置。 但陛下也只是多看了她两眼,疼的是陈娇娇,无人可以与之相比。 如此独一份的偏爱和疼惜,她刻意忽视,他装聋作哑。 到了镇子,集市已经热闹起来了,小贩都到出摊的点了。比预期晚了点,干脆再晚些。 祁宴拉停了马匹,在一家铺子前。 垂头戳了戳怀里人,存心弄醒她,玩着她肉肉的小脸。 “娇娇,起来了。” 雀雀儿被弄醒了,迷迷糊糊的揉眼睛,一脸不悦的下意识蹭上他的下巴。 触碰到柔软,祁宴收起笑意。但没有阻止她,熟悉的像是很久之前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她是公主殿下,是不被允许和一个奴才睡的,即使那时候他的身份是太监。 所以每到天蒙蒙亮,小月就会过来叫她,连拖带拽的将她悄悄带回长欢殿。 每每她被吵醒,都哼哼唧唧的往被子里钻,埋头在他怀里遮挡刺眼的阳光,捂住耳朵烦恼的揉蹭。 像只小虫,蠕动着表达自己的不满,他逮出来交给小月,然后出去干该干的活。 她回去,继续睡到日上三竿。 即使麻烦,她总是大晚上就眼巴巴的坐在他床边等着。 “殿下明日不能再过来。” “为什么啊,我走的时候,你也醒了啊。” “传出去,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谁敢嘴碎我第一个弄死还不行吗?我又不打扰你。” “打扰。” 她鼓嘴呆了好一会儿,站起推门就走。 陈娇娇不受委屈,所以他确信她不会再来了。 不习惯的倒成了他,睁眼只余下一片漆黑,也没有人缠着他说许久的话才满意睡去。 闭眼,他一整夜清醒。 第二日她还是站在门口,似乎不满又似乎有点难为情,“阿无,我睡不着。” 他也睡不着。 所以只分开了一日,她还是上了他的床。 他以为自己喜欢在全黑的环境下睡觉,为她点夜灯只能影响到自己休息。 没想到,她也给他培养了一个坏习惯。延续至今,有时候在永明宫睁眼,还会下意识的侧身,只是现在身边无人。 安神香代替了她的位置,没那么有效。 祁宴闭眼,隔开了过去和现在,“娇娇起来了,等会去车上睡。” 听到他的声音,陈娇娇才勉强睁开眼睛,懊恼又困倦的耷拉在他肩上发呆。 对上后头何舒明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才勉强反应过来点,老实的被他抱下马,坐在椅子上。 香喷喷的馄饨上桌后,陈娇娇来了精神。 磨拳擦掌的伸手,烫到了指尖。 祁宴看了眼,没说话,将碗推到她面前,放了个勺子进去。 “谢谢陛下,我们在这吃了早饭,他们怎么办?” “饿不死。” “哦哦。” 陈娇娇闭嘴吃饭了,许镇的各式点心和早点做的真的很好,一连品尝到好几种馅料的小包子,她的小脸也兴奋的鼓成了包子。 何舒明僵硬的扯了扯唇角,陛下是在满足带她吃小吃吗,就非得是现在了?! 这已经是第四个了,陛下亲手掰开小包子给她确定是什么馅料。 红豆的,玫瑰的,萝卜粉丝的进了她的嘴里。 陈娇娇不喜欢吃的蒜苔馅,就自然到了他何舒明的碗里。 有这样的帝王,真是几世修来的好福分啊 “哇,好好吃啊,完,” 字刚吐出来,陈娇娇打了个嗝又咽下后面的三个字,讨好的弯起大眼睛,“完美,完美。” 热乎乎的小混沌和几个小包子下肚,她可怜兮兮的看着接下来上的玲珑剔透的虾饺。 薄厚适中的外皮,蒸的透亮,透出里头粉嫩弹滑的虾仁。 馋虫在嘴里叫嚣,但肚子已经罢工吃不下了。 祁宴看出来了,不紧不慢的自己拿起筷子。尝了一个,满意状的小幅度点了点头。 陈娇娇就更馋了,在他想把第二个放进嘴里的时候,她往前凑了凑,张嘴,“啊,啊。” 她眼里只有他手中的虾饺了,半分看不到他,祁宴啧声摇头,“先咬一口,烫。” 答应的好好的,递到嘴边,她张大嘴想一口吞下。 被人捏住脸,强迫的咬了一小块。 就这一小块差点把她舌头烫了,陈娇娇老实了,凑近他筷子上鼓嘴吹了吹。 等着放凉后,才被人喂到嘴里。 何舒明唧着包子,偏开了头。陛下手也不累,全归功于以前习武啊。 刻苦练武多年,到头来喂小姑娘吃东西时手最稳,最耐心。 真好真好,有这样的帝王夫复何求啊。 吃了一个后,陈娇娇是再也吃不下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吃。 等吃完后,她站起,又被他拉到身侧,重新系了下她后腰处的衣带。 他随意冷淡,陈娇娇脸扑一下就热了起来。 好像不让带小月的结果是,他接手照顾她。 通红的脸对上他淡漠的神色,陈娇娇又觉得自己好丢人,支支吾吾半天,祁宴勾了下唇角。 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去车上等,不用出来了。” “哦哦,是。” 没说哪一辆,陈娇娇默认爬上他的车,回头看着他和何舒明走进酒家。? 第七十七章 偏爱 “宴哥哥早啊,你怎么从外边来,出去了吗?” 美美睡上一觉完颜和雅兴高采烈的挥手,一抹嘴,“宴哥哥吃早饭了,快坐,哥哥去叫陈娇娇了。” 祁宴坐下,何舒明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完颜和于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娇娇不在房间!她会不会出事了啊,东西还在原处!我现在去找她。” 焦急的就要奔出门,祁宴喝了口水,开口,“车上。” 拦住了刚巧跑到门口的完颜和于,“为什么在车上啊,在哪辆车上,她怎的起这么早,不吃早饭了吗,是不是不舒服。” 男人淡淡的瞥过视线,凌厉的冷戾不加掩饰,气氛微妙诡异起来,完颜和于吞咽了下闭嘴了。 她是安全的就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场面静了下来,只剩下完颜和雅的吃饭声,还不停的夸奖好吃。 容涵踩着点下来,昨晚被打扰本就没睡好,下了一看桌上的早餐都被用过了,半分没有等待她的意思。 更是急火攻心,差一点晕倒。 “陛下,臣妾有些乏了,可否先行上车。” 得到同意,容涵扶着小翠的手走了出去,在上车前将手中的一带白粉塞到小翠手中。 “撒一点到车轮子上,不要被任何人看到,快一点。” 又不放心的叮嘱,“少撒一点。” 四处无人,小翠紧张的点头,颤颤抖抖的装作无事,从后车轮处经过,撒上白粉。 确定撒上后,迅速上了车,“贵妃娘娘,您确定这个真的能行?” 容涵闭着眼,揉按着太阳穴,心里也没底。 昨晚,她是第四个一夜没睡的人。 有人敲醒了她,是个男人,藏在黑夜中不辨五官。 她刚要尖叫,就被刀尖抵住脖子,威胁她不许说话。 可接下去他说的,让她也忘记了害怕。 “我能让陈娇娇永远消失,这天下会只有你一位颇得圣宠的熹贵妃,不会有她陈娇娇了。” “你要干什么,杀了她吗?” 她发问,男人摇头,“这你不需要管。将这个白粉洒在车上,我们可以跟着马车的踪迹,追着你们。” “你,你当我傻吗,陈娇娇死了,我也不一定能活。” 陛下那般,她当真害怕了,陈娇娇像个符咒,再恶心厌恶她也祈求她能在,至少能保住性命。 “她消失了,陛下会睹物思人,到时候你还发愁吗。你放心,我们主子比你了解陛下,保你无事。” “那你要我如何?” “三日内找个机会,让她独处,或是隔开她和其他人。剩余的不需要你,只要做到了,主子重重有赏。” “笑话!我堂堂贵妃娘娘,一帮土匪能赏我什么?” 月光下,男人的眼神一瞬杀气,看的她颤了颤,赶忙接过那包白粉。 “我,我同意了,你可不要食言啊!你得确定陈娇娇会死,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当然。” 黑衣人消失在黑夜中,早上醒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做梦,但桌上摆着那袋白粉。 容涵握紧手,尖厉的指甲戳入手心,她哈哈笑开。 陈娇娇,你的死期就快到了,再蹦跶几日,好好享受活着的日子。 明年的今天,会去你坟头上一朵花的。 如此陛下就会是她一个人的了,享不尽的独宠和荣华,没想到她容涵飘零半生也有出头之日。 她已经开始盘算容家那一帮狗仗人势的奴才,她该如何处置呢。 车上,陈娇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等到了他上车。 昨晚没睡,马车又晃悠的像是摇篮,陈娇娇眼皮打架。 想来他也不会真的和她计较这个,蠕动到一边的软塌上躺了下来。 祁宴瞥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没一会儿有人就睡的喷香,他脱下的外衣倒成了她的被子,缩在里面,均匀的呼吸一下下的连带着衣服抖动。 看着,他倒是也有些困倦了。 放下手中的书,撑头闭上眼。 马车向北行,再一次停下来的时候,陈娇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估摸着已经到了下午了。 早上大家吃的都很好,至少她吃的不错,也不饿。 揉着眼睛爬起来才发现他不在马车里,自己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了外衣。 她茫然的眨巴了下眼睛,穿上鞋探出脑袋,“陛下。” “娇娇起来啦,你怎么这么能睡,昨晚做贼去了吗,下来走走,在车上坐的我都要散架了。” 听到她的声音,祁宴侧头,有人比他先开口了,所以他重新转回视线,看向远处。 大家都下马车动一动了,想必都坐的很难受。陈娇娇嗯了声,扶了下完颜和于的胳膊跳了下来。 越往北空气越发凉爽了,风景也变得好起来了。 不远处有一条小河,不知道是蓝天的倒影还是河水本身,蓝的发亮,清澈透明让人看着心情就好。 不觉的让她想起完颜和于的蓝眼眸,到处都是蓝蓝的呢。 看到她好似笑了下,完颜和于指着那条河,“这叫赤水河,可长了呢,要不要过去看看。雅雅,你跑慢点。” 想,陈娇娇询问的看了眼身侧人,他没任何反应,她嗯了声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起走过去。 何舒明蹲下洗了洗手,凉凉的很舒服。 陈娇娇见状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将手泡进水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触碰到河水,娇养在皇城里,好也不好。 这些都是她的第一次,她懵懂的像个小孩子,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完颜和于愣了下,她眼底倒影着天地,昂起头,纯净明亮。 孩童般纯粹的欢喜,心脏漏了一拍,他用力的吞咽了下,舀起水试探的撒到她身上。 “呀!完颜和于!” 话还没说完,背后又传来一阵湿凉,随后是完颜和雅的大笑声。 将她拉了起来,直直的推到水里,还好是完颜和于拉了一把,要不陈娇娇差一点跌进去。 她不悦烦恼的撅嘴,一副讨厌的样子,完颜和于笑开,“娇娇别生气,在我们那把洁净的水洒在身上,是最好的祝福。” “那我也祝福你!” 索性身上都湿透了,陈娇娇烦恼的一把将完颜和于推到水里,往他脸上洒水。 他的哈笑声回荡在四处,一边躲闪一边往她身上泼水。 第七十八章 无言爱 完颜和雅很快加入,扯着十五把他按到了水里,直到他身上没一块衣服是干的为止。 十五咳嗽了声,步步后退,一边求助一边无力的阻止,她还是在他身上乱摸。 “好啦,都湿透了。” 等到她心满意足,十五才知道她到底在摸什么,垂头红了耳朵。 “哥哥,我来解救你啦,把舒明哥哥拉下来!为什么只有他没湿,不公平!” “不不不,和雅公主,啊啊。” “陈娇娇别跑,你连上半身都没湿呢。” “你烦死了,完颜和雅!” 几人欢快的打闹尖叫,荡开在四周,幼稚的可笑。 祁宴站在一边看着,小雀雀儿湿了身子,撅嘴躲闪着,又愤愤不平的报复回来。 此刻几人是平等的,不论是什么身份,是朋友,是好朋友。 他是陛下,没人敢碰他。 其实,他也只比他们大上几岁而已,算的上是同龄人。 “陛下!” 侧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水就劈头盖脸的洒下。 即使迷了眼,她的笑声他还是熟悉的。 见他皱眉不耐的样子,陈娇娇又有点害怕了,垫脚小心翼翼的想去擦他的脸,“对,对不起啊陛下,完颜和于说这是祝福。” 不知道该生气好,还是该骂她,多大人了连这个也相信。 不过,难得雀雀儿玩疯了还能想起他。 祁宴伸手拧了下她滴水的衣袖,将水渍弹到她脸上。 “呀!” 或许是午后的阳光真的美好,她笑开抹脸又忘记自己身上是湿的,抹了一脸水的样子。 可爱,又无法叫人释怀的冲动。 陈娇娇真是劫。 祁宴伸手帮她擦了擦,“蠢不蠢。” “才不是呢,陛下一起。” 祁宴没说话,抬手用手背蹭了下她的脸,他已经失去了玩闹的机会。 从十一岁那年就彻彻底底失去了。 “陛下陛下。” 陈娇娇抬手猛的抱住他的脖子,跳了跳,将自己身上的湿气沾染到他身上。 反正他也不会真的生气,她是悟出来了,只要自己不过分,他怎么也会包容她的。 阿无从未离开,他只是换了个身份存在,依旧在她的身边。 一步也未曾离开过。 她常常计算他们的十一年,忘了的是这是他们的第十二年了。 “陈娇娇。” 祁宴咬牙,趁着她跳起一把掐住她的腰,烦的想把她丢掉。 “陛下陛下,别生气,我是在祝福你呀。祝福陛下健康快乐,岁岁年年如今朝呀。” 垂头她亮晶晶的眼眸水气翻涌,看着他笑开又掉了眼泪。 祁宴呼吸了下伸手抱住她,“嗯。” 岁岁年年如今朝,之后的岁岁年年定要如此刻。 何舒明是第一个看到了那里的人,有意无意的咳嗽了声,惹得完颜和于抬头,也看到了。 娇娇不知道在说什么,蹦蹦跳跳的往他身上洒水。 陛下偏头避开,瞧着不耐,但也没有罚她,也没有阻止她。 然后两人就长长久久的抱在一起,娇娇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又粘人。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未这样过,分寸把握的很好。 每当他以为两人亲密无间,她又会抽离到合适的位置,明确的告知他。 他还以为她很矜持呢,没想到啊,也有投怀送抱的一天。 放眼天下,也就只有一个敢这个。 陛下也只包容这一个。 他笑了下,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扯过玩疯了的完颜和雅,让她看那边。 “宴哥哥,和陈娇娇?” “嗯。” 手中的水顺着指缝流走,完颜和雅放下手,一眼先看到的是男人专注的视线。 好像陈娇娇在的时候,他从未看过别人。 宴哥哥也照顾她,也允许她做任何想做的事,但不是这种。 四岁那年她就见到了他,他是京城来的世子。她还不屑一顾,觉得他定是那种挑剔,鼻孔朝人的人。 没想到的是,第一眼看着他骑在马上飞奔而过。 鲜衣怒马的少年骑在枣红马上,桀骜不驯,确实不可一世但他就莫名让人觉得仰望,他就是有这样的资本。 年少带兵打仗的世子,勇敢无畏的少年郎,全天下都该在他的马蹄下。 她总是黏着他,让他带自己去山上,打猎射箭,舞刀。 “宴哥哥你倒是等等我!” 他从没等过她,她还以为他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呢。 直到那年,突然从他口中多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陈娇娇,她第一次听这个名字,是他好奇的询问。 那个京城金枝玉叶的小贵人出现在他口中,吸引去他大部分注意,他开始期盼,等待。 所以后来他那么恨,她也陪着恨,连带着也恨上那个小贵人。 听闻他在伺候她,她恨不得立刻杀进宫里将他解救出来。所以她努力想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让他坐上这天下最尊贵的位置。 让他把那个小贵人踩在脚下,他却捧她为掌心娇娇。 有点可笑,完颜和雅笑了声。自从祁家出事后,几年间她没有收到他任何消息,一度以为他已经死了,还偷偷哭了很多次。 直到他的信送到哥哥的手中,是她威胁着哥哥必须帮助他。 他说不用,也不用惦念,很好,只要哥哥帮他在宫外做一些琐事就行。 也一次次的拒绝她来看望,她甚至都说要和亲进宫想办法能不能帮他了。 是他不允许,告诉她不用为他做到这个地步。话语间,他全然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她发誓,只要他能活着,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她都嫁给他。 她暗中给舒明哥哥传信,叫他一五一十的将宴哥哥的情况全告诉她。 舒明哥哥也很生气,不满,信中那个小贵人跋扈嚣张,对他很恶毒。 她既担心,又不道德的高兴。 可来到这她发现一切和想象中不一样。 宴哥哥不恨她,在仇恨和真心中消磨,她看着他痛苦踌躇。 进一步,对不起那些为他而死的人。退一步,舍不得,绝望的困她在身边。 甚至骄傲自信如他,也担心过是否能真的将她长久留下,患得患失。 美曰其名折磨,只能是在应付自己,找一个完美的理由。 舒明哥哥也不讨厌她,两人甚至早就成为朋友。 哥哥也喜欢他,心心念念着她。 最重要的是,恶毒邪恶的小贵人不是信中的模样,偏偏性子很对她的胃口。 不忸怩纠缠,疏懒又傲气矜贵,不屑下流的手段,也半分容不得沙子。 到头来,她也是个可怜人。 她很可怜,宴哥哥也真可怜。 “你还是自己好好看看,陈娇娇不喜欢你,你还看不出来吗,你比不过宴哥哥的。” 说完转身,将手中的帕子甩到十五身上,“我让你起来了吗,坐水里,快点!” 是吗,完颜和于笑了笑,拧干衣服上的水。从水中走到岸上,抖动身上的水渍。 第七十九章 换衣服 不远处,马车上的容涵也看到了此处。 这一次,她只是鄙夷的笑了下,就甩上车窗帘。 陈娇娇也没多久可以得瑟的了,就捧她到高处再坠落,这样才痛。 将白粉拿出,又一次命令小翠下车撒一圈。 不早了,祁宴放下手,陈娇娇也收回手,嫌弃的搓着手指上沾染到的脏东西。 “陛下,我去洗洗手。” 不知道有多少都抹到他身上了,祁宴无语摇头,也跟过去蹲下洗干净手。 他蹲在身边,不仅不远。陈娇娇的坏水又咕嘟咕嘟的冒泡,小心的泼水到他手上。 祁宴啧了声,“老实点。” “哦。” 他又不生气,她哪能老实。 哎呀一声假装摔跤,一屁股坐到水里后,她可怜兮兮的伸手,“陛下拉我一把。” 舌尖顶了下左脸,祁宴四下看了看,把人弄死应该可以直接埋在这了。 偏偏她自以为狡猾的像个小狐狸,单纯天真的眨巴着眼睛朝他伸手。 祁宴呼吸了下,还是伸手握住她的手。 陈娇娇还来不及高兴,扯了两下,又扯了三下,接着又扯了两下,都没能给他拉倒。 自己还暴露了使坏的心思。 “陛下~” 她尴尬的软软撒娇,讨好意味满满,自己借着他的手老实站了起来。 祁宴微微用力直接将她拉到怀里,陈娇娇脚步不稳的下意识瞪大眼睛,惊叫声被他的唇堵住。 他突兀亲下来,惩罚意味满满。 两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陈娇娇茫然的对上他近在咫尺平静的眼眸。 “咳咳咳!看什么,低头不会啊。等什么呢,等陛下过来弄死你们啊?” 不远处,大家心照不宣的垂下头,背过身。 何舒明也背身,除去完颜兄妹两直勾勾的盯着河边拥吻的两人。 他的手指碰上她的后脑勺,陈娇娇倏尔一颤,莫名的很想哭。 他的呼吸斐然,再一次感觉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情欲。 停下后,两人睁眼对上彼此的视线,长久都没人说话。 祁宴伸手捻过她唇角花了的口脂,从未这般想亲她,从未这般想念,冲动之下品尝到雀雀儿的甜蜜。 “走。” 他抽离的很快,转身向前走。 陈娇娇哦哦了两声,亦步亦趋的跟上,轻轻咬了下唇,回想着刚才。 “娇娇,换掉湿衣裳,别染了风寒。雅雅要去树林里,你要不跟她一起去。” 听到完颜和于的声音,陈娇娇才愣愣的抬起头,“哦,哦好的。啊不是,去树林里?马车上可以换啊?” “哥哥管她干嘛,她可是贵人,贵人是不会和我们这种人一起去树林子里换衣服的。” 几个字咬重音听上去阴阳怪气的,感觉到完颜和雅奇怪的态度,陈娇娇皱了下眉,但也没那个功夫管她。 她在认真思考自己该怎么换衣服,走之前小月一把眼泪的帮她收拾好了全部的衣裳,挨个搭配好放在了一块儿。 但昨晚她拿出来的时候好像直接给翻乱了,现在身上这一套还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她都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件衣服了。 今早她又是直接上车了,所以 “何将军,我的衣服?” 何舒明没有多言,摆了一个请的手势,朝向祁宴的马车,意思明显。 “哦哦,哦。” 有点冷了,陈娇娇吞咽了下到底还是探脑袋进了马车。 一眼就看到男人解开了腰带,褪下外衣。她慌忙捂住眼睛转过身去,“那个,那个陛下,我我我的衣服。” 祁宴也看到她了,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褪下身上的湿衣服,走到一边擦干净手。 陈娇娇死死的捂住眼睛,失去了视线,听力变的好了许多。声音从身后传出,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如鼓。 突然被一个暖和的东西裹住,被人强迫着转过身。 “结巴了?” 她用双手拼命的捂住脸,却藏不住通红的耳朵,颇有种掩耳盗铃的意味。 祁宴呵笑了声,揉了下她的耳朵,“之前没看过?” 陈娇娇啊了声,更是扑一下从脚底热到了头顶,“不不是!我是来拿衣服的,陛下给我。” “放那了,换。” 从手指缝中睁眼,软塌上果然有她的衣裳。他只穿着洁白的里衣,好像不着急换衣服似的,坐下倒了杯茶。 陈娇娇应了声,刚想抱着下车。 “在这换。” 膝盖一软,陈娇娇差点被吓的跪下。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心理准备,他一副饿狼的神色看上去就不怀好意,但真被说出来她还是羞的想直接跳河自尽。 侧头看向那一堆衣物,最上面明晃晃放着她的亵衣。 这绝对是故意的!陈娇娇气闷的狠狠挖了一眼,坐在一边悠闲喝茶的人。 气定神闲的样子,看上去颇为正人君子,行的却是不端之事! 也不是没看过,也没少看过,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慢吞吞的解开身上湿答答的衣服。 到了最后的里衣,陈娇娇犹豫再三还是回头,小心的打量他在干什么。 没想到一下子就对上他的直视,他也不避让,光明正大的撑头看着。 “陛下!” 他应了声,像是在询问她要干什么。陈娇娇咬牙切齿的寻了块方帕子,一把过去捂住他的眼睛。 “陛下别看,不许拿下来。” 眼睛被遮住,祁宴不满的啧了声,“朕也不是没看过。” “啊!不许乱说!就是不许看,看了会变成猪头!” 小雀雀儿像是真急了,越大脸皮越薄了。祁宴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陈娇娇将信将疑的褪下衣服,不停的回头。 看到他老实扶着帕子,她才胡乱快速的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亵衣。 刚穿上她就觉得哪里不太对,身后的带子该怎么办。 之前都是小月帮忙,而她对于穿衣裳这件事会的也就止步于此了。 瞧着那一堆叫不上名字的布料,她舔了舔唇角,小心翼翼的挪到他身边。 “陛下~” 第八十章 陛下的一万种套路 声音粘腻又讨好,祁宴挑了下眉。怎么说呢,在意料中。 “陛下,我这个带子系不上~” “朕看不见。” “陛下可以哒,我相信陛下有这个能力,不用看就能系上。” 陈娇娇讨好的接替了他捂帕子的手,解放了他的右手。 感觉到他的双手牵住了左右两边的带子,下一刻他的手顺着腰窝向下。 微凉的指腹一路勾起滚烫的触觉,惊的陈娇娇一颤,慌乱的想抓住他不规矩的手。 “呀!” 手中的帕子也随着落下,对上祁宴纯净无辜的眼神,陈娇娇气的想吃了他。 “陛下不要乱摸!” “朕看不见。” 委屈的倒是他了,像是大尾巴的狼,摇晃着装成家犬。 “呜!陛下夜里射箭都行,一个带子系不上!” 看过他蒙着眼睛射空中丢出去的物品,陈娇娇确信他一定是故意的! 反正看都看了,摸也摸过了,之前什么都干了。陈娇娇累了,看几眼也少不了一块肉。 索性放下手,往他面前一站,等着他帮忙。 祁宴放下交叠的双腿,站起,将她的亵衣脱了下来。 “擦干再穿。” 刚刚忙活了半天,他该看的还是看了,一点用也没有。陈娇娇小猪似的哼了声,拿起帕子盖到自己脸上。 眼不见为净。 祁宴哈一下笑出了声,真真被她逗乐了。 怕她冷,拦腰抱住拉进了怀里,一点点擦干她的身子。 陈娇娇帕子下脸烧的通红,闷头在他怀里不做声,感觉到亵衣重新被穿上,衣带在背后被系好。 趁着他回头去拿另一件衣服,她小心的扯低帕子,漏出一双大眼睛。 眨巴眨巴的,等着他微微俯身将衣服穿到她身上。 小月不在,照顾她的人又成了他,这回是衣食起居方方面面了。 身上已经有三件衣服了,刚刚摸到他身上衣服的胸口还有些湿,陈娇娇拉了拉祁宴的手。 “陛下,你冷不冷?要不要先换个衣服,” 祁宴扣上最后一个扣子直起腰,她刚刚进来打断了他想换衣服。冷倒是不冷,不过现在换也可以。 瞧着他有换衣服的打算,陈娇娇摩拳擦掌的直接站到他面前。 公平起见,“我要看回来!” 祁宴无话,她幼稚的让人怀疑年岁,这有什么好计较公平的,要不要上衙门伸个冤去。 他嫌弃的点开她凑的过近的额头,褪下的衣服。 一瞬又烧红了的人还是陈娇娇,不过等看到他后背的伤痕,她没了玩闹的心思。 狰狞的伤痕如蛇虫咬在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成为抹不去的深褐色伤痕了。 祁宴刚准备拿衣服穿上,就感觉到后背有轻微的触碰,小心又胆怯。 回头,她伸着手,皱眉像是感受到疼痛似的,眼底闪着泪光。 “哭什么。” 陈娇娇咬唇往前了两步,轻轻抱住他的腰,“谢谢。” 到现在她也没感谢过他那年相救。没人感谢过他,等他的反倒是惩罚。 “不用。” 说过,他不需要她的感谢。 那年他是考虑过杀了她的,在冰水中谁也不会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仇人哀痛,大仇得报,他岂不快意。 抬手伸到她脖子了,她的手突然无力的从腰间滑落。 闭眼靠在他胸口,苍白的小脸毫无温度,呼吸声那么微弱,几乎听不见。 他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剩下的只有她不能死。陈娇娇得活着,她不能是这个样子。 她该在四月绽放动人的美丽,笑着唤他,小手该温暖柔软。 还想听她叫阿无,甜甜的,撒娇的,嗔怪的,命令的。 春天的时候她会做很多粉嫩的衣裳,会拉着他问好不好看。 伸向她脖子的手变成紧紧抱住她,她活着是目的,所以他不介意之后的任何。 “好了,再哭下去,朕身上永远干不了。” 他的手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脑勺,陈娇娇闷闷的嗯了声,连忙抹了两把眼泪,退开他的怀抱。 “那,那以后可不可以去掉?陛下要不要上点药。” 祁宴随口应了声,伤疤去不去的掉对他而言无所谓,不疼不痒的。 但留着,每一次都能惹雀雀儿哭,被惹哭的小东西最黏人了。 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愧疚,好看。 留着,提醒下她,该过来抱抱他了。 等他穿好衣服,也帮她将剩余的衣服穿上。 “陛下,这个我来。那个,你能不能出去一小会儿呀?” 最后一件外套了,陈娇娇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可怜巴巴的来回摇晃。 湿着走进来,衣服干净的走出去,外头人又该胡编乱造了。 给她一小会儿单独在车上,让别人以为她是现在才换衣服的,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换的。 她诚恳的双手合十,“陛下陛下,好陛下,求求你了。” 祁宴咽下到嘴边的话,她至少磨蹭一个时辰了。就是晾现在也干透了,何必多此一举。 还是敲了下她的脑袋,下了马车。 马车外,早在等候的何舒明不解的看着他走下来,“陛下,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您下来做什么?” “被人赶下来了。” 他平静的开口,何舒明咬到了舌头,疼的自己嘶了两声。 后悔的想给自己一巴掌,非多嘴问这个干嘛! “娇娇呢,还没换好吗?” 完颜和于换了套宝蓝色的衣裳,卷着袖口笑眯眯的凑上来。 听到外面的声音,陈娇娇难为情的墨迹了会儿,从车窗探出脑袋。 “陛下。” 小声的呼喊让一边等着的几人回过头,她的头发完全披散下来了,乌黑透亮,迎风几根发丝飘远。 趴在窗边,小脸只漏出鼻子以上,眼巴巴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换好了?出来。” 时辰不早了,也只能在前面的镇子停留。 所以并不着急赶路,只要晚上到那就行。 “还,还没有,陛下。” “还有什么东西没系上?” 祁宴自然的抬步走向马车边,身后两人的表情不一,晦涩中都很难以形容。 陈娇娇脸一瞬通红,干嘛这么说呀,还说这么大声,听起来就不明不白的。 她够头出来,尽可能的俯身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 “说大点声,朕没听清。” “陛下!” “朕真没听到。” 不是逗她,祁宴无奈的按了按眉心。她害羞的小声呢喃,黏黏糊糊又口齿不清,谁能听出来说的什么。 为了防止眼前的小人从车窗掉出来,他只得走上了车。 看到她,根据听到的那几个字,他猜出来她说的是什么了。 “鞋袜湿了?小月没给你准备?” 准备了的,但陈娇娇找了半天都没有,怀疑自己有一个行李丢在了那个酒家里。 祁宴看了一圈,好像真的没有,“等晾干凑合穿,晚上进镇子再买。” 陈娇娇嗯了声,老实的翘着脚坐在软塌边,来回踢踏着。 他坐下了,她好奇又无聊的够头过去看他在干嘛。 “你这自理能力,少了人能活吗?” 书不轻不重的敲到脑袋上,陈娇娇吐了吐舌头,“能的,今早是陛下给我收的东西,陛下少收了一个行李。” 怪别人的时候一个抵得上两个,“朕怎么知道就一个月左右,娇娇带了六个行李。” 被他说的脸红,陈娇娇自觉理亏,不甘示弱的小声哼了下,不说话了。 外头完颜和于刚准备靠近问问怎么回事,何舒明伸手拦下了。 “王子,陛下交代了可以在此处随意休息,公主和十五去林子里了,您不若去找他们?” 他表情明显的偏袒,完颜和于笑了声,扯开嗓子,“娇娇,去树林玩吗?” 陈娇娇摇头才想起他看不见,有点想去,但是鞋子湿了,“不去。” “为什么不去啊,那边可好玩了,我带你去,不危险的。” 余光中身侧人伸出手,陈娇娇啊了声,慌忙一把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陛下别杀他,他是王子,不能杀的!” 手握住水杯,祁宴现在想杀的人是她了。 “朕,喝水。” 看到确实如此,陈娇娇狠狠的闭眼,懊恼的收回手,蜷缩着跪坐起来。 外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刚那句话,安静了下来。 好半天也没人说话,他又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翻书的声音传出。 她实在忍不住,往前挪了一小点,“陛下,你在干什么呀?” 他抬了下书,懒得搭理她似的。 陈娇娇哦了声,自己玩了会儿衣角,又没事干了。 “陛下,咱们今晚住在哪啊?” “钱门镇。” “陛下,你今晚还出去吗?” “不。” “陛下” 脸被人狠狠捏住,他强压火气似的闭眼又睁开,黑眸里满是警告和烦躁。 陈娇娇鼓了鼓嘴,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会闭嘴的,才被他放开。 可她被困在软塌上,实在是无事可做,只能搅着手去看他。 好半天才轻声开口,“陛下。” 祁宴啪一声合上手中的书,抬头看向她。 她试探又小心翼翼的叫他,似乎发觉他不高兴后咬了咬唇,像是快哭出来了。 和小时候想叫他陪着玩时一摸一样,只不过现在她不敢直接抢他的书。 “说。” 到底不想吓唬她,陈娇娇就是闲不住的小孩,那能怎么办呢。 见他回答了,陈娇娇一瞬亮晶晶,往前爬了两步,“我就是想问问,征兵的事会不会和完颜和成有关啊?” “嗯。” 他甚至不用查,过于熟悉完颜和成,完颜和成也熟悉他,两人间像是铜镜。 正反面照着极其相似的两人。 陈娇娇皱了眉,担忧的又往前挪了挪,“那,陛下打算怎么办?他不是残疾了吗,要那么多兵干嘛。他难不成还想要这个天下?” “嗯。” 她茫然的询问,祁宴看过去点了点头。 以前心怀五胡,意欲问鼎中原的人是完颜和成。他才是那个无所谓的人,有匹马自由就行。 他被困在轮椅上,他被困在龙椅上,说不出两人间谁更可怜。 “他残疾了,陛下定能胜他!” 听着有点好笑,她信誓旦旦像是既定的事实。小脸扳起,一副认真又严肃的样子。 “不一定,朕是他教的。” 从小他就不爱听父亲那种长篇大论,可能是带过几次兵,每次都没按照兵书的布阵,全都赢了下来。 他不信那些破玩意,强大和运气,在他眼里是最有用的。 完颜和成会研究,细心的去找父亲讨教。 父亲气急就老是骂他,怎么完颜和成不是他儿子呢,瞧瞧人家多虚心。 “您别这么说,小宴天资比我好,我是笨鸟先飞。” 父亲教给完颜和成的东西,他又反过头教给了他。 那时候他过于自负了,太高看自己,也太相信自己训练的兵。 直到那场战役,外族来侵。 于理和他没任何关系,是北域族人自己的事,父亲还是叫他帮忙。 那一仗,他输的彻彻底底,完颜和成那儿也全面崩溃。 他们两近乎被碾压而过,命运给年轻桀骜的他们上了惨痛的一课。 他靠父亲众多亲信们用性命兜底,完颜和成失去了双腿。 曾经视作兄长的人,躺在地上双腿都是血,撕裂的叫喊声日日夜夜响彻。 完颜和成对自己狠,命大夫直接复位,一次不行就来两次。拼了命想站起来,即便砸在地上。 可一个多月没有任何起色,大家都清楚了,他的腿是治不好。 马背上的少年英雄,北域初升的烈阳,就这么被射下来了。 他的房间永远的关上了,很少再打开。 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信心能赢下完颜和成。 听着陈娇娇不免紧张了起来,她被保护在宫中最柔软的中心,从未考虑过这些。 “那,输了的话会如何?” “死。” 祁宴没有犹豫,他会杀了完颜和成,毫不犹豫。完颜和成自然也会。 心猛的一跳,陈娇娇半晌说不出话来。弯眉蹙成小山峰,她眨了下眼低声问,“陛下在乎这个天下吗?” 他真的想要吗,如果不想的话就不要好了啊,给他。她不想去假设他会输,会死这个可能性。 “想啊。” 他唇角带笑,半是认真,半是笑意。 陈娇娇却觉得他没那么想,像是一个已经定下的目标,他定给自己的。他拼命去靠近,必须要这样做。 要他真的很在乎,就不会不把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了。 “娇娇,朕没有选择了。” 他冰凉的手指揉捻了下她的下巴,轻笑了声又拍拍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慰。 随后敲了下马车壁,示意启程。 他重新拿起书,陈娇娇收回视线,抱住双腿。 那她会在他身边,不论输赢。 第八十一章 失踪 晚上到达了钱门镇,钱门镇看着比许镇热闹繁华些,也没有那么萧条紧张的气氛。 夜晚的街上人来人往,沿路的小商小贩也不少。 下午被他那么一说,陈娇娇没了玩闹的心思,趴在桌上发着呆。 停留在一家酒肆外,大家陆续从马车上下来。 走进去前,何舒明拉了下陈娇娇的的衣袖,“今夜十五,陛下需得服药,你啊千万老实些。” “嗯?”陈娇娇茫然的歪头,都不知道该从哪个字开始问。 “每月十五陛下都得服药?现在还在吃吗,毒不是解了吗?” “嗯,这种顽劣的毒无解,解了表面一部分,内里无解。唯有靠药压制,也靠陛下的内力。这个药吃下去,十个时辰内,陛下是不能醒的。所以你可千万老实,听话点成吗。” “哦,”陈娇娇嘟囔了声,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我每天都很老实。” “行行行。” 瞧见他们二人在说笑什么,完颜和成凑头上来,“说什么呢,带我听一个。娇娇晚上想不想出去玩?” “不去。” 她要老实。 经过大堂的桌子,容涵的手心里突然被人塞了一个纸条,刚要尖叫发现是那晚的黑衣人。 她瞪大眼睛,走到一边装作不在意的打开。 纸条上只有两字,今夜。 她重重的的吞咽了下,抬头才发觉四处有很多来往的人都在朝她点头,配合的意味满满。 富贵险中求,只要今晚成功了,她容涵就为九天凤鸟。 想着她忍不住心脏扑通狂跳,想出个主意走到店家耳边耳语了几句,塞给他了根金条。 “是,是是,小的保证完成。” “闭嘴!” “啊是是,”店家笑眯眯的将金条收到袖口中,清了清嗓子开口。 “这位姑娘,我给您换个房间可行。您瞧我这老眼昏花的,这344的门牌号怕是不好听,也是走廊最后一间,您看您要不到四楼随意选择一间?” 陈娇娇疑惑的盯着手中的牌号,吉利什么的她倒是不在乎。只是走廊最后一间让她有一点害怕。 想着也同意了,虽然大家都在三楼,只她一人在四楼。 祁宴先众人一步上楼,三楼上他垂眸,看着她拿着手中的房间牌发呆。 短暂的犹豫了下,要不要两人住在一间房,省得她晚上害怕。 到嘴边他还是放弃了,转头回了房间,关上门。 夜半,巨响声响彻,一瞬叫醒睡梦中的所有人。 何舒明第一个人推门出来,随后是完颜和于,十五和完颜和雅。 走廊上客人陆续走出,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询问刚刚是什么声音。 “好像从上面传出来的,哥哥听到了吗?” “嗯,什么东西发出这么大声音。听着像是重物砸到地上,这么重难不成是千斤顶。” 被莫名吵醒,完颜和成无奈的笑开,摊了摊手。 声音戛然而止了,大家看看热闹都回去了,想必只是楼上掉了什么东西。 何舒明也点点头,吩咐了几句,准备回房间。 突然想起娇娇好像在楼上,这么大声音她应该听到了。照着娇娇的性子,难道不会下来找他们? 还是有点放心不下,看着陛下一直关着的房门,他想了想还是,“我上去看看,娇娇在楼上。” “一起,我也去。” “你们两都去了,我也要去,哥哥等等我。” 楼上的平静在他们意料之外,声音从楼上传出,按道理四楼人会听到最大的声音,不应该没人发觉。 猛的何舒明心底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上前两步拍响房门,“娇娇,娇娇你醒了吗,我能进来吗?” 里面许久没有声音,两人对视了一眼,黑暗中神色都暗了下来。 完颜和于抽出后腰的小刀,扔了一把给何舒明,猛的一脚踢开房门。 风穿房而过,两扇窗户大开,房内空无一人。 “娇娇!” 掀开床上的帘子,床上只有睡过的痕迹,被子掀开,一角掉在了地上。 “舒明,她人呢?” 他一字一顿的询问,何舒明的心一瞬沉底,出事了。 完颜和雅站在房门外,感觉到事情不对,转身踢开了隔壁的房间。 “哥哥!你快来看。” 接连踹开几间房,里面都空无一人,整个四楼只有陈娇娇一个人住吗? 那为什么这些房间都从里锁上门,造成了有人的假象。 发现一间里面点着灯的房间,踹开后里面同样没有人,客房整洁压根没有入住过的痕迹。 走廊里三人同时抬起头,“我这没有人,你们那呢?” 同样的摇头,整一个四楼都装成有人入住的样子,实则人只有陈娇娇一个。 “那她人呢?!” 完颜和于烦躁的摔起身后的门板,“绑架?娇娇也没与任何结仇,谁莫名其妙带走她啊。陛下呢,这么大的响声陛下怎么会没醒?” 何舒明没说话,背对着身后一轮圆月,垂眸思考。 他说的没错,娇娇不与人结仇,若是绑架想要钱财,也该留下只言片语。 悄无声息的掠走,却又故意做出响声,除了吸引他们上来,还有什么目的呢。 所有事情搅合成一团,他艰难理清头绪。 “不行,我去找陛下,总要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不行!” 何舒明一把牢牢钳制住完颜和于,没到时辰绝不能叫陛下,强行中断会伤了身子的。 两人视线相撞,都不肯退让。 “舒明,要是我的话,我一定可以保护好娇娇。可惜,她信任的不是我。” “不管你为什么不让我叫陛下,你觉得陛下早上知道后我们能活吗?” 何舒明犹豫不觉中松了下手,完颜和于直接甩开,下楼敲响了祁宴的门。 “陛下,娇娇出事了!陛下!” 门被从里面打开,不知道是不是月光洒下完颜和于只觉得眼前人苍白的厉害。 耳边嗡嗡作响,其实刚刚的巨响已经惊动了他,只不过他没完全清醒。 从他的话中祁宴只听到了娇娇两个字,撑了下门边闭眼又睁开。 “再说一遍。” 他是真的没听清,五感今夜极速退化,甚至不如常人。 下午他就没法听清她小声说话了。 来不及耽搁,完颜和于一鼓作气的说了全过程。 一瞬,对面人抬眼。死寂般的冷森,漆黑的眼底与黑夜同色,刺骨的目光像是能将人射穿。 不寒而栗。 祁宴越过完颜和于的肩膀,看到何舒明点头了。 再一次闭眼睁开,呼吸声斐然,他直起身子,周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压迫。 完颜和于让开,选择安静的跟在他身后上楼。 陛下的冷静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几人对视了几眼,都不再言语。 房间内所有的物品都在原定的位置,不匆忙,没有凌乱挣扎过的痕迹。 像是悄无声息的进来,将人带走,又故意作出声响,提醒的只能是他。 祁宴伸手,从椅子缝隙处抽出叠成方块的纸张。 身后几人轻咳了几声,头埋的更低了。他们慌乱的搜了半天,一无所获。 纸上熟悉又清楚的字迹,让他扯了下唇角,眼底涌动的血色如同邪魔般狠戾。 小宴,这个世上只有一人会这么叫他。 见他长久不言语,只是看着。 完颜和于着急的向前一步,“陛下,既然来人留了纸条,咱们现在就去。是要钱还是如何,都可以满足,娇娇等不了啊!” 祁宴没做理会,侧头月光下眼里的杀意明显。完颜和于一惊,下意识的小步后退。 纸被随手甩在身上,眼前人径直走了出去。 白纸飘飘忽忽落地,完颜和于捡了起来。 第一眼他就明白陛下刚刚的杀意所为何,是大哥的字迹。 【小宴,你我曾经的誓言你忘了吗。我得这天下,你为我左膀右臂,共享繁荣。小宴,玩个游戏。十五天内找到她,要不等你的就只有尸体了。】 看清后,他一把揉烂了纸条,冲下楼站到祁宴门口喊道。 “陛下,如果十五天内找不到娇娇,我给她赔命!” 门内,祁宴笑了,都不知道该如果管这种愚蠢又毫无意义的话。 要他的性命有什么用。 冷峻的面容在月光下病态的苍白,他猛的扶住桌边,俯身咳出鲜血。 腥甜在唇齿挡开,他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色,堪堪稳住摇晃的身子。 后悔了,晚上该叫她和他一间房的。一点自理能力也没有的雀雀,总是能惹是生非。 “派人去找,在这停留几日。” 既然是游戏,又已经开场,他唯有奉陪。? 第八十二章 游戏开场 眼前混沌,不断的有人声传来,好像是在叫她。 陈娇娇皱眉,感觉自己醒了,可视线所及一片空白。她迷茫的用力眨了下眼,才勉强看清四周。 是个屋子,但不是睡过去的那个房间。 她不解的撑起自己,四下打量。身下的床柔软,是个很宽敞明亮的屋子,檀木质的家具看上去很华贵。 从窗子射入的阳光明媚,正巧洒在桌上,桌上摆着成套干净的衣服。 “陛下?” 陈娇娇小声的叫了下,他们在做什么,偷偷逗她玩吗? 好半天没人搭理她,实在想不明白,她小心的下床,刚垂头想穿上鞋子。 发现这根本不是自己的那双,陛下准备的吗?为什么突然换了个地方啊? “醒了?” 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她一瞬抬头。 很明显不是陛下的,也不是何舒明带笑的声音,完颜和于的话应该会直接拍门。 陌生的声音让她立刻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询问,“你,是谁?” 门打开了,阳光刺眼,她一时间没看清来人。 等到他进来,她才看清他坐着的轮椅。 难怪没有门槛,原来是这个原因。 男人将放在腿上的餐盘端起,驱动轮椅到桌边,放到桌上。 “饿了,起来吃早饭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蛊惑人心般的清雅,面容如画般,周身都带着暖洋的气息。 过于白皙的皮肤像是要融入身后的白光中似的。他侧头看过来,陈娇娇低呼一声,往床上缩了缩。 蓝眼睛?! 残疾,蓝眼睛,他又和完颜和于长得有些相似。 “你是完颜和成?” “嗯。” 男人点头,“看来小宴介绍过我了。不早了,别饿伤胃,起来。” 尾音勾着笑意,沉稳温和,陈娇娇懵的直眨眼。 完颜和成是这样的?和她想象中完完全全不沾边,和他们的形容也不一样。 太阳一样刺眼的男人,王,英雄,战神。他由心的那种温润,如同大哥哥般的关心,根本不像是战场上厮杀过的人。 勉强反应过来点,她才想起一个更大的问题,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胃不合时宜的发出咕噜一声,男人笑了,伸手拍了拍桌边的位置,“坐,尝尝合不合胃口。” “过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他哄小孩子似的,抽出筷子平放到碗边。鲜香的粥散发诱人的味道,陈娇娇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的走过去。 坐的离他远远的另一边,将碗拉到自己面前小口的喝了起来。 完颜和成也没计较,开口,“我和小宴打了个赌,赌他十五天内找不到你。现在我和娇娇打个赌好吗?” 莫名其妙的,陈娇娇放下筷子,“我为什么要和你赌?你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把我掠到这,我凭什么相信你。要是你打算用我威胁陛下,就大可不必了。” 女孩神情认真,一提起那个人,和刚刚茫然试探的样子不同,像是要努力保护狼的小羊崽子。 完颜和成不免觉得有趣又好笑,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威胁,只是一个游戏。我和小宴的游戏,也是和娇娇的游戏。” “我没必要和你玩,现在放了我。” “娇娇当然可以不和我玩,那这样的话我就杀了王伊然,以小宴的名义送去给她父亲。你觉得他还会帮小宴稳住京城吗,小宴想要回去至少也要一日,不出六个时辰我就可以攻进京城。不信的话,可以试一下。” 陈娇娇皱眉,心里很相信陛下肯定会有准备,能保护好王伊然,但眼前人抚手轻笑的样子看上去也胜券在握。 昨日他说不一定能赢,因为他是他教的。 那么,知道玩什么再做决定也不是不行。 “你要赌什么?” 和聪明的小姑娘说话就是更简单,完颜和成嗯了声,“十五日内,我每一日会留下你的一条线索。只要他找到你,我就输了。赌约是我的性命。要是第十六日他还没找到你,赌的就是你的性命了。” 原来是这个啊,陈娇娇噗嗤一下笑出声,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眸。 才发现他右边眼尾有一颗黑色的泪痣,勾勒着他柔和的气质。 “好啊,一言为定。” 她可太信任陛下了,也太希望他早点死了。 这个游戏她玩了。 “娇娇不怕吗,要是他做不到呢?” “那你也不会放了我呀,玩不玩我有选择吗。好下流的手段,明里玩不过陛下,在一个女人身上下手,说出去王子也不嫌丢人。” 听着完颜和成没有半分恼怒,反倒看她像是咬人的小奶猫,咬了很多口连皮都没破。 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不知道骂他该骂残疾废物,这样说不定会破皮。 “我不拘着你,娇娇要是喜欢可以出去四处转转。外面风景不错,也有个秋千,要是喜欢叫他们带你去。” 陈娇娇放下筷子,拍干净手推门走了出去。 她倒是要看看,这普天之下完颜和成能把她藏在什么犄角旮旯,找不到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个很大的府邸,几乎应有尽有。 不远处小湖波光粼粼的,花争奇斗艳的开放,一看就是有专人细心打理,如同关了一整园的春色。 美好的如同仙境一般,陈娇娇往外走了两步。 倏尔愣住了,眼前所有来往的下人,都没有下肢。 所有人垫着一块带轮子木板,用手在地上滑着前进。 所有人都没有! 花丛中浇花的人,手中端着东西的人,擦着地的人! 每一个人都漠然的像是木头人,机械的完成着自己的任务,轮子拖在地上的声音响亮。 寒意从脚心往上涌,她手抖到没有办法捂住嘴,克制不住的惧怕颤抖。 猛的回头跑回去,一把关上门。 门内男人歪了歪头,温和的询问怎么了,陈娇娇恐惧到失声。 失去的都是双腿,齐齐在大腿根下两寸的位置。 这,这不可能是无意的。 他坐在轮椅上,所以这样的话,大家都和他一般高了,是这个目的吗。 “你,你不要过来!” 背抵着门边,从未如此害怕过。太过诡异了,在仙境中的恶鬼,恶鬼姣好的面容洋溢着光辉,似乎无辜。 那些被掠来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会不会都被砍断双腿,成为了其中一人。 冷到颤抖,她不敢看向任何一个地方,怕看到那残忍惊骇的场面。 完颜和成收回手,淡淡的开口,“娇娇怕我,至少也得让我先出去。你站在门边,我出不去。别怕,不会这么对你。” 陈娇娇飞快的跑到床边,距离他远远的。 看着他推门出去,又在身后轻轻合上上门。 房间静了下来,她蜷缩成一团哭了出来。? 第八十三章 你不会喜欢我吧 第二日一早,完颜和成就送来个人伺候。半截身子的女人还没拖着木板到门口,陈娇娇就死死堵住门。 她实在不敢看这些人,若是天生的残疾倒也没什么,后天人为砍断双腿,而且人数众多。 由心的恐惧,让她没有办法看着这个场面。 她拒绝了伺候,自己又没有什么自理能力。 衣服穿的别扭,长发也披散着,自己拿着梳子扯了半天,像只流浪的小猫。 完颜和成送饭进来的时候,看着她这个样子,无奈中又觉着好笑。抬手吩咐身后人,“娇娇若是不喜欢,就出去买一个人来。” “你不如把这个人给我好了。” 他身边只有一个完好的人,总是一身黑衣,脸上长长的疤痕从而下拉到嘴角。 虽然可怖,但看上去很得完颜和成的信任,像是亲信。 陈娇娇想,总该从身边人下手。 “你说吴?吴是男人总归不方便,让他去买一个回来。” “无?你没有名字吗?” 听到这个,陈娇娇放下手中的梳子,好奇的抬头。 小时候叫他阿无,因为他说自己是无名氏,所以久而久之她就老阿无阿无的叫他。 “吴。” 完颜和成重复了一遍,听着没有半分烦了的意思,招手叫她过来吃饭。 昨晚加上今早,陈娇娇早就不客气了,不能饿死自己,而且这儿的饭菜还不错。 每日三餐都是他亲自送来,等她吃完了再走。 陈娇娇嗓子眼小,吃饭最慢了。但现在恨不得一起塞进嘴里,一眨眼睛间全部进肚子就好了。 完颜和成坐在一边安静的等待,看着她细嚼慢咽,似乎也是一种乐趣。 等饭刚吃完,门外就来人了。 吴的身后跟着个瘦弱的女人,个子小小的,看着年岁不大,但脸上身上干净。 一双眸子怯生生的,小心翼翼又慌乱的一下子跪到地上。 “老爷夫人。” 称呼逗笑了完颜和于,他没有反驳,倒是饶有兴趣的看到小猫一下子炸毛的样子。 “我不是他夫人!你叫什么名字?你可以叫我娇娇,要不叫我小姐也行。我不是他夫人哦,再这么叫我就把你扔出去。” “是,是是。回,小姐的话,奴婢叫禾禾。” “多大了?” “回小姐的话,奴婢十七了。” “不用这么说话,我也只比你大上一岁,快起来,之后还要麻烦你。” 好不容易在这有能说话的人,陈娇娇笑笑打算将她训成自己人。 禾禾性子懦弱胆怯,培养了一下午的感情,好歹是学会说话时不加那么多前缀了。 软弱的好呀,软弱的好拿捏,陈娇娇笑眯眯的将自己的糕点推到她面前,还拉着她一起坐在软塌上下棋。 小姑娘泪眼盈盈,满是感激的憧憬,她满意的摸了摸禾禾的脑袋。 相依为命,总得搞好关系。 只不过,她啪一声拍了个棋子在桌上,“完颜和成,我中饭都消化了,你怎么还坐这儿啊。” 他一直没走,刚刚两人在说话,她没功夫管他。 现在才想起来这么个人。他不言不语,不打扰,像是有兴趣看她们玩似的,她都快忘了。 完颜和成笑了下,没回答她的问题,“娇娇的棋下错了,这一步必输。” “要你说!懂不懂什么叫观棋不语,你能不能出去啊。” 陈娇娇要气炸开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扛不住这个笑脸人实在太烦了。 到现在她也没摸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不打扰你们,就看看好吗。娇娇想要什么可以和我提。” 她叽叽喳喳的拉拢人心,蹩脚但真诚,这儿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与其在外无所事事,不如在这看,就是听着也觉得有趣。 他清俊的面容满是恳切的询问,陈娇娇皱了眉,烦恼的趴到桌上。 好半天腾一下子抬起头,“你说我可以和你提要求,任何都可以吗?” “说说看。” “我要吃糖葫芦。我们应该还在钱门镇,我要吃钱门镇所有的糖葫芦,所有。” 禾禾听着惊了下,这少说也得有上百串,小姐这是要做什么,肯定吃不完啊。 陈娇娇紧张的打量着面前男人的神色,桌下的手紧握。 一是试探他的态度,二也是想提醒陛下。 所有的糖葫芦突然被包圆,他们应该会有所察觉。 “好。” “你,你要是不同意就不许在这看了。” 两人的声音重叠,陈娇娇愣了片刻。 眼前人没有半分不悦,不曾犹豫的直接抬手叫来人,吩咐了下去。 等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下,终是答了句是退下后。 完颜和成开口,“娇娇不如加入这个这个游戏。我今日给小宴的提示是一首诗,你给他的提示是糖葫芦。我可以降低这个游戏的难度,让你一日给他一个提示。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他一下子直直戳中她的心思,陈娇娇快速眨巴着眼睛。 温柔又锐利的叫人心惊,她差一点被他的外表糊弄,他从来不是个心善的老好人。 “你先说要求。” “说是要求,不如说请求。你一日要与我呆够十个时辰。” “什么?!” 怀疑自己的耳朵,陈娇娇现在头脑一片乱麻。 他实在太过让人猜不透了,微笑掩藏了所有的情绪。 “你不会喜欢我?” 她一本正经的板着脸询问。 哈笑声响起,男人笑着偏开头。只像是被她逗笑了而已,笑声中没有半点嘲讽。 陈娇娇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他说出的话就让人有这种感觉啊,她只是问出口了而已。 但禾禾也憋红了脸,忍不住的低头笑。 她哼了声,给禾禾了一个脑瓜蹦。 笑的差不多了,完颜和成停下。苍白的面色多了一丝红晕,捂唇咳嗽了声摇头,“娇娇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你别说这么奇怪的话!我可从没见过你。行行行,我答应了,我每日也会给陛下一个提示。不早了,你可以走了,从明日开始。” “好。” 快睡下的时候,吴将所有的糖葫芦搬来了她房间。 看着堆了一屋子的糖葫芦,陈娇娇叹了口气,希望陛下能发现她绞尽脑汁的提示。 吴临走时,她抽出两个递给他,“一个给你,一个给完颜和成。” 留着也吃不完,塞到他手中,她不管他什么表情,径直推了出去。 现在看到这种复杂琐碎的表情,她就烦。? 第八十四章 接受包容 酒家中,深夜依旧灯火通明。 从昨日起,这里就封禁了,没人能进也没人能出。 所有人都盘问了一遍毫无收获,何舒明不免心急。完颜和于在外一整天也没有半点消息,完颜和雅也什么也没带回来。 几人坐在大堂,坐在一张桌上却没有说话。 陛下的反应在所有人意料之外,极致的平静和沉着,果决的做出任何决定,没有半分犹豫。 只是吩咐所有人出去找,他一整日都在楼上的房间,和容涵呆在一起。 “大哥要陈娇娇干什么,我始终没想明白。” 没人能想的明白,何舒明摇头,叫大家都去休息。 完颜和于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水,一言不发的又跑了出去。 他这两日的焦急和担心,和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完颜和雅和何舒明对视一眼,都担心的看向三楼紧闭的房间。 房间里,容涵紧张的不停的吞咽。昨日是成功了,她好像也看到了想要的结果。 虽然陛下只命她来房里,一整日不曾说上一句话,但好歹是好的开端。 陈娇娇死定了,而她是唯一的代替。 她小心的撇了眼靠在床上看书的男人,总得给陛下一点时间,一小点时间,等他忘记,等他接受。 想着她忍不住抿唇,一抬眼却直直的对上男人冷漠的眼眸。 倏尔吓得她一颤,不知道他何时放下书看过来的。 “昨晚你也听到声音了,为什么没有出来?” 手颤的控制不住,男人沉沉的语气似乎随意询问,但眼神如针刺探人心。 让人下意识的无法在他面前说出任何谎言。 她支吾的嗯啊了两声,“臣,臣妾太害怕了,所以不敢随便出来,就和小翠呆在一起。” 女人缩成一团,垂头搅着衣角。 祁宴看了会儿,重新拿起书。这样看她骨架子还是大,缩不成她那么小点,像白勺子里的汤圆。 他没有表示相信,或是不信。一夜到天明,他不睡,容涵也不敢。 不停掐自己的胳膊保持清醒,怕睡梦中乱说什么。好不容易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想必该来人请示陛下该怎么办了。 门被敲响,容涵得到了片刻喘息,躲在一边听着他们说话。 “陛下,昨日我们已经找了附近,您说我们需不需要拦在出入口?” 完颜和于一晚上没有回来,早上就传出消息。 他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甘愿将自己身处危险中,想吸引完颜和成抓他回去。 何舒明半是无奈,半也是感慨。也将这个事告知了祁宴。 祁宴放下书,侧头看了眼窗外,开口,“不用,不必将这事闹大。去。” 到嘴边的话全部咽下,看他也没有因为昨日的打扰有任何不适,何舒明最终只说了句是。 下去继续寻找,他没提起大海捞针般的可能性,祁宴也没问。 信送到男人手中,打开完颜和成看了眼笑了。 陈娇娇有点好奇的侧头撇了眼,他伸手递给了她。 “娇娇想要一个朋友陪着吗?” 信上说找到了完颜和于的位置,问要不要带回来。 想起他曾经说大哥找到他会杀了,她那时候只当是玩笑话,现在她相信了。 陈娇娇摇摇头,揉了手中的信。 “不需要。” 在这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有些无聊,只能日日和禾禾呆在一起,找些东西玩。 三人在屋子里像是三角形,他坐的不近不远,从不打扰。 只是看着,她都嫌弃无聊,他却像是津津有味。 在宫中多少优秀的秀娘围着教,她都不肯学,到这却学着禾禾三脚猫的功夫。 “娇娇小心手,别伤着。” 话音刚落,针尖就扎到手指,陈娇娇呀了声,下意识的甩开。 “你能不能别说话,就怪你!” 完颜和成嗯了声,递上个白色的帕子,“对不起。” 他驱动轮椅过来些,包住她的手指,用了点力气按住止血。 血一点点的染红白色的帕子,像是白雪中星星点点的腊梅。 陈娇娇垂头盯着,像一盆凉水瞬间浇熄了她的火气,发不出火的感觉难受的浑身痒痒。 而且,莫名其妙的后悔刚刚吼他了。 从前,父亲母亲对她是疼爱,下人对她是敬畏的顺从,阿无从不依着她,从没有一个人像完颜和成这样。 奇怪的全盘接受,不是包容,只是接受。 可以将她的错误当成自己的,接受她的脾气和怒骂,然后归结在自己身上,哄她。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陈娇娇猛的抽出自己的手,自己用帕子擦了擦。 就痛了一下,已经不流血了,但她也不想再绣花了。 趴在桌上,余光中他重新回到原位。 气氛诡异,禾禾紧张她伤了手指,也僵硬的不敢说话。 安静的心烦,陈娇娇先开口,“好无聊,禾禾你说说你家。你家住哪,为什么被人卖到奴隶市场啊,家里还有什么人?” 她如同打探户口似的,禾禾紧张的结巴了下,“我,我就住在钱门镇,家里以前有爹娘,姐姐和弟弟。” “你为什么卖掉自己啊,家里没有钱了吗?” “是,是的。” 说着禾禾垂头抹了把眼泪,许是从来没有人在乎,突然被要伺候的贵人们问起,心里很不是滋味。 “前几年闹旱灾,地里的东西都死光了,没东西吃,大家都吃不上饭。娘,娘就被爹卖掉了,卖给别人做小老婆了。那时候娘可以偷点东西给我们吃,但都被父亲抢去给弟弟吃了。姐姐生病,就死掉了。后来,娘被人逮到,就被打死了。” 她哽咽到说不出话,陈娇娇皱了眉,好像之前是听父皇说过一次旱灾。 朝廷没少拨款啊,派人送去了大批的物资。 旱灾对她而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于他们而言是切实的灾难。 禾禾见她似乎有点不高兴,小心翼翼的询问。 “你继续。” 完颜和成看了过去,侧面她小脸圆圆的,粉嫩的鼓起,还真是叫人忍不住想伸手。 娇花不懂野花,太正常不过了。面对面坐着年纪相仿的两人,完全不同命。 多可笑,他和小宴又何尝不是呢。 “旱灾过后,家里能换的东西都换干净了。爹开始酗酒,越发暴躁,回来就打我和弟弟。有一天弟弟没能讨到钱,他没钱买酒,差一点弟弟就被他打死了。他欠下赌债,就用我抵债。后来我偷偷跑了出来,可我已经是奴籍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回家。他就想出了个主意。” 禾禾垂着头,慢慢的说,不停的轻颤。 只有说娘和姐姐死的时候哭了,现在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陈娇娇坐在对面,听着她一点点的诉说自己被卖的七次的经历。 每一次都偷跑出来,她藏不住钱,被打到全部交了出去。她爹拿钱,就再去赌博。 可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幸运,有几次她差一点要被抓住打死。 在乱葬岗睡过觉,藏在死人的身下逃过一劫。 她被卖过多次,小镇子本就不大,久而久之大家也知道了。所以她不能回家,只能在奴隶市场里苟且求生。 最后一次,被他们买了下来,带到了这里。 没人管她该如何逃跑,要如何活下来。 她爹只在乎钱到不到手,赌债能不能还的上,明日还有没有大酒喝。 她的弟弟只求着她想买新衣裳,想上学堂,想吃好吃的。 不知足的蝙蝠,爪子嵌入她瘦弱的身体,强行吮吸着鲜血。 越听,她脸色越沉了下来。揉捻着耳垂,等到禾禾安静下来。 “你恨你父亲吗?” 禾禾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问,下意识的摇头又缓缓点头。 恨吗,好恨。 娘,姐姐,她们猪狗般祈求活下去的资格,但他没有半分恻隐。 要不是他用他们姐弟三人威胁娘,娘也不会铤而走险,去偷主人的东西。 要不是他不同意姐姐喝那一碗米粥,姐姐也不至于在饥饿和病痛的折磨下丧生。 要不是他,她不会像狗一样被四处卖,无处落脚! “恨!” 她抬起头,眼眸中藏着怒火,第一次这么大声的说话。 咬牙将积压在心中的所有,爆发出来。 恨所有冷眼旁观的人,恨不能主宰命运的自己。 陈娇娇勾唇,揉捻着耳垂,似乎在想什么,侧头对上完颜和成平和的眼眸。 “今天我给的提示,是杀了她父亲,用这个杀。” 她抽出头上的簪子拔开成为了一把小刀,完颜和成挑眉笑了下,竟然从没发现。 没想到会是这个要求,不过,“可以。” 他一直觉得她真的生气的时候很美,刹那间绽放的玫瑰,芬芳馥郁。 生气了反倒会比平日更沉静,甚至含笑。能安静的等待,动动她的小脑袋再做出决定,像是舔舐爪子的小狐狸了。 陈娇娇伸手递给推门进来的吴,“用这个杀哦,然后丢在那。” “是。” 门重新被关上,看着自己的簪子被人拿走,之后估计再也捡不回来了。 陈娇娇闭了闭眼,又转回头。父亲留下唯一的东西,跟了她数十年了。 陛下应该还认识这个簪子,只要查查死的男人是谁,他的女儿,就能查到是谁买走了她。 已经不想再等待了,很想很想见到他。 但,她无法确保的是完颜和成守信用,真的用这个簪子杀人。 对上她探究怀疑的眼神,完颜和成歪了歪头,做询问状。 “做人最重要的是诚信,王子不会做那般下流的事。” 他笑了下,没做任何回答,陈娇娇本就心烦,现在更是烦躁。 男人占了所有主导权,她像是在他鼓掌间撕咬的小虫,一点作用也没有,白白惹人笑话。 “今日应该不止十个时辰了,明日王子可否少来一会儿。您在这,我不自在,我很烦您。希望您至少遵守这个游戏规则,别那么恶心。出去!” 吼出声后,她愤愤的转身,“禾禾,走,沐浴睡觉了。” 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桌上摆着一盒包装精美的玫瑰酥糖。? 第八十五章 命 一早,陈娇娇听到敲门声,往往他都会询问然后推门进来。 门外却长久没有声音,也没人进来。听到轮子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她走过去打开了门。 地上放着早饭,还能看到一个女人拖着木板往远处走。 想必是她送来的早饭,顾忌她害怕,选择这样敲一下门再走。 看着地上的早饭,陈娇娇发了会儿呆。 以为他不会来了,又或许会记仇故意报复。 但用完早饭后他依旧等在了门口,似乎昨晚什么也没听到。 只是按照她的要求,少来一会儿。 难得见他在外面,陈娇娇眨眼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外头一个人也没有,她猜测他应该吩咐过了。 阳光下他蓝色的眸子更加浅淡了,像天空的颜色,与之融为一体了似的。 “小贵人。” 这个称呼在完颜和雅嘴里听到过,陈娇娇坐了下来,撑着脑袋看向左侧的花海。 好美,仙境一般,如果仙境中的人菩萨心肠就好了。 “为什么这么叫我?我听你妹妹这么叫过我,你们见过我?” 完颜和成笑了下,倒了杯茶水送到她面前,“以前小宴会这么叫你,大家也跟着叫。都没见过你,只知道是京城的贵人。” 陈娇娇就更不明白了,难道他之前就听说过她吗。 看出她不解,也难得她有兴趣,完颜和成接着说,“你记得你生辰的时候,曾画过画像。大街小巷那时候翻印你的画像,到北域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人形了。大家就拿着猜,哪个是鼻子哪个是眼睛。” 陈娇娇被逗笑了,下巴枕在手背上听着。 她不太知道这些,没听说过,年岁小的时候父皇喜欢找画师给她画,留作纪念。每年都画,大了她就不喜欢了。 “那时候,我们约定等你十岁生辰大开城门,大赦天下的时候,一定去京城见一次,到底是什么样的小贵人。” 可惜,她十岁的时候,他已经不能骑马了,困在狭小的轮椅上哪也去不了。 杯子挡住了他眼底的流光,也遮盖了那一瞬的戾气。 “我们之中也就只有小宴见到了你,听说那日他陪你站在了高楼上。小宴的命一直要好些。” 第一次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淡淡的讽刺,不知道是为何,也不知道在讽刺谁。 陈娇娇抬眼,看向身边人。 他清淡的像是能化开在风中,消瘦单薄,手背上的青筋明显。 除去温柔外,总能让人感觉到很深的哀伤,犹如垂死之人仿佛下一刻就会弃生。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很吃惊,因为形容中的少年完全不是这个模样。 头顶天,脚踏地的王,唯有太阳能踩在他头顶。 不该是这样的。 “你错了。” 完颜和成放下杯子,侧头。 “陛下那时候应该恨不得将我从楼上推下去,不会是你相信中的高兴。今日之前我期待过见到你,也敬佩过你。保卫家园的战神,你弟弟老跟我说起你呢。你觉得自己不幸,我还觉得我不幸呢,莫名其妙的灭国了,失去了父亲,没有身份的活在宫里。禾禾不幸吗,禾禾太不幸了,她的弟弟也不幸,生在了那样的家里。要是必须说出一条来,所有人都不幸。” 小姑娘像是说累了,索性趴在桌子上,转动着手中的杯子。 混着风声,完颜和成对她说话的内容完全不感兴趣,只在听她的声音。 小时候他猜想过她的声音,以为要不是柔和端正的,要不是跋扈嚣张的。 小宴说着不感兴趣,还是去问见过她的人。他两跟着人家从早到晚,讨好的说着好话,到头来那老头也只是吹牛而已。 今日总算是听到她正常说话了,没想过会是软软绵绵的,如同撒娇又像是埋怨。 如暖流从心田涌上,痒的人心间一颤。 “陛下的命一点不好,年幼就失去了所有家人,九族甚至是所有好友。你不知道我以前对他多坏,颐指气使的让他干这干那,还差一点害死了他。他可是护国公府的世子,本不该做伺候人的事。一忍就是十一年,他才最终坐上了陛下的位置。” 陈娇娇说完,对上他的直视。 她突然好像明白了一点,自己像是他执念的聚合体。 陛下见到她了,他却没能见到。小时候定下的目标,或许一个也没能实现。 那场战役中,陛下什么也没失去,重整旗鼓。他失去了双腿,一辈子痛苦。 他不觉中就在和陛下做比较,曾经两人在一条水平线,比来比去,他落下了半生。 “是吗,可我觉得小宴的命还是很好。得偿所愿,人生幸事。” 怎么说不听呢,白浪费口舌,陈娇娇气闷的重重哼了声,听到身边人的轻笑。 “哪来的得偿所愿,要是你羡慕,觉得这算得偿所愿的话,你就跟他交换一下。失去全部家人亲朋,伺候我十一年!” “求之不得。” 陈娇娇愣了下,茫然的支起身子,谁会咒自己的亲人全部去死啊。 他不是认真的,但他看过来的样子又平静如常,笑了下又给她倒了杯水。 “你干嘛这么说啊,亲人哎。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还有朋友呢。” 她像是在怀疑他知不知九族到底是什么意思,完颜和成实在觉得可爱又有趣。 养这么个小东西十一年,应该会很有意思。 还可以帮他除去所有恶心的人,自然求之不得,他恨不得交换。 她神色探究,歪着脑袋,他忍下想摸摸她头的冲动,“不早了,回去。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和我说。” 他不继续说下去,陈娇娇也没办法,夕阳在慢慢下沉。 她没有回去,撑着脑袋看着天边。 太阳的余光将云朵照亮,日出的时候她起不来,所以只能看着日落,想象日出是相反方向。 “阿无,你看你看,好美啊。是不是可以许愿,你快许一个。” “你许的什么愿,快说说嘛。” “不行,你必须许愿,我不管你现在许。你骗人,你刚刚都没有闭眼!” “你的愿望里没有我吗,不行重新许!” 眼眶湿润,陈娇娇有点想笑。 她还真是好烦人啊,现在想起来他一定烦死她了。 十岁站在高楼上,她也威胁他必须陪着,想必他肯定特别想把她推下去。 不过在这,她倒是能逃脱片刻过去,和两人间无法继续下去,又难以舍弃的感情。 完颜和于侧头,看出她红了眼眶,鼓嘴像是受了委屈。 漫天的橙色光晕照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半是明亮,半是模糊。 他重新收回视线,看出去,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人在身边一起看日落了。 也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在外面看过日落了。 日落总能让他想起自己,太阳总会升起,他却再也不能了。? 第八十七章 他的过去(二) “有,但不是因为这个。人之常情,没人有义务救我,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 “那你因为什么恨你父王?” 从来没人问这个问题了,因为知道内情的差不多都老死了。 完颜和成呼吸了下抬头,伸手指向软塌上扔着的红色东西,“我想要娇娇绣的荷包。” 陈娇娇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哦了声耸耸肩,“那么丑给你就是了。” 红底粉花,花都只绣了一半,还有一半根本没有颜色,勾线都扭扭曲曲的。 陈娇娇都不好意思拿出手,说是自己绣的。 完颜和成不嫌弃的接过拿到手上,仔细打量了下。是有点不太好看,不过还是想要。 他收起后开口,“因为母亲,她在我六岁那年就去世了。” “惠满王后吗?我听完颜和于说起过,你的父王很爱惠满王后。” “是吗,”男人轻笑,侧头,“我母亲到闭眼前都没有得到王后的位置,下葬的时候他为了好看,粉饰自己的良心和脸面,追封我母亲为王后。” 陈娇娇一愣,这和完颜和于说的一点不一样啊。 她也第一次感觉到他冰冷的恨,和厌恶。 “母亲去世不到两年,那个女人就当上了王后。” 想必是他们兄妹两的母亲,陈娇娇小心的询问,“可,他们两年纪比你小很多。说明,你父王没有立刻让她怀上啊。” “娇娇就没有想过,是他年纪大了,有心无力。” “啊!” 陈娇娇噗一下红了脸,他含笑摇头,像是在打趣年幼的妹妹。 两人不觉中坐近,如同熟悉的好友一般,他说着过往,她安静的听着。 听着一个和所有人口中说的都不一样的故事。 “北域崇尚武力,敬佩强者,只要是适龄的男人都可以尝试在继位的时候向王发起挑战。赢的会成为王,但是输就会被全家驱逐。所以历史上也遇不到几个,我父王是一个。” “他以前是喂马的,我母亲是婢女,两人情投意合后,成了婚。她贴补自己所有钱,让他吃的最好,用的最好,强健体魄,陪着我父王从马夫坐上了王位。他成为王,我母亲只成为了一个普通的王妃。用中原的话说,就是降妻为妾。但母亲爱他,不在意,就算之后他多次嫌弃她粗鄙无知,丑陋,她还是一心在他身上。” “我出生,成为他第一个儿子,他对我也没多少喜欢。或许是从小低贱,他很在乎自己的名声。对外装作疼爱发妻,夫妻恩爱,实则我母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宠爱别人。” “天道好轮回,他堕掉了很多女人的肚子里的孩子,保持他爱妻的形象。所以活该他一生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残废,一个废物。” 陈娇娇听着不喜的皱了下眉,为什么要用残废形容自己啊,让人怪不舒服的。 她小脸白白的,像是下一刻要哭出来了,完颜和成无奈的抵了下眉心。他都哭不出来,她听着就会哭? “娇娇要是哭了,我就不说了。” “我才没哭!” “好。娇娇刚刚问我会不会杀了和于,不会的。父王也不会同意,他将我从小养在身边,倾尽心思培养,最大的目的是想世袭制。我还是来中原后才听说这个词的。北域从古至今能者为王,他却想叫自己的儿子为王,自己子孙为王,祖辈相传,血脉相连。” “娇娇猜猜,我若是要继承王位,想要挑战我的人得有多少。” 陈娇娇是一点开玩笑的心思也没有,扯都扯不出笑容。 “干嘛这么说,你和陛下旗鼓相当,那些废物肯定不如你。你要成为王,那一定可以,一定会是北域最好的王!” 她突然不那么讨厌他了,他和陛下多相辅相成啊。 听何舒明说起过,边境不安生,陛下废了不少功夫。如果完颜和成真的成为了北域的王,两人可以合作共赢啊。 不一定是你死无活的局面,虽然她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或许幼稚了点,比不上他们考虑的全面,但她很想尝试。 想看那个太阳重新在北域升起,光芒万丈。 她太过认真了,小脸拉的都比以往长半截。 以至于完颜和成其实想笑,强行憋住了。又没那么想笑,毕竟看好他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像她这样不算计得失,不把算盘拨弄的震天响,就站在他这一边的。 掐指一算还真没有。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真让小宴找回去了,他说不定还真有点舍不得。 对她的兴趣,一半是小时候的传闻,一个念头支撑他这么些年,到底是想见见那个京城的小贵人。 记忆中最后的美好,远远如萤火,微弱的照耀着他卑劣肮脏的生命。 朝光去,向死而生。 一半是因为小宴喜欢。 她刚刚说错了,他不恨小宴。只是想看看他喜欢什么样的人,想和他赌上性命,赌一次到底谁的命更好。 他太想知道了,太想过一过小宴的生活。 已经过了假设那年自己的腿没事会如何的年纪,只想交换一下,用小宴对她的态度对她。 成为小宴一次。 他交叉双手嗯了声,没做别的反应,陈娇娇还有一个好奇的问题。 “你娶妻了吗?” “没有,不会有人想嫁给一个残” “哎哎哎,快闭嘴,不想听,我都能猜到。” 虽说不用太避讳,但也不用挂在嘴边。 陈娇娇摇晃了下手捂住耳朵,又逗笑了完颜和成。 她当真是小贵人,听不得也看不得,奇奇怪怪的忌讳。 两人在紧闭的房间里说了一整天的话,等到用完晚饭后才分开,激动的禾禾以为有戏了。 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打着哈欠发呆的小姐,床上也干净整洁,没有半分事后的样子。? 第八十八章 将计就计 昨天把他问了个底朝天,陈娇娇很义气的也随便他问。 她又没什么秘密,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 完颜和成其实想说,他早将她查的清清楚楚了,都知道。 但到嘴边,他还是问了很多很普通的问题。 今日换他问,她回答,陈娇娇觉得没必要避讳禾禾。 三人坐在一块儿,禾禾被惊到了。眼前人竟是前朝的温宁公主,时不时被她的回答吓的直咽口水。 “您,您您,我听说过您!” 见到真人,禾禾惊觉想象中传闻里的温宁公主好像就该长这幅动人的模样。 第一次进来,抬头时,她便觉得眼前的夫人过于漂亮了。 难怪这位老爷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寻了这么大的仙境娇宠着她。 完颜和成听着没说什么,到最后才问,“你和小宴如何认识的?” “那天我路过,恰巧看到几个太监在树林子中,围着一圈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好奇就上去看了看。谁知道陛下长那么好看,我就把他带回去了。” 那两人笑开,禾禾更是笑弯了腰。陈娇娇鼓了鼓嘴,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是真的好看,干嘛笑话她,他们没见着! 他站在所有人的对面,衣带翻飞的样子,和对面的那些个太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凡心大动也是应该的好不好。 相处起来,三人像是兄妹,反正不管怎么过都要十五天,陈娇娇打算好好享受。 还想,让他收手。 许是因为她害怕,那些半个身子的下人再也没出现过在外面。 陈娇娇也不再困在房间里,日日在外面蹦蹦哒哒的。完颜和成管不住她,总是笑着坐在一边陪着她闹。 晚上才分开,回各自的房间。 “禾” 话到嘴边陈娇娇立刻住嘴了,小步的后退侧身躲在门边。 房间内的人似乎犹豫,四下快速的张望,一下两下伸手都没敢碰到桌上的耳饰。 短暂的停留了一小会儿,她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一把握住那对琉璃的耳饰,猛的塞进怀里。 禾禾在偷东西? 陈娇娇皱了眉,在她出来前躲进了黑暗中,捂嘴屏息,看着她快步的向远处跑去。 步履匆忙凌乱,在黑夜中明显。 想了想,陈娇娇还是跟了上去。 为了不被发现,她只敢远远的跟着,勉强能看到禾禾的身影。 围墙下,她又左右谨慎的观望,陈娇娇赶紧缩回头。 女人轻声‘布谷’了两下,墙上细细嗦嗦,一个男孩的头探出。 瞧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陈娇娇一下子想到了禾禾曾经说过的弟弟。 “姐姐,这太少了不够。别这么小气,赚了钱也不往家里拿。夫子说了我要是再交不上钱就不让我读了,姐姐你肯定不舍得我去种地。” “够了木木,我不会帮爹还赌债了。上次已经给过你学费了,你不会拿出去吃喝了?” “你怎么胡说呢姐姐!我是这样的人吗,我真心想上学。等我以后考取了功名,当上了大官,我一定会报答你,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不用了,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能偷小姐的东西。你快走,求你了再也不要过来了!” “这个太少了,我明日再来。你要是拿不出我满意的,我就去告诉那位夫人,你偷了她的东西!” 禾禾快要哭出来似的,近乎哀求的双手合十,声音在夜晚听起来格外无助。 陈娇娇听着,也大致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她的弟弟像个无底洞,亲情相绊,她没有办法不管他。 转身,她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 突然觉得,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如她的一般,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她一样幸运。 父母之于禾禾,之于完颜和成,是吸血的秃鹫。 她没有资格谴责完颜和成想让他们死这个念头。 坐在床上,听到门外传来禾禾的脚步声。 她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倦的样子,“去哪了呀禾禾,我好困,早点睡。” 禾禾脚步一顿,在门边垂头站着,久久不敢走过去。 桌上那么多首饰,少一个小姐应该不会有所察觉。 但这个耳环是小姐常佩戴的,越想她后背越发冷,胆战心惊的小声开口,“刚刚肚子有点痛,对不起小姐,下次不会了。” 陈娇娇嗯了声,不知道这是否算作一语双关,但她不打算计较这个事。 反倒想小小的利用下她。 她将左手带着的镯子从手腕装作费劲的取下,痛的自己不停的倒吸气。 拍在桌上一副讨厌又生气的样子,“这破镯子口径也太小了,带的我手腕都疼!难不成是我胖了。禾禾,你帮我收起来,我不想再看到这破玩意,等我瘦下来再带!” 禾禾小声啊了下,抬眼又赶紧双手接过镯子,小心的用红布包起来。 捏着那成色上好的镯子,她手微微发抖。 这一个,那些债务就一笔勾销了,和弟弟也两清了。 犹犹豫豫的打量床上人,忙不迭的在量自己的手腕,捏了捏自己的脸,像是对胖了这件事很纠结,根本没有关注她。 烛火下她圆润的小脸哪有半分胖的样子,软嫩细腻。 手指洁白如葱,修长。她若算作胖,那天下就没有瘦的女子了。 昨天听老爷打趣说像是肥厚适中的五花肉,小姐还气了半天。 想到这儿禾禾不禁想笑,小姐太过可爱善良了。希望老爷能护好她一世,永远让她无暇的眼眸明亮透彻。 “小姐不胖!” 女孩认真的样子也逗笑了陈娇娇,本就没有怪她,现在更不想挂念这事了。 “睡觉,不早了我要困死了。” “是。” 熄了灯,侧躺在柔软的床上,陈娇娇睁开眼,盼望着镯子能带来好消息。 不出她所料,晚上那个红布里就空了。禾禾到底选择偷去,送给她的弟弟。 陈娇娇收起红布,藏到床底。 一个镯子在她弟弟手中肯定是没有用,最可能就是去当铺当了换钱。 所以现在至关重要的是,希望陛下能认得这个镯子。 她特地选择跟了自己多年的东西,一直带在左手手腕上,他应该能发现。 第九十章 表白 等到了所有人到了那儿,早已人去楼空。 完颜和成将宅子藏在了破旧的寺庙后,推开门,外头破败不堪,里头灯火通明。 犹如诗中隔江后庭花,一扇门分割开来。 里头不难看出曾经的美丽,因为没有任何破坏,只是人悄无声息的消失掉了。 何舒明震惊的下了马,完全没能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美的他忍不住的惊叹,这些花草都是细心打理的。四周隔着距离就摆上灯笼,微弱的照亮整个的仙境。 回头看向马背上的人,他的枣红马一直站在门外,未曾进来。 这样回头看去,隔着距离,让人恍惚。 “陛下,您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他没有半分吃惊的神色,冷漠的俯视着。 祁宴点了头,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这是朕今日的提示。” 完颜和成掌控一切,不会蠢到将这么个人放出来了都不知道。 所以他并不着急,也猜到了这种可能性。 拉马回头的时候,祁宴侧头撇向一边的白玉亭,围绕着石桌的三个石凳子。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一边的完颜和于直接一刀结果了王木的性命。 跳下马跑进去,抱着能找到蛛丝马迹的祈求。 娇娇多胆小怕生的一个人,落在大哥手里,他如何不心急如焚。 门口所有人没有祁宴的命令不敢进来,只能眼看着完颜和于一个人跑遍了房间寻找。 宛若无头苍蝇乱撞。 何舒明叹了口气,走进去帮他。 “走,回去再慢慢商量。娇娇不会有事的,毕竟有十五日呢。” “舒明你说的是人话吗?娇娇多信任你们啊,你们是她的朋友。现在呢,你敢说你把她的性命放在了第一位吗,而不是抓大哥?” 完颜和于甩开他的手,踢开房间门。 一进去,他就知道这一定是她的房间。 她身上那抹清甜的香气似乎在空气中还有残存,他扯开被子和枕头,统统翻了个遍,想看看有什么留下的痕迹。 一无所获,什么也没有,不知道是人为销毁的,还是原本就没有。 干净整洁的屋子像是从没有人入住过一样。 完颜和于泄气的坐在到桌边,拿起一个水杯刚想喝点水,一下子发现杯口里有一个小字。 “舒明,你快来看,这是不是血字?!” 左右转动杯子,是一个‘北’字。 “北?”何舒明皱了眉,念出声。 “北的话,那是不是说明我大哥带着她向北走了,那我们快去。我去告诉陛下,今晚就启程往北!” 完颜和于激动的奔出去,用力的向上抬起手,想递给马背上的人。 “陛下您快看,是娇娇的字。像是戳破了手指写出来的,您看一下。” 祁宴垂眸,白杯中确实有一个字。他伸手接过,小小的北,像是匆忙下写出来的。 是血,手指血。 鲜血一瞬染了他的眼眸,猜测不出她是什么情况下,用什么伤的手指。 他长久盯着,直到眼睛干涩才堪堪闭上。 “扔了。” “扔,扔了?” 完颜和于迅速反应,往前扑了一步才接住摔下来的杯子。 他不敢置信的昂头,曾经,不,是娇娇出事之前。 他一直觉得陛下对娇娇是有心的,至少待她和所有人不一样。陛下藏不住的就会看向她,她犯蠢的时候他才会有片刻活人的表情。 现在他不确定了,是因为娇娇漂亮,所以像养了只宠物。 心情好时摸一摸,丢了也无所谓,反正还有一个很相似的宠物。 “真替娇娇不值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娇娇的心切实在他身上,傻乎乎愚蠢的小公主,还不知道自己早被放弃了。 完颜和于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您不要了,我要。您不担心娇娇,我担心。您不想找到她,我想。您不想她,我想她!” “王子!” 何舒明猛的拽住他,往后拉了两步,压低声音,“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们不想找的话,我就自己去找。我一定会找到娇娇!” 说完完颜和于甩开何舒明的手,跳上马背,扬鞭冲了出去。 怕他坏事,何舒明来回看了看还是行了个礼后追了上去。 “王子!” 眼前的马跑的更快了,马蹄声遮盖了声音,何舒明无奈的也加快追了上去。 一把用力的拽住他的缰绳,两人在马背上打斗,来回。 完颜和于终是不敌何舒明,被他拎起马绳呵停了。 “陛下不是不在乎娇娇,你这说的什么话?” “哼,可笑。” 完颜和于从马背上翻下来,随处找了个草地坐下,没理会何舒明的念叨。 两人隔着半个肩膀坐在地上,半晌他开口,“我喜欢娇娇。” 能看出来,何舒明点了点头,草原上多情难驯的王子终是被京城明月拿下。 他能看出来,他是真动心了。 只是,“你没有机会的,还是放弃。” 陛下不会放手,陈娇娇不会改变心意,他们之间插不入任何人。 曾几何,他有过那么一丝丝心动,但他们太明显的直接将他挤出来了。 他聪明的将这个念头扼杀在摇篮,是此生最明智的选择。 完颜和于笑了声,他何尝不知道。 但爱若是能这么轻易放弃,就谈不上爱了。 漂亮的姑娘见的不少,有比她更风情勾人的,有比她温婉可人的,有比她做饭好吃的,大多都比她更好伺候。 想到这,他噗嗤一下笑出来,陈娇娇是真难伺候啊,但蹬鼻子上脸的时候却最好看。 想看她光明正大,一点不客气的提出要求。想倾尽所有,掏出所有的所有去满足她。 她拿到他送的弓高兴的时候,他一瞬被满足感填满。 眼神不觉的就黏在她身上,从那日在祭祀台下看到她的时候。 因利而接近她,因喜爱而离不开。 这事后,他才惊觉自己原来这般离不开她,很想她。 担心的睡不着,一闭眼就是胡思乱想,他觉得自己疯了。 “舒明,”完颜和于向后躺去,用手臂遮住眼睛,“我好想她啊,你说陛下会想她吗?” “嗯。”? 第九十一章 给你摸摸吧 莫名其妙被蒙住眼睛塞进马车里的陈娇娇,气闷的红了耳朵尖。 完颜和成看着,抬了四次手,都收回了。 想摸一下,小狐狸一般的耳朵。 他摸了摸鼻子,轻声咳嗽了两声,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们要去哪啊?你打算把我卖了啊,走这么远。” “不会,平常人家也养不起娇娇。” 不是想吃全城的糖葫芦,就是挑剔饭菜不和胃口,他换了两个厨子才勉强让她多吃几口。 眼睛看不见,陈娇娇气氛的挥舞右手,想打到他。 完颜和成伸手,让她打到了。 “哎!我打到你了,我好厉害,刚刚是听到的耶!” “嗯。” 没意思,陈娇娇哼了声摸索着靠在马车厢上,头跟着不平整的路颠簸。 来的时候路是平的,坐在马车上没感觉到颠簸。这更让她确定完颜和成没有撒谎,他们是向北面走了。 “你总得告诉我,我们这回去哪?” 身边人没搭话,她不爽的重重哼了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没有任何办法任人摆布的感觉真是太讨厌了! “娇娇想不想吃糖?” “不吃!” 想和她说话的时候就说,不说的时候就不说。 陈娇娇坏脾气的往一边挪了挪,快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惯性让她的额头向车厢磕去,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挡了下。 陈娇娇反应了下,才知道这是他的手。 很温暖轻柔的触感,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觉好了起来,陈娇娇下意识的皱了眉。 完颜和成抽回手,“走到了。” 陈娇娇又像个盲人一般被吴带了下来,似乎走进了一间屋子,坐了下来才被人去除掉眼罩。 房间的布置没什么太大的差别,都是一张桌子软塌和床。 外头像是个宅子,不过没有那里漂亮,也不如那里大。 人陆续走进,因为她害怕所以他没有带那些人,不知道从哪变出了几个下人。 除去她和禾禾,他和吴,还有三个下人。 陈娇娇坐在床边发呆,看着他们将她的东西搬了下来,又一次填满了衣柜和梳妆台。 从绑她来的第一日,她就发觉了,他似乎是提前做了准备。 给她准备了各种衣裳首饰,和必需品。 他心细如发,也从未为难过她,想着陈娇娇又烦了。 缩到软塌上靠着,生气的吼走了刚想进来的完颜和成。 一边收拾东西的禾禾顿了顿,艰难的看着只是男人听着,嗯了声,退出去将门轻声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她试探的询问,“小姐生老爷气了吗?” “你要跟他一伙儿的就一起出去!” 哪哪都不顺,她宁愿他锁着她,或是对她很坏,折磨。 这样至少她能全心全意的厌恶他,像是曾经只听到他名字时那样咬牙切齿恨他。 现在名字对上男人的脸,成为了一个实体。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晚上吃完饭,反正也没事干,陈娇娇打了个哈欠准备直接睡觉了。 “小姐?!” 随着这声,突然外面砰一声巨响,陈娇娇下意识的缩了下回头。 却看到隔着窗子,外头的天际绽开了五彩的光芒。 一瞬照亮天地,隔着窗子看不太清,她一把跪上软塌,向外推开窗子。 对上窗外男人歪头的微笑,烟花在他身后头顶绽放,划破天际的色彩在夜晚夺目绚烂。 “知道今天将娇娇从床上拽起来,也没有告诉你去哪,娇娇生气了,当我赔礼道歉好吗?” 蓝色的眸子倒影出片刻,亮暗之间片刻陈娇娇茫然的湿了眼眶。 他为什么是完颜和成,为什么不能姓陈呢,为什么不是她哥哥呢。 从小她就很想要一个哥哥,黏在几位皇兄间,他们却戏弄她,欺负了她。 回头,她砰一下关上窗户。 禾禾早哭的小声抽泣了,小心翼翼拉着她的袖子摇晃,似乎恳求。 走出去,天地间姹紫嫣红。 陈娇娇走到他身边站住,“你不怕让陛下知道方位?” “不在一个方向,从镇子到这每一里都有人,打乱点燃。小宴应该发现不了。” 最后一次看到烟花是什么时候了,她的生辰。陈娇娇伸手向远处,烟花坠落的轨迹像是落在了她手心。 那时候她拉着他,非要得到他的祝福。 “我今日生辰,你祝我什么?” 他不说话,她又垫脚在他眼前蹦跳,“阿无不要耳朵就扔掉!我问你话呢,我今日生辰,你看小月他们都送了我礼物。” “生辰快乐。” 被她弄烦,他每一年都是一摸一样的祝福,敷衍应付的像是职责。 但她还是很开心,每年都逼着他说一遍。 眼泪顺着眼角打湿了下颌,陈娇娇用力的抹去,眼前的绚烂模糊成一团。 真的好想好想他啊,她都分不出自己想的人是阿无还是陛下了。 完颜和成侧头,看着她晶莹的泪痕被烟花照亮,这也能惹哭她,不是他的本意。 “娇娇要不要靠近点,去点燃。那块儿有一个,你要想去就叫吴带你。” 轮椅上不了那块的斜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陈娇娇还是摇摇头。 “不了,我跟你一起。我很喜欢,谢谢。” 这些天她第一次漏出真心的笑容,她在光影前,笑着歪头眼眸潋滟,美好的像是他的幻想。 真心的快乐,拉着禾禾的手蹦蹦跳跳。 完颜和成点了下头,收回视线。 这才是他的本意。 “往前走点,走咱们一起。” 陈娇娇笑容下藏着些心思,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她得知道自己到底身处在哪。 “好。” 他似乎犹豫了片刻,但只片刻,就点头了。 心里又莫名不舒服起来,陈娇娇抿唇继续笑出来,“我能推你吗?” “谢谢。” 走出宅子,大门打开,这里像是山腰处。 出门前路就截断了,陈娇娇本就不认路,现在更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不过从上往下看,似乎还在钱门镇。 在这能听到下面人的热闹,小孩子惊喜的叫声,想必也不会太远。 陛下应该也在下面,就算隔着距离,他们还是共赏了。 站累了,烟花还没停下来,不知道他安排了多少。 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准备的呢,只为了道歉,和哄她吗。 陈娇娇蹲在他轮椅边,抱臂往下看。 余光中,看到有人抬手又一点点收回,抬手又收回,来回许多次。 “完颜和成,就这一次!允许你摸摸!” 她又不是呆子,他老想摸她的头,明晃晃的欲望都写在脸上了。 小猫咳嗽了两声,梗着脖子往下看,像是一点不在意,完颜和成愣了愣。 直率的话语让他片刻失神,不确定她是不是认真的。 但,很想碰碰她,总给人软绵绵的感觉。 头上一重,陈娇娇没出息的脸唰一下红了。 他试探的碰了一下,又用了一点点力气揉了两下,就收回手。 “谢谢。” 干嘛说谢谢啊,像是什么施舍了什么一样,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涌现。 陈娇娇傲气的甩过头,“没什么,等价交换了。你送我烟花,我,我给你摸一下怎么了。” “哈。” 没忍住,她鼻尖都染上红色了,太过可爱纯净。 怕把人又惹急了,又得费劲想办法哄,完颜和成嗯了声不再说话。 第八十六章 他的过去(一) 晚上,沐浴后陈娇娇坐在床边发呆,想着下午也想着别的事情。 禾禾也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她发呆。 现在她已经没刚来那么害怕了,两人间的关系也亲密了许多。像是姐妹一样,无话不说。 见她有点烦恼的样子,禾禾大着胆子主动询问,“小姐,您在想什么?” “没。” 其实她在想完颜和成,他莫名的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她不是个心肠特别软的人,只是很突然的有点想看到他曾经的样子。想象不出来,所以很想见上一面。 那时候他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撑头趴在床上,闲聊,“你觉得完颜和成人怎么样。” “奴婢觉得老爷人特别好,很温柔,也从不生气。对您也特别特别好,不管您说什么都不生气,随着您的性子来。我以前被卖去的几家都不像这样,那儿的老爷对夫人可严厉了,什么都不能做,还一堆要求。” “您是不知道,那个钱家的老爷还会打自己夫人呢,命她跪祠堂,还有还有抄佛经呢!日日早上都得上茶,奴婢看着就觉得辛苦,所以奴婢一点不羡慕她们。” 她说起来滔滔不绝,陈娇娇笑着叹了口气,在禾禾眼里她一定是个坏人,日日欺负了完颜和成。 “小姐,奴婢觉得老爷喜欢您!”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别乱说。” 禾禾挠了挠头,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小声嘟囔了句,“可老爷人真的很好啊,小姐为什么不喜欢老爷?” “又不是他人好我就必须喜欢他。他只是对我展现了一丝的善,外头那些人你也不是没见到。” 陈娇娇不觉得完颜和成是个好人,对她而言可能算不上坏,但绝对谈不上好。 小姑娘像是被洗了脑子,瞧着纠结上了,像是努力在盘算出他到底好不好。 看着可笑,陈娇娇笑了两声,“睡觉,不早了。” 在这的好处也就只有早睡晚起,没人唠叨了。 陈娇娇一觉睡到自然醒,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抬头从窗户往外看,却看到完颜和成坐在石桌边等待着。 摸了摸碗边,叫人端下去热了热,又重新端回来。 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她盯着看了会儿,出声叫了下禾禾。 “小姐醒了?那奴婢去叫老爷。” 这一回在禾禾心里,他就更好了。 陈娇娇没说什么,洗漱好后看到他端着热的早饭放到桌上。 略微思量了下,她提起裙摆奔到他身后,握住手假装手中把小刀,抵上他的脖子。 “你你你,你是男是女?” 都说人在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的说实话。 她以前测试过好多人呢,无一例外。 禾禾吓得差一点跪下,茫然的看着男人依旧含笑的样子。 “女。” 紧张的那个人倒是她了,陈娇娇懊恼的收回手,一屁股坐下。 她还以为全天下会这种特殊技能的只有陛下呢,可能习武的都会。 一大早她突然整这么一出,怪让他没想到的。完颜和成垂头笑了下,可爱的有些傻了。 都说了什么都可以提,他已经能做到百无禁忌了。 “娇娇有什么想问我的吗,直接问就好了。” 多吃了好多年的饭果真不一样,陈娇娇咬着筷子发傻。没办法在他面前耍心思,他都能一瞬了解,然后点出来。 显得她刚刚那愚蠢的行为,尴尬又幼稚。 她抬手叫禾禾先下去,往前挪了挪椅子,“咱们玩猜丁壳,你输了就要回答我的问题。” “好。” 刚伸手他就输了,陈娇娇放下筷子,斟酌着第一个问题。 “你和家里的关系不好吗?” 还是选择了一个平和的问题,她有点怕他生气。 完颜和成想了下,“谈不上,还行。” “哦哦。” 第二把他还是输了,“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不想兜圈子了,陈娇娇直接问出,以前只听完颜和于说起过一嘴。 “我知道是外族入侵你去迎战,为什么会输啊?” 他加陛下都输了,那该是多强大的敌人。 她认真的蹙眉,不是打探隐私的神色,他觉得她有一点关心的样子。 完颜和成看了会儿开口,“我们没有你想象中厉害。年纪小,也不会排兵布阵,仗着功夫好迎着往上冲。对面是王亲自出征,他久经沙场,经验老道。在峡谷中埋伏了我,小宴那儿我太不清楚。” 他其实考虑到峡谷会有埋伏,或许会从上面。没想到的是从山体里,冲出的人混杂着尘土飞杨,一瞬迷人眼。 他们臂膀上系着红色的丝巾,他们什么也没准备。 呆呆傻傻的就被围困在中央,四周全是哀嚎,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他仗着武功好一点,躲过了几次致命伤,可还是寡不敌众。 敌军俘虏了他,是他们硬生生弄断他的双腿。将他丢在峡谷中央,作为诱敌的饵,吸引人来救他。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他的族人,他誓死保卫的家人,他发誓奉献一切的土地,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 没人敢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鸿门宴。 三日,他们用一点点水吊着他的性命,残存一口呼吸。他知道自己快死了,现在想想还不如那时候就死。 是小宴和他的父亲带人救了他,他不知道他们如何做到的。 昏过去后再醒来,已经回到军营。 大夫说,早几个时辰神经没有坏死就有可能接上。 他付出一切去弥补那几个时辰的耽误,但于事无补。 后来也听说小宴失手了,他的父亲为他兜了底,豁出性命救他。 他的父亲坐在宫里,听说他伤了腿,第一句问的是以后还能不能带兵。 不能了,他成了一个永远站不起来的废物。 男人转动手中的戒指,平静的诉说完,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没有任何表情的完颜和成是陈娇娇第一次见,他永远带笑,好像总有好笑的事。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继续伸手比出个剪刀。 他又输了。 “你是不是让我呀,不行重来,不许让我,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完颜和成嗯了声,笑了笑。她有想问的,就紧着她先问,也无所谓。 又来了两轮,陈娇娇终于知道这个游戏有人能控制输赢了。 陛下老是赢她,他只输给她。 干脆一鼓作气将想问的都问了,反正他已经同意了。 “所以,你恨你的父王吗?” 第八十九章 先后 当铺内,王木刚一伸手递出镯子就被人从背后踹倒,捆住送上了马车。 他支吾挣扎的被人强行拖上楼,跪倒了一个男人面前。 昨日他当的那根发簪在男人的手中来回摇晃,流苏发出叮咛,整个房间只有清脆的响声。 男人的五官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被月光照亮。 漆黑狭长的眼,尾睫上扬,眼尾微挑,冷戾审视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爷,几位爷,小的哪里得罪各位了。我一定改,立刻改。饶命啊,求求您饶命,我还有父亲要照顾,您开开恩。” “别废话,这簪子和镯子从哪来的?快说!” 身侧一人直接抬脚踹在他腰上,王木不敢喊痛,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跪起来,“捡,捡的。” “你是不是活够了啊” 刀反射冰冷的月光,在眼前一闪,王木抽搐了一下。 茫然的垂头看着自己被砍下来的小拇指,和手掌分离,鲜血涌出。 他呆傻的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抬头看着眼前的那位。 男人一句话没说,抚手像是颇有耐心的等待,王木才明白最不能惹的人是他。 疼痛席卷,眼泪混着鼻涕齐齐往下掉,他痛苦的哀嚎了几声,握住手腕不停的颤抖。 “我说我说。是我姐姐偷的,全是我姐姐的错,是她手脚不干净偷了那位夫人的东西。您去找她,求求您放过我。我不能死啊,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传宗接代的啊爷!” “夫人?” 完颜和于一拍何舒明的胳膊,激动的大叫,“那一定是娇娇!” 何舒明拦了下他,让他稍安勿躁。 这些日子他几乎不眠不休,日夜寻找,将整个镇子翻了个底朝天。 要不是他拦住,这位急躁的王子差点要冲进人家里找了。 一日日过去,所有人都在着急,何舒明蹲下询问,“什么夫人,有没有一个男人,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 王木哪还敢撒谎,“我,我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我真的没有见过他啊,各位爷!我只见过那个夫人,偷偷在墙上的时候看到过她。她她特别漂亮,像仙子。姐姐就是伺候那位夫人的,姐姐是说过有位老爷,但我真的没见过。” 基本是八九不离十了,何舒明立刻请示,“陛下?” 祁宴转动手中的簪子,叮咛声不绝于耳,垂眸盯了下地上的人,“带路。” “陛下,咱们贸然过去完颜和成会不会对娇娇不利啊?” 没人回答何舒明问的问题,完颜和于已经推门冲出去了,而祁宴站起来已经是明示了。 他只好先一步下楼,到门口他还是忍不住的回了下头。 陛下的身子当真没事吗,比往日更深的情绪让人实在难以分辨,不知是在强撑,还是真的如神般强大无心。 转回头,跑下去的时候完颜和于已经骑在马上冲了出去。 何舒明没法不操心,不知道陛下现在是更想找到安全无恙的陈娇娇,还是抓到完颜和成。 哪个在前,哪个在后,这点至关重要。 祁宴站起,闭眼撑了下桌子,勉强喘息。药终究起影响了,那夜的反噬他也受到了后果。 果真是劫难,回头和恼人的雀雀儿算总账。 “她在干什么?” 地上的王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好像是在问他看到夫人的时候,那位夫人在干什么。 “在,在亭子里,和我姐姐说话。我只敢看到这么多。” 王木说着不停的吞咽口水,跪在地上微微颤抖。不是害怕,他回想起她的笑容了 太美了,忍不住的偷偷多看了好几眼,但他也不敢过分,只能从树叶的缝隙偷窥。 从未见过这般的人儿,阳光下美的叫人心惊。 回去后他都忍不住做梦。 眼前人没停留,抬步出去了。 第九十二章 欺骗 天数未过半,陈娇娇哀叹着掰手指,数着日子。 烟花那晚后她尽心竭力的教化完颜和成,恨不得将他泡在水里洗洗白。 看着他和陛下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化解不开的矛盾。她想努努力从内部破解,相信陛下从外部蚕食应该会更快。 完颜和成发觉了她的想法,先是好笑又觉着傻,但她乐此不疲,他学着装作能被教化的样子。 听她长篇大论,从白话说到佛经,再念叨到圣人。 这样她每日还能多和他说点话,何乐而不为呢。 日子太无聊了,陈娇娇一早爬起来就又躺了回去,“完颜和成!我想出去,我无聊。” “吴可以带你去山上。” “爬山?不要。” “那娇娇想去哪?” “我想下山,去市集。” 陈娇娇说出后,试探的打量着男人。市集人多眼杂,说不定能碰碰运气。 “好。” 意料之外的他答应了,好像他就从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 陈娇娇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出去出去,我要换衣服啦,拜拜。” 被推出去的完颜和成在门外笑了下,“叫吴带你去。” “好!” 他同意归同意,但全副武装一样也少不掉。 陈娇娇也听话的带上眼罩上了马车,在马车上又戴了准备好的面纱,将整个人遮的严严实实,不辨人形。 来到钱门镇后,她就一直没有机会到处转转。 没有带禾禾,只有吴跟在身后,不近不远。 陈娇娇四下观察着周围的人,想猜测出哪个会是陛下的人,心里暗自祈祷能让她见到何舒明或是完颜和于。 “您这个糕点看上去好好吃呀,我要一份。” 吴上前一步付了钱,又后退回她身后等待。 “老人家,这是用什么做的啊?” “糯米,里头还有山楂,葡萄干,芝麻,远近的小姑娘啊都喜欢吃这个。” 借着小贩递糕点过来的机会,面纱下陈娇娇疯狂挤眉弄眼。但对面人一点没关注她,笑眯眯的收回手翻着锅里的米糕。 “老人家我有一个朋友也很喜欢这种糕点,能不能麻烦您再给我一份。” “好的好的。” 厚着脸皮,陈娇娇又说了一遍,“好好吃啊,您再装一份。这,能不能放点辣椒什么的?” 吴已经第三次付钱了,他轻咳了声作为提醒。 陈娇娇只好住嘴,小贩也没有半点理解她意思的样子。 一路上她不停的用这样的方法,从一头买到另一头,每家店都费劲心思的搞出点动作。 不是被人当成疯子斜了一眼,就是一副奇怪的样子,得到了几个白眼。 面纱下陈娇娇脸羞的通红,从没有这般丢人过。 说好四个时辰内会回去,身后吴手中已经提满了东西。 都买的差不多了,陈娇娇一回头本打算提起回去,远远的却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身型。 他穿着黑色的衣裳,系着暗色的腰带,男人冷峻的面容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陛陛下?! 陈娇娇下意识的张嘴,脚后跟已经离开地面,一步之遥她似乎伸手就能碰到他! 后腰被冰冷的刀尖抵住,“禾禾。” 一瞬,她咽下了到嘴边的陛下二字。 禾禾还在那儿,扣下禾禾的目的就是用来牵制她的。 若她不把禾禾的性命当一回事,腰后的刀就会夺了她的性命。 完颜和成或许会犹豫,吴可不会。 陈娇娇呵笑了声,收回脚,“你威胁我,那好,回去。” 刀尖一直抵在腰上,冰冷的触感让陈娇娇止不住的一颤。 慢慢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一个女人从店中跑了出来,手里拿着和她相似的糕点。 开心的和男人说话,摇晃着抬起手中的东西。 笑颜如春日绽开的花朵,不停的在和男人说话。 戏台边锣鼓声一响,到了时辰该听大戏了。 吆喝喧哗,人群逐渐围绕。面纱遮住了她的神情,吵闹中陈娇娇突然不太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以为他是出来寻她的,但那个她好像不是自己。 他是在陪容涵上街玩? “今日第几日了?” 吴愣了下,“第九日。” 啊,第九日啊,就九天,有人代替了她。 所以她回不回来,能不能平安的回来并不重要。 这一幕让她费劲心思日日想出的提示都变成了笑话。 咿呀的戏曲已经开腔,台上踉踉蹡蹡,气氛热闹。 有人唱人面桃花不知去向,有人答。陈娇娇嗯了声,垂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盯着铺子里簪子出神的祁宴似乎有一瞬感觉,猛的回头。人群集散,没有他期盼中会看到的人。 人头攒动,他收回视线,伸手拿起那个红宝石的簪子。 今日何舒明提议带着容涵去街上走走,看看会不会有人觉得眼熟,碰个运气。 试遍了能尝试的所有方法,只剩下运气和缘分了。 想念悄声,如潮水,涨了又退。 在他控制不住的地方,汹涌。 走遍了这附近的商贩,都一一问过了,都没有一人见到过她。 哪怕听听相似的声音,想念她喜悦时候的声音了。是什么样的,他觉得自己都快忘了。 相似的人在眼前不断交叠,祁宴闭上眼。 不到最后一日,完颜和成不会让他找到人,也不会伤害他的人。 只是,没良心的雀雀儿不会忘了他。? “陛下陛下你看,这个变脸好有意思!” 容涵嬉笑着回头,那个黑衣人果然没有骗她。 她觉得陛下果真对她亲近起来了呢,碍事的女人死了,她可以放心的独占陛下的心了。 真是越发贪了,容涵捂唇嗔怪自己。却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只是满满的自信。 眼前人转身离开,她啊啊了两声,不解的询问,“陛下?现在要回去了吗,可我们刚出来。那,那您等等我呀,陛下。” 两人前后脚回到酒家,坐在大堂里的完颜和雅一下子站了起来,“宴哥哥。” 小时候两人其实就并未很亲近,所以她怎么也猜不透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哥哥这些天像炮仗似的,一点就燃。 虽说她没有太过担心陈娇娇的死活,但也不至于高高挂起,兴高采烈。 “宴哥哥,你们找到了什么吗,有人见过陈娇娇吗?” 祁宴摇了摇头坐下,扭动了下手腕想伸手拿杯子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出现重影。 他的手距离杯子一寸错开,完颜和雅发觉了,猛的皱了眉担心的坐到他身边。 “宴哥哥,你真的还好吗?听舒明哥哥说,那天打断了你服药休息,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请个大夫来看看。” “没事,完颜和于还没回来?” “没有,他跟舒明哥哥出去了。” 说完,完颜和雅实在不放心,快速的去抓了下他的手。 冰凉的不像个活人该有的温度。 “宴哥哥?!” 她的尖叫声在耳边炸开,祁宴闭了闭眼,不喜的拧了下眉心。 瞧见他不悦,容涵心领神会,“和雅公主何必诅咒陛下,陛下身体好的很,你” “闭嘴,脸。容涵是,你干脆改名为陈娇娇的脸算了,反正你只会狗在别人的阴影下。” 虽然讨厌陈娇娇,但不得不承认陈娇娇性子不算让人恶心。 可眼前人恶心的受不了,完颜和雅一把扯住容涵的脸皮,拉近。 容涵痛的啊啊乱叫,求助的看向男人毫无反应的表情。 “宴哥哥,雅雅帮你把这张皮撕下来,你直接对着看不就行了。” “啊!陛下,陛下救命,陛下!” “放开,朕还想要她的嗓子。” 完颜和雅笑出声,松开了手,这算不算他第一次在大家的面前承认了。 年轻的帝王承认自己的卑劣,胆怯。 坦然的欺骗自己,又清醒的鄙夷着自己。 “宴哥哥你在干嘛啊?如果你想找到陈娇娇,你就说啊。如果你不想,那咱们就走,去夏宫玩上一段日子,我留这个女人的性命陪你,你觉得呢?” 他一日日更深的情绪,向疯狂往土中扎根的藤蔓,埋在地下无法看出细枝末节。 所有人现在最担心的除了陈娇娇,还有他啊。 这个状态看的人心慌,她宁肯看到他暴怒疯狂,什么都好过死一般的冷静。 祁宴抬头,看了眼生气叉腰的女孩,没说什么站起身向上走,回到房间。 谁知道呢,雅雅说的说不定有道理。 他不信什么神佛,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现在他突然有点好笑的觉得陈娇娇这个劫难,说不定可以依靠这种方法度过。 房门关上,他伸手想拿杯子喝水,手碰上杯子的一瞬,他又看的了杯子中的血字。 很小的‘北’字。 闭上眼再睁开,却没有了,是他的幻觉。 喉头腥甜,他躬身咳出鲜血。心肺如同被搅合一般,是药留下的副作用,他很熟悉这个感觉。 之前,他靠抱着她缓解。 手颤到扶不住桌子,他艰难支撑自己缓缓单膝落地,手按住叫嚣的心脏,大口的喘息。 “娇娇,过来抱抱朕。” “朕难受娇娇,你说过朕发头疾可以抱你,你会陪着朕的,骗子。”? 第九十三章 我想娶她 宅子里,陈娇娇缩在软塌上发呆。 不想去想发生过的事,也不想过多的猜测。 陛下会有陛下的理由,她在的时候他都不曾与容涵亲密,没道理现在了还纵着容涵到处玩。 她不打算把自己想的太重要,完颜和成是把悬在头上的刀呢,陛下也得防着呀。 所以是不会大摇大摆带着容涵去街上玩的。 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她还是有点点难过。 完颜和成感觉到了,她从那日回来就不怎么说话,更多时候是一个人发呆。 问了吴,吴也说不上来,只说了下发生的事,他只好安静的陪着。 两人坐在同一个房间,不说话。 陈娇娇枕在自己胳膊上看着窗外,脖子都酸了,扭动了下回头,发现他垂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尖发呆。 她歪了歪脑袋,他平时都没什么事要忙吗。 她发呆他也发呆,她说话他就听着,她和禾禾玩,他在一边看着。 从到这来,他的生活像是在围绕她转,所有人都在绕着她转。 饭菜是她喜欢的口味,喜好都按着她的来,连作息时间都和她差不多。 “完颜和成。” 听到声音,完颜和成抬头,询问的嗯了声。 “你,没有要忙的事吗?” 他想了想,摇头,好像确实没有。北域风平浪静,京城也没有人知道他。他自然清闲,不只现在,以前一样。 “那你平时用什么打发时间呢?” “看书,习字,也摆弄些棋艺。” 陈娇娇哦了声,点点头。 “娇娇呢?” “我啊,我现在在宫中是婢女,要按时刻表来的。最近我还得练习射箭,哦对了,我都忘了,完颜和雅的箭术是不是你教的!” 她恶狠狠凶巴巴,完颜和成没懂,从心的点了点头。 “我要输给她你就完了!” 之间有任何因果关系吗,他又迷茫了,听她解释清楚后他才笑了下。 “雅雅的箭术是不错,不过她没耐心,所以准头很差。雅雅可能会要求比试在马上骑射,你可以考虑下定点射箭。” 陈娇娇听着两眼放光,但从男人欲言又止的神色中,她又明白就算定点射箭自己还是赢不过完颜和雅。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是骨子里的不服输,还是想为他分担。 想到他,她又蔫蔫的趴到桌上。 或许不死不休的局,只会终于停止的生命。 “你能也教教我吗?” 完颜和成疑惑的嗯了声,有些不明白,他现在拿什么教? 不能站起来,也不能带着她练。 “你要是想,我叫吴教你。” “这么小气,只能教自家妹妹啊!” “不是,”被她气的圆鼓的样子逗笑了,完颜和成屈指按了下眉心,“我没法教你,你也看到了。” “射箭又不需要动,你可以教我怎么拉弓省力,怎么瞄准,怎么射出去。” 陈娇娇压低声音,往前挪了挪像是在说悄悄话那样。 “你弟弟好菜的,他到现在都没把我教会。” 她一脸嫌弃的认真,完颜和成反应了很长时间。 自从坐在轮椅上,他都不碰这些东西了。 剑,弓,甚至刀,小刀,他不曾触碰过。 坐在轮椅上他只有正常人一半多点高,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呢,还惦记着这些有什么用。 但她好像很想赢得比赛,那般明晃晃的信任,许久未曾得到的信任。 以前大家信任他,因为他有利用价值。现在他有点想创造利用价值,让她信任。 “我,可以试试看。只能试试看,我不知道还行不行。” 他试探的开口,陈娇娇嗯了声,笑出来。 “那我们明天试试,不早了,拜拜。” “嗯。” 驱动轮椅走到门边时,“完颜和成。” “你把我当成完颜和雅,我和她年纪差不多。” 烛火下陈娇娇笑着看向完颜和成,说出明显划分关系的话。 她将两人不太受控的相处模式划分为了兄妹,他是哥哥,她是他的妹妹。 清晰明了。 完颜和成这般聪明的人,不会听不懂。 他笑了下点头,转回头推门出去了。 出去后,他收敛了几分笑意,往房间里去。 等在一边的吴上前一步,斟酌着开口,“王子,那日她见到中原皇帝了,差一点两人就见到了。您,要不斩草除根。” 吴已经看不懂自己王子的心思了,之前询问的时候,他笑着说,“吴,我不想要这个天下。没人能接受一个残废的皇帝,小宴挺好的,但我不想让大家都很好。” 他以为王子想要皇位,王子却矢口否认。 暗中培养的那些士兵,大多都用作挑起战乱了,他才明白王子想要的是天下大乱,所有人都如他一般痛苦。 他要王亲眼看着,自己费尽心机得到的王位,毁在自己儿子手中。 现在,他又不明白了。明明现在只要找到中原皇后的位置,杀了她,就达到目的了。 王子却迟迟不动手,甚至召回了些士兵,像是在刻意保持着一种奇诡的安定。 “王子,要不您杀了那个女人,奴才将她的尸体送去给那中原皇帝!” 完颜和成听着,停下轮椅。微微笑了声,在夜里听着寒凉。 “你说呢,我喜欢她,我想娶她。” “王子?!” 这片土地肮脏疮痍,充斥着恶心的利益纠缠,人性虚与残忍,没有存在的必要。 毁个干净,才是真正的救赎。 但,她喜爱这个世间,这里有太多她喜欢的东西。 吃的,玩的,簪子衣裳,妆点她无暇的面容。 那他愿意收起爪牙,舔舐干净污秽。成为她喜欢的样子,留下这个国度。 他想寻一片极尽纯洁的净土,将娇花养在温室中。 和她一起在那生活。 目的从和小宴比试和毁灭,到藏她十五日,他觉着后者更容易。 四日后,她就会名正言顺的永远留下了。? (编辑说,要是再没有五星好评就打断我的腿~菜菜,救救,捞捞孩子。晚上再发一章,要不编编也会打断我的腿,悄咪咪说希望她没看到这儿~) 第九十四章 爱意 早上陈娇娇起的时候,就从外面的桌上看到了他的弓。 吴拿来的,黑弓上雕刻着图腾似的形状,她不免被吸引了。 比何舒明和完颜和于的都大,她大致比划了一下至少要多两揸(zha)长。 黑的发亮,她轻声哇了下,抬起头,“好漂亮啊。” 完颜和成嗯声,点了下头。 昨晚才拿出来的时候上面落满的灰尘,他甚至都不记得放在哪了,重新收拾了一下才能看出原本的样子。 他曾经很心爱这把弓。 “不过看着好重,我肯定拿不起来。” “娇娇试一下。” 陈娇娇哦了声,伸手做好了拿不动会摔在地上的准备,举起却发现竟然比完颜和于的弓还要轻一点哎。 好懂事的弓,拿在手中一点不费力,还很有质感,在她刚巧能接受的范围。 “材质不同。” 看她疑惑不解,完颜和成笑了下,伸手指向假山上的李子,“试一下。” 能拿的起来陈娇娇就已经很高兴了,兴致勃勃的眯起一只眼,按照之前学的方法拉开弓。 箭直直的在距离假山还有一寸的位置下落,完颜和成捏住手背上的软肉,忍住不笑。 虽然有准备,但至少觉得她可以射中。 “娇娇往前走点,试试看。” 又一次,没中,差的远了。 陈娇娇真心觉得他性子太好了,换成那帮子坏东西怕是要笑到打滚。 也没有生气的意思,驱动轮椅到她身后,帮她对角度,抬手叫她往左侧移一小点。 “现在试试。” “哦哦好的。” 陈娇娇抬起弓,眯起眼刚准备将手中的箭射出。他突然伸手,从侧方扶住她的弓,向上抬了一点。 箭在他收回手的时候离弦,假山上的李子终于破皮了。 即使只是摇晃了一下,又稳稳的坐在假山上,陈娇娇还是高兴的直蹦跶。 “你好厉害!你教完颜和雅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她张扬盛开,在日头下,完颜和成有一瞬出神,反应过来嗯了声,“雅雅的话,比你稍微好一点。” 他斟酌语气,难得的结巴,陈娇娇噗嗤一下笑了,完颜和雅比她好的肯定不止一点。 “那我再试试!” 陈娇娇兴高采烈,没有注意一边人始终看着她。 完颜和成在想,他可能不会让步了,不为别的。 陈娇娇不适合在宫中,她不可以委屈求全的挤兑在小宴的后宫里。如他母亲和其他女人那样,消磨青春,互相算计构陷,染脏双手。 “娇” 话到嘴边他又咽下了,还有四日了,等到最后一日再提。 陈娇娇射一箭就休息好久,射一箭就休息好久。一直练习到日头落下,算起来她才射出去不到十箭。 他始终在一边看着,小幅度的调整她的位置。 亲眼所见,陈娇娇的佩服都要溢出眼底。 他坐在一边,只一眼就能知道她是偏左了还是偏右了。 她现在站好后都下意识的去询问他,等到他给出手势调整后才射出。 “你太厉害了!做你妹妹的话,我定是武术全才,”陈娇娇笑眯眯的将弓放回到桌上,“不早啦,我回去了。拜拜。” “嗯。” 她笑着挥手,来回开合的门关上,消失在门里。 完颜和成闭了下眼,呼吸下笑了,她其实不用挂在嘴边。 他知道,她想做的只是妹妹。 回去后陈娇娇立刻沐浴,身上全是汗,黏糊的她难受。 舒服的泡进温水里,瞅见禾禾那打探又不怀好意的眼神,她就知道这小姑娘脑袋里装的什么。 “打住,现在起他就我亲哥哥了。” 总得给个定义,要不陈娇娇心里不太安。 “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呢,奴婢觉着老爷很好,奴婢还觉着老爷喜欢您。” “你还有什么不觉得的。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我们年岁差那么多,他顶多当我是妹妹。” 禾禾听着懊恼的叹了口气,手中梳理着陈娇娇的长发。 “您真的不考虑老爷吗,奴婢觉着” “真的,我有喜欢的人。” “嗯?!您有喜欢的人啦!” 她腾一下站起,吓的陈娇娇一抖豁,“干什么这么激动呀,我有喜欢的人不很正常吗。” “那那那,是谁啊?您现在喜欢上的吗?他是什么样的人啊?对您好吗,有老爷这么好吗?” “嗯。” 趴在桶边,陈娇娇闷应了声。 阿无很好,要不小时候小月也不能接受她出格的举动。 或许他从未对她笑过,也从未主动对她好,她只有提出要求的时候他才被动的执行。 可那十一年,他无时无刻不在。 陪伴,保护,安静的在她身后,她永远相信一回头能看到他。 笑的时候拉着他,哭的时候找他,不高兴了欺负他,高兴了黏着他。 她的生命里充斥着他,她骄傲霸道,跋扈,也很烦人,他才是第一个包容她的人。 知她怕黑胆小,走夜路的时候会放慢脚步,即使故作平常,她也能感觉的到。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蹦蹦跳跳的总会摔跤。 他伸手又收回,她从没有摔在地上过。 在宫里玩疯了总不记路,也不用担心,站在原地等他就好了。 他总会来,总会找到她的。 这一次,下一次,每一次,千千万万次。 现在也不会例外。 “嗯,他对我很好。” 陈娇娇的喜欢永远掷地有声,他缄口无言。? 将情藏的隐晦,唯春风知其中绚烂。 (谢谢大家保住了我的腿~~为什么娇娇会无条件心软呢?因为从开头就已经是娇娇的追夫火葬场啦,为父母和小时候的欺辱赎罪,所以她会可怜那么一点点。) 第九十五章 下药 “贵妃娘娘,您瞧这种可行,奴婢问了几家药铺都只有这种了。” 容涵暴躁的一把夺过小翠手中的药,装在小纸袋中的白色药粉,有一些顺着风的方向飘散在空气中。 她赶紧重新包上,“你确定这有用?” “奴,奴婢也不知道,说是下在水中的。您三思啊,这这这,您” “闭嘴!” 手中紧握着药包,容涵紧张的下巴不停的抖动。 谁不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可她还有选择吗。 陛下这些天从未找过她,她开始害怕了。 陈娇娇要是真的死了,她不确定自己凭着一张脸就能活下来。 或许陛下不会想见到相似的脸,就这样杀了她呢。 如果怀上龙嗣,那就说不定了。 不得已,她决定为自己博上一把,这一生每一次选择都是赌博。 容涵站了起来,像她这样的人,从小就懂得想要的得自己去争取。 老天爷已经站在她这四次了,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去,想办法将这个下到陛下的晚膳中,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等到小翠颤颤抖抖的回来,将空的药包展示在她面前。 容涵才长叹一口气,跌坐到椅子上,泄了一身的力气。 汗水浸透后背,她闭上眼咬牙,“沐浴。” 就算在宫外,她仍然是贵妃,是陛下的妃子,侍寝前应该沐浴净身。 水波荡漾,容涵细细的揉搓双手。水面倒影出一个女人,她笑了,她也笑了。 她猛的伸手拍在水中,打乱了平静的水面。 水里的女人消失在杂乱中,容涵大笑了起来。 陈娇娇,你只配被扼杀在此,之前是你,现在你该挪个地方了。 “扶本宫起来。” 穿衣裳的时候容涵手一顿,铜镜中的自己有点奇怪。 “你觉着本宫像她吗?” “不,不像,您更美。” 清脆的一巴掌落下,小翠扑通一下跪下。 “重说。” “您更美!您比她美。” 又是一巴掌,小翠不明所以,胆怯的小声试探,“像” “哈,哈哈哈哈哈。” 不禁嘲笑,多讽刺啊,今晚她必须像陈娇娇。 容涵踩过地上小翠的手,算着时间,药效应该快发了,不能耽搁了。 她需要陈娇娇的衣裳和首饰,她的东西都在四楼的房间里,没人动。 四楼黑黝的深渊,吞噬了容涵步步向上的身影。 房间里,祁宴按了下眼角,这几日五感大不如从前。 但他今夜明显觉得很不对,像是一瞬寂灭了所有内力,宛若普通人。 握手又打开,他拧了拧眉头,不知道这种状态是因为什么。 口干,灌下两杯水后仍然没有好转,反倒更加克制不住的烦躁。 心口升腾起燃烧着火焰一般,耳边不停出现回声,嗡鸣的吵闹。 他猜测是那晚药的反噬,扶了下桌子勉强站了起来,向楼上走。 楼上有什么铁石一般勾着他,他清楚的知道她的房间在楼上,但楼上没有她了。 他还是站在了门口,一时糊涂一时清醒的意识交叠,重影不断。 祁宴伸手推开了门,门内的女人低声惊呼了句,慌张的回头,宛若黑夜中被抓住的小狐狸。 漂亮的大眼睛潋滟一池月光,看着他。 闭眼又睁开,祁宴茫然的开口,“娇娇?” 耳边嗡鸣炸开,他只记得那晚自己站在楼上看了她一眼,然后叫她上来睡,和他在一个房间里。 “为什么呀陛下,我们今晚一间房吗?那我就不用去四楼的房间啦。” 女人手中的珠钗啪嗒落地,祁宴眼眸一瞬清明。 他没有说那句话,所以她去了四楼,所以她被带走了,所以她不见了。 闭眼他呵笑了声,可能疯了,竟然能幻想出这个,睁开眼前人依旧存在。 “你为什么在这?”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簪子,坐下,转动了下。 容涵牙颤抖出声,她只是想上来穿陈娇娇的衣裳,装成陈娇娇后下去,没想到会碰到他。 恐惧蔓延四肢,如腐臭的鲜血侵蚀。她支吾了两声,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脚一软,她强行稳住自己。 男人的手摸上腰间,似乎发觉自己没带,抬手将水壶从桌上拨了下去。 砰一声,容涵咬住唇角呜了声,颤的衣裳莎莎作响。 祁宴从地上捡起一片,抬了下下巴示意她说出个理由。 他没中过虎狼药,自然不会知道自己是中药了。断断续续的清明让他烦躁,只以为是那晚药的作用。 她的脸藏在月光下,忽明忽暗,祁宴懒得继续问,也不打算将她留下了。 “陛下,您你要杀了我吗?” 女孩眨巴着眼睛,泪水闪烁,祁宴猛的抬头。 “阿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呀,讨厌到想杀了我?父皇母后在帮我物色夫君哦,阿无你求我,你求求我别嫁给他。” “阿无,我要看你跪下。” “阿无,别装,你要不说话我就给母后回应喽,那个状元郎看起来不错。” “不要。” 容涵紧张到指甲嵌入手心,闻言懵的吞咽了一下,却看到男人的眼眸像是蒙上一层雾水,浅淡的毫无焦距。 药效终于发了!她大口的呼吸,手抚摸上狂跳的心脏。 老天爷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陛下,我好看吗,您你,我们在一起。” 容涵大着胆子手一点点往前挪到他身边,她也不知道这种药中了会是什么反应,但陛下比平时迟钝了很多。 像是沉溺在什么了似的,也没有阻止她的触碰。 “陛下,我想要个孩子,给我个孩子陛下。” “陛下,你看着我,是我啊。” 床边的帘子散落,遮挡住。 晚风将深夜的黑顶到高峰,月亮被乌云遮盖了半分亮光,暗淡下来。 (一点点小伏笔,怕了赶紧解释。一个小坑,只能说和你们想象中不一样。没碰!真的一点点没碰,不管想的是什么,都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信我。ps:没人感觉到咱们小公主占有欲也挺强的嘛) 第九十六章 擦肩而过 早上,风将打开的窗子吹合,啪嗒一声,床上人睁开眼。 手心里全是干透的鲜血,身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祁宴皱了眉。 完全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自己身上为什么有血,手心处还有一道长长的口子。 贯穿手心,血迹已经凝固了,像是昨晚就伤的。 他撑起自己,却猛的扶住床边咳出鲜血。 缓了会儿后,他抬眼四处看,这不是他的房间。 床上仅有衣裳的一条布料,像是被扯开的。这般粉嫩的色彩,祁宴拿起,陈娇娇的? 他昨晚到底干什么了,她的衣裳为什么会被撕破扔到床上。 身上乏力,他强撑着站起,走到一边洗干净手。 伤口的痕迹显了出来,像是地上的水壶碎片划的。 可为什么水壶碎了? 许是身体不适,脑子也转不过来,他茫然的盯着手心很久,都没想通其中因果。 手上这么深的伤,是人都会醒,自己却睡到早上才睁眼? 推门出去,他才知道这是谁的房间,陈娇娇的? 祁宴回头看着床上的凌乱,第一次怀疑自己精神有问题 他走下去,早躲在转角处的小翠吓的直打颤。 熹贵妃没了,进那个房间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早上也不见人影,陛下下来了,那贵妃娘娘呢?! 她慌乱的拼命拉扯衣角,等到无人发觉,悄悄的上楼看了一眼。 房间里也没有她想象中的尸体,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小翠冷的打抖,明明是盛夏却如掉入冰窟一般,寒意连带着恐惧,她低声惊叫了一声,匆忙的从那吃人的房间跑走。 宅子中,陈娇娇又一次被带上眼罩,送上车。 在他的一声对不起下,她也认命的听话了。 这一次没走太远,不到一会儿马车就又停下了。从车上被带下,她知道刚刚那个宅子又被当成提醒给了陛下。 还有不到四日了,她努力的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再给陛下点提示。 可所有办法都尝试遍了,完颜和成总有办法让陛下找不到她。 房间比上次的小了些,但向阳干净,陈娇娇缩在软塌上晒着太阳发呆。 “娇娇在干什么?” “发呆。” 从窗子看向他,陈娇娇撇了撇嘴,“我好无聊,你想点玩的。” 完颜和成当真认真的提出了很多玩的,例如下棋,作画,毽子绣花。 “不要!都好无聊。” “那,山上有座小庙,娇娇要是想去就叫吴带你。” “小庙?”陈娇娇有了点精神,但凡能出去她都想试试,“这里为什么有庙?” “祭祀山神的。” 完颜和成笑了下,眼里却不乏冷漠。这里的村民每年都将刚出生的一对男婴女婴送到山上的庙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美曰其名祭祀。 行的是杀人害命的勾当,染了血的神该当何罪呢? 既然她想去,他也不阻拦,叫来了吴。 再听到自家王子的吩咐,吴神色难辨起来,回想的是那晚王子说她将是王子妃。 确实美貌,不过娇纵难伺候,不明白王子到底是何心思。 陈娇娇站在一边等着他吩咐吴,看到吴手中拿着的面纱和眼罩,她眨了下眼上前一步。 “完颜和成,我不想戴这些。” 她认真的垂头,用不可商量的语气,但也不是吩咐,像是在是告知他。 完颜和成盯了下她的神色,寻常又普通。是妹妹,所以她向他提要求吗? 他明明可以拒绝,因为主导权该在他手中。 但话到嘴边,“好,早去早回。” “谢谢。” 跟上吴的脚步,陈娇娇拉上一边的禾禾。 刚刚她只是想试试,能感觉到他对自己不同。第一天来的时候他就说过,她可以和他提任何要求。 仗着那点不同,她最擅长蹬鼻子上脸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得想个办法。 他们在暗,陛下在明,于陛下来说艰难,于她而言从内部侵蚀这个牢笼会更快些。 往山上走,已经能看到那个小庙的大致形状了。 陈娇娇心急如焚,询问过吴了,庙里没有任何僧人,这一路又在山里,根本没有见到人的机会。 难怪他那么爽快的答应了。 禾禾感觉到身边人的心不在焉,有点担心的小声询问,陈娇娇摇摇头。 再走一步有一个裸露的石头,她想咬咬牙在那崴伤脚,赌完颜和成会带她下去找大夫。 刚有这个打算,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背着竹筐的老人,用根棍子撑着自己艰难的往下走。 陈娇娇眼眸一瞬亮了起来,老实的默声垂下头慢慢靠近,等距离接近,她猛的向前。 “老人家,我能不能跟您问个路?” 吴手中的尖刀刚刚拔出,见她已经站在老人面前,犹豫片刻还是收起了。 向前走到她身后,盯紧她。 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慢慢嗯了声。 “您知道这里有个山神庙吗,往哪走?” “上面,那儿快就是了。” 顺着手指的方向,陈娇娇嗯了声,从吴的手中要来一块金子,塞进老人的手里。 “谢谢您,我看到了。耽误您事了,您千万不要客气拿着这个。您住钱门镇,那有个好春楼很有名,您拿着去那儿打打牙祭。” “啊,姑娘,这这,这太多了。” “没事,您拿着,那儿菜很好吃,也不贵,您得空去尝尝。” 说完,陈娇娇招手继续往上走。 吴跟在她身后,多次回头想下手杀了那个老头。虽然从她的话中听不出什么,但总觉得不对劲。 “吴,我走不动了,走我前面拉我下。” “是。” 小庙真的不大,只有一尊不常见的佛像。 陈娇娇闭上眼睛,盼望着好消息。 “有什么?来,来一个这个,再来一个猪肉,啊啊对对,红烧肉。再要一个羹汤,这个。” “老头,这么多你一个人能吃完?有钱付?你别付不起钱啊?” 完颜和雅的视线被一边佝偻坐着的老人吸引,刚想开口打抱不平,老人家就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一个金子。 “这些够吗?” “够够够!我这下去准备,您稍等哎。” “哇,”她咂巴下嘴,转回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可貌相。” 桌上却没有人回应她的玩笑,安静的各自吃着。 完颜和雅觉着无趣,桌下踹了一脚十五,“你看那个老头,他有金子哎,听说中原的土里能挖出金子,咱们要不要去挖一点。” 十五没绕过来,只能摇摇头。 “干嘛,他们担心陈娇娇,你也担心啊!” 知道他只是在完成命令,但完颜和雅还是不悦的用拍了他两下,泄愤。 “这是您要的红烧肉,您可把这个金子收好了,从哪弄来的这么大一块儿,能换不少钱。” “俺也不知道,一个美人问路,问完就给了这些。亲娘哎,可美可美了,山上的仙子似的。还让俺来这儿看看,说是东西好吃。” 店小二哈哈笑了出来,没当回事,“您怕是在做梦,这金子不会是假的。还山上的仙子,仙子穿衣裳不?哈哈哈哈哈。” “俺可没在做梦!就是那仙子点名点姓叫俺必须要来这,俺就来看看。” 啪嗒,筷子碰到碗边,何舒明不解的抬起头。 “带人上山。” 眼前人站起直接出去了,大家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完颜和雅最后反应过来,抢过十五的马就跳了上去。 “那仙子不会是陈娇娇?!” 没人回应她,最前头那一匹枣红马在黑暗中一骑绝尘。 几人在山林间穿梭,何舒明逐渐落下身位,没别的原因,他还想活着。 那两人有九条命一般,都伸手不见五指了,往山上跑还敢提速,就是不要命呗。 十五带着完颜和雅自然不敢太快,两匹马并排,三人都无言以对。 刚刚出来的时候他问了一句,那个老人说仙子想去山上的山神庙。 可惜的是,到了晚上老人才从山里走出来,到这吃东西,现在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了。 何舒明暗暗祈祷,小公主能多信任陛下一点,再多等等他。 冲上山顶的平地,小庙的占地面积果然不大,堪堪容纳几人。 也不用多看,一眼望到里,没有人。 空空如也,晚风穿堂呼啸,何舒明抬头看向前面人的后背,呼吸声斐然。 完颜和于下马找了一圈,他呼喊着娇娇,声音在山里回荡开。 他长久不动,何舒明往前与之并肩,“陛下,咱们回,娇娇肯定在这附近,从长计议。” “带人上来,搜。朕要见到人。” 他垂头望着手中的马绳,似乎随口一说,额发自然下垂遮挡住难辨的神色。 何舒明一顿,“陛下,这样的话会不会打草惊蛇,完颜和成会不会对娇娇不利?” 轻笑声化开在夜晚,“朕要见到人,翻。” 这么多日,第一次他的情绪泄露了半分让人察觉。 明明声音清淡,无波无澜,但仍让人心头狠狠一撞。 如同哭闹的孩童,想要街角铺子里的糖果。 就是要,必须要,今晚就要,失去了寻常的理智。 “是!” 火把点燃了夜里的山,祁宴垂头俯视着下面,泥塑般凝滞。 所有人强行在山中寻找,寻找着若有若无,并不确定的希望。 比刚刚冷静了些,但他并不打算叫停。 那块金子让他觉得完颜和成没在囚禁着她,她能出来,并且能轻易的支配。 她在想办法,蠢笨的雀雀连想出的办法都这么呆。 不能控制时间,有何用处。 换做是他,他会想办法在沿路做上标记,就算来不及找到也给人希望。 扭动了下手腕,祁宴折下一边的树枝,插入石头的缝隙中。 石头能在地上写出字来,这还是他们小时候的伎俩。 曾在地上下棋,画画。磨圆的石头就用作打水飘,反正她总有磨人的法子。 蹲下后,他在地上写上阿无二字。 蠢鸟,这样才算作是记号,要是有机会再来的话,看看这儿。 很显眼的。 写完后,他又觉得好笑。完颜和成真是属地鼠的,笼子安在哪都能放跑。 不过他要是无心伤害她,也好。? 第九十七章 纸鸢 “委屈娇娇了。” 陈娇娇不想说话,没理会径直回了房间。 她怎么也想不到回去的路上,吴带着她七绕八绕,就重新绕到了另一个宅子,这是换的第四个地方了。 本想在小庙中等待,从下午一直找借口等到晚上。吴再三催促,甚至有威胁的意思,她还是强行等到夕阳落下。 山路上没有她想见到的人,实在没有办法继续等了,只能离开。 可能那位老人没有去那吃饭,缩在软塌上陈娇娇懊恼的揉乱了头发。 应该想到的,像他这种节俭的老人家,想存下来才应该。 门口突兀传来敲门声,“娇娇。” “我要睡了。” 门却被打开,完颜和成驱动轮椅进来,“今日不到十个时辰。” 陈娇娇疑惑的歪了歪头,才想起来这档子事。 他们每一日要呆在一起十个时辰,她用这个交换出去的机会。 长叹一口气,她盘腿坐直,“今天这么晚了,明天再说。” “不好。” 他第一次这么强硬,摇头,离她不近不远的坐在了桌边。 已经有种撒泼就要留下的意思,陈娇娇只能无奈的接受了。 扯着嗓子把禾禾重新叫进来,完颜和成明白她的意思,什么也没说,安静的坐着。 禾禾还有些懵,一是不想在这打扰小姐和老爷,二是小姐态度强硬,三是她好想睡觉啊!! 为什么大家晚上要坐在这里,也不说话,干做着。 “小姐小姐,你做错什么事了吗,老爷要罚你。” 陈娇娇还没绕过这个弯子,完颜和成先轻笑出声。 虽然禾禾压低声音,尽量小声了,但他的耳力一向过人,不可能听不到。 “脑子里想点别的好不好,还有你,笑什么。你不就是在罚我不许睡觉吗?!” “我没有,娇娇要是想可以睡觉,我坐到时辰自会走的。” 怎么就说不通,说不通呢! 陈娇娇一个头两个大,不是个墨迹的人为什么非计较这个啊。 每日呆够十个时辰能如何,长寿吗?! 她要真有这个本事,那不直接成神仙了。 小人气呼呼的鼓嘴,一副不满又生气的样子,完颜和成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想走。 他可以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可他只有这么一个请求。 他们已经交换了不是吗,这不算无理取闹。 陈娇娇也想睡觉,算着时辰,十个时辰得这样大眼瞪小眼到天明。 她懒得磨蹭下去,“禾禾你坐着,不许睡,明天放你假。” 说完她躺到床上,盖上被子侧身面朝里。 完颜和成听着有点想笑,警惕是好事,但他一个残废是干不了什么的。 放心,而且他不会那么对待她。 希望四日后,她能心甘情愿的留下,他不想用手段胁迫。 早上醒的时候,陈娇娇一下子清醒了,没和平时一样在床上赖着半天。 坐起,第一眼就看到趴在桌上睡着的完颜和成,和不停打哈欠的禾禾。 “小姐。” 她抬了下手,示意禾禾不要说话。 北域的人皮肤都格外白皙,完颜和于是的,他也是的。 不过的是,他更加苍白,阳光洒下仿佛融入光影中。 睫毛在眼睑下出落了一层淡青色,安静的委屈自己睡在这。 陈娇娇眨了下眼,下了床。 她不知道他现在怨恨的是那年没能救自己的他们,还是命运,又或是在和陛下比较,想超过他。 也可能,恨的是自己,没死掉的自己。 “完颜和成。” 她伸手碰了下他的肩膀,他一下子醒了。 蓝色的眸子和完颜和于不一样的温柔,如同波光粼粼的海面,风吹过掀起涟漪。 “娇娇。” “嗯,你回去睡,这样睡不舒服。” “不用。” 睡的挺好的,完颜和成摇摇头,叫人上了早饭,洗漱后两人一起用了早饭。 吃完后,陈娇娇主动提议。 “我们一起放纸鸢,这里有纸鸢吗?” 完颜和成愣了愣,没想到她会主动叫他,呆愣了一瞬后吩咐吴去买,尽量每种花式都买一个回来。 陈娇娇难得耐心的等待,纸鸢飞上天的时候随风自由,她想让他看看。 刚刚他摇头说从来没有见过的时候,她心里实在不太舒服。 禾禾也从未见过,等到吴买回来后,她蹲在地上,小心的伸出食指一点点的触碰,轻碰一下就收回,像是怕弄坏了一样。 陈娇娇笑了下,看着他们一个人手中拿着一个。像是懵懂的孩子,柔软脆弱的纸鸢拿在他手里像是重于泰山。 摆弄了几个姿势,他都没想好该怎么拿它。 “这是线,有风的时候就能飞起来啦。” “娇娇放过?” 完颜和成看着她熟练的整理着长线,在手中缠绕。 “嗯,小时候老玩这个。” “小姐,宫里的纸鸢是什么样的?” 陈娇娇回头,望着禾禾期盼亮闪的眼眸,笑了下,“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区别。有时候一片布都能飞起来。” “真的吗?!那,那我们可以试试吗,求你了小姐。” “我不会,”陈娇娇遗憾的摇摇头,“只有他会,我玩的是他做的。” 完颜和成听着眨了下眼,开口,“小宴?” “嗯,陛下什么都会玩,是真的,什么都很擅长。缠着他能七日不玩重复的花样哦!” 她极其认真的点头,从她的话语中不难听出骄傲自豪。他的厉害她总挂在嘴边,炫耀似的。 完颜和成垂头笑了下,摆弄着纸鸢薄薄的翅膀。 “来风了,来试试看。” 陈娇娇尝试着举起,感受风的方向。 其实她也没那么会,每次都是等他放飞后从他手里接过,结果两下就坠落了。 所以后来,他站在旁边,看着有下坠的趋势,就扯一下绳子,继续向上飞。 看着随风振翅的纸鸢,陈娇娇湿了眼眶,强行忍住,放开手。 纸鸢上她刚刚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是她的习惯,好像自己是那个纸鸢一样,能自由自在的飞在蓝天。 以前写她名字的任务也是他的。 “阿无,娇娇!” 看啊,她什么都有他,他是她过去所有的所有。浓墨重彩的欢喜,填满了无趣的生命。 泪水打湿了眼角,一旁禾禾激动的蹦跳,“飞起来啦,小姐。好高啊,小姐好厉害!” 陈娇娇嗯了声,抬头盯着随风的纸鸢。 完颜和成看着天际的小鸟,也侧头看向她,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表情。 他看不太懂,觉得她也不会想说,安静的又看向展翅的纸鸢。 风筝不稳,猛的往下坠,陈娇娇小声的啊了下,无力阻止看着它直直的坠到地上。 “啊!它还能飞吗,小姐。” “嗯。” 但以前这种情况,她是可以哭的,他是要哄的。 陈娇娇咬了下嘴里的软肉强行忍住,小跑过去捡起,重新举起,又一次小鸟展翅高飞。 “你试试吗?” 完颜和成疑惑的歪了歪头,“我?我不能。” “有什么不能的,你想就能。抬手。” 他听话的抬起双手,陈娇娇将线绕到他手中,逐渐放开了手,让他控制风筝。 “你看,只要跟着风就可以了,不需要费力。” 也不需要双腿,这世上很多事他都可以做,只不过他限制了自己。 以为双腿不便就没有办法和普通人一样了,但只要他想他就可以。 他比常人的学习能力强百倍,几乎是一会儿他就掌握了如何跟着风的走势放高。 只要他愿意尝试,他什么都能行。 陈娇娇就是这样相信的,看着天上的纸鸢,甚至比她放的还高。 完颜和成看着纸鸢,余光中也有她。 原来这就是放纸鸢的感觉,很奇怪。控制着线,操纵着一个自由的物件。 让它飞,但不允许飞的太高,永远在鼓掌中。 细细的线拴着,它挣扎向上,努力又竭力,直到放弃乖顺的接受。 逃不出,挣不断,确实很有意思。 他闭眼感受手中它奋力的‘挣扎’,手里却突然一轻。 猛的睁开才发现她剪开了线,纸鸢一瞬自由,向遥远的天际飘远。 “娇娇娇?” “嗯?怎么了?” 陈娇娇昂头望着远去的纸鸢,没有察觉他不太对的情绪,“可以许愿,它会带走愿望并帮你实现。” 她闭上眼,真的虔诚的许愿。 完颜和成看着身边的女孩愣了许久,直到陈娇娇再次睁眼。 “娇娇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啦。” 陈娇娇笑了笑,天边已经看不到那个五颜六色的纸鸢了。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许一个,我也有一个愿望。” “嗯?”她垂头对上他澄澈祈求的眼眸,笑开,“傻子,这是我们三个的纸鸢,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自己许,冲着那儿哦,它会帮你实现的。” “嗯。” 完颜和成随着笑了下,闭眼。 他从不相信虚无缥缈的神,如果有,可怜可怜他。 把她留下,就这么一次,满足他的妄念。? (勇敢兔子不怕困难,我今天是不是很勤快!更的是不是超多!大点声夸死我!) 第九十八章 求婚 日子转瞬,陈娇娇的心提起,这些天总觉着不安定。 三日,两日,明天就是最后一日了。 望着窗外的月亮,她紧紧拧着眉心。 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外头到底如何了。 睡不着她索性坐起来发呆,门外传来轮子在地上滑动的声音。 “娇娇。” “今日有十个时辰了。” 门外的完颜和成笑了下,嗯声询问,“我能进来吗,有事和你说。” 陈娇娇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在他进来时坐起。 却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吴,手中捧着一个什么东西。 用绸子盖住,她看不真切,但这个托盘的形状像是件衣裳。 “这是什么?” 东西被放到桌上,吴退了出去,许久房间里寂静。 他像是在怕什么,陈娇娇没耐心耗下去,“你有什么事要说?” “明日就是第十五日了。” “嗯。” 要说快说,一点点的吐字,陈娇娇皱眉,从没觉得他是个磨蹭纠结的人啊。 最近是怎么了,越发奇怪了。 烛灯靠她更近,照亮她小脸上疑惑不耐的表情。 完颜和成知道,已经拖到必须要说的地步了。 不知道说出来,她看他的表情会不会更改。 “小宴没有找到你,”说着,他掀开绸子,里头大红色的袍子一瞬恍花了陈娇娇的眼。 一个很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涌上,并且果然。 “按照游戏规则,他没找到你,娇娇会死。但,你可以嫁给我。” “你疯了,完颜和成!” 陈娇娇完全没想到今晚他会过来说这么一段话,瞪大眼睛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一丝玩闹。 除去不忍,她只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祈求。 “对不起娇娇,我不想逼你。但是,我不杀你,换你留下来好吗?” 所以说,他今晚到访,是让她在死和嫁给他之间做一个选择。 陈娇娇不敢置信的摇头,“哥哥,你说什么呢?” 她音调讽刺,故意说出这个称呼,完颜和成一点点垂下头。 一边的婚服,他从那日决定留下她时就命人制作了。 一针一线都是上好的秀娘,加班加点赶工缝制的。猜测她喜欢玫瑰,他特地用了玫瑰的图案,用以金线钩边。 他看到的时候,都能想象出穿在她身上是何等的风采。 她一定会喜欢,也一定会是最漂亮的新娘。 他不说话,陈娇娇头脑发蒙,考虑到自己最坏的结果是死,但没考虑到自己还有这个一个选择。 若是在死和这个之间选择,估计所有人都会选择嫁。 还说没有逼迫她? “娇娇,我会对你很好的。” 声音清淡的化开在晚风中,完颜和成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怕从中读到失望和憎恶。 他也清楚自己的行为卑劣,但实在是太想赌一个余生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今天坐这威胁我?是我说不得不够明白,还是你有眼无珠啊。我爱陛下,他是阿无的时候我爱他,他是陛下的时候我依旧爱他。” 话语割裂两人之间,她比第一天来的时候还冷漠的语气,完颜和成轻轻嗯了声。 他知道,但余生漫长,他不介意她的心在谁身上。他可以对她很好很好,只要她愿意留在身边。 陈娇娇张了张口,又无能为力的闭上。侧头叹气,重新转回头,“明天才刚十五日,一切还没有定数呢,你怎么敢?” “娇娇,我找到了王伊然的位置。” “完颜和成,你什么意思?” 说着不威胁,行的恰恰相反。王伊然要是出任何事,她的父亲在京城就坐不住了。 陛下就会陷入两面夹击的境地,陈娇娇一直觉得自己不太聪明,现在看在这种情况下她还算是个聪明人。 “陛下怎么会让你找到?” “他调人走了,用来找你。” 陈娇娇笑了声,好啊,有这么句话她也不算芳心错许。 “你想娶我,为什么?你喜欢我啊?” “嗯。” 玩笑嘲讽的语气得来的是他诚恳的回答,抬起头,两人眼眸相撞,他毫不掩饰的真挚和炙热。 陈娇娇看着,突然想到那一年母亲要给她物色夫君。 她背着手走到他面前,往他身上丢了张状元郎的画像。 画像上,男人眉目清秀,温文尔雅。 “阿无,母后叫我嫁给他。” 他打开又收起,点了点头,重新放好递还给她。 面色一贯冷淡,漠然。 “阿无,我真的会嫁给他,等我明年及笄了后。而且明日他要来宫里与我见上一面。” “阿无,你求我,你求求我别嫁给他。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阿无,我想看你跪下。” 在她的脚边,臣服于她。 十多年了,她迫不及待的想驯服这匹恶狼,想将他收到身边,想看他为她疯狂,看他藏着的炙热的情感。 “我数数喽,我真的真的会嫁给他的,阿无。你要是不信,那我们就赌。” “三,二一。” 最后一声结束,他面无表情垂眸站着,她收起脸上的笑容转身就走。 两步,身后传来响动。 那晚月光下她回头,他单膝落地,磕出声响。一句话没说,第一次求了她。 求她不要嫁给别人。 第一次承认了那么一丝,他深埋的心思。 那一晚后,她发誓此生总有一日得叫他娶了自己。 不管用什么手段。 谁也想不到命运的齿轮转的那么快,他成了陛下后,她收敛了几分心思。 一是两人间隔着用至亲鲜血浇灌的河流,二是身份,她也没那个资格逼迫他了。 她不曾想过,自己会有那么一日,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嫁给另一个人。 房间内,长久的平静。 完颜和成决定放过自己,仅仅高兴等待娶她就好了。 不要去想,她是因为什么妥协的。 他笑起来,轻轻摸了摸礼服,“娇娇想按中原的礼仪,还是我们北域的。你若是难以抉择,便来两次好了。” “嫁两个人?” 她不耐,又讽刺,美目里全然是鄙夷,任何厌恶的词语都可以形容她此刻看着自己的表情。 完颜和成到底忍住了心底的激动,嗯了声又反应过来似的傻傻摇头,笑着回,“嫁一个人。” “我要按照我的规矩来。从娘家接出,这儿就算做我的娘家,你离开,今晚就走。婚前,不得见面。八抬大轿,吹拉弹唱,一样都不能少。要在晚上,我需要很长的时间准备。” “好。” 完颜和成几乎没有犹豫,时辰不早了,他也不耽搁,在出门前最后一次回头。 明日就只有晚上能见到她了,“娇娇,我等你,谢谢。” “别谢我,倒是可以谢谢你的良心。” 出门后的完颜和成还是笑了,半点没有恼的摇摇头,小公主好毒的嘴,以后有他受的了。? 第九十九章 有始无终 正午,禾禾第四次胆怯的开口,“小姐,要梳妆了,外头喜娘已经等了很久了。您不是真的要等到晚上才,才去老爷那。” 在禾禾心里,她是无比愿意小姐嫁给老爷的。即便老爷身体不便,但对小姐那是说一不二的好。 她觉着小姐嫁过去一定会很幸福的,可是小姐只坐在铜镜前发呆。一整晚到现在,小姐没说一句话,也让人拿不清心思。 外头老爷请了大帮喜娘,说是叫小姐自行挑选一个合眼缘的,包括婢女,首饰衣物。 小姐只一眼,就问有没有纯白的,吓的大家都面面相觑。 禾禾心里担心,嘴上也停不下来,低声的劝慰。 陈娇娇听着,并不生气,禾禾真心关怀,她又何必迁怒。 她不是在抵抗,也没有像禾禾说的那样想不开。 只是在等,如同那年在竹林里等他一样。 期盼下一个睁眼,他就在眼前。 所以她想尽可能的去拖时间,拖到晚上。 完颜和成从镇上买了不少奴隶,陈娇娇从窗外看出去,都是请她自行选择的。 按照中原的规矩,为她准备了陪嫁的一切。他准备了两份,嫁妆和陪嫁,仪式齐全。 她已经没有力气要求所有人叫她小姐,别一口一个夫人的。 夕阳西斜,吴没在等候,强行敲开了门。 “她,进来。” 陈娇娇也没为难自己,点了个喜娘叫人进来梳妆。 “一梳梳到尾,香闺对镜胭脂雪。二梳梳到尾,鹊桥高架鸳鸯飞。三梳梳到尾,夫妻执手白头约。” 听着陈娇娇笑出声,“你是京城人?我母亲以前也老是这么说。” 她的黑发缠绕在身后喜娘的手中,熹娘脸上有两个圆圆的酒窝,看上去甜蜜又喜庆。 是个很可爱的姑娘,陈娇娇也不免多看了两眼。 “是,小姐,奴婢家曾在京城,随着父母来这儿的。” “为什么来这儿?” “父母之命,难为。” 听着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怎么就做了婢女。 陈娇娇有点好奇,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多置喙。 许是怕她搞些动作,外头竟有他的士兵守着。 红色的盖头披下,眼前看到的全成了红色。 陈娇娇深深的吸气,闭上眼压下眼底的湿润。 已经拖到晚上了,不提灯伸手不见五指,等到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她好努力,好尽力了,到底还是结束了。 被人扶着站起,她一步步走向门外早已等待的轿子。 一边的喜娘伸手掀开轿子帘子,缓缓松开她的手,让她坐上。 “公主当心。” 轻轻的一声,陈娇娇猛的抬头,隔着盖头看不清喜娘的神色。 喜娘松开帘子,对外头的人嗯了声点头,示意可以了。 轿子摇摇晃晃抬起,陈娇娇满脑子都是公主二字。 从京城来知道她是公主也有可能,但为什么突然叫她一句呢。 刚刚那个喜娘可一直唤的都是小姐,是因为房间人有外人吗。 想不明白又混杂在一起,锣鼓声响彻。 这大晚上,怕不会被人怀疑是阴婚,或是什么山神娶妻。 “王子,来了。” “嗯。” 他听到了,锣鼓喜庆的声音,越发进了。 完颜和成微微抿了下唇,心脏传来的是紧张和喜悦,他撑住自己站在门外。 今日他强行使用夹板将双腿支撑起来,扶着拐杖他只能勉强站起。 没人知道他的腿不是失去知觉的那种残疾,而是疼痛。 阴雨天,甚至晚上,都会痛。彻骨的疼痛,一遍遍的让他回味那天被硬生生折断双腿的酷刑。 使用夹板,只能让他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即使只是站立都时时刻刻折磨。 但他强行从中午一直站到了晚上。 假如她下午就会来呢,他抱着这样的期许,站着等待着。 知自己卑劣怯懦,肮脏的心思如负鼠恶臭,却肖想街角铺子里的蜜糖。 想站着娶娇娇,想让她看到他站起来。 想和娇娇一起跪在垫子上,拜天地。 吴担心的从身后望着自家王子湿透的后背,和勒出青筋强忍的双手。 他不只一次多嘴了,王子都说没事,没关系,按照她的喜好来。 不说从山下突然买来这么多奴隶,很显眼。就说着锣鼓轿子喜娘,哪一样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凡差池,简直是明示。 他同样明了,王子不愿委屈她,想让她风光的嫁过来。如果可以甚至想昭告天下,以王子妃的礼仪,娶了她。 轿子停下了,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暂停。 陈娇娇闭上眼睛,听到帘子拉开的声音,和禾禾小声的询问。 所有人都在等着了,她伸手扶住禾禾的手从轿子走下来。 隔着距离,完颜和成站在内室的门边,看到她火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好看,娇娇真好看。盖头下他的新娘穿着他亲自打样的礼服,步步朝他走来。 一步步如同敲在心间,他下意识的迎了两步,看见她宽慰了体肤之痛。 陈娇娇垂头,地上的火盆放错了位置,太前了。 中原的礼仪看来他也没了解太多,她抬脚刚准备跨过去。 身后突兀传来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她愣了下茫然的回头。 盖头却被人一把掀开,远处传来午夜的打更声。 四声,告知着今日的结束,明日的来临。 “朕,没迟到。” 陈娇娇眼泪一瞬绝堤,男人一袭暗色的衣裳,在月光下能看出星星点点的血迹,干涸显得更加暗了。 脸上溅着几滴血迹,顺着侧脸往下滴落。好似夜晚地狱修罗,身影平静的隐于黑暗中。 手中的剑尖指地,往下滴血。 他用她的盖头擦了手,和剑上的血,随便的扔在了地上。 “陛下” 祁宴的视线穿过她的肩望向不远处的男人,两人视线交汇。 完颜和成扯出了微笑,又笑了声,不知道为何发笑。 “小宴。” 还是来了,不是时候,没早也没晚,小宴永远胜券在握。像娇娇说的那样,他能掌控所有能掌控的东西。 原来小宴的命,真的比他好太多太多了。 上天偏爱。 可是,这一次他信人为。 “小宴如何找来的?” 祁宴看了眼身侧眨巴着大眼睛,一直茫然看着他的人,开口。 他其实觉得有趣,完颜和成要是不打定主意这般大肆的要娶她,他是真的找不到。 狡兔三窟,他赌他们会回到第一个宅子。 赌对了,然后从山下杀光了人上来,仅此而已。 “你若不去镇上买奴隶,朕的人还真进不来。前日,朕还得了个纸鸢。” 娇娇二字还是写的像狗爬,砸在了他脚边。 “纸鸢?” 完颜和成再一次笑了,原来是这玩意真的会飞向心爱之人。 “娇娇许的是这个愿望吗?” “是。” 那他同时许了愿望,为什么老天爷忽视了他的呢? 一次都没有眷顾过他。 “小宴就一个人吗,那可能回不去了。” 陈娇娇听到他垂头的呼吸声,低沉的拖着慵懒的尾音,听着像是在笑,又似乎讽刺。 她知道他会有准备的,所以什么也没说,只是往他身边缩了缩。 山上火把的光亮,从一头照亮到另一头,完颜和成抬眼望去。 两人站在对立面,却都笑了。 祁宴笑他这个问题,问的像是退步了许多年。他为什么会一个人来,带着她送死? 是第一个来,不是一个人来。 完颜和成笑他疯,京城的军队被调来了啊。 人数还不少,他的人和他的人交叠对峙着。 这一次,他的人带了红色的袖章,很显眼。 京城空了,但凡他要是有点想法,留了个后手,京城就没了。 “以前觉着小宴稳重,不确定能追到的猎物,一旦逃走,就不追了。不确定的事,就弄明白再做。小宴,这不像你。你不怕我留人去京城?” “朕能打下一次,就有第二次。” 他冷峻的五官在黑夜自带桀骜的气场,祁宴勾了下唇角。 从金子那日他就有打算了,完颜和成的心思好似在她身上,那他就只会想要一个安稳的结局。 所以他大胆调人,全部来了这里。 结果就是,他又对了。 抬眼,完颜和成能想象到等会的场面,血流成河,他的人死,他的人也得死。 总有一些人会为他们两其中一人陪葬。因为娇娇害怕那些缺失双腿的人,所以他都将他们毒死了。 也好,如果死的那个人是他,他们都不用活着受累了。 祁宴垂头,“先回去,叫何舒明送你。” “陛下?” 十五日不见,她依旧,干净透亮的眼眸始终灼灼。 “去,何舒明在门口。” 他抬手轻推了下她后背,陈娇娇犹豫了片刻拉住他袖口,“陛下要平安回来。” “放心,朕死了,你也可以嫁给他。” 有开玩笑的成分,缓解下她紧张到颤抖的样子,可有人又哭了。 “好了朕开玩笑。” 他抬手碰了碰她的头,陈娇娇气闷的一抹眼泪,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一点意思都没有! “和雅在酒家里,她,挺想你。” “嗯?” 完颜和雅能想她?陈娇娇不太信,不过笑了出来,拽住他的袖子晃了晃。 久别重逢又分开,不舍但又不得不这样,不在这拖累他。 她刚转身想离开,“娇娇。” 或许是最后一次见了,完颜和成从黑暗中走向火把能照到的地方,张开双臂。 “可不可以抱一下?” 她甚至没有想关注他为什么能站起来,他来,她满眼只被他填满。 完颜和成细微的颤抖,影子看的明显,他艰难支撑自己,陈娇娇也看的出来。 他歪了歪头,冲着她勾唇,蓝色的眼眸中恳求又期盼。 陈娇娇莫名的心口一窒,如同哥哥般关照过她,也曾胁迫过她,挂在嘴边的是道歉,时刻担心是否委屈了她。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完颜和成了,也清楚今日会是此生最后一面。 抬头,对上祁宴正好垂下的眼眸。 心里难过,陈娇娇委屈的撇嘴,小鸭子似的挪了两步,抱住他的腰。 埋头进去,像是躲藏在沙坑里的鸵鸟,回避阻隔外界的所有。 突然被抱住的祁宴啧了声,用手背隔开她的额头,“脏。” 总喜欢在别人血上蹭是什么毛病,他都恶心去碰,她啪一下就抱上来。 完颜和成看着这一幕,缓缓的收了手,垂下静静的看着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撒娇。 被他哄好后,乖乖的点点头,提起裙摆小步往外跑。 “娇娇。” 他还是没忍住开口,回一下头,最后一面了啊,心狠的小丫头。 但陈娇娇跑的更快了,冲了出去,找到了何舒明。 上马后,她的眼泪掉落在马背上不见痕迹。 那声娇娇一直在耳边回响,离开这就好了,她劝自己。 做不到去恨他,但也做不到在陛下和众人的面前去抱敌人。 她不能这么做。 对不起。? 第一百章 过往来回 回到熟悉的酒家前,何舒明将她送下去。来不及多说什么,只关照她千万不要乱跑,就又一次策马回头。 陈娇娇站在外面看着他的背影扬长,许久才走了进去。 完颜和雅坐在大堂里,大家都不让她去,她只能等在这。 看着她进来,她腾一下站了起来,“陈娇娇?!你回来了,十五没回来吗?宴哥哥他们呢?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陈娇娇无语的白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 两人一见面就像短脖子的斗鸡,恨不得啄死对方。 但这一次完颜和雅先闭嘴了,“他们都去找你了,所以都不在,这只有我和那个叫小翠的狗。” 陈娇娇知道,嗯了声点头,又想起来,“你和小翠?容涵呢?” “我不知道,”完颜和雅耸耸肩,“消失了,有一天早上起来就消失了,也没人管,大家都不管,我管她干嘛?” “啊?消失了,大活人,陛下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不是关心,只是好奇,陈娇娇颇有兴趣的坐下了,陛下能允许这么大一个人凭空消失了。 “陈娇娇!你这么说话良心被狗叼走了啊。宴哥哥这些天哪一日没在找你,什么叫眼皮子底下,宴哥哥哪有那么多精力!宴哥哥不吃饭不睡觉,看着所有人呗!” “我是这个意思嘛,你吼什么!陛下不是还有闲工夫带她上街玩嘛,那日给人弄丢啦?” “什么上街玩啊!宴哥哥是去找你的,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个女的长得跟你像!” 陈娇娇愣了愣,听着完颜和雅扯着嗓子将事情全解释了。她挑眉,果然和她想的差不多呢。 几日的阴霾一扫,陈娇娇故作嫌弃的揉了揉耳朵,“聒噪。” “陈娇娇!” 完颜和雅一副准备拿刀砍她的样子,陈娇娇不敢调皮了。没人护着,还是老实点。 太累了,想上楼休息,她刚爬上三楼。 完颜和雅又在楼下扯着嗓子喊,“你去宴哥哥房间!再跑丢了就没人愿意找你了!” 明明是好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不对味呢。 陈娇娇哦了声,站在走廊上哎了声,等到完颜和雅不解的抬起头,“陛下说你想我了呢。” “陈!娇!娇!” 溜进门内,陈娇娇背抵住门,扑哧一下笑出声。 “宴哥哥他胡说,我哪里想你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想你?他才最想你好,” 门外的骂街声长久才停,像是骂累了,陈娇娇笑着摇摇头。 地上摆着她那日放飞的纸鸢,她走过去蹲下。 在娇娇二字后面,又多了两个字。 “娇娇,阿无。” 她轻轻摸上去,读了出来。 不一样的字迹,逗笑了陈娇娇,也打湿了她的眼眶。 想必一切很快会结束,一场梦一般,始于早上的一睁眼,终于晚上的一闭眼。 大红的婚服在月光下显眼,上头的金线泛着光辉。 很漂亮,摸上去就知道是很好的材质。 陈娇娇眨了下眼,移开视线。坐在软塌上一边等他,一边发呆。 许久,眼皮打架,难以支撑。她只好脱下外头的衣裳,坐在铜镜前将头上的发簪拆下。 都是他亲自挑选的,说好不再想,还是想到了。 发呆的功夫,门从外头被推开。 血腥气一瞬充斥房间,两人隔着铜镜相望。 没了重逢的冲动喜悦,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陈娇娇小声的开口,“陛下。” 他平安回来,她就很高兴了,也不再去想另一个人会如何。 祁宴关上门,楼下完颜和雅吵闹的声音也被关住,寂静了下来。 他将手中的剑横放到桌上,在门边洗干净手,走到她身后。 抬手用拇指捻去她唇上艳色的口脂,陈娇娇愣了下,镜子中两人一高一低错落。 她呆呆的抿了下唇,不明白他的意思。 “去洗了。” “哦哦,好。” 想等他所以到现在没有沐浴,陈娇娇不再耽搁。 她走进里头,祁宴收回视线,垂头盯着地上的婚服。 许久陈娇娇走出来,看到的就是他盯着发呆。 “陛下?” 她又轻声叫了下,感觉到他不太对劲。 不舒服吗,像是迟钝了很多,如同不能反应过来,时不时的就在出神。 异常的平静,平静到令人担心。 但他一贯情绪内敛,别人也猜不透。 祁宴抬头,她已经洗去了脸上所有的色彩,纯白的里衣衬的小脸白皙粉嫩,刚沐浴过该泛红的地方还泛着红晕。 比掀开盖头时看到的好看,那时候,很丑。 “睡。” “好,”陈娇娇坐到床边,看着他坐在软塌上,侧头向窗外发呆。 躺下后,她翻身朝外,想了想还是开口,“陛下,禾禾还好吗?” “她说想去别的地方,派人送走了。” “哦,陛下不休息吗,不早了。” 祁宴转回头,看了她一眼,点头。 走过来,坐到床边解开衣裳。 他这个状态真的太不对了,想到完颜和雅的话,陈娇娇忍不住担心,“陛下,你不舒服吗?” “没有,睡。” 他躺下,陈娇娇往里挪了挪,侧身。被子里的手小幅度的勾住他的手指。 祁宴没有说话,闭上眼,但也没有移开手。 见状,陈娇娇也闭上眼,往他身边靠了靠。 “拿了一路了,消停会儿,没见到对你老子这么好。” “别乱说,你答应给娇娇带的那个小羊崽子洗洗干净。从哪想到这么个礼物,人家还不一定喜欢呢。” “害,这不是想着娇娇没见过吗。这小羊不可爱,这小马驹还不可爱吗,养着玩呗。不行就让小宴给她养。” 城门就在前方,一点点,一点点,打开。 排着队一点点一点点进入,他伸头出马车窗,去看京城的盛壮。 那天是上元节,到处张灯结彩,他从未见过的热闹非凡。 除去手中的自己编的竹蜻蜓,他沿途一直在想,该给那个叫娇娇的妹妹带点别的礼物吗。 伸手指了出去,但来不及开口说那个簪子很漂亮。 箭穿过车厢,父亲抱住他堪堪躲过。 所有人都下车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呆楞的被人围住,他说他们叛国,说他们不怀好心,说他们是逆贼。 父亲一遍遍傻傻的答,不会啊,不是的,没有。 想见皇帝,却没人管他们的请求。 拿了一路的竹蜻蜓被丢在地上,转而他拔出了身侧的剑。 父亲要求他收起,再一次诚恳的要求见皇帝。 在他请求的时候,对面人已经提剑捅穿了山叔。 四下被激怒,他以为自己记不得了,其实记得很清楚。 他和父亲护在母亲身侧,上头的箭如雨水射下。 母亲含泪摇头,“桡青啊,够了。带着小宴走,快走,不必管我。今生相遇已是幸事,奈何桥上我等等你。快走,活下去。” 她上前一步主动挡箭,从胸口被射穿,鲜血染红远处的灯火。 微笑着跌在父亲的怀里,诉说着还未尽的话语。 所有人如同牲畜一般被射杀,父亲已经不想走了,为他杀出血路,推他走。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回母亲身边。 他最后回头,看到的只有两人不瞑目的注视。 所有人,他尊敬的老将军们,他亲手带的兵,用命只换了他和舒明。 小将军快跑,活下去,躲起来不要被发现。小将军,下辈子再效忠。 可在全城在追兵下,活下去谈何容易。 为了一口吃的,他们两可以挨家挨户的下跪,只为了砸在脸上的馊水。 被街上的乞丐驱赶,石头砸破头都不敢反抗。 躲在桥下,河里,树下,任何能栖身的地方,他们不敢想,明天该如何活下去。 追兵寻的紧,他成为了叛国贼,父亲的头颅被挂在城墙上示众。 舒明换上他的衣服,强行要求为他引开追兵,第一次和他吵红了脸。 他说他是将军的希望,必须得活下来。 还是那句话,侍奉为荣,奈何桥上再相见。 他在腐水中找到不辨人形的他,为了他也为了自己。他在药铺门外跪了三日,成为了药人。 没什么不好,至少饿不死,舒明也能活下来。 每日比饭先送来的是药,有的能让他彻夜疼痛,不眠不休的折磨。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他狗都不如。 睡过冰床,做过不同的测验。 他仍然记得有一种毒能让他全身溃烂,他们从他身上生挖下腐肉,作为引子饲养一种虫。 两个月,每一日都得遭受一遍。 那是他鲜少害怕的东西,甚至后来听到门的响动手就止不住的颤抖。 苟延残喘,他不配去死,身上的痛夹杂着恨意,滔天。 祁宴猛的睁眼,直视着前方,又闭上。 呼吸声斐然,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这么多年了。在梦里他一次次体会那种蚀骨的痛,头疾便是那时候留下的。 抬起手,身上已经没有残留的伤痕了。 年纪小就是有这样的好处,不留疤,伤了就伤了,痊愈了就完好无损了。 手心传来的温暖,让他侧头。 她缩在他身边,贴的很近。以前这样,现在还这样,睡着睡着中间隔着的枕头就没有作用了。 不知道的以为她晚上吃掉了。 他侧身,感受到她绵长的呼吸喷洒在面前,伸手碰了下她的小脸。 好恨她。 祁宴收手,额头靠上她的锁骨,伸手将她禁锢在怀里。 她身上清甜的气息钻入鼻尖,他轻轻咬上她的脖子。 也好怕,第十五日一点消息没有的时候,他终是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的惧怕。 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穿着嫁衣,嫁给另一个人。 可能,也许,大概,之后都不会放手。谁知道雀雀会不会转头忘了他,为别人穿上嫁衣。 “娇娇。” 她乖乖睡在身边,他昂头含住她的唇,鼻尖相撞,他用力的亲吻着她每一寸皮肤。 夺位那日,他最终还是咬牙留下虞氏的性命,也曾想过将她送走。 眼不见为净,可得知她在狱中自尽。胆小的雀雀连撞墙都不会,破了一小块皮,将自己吓到晕过去。 醒来时,她下意识的含着泪水叫他阿无,他下意识的伸手想抱她。 娇气的小人,每次哭都往他怀里钻。 他反应过来了,她也反应过来了。 一把坐起缩到床角,眼神憎恶与惧怕,怨恨和不解。 他改主意了,陈家欠他的,用她还了。虞氏的性命,他也不计较了。 身边人灼热的呼吸来回,陈娇娇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哼唧了声睁开眼。 茫然的被他近在咫尺的眼眸吓了一跳,“陛下?” 夜晚他的呼吸声急促,盯着她一动也不动,陈娇娇不解的轻轻拍了拍他后背。 “陛下你怎么了?” “又是,梦。” 呢喃声化开,他浅淡的瞳孔毫无焦距,陈娇娇心狠狠一痛,抬手抱住他。 “不是的,是我,不是的陛下。你怎么了吗,不舒服?” 他身上滚烫,呼吸连带着肩部的颤抖,陈娇娇抚上他的脸,“陛下你发热了,我去请大夫好不好,你先放开我。” 好像这次不是梦,祁宴闭眼又睁开,他怀疑自己精神不正常,老是觉得她在身边。 “娇娇?” “嗯。” “娇娇。” “嗯。” 陈娇娇抓住他的手碰上自己的脸,心疼到无法说出话来。 他猛的贴上她的唇,发狠似的咬住不放。 如同小孩子般索吻,委屈又霸道强迫。 “娇娇,朕没杀你父亲。”? (人头发誓,从这往后都是甜了。真的甜宠,咱也是会写甜文的银!) 第一百零一章 愿景 那日他提剑向上,殿里的男人已经服下毒药,藏存一口气了。 “小宴,你是小宴。对不起啊,小宴。” 男人挣扎匍匐在地,“朕不能死在你手里啊,对不起。朕知道你恨,朕是应该赎罪,罪无可赦,但娇娇和她母亲是无辜的。” “我的母亲也是无辜的。” “是是是!朕错了,朕后悔了。小宴你别杀朕,行吗,你别亲自动手,求你了。娇娇,娇娇,她心里有你” 男人抽搐倒在地上,不断的吐血,但他也听懂了。 到头来男人还是如此自私,怕伤了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宁愿自裁,不肯死他手里。 一句对不起,草草涵盖了人命债。 最后,剑掉在地上,他终是没有下手。 别让她恨你,娇娇无罪,她还是孩子,是这些话让他留下虞氏的性命。 是啊,小孩,才刚满十八,需要自己的母亲。 之后回想,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后悔了。 陈娇娇听着,眼泪沾湿了衣领。像是父亲说出来的话。 母亲说父亲活着就是煎熬,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下去向他此生最好的朋友赎罪。 她留在世上,向此生最爱的人赎罪。 “陛下,对不起。你恨我,我替他们。” 腰上的手收紧,他没说话,埋头在她颈脖。 温热的呼吸喷洒,陈娇娇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伸手想摸摸他,停滞在空中又收回了,选择安静的陪伴。 等到外头逐渐有了亮光,他似乎睡着了,闭着眼,身上依旧滚烫。 陈娇娇轻轻收回手,想出去知会他们一声,请个大夫。 刚收手,就被人抓住,他睁开眼半点没有睡了的意思。 似乎疑问,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陛下,你发热了,要喝药。” “不用。” “不行的,你生病了,我马上回来好吗。” 被他这样抓住,陈娇娇无奈的重新躺下,面对面两人呼吸相交,她往上挪了半分亲上他的唇。 对上他垂下的黑眸,她又凑上亲了两下,“可以吗,那陛下等会可不可以不吓唬人家大夫啊。” 看到他勉强小幅度的点头,陈娇娇弯起眼睛笑了笑。 从床上爬起来出门后,刚说两句,何舒明急吼吼的就要冲进去。 “哎哎,陛下休息呢,快去请大夫。” 陈娇娇无语的伸手挡住门,门从里面被拉开。 她突然被吓了一跳,茫然看着他手中拿着她昨晚脱下的婚服,还有梳妆台上一把发簪。 “陛下?”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这,楼下的完颜和雅更是直接站了起来,看着楼上人往下走。 祁宴没什么表情,身后跟着一串尾巴,他走到门口后蹲下。 冲着街对面的黄狗勾手,大黄狗汪汪了两声,摇头晃脑的冲过来。 他递上手中的婚服,塞到狗嘴里,又拍了拍它的脑袋。 身后陈娇娇摸了摸鼻子,强行忍住笑。 看着那条黄狗在地上揉拧着她的婚服,开心的撕扯开来,咬着玩。 完颜和雅抽了抽唇角,要不是宴哥哥表情太平常,她简直以为眼前人被调包了。 四人站在一条线,来往的人不明所以,他们莫名感到丢人了 “宴哥哥明年得有五岁半了。” 她认真询问,何舒明扑哧一下笑出声,“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 “陈娇娇,这玩意是你穿回来的,你嫁给我大哥了啊?” “嗯按照咱们中原习俗,是掀盖头的那位。” 何舒明帮她解释了,陈娇娇抿唇没说什么,抱着手臂看着他幼稚如同孩童 拍拍黄狗的脑袋,还夸奖了句好孩子。 突然想起他夸自己好孩子那一日了呢 也摸头了 她哀叹了句,怕他吹了风不舒服,往前走了两步,“陛下走,回去了。” 外头人多,她不敢大声叫他陛下,小声的蹲下凑近。 祁宴没理会,抬头找到一边看热闹的女童,又一次勾手。 女童还有些怯懦,犹豫的挪了两步,才一点点走过来。 “拿着,去买糖吃。” 他将手中所有的簪子都塞到小姑娘手中,陈娇娇呜咽了声。 这叫什么,慷他人之慨吗! 虽然都是完颜和成买给她的,但架不住好看啊喂! 小姑娘眼睛喜悦的放光,像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激动的伸出双手。 但小手才一点点大,没办法抓下全部。 祁宴发觉了,站起从陈娇娇身上扒了件外套。 “陛?!” 裹住所有的簪子,系好放到女童手中,“去。” “等一下。” 他顺手拉住小姑娘的一只手,一手从陈娇娇头上摘下钗子,俯身插入小姑娘的发间。 “陛下陛下,留一个。这根是固定的头发的,陛下!呜!” 毫不犹豫,陈娇娇抢不过他,长发顺着风散开。 她只好敛了敛发丝,无语的看着他将人家小姑娘头上,装扮的闪亮。 小小年纪的丫头都不一定能承受住这么重的脑袋,一直扶着头,看他像看傻子。 “去。” 终于,小姑娘高高兴兴跑走了,她也被扒干净了。 “可以回去了?” 陈娇娇甚至转了圈,让他方便查看。 干干净净,她什么也没有了。 祁宴应了声,拦腰将她抱起,抖了抖,抖掉了她的鞋子。 一只不懂事的鞋子一直不掉,陈娇娇叹了口气,自行从脚上扒了下去。 勾住他的脖子,由着他将自己重新抱回去。 坐到床上,陈娇娇翘着脚哀叹,没想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被扒了个精光。 幸好没告诉他,这身里衣也不是她的,要不都保不住。 “陛下陛下,我没有鞋子了。” 祁宴点了下头,靠在床上像是只听到了,也没做任何表示。 陈娇娇鼓嘴哦了句,可怜巴巴的抱住双腿,将脚缩进衣裳里遮住。 门口很快传来何舒明的声音,“陛咳咳,公子,大夫来了。” “进来,麻烦您了。” 大夫刚走进,就愣了,好漂亮的娘子,笑起来好看的像仙子。 就是身后人,冷冰的样子太吓人了。 他慌忙垂下头,走到床边,“麻烦您伸下手。” 大夫越号脉表情越凝重奇怪,陈娇娇的心一下子提起,紧张的往前爬了两步,被人抓住塞进被子里,只漏出一个脑袋。 “呃,这个,呃那个夫人也要节制些,咳咳药量下大了对身体不好。就那个,过了伤身哈。” “嗯?!” 陈娇娇懵懵的歪了歪脑袋,听上去奇奇怪怪不像是好话,但她为什么听不懂呢。 祁宴眯了下眼,听懂了。 那晚他中药了啊,中的还是那种药。 难怪呢。 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女人给他下药了,明白这一重,他慌了一瞬。 自己没干什么,不能够啊,应该没有。 房事为何见血,除了陈娇娇能把自己唇咬破,正常也不见血。 他猜测那晚手心的伤痕,是自己划伤的。 他定力一贯很好,不至于。 那女的人去哪了啊,被弄死了? 不至于不至于,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 他神色多变,舌尖舔了下上牙,陈娇娇不解的歪了歪脑袋。 小声挪到祁宴耳边,“陛下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祁宴反应过来,侧头,正巧对上她呆呆询问的眼眸。 他骂了句偏开头,啧声,他刚刚想亲她。 完了,他没有定力这个东西。 但有一个办法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干,祁宴打算等会去确认一下。 陈娇娇实在不懂,看病打什么哑谜呢。又没人给她解释,她只能叮嘱大夫开些药,等会让何舒明去取。 “朕不” 陈娇娇猛的侵身堵住祁宴的唇,不可以说那个字的。 慌乱中她只想到这么一个办法,祁宴挑了下眉尾,手抵住她的后脑勺,撬开长驱直入。 正好,刚想亲她来着。 大夫手中的笔掉了,得,白说了,这位夫人确实纵\/欲啊。 不是仙子,是吸人精气的妖怪。 被亲懵了,也被老大夫那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样子吓到了。 陈娇娇缩了缩,老老实实的端坐在床上,认认真真的送走了大夫 门关上后,她刚打算回头算账,就发现他又在发呆,傻傻的像是烧到脑子了。 “陛下陛下,这是几啊?” 祁宴在想一些决定性的事,实在被她蠢到了,伸了三的手指头一直在他眼前晃荡。 嫌弃的下了床,去确定。 陈娇娇不明白他要干嘛,也没有鞋子,被困在床上只能老实的躺好等待。 上了楼,打开四楼的房间,幸好还没人收拾。 走到床边,祁宴很满意的知道自己什么也干。 算是松了口气,省的之后麻烦。 回到楼下的房间,一推门就发现她睡着了。 他站着看了会儿,什么样的迷惘呢,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从小他便是个很果决的人,定了目标才往目标去。 想成为少将军,就冲着努力。要带兵打仗,就训练。后来要入宫报仇,再后来想要做上高位。 春祭不顺,那就能杀的全杀了。要想解决北域的不安定,就北上去夏宫。 但在她的事上他没这么确定的阶段,就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喜欢她。 她顽劣骄纵,贵为皇女,他曾是想利用她更快的完成所愿。 可陪着她从年头玩到年尾,他连一点自己的时间和机会也没有。 白日她拿条破绳子拴他手上,晚上往床上一躺。 睁眼陈娇娇,闭眼陈娇娇。 喜欢上和自己性子完全不一样的她,他都觉得奇诡。 明明理想是温柔婉顺的女子,她连边都不沾。 想不通,从烦到恨不得弄死她,到喜欢,没有明确的界限和划分。 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这么与她在一起,以往的一笔勾销,谁有资格替死去的人原谅? 不想的话,那现在又在干嘛。 “小宴,你留不住她。娇娇生性自由,将她强行留在宫中对她好吗。你以为她在乎份位吗。她在后宫中又该如何立身呢,前朝公主?” 份位?留下她该给什么份位呢? 他好笑的觉得,还不如做她的面首,这种麻烦的事交给她头疼也不错。 祁宴上了床,陈娇娇迷迷糊糊醒了。 本就是在等他,现在也不困了。 “陛下,”他靠在床屏上,陈娇娇蹭到他身边,还是问出,“他,怎么样了?” “死了。” 火光中结束了一切。 成王败寇,心中早有猜测,陈娇娇嗯了声,垂下眼眸。 下辈子,望他仍是草原的王,翱翔天际的雄鹰。 俯视她平静的点头,小半张脸露在被子外,祁宴伸手捏了下她脸上的软肉。 “呀!” “喜欢宫里吗?” “嗯?” 话题急转,陈娇娇没太听明白,不解的抬头。 从回来后就觉着他不太对,整个人像是裹在一层纱中,模糊不清。 两人间的相处突然平和了许多,如同一条水平的直线,不再弯曲。 没人提起过往,拼命的向土里掩埋的更深,找到个地方藏着,直到没人能想起来。 就这样自欺欺人,一日过一日。 但这种感觉让人很不安,他也让她有点担心。 “没那么喜欢,也不讨厌。” 陈娇娇向上挪了挪,抱住他的腰,靠了上去,“但我想在陛下身边。” 宫里有他,所以她愿意。 想在他身边,从始至终。不论是因为赎罪,还是为爱。即便无名无份,只要他需要,她仍然愿意。 昨日和完颜和雅在一块儿的时候,她提起了两人间的比赛。 也提起了所有人一直忽视的问题,陛下没有册封皇后。王伊然只是住在宫里,顶了个名头。 陈娇娇猜测他会因为名分的问题,不知道该拿自己如何。 所以她选择坦然的告诉他,就算作为婢女,她也会留下。 两人相拥无言,都在想,门外突然吵闹起来。 “娇娇在哪呢?!我去看看她,收到信我立刻就回来了。娇娇,娇娇!” 好,陈娇娇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原来少了完颜和于。 “他干嘛去啦?” “回北域了一趟。” 祁宴望着门外,也听到何舒明阻拦的声音,吵吵闹闹的将人赶下去了。 已经不早了,楼下也准备好晚饭了,祁宴支起身子,“下楼吃饭。” “但是,我没有鞋子。陛下就不能给我留双鞋嘛!” 陈娇娇跪坐在床边,愤愤不平的看着他穿鞋下了床,而自己的鞋子怕是早落到大黄狗的嘴里了。 祁宴随口应了声,伸手将她抱起,出了门。 两人从楼上下来,大堂的人都能看见。 完颜和于一把站起来,到嘴边兴奋的娇娇二字被咽了下来。 他风尘仆仆多日,小姑娘缩在另一个男人怀里,鼓着嘴像是在小声埋怨什么。 何舒明看了眼身边人,也看了眼故作平常的完颜和雅,无奈的叹了口气。 “陛下,咱们明日是不是得离开了,还去夏宫吗?” “去。” 去夏宫不只是路上为了收拾干净,还有确定北域之后的打算,他不可能长久派人看着。 北域需要一个王,能让人掌控的王。 他们在谈论事情,陈娇娇安静的吃着东西。 碗里突然多出一块糕点,顺着筷子的方向她看向笑嘻嘻的完颜和于。 “谢谢。” “娇娇干嘛客气,我大家都想你了,你没什么事。” “没事。” “我不是没去找你,我回北域找大哥的兵去了,所以回来迟了。” “嗯,谢谢。” 陈娇娇没说别的,确实谢谢他们所有人,她心存感激。 完颜和于也嗯了声,不再说话,小心的打量她。 一直到她放下筷子,碗里那块糕点,她都没碰过。 就算故意剩下了别的菜,像是吃不完的样子,完颜和于还是笑了,清清楚楚的明白了。 吃好后,他们还在谈事,陈娇娇一个没鞋子的‘残废’,只能等着他们说完。 才向上抬起手,被他抱起重新上楼。 “陈娇娇腿残了?” 完颜和雅一脚翘在椅子上,一面看着宴哥哥将她抱来抱去。 “没有,她鞋子不是没了吗。” “买一双呗。” “嗯”何舒明扯了扯唇角,“买了,在我房里。” “放你房间干嘛,你穿啊?给她呀。” “嗯皇命难为,只可意会。” (还没有真正交心哦,真正交心后阿无会更主动哒。ps:如果都很喜欢完颜和成的话,番外可以写一个梦女穿书,这是可以说的~) 第一百零二章 仇恨 夜里,他突发高热,陈娇娇被惊醒,他们也被吵醒了。 终于得到了鞋子,她紧张的坐在床边不停的碰碰他。 得知了那夜他被打断服药,她更是心疼的掉眼泪。 因为发病,他异常的苍白,唇也毫无血色。 额头滚烫,身上却冰凉。长睫轻垂,落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清灰色的阴影,微微颤抖。 “陛下。” 陈娇娇凑上去轻轻的亲他,抚摸着他的脸,皱眉如同是受了他三分痛一样。 小猫儿似的趴在主人身边,眷恋又依赖。 门外完颜和于看着,她脸上藏不住的心疼,在他身边从未流露出这幅表情。整颗心都扑在男人身上,打水一点点擦拭他的脸。 趁着她起身出来换水的时候,他跟了上去。 “娇娇。” 陈娇娇回了下头,嗯了声。 “我我喜欢你。” 水声停了,四周黑夜死一般的寂静。 完颜和于此生从未如此紧张过,明知道结局,却不死心的非想要得到个答案。 半晌,陈娇娇的轻笑声荡开,似乎无奈又可笑。 “你们兄弟俩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们父亲是个混蛋,所以没人告诉你们什么是喜欢。完颜和成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威胁逼迫我,自以是对我好,从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你说喜欢我,你不也利用过我。” 她不蠢,也不痴呆,完颜和于不可能第一眼就喜欢她。 所以他之前故意的接近亲密,有多少是单纯只为了她这个人呢。 陈娇娇懒得墨迹下去,端起盆往回走。 完颜和于反应过来,冲着她的背影喊道,“那你和陛下呢,你们才叫喜欢吗?” “嗯,我们叫两情相悦呀。” 陈娇娇笑了下,没停留。 他们不一样,互相的报复,有来有回。 她做错在先,他恶劣在后。 她先清偿,他后也必须得补回来。 王八蛋的东西,日子可长着呢。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完颜和于长久的看着,手一点点的握紧。 房内,陈娇娇担心的靠在他怀里,听到平稳的心跳声才勉强放心一点。 小幅度的蹭到他脸旁,用小脸揉蹭了下,“陛下陛下,快点好起来。” 他的呼吸灼热滚烫,昏睡中没有知觉,陈娇娇钻进他怀里,抱住后闭上眼。 早上她睡梦中感觉到他的动弹,瞌睡散了大半,睁眼刚好对上他睁开的眼眸。 瞳孔的颜色比往日浅淡很多的,眨眼似乎迷茫,呆傻的碰上她的鼻尖,像是在确定她是真实存在的。 陈娇娇好笑之余又心疼,抱住他往他怀里拱了拱,“陛下,你好一点了吗?” 祁宴才反应过来些,呼吸了下直了直腰,“嗯。” 体内的毒弄不死他,又不放过他,共生多年。 怀里的小人有些热乎,大眼睛里满满的担心溢出,祁宴侧身开口,“朕有可能会死。” 陈娇娇猛的一愣,抱住他的手一点点松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先涌出了。 红了鼻头和脸颊,呜一声哭红了眼。 把自己缩成一团,往被子里钻去。 “好了好了,朕逗你的,不哭。” 掐住被子里的一团,祁宴抬起她的小脸,将她捞出来。 无奈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七分玩笑,三分也是真的。 他确实不能确定会不会有一日被体内的毒弄死,太多种毒交织在一起,也没什么解药。 谁也不知道,哪一日哪一种毒爆发,就要了他的性命。 陈娇娇哭的喘气,最讨厌他这种莫名其妙的玩笑了。 狠狠的推了下他的肩膀,“陛下别开这种玩笑,一点不好玩!那,那我要是说我有一天会死,陛下” 被人堵住唇,陈娇娇咽下了后面的话,气恼的挣扎,还是被人按住。 “错了。” 本只是预防一下,没想到惹雀雀这么不高兴。祁宴揉了揉怀里人的脑袋,轻声哄了她会儿,才避免眼泪淹了房间。 因为他的身体,大家又推迟了一日才上路。 从那日后,陈娇娇还没机会再见到完颜和于。早上突然见到,他依旧笑着上来打招呼,像是那夜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打算装下去,陈娇娇也不戳破,做朋友也不错。 车上祁宴随手拿了本书,被迫喝了几碗药,苦的眼花。 说了没什么作用,不可能有用,雀雀煽动翅膀,一哭二闹三咬人。 受不住,喝就喝,老实喝完还能得到个亲亲,何乐而不为。 一上车陈娇娇就靠在软塌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走了没一会儿,马车突然急刹,祁宴伸手抱住她,才没让她掉下去。 “对对不起,老爷夫人,这这外头有人突然冲出来,我也不知道。” “没事,继续走。” 马车夫是在镇上临时找的,陈娇娇好脾气的没有管。 马车夫赶忙哎哎了两声,暗骂了一句晦气。不长眼的乞丐又偷人家包子,被人打出来好死不死倒在眼前。 他呸了口唾沫,甩起长鞭继续往前。 溅起的灰土迷了眼睛,地上肮脏的乞丐死死的盯着前头的马车许久。 包子掉在地上满是泥土,又被马蹄踩过,早已烂了一地。 她没功夫嫌弃,爬了过去,匍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吃进嘴里。 好几日了,除了脏水她没吃过任何东西。 那晚仓皇逃出来,身上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仅有的一件衣裳卖了才买了些伤药。 用一块破布裹着身子,女人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 钻到桥下,她解开破布,俯身用浑浊的河水慢吞吞洗干净手。 天气炎热,肩上的伤早就发炎溃烂,没有钱再买药了,她只能一遍遍用水清洗。 溃烂处和破布长在了一起,她咬牙撕开,痛的厉声尖叫。 河水里倒影出一张肮脏的脸,她发疯似的洗去污渍,才看清原本的相貌。 为什么,为什么,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药效明明发了,男人握了手中的碎片,强制清醒。 “你不是陈娇娇。” 她不敢搭话,只敢重复是我。 碎片没入肩胛骨,男人毫不留情,向内又拧了一圈。 她痛的直哆嗦,但也不敢叫出声,趁着他仍然虚弱,无法起身,赶紧从房间里逃走了。 不能再呆下去了,这是杀头的大罪,明日他但凡清醒,她难逃一劫。 夜色她疯狂的蒙住头跑了出去,天大地大又不知该去何处,只能一直在这个镇子上。 起初不愿,现在她已经学会如何去铺子里偷东西。 被人拳打脚踢的丢出来,扯开她挡脸的遮羞布,羞辱,但至少一日不会饿肚子了。 倒影在水中的女人,随着波纹散开似乎笑了。 岸上的女人急促的呼吸,伸手疯狂的拍打开水面。 不许看,不许看! 陈娇娇,都是她的错,凭什么,为什么,凭什么! 她从来没有赌错过,老天爷从来只偏爱她。 凭什么,陈娇娇唾手可得,她容涵却不行。 明明长相相似,她陈娇娇配,她容涵为什么不配! 伤口冒出腐臭的鲜血,她咬牙披头散发的样子倒影在水中,宛若嗜血的恶鬼。 夜色渐暗,容涵小幅度的从地上爬起来,扶住肩膀,慢慢的挪动。 得找个地方落脚了,昨夜运气好找到块木头板子,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四下全黑了,她加快脚步走进巷子的时候,才发现里头围着一堆男人,喝着酒,围成一圈。 月光下,他们被打扰,一下子看了过来。左右人互相撞了撞肩膀,嬉笑着使眼色。 容涵一点点的后退,刚准备转身逃走,脚腕一下子被人抓住。 “啊!” 她啪一下扑倒在地上,磕破了鼻子,温热的鼻血涌出,痛的她一瞬眼花。但她还是奋力的向后踹去,拼命的挣扎。 “不要,不要不要!我是陛下的女人,你们找死!” “嚯,小娘子口气不小,这身上怎么这么臭啊。不过小脸长得不错,看看,这小脸蛋真是好。” “哥,你办完咱们兄弟嘻嘻,能不能?” “当然,哥哥是独享的人吗,一边等着去。”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了,求你了。” 男人肥硕的身型遮挡了月光,酸臭的气息夹杂着酒的刺鼻袭来,容涵强忍住想呕吐的反胃。 绝望的尖叫求救,在空荡的巷子无人能救她。 “不要!” 喊到最后已然无声,她腐肉一般,在地上被来回揉捻。 长夜无明,嬉笑和挑逗的声不绝。闭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太阳升起的时候,周围人提上裤子,哈哈大笑着离开。 嘴里污言秽语的谈论着昨晚的快活,临走前一男人还不忘捏着她的脸蛋亲了两口。 “真你妈漂亮啊,不会真是皇帝的女人,哈哈哈哈哈哈。” 手指在地上抠出血印,容涵被咬的满口鲜血,一点点缩起身子仰天狂吼。 陈娇娇,此仇我定千百遍奉还!? 第一百零三章 执念 此刻,陈娇娇缩在男人怀里睡的舒坦。 打算一鼓作气赶去夏宫,半途没有停,大家就在车上将就了一晚。 他身体真的变差许多,嗜睡,身上冰冷的吓人。 她都醒了,身边人还没醒。 陈娇娇担心的挪动身子,爬到男人身上,小脸耷拉在他喉结处。 其实祁宴从她睁眼已经醒了,只是懒得睁眼。她压在身上,再不醒,有人不知道要干什么。 但她软软的唇小心翼翼的贴上了下颌,他又闭上眼。 这样的话,还可以再等一会儿。 “陛下陛下,不早了。” 耳边她温湿的呼吸来回,在雀雀打算再贴近的时候,祁宴睁眼吻住她的唇。 “呜!” 陈娇娇被吓唬到了,但转念一想,她在上面哎~ 好不容易在上面一次,她坏心思的摸索着,挪动到压住他的肩膀。 祁宴察觉到了,抱住她翻了个身\/位。 两人‘铛’一下撞到马车壁,外头骑在马上的何舒明用力的咳嗽了两声。 驾马向前跑了几步,听不见听不见,干干净净。 陈娇娇气闷的翻了翻,还是抵不过男人的力气,老老实实的在下。 他微凉的手指捏开她的脸颊,马车内骤然燥热了起来。 他很会亲,索取掠夺,又迎合着她呼吸的节奏,步步引领。 从第一次两人唇齿相撞的时候,陈娇娇就感觉到了。 现在也来不及纠结上下主导的事了,赶紧推了下他的肩,避开。 “陛下,外头还有人呢!” 这一队伍哪个不是耳力极好的,大清早的不好不好。 “谁让你大早上往朕身上爬。” 陈娇娇体会了下什么叫百口莫辩,那怎么能叫往身上爬呢!只是想亲亲他,叫醒他而已。 “才,才没有!反正就是没有!” 她从耳朵尖一直从到脖子,祁宴欣赏了下。 怎么能做到像煮熟的虾,唰一下就红了。 放开她后,等了一会儿,到她平静下来坐到一边。 他又伸手将人抱到腿上,确实神奇,她能唰一下红起来。 以前没发现,体温高了,身上清淡的花香也浓郁了几分。 腰间被人揉了两把,像她抱起肥肥摇晃的样子。 陈娇娇呀了声,猛的抱住他的脖子贴了上去。 白皙的脸颊此刻全然烧红,他神色又像是在欣赏奇观了,她用了点力气愤愤不平的打算折断他的脖子! 脖子上传来她小脸的温度,祁宴笑了下,也伸手环住她。 耳边他轻笑,又叹息,陈娇娇没脾气的耷拉下来,软软的嗔了两句陛下。 他抱的紧,如同妄想融入骨血,无力纠缠的所有过往伴随着前行。 等到晚上到了夏宫后,陈娇娇发现这里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后头是一望无际的山,平地上建起的夏宫,也算做在有山有水的宝地。 父亲再之前的那位皇帝耗费大量人力金钱修缮,听闻这还有全金子造的器具。母亲懒得奔走,所以每年父亲是不会来这儿的。 她也从未见过传闻中夏宫。 一走进去就感到清凉,空气中迎面而来淡淡的香气。 “哇,你们中原还有这种地方,好漂亮!这得花多少钱啊,宴哥哥我扣下来的话可以带回去吗?” 大家都累了,没人能像完颜和雅似的打了鸡血,还拽着十五出去玩。 各自安顿下来,陈娇娇简单梳洗后走出,刚到嘴边的陛下又咽下了,发现他靠在床屏上睡着了。 手中还拿着未合上的书,这些天他一直异常疲倦,神情恹恹。那种平淡柔和了几分的气质,让她止不住的担心。 所以总黏着他,想让他开心一点。 将太多事搁置在了一边,闭口不提,她心里不安。 她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出来。 祁宴睁开眼,也不见困意,合上书放到一边,“不早了,睡。” “陛下。” 陈娇娇提步小跑着撞进他怀里,他身上缥缈的沉水气息和外头山林树木的清香,混着晚风,包围在身侧。 她没出息的想哭,两人间并未比之前亲昵,只是不拒绝彼此了而已。 他紧锁着扇门,她在门外,从小到大。强行撬开过,礼貌询问过,现在唯有等待。 “怎么了?” 怀里人摇摇头,发丝擦在他脖子上有些痒,祁宴抬手将人抱到床上。 “好了早点睡。” 陈娇娇闷嗯了声,昂头亲了他两口。 祁宴没说什么,伸手摸摸她的头,熄掉了身侧的烛火。 夜里,风将窗子吹开,轻微的一颤,陈娇娇莫名醒了。 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伸手却发觉身侧没有人。 “陛下?” 房内空空荡荡,她不解的从床上爬起来,小声的又叫了两句。 他去哪了,都这么晚了。 随手披了件衣裳,陈娇娇推开门走出去。 夏宫内连值守的侍卫也没有,格外安静寂寥。 走了几步她才看到不远处的人,站在无垠的草地上,晚风将他的衣袍带起,翻涌。 月光偏爱,给他镶嵌上了层层光晕,干净修长的背影让人恍惚间产生遥远的幻觉。 他仿佛站在好远好远的地方,俯瞰着属于他的天地。 陈娇娇没打扰,想转身离开的时候,远处的人跪下了。 他的身影矮了下去,对着重峦叠嶂的山峰,也对上那轮明月。 她猛的捂住嘴,仓皇的寻了个蔽身处,即使知道他没发觉自己的存在。 “对不起,怪罪的话带走我。你们当年只叫我活下去,不是吗,没要求我必须报仇” 眼泪模糊了视线,捂在唇上的手不停的颤抖,陈娇娇一瞬空白。 低沉轻微的声音消逝在晚风里,被风裹挟不知道也没有传到天边。 知他无能为力,亦知他愧疚,也知道自己彻头彻尾的自私。 逼迫他在过往和自己间做个了断,做出艰难的抉择。 只因为她等不了,她想爱他,说是赎罪,可该如何赎清。 他放不下,就将所有压在身上。人命债,沉重到他此生都禁锢于此。 脚尖转向,陈娇娇强迫自己立刻回去,小步快跑着冲进房间里。 她没有机会见到完颜和雅口中桀骜肆意的少将军,7岁那年,她见到的已经是背负一切的陛下了。 内敛冷漠,藏着所有情绪,窥探人心,一步步向上爬。 他用了十一年,登顶,她也用了十一年去动摇他的决心。 相遇即是错,纠缠有罪。 缩在被子里,眼泪顺着脸颊打湿衣领,陈娇娇无力思索。 一夜到天明,身旁人始终没有回来。 房间一点点被初升的太阳照亮,她摊开手摸索着阳光的痕迹。 门被推开,她又快速闭上眼睛,往常这个点她还睡的香甜呢。 “醒了?” 声音从床边传来,陈娇娇睁开一只眼,偷偷看他抱着手臂俯视着自己。 “陛下怎么知道的,床好硬,我睡不着。” 他神色如常,陈娇娇也选择装傻充愣。 在他俯身的时候抱住他的脖子,由着他无奈的将自己从床上抱起。 “陛下陛下。” 雀雀儿一早起来就在他身上蹭,热乎乎的小脸耷拉在肩上,祁宴按住怀里不老实的脑袋,“好了下来,醒了就去吃点东西。” “嗯。” 陈娇娇松开手,坐在床边穿上鞋,趁着垂头小心的打量他倒了杯水喝。 若不是看见了,她不会把眼前人和昨晚看到的相提并论。 “陛下。” 听到声音祁宴回头,她站起来蹦蹦跳跳的跑向他,然后将小手塞进了自己手中,“我喜欢你。” 他一瞬眯了下眼,不知作何回答。 “陛下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第一次这么说,陛下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陈娇娇面上不以为然,勾住他的手往外走。 心里,这是他成为陛下后,她说的第一句。 之前的每一句都是说给阿无听的。 (陈·执念在上面·娇娇) 第一百零四章 悬崖勒马 等两人走出去,祁宴才堪堪回神。 “早啊宴哥哥!喂,陈娇娇,咱们的比赛定在后日,你别输的太惨。” 所有人都能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双手,完颜和雅选择忽视,哼了声扭头拽住十五腰间的佩刀出去了。 日光洒在小溪上,波光粼粼的在夏日带来清凉。 她跳了进去,顺手也将男人拉了进来。 “哈哈哈哈,你好傻啊,用你们中原的话,把你卖了还帮着数钱。” 十五没说什么,咳嗽了声从水里站起来,两人刚一出来就成了落汤鸡。 “没意思,你说宴哥哥真的喜欢陈娇娇?” 她一边用脚踢水玩,一边似乎随口一问。 十五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嗯。” “那你呢,陈娇娇长得好看,我哥哥也喜欢她,你认识她挺久的,你喜欢她吗?” 女孩转身,透亮的眸子与天空同色,一抹脸上的水渍张扬着朝气。 十五立刻摇了头,他其实和陈娇娇并不熟悉,最初的几眼她确实漂亮,但他没有也不敢有那个心思。 “跟你说话,你倒是给个反应,为什么不喜欢?” 完颜和雅俯身舀起水往他身上泼去,逼的他抬手挡住眼睛,节节后退。 他呆傻不还手的样子有趣,她也不想刚刚的问题,哈哈笑开,“宴哥哥派你看着我,打发我,我也不算欺负你?” “不算。” 十五躲闪着摇头,从她刚来陛下就命他跟着,谈不上打发,就是命他保护她的安全罢了。 “你为什么叫十五,这个名字好奇怪?” 泼累了完颜和雅停下,也不嫌弃的一屁股坐进水里。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突然的就想问这么一下。 “我,原来是被人养做‘清理’的,排行十五。跟了陛下后,陛下就这么叫我了。” “哦,杀手啊。” 他功夫肉眼看上去就不错,完颜和雅哦了两声,站起拍拍手。 不好玩了,想爬到山上去看看。 身上湿了她也懒得回去换,抬手就将外衣扒了下来。 十五一瞬垂头,知她考虑不到别的,但终归不好 他红了整个耳朵,在阳光下竟然能透光,完颜和雅捕捉到了。 脱下衣服后扔到他身上,“干嘛,喜欢我啊,不敢看我。” 女孩明艳如七月的烈阳,照耀下燃烧万物,只要接近就能触到她的炙热。 和京城中他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她有自己的行事原则,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果断,又直截了当。 “不是就” “哈哈,可千万别喜欢我,我是宴哥哥的女人,你未来的皇后娘娘。后日陈娇娇肯定输给我,你等着看。走,去那边玩。” 到嘴边的话,绕了个弯,最终只是,“是。” 十五重新抬头,她是任务,虽然和以前杀人的任务不一样,她是第一个要保护的人。 但她会一直是任务。 完颜和雅对上他平静的视线,歪了歪脑袋。 这哪里像个杀手了,脾气又好,又呆又笨,会被人宰了吃。 “走了。” 她自然的伸手想去拉他的腰带,后者却侧身躲闪了下,跟上她的脚步。 看着空荡的手,愣的人换成了完颜和雅。 干嘛啊,以前不都这样吗? 神经病,不让拉就算了,谁稀罕。 她重重的哼了声,从背后狠狠推了他一把,大摇大摆的走到他前面。 晚上,祁宴刚走出来就看到她费劲的爬到马背上,跟旁边的小厮说着什么。 他站在原地,看了会儿蠢笨的雀雀胆战心惊的抱着马脖子,不敢动手。好半天后才小心的抓住绳子,支起腰杆。 僵硬的像是木头做的,马不停动,她不停龇牙咧嘴。 他摇头笑了下走过去,“会骑?” “陛下!” 看到他陈娇娇高兴的挥手,本来等会就要去叫他出来的。 他伸手去牵她的缰绳,陈娇娇啊了声,挪动着马匹躲开。 “不行不行,陛下不要牵绳子。” 祁宴挑了下眉收回手,她的不服输总用在这种没用的事上。 骑马还穿一身粉色的长纱裙,也不怕麻烦。 马背上的女孩伸手摘下发间的簪子,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散落下来。顶着月光,她弯唇笑开,圣洁明亮如下凡的仙子。 “陛下,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那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祁宴看过去,山顶的悬崖处,“我要是能在那里停下这匹马,陛下就就满足我一个愿望。” 想说放过自己,到嘴边陈娇娇还是换成了另一个。 祁宴没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她没给他思考的时间。 抬手将簪子戳入马背上,马受惊疼痛,仰天嘶吼顺着她强掰的方向狂奔。 一瞬,祁宴才明白她想干什么。 “陈娇娇!” 她的身影在夜晚向上,他上马追上去。 两人间不论他如何追赶都差着一臂距离,她的马受了惊,此刻他早已控制不住。 “陈娇娇,松手往下跳。” 命令的语气,陈娇娇听到了,紧紧闭着眼抱住马的脖子一动不敢动。 她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挺愚蠢,也疯的厉害。 但她不想再看到那样的他了,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他才是最傻的人。 若她能勒住马,便向他提出要求。若她不能,一了百了,也算是不让他折磨了。 总不能两人就一直这样下去,永远停滞在这儿。 耳边风呼呼的刮过,马背上颠簸,她全部的精力都用作让自己不要掉下去,分不出神去听清他在身后喊什么。 “陛下,如果,如果说我比你晚勒住马,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陈娇娇。” 他一字一顿,陈娇娇不用回头就知道他生气了,很生气很生气。 干嘛生气,她今晚不好看吗,特地穿了个随风能飘起来的纱制裙子呢,从身后看应该挺漂亮的。 “松手往下跳,朕能接住你,现在立刻。” 身后祁宴用力的尝试够到她,始终无法触碰到,难以追赶上。 “不要,试试陛下。” 风迎面,陈娇娇慢慢睁开眼,快到了。 手中的缰绳握紧,她一点点直起了腰。 如何不害怕,但她想赌,赌命,也赌缘。 马匹以极快的速度向山崖边奔去,陈娇娇竭力的勒住缰绳。 刚刚她问过了,这种方法是驯化野马时用的,很有效。 只是她一个从来没有碰过马的,打算用这样高难度的方法拉住,确实困难。 身下的马根本不听她的指挥,摇晃着身子始终向前冲。临到这时,陈娇娇莫名觉得还挺有趣。 距离崖边一寸,它猛的抬起前蹄,她下意识的松开手,身体向后跌去的一瞬被人抱住。 他向马背借力,一手环住她的腰,拉入怀里,两人抱在一起滚到地上。 被他护在身上,陈娇娇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裳,不敢睁眼,落地时听到耳边他的闷哼。 “陛下!” 她慌忙睁开眼,夜幕中他冷戾的神情压抑的叫嚣着,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呼吸声急促,在他身上她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对不起。” 陈娇娇鼓了鼓嘴,小心的往他身上爬了爬,凑上他的唇角贴了上去。 生气的陛下最吓人了,打算提起的话她也咽下了,先把人哄好。 祁宴开口又咽下,闭了下眼强行冷静,不想说出难以收场的话。 手控制不住的轻颤,她不知道他有多恐惧。拿这种事玩游戏,她也是能耐了。 咬上她的唇,他微微用力,血腥气荡开在唇齿间。惩罚她,没有下一次了。 陈娇娇知他很生气,老老实实的趴在他身上不动,手摸上他的脸作为安抚。 “别生气了陛下,对不起对不起。” 她讨好的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像只黏人的小猫,又亲亲他。 呼吸相交,祁宴偏开头吐气,到底是输给她了。 “没有下一次了,陈娇娇。” “嗯嗯,我知道错了。但是陛下,我拉住马了,比你后停下的。” 那匹可怜的白马到底是害怕了,前蹄在崖边抬起又老老实实的收回,他们冷静下来,它也冷静下来,走到一边吃草去了。 “陛下,你没错,你一点错也没有。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但” 祁宴没听完,手按住她的后背,拉近堵住她的唇,翻了个身\/位。 他压倒性的附上来,吞噬她全部的呼吸,深邃漆黑的眼眸里倒影出小小的陈娇娇。 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也知道她今晚为什么发疯。 但他已经考虑差不多了,“他们只让朕活下去,没让朕报仇,不是吗。” 并非询问,轻飘的声音传出,陈娇娇难过的掉眼泪。 今晚所为到底是在开导他,还是自己太迫不及待。 她想不出来,亦也不难为自己,抬手搂住他的脖子,“陛下考不考虑原谅我。” “嗯。” 祁宴轻咬上身下人幼嫩的耳垂,抱住怀里暖和的小人。 那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一骑红尘的妃子笑,商纣王,或许能解释。 “娇娇不会离开朕。” 同样不是疑问句,她此生也没有机会离开他了。小时候老用竹筐捉雀鸟哄她,如今捉到了一只雀雀哄自己。 “嗯!” 陈娇娇很认真的应答,她将永远永远永远陪伴他。 他们在盛夏亲吻,也会在早春携手,清秋拥抱,寒冬同行。? (可能会有点删减,我也不确定审核出来是什么样。还有大哥的番外,我还在考虑,有点麻烦,所以有可能会写一下。) 第一百零五章 释怀 安静的抱了会儿,陈娇娇不想乖乖的了。 好大一只肥肥压在了身上,肥肥舌头不老实,他也不老实。 她的耳垂有什么好玩的! “不行,”她伸手抵住他的肩膀,推了两下,“我要在上面!” 祁宴无语的叹了气,上下有什么好纠结,“不行。” “不要,我想在上面,你下去嘛。” “不行。” “哎呀,怎么有你这种人!” “那你报官,衙门口敲鼓去。” 话这么说,祁宴还是松了手,省的有人晚上跟他计较。 陈娇娇也快速蹬鼻子上脸,推倒他,一鼓作气爬到他身上。 上面的感觉就是好极了!她俯身戳了戳他的脸,“陛下陛下,我想亲你。” 寂静的夜晚他深邃的眼眸柔和专注,只看向她一人,从未如此看过她。 他不再掩藏的爱意吞灭山河,如同学习初识的婴孩。视线始终黏在她身上,真的很像她拿树枝逗弄肥肥的样子。 陈娇娇一点点凑近,亲上他的唇。 唇齿相碰,她微微张口,学着挑/逗他。 祁宴感觉到了,雀雀蹩脚的尝试,紧张的唇都在颤。 她主动的感觉好像也不错,摸索着去试探他。 稚嫩又可爱,他不动声色的回应她,十指与她的手指交叠。 即便他在下,可陈娇娇还是能感觉到属于他的主导,寸/寸带领。老师一般给她鼓励的认可,也教她如何去做。 幸好是在晚上,要不他就能发现她脸烧的通红。 他爱她的样子,好看。 “阿无。” “嗯?好了,起来回去了。再有下次,你就没有机会见到太阳了。” 永明宫的笼子还没拆呢,他不打算拆了,还是想看笼子里乖巧的雀雀。 “哼!”知道他又在吓唬人,陈娇娇坐起,可怜巴巴的伸长手,“你抱我嘛,我腿软了。” 祁宴蹲下,手指点了下脸颊,陈娇娇会意的往前挪了挪,亲了上去,还故意发出很大一声唧。 “可以了吗?” 被抱起,她环住他的脖子,突然高声喊,“阿无。” 声音在夜晚的山里回响,婉转来回。 “嗯?” “阿无,我是不是把你骗到手了。” 使了那么多阴谋诡计,总算是把他套牢了。 祁宴没回什么,向上掂了下她,逼得她老老实实的抱住不敢乱动。 不需要她骗,他本来就是她的。 从十一岁入宫的那年起,从她手牵手拽着他回去起,从她掂起脚亲他,睡在他身边起。 她此生也就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了。 释怀,在寂静的夜。 外面好热,可房内又好无聊。 完颜和雅撑着头咂巴了下嘴,十五这人不知道一大早去哪了,那就去找他一下。 她甩着膀子四处大喊,“十五!十五,十五!你跑哪去了。” 远远的听到了剑碰撞的嗡鸣声,走进一点才看到他和何舒明在比试。 两人相比,她也不知道谁更厉害一点,有兴趣的抱住胳膊站在一边。 他常常穿暗色的衣服,黑发在阳光下随着剑尖舞动。 她听说杀手只穿暗色的衣服,是因为流血不会被看出来。敌人摸不清他受伤的情况,一直到流血致死也不会展露分毫虚弱。 完颜和雅看着,发了会儿呆。 宴哥哥是好看的,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哥哥也好看,舒明哥哥也不错。 十五对她来说,她不知道。 他不常有别的表情,或许是杀手的特殊,他很擅长藏于人群中,很多时候她都忽视这个人的存在。 她拽着他出宫上街玩的时候,除了给她拿东西,他是不存在的。 在她身边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只有一次,她切实的感觉到他在保护她。 上次出街,路过一个男的,手欠痒痒,非得摸她一下。她当时兴奋的刀都拿手里了,他出手先一步弄死了那个男的。 用他的衣服擦干净手和刀,甚至连血迹都没有蹭到。 正常的继续跟在她身后,一手还拿着她的糖葫芦。 她记得自己当时说,“扫兴,我想自己来,你能不能站远一点,别老监视我。” “是。” 想着,完颜和雅发觉两人收手了,不分高下比的也没有意思了。 “十五,你最近又长进了。陛下上次抱着娇娇看戏,还骂我退步了!多过分呐,哎和雅公主。” 见有人看到她了,完颜和雅笑开跑了过去,“舒明哥哥。” “公主。” 他垂头,额间的汗水在阳光下显眼,完颜和雅撇了一眼没搭理。 “舒明哥哥好厉害,和我比一场。” 何舒明笑着摆摆手,“陛下找我还有事,改日公主。要不,你跟十五比划比划。” “才不要。” 说是这么说,但等何舒明离开后,她还是踢了踢身边人的腿,“喂,你要不要和我比比。” 这么说出口,完颜和雅意外的觉得自己矫揉造作了几分,越来越像陈娇娇了,怎么回事。 要比就要比,不比就不比,要不要这问的是什么话。 她心里烦躁,抽出十五身侧的刀就劈头盖脸朝他压下去。 十五侧身躲过,下意识的皱了下眉。 “把地上的剑拿起来,不许故意输给我。” 她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十五只好用脚勾起剑,挡下了她的一刀。 两人的身影在树林间交错,完颜和雅下了死手,十五稍稍收敛,一来一回战线拉的比刚刚更长。 穿插间,她无意对上他的眼眸,平稳的冷静的安静的。 拿剑的他和平时有点点不同,他可以被她毫无下限的欺负,傻愣的不还手。也可以为她去买桂花糕和各种好吃的,这使她有时候会忽视他其实很强。 习武之人的比试,一开场心中自就有了掂量。 比如宴哥哥,她不敢和他试,怕伤。 也比如十五,她能感觉到他收敛了些,但依旧让她难以支撑。 十五自然也能感觉到她败下阵来,又执拗倔强的不肯认。 借着转身的机会,放弃用剑抵挡,被她的刀划伤。 他手臂上的衣服被划开,长长的一道口子一瞬冒出鲜血,完颜和雅懵了。 以为他能躲过去,她用了全力。 “你,你,你不是说了不会让我吗?!” “我没让公主,是我自己没注意。” “你胡说!这都躲不过去,你是死的吗。” 从未如此生气过,她好生气,但一般是气别人,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生气到自己想哭。 他用这种蠢方法输给她,她将自己心里的不愉快归结于掉了面子。 举起刀直指他的鼻子,脸上的怒气不加掩饰,“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好,不想比是。那你就站在这,我不让你回来你不许回来!” “是。” 他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安静的站立。手臂上的鲜血顺着手指掉落进泥土里。 完颜和雅吞咽了下,将刀砸在地上,跑开了。 第一次见他有别的表情,是那次泼水。 他被拽到水里时,还呆呆的,她听到他低声念了句,“祝福吗?” 呆傻的像是门前看门的黄狗,眼眸意外的澄澈。 “傻子,那是我哥用来逗陈娇娇的,你也信?你和陈娇娇那笨女人也差不多了。” “哦,是是。” 临到走进屋子,她还是忍不住回了下头。 远远的他站在那,在向远处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慢慢的歪了歪头,还如之前一般傻。 心里莫名的难受,又不知道为什么,她不高兴的冲到祁宴门前。 “宴哥哥,我要进来了。” 门推开她不意外的看到两人坐在一起,陈娇娇斜斜的依靠在他身上。 他一只手环住她,一只手拿笔,两人亲昵的恶心。 陈娇娇被猛的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勉强坐好了点,不像个没骨头的面条了。 “是宴哥哥叫十五跟着我的吗?” 祁宴点了下头,没精力管她,北域的公主在京城出事也不好,就叫十五跟着。 完颜和雅一跺脚,她就猜到了,派个人来打发她,他才兢兢业业。 “我不喜欢他,这个人很烦,宴哥哥不要让他跟着我了!” “行,朕放过他了。” 陈娇娇扑哧一下笑出声,捂唇老实的埋头进他怀里。 “宴哥哥!哼,陈娇娇你别得瑟,明日可千万别输给我。” 看到两人缠在一起,完颜和雅突然认真的想到一件事。 她生气吗? 第一次见两人亲昵,她很生气很生气,生气的恨不得杀掉陈娇娇这个长得好看的蠢女人。 后来她好像都没有机会见到他们,因为拽着十五出宫玩去了。 泼水的那一次,她除去回想起了过去,只有那么一点点不满了。 这一次,她甚至都习惯了。 进来的时候都没觉着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想不明白,她收起脸上的怒意,转身出门了。 关门声很轻,陈娇娇倒是奇怪了。 “她今日怎么了?突然就不要十五了,我看着他们两挺好的啊。那日我刚回去,她抓着我第一个问十五回来了没。” 她鼓嘴纠结着别人的事,祁宴捏住她滚圆的小脸亲了上去。 “娇娇不如担心下明日的比赛,能赢?” 小脸被亲凹了一块儿,陈娇娇不满的挥舞着手,抱住祁宴的脖子,跨坐到他腿上。 “不能,我还以为不比了呢。那要是我输了,陛下会娶她?” 祁宴倒是真想了下,输了就输了呗。到如今,这个比赛名存实亡,也就是拿出来给她两玩玩而已。 从头他就没打算因为一个比赛的结果娶谁,完颜和雅追的紧,他拉长时间陪着玩玩,想着打发掉。 “哦~我懂了,陛下就是有这个打算了呗。行,那我往一边让让。” “你又懂了?” 被人捏住鼻尖,强行亲上唇,陈娇娇呜了声。 他阻拦她用鼻子呼吸,她只能借着他渡的气息喘气。 绵长的呼吸供给给她,她唯有索取,下意识的追上他的唇。如同脱水的鱼儿,没有他不能活。 祁宴停滞欣赏了下,她这幅样子最好看。 没她,他不能活,他奢望她同样。 以彼此为生,盼着能困她一世。 他松开手,额头相撞轻声的笑了。 陈娇娇软了身子,想埋怨几句,都被喘息盖了过去。只能不满的耷拉在他怀里,咬住他的手指泄愤。 祁宴用一吻换回了自己的手指,抱住她揉了揉。从小暖和的就像个肉球,长大了手感更是好极了。 “哎呀!你也不帮我想想办法,也不教教我!光折腾我了。” “输了就输了,没事。” “金口玉言哦,这可是圣旨呢,就这么不讲道理了?” 她阴阳怪气,小手竖起在眼前来回晃悠。 祁宴捏了下眉心,放下笔,看来今晚他得不到安生了。 索性不折腾,明日叫何舒明干。 “那你说想怎么样?” 陈娇娇长长的嗯了声,也没想好,但是,“每次你这么说话,我都觉得你在凶我!” 祁宴皱了眉,往后靠了靠,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好半天补了句,“朕只是在问你。” “你加上两个字,我就不这么觉得了。” “哪两个?”祁宴倒是开始认真思考了,“那你仔细说想怎么样?” “不是不是。” 陈娇娇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那你说说想怎么样,啊?” “再想。” 祁宴抬手将人从腿上抱起,换了个姿势,“腿麻了。” “陛下!” 雀雀要吃人了,祁宴觉着这比想先批哪个折子还麻烦,打仗时从哪里进攻都没有这么犹豫过。 “那你觉得怎么样好?” “你就不能往别的地方想想,这算什么,改句子嘛!这语气很不好,我觉得你很不耐烦,就加两个字就好了。” “那娇娇说说想怎么样?” “嗯”陈娇娇唧一口亲上他的脸,“差不多了,陛下努力点。和这两个字差不多,语境相似。” 将这辈子学过的所有过了一遍,祁宴还是不知道有什么词与娇娇相似。 这不就是她的名字吗,他甚至试过温宁二字了。 陈娇娇咳嗽了两声,认真的开口,“那宝贝说说想怎么样?” 一瞬她听到他的嗤笑声,强忍了又没完全忍住。 连带着她的身体笑的颤抖,双手搂紧了她,似乎无奈又疼惜。 “干嘛吗?” 陈娇娇愤愤不平的砸了下他的肩膀,谁家情郎连说话都要教。 这个语气老让她觉得他很厌烦,即使他的表情没有这个意思。 “陛下陛下,你重复一遍呗。” 想听他叫宝贝,陈娇娇眨巴着大眼睛,亮晶晶的等待着。 祁宴当真没想到会是这两个字,养她还真是个难事。 他横抱起她走向床边,抬手灭了床边的烛火。 缦帘落下,四周暗了下来,她在身/下灼灼看着他。 “宝贝。” “嗯!” 陈娇娇欢喜的抱住他的脖子蹭了蹭,逐渐才感觉到不对,自己好像刚刚掉了一件衣服啊 “阿无,我明日还有比赛呢,留我条性命~” “松手松手,你属狗的啊!” “阿无,阿无,阿无!!” (在纠结,大哥的番外大家想看梦女穿书呢,还是大哥重生追娇娇。) 第一百零六章 罪 一早,陈娇娇第一个醒,爬到身边人身上不满的强行把他弄醒。 虽然她别的衣服也不会自己穿,像这种格外修身的骑射装,她更是直接张开手,付出两个亲亲就行了。 从房里走出,完颜和雅已经在外头准备好了。 拿着弓不停的比划,热身,跳的都比她高三尺。 陈娇娇哀叹了声,回身抱住祁宴,哼哼唧唧的撒娇。 祁宴觉得好笑,蹭了蹭她不满鼓起的小脸,拉着她走到外头的空地上。 空地已经摆好了两个靶子,昨晚她要求定点射箭。 他说的,她算是记住了。 完颜和雅也没有拒绝,看着两人走出来,她哼了声扭头。 “十五!我今天要是输了,你就死定了!” 一边的何舒明不解的摸摸脑袋,这两个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而且,公主为什么会输给娇娇啊?” 何舒明压低声音,陈娇娇还是听到了,娇娇二字还是重音,“陛下,处死他!” “嘻嘻。” 何舒明搓搓手,老实的站到一边。 但莫名感觉有哪里不对,娇娇和陛下一直都这样,可有人好像不对啊。 十五站在不近不远处,垂头发呆,也没看向这里。 和雅公主时不时的回头,一瞥又匆忙收回,颇有种吵架闹别扭了的意思。 吵架啦?那等会劝劝去。 几日不见的完颜和于也走出来,冲着陈娇娇笑笑,依旧热闹的说要看比赛。 她手上的弓是他的,没想到真给她摸上了。 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重,陈娇娇象征性的拉了两下。 “拉到这个位置,往耳朵后面。” “呦,您现在教我了,黄花菜都凉了。” 她小脸板的像拉磨的骡子,傲气的一甩头走到与完颜和雅并肩的地方。 祁宴垂头笑了下,坐到一边等着看表演。 “陈娇娇,你会吗?别等会割了手找宴哥哥哭鼻子。” “就算不割手,我等会也是要找他哭鼻子的。累。” 得到了完颜和雅一个白眼,陈娇娇笑开。 她曼妙的身姿完全被修身的骑射装勾勒出来,嫌弃的拉开弓。 祁宴双手交叉,还是第一次看她这样穿着。扎高的马尾辫用发箍束起,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摆动,张扬着蓬勃的朝气。 他在心里盘算了下,是披头发的娇娇好看呢,还是扎头发的娇娇。 第一箭,完颜和雅先射出去。和他说的差不多,她定点射箭果然没什么耐心,才将将擦内环的边。 陈娇娇抬手,眯起一只眼。 突然下意识的想去看身侧,有人会在那抬手轻笑,告诉她往哪边移一点可以射中。 反应过来,陈娇娇呼吸了下转回头,将手中的箭射出去。 力道不够,打到靶子上就坠了下来。 “行,这也算,”完颜和雅懒得纠结,抬起弓,声音却放小了,“我大哥教你了。” 不是疑问句,从她拿箭的手法,和下意识的习惯小动作不难看出。 “嗯。” “小时候还是我缠着大哥许久,大哥才同意让我跟着他随便学学。大哥死了?” 又一次点头,陈娇娇直视着前方,“嗯。” “我们和大哥也不亲,没什么关系。” 箭砰一声射入内环,完颜和雅放下,“这些年我也学了点别的,大哥低估我了。” 拿起箭,陈娇娇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口问道,“那,你们还回北域吗?” “回啊,那是我和哥哥的家。大哥死了,哥哥就能回去了。” “就算你大哥不去世,你哥哥也可以回去。他没有打算杀完颜和于,你父王也不会同意的。” “是吗?可我不想拿哥哥的性命赌,现在更稳妥。” 原来,没人想让他活着了。 陈娇娇没再说话,抬手射箭。 她尽力了,也劝过他收手。可惜,他执意。 现在她好像有一点点懂了,他做不做这些事都是要死的,挡着完颜和于的位置了。 说不定他的父王也在绞尽脑汁,怎么弄死他。 箭脱手,距离靶子还有一寸。 完颜和雅侧头看向她,“你偏左了。” “嗯。” 她总是偏左,他抬手有多少次让她往右边一点。 太阳被射下来的,太早了啊。 那年他刚刚崭露头角。 说好不想起,她还是不可控的想到他。 是敌人,也是哥哥,朋友。 “你说,他会不会后悔那一年用性命保护你们。” 完颜和雅笑了声,又收起了笑容。那一年他们还年幼,从大人口中得知的时候都不能理解。 直到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大哥,伸手去接窗外的落雨。 直到他不能再骑马,不能再出门,夜夜换药的时候都能听到他咬牙的痛苦。 直到,长大后,他们关心的不再是大哥,而是那个他已经不能坐的王位。 对上身边人的直视,两人长久的对视。 都看不出彼此眼里有什么,幸运的人对不幸的人,总是高高在上的。 “也不只他一人,宴哥哥也保护了我们,北域的勇士都保护了我们,草原的神也在庇佑我们。” 陈娇娇笑了下,听出了愧疚和仓皇的掩盖。 所有人将这场灾难归罪于他自己学艺不精,好像这样能减轻自己的罪过。 可是完颜和雅无罪,完颜和于也没有。她远在京城自然没有,救他的陛下一定没有。 不愿意豁出性命救他的族人呢,有罪吗? 人都是惜命的,如何强求。 那有罪是谁呢,算来算去,有罪的成了他自己。 多可笑,一切好像顺理成章,所有人都是好人。 错的是无谓勇敢的少年。 第一百零七章 坦然 举起,陈娇娇射中了外圈。 还有四箭,但这场比赛好像胜负已分。 她不太在意了,完颜和雅好似也不在意了。 再一次举起手中沉重的弓箭,陈娇娇烦恼的恨不得丢出去。 手却被人握住,他身上沉水的香气从身后包裹,她愣了愣侧头,“阿无?” 祁宴握住她的手,拉开,“闭左眼,这个角度能射中吗?” “你怎么问我呀,看着应该差不多。” “信娇娇的。” 箭脱手,砰一声稳稳射入红心,发出嗡鸣。 陈娇娇笑开,明明刚刚他自己小幅度的调整了位置,还说信她的。 “昨晚有人不是说不帮忙的吗?” 在他怀里昂起头,他冷峻的容颜在阳光下温暖了许多。陈娇娇索性放下握箭的手,双手抱住他的腰。 阿无的存在会永远让她安心,她永远相信阿无会在身后。 十一年如此,之后也会如此。 暖洋洋的阳光下,她莫名的想掉眼泪。 祁宴抽出两箭,直接射出去,不出意外的都正中红心。 比分一下子偏移,最后一箭就算陈娇娇射到地上,她都赢了。 完颜和雅咂巴下嘴,大大的白了两人一眼。 “这公平吗宴哥哥,你自己看看这公平吗?还有裁判吗,舒明哥哥,你看这公平吗?” 何舒明咳嗽了声,摸摸鼻子。这还需要看,一眼就不公平啊。 但陛下明显就是为娇娇撑腰的,而且他是陛下 “臣,看着还可以。” 都不能得罪,他加重了臣这个字,表明了身份。 完颜和雅刚要发作,环视了一圈却没发现十五。 刚刚不是还在吗,人去哪了?他不是不能离开她吗,保护安全呢。 火气一下子被另一种情绪压了下来,她愣愣的转头,“舒明哥哥,十五呢?” “嗯?被陛下派了别的任务,回京了。” “回京了?”她很迷茫的念了一遍,“但是,他的任务不是保护我吗?” 突然又想起昨晚她已经拒绝掉他的保护了,而且宴哥哥也答应了。 十五回京城了,她知道自己和哥哥很快就要从夏宫回到北域,父王催的紧。 那,不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任务还没完成就走,真是没有职业道德! 永远在她身后跟着的人,一下子不见了,她还有点不太习惯。 上次的比赛完颜和雅赢了,这次她赢了,陈娇娇出声询问,“一比一平了,你还有什么想比的吗?让你死心。” 死心?一圈圈又绕回了那个问题,她生气吗? 完颜和雅慢慢的退了一步,垂头盯着脚尖,“宴哥哥的心不在我身上,也不在那个叫什么的皇后身上。宴哥哥拖到现在没有立皇后,想来也不是因为我,或是这个随便的比赛。当初我提比赛,宴哥哥是不是也松了口气,不用立刻封皇后了。” 陈娇娇鼓了鼓嘴,也好奇的看向他。 祁宴点头了,他当时是希望两个小姑娘玩的时间拖长点,不想娶王伊然。 “我放弃了。我想做宴哥哥的皇后,是因为想成为宴哥哥的妻子。如果宴哥哥的心不在我身上,也没用啊。” 他们十多年相伴,她也惦记了十多年。 一个执念而已,马背上挥鞭的少年,她记了这么多年。 现在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也没那个本事去接近了,说心里话有时候她怕他了。 或许是位置不同,陛下不是那个从京城来的世子爷了,也不再是那个少将军了,留着陈娇娇折磨他。 完颜和雅笑着耸了下肩膀,突然释怀的感觉好轻松。 “那我问宴哥哥要个人,我要十五!” 要他在身前身后,要他不许躲开她的手,要一回头就能拽住他,要和他成为天下第一好,要他的任务一辈子都是保护她。 即使她现在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情绪,但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祁宴听着,点了点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嘶了声,“朕好像让他顺路接上王伊然,保护她回京城。” “宴哥哥!你怎么这样啊!” “昨晚有人说不用保护了。” “我,我那是,我” 结巴半天也说不出原因,完颜和雅抢过一边的马匹,跳上去,“我们京城见了。” 侧头询问了下哥哥,看到他叹气无奈点头,她开心的向前跑去。 追上他的脚步。 怎么能保护别人呢,她也很危险的好,任务要一个一个来! 她的马匹扬起尘土,陈娇娇埋进祁宴的怀里,惊诧的哇了句,“你昨晚不会就感觉到了?” 祁宴嗯了声,有点明显,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哦~原来阿无不是笨蛋啊。” “行了宝贝,比也比完了,今日身子空了。” 被他横抱起,陈娇娇惊叫一声,“白日,不好!” “朕是皇帝。” 他总用这种理由脱她的衣服,陈娇娇气恼的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还是被人抱回了房里。 身后完颜和于看着,侧头对上何舒明的直视。 他在打量他,他亦也能感觉到。 估摸着何舒明是在担心他会对陛下不利,完颜和于觉得有点好笑。 昨日有人找他谈过话了,陛下可以替他打下北域。替他平定王室内外,安安稳稳的交到他手中。 他洗干净手,等着接就行。 前提是他听话,陛下需要一个听话的北域王。 凭借他手中的三瓜两枣,回不回的去北域都不能确定。 如此一来,他要想要,就得老实听话。 他选择了听话,陛下又补充了一句,听话的范畴里包括安静的滚走,别烦陈娇娇。 现在他也该离开了,回北域。 让北域昌盛起来,总有一日他可以回来,光明正大的站在陈娇娇面前。 (阿无的日常:老婆,老婆,我那么大一只老婆。想脱老婆衣服,为老婆做事得亲亲才行。) 第一百零八章 回宫 从夏宫回来后,气候也舒适了起来。 陈娇娇从长欢殿搬到了永明宫,说是搬,实则她的东西都重新换了一气。 看着那些花花绿绿,色彩鲜艳的衣裳,陈娇娇无数次觉得他对自己有误解。 她真的十九岁了,不是九岁。 但他亮晶晶的像是围绕在脚边的大狗狗,每每她梳妆的时候,他都在身侧看着。 时不时的选出簪子饰品,递给小月。 将她打扮的像个布偶娃娃,她乖顺的坐着,他比划着好看的东西,添置在她身上。 不过做个‘布偶娃娃’也有好处,她不需要双腿。 只要他在殿里,她总在他身上,爬来爬去,被他抱来抱去。 他格外爱不释手的样子,写着东西呢就亲她一口。 她不高兴,他能高兴死! 刚回宫后他的第一件事就将后宫清干净了,陈娇娇虽然有点担心,但心底还是喜悦的。 她们存在不存在,对他来说本就不影响。除去留下了王伊然外,一个人也不剩。 只是有时看到折子上弹劾的字眼,他抬手烧了,她还是只能避开。 很清楚的知道这事意味着什么,后宫无人。女眷们不能作为政治的交易品,给予他帮助了。 他比以前还孤立无援,因为她姓陈,是前朝的公主。 何舒明也不多话了,跟了两人一路,他最清楚。 陛下现在满心里只有陈娇娇,甚至国事他都可以放放,基本脱手交给他了。 懒得管太多,不死人等于没事,没看到等于安稳。 他现在倒是日日点灯苦读,夜夜熬油悬梁啊。 还要忍受两位在眼前晃荡,说点小话。 永明宫荒芜的土地上开出了娇艳的玫瑰。 她在外面与小月玩,他撑头从窗户看出去,他何舒明有干不完的活! 陈娇娇一抬头对上男人灼热的直视,弯了弯眼睛,提起裙摆蹦蹦跳跳的跑进殿里。 “阿无阿无,你看,我从外面摘的花,好不好看。” 坐进男人的怀中,她亲昵的搂住他的脖子。 祁宴瞧着他特地从南海运来的牡丹,在她手中摇摇欲坠。 偏偏这小东西还得意的凑近他的脸,献宝似的给他看。 陈娇娇没发现他的眼神,自顾自的亲了口他的脸,靠在他肩上,“我刚刚去摘了好几朵呢,真好看。” 祁宴叹了口气,恶狠狠的捏了下她的鼻子,现在是不论怎么吓唬她都没用了。 雀雀不老实起来,煽动翅膀到处飞。 瞧见他没有附和她的话,陈娇娇撅了嘴,故作端庄的哦了声,“陛下要是不喜欢的话,那我以后不这么做就是了。” 说着,她假模假样的放下手,推他肩膀的手却娇俏的厉害,准备从他怀里离开。 “出去。” 知道说的是自己,何舒明抱住一堆东西,迅速的奔了出去。 想去找十五哭诉,又被另一边的人赶出来。 站在诺大的宫里,他无处可去了 永明宫内,陈娇娇发间插着朵鲜艳的花,被人亲的喘不过气。 他的手指插入她的发丝,接住那朵坠落的花重新别到她耳后。 祁宴是发现了,有事陛下,无事阿无,犯错了就是好陛下,生气了就成了王八蛋。 她的称呼多变,不过他依靠着能猜出她心情,少触雀雀儿的霉头。 听话点,晚上她能甜腻腻的蹭到怀里睡。 他温和的眼眸带着深邃的情意,毫不掩饰如深海般沉寂,她宛若小舟被掀翻在汪洋中。 环住他的脖子,鼻尖相撞,陈娇娇小声念了句,“阿无。” “嗯。” 指尖勾起滚烫的温度,他的手指从后腰抚上她的背。 陈娇娇还来不及嗔上一句,永明宫的门猛的被敲响了,“宴哥哥,我进来喽。” 说进来完颜和雅也不客气,当即拉开了门。 陈娇娇迅速从他身上下来,端正的坐到他腿上,反正完颜和雅也不是没见过。 “不得朕昭,不许进永明宫。” 说了不下十遍,祁宴捏了捏眉心,两个小姑娘交好后,他是一个管不住。 “陈娇娇说我可以进来,那,给你带了个栗子糕。明日晚上有灯会,要不要一起去?我好心来告诉你们一声,宴哥哥还说我。” 完颜和雅拽着十五的袖子,十五跑不掉,只能垂下头,谁也不敢多看。 陈娇娇从她手中接下了糕点,咬了口有点太噎人了,举手塞进了祁宴嘴里。 刚啧出声,她软软的唇贴上脸颊。 行,祁宴喝了口水。 “到底怎么说,你们去不去啊?不去的话,我和十五去了。” “去,宫门口见。” 有人的手在腰上敲敲打打揉揉捏捏的,陈娇娇快受不住了,想赶紧给两人赶出去。 “行,走了。” 等门一关上,祁宴垂头抵住她的肩膀,“噎。” 他颇有种委屈埋怨的意思,陈娇娇哈一下笑出了声。摸了摸他的脑袋,毛茸茸的越发像肥肥了。 “想喝鸽汤。” 手顿住了,陈娇娇疯狂挣扎还是被人困在怀里,“陛,陛下想喝,那叫御膳房赶紧做。鸽子和麻雀不是一个品种的,麻雀不能烧汤喝。” “哦。” 他时常像个聋子,反正说来说去她都是要遭受一番。 但是,她还是很喜欢听他意乱情迷时的呼吸声。强势又温柔,寸/寸带领,几句宝贝让她软了身子。 今夜的鸽子汤炖的也很是软烂。 一早陈娇娇醒的时候,身边已经上朝去了,白日他还是有事要做的。 扶住腰,陈娇娇哀叹了声,恨恨的咬牙。 趴在床边看着小月神色紧张的端着碗,一副做贼的样子。 “干嘛呢,有狼咬你啊,拿过来。” “殿下” 手中的药碗散发着苦涩的味道,小月始终皱着眉,半步不想往前。 陈娇娇坐直了身子,朝她勾勾手,“拿来。” “为何啊殿下,您” 陈娇娇一鼓作气捏着鼻子喝了下去,舌尖荡开苦味。 塞了两颗蜜饯进嘴,她将空碗重新递给小月,“小心些,别让人看见。” 小月扑通一声跪下,掉眼泪的样子看的陈娇娇无奈的笑出来。 “好啦,我问了太医,我的身子寒凉,本就不易受孕,喝点药说不定还能调养下。” “谁用避子药调养身体啊!殿下!您要是让陛下知道了,陛下肯定会生气的。” 陈娇娇嗯了声,朝着小月笑了下,“所以啊,帮我瞒好了,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殿下,殿下您到底为什么啊!” 里里外外,有人唤她姑姑,有人唤她娇娇,小月唤她殿下。 没人唤她娘娘。 陈娇娇垂头,没再说话。 是她自己拒绝他要给个名分的打算,她知道他有将皇后之位给她的意思。 她什么都知道,也知道何舒明压低声音和他谈话,避开她一次次哀求的提醒他这个选择不妥,至少不能是现在。 也不是听不出闲言碎语,别的她并不在意,嚼舌根罢了。 她在意的是朝堂前,而非后宫里。 她拒绝的认真,他提过两次,每一次她都很严肃的拒绝掉了。 用了个很好的借口,成了娘娘他得翻牌子才能见她。也不能住在他的永明宫了,不能像现在这样日日在一块儿。 名分重要吗? 陈娇娇一丁点儿都不在乎,就像母亲根本不在乎后宫里的争风吃醋,因为父亲的心保管在她这呢。 只是,暂时的,不能有个孩子。 会很麻烦,也不合理。 “好啦,快下去,陛下要回来了,晚上还要出去玩呢。” (你说,娇娇会后悔那晚没有回头吗。虽然再来一次我还会那么写,莫名的大晚上给大哥整eo了。) 第一百零九章 灯会 晚上,陈娇娇付出了点东西,才被允许出去玩。 她坐在镜子前被打扮的火红,祁宴站在她身后满意的歪了歪脑袋。 两人去到马车上的时候,陈娇娇成功的被完颜和雅嘲笑了。 “你是什么,年画娃娃吗?” 瞧见她嫌弃的撅嘴,能挂上七八个油壶了,祁宴百思不得其解,附在她耳边说,“朕觉着可爱。” 小雀雀似乎又胖了些,圆滚的小脸手感更是好了。捏着手心里的小手,祁宴实在不懂。 她什么样的打扮不都是一个模样?这样还更可爱些。 “你没有眼光!” 下马车的时候,陈娇娇握住祁宴伸出的手。 “你看,娇娇只能牵宴哥哥的手,宴哥哥也只为娇娇伸手。明白不,你只能牵我,不可以去碰别人。” 完颜和雅絮絮叨叨的样子惹的陈娇娇发笑,像是在教小朋友习字一样。 十五这个小朋友,皱了皱眉,好似到现在都没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两人一个吵闹,一个安静的听着,发懵的思考,瞧着也很不错。 “雅雅在夸朕。” “哪有,雅雅明明夸的是我!” 他三句没个正型,陈娇娇拍了下祁宴的手,被他牵住。 灯会很热闹,人多非凡,人挤人倒也别有一番感觉。 陈娇娇新奇的四处探头,祁宴没阻止,由着她像纸鸢一般,线在手中。 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他当真感叹繁华盛景。 那一日更加热闹,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欣赏。 许多带着面具的人来往,躲在各种动物的面具下,陈娇娇好奇的盯着他们。 “看我。” 身侧人懒散的叼起她的耳垂,往里拽了拽。 在他面前看别的男人,小东西胆子大了。 酥酥麻麻的触感吓的陈娇娇一颤,赶紧认错牵住他的手,往前走。 她多看一眼的东西祁宴就买下,直到她手里抱不下,撒娇的让他拿。他弯下腰,让她亲一口才肯拿。 “看看看看,看看宴哥哥!你什么时候开窍?” “好啦,大公主。别念叨啦,我耳朵都出茧子了,放十五一条生路。” 陈娇娇笑话完颜和雅一脸酸了的样子,两人回京后关系好了许多。 本就性子差不多,都是敞亮的人,说开了话后就没任何顾及。 两人手牵手向前走,亲热的像是亲姐妹,丢他们在身后。 祁宴轻啧一声,见他好似不满意,十五想来想去没弄明白。 或许这就是和雅公主日日念叨的东西? “娇娇,你和宴哥哥是谁比较主动啊,在那个方面?” 完颜和雅咳嗽了两声通红了整张脸,她是想撩拨十五但她没有经验啊。 两人都没有经验,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啊,是阿无。” 在大庭广众下说闺房秘话,两人都红着脸。 “想想也是,宴哥哥看着就像。” 陈娇娇扑哧一下笑出声,陛下看着确实像哈。 不过,她红了脸的缘故是,好像有好几次是她先挑弄他的。 反正完颜和雅也不知道,她就撒个小谎。 “那,那你教我下,怎么成为你。” “干嘛成为我,十五说不定就喜欢你这样的。” “啥叫我这样的,陈娇娇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有人要打人了,陈娇娇快速甩开手,笑着回头扑进祁宴怀里。 雀雀儿逆着光朝他跑来,笑颜如画般绽放,祁宴伸手接住她。 “阿无阿无,有人要打我。” 佛不渡无缘之人,要是这都看不懂,完颜和雅可以回炉重造了。 陈娇娇使了两个眼色,只得到了完颜和雅的白眼。 好,她是真的没不懂,无缘无缘。 几人走到桥上眺望远方,祁宴从身边抱住她。陈娇娇微微朝他侧身,倚在他怀里。 远处被灯火照的透亮,星星点点的灯花顺着河流往下,寄托着人们美好的愿景。 陈娇娇看着,扯了扯祁宴的手指,“我也想放。” “走。” 两人走到河边,陈娇娇从他手中接过灯花,蹲下小心的放在水面上。 双手合十,认真的闭上眼许下愿望。 一睁眼对上他垂下的视线,“阿无没有想许的愿望吗?” 祁宴伸手拉她站起,“有,你的愿望。” 灯火将他冷峻的侧脸照亮,灼灼如火焰在眼眸中燃烧。他在光芒前,夺目的情意勾人。 陈娇娇昂头看着他,忍不住抿唇。 他太好看了可怎么办呀,踮起脚落下一吻在他唇边。 刚收回,一下子看到一边目瞪口呆的两个小孩子。陈娇娇呀了声,不好意思的埋头进他怀里。 小女孩扎着两个小揪揪,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不解的来回歪头,像是在学习她刚刚的动作。 祁宴笑了声,摸了摸怀里人的头,“她有点像你小时候。” “哪有!你又乱说。” 外头的热闹并未传入清乐殿,殿内寂静,唯有女人断续的咳嗽声。 “小姐,您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天气寒了您这身子还要多调养才好。” 桌上摆着的又何止是水,王伊然看了一眼,闭上眼。 有些觉着好笑,往日她是早晚都得喝药,现在又多了一味药加在中午。 她的一日都被填满了啊。 慧慧不是不心疼自家小姐,但老爷的命令又不得不听,小心的吹凉后递给王伊然。 心里不平,嘴上也忍不住,“老爷光叫您喝药有什么用,进宫来都多久了,陛下有一日往您这来吗。光喝药就能怀上龙嗣,那全天下的女人都喝药不就好了。” “慧慧。” 知她担心,王伊然笑了声,嗔怪的点了下她的脑袋。 “奴婢说的有哪里不对了,现在外头都传开了,那前朝的温宁公主住进了永明宫。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奴婢前几日还听说陛下有心叫她替您的位置。” “嗯。” 这样不好吗,求之不得。 小时候关在闺房里,长大了关在宫里。 连门口停留的小鸟都在嘲笑她,不是自由身,宁愿死。 王伊然到底喝干净了药,随手放到桌上。 其实她能想到,很小的时候曾随着父亲进宫,就见到过陛下。 那日他打死了人,在僻静的角落中,惨叫声从祈求到逐渐消失。 男人擦干净手,冷漠的将染血的帕子丢在尸体脸上。 她吓坏了,拔腿就跑。在诺大的宫里,好像哪也不安全。 远远的看到娇娇姐姐,才安心一些。 她只在宫外听闻过陈娇娇,现在也顾不得别的,黏上去,她去哪就跟到哪。 直到又看到那个男人,“阿无!” 眼前人笑开,冲了过去。男人依旧冷着脸,但习惯性的伸手接住她,直接抱了起来。 瞧着穿的是下人的衣裳,她震惊又慌乱,赶忙垂低头,颤抖的不敢多看。 一下午,他都跟在她身侧,倒水,穿衣,换鞋,甚至在娇娇姐姐走不动的时候抱她。 两人间早超越了一般主仆,年幼时她便被震惊过。 入宫后,她其实也早有感觉。 那年的男人成为了陛下,两人间隔阂了许多,但那种感觉没有变。 好像下一刻他还会抬手抱起她,而她也会亲昵的搂上去,将小花插在他头上。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插入进去,也一点都不想。 多吓人啊,后半辈子她不想这么活着,战战兢兢的将自己的夫君称为陛下。 慧慧见床上人有些疲乏的样子,也不多言了,端上空碗出了门。 门刚关上,梁上砰一下跳下来个人,“小娘子。” 他突兀出现,王伊然吓的一抖,捂住心口脸一瞬白了。 “喂喂,你不是,你就这么点胆子。” 徐萧白赶忙上前一步,坐到床边哈气揉着她冰凉的手。 好了些的王伊然迅速抽回手,“公子为何又进皇宫,我不是说了不可以随意进出皇宫,更不可以偷窥。” “我可不干这种梁上君子的事,你爹的信,我给你送来了。” 他从怀里拿出扭成一团的信封,王伊然无奈的扯了过来。 打开后,看到内容,她眉头皱的更紧了。 难怪回来的时候少了一人。 徐萧白探了探头,身边人一把合上信,塞进了枕头底下。 “你可以离开了。” “好严肃的小娘子,我好歹以前救过你性命,连你叫什么都得从你父亲那打听。” 他一副登徒子的样子,随意的勾住她的食指玩弄着。 王伊然又羞又愤,是,他是救过她的性命。 不过是出游的时候掉入水中,他也也占了她的便宜。 几年前的事了,当场她给了金银报答,他不客气的全都收下了。 后来莫名其妙的就成为了父亲的人,跟在她身侧,美曰其名保护安全。 现在更是帮着父亲来回传递信件。知他身上武功不错,一次也没被抓过,但也不能日日来她的屋里。 “你可以走了!如果可以,帮我跟父亲说,让他收手。” “我才不说,你自己跟他说呗。” 少年仍然稚嫩的脸上漏出些许不屑,“要我说,这皇帝也够无情的,你这皇后当的也太憋屈了。哦,我忘了,你还不是皇后。” “是啊,” 徐萧白一愣,望向床上嘲讽笑出声,却掉了眼泪的女孩。 “我就是这么懦弱无能,只能听命于父亲的摆布。他叫我做什么,我只得照做。我会什么呢,刺绣弹琴?不过只读过女德女诫这种没用的玩意,伺候夫君一生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满意了,出去!” 她哭的喘气,徐萧白连连摆手,“我没那个意思啊,你怎么还哭上了。” 见她难过,他往前挪了挪,小心的将人揽进怀里。 第一次她就是这么轻轻的耷拉在他怀里,好轻,像是一片飘飘坠落的叶子。 他都不敢动,揉搓她的心口,她呼吸声微弱。勉强转醒的时候,睁开眼,他心里像是有什么在跳动。 回去打听了,她是王家的大小姐,辗转才奔着她来。 男人的怀抱温暖,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王伊然莫名的贪了,但还是抬手推开他。 “跟我走小娘子,我养你啊。” 她小脸上挂着冰凉的泪水,长睫一眨就带着起一滴泪。 他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一起抹去。 两人的脸靠的很近,一抬头她就能对上他澄澈的眼眸,好似说的是真心话。 他曾经常讲他游览四海的趣事,拿来哄她。她其实很喜欢听,从来没人说过这些热闹事儿。 靠揭榜上的杀人任务过活,有事没事也劫富济贫一下。最有趣的故事是捉弄一个偷吃民脂民膏的县令。 装鬼耍的那人团团转,吓得是又叫爹又叫娘。 那晚两人干了一件坏事,她听着发笑,他猛的凑过来亲了她。 前半生循规蹈矩,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干这种下贱的事。 他却不依不饶,每次都说这种混账话。 “你出去,再也不要过来,我不想见到你。” 又是哪里惹到她了,徐萧白不明白。但看着她哭不停的样子,他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 “你不许哭了啊。” “我走了,你明天有啥想吃的不,我给你带?” “那就吃糖,我给你买。” 王伊然偏开头,不愿看他,“从门走!” “行行。” 刚想爬窗出去的徐萧白老实的挪到门口,女孩真是水做的,啥也没说就哭半天。 关门声传出,王伊然抽出枕头下的信烧掉了。 看啊,连一缕黑烟都是自由的,都想朝着窗外去。? (明后天咱们小虐怡情一下,大概就两到四章的样子,提前报备一下。) 第一百一十章 狗阿无 灯会结束已经很多日了,陈娇娇坐在软塌上发呆。 想到那晚完颜和雅说的话,第一次见完颜和雅犹犹豫豫,结巴的说宴哥哥不想让你知道。 但她想知道,想知道自己的存在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 何舒明嘴紧,十五也不说,只能从她下手。 他们三个常在一块儿,肯定知道点。 确实,从完颜和雅口中,她得知了三件事。 第一,她这个前朝温宁公主已经引起很多人的不满了。 大陈的老臣们不满是因为她‘认贼作父’,他的臣子们不满她因为‘祸国妖妃’。 第二,陛下已经到了必须要立皇后的地步,不能再拖了。 第三,他需要一个太子。 陈娇娇清楚的知道,她是导致这三点没有办法实现最大的原因。 他顶着压力留下她,她闭眼不闻,又能拖到什么时候呢。 突然腰间被人环住,熟悉的气息包裹,陈娇娇笑出来转身搂住他,“阿无。” “不早了,走,沐浴休息了。” “你没有事要办了吗,今日这么早。” “嗯。” 祁宴点了点头,派人都送去给何舒明了,他能有什么事。 现在最大的事就是盘算今晚怎么喝鸽子汤。 褪去外衣后,被抱入温水中,陈娇娇欢腾的像只小鸭子。 趴在池边,勾住他的手来回晃荡。 他蹲在池边,一手被她牵住,一手整理她垂在水中的长发。 她的黑发养的很好,长年细心打理,垂顺又细软。在手中缠绕,打湿了他的袖口。 发梢染上淡雅的清香,披在肩头柔软温顺。 即便最初那段日子,他还是偷偷往长欢殿里塞了她常用的精油。 若是受了影响,岂不可惜。 “阿无。” 陈娇娇垫脚,亲上他的唇。 犹如水中歌唱的鲛人,诱捕来往的渔民,一点点拽着他入水。 祁宴知道她的坏心思,随着她。 坠入水中后,他的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 背碰到池底,陈娇娇下意识的唔了声,呛了两口水,被人立刻抱出水面。 又不会又爱折腾,祁宴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背,小雀雀钻进怀里,埋头不动了。 “阿无。” 除去爱,她何其依赖他。有他在她的脑子都可以丢到十万八千里外,笨的自己都吃惊。 自己怎么能蠢成这样,陈娇娇都不禁怀疑自己没他根本活不了。 “嗯?上去,别受凉了。” “那你亲亲我。” 她的手指戳到左脸上,祁宴笑了下,俯身亲上。 “可是,右边会不高兴的。” 他用力亲上右侧的脸,陈娇娇呀了声,痒的缩成一团。 抱住他的脖子,撒娇的贴上了上去。 “心肝。”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连带着叹息声,似乎无奈,包容又宠溺,陈娇娇没出息的红了脸。 更没出息的赶紧应了声,认下了这句心肝。 有小月在,她将一脸哀怨的他赶了出去,不许他帮着换衣裳。 等穿好衣服后才坐进他怀里,让他擦干头发。 祁宴接过毛巾,想起第一次给她擦头发。 半天也干不透,她靠在怀里睡着了。他烦极了,随便的来回揉搓,不停的用毛巾搓着。 等到她醒,顶着一头乱毛,成功的给人气哭了。 最后还是他帮着重新洗好,在手心里一点点的捏干,才给人哄好。 从那以后,他才知道,她擦头发都是用毛巾捏干的,美曰其名不伤头发。 想着他不免觉得好笑,陈娇娇看到他勾唇,不解的问,“你笑什么?” “没事。” 想笑她因为头发这种小事抹眼泪,但说出来怕有人要生气,还是算了。 这项活计,他至少干了得十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陈娇娇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等着他将头发擦干。 等着等着就犯困,搂住他的腰闭上眼小眯一会儿。 好一会儿,四处无声,也感觉不到他在擦头发,自己倒像是被抱着往下走。 陈娇娇迷茫的睁开眼,对上他垂下的眼眸里一副干坏事被抓包的样子。 迅速的被人放进了熟悉的地方。 “狗!阿!无!你还没拆掉啊!” 金笼子的小门啪嗒一声合上,陈娇娇气到冒烟。 还擦什么头发,她气都能气干了。 趁着她犯困,他又给她弄下来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啊,这有什么好玩的?” 他傻不兮兮的蹲在她面前,亲亲她的脸,也不说话。 时不时的伸手摸摸她,真像养了只小鸟。 “明日叫何舒明给你弄只真雀鸟不行嘛!” “不要,朕就想养只娇娇。” 好熟悉的话,陈娇娇白了他一眼,一屁股坐进柔软的垫子里。 他必是有什么毛病,幸好现在不带链子了。 “朕有个礼物要送。” 祁宴站起,走到桌上,将盒子里什么东西倒在了手心里,然后握住手重新蹲在她面前。 陈娇娇好奇的向前挪了两步,“什么啊?” 看着他的表情,她咬牙,“你要让我猜在哪只手,我就咬你!” 又被人抓包了,祁宴老实的将手缩进袖口里,好一会伸了出来。 他右手手腕上带着个金色的小环,没有任何图案,只是细细的一条。 那条环上还顺着垂下了长长的金链子,垂落在地上,看着很长的样子。 上头隔着距离还嵌着亮闪的宝石,不知道是什么奇特的工艺,摇晃时有铃铛叮咛。 陈娇娇不解的从地上捡起另一头,他从不喜欢带这种东西,而且说好是给她的礼物呢。 顺着链子摸索到另一头,陈娇娇才知道是什么样的‘礼物’。 “所以这一头是给我准备的?” 大狗点头,一脸快试试的雀跃。 陈娇娇叹了口气,盘腿坐下,捏着手指如同街边的神棍。 “我七岁那年,陛下十一岁了。我今年十九岁,陛下也该二十又三了。您觉着好吗?啊?” “好。” 祁宴凑近,再一次亲了亲她鼓起的小脸。 毫不客气的拉着她的手,扣上了小环。 两人间被一条长链子相连,链子做的长,行动上没有任何阻碍,只是不能相隔太远距离。 陈娇娇抬了抬手,开口三次都嫌弃的没能说出话。 以为之前的那条银链子已经是最无语的礼物了,没想到还有一条。 “你就送我这个礼物?我还期待了半天呢。” “朕何时说送给你了,是送给朕的。” “我能咬死你吗” 他像是被满足了,摇晃了许久链子,侵身过来又亲她。 陈娇娇哎呀了声,又觉着这样的他可爱,又觉着无奈。 环住祁宴的脖子,点了点他的鼻尖,“小阿无好幼稚,是我把你拴牢了。” 他温暖的呼吸喷洒在面前,陈娇娇心颤了颤,每晚都能被他勾了去。 清隽的眼眸被她的倒影填满,全然是她。 她亲了下他的鼻尖,他压\/倒性的附上,“娇娇,嫁给我。” 不是成为祁国皇帝的皇后,是成为他祁宴的妻子。 眼眶酸涩,陈娇娇不想在这哭,也不愿打破现在的美好。 伸手拉他躺在身边,“你娶过我啦,我的盖头是你掀的。” “好啦我有点困,我今天都送了你一个礼物,你要让我早点睡。” 说完她闭上眼,就要睡着的样子。祁宴眨了下眼,没明白过来。 似拒绝,又不似接受。 或许真的已经娶她了? 想不明白,他索性帮她盖好被子,熄了蜡烛。 黑夜中,陈娇娇眼角强忍的泪珠滚落。 落入枕席里,不见踪影。 (陈娇娇:恋爱后老公从狼成了狗,换了物种,怎么破,在线等,急。)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笨 早上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触碰到脸上,手指被人摆弄的时候陈娇娇才知道有人又在干什么坏事。 她猛的睁眼,啊呜一声装作老狼扑食,半点没吓到祁宴。 他反倒困惑的眨了下眼,贴上来亲了她一口,“早。” “啊!阿无好笨,不想要你了。” 说着,陈娇娇还是钻进他怀里,小脸蹭了蹭他的喉结。 “娇娇。” 他的手制止的附上了脑袋,呼吸声可闻,陈娇娇好像懂了。 老老实实的将自己裹成个球,滚到老远的边上。 “你,你,你可以了吗?” 自问不是个自制力差的人,祁宴捏了捏眉心吐气,嗯了声坐起。 伸手抱起她,走出去。 他的雀雀终于停留在身边,成为他的了。 陈娇娇嫌弃的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在他怀里清醒。 两人白日在永明宫里,夜晚她时常睡着睡着就到了永明宫下。 醒来也能看到他傻子一般摸索她,返老还童了似的,比十一岁相遇时还幼稚。 白日她无聊的了就去找完颜和雅,宫中有趣的玩意不少。 她熟悉,完颜和雅跟在她身后惊叹就成。 “你这个打水飘真是自己琢磨的?” “当然不是,你宴哥哥教的。” “我就知道,以你的脑子辛苦宴哥哥了。” “完颜和雅!” 她是胸无大志的公主,她是无所事事的亡国公主,搭伙你气我一下,我气你一次。 站起来后,陈娇娇看到了亭子后头小路上的王伊然。 才入秋几日,她穿的就厚重了。 今日天气不错,她应该也是出来走走的。 她礼貌性的朝王伊然笑笑,王伊然也回了个点头。 站这许久了,看着两位姐姐一块儿玩耍。 其实她是想提醒下娇娇姐姐,关于父亲那天的那封信,也想告诉她父亲捡了个人回来。 但话到嘴边,王伊然还是不敢说出。 提线木偶了半生,她不敢做出任何抉择了。 “走慧慧,我们走了。” “瞧她那得意的样子,奴婢看陛下到现在也没给个名分,到底” “慧慧!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了。娇娇姐姐很好,陛下也很好,那是他们两的事,不许乱说!” “是。” 秋日眨眼间度过,又一年的冬日来临。 冬日总能让她想起很多,过往,过去的过去,和未到来的明天。 近些日子天气越发冷了,今日更是雨雪不停。 陈娇娇就更加疏懒冷,一日得有大半时辰呆在床上。 祁宴坐在不远处办公,她靠在床榻上看着。 这样日子她过的幸福的流油,已经很满足了,盼着能有个永远便好。 祁宴自然注意到她直挺挺的视线,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她面前蹲下,“怎么,无聊了?” 陈娇娇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只漏出双大眼睛点点头。 虽然殿里暖和舒适,但确实有点无聊。 “那就下床到窗边坐着,外面下雪了,不看看?” 她转动大眼睛伸手,矫捷的像个小狐狸,“抱我。” 在屋子里这点路都懒得走,祁宴无奈扶额还是把小人儿抱起来。 她刚从被褥里出来,身上带着暖暖的气息,他都有点舍不得撒手。 “下好大雪啊,好漂亮。” 陈娇娇撑着小脑袋,依靠在他怀里,看向窗外。 “明日若是雪停了带你出去转转,日日在房里对身体不好。” 身后人抱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拉,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 陈娇娇乖巧的点头,她确实想出去了,在屋里不动也没什么胃口。 晚膳就用了小半碗甜羹,还是在他不满的眼神压迫下喝下的。 这几天睡的太多了,晚上陈娇娇翻来覆去也毫无睡意。 他靠在圈椅上看书,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扰他了。 自己折腾了会,看见祁宴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 她奇怪昂起头随着着他的动作看去,他要了温水,站在门边慢悠悠的净手。 这,这个场景好像有点熟悉啊。 “你,你净手干嘛?” “不干嘛。” 可他脸上勾起的笑容可不像是不干嘛的样子。 见他已经在擦干手上的水渍,陈娇娇深吸了口气,结结巴巴的说,“我,我那个身子不适,这两天来那个了,不方便。” “是吗,好像不是今日啊。” 她来月事的时候会折腾不休,祁宴自然记得住。 他已经坐到床边,陈娇娇裹住自己往床里侧缩了缩,每次都有种失足少女被他诱骗的样子。 “熄,熄灯!” 看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她推搡他熄掉烛火,要不她真的不敢看他。 “想在光亮下看娇娇呢。” 之前都是熄灯,要不就是只点一盏。灯下美人确实好看,但这次祁宴想看她看向自己的眼眸。 “一盏,那就两盏,好不好嘛。” 不知道是屋子里的地龙烧的太热还是捂在被子里,陈娇娇的脸泛着粉嫩嫩的红晕。 头脑已经烧的晕晕呼呼了,快要溺死在他温和深沉暴雨欲来的眼眸中。 “看着我,宝贝。” 祁宴懒得等她想好,压/倒性的附过来。 被挡住光,眼前变黑,陈娇娇下意识的闭眼,片刻又缓缓睁开。 他脸和眼眸在眼前放大,带着绮旎的情意。 湿润的触感灵巧的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挑逗着她的小she。 陈娇娇大脑一片空白,很多时候她都是一片空白,随着他附和。 他好像感受到她的失神,惩罚性的轻咬她,听到她唇/齿间溢出的娇喘和嘤咛。 房里的温度升高,热的她有点难受了,趴在他健硕的肩头,任凭他的手撑住自己的腰。 折腾到后半夜,陈娇娇才睡去,还不忘狠狠的咬他一口作为报复。 祁宴好脾气的没有计较,摸摸她的脑袋搂进怀里。 早上醒来,陈娇娇翻了下身子忍不住哀嚎出来,腰痛腿痛头痛哪里都痛! 身边人早睁开眼睛,看她像炸了毛的奶猫。 她狠狠的挖了他一眼,“真讨厌!” 祁宴好似没看到她怨怪的眼神,拉她坐起,“外面雪停了,走出去转转,后头的红梅开的很好。” 走出房间的一霎陈娇娇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答应,为什么要离开温暖的被子!为什么啊! 在冷风中还要走去后院看梅花,还不如被他折腾,好歹还暖和! 入眼一片雪白,雪是停了,但厚厚的积雪怕是还需好几日才能消退。 两人手牵住,往前慢悠的晃荡,一条小路像是永远走不尽。 陈娇娇握起一捧下雪,冰冰凉凉的,在手中很快化成水。 祁宴接过帕子将她的手擦干净,重新拢了拢她的斗篷,确认她不冷才继续往前走。 他走在她身后,看着她像花蝴蝶一样舞动,玫红色的斗篷带来春的气息。 此生,他的不幸与幸都和她有关。 上天安排,戏弄又无可言语的缘分。 “啊!” 雪化水滑的很,陈娇娇不老实的倒着跑。刚想将雪砸到他身上,一抬手就摔倒了。 摔在软绵的雪上也不痛,就是有点丢人 不是天天赖在他身上自己腿脚退化了?这点平地也能摔着。 祁宴一愣,抿住笑走过去,把人从雪地里抱起来,确定没受伤才拍去她身上的残留的雪。 “疼不疼?” 陈娇娇红红的小脸缩在毛茸茸的狐毛帽子边里,“就怪你,谁让你昨晚欺负我,我才走不稳的。”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充满了撒娇的意味,祁宴抱她更紧了。 “是了,是朕的错。” “这还差不多。” 陈娇娇才勉强哼了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这个地方,让她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 瞧见她板着小脸,闷不吭声的往前走,像是生气的样子。 祁宴不解的愣了半天,他刚刚干什么了吗? “娇娇。” “陛下别跟我说话。” 很好,又是陛下了,他又干什么惹到雀雀了。 可怕的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快步流星的往前走,一句话也不说,祁宴追了两步直接将人提起放到假山上。 “朕干什么了,说。” 陈娇娇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的手臂,气恼的砸了他一下,“陛下的好宠妃在那摔死了我的兔子!” 祁宴回头,好半天才想起这件事,和这个地方。 “朕赔了你四只,五只。” “但我就想要那只,你想办法。” 已经不生气也不记仇了,但陈娇娇就是想闹脾气。 打算将过往受的所有全部报复回来,一一报复! 折磨死他,谁让他不长眼选了她呢。 祁宴已经记不太得了,当时他也措手不及,想出最好的办法就是赔给她。 “兔子长得好像都差不多。娇娇想要的话,那等会叫人送几只来,你挑挑?” 他好像真的懵了,在绞尽脑汁想出办法,陈娇娇想笑又强行憋住。 “冬天哪来的小兔子!” “那你说那宝贝说说怎么办?” 彻底被他逗笑了,陈娇娇扑哧一声抱住祁宴的脖子。 “好啦逗你的,但是没有下一次了!” 他呆呆的哄她,爱她的样子,好看。 祁宴半天才反应过来,掐了下她小脸,抱她下来。 俯身让她一眼就能直视他的眼睛。 “若我以后欺你负你,便叫我不得好死,暴尸荒野,永世不入轮回。朕以祁国皇帝的名义发誓。” “呸呸呸,乱说什么!” 陈娇娇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他的眼神坚定不移,深邃的情意如暖阳,她觉得自己又要哭了。 “阿无,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呢。” 一生太短,蹉跎一年已是可惜,下一世他们还该在一起。 “抱我,我不想走了。” “好。” (别删别删,求求啦,就一点车车。)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迫不得已 许是大雪真的叫人闷的心烦,完颜和雅往这跑的次数多了起来。 今日,趁着祁宴不在,完颜和雅犹豫再三开口,“娇娇,你给宴哥哥生个孩子。我昨日听到舒明哥哥说,宴哥哥需要一个太子了。” 手中的茶骤然冷了似的,她逃避的话题,不会被别人忽视。 陈娇娇嗯了声没说话,其实她不想。 她可以不介意名份闲言碎语,任何的任何只陪在他身边。 可她不希望她的孩子这样,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光明正大的叫他父皇,叫她母后。 而不是躲在任何人身后,顶着任何人名头,过继在任何人的膝下。 “娇娇,你介意宴哥哥和王伊然生一个吗?” “你觉得呢?” 反问句明显,完颜和雅不说话了,撑头看着窗外。 一个死循环套进去了所有人,但总不能一直拖下去。 舒明哥哥已经很多次提起了,朝中始终不稳,一个太子能好很多。 陈娇娇何尝不清楚,第一种她不能,第二种她不愿。 “娇娇,所有人都在等。” 王伊然的父亲在等王伊然封皇后,生一个孩子,朝野上下在等他的孩子。 明明迫在眉睫,他却为她强行拖延。 一次也没和她提起过,纵着她四处玩,无忧无虑的像是幼年。 陈娇娇还是嗯了声,无话可言。 晚上她思来想去还是翻了个身,往他怀里爬去,“阿无,你想要个孩子吗?” “娇娇想要孩子了?” 他一手摸着自己的脑袋,一手拿着书,随口闲聊似的。 陈娇娇打量了下他的神色,呜了声,“不太想,感觉有点痛。” “无所谓,你喜欢朕就勉为其难,你不喜欢,朕又不喜欢小孩。” “好像我强迫了你似的。” 祁宴笑了下,揉了揉她的脑袋,“行了睡,想要的时候记得告诉朕。” “阿无怎么成为陛下的!三句话就没有正型。” 陈娇娇气闷的躺回去,转过身。 闭上眼,感觉到他躺下,被环进怀里。 “朕只想和娇娇有个孩子。” 如果她不想要,那他就不要。 阿无何其聪明,怎会听不出来。 闭上的眼睛挡住了泪水,陈娇娇嗯了声,转身扑进他怀里。 两日前雪就停了,像是快要立春了,早上也温暖起来了。 终于有暖洋洋的太阳了,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陈娇娇伸了个懒腰,爬起来。 最近何舒明来的次数勤了,祁宴会和他去外头说话。有时候她也体贴的出去玩,给他们腾地方。 日子过的舒坦了,陈娇娇担忧的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肥肉。 好像真的像陛下说的那样,胖了哎。 她翘着脚坐在秋千上,晃荡,和小月说的闲话。 身后的长廊上完颜和雅看了会儿,转头从另一面走了。 半道被十五拦下了,伸手到她面前,“公主拿出来,此事与公主无关,公主只当不知道就行。” “十五!我怎么能当作不知道,你和舒明哥哥休想把我踢出去。” 十五向前一步,完颜和雅后退一步,用力的抵住他,但他第一次逾越了。 始终靠近她,和她背在身后的手死死的抓住的东西。 “我和舒明哥哥都是宴哥哥的朋友,虽然你也是,但是你和我们还有些不同。最应该被排除出去的人是你。” 就算东窗事发,宴哥哥总不会杀了她和舒明哥哥,但保不齐。 完颜和雅不想赌,这事可大可小,她不确定以宴哥哥的脾气能保住十五。 “不用,我和何将军说好了,这是我们两的事。” 他突然接近,一瞬她手中就空了。 完颜和雅懵住了,愣愣的对上他擦肩而过的视线。 她太低估十五了,或是他从未在她面前显现。 “十五!” 男人向前走去,她第一次想哭了。 晚上,陈娇娇一个人坐在床榻上翘着脚。 他们谈什么呢,谈了这么久,从下午到现在了哎。 外头都黑了下去,她只好一个人先用了晚膳。 如意糕甜甜的味道让人食指大动,她留了两块放在一边,打算等会给他尝尝。 筷子伸向最后一块糕点,门猛的被推开。 完颜和雅迎风站在门外,紧紧的盯着她。 “哇,你闻着味来的啊。那最后一块儿勉为其难给你。” 瞧见她依依不舍的放下筷子,完颜和雅眨了下眼,“我们是朋友了对吗?” 今夜她好奇怪啊,陈娇娇嗯了声,不解的问,“怎么了?” “那好,舒明哥哥要给宴哥哥下药,送去王伊然那。她父亲逼的紧,几次三番朝堂发难,他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是下下策。” 完颜和雅一鼓作气说出,陈娇娇愣了许久。 许久许久才从理解了中间几个关键字,想拍桌子站起来骂人。 可到嘴边她突然好笑的在想,自己可以多吃几个如意糕了,他今晚反正也不会来了。 现在多出来三块如意糕了呢,她一块,小月一块,完颜和雅一块。 “娇娇?你还好吗?” 陈娇娇嗯了声,挺好的,还不错。 “那我们过去阻止,我觉得这样不好。宴哥哥真的真的会很生气的,娇娇!” 完颜和雅急的跺脚,一声声催掉了陈娇娇的眼泪。 她想说,她同意了。 那能怎么办呢,何舒明和十五都压上性命了,这事肯定比她想象中危机。 她又能怎么办呢,一个亡国公主。 “雅雅,不,不用告诉我了,让他们随便。” “陈娇娇!” 眼泪堵住嗓子,陈娇娇抬起头,对上完颜和雅红了的眼眶。 半晌,完颜和雅跪下了。 “算我求你,你要是真同意,你就过去看看行吗。宴哥哥但凡怪罪下来,十五难逃一死。我求你了,娇娇。你保住十五的性命行吗?” 陈娇娇笑了,侧头抹掉眼泪。所以她还得亲自看着喽,她的阿无宠幸另一个女人。 在她的允许下。 “我不想去雅雅,对不起。” 声音化开在晚风中,完颜和雅掉了眼泪。 哭在她这是最懦弱的事,她总看不起爱哭的人。 可现在她切身体会到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掉眼泪的感觉。 她一点点从地上站起来,点了点头,“那边应该已经开始了,跟你说一声,不想瞒着你,我们是朋友。” 陈娇娇盯着桌上那块如意糕,好半天听到完颜和雅往外走。 不去又如何,不亲眼看难道就不会发生了吗? 不亲眼看见就可以抵赖了吗,何必搭上朋友的性命。 “等等,我跟你去。” 外头怎么一点没有立春的感觉,寒的刺骨。 两人快步往他们谈事的昌诚宫去,跑在夜晚的宫里,脚步声传出回声。 陈娇娇尽力跟上完颜和雅的速度,但她一次也没有催促过她。 刚靠近,她们就听到东西猛的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滚进来。” 门外站着的两人对视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见状,陈娇娇提起裙摆赶了两步,匆忙冲了进去。 (快完结啦,还有最多十章左右,然后进下番外)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奈 撞开房门,迎面一个东西砸向身前的何舒明,他没躲开,硬生生受下了。十五侧身一步立刻挡住完颜和雅。 陈娇娇踉跄了两步稳住,房内一片狼藉。 王伊然跪着地上,脸色的苍白捂唇不停咳嗽,衣裳完整。 跪在狼籍的前面,瑟缩成一团,听到她进来才慌乱的摆手,像是在解释。 陈娇娇伸手推开眼前人,男人坐在床边,指尖往下掉落血滴,身上暗色的袍子衬的眉宇间全然是冷戾,仿佛笼着一层寒霜。 她立刻冲过去抱住他,他身上滚烫的温度让她不断的落泪。 “娇娇?” 许是药的作用,他眼眸比往日浅淡了许多,涣散的瞳孔长久盯着她才慢慢反应过来。 “嗯。” 听到确定的回答,祁宴立刻伸出干净的手抱住她,埋头进她怀里,“他们给朕下药,娇娇。” 声音不难听出委屈,如同撒娇闹脾气的小孩子,见到唯一信任的人。 又怕她不相信一样,认真的抬头向她解释。 黑眸和刚刚不同的迫切和诚挚,搂住她的腰蹭了蹭,很不舒服的重重吸气吐气。 陈娇娇咬牙忍住,轻轻的抚摸他。 “嗯,嗯。” 完颜和雅看懂发生什么了,强行拉住十五的手,站到他身边。 宴哥哥超越常人的自控和强大,他们都猜到过这个结果。 何舒明平静的跪下,没说话。 从白色的药粉混入茶水中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陛下信任他,所以不设防。中了药后,立刻叫王伊然过来,中间没一环出错。 错的应该是人不对。 两人相拥许久,陈娇娇安抚的触碰着怀里人,感觉到他强忍的难受。 心被破开口子,外头的冷风灌入,她不住的掉眼泪。 祁宴闭眼缓了会儿,仅剩残存的理智,“长本事了,敢给朕下药。” 何舒明没答话,背后磕头的声音传来,陈娇娇闭上眼。 所有人都没有错,真好笑的局面。 一团乱麻揉在了一起,解开一团又一团,无止境般。 “去领罚,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有十五。” 到底不知道该如何罚他,祁宴选择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心里他亦深知他们此举是为什么。 “宴哥哥,此事雅雅也参与了,我和十五一起。” 床上的男人抬眼,完颜和雅颤了下,没搭理身边人震惊阻止的眼神。 说了多少遍了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这个笨蛋始终就是不信。 挂在嘴边最多的就是公主别闹,那就用行动告诉他。 她会站在他身边,永远永远,同甘共苦。 祁宴看着跪着的两人,和执拗的女孩,没在想别的,在想他的小姑娘刚刚是和完颜和雅一起冲进来的。 “你知道了?” 陈娇娇垂下视线,对上他探究的视线。 缓缓的点了点头,眼泪滴落在他唇边。 “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来是阻止他们?” 他眼神一眼能看出期盼,甚至还有丝丝祈求,和他心里想的答案一样。 陈娇娇深深的吸气,摇头。 知道他已经能顺出全部的事了,没必要瞒着。 半晌,祁宴一点点收回环住她腰的手。 到嘴边的话他咽下去四五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她过来的目的只是来看看热闹?或许还有帮着他们瞒自己? “为什么?” 陈娇娇心疼的伸手,被祁宴避开,他侧开头,眨了几下眼,“朕,这几日哪里惹到你了吗?” “陛下。” 又是陛下了吗,那,“朕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你生气了?” 有太多太多想问的问题,祁宴一个个问,陈娇娇一个个摇头。 眼泪顺着脸颊打湿了衣领,她拼命的摇头,再一次伸手想碰他。 祁宴又一次躲开了,撑住自己站起,抬起她的小脸,想更看清楚她的表情。 “朕此生只爱你一个人,朕说过只想和你有个孩子。娇娇,朕很爱你,你不相信吗?” “我相信,我相信阿无。我信。” 陈娇娇垫脚捧住他的脸,他太过迷茫难过,情绪清晰的传递给她。 失望的眼神如同小刀一般扎入她的心,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只能凑上去亲住他。 祁宴盯着她不动许久,微微侧头避开。 或许她还心有顾忌,或许是自己性子不懂如何表达,没让她感受到他的爱,或许是他说不出口的她很介意。 额头相撞,他开口,“娇娇,朕剖出来给你看看好吗?” 声音喑哑低沉,散在风中,陈娇娇愣了愣。 直到他手中的小刀直直戳向心脏,她才反应过来。 “陛下!” 一屋子不同声音的陛下,嗡一下炸开在陈娇娇耳边。 她才知道他要做什么,剖心以证,他真的爱她。 可是她知道,她一直知道。她爱阿无,像阿无爱她一样。 他藏不住爱意,她能感觉到。 “阿无!别闹了,阿无。” 她死死抱住他,抵挡不住男人的力气,只能用这种方式。 耳朵贴上他的心口,如鼓点般整耳欲聋。 装着她,装着爱。 她能听到。 他的身型晃了下,头顶传出咳嗽声,陈娇娇猛的抬头。 他口中咳出的鲜血,血色染红了他苍白的唇,呼吸声急促匆忙。 药在身体里时间太长了,伤了身子。 “阿无。” 她担心的去拉他的手,男人向后退了一步,垂头不愿多言的样子。 不能拖下去了,陈娇娇深深的吸气,拽住他的衣领用尽全力拉他。 “都出去,等着看啊。祁宴你给我过来,明天的事明天说,现在把药解了。还不走!” 房里剩余的人面面相觑,出了门。关门声轻轻的传出,陈娇娇推他跌在床上。 居高临下的堵住他的唇,扯开他的外衣。 祁宴始终没动,也没阻止,一直看着她,这一次没人幼稚的计较上下。 “祁宴,你要是今晚不亲我,这辈子以后再也别” 唇被人咬上,他泄愤一般,掐住她的后颈拉到身下。 含着泪水的苦涩,两人疯狂的发泄情绪。 他毫不顾忌的咬她,在她身上留下烙印。闹脾气的孩子般,委屈又不解。 陈娇娇心里难过,抱住他的脖子掉眼泪。 今夜她什么也不想管,只想安抚他。? (我就默认看到这的宝贝都是有点点喜欢这个文的,后面我就不解释剧情了,那样的话你们看的也没有意思。一些伏笔我也不多解释了,多点耐心看下去。不虐感情,不分虐男虐女,只是身份问题。也快完结了,所以这部分不会拖太长,放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爱你 天明时,陈娇娇睁眼,已经在另一个地方了。 这一次,映入眼帘的是上了锁的笼子。 平时两人闹着玩是不上锁的,每到早上他就抱着她出去。 既然他喜欢,她也不计较。 陈娇娇眨了下眼,撑起自己。 穿好散落的衣裳,没给她太多时间,就听到了脚步声。 “醒了?吃早饭。” 她抬头,隔着金色的细柱子看着笼子外的男人。 平静的像是昨晚什么也没发生,打开笼子将早饭放了进来。 他却没有进来,在笼子外头蹲了下来,看着她。 甜腻的酒酿味散开在空气中,陈娇娇端了起来,小口的喝着。 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在身上,她已然想不出任何该说的了。 “娇娇。” 他伸手进来,陈娇娇愣了下,慢慢的向前抓住他的手。 男人的拇指在手背上轻轻来回揉捻,垂眸像是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开口,“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出来成为朕的皇后,朕娶你。要不就一直呆在这里。” 想了一整夜,这是祁宴唯一能想出的办法。 他不太明白,到底为什么,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为什么。 以前她说嫁给过自己,不想麻烦,他当真信了。 既然她不想折腾就算了,而且封了份位确实要翻牌子,其中麻烦事多。 加上最近忙,他暂时搁置了这个事。 现在他不想随便了,她得为他这个人穿婚服,拜天地。 成为他祁宴的妻子。 他神色认真,视线灼灼又期盼。 陈娇娇盯着两人紧握的手发呆,如果可以她无比愿意。 成为阿无的妻子,从小就这么想过,将阿无占为己有。 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朝野上下都注意着他们。不说王伊然的父亲不同意,怕是整个皇宫没一个答应的。 她不仅仅会是阿无的妻子,还必须成为祁国的皇后。 后一个,她不能。 死循环,套死了他们。 “阿无,”她一点点开口,“陛下,我不能。” 他能听懂,陈娇娇抬眼对上男人迷茫,惊诧的眼神。 手慢慢抽回,分开。 长久他不出声,陈娇娇强憋住眼泪,向前挪了点想伸手碰他。 祁宴往后挪了两步,垂头将自己裹的像个球,从未如此疲倦过。 真的好累,他恨不得捅死自己再带走她,一了百了。 “那,你就在这。” 说完他起身离开,陈娇娇张了张口又闭嘴了。 埋头进柔软的垫子里,无声的掉下眼泪。 中午晚上,他照旧送饭过来,蹲在笼子外看着她吃完,就离开。 陈娇娇无力纠缠,他清醒又自甘糊涂,她明了又难以割舍。 第二日照旧如此,他伸手进来帮她将垂下的发丝压倒耳后,然后继续认真的看着她。 好似看她吃饭是很有乐趣的事。 晚上的时候,陈娇娇小口的喝着碗里的甜羹,身侧的眼神太过灼热,她实在无法置之不理。 侧头,他连眼都不眨一下,如同孩童般。 “小傻子,进来。” 祁宴愣了愣,不明所以的打开了笼子,走进去到她身边。 “你喝酒了?” 靠近才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陈娇娇跪坐起来,伸手摸上他的脸。 他点头又摇头,眨了眨眼,三岁孩童看着都比他聪明。 “张嘴,我吃不下了,你喝了解解酒。” 喂到唇边祁宴才低头喝下,短暂的从她脸上移开视线。 碗中本就不剩下多少,两三口就喝干净了。 碗筷搁到托盘上发出脆声,陈娇娇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人突然抱住,他垂头抵住她的肩窝。 滚烫的呼吸在耳边来回,陈娇娇抱住男人的脖子,眼泪滴滴往下掉。 “娇娇,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一夜之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陈娇娇猛的一愣,挣开怀抱,用力的抬起祁宴的头,“乱说什么呢,我当然喜欢你,我一直一直喜欢你。” 他的黑眸在烛火下深邃,难以掩饰缠绵的爱意。 那一抹委屈和哀伤刺入心扉,陈娇娇止不住的落泪。 祁宴伸手再次抱住她,用力的像是要融入骨血。 “骗人会变成猪。” 毛茸的脑袋耷拉在肩上,陈娇娇又好气又好哭,“多大了!傻子,我没骗你。” “你好久没亲我了。” 声音似呢喃,尾音勾起委屈的调子。 “你喝多了!” 话这么说,陈娇娇还是亲上他的唇。没见过这么笨的蠢人,气的她直掉眼泪。 “娇娇。” “嗯。” 他一遍遍的询问,像是在确定。她一遍遍的回答,真的是她。 两人向后倒在柔软的垫子上,他的唇贴上她身体的每处角落。 仅仅一日没相拥,两人却觉得过了一生,身体的想念和渴望无法掩藏。 断续的嘤咛声被男人的唇挡住,玫瑰被露水浇灌,绽放。? 再一次清醒在男人的怀里,陈娇娇习惯性的埋头蹭了蹭,哼唧的埋怨。 祁宴轻笑着安慰她,亲亲她的脸,如同两日的隔阂不曾存在。 可是,没有如果。 “娇娇,你改主意了吗?” 陈娇娇坐起,在他期盼的眼神下她不愿说出没有二字,缓缓的摇头。 光亮一刹那寂灭,右手被人握紧,她垂头盯着。 “那你,只能呆在” “陛下今日得放我出去了。” 深深吸气,她抬起头直视他。 “为何?” “我有药要喝。” 祁宴不明所以的皱了眉,迅速开口,“你哪里不舒服?” “不是的陛下,是别的药。” 通过她不忍决绝的眼神,他似乎懂了那么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他不想承认那个想法。 “你,”张嘴又呼吸,祁宴到底说出了口,“不会在喝避子的药?” “嗯。” “为什么?” “不能有个孩子。” “是不愿意,还是不能。” “都有。” 手分开了,祁宴站了起来。身上明黄色的袍子扎眼,他闭了闭眼开口,“你大可以和朕说,避子药伤身。” “从什么时候开始喝的?” “所以,你瞒着朕多久了?” “娇娇,你不是说朕娶过你了吗?” 连续几个问题,她没感觉到久居上位者浑然天成的压迫,只听出了他的无能为力。 陈娇娇咬住嘴里的软肉,逼迫自己不许哭。 祁宴也强制冷静,立刻开口,怕自己思考下会做出什么别的。 “你不愿做朕的皇后,也不愿意嫁给朕。留你在这,你会一辈子喝避子药,对吗?” “是。” “娇娇,朕再说一遍,朕可以没有孩子。你不用管其他的,那些是朕的事,与你无关。你愿不愿嫁给朕?” “陛下,我不能。” 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他无人可用,在朝堂上孤独,身边无信任之人。 而罪魁祸首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皇后位置。 “那怎么办?” 祁宴笑了,侧头看向远处,“你想走吗?” 陈娇娇无法再回答,她不想,两人走到现在,她无比希望他更好。 比任何人都好,成为万人敬仰的陛下。 “叫十五送你。” 咬牙说出祁宴又笑了,来来回回,多么熟悉的句子。 他都说过三遍了,事不过三,古人诚不欺我。 他抬步离开,陈娇娇喊住,“阿无,我爱你,真的真的。” 想说讨厌她了,话到嘴边祁宴什么也没说。? (我就默认看到这的宝贝都是有点点喜欢这个文的,后面我就不解释剧情了,那样的话你们看的也没有意思。一些伏笔我也不多解释了,多点耐心看下去。不虐感情,不分虐男虐女,只是身份问题。也快完结了,所以这部分不会拖太长,放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出宫 马车行驶在宫道上,寂静的马蹄声哒哒作响。 陈娇娇从未数过宫道到底有多长,小时候一眼望不到尽头,现在坐在马车里,也就马蹄几声响的距离。 车内小月担心的不停看向她,“殿下。” “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叫我了,叫我小姐或者娇娇。” 陈娇娇笑了下,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小月纠结的拧着眉,着急的冒汗。 殿下的神色看不出半分,陛下也未曾出来送。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这样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闹到必须离开的地步了。 马车驶离宫门的时候,陈娇娇还是回头了。 她半生都在这,最美好的回忆全在里面,最爱的人也在那里。 留他一人,她如刀绞般难受,但这却是最好的选择了。 十五没有询问过她打算去哪里,陈娇娇也没有想好。 索性随便,停在哪就去哪。 没想到的是,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停下了。 “公主额小姐,到了。” “这是哪?” 从马车窗往外头看,像是个小镇子,肉眼可见的小。 不过瞧着人来人往,倒是人气重。 陈娇娇下了车,跟在十五的后面推开了一个宅子。 宅子也不太大,几间屋子和围绕着的院子。打扫的干净,东西也齐全。 到嘴边的疑问她还是咽下了,问那么多有什么用,不如不知道。 谢过十五后,陈娇娇站在门口,看着他走上马车。 从皇宫来的马车,又回到了宫里。 她长久的看着,直到路上已经没有扬起的尘土了。 “小姐。” “走。” 关上门,陈娇娇还是忍不住捂唇哭了出来。 想念不讲道理,随风而起,不随心意而逝。 小月知她难过,什么也不问,只陪在身边。 晚上特地做了些她喜欢的甜的东西,陈娇娇尝了两口。 笑着夸奖好吃,却放下了筷子。 寄托时间能抚平一切。 来到这也有三四天了,家中的东西也用的差不多了。 一早,陈娇娇拽住小月,“走,咱们上街溜达溜达去!” 她高兴,小月也高兴,连连的答应。 早市热闹,有卖早点的铺子,有糖铺,卖衣裳的应有尽有。 “小姐,这里好多卖糖的店啊。奴婢从那一路走来,这都是第五家了。” 小月不解的掰着手指头算着,陈娇娇拉长音嗯了声,也不懂。 “或许这里人爱吃甜食,卖的好。咱们进去看看。” “哦哦。” 刚进去陈娇娇就看到自己喜爱的橙子味糖,摆在正中间明显的很。 她高兴的指着问,“老板,这是怎么卖的,给我称一点。” 老板是个利落的中年男人,看了看她笑开,“小姐好眼光,这是咱们今早刚做出来的,我都没来得及尝尝是什么味道。不要钱,小姐要吃就拿去,帮着咱们做做宣传就行。” “不要钱?” 陈娇娇懵了下,连连摆手,“这怎么行呢,您做生意我得给钱的。” “您太客气了,几颗糖不足挂齿。您要是喜欢,下次多来买点。小本生意做的就是回头客。” 老板格外热情的直接装了好几袋子,强塞到小月手中。 小月哎哎了两声,眼神询问着陈娇娇。 陈娇娇有点发蒙的眨巴眼睛,没在外头生活过,难道都是这样的? 一点糖交个朋友?然后出去帮着宣传,生意是这么做的吗? “那,那好,谢谢您,我们会帮着宣传您的。” “客气了,小姐慢走,下次再来。” 一头雾水的陈娇娇往前走了两步,时不时的回头。 小月也不明白,呆楞的捧着糖,跟上。 走过卖衣裳的店,里头挂着匹红绸子看上去就是上好的成色。 陈娇娇叹了口气收回视线,身上的钱是够用的。 但她们两也不能坐吃山空,还是不要买太多衣裳了。 “哎小娘子,”刚走了两步,身后一个女人就用扇子拍了拍她的肩,绕着她转了一圈。 “哎呦,小娘子真是上好的胚子。来这来这,你让我给你做套衣裳,然后啊你就站在我这门口,给大家展示。” “做套衣裳?” 陈娇娇刚要拒绝,女人已经上手量她的身了,“是啊,做好了你来取就行。还要什么钱啊,咱们这是双赢互利。甭跟姐姐客气,姐姐以后用你的地方多了去了。” 陈娇娇哦哦了两声,老实的张开手,眼巴巴的看着女人选择了她刚巧看上的红绸子。 吃惊之余,脑子一片糊涂。 从这家店走出来后,沿街只要她多看一眼的东西就被人拉住,塞到手里。 都不要钱,逛了一整日,除了一串糖葫芦要点小钱外,手里的所有东西一分钱都不要。 “小月小月,我觉得他们能听到我的心声!” 陈娇娇很认真的开口,小月想笑又强行忍住,“说不定是您漂亮,惹人喜欢。” “你说,宫外的生活都是这样?” 小月摇摇头,她进宫前也不是这样的啊。难不成是变了? “要不就是这里民风淳朴,大家互帮互助?” 陈娇娇想着好像有点道理,“嗯,那我一定要好好帮着他们做宣传。” 拿到衣服后她恪尽职守的在路上来回走,想吸引人来。 还惹得老板娘发笑,陈娇娇实在不明白,做生意不图钱那能图啥。 在这生活了几日,她吃穿用度都不用费心。 和这里几家老板相熟后,日日不是叫她品尝试吃,就是麻烦她试穿,戴着看看,拿着玩玩。 他们摆弄她,像是自家的小女儿,各个年纪都在她父母辈了。 陈娇娇也不好意思薄了他们的面子,老老实实的照做。 “小月,我都有点害怕了。” 等他们走后,陈娇娇趴在桌上仰天长叹。 “小姐有什么怕的,他们还能吃了咱们不成。奴婢看小姐就安心用着,他们也不像是恶人。” 小月倒是比她先适应,现在都不奇怪了。 陈娇娇只能嗯了声,长长的叹气。 这离皇宫并不远,坐在窗前,能看到远处藏的虚无缥缈的皇宫。 有时候她会长久的看着,虚虚的勾勒着皇宫的形状,猜测哪一小点会是永明宫。 那里,有她的爱人。他会在做什么呢? 也在想念她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奇怪 “小月,惠子姐今日叫咱们过去,走了。” “等等我小姐,我来了。” 两人宛若姐妹似的挽手,说笑着往成衣铺去。 却看到街上有好多人围成了一团,中间一个年轻的男人在拉扯一个老人家,神色焦急。 “母亲,您快跟我回去。这是什么地方啊,您非得在这,您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快走。” “啊小姐,我想起来我忘了东西,您能不能陪我去取一下。” 陈娇娇被小月拉的踉跄了下,但还是听到了。 “这是什么地方?”她愣愣的重复了一遍,“没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那日问十五的时候,十五只说是靠南边的小镇子,很安全,叫她不必担心。 她也就真没操心了,可现在她不明白了,这儿住着的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好奇怪啊,你等等。” 小月吞咽了两下,身侧的手捏住衣角,慌忙开口,“我看这可能是个疯子,小姐别管了,惠子姐还等咱们呢。” 那个男人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猛的回过头,“我才不是疯子,你们才疯呢!母亲,这根本不是咱们家!” “他母亲一定是健忘了!” “你别乱说,我母亲好好的!” 两人在耳边吵闹,陈娇娇烦的抬手,“都闭嘴。” “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住在这的吗?” 老人点了点头,不满的拍了自家儿子一巴掌,“是的姑娘。他在京城读书多年,没回来。我说家里有变化也是应该的,他非不信。” “哪有过来的路都变了,我问了四下才好不容易找着。” 若是这样的话,陈娇娇哦了声,“许是修缮了道路,所以有改变。你从京城来?” 男人这才将注意挪到一边,嗯了声突然发觉眼前人长得格外不同。 眼生,漂亮的太过突兀了。 “是,在下于珂,在京城念书。姑娘好像有些眼熟。” “或许你在京城见过我,陈娇娇。” 想来他应该在外读书多年,连回来的路都变了。 陈娇娇打消了奇怪的想法,于珂一身读书人的打扮,朴素又干净。 粗糙的脸上不难看出平时不多注意这方面,右手还拿着本书。 “你说,他有没有点像许成博。” 小月哦了声,“您这么说,我才想起来他到底哪眼熟了,天下书呆子都是一家人。” 两人压低声音说小话,于珂挠了挠头,还是认真的劝告,“娇娇姑娘还是快点离开,这我总觉着不对。” “谢谢。” 陈娇娇礼貌笑了声,转身。去找了惠子姐取衣裳,几人坐着聊了会儿才回去。 第二日一早,推门陈娇娇就看到于珂拿着本书念念叨叨的来回走。 她觉着好笑,站在门口看着他从一头走向另一头,摇头晃脑。 背完书后于珂抬头才发现她,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娇娇姑娘。” “早,在背书?” “嗯,想考学,多看点书。” 陈娇娇笑了下点头,莫名其妙的想到说不定以后他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帮助他。 “你从京城来,当今陛下你觉得如何?” 当街聊不太合适,陈娇娇引着他坐到院子里。 两人聊着,她发觉他言语间不乏崇拜,这就好。 多的她也听不懂,就当打发时间,反正无聊。 一来二回,两人相熟起来。 于珂每日带本书来给她看,两人坐在一起安静的看书,互不打扰。 就是小月每每都插入两人间,板正的坐着,像块木头板子。 白日被填满,陈娇娇发觉自己不可避免的在夜晚想起他。 这个时辰,他说不定也没睡。 想着想着,她就强行闭上眼,不许自己再想。 “啊!小月!” 从房间里冲出来,陈娇娇浑身发麻,砰一下撞进一人的怀里。 太过熟悉,导致她下意识的抱住,“猪猪!” “什么?” 陈娇娇可怜巴巴的伸长手指着屋里,吞咽了下重新说,“蜘蛛!” “在哪?” “里头里头,好大一只,长腿了会爬,爬的特别特别快。” 祁宴强行忍住笑,不能笑啊,多大一只‘猪猪’,多危险啊。 他抬步走进去,确实看到了‘猪猪’。 “你能不能不要在里面弄死,你出来弄死嘛。” 祁宴从门口折了个树枝,将‘猪猪’弄出来,扔到地上。 一点大的蜘蛛,随它爬出去。 看到蜘蛛的路径爬出了大门,陈娇娇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 又猛的转回头,不解的瞪大眼睛。 他这个时辰应该在这吗,不是不是,他为什么会在这? “这么不想看到朕?” 祁宴扔掉手中的树枝坐下,从何舒明那张嘴里听说,他的小姑娘最近又惹了个‘许成博’。 这些天他其实是在纠结,到底是养她在这好些呢,还是宫里好些。 现在看来,他的决定没有错。 “不是。” 陈娇娇鼓了鼓嘴,只是没想到还能见到他。 突然相见,她有些措手不及,第一次无话可说的尴尬。 “朕饿了。” “嗯?” 陈娇娇歪头,这才看到他食指沾水,在桌上写下了好大一个饿字。 扑哧一下就被逗笑了,“宫里没人管陛下饭吃吗?” 祁宴摇头,啧啧了两声,颇有种不满附和她的意思。 “晚上小月熬了些粥,吃吗?” “可以。” 走到厨房,陈娇娇摊开手,认真的指了指生火的地方,和冰冷的粥。 祁宴懂了,意思是他得自己动手,才有吃的。 两人折腾了半天,才喝上热粥。 陈娇娇撑头坐在一边看着他吃,没忍住笑了出来,“真的没人管陛下饭吃哎。” “朕确实可怜。” 吃完后已经不早了,陈娇娇还没想好如何的时候,祁宴径直走向床边。 “太晚了,宫门落锁了,朕借住一晚。” “陛下还能进不去宫里?” “天子与庶民同罪。” 他半点不搭理她,躺下闭上眼,身上还盖着她的被子。 陈娇娇犹豫了下走过去,戳戳他的胳膊,“陛下占了我的床。” “床不小。” “那你往里面去点嘛。” “你不是喜欢睡里面?” 陈娇娇泄气的哦了声,从他身上爬了过去,躺到里面。 只一床被子,她不客气的夺了过来,他也没再争抢,安静的闭眼。 她倒是于心不忍了,小幅度的给他盖了点,收回手。 陈娇娇以为自己今夜肯定睡不着,没想到一觉就睡到天明。 早上醒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身边空荡,她揉了揉眼睛爬起来,“小月,陛下呢?” 院子里的小月抬起头,啊了声,看她意味深长又复杂。 陈娇娇懂了,张嘴实在不想解释自己没疯这件事。 他来了又走,没让任何人知道,或许真是她的一场梦。 到了晚上,她坐在软塌上发呆,房门又一次被打开。 如昨日一般,他走到面前,沾水写下好大一个‘饿’字,有种撒娇耍赖的意味。 陈娇娇抿唇,塞了他几块糕点。将晚上吃剩下的东西热了热,祁宴也没嫌弃。 一连三四日都是这样,他晚上来,白天走。 她陪着吃顿饭,睡一觉,两人仅此而已。 没有过多的言语,简单又奇怪。 可陈娇娇心里清楚,他每晚过来,一早又要骑马离开,很累也很折腾。 她贪恋见到他的机会,所以两人都不再提起那些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请为我停留 家中的东西用完了,又要上街了。 陈娇娇现在都有点怕,这里人未免太过热情,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和小月一路走一路聊着,手里就又满上了。 不是糖果糕点,就是用的玩的。 小月像是习惯了似的,不客气的拿下。 “小姐,惠子姐今日叫咱们再去一趟。” “这都第五件衣裳了,惠子姐白白给我做了这么多。” “小姐好看呀。” 每次都被这句话搪塞过去,陈娇娇无奈的走进去。 铺子里没人,像是出去了。陈娇娇探了探头,看到桌上整齐叠着的衣裳。 刚想写个条子,先拿走,一眼看到压在衣裳底下的账本。 她好奇的拿起翻了下,里头只有她一人的记账。 而且每笔账目后头都画上了勾,意味着有人结了账。 “小月,这是你结的吗?” “啊,是,是的是的。” 陈娇娇扳起脸,严肃的再问了一次,“家中钱一分未少,你用什么结的。老实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月拧着袖子,小脸皱成了苦瓜。在陈娇娇的逼问下,只得支支吾吾的开口。 “我也不想瞒着您,十五说不能说。” “十五?你跟他有联系?” 陈娇娇察觉出很不多,拉住小月往外走,“你快说!” 凭心而论,小月本来就不想瞒着,现在也一股脑的全倒出来了。 “这里是陛下为您建的,根本不是什么镇子。他们不要钱,是因为陛下会给。但是他们不知道您是谁,只知道一位公子会为您结账,您想要什么拿就成了。” 陈娇娇听着愣了,随后吃惊的四处看。 所以这一整个镇子都是哄着她玩,难怪于珂说这个地方不存在。 平地而起当然不存在,他呆不呆啊,从哪找来这么多人。 “你怎么不早说呢。” 感觉她没有生气,小月试探的开口,“十五不让我说,我错了小姐。我会把您的事和十五说,然后十五告诉何将军,何将军告诉陛下。” “你啊!你们啊!” 用了力气点开小月的脑袋,陈娇娇也不是气,只是无奈加上不可思议。 只有他这种榆木脑袋能想出这样的主意,难怪这次放她离开的时候那么果断。 原来还在他的掌心,压根没离开。 她一步一跺脚的往回走,打算今晚跟笨蛋算账。 “娇娇姑娘。” 于珂的声音从身后传出,陈娇娇回过头,“有事吗?” “有,”男人漏出一口白牙憨笑了两声,走过来,“我要回去考试了,跟你说下。” “那太好了,你好好准备,一定能行的。” 于珂用力的嗯了声,伸出右手,“要是有机会京城见。” “嗯。” 难得有如此纯粹之人,两人间的友谊从头就不参杂半分其他。 陈娇娇也很为他高兴,握住他的手,将手中刚得的糕点给了他。 多念叨了两句,让他注意身体。 一转头,才看到不远处站在门边的男人。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去了。 “你,不会和十五说了于珂?” “我说了。但就说您和他一块儿读书,其他什么也没了!” “小月你真是我的好姐妹。” 陈娇娇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摔到小月怀里,快步跑了回去。 推开门,她讨好的探脑袋进去,“陛下。” 欢快的像是报春的黄鹂,看到他垂头吃着东西,她赶紧走进去,“冷啦别吃了,要不热一下?我这有好吃的糕点,陛下尝尝?” 完了,好像有人不太高兴。 陈娇娇一个头两个大,坐到祁宴身边,摇晃他的手。 他没理会她,依旧吃了两口已经凉了的菜。 “好陛下,别吃了。尝尝这个糕点,很好吃的。” “朕不是为了好吃的来的。” 筷子碰到碗边,清脆的啪一声,似乎忍无可忍。 闹脾气的他像是没了爪牙的小狼,撕咬了一阵谁也没吓唬着。 陈娇娇当然知道,宫里什么好吃的没有,他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这点凉掉的饭菜。 “我知道,阿无别生气了。你从何舒明那听到什么了,我和于珂清清白白,他要回京城考试,我送送他。” 祁宴听着没说话,垂头一直看着杯子上的纹路。 是他亲自选的这些器具,既希望她用好的,又不能太张扬,那两日他日夜在准备这些。 她可以和任何人成为朋友,唯独不可怜他。 永明宫森冷,他实在呆不下去了,才出来找她。 好想她。 “朕哪里对你不好吗?” 每每听到他说这样的话,陈娇娇心里总是很难过,他将能给的全给她了。 哪来的不好。 “阿无。” 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阿无,我只喜欢你,骗人会变成猪。” 眼眸相交,陈娇娇轻轻的落下一吻在他唇边。 “我不成为你的皇后是因为不能,但在我心里我早就是你妻子啦,阿无是娶了我的人。” 她微微笑开,祁宴拧了下眉,拉住她的手,“朕不在乎,没人能不允许朕娶你。” “可我在乎,我不想你被他们难为,不想你没个太子。” “娇娇,”祁宴打断了她的话,抬眼眼眸中如同火焰在深处燃烧,“朕此生不可能娶任何人,除你之外。你要是不给朕个太子,那朕就没有皇后,没有太子,一直这么下去。” 他说的决绝,陈娇娇结舌了一瞬。 “这些是朕该考虑的事,与你无关。” “阿无,你不能这么胡闹,你现在是陛下。” 胡闹的是他吗,祁宴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 他是认真的,“行,就这么下去。朕便做第一个没有皇后,没有太子的皇帝。” “阿无!” 陈娇娇哎呀了声,晃了晃他的手,苦口婆心的人现在成了她。 她自己都觉得有趣,明明不是计较他人眼光的人。 但她希望他好,希望他比任何人都好。 “王伊然呢,你考虑下她父亲啊。” “她走了,和十五曾经的一个兄弟一起走了。” 这回,陈娇娇反应了很久很久,“你不是把她杀了?” “才没有。他们说私奔了,她父亲最近忙着这事,没脸找朕麻烦。” 他耸肩,一脸单纯无辜,陈娇娇吞咽了下,舔了舔唇。 再一次确定他没有杀人。 “哇!王伊然能和人私奔,这简直是太阳从南边升起。” 她操心别人的事,一个抵得上两个,祁宴不悦的皱了下眉。 “娇娇,看在我婚服都做好的份上,别不嫁给我。” 他伸手环住她,鼻尖蹭了蹭她的脖子,陈娇娇大脑一片空白。 再一次听到他斩钉截铁的说出除她外没人会成为皇后。 有狗咬住了她的耳垂,诉说着思念和委屈。 其中还包括有人倒水烫着他了,没人疼没人爱,饿着了。晚上一个人睡觉,睡不着。 堂堂一国皇帝,不知道的以为是哪家小乞儿。 陈娇娇从心的抬手抱住他,舍不得他真的一个人。 不过分开几日,两人都无法习惯,更加确信无法离开彼此。 她一定会成为史书上的败笔。 但现在陈娇娇不太在意了,如他所说,死都死了谁还管那些老东西。 更深露重,两位早早床上歇息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婚 安平三年,街头巷尾传的都是明日的封后大典。 此次于往日不同,除去了繁琐的纳彩和礼部的批文。 皇后的轿子得从京城绕一大圈,再进宫。 此刻坐在铜镜打哈欠的陈娇娇可不觉得这是个好事。 昨晚,“朕就是要大家都见见朕的皇后。” 幼稚的傻狗执意,一来二去她多了好多事。 从宫外回来时,陈娇娇其实想改个名字,也算是亡羊补牢,稍微补救一下。 无人知道总比顶着亡国公主的名字成为皇后强。 他非说不行,就要娶她,娶的就是陈娇娇,没有更改的必要。 那些老东西管不了他娶谁。 “像是宴哥哥说的话。当时都吓死我了呢,我还以为就这样算了呢。” “嗯。” 她也以为,陈娇娇笑了下,再一次听到一梳梳到尾这样的话。 许多年后说起这场大婚大家还是赞不绝口,就现在还能从地缝中抠出金箔呢。 高头大马,马上人展颜,唢呐声十里外都能听的清楚。 根本不像是陛下封后,倒像是娶到心上人的少年郎。 更不说八抬大轿,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居然是十六抬,每一台都需四五人才能抬起。 有人猜测一半是嫁妆一半是彩礼,合在了一块儿。 之后谁家结婚,娘子都撒娇以这个为标准要求,可不能差的太多,羡慕的直眼红。 谁人不感慨这传闻中的公主,她的一生宛若画本里的故事。 津津乐道,被编在戏剧里,说的都是那山穷水尽下宣之于口的爱。 帝后恩爱,龙凤呈祥。 她蒙着红盖头走出来,只能看到她窈窕曼妙的身子骨,和玉手纤纤,从嫁衣中伸出扶住婢女的胳膊。 看热闹的人中有大部分是奔着那天仙去的,不看一眼多亏啊。 马车进入宫中,被人牵下,两人间用个红绸相连。 携手向上,站在一处俯视天地。 幼年相伴,不曾离开半步。 站在爱的顶峰,嘲笑时间的无能。 都这样了,也没能给他们分开。 他没有行迎娶皇后的礼,选择了拜堂成亲。 虞氏哭的颤抖,坐在高处,无颜受这一跪。 在二拜高堂的呼喊声中,年轻的天子比身边的娇娘先一步弯了膝盖。 盖头下陈娇娇闭眼掉下泪水,与他平行相跪。 跪了天地祖宗,高堂亲朋,他们就是夫妻了。 礼成后,陈娇娇直接被送入了永明宫。 不知后世会如何描述这场荒唐的封后大典,她只知道一个嫁给了心上人,一个娶了爱人。 开门声轻轻,陈娇娇一下子从床上跳起,蒙着盖头她不太能看到路。 但仍旧快步朝声音跑去,有人伸手抱住她,耳边传来他无奈的叹气。 她知道他一定会接住自己,而自己可以毫无顾忌的奔向他。 “阿无,你跟我来。” 被她牵手到门前的空地,祁宴不明白的侧头。 “二拜高堂。” 她冲着月光的方向跪下,祁宴才知道是何用意。 今日他犹豫过,但那是她的母亲。 他想娶她。 不想再计较了,太累了,只想早一点再早一点拥有她。 身侧人跪下,陈娇娇深深的弯了腰,额头碰地。 今生无缘,下辈子定拜在父母膝下。 此生的缺憾,无以弥补,望来生二位再给娇娇一个机会,成为祁家的儿媳。 眼前猛的天旋地转,陈娇娇还没来得及反应,先呀了声搂住祁宴的脖子。 “干嘛,新郎官这么等不及!” “朕等了太久了。” 祁宴用脚勾上房门,将她放在床上。 缓缓挑起她的盖头,盖头下她的澄澈的眼睛里一点点倒影出红烛的光亮。 她如墨般被养护的很好的头发高高盘起,红色的宝石垂下镶嵌在布摇上。 轻轻的随风摇摆,碰到她娇嫩细腻的脸颊,又不忍似的远离。 今日比往日的妆容更浓艳了几分,衬的她盈盈美丽。 额头上贴的花细是朵盛开的牡丹,和袍子上绣的一样,笑眼盈盈的望向他。 这也是陈娇娇第一次见他穿正红色,黑发用鎏金冠束起,显得他更有种勾人魂魄奇异的美。 他的眼生的这样好看,荡漾着缠绵的情意,绯色的唇角挂着熟悉的笑意。 瞧见他捏住盖头的手微微颤抖,陈娇娇也不住的红了眼眶。 从未见过他紧张,不知道会是这幅可爱的模样。 “娇娇真好看。” 眼见他有种要剥了她的意思,陈娇娇赶紧笑着推他一把,“把合卺酒喝了。” 喝了酒才算礼成。 “是要喝。” 祁宴把自己那杯一饮而尽,拿起另一杯,在她惊讶的眼神中含在口中喂给她。 扬头被灌下酒,陈娇娇不满的撅起嘴,“刚还说你竟然合规矩了,你哪里有规矩!” 祁宴笑了声,起身压了过来。 没有人敢闹他们的洞房,完颜和雅叫着说一定要来闹个翻天,现在也老老实实。 唯有何舒明小心翼翼试探的敲了下门,被钉在门上的手刀吓跑了。 陈娇娇抿唇,他刚在外头被拦着还是意思的喝了几杯,身上有酒水醇香的味道。 混杂着沉水的香气,晕晕乎乎的交叠在鼻尖。 “阿无。” “嗯?” 她凑上他的唇,任凭口脂染红他的唇,直到花了所有妆容。? 第一百一十九章 母凭子贵 夏去秋又来,祁宴撑头看着下面。 他发誓这是他此生最头脑发蒙的一次早朝,招手叫何舒明现在立刻把陈娇娇叫来。 何舒明都习惯了,时不时咱们的皇后娘娘就陪着上早朝。 大家纷纷震惊加谴责这种行为,只有他知道。 是他的好皇帝一大早哄着小姑娘,连抱带撒娇的非拖着人家陪。 现在朝臣只要说什么不好听的,桌下男人的手就戳戳身边人。 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别人看不到,他何舒明看的最清楚。 “呀,王伯父,哪来的风又给您吹来啦。” 王伊然离开后,她父亲便称病在家修养,好长时间安安静静了。 陈娇娇从门外走进来,笑着看到了一个熟人,也知道他为什么叫来她了。 即便多次见到这位皇后娘娘,也是后宫唯一的主人,陪着上早朝。 朝臣们还是唉声叹气,暗道世风日下。 坐到他身边,陈娇娇懒得管下面人噎死了似的神色。 看了一会儿她明白了,下面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老的比她母亲还夸张的女人。 竟然是容涵。 完全看不出当初的相貌,佝偻着身子宛若老妇人。 有多久没见到容涵了,她重新回来还带了个孩子。 扯着她衣角站在她身后的小男孩,怯生生的眼神里透露着恐慌。 “陛下,当年臣妾与您和大家走失,小燃是您的孩子啊。” 桌下陈娇娇重重的打开男人的手,何舒明咳嗽了两声,后退到角落里,当作没看到。 这么久才出现,陈娇娇唯一能想出的理由就是掩盖孩子的年纪。 “你干什么了?” 压低声音的询问,祁宴立刻摆手,“不是朕的,朕什么都没干,绝对不可能是朕的, 朕指天发” “闭嘴,回去跟你算。” 被瞪了一眼的祁宴老实的坐好,桌下手悄悄的去摸雀雀的小手。 啪一声响彻在寂静的殿里,大家纷纷昂头找寻声音的来源。 何舒明: 见过认干儿子的没见过认干孙子的,容涵现在带着这个唯一的皇子出现。 还是由王丞相带进来,美曰其名为陛下寻到了人。 陈娇娇用脚趾都能想到是什么原因,对上老头骄傲得胜的表情。 她开口,“昨日收到了伊然妹妹的信,她说自己现在很开心,生活的很好,叫本宫与陛下不必忧心。” 她确实收到了王伊然的信,信上王伊然解释了离开的原因。 她身体从小不好,命不久矣,本就不是奢望久寿的人。 只希望在有生之年不像缠住四肢的猪狗,绕着柱子转。 而且现在她被身边的男人细心照料,身体也好了很多。 陈娇娇为她高兴之余,不免感谢。 当初陛下迅速借坡下路,给王伊然直接顶了个皇后的头衔,她与人私奔便成了诛九族的大罪。 不过陛下仁善,放过王家上下老小,条件就是闭嘴老实。 王老头这人是个读书人,心气高,有话就说。自诩忠义,在朝中也算是个顶梁柱。 真要倒了的话,陛下反倒要废更多的神,陈娇娇也不打算给人气死。 笑眯眯的看着下面脸色铁青的老头,自然也忽视不了容涵怨毒的眼神。 “既然如此,臣想陛下失而复得,必会好生对待受了苦的小殿下。” “伊然妹妹叫本宫跟伯父说一声,她挺好的,就是目前不打算回来叫您不必忧心。” 下面有人捂嘴小声偷笑,王丞相脸色越发涨红。 一家子都是堂正之辈,就出了这么个叫人抬不起头的逆女。 还不停的被人戳着脊梁骨,“臣觉得总得滴血认亲!” “还认什么亲啊,熹贵妃重新回来,还安全的带回了小殿下,本宫高兴还来不及。肯定会好生对待,伯父就放心。改明有时间,娇娇去伯父府上做客呀。伯父,娇娇想吃你们府上的紫米圆子了,您叫人多做些,别那么小气。” “哼,老臣命人给皇后娘娘送!” “伯父这么好呀。” 瞧着好像差不多了,祁宴摸摸鼻子,再一次凑上去,“不是朕的,朕什么也没干,朕发誓。” “你就是发毒誓,今夜陛下也难逃一死。” 雀雀面上端的是温柔的笑脸,站起来走出去。 祁宴拍了下何舒明的胳膊,追了上去。 “心肝,你听朕解释成吗?” “行啊,赶紧的。” 陈娇娇倒了杯茶,吹开茶叶,抿了口。 “来,朕给你演示一遍。” “哎哎,别动手动脚,我现在不想搭理您。” 被人拽到床边,陈娇娇嫌弃的拍开。 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事儿,没第二个人知道,他一个人瞒的还挺严实。 祁宴还是黏到她身边,“那晚她给朕下药了,朕去你的房间,她穿着你的衣服。” “哦~这样的啊,难得陛下心里还有我。” 亲上炸毛的雀雀,祁宴拉着她跌到床上,抱她在身上,“她一直说是你,那药朕没中过,也不知道。” “演示就演示,不要动手动脚!你怎么知道你没有昏头,真干了。” 有人耳朵被割掉了似的,昂头亲她,像是很委屈求她的安慰。 陈娇娇莫名其妙就被扒了个干净,莫名其妙的就陷入他的温柔乡。 说是演示,却实打实。 被折腾后,她睡的正香,被人从床上抱起来。亲醒,指着床单。 “这就是为什么朕知道自己没有干。” 陈娇娇一瞬烧红,支吾了两声。他一脸认真诚恳,她又不好发作。 明白了他为什么必须得演示一遍了。 “陛下真是身娇体软易下药!” “朕真没碰她,宝贝。” 被他抱起,陈娇娇哼了声,勉强信了他的鬼话。 “那你打算把他们怎么办?” 祁宴一手撩开她的碎发,一手抱起她,“杀了。” “哦,我想去看看。” “脏。” “不见血,你忙去,我去找点乐子。” “那你冤枉了朕,还打朕的手,娇娇是不是得表示下。” 陈娇娇甜甜的弯起眼眸,狠狠的咬上他的唇。 一左一右的咬破出血,“对称!” 赶走他,陈娇娇心情大好的出门,半道正巧遇上完颜和雅。 “你就这么原谅宴哥哥了?他可是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了哎,你不生气。” 完颜和雅不敢相信的来回确定她真的是陈娇娇,没被人调包。 “他没有。”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十五娶了完颜和雅后,她就常常在宫中了。 “你怎么知道?我说,宴哥哥他自己都不一定确信,毕竟中了药哎。” 怎么说呢,陈娇娇长长的嗯了声,“雅雅,你回去和十五试一试就知道了。仔细看床单,你就知道陛下为什么知道了。” 完颜和雅不解的挠挠头,什么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又知道的,她在说什么绕口令。 但是随便,没闹矛盾就好。 “去找那个女的的麻烦怎么能不带上我呢,等等我。”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有两人轻声说话,陈娇娇停住脚步听墙角。 “今晚上陛下一定会滴血认亲的,你想个办法叫血相融。” “奴婢,奴婢不敢啊娘娘。这,这可是欺君之罪啊,您” “闭嘴!现在那个狗东西算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陛下怎么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母凭子贵。她陈娇娇连这个道理都没明白。” “把你家十五叫来,我怕等会有疯子找事。” 完颜和雅哦哦了两声,小步的跑走了。 陈娇娇拍了拍手,走出去,“妹妹说话呢,本宫来的不是时候了。” 容涵吓了一跳,小翠更是直接躲到一边,颤抖的不敢抬头。 “陈娇娇!” 话音未落,小月的巴掌便落了下来。 陈娇娇温和的抚着手,“本宫现在是皇后了,妹妹不能不懂规矩呀。” 脸被打的发烫,容涵咬牙瞪上她。 却瞧见她身后走过来的大批护卫,乌央的包围了整个殿里。 看到何舒明走过来,陈娇娇也有些诧异,她只叫雅雅带十五过来。 “咳咳,宴哥哥说了,宝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脏手,回来他要检查。” 完颜和雅故意放大声音说的话,逗笑了陈娇娇。 “你还学上了。” “那是,宴哥哥让我们都过来帮你。” “这有什么好帮的,来个十五带把刀就行了。” 听到这容涵脸色一瞬惨白,等到现在等来的不是册封,也没有滴血验亲的步骤,反倒是杀人灭口。 “不,不可以,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吵闹的负鼠在脚边扭曲,被人压住,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嘘。” 女人伸出食指碰上唇,俯视她的眼眸里全然是冷漠和厌恶,和在大殿里看到陛下时一摸一样。 那时候她心里就一沉,要不是有人拦着她怀疑陛下会当场弄死她。 “不可能的,不可能,我有陛下的孩子,我怀了陛下的孩子!” “你得了什么妄想症,本宫心慈,一杯毒酒送你上路。” 想了点别的方法,陈娇娇懒得麻烦了。生命的最后给个痛快,她确实心慈了许多。 “不不不,你不能这么做,陛下不会同意的,我要见陛下。你不得好死陈娇娇!” “不想死也行。来人,砍断手脚,送去合仙殿,好生伺候着。” 何舒明愣了下,和十五对视一眼,不确定说的是真是假。 完颜和雅推了把十五,“去啊,皇后娘娘都说了。砍断双手双腿,狗一样拴住脖子,扔到那个闹鬼的殿里,自生自灭去。” 一声声容涵卸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上,如同腐臭的肉。 眼前的女人转身离开,她猛的大笑。 笑声由小到大,从嘲讽到咒骂,挣开禁锢,朝着柱子撞去。 砰一声,笑声断了。 陈娇娇侧了下头,瞧见门边瑟缩的男孩。 男孩也看到了她,脸上漠然的表情一瞬变换,“干娘!干娘你怎么了,干娘!” 干娘?陈娇娇没再管,反正要死的命,转身回了永明宫。 晚点的时候她得到了消息,“回娘娘的话,老奴检查了她确实不像是生了孩子的身体。老奴能确定,不敢哄骗娘娘。” “下去。” 这样说,那个孩子不是容涵亲生的。 陈娇娇想了会儿,坐到祁宴腿上,被他喂了颗糖。 “在想什么?” “那个男孩还挺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和容涵撇清关系。叫人去查了,他岁数大概在三四岁左右,大了点。陛下确实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那当然。” 小狗插上花孔雀的羽毛,骄傲的摇晃尾巴,凑上来亲亲她,陈娇娇嫌弃的切了声。 对于小孩子的去留她还有点于心不忍,真杀了心里难安,何舒明也下不去手。 不杀了,难不成留下。 她一直在调养身体,他也说不急。 突然多出个皇子,又一夜间死了。虎毒不食子,不知道外界又该怎么说了。 陈娇娇叹了口气,耷拉脑袋在他肩上,玩着他的左手。 将他的手指缠绕成个‘麻花’,‘麻花’解开后捏住她的脸,用力的亲了口。 “阿无!”? (我有个朋友想知道,如果大哥的番外还是有点惨兮兮,兔子会被宰了涮火锅吃嘛??~) 第一百二十章 棠棠 “父皇,抱抱。” “棠棠,来。” 祁宴小心的将小肉球抱在腿上,整理了下小姑娘的衣裳。 小姑娘粉圆的小脸鼓起,大眼睛在小脸上显得格外可爱。穿着粉粉的颜色,更是让人舍不得丢手。 殿里挂着的画,变成了一副字。 【朕不喜欢小孩】 雀雀儿写的,裱了起来挂在他脑袋顶上。 那谁能知道,她生出了缩小版的自己来。 简直和她小时候一个模子,不同的是棠棠更加乖巧,对所有的人都很有礼客气,软软的脾气一点不像两人。 才四岁就招人喜欢的紧,他都止不住的想以后要是嫁人了可怎么办。 晚上,陈娇娇犯困的揉眼睛,被人抱在怀里亲了一口。 她撅嘴想他怕是照顾棠棠惯了,老是把她当棠棠。 揉揉抱抱的,也不顾忌。 调养了一段时间的身子,二年多她当时差点以为自己再也不能拥有个孩子了。 好在是查出有了身孕,查出来时已经三个月了。 棠棠懂事,从不折磨她,平平安安顺利的拥有了个小公主。 “娇娇,你再生个小娇娇呗。” “阿无!不过棠棠确实不像你,一点都不像哎。” 祁宴嗯了声,搂住她。 呼吸相交,陈娇娇笑着点上他的鼻尖,阿无这么好看的脸没能遗传给棠棠。 真是可惜了,她凑近亲上他的唇,被他一把压在身下亲了好一会儿。 闹过后,没睡多久,陈娇娇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怀里。 睁眼才发现是个小东西,“棠棠!母后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和我们睡。” 不管小姑娘如何撒娇,陈娇娇认真的将她抱下去,“不可以哦,快叫月姑姑带你回去。” 棠棠可怜巴巴的眨巴着大眼睛,看向自己色厉内荏的父皇,委屈的呜了声。 “我刚刚才爬上来。” 一步三回头的往门边走,扑进小月的怀里。 小月就猜到会如此,心疼的抱起小公主,小公主撅起的小嘴要把她心看化了。 “好公主,奴婢回去给您讲故事,好不好?” 祁棠不乐意的点了点头,小脸耷拉在小月肩上。 经过无为宫的时候,她啊了声,挣开小月的手。 “月姑姑,我想去找燃哥哥。” “哎公主不可以!” 小时候管不住娇娇公主,现在管不住娇娇公主的女儿棠棠公主。 小月急的上火,这话可太耳熟了,可太不想听到了。 “月姑姑求求你了,不要告诉母后,棠棠会听话的。” “小月,帮我瞒着,不许和母后说哦!” 祁棠牵住小月的手,撒娇的亲了口她的脸,快步朝无为宫里跑去。 “燃哥哥。” 殿内这个时辰了还点着灯,桌前的男人抬头,下意识的皱了眉。 垂眸放下手中书的一瞬,收敛起眼底的厌烦。 开口声音温和,“棠棠不是答应过哥哥,不会晚上过来吗?” 祁棠嗯了声,有点不好意思的跪坐到他桌子边,“我睡不着,想跟燃哥哥说话。” 宫里只有他一位哥哥,从小她就很喜欢这个温柔的哥哥,安静又很照顾她。 但父皇总不许她找燃哥哥,所以她只有偷偷的来。 “哥哥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瞧着书中繁琐的字,祁棠就头疼,鼓起小脸哀叹了声趴到桌上。 祁燃没说什么,起身将书放到架子上。 一转头对上小姑娘盈盈的大眼睛,跟着他,好奇似的。 她生的漂亮,格外漂亮,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女婴。 在他们那,女婴是用来交换的,饥饿的时候便伸手向她们。 随着流民从西边往南走,一路上他也不是没有被强行喂过。 为了活着。 祁燃眨眼,收回视线,“棠棠快回去,不早了。” “我今晚可以和哥哥睡吗,好远好远,我不想走回去。” 之前用这个理由留下来过,祁棠再次故作可怜的撒娇。 双手合十,搓了搓,果然等到他点头了。 “哥哥是最好的啦!” 小姑娘欢喜的奔向床,祁燃重新坐下,知道今夜自己又不能睡了。 他们这种贵人总是这样,从不曾考虑别人,一心只有自己。 躺在床上的祁棠偷偷的闻了下沾染上他身上浅淡香气的被子,小心翼翼的看向坐在不远处的人。 “哥哥,我明日就五岁了。” “嗯,棠棠想要什么礼物?” “哥哥送什么我都很喜欢的!哥哥晚安。” “嗯。” 她翻了个身,过了一会儿似乎睡着了。 祁燃的笔游走在纸上,落笔抄写经文。 他都不知道自己多大了,被一个女人莫名强行带走后,她告诉他两岁。 那时候没吃的,长得瘦小,确实看不出来。 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是两岁,也记得自己的名字。 没蠢成那样。 到了传说中的宫里,他们说他四岁,那他就四岁呗。 祁棠明日五岁了,他也该十岁了。 她好笑的成为他计量自己岁数的工具,要不没人记得住。 阳光刚从天边照亮殿里,祁燃扭动了下僵硬的手腕,将最后一章抄好放到一边。 就听到门外女人的声音,他垂头行了礼,“月姑姑。” “殿下。” 小月进来,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跪。 在宫里没人当他是皇子,只当是孤魂野鬼,给口饭吃,给个地方住罢了。 比下人高一点,又无名无份。 他待人客气,不管见到谁都行礼。 按理说,他是皇子,不必这样。 心里小月还是有点心疼这个早熟的孩子,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安分守己的不似这个年纪的孩子。 望向床上睡的香甜的小公主,小月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样看他们还是不一样。 陛下从前一直都是睡在床上的,看到她进来,叫醒身边人。 有时候是从怀里将人扯下来,不客气的弄醒她。 可他是坐在一边,硬生生坐一个晚上。 棠棠从来不知道,因为每到早上她都提前抱着回去,棠棠个傻孩子还以为他晚上会上床睡。 当年,她也是看着大家犹豫再三选择留下他的性命。 小月叹了口气,走过去小心抱起祁棠,行了简单的礼推门离开。 (整理一下cp: 祁宴?陈娇娇 ?温软明艳娇气包?暴虐偏执病娇疯批 祁燃?祁棠 ?白切黑疯狗?可爱乖巧纯洁小公主· ?骨科,你是唯一爱我的人。 两对养成系,青梅竹马,豪娶强夺,我养大的一辈子归我。 十五?完颜和雅 ?老实巴交外热内冷杀手?勇敢肆意外族公主 徐萧白?王伊然 ?自由自在直球少年?体弱多病渴望自由闺房小姐 完颜和于?许多 ?草原多情难驯王子,心有白月光?卑贱只想活命女奴,凑活过呗,还能离咋滴 何舒明—老父亲,烂摊子收拾者 大家都齐活啦,最后一对后面会提。咱们老父亲是男二哦,要不太可怜啦~~)?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生辰 生辰日,祁棠醒的格外早。 一睁眼就奔去了永明宫,等着收父皇送的礼物。 她刚跑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两人好似在吵架。 “你送这个是什么意思,我,我我当时又不是故意的,你这就故意点我嘛!” “朕没有这个意思,送给棠棠玩。” “谁家小姑娘玩这个!” “朕的。” 被捂住耳朵,祁棠不解的歪头,“月姑姑,父皇和母后生气了吗?” “呃,不是的,娘娘和陛下闹着玩呢,小公主快进去。” “哦。” 祁棠伸脑袋进去,小步扑进祁宴的怀里。 得到了自己的礼物,一条长长的鞭子? 金色的,长长的,好奇怪。 母后也好奇怪,红了脸趴在父皇肩上。 然后自己就被赶出来玩了,祁棠绕着手中的鞭子,不明白的鼓了鼓嘴。 收了舒明叔叔,和雅姑姑的礼物,她兴高采烈的往无为宫去。 小人的脑袋再一次出现在门口,祁燃放下笔。 “燃哥哥,你准备棠棠的礼物了吗?” “嗯,生辰快乐。” 盒子里是个用纸叠成的小兔子,唯妙唯俏的,特别是一对红眼睛,瞧着像是立刻要逃跑似的。 “哇!” 祁棠高兴的坐下,小心翼翼宛若珍宝似的拿了出来。 “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小姑娘明亮的眼眸灼人又盎然,明晃晃的表达自己的喜悦。 祁燃嗯了声,没再看她。 她嘴甜,擅长说动听的话,宫里的大家都很喜欢她,被她哄的愣愣的。 知道自己的礼物不会是最贵重的,也不会是最有心意的。 不过是刚刚想起,随手做了一个。 “好漂亮啊哥哥,我都不知道你会做这个。你能不能教我,我也想学。” 祁棠积极的跪坐起来,燃哥哥从未拒绝过她任何要求,这一次当然也不会啦。 她径直拿起一张纸,做好了准备工作,一副等待的样子。 祁燃确实没有拒绝,拿了另一张纸做演示。 折了几个步骤,没想到小姑娘的手能这么笨,绕来绕去快把自己弄哭了。 他不得不上手帮忙,身侧人突兀凑近,想弄清楚到底往哪折。 祁燃一愣迅速往后仰头,避免与她相撞。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她白皙的小脸如玉般散着光泽,细长弯弯的眉下,双眼透亮澄澈。 昂起头,认真的询问,“然后呢?” 纯净的诱惑,让人止不住的想若是将她浸进泥潭中,染上污渍。 脏了的祁棠,会是什么样子? 鲜血倒影在她眼眸里,在腐尸中寻到食物,夜夜警惕自己会不会被吃了。 这样的日子,换做是她会如何。 人和人生来命就不同。 祁燃眨眼,收敛了半分。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将两张纸一起对折。 到点眼睛最后一步,祁棠很小心的提笔点上一只,甩笔的时候红色的朱砂在小脸上留下一点。 祁燃下意识的伸手,拇指顿在她脸边,还是拿起她的帕子擦了去。 别脏了。 “谢谢哥哥。” 祁棠晃了晃脑袋,没当回事。 晚上她离开的时候捧着两只洁白的小兔子,一只写着祁棠,一只写着祁燃。 并排躺在她手中,被她收在殿中的柜子里。 “猜猜我是谁?” 眼睛猛的被人蒙住,祁燃呼吸了下,开口,“棠棠。” “哥哥怎么每次都知道是我,哥哥今日怎么在亭子里了?” 一是没人愿意搭理他,更别提捂他眼睛。二是她声音很明显,即便故意压低。 祁燃没说什么,倒了杯水放到祁棠面前,听她撑着脑袋想等会去干什么。 远远的陈娇娇将刚刚的一切收入了眼底,和身边的小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 笑容中有几分无奈又熟悉。 “在看什么?” 腰被人环住,小月懂事的垂头跑走了。 陈娇娇伸手指出去,“那儿。” 祁宴顺着看过去,嘶了声皱眉,“棠棠和” “哎,干嘛去。” 拉住他,陈娇娇嗔怪的锤了下祁宴的肩膀,回身抱住他。 “棠棠挺喜欢他的,这宫里也就他这么一个哥哥,两人关系好些也是应该的。” 祁宴舌尖顶了下上牙,仍旧不满,摸索了下从这个角度差不多能用手刀弄死。 再往右边偏一点点就行,他小步的挪动被怀里人踩了下脚。 “你老实点!” 亭子里的两人,一人看书,一人看着他发呆,莫名的勾起她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 知道他不喜欢这个孩子,可以说是厌恶,当初不是她和何舒明根本不可能留下。 陈娇娇看着,想起那年男孩的眼神。 无法形容,一种很戳人的不忍。 像是他拼尽全力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她随便张口一个字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抹杀了他全部的全部,仅仅因为她位高权重,人命在她眼里就应该如蝼蚁吗? 何舒明心软,也舍不得弄死。 两人一哭二闹,她亲亲抱抱加讨好,他下跪,反正就这么留下了。 “你想过以后让谁继你的位吗?” 陈娇娇从男人怀里昂头,她不打算再生一个孩子了。 太过折腾了,他也心疼。 “以后何舒明有了,要不十五有了,随便找一个,死都死了谁管这个。” 陈娇娇没忍住抿唇,“那你可别把咱们何将军累死,这个时辰陛下就流连后宫啦。” 祁宴长长的嗯了声, 垂头亲上怀里人,轻捏了下她的小脸,“色令智昏,怪娇娇。” 晚上用晚膳的时候,陈娇娇还是听到有人絮絮叨叨的不许棠棠去找祁燃。 听着格外耳熟的句子,也看到棠棠和她当年差不多的不愿和烦恼。 但,这一次她也附和,“棠棠,母后和父皇不是不同意你交朋友。他迟早要离开的,也不是你的哥哥。雅姑姑肚子里的才是你弟弟,你很快就有一个可爱的弟弟啦。” “我不想要个弟弟,燃哥哥很好的。” “母后能理解,但是” “母后才不理解呢。” 祁棠撇嘴,小脸鼓起像个小包子。气呼呼的钻进祁宴怀里,撒娇的揉眼睛。 陈娇娇叹了口气,无奈的看出他又妥协了。 抱着他的小公主出去玩了,一脸心疼。 “小东西,还我不能理解。” 小月扑哧一下笑出声,“您以前也不理解夫人啊,夫人嘴皮子都磨破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竟然转到她脑袋上了。 陈娇娇又气又觉着好笑,外头两人幼稚的玩在了一块儿。 当了皇帝还用那一招哄人,几根草绕着编了个花环,戴在小姑娘头上。 哄的棠棠惊喜的拍手,连连蹦跳。 “阿无,我也想要一个!” 男人打开手,陈娇娇笑开跑出去,被祁宴一手提起。 一手将早准备好的花环带她头上,不知道从哪变出朵小花。 点了下她的鼻尖,痒的她躲了躲,插入发丝里。 月光下她垂头,他温柔的眼眸写满了爱意。 捧她在手心,仍当她是小孩子。 “阿无,我爱你。” 小月又一次捂住小公主的眼睛,抱走了祁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哥哥 昨晚就听说了,和雅姑姑特别高兴,高兴的都快哭了。 “月姑姑,完颜和于是谁啊?” “是娘娘的朋友,和雅公主的亲哥哥。” 镜子里的小姑娘着着浅黄色的小衫,毛茸茸的狐狸毛围边衬着小脸圆滚粉嫩。 樱红的唇瓣微抿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小月简直心花怒放,忍不住的想上手抱一抱。 虽然祁棠一点也不高兴,不想去迎接什么叔叔。 明明说好今日和哥哥一起看书的,但她还是乖乖的被打扮好往大殿去。 北域的使者到了京城,这些年完颜和于遵守了当时的承诺。 安分守己,互赢互利。 盼星星盼月亮完颜和雅终是盼到他们了,嫁给十五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回去。 听说完颜和于也会随着过来,她心急的到处转圈。 祁棠等着就有些无聊了,发着呆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 抬眼的一瞬,她突然愣了。 好蓝的一双眼睛。 透彻的像是小池塘里的水,和这里其他人长得都不一样,五官格外的深邃。 好漂亮,这就是母后说的明轩哥哥吗。 一整个宴席间祁棠时不时的就从杯子缝隙中偷偷看向对面人,他的皮肤洁白的发亮,垂眸的样子叫人心惊。 完颜明轩自然能感觉到有人直直的打量,微微侧头,对面人猛的缩回脑袋。 只剩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想必这就是祁棠了。 父王说起过,陈姑姑的女儿,如想象中一般。 他抿唇,冲着她点头笑了下。 祁棠红了脸,掩耳盗铃似的躲在杯子后。 坐在上头什么看不见,陈娇娇又把自家小姑娘的反应收入眼底了。 “我说什么来着,棠棠就是想要个哥哥。明轩来了,她也有玩伴了。” 身边人叹了口气,“一家两个没良心的。” “怎么指桑骂槐呢!” 陈娇娇气呼的被祁宴搂到怀里,咬上他剥好的葡萄。 深夜的无为宫,与前殿的热闹完全不相符的冷清。 算着时辰她应该也不会来来,祁燃站起,刚准备灭了烛火。 门猛的被推开,“哥哥” 话到嘴边祁棠愣了下,往日他常常坐着,她没发现燃哥哥好高啊。 又或许是明轩哥哥与自己差不多高,突然冲进来,才发现自己只到燃哥哥的胸口。 但祁棠没想太多,扑过来扯住祁燃的手,“哥哥,你怎么没有一起去玩?你没见过明轩哥哥,他好好看,是蓝眼睛。虽然和雅姑姑也是蓝眼睛,但是明轩哥哥的更蓝。不是不是,我说什么呢,就是好漂亮的蓝,天空的颜色。” 颠三倒四的话让祁燃听懂了,坐下安静的听着小姑娘激动的形容那位从北域来的王子。 和她头上他送的簪子,流苏垂下碰撞,确实昂贵又美丽, “明日我带明轩哥哥一起过来好吗,他说好下雪的话就给我堆个雪人。我好喜欢明轩哥哥啊,他人特别” “棠棠,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 第一次被他打断说话,祁棠有点懵的眨巴了下眼睛。 但眼前人神色如常,像是之前教她写字时一般,温和中带着一点点不容置疑。 就那么一点点,不像夫子那般严厉,所以不至于让她不舒服。 “哦哦,好。那哥哥也早点休息,我走啦。” 五颜六色跑走了,无为宫重新恢复了黑白。 床上人抬手熄掉了身侧的蜡烛,黑眸藏于深夜,月光无法照耀的地方。 第二日一早果然下雪了。 有小姑娘撒谎了,祁燃站在窗边,听到不远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雪花片片从空中飘落,大地银装素裹。 有人玩疯了,半点想不起来昨晚说好要过来。 不过,他难得能得到一整个日的清净。 时不时混着雪花的欢笑声就从门缝钻入,祁燃落下的笔顿了又顿。 完颜王子,祁棠公主在外头玩的开怀。 虽然无人限制他的出入,但他很识时务的很少出门。 也极少被外人看见,知道‘父皇’‘母后’并不喜欢他,也听说了些旧事。 怪不得他们不喜,他已然心存感激了。 留下他的性命,不曾苛责他,不用吃不饱穿不暖,于他而言是恩赐。 只是他不太确定自己之后会如何,此生关在无为宫?只做张嘴吃饭的木偶? 或许会出宫,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总想努力的多学习些。 趁着有机会,多看几本书也是好的。 “哥哥!” 门猛的被推开,寒风一瞬灌入,祁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过来的小人抱住。 两人一齐砸向椅背,她身上带着外头的寒意,但蹭到脖子上的小脸却暖和的很。 “哥哥,冰不冰!” 她手中握了一把雪,贴上他的侧脸,一副期待的样子,祁燃躲了下无奈的点头。 “行了扔掉。” 小姑娘玩的太疯了,好半天还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祁燃擦干净怀里人的手,抬眼看到外头走进来的人。 “这是明轩哥哥。” 祁燃点了点头,行礼示意,能看出来,“王子。” 完颜明轩同样颔首,两人未曾听闻过对方,门关上三人中只有祁棠最兴奋。 “哥哥,明轩哥哥大我两岁,是不是比你小。他是不是也可以叫你哥哥。” 祁燃张口本想说不必,完颜明轩先一步开口,“祁燃哥。” 赶鸭子上架,他也只能应承下来。把怀里人抱下去,坐到椅子上。 递了杯热水,让她暖手。 祁棠小口的喝着,顺势靠在祁燃胳膊上。 完颜明轩看了眼两人,过于熟悉的相处和照顾,也对毕竟从棠棠出生起两人就在一块儿了。 一下午,祁燃练着自己的字,听他们两说笑,时不时被迫点点头。 夕阳西斜,完颜明轩也该回去了。 他起身出门后,祁棠挪到祁燃耳边说了句话。 听完祁燃皱了下眉,“刚刚怎么不说?” 忍了一整个下午,他站起脱下了她的鞋袜,果然湿透了。 小脚已经冻的通红了,祁燃无奈的伸手将人抱到床上,用被子捂住。 “我去叫月姑姑给你拿新的。” “谢谢哥哥。” “为什么不说,一直忍着?” 很少见他认真凶人,祁棠拧着手指,垂头小脸红了一片。 “我,我不好意思。月姑姑说不能在别的男人面前拖鞋子,这样不好。” 祁燃当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蹲下直视着她泛红的脸蛋,多少有些可笑。 “现在又好意思了?” “明轩哥哥走了,所以我可以说啦。” 祁棠笑着弯起眼眸,眼前人却并无笑意。 眼眸乌沉沉的看着她,她不解的歪了歪头。 燃哥哥很好看,虽然跟父皇没有任何相似,但在她心里他和父皇一样好看。 他永远不疾不徐,安静又疏离,温和的让人看不到任何情绪和欲望。 打她有记忆起,燃哥哥就是这样的存在。 莫名的她刚刚好像感受到他一点点奇怪的情绪。 一闪而过,祁棠不知道是什么,但也无法捕捉到了。 往前挪了挪,伸手抓住他的手,“哥哥你生气了吗?” 祁燃站起,摇头,“喝水吗?” “我不喝水,哥哥你坐嘛。” 小姑娘将他拉到床边坐下,满眼的信任和不设防,祁燃看了会儿开口,“我并非父皇母后所出,也不是你的亲哥哥。” “我知道啊,但哥哥就是哥哥,永远永远都是我哥哥。” 在心里他不管是谁都是她的哥哥,祁棠认真的开口。 她能懂点事了,能知道燃哥哥和自己不同,虽然还不能太明白。 但她还是想很肯定的告诉他,他永远都是自己的亲人。 血缘不是羁绊,感情才是。 话到嘴边,祁燃闭嘴了。 侧头看向窗外,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该感谢她说这样的话呢,还是该可笑。 年纪小,坦白从宽似的真诚。 他是哥哥,分的清楚。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义务 从那日后,祁棠快五日没有再去无为宫。 完颜明轩被同意暂住在宫里,她眼一睁他就在门口等着了,而且总有好玩的。 若是去了无为宫,怕燃哥哥又得叫她写字。 祁棠很聪明的躲开无为宫,悄悄的快乐。 完颜叔叔也常会过来,虽然每次呆不了多久就被父皇赶出去。 最近和雅姑姑也会常来,所以十五叔叔也会来。 祁棠觉得他们一家子都很有趣,也就许多姑姑温柔,说话声音像呢喃。 老是管她叫公主,宫里从未如此热闹过。 永明宫已经很趣了,她实在想不起来去无为宫。 只是有时候会突然想一下,为什么燃哥哥从不来永明宫和大家一块儿热闹。 “娇娇,你这肚子不打算再?” “不打算了,阿无也不打算了,年纪大了。” “你别胡扯,你才多大点啊,我阿妈好大才生的我和哥哥。哎,我说,你趁早把无为宫那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弄走,现在大家立太子的呼声都很大。” “你啊,赶紧把小西生出来,小西就是我们的太子了。” “不行,太子多辛苦啊,而且我的孩子估计不聪明” 门外的空地上祁棠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一屋子大人在里面,她和完颜明轩在外头玩。 无为宫那个来路不明的东西? 她很喜欢和雅姑姑,但不喜欢姑姑这么叫他。 为什么要把人称为东西。 “在看什么?” 发现她发愣,完颜明轩凑上来问。 祁棠回神,啊了下,“没什么,听到他们在说燃哥哥。” 听到这个名字完颜明轩长长的嗯了声,拉住祁棠的手走到一边的亭子。 “棠棠,我听父王说,燃哥哥的母亲不是个好人。娇娇姑姑之前被她欺负过,所以大家都不喜欢他。而且他的存在,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祁棠听着愣了许久,原来是这个原因吗,月姑姑支吾没告诉她的是这些? 无为宫偏僻的厉害,远远的只能看到个轮廓。 到底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祁棠立刻跑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她不知道为什么,冲进去,看到桌前人抬头。 “哥哥,你的母亲是不是和母后关系不好?” 一瞬,他挑眉了,她感觉到了些许他藏匿的戾气。 已经很久没人提起那个女人了,祁燃放下笔,“是。” 从流民里被人莫名带走,她强迫给了他一个名字。 说自己是当今皇帝的儿子,真当他蠢。 刚开始他不太明白,她时常掐他,被迫他接受。 为了看上去年幼,不允许他吃饭。 也从她口中听过母后的名字,在她口中母后是那个恶人。 但死的人死了,赢家就是好人。 他没那个心思去计较她们两之间,与他无关。 “就想说这个?” 他态度随意,重新拿起书,祁棠张口结舌了许久。 “哥哥,”她慢慢的挪了过去,像之前一样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不管你母亲和母后有什么,你还是我哥哥。我爱母后,所以” “行了,出去玩。” 最近他已经很多次打断她说话了,祁棠不解的眨了眨眼。 听出了他话语间明显的不耐,皱眉也有厌烦的意思。 可之前他从不会这么对她,想说多久的话他会听着。 呆愣的松开手,她站起一步一挪动的走向门边。 想说明日再来,但他没有抬头,始终看着书,祁棠还是放弃了。 关门走了出去。 隔日中午,她又推门进来。 祁燃抚手,抬起了头。 “哥哥,一起出去玩,外面一点都不冷啦,出太阳了。月姑姑说明日雪就要化掉了,咱们去玩。” 昨晚他听说了,完颜明轩今日去大营了,不能过来。 所以没人了,又来找他这个哥哥了吗。 祁燃勾了下唇,真有趣。 从小他伴她多久,他又来了多久。 可以四五日想不起来他,也可以开开心心来找他。 毕竟是公主,有什么不能唾手可得的呢。他不过是会说话的娃娃,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棠棠自己去。” 没什么必要和这个小公主周旋了,他总会离开,而她拥有前仆后继愿意陪她玩的人。 他们到底不是同条道上的人。 祁棠啊了声,站在门口呆呆的来回看。 僵硬的转动自己的小脑袋,仍然确定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她的要求。 并不过分的要求,只是想跟他玩而已。 “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不太对,最近突然变了。 不是她熟悉中温和包容的哥哥了。 算不得被凶,但他冷淡的态度让祁棠委屈的撇了嘴,犹豫再三跑了出去。 等她离开的脚步声消失,祁燃重新拿起书。 一直到晚上也不曾动过,外头持续的吵闹起来。 火把的光照亮了夜,还没等祁燃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门猛的被推开,进来的小月四下环视了一大圈,“公主殿下今日来过吗?” 祁燃点了下头。 “然后呢,公主殿下去哪了吗?” 去哪了?这几个字让祁燃反应了很久,什么叫去哪了。 瞧着眼前人焦急慌张的样子,他猛的心一沉。 “她人呢?” 小月见他也不知道,连连跺脚哭出了声,“奴婢以为公主在这,公主不在的话那能去哪呢?” 外头所有人都惊动了,黑眸里倒影出火把的光,祁燃手中的书掉到了桌上。 所以说那么点大的小人从下午就不见了,天早就黑了,棠棠听话不会生气到现在,只有可能是出事了。 耳边不断的传来小月的哭声,祁燃烦躁的皱了眉。 蓦的想起她曾经一直想去的竹林,惦记那许久了他一直没陪着去。 或许完颜明轩陪着去过了,但他还是往那跑去。 远远的看到小小的一点蹲在地上,缩成个小球似的,抱紧自己。 祁燃的心狠狠一撞,没人陪她来过吗,她自己来了。 “棠棠。” 祁棠抬起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侧头才看到熟悉的身影。 即使在夜晚,他还是熟悉到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哥哥!” 她猛的站起扑进祁燃怀里,下午生他的气了,就自己跑出来玩。 没想到这里这么大,找不到路只好在这等着。 心里委屈,又害怕,祁棠忍不住小声的抽泣。 祁燃的手抬起,刚准备抱下她。 身后就传来大批人的脚步声,被人用力的推了下肩,他向一侧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自己和怀里人。 “棠棠!你怎么乱跑呢,我都没敢告诉你父皇母后。不哭不哭,没事了姑姑来了。” 完颜和雅心疼的擦了擦祁棠的小脸,随后抬起头,“棠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你没陪着?要你有什么用,换做明轩就不会出事。棠棠这么小,真出点什么事你担得起吗?” 火把的光照亮祁燃一侧的脸,她的小手依赖的抓住他的手,靠在身上。 他垂眸长久的站立,对这番话并没有太多的触动,只是他一直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 现在他懂了,陪着小姑娘玩的东西。 宫里不缺一张嘴,养着他给她当玩伴,也养的起。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陪着她,不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公主嘛,有几条狗都是正常的。 他或许并不介意,但很介意在狗群里争宠。 “我没有义务陪着,若是公主殿下和我在一起时受了伤,我才是真的担不起。” 男孩抬眸,不过十来岁的年纪,逼人的冷戾还是吓得完颜和雅一惊。 祁棠不解的昂起头,“哥哥?” 手一点点的放开他的手,她不明白。意思是哥哥不喜欢她,并不想陪她玩吗。 她眼眶中汇集了泪水,在火把的光中熠熠生辉。祁燃握紧了手,制止住自己想拉回她手的冲动。 “棠棠。” 声音从后面传来,祁棠一下子哭出声,奔过去,“母后!” 陈娇娇站那听了会儿了,从她知道这事时也得知棠棠安好,所以并不着急上前。 从头听到尾,她突兀有点觉得好笑。 抱住怀里的小人,她轻声安慰道,“好啦棠棠不哭,我还没告诉你父皇,回去不许说漏了。今晚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睡,好吗?” 望着不远处独自伫立的男孩,陈娇娇开口,“你确实没有照顾棠棠的必要。本宫也要谢谢你曾经照顾过棠棠,从今日起就不需要了。传本宫的令,往后他不得离棠棠十步之内。” 声音清晰的传出,祁燃闭了眼,又睁开盯着地上的一个点,死死不动。 祁棠猛的抬头,小心的去拉陈娇娇的衣袖。 “有点骨气,人家嫌你烦。走,母后带你回去了。” 还是很清晰的传入到祁燃耳朵里,他疑心这句就是说给他听的。 到底年纪都不大,急促颤抖的睫毛泄漏了半分慌乱。 陈娇娇收回视线,牵住祁棠的手,转身。 走出竹林,祁棠其实还想回头。找不到路的时候她很怕很怕,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 不用怕,燃哥哥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他是来了,但他说他讨厌她。 被陈娇娇抚上脑袋制止了,祁棠没再回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 离开 “棠棠怎么了?” 这已经是今日她第四次出神了,完颜明轩挥了挥手。 “啊对不起哥哥,你刚刚说什么?” “棠棠在想什么?” 从大营回来后完颜明轩就听说了前日发生的事,现在他是半步不敢离开。 以为她那晚被吓到了,他伸手拉住祁棠的手,“棠棠别怕,没事了,以后别往那竹林子里跑,想要什么和哥哥说。” 祁棠嗯了声,没说什么。 现在出去玩身边都会带许多人跟着,母后要求的。 四处都是保护她的人,她也没有可能跑丢了。 雪化干净了,她还没等到有人说好堆的小兔子。 她没想过他讨厌自己,“明轩哥哥,你讨厌我吗,棠棠惹人烦吗?” “嗯?” 完颜明轩没想到会是这么个问题,蹲下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开。 或许是性子使然,棠棠格外粘人,但如此可爱的小姑娘皱眉的样子都叫人止不住的心疼。 为何会有人烦她,能够拒绝她的请求。 “当然不会,大家都很喜欢棠棠。” 抬眼,穿过棠棠的肩膀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人。 两人的视线相撞,完颜明轩站了起来,伸手拉住祁棠的手。 挑眉,意味明显。 祁棠感觉到完颜明轩的视线,疑惑的转过身。 三人的视线汇集,祁燃只看向小姑娘明亮的眼眸。 隔着距离。 祁棠愣了会儿,想起母后说的。她像个甩不开的牛皮糖,自然会惹人厌烦。 虽然还不太能理解母后的笑容,但她还是立刻转过身,当作没看见。 “明轩哥哥,我们走。”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祁燃听到。 她拉着身边人往前跑去,轻快的袍子翻涌,被风吹起随着她的黑发。 “等等我呀棠棠,今日怎么这么高兴,哥哥陪你去就是了。” 是吗? 祁燃转身,回了房里。 许是不想看到的总会在眼皮子前晃荡,一早又从窗边就能看到他们两个在亭子里。 这里偏僻,真是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他们常来的。 祁燃莫名觉得好笑,四日不见了,耳边清净了许多。 他想自己该去适应没有她的生活,毕竟以后要离开,她也不属于他。 跟随流民的那段生活教会他很多,不去宵想不属于自己的,不争自己够不到的。 日子才能过下去,若是想着朱门酒肉,自怨自哀如何活。 刚收回视线,远处传来一声娇嗔,“呀!明轩哥哥,你干什么嘛。” 笑声迎风吹来,亭子里的两人打闹成一片。 男孩伸手捏了捏身边人的小脸,擦去她脸上被溅上的水渍。 从这个角度,两人鼻尖几乎相撞。惹急了的小人,也去捏他的脸。 祁燃垂下头,平静深幽的黑眸里极力压抑着,无名的不悦。 等他自己反应过来,已经走近了。 小月侧身挡住他的脚步,恰好在十步之外,意味明显。 “棠棠。” 打闹声停下了,小姑娘脸上的笑容看到他后一点点收起了。扳起小脸又转了过去,不想看到他似的。 祁燃顿了顿开口,尽量温和的开口,也忽视她身边人的眼神。 “明日的课业写了吗,若写不完夫子又得罚你,快回去写。” “跟你没有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话脱口而出,祁棠一下子就后悔了。 好像太重了,从前被夫子罚了总哭着去找他。他替她写过多少次课业,帮她补过多少次课。 多少次在他身上假装哭着撒娇,就为了让他帮忙。 心里无比懊恼,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能这么说。 但祁棠还是强制自己不许侧头,许久听到很轻的一声,“嗯。” 他转身离开,她才抬起头。 一人向远处走的背影如此孤寂,很强烈的冲动想冲过去抱抱,像以前一样。 祁棠撇了撇嘴,在小月眼神的提醒下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夜里,祁燃无数次回想那句话,在耳边来回,睡不着他索性出去。 她说的又没错,棠棠越大对他的界限会越明显,这是刚开始他就确信的。 从得知他的身世开始,总会有一日疏远他。 “哎你从哪弄来的?” “这种成色只能从那傻公主那得到。” “人家以后说不定是王子妃。要我看,一点不傻,知道巴结谁。” “切,这宫里就她一个公主,当不当王子妃重要吗?” “你蠢啊,她就是个女人家,以后说不定谁当陛下呢。为自己早做打算,小小年纪还挺能拉下脸,跟那王子” 胸口一痛,婢女瞪大血红的眼睛,一点点转头。 冰冷的月光照耀下,男人歪头挑了眉,手中的剑刺穿了自己的后背。 “你,你你” 祁燃面无表情的抽回剑,深邃的眼眸宁静深沉,仿佛现在行的不是杀人之事。 恰好经过,没想到会听到。 他随意的碾过手指,女人向后扑通一声倒下,才发现她胸口还插着把刀。 猛的察觉不对,抬头才看到对面不远处站着的人,身影半藏在黑暗中。 男人勾唇,啧了声。 “父皇!” 祁燃一瞬跪下,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匆匆一瞥看到了他身后堆叠的尸体。 也明白过来,那把刀是他的。 两人恰好在这种奇诡的情况下,撞在一起。 对面人什么也没说,从身边经过。 祁燃垂下头,没到处乱看。 黑夜隐藏,彼此都当作什么也没看到。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在名叫父皇的人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 隔日从下人嚼舌根中得知,长欢殿里手脚不干净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连很多日,经常能听到窗外传出他们玩闹的声音,祁燃刻意忽视。 后来声音就小了,这几日已经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他算着自己会离开的日子,一日日为之后做好准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横看成林侧成峰 外头渐渐暖和了,有了立春的迹象。 祁燃站在门口,伸手触碰拂面的风。 一边刚捡起纸鸢的祁棠看到了这一幕,他微微扬起唇角,洁白的像是融入风中,化开一般。 随风而去,清浅的宛若幅画。 其实掐指算起来,不过十多日,可她却觉着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他了。 他独自一人,孤寂又安宁的样子,看的她心里很不舒服。 强迫着自己小步往后挪,想要转身离开,忘却身后是池塘。 “棠棠!” 听到惊叫声,祁燃看过去,最后看到的是她惊吓的小脸。 他下意识的伸手,隔着距离,她的身影一瞬跌入池子里。 “棠棠?” 池水半分没有染上暖意,刺骨的寒冷,祁燃跳进去用力的伸手够上她的手。 拉住不断下沉的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头冒出水面,他急促的喘了两口气,摇晃怀里的小人,“棠棠,棠棠。” 从未见过她如此苍白无力的样子,倏尔间他猛的耳鸣了。 溢出的恐慌让祁燃甚至不敢去试探她的呼吸,颤抖着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脸。 水中完颜明轩也冒出头,瞧见他们两,迅速上岸,伸手拉两人出来。 “快上来,去叫太医,快去!” “棠棠。” 半跪着拥住她,祁燃不断的揉搓怀里人的心口。 凑近感受她微弱的呼吸声,“棠棠,能听到吗,棠棠。” 咳出了两口水,怀里人才看上去有了些力气,缓缓的睁开眼。 “明轩哥哥?” “哥哥在这,棠棠不怕了,哥哥抱你。” 到嘴边的惊喜强行咽下,祁燃收回刚想触碰她的手。 闭了闭眼,抬手将她递给身边人,脖子却被人抱住。 她抱的很紧,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冰凉的小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池水。 完颜明轩抬起的手,也不知道该收回还是如何。 祁燃咬牙忍了又忍,轻声开口,“棠棠,我不是完颜明轩。” 怀里人没有反应,呜了声,依旧搂紧他。 “你,不松手,我没法换他。” 手纂紧到颤抖,祁燃极力的克制自己不明所以的情绪。 到头来,日日跟自己说的话忘了个干净。 小丫头把他当成完颜明轩了,真是傻孩子。 吵闹一片的人声逐渐从远处跑过来,有人哭喊着嗡嗡的震耳。 从他怀里带走了人,一群蜜蜂般,飞来又飞走了。 晚上,祁棠坐在床边。 母后不许她出去,她已经在殿里休养两日了。 现在她身边又多了许多人,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烦的头疼。 莫名的想起那日在月姑姑肩膀上,往后看时的他。 半跪在地上,垂头下来,身上湿透了。没人管他,他一个人很久没有动。 其实她没什么事,不过是呛了两口水,就被他救起来了。 一日就活蹦乱跳了,实在坐不下去。 祁棠又哀求了小月一阵,摸着黑去了无为宫。 这个时辰无为宫竟然已经黑了,她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哥哥?” 借着月光,他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 祁棠轻轻的关上门,小步的挪到床边,“哥哥。” 伸手碰到他的手,她才感觉到他身上好烫。 苍白的闭着眼,汗水打湿了额头,微弱的呼吸声急促。 “哥哥!” 祁棠焦急的摇了摇他,好烫的额头,他发热了。 这般的高热,不只烧了一日,没人关心他死活,到现在都没人知道。 眼泪打湿了下巴,祁棠立刻跑出去拉来小月。 小月心里一惊,也不敢耽搁,怕是再烧下去,人就没了。 打来水,拧了毛巾搭在他额头上。 祁棠站在一边,无措的掉眼泪,看着小月来来往往。 她哭的哑了嗓子,月姑姑严肃的神情吓到她了。 小步挪到床边坐下,紧紧抓住他的手,寻求个安慰似的,不停的哭。 哭出了多日的不舒服,就是好想好想哭。 天边泛起鱼肚白,摸着他的额头总算是勉强降了温度。 祁棠缩到床上抱住双腿,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不曾移开视线。 床上人细微的咳嗽声传出,她立刻凑了上去,“哥哥!你醒了吗,你好一点了吗?” 眼前一片白,祁燃艰难的皱了下眉。什么也看不见,但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 他的唇动了下,没有发出声音,祁棠还是看懂了。 是棠棠两个字。 “哥哥。” 扑到他身上,她放声大哭。 站在门边的小月停下了脚步,终是没有进去。 世上唯一藏不住的是互相关心,即便克制。 以前是,现在还是,局外人眼中太明显了。 她插不进去,只能安静的关上门。 再睁眼,四处的光亮消退了些。 祁燃撑起自己,四下张望。 果然,是梦啊。 松了手臂,他重新跌在床上。 有点想笑,好真实的梦,似乎记得自己很蠢的对着空气说对不起。 也对着空气叫了她的名字。 一笑了之,他闭眼不再去想。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缓了会儿祁燃坐起,走到桌边。 补自己落下的功课,再次抬头已经晚上了。 眼前发黑,他闭眼捏了捏眉心,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哥哥?!” 格外欣喜的声音,祁燃不明白的抬头,“公主殿下。” 祁棠双手还拉着门,呜一声哭了出来。 “你干嘛这么叫我,你干嘛啊。你先欺负我的,是你说讨厌我的” 小姑娘站在门口哭红了脸,揉着眼睛一抽一抽的说尽了埋怨的话。 祁燃懵了懵,站起走过去,“别哭,我不是故意的。” 蹲下才看到她眼睛肿肿的,还不停的揉着。 “好了棠棠,别揉眼睛。这有什么好哭的,棠棠越来越能哭了。” 祁棠气闷的一跺脚,“你就是故意的。明轩哥哥就不会惹我哭,他还会哄我,他还会抱我!” 实则完颜明轩从未抱过她,她太想和他抱抱了,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往前挪了挪,抱住祁燃的脖子,埋头一口咬上他的肩。 小姑娘伶牙俐齿,咬人却半点不痛。 祁燃叹了气,伸手抱她起来,“好了不哭不哭,不早了棠棠快回去。” “我才刚来!” 又是哇一声,刚哄好的人又哭了,祁燃后悔的想抽自己。 嘴贱的说这个干嘛,抱她坐下,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 由着她愤怒的撅嘴,咬了自己一口又一口。 也被迫叫了她十声棠棠,让她在自己脸上把眼泪蹭干净了。 明明说好该渐行渐远,他是这么执行的,她也这么做了。 不到半个时辰,这么些天全部都白费了。 哭累的祁棠抽了抽鼻子,平复了下来。 殿内安静下来,许久未曾接近,莫名的尴尬弥漫。 昨日之前她还很生气,但昨晚他盯着自己说了一句句对不起。 傻傻的像是烧到了脑子,她也没干什么好事。 故意在他附近玩,还说了伤害他的话,算是扯平了。 “哥哥想我了吗?” 祁燃没说话,垂头看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指。 想摇头,可半天也没能做到。 几番变幻,到嘴边他还是问,“棠棠好一点了吗?下次不要在池边玩。” “你又不跟我玩,干嘛管我去哪玩。” “是。” 他轻笑着偏开头,祁棠又懊恼了。 没别的意思,只是母后每次说父皇管不了她的时候,父皇都会抱她的。 然后他们两就打闹在一起,和好如初了。 “我想你了。” 细小的呢喃冲撞进心口,祁燃睫毛不停的颤抖。 像是第一次在见到她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挤进来,眨巴着好奇的看着他。 他鬼斧神差的伸手,她拉住。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没想到的是她会就这样进入他晦暗的生命。 刚开始他不敢拒绝她,因为她是公主。 后来,他没法拒绝,因为她是棠棠。 现在他必须拒绝,因为她是公主。 “棠棠,我们” “哥哥想我了吗?” 祁燃侧头,她漂亮的眼眸盈盈的直视着自己。 两人视线相交,他哑巴了一瞬。 执拗真挚,从不曾掩藏。 棠棠把他当哥哥,可惜的是他没把她当妹妹。 “棠棠,我们不一样。哥哥不会一直在,我总会离开,而棠棠会有别的哥哥。” “为什么?” 祁棠不明白,从他身上挣扎着坐起,“父皇和母后就可以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傻孩子,父皇和母后是夫妻,不是兄妹。” “可是,我听母后叫过父皇哥哥。” 呃,恐怕不是一个意思,祁燃摸了摸鼻子,选择跨过这个问题。 “那哥哥说我们怎么才能在一起?” 没有这个可能,祁燃确定,盯着桌上的白纸发呆。 “哎呀,哥哥不发热怎么还这么呆,你不是烧到脑子了。” 问了十句都听不到一句回答,祁棠急了,掰过眼前人的脑袋。 祁燃怀疑自己真的脑子烧糊涂了,“你,昨晚在这?” “嗯,哥哥昨晚真的吓到我了。” “所以不是梦啊。” “你说什么?” 祁棠没听清,他好似自言自语,茫然的盯着自己又像是在想什么。 “哥哥真的变笨了。” 祁燃刚刚反应过来一点,侧头没想到她耷拉在自己肩上,唇转瞬擦过幼嫩的脸颊。 他又停滞了,轻咬了口舌尖,痛感让自己清醒了些。 或许,就这么。 等到自己离开至少还有个五年,拖下去。 又放不开,还能怎么办。 (燃:(上一秒)不能宵想 燃:(下一秒)我的棠棠~ 棠:哥哥善良可爱,干净温柔,柔弱小白花。立志保护哥哥! 燃:啊对对对,就这么介绍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终 从祁棠出事后,小月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包括在无为宫里,也得守着,省的两位祖宗又干了什么。 不过她很欣慰的发现,棠棠比某些人好太多太多了。 两人安安静静的坐着,一日写写字看看书,君子之交淡如水。 从来也不亲亲抱抱,做那种让人不放心的事。 省心的让人痛哭流涕三叩九拜,小月也放心下来。 答应帮忙瞒着其他人,祁棠很乖巧的说了好多好话,还时常亲亲她的脸,。 日子过下去,皇后娘娘的那责懿旨已经被人暂时搁置。 他们两间不说十步,五步都不隔着。 棠棠从五岁到九岁,小月心满意足的陪伴她长大。 欣赏自己捧在手心的小公主,越发亭亭玉立。眉眼间有她母后的俏丽,也软糯乖巧的紧。 “哥哥你看!夫子打我的手,好疼,吹吹。” 眼前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她,跳到身后人身上。 小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人抱着她的小公主进去了。 一下午小月气恼的坐在地上哭,两个小公主啊,养着养着都养丢了 眼皮子底下也能养丢!! 现在想想,今早推门进去抱走小公主的时候,床上人睁眼,有了熟悉的眼神。 好熟悉,看了十多年那种眼神啊!!为什么啊,老天不公! 无为宫内,祁棠斜靠在祁燃怀里,张嘴吃他剥的橘子。 “哥哥,明轩哥哥寄信来了,说今年会早点来。” “嗯。” “夫子好凶哦,哥哥明日陪我好不好。” “好,棠棠自己也要上点心。” “哥哥天下第一好!” 小月搓搓手,看着自家小公主抱上去摇晃了两下撒娇。 她决定不能忍下去了,扭头往永明宫去。 “好酸,你自己尝一个嘛,就往我嘴里塞!” “朕觉得挺甜的。” “我不管,你亲我下。哎小月,有事?” 她对不起天地祖宗,对不起明月大地啊! 小月哇哇哭着摇头又走了出去,造了哪门子的孽啊。 最近祁棠的心情很不错,明轩哥哥也快来了,又有好玩的了。 哥哥在身边,父皇母后又不知道她干的坏事,她小日子过的快活。 直到拉着哥哥的手,去抓小兔子的时候被抱在一起的父皇母后当场抓包。 四人谁也不比谁尴尬,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祁宴。 “朕记得说过不许你靠近棠棠。” 永明宫内,祁燃跪在地上,着急的祁棠被拉到一边看住。 “是儿臣的错。” “从什么时候开始?” 祁燃仔细想了想,不敢说谎,“四岁。” 杯子从上头砸下来,他不敢躲硬生生的受下了,砸在肩上又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哥哥!父皇,是棠棠的错,和哥哥无关。” 陈娇娇坐在一边没忍住抿唇,好久没看到阿无生气了。 她小心的挪到他身边,桌下勾住他的手。 生气的阿无好看死了呢,想和阿无贴贴。 桌下他的拇指揉捻过手背,她强行忍住脸上的笑容,认真又严肃的看向下面两个小东西。 “本宫也记得,不许你接近棠棠十步内。” “是。” “母后,是棠棠的错,是” “求父皇母后责罚,是儿臣错了。抗旨不尊,有罪。” 下面人深深的磕头,背依旧直挺,未曾有半分隐瞒。 陈娇娇嘶了下,小声的凑到祁宴耳边,“他真有可能是你儿子,疯。” “别胡说。” 祁宴捏了下雀雀的鼻尖,伸手搂住她,“抗旨不尊,死罪,拉下去。” “父皇!” “哎!我刚说什么来着,疯!你能不能等等,别吓唬棠棠。抬头,你喜欢棠棠?” 棠棠五岁那年,在竹林里她就感觉到了。 少年炙热的,滚滚的藏不住的情感,又偏偏顽强的觉得自己装的不错。 “是。” 祁燃没有犹豫,不管是哪种喜欢,他必须得承认。 是妹妹,是心上人,是生命里唯一爱他的人。 男孩平静的应下了,倒是逗乐了祁宴。倏尔想起那一晚杀人,“出去跪着,两日起跪,朕倒是看看是什么喜欢。” 祁燃垂头应下,起身在永明宫的正门口直着身子跪下。 若是证明,那便证明。 他自己也想知道,心底她的分量。 祁棠实在忍不了了,挣扎着从软塌上站起,“父皇,跪两日怎么受的住。舒明叔叔,你放开我!” “死不了。” “您怎么知道,两日呢,这太过分了!” 陈娇娇立刻堵住身边人的唇,讨好的低声撒娇,“给她母后留一个温柔贤良的名声,好陛下。” “可以考虑。” 眼前两人又腻歪成一团了,祁棠气恼的跺脚,跑到门口,“哥哥起来了,走。” 祁燃笑了下摇头,松开她的手。 一个两个都这样,显得她里外不是人。 祁棠生气的站起,哼了声跑走。 夜晚,陈娇娇站在窗边看着外头。 有小姑娘偷偷过来了,蹲下小步挪着靠上他的脖子。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听到哭声了。 “朕当年怎么没有呢?” 祁宴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搭在她肩上,亲了口近在咫尺的小脸。 “我,那个,悄悄看过一眼,算吗?” “朕当时比他小。” “嗯。” 许是年纪大了,看着竟然让陈娇娇有点想哭。 年轻无畏,永远无法估量他们的勇气。 第二日早上下了雨,祁棠的眼泪就更多了。 混着雨点声哭的祁燃心要化了,“好了棠棠,快回去。已经湿了,不用挡着了。” “哥哥快起来,你去跟父皇认个错嘛,总不能一直跪着!” 祁燃摇头,清醒清醒也好。但越跪着,他越肯定,自己喜欢棠棠。 无关兄妹间的爱护,是男女之情。 跪死在这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祁棠心里无端的难受,见他执意更是气恼。 “哥哥到底要干嘛啊,这是图什么!” “棠棠,我喜欢你。” 男人依旧温和的眼眸抬起,四目相接,细微的气氛在两人的沉默之中蔓延开来。 像是一股萦绕的暗香,将两人缠在一块儿。 祁棠手中的伞一瞬歪斜,堪堪落地前。祁燃伸手握住了伞柄,也握住了她的手。 “我,我也喜欢哥哥啊” “棠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小姑娘年纪不小了,这些事至少也该懂些,能听懂。 祁燃不想绕关子,没那个必要。 喜欢就是喜欢,就算以后她不属于他,他至少说出来过。 为此做过努力,回想也不后悔。 祁棠愣愣的站起,往后退了两步。 伞遮不住两人,她既想伸手帮他挡雨,又不想和他再靠的那么近。 “可是,可是哥哥是哥哥。” 心里,他一直是哥哥,也只是哥哥。 而已。 雨中她远去的脚步声噼啪,祁燃抬起了头,正对着永明宫。 他跪了三日,到底倒在烈阳下。 陈娇娇叹了口气,“我怎么觉着棠棠和他闹别扭了呢。” “正好。” “可是有人答应,跪过两日就松口哦。” “朕可没这么说,只让他先跪着。” 祁宴扭动了下手腕,逮着只软乎的雀雀儿,抱着上了床。 从听说他晕倒已经一日过去了,祁棠在殿内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小月担忧的眼神也跟着来来去去,棠棠和她母后不太一样。 又或许是身份不同,到底顶了个兄妹的名头,难以接受。 局外人看的清楚,但对于棠棠来说,要接受这么多年的哥哥存了别的心思,确实很难。 不过,“殿下,您若是不愿就去告诉皇后娘娘。他敢生出这样的想法,皇后娘娘不会同意的。” 于心,小月是不想看到他们两继续纠缠的。 祁棠停下脚步,从窗子看出去,摇了摇头。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月姑姑曾问过她一次,是更喜欢明轩哥哥还是燃哥哥。 她当时的回答是,当然是哥哥了,哥哥是我的哥哥啊。 明轩哥哥不算是哥哥,更像一个男人。 但哥哥就是哥哥,她能在他面前做任何,不用感到奇怪。 她很贪恋这种自由的状态,所以不想打破。 “我想去和哥哥说清楚。” 刚到无为宫,差一步祁棠看到他伸手扶住了一个婢女。 脚步收了回去,她躲回了树后。 婢女红了脸,娇羞的连连道谢。而他轻笑着松开手,说了些什么,这个距离她听不见。 两人相对说了好久的话,心里蓦的没那么愉快。 他用着和自己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和另一个人说着话。 不会和哥哥在一起一辈子,这一点祁棠是很清楚的,但从未这样被剖开摆在眼前。 哥哥会成为别人的夫君,父亲,他会和别的女人成家。 到那时候她这个妹妹该如何呢,像月姑姑说的那样。 不能抱,不能靠在一起,不能找他哭了,不能和他一起睡觉。 忙着难过的祁棠不知道的是祁燃一早就看到了她,这才伸手去扶人。 他在给她时间,等她慢慢想好。 又不着急的事,只要她点头,他怎么都会想尽办法与她在一起。 “殿下,明日” 婢女话音未落,祁燃便被冲过来的小人抱住,倒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如此。 往后踉跄了两步,伸手抚上她的后脑勺,“棠棠?” 小人埋头在他怀里,什么也不说,只是抱的紧紧的。 婢女脸色白了一刻,嗯嗯啊啊了下,“那,那奴婢先退下,明日殿下若是得空,奴婢感激不尽。” “如” 才说第一个字,脚被人狠狠踩了下,祁燃咳嗽两声闭嘴了。 等到婢女离开,他才摸了摸怀里人的脑袋,“棠棠怎么了?多日不见,以为你忘了哥哥。” “才没有。” 祁棠闷声在她怀里蹭了蹭小脸,她特别担心,特别特别担心,只是被一些绊住了脚。 “你刚刚和她说什么了?” “她想认些字,问我可不可以教她。” 祁棠哼了声抬头,少年半张脸浸染在日光里,白璧无瑕,温柔又洁白。 “你答应她了?!” “嗯,”祁燃点了点头,“我平日也没什么事,就当找个人说说话,反正” 话没说完,有人撇嘴就要哭了。祁燃笑了下俯身,与她直视,疼惜的戳了戳她圆滚的小脸。 他眼中的柔和溢出,祁棠头晕目眩了一瞬。 “哥哥不可以一辈子只有我一个妹妹吗?” “不可以。” “那,那父皇只有母后一个人啊!” “我说了,父皇母后与我们不同。棠棠是妹妹,以后等哥哥娶妻了,你会有个嫂子疼爱你。” 娶妻? 她以为是好远好远的事,近在咫尺了吗。 好像明日他就要娶妻了似的,祁棠不悦的撇嘴,一把抱住眼前人的脖子。 “不行,哥哥不能娶妻。你,你娶我!” 小姑娘看不到的地方,祁燃弯了唇。 他也没那么有耐心,等不及想骗到手了。 后来的后来,十八岁的少年跪在永明宫前,虔诚的恳求。 十三岁的祁棠泪淹永明宫,非要嫁给外头人。 “你想好了?” “我想的很好了母后。我爱哥哥,我想嫁给他。” 陈娇娇撑头,视线越过坚定的小姑娘,看向不远处跪着的虚影。 “去。” “谢谢母后,谢谢父皇!” 父皇同不同意就是母后的本事了,和她无关了。 祁棠提起裙摆,奔出去撞入祁燃的怀里。 到此时此刻,真切的拥有她,祁燃成了那个不知所措的人。 当年,是他骗了小丫头,用了手段刺激她。 犹豫再三他还是小声询问,“棠棠,你想好,你要是不愿意,哥哥不逼你。” 唇被人堵住,小姑娘歪了歪头,笑的动人。 “哥哥废话好多。现在不同意,晚了!” 安平二十一年,成帝退位,其子祁燃继位。 大典当日立其妹祁棠为后,与其父看齐,六宫只唯一。 史书上称之为,荒诞的二朝。 (明天进番外啦,普大喜奔。) 番外一 完颜和成 (这个番外与正文毫无关系,不管结局如何,拆开看哦~) “王子,您不能这样啊!大家都等着您呢,您现在不管,不是让我们去死吗?” 站在窗边,完颜和成望向远处扬起的尘土。 他做个很长一个梦,很长很长。 梦里他在这场战役里失去了一切,还有后面的许多事。 那悬挂在心上的明月,他也得了十五日亵渎的资格。 摆在眼前修改一切的机会,他想牢牢抓住。 吴没有说话,安静的站在一边。 从昨日醒来,王子变了很多。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某个角落他还是庆幸王子自私了些。 王子说想去京城,本来今日他们是准备启程的。 “王子!离部的大军已经压过来了,王命令您必须迎战。” 少年将军凌厉的眼眸扫来,士兵一颤,垂下头,“大军都在等您的号令,您如今放弃了我们,就是弃整个北域于不顾。您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啊!您让大家太失望了,贪生怕死之徒不配为我们的将领!” 远远的能听到号令的声音,这本该是他发出的。 完颜和成没有动,生养他的土地同时养育了北域的所有人。 他们尊敬这片土地,世代守护,以鲜血浇灌。 犯我族人者,诛之。 曾经,这是他的誓言。 “吴,命所有人身穿白衣。兵分四路进峡谷,确保每一条路上都有人看守。” 从桌上执剑,对着士兵期盼信任的眼神,他仍旧不愿辜负。 再试一次,说不定呢。 “吴,顺便去告诉小宴,叫他千万小心从南侧来的追兵,勿追,见好就收。” “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吴还是立刻去了。 驾马向前,完颜和成手中的剑握的发烫。 或许是愚蠢的选择,但他甘之。 打马,他仍然是第一个冲进峡谷的人。 如梦中一般,从峡谷两侧山体里涌出大批敌军。 幸而他早做了些打算,洁白的衣裳在灰土弥漫中还算明显。 上面他们的人也占领了高地,往下放箭。 躲闪交战中,他恍惚了一瞬。梦里自己躺在这个位置,爆嗮下他的腿溢出鲜血。 如腐虫残喘,被人在脚底揉捻。 他们不断刺激他折断的双腿,口中被自己咬出鲜血,甜腥气刺鼻强人。 他咬牙强忍,不愿丢的是北域的脸。 如今,他坐在马背上俯视着被俘虏的敌军将领。 “甘拜下风,服气。早就听闻过北域大王子的名声,哈哈哈哈,今日一见不同凡响。” 少年不过二十来岁,低头深沉的黑眸傲然。 北域的天是个娃娃扛着的,敌军的将领哈哈大笑起来,真掉面啊。 输给个小子,下去都没法交代。 离部曾是北域的分支部族,这些年独立,胃口大到想吞老子。 完颜和成转动手中的小刀,要不要叫他们尝尝他的痛苦? 想想,他丢出手中的刀。扎纸人似的,故意没丢中男人,接连钉在他身侧。 吓得男人缩头躲闪,“你!士可杀不可辱!” “哦。” 匕首刺穿眉心,男人吐出鲜血,向前跌去。 没什么意思,马背上的人耸肩,调转马头,报仇多无趣。 重来一次,他想干干净净的去京城。 不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干净的站在她面前。 “咱们世子真是神了,世子您怎么知道的啊,要不是您咱们都得交代在那。” “边儿去,滚去谢谢大哥。” “是!” 帐篷外吵闹,完颜和成抬起头,笑了下看着走进来毫不客气的人。 “小宴。” “你明日去京城?去那做什么?” 完颜和成没答话,看着眼前的少年。 和未来的陛下一点不一样,小宴肆意不羁,陛下沉稳内敛。 刚刚去找了下祁伯父,叮嘱他小心。也劝他交出兵权,此生不踏足京城。 祁伯父像是信了他的话,说会好好考虑的。 “小宴,我用这个换她行吗?” “什么?” 祁宴没太听清,扭头重新问了遍。 “没事。” 他重来了一次,怎么算都稍显不公平。 那么若是保他全家性命,应该能换一个娇娇。 本不是良善的人,不过太迫切的想干干净净,明明白白的接近她。 一尘也不能染。 “不许跟着我!有这个功夫你还不如想想怎么把纸鸢放好?” “是。” 婢女下人都慌忙去研究地上的玩意了,小姑娘傲气的一扭头,往一边走了。 关不住的满园春色,一只出墙的枝叶遮住了她半分。 但粉嫩可爱的小脸依旧可见,她和长大的娇娇也有些许不同。 漂亮的小脸上不屑又烦恼,撅起的嘴不难看出有人惹到她了。 趴墙头这种事,还真不像他活了这么久的人能干出来的。 完颜和成小心的收回头,刚准备从墙上悄声跳下来。 一垂头,对上小姑娘诧异的直视。 歪头皱了眉,在起风的时节,发丝顺着风的方向飘远,灼灼的好奇。 眼见她张嘴,他迅速跳下来嘘了声,“我不是坏人。” “蓝眼睛?” 没想到第一句话是这个,完颜和成笑了下,蹲下,“嗯。” “你是谁?” 她仍然有些防备,完颜和成想了想,“宫里的下人。” “哪个宫里的?” “嗯我是,” 不知道任何名字,完颜和成只能随口现编了一个。 但小姑娘的注意力明显跑偏了,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眸。 “好奇怪,是蓝色的。” 她伸手似乎想碰碰,又不敢靠近。双脚半分不挪动,够着身子向前。 完颜和成觉着可爱又好笑,往前挪了两步让她能碰到。 陈娇娇的手指点上他的眼皮,发觉是真的,真的是蓝色的。 哇了声,认真的询问,“可不可以送给我?” 眼前人笑了,温和如四月的春风,看着她的眼神中蕴藏着太多无法言语的情绪。 陈娇娇懵懵的歪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疯子,应该是傻了。 她嫌弃的拍了拍手,无聊的蹲了下来,撑着脑袋去扒地上的小草。 她常喜欢这样的动作,觉得舒服。现在她年纪小,一缩就成个圆滚的肉球,摇摇欲坠一般。 完颜和成没忍住笑出声,被人丢了一脸的草。 陈娇娇简直不知道这个奇怪的人从哪来的,莫名其妙老看着她笑什么。 “娇娇。” “你认得我?” 不过叫她名字的声音很好听,也有那么一点点耳熟。 好像看到她是件很值得喜悦的事。 番外二 完颜和成 从那日捡到他后,他每晚都会来,白日也有时候能看到他在隐秘的角落里。 陈娇娇时不时的就能看到他,知道他叫完颜和成,是个喂马的小厮。 两人渐渐相熟,宫中无趣,只有他好玩些。 所以她每晚都支开小月,翘着脚在坐在床边等他。 “蓝眼睛!” 完颜和成也习惯听她叫自己蓝眼睛,本想哄骗小姑娘叫几声哥哥。 但一想到之前,他觉得这个称呼还是算了。 “你给我带什么了?” 有时候是糕点,糖果,宫外稀奇古怪的东西。 好多好多她没见过的玩意,每晚都很期盼他藏在身后的手里有什么。 右手伸出来空空如也。 “左手,左手!” 左手一点点从后背伸出,也空空的。 眼前的小姑娘一撇嘴就哭,完颜和成慌了一瞬。 没发现娇娇这么能哭啊,玻璃水做的似的。 手忙脚乱的蹲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对不起对不起,你看这是什么?朝花楼的玫瑰酪,娇娇尝尝。” 完颜和成指天发誓,再也不逗弄她了,小娇气鬼的眼泪把人心要哭化了。 陈娇娇哭着咬了口送到嘴边的好吃的,唧唧嘴继续掉眼泪。 反正有人哄,又是道歉又是伺候好吃的,何乐而不为呢。 她最喜欢干折磨人的事,小月已经深知了她的习性,所以哄她都像例行公事了。 但蓝眼睛不一样啊,就算闹了这么多次脾气,每一次他都耐心又慌乱。 吓唬他好好玩的~ “你写一百句娇娇对不起!” “好,不哭。明早让娇娇看到好吗,不哭。” 小脸被泪水洗礼,摸上去软软的。趁着将下一块糕点送到她嘴里,完颜和成偷偷的捏了下她的小脸。 软软的小人尽在指尖,美好的不真实,让人忍不住想采撷。 他不道德的感念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娇娇的课业写了吗,夫子又该批评你了。” “我,我是公主,他不敢。” 话这么说,陈娇娇还是老实的将课业摊开,推到完颜和成眼前,可怜巴巴的卖乖。 他不会拒绝自己的任何要求,所以 “娇娇下次要自己写了。” “娇娇下次要自己写了。” 两人异口同声,她学着他说话的语气,完颜和成无奈的摇头。 “来,娇娇会写我的名字吗?” 坐到他身边,陈娇娇拿起笔,在白纸上一笔一画的写上完颜和成四个字。 她随意的挥笔,打发他,省的他不帮自己写课业了。 一侧头却直直的对上身侧人的直视,蓝色的眼眸温柔如清澈的池水。 人间冷暖,他永远是四月的暖阳。 好像有什么在脑海的深处敲了下,陈娇娇皱了眉。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觉得他的眼神特别奇怪。 纸上略显潦草的字迹,还沾染玫瑰酥的碎屑,但完颜和成在离开的时候还是带走了这张纸。 仔细的收好,放进了箱子中。 吴转回身,没眼看这一幕。 以为王子来京城是有大事要做,没想到是日日爬皇宫的墙,进去陪个小公主玩。 晚上回来还得啰里八嗦的惦记明日带什么给她玩,熬整夜去写什么对不起。 他要帮忙,他非不肯,说逗她开心,无妨。 王子的手干这些,简直是暴敛天物! 中午勉强睡醒后,陈娇娇看到了桌上摆着的一百句娇娇对不起。 厚厚的一叠纸,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顺手扔到了一边。 “小月,祁伯伯是今日到吗,父皇连我这儿都贴上了红绸。祁伯伯再不来,我刺眼都睡不着。” “殿下莫生气,祁将军是说今日就到京城了。陛下高兴,娘娘也高兴,您啊今晚的宴会可也得高兴点,祁将军家的世子爷也跟着来呢。” 陈娇娇耷拉着脑袋哦了声,一年前就说叫祁伯伯回京了,后莫名其妙又不来了,现在又来了。 她没那个兴趣管他们的事,无聊的鼓嘴。 只盼着宴会上能逮到机会溜出去,省的坐在那听他们啰嗦。 蓝眼睛今晚会带什么好玩的呢? 看着镜子里不耐又烦恼的小人,小月忍不住想笑。 公主殿下美艳过人,极致的美刻在骨子里,花一般的容颜绽放在艳丽的眉眼间。 没见过的人宵想,见过的人感慨,绝代风华的美貌。 上下,数年间恐怕也只出这么一位。 她衬颜色艳丽的衣裳,也喜欢华贵的饰品,小月选了两根步摇左右对比着。 宝石在光泽下五颜六色,铜镜里的少女扬唇,盖过外头的春色。 “走殿下,娘娘派人催了。” 陈娇娇嗯了声,随着小月走到前殿。 虞氏见到来人,嗔怪的拉着她坐下,“今日不得胡闹,你祁伯伯多年未回来,今日你父皇高兴。” 他主动上交了兵符,并表示此生不踏足京城。 该说不说,他们两也都松了口气。今日是行场面意思,也是试探监视。 虞氏和身边人对视了一眼,咳嗽了声挺直腰。 暗处藏匿着大批护卫,要是真说不好,那便你死我活。 随着外头的吵闹,有人站起来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陈娇娇烦的皱眉。 什么都看不见,等到移开,她才看到从殿外走进来的人群。 人群中,她只看到了藏青色的袍子,随着少年行走而摆动。 黑亮垂直的发高束,英挺剑眉下黑眸蕴藏着沉稳。棱角分明的轮廓被殿中的灯火照亮,走来,忽明忽暗。 修长的身姿,走在最前头,一个男人的身边。 站停后俯身跪下,冷傲孤清的气魄中,不难看出少年豪气。 “他,是祁伯伯的世子?” “是的殿下。” 这些年在宫中,见的最多的是几位哥哥,遗传了父皇倒也谈不上普通。 蓝眼睛是好看的,他好看的没有棱角,像是圆润的白煮蛋。 无论何时都像是能抚平人心浮躁一般,他不一样。 眼前人的出现让人心头骤然一亮,不明白这是什么情绪。 好奇中夹杂着迫切,陈娇娇目不转睛的盯着正中间的少年站起。 原来他叫祁宴。 祁宴自然能感觉到身侧灼灼的目光,从刚进来他就撇见了她。 传闻中的小贵人,期待许久,与那模糊的画像上确有几分相似。 手中的礼物握的发烫,他颔首谢恩后,跟在父亲身后坐下。 两人视线相交一瞬,在空气中划过,转瞬移开。 “母后,他们住在哪?住我殿里,长欢殿很大的!” “你啊,”虞氏笑着轻点了下陈娇娇的额头,“刚刚不是说无聊吗?” 那谁能知道来了个好看的哥哥,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我突然想写恋爱游戏了,救命!就是那种不同的选择,结果不同。我可不可以给选择序号,然后你们选择去看,我真的觉得好有意思啊。我摸索一下这种写法。) 番外三 完颜和成 不过那日后她再也没能见到他,问起来他就是不在宫里。 陈娇娇烦闷的在走在回长欢殿小路上,又一次无功而返。 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刚转头,一个毛茸茸的狐狸脸就贴了上来。 “啊!” 她惊吓着连连向后跌去,被人拦腰抱住,“我。” 面具拿开,少年人扬了扬笑开。 祁宴刚刚从宫外溜回来,没想着吓唬她,谁能想到一跳下来就正巧撞到她了。 陈娇娇瞳孔震颤着,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盯着眼前人吞咽了下。 “你,你怎么” 看起来真的吓坏了,祁宴弯下腰将狐狸面具带到小姑娘脸上。 面具一点点被带上,视线受阻,陈娇娇只能从两个孔洞中直面他含笑的眼眸。 长久,两人隔着面具对视。 “知道我叫什么吗?” “祁宴。” “嗯。” 事实上她也知道只这么多了,被人摸了下头,陈娇娇愣愣的眨眼。 “送你了,还有这个。” 随手编了只蛐蛐,没想到的是又吓到了小人,隔着狐狸的面具都能听出她快要哭了。 犹豫了下,祁宴抬手抱起了她。 她坐在手臂上,有分量但是不重,“草编的,假的。” “你,你故意的。” 拿下狐狸面具,她红了眼眶,气闷的鼓起小脸,祁宴饶有兴趣的颠了下怀里人。 “把你送回去,给你玩。” “好丑!” “是你胆小,这有什么好怕的。” “哼!” 小东西嘴倒是硬,祁宴笑了下转身,往长欢殿去。 刚走到殿外,便看到一个很熟悉的人,两人隔着距离对视。 “大哥?” 完颜和成昨日已经收到了他来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会见到。 一年了,他停滞在触碰她的脸,保守着自以为的分寸。 不过几日,她又在他怀里了。 像是那晚,最后一面。 他们两,他一个人,好熟悉的阵型。 “蓝眼睛?你们认识啊,他是我朋友。” 祁宴嗯了声,下意识的皱眉了。 大哥说来京城有事,怎么在宫里。 放下怀里人,他总觉着大哥有哪里不太对,好像突然不太一样了。 陈娇娇没感觉出什么,高高兴兴的拿着面具往殿里走。 回头才发现他没有跟上,“祁宴,你不进来吗?” “还有事,下次。” “哦,那你明日会来的?” “会。” 祁宴扬了下手,顺带着和一边的男人示意,走了出去。 完颜和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也看着她嬉笑的样子。 一个圈,从头绕了回来。 他从在圈外徘徊,到困入圈内,没有任何改变。 他们还是那个圈,他还是那个点。 “走,我带你去” 陈娇娇伸手想去拉身边人的手,他却侧身避开了。 完颜和成垂下头,半晌没有看她。 或许重来一次,他该像自己曾经的决定的那样。 一人一马,看遍大千,去过自己向往中自由的生活。 “你干什么啊?” 听到她不解的声音,完颜和成蹲下了,与小姑娘平视。 伸出手,“娇娇,能不能抱一下?” 他蓝色的眼眸里哀求的意味明显,迟钝心大如陈娇娇也看出来了。 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抱了上去,“蓝眼睛,你怎么了?” 她抱上来的一瞬,完颜和成睁了睁眼。 眼前闪回,他想起自己的为什么会重来一次了。 他交换了自己的下一世,甘愿为孤魂游魄,永不入轮回。 换一个机会,弥补自己的执念,和她拥抱。 没想到她会抱他,完颜和成一点点收紧手,贪恋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你为什么好难过?” 陈娇娇埋头进男人的肩窝,听到他在耳边的呼吸声。 他的眼眸常是温柔光亮的,从未见过这般哀伤。仿佛一败涂地,失去了全部活着的意义。 她心狠狠一痛,难过的有点想哭了。 “娇娇,谢谢。” 即便结局不尽人意,他仍旧满足了。 这就够了,在她身边就够了。 三人相熟起来,陈娇娇简直太高兴了。 往日宫里无趣,陪她玩的婢女太监都毕恭毕敬,小心的生怕哪做错了。 蓝眼睛虽然能陪她,但算不得好玩。 被人抱到树枝上坐着,陈娇娇才切实的感受到什么叫有趣。 “祁宴祁宴,我能看到好远好远。” 身侧人嗯了声,随手往空中抓了一把,“给你看云。” 云? 陈娇娇紧张的瞪大眼睛,在祁宴的指挥下屏住呼吸。 等待他手一点点打开,却猛的被人捏了下紧绷的小脸。 听到他的笑声,陈娇娇才知道又被人逗了。 “祁宴!你老玩我!” 树下完颜和成抬头,没说什么,见两人在树上打闹他才开口,“下来玩,上面不安全。” “蓝眼睛,我从这跳下来你能接我下吗?” 小姑娘翘着脚,灼灼的眼眸里全然是期盼,完颜和成皱了眉。 到底开口,“不许跳,好好下来。” 陈娇娇撅嘴,看着身侧人径直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和身上的脏。 “祁宴,你能不能接我下?” 祁宴扭头,哦了声伸手,“跳。” “你能接住我。” “不确定。” “祁宴!” 陈娇娇气的伤脑,他那张烂嘴每每都想让人手撕了他。 不过,她也确定他一定能接住。 往前挪了挪屁股,她大胆的向下跳。稳稳的跌进他怀里,顺便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轻盈的笑声荡开,祁宴将人放下。 小姑娘的性子倒在他的预料之外,以为和京城中娇贵的小姐相似,没想到是那草原上的野麻雀。 “好好玩,再来一次,你再把我弄上去嘛。” 祁宴嘶了声,扭动手腕,满脸的想说又犹豫,“那我今日就不用去大营训练了。” “我哪有那么重!祁宴!” 少年人笑了下,桀骜不驯,不论在何处难以控制的自由,随风般吸引人。 陈娇娇看着愣了一瞬,他是运筹帷幄的少将军,年少气盛的世子爷。 是京城见不到的哥儿,她的眼眸时不时就被他偷了去。 “那你等等我,你去干什么?” “我真要去大营,小公主,晚上见。” 祁宴蹲下碰了碰她的脑袋,陈娇娇哦了声,挪动到抱住他的脖子,“那你早点回来。” “好。” 被他抱起,陈娇娇那一点点不高兴又消失了,“你把我一起带过去呗。” “去干嘛,做靶子?啧,正好缺个稻草人。” “祁宴!” 又被气到了,陈娇娇重重的哼了声,让他快走。 但还是被他临走前摸头的动作哄到了。 他走后,剩下两人,陈娇娇小步跑过去抱住完颜和成。 她虽然不太能明白,但抱了他,也想抱抱他。 不想看到那日他流露出的哀伤。 和他在一起,陈娇娇都能想到下午会干什么。 他帮忙写夫子留的课业,顺便教她写字读书。 他比夫子耐心,声音又温和,她也是很愿意多听听的。 番外四 完颜和成 春去秋来,年纪相仿的两人越发亲昵。 陈娇娇每日最大的快乐就是听他的响指的声音,这就意味着他训练回来了。 每每,她都飞奔出去,撞进他怀里,被人抱起还嫌弃她重。 少年人狡猾,总气到她红了眼眶,才收手哄她。 完颜和成看着,从未插手。 任凭祁宴一句句大哥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也一句句大哥的叫。 这日祁宴从外头回来,刚准备进去就听到了里面鞭子的声音,还伴随着惨叫和求饶声。 他转过墙看清了发生什么,是长欢殿里那个叫冉冉的婢女。 眼熟,见过几面,年纪和他差不多大。 现在被人压在地上,一鞭一鞭的抽着,身上已经有许多血痕了。哭喊着哑了嗓子,随着鞭子落下剧烈的颤抖。 抬眼,一边坐着的小姑娘打着哈欠,漠不关心的看着下面仅仅比她大几岁的婢女,快要被打死了。 他的大哥也没有移开视线,陪着小姑娘坐着。 “这是怎么了?” 小月啊了声,慌忙小声解释,“世子,冉冉偷了东西,被抓到了。” 祁宴皱了下眉,“偷东西?偷了娇娇的?” “是,偷了殿下的东西。” “什么惩罚?” “呃本来殿下的意思是剁几根手指,但冉冉求饶,说没了手指不能干活。就打几鞭,以示警戒。” “打几鞭?” “二三十。” “二十,还是三十?” 眼见着人似乎不耐,小月呃了会儿,“已经打了十下了。这,这还是,要看殿下的意思。” “行了。” 男声打断了鞭子声,陈娇娇看过去,一下子笑开,“祁宴!” 惊喜的跑了过去,“你怎么今日这么早,我给你看个” “放了她,她下次估计也不敢了,十鞭子差不多了。” 在他们那,偷窃算不得重罪,偷的要么是吃的要么是用的,手脚不干净顶多被赶走。 不至于杀了,三十鞭就是把人往死里打。 祁宴不太喜欢看着她坐的高高的,眼里半点没有对人命的敬畏。 “嗯?” 陈娇娇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是这个,下意识的望着地上哭着缩成一团的女人。 “她偷东西了。” “殿下殿下,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奴婢一命殿下。奴婢不能死啊!” “偷了什么,叫她拿出来。” 陈娇娇歪了歪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纠结这个。 她自己也不知道偷了什么,好像就是个簪子什么的。她那么多东西,哪能一个个认全。 望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人,陈娇娇仔细端详了下她血污下的脸。 “干嘛,你喜欢她啊,她长得好看?” 宛若对牛弹琴,祁宴啧了声,从不知道她会有这样一副样子。 陈娇娇听出他的不耐,更是气恼,“她偷了我的东西,按道理我就该罚她。来人,给我打!” “娇娇。” “我说话你们听不见吗?” 鞭子声犹犹豫豫的重新响起,祁宴撇头吐了口气。 下一鞭落下的时候,他伸手缠住了鞭子,直接缴了。 他们只是生的好些,命好,恰巧做了人上人,不代表有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利。 军队里多少是吃不饱饭的人,豁出性命,抛头颅撒热血。 他们用命保护的不是这样的皇室,这个婢女有可能是那些人的亲人。 战场上,人命都是平等的,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他的命,和他们一样。不因他是将领,就该叫他们活该送死。 在父亲的教导里,军队中大家没有贵贱。他们都是亲兄弟,过命的交情。 于祁宴而言,他不能接受这么点事打死人。 她不明白,他或许可以勉强理解,但,“大哥,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 都是带兵打仗的人,一条命多珍贵,多脆弱,都是亲眼目睹的。 完颜和成转动了下指尖的白子,轻笑了声。 能猜到,小宴就是这样的人。 荡尽天下不平之事,他是心怀五湖的少年。 和梦里那位陛下,完全不一样。 “小宴,她偷了东西该罚。若是不惩罚,岂不人人效仿。” 平心而论,他实在算不得好人,也算不得心肠善良的人。 他的兵,他的人,他要保护的人,在他的管辖范畴之内。 之外的,他无所谓。 完颜和成勾了下唇角,手中的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大哥!” “祁宴!我等你到现在,不是让你来教训我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大哥说的哪里不对吗?我管我的人,你凭什么插手!” 或许有失望,或许是对她这种意识的惊诧,祁宴结舌。 偏开头,舌尖顶了下左脸。 在印象中,她是娇气的小公主,骄横肆意,但不能是残忍。 “今日你说什么都得打死她?” “是!” 一个婢女死不死对陈娇娇来说无所谓,但他不能这么跟她说话。 不能因为一个婢女和她大小声! 那她就要她死,她是公主,这是她的权利。 “那她现在起是世子妃,公主殿下可以放了我的世子妃吗?” 一瞬,整个屋子人的视线聚集,祁宴平静的从地上将人拉了起来。 “你,说什么?” 陈娇娇震惊的来回看,“你的世子妃?” 他为了一个婢女做到这一步,真是可以。 “好,这个面子我确实得给祁将军,您走,带上您的世子妃!” “多谢殿下。” 他的脚步声远去,陈娇娇气闷的转过身,没忍住还是掉了眼泪。 完颜和成走过去,伸手抱住了她。 晚上,见她撑着头,依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看向的是他住的方向。 完颜和成犹豫再三还是走过去,“娇娇。” 陈娇娇眨了下,回过头,“嗯?” “下午小宴不是故意气你,只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死在眼前。小宴上过战场,知晓残酷。有时候为了一条人命,他可以赌上自己的。他的军队里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小宴就是这样的人。” 陈娇娇没说话,转动手中的杯子,“我没做错。她偷了东西,就该罚。按大陈的律法,我是她的主人,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是。” 谈不上谁错了,完颜和成伸手将小姑娘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只是两人的观念不同罢了。 “那你觉得呢?” 他觉得?完颜和成笑了下,于他而言,她做什么都能接受。 因为他没有那般强的底线,也不是个好东西。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是为她而来,自然如朝阳的向日葵。 陈娇娇没再说话,叹气又不觉着生气了。 鼓起小脸如同个小河豚似的,钻进完颜和成怀里,耷拉着脑袋。 她把他当亲哥哥,即使心里希望她能稍微有些男女之间的区别,但完颜和成依旧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脸。 温和的蓝色眸子里全然是宠溺和疼惜。 接连几日,只有他们两个闷在殿里。 这回不是完颜和成不带她出去,而是陈娇娇不愿意出去。 心里烦闷,她什么也不想干,坐着发呆。 每次一抬头,都是对上他的视线,等待询问。 他永远在,好似只在等她。 陈娇娇不明白,即使已经过了十岁的生辰,她依旧不能完全理解他的眼神。 “走,你陪我出去嘛。” “好。” 外头有了秋季的萧瑟,陈娇娇拢了拢衣裳,走在走廊上。 转角处却撞上了人,“啊!” 来人吓了一跳,慌忙的跪下。 等看清后,陈娇娇又气不打一出,“怎么还是你啊世子妃,你还在宫里干什么,滚出去。” 冉冉颤抖的跪倒在地上,磕头,“对不起殿下,对不起对不起。” 刚烦的想离开,省的有人又跟她计较。 陈娇娇就看到她手中纂紧的玉佩,是他的! 他常佩戴在腰间,白玉的吊坠上面刻的是宴字。 “他把这个送给你了?还是你又偷东西了?” 不知道更想听到哪个答案,陈娇娇等待。 “不是的殿下,我没有偷。” 话说到这份上,陈娇娇抬步就走,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 “殿下,求您等一下!奴婢知道自己罪无可赦,若是叫您和世子产了嫌隙,奴婢就更罪过了。奴婢家有个弟弟,生了重病,急需要钱。奴婢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偷了您的东西,要不就没有钱买药了。这是世子给奴婢的,让奴婢当了换钱。殿下,奴婢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身后人哭的哀戚,陈娇娇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往前走,当作没有听到。 完颜和陈垂眸,看着她手中的玉佩,“把它给我,我给你钱。放心,只多不少。” 夜里睡下的时候,陈娇娇听到了房内传出的声音。 完颜和成将玉佩放到了桌上,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侧头对上小姑娘的直视。 她看不懂他,至少在很多事上他行为奇怪。 “你,从哪弄来的?” 见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完颜和成笑了下蹲到床边。 “这个玉佩小宴带了有些年头了,这条裂缝当时还替他挡了一剑,当了可惜。” 陈娇娇看过去,确实玉佩上有道明显的裂纹,不知道为何裂纹竟然有些发紫。 “娇娇明日去把它还给小宴。” “我才不去!” 知道她嘴硬,小手都快黏在玉佩上了,完颜和成没说什么站了起来。 “蓝眼睛,谢谢。” 手被人拉住,完颜和成嗯了声,俯身虚虚的抱了下床上人。 第二日,有人在门外徘徊,有人在门内捏着玉佩纠结。 完颜和成起身离开了,站在门外等到两人和好如初。 (成成:机会机会机会!我来啦! 但是,娇娇难过的话,还是算了。) 番外五 冬日准时来临,陈娇娇靠在软塌上望向窗外,怎么的就是觉得这几日有两人间的气氛奇怪。 祁宴借着喝水,第二次躲开完颜和成的眼神。 昨日,两人背着小姑娘摊开说了一次。 他明确的告知了心意。 “小宴,我喜欢娇娇,我会努力追她。你呢?” 他呢? 他不知道,喜欢这个词未免早了些。她才十岁多,两人也才认识没多久。 突兀听到这样一番话,还是让人有些意外。 不难看出大哥的心思,但是此事真要说,怪难以启齿的。 话语间好似问他同不同意,莫名其妙。 “祁宴,明日要是不下雪怎么办?” 她像只懒猫趴在桌上,祁宴伸手卡住她幼嫩的耳垂,捏了两下。 “我又无法控制,不下雪带你出去玩。” “玩什么?” 陈娇娇无趣的拍开他的手,鼓嘴。 “出宫玩。” “嗯?!” 说到这个的话,她就不困了,一骨碌爬起来,“真的吗?” “真的。” 这有什么好骗人的,祁宴从身上将人扒下来,算着时辰也该走了。 再一次躲闪开有人的视线,他出了门,顺便在窗边吓的小姑娘破口大骂。 “大哥,明日你跟我们一起去呗。” 完颜和成嗯了声,接住往身上爬的小人。 她穿的多,软和的像棉花做的娃娃。他伸手整理了下她的衣领,没再说话。 但是第二日,很不凑巧的下了雪。 大雪白茫茫一片,不要说完颜和成不同意,祁宴也不同意带她出去了。 但陈娇娇也不失望,玩雪一样很有意思。 “大哥大哥,他打我。” 背后被人丢了两个雪球,陈娇娇匆忙扑进完颜和成怀里。 被他护着,两个打一个。 打的祁宴哇了声,不满的挨了好几下。 玩累了,陈娇娇就坐在一边,看他们两个比她还幼稚的来回报复着对方。 你一下我一下,追逐在雪地里,留下脚印。 “冷不冷?” 少年突然冲到眼前,陈娇娇还没来得及摇头,就被人抱了起来,转了一大圈坐到他脖子上。 “呀!祁宴!” 第一次这么高过,陈娇娇有些害怕的抱住他的脑袋,一手死死的抓住他的手。 “娇娇是要勒死我。” “才好呢,你老是吓唬我,死掉算了。” 渐渐适应了坐的高高的,她从他手中拿来两个雪球嬉笑着砸向完颜和成。 从没有人这么对过她,因为不敢,也拘泥于世俗。此刻小月要是在此,恐怕得叫嚷着哭出来。 所以第一眼见,她立刻被他的独特吸引了去。 他是翱翔天际的雄鹰,她同样是自由的。 拎起他的耳朵,陈娇娇调皮的驾了声,“往那去,小马。” “小马,你要是把我摔了,我今晚就把你宰了吃肉!” 两人往一边去了,惊叫声伴随着嗔怪和笑闹。 完颜和成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去,一起走到另一面的空地上。 “你不要踩,收回你的猪蹄,放我下来。” 被放下的陈娇娇拎起裙摆,跑向空地的正中间。 这一片雪干净,还未被脚印玷污。 她轻轻的弯了下身子,如老师教的那样躬身行礼。 在雪上跳舞会比盘子上方便许多,也不用控制力度了。 脚尖踮起,在地上勾勒盛开的玫瑰,随着步伐出现形状。 两人站在一边,她白皙的皮肤在雪地里更衬的粉嫩。身上的枣红色的小袄随着黑发飘舞,盈盈巧笑,在雪地里起舞。 这一幕,他们记了很久很久。 即便岁月变迁,关系不再,他们仍然记得曾经难得的友谊。 “喜欢。” 听到身边人的回答,完颜和成弯了弯唇角,垂眸盯着雪地里一点点成型的玫瑰。 “嗯。” 临近过年了,宫里到处张灯结彩,筹备着宫宴。 陈娇娇也得了点玩的,时不时就往虞氏那跑,凑个热闹。 “桡青说了,今年还是想和夫人在家过,就不来宫里了。” “桡青啊,那一心就掉如姐姐身上。从交了军权后,探子报回来的都是他和如姐姐整日腻在一起。不来就算了,让他们一家人聚聚。” “是啊,朕也不好强人所难。哎对了,桡青那孩子,是不是跟娇娇走动的多啊?” 听到她的名字,陈娇娇跐溜一下躲到了门后,竖起耳朵仔细的听。 “小宴啊,是啊,不错的孩子。我还想着能不能亲上加亲呢?” “娇娇才多大点,你就考虑这个。” “什么叫我考虑,陛下整日忙着大事,我还不能随便想想了。小宴那是个好孩子,早点给娇娇定下来最好。不过啊,还是要看娇娇的意思。” “你,你你又这么说朕,朕就随口一说。” 陈娇娇脚尖点了点地,和身边的小月对视一眼,听完后往回走。 要看她的意思,她什么意思呢? 祁宴是朋友,是好朋友,特别好的朋友。 她也稍微懂了那么点男女之间的情意,可她不确定自己对祁宴是什么心思。 就像小月说的,对祁宴,和对大哥有区别吗。 两人好像也差不多,她也没过多喜欢谁。 想不明白,陈娇娇磨磨唧唧的往回挪。 这几日果然没有再看到祁宴,她倒是松了口气,要不都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宫宴当日,陈娇娇其实没有那么高兴。 不因为别的,因为蓝眼睛。 她想带他一起参加宫宴来着,毕竟是过年,他也不回家。 但他说不可以,他不能出现在宫宴上。 一如既往笑着说会等她回来,会给她准备想要的礼物,她心里其实不太舒服。 他说过他的家很远,近几年都没有回去的打算。 可这是过年团聚的日子,怎么能不回家呢。 祁宴可以正大光明的来找她,他却不能,宫里唯有四个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平时围着她转,她对他的了解甚少,突然聊起来才知道自己一点都没关心过他。 想着,陈娇娇低声叫了下小月,“你掩护我下,我要先溜了。” “啊殿下!” 陈娇娇没搭理小月哀戚的眼神,猫着腰从一边跑走了。 推开房门,他放下书抬头的样子明显吃惊了一下。 “跟我走。” “娇娇?要去哪?” 完颜和成被拉着往外跑,见小姑娘积极的样子,他也跟了上去。 两人绕开人群,向楼上跑,传闻中最接近神的通月楼。 她跑的气喘吁吁,拽着他到顶层。 在这可以俯瞰全京城,今日火红的京城。各种花灯的光将夜晚照亮,霓虹般的色彩斑斓点缀着新年的欢乐。 他们两刚到楼上,烟花一瞬在头顶绽放。 “赶上啦!” 不想一个人看烟花,也不想他一个人冷清的看着外头的团圆。 “新年快乐!” 她在烟花前转头,纯净的眼眸倒影天空的五颜六色。 完颜和成嗯了声,点头。 曾经他们也一同看过烟花,那一幕是他永生最美好的回忆。 坐在轮椅上,想看她却不敢。 她是皎皎明月,他是零落地上肮脏的尘土,岂敢宵想。 不敢想能有机会重来,也不敢想现在一伸手,她会回头抱上来。 陈娇娇笑着抱住完颜和成的腰,眼睛看着天上的绚丽,也看着近在咫尺他蓝色的眼眸里小小的自己。 “我就是你的家人啦,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过年。还有祁宴,他应该在那个下面,终于在我的脚下了,我要狠狠踩他几下!。” 她鼓起小脸,认真的跺脚,逗笑了完颜和成。 “娇娇,”他伸出手指,“一言为定。” 一定要每年都在一起啊。 “嗯,会的。” 手指相缠,陈娇娇笑着望向远处,完颜和成望着怀里人。 眼前人是心上人。 番外六 选择(祁宴) 【下雨天,雷声轰鸣。此刻,因为害怕,冒雨去找祁宴看这一章。在殿中等待完颜和成,看下一章】 (再重申一下,番外完全架空,不是上一世也不是下一世,也不是修改了结局。和正文无关。拆开看哦~) (阿无是阿无,祁宴是祁宴,亡国公主陈娇娇和受尽宠爱的娇娇也不一样。)? 一道惊雷自天空劈下,陈娇娇被吓的一颤。 她算不上害怕打雷,只是从未听到如此响亮的雷声,远处的天空都被映衬的发紫。 这个时辰小月早就睡下了,她睡的地方得往后头。 那黑乎乎的她可不想去,陈娇娇望着窗外,暗暗祈祷刚刚是最后一声。 又是噼啪一声响彻,她啊了下跳起来,推门冒雨往前跑去。 听到敲门声,祁宴不解的穿回脱了一半的外衣。 打开门,小丫头成了小落汤鸡,泪眼盈盈的站在门口。 “娇娇?” 他迅速脱下衣裳,将人带进怀里,“怎么了?这么晚过来,小月呢?” 她身上被雨水淋的透湿,感觉到冰冷,祁宴抬手将她抱起放到桌上。 用衣裳简单快速的擦了下,撩开粘在她脸上的碎发,无奈的看着她咬唇快要哭出来。 “怕打雷?” 陈娇娇快速的点头,撇嘴在他怀里找到个暖和的位置。 “殿里一个人都没有?往这跑,还不打个伞。” “我一个人害怕嘛,祁宴还骂我。” “我没骂你。” 又觉着可爱好笑,又觉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惹人心疼,祁宴四下看了看,摸了摸怀里人。 “先去后面沐浴,别受凉了,我去给你拿衣裳。” 陈娇娇闷闷的嗯了声,点头还是不想从他怀里离开。 被他从桌上抱下来,她磨磨唧唧的扯住祁宴的手,“那你快点回来。” “知道了,快去。” 她往后面走,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和一瞬变大又变小的雨声。 泡在热水中,没一会儿她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叫了她一下,似乎在告知她他已经回来了。 陈娇娇也应了声,水面倒影出她红扑扑的小脸,挂着笑容。 他回来,她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换了干净的衣裳,陈娇娇小步的挪了出来。 殿内的地龙似乎被开大了些,更加温暖了。 祁宴抬手将她扣错位的衣裳重新调整过来,抱到床上用被子裹了起来。 递了杯热水,让她暖手。 陈娇娇小口的抿着,他弯下腰,无奈又好看的眼眸直直的对上她的脸。 很近很近,近的她扑一下红了脸。 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在他怀里长大的,被他抱来抱去。 也突然想起父皇母后那日的谈话,他们青梅竹马。 “祁宴。” “嗯?” 等不到小姑娘的下一句,好似就是叫他一下。 祁宴伸手拍了拍床上人的脑袋,“下次不许这样了,听到没?” 陈娇娇小声哦了下,水气蒸到眼睛了,她眯了下眼,又听到有人笑了。 她不满的皱了鼻子,哼了声。 亏得还想着来找他,这人就这种态度! 但他的洁白的里衣沾染了她带进来的水渍,都能透出皮肤。 应该挺冷的,他到现在没有换。 陈娇娇蹙眉,能看到他胸口若影若现的伤痕。 祁宴垂头,发现小姑娘在看什么,直起身打算去换一件。 手被人拉住,她昂起头问,“什么伤的?” “哪一个?” 陈娇娇放下杯子,跪坐起来,伸手点上他左边胸口的疤痕。 “哦,箭。” 圆的伤痕基本都是箭伤,祁宴没什么感觉,就是她刚小心翼翼的点了下,有点痒。 “那这个呢?” 长长的伤痕,果然是刀伤,陈娇娇弯眉凝成了座小山。 想知道还有没有,又被他手上的伤吸引了注意。 小姑娘一个个的问,没问完呢眼泪就坠落。 祁宴有些懵,这有什么好哭的,她几年掉的眼泪估计都没今晚多。 “哭什么?” 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软软的小脸手感不错,多捏了两下,想哄她开心。 陈娇娇抽了抽鼻子,摇头。 只知道他是少年将军,传闻中无往不胜的少将军,不知道的是他为此付出了什么。 在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执剑保卫着盛世安宁。 “痛不痛?” 好半天祁宴才从她哭的黏糊的声音中听出来,刚开始会有点,后来就没什么感觉了。 “这个有点痛,这箭差点收了我。” 他随意笑了下,陈娇娇哇了一下哭出了声。 祁宴侧头摸了摸鼻子,应付不了小姑娘的眼泪,后悔的想抽自己。 干嘛说这话,闲的。 “我换个衣服再抱你,要不今晚咱们没完没了了。” 他走到一边快速换了件,还没等转身就被人扑了上来。 她抱的紧紧的,半个人缠在他身上,祁宴呼吸了下伸手抱住她。 “不哭,父亲说这是勋章,比任何赏赐来的都好。” 没人希望打仗,若是无可避免,那就尽情用他,人在城在。 这是他为之刻苦的原因,也是时刻准备好的。 屹立不倒的信仰是山脉,鲜血为引,他甘之如始。 若保护的是这么个小东西,那他就更愿意了。 祁宴捏了捏怀里人的小脸,她不哭了,脸侧在他肩上挤出软肉,耷拉着抽噎。 “好了,睡这。” “不想你去。” “什么?” 没听明白,祁宴将怀里人抱到床上,直面她哭红的小脸。 “不想你去战场,不想你死,也不想你受伤。” 小人撇嘴又揉眼,黏糊的像是草原新熬出的奶糕。 隔着都能闻到甜腻的滋味,祁宴嗯了声,没说别的。 戳戳小人,又戳了戳,成功的惹恼了她。 两人近在咫尺,眼眸相交。她无辜又纯净,干净的透亮。 一侧头祁宴直接亲上她的脸,他本就不是墨迹守礼的人。 忍下想咬她小脸的冲动,只亲了一口。 陈娇娇一下子愣了,轻打了个嗝,迷茫的眨巴眼睛。 只看过父皇母后做这个动作,他们也可以亲亲吗。 但是他上扬的眼尾含笑如同罂粟果实,勾人下坠。 她挪了挪,凑头上去也亲了他一口。 唧声在耳边响起,祁宴眯了眯眼,挑眉。 倒是真的没想到。 不早了,他也不打算继续下去了,抬手灭掉了蜡烛,“睡。” 他躺到身边,陈娇娇侧身抱住,靠上他的手臂。? 番外七 选择(完颜和成) 【下雨天,雷声轰鸣。此刻,因为害怕,在殿中等待完颜和成】 一道惊雷自天空劈下,陈娇娇被吓的一颤。 她算不上害怕打雷,只是从未听到如此响亮的雷声,远处的天空都被映衬的发紫。 这个时辰小月早就睡下了,她睡的地方得往后头。 那黑乎乎的她可不想去,陈娇娇望着窗外,暗暗祈祷刚刚是最后一声。 又是噼啪一声响彻,她啊了下缩回床上,用被子遮住脑袋,想这样就听不到雷声了。 外面雨下的可怕,冬日很少下这样的雨,寒的刺骨。 殿内温暖,陈娇娇想了想,觉得今晚他可能不会来了。 刚准备蒙着脑袋,催眠自己,门就被推开了。 他进来带来外头的寒气,收起伞,平静的像是每一晚。 丝毫没有被外头恶劣的天气所干扰,好像就应该来。 陈娇娇愣了愣,坐起,“蓝眼睛,你来的好晚。” 声音略带着撒娇埋怨的意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完颜和成笑了下,关上门,“对不起,有点事耽搁了。” “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不觉的她在他面前就是必须超越一切,没有事情可以比她更重要。 因为他一直是这么做的。 陈娇娇莫名的不太高兴,脸上也显现了出来。 “是,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他包容又疼爱,她哼了一嗓子扭过头。 看着他走到桌边将身上的水渍擦干净,还有洗净手。 他年纪比她大,总显得沉稳,但也不至于像个老头子似的,一言一行活了数百年一样。 陈娇娇从床上挪动到床边坐下,“蓝眼睛,你不是喂马的小厮?” 看着样子就不太像。 完颜和成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是。”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隐瞒。 “那你是谁?不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 现在想起来,他好像是奔着她来的,当时也是逮到他偷看。 他有好多秘密一般,藏在心底,无人挖掘。 完颜和成没有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 半晌才慢慢开口,“不早了,娇娇早点休息。外面打雷了,我陪你。” 他的态度明显,陈娇娇哦了声,躺回床上。 侧身偷偷的看他,坐在桌前,低头执笔,清隽的眉眼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极其干净的棱角,显得格外清雅高华。 蓝眼睛一如既往的好看,陈娇娇看着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睡过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在软塌上休息,没有上床。 陈娇娇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揉眼睛爬了起来,“蓝眼睛。” 他没有醒,窗外的白光洒下,他洁白的融在光亮里。 陈娇娇眨了眨眼,从床上下来,挪过去推了推他,“不早啦蓝眼睛,别睡懒觉了。” 说完她才发现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已经将唇咬破出血,安静无声的似乎在强行忍耐些什么。 “蓝眼睛!” 陈娇娇慌忙伸手摸上他的额头,没发觉发热,心里一惊,赶忙连连推他,“你醒醒,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混沌中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茫茫无尽的黑被划开口子,完颜和成一点点睁眼。 映入眼帘她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比昨夜雨下的还大。 “不哭,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瞧见他撑着自己坐起,仿佛没事人,陈娇娇着急的直掉眼泪。 他藏着一切,像个球,她剖开一层又一层,都没能直抵内心。 “我没事,”完颜和成笑了下,伸手擦去她脸上滚落的泪水。 怕她不信,又重复了一遍,“真的。” 不过是梦魇了,重生后他经常如此。 梦叠着梦,他时常不知道这次醒来是真的,还是又是梦。 梦里他在火光中结束了自己肮脏卑劣的生命,连带着那个宅子,寄托了一生最美好回忆的地方。 熊熊大火,带走他的痴念。 算是解脱。 “完颜和成!” 脸突然被一双手捧住,小姑娘的脸猛的凑近,生气的鼓起小嘴。 “你有话要说,不说谁能知道。你不舒服也要说,这又没什么。我们都在一快五年多了,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不是五年,是五年零十五天。 完颜和成讨好的伸手摸摸她的小脸,笑了笑,“嗯,知道了。” 他始终如此,陈娇娇气恼的锤了下眼前人的肩膀。 自己破了手指都可以找他哭,他可以耐心的哄上很久。 所以她也希望他能说,她也可以照顾他,成为他的依靠。 她又生气又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心里萦绕,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贴了上去。 两人安静的相拥,暖阳照耀,今日会是个好天气。? 番外八(祁宴) 【之前选择祁宴的,必须跟这一章的剧情。选完颜和成的跳过。】 既不下雨又不下雪的好天气,陈娇娇一早就撞开了祁宴的门。 说好之前带她出宫玩的,不守信用的人到现在都不提这件事了! 祁宴已经记不得好几日前随口哄她的话,思索了下,“偷带你出去会被时伯伯打死。” “我父皇才不会打你呢,走走。” 既然这样的话,祁宴坐到床边勾了勾手,勾着小姑娘蹬蹬的跑过来。 他伸手环住她的腰,手肘撑在腿上,“娇娇既有求于人,不说几句好听的?” 陈娇娇反应过来,一把红了脸。少年邪气的笑着歪头,等待着听。 “那,那好不好嘛?” 祁宴哈一声笑了出来,“这也算好听的?叫句哥哥听听。” “好奇怪!不要!” 没把他当成过哥哥,奇奇怪怪听这个干嘛。 从小到大她总叫他全名,祁宴祁宴的叫。但叫有些人,却一口一个大哥。 祁宴手指敲了敲她的后腰,一脸就是要听的样子。 陈娇娇脸红的能掐出水,羞的差一点没咬死他。 “哥,哥哥!” “带上我的名字。” “祁宴!” 好了,再逗有人要哭了,祁宴站起,“走,带你出去。” “好!”陈娇娇高兴的牵住他的手,“我没告诉大哥,你也不要说,省得大哥回来骂我们。” 祁宴嗯了声,没说什么,带着她上了马车。 他可以自由出入宫内外,出示个牌子便成。 陈娇娇脑袋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回去,老老实实的缩到出宫,才趴在马车窗处打量宫外的一切。 她从未出来过,保护在宫里,是娇花也是阻隔。 对她而言,外边的所有都格外新鲜。 一整日,祁宴跟在她身后,肩负提东西和照看的责任。 她如翩飞的蝶,自由灵动的美丽在天地间肆意。 笑声欢快,她对什么都很好奇,什么都想问一问。 祁宴难得耐心,跟随着在她问的时候才答话,并不约束她。 “祁宴祁宴,香不香?” “嗯。” 小姑娘扑到身上,香膏甜腻的味道混杂,祁宴微微皱了下眉,点开她摇晃的脑袋。 她心都玩飞了,看着时辰怕是回去挨的怕不是骂,而是揍了。 自从父亲听从大哥的话,缴了兵权和全部后,越发战战兢兢了。 世事难料,老朋友也只是老朋友了,人心隔肚皮。 他虽然承恩住在宫里,但父亲的要求是万事小心,尽量不惹麻烦。 像这种麻烦,得算好大一只。 “祁宴,他们说晚上有花灯!” 嗯祁宴再一次妥协了,反正出都出来了总不能真把他弄死。 两人爬到山上,等着夜晚的放飞的花灯。 从山上往下看,小小的人群摇晃的脑袋向前挤,有趣极了。 陈娇娇轻声笑了下,湖面上放着盏盏的花灯,顺着河流向下。 她闭上眼,许愿。 祁宴侧头,在橘黄的灯火下身边人鬓发如云,虔诚的闭眼。 还没等他收回视线,她突然扑进怀里。 “祁宴,要平平安安。” 温软的小人在怀里很有分量,突兀的话语让祁宴惊了下。 旋即垂头,对上她含水的眼眸,似乎仍然在纠结他身上的伤。 晚风过林,少年炙热澎湃的感情,一点风带起涟漪。 她身上浅淡的香气不讲道理,钻入鼻尖。 “嗯。” 如第一次见那样,不管什么时候陈娇娇都感叹他实在太好看了,看的她一下子忘记了芝麻大的感伤。 红了脸,“祁宴,父皇和母后说,说打算将我许配给你。” 声音越来越小,蚊子哼唧一般,祁宴垂头敲了下怀里人的脑袋,“你才多大点。” “我不小了!明年后年大后年,大大后年就及笄了。” 陈娇娇掰着手指头逗笑了祁宴,“再说。” 他的考虑中有其他的事,还有他们的身份。 陈娇娇哦了声,从他怀里钻出来,“随便。” 后来的后来,少年花费了整整两年时间来弥补那一晚上的口不择言。 那三个字他发誓此生都不想再听到了,小姑娘好大的气性,好狠的心肠。 刚及笄就迫不及待把自己嫁给了个状元郎,看都没看他一眼兴高采烈的上了轿子。 从她的婚房将人抢出来,求的小姑娘终是松了口,点了头。 当晚从状元府直接抱回了祁府,一里路两人走完了一生。 陈时病逝后,她的废物兄弟们没一个有用。 祁宴带兵打进皇宫,称帝,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帝王。 陈娇娇为他唯一的妻,同享盛世繁荣。? 番外九 (完颜和成) 【之前选完颜和成的,这里】 这几日有人好忙,一直不在,问起就是在大营,住那儿了似的。 陈娇娇无聊的坐在秋千上,却想到了那晚。 蓝眼睛突然出现又宛若一个谜团,冲撞进了她的生命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有一种感觉。 他可以为她付出了一切的一切,但他紧闭着那么一点点心门。这种感觉就像为自己留下半分余地,害怕受伤似的。 总之让她心里很不舒服,这几日都故意躲着他走。 她无力回报他的好,所以干脆也不要了,省的说不清。 只是莫名的眼前一直闪回那日他睁眼的眼眸,格外清浅的蓝色,盯着她许久许久。 陈娇娇心里烦闷,随意的四下走动。 绕过前院却看到他蹲在地上,面前有只翘着尾巴的小猫。 她快速的躲了回去,还是没忍住偷偷的伸头。 他伸出手,像是在喂小猫吃东西。 光亮下,他一贯温和如透亮的玉石,永远洁净。 陈娇娇眨了下眼,长久的看着。 小猫唧唧的吃着,他似乎在发呆。 下一个不小心,它咬上了他的手指。 似乎当是吃的,咬了几下,而他也没有收回手。 呆楞的如同反应不过来,便由着那只猫啃咬手指。 “完颜和成!” 陈娇娇实在忍不下去了,跑出去一把拉住他的手,也吓跑了那只小猫。 完颜和成抬头,疑惑的嗯了声,才看向自己的手指。 “哦,娇娇。” “它咬你不痛吗,你感觉不到吗。你是不是脑子不好啊!” 气急失言,陈娇娇俯视着男人茫然的神色,瞳孔盯着她才一点点聚焦,又哦了声,说没事。 她感觉到不对,伸手碰上他额头,“你发热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说呢。” 这时完颜和成才有了点点反应,眨了眼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停的发热,晚上也常常能梦到过往,许是代价。 梦中有人叫他的名字,勾着他下坠。 他稍微有点不舒服,但也无法和任何人说这事。 “没事娇娇。” 感觉到头脑再一次混沌,耳边不断传来嗡鸣,完颜和成勉强站起来,从陈娇娇手中抽走手。 “我真没事,快回去,小宴应该快回来了。” 她刻意的疏远他不是看不见,他们两无人能插入的氛围他也不是感觉不到。 第一次,完颜和成后悔了。 就该死远点,为什么要回来,亲眼目睹两人不论如何都不会修改的缘分吗。 他明明已经比他早了,明明已经提前很多年了,明明什么都做了。 已经没什么能给她的了。 他转身,不愿交谈的意外明显。 陈娇娇愣了愣,想说话又闭嘴了。 如果没有记错,不,肯定没有,他从来没有这么对她过。 从来没有。 她好心过来担心他的手,他倒好就是这样的态度。 或许是之前他太好了,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生气。 “好。” 身后的脚步声渐远,完颜和成呼吸了下扶住身边的假山。 那日起,陈娇娇不是在祁宴那,就是找小月在外玩。 几乎很少回殿里,也很少见他。 他还是会来,不管她回不回去,他始终坐到往日该呆的时辰。 恢复了温和包容的模样,仿佛那日不曾发生过任何事。 他既然愿意装,陈娇娇也无妨。 一面享受着他的好,一面忽视着他的存在。 春去秋又来,一年一年时间飞速。 后日她便及笄了,上下都在准备这个盛大的典礼,陈娇娇坐在殿里等到了他。 “蓝” “娇娇。” 异口同声,陈娇娇倒是笑了下。都大了,过了闹小孩子脾气,想计较对错得失的年纪了。 “你先说。” “好,”完颜和成递上手中的礼物,“及笄礼。” “为什么现在给我,要等到后日呢。” 陈娇娇好奇的接了下来,放到了桌上,却觉得他的表情不太对。 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现在说。 “我,可能要回去了。回家,有点事要做,所以后日” “所以你不能参加我的及笄是吗?” “是。” “你不是说没有打算要回去吗?” “是,但出了点事,所以得先回去一趟。” 会很快回来几个字在小姑娘的嗤笑声中被打断。 陈娇娇真心觉得好笑了,“你特地选了这么个时间?后日我及笄,一年前你就该知道了,有什么事重要到你要缺席。完颜和成,你说过我是你最重要的人,这就是对待重要的人的态度?” 其实后日有挺多人不能到场的,都提前送了礼物来。 陈娇娇命小月都收到后头去了,可她不能接受他平静的站在面前,说不能参加。 “多谢你的祝福,再见。” 她转回头,完颜和成的脚步停滞了许久,想问能不能抱一下,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到底还是转头离开了。 那份没拆开的礼物,被丢到后头,和所有礼物混在了一起。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娇娇撑头思量了许久。 “嗯,我去。” “娇娇,你要确定,母后和父皇是不希望的。” “我真的确定,母后,您放心。” 当日坐在铜镜前,陈娇娇实有犹豫。 此生不说循规蹈矩,也是平平静静。这样跳脱的事,难得做一次,想做就做。 送她的人有很多,跟随她的人也很多,父皇母后真是恨不得将半个国家都给她带走。 从一月前就开始准备,这也要带上,那也要带着。 陈娇娇无奈的听着锣鼓喧天,打了个哈欠拍拍小月的手。 小月这个小丫头非要跟着,说给她找个好人家,不肯。 哭哭啼啼就是要伺候在她身边,陈娇娇正好也舍不得。 从这去往那里,少数得十几日。 十三日后,陈娇娇踏上了那片名叫北域的土地。 没人能想到大陈送来的和亲公主真的会是最受宠的陈娇娇,百姓夹道纷纷积极的看着热闹。 “真漂亮啊。” “是啊,王子好福气,咱们也跟着添了个好看的王后。” “要我说那还得是大王子,不出一年就平定了内外,称了王,还向大陈要了和亲公主。” 大王子吗? 马车内,陈娇娇扬了下眉尾,转动手中的玉镯子。 宫里不难看出一片热闹,人人都很热情。 又是带她先安置下来,又是收拾行李的。 远不如大陈的皇宫大,不过也差不到哪去。 推门进房间,陈娇娇才发现这里的布置和她的长欢殿一模一样。 一边的婢女见她长久没有走进去,慌忙的开口,“您是觉着哪里不好吗,奴婢带您看看别的。这是王特地吩咐的,您要是不喜欢就去看看别的。” “不用,挺好的。你叫什么?” “奴婢慧慧,见过王后。” 慧慧有对甜甜的酒窝,笑起来让人看着就心情舒畅。 陈娇娇抿唇笑了下,走了进去。 布置熟悉,她几乎不用太适应这里。 不同的是窗户推开,远处是茫茫的草原,和草原上成群的牛羊。 “这北域王也不太上心了,您都来了这么久了,连看一眼都不来。要奴婢说,咱们就回去,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他们这么对您,肯定会很心疼的。” 说着说着就要哭了,陈娇娇哈一下笑出来,“等会派你罚他。” 小月一抹眼泪,不明白殿下为何一点不担心啊,反倒一直笑着,很有趣似的。 晚上用晚膳时,不用陈娇娇说,小月就发现基本都是大陈的菜式,各个口味都很熟悉。 她也不多说什么了,用完后陪着在房内等。 不出一会儿,房门被打开。 陈娇娇侧头过去,笑了。 又转回头,来人陌生,搓手的样子一看就紧张的不行。 从哪找来这么一个冒充自己,蠢不蠢。 “小月你出去。时辰不早了,王上咱们早点歇息。” “不,不不,那个,咳咳。本王觉得,今夜还是” “还是什么?娇娇不好看吗,还是王上您不喜欢我,那就让我回去。” 男人紧张到冒汗,王什么都没告诉他,也没人告诉他会是这么一个主动的公主。 这床肯定是不能上的,这人也是得装的。 这这这简直为难,娶这么个美艳的王后,王上为啥第一晚就这样啊。 难不成,王上是让他来打探下的。 “咳咳,”这样的话,话语间他就不客气起来,“公主殿下金贵,不知可否睡的习惯?” “我还没睡呢,等着您呢。” “那个,吃的可还行?” “不行,偏咸,换一个厨子。” “那,那还缺什么吗?” “缺的多了,劝你拿只笔记下,省得忘了。哦,您别忘了,您这般敷衍的态度,我心情很不好,也很生气。劝有人啊,早点收手。” 男人愣愣的吞咽了下,这公主殿下实在美,但也实在骄纵的咄咄逼人。 果然,王上让他来打探下是正确的选择。 当晚男人毕恭毕敬的将陈娇娇所说的都告诉了完颜和成。 许久,完颜和成开口,“她,看上去有不高兴吗?” 又一次,他用了下贱的手段,逼迫她成为了他的王后。 手攥紧到颤抖,他既紧张又免不了的激动。 想起她曾经对他的厌恶,他失了去见她的勇气。 “嗯?”男人不明白,王上这个用意太难猜了,“王后看起来笑嘻嘻的,但却说她很生气。” “是吗?” 完颜和成勾了下唇角,苦涩的笑容藏住了心底想立刻去见她的冲动。 还是算了,不想她厌恶自己。 “王上,王后要求众多,还挺难伺候的。还说要一起上床睡觉,这” 一瞬,男人冷戾的眼神扫过,冻的人心间发颤。 “按照她的要求,全部换掉。” “啊啊是!”? (好久没写先婚后爱了,搞一个~) 番外十 (完颜和成) 一连三四日,陈娇娇都没等来该来的人。 晚上,房门刚推开条缝隙,她就砸了杯子过去。 “要不进来上床,要不滚。” 啪嗒一声,杯子隔着门碎裂,门外人颤了三颤,想了又想夹着尾巴跑走了。 不能上床,不能不能不能的。 第五日一早,她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人。 “哟,我以为王上得再跟我装上几日,这么早就摊牌了?” 她撑头靠在软塌上,微微笑着,完颜和成发誓此生没有如此紧张过。 一年未见,他很想她。 “你,知道是我?” “嗯,毕竟完颜这个姓不常见。你当初该随口编的是姓名,喂马的小厮。” “对不起。” 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神,怕从中再一次看到那种深深的厌恶。 陈娇娇嗯了声,倒了杯水,抿了口,“你也知道对不起我啊。” 果然,又一次,他好像搞砸了所有。 完颜和成深深的吸气,心脏传出的钝痛让他直不起腰。 犹豫了下开口仍是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你不是故意的?你点名道姓要我,我舍下全部亲朋,跋山涉水嫁到北域,第一晚夫君就没出现。反倒用个骗子忽悠我,五日了我才得以见到自己真正嫁的人。你确实对不起我。” 一字一句砸下,完颜和成头脑一片空白,剩下的只有还能抱抱吗。 “娇娇,可不可以抱一下?” 他们还是能拥抱的关系的,他还能抱到她吗。 换成陈娇娇愣了愣,抬头对上他哀戚的眼眸,诚恳到哀求。 他已是一统北域的王了,在她面前他依旧是那个永远哄着她的大哥。 心里不舒服,陈娇娇眨眼偏开头。 是真的很生气,他缺席她及笄宴的事,她还气着呢。 没想到刚来就敢给她下马威,五日连面都不漏,用个假人侮辱谁啊。 “王上您要是公务” 话还没说完,他猛的抬手抱住了她。 耳边倏尔传来他沉重的呼吸声,陈娇娇停止了挣扎。 他好难过,清晰的情绪通过拥抱传递给了她。 “娇娇,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我会对你很好的,你信我一次,行吗?” 话到嘴边,陈娇娇还是抬手抱住他的脖子,“看你表现。” 有人最近的表现确实不错,日日一睁眼就看到他,一闭眼还是他。 除去两人不睡在一块儿,每时每刻都在一起。 “小月姐姐,咱们是不是很快就要抱上小王子了。” “不许胡说!” 两人小声的嚼舌根,陈娇娇都听到了。 觉得好笑之余也迷茫了,她心里一直当他是大哥。 身份突然的转变,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到妻子这个身份,他其实算不上逼迫她立刻接受,给足了她空间。 陈娇娇想不明白,趴在桌上发呆。 趴着趴着就犯困了,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感觉被人抱了起来。 微微睁眼,眼前人穿着黑色的衣裳。 她下意识的开口,“祁宴?” 他怎么在她房间里? 被放到床上,她没有纠结这个,钻进被子里睡着了。 床边人迟迟没有离开,两个字像把刀捅穿心脏。 但他知道自己活该,横刀夺爱,用这样的方法强行得到她,这是报应。 该受着。 床上人睡的香甜,小脸圆滚粉嫩。 他猛的侵身俯下,陈娇娇已经是他的妻了,不是吗? 所以他亲她天经地义。 距离一寸,完颜和成还是停住了。 她轻柔的呼吸喷洒在面前,他闭了闭眼起身离开了。 等到再醒,陈娇娇茫然的四下看了看,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都怪有人把这里装的太像自己房间了,她一下子还不习惯。 不过,她猛的想起自己是不是下午叫了句祁宴? 在有人抱起她的时候?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娇娇仔细观察了下男人身穿的浅色衣裳,和他依旧如常的神色,她才松了口气。 祁宴喜好深色的衣裳,他不同,常穿浅色。 这样看来,她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 第二日一早,她醒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往日他这个时辰就该来了。 陈娇娇不解的坐起,喊了声,“小月。” “哎,殿下。” “完颜和成人呢?” “王上他们早早出去狩猎了,昨日他跟您说过的,您忘啦。” 哦,陈娇娇这才想起来,吃饭的时候光顾着回想了,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 她还从来没见过狩猎,这时也起了兴趣,“我可以去看看吗,走咱们去狩猎台。” 小月拦不住,只得跟上。 两人走上高台,果然远远的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他们的身影。 他似乎格外喜欢骑马,也喜好走动射箭练武,总不够似的。 不知道一日日哪来这么多的精力。 陈娇娇不觉的笑了下,隔的远,他只是一个小黑点。 快速的移动,从背后的箭桶中抽出箭,拉满射出去。 草原上的王,唯太阳能在他头顶。 看了会儿,陈娇娇坐下,等着慧慧拿些茶点过来。 小姑娘家走过来撅着嘴,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陈娇娇笑着问,“怎么了这是?” “回王后的话,奴婢没事。只是,只是生气。那儿,大家都把战利品暂时放到那。奴婢刚听说王上为您打了只小狐狸,通体雪白雪白的,本来是给您玩的,雪小姐看上了要了去。” 陈娇娇顺着慧慧的手指看向一般,哦了声,面上没太在意。 慧慧见自家王后一点不在意,老实的站到一边,自个儿气了会儿。 “雪小姐是谁?” “嗯?雪小姐是大将军的女儿。那个就是,您可能看不清。她要,王上只能给了,您千万别生气啊。” “我看着像生气了?” 慧慧点头又赶紧摇头,不知道。 王后总是让人猜不透,说不在意,却问起了雪小姐。说在意,也没有别的表示。 她还是老老实实的闭嘴。 夕阳西斜,远处的人近了,马蹄声和笑闹声越发接近。 马背上完颜和成隔着距离,第一眼就看到了陈娇娇。 愣了一瞬,迅速打马,冲过来从马上跳下。 “娇娇?” 不难听出欢喜,陈娇娇嗯了声,越过他看到了慧慧口中的雪小姐。 白皙的皮肤确实像雪,马背上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飒爽,却是被下人抱下马的。 也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小狐狸,还是个幼崽,可能是从哪个窝里捡到的。 陈娇娇收回视线,被身前人握住手。 “你热不热,要不要回去,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怎么不叫他们叫我一声。” “不热,不要,早上来的,就不打扰你们了。” 陈娇娇数着手指头,弯起眼睛。 她很少见他骑射的样子,也很少见他不拿书拿剑。 今日一见,他格外显眼。 “成哥哥,这个我不会养,可不可以养在你这啊,我时常来看。” 完颜和成回了下头,又看了眼陈娇娇。 本是拿回来想给她随便玩玩,但人家都开口了,也不好不给。 她神色淡定又随便,他想了想,“我找人帮你养着,你要是喜欢就来看。” 小月暗暗啧了声,这可不是个好答案啊。 一边的慧慧不解的歪头,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 陈娇娇什么都没说,重新坐下,微笑的看着眼前两人。 女人满足的点了点头,神色中不乏炫耀,“谢谢成哥哥。” 眼里像是没有她似的,陈娇娇笑的更柔和了。 大将军的女儿,为了他的社稷,她不想找麻烦。 “那我们也回去。” “成哥哥,我也想要一只。” 她昂起头,可爱的眨巴了下眼睛。完颜和成愣了愣,好半天才明白过来。 从她的称呼愣到说话的语气,再从她甜甜的笑容回想到说的话。 完颜和成才反应过来些,这是一窝崽子中最后活下来的了。 “好,我明日给你找找。” “我今日就要。” “王后也太不讲道理了,这回天都黑了,叫成哥哥去哪给你弄。” 女人抚摸着怀里的小东西,切了声。 陈娇娇拉长音嗯了下,站起,“好,是我错了,小月咱们回去了。” “娇娇。” 手腕被人拉住,她转了圈儿拧出来,“王上早点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后,陈娇娇坐到软塌上。 很晚了,小月不明白的看着她像是在等什么。 也不着急,随意的翻看着书。 “殿下?” 今夜第三次催她休息,陈娇娇应了声,再过一刻钟她确实就睡了。 只想最后等一刻钟。 没让她等久,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怀里抱了只小狐狸。 纯白色的小狐狸,尾巴毛却有一点黑。 看着确实不是一只,她也有这个信心他不会用别的糊弄她。 完颜和成走过来递上,小心的伸手护住小狐狸尖锐的爪子。 看到她欣喜的表情,他也满足。 “小心它咬你一口,取个名字我叫人带下去养起来。” “取什么好呢,半夜三更,就要三更。” “好。” 等人离开,小月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知晓两人间从小关系不同,不知道的是这么不同。 王上的疼爱都写在脸上了,连这样无法无天的要求都答应,过于让人吃惊。 “这,这,殿下,王上这么晚去哪弄来的?” “这就不是我关心的问题了。” 陈娇娇打了个哈欠,困的快睡着了,上了床。 不过,幸好她等到了。 “殿下,您说咱们是不是有点那什么了,王上还挺累的。” “叫他下次再敢把我的东西给别人。” 完颜和成是个聪明的人,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无理取闹是为什么。 她就是闹给他看的,反正他从小到大都接受。 也差不了这一次了。 番外十一 (完颜和成) 但没几日,陈娇娇就被打脸了。 打的还啪啪响。 有人是真的笨,是真的不知道她为何无理取闹,是真的理解不了。 那位雪小姐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理由住进了王宫,日日在眼前晃荡。 不说小月不高兴,慧慧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不就是仗着自己父亲是王上的左膀右臂,您看看她那个样子。眼里半点没有人,搞得好像她能帮王上上阵杀敌一样,明明什么都不会。我刚刚去小厨房还要给她先熬药,然后再煮粥!” 陈娇娇心里觉着好笑,在大陈的皇宫里她眼前很少有阉赞的事,因为她说一不二。 来到北域她多少觉着自己得收敛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得了。 完颜和成还是照常日日来,悄声的将自己部分东西一点点搬到了这里。 今日一只笔,明日一本书的,想悄悄的赖在这里。 发觉有人没有发现后,也清楚的知道她并不在乎。 于心,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下去了。 就这样吗,困住她,也困住自己。 两人有名无实,她是和亲公主,为了家国和亲北域,确实委屈。 两人在一日在房内也说不上十句话,还有人借着父亲的名义商讨‘大事’,进来打扰。 “出去,我要睡觉。” 说话声被打断,陈娇娇打了个哈欠从软塌上站起,“我说你们两。” 纤细的手指来回晃动了下,指了指一边的两人。 “王后未免有些无理,这才刚起来就要睡午觉了?您是在赶我和成哥哥走吗?” “是啊。” 前者憋红了脸,又不好发作,完颜和成犹豫了。 往日他是可以在这等她睡醒的,她不会赶他走的。 只有她睡觉的时候他可以长时间的看着她。 话到嘴边,他还是站了起来,若她不愿,就算了。 “成哥哥等我下嘛,成哥哥我拿不动这么多!” 陈娇娇躺到床上,闭上眼。 从那日后,他来的少了,她也不会跟来了。 只有在早中晚饭点的时候,他会进来一起用,其余时间不会过来。 陈娇娇没说什么,小月和慧慧急的是一头汗。 “殿下,您说王上不会和那个女的真有什么,要是” “他是王,我能管的了他后宫莺燕?” 时常能听到她在外头的嬉笑声,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陈娇娇分不清,也懒得去想。 人人一张嘴,说的都是雪小姐体贴开朗,而她这个王后刚到就挑拣苛刻。 她管不了,也没那个心去管。 一月陈娇娇总有那么几日是不舒服的,葵水来的时候。 虽然习惯,但痛起来她格外脆弱。 “小月,你去叫他一下。” 在大陈,他们会被小月齐齐关在殿外,死活不肯让他们进来。 但他们会等在那里,她心里也有底。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更是格外依赖于他。 小月刚要去,慧慧小声说,“王后,那个,王上今日不再。他们去上游看水的情况了,奴婢刚刚去问了,今日可能回不来。” 床上人抬眼,往日灵动的眼眸水汽弥漫,慧慧心疼的也跟着掉眼泪。 “知道了。” “王后,奴婢不敢骗您,王上是真的有事去了。” 慧慧哭的抽泣,陈娇娇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她痛了两日,他两日没能回来。 都不需要问,没听到那位雪小姐愉快的嬉笑声,估摸着跟着他去了。 第三日完颜和成回来的时候,陈娇娇锁上了门。 真可以,在大陈装了那么久,把她骗过来,给她玩这一套。 还挺厉害,一装是就是七八年。 门在他面前上锁,完颜和成愣了许久。 轻轻的问了句,“娇娇?” 声音里的颤抖,连门内的小月和慧慧都听出来了。 慧慧难过的扑通一下跪下,“王后,王上真不是故意的,上游水要是枯竭了,大家都用不上水了。王上是不得不去一趟啊, 王后。” 陈娇娇没搭话,侧头看向窗外。 接连二三日她都没有出去,他也依旧被锁在外头。 坐在床上发现中午的天气不错,陈娇娇自己闷不住了,打开门想出去晃晃。 “哎,要我说估摸着也就这几日的事。” “我看也是,雪小姐都说了不在乎王后的位置,只想在王身边。” “雪小姐从小就跟王上好,王上消失了几年,雪小姐就惦记了几年。咱们现在这个王后,用中原的话来说,叫什么徒有虚表,美则美矣,毫无内里。那叫一个骄纵,奢侈。” “我昨个看到王桌上有封妃的旨意了,说不定明日雪小姐就是咱们新王妃了。” “咳咳咳咳” 其中一人看到了陈娇娇,疯狂的咳嗽,扭过头故作干活的样子。 小月气的撩起袖子就准备上去,“殿下,他们太过分了!” 陈娇娇拉了她一下,“回去了。” “啊?” 小月还没完全明白回去了是什么意思,跟着陈娇娇回房间,她才知道什么是回去了。 是回大陈。 “殿下,您,您这是您再想想啊,您。” 瞧见她将东西砸进行李里,小月手忙脚乱的阻拦。 “收拾东西,我说回去了。” 还干熬什么,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陈娇娇后悔了,愚蠢的冲动让她头脑一热就过来了。 她在这什么也没有,只为了一个人,那一个人还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样子。 她才来多久啊,一个月有吗,有人就惦记着左拥右抱。 “殿下啊,您再想想。” “想什么啊,我让你收拾东西。我的话现在不管用了是,那你自己留在这。” 慧慧见拦不住,焦急的跑出去找来完颜和成。 站在门口,完颜和成懵了又懵。 “娇娇?” 什么叫要走,什么叫要回去了。 为什么要回去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几日未见了。 陈娇娇先收回,“王上把和离书签了,我要回家。” “为,为什么?” 走进来,房内乱成一团,小月还在墨迹的一点点收拾行李,眼神里他不太能看懂。 “娇娇,不收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和离啊。” 他神色完全呆住了,呆楞的四下看,看每一个人像是在求助。 陈娇娇心口刺了一下,忍住偏开头,“完颜和成,我讨厌你。我说我要回家,你把字签了,放我走。” 桌上摆着份和离书,她的字已经签好了。 她的字多半是他教的,完颜和成盯着陈娇娇三个字发呆。 “娇娇,出什么事了,你先回去的话,等等我派人接你?”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傻啊,也对装了七八年确实不容易。我给你的爱妃让个位置,她正好当王后。” 房内小月安静的指挥慧慧离开,关上了门。 “爱妃?” 完颜和成觉得自己懵的厉害,什么爱妃,哪来的爱妃。 他这几日被她关在门外,觉得她可能需要点时间,就去忙公务了。 从哪冒出个爱妃。 他这幅样子看的陈娇娇堵的厉害,不知道他是真笨,还是又在骗她。 一屁股坐在软塌上,止不住的掉眼泪。 “娇娇?对不起,你别哭。” 完颜和成上前一步,想擦擦她的泪水,陈娇娇偏开头躲开了。 大致的说了下听到的,特别是那一句书桌上已经摆着旨意了,才是她最在意的点。 “封妃的旨意?” 完颜和成明白了点,他是真没往那方面想。 重生前他残疾时,她是第一个疏远他的人,她的父亲也躲的远远的。 半分没有什么亲梅竹马,亲上加亲的打算。 虽然也怪不得他们,但他是一丁点想法也没往这边靠,所以直接忽视了这方面。 “娇娇,我指天发誓,我要有一点点这样的想法,我即刻死。我带你去找,桌上要是有这样的东西,任你处置。娇娇,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你信我。我带你去看好不好,你随便翻。” 他蹲下,陈娇娇能一眼看到他诚恳慌张的眼眸。 手被人抓住,她没骨气的一下子就信了他的话。 也是被气急了,加上之前的委屈,所以她什么也没求证,就这么相信了下人的嚼舌根。 “娇娇,对不起,我马上罚他们。” “有用吗?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三分生气,七分是撒娇,想叫他说两句好听的。 陈娇娇鼓起脸,被人用手背轻轻的蹭了蹭。 试探着小心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再一次说了对不起。 在他怀里,陈娇娇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两人从下午闹到晚上,月事刚走,她睡眠不足,很快就犯困了。 不管不顾的躺到床上,翻身睡着了。 反正该解决的都解决掉了,也弄清楚了。 之后的事睡饱了再说,哪能把自己困死。 早上,陈娇娇迷迷糊糊的醒来,睡的舒服了,心情也不错。 一下子对上桌前坐着的人,呆呆的盯着地上看,样子不像是个活人。 “完颜和成?” 听到声音,他才眨眼动了下,抬起的眼眸里有些细小的红血丝。 陈娇娇察觉出一些不对,下了床,“你坐这干嘛?” 他将桌上叠成小方块状的纸张一点点推到她面前,陈娇娇不解的拿过打开。 是那张和离书,他签字了。 完颜和成四个字,在白纸上明显。 字迹依旧磅礴大气,她看了会儿,看他的样子像是在这坐了许久。 “四个字你写了一夜?” 完颜和成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指了指一边的一叠纸。 每张上都有一排排的字,像是在练字。 练的只有三个字。 我爱你。 陈娇娇伸手拿来数了数,很多张,像是很小的时候逼他写对不起。 那时候她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去了。 他没说过这样的话,她只有心里猜测,如今切实的看到他写出来。 陈娇娇心里五味杂成,其实也不生气了,和离也是昨日生气冲动下的决定。 但是,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多,你手还要不要,别告诉我一晚上都在干这个。” 他没有抬头,长睫眨了眨,从陈娇娇的角度能感觉到他的犹豫。 有话说似的,又强行忍下。 “完颜和成,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有话要说的。” “娇娇,我派人送你。你回去后,可以写信报个平安吗。我以后可以给你写信吗,你回不回都行。如果可以,我之后还能” 陈娇娇没听完,伸手掰住他的脸,强迫他抬头。 他眼眶红了,颤抖的睫毛泄漏了心里的情绪。 不知道他坐这多久,能调整自己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出刚刚的话。 拉住他的手,她也感觉到微微的颤抖。 陈娇娇无奈又心疼,气恼的是他永远裹挟自己,给她看的都是包容的一面。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愿意来,父皇母后是不会逼我的。” 轻轻的话语声,完颜和成回味了半天。 抬眸盯上她的小脸,不敢确定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手比心诚实,摸到那封和离书,揉成一团背到身后,面上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单纯的像个孩子,陈娇娇彻底被逗笑了。 两人靠的这么近,他不会以为她看不到。 “不想和离,你签什么字啊。” 她伸手锤了下他的肩膀,痛,完颜和成这才觉得自己没在做梦。 起身一把抱住眼前人,“娇娇,我怕你昨晚走,你以后要是想走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蠢不蠢!” 坐这一整夜就怕她走,陈娇娇耷拉脑袋到他肩上。 他抱的死死的,如同她可以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是既好笑他这么大个人怎么能这么呆,又心疼他不知道为什么这般惧怕她离开。 陈娇娇叹了气,伸手摸了摸完颜和成的背,“去休息,别天天折腾自己。我不走,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完颜和成嗯了声,还是抱住她不动。 等到听到她的啧声,像是要生气了,他才听话的收手。 一步一回头的往门外走,看着还是有点舍不得,不放心。 “去哪儿?” “回去,休息。” “我床吃人啊,完颜和成。咱们是夫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上我床。” 小人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完颜和成笑了下,走过去一把抱起她,往床边走。 “娇娇。” 欣喜的声音格外动人,陈娇娇忍住上扬的唇角,用被子闷住他。 “睡觉,不许看我!” 再睡醒的时候,他蓝色的眼眸捕捉到身边翘着脚随意翻书的小姑娘。 霎那间,绽放,看的陈娇娇差一点掉眼泪。 窗外的阳光甚好,她想或许留下来成为他的王妃,也不错。 原来真的有人能把爱藏很多年,不求回报,不问结局,只行心意。 日子久了,陈娇娇才知道。 年少驰骋疆场的将军,血雨中拼出来的人,骨子里怎么会真的温顺乖良。 (结束啦,小可爱们。咱们下一本见了~) 番外十一 (完颜和成) 但没几日,陈娇娇就被打脸了。 打的还啪啪响。 有人是真的笨,是真的不知道她为何无理取闹,是真的理解不了。 那位雪小姐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理由住进了王宫,日日在眼前晃荡。 不说小月不高兴,慧慧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不就是仗着自己父亲是王上的左膀右臂,您看看她那个样子。眼里半点没有人,搞得好像她能帮王上上阵杀敌一样,明明什么都不会。我刚刚去小厨房还要给她先熬药,然后再煮粥!” 陈娇娇心里觉着好笑,在大陈的皇宫里她眼前很少有阉赞的事,因为她说一不二。 来到北域她多少觉着自己得收敛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得了。 完颜和成还是照常日日来,悄声的将自己部分东西一点点搬到了这里。 今日一只笔,明日一本书的,想悄悄的赖在这里。 发觉有人没有发现后,也清楚的知道她并不在乎。 于心,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下去了。 就这样吗,困住她,也困住自己。 两人有名无实,她是和亲公主,为了家国和亲北域,确实委屈。 两人在一日在房内也说不上十句话,还有人借着父亲的名义商讨‘大事’,进来打扰。 “出去,我要睡觉。” 说话声被打断,陈娇娇打了个哈欠从软塌上站起,“我说你们两。” 纤细的手指来回晃动了下,指了指一边的两人。 “王后未免有些无理,这才刚起来就要睡午觉了?您是在赶我和成哥哥走吗?” “是啊。” 前者憋红了脸,又不好发作,完颜和成犹豫了。 往日他是可以在这等她睡醒的,她不会赶他走的。 只有她睡觉的时候他可以长时间的看着她。 话到嘴边,他还是站了起来,若她不愿,就算了。 “成哥哥等我下嘛,成哥哥我拿不动这么多!” 陈娇娇躺到床上,闭上眼。 从那日后,他来的少了,她也不会跟来了。 只有在早中晚饭点的时候,他会进来一起用,其余时间不会过来。 陈娇娇没说什么,小月和慧慧急的是一头汗。 “殿下,您说王上不会和那个女的真有什么,要是” “他是王,我能管的了他后宫莺燕?” 时常能听到她在外头的嬉笑声,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陈娇娇分不清,也懒得去想。 人人一张嘴,说的都是雪小姐体贴开朗,而她这个王后刚到就挑拣苛刻。 她管不了,也没那个心去管。 一月陈娇娇总有那么几日是不舒服的,葵水来的时候。 虽然习惯,但痛起来她格外脆弱。 “小月,你去叫他一下。” 在大陈,他们会被小月齐齐关在殿外,死活不肯让他们进来。 但他们会等在那里,她心里也有底。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更是格外依赖于他。 小月刚要去,慧慧小声说,“王后,那个,王上今日不再。他们去上游看水的情况了,奴婢刚刚去问了,今日可能回不来。” 床上人抬眼,往日灵动的眼眸水汽弥漫,慧慧心疼的也跟着掉眼泪。 “知道了。” “王后,奴婢不敢骗您,王上是真的有事去了。” 慧慧哭的抽泣,陈娇娇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她痛了两日,他两日没能回来。 都不需要问,没听到那位雪小姐愉快的嬉笑声,估摸着跟着他去了。 第三日完颜和成回来的时候,陈娇娇锁上了门。 真可以,在大陈装了那么久,把她骗过来,给她玩这一套。 还挺厉害,一装是就是七八年。 门在他面前上锁,完颜和成愣了许久。 轻轻的问了句,“娇娇?” 声音里的颤抖,连门内的小月和慧慧都听出来了。 慧慧难过的扑通一下跪下,“王后,王上真不是故意的,上游水要是枯竭了,大家都用不上水了。王上是不得不去一趟啊, 王后。” 陈娇娇没搭话,侧头看向窗外。 接连二三日她都没有出去,他也依旧被锁在外头。 坐在床上发现中午的天气不错,陈娇娇自己闷不住了,打开门想出去晃晃。 “哎,要我说估摸着也就这几日的事。” “我看也是,雪小姐都说了不在乎王后的位置,只想在王身边。” “雪小姐从小就跟王上好,王上消失了几年,雪小姐就惦记了几年。咱们现在这个王后,用中原的话来说,叫什么徒有虚表,美则美矣,毫无内里。那叫一个骄纵,奢侈。” “我昨个看到王桌上有封妃的旨意了,说不定明日雪小姐就是咱们新王妃了。” “咳咳咳咳” 其中一人看到了陈娇娇,疯狂的咳嗽,扭过头故作干活的样子。 小月气的撩起袖子就准备上去,“殿下,他们太过分了!” 陈娇娇拉了她一下,“回去了。” “啊?” 小月还没完全明白回去了是什么意思,跟着陈娇娇回房间,她才知道什么是回去了。 是回大陈。 “殿下,您,您这是您再想想啊,您。” 瞧见她将东西砸进行李里,小月手忙脚乱的阻拦。 “收拾东西,我说回去了。” 还干熬什么,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陈娇娇后悔了,愚蠢的冲动让她头脑一热就过来了。 她在这什么也没有,只为了一个人,那一个人还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样子。 她才来多久啊,一个月有吗,有人就惦记着左拥右抱。 “殿下啊,您再想想。” “想什么啊,我让你收拾东西。我的话现在不管用了是,那你自己留在这。” 慧慧见拦不住,焦急的跑出去找来完颜和成。 站在门口,完颜和成懵了又懵。 “娇娇?” 什么叫要走,什么叫要回去了。 为什么要回去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几日未见了。 陈娇娇先收回,“王上把和离书签了,我要回家。” “为,为什么?” 走进来,房内乱成一团,小月还在墨迹的一点点收拾行李,眼神里他不太能看懂。 “娇娇,不收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和离啊。” 他神色完全呆住了,呆楞的四下看,看每一个人像是在求助。 陈娇娇心口刺了一下,忍住偏开头,“完颜和成,我讨厌你。我说我要回家,你把字签了,放我走。” 桌上摆着份和离书,她的字已经签好了。 她的字多半是他教的,完颜和成盯着陈娇娇三个字发呆。 “娇娇,出什么事了,你先回去的话,等等我派人接你?”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傻啊,也对装了七八年确实不容易。我给你的爱妃让个位置,她正好当王后。” 房内小月安静的指挥慧慧离开,关上了门。 “爱妃?” 完颜和成觉得自己懵的厉害,什么爱妃,哪来的爱妃。 他这几日被她关在门外,觉得她可能需要点时间,就去忙公务了。 从哪冒出个爱妃。 他这幅样子看的陈娇娇堵的厉害,不知道他是真笨,还是又在骗她。 一屁股坐在软塌上,止不住的掉眼泪。 “娇娇?对不起,你别哭。” 完颜和成上前一步,想擦擦她的泪水,陈娇娇偏开头躲开了。 大致的说了下听到的,特别是那一句书桌上已经摆着旨意了,才是她最在意的点。 “封妃的旨意?” 完颜和成明白了点,他是真没往那方面想。 重生前他残疾时,她是第一个疏远他的人,她的父亲也躲的远远的。 半分没有什么亲梅竹马,亲上加亲的打算。 虽然也怪不得他们,但他是一丁点想法也没往这边靠,所以直接忽视了这方面。 “娇娇,我指天发誓,我要有一点点这样的想法,我即刻死。我带你去找,桌上要是有这样的东西,任你处置。娇娇,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你信我。我带你去看好不好,你随便翻。” 他蹲下,陈娇娇能一眼看到他诚恳慌张的眼眸。 手被人抓住,她没骨气的一下子就信了他的话。 也是被气急了,加上之前的委屈,所以她什么也没求证,就这么相信了下人的嚼舌根。 “娇娇,对不起,我马上罚他们。” “有用吗?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三分生气,七分是撒娇,想叫他说两句好听的。 陈娇娇鼓起脸,被人用手背轻轻的蹭了蹭。 试探着小心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再一次说了对不起。 在他怀里,陈娇娇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两人从下午闹到晚上,月事刚走,她睡眠不足,很快就犯困了。 不管不顾的躺到床上,翻身睡着了。 反正该解决的都解决掉了,也弄清楚了。 之后的事睡饱了再说,哪能把自己困死。 早上,陈娇娇迷迷糊糊的醒来,睡的舒服了,心情也不错。 一下子对上桌前坐着的人,呆呆的盯着地上看,样子不像是个活人。 “完颜和成?” 听到声音,他才眨眼动了下,抬起的眼眸里有些细小的红血丝。 陈娇娇察觉出一些不对,下了床,“你坐这干嘛?” 他将桌上叠成小方块状的纸张一点点推到她面前,陈娇娇不解的拿过打开。 是那张和离书,他签字了。 完颜和成四个字,在白纸上明显。 字迹依旧磅礴大气,她看了会儿,看他的样子像是在这坐了许久。 “四个字你写了一夜?” 完颜和成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指了指一边的一叠纸。 每张上都有一排排的字,像是在练字。 练的只有三个字。 我爱你。 陈娇娇伸手拿来数了数,很多张,像是很小的时候逼他写对不起。 那时候她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去了。 他没说过这样的话,她只有心里猜测,如今切实的看到他写出来。 陈娇娇心里五味杂成,其实也不生气了,和离也是昨日生气冲动下的决定。 但是,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多,你手还要不要,别告诉我一晚上都在干这个。” 他没有抬头,长睫眨了眨,从陈娇娇的角度能感觉到他的犹豫。 有话说似的,又强行忍下。 “完颜和成,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有话要说的。” “娇娇,我派人送你。你回去后,可以写信报个平安吗。我以后可以给你写信吗,你回不回都行。如果可以,我之后还能” 陈娇娇没听完,伸手掰住他的脸,强迫他抬头。 他眼眶红了,颤抖的睫毛泄漏了心里的情绪。 不知道他坐这多久,能调整自己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出刚刚的话。 拉住他的手,她也感觉到微微的颤抖。 陈娇娇无奈又心疼,气恼的是他永远裹挟自己,给她看的都是包容的一面。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愿意来,父皇母后是不会逼我的。” 轻轻的话语声,完颜和成回味了半天。 抬眸盯上她的小脸,不敢确定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手比心诚实,摸到那封和离书,揉成一团背到身后,面上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单纯的像个孩子,陈娇娇彻底被逗笑了。 两人靠的这么近,他不会以为她看不到。 “不想和离,你签什么字啊。” 她伸手锤了下他的肩膀,痛,完颜和成这才觉得自己没在做梦。 起身一把抱住眼前人,“娇娇,我怕你昨晚走,你以后要是想走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蠢不蠢!” 坐这一整夜就怕她走,陈娇娇耷拉脑袋到他肩上。 他抱的死死的,如同她可以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是既好笑他这么大个人怎么能这么呆,又心疼他不知道为什么这般惧怕她离开。 陈娇娇叹了气,伸手摸了摸完颜和成的背,“去休息,别天天折腾自己。我不走,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完颜和成嗯了声,还是抱住她不动。 等到听到她的啧声,像是要生气了,他才听话的收手。 一步一回头的往门外走,看着还是有点舍不得,不放心。 “去哪儿?” “回去,休息。” “我床吃人啊,完颜和成。咱们是夫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上我床。” 小人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完颜和成笑了下,走过去一把抱起她,往床边走。 “娇娇。” 欣喜的声音格外动人,陈娇娇忍住上扬的唇角,用被子闷住他。 “睡觉,不许看我!” 再睡醒的时候,他蓝色的眼眸捕捉到身边翘着脚随意翻书的小姑娘。 霎那间,绽放,看的陈娇娇差一点掉眼泪。 窗外的阳光甚好,她想或许留下来成为他的王妃,也不错。 原来真的有人能把爱藏很多年,不求回报,不问结局,只行心意。 日子久了,陈娇娇才知道。 年少驰骋疆场的将军,血雨中拼出来的人,骨子里怎么会真的温顺乖良。 (结束啦,小可爱们。咱们下一本见了~) 番外十二 朝花夕拾 (架空与正文无关。小虐,满足个人喜好,自己产粮自己吃~) 三伏天,窗外的蝉鸣吱呀的叫人心烦。 殿内,女人细长的手指捏起透亮的白杯,左右端详。 神色根本不像刚十一岁的孩童,弯眉如刀般藏着锋芒。 在男人进来的时候一瞬变化,洋溢起温柔的笑容,“你好些了吗,不用着急,在我这休息就好。” 眼前的男人会是未来的帝王,她笑着站起请他坐下。 “不必,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与我客气什么,你是娇娇的人,自然也是我陈臻的朋友。昨日娇娇是做的过分了些,她年纪小,玩起来没有分寸,你别记着。” 他最好牢牢记住了,两日前眼一睁,她回到了十一岁时。 上天真是偏爱有加,恰巧就叫她赶上了最关键的一环。 在荷花池里救了他,上一世她嫌死人恶心罢了,这一世她得细心对待眼前人。 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太监未来回成为皇帝,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他对陈娇娇不同,但这一回她要成为陈娇娇。 男人冷漠的眉眼和记忆中相似,陈臻微笑着抿了口茶水。 刚要说些关切的话,门外就传来声音。 “阿无!” 粉裙子的小姑娘奔进来,一把扑进了怀里。 祁宴后退了半步,依旧没能避开。 “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他们都说你死掉了。我,我不是忘了,谁叫你不选择陪我玩呢,下去捞什么簪子啊。” 桌边的陈臻用杯子挡住唇角的微笑,陈娇娇还是又蠢又傻,少了那些经历被惯坏的公主殿下依旧骄纵。 真好。 整个宫中只有她知晓之后发生的所有,她轻轻的放下杯子,脸上表情多了三分严厉。 “娇娇,这回姐姐要批评你。太胡闹了,人命攸关的大事,下次不许这样了。” 陈娇娇哦了声,鼓鼓嘴,小脸往祁宴怀里缩了缩。 她其实也吓到了,不用别人说以后是再也不敢了。 瞧见他仍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她咿呀半天才开口,“那我们走,今日我不让你陪我玩了成吗,你好好休息。” 小手握住大手,来回摇晃,陈臻看了眼,“等一下,娇娇不如叫他在这休息。我请了太医来,就等着他醒来再诊一次脉呢。” 陈娇娇愣了下,下意识的抬头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样子。 “可是长欢殿也有太医啊。” “是这样的,姐姐都请人来了,就不来回折腾了。就叫他在这休息上一会儿,等会就给娇娇送回去。” 任凭她们两像挑拣货物一样,分配自己的去处,祁宴没说话也懒得插入。 对上身边人询问的眼神,他扭动手腕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意思不难理解。 陈娇娇愣愣的看着两人都没管她,径直擦肩向里头走去。 做了错事,她本就理亏些。抿了抿唇没再任性,一步一挪的往回走。 晚上,祁宴才往回走。 望着被用白帕子包裹的手,皱了下眉。 在他印象中这女的是陈娇娇一个皇姐,见过几次,从未说上话。 莫名其妙被她救了,又奇怪的对他格外体贴照顾。 拉他在房内说了一整个下午的话,还非要给他换个名字。 “娇娇怎么老是阿无阿无的叫你,多不好听。我不如给你另取个名字,你喜欢什么字?” 想着,他扯掉手中的帕子,丢在一边,推门进了房里。 借着窗外的月光,床上的被子鼓起,小人圆润的脸蛋漏出三分在外。 裹的自己一头汗,睡的香甜。 他烦躁的皱了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总睡这了,牛皮糖似的赶不走。 点上蜡烛,房内亮堂起来,祁宴用手拢了拢刺眼的光。 “阿无?” 陈娇娇被吵醒,揉着眼睛爬起来,“你回来啦!” 欣喜的话语在他冷淡的黑眸下显得格外突兀,她又闭嘴了。 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也知道错了,可又说不出口。 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种话,她也没什么好道歉的。 是他自己选择下去捡的! 可她还是有些心虚的捏了捏手指,“你还生气吗?那我补偿你呗,放你休息,一日?两日,两日。” 他神色依旧没有半分变化,陈娇娇狠狠心,“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嘛,你可以提一个要求,我都答应还不成。” 祁宴在床边坐下,“殿下三日不得过来。” 说完他躺下,侧身闭眼,并未相信她会真的答应。 前后来回折腾了整整五日,他实在没有力气计较这些了。 “行,按你说的。” 半梦半醒中听到了一声,早上起来祁宴并未当回事。 只觉得今早好像少了一个什么事,等到正中午他才觉得她是说认真的。 真的没有来找他。 得了休息,除去睡觉祁宴便是看书写字。 在宫里他要做的事单一,只是陪她罢了。 一整日他坐在桌上,难得的一口气看完一本书。 外头黑了下去,他抬头看了眼,上床休息了。 第二日同样,桌子正对打开的窗,欢快的嬉闹声传入,伴随着几声福印哥哥,祁宴的笔尖顿了顿。 “阿无。” 算不上喜欢这个名字,特别是从别人嘴里读出来。祁宴皱了眉,手中的动作不断。 陈臻笑着探头,走进来,“你好些了吗,我带了点东西给你,希望你能用上。” 他并不相信这个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更何况这个女人的眼神里写满了欲望。 但她是公主,要在这他有什么办法。 下午被侵占,她自顾自的念叨,祁宴烦的恨不得给人弄死。 夕阳西斜陈臻坐够了,也觉得自己表现的很善良了,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她没走多久,窗外边又响起一声,“阿无。” 这回祁宴抬头,她的小脸扒在窗外,“你没有说晚上我不可以来找你,所以不算我说话不算数,是不是?” 肉圆的小脸搭在窗边,她自己似乎没有发觉说这话的时候脸在一点点的泛红。摸了摸娇俏的鼻尖,眼神飘忽。 “是。” “我就知道你不生气了。” 陈娇娇笑开,兴高采烈的跑进去,扑到床上。 昨晚她都没睡着,少了个人陪着怎么都不习惯。 她笑着在床上来回滚动,祁宴回头撇了一眼又转回来。 不应该,但她是公主。 同时,他又很清楚的知道,她是公主这几个字掩盖了多少私心。 用以麻痹自己,将自己摆在一个不得不服从的位置,好像这样他就不必愧疚。 过了几日,陈娇娇迟钝的觉着阿臻姐姐来长欢殿的次数多了。 常常和阿无说话,两人间的关系一下子格外亲密起来。 她不太高兴的和小月坐在长廊上发呆,看见不远处他们两在说话。 隔三差五就能看到这一幕,每每都是将阿无单独叫出去。 说着说着,陈臻便踮起脚,轻拂去他头上的落叶。 说笑间,言语亲昵。 而他也并未拒绝,收下了她的帕子。 陈娇娇转身回了长欢殿,撑着脑袋发呆。 晚上这已经是陈臻第很多次进来,坐在餐桌上和他说笑。 阿臻姐姐是整个宫里唯一愿意和她玩的,大家都不太喜欢她,她能感觉到,阿臻姐姐是第一个对她温声细语的人。 所以陈娇娇的容忍了数日,直到她伸手碰他的手,暗送秋波。 筷子的啪嗒声一瞬打断,“姐姐殿内是没吃的吗,每晚都过来。是来看我呢,还是来干别的。” 祁宴侧头,看了眼她板起的小脸,又收回视线。 “娇娇说什么呢,姐姐自然是来看你啊。不过,阿无也是我朋友,我这” “阿无是我的人,什么时候成你朋友了。” 陈臻捂唇笑了下,看了看身边人,“那日我将他救起,我们就算作朋友了,这应该不用和娇娇交代。” 又是这句话,她当然知道,陈娇娇看向置身事外的祁宴。 “我不喜欢姐姐常来,所以下次不要来。” “这,好,娇娇说什么就是什么。下次我和阿无在别处见,不叫你烦心。” 宫内这么大,除非她将人拴在身边,要不他们总有机会见。 陈娇娇从陈臻笑呵呵的眼眸中看到了这句话。 气的不只是陈臻,还有他。 他从不允许她的触碰,牵手靠近什么的,他都明显表现出反感。 却默许了陈臻的接近。 “不如娇娇把他给我,我换一个人给娇娇。” 话语声一出,祁宴眯了下眼。 远离她吗,他求之不得。 “阿无,你愿意吗?哦我忘了,得先问娇娇。” 陈娇娇的视线聚集在站着的人脸上,永远安静又难以猜测,“随他。” “愿意。” 几乎是同时开口,陈娇娇咬了咬唇。 长欢殿又不是没他不行,她此生最大的耐心都用在他身上了。 相处两年多了,她觉着自己也厌烦这么个人了。 “谢谢娇娇,那姐姐送个别人” “滚。” 陈臻脸色一僵,便是要垂泪。 但还没等她摆好造型,殿内的护卫拥上来,赶了出去。 踏出长欢殿门的一瞬,借着转角祁宴回了下头。 她坐着,小脸从侧面看鼓成个小球,像是生气了。 气性大的小公主,此后便不用再见了。? 番外十二 朝花夕拾 (架空与正文无关。小虐,满足个人喜好,自己产粮自己吃~) 三伏天,窗外的蝉鸣吱呀的叫人心烦。 殿内,女人细长的手指捏起透亮的白杯,左右端详。 神色根本不像刚十一岁的孩童,弯眉如刀般藏着锋芒。 在男人进来的时候一瞬变化,洋溢起温柔的笑容,“你好些了吗,不用着急,在我这休息就好。” 眼前的男人会是未来的帝王,她笑着站起请他坐下。 “不必,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与我客气什么,你是娇娇的人,自然也是我陈臻的朋友。昨日娇娇是做的过分了些,她年纪小,玩起来没有分寸,你别记着。” 他最好牢牢记住了,两日前眼一睁,她回到了十一岁时。 上天真是偏爱有加,恰巧就叫她赶上了最关键的一环。 在荷花池里救了他,上一世她嫌死人恶心罢了,这一世她得细心对待眼前人。 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太监未来回成为皇帝,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他对陈娇娇不同,但这一回她要成为陈娇娇。 男人冷漠的眉眼和记忆中相似,陈臻微笑着抿了口茶水。 刚要说些关切的话,门外就传来声音。 “阿无!” 粉裙子的小姑娘奔进来,一把扑进了怀里。 祁宴后退了半步,依旧没能避开。 “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他们都说你死掉了。我,我不是忘了,谁叫你不选择陪我玩呢,下去捞什么簪子啊。” 桌边的陈臻用杯子挡住唇角的微笑,陈娇娇还是又蠢又傻,少了那些经历被惯坏的公主殿下依旧骄纵。 真好。 整个宫中只有她知晓之后发生的所有,她轻轻的放下杯子,脸上表情多了三分严厉。 “娇娇,这回姐姐要批评你。太胡闹了,人命攸关的大事,下次不许这样了。” 陈娇娇哦了声,鼓鼓嘴,小脸往祁宴怀里缩了缩。 她其实也吓到了,不用别人说以后是再也不敢了。 瞧见他仍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她咿呀半天才开口,“那我们走,今日我不让你陪我玩了成吗,你好好休息。” 小手握住大手,来回摇晃,陈臻看了眼,“等一下,娇娇不如叫他在这休息。我请了太医来,就等着他醒来再诊一次脉呢。” 陈娇娇愣了下,下意识的抬头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样子。 “可是长欢殿也有太医啊。” “是这样的,姐姐都请人来了,就不来回折腾了。就叫他在这休息上一会儿,等会就给娇娇送回去。” 任凭她们两像挑拣货物一样,分配自己的去处,祁宴没说话也懒得插入。 对上身边人询问的眼神,他扭动手腕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意思不难理解。 陈娇娇愣愣的看着两人都没管她,径直擦肩向里头走去。 做了错事,她本就理亏些。抿了抿唇没再任性,一步一挪的往回走。 晚上,祁宴才往回走。 望着被用白帕子包裹的手,皱了下眉。 在他印象中这女的是陈娇娇一个皇姐,见过几次,从未说上话。 莫名其妙被她救了,又奇怪的对他格外体贴照顾。 拉他在房内说了一整个下午的话,还非要给他换个名字。 “娇娇怎么老是阿无阿无的叫你,多不好听。我不如给你另取个名字,你喜欢什么字?” 想着,他扯掉手中的帕子,丢在一边,推门进了房里。 借着窗外的月光,床上的被子鼓起,小人圆润的脸蛋漏出三分在外。 裹的自己一头汗,睡的香甜。 他烦躁的皱了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总睡这了,牛皮糖似的赶不走。 点上蜡烛,房内亮堂起来,祁宴用手拢了拢刺眼的光。 “阿无?” 陈娇娇被吵醒,揉着眼睛爬起来,“你回来啦!” 欣喜的话语在他冷淡的黑眸下显得格外突兀,她又闭嘴了。 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也知道错了,可又说不出口。 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种话,她也没什么好道歉的。 是他自己选择下去捡的! 可她还是有些心虚的捏了捏手指,“你还生气吗?那我补偿你呗,放你休息,一日?两日,两日。” 他神色依旧没有半分变化,陈娇娇狠狠心,“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嘛,你可以提一个要求,我都答应还不成。” 祁宴在床边坐下,“殿下三日不得过来。” 说完他躺下,侧身闭眼,并未相信她会真的答应。 前后来回折腾了整整五日,他实在没有力气计较这些了。 “行,按你说的。” 半梦半醒中听到了一声,早上起来祁宴并未当回事。 只觉得今早好像少了一个什么事,等到正中午他才觉得她是说认真的。 真的没有来找他。 得了休息,除去睡觉祁宴便是看书写字。 在宫里他要做的事单一,只是陪她罢了。 一整日他坐在桌上,难得的一口气看完一本书。 外头黑了下去,他抬头看了眼,上床休息了。 第二日同样,桌子正对打开的窗,欢快的嬉闹声传入,伴随着几声福印哥哥,祁宴的笔尖顿了顿。 “阿无。” 算不上喜欢这个名字,特别是从别人嘴里读出来。祁宴皱了眉,手中的动作不断。 陈臻笑着探头,走进来,“你好些了吗,我带了点东西给你,希望你能用上。” 他并不相信这个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更何况这个女人的眼神里写满了欲望。 但她是公主,要在这他有什么办法。 下午被侵占,她自顾自的念叨,祁宴烦的恨不得给人弄死。 夕阳西斜陈臻坐够了,也觉得自己表现的很善良了,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她没走多久,窗外边又响起一声,“阿无。” 这回祁宴抬头,她的小脸扒在窗外,“你没有说晚上我不可以来找你,所以不算我说话不算数,是不是?” 肉圆的小脸搭在窗边,她自己似乎没有发觉说这话的时候脸在一点点的泛红。摸了摸娇俏的鼻尖,眼神飘忽。 “是。” “我就知道你不生气了。” 陈娇娇笑开,兴高采烈的跑进去,扑到床上。 昨晚她都没睡着,少了个人陪着怎么都不习惯。 她笑着在床上来回滚动,祁宴回头撇了一眼又转回来。 不应该,但她是公主。 同时,他又很清楚的知道,她是公主这几个字掩盖了多少私心。 用以麻痹自己,将自己摆在一个不得不服从的位置,好像这样他就不必愧疚。 过了几日,陈娇娇迟钝的觉着阿臻姐姐来长欢殿的次数多了。 常常和阿无说话,两人间的关系一下子格外亲密起来。 她不太高兴的和小月坐在长廊上发呆,看见不远处他们两在说话。 隔三差五就能看到这一幕,每每都是将阿无单独叫出去。 说着说着,陈臻便踮起脚,轻拂去他头上的落叶。 说笑间,言语亲昵。 而他也并未拒绝,收下了她的帕子。 陈娇娇转身回了长欢殿,撑着脑袋发呆。 晚上这已经是陈臻第很多次进来,坐在餐桌上和他说笑。 阿臻姐姐是整个宫里唯一愿意和她玩的,大家都不太喜欢她,她能感觉到,阿臻姐姐是第一个对她温声细语的人。 所以陈娇娇的容忍了数日,直到她伸手碰他的手,暗送秋波。 筷子的啪嗒声一瞬打断,“姐姐殿内是没吃的吗,每晚都过来。是来看我呢,还是来干别的。” 祁宴侧头,看了眼她板起的小脸,又收回视线。 “娇娇说什么呢,姐姐自然是来看你啊。不过,阿无也是我朋友,我这” “阿无是我的人,什么时候成你朋友了。” 陈臻捂唇笑了下,看了看身边人,“那日我将他救起,我们就算作朋友了,这应该不用和娇娇交代。” 又是这句话,她当然知道,陈娇娇看向置身事外的祁宴。 “我不喜欢姐姐常来,所以下次不要来。” “这,好,娇娇说什么就是什么。下次我和阿无在别处见,不叫你烦心。” 宫内这么大,除非她将人拴在身边,要不他们总有机会见。 陈娇娇从陈臻笑呵呵的眼眸中看到了这句话。 气的不只是陈臻,还有他。 他从不允许她的触碰,牵手靠近什么的,他都明显表现出反感。 却默许了陈臻的接近。 “不如娇娇把他给我,我换一个人给娇娇。” 话语声一出,祁宴眯了下眼。 远离她吗,他求之不得。 “阿无,你愿意吗?哦我忘了,得先问娇娇。” 陈娇娇的视线聚集在站着的人脸上,永远安静又难以猜测,“随他。” “愿意。” 几乎是同时开口,陈娇娇咬了咬唇。 长欢殿又不是没他不行,她此生最大的耐心都用在他身上了。 相处两年多了,她觉着自己也厌烦这么个人了。 “谢谢娇娇,那姐姐送个别人” “滚。” 陈臻脸色一僵,便是要垂泪。 但还没等她摆好造型,殿内的护卫拥上来,赶了出去。 踏出长欢殿门的一瞬,借着转角祁宴回了下头。 她坐着,小脸从侧面看鼓成个小球,像是生气了。 气性大的小公主,此后便不用再见了。? 番外十三 致你 天气格外好,陈臻的心情也不错。 没把他当下人不说,她简直对他好上南天。 对比陈娇娇,她觉着自己真是善良极了。 “小月,昨” 声音刚出,远处的人顿住了脚步。 隔着距离,祁宴没有选择抬头。 很多日不见了,皇宫硕大。其中无人蓄意,就不会再相见。 没想到会突然碰上,陈臻打量了下身侧人,抬手轻笑着打招呼,“娇娇。” 陈娇娇本打算扭头离开,一想这样显得她怕见着他们似的。 挺直腰杆,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 几人间的距离缩短,她已经能看清他脸上淡漠的神情。 下意识的陈娇娇还是加快了脚步,想快一点从这里过去。 凌乱的脚步被裙摆打断,一个不小心被绊倒。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整个人向前扑去。 “殿下!” 突兀的疼痛席卷,陈娇娇嘶了声,咬牙。 眼前人蹲了下来,她茫然的抬起头。 他伸手捡起陈臻掉落在她面前一寸的帕子,捡起又站了起来,重新递给陈臻。 半点没有别的打算,好似就该如此。 “多谢阿无了,瞧我这个手,真是拿什么东西掉什么,下次你帮我拿着。” 陈娇娇一瞬委屈,泪水不讲道理,半点不顾念她的面子,在眼眶中肆意蓄满。 她强行不许自己哭,扶住小月的手站起来。 左脚刚落地就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但她还是忍住快步的往前走。 “殿下,殿下,您等等呀。” 走了有一段距离,陈娇娇才哭出来,蹲下摸着疼痛的脚踝。 缩成一个小球似的,抹眼泪。 小月心疼的说不出话,赶紧扶住她,“您快别走了,奴婢去叫人,您千万等等。” 说着她叮嘱了两声,快步向前跑去。 脚上的疼痛,和他一点不在意的样子在眼前闪回。 陈娇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难过,明明就是个奴才。 她气闷的一抹脸,挣扎着一步一拐的往前走。 越疼好像越能忘掉奇怪的情绪,刻意想刺激自己。 下一步刚踏出去,猛的被人抱了起来。 天旋地转过后落入了熟悉的怀抱,沉水的气息席卷,她呆楞的望着近在咫尺熟悉的人。 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稳住自己。 他一言不发的往前长欢殿走,陈娇娇头脑有些发懵,“阿无?” 祁宴也后悔,对这个小公主太熟悉了。 她的强撑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放我下来!不要你管,滚开啊!” 怀里人不停的扑腾,祁宴皱了眉,手中微微用力。 “我再说一次,放开我。这是命令,我是公主!” 亲他的时候,上他床的时候想不起来自己是公主。 现在知道自己是公主,他是奴才了。 他不想搬去别处,好像搬了就真的没有关系了。 晚上大开的窗子,再也没等到欢笑的小人,甜腻腻的冲进来非要上他的床。 祁宴没说话,进了长欢殿,将人放到软塌上。 蹲下后,径直脱下她的鞋子。 陈娇娇不明白的向后缩了缩,被人用了点力气握住。 他冷戾的面容没有一丝松动,好像在完成自己分内之事。 这事还格外麻烦。 陈娇娇的眼泪止不住的掉,用力的去推他的肩膀,“你放开,不要你管!” 脚上猛的传来疼痛,她还来不及叫出声,被人左右扭动了下脚踝。 陈娇娇才感觉到一点不痛了,脸上还挂着泪水,呆呆的俯下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脚。 乖巧的如同舔舐伤口的小猫,两人视线汇集了一瞬。 祁宴站起,转身离开了。 从头到尾,没说上一句话。 “娇娇那是在做什么?要不去看上一眼?” 长欢殿来往着许多下人,祁宴抬头盯了盯,没说去还是不去。 陈臻笑开,先行走过去,刚回头想拉他躲到一边偷看。 他侧身躲开了,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 心里再愤怒,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陈臻只好转回头安慰自己。 见她这几日烦闷,母后定是问了小月这个大嘴巴,非要给她再选一个下人。 “本宫就不信了,这么多娇娇没一个能看上眼的,那人有什么好的。” 是啊,他有什么好的。 陈娇娇撑着脑袋选了一个早上,更心烦了。 没有一个能入眼的东西,都是什么啊! “再换,再换。朕的宝贝喜欢最重要,不行就再换。” 架势就是今日必须选一个出来,陈娇娇揉了揉眼睛,越过人群点了下最远处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抖嚯的从后面往前走,缩的像个乌龟。陈娇娇嫌弃的啧了声,刚要开口拒绝。 “奴才没有名字。” “抬头。” 长的还能看的过去,陈娇娇嗯了声,眨眼发了会儿呆,“就你。” 脚边有块石头,她踢了踢,“那就叫石头。” “谢殿下赐名。奴才定会尽心尽力,侍奉左右。” 闹剧结束了,她选中了人,一边的两人也看完了。 不管是重生前还是后,陈臻一直看不透身边人。 平静淡然的像是别人的事,难不成现在他还没对陈娇娇高看一眼,那能是什么时候呢。 她唤了一声,往回走,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没发觉身后人,还是回了头。 她选中了新的伺候,大张旗鼓的收拾地方给那个叫石头的人。 他的东西被搬去了合仙殿,没有知会他一声。 祁宴晚上回去的时候才看到,房内昏黄的暖光照亮她半边身子。 坐在床上翘着脚,和别人说话。 他看了会儿,转身,离开了长欢殿。 过了没几日,陈娇娇对石头是越发满意了。 她简直不知道这么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会玩的这么多。 而且也很会打水漂,还挺厉害的。 第三次他打出弹了五下的水漂,陈娇娇兴奋的鼓掌,“石头你好厉害,你怎么会的?” “奴才,小时候玩过。” 石头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好厉害,快教我,我怎么就学不会呢。” 陈娇娇鼓了鼓嘴,握住手中的小石子,不可避免的想起他。 石头和他不一样,石头胆小,小心翼翼的斟酌语气,就怕惹着她。 他每次烦了,都叫她去完成课业,别学这些无用的东西。 实则就是他自己没有耐心! 陈娇娇哼了声,想起某些人就气,重重的将石头砸到水里。 溅起水花,吓的石头一颤。 虽然此石头非彼石头,但他还是往边边上缩了缩。 站起,陈娇娇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人,他好像顿了顿脚步,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巧走过。 没有施舍半分眼神,两人宛如彻头的陌生人。 祁宴走远,陈娇娇重新蹲下,和石头玩着打水飘。 长欢殿又不是没他不行,她又不是没他不行! 接连半月有余,陈娇娇同石头玩闹,时常也能看到陈臻和祁宴出现。 她全然当不认识,也不刻意生气,径直忽视。 祁宴不语,在彼此交错的时候抬眼。 看她新得的‘玩具’,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她可以有数不清的玩具。 她是公主。 “你快点的,要找什么去找。” 陈娇娇打了个哈欠,推开藏书阁的门。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看书,看书有什么好玩的。 但既然石头想,她勉为其难带他上来也不是不可以。 藏书阁汇集众多图书,很多都是在外头找不到的。 石头激动的谢过陈娇娇,他其实不认识几个字。 家里穷的没饭吃,哪有闲钱看书,如今若是有机会摸摸书也是好的。 陈娇娇无聊的闲逛,东拍一下西拍一下的。 在层层书柜中来回穿梭,打着哈欠转到下一个书柜。 “啊!” 哈欠被强行咽下了,她被吓的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两步,“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出声啊!” 祁宴也没想到她能发现自己,从他们进来他就听到了。 没有凑上去的必要,他尽量安静,还是被发现了。 被吓的那阵子过去后,陈娇娇才反应过来些。 有些日子没见了,在昏暗的藏书阁中,他的神色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分外尴尬的意味在两人间荡开,“你,你哑巴了,怎么不说话?” 她不知道说什么的同时,他也不知道。 安静了许久,身后传出欣喜的声音。 “娇娇!我找到了,师傅说这本书可好” 石头高兴的拿着书冲出来,看清眼前的情况,讪讪的闭嘴了。 陈娇娇只对上他一瞬睁了睁的黑眸,凌厉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捅穿。 没有掩饰诧异和不解,她咬了咬下唇避开了。 握住书的指尖都在颤,祁宴倏尔空白了一瞬。 他刚刚叫什么?娇娇? 这个小公主疯了。 “阿无,你别叫我殿下了,直接叫我娇娇,多好听。” 那时候他拒绝了,真的有摆不清自己位置的人,会亲昵的叫她娇娇? 所以不是他,也可以是别人。 陈娇娇应了声,转头,“哦,找到就走。” 不明白为什么,被他那一眼看的心里抽动了一下,让她有一点点不舒服。 她伸出手刚想看看石头手中的到底是什么书,手腕猛的被人拽住。 有点用力,捏的她有些疼。 陈娇娇皱了眉,回头他垂眸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手上死死的抓住她不放。 “你干嘛,有事说?” 他要是先低头,她也不是不能原谅他。 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很小一点点的想他。 陈娇娇咳嗽了声,挺直腰,却半天没有等到祁宴开口。 哑巴了一样,她失望的哼了声,用力推开他的肩膀。 提起裙摆往外跑去,脚步声回响在藏书阁内,一圈一圈最终消失。 祁宴垂下头,长久没动。 她会不会也亲他,也抱他,也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番外十三 致你 天气格外好,陈臻的心情也不错。 没把他当下人不说,她简直对他好上南天。 对比陈娇娇,她觉着自己真是善良极了。 “小月,昨” 声音刚出,远处的人顿住了脚步。 隔着距离,祁宴没有选择抬头。 很多日不见了,皇宫硕大。其中无人蓄意,就不会再相见。 没想到会突然碰上,陈臻打量了下身侧人,抬手轻笑着打招呼,“娇娇。” 陈娇娇本打算扭头离开,一想这样显得她怕见着他们似的。 挺直腰杆,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 几人间的距离缩短,她已经能看清他脸上淡漠的神情。 下意识的陈娇娇还是加快了脚步,想快一点从这里过去。 凌乱的脚步被裙摆打断,一个不小心被绊倒。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整个人向前扑去。 “殿下!” 突兀的疼痛席卷,陈娇娇嘶了声,咬牙。 眼前人蹲了下来,她茫然的抬起头。 他伸手捡起陈臻掉落在她面前一寸的帕子,捡起又站了起来,重新递给陈臻。 半点没有别的打算,好似就该如此。 “多谢阿无了,瞧我这个手,真是拿什么东西掉什么,下次你帮我拿着。” 陈娇娇一瞬委屈,泪水不讲道理,半点不顾念她的面子,在眼眶中肆意蓄满。 她强行不许自己哭,扶住小月的手站起来。 左脚刚落地就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但她还是忍住快步的往前走。 “殿下,殿下,您等等呀。” 走了有一段距离,陈娇娇才哭出来,蹲下摸着疼痛的脚踝。 缩成一个小球似的,抹眼泪。 小月心疼的说不出话,赶紧扶住她,“您快别走了,奴婢去叫人,您千万等等。” 说着她叮嘱了两声,快步向前跑去。 脚上的疼痛,和他一点不在意的样子在眼前闪回。 陈娇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难过,明明就是个奴才。 她气闷的一抹脸,挣扎着一步一拐的往前走。 越疼好像越能忘掉奇怪的情绪,刻意想刺激自己。 下一步刚踏出去,猛的被人抱了起来。 天旋地转过后落入了熟悉的怀抱,沉水的气息席卷,她呆楞的望着近在咫尺熟悉的人。 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稳住自己。 他一言不发的往前长欢殿走,陈娇娇头脑有些发懵,“阿无?” 祁宴也后悔,对这个小公主太熟悉了。 她的强撑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放我下来!不要你管,滚开啊!” 怀里人不停的扑腾,祁宴皱了眉,手中微微用力。 “我再说一次,放开我。这是命令,我是公主!” 亲他的时候,上他床的时候想不起来自己是公主。 现在知道自己是公主,他是奴才了。 他不想搬去别处,好像搬了就真的没有关系了。 晚上大开的窗子,再也没等到欢笑的小人,甜腻腻的冲进来非要上他的床。 祁宴没说话,进了长欢殿,将人放到软塌上。 蹲下后,径直脱下她的鞋子。 陈娇娇不明白的向后缩了缩,被人用了点力气握住。 他冷戾的面容没有一丝松动,好像在完成自己分内之事。 这事还格外麻烦。 陈娇娇的眼泪止不住的掉,用力的去推他的肩膀,“你放开,不要你管!” 脚上猛的传来疼痛,她还来不及叫出声,被人左右扭动了下脚踝。 陈娇娇才感觉到一点不痛了,脸上还挂着泪水,呆呆的俯下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脚。 乖巧的如同舔舐伤口的小猫,两人视线汇集了一瞬。 祁宴站起,转身离开了。 从头到尾,没说上一句话。 “娇娇那是在做什么?要不去看上一眼?” 长欢殿来往着许多下人,祁宴抬头盯了盯,没说去还是不去。 陈臻笑开,先行走过去,刚回头想拉他躲到一边偷看。 他侧身躲开了,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 心里再愤怒,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陈臻只好转回头安慰自己。 见她这几日烦闷,母后定是问了小月这个大嘴巴,非要给她再选一个下人。 “本宫就不信了,这么多娇娇没一个能看上眼的,那人有什么好的。” 是啊,他有什么好的。 陈娇娇撑着脑袋选了一个早上,更心烦了。 没有一个能入眼的东西,都是什么啊! “再换,再换。朕的宝贝喜欢最重要,不行就再换。” 架势就是今日必须选一个出来,陈娇娇揉了揉眼睛,越过人群点了下最远处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抖嚯的从后面往前走,缩的像个乌龟。陈娇娇嫌弃的啧了声,刚要开口拒绝。 “奴才没有名字。” “抬头。” 长的还能看的过去,陈娇娇嗯了声,眨眼发了会儿呆,“就你。” 脚边有块石头,她踢了踢,“那就叫石头。” “谢殿下赐名。奴才定会尽心尽力,侍奉左右。” 闹剧结束了,她选中了人,一边的两人也看完了。 不管是重生前还是后,陈臻一直看不透身边人。 平静淡然的像是别人的事,难不成现在他还没对陈娇娇高看一眼,那能是什么时候呢。 她唤了一声,往回走,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没发觉身后人,还是回了头。 她选中了新的伺候,大张旗鼓的收拾地方给那个叫石头的人。 他的东西被搬去了合仙殿,没有知会他一声。 祁宴晚上回去的时候才看到,房内昏黄的暖光照亮她半边身子。 坐在床上翘着脚,和别人说话。 他看了会儿,转身,离开了长欢殿。 过了没几日,陈娇娇对石头是越发满意了。 她简直不知道这么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会玩的这么多。 而且也很会打水漂,还挺厉害的。 第三次他打出弹了五下的水漂,陈娇娇兴奋的鼓掌,“石头你好厉害,你怎么会的?” “奴才,小时候玩过。” 石头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好厉害,快教我,我怎么就学不会呢。” 陈娇娇鼓了鼓嘴,握住手中的小石子,不可避免的想起他。 石头和他不一样,石头胆小,小心翼翼的斟酌语气,就怕惹着她。 他每次烦了,都叫她去完成课业,别学这些无用的东西。 实则就是他自己没有耐心! 陈娇娇哼了声,想起某些人就气,重重的将石头砸到水里。 溅起水花,吓的石头一颤。 虽然此石头非彼石头,但他还是往边边上缩了缩。 站起,陈娇娇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人,他好像顿了顿脚步,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巧走过。 没有施舍半分眼神,两人宛如彻头的陌生人。 祁宴走远,陈娇娇重新蹲下,和石头玩着打水飘。 长欢殿又不是没他不行,她又不是没他不行! 接连半月有余,陈娇娇同石头玩闹,时常也能看到陈臻和祁宴出现。 她全然当不认识,也不刻意生气,径直忽视。 祁宴不语,在彼此交错的时候抬眼。 看她新得的‘玩具’,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她可以有数不清的玩具。 她是公主。 “你快点的,要找什么去找。” 陈娇娇打了个哈欠,推开藏书阁的门。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看书,看书有什么好玩的。 但既然石头想,她勉为其难带他上来也不是不可以。 藏书阁汇集众多图书,很多都是在外头找不到的。 石头激动的谢过陈娇娇,他其实不认识几个字。 家里穷的没饭吃,哪有闲钱看书,如今若是有机会摸摸书也是好的。 陈娇娇无聊的闲逛,东拍一下西拍一下的。 在层层书柜中来回穿梭,打着哈欠转到下一个书柜。 “啊!” 哈欠被强行咽下了,她被吓的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两步,“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出声啊!” 祁宴也没想到她能发现自己,从他们进来他就听到了。 没有凑上去的必要,他尽量安静,还是被发现了。 被吓的那阵子过去后,陈娇娇才反应过来些。 有些日子没见了,在昏暗的藏书阁中,他的神色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分外尴尬的意味在两人间荡开,“你,你哑巴了,怎么不说话?” 她不知道说什么的同时,他也不知道。 安静了许久,身后传出欣喜的声音。 “娇娇!我找到了,师傅说这本书可好” 石头高兴的拿着书冲出来,看清眼前的情况,讪讪的闭嘴了。 陈娇娇只对上他一瞬睁了睁的黑眸,凌厉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捅穿。 没有掩饰诧异和不解,她咬了咬下唇避开了。 握住书的指尖都在颤,祁宴倏尔空白了一瞬。 他刚刚叫什么?娇娇? 这个小公主疯了。 “阿无,你别叫我殿下了,直接叫我娇娇,多好听。” 那时候他拒绝了,真的有摆不清自己位置的人,会亲昵的叫她娇娇? 所以不是他,也可以是别人。 陈娇娇应了声,转头,“哦,找到就走。” 不明白为什么,被他那一眼看的心里抽动了一下,让她有一点点不舒服。 她伸出手刚想看看石头手中的到底是什么书,手腕猛的被人拽住。 有点用力,捏的她有些疼。 陈娇娇皱了眉,回头他垂眸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手上死死的抓住她不放。 “你干嘛,有事说?” 他要是先低头,她也不是不能原谅他。 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很小一点点的想他。 陈娇娇咳嗽了声,挺直腰,却半天没有等到祁宴开口。 哑巴了一样,她失望的哼了声,用力推开他的肩膀。 提起裙摆往外跑去,脚步声回响在藏书阁内,一圈一圈最终消失。 祁宴垂下头,长久没动。 她会不会也亲他,也抱他,也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番外十四 参不透 距离那次相见,已经过去得有五六日了。 陈娇娇很没出息的想见他了,两人从未分开过,也不曾像现在这样见一面都困难。 她想什么时候见他,就什么时候见他,他的屋子转个弯就到了。 现在里面住的是别人,当初搬走他的东西确实有想气他的意思。 谁知道他根本不是个人,没有心! 坐在殿里只能干生气,陈娇娇不满的走了出去。 石头说去拿东西,拿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石头,石头,石头!” 她一边探头探脑,一边找着人。 远远的听到了句回应,“娇娇。” 经过这么多天,石头被她调教的胆大了许多,叫她名字也越发顺口了。 顺着声音的方向陈娇娇看到了石头身边的熟悉的人。 祁宴也看到她了,她提起裙摆小跑了过来。 手指紧握,他死死盯上眼前人。 她但凡敢扑到那人的怀里,但凡敢。 陈娇娇的脚步停到两人中间,“你怎么在这,不是去拿东西了吗,在这干嘛?” “我,我是去拿东西了,半路有事想请教就耽搁了。” 他们两在说话,祁宴偏开头。 那个叫石头的请教他的问题是她的喜好,他又不知道,问他有什么用。 这样想她的十岁生辰确实快到了。 她期盼了许久,已经在他耳边念叨一年多了。 说十岁后就是大人了,就长大了。 陈娇娇哦了声,余光撇了下身侧人,“走,回去了。” “娇娇,”石头突然放大声音,紧张的红了脸,像是要说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一样。 从背后郑重的拿出一个粉色的荷包,“这是我,我做的。那个,送给你。” “你要拿的就是这个啊,手挺巧,以前没发现呢。” 陈娇娇笑了下接过,两人慢悠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笑。 走了几步,她停下脚步,盯着手中的荷包来回翻面。 上头绣的是玫瑰,盛开的玫瑰。针脚细致,可见用心。 她转头快步跑了回去,用劲推了把祁宴,“你要是不送我生辰礼物,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真的真的!” 其实距离她的生辰还有三个月,陈娇娇只是突然有点怕,怕他真的没有这个打算。 想提醒下他,不想等到生辰那天失望。 她很期待成为大人的那一日。 祁宴点了下头,对上小人扳起的小脸,和格外认真严肃的神情。 “你也不许敷衍我,要是送的我不喜欢也不行!听懂说话啊,哑巴吗?” “是。” 石头回话都不说是了,听起来像是应付她的命令。 陈娇娇又被气到了,每次见到他心情都不好,真是烦透了。 她气闷的转身,叫上石头离开。 之后的几次见面,四人依旧两两组合。 擦肩,交错,无话可说。 每月的十五日前后,祁宴体内的毒总能要掉他半条命。 日日在身边,陈臻自然能感觉到。 结合今日十五,和前世他将自己关在永明宫的样子,她有了猜测。 “阿无,我进来了。” 走进,她看到他背身撑着桌面,肩颈用力上下喘息,和记忆中重合。 陈臻说不出的兴奋,迅速上去扶住祁宴的胳膊,拉着他坐下。 “怎么回事啊,你不舒服吗,我去请大夫!” 她伸手想摸他的脸,手腕被人掐住,如同要捏碎一般,只一瞬就甩开了。 陈臻还来不及喊痛,窗外冰冷的月光和眼前人猩红的眼眸交相,她免不了的肝颤。 之前听见过永明宫里传出砸东西的动静,只是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亲眼所见,确实可怖。 男人冷硬的面容如同囚于牢笼的恶兽,强行克制着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倾巢。 “我,那个给你熬了点药,你要不要喝一点?” 她的声音不停的激荡起回音,在耳边嗡鸣,祁宴用力的闭了闭眼。 他只想一个人呆着,毒弄不死他,只让他疼痛上几晚。 有人在这反而让他加剧烦躁,陈臻是如此,陈娇娇也是如此。 她们好像致力于在他这时候说话,不停的和他说话,有人还必须要求他回答。 “出去。” 他捏紧手压抑自己,喑哑的声音传出,陈臻真有点怕了。哦哦了两声,将药放到桌上。 还想再装两句,男人抬眸,半张脸浸染在月色里,身上的戾气翻涌。 她还是赶紧出去了,关上门。 终于安静了,祁宴深深的吸气躺到床上。 眼前闪回那日满地的鲜血,耳边是一声声嘶吼,叫他快点跑。 医馆里铁笼子打开的声音,不停莎莎作响的铁链子,和刀刺穿皮肤的声音。 他止不住的颤抖,蜷缩着捂住耳朵。 “阿无,你想不想听好玩的?笑话呢?会不会好一点。” “阿无,阿无,你和我说说话呗。你这样我睡不着,我叫你一声你嗯一声行吗?我有点害怕。” “你想不想吃糖,吃糖就不会痛了。” “阿无。” “嗯。” 出声后,祁宴睁眼,身边空无一人。 也没有人钻进怀里,时不时的去点点他的脸,叫他。 想见她,心底疯狂的冲动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见她。 与幻觉无法共存的是欲望,他挣扎着撑起自己。 推开门,眼前发白,他仍然撑着自己往前走。 说好的,她会陪在身边的。是说好的,是誓言,是她保证过的。 他扶住走廊的柱子,一步步往前挪,已经能看到远处的永明宫了。 “石头,真的有吗?我怎么找不到。” “真的,我发誓肯定有。在我们那晚上都会有萤火虫的。娇娇,这个这个!” “哎,真的有哎!你好厉害。好漂亮啊,是萤火虫哎。” 欢快的笑声传来,祁宴背抵住假山,藏了进去。 他们压低声音欢笑,像是偷偷摸摸出来玩的。 一瞬,他清醒了。 窒息感袭来,手碰上心口,他放缓了喘息声闭眼。 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和他无关了。 小公主有了新的玩伴,他亲手推开,该亲自品尝。 也好,石头确实可以真正心无旁骛的陪在她身边。 她年纪小,只喜欢玩闹,不必参杂太多别的。 只是,心脏传出的下坠感让他痛的血肉模糊。 “阿无?” 祁宴睁眼,侧头。 小姑娘手心里的萤火虫飞了出来,一点点照亮她的脸。 茫然的歪头,萤火虫照亮她漂亮的眼眸,又飞走了。 陈娇娇上下打量了下眼前人,呆楞的反应过来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阿无。” 她一把抱上来,撞进怀里,祁宴顿了顿,慢慢抬手抱住怀里人。 两人安静的相拥,他的手收紧,如同要将她融进骨血。 所有的所有都被抛在脑后,没人计较别的,陈娇娇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背。 感觉到他竭力的喘息,她更是心疼。 “很痛吗?” 他脑袋毛茸茸的蹭到脖子上,陈娇娇莫名的红了眼。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受如此折磨,每月都如此。她确实是忘了,没有计算日子的习惯。 “嗯。” 不知道是黑夜裹挟还是别的,她竟然觉得他的声音脆弱无助。 “阿无,你慢慢呼吸,有没有好一点。” “那怎么办,你要不要回去躺一下。” 她小嘴开开合合,祁宴却清楚的听到了,没想象中在耳边炸开的嗡鸣。 仅仅是她关切乖软的嗓音,熟悉的抚平心底的烦躁。 他需要她,她得在。 她得在。 垂头靠上她的肩,祁宴没有说话,环在她腰间的手继续收紧。 直到她轻呀了声,娇气的捏了下他的耳垂,他才放松点手。 陈娇娇乖乖抱住他,安静的陪伴等待。 如同她的诺言。 寂静的夜是保护色,藏匿过往未来,世间仅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番外十四 参不透 距离那次相见,已经过去得有五六日了。 陈娇娇很没出息的想见他了,两人从未分开过,也不曾像现在这样见一面都困难。 她想什么时候见他,就什么时候见他,他的屋子转个弯就到了。 现在里面住的是别人,当初搬走他的东西确实有想气他的意思。 谁知道他根本不是个人,没有心! 坐在殿里只能干生气,陈娇娇不满的走了出去。 石头说去拿东西,拿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石头,石头,石头!” 她一边探头探脑,一边找着人。 远远的听到了句回应,“娇娇。” 经过这么多天,石头被她调教的胆大了许多,叫她名字也越发顺口了。 顺着声音的方向陈娇娇看到了石头身边的熟悉的人。 祁宴也看到她了,她提起裙摆小跑了过来。 手指紧握,他死死盯上眼前人。 她但凡敢扑到那人的怀里,但凡敢。 陈娇娇的脚步停到两人中间,“你怎么在这,不是去拿东西了吗,在这干嘛?” “我,我是去拿东西了,半路有事想请教就耽搁了。” 他们两在说话,祁宴偏开头。 那个叫石头的请教他的问题是她的喜好,他又不知道,问他有什么用。 这样想她的十岁生辰确实快到了。 她期盼了许久,已经在他耳边念叨一年多了。 说十岁后就是大人了,就长大了。 陈娇娇哦了声,余光撇了下身侧人,“走,回去了。” “娇娇,”石头突然放大声音,紧张的红了脸,像是要说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一样。 从背后郑重的拿出一个粉色的荷包,“这是我,我做的。那个,送给你。” “你要拿的就是这个啊,手挺巧,以前没发现呢。” 陈娇娇笑了下接过,两人慢悠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笑。 走了几步,她停下脚步,盯着手中的荷包来回翻面。 上头绣的是玫瑰,盛开的玫瑰。针脚细致,可见用心。 她转头快步跑了回去,用劲推了把祁宴,“你要是不送我生辰礼物,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真的真的!” 其实距离她的生辰还有三个月,陈娇娇只是突然有点怕,怕他真的没有这个打算。 想提醒下他,不想等到生辰那天失望。 她很期待成为大人的那一日。 祁宴点了下头,对上小人扳起的小脸,和格外认真严肃的神情。 “你也不许敷衍我,要是送的我不喜欢也不行!听懂说话啊,哑巴吗?” “是。” 石头回话都不说是了,听起来像是应付她的命令。 陈娇娇又被气到了,每次见到他心情都不好,真是烦透了。 她气闷的转身,叫上石头离开。 之后的几次见面,四人依旧两两组合。 擦肩,交错,无话可说。 每月的十五日前后,祁宴体内的毒总能要掉他半条命。 日日在身边,陈臻自然能感觉到。 结合今日十五,和前世他将自己关在永明宫的样子,她有了猜测。 “阿无,我进来了。” 走进,她看到他背身撑着桌面,肩颈用力上下喘息,和记忆中重合。 陈臻说不出的兴奋,迅速上去扶住祁宴的胳膊,拉着他坐下。 “怎么回事啊,你不舒服吗,我去请大夫!” 她伸手想摸他的脸,手腕被人掐住,如同要捏碎一般,只一瞬就甩开了。 陈臻还来不及喊痛,窗外冰冷的月光和眼前人猩红的眼眸交相,她免不了的肝颤。 之前听见过永明宫里传出砸东西的动静,只是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亲眼所见,确实可怖。 男人冷硬的面容如同囚于牢笼的恶兽,强行克制着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倾巢。 “我,那个给你熬了点药,你要不要喝一点?” 她的声音不停的激荡起回音,在耳边嗡鸣,祁宴用力的闭了闭眼。 他只想一个人呆着,毒弄不死他,只让他疼痛上几晚。 有人在这反而让他加剧烦躁,陈臻是如此,陈娇娇也是如此。 她们好像致力于在他这时候说话,不停的和他说话,有人还必须要求他回答。 “出去。” 他捏紧手压抑自己,喑哑的声音传出,陈臻真有点怕了。哦哦了两声,将药放到桌上。 还想再装两句,男人抬眸,半张脸浸染在月色里,身上的戾气翻涌。 她还是赶紧出去了,关上门。 终于安静了,祁宴深深的吸气躺到床上。 眼前闪回那日满地的鲜血,耳边是一声声嘶吼,叫他快点跑。 医馆里铁笼子打开的声音,不停莎莎作响的铁链子,和刀刺穿皮肤的声音。 他止不住的颤抖,蜷缩着捂住耳朵。 “阿无,你想不想听好玩的?笑话呢?会不会好一点。” “阿无,阿无,你和我说说话呗。你这样我睡不着,我叫你一声你嗯一声行吗?我有点害怕。” “你想不想吃糖,吃糖就不会痛了。” “阿无。” “嗯。” 出声后,祁宴睁眼,身边空无一人。 也没有人钻进怀里,时不时的去点点他的脸,叫他。 想见她,心底疯狂的冲动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见她。 与幻觉无法共存的是欲望,他挣扎着撑起自己。 推开门,眼前发白,他仍然撑着自己往前走。 说好的,她会陪在身边的。是说好的,是誓言,是她保证过的。 他扶住走廊的柱子,一步步往前挪,已经能看到远处的永明宫了。 “石头,真的有吗?我怎么找不到。” “真的,我发誓肯定有。在我们那晚上都会有萤火虫的。娇娇,这个这个!” “哎,真的有哎!你好厉害。好漂亮啊,是萤火虫哎。” 欢快的笑声传来,祁宴背抵住假山,藏了进去。 他们压低声音欢笑,像是偷偷摸摸出来玩的。 一瞬,他清醒了。 窒息感袭来,手碰上心口,他放缓了喘息声闭眼。 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和他无关了。 小公主有了新的玩伴,他亲手推开,该亲自品尝。 也好,石头确实可以真正心无旁骛的陪在她身边。 她年纪小,只喜欢玩闹,不必参杂太多别的。 只是,心脏传出的下坠感让他痛的血肉模糊。 “阿无?” 祁宴睁眼,侧头。 小姑娘手心里的萤火虫飞了出来,一点点照亮她的脸。 茫然的歪头,萤火虫照亮她漂亮的眼眸,又飞走了。 陈娇娇上下打量了下眼前人,呆楞的反应过来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阿无。” 她一把抱上来,撞进怀里,祁宴顿了顿,慢慢抬手抱住怀里人。 两人安静的相拥,他的手收紧,如同要将她融进骨血。 所有的所有都被抛在脑后,没人计较别的,陈娇娇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背。 感觉到他竭力的喘息,她更是心疼。 “很痛吗?” 他脑袋毛茸茸的蹭到脖子上,陈娇娇莫名的红了眼。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受如此折磨,每月都如此。她确实是忘了,没有计算日子的习惯。 “嗯。” 不知道是黑夜裹挟还是别的,她竟然觉得他的声音脆弱无助。 “阿无,你慢慢呼吸,有没有好一点。” “那怎么办,你要不要回去躺一下。” 她小嘴开开合合,祁宴却清楚的听到了,没想象中在耳边炸开的嗡鸣。 仅仅是她关切乖软的嗓音,熟悉的抚平心底的烦躁。 他需要她,她得在。 她得在。 垂头靠上她的肩,祁宴没有说话,环在她腰间的手继续收紧。 直到她轻呀了声,娇气的捏了下他的耳垂,他才放松点手。 陈娇娇乖乖抱住他,安静的陪伴等待。 如同她的诺言。 寂静的夜是保护色,藏匿过往未来,世间仅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番外十五 请寄去我的思念 第二日,陈娇娇带人走进陈臻殿里。 “阿无,你跟不跟我回去。我只问这一遍,你要说不,那我们就算了,再也不要见。” 昨晚陈娇娇第一次感觉到担心是什么滋味,她不能再将他放在别的地方了。 陈臻给人养死了怎么办,还是养在自己身边好。 她伸出手,祁宴垂头盯了很久,不能算了,不能再也不见。 所以他往前走了一步,刚一步,她拽上他的手,“知道你不会,走。” 没人搭理脸色惨白的陈臻,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进来,又浩浩荡荡的出去。 盯着两人又一次牵着的手,祁宴开口,“我的房间,有人住。” “长欢殿又不是只有那么个地方住,多你一个又不能挤死。” 陈娇娇嫌弃的拽他到身边,拉着他回到熟悉的地方。 站在门外,她透过窗子看到自己干的蠢事,将钥匙锁在里面了。 石头轻声啊了下,询问,“那,我去问问有没有备用的?” 陈娇娇鼓了鼓嘴,无奈的拆下头上的发簪给祁宴。 祁宴用着打开了窗子,门繁琐,要打开的话得将簪子掰弯才行。 怕有人跟他哭,还是算了。 打开后,他撑着窗沿翻了进去。 石头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这是可以的吗? 会被打死的?还有没有人管了? 翻进去后祁宴才发现,这里和他过去住的地方布置的一摸一样。 短暂的愣了下,他走到桌上拿起钥匙。 “阿无阿无,我也想从窗户进,你抱我呗。” “我可以打开门。” “你是不是没脑子。” 她手的姿势都摆好了,陈娇娇威胁的皱了皱鼻子。 祁宴扭动了下手腕,叹气,还是走了过去。 他正想着该怎么抱她,脖子猛的被人勾住,她蹦跳着开心的像是傻了。 掐住她的腰,他挑了下眉,忍下到嘴边的话。 有人胖了,再吃下去他都要抱不动了。 被他提起,陈娇娇呀了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被弄了进来后,她的双腿下意识的缠住他的腰。 为了稳住她,祁宴只好双手托住她,啧了声。 “殿下,下来。” 他无奈又拿不了她怎么办的时候最好看了,陈娇娇笑着俯视祁宴沉寂的黑眸。 “你叫我句娇娇,我就下来。” 祁宴直接松开手,她从身上滑下去,他在落地前接住她。 可她的腿还是死死的缠住他,实在弄不开,他只好将人放到地上,自己走了出来。 到桌上拿起钥匙,刚打算开门,就听到地上的小人抹眼泪抽泣。 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祁宴又重新头大了,回想起伺候她的麻烦了。 伸手到她眼前,想拉她起来。 她半点不买账,哼了声扭头。 “娇娇。” “哎!” 陈娇娇抹掉假模假样掉了几滴眼泪,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你住这,怎么样不错,我是不是比陈臻对你好。” 陈臻总拿救命之恩说事,陈娇娇不高兴,但又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错。 就像个小结,在他的点头下被一刀剪开。 他去打开门,然后关上外面的窗户。 陈娇娇歪头笑着,看他重新走进来,又成为她的人。 生辰当日,被小月从被子里逮出来,陈娇娇一下子清醒了。 挣开小月的手,扑倒床上人,“我的礼物呢?” 她眼眸灼灼,祁宴坐起,走到桌边将东西递给她。 卷成长筒状,陈娇娇不解的接过,感觉像是画卷。 打开,她惊了一瞬,小月凑头过来也哇了下。 真是是画,画的是她。 画中她在放纸鸢,笑着看向天上。花团锦簇中,遮挡了一半身子。 身侧人有福印哥哥,小月,石头,“你呢?” 祁宴没答, 他没把自己算进去。 但陈娇娇的注意力没放在这方面,从未想过他的礼物会是这个。 他确实没敢敷衍她。 画中的自己展颜的样子,在他笔下还挺好看的。 之前从不知道他会画画,今日他给了太多惊喜。 “我好喜欢,阿无。” 陈娇娇扑过去,撒娇的抱了好一会儿。 在小月的咳嗽声中,不得不收好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如猜测中一样,她的生辰宴盛大。 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跟在她身后,祁宴陪着上了城墙顶。 望着下面人山人海,大陈的子民等待见她一面,翘首以盼。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还是在那晚。 突兀好笑的觉得,要是那晚她生辰,他的所有亲人会不会活下来。 毕竟大赦天下。 垂眸,祁宴勾起唇角,嘲讽又厌恶。所有的锋利一并消融在溶溶月色中。 他藏住等待,总有一日。 “阿无。” 她今日格外动人,宽大的衣摆上绣着大红的花纹,是提前数月就开始缝制的华服。 鬓发如云,身后的烟火绽放。她在光亮前歪头,红唇如吸人魂魄的妖孽。 风起云涌,将两人的发丝向同一侧吹去,祁宴眨了下干涩的双眼。 “阿无,你站这么远干嘛,你还没祝我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笑一个嘛,你把我抱到栏杆上面好不好。” 祁宴抬手,按照要求。她坐在最高出,侧头看向远处,下一刻如飞升的仙子。 第一次需要抬头看她,手护在她身侧。他眉眼冰冷了下来,推她下去。 推下去的话 她会死,中年丧失最爱的女儿,是打击,是巨大的打击。 所以,祁宴,推她下去。 杀了她。 祁宴,杀了她! 他的手指微微抬起,眼前人却突然向后仰。 一瞬,他迅速拽住她的手腕,一手揽住她的腰,将人拽下来。 “哈哈哈哈哈。” 她轻盈的笑声响起,祁宴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一刻的恐惧,他清晰的感知到了。 指尖的颤抖传到心脏,是无可避免的恐惧。 “我逗你的,你真生气啦。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掉下去的。” 对上他泛起薄红的眼尾,深渊一般危险的气息席卷。 陈娇娇吐了吐舌头,好像玩大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开个玩笑嘛,你别生气。哎!” 他转身离开,她赶紧追了上去,尝试碰他的手都被人甩开了。 “我,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就开个玩笑,这也能生气,你别生气了嘛!” 祁宴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是自己做不到报仇的懦弱,还是开这种玩笑的她。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会很痛。 她一定会哭的,他觉得她不太明白,什么叫死。 什么叫鲜血从身体里涌出,从疼痛到极致,再到能听到自己呼吸心跳声,最后寂灭五感。 他有幸体会过一次,若不是何舒明,他已经死了。 陈娇娇追着他的脚步,从楼梯上快步往下跑,一抬头看清璀璨的天空。 “阿无,星星,好多星星。你看嘛!” 祁宴停下了脚步,抬起头。 “书上说星星是过往的人为我们指引方向,好多星星啊,好漂亮。” 黑夜中确有星星点点的光亮,祁宴长久的驻足。 哪一颗是父亲,哪一颗会是母亲呢。 他们期盼的出现,看着他,他却没能完成他们的遗愿,没能报仇雪恨。 好多好多,都是谁呢? 这一个估计是贵叔,他那么胖,一定是最胖的星星。 那么旁边这一个也许是婶婶,一闪一闪的陪伴在身边。 可,他们只能高高挂起了。 收回视线,他径直向前走,回到了房里。 陈娇娇从门缝里探进去脑袋,“你还生气嘛,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今日生辰呢,你真打算和我生气啊。” 他闭上眼,仍旧不交流的样子。 陈娇娇哼唧了声,挪到床边,推了推床上人。 “那你往里面睡一点嘛。” 他照旧没有反应,像是听不见她说话。 陈娇娇委屈的撇嘴,想跟他玩嘛,他还非得跟她生气。 她勾住他的手晃了晃,“阿无,你往里面去去嘛。” “那我走了啊,我真走了啊!” 祁宴听着,始终无言。 等到开关门声响起,他才重新睁眼,一夜到天明。? 番外十五 请寄去我的思念 第二日,陈娇娇带人走进陈臻殿里。 “阿无,你跟不跟我回去。我只问这一遍,你要说不,那我们就算了,再也不要见。” 昨晚陈娇娇第一次感觉到担心是什么滋味,她不能再将他放在别的地方了。 陈臻给人养死了怎么办,还是养在自己身边好。 她伸出手,祁宴垂头盯了很久,不能算了,不能再也不见。 所以他往前走了一步,刚一步,她拽上他的手,“知道你不会,走。” 没人搭理脸色惨白的陈臻,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进来,又浩浩荡荡的出去。 盯着两人又一次牵着的手,祁宴开口,“我的房间,有人住。” “长欢殿又不是只有那么个地方住,多你一个又不能挤死。” 陈娇娇嫌弃的拽他到身边,拉着他回到熟悉的地方。 站在门外,她透过窗子看到自己干的蠢事,将钥匙锁在里面了。 石头轻声啊了下,询问,“那,我去问问有没有备用的?” 陈娇娇鼓了鼓嘴,无奈的拆下头上的发簪给祁宴。 祁宴用着打开了窗子,门繁琐,要打开的话得将簪子掰弯才行。 怕有人跟他哭,还是算了。 打开后,他撑着窗沿翻了进去。 石头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这是可以的吗? 会被打死的?还有没有人管了? 翻进去后祁宴才发现,这里和他过去住的地方布置的一摸一样。 短暂的愣了下,他走到桌上拿起钥匙。 “阿无阿无,我也想从窗户进,你抱我呗。” “我可以打开门。” “你是不是没脑子。” 她手的姿势都摆好了,陈娇娇威胁的皱了皱鼻子。 祁宴扭动了下手腕,叹气,还是走了过去。 他正想着该怎么抱她,脖子猛的被人勾住,她蹦跳着开心的像是傻了。 掐住她的腰,他挑了下眉,忍下到嘴边的话。 有人胖了,再吃下去他都要抱不动了。 被他提起,陈娇娇呀了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被弄了进来后,她的双腿下意识的缠住他的腰。 为了稳住她,祁宴只好双手托住她,啧了声。 “殿下,下来。” 他无奈又拿不了她怎么办的时候最好看了,陈娇娇笑着俯视祁宴沉寂的黑眸。 “你叫我句娇娇,我就下来。” 祁宴直接松开手,她从身上滑下去,他在落地前接住她。 可她的腿还是死死的缠住他,实在弄不开,他只好将人放到地上,自己走了出来。 到桌上拿起钥匙,刚打算开门,就听到地上的小人抹眼泪抽泣。 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祁宴又重新头大了,回想起伺候她的麻烦了。 伸手到她眼前,想拉她起来。 她半点不买账,哼了声扭头。 “娇娇。” “哎!” 陈娇娇抹掉假模假样掉了几滴眼泪,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你住这,怎么样不错,我是不是比陈臻对你好。” 陈臻总拿救命之恩说事,陈娇娇不高兴,但又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错。 就像个小结,在他的点头下被一刀剪开。 他去打开门,然后关上外面的窗户。 陈娇娇歪头笑着,看他重新走进来,又成为她的人。 生辰当日,被小月从被子里逮出来,陈娇娇一下子清醒了。 挣开小月的手,扑倒床上人,“我的礼物呢?” 她眼眸灼灼,祁宴坐起,走到桌边将东西递给她。 卷成长筒状,陈娇娇不解的接过,感觉像是画卷。 打开,她惊了一瞬,小月凑头过来也哇了下。 真是是画,画的是她。 画中她在放纸鸢,笑着看向天上。花团锦簇中,遮挡了一半身子。 身侧人有福印哥哥,小月,石头,“你呢?” 祁宴没答, 他没把自己算进去。 但陈娇娇的注意力没放在这方面,从未想过他的礼物会是这个。 他确实没敢敷衍她。 画中的自己展颜的样子,在他笔下还挺好看的。 之前从不知道他会画画,今日他给了太多惊喜。 “我好喜欢,阿无。” 陈娇娇扑过去,撒娇的抱了好一会儿。 在小月的咳嗽声中,不得不收好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如猜测中一样,她的生辰宴盛大。 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跟在她身后,祁宴陪着上了城墙顶。 望着下面人山人海,大陈的子民等待见她一面,翘首以盼。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还是在那晚。 突兀好笑的觉得,要是那晚她生辰,他的所有亲人会不会活下来。 毕竟大赦天下。 垂眸,祁宴勾起唇角,嘲讽又厌恶。所有的锋利一并消融在溶溶月色中。 他藏住等待,总有一日。 “阿无。” 她今日格外动人,宽大的衣摆上绣着大红的花纹,是提前数月就开始缝制的华服。 鬓发如云,身后的烟火绽放。她在光亮前歪头,红唇如吸人魂魄的妖孽。 风起云涌,将两人的发丝向同一侧吹去,祁宴眨了下干涩的双眼。 “阿无,你站这么远干嘛,你还没祝我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笑一个嘛,你把我抱到栏杆上面好不好。” 祁宴抬手,按照要求。她坐在最高出,侧头看向远处,下一刻如飞升的仙子。 第一次需要抬头看她,手护在她身侧。他眉眼冰冷了下来,推她下去。 推下去的话 她会死,中年丧失最爱的女儿,是打击,是巨大的打击。 所以,祁宴,推她下去。 杀了她。 祁宴,杀了她! 他的手指微微抬起,眼前人却突然向后仰。 一瞬,他迅速拽住她的手腕,一手揽住她的腰,将人拽下来。 “哈哈哈哈哈。” 她轻盈的笑声响起,祁宴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一刻的恐惧,他清晰的感知到了。 指尖的颤抖传到心脏,是无可避免的恐惧。 “我逗你的,你真生气啦。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掉下去的。” 对上他泛起薄红的眼尾,深渊一般危险的气息席卷。 陈娇娇吐了吐舌头,好像玩大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开个玩笑嘛,你别生气。哎!” 他转身离开,她赶紧追了上去,尝试碰他的手都被人甩开了。 “我,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就开个玩笑,这也能生气,你别生气了嘛!” 祁宴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是自己做不到报仇的懦弱,还是开这种玩笑的她。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会很痛。 她一定会哭的,他觉得她不太明白,什么叫死。 什么叫鲜血从身体里涌出,从疼痛到极致,再到能听到自己呼吸心跳声,最后寂灭五感。 他有幸体会过一次,若不是何舒明,他已经死了。 陈娇娇追着他的脚步,从楼梯上快步往下跑,一抬头看清璀璨的天空。 “阿无,星星,好多星星。你看嘛!” 祁宴停下了脚步,抬起头。 “书上说星星是过往的人为我们指引方向,好多星星啊,好漂亮。” 黑夜中确有星星点点的光亮,祁宴长久的驻足。 哪一颗是父亲,哪一颗会是母亲呢。 他们期盼的出现,看着他,他却没能完成他们的遗愿,没能报仇雪恨。 好多好多,都是谁呢? 这一个估计是贵叔,他那么胖,一定是最胖的星星。 那么旁边这一个也许是婶婶,一闪一闪的陪伴在身边。 可,他们只能高高挂起了。 收回视线,他径直向前走,回到了房里。 陈娇娇从门缝里探进去脑袋,“你还生气嘛,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今日生辰呢,你真打算和我生气啊。” 他闭上眼,仍旧不交流的样子。 陈娇娇哼唧了声,挪到床边,推了推床上人。 “那你往里面睡一点嘛。” 他照旧没有反应,像是听不见她说话。 陈娇娇委屈的撇嘴,想跟他玩嘛,他还非得跟她生气。 她勾住他的手晃了晃,“阿无,你往里面去去嘛。” “那我走了啊,我真走了啊!” 祁宴听着,始终无言。 等到开关门声响起,他才重新睁眼,一夜到天明。? 番外十六 邪神 其实之前他的态度一直都这样,只不过那晚抱抱之后陈娇娇自己脑补了点,他对自己好像也不是很讨厌。 陈娇娇第二次放飞了纸鸢,递给他,想让他帮忙飞的再高一点。 他没接,后退了半步躲开。 石头怕尴尬,先一步接了过去。 她已经很明显的递了橄榄枝,想要和好了。 陈娇娇撅嘴,挪到一边坐下,也没有心情去看天上飘飞的纸鸢了。 过了这么多日,他怎么还记着呢!真小气! 午睡后无聊了,她也没敢去找他玩。 拉着石头去池边打水漂,捡地上的石子直直的往里丢。 不用抬头她就知道石头又打出了一个很漂亮的五连漂。 “哎,好厉害。” 她无精打采的垂头戳着地上,听到了石头落入水里,弹起又落下,清脆的叮咛声不绝。 而且这次是围成了一个圈,从近处到远,再回来,水渍溅到了她脸上。 陈娇娇猛的回头,“阿无!” 知道一定是他,只有他会这么玩。 虽然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她知道他肯定不生气了。 大着胆子去拽他的手,“好热,我们回去玩。” 被丢下的石头,摸了摸脑壳,还是不去打扰了。 好复杂,好复杂,不懂不懂。 宫里办了秋日宴,不过是大家坐在一块儿吃吃喝喝,赏花。 陈娇娇觉得无聊,不过这几日,宫中开放。 有许多年纪相仿的小姐少爷进来,每一年趁着这个机会大都有寻亲的意思。 亭子里大人坐在一块谈笑,陈娇娇和王伊然坐在秋千上晃荡。 这么多人中,她只认得王伊然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很粘她,第一次见就莫名其妙的自来熟。 但又不说话,胆小的缩在她身边。 她无聊的四下看,右边一帮人磨蹭了很久走过来,“陈娇娇,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陈娇娇撇了眼,是黄家的小少爷,和几位叫不上名字的少爷。 黄居一脸肥肉,挤兑的一双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一开口肥肉来回晃荡。 她嫌弃但又确实无聊,“玩什么?” “去后面的花园玩,给你们看个好玩的。” “哦。” 拉住王伊然的手,两人跟在四人后面,走到后花园里的树林里。 “你们站在这里。” 随后黄居费劲的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她们脚下画了个大大的圈,将两人围在圈内。 “你要干什么?” 陈娇娇不耐的皱了下眉,看着他气喘吁吁的画完。 “我们玩一二三木头人,你抓到人就可以交换。” 宫里平时年纪相仿的人少,和下人们玩又无趣,陈娇娇来了点兴趣。 闭上眼转过身,拉长音,“一。” 身后细细嗦嗦,她猛的转头,四人嬉笑着僵硬住,摆的造型搞笑。 她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转回头喊出了二。 这次还没等她回头,肩膀猛的被人拍了下。 拍的用力,啪嗒一声清脆。 王伊然啊了声,伸手拽住陈娇娇的袖口,缩了缩。 陈娇娇也有点生气,但看着几人哈哈大笑的样子,她又不好发脾气。 或许男孩子的游戏都是这样的,好不容易找到点好玩的。 她最讨厌玩不起的人,所以自己也不能做这样的人。 耐着性子重新转回头,“一,二” 快速回头,逮到了一个动弹的人。 “你动了,来换我。” “我没动!是你没数好,我才没有动。” “我不瞎,不玩了。” 说着陈娇娇打算跨出地上的圈,黄居哎了声阻止,“好了好了,咱们重新再来一次,这次不算。一起玩嘛,母亲们都在那边,我们都很无聊。” “最后一次。” 陈娇娇重新转回头,没看到身后几人互相撞了撞肩膀,诡异的笑容。 在宫外多次听闻过陈娇娇,今日一见果然漂亮。 等会有好看的了。 又玩了一次,陈娇娇被换了下来。再来一次,她又被换了回去。 不过她确实动了,也不能赖皮。 玩着玩着,天逐渐黑了下去。 “不玩了,该回去了。” “等等!” 又要干什么,陈娇娇不耐的回头。 却看到身后几人围绕着她们跑,嬉笑着从怀里掏出本书,在几棵树间穿梭。围成圈,念着书中的词。 几人不停的跑着,各人嘴里念念有词,又不齐,在树林中像是五种不同的回声。 听了会儿,王伊然捂住耳朵尖叫,缩到陈娇娇身后。 她看过不少书,知道他们念的是什么。 “娇娇姐姐,他们是在读献祭的词!” 古老的咒语被用稚嫩的语调,跌跌爬爬的念出,显得格外诡异。 “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陈娇娇的错觉,几人来回跑动的身型逐渐加快。 嬉笑声荡开,在夜晚的空中回荡。 黄居指挥着,挥舞双手。 他只是在藏书阁无意间看到这本书,献祭纯阴之人给邪神,能得到金子,可以买糖吃。 他父亲是右丞相,在宫外一直都是横行。 府里的婢女更是受其迫害,苦不堪言,非打即杀。 父亲说了女人最低贱的,是工具。 养育伟大男人的器具,家里八个姐姐都可以随便玩,他一不高兴就可以拿鞭子打她们。 还可以扒她们的衣服,嘻嘻。 被扒了衣服的她们会尖叫,红着脸逃窜,可有趣了。 黄居根本想不起来,眼前人是大陈的温宁公主,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女人而已。 空荡的夜晚只剩下他们的声音来回,陈娇娇有点懵。 似乎真的被地上的白圈束缚了一样,两人紧紧抓住双手,望着眼前呜呼欢笑的几人。 “读完了啊,怎么还没被吃掉?我还想看呢,不是说会被从脚心掏空吗?” “说不定还没来呢,要不再念一遍?” 他们肆意的谈论着,身侧人小声抽泣。陈娇娇后背发凉,完全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转着圈看他们疯跑,四人围成圈,绕着她们来回跑。 “殿下。” 熟悉的声音从后传来,她一瞬回头。 小人小脸白白的,咬住唇啪嗒啪嗒的掉了眼泪,却不敢说话。 祁宴觉察出几分不对,本只是以为他们玩的忘记时间,所以才过来罢了。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打量了四处,还有地上的白圈,“怎么了?” “喂,你是谁?快滚出去,不要打扰我们,邪神等会一并将你收了。” 黄居肥胖的脸上摆出颐指气使的样子,明晃晃的看出男人的鄙夷。 看他如同蚁虫,恶心的都不打算多给眼神。 “什么东西!敢这么对你爷爷,等会叫我爹杀了你。” “你是什么东西!吼我的人!” 小人害怕的颤抖,还做出恶犬咬人的架势,本就觉得离谱好笑。 祁宴更是无言到不可理喻,刚要开口说回去。小人猛的扑到身上,紧紧的抱住,埋头进怀里。 他收了几分无奈,伸手碰上她的头,他们像是真的吓唬到她了。 明明是个公主,弄死他们啊,怕什么。 他没什么办法,一个两个都是贵人,她怂什么? “好了,走。” 脑子不灵光的小东西,只记得自己是公主,半分想不起来这个身份能做什么。 他俯身抱起眼前人,转身往回走。 陈娇娇不敢四处看,怕真的有什么邪神能吃掉她的心脏。 环住他的脖子,感受属于阿无的温暖和气息,才心定了些许。 “娇娇姐姐!” 她这时才想起王伊然,拉了拉祁宴胸口的衣裳。 祁宴无可奈何的将人放下,重新回头,“能自己走?” “能,能的。能不能麻烦,就这个圈” 没等祁宴伸手,陈娇娇先一步伸手,将王伊然带出地上的白圈。 “娇娇姐姐!” 两个小姑娘抱在一起,祁宴一个头四个大,她一手拉他,一手拉她。 一副认真的样子抬起哭的红红的小脸,像是在告诉他可以走了。 “哎,你们站住,谁许你们走了!” 男人回头,冰冷的眼眸像是书上的邪神。 黄居闭嘴了,吞咽了下,说了几句死要面子的话。 肮脏的辱骂清晰的传出,祁宴的手指下意识的在陈娇娇手背上轻敲了下。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冷漠的面容在洁白的月色下,晦暗不明。? 番外十六 邪神 其实之前他的态度一直都这样,只不过那晚抱抱之后陈娇娇自己脑补了点,他对自己好像也不是很讨厌。 陈娇娇第二次放飞了纸鸢,递给他,想让他帮忙飞的再高一点。 他没接,后退了半步躲开。 石头怕尴尬,先一步接了过去。 她已经很明显的递了橄榄枝,想要和好了。 陈娇娇撅嘴,挪到一边坐下,也没有心情去看天上飘飞的纸鸢了。 过了这么多日,他怎么还记着呢!真小气! 午睡后无聊了,她也没敢去找他玩。 拉着石头去池边打水漂,捡地上的石子直直的往里丢。 不用抬头她就知道石头又打出了一个很漂亮的五连漂。 “哎,好厉害。” 她无精打采的垂头戳着地上,听到了石头落入水里,弹起又落下,清脆的叮咛声不绝。 而且这次是围成了一个圈,从近处到远,再回来,水渍溅到了她脸上。 陈娇娇猛的回头,“阿无!” 知道一定是他,只有他会这么玩。 虽然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她知道他肯定不生气了。 大着胆子去拽他的手,“好热,我们回去玩。” 被丢下的石头,摸了摸脑壳,还是不去打扰了。 好复杂,好复杂,不懂不懂。 宫里办了秋日宴,不过是大家坐在一块儿吃吃喝喝,赏花。 陈娇娇觉得无聊,不过这几日,宫中开放。 有许多年纪相仿的小姐少爷进来,每一年趁着这个机会大都有寻亲的意思。 亭子里大人坐在一块谈笑,陈娇娇和王伊然坐在秋千上晃荡。 这么多人中,她只认得王伊然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很粘她,第一次见就莫名其妙的自来熟。 但又不说话,胆小的缩在她身边。 她无聊的四下看,右边一帮人磨蹭了很久走过来,“陈娇娇,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陈娇娇撇了眼,是黄家的小少爷,和几位叫不上名字的少爷。 黄居一脸肥肉,挤兑的一双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一开口肥肉来回晃荡。 她嫌弃但又确实无聊,“玩什么?” “去后面的花园玩,给你们看个好玩的。” “哦。” 拉住王伊然的手,两人跟在四人后面,走到后花园里的树林里。 “你们站在这里。” 随后黄居费劲的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她们脚下画了个大大的圈,将两人围在圈内。 “你要干什么?” 陈娇娇不耐的皱了下眉,看着他气喘吁吁的画完。 “我们玩一二三木头人,你抓到人就可以交换。” 宫里平时年纪相仿的人少,和下人们玩又无趣,陈娇娇来了点兴趣。 闭上眼转过身,拉长音,“一。” 身后细细嗦嗦,她猛的转头,四人嬉笑着僵硬住,摆的造型搞笑。 她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转回头喊出了二。 这次还没等她回头,肩膀猛的被人拍了下。 拍的用力,啪嗒一声清脆。 王伊然啊了声,伸手拽住陈娇娇的袖口,缩了缩。 陈娇娇也有点生气,但看着几人哈哈大笑的样子,她又不好发脾气。 或许男孩子的游戏都是这样的,好不容易找到点好玩的。 她最讨厌玩不起的人,所以自己也不能做这样的人。 耐着性子重新转回头,“一,二” 快速回头,逮到了一个动弹的人。 “你动了,来换我。” “我没动!是你没数好,我才没有动。” “我不瞎,不玩了。” 说着陈娇娇打算跨出地上的圈,黄居哎了声阻止,“好了好了,咱们重新再来一次,这次不算。一起玩嘛,母亲们都在那边,我们都很无聊。” “最后一次。” 陈娇娇重新转回头,没看到身后几人互相撞了撞肩膀,诡异的笑容。 在宫外多次听闻过陈娇娇,今日一见果然漂亮。 等会有好看的了。 又玩了一次,陈娇娇被换了下来。再来一次,她又被换了回去。 不过她确实动了,也不能赖皮。 玩着玩着,天逐渐黑了下去。 “不玩了,该回去了。” “等等!” 又要干什么,陈娇娇不耐的回头。 却看到身后几人围绕着她们跑,嬉笑着从怀里掏出本书,在几棵树间穿梭。围成圈,念着书中的词。 几人不停的跑着,各人嘴里念念有词,又不齐,在树林中像是五种不同的回声。 听了会儿,王伊然捂住耳朵尖叫,缩到陈娇娇身后。 她看过不少书,知道他们念的是什么。 “娇娇姐姐,他们是在读献祭的词!” 古老的咒语被用稚嫩的语调,跌跌爬爬的念出,显得格外诡异。 “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陈娇娇的错觉,几人来回跑动的身型逐渐加快。 嬉笑声荡开,在夜晚的空中回荡。 黄居指挥着,挥舞双手。 他只是在藏书阁无意间看到这本书,献祭纯阴之人给邪神,能得到金子,可以买糖吃。 他父亲是右丞相,在宫外一直都是横行。 府里的婢女更是受其迫害,苦不堪言,非打即杀。 父亲说了女人最低贱的,是工具。 养育伟大男人的器具,家里八个姐姐都可以随便玩,他一不高兴就可以拿鞭子打她们。 还可以扒她们的衣服,嘻嘻。 被扒了衣服的她们会尖叫,红着脸逃窜,可有趣了。 黄居根本想不起来,眼前人是大陈的温宁公主,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女人而已。 空荡的夜晚只剩下他们的声音来回,陈娇娇有点懵。 似乎真的被地上的白圈束缚了一样,两人紧紧抓住双手,望着眼前呜呼欢笑的几人。 “读完了啊,怎么还没被吃掉?我还想看呢,不是说会被从脚心掏空吗?” “说不定还没来呢,要不再念一遍?” 他们肆意的谈论着,身侧人小声抽泣。陈娇娇后背发凉,完全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转着圈看他们疯跑,四人围成圈,绕着她们来回跑。 “殿下。” 熟悉的声音从后传来,她一瞬回头。 小人小脸白白的,咬住唇啪嗒啪嗒的掉了眼泪,却不敢说话。 祁宴觉察出几分不对,本只是以为他们玩的忘记时间,所以才过来罢了。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打量了四处,还有地上的白圈,“怎么了?” “喂,你是谁?快滚出去,不要打扰我们,邪神等会一并将你收了。” 黄居肥胖的脸上摆出颐指气使的样子,明晃晃的看出男人的鄙夷。 看他如同蚁虫,恶心的都不打算多给眼神。 “什么东西!敢这么对你爷爷,等会叫我爹杀了你。” “你是什么东西!吼我的人!” 小人害怕的颤抖,还做出恶犬咬人的架势,本就觉得离谱好笑。 祁宴更是无言到不可理喻,刚要开口说回去。小人猛的扑到身上,紧紧的抱住,埋头进怀里。 他收了几分无奈,伸手碰上她的头,他们像是真的吓唬到她了。 明明是个公主,弄死他们啊,怕什么。 他没什么办法,一个两个都是贵人,她怂什么? “好了,走。” 脑子不灵光的小东西,只记得自己是公主,半分想不起来这个身份能做什么。 他俯身抱起眼前人,转身往回走。 陈娇娇不敢四处看,怕真的有什么邪神能吃掉她的心脏。 环住他的脖子,感受属于阿无的温暖和气息,才心定了些许。 “娇娇姐姐!” 她这时才想起王伊然,拉了拉祁宴胸口的衣裳。 祁宴无可奈何的将人放下,重新回头,“能自己走?” “能,能的。能不能麻烦,就这个圈” 没等祁宴伸手,陈娇娇先一步伸手,将王伊然带出地上的白圈。 “娇娇姐姐!” 两个小姑娘抱在一起,祁宴一个头四个大,她一手拉他,一手拉她。 一副认真的样子抬起哭的红红的小脸,像是在告诉他可以走了。 “哎,你们站住,谁许你们走了!” 男人回头,冰冷的眼眸像是书上的邪神。 黄居闭嘴了,吞咽了下,说了几句死要面子的话。 肮脏的辱骂清晰的传出,祁宴的手指下意识的在陈娇娇手背上轻敲了下。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冷漠的面容在洁白的月色下,晦暗不明。? 番外十七 永远在一起 等出去后,王伊然立刻跑向自己的婢女,几人走远。 陈娇娇回过头,扑进身后人的怀里。 祁宴就懂了,有人不想自己走了。 被他抱起,陈娇娇还是止不住的掉眼泪。 “假的,根本不可能。” 陈娇娇唔了声,在他脖子上蹭干净眼泪,如同格外粘人的小猫。 祁宴向一侧躲了躲,没能躲开。 他都不用问,她肯定不会回长欢殿,将她带回自己那,放她到床上。 回头想点灯,她嗖一下又窜到怀里。 步步紧跟,他差一点被人绊倒。 祁宴实在无奈,提起她坐到桌上,“公主殿下只会窝里横?” 他俯身撑着桌子,在她双腿边。陈娇娇捏了捏手指,委屈的哇一下哭了出来。 他又欺负她了,被人欺负了一下午还不够,他还骂她。 “他们打我和伊然了。” 祁宴眉尾挑了下,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抹眼泪,抱怨他们打肩膀的时候好痛好痛。 他直起身子,旁观了许久,直到她哭累。 没得到安慰,陈娇娇也哭不动了,坐在桌上垂头抹干净眼泪。 “叫人带你去洗漱,不早了。” 陈娇娇不再说话,自己从桌上下来,牵着小月的手离开。 等洗漱好回去后,他不在房间里。 她坐到床边,愣愣的发呆,没一会儿他重新进来。 在床边蹲下,烛火明亮的倒影出他冷峻的容颜,带了三分暖意。 陈娇娇有点懵的被人拉了起来,“带你看个好玩的。” 被他带出去,跟着躲到树后,陈娇娇还是不太明白。 刚要开口问,看到黄居几人往这走。 一边走一边问,“啥事啊,非得出来,快说。” “我说?不是你要出来吗?” “你放屁,我是被黄居约出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的往回走。 刚转头就借着月光看到一侧倒影的巨大影子。 “你,你们看到了吗?” “我也看到了,这,会是人吗?” 巨大的黑影摇晃,发出嘶吼,“可是汝等召唤吾?” 听到声音,陈娇娇歪了歪脑袋,小声问,“石头?” “嗯。” 几个男人丝毫没有他们奉行的男子气概,跌跌撞撞的互相推搡。 “是他的主意,不是我,不是我啊!不要吃我!” 黄居腿软的扑通一下跪下,颤的浑身的肥肉都在抖。 石头还在装模作样的沙哑着声音,说得吃掉他们其中一个。 说的吓人,将血肉剥离的画面都描绘了出来。 几人尖叫着逃窜,又磕头。 陈娇娇看着没忍住轻声笑出来,身边人的食指点了下她的额头,“嘘。” 她昂起头,看着他勾起的笑容。 “阿无。” 话到嘴边,她又咽下了,摇摇头抱住他。 阿无会永远在身边,不会让她无故受委屈。 看到那个巨大的‘邪神’重重的打上几人的肩膀,陈娇娇捂唇,弯起的眼眸藏住欢笑。 知道邪神是假的,不过是被吓到有些害怕而已。 不过现在一点都不怕了,石头扮演的邪神好蠢好蠢。 而且,她的保护神在身边呀。 她在他怀里呢,无所畏惧。 陈娇娇侧头,踮起脚尖,唇贴上身侧人的脸颊。 “谢谢。” 脸颊处碰撞到软软的东西,祁宴收起了玩味的笑意。 直视着前方,到底没有收回环住她腰的手。 就这么一次,他刚刚没反应过来,躲不开。 又看了一会儿,他们都要叫到断气了。 不止石头一人,很多蒙着黑布的人。东打一下,西敲一棒,南面又吼一声。 “行了,回去。” 祁宴出声,陈娇娇乖乖的点头了。 看的差不多了,就继续折磨他们。 她心情大好的睡到他身边,熟睡过去。 一早的惊叫,叫醒了房内的两人。 “来人啊,来人啊!” 陈娇娇一下子清醒了,猜测会不会昨晚的事。 看着身边人慢吞的睁开眼睛,一点没有着急的样子。她随手披了件衣裳,拉着祁宴的手跑了过去。 黄居被扒光衣服栓在了树上,花白的肉脸上被刻下一个奇怪的符号,那本关于邪神的书掉落在他身边。 地上趴着的几人的背上都刻了这个符号,像是用刀子划的。 陈娇娇捂住嘴,不敢置信的呀了声。 周围人指指点点,都说的是受了邪神的惩罚,不祥之兆。 祁宴跟在她身边平淡的撇了一眼,换做从前的身份,他们还得谢谢他大恩大德,留条狗命。 对上身边小人震惊询问的眼神,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少儿不宜。” 这四个字一下子逗笑了陈娇娇,“走,回去睡觉,他们是被神惩罚了。” 跟他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哦,离开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谈论这黄家少爷总算是遭了报应。 陈娇娇简直喜欢死被她拉住手的人了。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和她认识的所有人,敢为。 平静淡漠的样子,总给她安稳的心定。 独一份的沉稳,无坚不摧。 她可以放心他永远会来,会成为她的后盾,保护她。 奇怪的感觉涌上,她从未如此想和一个人许一个永远。 想永远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像现在这样。? 番外十七 永远在一起 等出去后,王伊然立刻跑向自己的婢女,几人走远。 陈娇娇回过头,扑进身后人的怀里。 祁宴就懂了,有人不想自己走了。 被他抱起,陈娇娇还是止不住的掉眼泪。 “假的,根本不可能。” 陈娇娇唔了声,在他脖子上蹭干净眼泪,如同格外粘人的小猫。 祁宴向一侧躲了躲,没能躲开。 他都不用问,她肯定不会回长欢殿,将她带回自己那,放她到床上。 回头想点灯,她嗖一下又窜到怀里。 步步紧跟,他差一点被人绊倒。 祁宴实在无奈,提起她坐到桌上,“公主殿下只会窝里横?” 他俯身撑着桌子,在她双腿边。陈娇娇捏了捏手指,委屈的哇一下哭了出来。 他又欺负她了,被人欺负了一下午还不够,他还骂她。 “他们打我和伊然了。” 祁宴眉尾挑了下,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抹眼泪,抱怨他们打肩膀的时候好痛好痛。 他直起身子,旁观了许久,直到她哭累。 没得到安慰,陈娇娇也哭不动了,坐在桌上垂头抹干净眼泪。 “叫人带你去洗漱,不早了。” 陈娇娇不再说话,自己从桌上下来,牵着小月的手离开。 等洗漱好回去后,他不在房间里。 她坐到床边,愣愣的发呆,没一会儿他重新进来。 在床边蹲下,烛火明亮的倒影出他冷峻的容颜,带了三分暖意。 陈娇娇有点懵的被人拉了起来,“带你看个好玩的。” 被他带出去,跟着躲到树后,陈娇娇还是不太明白。 刚要开口问,看到黄居几人往这走。 一边走一边问,“啥事啊,非得出来,快说。” “我说?不是你要出来吗?” “你放屁,我是被黄居约出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的往回走。 刚转头就借着月光看到一侧倒影的巨大影子。 “你,你们看到了吗?” “我也看到了,这,会是人吗?” 巨大的黑影摇晃,发出嘶吼,“可是汝等召唤吾?” 听到声音,陈娇娇歪了歪脑袋,小声问,“石头?” “嗯。” 几个男人丝毫没有他们奉行的男子气概,跌跌撞撞的互相推搡。 “是他的主意,不是我,不是我啊!不要吃我!” 黄居腿软的扑通一下跪下,颤的浑身的肥肉都在抖。 石头还在装模作样的沙哑着声音,说得吃掉他们其中一个。 说的吓人,将血肉剥离的画面都描绘了出来。 几人尖叫着逃窜,又磕头。 陈娇娇看着没忍住轻声笑出来,身边人的食指点了下她的额头,“嘘。” 她昂起头,看着他勾起的笑容。 “阿无。” 话到嘴边,她又咽下了,摇摇头抱住他。 阿无会永远在身边,不会让她无故受委屈。 看到那个巨大的‘邪神’重重的打上几人的肩膀,陈娇娇捂唇,弯起的眼眸藏住欢笑。 知道邪神是假的,不过是被吓到有些害怕而已。 不过现在一点都不怕了,石头扮演的邪神好蠢好蠢。 而且,她的保护神在身边呀。 她在他怀里呢,无所畏惧。 陈娇娇侧头,踮起脚尖,唇贴上身侧人的脸颊。 “谢谢。” 脸颊处碰撞到软软的东西,祁宴收起了玩味的笑意。 直视着前方,到底没有收回环住她腰的手。 就这么一次,他刚刚没反应过来,躲不开。 又看了一会儿,他们都要叫到断气了。 不止石头一人,很多蒙着黑布的人。东打一下,西敲一棒,南面又吼一声。 “行了,回去。” 祁宴出声,陈娇娇乖乖的点头了。 看的差不多了,就继续折磨他们。 她心情大好的睡到他身边,熟睡过去。 一早的惊叫,叫醒了房内的两人。 “来人啊,来人啊!” 陈娇娇一下子清醒了,猜测会不会昨晚的事。 看着身边人慢吞的睁开眼睛,一点没有着急的样子。她随手披了件衣裳,拉着祁宴的手跑了过去。 黄居被扒光衣服栓在了树上,花白的肉脸上被刻下一个奇怪的符号,那本关于邪神的书掉落在他身边。 地上趴着的几人的背上都刻了这个符号,像是用刀子划的。 陈娇娇捂住嘴,不敢置信的呀了声。 周围人指指点点,都说的是受了邪神的惩罚,不祥之兆。 祁宴跟在她身边平淡的撇了一眼,换做从前的身份,他们还得谢谢他大恩大德,留条狗命。 对上身边小人震惊询问的眼神,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少儿不宜。” 这四个字一下子逗笑了陈娇娇,“走,回去睡觉,他们是被神惩罚了。” 跟他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哦,离开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谈论这黄家少爷总算是遭了报应。 陈娇娇简直喜欢死被她拉住手的人了。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和她认识的所有人,敢为。 平静淡漠的样子,总给她安稳的心定。 独一份的沉稳,无坚不摧。 她可以放心他永远会来,会成为她的后盾,保护她。 奇怪的感觉涌上,她从未如此想和一个人许一个永远。 想永远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像现在这样。? 番外十八 泯灭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虞氏还是得知了这个事。 于她而言,前头大事和她无关,陛下自会惩罚他们。 这事触怒龙颜,竟然有人敢动娇娇,定是要罚的。 至于是不是将那几家连根拔起,杀鸡儆猴。也与她没什么关系,那是陛下该考量的。 但,她需要算一些事。 有两人的关系在眼皮子底下眼见着越发不对了。 之前她睁一只眼闭一眼,娇娇喜欢就任由着去。 现在越发控制不住脱手的架势,让虞氏不能再不管了。 刚刚逼问起来才听说,原来她的好女儿每晚都会去这个男孩房里。 直到早上再回去,真好啊,都帮着瞒了她。 娇娇是公主,不可胡闹成这样。 “母后!” “拉开,娇娇你现在还有一点做公主的样子吗,日日与太监婢子鬼混在一块,课业落下大半,像什么样子。” “朕觉得,娇娇也没什么错。是朕的错,朕检讨。” “你别惯着她了!全是陛下你惯的,无法无天了都。” “是是。” “看看她现在像什么样,敢在人身上刻字。本宫再问一次,这事到底是谁做的?” “我!” “奴才做的。” 两人异口同声,陈娇娇挣了挣,看着祁宴依旧毫无波澜的侧脸。 石头和殿里的大家都被压到这了,她焦急又请求的抬头,“母后,这事真的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我忍不下这口气,所以想亲自报复他们。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朕也不觉得哈,娇娇做的对,保护自己是好的,朕闭嘴。” 虞氏笑了声,抿了口水,“什么时候一个奴才能作威作福,是娇娇的放纵让你认不清南北了。” 祁宴没说话,每次见上面两位,他就好奇。 父亲母亲是怎么做到和他们成为朋友。 他们又是如何做到,以那样期盼的口吻给父亲母亲写信,说想念,要聚上一聚。 你说,他们会是血肉之躯,人身吗? 他始终不曾垂下的眼眸,让虞氏有几分吃惊。 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让她对这个男孩一点好感也没有。 身上的戾气和杀孽隔着距离,她就能清楚的感觉到。 他手上一定不干净,这样的人呆在娇娇身边,迟早出事。 她转动了手中的杯子,想着是杀了呢,还是贬为贱奴,此生没有机会和娇娇再见。 “拉下去,仗毙。” 还是杀了干净,一了百了。 “母后!” 陈娇娇这次没挣扎,径直跪了下来,扑通一声响亮。 “我喜欢他,母后。母后,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三声喜欢,懵的人不只虞氏。 祁宴一瞬看向地上垂头的小人,第一次下跪,哭的颤抖。 喜欢? 喜欢吗? 她年纪太小了,不知道何为喜欢。 他这么告诫自己,一点点僵硬的转回头,不再看她。 “胡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刺耳,陈娇娇闭了闭眼,心里一片清明。 她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很清楚。 不是喜欢石头,不是喜欢福印哥哥。是那种喜欢,只喜欢阿无。 “知道。母后,我说的是认真的。” 小月捂唇,也跟着跪了下来,哭泣着埋下头。 “母后,我不小了,我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您和父皇有给我物色夫君的打算,我也知道。求您了,您放了他,我会听话的。” 就是将她嫁给街上的乞丐,她也答应,只要他好好的。 虞氏气笑了,望着她坚定确信的眼神,高昂的头一字一句写满了姑娘家的认真。 “好,好啊,本宫养出的好女儿。这样,本宫给你们两个选择。” 到底不想坏了母女情,这个男孩真死了,不知道娇娇得怎么闹。 长欢殿的下人都参与了这件事,乌泱的十来人。 “选择一,你们可以换一个地方伺候,本宫不计较,还要谢谢你们为娇娇出头,赏一月俸禄。第二个选择,跪满二十个时辰,受鞭刑十五,本宫也不计较了,可以继续留在长欢殿。” 话音落下,大家面面相觑。 跪其实没什么,便跪着就是了,鞭刑的话 十五下,这是冲着打死人去的。 谁能活活受十五下,有人带头,大家也磨磨蹭蹭的选择的第一个选择。 向陈娇娇磕头离开,陈娇娇一个个回应了点头。 是她拖累了他们,她心怀感激愧疚。 虞氏不着急的等着,自己的女儿是长大了不少,确实懂事了。 只剩下三人后,陈娇娇开口,“都出去。石头,走。” “娇殿下!奴才不想走!” 石头咬牙想着就受那十五下呗,打不死他的只能让他更强大。 男孩诚恳的面容让陈娇娇心里一暖,笑了下摇头,“走。以后我还去找你玩,快走。” 石头犹豫着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她微笑的样子,最终挪了出去。 他离开,只剩下祁宴一人。 舌尖触碰了下后槽牙,他突兀想笑,因为自己从头到尾没想过第一个选择。 心说了谎,骗过自己。 他弯了膝盖,跪下。 很明显的选择了第二个。 “阿无!” 陈娇娇完全没想到自己还需要劝他,他明明是最想从她身边离开的。 “你在想什么啊?” 声音颤抖,眼泪大滴夺眶,是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老说她蠢,他才蠢呢,这都不会选。 “阿无你起来,你出去。这是命令,我命令你。” 祁宴没什么反应,宛若没听到。 这是他的选择,他想这辈子或许不会再有机会承认,就这么一次允许自己的愚蠢。 “好,是先打呢,还是先跪。” 虞氏笑了下,鼓了三次掌。 他是个聪明的男孩,能知道自己此举间接的承认了两人的不同,但依旧如此选择。 那么她就尊重他的选择。 “母后,我求求你了。父皇,父皇。” 陈娇娇提起裙摆,跑上去跪下,紧紧拉住虞氏的袖口。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拼命的摇头。此生第一次祈求,“我错了母后,我错了,您放过他,求您了。” 见虞氏无动于衷,身后传出鞭子的响声。 陈娇娇跪着摸到陈时的脚,“父皇。娇娇求求您,娇娇错了,以后不敢了,求求您。”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姑娘,陈时心疼的伸手想拉她起来。陈娇娇躲开,额头碰地,深深的磕头。 “宝贝心肝哟,何必呢,快起来快起来。” “本宫记得,鞭刑要说话的。” 鞭子声在殿内响彻,下一鞭落下,“奴才有罪。” 虞氏满意的点头,看着下面始终没有表情的男孩。 可怕的连她都看不透。 真可笑,这算表白吗。 如此荒诞。 “奴才有罪。” 他的声音在每一鞭后,陈娇娇跪着不停的掉眼泪,不敢抬头看。 “父皇。” “娇娇起来,看着,本宫少打他一鞭,可好?” “好,好好,好。” 从地上抬头,第一眼就看到鞭子甩下。 他闭了闭眼,面上一贯平淡,开口,“奴才有罪。” 衣裳被血浸透,殿内弥漫开血腥气息。 陈娇娇坐到虞氏身边,亲眼看着,他一下下被打。 每挨一下,她跟着颤抖,眼泪顺着打湿衣裳。 她闭上眼又睁开,为了少打的那一鞭子。 “不自量力,总要付出代价。娇娇不明白的,有人得受过。” “我听外婆说,不后悔陪外公一辈子,最后随他而去。母后您说,不后悔和父皇相识。我也不后悔,要不您也打我。看看我这个不太好的脑子,能不能把他忘了。” 她的声音祁宴能听到,十五鞭,他将自己打死了,算是赔给了自己和她。 之后,他再也不会了。 为报仇而生,为全族的仇恨而活。 任由宿仇吞噬躯体,与她再无关系,再也不会放任自己了。 祁宴死在这了。 “奴才有罪。” 罪孽深重,不是在向他们认罪,是向自己的父母亲人,朋友师长,亲朋兄弟。 十五鞭结束,陈娇娇一瞬站起冲过去。 “阿无,你还好吗?” 他唇被鲜血染红,背后满是血痕,陈娇娇心疼的摸上他的脸,疯狂的掉眼泪。 依旧不变的是他沉寂的眼眸,看着她眨了下。 “还有二十个时辰,娇娇要是不想再增加,就回去。” 陈娇娇轻轻抱了下眼前人,听到他细微的吐气声,“我等你。” 她不敢给自己回头的机会,提起裙摆从他身侧擦过,奔向外面。 (阿无跪的每一个时辰,每一鞭,每一句奴才有罪,都诉说着娇娇我爱你。)? 番外十八 泯灭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虞氏还是得知了这个事。 于她而言,前头大事和她无关,陛下自会惩罚他们。 这事触怒龙颜,竟然有人敢动娇娇,定是要罚的。 至于是不是将那几家连根拔起,杀鸡儆猴。也与她没什么关系,那是陛下该考量的。 但,她需要算一些事。 有两人的关系在眼皮子底下眼见着越发不对了。 之前她睁一只眼闭一眼,娇娇喜欢就任由着去。 现在越发控制不住脱手的架势,让虞氏不能再不管了。 刚刚逼问起来才听说,原来她的好女儿每晚都会去这个男孩房里。 直到早上再回去,真好啊,都帮着瞒了她。 娇娇是公主,不可胡闹成这样。 “母后!” “拉开,娇娇你现在还有一点做公主的样子吗,日日与太监婢子鬼混在一块,课业落下大半,像什么样子。” “朕觉得,娇娇也没什么错。是朕的错,朕检讨。” “你别惯着她了!全是陛下你惯的,无法无天了都。” “是是。” “看看她现在像什么样,敢在人身上刻字。本宫再问一次,这事到底是谁做的?” “我!” “奴才做的。” 两人异口同声,陈娇娇挣了挣,看着祁宴依旧毫无波澜的侧脸。 石头和殿里的大家都被压到这了,她焦急又请求的抬头,“母后,这事真的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我忍不下这口气,所以想亲自报复他们。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朕也不觉得哈,娇娇做的对,保护自己是好的,朕闭嘴。” 虞氏笑了声,抿了口水,“什么时候一个奴才能作威作福,是娇娇的放纵让你认不清南北了。” 祁宴没说话,每次见上面两位,他就好奇。 父亲母亲是怎么做到和他们成为朋友。 他们又是如何做到,以那样期盼的口吻给父亲母亲写信,说想念,要聚上一聚。 你说,他们会是血肉之躯,人身吗? 他始终不曾垂下的眼眸,让虞氏有几分吃惊。 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让她对这个男孩一点好感也没有。 身上的戾气和杀孽隔着距离,她就能清楚的感觉到。 他手上一定不干净,这样的人呆在娇娇身边,迟早出事。 她转动了手中的杯子,想着是杀了呢,还是贬为贱奴,此生没有机会和娇娇再见。 “拉下去,仗毙。” 还是杀了干净,一了百了。 “母后!” 陈娇娇这次没挣扎,径直跪了下来,扑通一声响亮。 “我喜欢他,母后。母后,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三声喜欢,懵的人不只虞氏。 祁宴一瞬看向地上垂头的小人,第一次下跪,哭的颤抖。 喜欢? 喜欢吗? 她年纪太小了,不知道何为喜欢。 他这么告诫自己,一点点僵硬的转回头,不再看她。 “胡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刺耳,陈娇娇闭了闭眼,心里一片清明。 她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很清楚。 不是喜欢石头,不是喜欢福印哥哥。是那种喜欢,只喜欢阿无。 “知道。母后,我说的是认真的。” 小月捂唇,也跟着跪了下来,哭泣着埋下头。 “母后,我不小了,我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您和父皇有给我物色夫君的打算,我也知道。求您了,您放了他,我会听话的。” 就是将她嫁给街上的乞丐,她也答应,只要他好好的。 虞氏气笑了,望着她坚定确信的眼神,高昂的头一字一句写满了姑娘家的认真。 “好,好啊,本宫养出的好女儿。这样,本宫给你们两个选择。” 到底不想坏了母女情,这个男孩真死了,不知道娇娇得怎么闹。 长欢殿的下人都参与了这件事,乌泱的十来人。 “选择一,你们可以换一个地方伺候,本宫不计较,还要谢谢你们为娇娇出头,赏一月俸禄。第二个选择,跪满二十个时辰,受鞭刑十五,本宫也不计较了,可以继续留在长欢殿。” 话音落下,大家面面相觑。 跪其实没什么,便跪着就是了,鞭刑的话 十五下,这是冲着打死人去的。 谁能活活受十五下,有人带头,大家也磨磨蹭蹭的选择的第一个选择。 向陈娇娇磕头离开,陈娇娇一个个回应了点头。 是她拖累了他们,她心怀感激愧疚。 虞氏不着急的等着,自己的女儿是长大了不少,确实懂事了。 只剩下三人后,陈娇娇开口,“都出去。石头,走。” “娇殿下!奴才不想走!” 石头咬牙想着就受那十五下呗,打不死他的只能让他更强大。 男孩诚恳的面容让陈娇娇心里一暖,笑了下摇头,“走。以后我还去找你玩,快走。” 石头犹豫着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她微笑的样子,最终挪了出去。 他离开,只剩下祁宴一人。 舌尖触碰了下后槽牙,他突兀想笑,因为自己从头到尾没想过第一个选择。 心说了谎,骗过自己。 他弯了膝盖,跪下。 很明显的选择了第二个。 “阿无!” 陈娇娇完全没想到自己还需要劝他,他明明是最想从她身边离开的。 “你在想什么啊?” 声音颤抖,眼泪大滴夺眶,是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老说她蠢,他才蠢呢,这都不会选。 “阿无你起来,你出去。这是命令,我命令你。” 祁宴没什么反应,宛若没听到。 这是他的选择,他想这辈子或许不会再有机会承认,就这么一次允许自己的愚蠢。 “好,是先打呢,还是先跪。” 虞氏笑了下,鼓了三次掌。 他是个聪明的男孩,能知道自己此举间接的承认了两人的不同,但依旧如此选择。 那么她就尊重他的选择。 “母后,我求求你了。父皇,父皇。” 陈娇娇提起裙摆,跑上去跪下,紧紧拉住虞氏的袖口。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拼命的摇头。此生第一次祈求,“我错了母后,我错了,您放过他,求您了。” 见虞氏无动于衷,身后传出鞭子的响声。 陈娇娇跪着摸到陈时的脚,“父皇。娇娇求求您,娇娇错了,以后不敢了,求求您。”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姑娘,陈时心疼的伸手想拉她起来。陈娇娇躲开,额头碰地,深深的磕头。 “宝贝心肝哟,何必呢,快起来快起来。” “本宫记得,鞭刑要说话的。” 鞭子声在殿内响彻,下一鞭落下,“奴才有罪。” 虞氏满意的点头,看着下面始终没有表情的男孩。 可怕的连她都看不透。 真可笑,这算表白吗。 如此荒诞。 “奴才有罪。” 他的声音在每一鞭后,陈娇娇跪着不停的掉眼泪,不敢抬头看。 “父皇。” “娇娇起来,看着,本宫少打他一鞭,可好?” “好,好好,好。” 从地上抬头,第一眼就看到鞭子甩下。 他闭了闭眼,面上一贯平淡,开口,“奴才有罪。” 衣裳被血浸透,殿内弥漫开血腥气息。 陈娇娇坐到虞氏身边,亲眼看着,他一下下被打。 每挨一下,她跟着颤抖,眼泪顺着打湿衣裳。 她闭上眼又睁开,为了少打的那一鞭子。 “不自量力,总要付出代价。娇娇不明白的,有人得受过。” “我听外婆说,不后悔陪外公一辈子,最后随他而去。母后您说,不后悔和父皇相识。我也不后悔,要不您也打我。看看我这个不太好的脑子,能不能把他忘了。” 她的声音祁宴能听到,十五鞭,他将自己打死了,算是赔给了自己和她。 之后,他再也不会了。 为报仇而生,为全族的仇恨而活。 任由宿仇吞噬躯体,与她再无关系,再也不会放任自己了。 祁宴死在这了。 “奴才有罪。” 罪孽深重,不是在向他们认罪,是向自己的父母亲人,朋友师长,亲朋兄弟。 十五鞭结束,陈娇娇一瞬站起冲过去。 “阿无,你还好吗?” 他唇被鲜血染红,背后满是血痕,陈娇娇心疼的摸上他的脸,疯狂的掉眼泪。 依旧不变的是他沉寂的眼眸,看着她眨了下。 “还有二十个时辰,娇娇要是不想再增加,就回去。” 陈娇娇轻轻抱了下眼前人,听到他细微的吐气声,“我等你。” 她不敢给自己回头的机会,提起裙摆从他身侧擦过,奔向外面。 (阿无跪的每一个时辰,每一鞭,每一句奴才有罪,都诉说着娇娇我爱你。)? 番外十九 物是人非 两日了,母后对她的看管甚严,陈娇娇没有出去的机会。 只能心急如焚的拜托小月带药给他,照顾他。 也一遍遍的祈求他能快点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小月带回来的消息中,陈臻在守着他。 难过之余,陈娇娇不免松了口气。也好,只要他好好的就行。 初雪时,她出门。 身边围绕着众多美曰其名保护她安全的人,隔着距离,她对上他的眼眸。 人群中他依旧显眼,陈娇娇眼眸一瞬被点亮。 光芒熠熠,抿唇忍住泪水,轻轻扬起唇角。 身侧的小月叹了口气,别过头抹掉眼泪。 殿下这些日子过的如何她最清楚,除了哭就是吃一点东西。 早早知道,就不该相遇。 那日就不带公主殿下去那个破林子里玩了。 祁宴也看到她了,撇了眼收回视线,履行奴才该做的事。 她身边跟着太多人,他在人群里,隐去了一切声息,陈娇娇只有刻意寻找的时候才能看到他。 两人始终没有机会说话,她也知道自己最近该表现的乖一点。 至少也装过一两个月,等到母后的注意力过去后,才行。 陈臻日日过来,还特地在眼前晃一下,才去他那。 陈娇娇也不计较,任由她去。 天气冷了,对身上的伤口恢复有利。 祁宴坐起,扭动了下手腕。伤口已经不会再冒血了,再有几日他就能重新提剑了。 “阿无。” 他下意识的抬头,女人笑着走进来,“我给你带了鸽汤,你尝尝。” 多次和她说了,不必过来,祁宴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还是那句话,她是公主,他如何也不能翻天。 等送走陈臻,他走到门外盯了下长欢殿内。 短暂的一瞬移开,走了出去。 闲着也是闲着,她不叫他到处玩后,他空闲时间很多,也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的事。 走着走着,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阿无,你已经好了吗。太好了,娇娇也能放心了。” 祁宴转头,石头看他像是在看奇迹,圆圆的脸上满是惊喜,他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你最近如何,伤已经好了吗?” 石头是个热情的人,见他没目的地,非要一同走走。 走到半路,他伸手去碰一边的雪,祁宴看到了他胳膊上被掐出来的伤痕。 石头反应过来,收回手尴尬的笑笑。 他刚刚才说自己挺好的,新主子也好。 “可以和殿下说。” “嗯?不用不用,你千万别和娇娇说。我这辈子能有机会伺候过温宁公主,说出去都倍有面子。不用麻烦娇娇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他没那么胆量,就得认。 石头摸了摸脑袋,嘻嘻的笑开。 时辰不早了,他挥挥手跑远。 没想到那会是最后一面看到石头,隔日噩耗传出。 他不知做错了何事,被罚跪在门外一整夜,当晚大雪,冻死了。 祁宴站在不远处,看着小人飞快的奔在雪地里,上去给那坤长宫的主子一巴掌。 打的那位主子东倒西歪,辈分比她大还被她打了,分外不平的叫嚷。 远处人吵吵闹闹成一团,她眼泪玻璃珠子一样往下掉。 小月拽着她,各人拽住各人的主子。 祁宴长久的看着,收回视线。 回了房间,那日石头央求他帮忙写一封家书,想寄到家里。 家书写好了,他却没告诉他家里的地址。 永远寄不出去的信,随着石头的尸体一起下葬了。 这事后陈娇娇病了许久,没想到本就是她被欺负了,她讨回来却讨错了。 说好一辈子一起的朋友,几日前还隔着距离高兴的唤她。 此刻已经僵硬冰冷,永远没有一起玩的机会了。 她坐着发呆就掉眼泪,明明还差几年才及笄,看着却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陈时心疼,当场做主。将所有人招了回来,但凡陈娇娇不喜欢的全撤掉。 围绕在身边的人少了大半,陈娇娇才开心那么一点点。 为了不再给他带来任何一丁点的麻烦,她学谨慎了许多。 撤人走后整整三日,她忍着不去找他,就和之前一样仅仅和小月呆在殿里。 第四日,她心思活络起来,去到藏书阁。 身边还跟着母后的一个人,和小月,虽然有两个阻碍,但至少比之前好了许多。 被知会的时候,祁宴本想着拒绝,到嘴边他还是站起去了藏书阁。 刚推开门,里头的小人一瞬回头,眼眸绽放刹那的喜悦。 “阿无!” 她随手将书往架子上一放,奔过来。 却没有注意架子上原本放着的盒子,这样一来,盒子向她的头顶砸去。 “娇娇!” 祁宴立刻伸手,隔着些许距离,她身后人堪堪接住了,吓的手直打颤。 陈娇娇自己也吓出了一声冷汗,拍了拍胸口。 急促的喘息声可闻,祁宴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和那无法克制住的慌乱,直接转身离开了。 “阿无,你去哪啊?我有话和你说的,你别担心,现在没人看着我了,以后我们也可以常常见面了。” 陈娇娇不解的跟上他的脚步,他步子大,她需要两步才能追上。 小跑着追赶眼前人,但她心中仍然喜悦,“阿无,我们好久没见了,我” 我想你了,这几个字到了嘴边,但在他冷漠的回眸下陈娇娇咽了回去。 “你好一点了吗?” “殿下有事吩咐?” 陈娇娇疑惑的啊了声,愣愣的眨巴了两下眼睛,选择了一个轻快的语气,笑着开玩笑,“吓死我了,刚刚差一点就被砸到了。我没事” 你别担心这几个字又被他打断了。 “可惜了。” 三个字在温暖如春的藏书阁,并不那么温暖。 陈娇娇一下子抬头,可惜了?可惜她没被砸到吗? 脱口而出后,祁宴当即后悔了。 手指攥紧到颤抖,他张了张口,“我,”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那个自己厌恶的情绪又涌上。他疯狂的想控制住,所以才口不择言。 他犹豫着伸手,想解释,眼前人一步步后退。 震颤的眼眸充斥着不解和失落,滚圆的泪珠顺着她的小脸滑落。 嘀嗒的泪水宛若刺进心口的钝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殿下,我” 陈娇娇不想听完,转头跑走了。 她看不明白他,既能为她受那些,又说出希望她去死的话。 自己近半个月的满心欢喜,被他如此正面的摧残了。 (还有三章,咱们一号准时完结) 番外十九 物是人非 两日了,母后对她的看管甚严,陈娇娇没有出去的机会。 只能心急如焚的拜托小月带药给他,照顾他。 也一遍遍的祈求他能快点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小月带回来的消息中,陈臻在守着他。 难过之余,陈娇娇不免松了口气。也好,只要他好好的就行。 初雪时,她出门。 身边围绕着众多美曰其名保护她安全的人,隔着距离,她对上他的眼眸。 人群中他依旧显眼,陈娇娇眼眸一瞬被点亮。 光芒熠熠,抿唇忍住泪水,轻轻扬起唇角。 身侧的小月叹了口气,别过头抹掉眼泪。 殿下这些日子过的如何她最清楚,除了哭就是吃一点东西。 早早知道,就不该相遇。 那日就不带公主殿下去那个破林子里玩了。 祁宴也看到她了,撇了眼收回视线,履行奴才该做的事。 她身边跟着太多人,他在人群里,隐去了一切声息,陈娇娇只有刻意寻找的时候才能看到他。 两人始终没有机会说话,她也知道自己最近该表现的乖一点。 至少也装过一两个月,等到母后的注意力过去后,才行。 陈臻日日过来,还特地在眼前晃一下,才去他那。 陈娇娇也不计较,任由她去。 天气冷了,对身上的伤口恢复有利。 祁宴坐起,扭动了下手腕。伤口已经不会再冒血了,再有几日他就能重新提剑了。 “阿无。” 他下意识的抬头,女人笑着走进来,“我给你带了鸽汤,你尝尝。” 多次和她说了,不必过来,祁宴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还是那句话,她是公主,他如何也不能翻天。 等送走陈臻,他走到门外盯了下长欢殿内。 短暂的一瞬移开,走了出去。 闲着也是闲着,她不叫他到处玩后,他空闲时间很多,也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的事。 走着走着,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阿无,你已经好了吗。太好了,娇娇也能放心了。” 祁宴转头,石头看他像是在看奇迹,圆圆的脸上满是惊喜,他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你最近如何,伤已经好了吗?” 石头是个热情的人,见他没目的地,非要一同走走。 走到半路,他伸手去碰一边的雪,祁宴看到了他胳膊上被掐出来的伤痕。 石头反应过来,收回手尴尬的笑笑。 他刚刚才说自己挺好的,新主子也好。 “可以和殿下说。” “嗯?不用不用,你千万别和娇娇说。我这辈子能有机会伺候过温宁公主,说出去都倍有面子。不用麻烦娇娇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他没那么胆量,就得认。 石头摸了摸脑袋,嘻嘻的笑开。 时辰不早了,他挥挥手跑远。 没想到那会是最后一面看到石头,隔日噩耗传出。 他不知做错了何事,被罚跪在门外一整夜,当晚大雪,冻死了。 祁宴站在不远处,看着小人飞快的奔在雪地里,上去给那坤长宫的主子一巴掌。 打的那位主子东倒西歪,辈分比她大还被她打了,分外不平的叫嚷。 远处人吵吵闹闹成一团,她眼泪玻璃珠子一样往下掉。 小月拽着她,各人拽住各人的主子。 祁宴长久的看着,收回视线。 回了房间,那日石头央求他帮忙写一封家书,想寄到家里。 家书写好了,他却没告诉他家里的地址。 永远寄不出去的信,随着石头的尸体一起下葬了。 这事后陈娇娇病了许久,没想到本就是她被欺负了,她讨回来却讨错了。 说好一辈子一起的朋友,几日前还隔着距离高兴的唤她。 此刻已经僵硬冰冷,永远没有一起玩的机会了。 她坐着发呆就掉眼泪,明明还差几年才及笄,看着却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陈时心疼,当场做主。将所有人招了回来,但凡陈娇娇不喜欢的全撤掉。 围绕在身边的人少了大半,陈娇娇才开心那么一点点。 为了不再给他带来任何一丁点的麻烦,她学谨慎了许多。 撤人走后整整三日,她忍着不去找他,就和之前一样仅仅和小月呆在殿里。 第四日,她心思活络起来,去到藏书阁。 身边还跟着母后的一个人,和小月,虽然有两个阻碍,但至少比之前好了许多。 被知会的时候,祁宴本想着拒绝,到嘴边他还是站起去了藏书阁。 刚推开门,里头的小人一瞬回头,眼眸绽放刹那的喜悦。 “阿无!” 她随手将书往架子上一放,奔过来。 却没有注意架子上原本放着的盒子,这样一来,盒子向她的头顶砸去。 “娇娇!” 祁宴立刻伸手,隔着些许距离,她身后人堪堪接住了,吓的手直打颤。 陈娇娇自己也吓出了一声冷汗,拍了拍胸口。 急促的喘息声可闻,祁宴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和那无法克制住的慌乱,直接转身离开了。 “阿无,你去哪啊?我有话和你说的,你别担心,现在没人看着我了,以后我们也可以常常见面了。” 陈娇娇不解的跟上他的脚步,他步子大,她需要两步才能追上。 小跑着追赶眼前人,但她心中仍然喜悦,“阿无,我们好久没见了,我” 我想你了,这几个字到了嘴边,但在他冷漠的回眸下陈娇娇咽了回去。 “你好一点了吗?” “殿下有事吩咐?” 陈娇娇疑惑的啊了声,愣愣的眨巴了两下眼睛,选择了一个轻快的语气,笑着开玩笑,“吓死我了,刚刚差一点就被砸到了。我没事” 你别担心这几个字又被他打断了。 “可惜了。” 三个字在温暖如春的藏书阁,并不那么温暖。 陈娇娇一下子抬头,可惜了?可惜她没被砸到吗? 脱口而出后,祁宴当即后悔了。 手指攥紧到颤抖,他张了张口,“我,”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那个自己厌恶的情绪又涌上。他疯狂的想控制住,所以才口不择言。 他犹豫着伸手,想解释,眼前人一步步后退。 震颤的眼眸充斥着不解和失落,滚圆的泪珠顺着她的小脸滑落。 嘀嗒的泪水宛若刺进心口的钝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殿下,我” 陈娇娇不想听完,转头跑走了。 她看不明白他,既能为她受那些,又说出希望她去死的话。 自己近半个月的满心欢喜,被他如此正面的摧残了。 (还有三章,咱们一号准时完结) 番外二十 冷战 期待中的相见,成了不欢而散。 陈娇娇想了无数种可能,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做的是前后矛盾的事,矛盾到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 小月见她闷闷,也不知道如何开解。 外头白茫茫的一片,陈娇娇坐在软塌上发呆。 “殿下?” “说。” 犹犹豫豫的,陈娇娇猜到小月想问什么了。 “您,和您那日是气皇后娘娘的还是” 那日?陈娇娇眨了下眼,重新看向窗外。 “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喜欢他,如书本上所说,情不知何处起,一往而深。 或许是一回头就能看到他的身影,或许是幼年至今的陪伴,或许是即使他面上不耐,她仍然能感觉到迁就。 “可是,可是不行的啊,您怎么能?” 她心里清楚,以前老妄想能嫁给他,现在陈娇娇并不这么想了。 公主的身份将她架高,也束缚了她的手脚。 所以当虞氏挑选了几人要她多接触的时候,陈娇娇没有拒绝。 她迟早得嫁给其中一人的。 幸好,各个长得说的过去,不是黄居那种长相。 出身大家,自然是气质自华,各个客气有礼。 许家许成博是第一个让她记住的,因为他在门前摔了一跤。 她不该笑的,但男人摸了摸头,自己傻笑出来。 她也没忍住,被逗笑了。 虞氏见状也微微笑了下,余光中那个男孩站在一边,作为奴才保护她。 两人看着确实疏远了许多,这种疏远很明显是从娇娇开始的。 这让她尤其满意,那个男孩是被动的存在,只要娇娇不主动,他们定会到底为止了。 选个合适的夫君,娇娇的以后也是定了下来,这样她也放心。 “好了,娇娇。你们出去玩玩,你父皇要下朝了。” “是。” 转身的瞬间陈娇娇还是瞥到了他,他跟在不近不远处,始终如此。 几人在路上走着,许成博虽然看着古板老实,但还算是谦虚,和其他几人眼睛长上天不一样。 陈娇娇也是愿意和他多说上几句。 刚刚笑话过别人,走上亭子的台阶,陈娇娇也被绊了下。 “啊!” 手被人扶住,手心相握,陈娇娇侧头。 刚那声可不是她叫的,许成博这个呆子捂住眼睛,一副不敢看的样子。 好半天才惊魂未定的打开手,“你没事?” 也就有湖水那么多的无语,陈娇娇收回手,没去看手的主人。 他是保护她安全的奴才,所以出手是很正常的。 她坐下,并未施舍任何眼神。祁宴也收回手,站到一边。 接连好几日都陪着他们几人在亭子里交谈,陈娇娇没那么有兴趣。 但那几个男人倒是互相说的头头是道,津津有味。 从四书聊到五经,什么老子墨子,说的复杂。 她好像就给他们提供了个见面的机会,存不存在,都无所谓。 “哎,我想出宫玩。今日你们出去的时候,可以带我一个吗?” 祁宴听到了,抬了下眼,陈娇娇也对上他的视线。 她没有压低声音,他又不是那种会告密的人,戳了戳一脸呆滞的许成博。 “不,不不太好。” “我觉得很好,晚上马车等你。” 晚上的时候,许成博在马车边等到了陈娇娇。 公主发话了他又不敢跑,也不敢偷带她出去,急的自己腊月里一头汗。 坐人家的车陈娇娇也不嫌弃他笨,“出什么事我自付,与你无关,别那么紧张。” 陈娇娇提起裙摆,身侧人伸出手,两人像往常一样自然的一扶一搭。 但这一次,她伸长手到许成博面前,“拉我一把,愣着干嘛。” “啊,哦哦哦。” 她被人拉上马车,马车帘子在眼前来回晃荡,吞噬掉她的身影,祁宴收回手。 他是有想跟她解释那日的打算的,只是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这样很好,斩断羁绊,无瓜葛才是最正确应该的选择。 “殿下得早点回来。” “我和我夫君出去,你就不用跟着了。至于我什么时候回来,看情况。” 马车外长久无声,隔着车帘,陈娇娇只能看到他的虚影。 很久很久,她在等待。 “是。” 闭上眼,她咬了咬唇。 马车晃晃悠悠往前,她还是回头了。他变成一个小点,长久的站立没动。 心里一窒,那种无力的难过感又涌上。 陈娇娇收回视线,坐好。 “你怎么了?” “没事。” 她回去的很早,却没等到接她的他。 他的屋子黑着,陈娇娇猜测他或许早睡下了。 没她的打扰,他可以睡的更早了。 原来是这样啊。 第二日早上,虞氏提出允陈娇娇出宫几日,许家老太太大寿,她得去贺寿。 也不急着往回来,在许家呆上几日也好。 “在外陌生,娇娇可以带上熟悉的人。” 确实是不放心,所以虞氏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带着。 “我确实要带小月的,小月也该清楚自己逃不过这个麻烦。” 陈娇娇笑着开玩笑,拉着小月的手摇晃。 殿内剩余几人脸上却笑意缺缺,祁宴没说话,垂眸盯着地上奋力翻身的小虫。 米粒一般大,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死在了地上。 从她们在讲话的时候,他就在看小虫。 但也清楚的听出了她的意思,他不必跟。 “娇娇想好了,在外一人母后不放心,随你挑几个带上。” “您就放心,我是去贺寿的,又不是去打架。带那么多人做什么,大喜的日子多吓人啊。” 寿宴办的隆重,许家老太太热情又慈祥,非拉着她住了五六日。 还叫家中人领着她四处玩玩,前后七七八八加起来,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入了夏。 算起来,他们也近半个月未曾见过一面,未曾说上过一句话。 夜晚,陈娇娇拉着小月在外头的石凳上赏月。 月亮始终是月亮,明亮的高悬。陈娇娇撑着头发呆,突然听到一边的黑暗里细嗦的声音。 他的身影摇晃,她猛的站了起来。 “阿无?” 听到声音,祁宴也愣了下。 艰难抬头,没想到她会今日回来。这是回去的必经之路,没想到能在这碰到她。 他身上暗色的衣裳被鲜血浸透,苍白的融入月色。 陈娇娇刹那间懵了,“去叫太医。小月!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 小月不敢耽搁,迅速跑走了。 陈娇娇立刻过去伸手扶住他,碰上他毫无血色的脸,“你怎么会谁伤的你啊?阿无!” “没,事。” “什么没事啊,你还能站稳吗,你” 话音未落,他唇角溢出鲜血,整个人向前倒去,陈娇娇慌忙接住。 抱住他,她止不住的掉眼泪,“你再坚持下,阿无,阿无。” 耳边仅有他微弱的呼吸声,她手中沾染了他的鲜血。 陈娇娇这才仔细看,他胸口上的伤处不停的往外溢出鲜血。 他又做什么去了,将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阿无,你跟我说说话,我害怕。你别睡,阿无。” 她哭的哽咽,手一下下的抚摸着他的后背,祁宴牵了下唇角。 有点好笑,他本来是打算先回来再说。 能活就活,死了就死了。 “我,不是故意的,殿下。” 真的不是想要她去死,意识模糊,她的哭声也渐渐远去,祁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手从她的腰间垂下,陷入混沌。? (如果爱是种表达,他甘愿自我惩罚。) 番外二十 冷战 期待中的相见,成了不欢而散。 陈娇娇想了无数种可能,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做的是前后矛盾的事,矛盾到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 小月见她闷闷,也不知道如何开解。 外头白茫茫的一片,陈娇娇坐在软塌上发呆。 “殿下?” “说。” 犹犹豫豫的,陈娇娇猜到小月想问什么了。 “您,和您那日是气皇后娘娘的还是” 那日?陈娇娇眨了下眼,重新看向窗外。 “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喜欢他,如书本上所说,情不知何处起,一往而深。 或许是一回头就能看到他的身影,或许是幼年至今的陪伴,或许是即使他面上不耐,她仍然能感觉到迁就。 “可是,可是不行的啊,您怎么能?” 她心里清楚,以前老妄想能嫁给他,现在陈娇娇并不这么想了。 公主的身份将她架高,也束缚了她的手脚。 所以当虞氏挑选了几人要她多接触的时候,陈娇娇没有拒绝。 她迟早得嫁给其中一人的。 幸好,各个长得说的过去,不是黄居那种长相。 出身大家,自然是气质自华,各个客气有礼。 许家许成博是第一个让她记住的,因为他在门前摔了一跤。 她不该笑的,但男人摸了摸头,自己傻笑出来。 她也没忍住,被逗笑了。 虞氏见状也微微笑了下,余光中那个男孩站在一边,作为奴才保护她。 两人看着确实疏远了许多,这种疏远很明显是从娇娇开始的。 这让她尤其满意,那个男孩是被动的存在,只要娇娇不主动,他们定会到底为止了。 选个合适的夫君,娇娇的以后也是定了下来,这样她也放心。 “好了,娇娇。你们出去玩玩,你父皇要下朝了。” “是。” 转身的瞬间陈娇娇还是瞥到了他,他跟在不近不远处,始终如此。 几人在路上走着,许成博虽然看着古板老实,但还算是谦虚,和其他几人眼睛长上天不一样。 陈娇娇也是愿意和他多说上几句。 刚刚笑话过别人,走上亭子的台阶,陈娇娇也被绊了下。 “啊!” 手被人扶住,手心相握,陈娇娇侧头。 刚那声可不是她叫的,许成博这个呆子捂住眼睛,一副不敢看的样子。 好半天才惊魂未定的打开手,“你没事?” 也就有湖水那么多的无语,陈娇娇收回手,没去看手的主人。 他是保护她安全的奴才,所以出手是很正常的。 她坐下,并未施舍任何眼神。祁宴也收回手,站到一边。 接连好几日都陪着他们几人在亭子里交谈,陈娇娇没那么有兴趣。 但那几个男人倒是互相说的头头是道,津津有味。 从四书聊到五经,什么老子墨子,说的复杂。 她好像就给他们提供了个见面的机会,存不存在,都无所谓。 “哎,我想出宫玩。今日你们出去的时候,可以带我一个吗?” 祁宴听到了,抬了下眼,陈娇娇也对上他的视线。 她没有压低声音,他又不是那种会告密的人,戳了戳一脸呆滞的许成博。 “不,不不太好。” “我觉得很好,晚上马车等你。” 晚上的时候,许成博在马车边等到了陈娇娇。 公主发话了他又不敢跑,也不敢偷带她出去,急的自己腊月里一头汗。 坐人家的车陈娇娇也不嫌弃他笨,“出什么事我自付,与你无关,别那么紧张。” 陈娇娇提起裙摆,身侧人伸出手,两人像往常一样自然的一扶一搭。 但这一次,她伸长手到许成博面前,“拉我一把,愣着干嘛。” “啊,哦哦哦。” 她被人拉上马车,马车帘子在眼前来回晃荡,吞噬掉她的身影,祁宴收回手。 他是有想跟她解释那日的打算的,只是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这样很好,斩断羁绊,无瓜葛才是最正确应该的选择。 “殿下得早点回来。” “我和我夫君出去,你就不用跟着了。至于我什么时候回来,看情况。” 马车外长久无声,隔着车帘,陈娇娇只能看到他的虚影。 很久很久,她在等待。 “是。” 闭上眼,她咬了咬唇。 马车晃晃悠悠往前,她还是回头了。他变成一个小点,长久的站立没动。 心里一窒,那种无力的难过感又涌上。 陈娇娇收回视线,坐好。 “你怎么了?” “没事。” 她回去的很早,却没等到接她的他。 他的屋子黑着,陈娇娇猜测他或许早睡下了。 没她的打扰,他可以睡的更早了。 原来是这样啊。 第二日早上,虞氏提出允陈娇娇出宫几日,许家老太太大寿,她得去贺寿。 也不急着往回来,在许家呆上几日也好。 “在外陌生,娇娇可以带上熟悉的人。” 确实是不放心,所以虞氏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带着。 “我确实要带小月的,小月也该清楚自己逃不过这个麻烦。” 陈娇娇笑着开玩笑,拉着小月的手摇晃。 殿内剩余几人脸上却笑意缺缺,祁宴没说话,垂眸盯着地上奋力翻身的小虫。 米粒一般大,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死在了地上。 从她们在讲话的时候,他就在看小虫。 但也清楚的听出了她的意思,他不必跟。 “娇娇想好了,在外一人母后不放心,随你挑几个带上。” “您就放心,我是去贺寿的,又不是去打架。带那么多人做什么,大喜的日子多吓人啊。” 寿宴办的隆重,许家老太太热情又慈祥,非拉着她住了五六日。 还叫家中人领着她四处玩玩,前后七七八八加起来,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入了夏。 算起来,他们也近半个月未曾见过一面,未曾说上过一句话。 夜晚,陈娇娇拉着小月在外头的石凳上赏月。 月亮始终是月亮,明亮的高悬。陈娇娇撑着头发呆,突然听到一边的黑暗里细嗦的声音。 他的身影摇晃,她猛的站了起来。 “阿无?” 听到声音,祁宴也愣了下。 艰难抬头,没想到她会今日回来。这是回去的必经之路,没想到能在这碰到她。 他身上暗色的衣裳被鲜血浸透,苍白的融入月色。 陈娇娇刹那间懵了,“去叫太医。小月!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 小月不敢耽搁,迅速跑走了。 陈娇娇立刻过去伸手扶住他,碰上他毫无血色的脸,“你怎么会谁伤的你啊?阿无!” “没,事。” “什么没事啊,你还能站稳吗,你” 话音未落,他唇角溢出鲜血,整个人向前倒去,陈娇娇慌忙接住。 抱住他,她止不住的掉眼泪,“你再坚持下,阿无,阿无。” 耳边仅有他微弱的呼吸声,她手中沾染了他的鲜血。 陈娇娇这才仔细看,他胸口上的伤处不停的往外溢出鲜血。 他又做什么去了,将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阿无,你跟我说说话,我害怕。你别睡,阿无。” 她哭的哽咽,手一下下的抚摸着他的后背,祁宴牵了下唇角。 有点好笑,他本来是打算先回来再说。 能活就活,死了就死了。 “我,不是故意的,殿下。” 真的不是想要她去死,意识模糊,她的哭声也渐渐远去,祁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手从她的腰间垂下,陷入混沌。? (如果爱是种表达,他甘愿自我惩罚。) 命运 等到再次醒来,他能感觉到自己躺在床上。 好像没死,眼前一片白茫茫,他皱了下眉用力的眨眼,想看清。 可还没等视力恢复,唇猛的被人贴上。 她的气息袭来,如乌云压境一般。 祁宴的意识一瞬清醒了十分,茫然的睁了睁眼,看着她捧住自己的脸,亲吻他。 陈娇娇强制着撬开他的唇,泪水滴进两人的唇齿,滋味苦涩。 他的唇有了温度,柔软的让人心安。 他或许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但她知道。 那晚,他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不理我。我没有那么想,娇娇。娇娇,娇娇,我叫你娇娇,你能不生气吗?” 整整四日了,他昏睡着,身上没有活人的温度。 她能不害怕吗,她能不担心吗,烂人! 陈娇娇用力咬上祁宴的唇,咬了两下,她不太满意的又狠狠叼了一口。 直至出血,她才满意。 感觉到细微的疼痛,祁宴眨了两下眼,下意识的舔了舔唇。 他觉得自己脑子不太能转过来,为什么,突然,这样? “我,是不是活着?” “你死了!这里是地狱,十八层地狱。专门收留你这种畜生的。” 他呆呆的如同反应不过来,陈娇娇一抹眼泪,知道自己跟个病人生气也没用。 她伸手拽住他的衣领,重新俯身堵住他的唇。 反正他躺在床上,也跑不掉,沾板上的鱼肉。 畜生,长嘴不会说话。那要嘴干嘛,留着给她亲吗? 鼻尖相撞,呼吸声可闻,相交在一块儿。 陈娇娇伸手擦去他唇上的血迹,“你看我眼睛都肿了!” 她确实红着眼睛,像是树林中的小兔子,鼓嘴的样子更像了。 “我不管,你亲我口。” 祁宴一点点挪上了她的唇,短暂的触碰后远离。 “眼睛受伤要亲眼睛!我嘴又没肿。” 他反应不过来的样子有点可爱,陈娇娇忍住笑,板着脸,“人有两只眼睛!为什么不喜欢我的左眼,啊?” 他老老实实的左右都亲了一口,陈娇娇才勉强放过他,“还疼不疼?” 胸口是刀伤,那日太医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了。 太医说的一般都是推卸责任,故作严重的话,但陈娇娇是真的很怕。 握着他的手,一遍遍的叫他。 失血过多导致了休克,他连指尖都是苍白的。软绵无力的闭着双眼,那一点点微弱的呼吸声,撑着她紧绷的神经。 祁宴摇头,扶住床板坐了起来。 “往里面去去,我困死了。” 呆头狗,陈娇娇想起就生气。什么畜生能一睡睡四日,连眼睛都不带眨巴一下的。 她又一次爬上他的床,祁宴被挤到里面,她挡住了他的去路。 “抱抱,我害怕,你下次不要这样了。” 陈娇娇爬到了他身上,靠在他怀里。 祁宴下意识的伸手抱住她,因为他要是不伸手她会从腿上掉下来。 在他的记忆中,她已经很久没这般了。 她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不再轻易爬他的床了。 “阿无,”陈娇娇勾住他的手,感受到他的温暖,她眼泪再次决堤,“我以后要死在你前面,就不用害怕了。” “胡说。” “我没胡说,你得好好活,反正我就是要比你早一个时辰死。就不用被你吓唬了。” 从他的角度垂头,她小脸圆鼓鼓的,长睫眨巴着掉下眼泪。 祁宴没再说话,对她会死的这个概念不喜的皱了眉。 没一会儿,怀里人睡着了。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和他的左手十指相扣。 为了看住他,不让他再出什么意外。 这回换成陈娇娇亦步亦趋的跟着祁宴,他去哪她就去哪。 “阿无,到时辰了该回去喝药了。” “我数三声,你跑快点的过来!” “你能不能别动啊,老实坐着能把你累死是。” 过于担心他的身体,所以陈娇娇忘记询问那夜他到底为什么受伤。 他为什么有时不时有几日会消失,是去哪了? 他房内的为什么藏着刀,为什么刀上有鲜血的痕迹。 她忽视掉了,眼里只有他的身体。 祁宴没什么办法的接受了,她说了她最多也只能折磨他两年了。 及笄后就该嫁人了,到时候他们不得不分开。 陈娇娇在等待嫁人的那日,祁宴在等,即将到来的时机。 春去秋来,又一个冬日来临。 冬日结束,再到春天的时候陈娇娇就该及笄了。 晚上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房内空无一人。 陈娇娇好奇的探了探头,自言自语,“这人又去哪了啊,不老实。” 她坐到床边,等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夜黑的纯净,看不清任何一丝杂色。 房门被推开了。 “阿无。” 话刚说出,陈娇娇就发现他有点不太对。 他进来,带来外头的寒意。纯黑的衣裳,周身的带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那一种陈娇娇无法形容的杀意,关上门转身,深如寒夜的眸子冷冰的盯了她一下。 刺的她一颤,小步的往后退了退,“阿无?” 他收回视线,没说什么,向内走去。 陈娇娇皱了眉,小步的走上去,跟在祁宴身后,“你怎么了吗?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不舒服?” 里头没有点灯,只有外头昏暗的光线能照到。 刚踏入半截黑暗,陈娇娇猛的被人压在墙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唇侵入。一手毫不客气的捏开她的唇,掠夺走呼吸。 陈娇娇一瞬发蒙,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十多年,他从未和她亲近过。 除去她死皮赖脸,更别说主动亲她。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雨般的让人措手不急,摩挲缠绕。 陈娇娇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他半分没有顾及到她,喘息被人全部吞噬。 手始终钳制住她的下巴,不允许她抿唇拒绝。 屋内骤然升温,他冰冷的身上,此刻是良药。 陈娇娇发昏的伸手,只想抱住他,缓解燥热的难受。 汹涌的夜色倾泻,两人的半边身子在光明处,一半身子藏于黑暗。 实在难以呼吸,陈娇娇伸手轻点了几下他的手,想让他松开。 他没有反应,依旧如此。腿脚发软,她不住的往下坐。 祁宴最终发觉,在她跌坐在地上前接住,放她坐下。 他同样蹲下,陈娇娇一眼望向他微微泛红的眼尾。 如同困兽失了控制,写满了无尽的疯狂,不死不休般的争斗。 她也感觉到他眼底压抑的仓皇与无助,墨色的瞳孔倒影着小小的她。 她伸手碰上他的眼尾,“你怎么了吗,阿无?” 祁宴没搭话,再一次亲上她,强迫她抬起头接受。 听到她唇齿间溢出的嘤咛,他闭上眼。 玫瑰淡雅的香气钻入鼻尖,不论他如何忽视,她始终乱了心意。 十多年了,他看着她从跌跌撞撞的孩童,到如今的少女。 她也伴着他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眼前人细软的小手碰上脸颊,似乎想安抚他一般,祁宴睁开眼。 潋滟水渍的眼眸疑惑又乖巧,近在咫尺,在他怀里。 “陈娇娇,嫁人,冠上夫姓。” 陈娇娇不解的歪了歪头,她确实会嫁给许成博,但估摸着也得及笄后几年的事了。 还不用那么着急,父皇母后也舍不得她这么早嫁人。 “阿无,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我不会那么早嫁人,或许还有两三年呢,别担心。” 陈娇娇笑了下,皱了皱鼻子,“许娇娇,听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 祁宴看了她一会,垂头抵住她的肩窝,同样笑了。 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或许只有笑。 可笑。 深深的吐气,他闭上眼无力纠缠。 “阿无。” 陈娇娇拨弄着他的耳垂,耷拉脑袋在他头上,“我不想嫁给许成博。” 声音轻轻划开,含着哭腔。 从刚开始,她就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实际上一想到之后会与一个完全不爱,陌生的人躺在一张床上。 会为他生儿育女,忍受他在自己周围。 她止不住的抵触,即使许成博是个很好的人。 命运推着他们前进,齿轮转动,绕进了所有人。? 命运 等到再次醒来,他能感觉到自己躺在床上。 好像没死,眼前一片白茫茫,他皱了下眉用力的眨眼,想看清。 可还没等视力恢复,唇猛的被人贴上。 她的气息袭来,如乌云压境一般。 祁宴的意识一瞬清醒了十分,茫然的睁了睁眼,看着她捧住自己的脸,亲吻他。 陈娇娇强制着撬开他的唇,泪水滴进两人的唇齿,滋味苦涩。 他的唇有了温度,柔软的让人心安。 他或许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但她知道。 那晚,他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不理我。我没有那么想,娇娇。娇娇,娇娇,我叫你娇娇,你能不生气吗?” 整整四日了,他昏睡着,身上没有活人的温度。 她能不害怕吗,她能不担心吗,烂人! 陈娇娇用力咬上祁宴的唇,咬了两下,她不太满意的又狠狠叼了一口。 直至出血,她才满意。 感觉到细微的疼痛,祁宴眨了两下眼,下意识的舔了舔唇。 他觉得自己脑子不太能转过来,为什么,突然,这样? “我,是不是活着?” “你死了!这里是地狱,十八层地狱。专门收留你这种畜生的。” 他呆呆的如同反应不过来,陈娇娇一抹眼泪,知道自己跟个病人生气也没用。 她伸手拽住他的衣领,重新俯身堵住他的唇。 反正他躺在床上,也跑不掉,沾板上的鱼肉。 畜生,长嘴不会说话。那要嘴干嘛,留着给她亲吗? 鼻尖相撞,呼吸声可闻,相交在一块儿。 陈娇娇伸手擦去他唇上的血迹,“你看我眼睛都肿了!” 她确实红着眼睛,像是树林中的小兔子,鼓嘴的样子更像了。 “我不管,你亲我口。” 祁宴一点点挪上了她的唇,短暂的触碰后远离。 “眼睛受伤要亲眼睛!我嘴又没肿。” 他反应不过来的样子有点可爱,陈娇娇忍住笑,板着脸,“人有两只眼睛!为什么不喜欢我的左眼,啊?” 他老老实实的左右都亲了一口,陈娇娇才勉强放过他,“还疼不疼?” 胸口是刀伤,那日太医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了。 太医说的一般都是推卸责任,故作严重的话,但陈娇娇是真的很怕。 握着他的手,一遍遍的叫他。 失血过多导致了休克,他连指尖都是苍白的。软绵无力的闭着双眼,那一点点微弱的呼吸声,撑着她紧绷的神经。 祁宴摇头,扶住床板坐了起来。 “往里面去去,我困死了。” 呆头狗,陈娇娇想起就生气。什么畜生能一睡睡四日,连眼睛都不带眨巴一下的。 她又一次爬上他的床,祁宴被挤到里面,她挡住了他的去路。 “抱抱,我害怕,你下次不要这样了。” 陈娇娇爬到了他身上,靠在他怀里。 祁宴下意识的伸手抱住她,因为他要是不伸手她会从腿上掉下来。 在他的记忆中,她已经很久没这般了。 她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不再轻易爬他的床了。 “阿无,”陈娇娇勾住他的手,感受到他的温暖,她眼泪再次决堤,“我以后要死在你前面,就不用害怕了。” “胡说。” “我没胡说,你得好好活,反正我就是要比你早一个时辰死。就不用被你吓唬了。” 从他的角度垂头,她小脸圆鼓鼓的,长睫眨巴着掉下眼泪。 祁宴没再说话,对她会死的这个概念不喜的皱了眉。 没一会儿,怀里人睡着了。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和他的左手十指相扣。 为了看住他,不让他再出什么意外。 这回换成陈娇娇亦步亦趋的跟着祁宴,他去哪她就去哪。 “阿无,到时辰了该回去喝药了。” “我数三声,你跑快点的过来!” “你能不能别动啊,老实坐着能把你累死是。” 过于担心他的身体,所以陈娇娇忘记询问那夜他到底为什么受伤。 他为什么有时不时有几日会消失,是去哪了? 他房内的为什么藏着刀,为什么刀上有鲜血的痕迹。 她忽视掉了,眼里只有他的身体。 祁宴没什么办法的接受了,她说了她最多也只能折磨他两年了。 及笄后就该嫁人了,到时候他们不得不分开。 陈娇娇在等待嫁人的那日,祁宴在等,即将到来的时机。 春去秋来,又一个冬日来临。 冬日结束,再到春天的时候陈娇娇就该及笄了。 晚上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房内空无一人。 陈娇娇好奇的探了探头,自言自语,“这人又去哪了啊,不老实。” 她坐到床边,等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夜黑的纯净,看不清任何一丝杂色。 房门被推开了。 “阿无。” 话刚说出,陈娇娇就发现他有点不太对。 他进来,带来外头的寒意。纯黑的衣裳,周身的带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那一种陈娇娇无法形容的杀意,关上门转身,深如寒夜的眸子冷冰的盯了她一下。 刺的她一颤,小步的往后退了退,“阿无?” 他收回视线,没说什么,向内走去。 陈娇娇皱了眉,小步的走上去,跟在祁宴身后,“你怎么了吗?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不舒服?” 里头没有点灯,只有外头昏暗的光线能照到。 刚踏入半截黑暗,陈娇娇猛的被人压在墙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唇侵入。一手毫不客气的捏开她的唇,掠夺走呼吸。 陈娇娇一瞬发蒙,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十多年,他从未和她亲近过。 除去她死皮赖脸,更别说主动亲她。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雨般的让人措手不急,摩挲缠绕。 陈娇娇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他半分没有顾及到她,喘息被人全部吞噬。 手始终钳制住她的下巴,不允许她抿唇拒绝。 屋内骤然升温,他冰冷的身上,此刻是良药。 陈娇娇发昏的伸手,只想抱住他,缓解燥热的难受。 汹涌的夜色倾泻,两人的半边身子在光明处,一半身子藏于黑暗。 实在难以呼吸,陈娇娇伸手轻点了几下他的手,想让他松开。 他没有反应,依旧如此。腿脚发软,她不住的往下坐。 祁宴最终发觉,在她跌坐在地上前接住,放她坐下。 他同样蹲下,陈娇娇一眼望向他微微泛红的眼尾。 如同困兽失了控制,写满了无尽的疯狂,不死不休般的争斗。 她也感觉到他眼底压抑的仓皇与无助,墨色的瞳孔倒影着小小的她。 她伸手碰上他的眼尾,“你怎么了吗,阿无?” 祁宴没搭话,再一次亲上她,强迫她抬起头接受。 听到她唇齿间溢出的嘤咛,他闭上眼。 玫瑰淡雅的香气钻入鼻尖,不论他如何忽视,她始终乱了心意。 十多年了,他看着她从跌跌撞撞的孩童,到如今的少女。 她也伴着他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眼前人细软的小手碰上脸颊,似乎想安抚他一般,祁宴睁开眼。 潋滟水渍的眼眸疑惑又乖巧,近在咫尺,在他怀里。 “陈娇娇,嫁人,冠上夫姓。” 陈娇娇不解的歪了歪头,她确实会嫁给许成博,但估摸着也得及笄后几年的事了。 还不用那么着急,父皇母后也舍不得她这么早嫁人。 “阿无,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我不会那么早嫁人,或许还有两三年呢,别担心。” 陈娇娇笑了下,皱了皱鼻子,“许娇娇,听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 祁宴看了她一会,垂头抵住她的肩窝,同样笑了。 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或许只有笑。 可笑。 深深的吐气,他闭上眼无力纠缠。 “阿无。” 陈娇娇拨弄着他的耳垂,耷拉脑袋在他头上,“我不想嫁给许成博。” 声音轻轻划开,含着哭腔。 从刚开始,她就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实际上一想到之后会与一个完全不爱,陌生的人躺在一张床上。 会为他生儿育女,忍受他在自己周围。 她止不住的抵触,即使许成博是个很好的人。 命运推着他们前进,齿轮转动,绕进了所有人。? 人间白头 好几日过去,他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陈娇娇慢一拍的觉得,那晚他在告别。 她不敢声张,偷偷派小月去打听,却完全没有一点消息。 他就这么消失了,东西全在屋子里,只是人再也没有回来。 陈娇娇呆楞的站在他门口出神,想着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这个坏人又去干嘛了,真是的,一句话不说。 大雪将冬日顶到高峰,外头接连下了几场暴雪。 凌厉的寒风席卷大地,四处银妆素裹,比往日的冬季更冷了。 就是晚上也能听到树枝在寒风中疯狂摇曳,努力活下来。 陈娇娇被虞氏用不安全这个借口锁在了长欢殿里,手摸上心口,她这几日总是心不定。 不知道为什么,睡着睡着总会梦到一些奇怪的事。 有人在记忆深处嘶吼,像是危险的警告,但她真的不明白。 所有事杂在一块儿,陈娇娇无力应付。 父皇母后最近都没有出现,仅仅是她和小月两人单独在一块。 一早,陈娇娇还未清醒,就被虞氏从床上拽起来。 虞氏披散着长发,没有进行打理,将一些值钱的东西裹在一块塞进箱子,扔出去。 陈娇娇心头一震,那个不好的预感重新席卷。 “母后?” “我要你立刻走,这辆马车会护着你离开。现在立刻走,小月!” 周围的人匆忙的收拾着,大声的喊叫。 陈娇娇从床上下来,茫然的站在长欢殿中间。 她格格不入。 “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走啊?” 虞氏来不及解释,走过来轻轻的搂住她,留下一吻在她额头。 “母后没有时间解释了,写在了包裹里,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打开。娇娇记住,父皇母后很爱很爱你。父皇母后也不是个坏人。” “母后!” 陈娇娇突然想哭,母后的表情也像是在告别。 她伸出的手没有抓到虞氏的手,虞氏向外跑去,“快走,我等你父皇。快走。” 出了殿,陈娇娇才看到四处人来人往,仓皇如逃命的负鼠。 被小月披上件绒毛的红外套,塞进了车里。 陈娇娇仍然反应不过来,“可是,阿无还没有回来,我还在等他呢。” 马车从另一侧疾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静了。只剩下呼吸声,吓人的宁静。 陈娇娇侧头,小月一副紧张的样子,不停的往回看。 风掀起车帘,眨眼间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一步步的从大殿的台阶向上。 他的身影太过熟悉,即使一眼,即使遥远,陈娇娇还是认了出来。 她的阿无。 “停车!”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在耳边嘶吼,陈娇娇推开小月阻拦的手,从车上跳了下去。 她猜到了一个不愿意承认的可能性,提起裙摆,她飞奔向大殿。 穿过兵戈相见的士兵,她只认得其中有皇宫的守卫,和她的金吾卫。 周围哀嚎喊杀声不断,陈娇娇没有停下脚步,迎着冷风拼命的往上跑。 剑尖反射日光,一闪,刺入男人的心口。 陈娇娇刚踏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她的阿无穿着盔甲,用剑刺死了父皇。 “啊!” 祁宴睁了睁眼,握住剑的手指微微颤抖。咬牙拔了出来,男人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向后倒去。 向着身后人的方向,似乎扯出了一个微笑。 他长久未动,鲜血从剑上滴落。 背对着门口,地上倒影出她的影子,和身边人用剑指着她。 “父皇?” 一声无助的询问,他转过身,伸手按下身边人的剑。 两人眼眸相撞,陈娇娇捂住唇,眼泪随着身体的颤抖掉落。 他好陌生,明明长得一样,她却不知道眼前人是谁。 他们叫他将军,世子殿下。 他不是阿无。 猛的想起母后,陈娇娇仓皇转身,往下跑去。 洁白的雪间的大红色奔跑着,脚步凌乱,果然被绊倒了。 扑在雪地里,这一次她没有哭很久,磨磨唧唧的撒娇。而是挣扎的站起,继续向远处跑去。 祁宴看了会儿,跟了上去。 耳边不断传来剑碰撞的铮铮声,陈娇娇缩了缩脖子躲过。 “这儿,有人要逃跑,快追。” 声音吸引了注意,陈娇娇猛的看过去。 “小月!” 她跑的再快也快不过杀人,涌出的鲜血染了她的眼。 如姐姐一般的人就这样死在士兵的一刀一刀下,临死前仍然奋力的朝她喊叫,“殿下!殿下,跑啊!” 小月拼命的伸手,像是隔空就能触碰到她一样。 陈娇娇震颤着回过头,他站在不远处,冷冰的看着她。 脸上溅上的鲜血,如地狱索命的恶鬼。 不,这不是阿无,不是的。 他不可能是! 后退数步,不小心撞到一个士兵身上,陈娇娇惊叫了一声。 四面八方,无一处是安全的,她提起裙摆疯狂的向后跑去。 她其实不认路,跌跌撞撞跑了许久,在诺大的宫里来回,努力寻找虞氏的住所。 他始终跟着,陈娇娇时不时警惕的回头。 像是猫追老鼠的游戏,那时候他们常常喜欢玩。 祁宴伸手又收回,隔着距离,他没去扶一次次摔倒在地上的小人。 冷风吹起她的枣红色的袍子,和黑发。 向后飘散,空气中多了丝玫瑰的香气,但依旧压不过沉重的血腥。 坤宁宫就在眼前,陈娇娇猛的跑进去,撞开门。 “母后!” 祁宴站在外面看到了,正坐在中央早已服毒自尽的女人。 从背后看,她好小一点点,捂住嘴止不住的颤抖。 十五岁,还有一个月就及笄了。 “莲姑姑,莲姑姑,啊!” 陈娇娇试探的去推地上跪着的女人,女人却向一侧倒去。 显然早就随着母后去了。 目光所及,全是她熟悉的人,此刻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鲜血染脏了白雪,也污染了洁净的池水。 “你,你你,为什么?” 陈娇娇连连后退,来回看着眼前他和他身后几个男人。 她还在等阿无回来呢,还在想他回来要是见不到她该怎么办。 从地上随手捡起长剑,陈娇娇咽了咽泪水,举在胸前。 她小脸冻的通红,一如他的猜测。 怨恨,憎恶,不解,仇视。 那晚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晚了。 后头安宁的和前面格格不入,唯有风雪的声音呼呼而过。 陈娇娇退到无处可躲,父皇母后,小月,她的一切。 转眼间,好似一个眨眼,一切都变了。 “你别过来!” 他手中的剑依旧在滴血,是她父皇的血。 总是笑嘻嘻疼爱她的父皇,说着宝贝想要什么都行的父皇,还为她及笄礼彻夜激动睡不着的父皇。 身后跟着他的士兵,想用这把剑杀了他,应该很难。 陈娇娇扯了下唇角,闭上眼。泪水从脸上滑落,莫名有点痒痒的。 再睁眼,她举起剑,对准自己的脖子。 “会,很痛。” 陈娇娇歪了歪头,轻笑声荡开在空地,他神色有几分她看不懂的意思。 不过她一直看不懂他。 “你进宫就是为了这么一日?” “是。” “所以,你早想好了,对吗?” “是。” “你接近我,也是有目的的。” 不是,祁宴没说话。 她是他报仇路上唯一的意外,没料到的寻在。 “你现在是皇帝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杀我父皇,他与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原来他们都没告诉你啊,好笑,要不你下去问问他们。” 他身后有人义愤填膺的开口,他抬手打断。 陈娇娇想起了那封母后给她的信,应该没有打开的机会了。 她没那个心思知道了,因为父皇母后来接她了。 她要跟他们团聚,跟他们走。 “陛下,我祝您与天同寿,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我的祝福,陛下。 剑划开颈脖,一串血珠随着剑挥出去。 闭上眼前,陈娇娇似乎看到他眼角滑落的泪珠。 不过不重要了。 剑砸在雪地里,没有声响,她的身子随着剑落下。 大红色的袍子刺眼。 祁宴闭上眼,手中的剑死死钉在地上,撑住他的身子。 世上唯一将他叫为阿无的人死了,阿无也死了。 宫变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但他们该主持大局的帝王站在雪地里一日一夜了。 平静又漠然的脸上从始至终没有过多的表情,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下的薄雪已经遮盖了女孩的身体,挡不住的是那片红色。 雪变小了,似乎也暖和了。 春天像是快来了。 “阿无,立春那日我就及笄了。到时候你要送我什么礼物呀?” 祁宴缓缓蹲下,腿脚僵硬,他一手撑住地才艰难蹲下。 手向前伸,一点点触碰到女孩的指尖。 仅仅停留在她的指尖,他知道她不会想让他碰了。 “娇娇。” 声音散在风里,带走飘远。 那朵玫瑰凋零,从此他的世界唯剩灰白。 人人都知道,当今皇帝不喜热闹。 宫中从未举办过任何活动不说,后宫空无一人。 耗费心思修建了触月楼,却在建一半时停了下来。 每每节日,他总站在楼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宫中渐渐有传闻,前朝死在宫变那日的温宁公主和陛下关系不凡。 谈起那温宁公主,大家不免咂舌。 可惜了顶天漂亮的人儿,十六岁的芳龄成了泉下白骨。 年轻的帝王此生与天同寿,寄人间白头。 人间白头 好几日过去,他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陈娇娇慢一拍的觉得,那晚他在告别。 她不敢声张,偷偷派小月去打听,却完全没有一点消息。 他就这么消失了,东西全在屋子里,只是人再也没有回来。 陈娇娇呆楞的站在他门口出神,想着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这个坏人又去干嘛了,真是的,一句话不说。 大雪将冬日顶到高峰,外头接连下了几场暴雪。 凌厉的寒风席卷大地,四处银妆素裹,比往日的冬季更冷了。 就是晚上也能听到树枝在寒风中疯狂摇曳,努力活下来。 陈娇娇被虞氏用不安全这个借口锁在了长欢殿里,手摸上心口,她这几日总是心不定。 不知道为什么,睡着睡着总会梦到一些奇怪的事。 有人在记忆深处嘶吼,像是危险的警告,但她真的不明白。 所有事杂在一块儿,陈娇娇无力应付。 父皇母后最近都没有出现,仅仅是她和小月两人单独在一块。 一早,陈娇娇还未清醒,就被虞氏从床上拽起来。 虞氏披散着长发,没有进行打理,将一些值钱的东西裹在一块塞进箱子,扔出去。 陈娇娇心头一震,那个不好的预感重新席卷。 “母后?” “我要你立刻走,这辆马车会护着你离开。现在立刻走,小月!” 周围的人匆忙的收拾着,大声的喊叫。 陈娇娇从床上下来,茫然的站在长欢殿中间。 她格格不入。 “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走啊?” 虞氏来不及解释,走过来轻轻的搂住她,留下一吻在她额头。 “母后没有时间解释了,写在了包裹里,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打开。娇娇记住,父皇母后很爱很爱你。父皇母后也不是个坏人。” “母后!” 陈娇娇突然想哭,母后的表情也像是在告别。 她伸出的手没有抓到虞氏的手,虞氏向外跑去,“快走,我等你父皇。快走。” 出了殿,陈娇娇才看到四处人来人往,仓皇如逃命的负鼠。 被小月披上件绒毛的红外套,塞进了车里。 陈娇娇仍然反应不过来,“可是,阿无还没有回来,我还在等他呢。” 马车从另一侧疾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静了。只剩下呼吸声,吓人的宁静。 陈娇娇侧头,小月一副紧张的样子,不停的往回看。 风掀起车帘,眨眼间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一步步的从大殿的台阶向上。 他的身影太过熟悉,即使一眼,即使遥远,陈娇娇还是认了出来。 她的阿无。 “停车!”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在耳边嘶吼,陈娇娇推开小月阻拦的手,从车上跳了下去。 她猜到了一个不愿意承认的可能性,提起裙摆,她飞奔向大殿。 穿过兵戈相见的士兵,她只认得其中有皇宫的守卫,和她的金吾卫。 周围哀嚎喊杀声不断,陈娇娇没有停下脚步,迎着冷风拼命的往上跑。 剑尖反射日光,一闪,刺入男人的心口。 陈娇娇刚踏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她的阿无穿着盔甲,用剑刺死了父皇。 “啊!” 祁宴睁了睁眼,握住剑的手指微微颤抖。咬牙拔了出来,男人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向后倒去。 向着身后人的方向,似乎扯出了一个微笑。 他长久未动,鲜血从剑上滴落。 背对着门口,地上倒影出她的影子,和身边人用剑指着她。 “父皇?” 一声无助的询问,他转过身,伸手按下身边人的剑。 两人眼眸相撞,陈娇娇捂住唇,眼泪随着身体的颤抖掉落。 他好陌生,明明长得一样,她却不知道眼前人是谁。 他们叫他将军,世子殿下。 他不是阿无。 猛的想起母后,陈娇娇仓皇转身,往下跑去。 洁白的雪间的大红色奔跑着,脚步凌乱,果然被绊倒了。 扑在雪地里,这一次她没有哭很久,磨磨唧唧的撒娇。而是挣扎的站起,继续向远处跑去。 祁宴看了会儿,跟了上去。 耳边不断传来剑碰撞的铮铮声,陈娇娇缩了缩脖子躲过。 “这儿,有人要逃跑,快追。” 声音吸引了注意,陈娇娇猛的看过去。 “小月!” 她跑的再快也快不过杀人,涌出的鲜血染了她的眼。 如姐姐一般的人就这样死在士兵的一刀一刀下,临死前仍然奋力的朝她喊叫,“殿下!殿下,跑啊!” 小月拼命的伸手,像是隔空就能触碰到她一样。 陈娇娇震颤着回过头,他站在不远处,冷冰的看着她。 脸上溅上的鲜血,如地狱索命的恶鬼。 不,这不是阿无,不是的。 他不可能是! 后退数步,不小心撞到一个士兵身上,陈娇娇惊叫了一声。 四面八方,无一处是安全的,她提起裙摆疯狂的向后跑去。 她其实不认路,跌跌撞撞跑了许久,在诺大的宫里来回,努力寻找虞氏的住所。 他始终跟着,陈娇娇时不时警惕的回头。 像是猫追老鼠的游戏,那时候他们常常喜欢玩。 祁宴伸手又收回,隔着距离,他没去扶一次次摔倒在地上的小人。 冷风吹起她的枣红色的袍子,和黑发。 向后飘散,空气中多了丝玫瑰的香气,但依旧压不过沉重的血腥。 坤宁宫就在眼前,陈娇娇猛的跑进去,撞开门。 “母后!” 祁宴站在外面看到了,正坐在中央早已服毒自尽的女人。 从背后看,她好小一点点,捂住嘴止不住的颤抖。 十五岁,还有一个月就及笄了。 “莲姑姑,莲姑姑,啊!” 陈娇娇试探的去推地上跪着的女人,女人却向一侧倒去。 显然早就随着母后去了。 目光所及,全是她熟悉的人,此刻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鲜血染脏了白雪,也污染了洁净的池水。 “你,你你,为什么?” 陈娇娇连连后退,来回看着眼前他和他身后几个男人。 她还在等阿无回来呢,还在想他回来要是见不到她该怎么办。 从地上随手捡起长剑,陈娇娇咽了咽泪水,举在胸前。 她小脸冻的通红,一如他的猜测。 怨恨,憎恶,不解,仇视。 那晚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晚了。 后头安宁的和前面格格不入,唯有风雪的声音呼呼而过。 陈娇娇退到无处可躲,父皇母后,小月,她的一切。 转眼间,好似一个眨眼,一切都变了。 “你别过来!” 他手中的剑依旧在滴血,是她父皇的血。 总是笑嘻嘻疼爱她的父皇,说着宝贝想要什么都行的父皇,还为她及笄礼彻夜激动睡不着的父皇。 身后跟着他的士兵,想用这把剑杀了他,应该很难。 陈娇娇扯了下唇角,闭上眼。泪水从脸上滑落,莫名有点痒痒的。 再睁眼,她举起剑,对准自己的脖子。 “会,很痛。” 陈娇娇歪了歪头,轻笑声荡开在空地,他神色有几分她看不懂的意思。 不过她一直看不懂他。 “你进宫就是为了这么一日?” “是。” “所以,你早想好了,对吗?” “是。” “你接近我,也是有目的的。” 不是,祁宴没说话。 她是他报仇路上唯一的意外,没料到的寻在。 “你现在是皇帝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杀我父皇,他与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原来他们都没告诉你啊,好笑,要不你下去问问他们。” 他身后有人义愤填膺的开口,他抬手打断。 陈娇娇想起了那封母后给她的信,应该没有打开的机会了。 她没那个心思知道了,因为父皇母后来接她了。 她要跟他们团聚,跟他们走。 “陛下,我祝您与天同寿,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我的祝福,陛下。 剑划开颈脖,一串血珠随着剑挥出去。 闭上眼前,陈娇娇似乎看到他眼角滑落的泪珠。 不过不重要了。 剑砸在雪地里,没有声响,她的身子随着剑落下。 大红色的袍子刺眼。 祁宴闭上眼,手中的剑死死钉在地上,撑住他的身子。 世上唯一将他叫为阿无的人死了,阿无也死了。 宫变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但他们该主持大局的帝王站在雪地里一日一夜了。 平静又漠然的脸上从始至终没有过多的表情,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下的薄雪已经遮盖了女孩的身体,挡不住的是那片红色。 雪变小了,似乎也暖和了。 春天像是快来了。 “阿无,立春那日我就及笄了。到时候你要送我什么礼物呀?” 祁宴缓缓蹲下,腿脚僵硬,他一手撑住地才艰难蹲下。 手向前伸,一点点触碰到女孩的指尖。 仅仅停留在她的指尖,他知道她不会想让他碰了。 “娇娇。” 声音散在风里,带走飘远。 那朵玫瑰凋零,从此他的世界唯剩灰白。 人人都知道,当今皇帝不喜热闹。 宫中从未举办过任何活动不说,后宫空无一人。 耗费心思修建了触月楼,却在建一半时停了下来。 每每节日,他总站在楼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宫中渐渐有传闻,前朝死在宫变那日的温宁公主和陛下关系不凡。 谈起那温宁公主,大家不免咂舌。 可惜了顶天漂亮的人儿,十六岁的芳龄成了泉下白骨。 年轻的帝王此生与天同寿,寄人间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