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极品赘婿》 第一章 与鸡同堂? 关中之地,丝绸之路的,自西周时期,便为黄河两岸文明的都城。 先后历经千年,有辉煌,也有没落,这十六朝古都,传至今日,已是破败不堪,三百年前的建筑,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长安,也被更名为西安。 在西安府城的城南西翁,张灯结彩,十里红妆,敲锣打鼓的队伍,聚集在一处大宅门外,吹着唢呐,奏着琵琶。 十八路乐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争相斗艳,力博头筹。 今天是西安府巨贾,王家姑娘的大婚之日,红布从西翁一路铺到了城南中轴线上。 整个大宅门内,四方来客,皆是西安府有头有脸,腰缠万贯的巨富之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讥讽,嘲笑,仿佛是在看一出大戏。 礼堂中,两旁坐着四方来客,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手中举着红扇子,张望着门外,也不知在寻找着什么。 坐在礼堂正位的是一名老翁,须发皆白,时不时的摸着长须。 “新郎官来了!” 人群外,三名家丁打扮的男子,拖着一个身着大红袍,脚下黑色长靴的昏醉男子,大喊一声道。 “新郎官吉祥~” 这时,站在一旁那臃肿的媒婆,福了福身子,手中的红扇子甩了甩道。 “吉时已到,有请新娘!” 媒婆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心中一喜,开口喊道。 “咯咯咯~” 一名家丁怀中抱着一只大母鸡,大母鸡的喉咙中,不时的散发出咯咯声响,四下张望着。 仔细看去,那大母鸡双腿被红绳捆住,只见家丁将母鸡放在新娘的位置上,开口喊道:“新娘到!” “新攮子吉祥~” 媒婆脸上满是笑容,福了福身子,手中的大红扇子煽动着。 “咯咯,咯咯~” 大母鸡哪里见过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盯着自己,心中慌乱,噗通两下翅膀,却又发现,自己的翅膀也被绳索捆绑。 “额?这……这是哪里?” 昏睡在家丁怀里的新郎官,摸了摸后脑,只感觉一阵痛楚,咬牙坚持着睁开眼睛,目光扫视一番。 上首坐着的老翁,微微点头,一边点头时,还面带笑容。 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甚是满意。 两旁朋客的欢呼声,杂吵无比。 脑海中一片空白,新郎官推开了扶着自己的家丁,颤颤巍巍的,身躯摇晃,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 “新郎官不要急,吉时虽然到了,但也不应该这般急躁,等一下老太公的吩咐!” 媒婆连忙上前扶起新郎官。 甩了甩衣袖,赵晨面色惶恐,恍惚间,他似乎从这媒婆的脸上看到了魔鬼的笑容,只是一瞬,稍纵即逝。 甩开媒婆时,双手撑着地砖,赵晨浑浑噩噩的站起身,原地转圈,看着四周的情景。 两个中年男子,坐在右侧的首位上,交头接耳的,满脸笑容。 “这王家不会是娶了个傻子?” “一个奴籍的人,能嫁到王家这辈子也算吃喝不愁了,就是看这个人的样子,确实有点傻。” “要不是王家小姐得了怪病,明年这个时候,我家那小子都要上门提亲了!” “不对啊,我听人说,你和王家不是有婚约吗?” “嗨,还不是那王小姐得了怪病,真可惜,不能一举吞了王家的产业,这要是把王家吃干抹净,整个西安的商贾之事,可就都是我家的了!” 昏昏沉沉的听着二人的交谈,赵晨并不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二人时不时对自己指指点点。 言语中,好似有着一丝瞧不起……没错,就是瞧不起! 士农工商,四民之列,而在这四民之列下,还有着贱籍,从事一些类如媒婆的行当,不能从事其他事情。 贱籍就很惨了? 自从蒙古入住中原后,废除几百年的奴籍都重新席卷天下。 对比起来,贱籍反倒还成了高贵。 “老……老……” 赵晨张了张嘴,想要询问,他看着这四周古香古色的木质建筑,张灯结彩,只要能想到的地方,都被挂上了红布。 看着自己穿着的一身大红袍,袖子宽宽的,只是他还没开口,坐在上首的老翁,看着赵晨的举动,瞳孔微微眯起, 沉声说道:“吉时已到,拜堂成亲!” 只见站在赵晨两旁的家丁,纷纷上前,四只手分别按住了赵晨的四肢,又来一人站在左侧,双手掐着赵晨的脖子。 “你们?你们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晨叫出了声,只是任凭他怎么蹬腿,反抗,如何如何,这三个家丁,力道之大,掐着他的脖子,似乎都要给他掐断气了。 “一拜天地!” 媒婆吃这碗饭,自然是八连玲珑心,察言观色只是基本功,听到老太公的话,连忙站到右侧,挥了挥扇子。 腰身扭动,脸上满是笑容道。 “拜堂?拜堂?我还没有对象呢,你们,你们这是强娶强嫁……” 赵晨虽然还是处于懵逼的状态,但听到一拜天地这四个字,哪怕后世婚礼已经很少很少有这种词汇。 但骨子里刻着的中华文明,老祖宗几千年成婚的方法,那是说忘就能忘的? 当赵晨被抬着四肢,腾空挪移,转过身对着外边的蓝天白云时,在他身旁的大母鸡,也被转过身。 “拜!” 媒婆嗓音尖尖的,只听的话音落下,后边的家丁拽着赵晨的脚踝,用力一拉,直接将赵晨按在地上,双膝贴在地砖上。 左侧的家丁,左手掐着赵晨的脖子,右手按着赵晨的后脑勺,用力向下一压。 “你们这样,我真的要去起诉你们了!” 赵晨抬起头叫喊道。 可无论是媒婆,还是家丁,根本没有人去理会赵晨在说什么。 “再拜!” 咚~ 许是心中有着怒火,家丁用力一按,赵晨的额头撞在地砖上发出咚咚声响。 “三拜!” 咚~ 赵晨在拜,一旁的大母鸡也在拜,左右两边以及院子中的朋客们,纷纷鼓掌,拍手叫好。 “鸡,我竟然,我竟然和鸡……” 还没等他说完话,整个人被抬了回去,面朝首位上的老翁。 “二拜高堂!” “咚~” “咯咯~” “夫妻对拜!” “礼成,将新郎送入洞府。”? 第二章 天花?痢疾? 巨大的院子,九曲十八廊,便是王宫,也不过如此,王家在西安的力量,可见一斑。 西北角的一处幽闭之所。 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 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这家人不愧是巨富啊……可是我一个奴籍的人?真是倒霉,穿越到一个奴籍的人,和大母鸡拜堂,给人家冲喜。” “这万恶的帝制社会!迷信,迷信!” 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赵晨下颚压着胳膊,趴在石桌上,他好歹也是坐拥数十亿现金流的真正大佬。 穿越也就罢了,还穿越成了一个奴籍。 这要怎么翻盘?经商不得,买卖做不了,功名不能考,所有能想到的上升通道,对他一个奴籍的人那都是封死的。 就在赵晨胡思乱想时,院子外的木门被推开,老太公步履急促的向前,身后跟着三名家丁。 这三人,一个个孔武有力膀大腰圆,拜堂哪天,就是这三个人,按住了赵晨。 化成灰,他也忘不掉。 只是跟在他们后边的,还有一名挑着药箱,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 “糟糕?不会是我那夫人?她要是死了,那我岂不是……” 赵晨在这里住了两天,整个王家,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人正眼瞧过他,无论是他赘婿的身份,亦或者是奴籍身份。 跌入尘埃,没有人权。 紧闭的正院房门被推开,三名家丁护在门外,凶神恶煞的盯着赵晨。 “谁稀罕?” 赵晨瞥了一眼,站在院子中来回踱步,如果这屋子中的女人死了,那,他可就真的…… 很快,郎中便在老太公的陪伴下,走出了屋子。 “大夫,我这孙女的怪症,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老太公双手抓着郎中,心在滴血。 十多年前,家中独子死在外边,至今连尸首都没找回来,而现在,唯一的孙女,又得了这怪病。 郎中摇了摇头道:“这种病症,很少见,我在西安行医这么多年,也没碰到过,王太公,还请节哀……” 郎中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直击心灵。 老太公双手压着膝盖,如果不是几十年的风吹雨打,听到这个消息,他已经要倒下了。 站在一旁的赵晨听到郎中的话,心中亦是大惊,那郎中正要离开时,赵晨追了上去道:“大夫,大夫,那个,小姐究竟是什么病症,能说说吗?” 他这两天根本就没有进入过那间屋子,对里边的人,长什么样子,得了什么怪病,更是一无所知。 “小姐手臂上长满了红色的水泡,很可能是一种极其严重的痢疾,但痢疾往往带有极强的传染性,如今西安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痢疾。” “也可能是天花引起的红水泡,总之,贵府还是早做打算,老夫先告退了。” 赵晨听着郎中的话,心中一紧,狐疑道:“天花?那不是要死人?” 郎中没有回答赵晨,只是唉声叹气的离开了院子。 噗通一声,老太公坐在泥地中,双手耷拉在膝盖上,愁眉不展的看着青天道:“老天爷,我王胜强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这样惩罚我。” “为什么?” “为什么!” 英年丧妻,中年丧子,如今迟暮之时,唯一的孙女,又得了怪症,怎么样也不见好转,心中压抑的怒气,冲上云霄。 赵晨看了看坐在泥土地上的老太公,伸了伸手,又收了回来,迟疑半晌,赵晨开口询问道:“老太公,小姐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 老太公抬头望了一眼,艰难的站起身,两旁的家丁扶着他站稳身子,这才开口道:“赵晨,你问这些做什么?” “郎中的见识不够,或许有许多疑难杂症他并不知道,但我早年流落街头的时候,什么样的怪病都见过。” “如果不是天花绝症的话,或许还有办法……” 赵晨思前想后,还是迈出了第一步。 这个时候不上,等那主家夫人死了,他一个奴籍的入赘,还能做什么?最好的命运就是在这里混吃等死罢了。 若是碰到主家不开心,说不定还要把他变卖了呢。 救人,救己。 “嗯?你真的有办法?” 老太公神情激动道。 “可以一试,再坏,也不会比那郎中说的坏……” 这时,站在两旁的家丁道:“就他?一个奴籍,他能做什么?还给小姐治病呢,我看他连自己得了病都不知道。” “就是,老太公,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和那老母鸡一样,剁了熬粥,说不定就给小姐冲喜了。” “一个奴籍的人,怎么可能会医术?他怕是连药铺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三名家丁,一言一语,对赵晨可谓是颐指气使,什么姑爷?什么夫婿?不过就是个下人都不如的奴籍赘婿罢了。 而他们,至少还是贱籍,比赵晨,还要高出一等。 面对三人的冷嘲热讽,赵晨也不理会,前世什么风浪没见过,在他失败的时候,跑到面前颐指气使,耀武扬威的人,三天三夜都数不过来。 而等到他成功了,口口声声喊着爸爸的人,那是一辈子都数不过来。 人性本就如此,欺辱比自己弱小的,仰视比自己强大的。 双眸炯炯的盯着老太公,赵晨道:“老太公,让我进去看看,如果真的能救小姐,那也是好的,如果救不了,也确实是我没能帮贵府冲喜……” 老太公见状,心中顿了顿,耳边依旧有家丁的讥讽声,只是这个时候,他也摸不清楚,看着赵晨的目光,叹息的点了点头道:“那也成,你就进去看看,不过不许乱看,不许乱动。” 赵晨点了点、 “跟我来。” 老太公早已心死,对于赵晨能不能有办法医治孙女,并没有抱多大的信心,毕竟,毕竟就如家丁说的,一个奴籍的人,可能真的连药铺的门朝那里开都不知道!? 第三章 花粉过敏 闺房内收拾的十分整洁,墙角边摆放着一张简单的床铺,一头是棋盘格花纹的帐幔,另一头却只有粉刷过的墙壁。 地上铺着泥砖,平平整整。 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官窑瓷盘,瓷盘中还摆放着水晶葡萄。 赵晨隔着帐幔看去,只见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双眸紧闭,已经陷入昏迷之中,袖子挽起,小臂上的水泡,触目惊心。 吞了吞口水,赵晨蹲下身子仔细看着,可隔着帐幔,又望的不甚清楚。 “老太公,这里是什么味道?” 赵晨嗅了嗅鼻子,眉头紧蹙。 “是,是檀香,谊儿从小就喜欢檀香和花香,这屋子里长期生着檀香,怎么了?有问题吗?” 老太公见赵晨也不检查孙女的病症,竟是开口问这些没用的,目光疑虑,倒是有些后悔,让赵晨进来了。 “问题?问题大了,檀香确实是好东西,但任何好东西都是有上限的,道家说,否极泰来,物极则必反,阴阳双生,互补互助,平衡才是根本。” “而小姐长期摄入檀香,还有接触花粉,看这个水泡,像是天花,都又不完全是,至于那郎中说的倒也没错。” “痢疾往往是大面积传播的,如果小姐真的是痢疾,只怕府中早已乱套了,而这屋子中,异香扑鼻。” “小姐的病症,也没有其他的解释,还请老太公收走香炉,取走花朵,每隔一个时辰,让人进入小姐的闺房,用清水洒在空中。” “对了,四面窗户也不要封闭了,小姐又不是风寒,幽闭的环境只会加大她对过敏源的摄入,威胁生命。” “窗户,大门,全部打开,还有,我这两天在院子中,看到有不少牡丹已经盛开了,为了防止花粉飞过来,还请老太公,将整个院子的花花草草都给铲平了。” “开门开窗,清淡饮食,小姐的病,还有的治愈。” 赵晨没有科技产物的药品,但他有一双眼睛,见过无数病患的眼睛,王小姐的怪病,绝对不是天花,更不可能是痢疾。 而能够引起大面积水肿生水泡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过敏。 赵晨没有能力去检查过敏源是什么,也没有设施装备给他这个机会,但目前屋子中有的东西,无非两样。 檀香,花粉,其他的东西,赵晨可不信什么床铺过敏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 既然锁定了目标,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明了了许多。 “这?” 老太公一脸愕然,瞪大双眸,惊讶的看着赵晨,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老太公,您让我进来,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您本是不相信我会医术的,我也确实不会,不过我见到的多啊,您如果相信我的话,就动作快点,我看小姐的状态,怕是已经摄入很多了。” “如果在有几天时间,只怕是大罗金仙,都难以施救……” 倒不是赵晨危言耸听,在后世,过敏都是一个让无数医院棘手的问题,只能避免,难以根治。 大量摄入过敏源死亡的案例,也不是没有,更何况是在这七百年前的中世纪? 医疗能力有限,而古人又畏惧风寒,这屋子中充斥着花粉和檀香的味道,急需清理。 老太公顿了顿,强行镇定道:“真的可行?” “行不行,老太公应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更何况,我的卖身契还在您手里,小姐死了,我……” 赵晨见老太公还是心有抵触,开口劝慰道。 老太公点了点头,招呼道:“王五,王六,把窗户都打开,王三,去前院喊人过来,把小姐的院子里所有的花花草草,全部铲平,不允许一朵花出现在院子里!” 老太公下令,府中瞬间忙碌起来。 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扛着农具,在院子中将整个院子的土都给翻了一次。 更有褪去外衣,跳进池塘中,将池塘里的花朵,连根拔起。 三两名婢女,抱着木盆,在小姐的院子中,洒着清水。 “瞧他那神气样,等我们忙完了,要是小姐一点起色都没有,看我怎么揍他,真当自己是姑爷了。” “一个奴籍的赘婿,小姐醒过来,第一个休了他,小姐不醒,他也要跟着小姐去陪葬,害得我们,还要翻土。” “忒~还神气个没完,你说老太公也是的,一个奴籍的人说的话,有什么可信的。” 那三名家丁,还是对赵晨充满了敌意,愤愤不平的交头接耳道。 凉亭中,赵晨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忙碌的众人,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无比畅快道:“看那小姐的情况,过敏应该有许久了,想要恢复怕是不容易啊……” 这时,老太公拄着拐棍,站在赵晨的身旁,拐棍对着地砖敲了敲道:“谊儿怎么还没得起色?” 赵晨刚刚入口的茶水,径直的喷了出来,溅了老太公一身。 “你!” 老太公怒火中烧,指着赵晨便要开骂。 “老太公,我是人,又不是神仙,小姐恢复,还是要看她自己,我刚才看小姐的水泡,应该不是短时间能恢复的,怎么着,也得一个月的清静……” 赵晨揉了揉鼻子,他一没有特效药,二没有特殊仪器,这人什么时候能恢复,当真只能全看她自身的修补能力。 如果够强大,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如果差了点的,一个月两个月也不是不行。 “这样做,真的能治好谊儿?不用给他开个方子,喝点药汤?” 老太公坐在赵晨的对面,轻声细语道。 “老太公活了大半辈子,怎么忘了,是药三分毒,如果老太公想要加快一点恢复的速度,可以去药铺抓一点清肺解毒的药。” “什么药有清肺解毒的效果,我也不知道……” 赵晨摇了摇头,后世用的都是化学药品,便是中药也被合成,谁能记得住药品的配方? 不过想来药铺肯定知道,怎么样配药有清肺解毒的效果。 老太公只是望着赵晨,心中一阵苦笑道:“那好,老朽就在信你一次。” 第四章 把坑填了! 宽阔的甬道上,老太公身后跟着郎中,肩上扛着实木药箱,脸上一脸忧郁的看着老太公。 “太公,不知可否给引荐一下,这次看小姐的病症,虽然没有痊愈,但比之上次,着实是好了许多。” 郎中面色沉重,医学之道,本就是达者为先,中医向来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任何病症,只要能在不损伤身体的情况下有恢复,有痊愈的迹象。 那就是神医啊。 而他亲眼看着王家小姐一天比一天严重,到了这个时候,手臂上的水泡也是越来越多,越鼓越大。 为医者,束手无策。 他倒是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夫,能治好这让人看不透,无从下手的怪病。 王老太公听了郎中的话,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了下来。 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微微点头道:“他也不是大夫,和先生比不了,只是少年经历,见得多,看得多罢了。” “至于引荐,完全不必了,先生这边走。” 老太公并没有想要将赵晨带出来的意思,毕竟在所有人眼中,赵晨都是一个奴籍,又是王家赘婿。 无论是从那里讲,他的身份,多少都有些上不了台面。 老太公亲自将郎中送出大宅后,转身返回了院子中。 赵晨坐在凉亭中,晒着大太阳,摇椅晃动着,恰意的闭上双眸。 这古代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虽说自己穿越的姿势不对,奴籍加身,但做了这王家的赘婿,至少吃喝是不用自己操心。 生活节奏缓慢,哪怕是在西安府这样的大城,那也要比后世的节奏慢了百倍不止,享受着午后的暖阳。 忽的一声,只见赵晨躺着的摇椅被人拉扯一下,脚下一滑,踉踉跄跄的向前扑去。 “那个不开眼的?” 赵晨回身呵斥一声,前世三十年的光阴,半生都是在打拼中度过,穿越到古代,做了奴籍,做了赘婿。 自己还出方法救了王家的大小姐。 从没有受过闷气的赵晨,哪里能忍受别人打扰自己沐浴阳光。 前世可是多少年都没有时间。 “哟,还真把自己当姑爷了?你就是个冲喜的,老太公没把你剁碎了给小姐熬汤,你就偷着乐。赶紧的,那边挖出来的坑,去埋了!” 王六手中拿着木铲,直接丢给了赵晨,指了指院子中的大坑。 那是挖出来用来埋花的坑,而赵晨担心花蕊里有花籽,万一在生长出来,又要麻烦一遍。 可他出言劝阻老太公把这些扒出来的花朵都送去外边安置,那大坑自却没人掩埋。 赵晨拿着木铲在手里掂量掂量,看着王六道;“你是家丁,你是长工,爷我是拜过堂的,就算爷是赘婿,那也……” “哈哈,哈哈!那也什么?那也比我们矮一头?别忘了,你只是奴籍,奴籍就应该做奴籍该做的事情。” “真以为小姐醒了会看上你个奴籍的人?真是可笑!想吃饭就去干活去,不然今晚没你的饭!” 王六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院子。 经过三天的整理,院子中花花草草早已被人为铲平,别说花草了,王老太公说话,把院子中的树根都给刨出来了。 全家一百二十多口人,忙了三天的时间,自然是怨声载道,哪怕小姐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依旧对提出这个方法的赵晨心怀怨恨。 抿了抿唇,赵晨将木铲丢到一旁,沉声道:“让老子干活,只怕那人还没生出来呢!” 赘婿怎么了?赘婿就没人权了?赘婿就应该干活了? 或许赘婿是有人权的,但奴籍没人权啊! 亲眼目睹赵晨将木铲丢到一旁,王老太公站在院子门口轻声咳嗽道:“咳咳~赵晨,你这是干什么?” “老太公,刚才那大夫怎么说?” 赵晨并没有将王六的事情说出来,在王家已经数日,对于这个家的规矩,赵晨自然是摸透了,乃至某些人的脾性如何。 而那王六,妥妥的癞蛤蟆一只,听人说,王六自小就生长在王家,而他也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娶王谊成婚。 原本王六这辈子是没得机会,可突然间王谊得了怪病,卧床不起,手臂上生出脓包,骇人听闻。 老太公本想找人入赘王家,给王谊冲冲喜,只是外人得知了王小姐的病情,谁又愿意来掺和这事。 更遑论外界传言,王谊小姐得了天花,那就更是没人有这个胆量。 当时的王六,如果自告奋勇的话,或许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机会,但是结果很明显,他畏惧了。 王老太公招亲不成,只能求佛拜祖,买了个奴籍的赵晨。 “秦郎中一直夸赞神医,神医,妙手回春,谊儿的病已经有了起色,秦郎中说如此保持个半月时间,每日按照方子服药。” “半个月后,谊儿就能醒过来了。” 王老太公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笑容。 看着孙女的病情一日日好转,心情甭提多好了。 “半个月嘛,那也不差,不过想要痊愈的话,怕是还要些时日修养,而且一定要严格控制不允许小姐接触花朵,檀香等物。” “这次病的这么厉害,若是下次在反复的话,就没得救了。” 赵晨笃定的语气说道。 这时,王老太公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赵晨的肩膀,手中的拐棍敲了敲,一脸和善道:“赵晨,我知道你不想入赘,可是王家当时需要你来冲喜,所以希望你也能理解老朽爱女之心。” “哪天晚上把你买来,原本你还想逃跑,被王六打了一闷棍,脑子还好?” 王老太公话音刚落,赵晨瞳孔瞬间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木铲,心中狐疑道:“怪不得,原来是早就和我有仇了啊。” “不过这次事情结束了,也多亏了你的功劳,出良方,献良策,老朽别的没有,家境还算殷实,你想要些什么,尽管和老朽说就是。” “卖身契?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都可以!” 王老太公经历过前朝的统治,经历过混乱的诸侯割据,经历过新朝二十年的统治,见过的东西很多,做人做事,倒不似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卖身契?那东西有啥意义?既然老太公说什么都可以,不如,不如帮我把奴籍给改一下!” 话音未落,老太公瞪大一双眼睛,看着赵晨,嘴角抽搐,憋了半晌,目光下沉,指着眼前的大坑道:“把坑填了!” 第五章 老太公的人品! “神气个什么劲,还说什么都能答应我,你把卖身契给我了,把我赶出去了,好家伙,明天谁在弄份卖身契,我不一样还是身不由己?” 赵晨坐在刚刚填平的地上,因为地面还没压实,隆起一个小土包,双手搭在膝盖上,汗水顺着手臂向下流淌着。 滴答,滴答,落在黄土中,消失不见。 身上的麻衣都被汗水浸湿,抓着袖子拧动,水珠哗哗落下。 “姑爷,姑爷~” 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道女声,只见一名女子,手中端着饭盒走了进来。 站在凉亭中,将饭盒放下,四处张望着喊道:“姑爷?” “小舞,今晚吃什么?” 赵晨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一路小跑来到凉亭中。 “姑爷刚才填坑了?今晚后边做了红烧狮子头,老太公点名给姑爷留了两个,还有稻米饭。” 小舞打开饭盒,端出来一碗红烧狮子头,只有两块,一大碗稻米饭,米香浓郁,不含任何化学微颗粒的纯正稻香米。 吞了吞口水,赵晨只感觉食欲大振,前世经营三十多家甲等医院,出入高档场所,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早就让他的味蕾开始退化,或者说不是退化,而是变得异常挑剔。 穿越之后,这幅身体那是什么好东西也没吃过,更别说在后世有多少钱都很难买到的无化学颗粒的稻米了。 左手端着瓷碗,右手拿着筷子,还不等小舞将菜端出来,赵晨已经上手狼吞虎咽。 “老太公对姑爷真的是好,自从小姐生病之后,老太公的牙口一日不如一日,这红烧狮子头也是他最喜欢吃的。” “一共就三块,给了姑爷两块……” 小舞满眼羡慕的看着狼吞虎咽的赵晨,红烧狮子头,她在王家七年,只是闻过味道,从来不知道这东西吃口中,是什么滋味。 赵晨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小舞,咀嚼片刻,将口中食物吞了下去这才开口说道:“那啥?就三块?给我两块?” “是呢,老太公还说了,要姑爷一定全吃了。” 神色一阵狐疑,赵晨看着小舞,思虑片刻,望着她脑后的发簪道;“银的吗?” “姑爷,小舞哪里用的起银的,就是小姐都没有几件银首饰……”小舞尴尬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戴的发簪确实和银的很像很像,甚至可以说是照着银子仿制出来的,可它究竟是不是银的,自己最清楚。 心中一阵惊愕,赵晨眉头紧蹙道;“市面上银子流通那么多,王家这么有钱,小姐都没几件银首饰?” 在他的印象中,银制品已经便宜的不能在便宜了,前世那银锭掉在面前,如果不是古董,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而王家在西安经营着最大的纺织作坊,染布作坊,是整个西安府最大的大宗布匹龙头家族。 就这样的家事?王老太公唯一的独孙女,银首饰都没几个? “市面上银子流通的很多嘛?可能是姑爷走南闯北见得多了,小舞在西安府见到最多的一次,还是秦王府的人出来采购,八百两银锭,就差点把布行给买空了。” 小舞说道这里,一时间眉飞色舞。 八百两银子啊,那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八百两银子?四万克银子,就把西安府最大的布行差点买空了?等等,你说秦王府?” “那应该是了,明初时白银的价值还是很高的……” 赵晨细细思索,秦王府,西安府,对于自己所处的时间段有了明确的认知,在去回忆,这白银真正成为官方货币,反而是百多年以后了。 而黄河大地,地大物博不假,但开发的久了,时间长了,金银一直处于匮乏阶段,全靠海外运输白银。 如此推算,王家纵然富甲一方,但恐怕库里的存银,也不会很多。 “姑爷,你要银首饰做什么?” 小舞狐疑道。 “当然是试毒了,你说老太公最喜欢的东西,自己吃了一个,给我送来俩,万一那老家火给我下毒呢!” 听到赵晨的解释,小舞咯咯笑道:“姑爷真会说笑,老太公要杀姑爷,何须下毒呢,姑爷的卖身契在老太公手里,他想杀姑爷,官府的人都会帮老太公动手。” 咚咚咚。 老太公手持拐杖,在石砖上敲了敲,漆黑的夜色下,借着月光,小舞看向老太公的方向,连忙低下了脑袋。 脸上写满了恐惧。 在这个尊卑观念压制人权的时代,家中的仆人,就是东家的私产,真的便如小舞所说,拿着卖身契,想要杀人,官府都要出面帮忙。 奴隶,是生是死,皆在东家的一念之间罢了。 “老爷子,你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人吓人,吓死人嘞。” 赵晨甩了甩筷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天天拿着拐棍在自己背后敲,敲,敲,敲个屁你敲。 “好你个赵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怎么和太公老人家说话的,我看你是想挨打了!”王六找到由头,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赵晨也是气急,就算自己是赘婿,被买来的赘婿,受老太公的气也就罢了,还要受家丁的气? 照了照手,赵晨道:“来,你上来,咱俩练练,看我能不能把你穴位给你戳乱它!”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王六,一听到要戳乱他的穴位,看着手中的两根筷子,吞了吞口水,一时间竟是骑虎难下。 老太公手中捏着拐棍,敲了敲地砖道:“好了,好了,胡闹,胡闹!” “老太公,这样的人,就应该给他剁碎了给小姐熬汤,还能让小姐补补身体,冲冲喜。” 王六开口叫唤道。 老太公倒是不以为意,挥了挥手道;“下去。” 低着头,王六对赵晨狠狠的瞪了一眼,闷着头回到王老太公的身后。 “赵晨,你以为老朽要害你?老朽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都给你吃了,就换来老朽给你下毒的评价?” 老太公也是气的快要吐血,哪里有这样的人,自己好心好意给他美味佳肴,反倒被怀疑下毒。 “逗小舞玩的,老太公的人品,赵晨自然知道,就是喜欢买人跟鸡拜堂,在让人填坑!还喜欢说大话,什么都能满足,连奴籍都改不了~” 第六章 下毒? “改籍,老朽一辈子的商籍,要不要改?你当官府你家开的,再说本朝户籍管理本就严苛,想要改籍?你怕是有命改,没命用!” 老太公一听到赵晨说改籍的事情,心中便是一股无名怒火。 如果能改籍,他早就不想做商籍了,四民政策,等级森严,士农工商,士子和农民可以穿任何材质的衣服。 虽然农民未必穿的起,但他们有权力穿。 可商人就不同了,自古以来,商人之流都被打压,贬低,到了如今,更是规定,商人只能穿麻料。 只要是商籍,敢穿丝绸上街,保管让你人头落地,没得商量。 看着老太公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赵晨微笑道:“老太公不必如此,办不了就办不了,何必吹胡子瞪眼睛,先人曾说,莫生气,气坏身体,可没人替。” 双眸紧盯着赵晨,老太公甩了甩衣袖,愤愤不平的转身离开,看着手中的拐棍,在面前晃了晃,随手扔了出去。 “老太公,老太公~” 这时,跟在后边的王六弯腰捡起拐棍,边追边喊道。 见老太公满兴而来,败兴而归,赵晨也不犹豫,转身坐回,继续吃着,也别说,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多的调味剂,但这红烧狮子头做的,那叫色香味俱全。 真正的美味。 小舞低着头,眼睛止不住的乱瞟,见到老太公走出了院子,这才敢抬起头,双手放在小腹前,对赵晨躬了躬身道;“姑爷,刚才……” “没事,老人家,孩子心性,过两天就好了,换个角度,他每天拿着个破木棍,还没到死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身体交给木棍,委实不智。” 赵晨摇了摇头,老太公虽然生气了,可他似乎没有半点担心的样子,吃嘛嘛香。 小舞摇了摇头道:“不是……姑爷,您真的不怕王六他们报复你?而且,您惹恼了老太公,他老人家……” “有嘛?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什么千日防贼的,他们要报复,那我也没得办法。至于老太公,他活了几十年了,宰相肚里能撑船!” 赵晨前世摸爬滚打近二十年,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不要太多,对于人性的把握,也是他乐于称道的拿手技能。 也就是靠着对于人性的琢磨,明白每一个人内心真正想要什么,而他们的想法又是什么,才让他能在穿越前,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姑爷真是厉害,小舞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叨扰姑爷了。” 小舞端着赵晨吃剩下的碗筷,收拾好饭盒后,低着头走了出去。 门墙外。 小舞正闷头向前走着,忽然间,一道身影从后边的假山中窜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块白布捂在小舞的口鼻上。 呜呜呜~ 挣扎着蹬了蹬腿,小舞的眼睛里满满的恐惧,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眼角泛着泪光,止不住就要落下来。 “嘘~” 这时,小舞身后的王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清自己背后的人,小舞这才松了口气,恐慌的情绪渐渐有所好转。 “小舞,明天你出一趟门。” 王六小声说道。 “出门?出去做什么?再说了,小姐还没醒呢,我要是离开了,万一让老太公知道,他会杀了我的……” 小舞自小在王家长大,对于王老太公的手段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些年死在王家的仆人,也不在少数。 而王家能在西安府屹立不倒近百年,老太公才是真正的强者。 小舞本就是照顾王谊的贴身丫鬟,只是因为最近王谊身边不能有人,需要时刻保持清新空气,这才被安排了送饭的活计。 “去外边,不走远,就去一趟作坊,你带着那个奴隶去,只要把他带去了,后边的事情,都不用你管,而且我保证以后,那些事情,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王六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威胁的目光看着小舞道。 “作坊?哪里外人不能去的,而且姑爷他……王六,小姐已经成婚了,姑爷也入赘了,你怎么还是……” 小舞轻咬朱唇,目光幽怨的看着王六道。 “老太公都那么大年纪了,他知道什么,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办,等老太公入土了,六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你要是不答应……” 王六一脸阴沉,目光凶狠盯着小舞道。 赤果果的威胁。 翌日清晨。 大宅院中,赵晨伸着懒腰,从右侧的耳房中走了出来。 “大晴天,又是咸鱼晒太阳的日子!” 望着空中的初阳,心中只有无数的轻松,比之穿越前,睁开眼睛就要开会,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 如果没有开会,没有在路上,那就一定是在天上飞。 快节奏的速度,让人应接不暇,完全无法停下来哪怕一秒钟。 “除了交通不便利,没什么好玩的外,古人的生活也很恰意嘛。”赵晨扭了扭脖子,在院子内晨跑。 这穿越的身体,终究是不能和穿越前的相比,从小奴籍的他,营养什么的根本不存在,而营养跟不上,直接导致身高只有一米六七左右。 也就是进入王家之后,还吃了点好东西,不用过着朝不保夕,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就在赵晨跑步时,小舞端着饭盒走了进来道:“姑爷,又跑步啊!” “你来的正好,我这刚跑完,肚子都开始叫了,今早吃什么?”赵晨连忙凑了上去,只是当小舞将饭盒打开时,赵晨瞳孔猛地放大。 “这是?这是啥子、” 神情呆滞的看着小舞,伸手指着饭盒里的菜肴道。 “老太公特地吩咐的,昨天他把自己最喜欢的红烧狮子头送给姑爷,姑爷非但不领情,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所以老太公让庖厨做了一份他生平最不喜欢吃的东西,树皮汤。” “老太公说,他早年逃荒的时候,就是靠着树皮熬汤活下来的,特意给姑爷尝尝……” 小舞看着赵晨的表情,忍不住发笑道。 “王老头,我恁爹,那么大人了,几十年白活了!为老不尊,为老不尊!” “咳咳,小崽子,你没完了,真当老朽不敢让人杀了你吗?” 第七章 瞧不起奴籍? 咳咳~ 咳咳~ 王老太公三步一喘,两步一咳的来到赵晨对面坐下,冷目旁观道:“你猜猜,老家伙我这树皮汤里,有没有下药?” “咕咚,咕咚~” 赵晨双手捧着汤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道:“没下毒,老家伙!” “赵晨,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跟老太公这样说话,老太公仁慈,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你可不要当成是我们王家软弱可欺。” “让你一个入赘的奴籍,在王家撒野,真当王家没人了!” 王六不知怎的,许是赵晨入赘后,顶了名头,至少在明面上,他和那还躺在床上不能自理的王谊,是有夫妻之名的。 哪怕是赘婿,那也是有婚书的,在王家没有给休书之前,这个名分也一直存在着。 “奴籍怎么了?瞧不起奴籍?那你在王家吃香的,喝辣的,是不是也瞧不起外边那些要饭的?瞧不起那些行走四方的和尚?” 赵晨的话音刚落,老太公猛地瞪大眼睛,心中一紧。 王六气势顿挫间,三番两次和赵晨对着来,怒气冲冲道:“我为什么要瞧得上他们,你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臭要饭的!” “是啊,是啊,你敢写下来,你瞧不起那些大街上要饭的,瞧不起行走四方的和尚吗?你敢立字据画押吗?” 赵晨目光上下挑动,言之凿凿。 气势上,便压住了王六。 “这种小事也需要签字画押?等小姐醒来,给你一封休书,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臭要饭的。” 王六越想越气,但签字画押的事情,他是不敢干的。 几日的接触,赵晨鬼主意多得很,一个不慎,掉坑里了,那可就真的出不来咯。 王老太公咳嗽两声道;“小六子,你先出去。小舞,你也跟着出去。” 小舞和王六愣了愣,转身走出了院子。 赵晨喝着稻米粥,唧唧嘴道:“那个树皮汤太苦了些,这个粥又太甜了。” 老太公摇了摇头道:“有句话叫,苦中作乐嘛,不过刚才的事情,还是不要再说了,小六子他一根筋,你要弄死他,也不能这么狠心连着王家也搭进去。” 说完,老太公起身,又是咳嗽两声,步履阑珊的离开了院子。 西安府,长安街上。 赵晨跟着小舞在大街上游荡着,小舞闷着头,脚步急促,似有心事,眼角的余光不时向前方的赵晨望去。 也不知老太公哪里来的好心,允准了赵晨可以离开那处封闭的院子。 小舞作为王谊的贴身丫鬟,在府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姑爷,要不我们给小姐买点礼物,等小姐醒来,看见了姑爷给她挑的礼物,肯定会高兴的!” 忽然间,小舞抬起头,对着前边的赵晨喊道。 目光迟缓,赵晨扭头望了眼小舞,疑虑道:“你家小姐醒了,我还是不是姑爷,谁说的准呢,不买。” 赵晨本就奴籍出身,穿越前的那个他,颠沛流离,被人当做货物,买来卖去,吃着残羹剩饭,得以苟活到今日。 王大小姐又是从小被老太公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千金小姐。 直白的说,没钱! “姑爷,你不会是……没钱?我们在府里都有例钱的……难道您?” 小舞似乎想到了什么,食指在唇角波动两下道。 “我才入赘几天呐,那有什么例钱?” 赵晨漫不经心的向前走着,莫说没钱了,便是有钱,他也不知道应该买些什么,前世都是女人贴着他,倒贴,而他也从来没有将时间浪费在研究女人心思上边。 讨好女人?不存在的! “要不这样姑爷,咱俩也没地方去,您又没钱,我也没钱,去作坊,小姐很喜欢作坊的红染料的衣裳。” “姑爷去给小姐选一身?” 小舞说这话时,不经意间低下了脑袋,面对赵晨直视的目光,潜意识的闪躲着。 “去作坊?王六估计带着人在哪堵我呢,好汉不吃眼前亏,哪有送上门去的,不能去……” 赵晨心中略一思量,因为赵晨离开宅院,小舞说什么也要陪着赵晨一起逛大街。 “那个,我一个赘婿,作坊那种地方是主家的东西,就不过去了,你要是想去,自己去溜达,西安府我也逛过,丢不了!” 赵晨摆了摆手,如果说对付一个王六,他当然是不怕的,哪怕王六带着兵刃,也没什么可畏惧的,没脑袋的匹夫罢了。 可王六不在府里动手,反而要将赵晨诓去作坊,那作坊中藏着多少人,和王六什么关系,赵晨可是一点也不清楚。 不等小舞回话,赵晨已经向前走出了几十米远,望着两旁车水马龙的人群,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大街上,小贩吆喝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 长安大街的北端,一处擂台下,人头赞赞,掌声,呐喊声,叫好声,响彻云霄,擂台上,一名道士打扮的男子,手中拿着浮尘。 只见其浮尘挥动间,散发出一道道白色的粉末,那粉末碰到烛光,瞬间炸燃。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赐我三昧真火,助我降妖除魔,以解苍生,水深火热!敕!” 老道士振振有词,身体不停的抖动着,好似被仙人上身附体,掌心向前一推,十数根蜡烛,无火自燃。 “好!” “好!” 看着那神乎其神的力量,四周的人纷纷跟着鼓掌叫好。 “额?我穿越的是正常世界……”赵晨摸了摸额头,他可没听说过什么武林高手,也没听说过什么内功超绝这种词汇。 只是,只是眼前这老道士,念了口诀,就能将十数根蜡烛瞬间点燃。 “确实很厉害,关中之地,人杰辈出啊。”这时,在赵晨身边的一名中年男子,看上去要比赵晨大上一旬。 留着山羊胡,方字脸,大耳垂。 “大哥说什么呢,你这大老远跑过来,不会就为了看这么个街头卖艺的表演,都是糊弄人的。” 在那山羊胡的男子身旁,站着一名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一口一个大哥,一声一个兄长道。 “就算是糊弄人的,那也很厉害啊,不是吗?” 第八章 妖魔邪祟 “妖魔邪祟,无所遁形,以牛之泪,观测阴阳,天眼!开~开~啊呀呀呀~” 老道士站在台上,双手拿着树叶,不停的在眼前抹着,脚下一跺再跺,忽然间,老道士睁开眼睛。 望着眼前的人群,伸手一指道:“就是你,邪祟,哪里逃!” 腾腾。 老道士纵身跃起,饿虎扑食般,向着人群冲了下来。 就在老道士冲到赵晨前方时,那中年男子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咯噔。 老道士一手抓住了赵晨的肩头,作势便要向下抓去,心中一凝,赵晨用力甩了甩臂膀道:“老道士,你抓错人了,配合你演出的人不是我!” 虽然说着老道士装的神乎其神的,但赵晨几十年的唯物主义教育下,他虽然不懂老道士靠什么手法做到,让十数根蜡烛无火自燃。 但他确信的是,这老道士,必然是有自己的旁门之术,糊口饭吃罢了。 “妖魔邪祟,安敢猖狂!” 老道士黑眼珠向上翻,看不见黑眼球的双眸,盯着赵晨,当即便要动手将赵晨抬起来,周围的人群此时也是纷纷围了上来。 撕拉~ 赵晨的衣袖被老道士一把抓碎。 “老道士,你没完了是?” 赵晨一肚子火气,本想着出来逛大街,体验体验中世纪的西安地界风土人情,谁能想到一出门就遇到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 正当赵晨要反抗时,那老道士左手向前一抓,看上去已经半百年岁的老道士,力道之大,赵晨只感觉下颚都要被抓脱臼。 “嗯?” 老道士双手在赵晨的脸上摸了摸,贴着鼻梁向左右两侧抹。 “奇怪,奇怪,难道是老道我眼花了?” 老道士放开了赵晨,一脸沉重的表情,黑眼球这才算是放了下来,紧张的气氛,终于让周围的百姓跟着叹了口气。 刚才老道士飞身扑向赵晨时,众人都当赵晨真的是老道士口中的妖魔邪祟,而在这个时期,在这个年代,一旦被当地百姓认为不祥。 那结果,可想而知,浸猪笼,溺毙,都是好的。 “小家伙,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个好材料,要不要拜我门下,追随为师,修行?”老道士向后退了两步,许是恢复了神智,望着赵晨说道。 “跟你修行?修行怎么愚弄世人?要不然你跟我修行!” 赵晨瞥了一眼,对待道士,和尚,他是没什么感觉的,不能说喜欢,也不能说厌恶,但让他去做道士,去做和尚,去修行自身。 上辈子听这话听得太多太多了。 “小兄弟,你真的不愿意随老道修行?以你的根骨,五十年内,老道保证你能出师!”老道士一脸沉重道。 看他的表情,仿佛真的将赵晨当做了自己的徒弟,一定要收下的那种。 “不修,不修。” 赵晨摆了摆手,这时,人群中似乎有人认出了他,开口喊道:“这不是王太公家的赘婿吗?” “就是那个和鸡拜堂的赘婿?” “早就听说王家入赘了个奴籍赘婿,没想到是个妖孽。” “说不定,王家小姐得病,就是他这个妖孽作祟呢!” 四周的人,似乎有意将赵晨望妖孽,邪祟的事情上引导,舆情一边倒的要将赵晨压死般。 “我们家的铺子,前些日子无缘无故失火,会不会也是这个妖孽作祟,他搞的鬼、” “我家前些日子丢了……” 一时间,四周的人群,一个个瞪大眼睛,挽起袖子,恨不得抡起拳头,就要对赵晨上下其手。 也不知是他赘婿的身份招人记恨,还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这些围观的百姓,家里死了只鸡,都能赖在赵晨的身上。 “当真不修?” 老道士摸了摸胡须,看着赵晨,微微点头道。 “不修,我还有事,先撤了!” 赵晨自然能感觉到自己在这里似乎很不受欢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乃至为了避免挨揍,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只要回了王家,这些百姓就是在有怨气,也不能冲到家里去欺负他不是? 更何况,还有老太公护着。 虽然是被老太公买来,给王小姐冲喜的,但赵晨也能感受到,老太公这个人,嘴巴很厉害,气性很大,但人绝不是坏人。 只是可惜,王家在西安府的名誉很好,可他就不一样了…… 转过身,赵晨正要离开时,老道士一把抓住了赵晨的手腕道;“小兄弟,你我相见,即是缘分,老道给你算一卦如何?” 赵晨拒绝的话提到嗓子边,忽然间,那老道士伸手拉着赵晨的手腕,用力一扯将赵晨拉在身边,压低声音道;“只要你听我算卦,我保你可以安全离开这里,不然的话……” 眉头上浮现出一抹黑线,看着四周群情激奋的人群。 老道士的威胁之意,已经是赤果果的明目张胆。 “那行,你算。” 捏着鼻子,赵晨忍了下来,不忍不成啊,这要是真的让周围的百姓上来围住自己,那可真的不好收场。 “八字!” 老道士直言道。 摇了摇头,赵晨哪里知道自己的八字,而后世的公历,和八字可不是一个东西。 “那你出个字。” “字?” 赵晨停顿片刻,开口道:“虎!” “虎?这个字很独特,它即是猛兽,却没有反犬旁,狗猩猴狼等,虎为林王,山林之主。” “虑字去掉心,无心考虑,你这个字,大凶啊,大凶啊。你的命数,老道劝你还是随吾入山,遁世修行,方可免去,杀身之祸。” 老道士掐指捏算,语气沉重的看着赵晨道。 “这个灾星,道长大人,让我们打杀了他,免得他给我们带来祸事!” “就是,这样的灾星,早就应该杀了。” 这时,人群的后边,那两名中年男子,正踮着脚尖,抻着脖子,他们原本在赵晨的身边,此时却被人群给挤到了最后一排。 “有点意思,要不然一会我也去测个字?” “大哥,江湖骗术罢了,我看那老道士的心都是黑的,他想要这小子跟着他入山修行,这小子入赘了西安府最大的商贾之家,自然是不愿去的。” “唬人罢了!”? 第九章 算命测字! “当真不随吾去遁世修行?” “不去!” “哎,既如此,老道送你十个字,你当用心记下,时刻不敢或忘,否则必将大祸临头。” 老道士叹了口气,赵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适合去修行,反倒这老道士,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别僭越,别自负,别膨胀,彪!” 老道士松开了赵晨的手,双手摆了摆道:“各位乡亲父老们,老道已经将邪祟斩尽,大家都散去,短时间内,这城中不会再要妖邪作祟。” 老道士的话,似乎很有威望,周围的人听了他说,已经将妖邪斩尽,看着赵晨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不在是吃人的眼神。 望着四散而去的人群,还有那擂台上整理包裹的老道士,赵晨顿了顿,脑海中回荡着老道士的话:“别僭越,别自负,别膨胀,彪?” “虎字家三,就成了彪……僭越,自负,膨胀?” 赵晨摇了摇脑袋,回想这几天在王家的所作所为,自己……似乎真的,很僭越,一个奴籍的赘婿,竟然完全不把老太公放在眼里。 吹胡子瞪眼睛的还敢和老太公抬杠。 自负,赵晨确实对自己的医术很自负,对自己的第六感很自负,他甚至在不清楚情况的前提下,就敢说出让老太公将整个大宅的花草铲平的话…… 膨胀,王小姐的病情日有好转,赵晨在王家也确实,开始膨胀…… 用力晃动脑袋,赵晨迈步向前走着。 小舞忽然从一旁的街道中冲了过来道:“姑爷,姑爷,可算找到你了,可算找到你了,老太公到处找你,快回去。” “老太公?怎么了?是府里出什么事了吗?不对啊……算了,回去再说!” 赵晨第一想法是王家出了什么变故,可就算是在大的变故,那也不需要他一个赘婿去做什么决定。 就在赵晨跟着小舞向王家的方向跑去时,那山羊胡,方子脸的男子,望着赵晨的背影道;“这个人有点意思。” “大哥,我刚才让人去问了,那个老道士还真不是一般的道士。”站在后边的男子,低声说道。 “我没记错的话,那老道士应该是龙虎山天师府张天师,生于至正十五年,是四十二代天师张正常的长子。” “于洪武十年,嗣教,洪武十三年,敕受正一嗣教道合无为禅祖光范大真人,总领天下道教事,是朝廷敕封的道教领袖。” 话音落定,他更是心中疑窦丛生,看着兄长道:“只是他不在龙虎山修行,不在应天府修行,跑来西安府做什么……” “哦?我就说看的熟悉,不过他比我还小四岁,怎么会看上去那么苍老?你派人把他请府上去,我亲自问问他。” 王家。 赵晨并不知道,给自己算命的,那个张口闭口喊着自己是妖孽邪祟的老道士,名气这么大。 龙虎山正一派第四十三代天师,有朝廷敕封的那种,还被授予总领天下道事的大权,或许这个权力在百姓面前,没什么意义。 但在道士眼中,那是仅次于三清老祖了。 天下道事的领袖。 不过,就算赵晨知道了,也不能如何,后世有能力的道士,他不是没见过,每一个都是有钱的主,香车美人,应有尽有。 开着大劳去开道教会议的比比皆是。 刚刚进了院门,赵晨便看见老太公在院子中,来回踱步,许是有什么沉闷心事般。 “老太公……” 赵晨躬身道。 “出去一趟,怎的学乖了?不叫我老家伙了?” 老太公心中一惊,神情错愕,也不知是赵晨和他抬杠,让他习惯了,还是怎的,一见到赵晨这般懂礼,反倒不适应。 “那个,哈哈,玩笑,玩笑话,老太公这么急着找我回来,是小姐他恢复了吗?”赵晨看着屋子,那间屋子虽然每天都会打开所有的窗户房门。 但他住在王家十数日了,却只是进入一次,还是隔着帐幔去看王谊的病症。 “嗯,谊儿确实有所好转,已经能开口说话了,不过她知道自己那个花朵对自己身体不好,哭的很伤心……” “我这心一揪一揪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谊儿根治这个什么过敏症状?” 一听到王谊能开口说话了,那就代表赵晨的方式方法是可以用的,也是有意义的,只是赵晨还没来得及开心。 便听到老太公问询有没有根治的办法。 吓得赵晨直呼好家伙。 “老太公,不是我不救,也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实在是这个病症,只能避免,规避,断无根治的可能……” 赵晨脑袋摇的同拨浪鼓般,后世都束手无策,难以处理的过敏,在这中世纪,想要痊愈,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 没有比他更清楚,治疗过敏多么麻烦,多么难做了。 “那,可是,可是谊儿,谊儿她,她就是喜欢花朵……难道真的要她一辈子……” 人总是不知足的。 重病之时的王老太公,可从未想过,治好了之后,王谊不能看花朵要怎么办,如今王谊的病症好了大半。 过敏的症状也消退,手臂上的脓包也跟着好转,排出体外,如今竟是想着痊愈。 “真的花看不了,可以看假的啊,如果老太公想让小姐能看花也没那么难,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罢了。” 赵晨笃信不疑道。 他真的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能治好过敏,能根治过敏,不存在的,绝对不存在。 至于真花不能看,不能接触,但假的没问题啊…… 更重要的是,假花,什么样子的都可以,反季节花朵也一样很美。 虽然它没有生命。 “什么代价?只要能让谊儿能去洛阳赏花,老朽什么都答应。” 代价?他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只要能让孙女开心,付出一切也算不得什么,他只是不希望孙女喜欢的东西,还要避开。 那将多么痛苦! “代价很简单,就是,就是小姐的命,上次过敏那么严重,如果在有一次,还是先前说的话,神仙也难救!” 第十章 贪欲不足! “哎,老朽早就应该想到了,这怪病,能把人救回来,已经是实属不易,却还要妄想,可笑,可笑啊~” 老太公坐在石阶上,神色沉重道。 活了这么多年,竟还不懂得,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看着老太公呜呼哀哉的模样,赵晨微微叹息,他是真的不会安慰人,没学过,也没人想过要教他如何安慰人。 站在一旁,抬头去看天空,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只是默默的陪着老太公哀伤。 “太公,太公……” 王六神色慌张的从外边跑了进来,手里提着一根长棍,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小六子,怎么了?咋的把家伙式都带出来了?” 老太公心头一震,王六在府中不算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长工罢了,而这看家护院的家伙式,没有特殊情况,是绝对不可能随意取出来的。 更何况,如今的天下,也算太平,鲜有祸事,而这西安府更是重镇,寻常山匪,马匪,那是万万不敢在这城中放肆的。 “太公,祸事了,府门外被,被,被包围了……” 王六神色紧张,说话变得磕磕巴巴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似乎见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 “被包围了?是谁家的人?你们有没有把人挡在外边?快喊王三,去把族人们都喊来。” 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被包围?这种事情见得反而更多,只是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来他们王家捣乱了。 “把火绳枪都准备好了,他们要是敢……” 老太公的话刚说了一半,王六道:“太公,太公,来的人,他,他们说,说是,秦王府的府兵,大炮都推来了……” 王六说话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大炮啊,那是真正的城防炮,可不是他们王家的土火炮能比拟的。 要是真的把外边的人惹火了,几声炮响,整个王家都要被夷为平地。 老太公瞳孔收缩,张着嘴巴,还想要安排王六去取火器,王家的产业,可不是靠着律法来守护的。 作为西安府的大家,那个家族,族人没有个千八百的精壮。 只是一听到外边包围大宅的人是秦王府护卫,老太公双唇动了动,轻声呢喃,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 赵晨眉头紧蹙,暗暗思忖道:“秦王府护卫,王家和秦王府有仇?不对啊,如果王家和秦王府有仇的话,商人能和王爷对抗吗?怕是早被灭了……” 老太公脚步沉重,踉踉跄跄的险些跌倒,好在这时一旁的赵晨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胳膊道;“太公,既然人都来了,出去见见,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闷声叹息,长吁短叹的看着青天,眼角中含着泪光。 “走,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在哪一瞬间,老太公仿佛苍老了十多岁,脚步沉重,每每跨出一步,似乎都要用尽全身的力量般。 王家大宅门前。 老太公在赵晨的搀扶下,迈过门槛,脸上带着笑容,双手向前拱了拱道:“几位军爷,军爷,您们来小老儿家,这么大的阵势,这是要……” “你就是王胜强?” 当前的一名校尉,面色平静,上下打量着老太公,满眼中只写了三个字,瞧不起! “正是小老儿,正是小老儿,军爷您们这是?可是我家的生意,挡了王爷的路……若是这样的话,军爷只管提点一声,小老儿马上去办……” 手脚迅速的从衣袖中取出一锭银子,这银子足足四十多两,塞在校尉的手中道;“军爷辛苦了,这点薄礼,军爷回去带着兄弟们吃口酒……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拿着银两在手里掂量掂量,那校尉一脸笑意,四十两银子,普通大头兵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只是他刚刚将银锭收了起来,面色一变,笑容瞬间消失,板着脸道:“老太公也不必在意,本将听闻贵府小姐生了怪病。” “老太公为小姐娶了个赘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件事?” 那校尉的话音刚落,老太公还没来得及答话,王六在一旁喊道:“军爷,军爷,赘婿,奴籍,就是他,就是他!” 一边说话,手脚并用的指着赵晨,生怕那校尉看不见赵晨。 “没错,只是,小老儿这点小事,怎能入得了王爷的耳中……实乃罪过,罪过。” 老太公回头对着王六翻了翻白眼,一个奴籍赘婿,会被人盯上?而这些带甲之士,长枪,火铳,大炮,一应俱全。 傻子都看出来,准没好事。 “你叫赵晨?” 那校尉越过老太公,眺望一眼,厉声质问道。 顿了顿,赵晨一脸茫然的看着校尉道:“军爷说的是,草,草……奴籍赵晨……” 赵晨本想学着影视剧中回答草民,可话到嘴边,顿感不适,草民?那也是民籍,这可不敢胡乱报籍贯。 “嗯,奴籍,赵晨,王家的赘婿,和鸡拜堂的那个就是你?” 校尉似乎还有些不放心,继续追问道。 只见他一板一眼,不敢有误的样子,倒也不似嘲笑,戏弄赵晨。 “正是,正是……不知军爷,何以记得贱名。” 低着头,赵晨怂了,真的怂了,他敢跟老太公抬杠,那是因为确信老太公这个人,不会杀人,也不会轻易把他卖了。 而眼前这个校尉,赵晨从他的眼睛中,能够看到尸山血海的场景,这个人肯定是上过战场,经历过尸山血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而人家又是王府的正规军,编制在朝廷体系中,三百多人的队伍,赵晨一个奴籍,去跟人炸毛,抬杠,那就真的不是虎,是彪了。 “这个东西你收着,明日清晨,会有人来接你,拿着它跟马车走。” “另外,秦王口谕:今日起,至赵晨返回时,王家由我部护卫,不得王令,任何人不许离开大宅一步。” “论有抗者,格杀勿论!” 校尉取出一枚玉佩,递给了赵晨,对着老太公喊了一嗓子,直惊得老太公魂飞九天。 这哪是护卫啊,明摆着控制,就地严格管控,生杀予夺,皆在他意。? 第十一章 灾星? 秦王府的卫兵驻扎在外边,整个王家大宅,上下百十口人,人心惶惶。 秦王在这个地方,做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整个西安府城内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有人都知道秦王这个人,性情残暴,极善施虐,对人凶残,动辄打杀。 整个西安府的百姓,亦是被秦王蹂躏日久,不敢怒,更不敢言。 而秦王府的卫兵,在这个时代,他们带来的装备,已经堪称豪华,全副武装。 耸立在王家大宅门的外边。 此时的王家大院,角落里蜷缩着四五个女婢。 “外边这是怎么了?老太公不会招惹到秦王府的人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恐怕,我们会不会死啊……” “不要,我还没活过,不想死,那秦王骄奢淫欲,手段凶残,听说进了秦王府的人,就没几个活着出来的。” “呜呜呜~” 王家大院内,一片哀嚎之声,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王家在西安府,乃至整个关中大地,川蜀地区的商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可商人毕竟低人一等,便是县官,那也不是一个商贾之流可以对抗的,更何况是朝廷亲王。 皇帝嫡子。 “都是他这个灾星,老太公,肯定是他得罪了秦王府的人,惹恼了秦王殿下,这才派兵来拿他,我们现在把他打死了,送给秦王殿下,或许还能保全……” 王六在老太公的身旁,添油加醋的说道。 “他真的是灾星,入赘我们家才多久时间,第一次上街,就招惹了秦王府的人,这样的人,留在府里……” 见老太公不为所动,王六继续说着。 藩王重镇,秦王府佣兵数万,更是诸王中实力最强的,整个关中地区的军事最高长官,商人家族碰上这样的势力,那是真的没有活路。 只是老太公心中沉闷,却又满腹疑虑的看着赵晨道:“你今天上街,都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招惹到秦王府的人?” 赵晨也是抓狂的很,他第一次逛大街,还没体验到慢节奏的幸福生活,就被一个老道士抓住,说他是什么妖孽邪祟。 慌张返回,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秦王府的护卫堵在了家门口。 这要不是那校尉还算留点余地,若是他直接动手抓人的话,赵晨怕是要被压上囚车了。 永远不要怀疑,强权的威力。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今天上街,和小舞分开之后,就去了长安街的北端,那边有个老道士在开坛做法,他还给我算了命数。” “然后小舞就找来了,我就回来了……” 赵晨摇了摇头,这事情的进展,快的让人应接不暇。 短短时间,发生的事情! 老太公听到赵晨的解释,叹息一声,按照赵晨的说辞,显然是不会招惹到什么人,更不可能招惹到秦王府的人。 况且,秦王府距离长安街很远,而秦王居于王宫之中,也是极少逛大街,怎么可能就那么瞧…… 心中虽是这般想着,但外边的王府卫兵,却不似作假,老太公双手抓着头发,王六道:“太公……” “太公,太公,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忽然间,小舞从后边的院子中跑了过来,神情激动的开口喊道。 老太公猛地起身,左边是孙女恢复的喜悦,右边是秦王府的步步紧逼,而他们还不知道秦王府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若真的只是为了抓走赵晨,那当然简单的很,可他们会不会是借故,借着由头,冲着他们王家的产业而来? 一时间,悲喜交集,老太公又一屁股坐了回去,闷声道:“小姐有说些什么吗?” “小姐只是问了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奴婢告诉小姐,太公为了给小姐治病,招了个赘婿,入赘家中给小姐冲喜。” “这才让小姐恢复过来……” 小舞低头道。 眉头紧蹙,老太公神色凝重道:“她在没说,关于花的事情?” “没说……太公,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看大家的兴致,都很低迷沮丧?”小舞从后边的院子出来。 一路上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低着头,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担忧,毕竟,哪怕是为奴为婢,活着也是一种奢望。 在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大的生活压力,委身为奴,吃喝不愁,也没有恐怖的竞争压力,车马很慢,流动性小,多少人一辈子都是熟人社会。 半生都难以走出村庄。 活着,自然是幸福的。 “唉,行了,你先回去照顾着,让谊儿好好将养身子。要时刻保持屋子的通风!去,去~” 老太公挥了挥手,神色惆怅道。 小舞还在犹豫,看了眼王六,那王六此时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哪里有心思去管小舞,莫说是小舞了。 若不是他的契约还在老太公手里,怕是这个时候,都要准备跑路了。 士为知己者死,多么高尚的情操。 但小人物,只想活着,对于许多人而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赵晨手中捏着那校尉给自己的玉佩,神色凝重,温润,细腻,轻轻向上一推,拇指贴着光滑纹路向前走着。 “凑,这么好的玉?” 赵晨心头一紧,他前世见过的文玩很多,玉石也见过不少,上手的玉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自以为自己已经摸到了世界上能摸到的最好的东西。 可这一刻,摸着手中只有两寸长,一寸宽的小玉佩,那温润细腻的感觉,纹路的菱角,拿在手中看了看。 前世坐拥几十亿现金流,真正的现金资本大佬,身价高达近千亿,他也从没有见到过质地如此好的玉佩。 老太公看着赵晨的惊讶表情,心中狐疑,但当他看见那块玉佩时,心头狐疑道:“这个东西,就是刚才那个校尉给你的?” “老太公,这上边雕的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看不懂?” 赵晨看着玉佩上的纹路,心头迟疑道,他见的玉佩,多半都是后世加工的,珍品极少,而后世加工又多以龙为主,为尊。 可这玉佩上的纹路,雕工骇人,却不是龙,也不是凤,更不是老虎啥的…… 老太公接过玉佩,定睛一望。 双手一抖,险些将玉佩摔落…… 第十二章 妖孽的能耐? 天色刚蒙蒙亮。 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太阳还在攀升,房屋,树木拖着长长的影子。 王家大院中,死一样的寂静。 阴凉的角落处,聚集着数十人,一整夜,竟无一人睡的下。 熬了一个深夜,老太公神色沧桑,目光涣散的看着赵晨道:“此一去,福祸难料,只是家中百十口人,还要苟活。” “老朽……” 瘪了瘪嘴,赵晨虽然总喜欢和他抬杠,但自从赵晨提出办法,并且顺利让王谊的病症有所好转,及至今日,已有恢复。 这人活得越久,对于情字看得反而越重。 虽说赵晨是被买来的,强压着拜堂的。 却也真的给王家冲了喜。 “太公留步。” 赵晨站在院门口,朝着老太公颔首作揖,他是理科生,对于历史了解的并不算多。 可单单昨日一夜间,秦王在西安府做的那些令人发指的事情,听得赵晨头皮发麻。 他并非没有想过跑路,只是奈何,这秦王府的护卫,将整个宅院围的水泄不通,别说人了,就是苍蝇,想要飞出去,都要丢掉半条命。 老太公拄着拐棍,叹息一声,目送着赵晨被校尉带走。 待到人马远去时,他这才缓过神来,微微摇头道:“这下好了,这婚事,也算退去了。小舞,你去告诉小姐一声!” 没有丝毫的担忧,老太公转身进了院子,挥了挥手道:“小六子,把门关上。” “老太公,还得是您,要不然这赵晨万一跑了,秦王殿下见不到人,我们家可就真的要族灭了……” 王六一脸笑意,赵晨落到秦王手里,那断然是有死无生,哪怕还能苟活,怕也是要在秦王府做个卑贱的下人,说不得还要被净身也是大有可能。 老太公嘴角微微扬起道:“一举两得,待过几日,谊儿病情恢复如初,在西安府召婿,一定要给谊儿选一个如意郎君!” 只是在赵晨离开的那一瞬间,老太公仿佛变了个人般。 说来也对,一个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先后经历元朝,混战,再到统一,还能建立维持庞大的家族产业。 他的心如果是白的,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下了。 一听到老太公还要给王谊寻找如意郎君,王六心头一震,本以为赵晨被送上了断头台,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突闻噩耗,神情呆愣的站在原地。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关门?” 西安府向北,赶了一路,那校尉带着赵晨,来到渭水河畔。 这是赵晨第一次坐马车,也是赵晨第一次离开西安府城,来到城外,看着城外的荒凉,光秃秃的山头,不见一点绿意。 一片萧条,道路的两旁还有拄着拐棍,艰难向前,拖家带口,扛着背着大包小包的行人。 渭水河畔,立着一处凉亭,那凉亭建在山坡上,向下望去,东西三十里渭水东去,好不壮观。 亭子中,坐着两名中年男子,那方字脸的男子,望着远处的西安府城,另一名男子则是注视着渭水东去。 “大哥,要不是你,我在西安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这渭水,可不比长江啊。” “也是赶路的时候,巧合遇到的。人来了!”那方字脸的男子望着远处,赵晨在校尉的带领下,缓步上前。 站在凉亭旁,校尉双手向前拱了拱,刚要跪拜,只见那方字脸的男子挥了挥手道;“先回去。” “你们?” 赵晨愣了愣,正是他昨日在长安街上,遇到的兄弟二人。 可他和这二人,只有一点点的肢体挤压接触,连交谈都没有,更没有什么招惹的事情发生,怎的也不应该是…… “你叫赵晨?” 方字脸的男子率先开口询问道。 抬头望了望,赵晨点了点头道:“是我,你们是秦王府的人?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在上山时,赵晨看见了数万大军的列阵,脚下这座山,已经被团团包围,而赵晨虽然站在亭子旁,但亭子周围,却也同时站着数百名带甲之士。 腰间佩刀,身后更是背着箭袋,肩上挎着长弓。 似乎,只要赵晨有一丁点超出界限的举动,都会被瞬间捏死,然后扔进渭河中。 “我们之间,确实有一点误会,希望你能说清楚一点。”方字脸的男子面色平静,不见丝毫喜怒哀乐,仿佛是在说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情。 而另一边坐着的中年男子,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赵晨一眼,甚至头都没有转过来,只是静静的望着渭水河。 “那个……什么误会?能说的明白点吗?” 赵晨顿了顿,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有交集,还产生什么误会。 “你可记得,昨日给你算命的道士?” “那个疯道士?疯言疯语的,愚弄百姓,他说的话,怎么能作数……” “不然,不然,我对他的话,相信的很,而且当日在场那么多人,你就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你?” 方字脸的男子面容凝重的盯着赵晨道:“我派人去把他叫来,你猜那老道士怎么描述你的命数的?” “还能怎么说,左右不过是疯言疯语……” 赵晨心中砰砰乱跳,那疯道士要是真的和这人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万一,万一要是胡言乱语些,他赵晨是什么真龙天子,是要造反的,是要当皇帝的。 那后果…… “他说你是妖孽,有经天纬地之才,但若所遇非人,必将引火烧身,所以我很好奇,你只是一个奴籍,没看过书,没进过私塾。” “你是怎么知道,王家小姐……就是你夫人是什么病症,还能提出方法,帮助她治病?” 目光一凝,赵晨心中暗暗思忖道;“这你娘的情报网,堪比大数据监听了……” “你也不用担心,我在西安府还要逗留许久,昨日让人送你的东西,你只管收好,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也可以用它来找我。” “今日喊你来,只是想见一见你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现在看你,也就只是一般般,来人,送他回去!” 只见他招呼一声,刚刚送赵晨上山的校尉连忙小跑上来,不等赵晨说话,拉着赵晨离开。 “大哥,一个奴籍的卑贱之人,这般劳师动众,是不是有些太高看他了!” “玉不琢,不成器,昨晚那边送来的档案卷宗,他在入赘王家之前,卑微,懦弱,胆小,但自从入赘王家之后。” “和王家那老家伙,总是冲撞不断,那老家伙年轻的时候,可没少害人,你初入西安的时候,不也是杀了他儿子,籍没了大量家财?” “回去继续下手,为兄时间不多了,朝廷那边催着回去,先让为兄看看,这个天师口中的妖孽,到底有几分能耐。”? 第十三章 归家! 折腾了一整日,赵晨在被送回王家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迷惑的。 前往城外的渭水河畔,在高山上见到了两个人,可那两个人,什么身份,什么来历,他们是谁? 秦王? 可赵晨听人说的秦王作风问题,而那个方字脸的人,明显不像秦王做派,可如果不是秦王,又是什么人,有能力调动秦王府的王府护卫,替他办事? 只是越想,赵晨的脑袋越是浆糊。 琢磨不透,索性便不再思量。 等到他返回,站在王家大院门口的时候,全副武装的王府护卫,早已经消失不见。 捏了捏手中的玉佩,赵晨心中暗暗思虑道:“那个方脸的人说,有这个东西就可以去找他……算了,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收起玉佩,赵晨上前站在木门前。 王家只是商贾,按照规制,大门不能上漆,而没有漆面保护的木门,风吹雨打,腐朽败坏。 抬手用力敲了敲,一根木刺戳破了手背的皮肤。 “谁啊?” 院子中的值守家丁,听到有人大半夜的叫门,像极了后世的保安做派,一脸不耐烦的站起身。 睡眼朦胧的推开大门,只露出了一个缝隙,探头出来左右望了望,开口喊道:“谁啊!” “陈琦,怎么跟姑爷说话的!” 赵晨伸手在陈琦的脑袋的敲了一下。 赫然间,陈琦猛地瞪大眼睛,身形一阵,打开院门,惊愕的目光盯着赵晨道:“你是姑爷?活着的?” “你小子,姑爷入府这么长时间,可没怠慢你,好吃的没少分你,你竟然盼着我死?” 赵晨心中一个咯噔,但此时的他,并未多想。 王家上下所有人,都是一根筋的认为,赵晨此去,必定有去无回,毕竟秦王在西安府的作风问题,朝廷上的皇帝,几次三番的降旨训斥。 赵晨虽然不懂历史,却也听说过某些典故事迹。 譬如西安府的秦王死的时候,那皇宫中的皇帝听到秦王死讯,没有丝毫痛苦不说,反而拍手叫好,长啸一声,老天替他做了决定,解救了西安府的百姓。 能让皇帝老子气到这个份上,这秦王可谓是古往今来,头一份了! “不是,不是,姑爷,您今天不是去秦王府吗?怎么……” 陈琦吞了吞口水,他的身份与赵晨相差无几,皆是奴籍出身,只是不同的是,他是被牙行卖给王家的。 在王家看门,一看就是十数年。 因其陈姓,在这个以王姓为主的大家族中,地位,人缘,可想而知。 这也是他能和赵晨走的近的直接原因。 “没去秦王府,去了城外的一座山上,对了,老太公睡了吗?”赵晨迈步进了院子,自己这一番遭遇,提心吊胆,虽算不上惊心动魄,却也是真的让赵晨见识了,什么叫权力。 权力就是,你一句话,可以决定无数人的生死,一句话可以决定一个地区的百姓生活状态。 一句话,可以让无数的人,前仆后继,为你卖命。 一句话,可以左右这个民族的命运。 那山下战旗飘扬,数万大军列阵的场景,战场上都难得一见,寻常百姓在这相对和平,极少发生动乱的时代,更是难以目睹。 赵晨前世虽然操控着大量的资金,毅然一个商业巨鳄,但钱再多,该摸不到的东西,永远也不可能摸到。 “老太公,老太公睡下了……不过姑爷,您这回来的……好像……”说着,陈琦拉着赵晨走出了大宅门外。 二人站在门外,陈琦低声道:“姑爷,有句话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和你说了,原本以为,你今天去了秦王府,再无相见的可能。” “可是在见到你,我是真的忍不住……” 陈琦一脸沉重道。 “忍不住?什么事情?进去说,在外边成什么样子。”赵晨摇了摇头,正要进院子时,忽然,陈琦拦住了他。 “姑爷,老太公他,他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陈琦咬了咬牙,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不是我想的样子?你以为我把他当好人?在这个世道下,能活下来的,锦衣玉食的,没有一个人不是踩着累累白骨爬上去的。” “好了,姑爷我还要回去睡觉,有些事情,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和别人说。”赵晨嗤笑一声。 拍了拍陈琦的肩膀,他又不是傻子,王家这么大的家业,如果都是靠着一点一滴拼出来的,怎么可能短短几十年,就独霸整个西安府的布行,占据大半川蜀布行。 赵晨得到的消息不多,但综合起来看,这个老太公以前做事情,确实是个狠人,手段毒辣。 在前朝时,王家是西安府咸阳县的包税地主,一直到天下大乱之后,关中地区作为战事前沿,曾被刘福通多次率兵讨伐。 又被关中地区的地主刘思齐,联合前朝部队,将刘福通给赶走,西安府几次易主,一直到洪武初年,徐达,常遇春,邓愈,先后攻克山东,河南,河北,山西,进而最后才收拾关中地区的刘思齐。 这也给了关中地区许多地主,改头换面的机会,上岸洗白的时间。 人人都知道,皇宫里的哪位,最为憎恨大地主,因为他就是被大地主欺辱的那个牛娃,王老太公也是从明军北伐开始,该换头角,从地主,变成了商贾。 那个时候,户籍制度已经溃乱,前朝已经有了败亡之象,更换户籍自然简单的多。 一个靠包税起家的大家族,能有好人,那才叫奇怪! 不过,赵晨也曾听说,王家以前的生意,包括了织布作坊,染布作坊,布行商铺,典当行,钱庄…… 涉猎之广,称呼王家是整个九州的巨无霸商业世家都不为过。 只不过自从那位秦王来到关中后,王家的生意岂止用一落千丈来形容,短短十一二年,王家的产业,缩水了八层! 很明显,那秦王是盯上王家了。 “不是,姑爷,你小心些,老太公他,他好像要给小姐,另选一个……”陈琦低声说着。 忽然间,王家大院里,火光冲天,浓烟升腾…… 第十四章 火灾! 火焰一起,炙热的气息,烘烤院落,木质建筑的房屋,最是惧火。 等到王家众人从火光中惊醒,惊慌失措的端着木盆,取出压力水枪,着手救火时。 那窜天火苗,似要吞下一切,联排建筑,火势蔓延,人力所难遏制,所过之处,纷纷燃起熊熊烈火。 巨大的顶梁柱,经不住大火的灼烤,轰然倒塌。 房屋上的瓦片,悉数跌落。 乒乓声不绝于耳。 院子中,三口大水缸已经被压力水枪抽干,可这火势,仿佛要将一切都覆盖在它的统治下,丝毫不见缓解之象。 哭声,喊声,嘶吼声,整个现场,一时间杂乱无章,混沌不止,恐慌的人群,纷纷向外逃去。 有了第一个人的逃跑,自然就有第二个,恐慌的气氛一旦扩散,瞬间便会传染到每一个人身上。 紧张感瞬间放大数十倍,看着黑暗中的那道炙热的红色光芒,噼里啪啦的声响,宛如阎罗的勾魂信号。 “祖父,祖父!” 忽然间,远处冲来一道身影,推开了身边的小舞,撒腿向着火势最大,燃烧最凶的主屋里冲去。 站在门口,赵晨亲眼看着老太公坐在木椅上,双手摆放在扶手上,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的恐惧。 似乎这一切,并不是发生在他面前。 哗啦一声,房梁上的一段长木被烧断,直直摔在老太公的面前。 赫然惊醒,愣神的赵晨猛地回手抓了抓,扯住了王谊的手腕,向着后边拉扯。 脚下一顿,前冲的势头被打断,王谊久病在床,忽然听到前院起火,还是老太公的屋子,来到这里,没见到老太公在院子中。 却看见了他还置身火海,慌了神的王谊,一心只想着救人,可这漫天大火,想要冲进去救人,能不能救出来先不说,把自己搭进去的可能性,那是非常大的。 被赵晨拉开,王谊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房顶一直向下跌落瓦片,哗哗啦啦的声音,此起彼伏。 轰隆一声巨响。 整个正院的主屋,再也撑不住大火的侵蚀,轰然倒塌! 偌大的王家,一场大火,近千平米的院子,一夕之间,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残垣断壁。 院子中,更多的是在哭诉的人群,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仿佛在脸上抹了锅底灰。 赵晨没有说话,只是背靠着残破的大门,面色沉重,很奇怪,非常奇怪,王老太公这样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人。 他会自己放火,将自己半生的积累,付诸东流? 还在火海里等着大火吞噬自己? 这绝不可能,赵晨虽然不算精通心理学,但浅显的道理还是懂得,一个人便是真的下定决心想要自杀。 且不论他是什么原因想要自杀的,火烧,都是不可能的,自杀的方式有很多种,绝不会有人选择用最痛苦的。 当然,就算那老头子脑子不正常,可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火葬,那是对父母的大不敬。 不守孝道! 这样的人,是要被万民唾弃的。 自杀的人,又要有自杀动机,王老太公虽然在西安府被打压,但毕竟生活要比许多人好的多得多。 而王谊的病症,也在好转,甚至昨日赵晨第一次见到王谊时,她的手上只有一点微不可查的水痘。 过敏已经恢复大半。 昨晚归家的时候,陈琦还和自己说,老太公想要给王谊在选一门婚事…… “小姐,别哭了,哭坏了身体,太公他在天之灵……” 小舞在一旁劝阻着王谊道 “祖父~” 昨夜将老太公的尸首从火场中抬出来,王谊几次哭到昏厥,此时的她,眼泪早已哭干,头发凌乱,神色迟钝。 面对小舞的劝阻,好似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望向小舞,嘴巴努了努,没说出一个字来。 “让一让,让一让!” 这时,一群穿着官服,胸前绣着一个捕字的男子,列队走了进来,当先的一人,手中抓着长刀。 列在两旁的,足足有三十余人,每个人手中拿着长棍,在两旁列好时,外边走进来一名中年男子。 只见此人,一身绯红官袍,头戴乌纱,神情肃穆的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有六七名穿着青色衣衫打扮,年纪稍大一些的官府人员。 只见那人走到王老太公的尸身前,匍匐上去,双手抓着烧成焦炭的尸体,泪眼婆娑的哭喊道:“老兄啊,老兄,你怎么能,怎么能这般想不开呢。” “这大好的家业,老兄一去,可让后人,如何安顿,如何生存啊……” 也不见他和老太公的遗体,沟通情感,泪含眼眶,不见一滴跌落,哭喊两句后,瞬间起身。 正是应了那句,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时,手持长刀的捕头,手里拿着一张丝绢,递给了官员道:“老爷,擦一擦,别哭坏了身体……” “呜呜~” 王谊跪在老太公的遗体旁,抬头看了眼身着红袍的官员道:“林伯伯,您可一定要给祖父主持公道,这火事,它,它一定是有人操纵……一定……” 王谊哭的嗓子沙哑,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老兄的事情,本官是一定要做主的,侄女放心便是,这件事情的凶手,本官一定会将他缉拿归案,严格法办!” “绝不让任何人,在西安府,逍遥法外!” 林知府点了点头,西安府发生这么大的火事,又是大富之家,他出现在这里,亲自赶来,倒也说的过去。 只是看他的表情,赵晨总感觉很不自在,就算是装,也不应该这么多破绽才是…… “林知府,林知府,我知道是谁放火!” 忽然间,王六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神色激动的开口喊道。 林知府扭头一看,望了眼王六道:“你说你知道是谁放火?你是怎么知道?可有证据?又是谁人放火残害太公?” 王六连滚带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着爬到林知府的面前,双手按着已经烧成焦炭的地砖,恭敬道:“老爷,老爷,是,是,是他!昨夜小的亲眼所见!” 第十五章 凶手! 只见王六手指着赵晨的方向,语气笃定。 丝毫不容反驳。 “确有此事??” 林知府抬头望了一眼,面色平淡道。 “老爷,小的,小的哪里敢胡言乱语,小的真的是亲眼所见……” 王六继续说道。 只见这时,林知府目光一沉,望着赵晨道:“既然有人状告,小吴,将人带回衙门,本官亲自审问!” “喏!” 小吴,捕快头子,听到林知府的命令,招了招手,便见两名捕快,来到赵晨身旁双手抓住赵晨。 不等赵晨缓过神来,已经被戴上了脚镣,夹板。 “这?还?” 赵晨还要开口说什么,忽然间,一个又臭又难闻的破布,直接塞进了他的口中。 “呜呜呜~” 双手被木夹板扣死,脚上捆绑着沉重的脚镣,脚镣的两旁还连着大铁球,押着赵晨的两名捕快,推搡着将赵晨从王家大院中推了出去。 陈琦站在一旁,畏畏缩缩的向后靠了靠,看着赵晨被带走的方向,话已经来到嗓子边,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王谊还处于疑惑的状态,赵晨已经被推出了大门,林知府也不多言,转身带着一众捕快,离开了王家。 同时也带走了王老太公的尸体。 毕竟司法程序发展到今日,对于民间的杀人案件,早已经有了一套完整,完善的流程体系。 仵作验尸只是基本操作。 只是一瞬间,王家老太公被大火烧死,入赘的姑爷被官府拿走。 王谊坐在地砖上,晃了晃沉重的脑袋道:“他为什么要……” 王六道:“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赵晨昨天晚上,悄悄返回,想要去太公哪里偷走他的卖身契。” “不想被太公他老人家发现,我昨晚起夜时,听到了老太公和赵晨那下贱人的争执……” “等我赶到门外的时候,就看见他将太公的尸体,摆在椅子上,还好他没看见我,不然的话,怕是我……” 王六的话音刚落,吴捕快突然折返,站在门口对王六喊道;“谁叫王六?” “大人,大人,是我!” 王六连忙回答道。 “既然你状告是那个赵晨杀的老太公,那你也跟着去衙门走一趟!”吴捕快喊了一声,转身便走。 恍惚间,王谊身子一软,跌跌撞撞的坐在地砖上, 小舞见状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开口说道:“小姐,小姐……你这是……” “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谊靠在小舞的怀里,昨夜本就劳累,哭了大半夜,直到此时也没有进食,又听到是赵晨纵火,烧死了王老太公。 烧毁了王家。 小舞低着头,努了努嘴,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却又憋了回去,不敢言说。 陈琦站在一旁,看着四周的火灾现场,焦炭一般的木头,咬了咬牙道:“小姐,不是姑爷放的火。” “不是他放的火?那为什么小六子会指认是他。陈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王谊回头望着陈琦,目光沉重的询问道。 低着头,陈琦忍不住向后缩了缩,小心脏砰砰乱跳着,两旁的王三,王五,正一副凶狠的目光盯着陈琦。 似乎他只要多说一句话,后果,可想而知。 “姑爷,您自求多福,我……” 陈琦吞了吞口水,对王谊摇了摇头道:“小姐,我也不知道,只是,只是昨天晚上,姑爷回来的很晚……” 话刚说了一半,王五忽然走了过来,一手扯着陈琦的衣领道;“你一个看门的,不去收拾院子,在这里嚼舌根子,活腻歪了不是?” “这就去,这就去……” 陈琦连连点头哈腰,转身离开。 那有什么豪情壮志,又哪有什么两肋插刀,有的,只是小人物想要活下去的悲哀! 每个人活着都很难,都不容易。 王谊叹息一声,看着小舞道:“小舞,扶我先回院子。” 昨晚火势虽大,但都集中在前院,后边虽有波及,但毕竟有着足够的反应时间,火势并没有蔓延过去。 而王谊的小院子,更是如此,哪里有着三丈高的土转围墙,更是没有受到丝毫波及。 小舞搀扶着王谊,返回院落中,抬眼望了望,王谊沉声道:“小舞,这段时间,那个赵晨和祖父他老人家,是有什么过节争执吗?” 王谊昏迷许久,前日刚刚好转,昨夜便亲眼目睹了老太公死在火海之中,而赵晨虽然是她的入赘夫婿,但她和赵晨,没有半点的接触。 甚至连对话,都是昨晚才有的零星两句。 “姑爷,姑爷他人很好,太公也较为喜欢,对了,太公还把自己最喜欢吃的红烧狮子头,让给姑爷吃呢……” “至于说,姑爷和太公之间……姑爷出谋划策,帮助小姐治身子后,太公也曾说过,让姑爷离开,并且帮他完成一个心愿……” “只是,姑爷好像说什么,在这里,有吃有喝,风不吹雨不淋。” “对了,姑爷说,不能改变奴籍,就算离开了王家,他也逃不过被买来卖去的命运……” 小舞思前想后,赵晨对她也算极好,若硬要让她去编排赵晨和老太公有什么恩怨,还真的难说。 王谊扭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他进王家之后的事情,我想知道,成婚之前,他是怎么进来的?是买来的,还是?” 小舞低着头,怯怯道:“是,是太公让六哥打昏了他,把他给捆来的……” 王谊深吸一口冷气,她就知道,祖父那么抠抠搜搜的人,怎么可能会花钱去买奴隶。 小舞道:“最初姑爷并不是奴籍,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只是太公为了方便,给他做了卖身契和奴籍,刚抓来的时候,姑爷还一心要逃跑。” “逃跑?那后来怎么?” 王谊眨着大眼睛,望着小舞,疑窦丛生。 一个被绑来的人,从逃跑,到被打趴下,在到后来,反而不想走了,想要在王家混吃混喝。 这反差,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些? “还有一件事,小姐,我听六哥说,姑爷是从京城那边来的。”? 第十六章 严刑峻法! 西安府衙门。 “威威威武武武!” 两旁罗列的捕快,不停的抖动着手中的廷棍。 庄严,肃穆。 在林知府的身后,树立一块大匾,上书:公正严明。 从先秦确立郡县制,地方县官一把抓,到如今的大明朝廷,一千五百年的发展历程,地方权力逐渐分散。 林知府虽然坐在主位,但在他的左侧,坐着一名身着绯袍的老者,右侧坐着一名身着绿袍的年轻官吏。 司法权,急剧分散。 “堂下罪犯,见到本知府,还不跪下!” 这时,上方的林知府,手中拿着惊堂木,猛地下落。 轰隆一声巨响,外边围拢的人群指着赵晨,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 但好在他们进不来,又有捕快阻拦,维持秩序,骂声虽是不绝于耳,却还没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我特么做什么孽了,这群百姓这么不待见我?” 赵晨翻了翻白眼,他是真的搞不懂了,自己穿越过来,啥也没干,先和老母鸡拜堂,然后就被锁在王家大院。 就前日出去了一次,被那疯道士说了两句,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砰,砰!” 赵晨还在愣神,忽然间,两旁的捕快,分别手持一根粗壮的木棍,对着赵晨的关节处,砰砰落下。 咚! 噗通! 赵晨双膝弯曲,重心严重不稳,身体前倾,想要伸手去撑着地,潜意识的护住脑袋,可双手和脖子都诶夹板锁死。 整个人扑在地上。 “堂下跪的,你可认罪?” 林知府摸了摸胡须,打量着赵晨,冷声询问道。 “呜呜呜~” 赵晨想要说话,可嘴巴被塞得严严实实的,除了口水,什么也没有,只能发出呜呜声。 两旁的官员看了眼林知府,左侧的老者询问道;“这样审案,怕是违背圣意,和大明律也有极大的不符,若是被西安府的探子,传到圣上耳中。” “怕是我们西安府的官场,又要被清洗一批!” 那老者心中满是敬畏,看他的年纪,应当有五十高龄,虽然坐在下首,但他一开口,上边的林知府嘴角微微上扬,奉承道:“秦老说的对,来人啊,把罪犯的塞口布取下来!” “准许他回答本官的话!” 林知府招呼一声,一旁的捕快上前,抓着那塞口布,直接取了出来。 “咳咳咳!” 赵晨剧烈的咳嗽两声,过了半晌,这才缓过气来,看着上方的林知府道:“认罪?认什么罪?我昨晚返回家中的时候,还没进宅院,就已经失火了!” “这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认罪? 别说不是自己做的,就算是自己做的,那也不能认啊,一旦认了,那铁定是离砍头不远了。 赵晨可不想死,谁知道这次死亡之后,会不会在有机会重活一世。 更何况,他还有很多不理解,没弄清楚的事情,老太公的儿子是怎么死的?老太公又都做了些什么,自己的卖身契在哪里? 他在王家找到了所有人的卖身契,唯独唯独,没有他的! “好啊,和你没关系,那你给本官说清楚,你身为赘婿,不在家中伺候王家小姐,独自一人离开王家,你为什么离开?” “可有人证?” 林知府继续追问道。 坐在林知府后边的师爷,正奋笔疾书的纪录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赵晨道:“有!知府大人,我有人证!有人能证明我昨天什么时候回到的王家。”心中一急,赵晨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开口喊道。 关节处的痛疼,已经是难以忍受,只是两下子,就感觉身子要散架了,这要是在打几次,那还不被打死了? “人证?何人可以为你作证?” 林知府摸了摸胡须,面色凝重道,赵晨神色一惊,迟疑片刻,嘴巴动了动。 “我靠,我他妈的,没问他叫什么名字……” 吞了吞口水,赵晨本想说自己昨日去了渭水,可实际上他距离渭水河还有很远的距离,而转过来,他连自己去的那座山头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 最后,那个问自己话,又把自己送回来的方字脸的人是谁,更是不清楚,赵晨只知道,那个人应该是非常有权势的。 毕竟能调动数万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能对军中把总,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要说那人是秦王?赵晨也不敢乱说,一旦他不是秦王,那自己强行和宗室攀关系,很容易被定个攀龙附凤的罪名。 “罪人,本官没时间和你浪费,如果没有人证的话,你又不能自证清白,那本官可就不客气了!” “来人,准备夹棍!本官就不信他不招!” 林知府招了招手,两旁的捕快似乎早有准备。 四根粗壮的树枝,也不知是经过什么工序处理,用麻绳穿过,两根棍子夹注脚踝向上不足三寸的位置。 “有,有,有人证!” 就在那捕快要拉扯麻绳的时候,赵晨忽然开口喊道。 “谁?” 林知府手中的惊堂木猛地落下,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衙门都跟着抖了抖。 “陈……陈琦。王家值夜守门的家丁……” 话音刚落,赵晨这才松了口气,他虽然没经历过夹棍的威力,但看着贴在脚踝上的四根棍子,这要是被拉一下,只怕要疼死了。 “陈琦?” 林知府看了一眼,狐疑道;“他如何能给你作证?” “我昨夜归家的时候,就是陈琦在门口见到了我,小民在门外还和他交谈过,之后府中火起,这才……” 赵晨一五一十的说着,只是这个时候,林知府似乎并不想听赵晨的话,挥了挥手道;“这样说,你和那陈琦,关系要好了?” 目光一沉,赵晨惊讶的目光看着林知府,他也不是没见过当官的,前世那些一省的父母官,他见得也不少,对于官话,那是非常了解的。 林知府能问出这句话来,显然,他是不想让人给赵晨作证的。 愣了半晌,大脑急速运转,赵晨还在思量着应对的办法时,林知府手举惊堂木,轰然落下,冷声呵斥道:“既然他不说,那就用刑,本官就不信,他会不承认自己纵火的罪行!” “啊~” 四名捕快拉着麻绳,痛感冲上天灵,只是瞬间,赵晨的额头上已是布满了汗水。 就在衙门内传出赵晨的喊声时,后边走来一人,贴着林知府的耳朵道;“大人,后边有人要见您……”? 第十七章 获释,一丁? 衙门后院。 林知府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只见院子中,一名中年男子正坐着饮茶,在他身旁站着十数名带刀护卫,身着甲胄,一个个威风凛凛,目光凶狠。 林知府刚刚赶到后院,见到那人时,连忙躬身作揖,颔首道;“下官拜见上使……” “你在前边审案?” 坐着的中年男子,手中端着茶盏,抿了一口,面色平静道。 “回上使的话,昨夜城西王家失火,王家的老太公死在火海,有人指控是王家赘婿故意纵火。” “所以下官才将人提回来,严加审问,还给西安父老一个青天白日!” 林知府含笑说道。 “本官倒是见识了林大人断案的手段,一言不合,先上夹棍,见官不跪,就用廷棍,林大人的官威,可是比圣上都要大呢!” 男子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虽不知他来自何处,但那一身宽大的红袍,胸前绣着的锦鸡,无不说明,此人的官位之高。 而站在一旁,刚刚还在衙门里耀武扬威,颐指气使的林知府,也不过是胸前云燕。 “下官惶恐……” 林知府哪里能顶得住这么大的帽子,双膝一软,直接跪在那中年男子面前。 “林大人如果只能如此断案,靠着屈打成招,来年的政绩,怕是本官也没法给你继续报了,总不能告诉圣上,西安府的断案体系,是靠着屈打成招而来的!” “最近西安府有大动作,来的人很多,本官希望你能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定位,别玩火。” “至于外边的赵晨,这次纵火案,与他确无瓜葛,本官可以替他作证。” “如何做,你知道?” 说着,那人缓缓起身,迈步向前,当他走到林知府的面前时,忽然驻足,开口道:“这一次大火,王家也算损失惨重,至于外边的那个人,上边有几十双眼睛在盯着他!” 林知府脑袋嗡嗡作响,愕然的望着远去的背影,顿了顿,这时跟着他的师爷,将其扶了起来道:“老爷,那王家真的有人护着?” “不知道,但这一次,怕是没机会了,去前边跟秦老说一声,不要声张,把人放了!” 林知府坐在椅子上,事情变得似乎有些快,快到让他猝不及防。 怎么会,一个奴籍的赘婿,会有人盯上他? 那个人是谁?连陕西布政使都给叫出来了,给一个奴籍赘婿作证? “老爷,这次要是不能拿下王家,那以后……”师爷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好的机会。 王胜强死在火海,王家无丁,唯独一个赘婿,还被人控告是纵火案的凶手,只要把赵晨弄死在衙门。 或者是折磨的赵晨认罪,那王家的产业,自然是要一点一点,全部进到他的口袋中。 “钱重要,命也重要,快去!” 林知府摸了摸心口,神色沉重道。 西安府衙门外。 赵晨穿着一身囚服,被人从衙门中丢了出来。 真的就是,人家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人家说你没罪,你就是没罪,官字下边两个口,诚不欺人。 “赵晨?”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只见一个穿着长衫,方字脸的男子,站在赵晨的前边喊道。 愣了愣,赵晨看清楚眼前的人,开口道:“是你啊,该不会是你,让他们放了我……” “哈哈,我那有那个能力,地方的政事,我也不能插手的,至于他们放了你,或许是因为他们查到了,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呢!” 男子上前扶着赵晨。 就在这时,站在人群中的王六,被吴捕快带人抓进了衙门中。 “真是,又抓人。这世道!”赵晨苦笑一声,虽然他和王六关系不怎么样,但一想到自己刚刚在衙门里的遭遇。 这人一旦进了衙门,那真的就是,生死不由己,富贵全在官老爷的嘴巴中。 “可能是他们找到了凶手也不一定呢,别说那么多了,你这腿脚不好,我那有马车,送你回家。” 男子似乎很闲,扶着赵晨,踉踉跄跄的来到一辆马车前,只见马车由三匹骏马拉着,四名车夫站在马车旁,豪华程度,不可言语。 赵晨在西安府半个多月,都没见到过这种配置。 “这个东西,我坐不习惯,还是别坐了。伤的重点,自己走回去也可以,不算远。”赵晨摇了摇头,摆着手拒绝道。 话音未落,小舞忽然冲了过来,对赵晨道;“姑爷,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什么情况?你怎么也跟来了?” 赵晨一时缓不过神,这事情的发展,让他快速运转的大脑,已经应接不暇,昨天晚上的大火,还没着落,自己被抓到了衙门,一番严审之后,堂而皇之,毫无征兆的被无罪释放了。 也不用他自证清白了,不用他找人证了。 刚出衙门,王六就被抓走了,这还没走几步,小舞又追了过来,并且小舞还对赵晨身边的男子行礼道:“多谢公子帮助,抓住了真凶。”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既然你来了,你家姑爷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后会有期。” 男子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上了马车。 “公子,我们去哪里?” 车夫询问道。 “先回馆驿。” 男子话音刚落,赵晨望着刚要行驶出去的马车,开口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一丁就好了。下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馆驿找我!” 马车缓缓向前,赵晨的脑子中疯狂回忆着,历史上那个有能力的,叫一丁? 小舞道;“姑爷,我跟你说奥,你呗抓了之后,家里都乱了,还好那个一丁公子让人来调查,结果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太公在大火之前,就被人用绳子暗害了,大火也是凶手之后为了掩人耳目的方法,你猜猜做这些的人是谁?” “不会是王六!” “姑爷,你回去可千万别和小姐说这件事,小姐知道是王六做的这件事,哭的更伤心了。” “那你不伤心?你小六哥被官府拿了,一旦判了,难免要问斩的!” 第十八章 树倒猢狲散 王家大院。 赵晨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后院王谊的独院中,前边已经烧的不成样子,只是赵晨回到这里,家中的人少了许多。 零零散散的,反倒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王二,王五等人,不知去向,丫鬟也是七七八八的消失不见。 偌大的王家,一夕之间,竟有了日薄西山之样。 赵晨也从小舞的口中得知,他被抓走之后,那个自称一丁的人便带着三十多人来到了王家。 将王家的所有人,分开关押,逐一审讯,然后对口供,而审问的根源,竟然是仵作的验尸报告。 也就是说,赵晨在衙门受审,受刑的时候,官府已经得到了老太公的验尸报告,而验尸报告也明确说了,老太公是死于脖子被人勒断。 在审问过后,王二和王五招了供词。 是赵晨前往一丁的邀请哪天,老太公想要给王谊在选一门夫婿时,引起了王六的不满,看着王谊一天天恢复如初。 而赵晨去了秦王府,十死无生,王六起了歪心思。 在王六看来,索性死无对证,而不管赵晨是否死在了秦王府,官府都不敢去秦王府拿人质问,而秦王府也不会管地方的事情。 这就是个坑, 把王老太公弄死,栽赃嫁祸到赵晨身上。 然后再用他自己在家丁中的威望,强娶王谊,自然而然就可以顺利继承王家的产业,从此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赵晨叹息一声,无奈道:“这事情闹的……” 还在抓心挠肝的赵晨,抬头一看,便见王谊坐在亭子里,两名丫鬟正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中满满当当的书籍。 而这些书籍上,都写着一个名字。 账本! “查账呢?” 赵晨凑了上去,王谊抬头看了眼,微微点头道:“你回来了就好,官府没有为难你。” “那倒没有,毕竟是官府,活着出来就是好事,是账目不对吗?” 赵晨并不想在官府的问题上多说什么,没的说,也不能说,说了,也没有意义,而他和王谊,本就没什么情感可言。 “嗯,账面上家中应该有三百八十两银,一百二十两金,但是实际上,数目并没有这么多,要少很多很多。” “而且,外边已经开始传出流言,供货的和出货的,怕是要不了几日就要赶到西安府了。” “这次的事情如果不能处理好,祖父留下的这份家业,就要空了。” “对了,那边是我给你留的,这里的事情本就和你没关系,还让你受了官府的苦。” 王谊指了指一旁的散碎银子,一眼望去,赵晨来到这里这么久,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少说也有三两多了。 只是这时,小舞提着包袱,来到亭子前,躬身道:“小姐,账本都在这里了,这些年多谢小姐恩情,小舞以后不能伺候在身边,还望小姐保重身体……” 说着,小舞深深鞠躬,眼中泛着泪花,提着包袱,走出了院子。 “这?就走了?” 赵晨愣了愣,王谊道:“家里已经没钱了,养活不了这么多人,与其让她们在这里饿死,还不如出去另谋出路,还有个活命的机会。” “我在家中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你的卖身契,可能是被火烧没了,你如果嫌少的话,可以在取一些,也算是你救我一命的报答了。” 王谊目光坚定,将账本放在一旁,指着两个箱子,一个箱子中,摆放着银锭,另一个箱子中,摆放着黄金。 “家里,就剩这几个银子了?” 赵晨顿了顿,箱子不大,左右不会超过十斤银子,按照一斤十六两计算,也就一百多两罢了。 而黄金就更少了,满打满算,绝不会超过三斤,五十两金子? 这在普通人眼中,是一笔天文数字,但王家这么大的产业,这么多年了,无论是铺子,作坊,每天的支出,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单单靠着这点银两,怕是连工人的月例钱都发不出来。 “家中就只有这些了,还欠供货那边,八十两银子,作坊和铺子的工钱,发了之后,这些钱,应该不够。” “我已经联系人,准备把宅子卖了。” 王谊坚强的望了望天空,仰头,不想让眼泪落下来。 “家里的人,都遣散了?”赵晨心中一沉,一场大火,西安府的首富之家,顷刻之间,化为齑粉,这确实很沉痛。 让人无法承受。 “嗯。” 王谊闷声道。 蹲下身子,赵晨在箱子中翻了翻,王谊苦笑道;“不用找了,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家里本就拮据的紧,自从上次变故后,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看似西安最大的布行,实际上,自家人知自家事。” 双手捏着两锭银子,目光沉重,赵晨道:“那也不能卖了宅子,如果卖了这个院子,你住哪里?总不能去睡大街。” “不就是赚钱嘛,很简单的事情。” 看着石桌上的三两散碎银子,目光沉重,语气坚定道,他前世继承家中的诊所,借着杠杆,迅速扩大,从一个小诊所,短短十几年的功夫,发展成几十家大型医院。 没道理在这西安府,赚不到钱才对。 至于他为什么不离开。 一是他对老太公的死还有些疑惑,王六胆子在大,也不应该能做出这种事情,如果真的如小舞说的那样,只怕赵晨入赘之前,王六就做了。 何必要等到今天? 在一个就是,赵晨对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的不熟悉,中世纪的帝制社会,西安府他还能找到东南西北,离开王家,那就只能卖身了! 至于说,去给达官显贵,出谋划策,走上仕途? 他连自己的出身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是奴籍,就凭这个籍贯,科举他不能考,从军他不能从,更何况,这个时候从军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背靠王家的商籍,他还能用自己的先知先觉,去做商业,做一个腰缠万贯的商贾,哪怕是别人眼中的肥羊,也比颠沛流离,委身为奴要强得多。 离开了王家,没有了商籍,就相当于丧失了唯一可以提升自己生活质量,保证自己衣食无忧的道路。 奴籍从商?甭做梦了!? 第十九章 墙倒众人推 翌日清晨,破败的院子中,已经聚满了人群。 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票据,盖章,画押,早在老太公活着的时候,王家就已经有了日薄西山之象。 如今老太公一死,王家一场大火,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无论是供货商,还是分销商,来到王家只有一个目的。 “退钱!” “退钱!” “还钱!” 在那残垣断壁的废墟中,亢奋的叫喊声,只见一个个手中举着票据,老脸憋得通红。 大街上,还有不少人,正在向着王家的方向赶路。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老太公一死,原本还能维持的王家,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供货商压在王家的货款,需要赔付,除非王家能在短时间内,拿出来更多的布匹,完成订单交易。 分销商还还说,硬撑一下,还能挺尸一段时间,可供货商就不成了。 人家把货物已经给了王家,而老太公凭借自己在商界的信誉,都是先给一小部分,尾款数额巨大。 单单三家供货商,怕是把整个王家掏空,都难以填平。 至于老太公这些年赚的钱,都去了哪里,应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王谊被众人逼着,泪眼婆娑,哽咽道:“赵伯伯,祖父尸骨未寒,家中又逢大火,值钱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 “您看,能不能在等一等,在延缓几日,等作坊那边的布出货了,侄女一定第一时间把钱给伯伯送去……” 王谊低着头,出一次布,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而这一批蚕丝刚刚入库,还没开始加工。 短时间内想要出货,似乎根本不可能。 “那个我不管,我只要拿回我应得的那部分,别到时候,等你把钱都给别人了,还不上我的钱,你们跑了,我去哪里找人?” 赵申奇,关中地界也是一家独大的养蚕大户,是王家布行最大的蚕丝供应商。 他这话一出口,瞬间便引爆全场。 “快给钱,别说没用的,万一到时候你们跑了,我们岂不是白忙活大半年?” “就是,说那些做什么,我听人说,老太公活着的时候,收藏了不少好东西,这前边院子虽然烧了,但后边还有呢!” “没钱,就拿布行,作坊低债!” 所有人都想第一时间拿到钱,哪怕拿不到现钱,那得到一些实质性的补偿,也是好的。 之所以会一股脑的涌来王家讨债,只是因为他们都和赵申奇一个想法。 万一王家把钱赔给了别人,先给了其他人,等到自己来要的时候,王家拿不出钱来,那自己到哪里说理去? 谁也不想劳碌大半年,却成了赔钱货不是? “赵伯伯,李叔,家中确实没钱了,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你们如果不信的话,进去搜好了,看上什么东西,你们……取走。” 王谊自小生活在老太公的呵护中,哪里经受过这种场景,而老太公年轻时在地方的威名,也是让这些人不敢有丝毫过激举动。 只是可惜,斯人已逝。 “搜!” “搜!”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越过王谊,向着后院冲去,他们宛如土匪般,在王家大院中横冲直撞。 偌大的王家,只剩下了王谊和赵晨两个人,此时的赵晨,坐在石阶上,面色沉重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是要想其他办法。” “可是,家中真的没有钱了,也没有能抵债的物件,除非……可是布行和作坊是父亲用命换回来的。” “不能给他们,不能给他们……” 王谊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向下流淌。 目光一顿,赵晨还真不知道,王家还有这么件事,老太公只是说王谊的父亲死的冤,却从未说过是怎么死的。 而王家又是怎么,一瞬间砍掉了八成产业。 “不给他们,也不是不行,但似乎,有点难度,我看他们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凶神鬼怪,都是生意人,只为求财,一会我说话的时候,你帮着我点。” “或许,还有机会,守住作坊和布行……” 赵晨不是经历过要债的事情,他也曾经是这些人中的一员,说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但每个人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付出,毫无所获。 更何况,契约签订的也是一点毛病没有,甚至在极大的程度上契约是偏向王家的。 这些商人手底下,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养活,你说他们要债是错的吗? 哪有什么对错! 过不多时,众人灰头土脸的从后院走了出来,当先的赵申奇,唉声叹气道;“侄女,你看现在的行情,伯伯也很难做。” “高陵的几千户百姓,还要靠着伯伯吃饭,你们这……” 赵申奇在后边倒不是说一件东西没拿到,只是这物品的价值和他与王家的契约,相差之大,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王谊刚要回答,赵晨伸手按住了王谊的肩膀,起身道:“赵伯伯,你们的难处,我们都清楚,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老太公被奸人所害,几十年的心血,付诸一炬。” “这火场,就是最好的证明,但至少家中的布行和作坊还没倒,只要赵伯伯在给一点点时间,肯定可以连本带利,一并奉还。” 赵晨拱了拱手,话音未落,赵申奇道:“还钱什么的,也不是拖不得,只是我能拖的下去,本钱够吃,但他们不成啊。” 赵申奇指了指身后的众人,这些都是各县的一些分销商,他们哪里有那么大的抗风险能力,如果王家这一单赔死,那就真的是,废了,废了! 别说一夜回到解放前,就是一夜回到佃农时代,都有可能。 “那,赵伯伯的意思是?” 赵晨疑虑的目光看着赵申奇询问道。 只见他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因为收不回货款而有半点的担忧,伸手拍了拍赵晨的肩膀道;“我见过你,哪天你和母鸡拜堂的时候,伯伯就坐在一边。” “我的意思也很简单,你们把布行和作坊打包卖给我,我出五百三十两银子,现银交付,你们把钱退给他们,还能剩下不少,如此一来,一举三得!” 第二十章 对赌协议! 王谊猛地起身,她自然是不愿意将布行和作坊变卖,如果真的能卖,那她又坚持的什么劲。 西安府最大的布行和作坊,可不是说笑的。 而赵申奇给的价格,也是极低,按照作坊和布行的产出,收益,将这俩打包,至少,至少也要一千三百多两银子才行。 “赵伯伯见外了,既然赵伯伯认得小子,那赵伯伯应该也知道,我就是一赘婿,如今主家突逢变故,若是变卖了,确实还能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但毕竟布行和作坊,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赵伯伯这个价格,小子不能认,也就替夫人做次主……” 赵晨摇了摇头,五百多两银子,看似很多,但若是退给供货商,只怕也剩不下几十两银子,哪怕这几十两银子,也足够赵晨和王谊,衣食无忧的度过下半生了。 “那你是不卖咯?” 赵申奇冷哼一声,忽然间,两旁的分销商开口喊道:“退钱,退钱,退钱!” 不得不说,赵申奇在西安地界的商贾中,地位还是相对较高的。 甚至,此时的赵晨都在怀疑,这么多分销商,是不是他准备好来占场子,逼着王谊变卖布行和作坊的。 毕竟,只要有了足够规模的布行和作坊,还有一批成熟的劳工,那他赵申奇就可以一手控制蚕丝,一手控制布。 砍掉一切中间商。 “卖,也不卖!赵伯伯稍安勿躁,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在赵申奇身后的那些人,便一副饿虎扑食的模样,盯着赵晨,似乎想要上去把他和王谊生吞了。 “哦?怎么个卖也不卖的法子?” “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小子不才,愿意和赵伯伯打个赌,比如说,两个月内,王家可以结清欠款,并且按照约定,将货物分别送给诸位。” “如此,咱们也算两清,今年也就过去了,但如果两个月期限,王家不能还清欠款,也不能把布匹送到诸位的府上。” “那就用布行和作坊做抵债!” “赵伯伯认为,这样如何?” 赵晨心中迟钝,这种对赌协议,通常出现在公司和投资人之间,譬如,你跟投资人要三千万投资。 而投资人占据十个股,转头投资人告诉你,他给你三个亿,加上对赌协议,公司在几年之内做到多少估值。 成了,三个亿占十个股,不成,他就多要十五,乃至二十的股,甚至更多。 你以为你可以用三个亿壮大公司? 其实你只能动用三千万,因为投资人会安排会计,严格控制自己的每一分钱,截止赵晨穿越前,真正在对赌协议中获胜的,只有一个不知妻美,其他的人输得都很惨。 “你确定?” 赵申奇心中一惊,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收购王家的布行和作坊而来的,如果能兵不血刃,那当然是最好得了。 “确定,而且若是两个月内没能完成,那也不用赵伯伯出资五百多两,赵伯伯只管取走布行和作坊,同时带走布行和作坊的欠债,也就可以了!” 赵晨信心十足,这是对自身的高度自信,他也相信自己能够在短时间内,完成布匹交付。 只要完成了布匹交付,从分销商手中拿到钱,自然就有钱还给供货商,转过头,度过今年,明年只会更好! 更何况,穿越之前,赵晨就是资本巨兽。 现金流大佬。 “那好,咱们签个契约,不过这个契约,不能由你来签,侄女,你认可你这赘婿的契约协议吗?” 赵申奇目光一转,望向了王谊。 虽然王家没有男丁,但王谊也是唯一的继承人,而最重要的是,赵晨作为赘婿,是没有权力决定王家产业何去何从的。 所以,若是赵晨和赵申奇签订契约,那王谊完全可以不认账,到时候闹到官府去,赵申奇也只能吃哑巴亏。 商海沉浮多年,这点道理,他如何不懂。 王谊双手在裙摆处搓了搓,她很纠结,如果她同意签契约,那就代表着两个月内如果做不到目标,就要把布行和作坊全部白送给赵申奇。 换来的就是她和赵晨,流落荒野,露宿街头,甚至比这还要惨。 可如果她不同意签契约协议,赵申奇和这些人,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不拿到钱,也绝不可能离开王家。 这对本就风雨飘摇的王家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压死骆驼,只在一瞬间。 “等会我和他们说,你记得帮我……” 王谊站在后边,望着赵晨的脖子,神色沉重,她想不通,赵晨要怎么在两个月的时间内,搞定这一切。 要知道,按照工期,最快最快,也要三个月的时间,想要在两个月完成交付,根本不现实。 “侄女?你要是不同意也成,伯伯在给你涨一点,给你六百两,只要你愿意,价格还可以谈!” 赵申奇继续追问道,今天大老远跑来,必须要毕其功于一役,只要拿到了契约,拿到了布行和作坊,他的产业就可以迅速扩大延伸。 转过头,赵晨也是报以坚信的目光,他当然希望王谊能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从最初的赘婿和鸡拜堂,几番波折,尤其是进了官府那次。 赵晨对这个世界,一点信任的感觉都没有,指不定什么时候,杀身之祸就会降临,赚钱,赚钱,屯粮,屯粮,养家丁,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法。 不说和朝廷作对,保护自己的安全,也是必要的。 如果王谊真的不签,将布行和作坊贱卖了,那赵晨也将丧失从商的先决条件和可能。 “我……” 王谊贝齿紧咬,下唇都快咬破了,看着赵晨坚定不移的目光,在望着赵申奇似乎随时还能再涨一点的价钱。 王谊道:“签契约可以,不过不能按照赵晨说的签,如果两个月内,无法完成约定,赵伯伯要用六百两的价格,买走布行和作坊,少一个子,契约作废。” “另外要加一条,只要现银,不要宝钞!” 王谊说了这些后,宛如泄了气的皮球,她要求赵申奇以六百两现银的价格收购,也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那好,但是六百两的话,你们布行和作坊的债务,交割之前,必须清理干净,从六百两里扣除!” 赵申奇也不迟疑,六百两买下西安府最大的布行和作坊,这个买卖,很值得! 第二十一章 昼夜不停 双方签了契约,盖了印章后。 王谊和赵晨坐在石阶上,在赵申奇的演讲,深明大义之下,一众分销商也都散去,两月,咬咬牙也撑住了。 毕竟按照契约的约定,交付的时间也有一个月。 “你,真的有办法吗?” 王谊见众人离开,偌大的火灾现场,又剩下了赵晨和王谊二人,望着那些被烧的漆黑如碳的木桩。 叹息道。 “尽人事,听天命,再不济,到时候借点外力被,这个东西,我还没用过呢,他能坐三匹骏马的大车,想必这点小事,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赵晨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他早就想好了,实在不行,如果真的变卖了布行和作坊,他就跑到应天去。 拿着这个东西,至少也能在应天,谋个生计,不至于饿死。 “你是说那个一丁公子?” 王谊在赵晨被抓进官府的哪天见过一丁一次,倒是对他印象很深,毕竟出入有马车,有随从,而且那些随从,一个个吓人的很。 印象不要太深。 “还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应该也是个大人物,说不定是皇亲国戚呢,对了,这个东西你藏好了。” “哪天老太公看了之后,只是说此物贵不可言,也没说出来所以然来,只是让我小心保管着。” “我这人太粗了,弄丢了就不好了。” 赵晨将玉佩递给了王谊,这是他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了,虽然不知道那个一丁到底是谁,但赵晨更愿意相信,在这西安府,应该是没什么事情是他解决不了的。 而且他好像也说过,他在这西安府不会逗留太久,可能一年左右就要回京了。 王谊拿在手里摸了摸玉佩的纹路,狐疑道:“皇亲国戚,这不是龙,不是凤的,奇形怪状,雕的是什么……” 赵晨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收好,管它雕的是什么,咱俩先去作坊看看!时间不等人啊!” 赵晨起身拍了拍屁股,两个月的时间,看着很多,但想要完成对赌协议,难度还是非常大的。 王谊站起身跟了上来,赵晨毕竟不知道作坊在什么位置,那次小舞邀请他去,因为担心王六会在作坊设局害自己,故意爽约,没有跟着小舞去。 西安府城。 馆驿。 “公子,赵申奇他们确实去了王家讨债,不过看样子,是没得到什么,卑职让人去查,送回来的消息,说那个赵晨和赵申奇签了什么契约协议。” 一名穿着破布,头戴斗笠的男子,站在屋子中,对一丁说道。 “哦?知道契约的内容吗?” 一丁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沉声询问道。 “卑职已经派人去查了,要不了多久会传回来消息。” 闻言,一丁只是点了点头,起身道:“走,去看看西城建的怎么样了,你继续盯着这件事,看好了那个妖孽,不要暴露。” 一丁面色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那头戴斗笠的男子,纵身跃了出去,消失不见。 西安府的府城外三里处,一处占地面积极广的篱笆院子。 院子中,三百多名劳工,正在清理蚕丝,剥丝抽茧。 一片忙碌之象。 虽说王家起火,闹得动静非常大,但毕竟没有波及到他们身上,而这些人,拿着钱,做着工,两耳不闻窗外事。 王谊带着赵晨进了作坊的院子时,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点头哈腰的赶了上来道:“小姐~” “福伯,你也别太伤心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去都过去。”王谊伸手拦住了福伯道。 瘪了瘪嘴,福伯看了眼赵晨道:“这位是姑爷……” “福伯。不必多礼。” 看着福伯要给自己作揖行礼,赵晨哪里见过这阵仗,就是在王家对他最恭敬的小舞,那也是没行过礼的。 赘婿的身份本就很低,赵晨又是奴籍……至少西安府的百姓,都认为他是奴籍。 “姑爷,小姐,你们是来检查的,这边请。” 福伯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王谊走在前边,赵晨和福伯跟在两旁,左右望了望,院子中只有忙碌的身影。 竟是没有一个人在偷懒,磨洋工。 “朴实的百姓啊……” 赵晨苦笑一声,作坊里多数都是中年妇女,小媳妇,男丁倒是少了许多。 毕竟剥丝抽茧,织布织衣这种工作,也确实不太适合男人做。 “姑爷,这边请。” 福伯将赵晨和王谊带到一间屋子中,只见屋子中,坐着三排,一排足足有五十多人,正在手工纺织。 王家的家底,都在作坊中,而作坊又全靠人工运转,利润自然薄弱了许多。 “福伯,没有机器吗?比如说,水力纺织的工具?” 赵晨扭头看向福伯,疑惑的询问道,水动力在前朝的时候,就已经大规模应用了,没道理在现在,看不见水动力工具啊。 福伯笑着道;“水动力工具是用在农田灌溉上的,而且,我们这作坊,远离水源,就是有水动力的纺织车,也没什么用啊。” 王谊上前摸了摸纺织车,脑海中浮现出一道画面。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跟着祖父来到这里玩,就坐在这里,对着这个比自己大不知道多少倍的纺织车,不停地踩踏着。 “按照工期,想要完成订单,需要多久时间?”赵晨望着纺织车,他倒是很想造一个出来,但他只是在电视上看见过。 在片场看见过纺织机,长什么样子他倒是知道,但想要做出来,短时间,怕是难了。 福伯作为作坊的大管家,对于作坊的订单数量不要太熟悉了,而他现在就是在赶着这批工期的货物。 望着赵晨,脑海中思索片刻道;“至少要八十天左右。” “不能加快点进度吗?”赵晨顿了顿,神色沉重道,八十天,那怎么能够,至少要缩短到五十天。 毕竟他还要给各地县城的分销商送消息,让分销商来取货。 “要加快进度的话,就要上更多的人手,而现在作坊的面积就这么大,很难……”福伯道。 “这样啊……” 第二十二章 捉襟见肘 夜深。 赵晨站在篱笆院中,工人还在辛勤劳作,只不过,这时的作坊做工的人,却不是午间的那一批。 “这个办法,真的能行嘛?” 王谊从作坊中走了出来,面色沉重的看着赵晨询问道。 在她看来,昼夜不停的赶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无论怎么说,晚上是睡觉的时间,人困马乏,还要加强劳作,这怎么是人能受得了的。 望着月空,赵晨道:“明天继续招人,把家里的银两都散出去,我刚才看过账目了。” “这次布匹出货之后,能收回来七百三十二两银子,还给赵申奇三家供货商,是四百两银子。” “按照往日的工期,这批布,能赚到三百两银子,但如今赶工期,要多加人手,昼夜不停,还要给工人激励,咱们也不靠它赚钱。” “只要能维稳,撑过今年就好!” “那样,不是就能守住布行和作坊了嘛?” 赵晨面带微笑的看着王谊,三百两银子看似不多,但在西安府,除了某些巨贪和王爷,怕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钱。 三百两银子,真的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原地躺平的了。 一两银子,一千文钱,而西安府的粮食,一斗米也不过三文钱。一斗大约相当后世的四斤多不足五斤的样子。 “是啊,守住布行和作坊就好了,还纠结什么呢,可是这样会不会让工人太累了。” 王谊还是有些担忧,如果工人撑不住,一旦罢工逃跑,没人干活了,那契约协议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一想到自己要变卖父亲用命守住的布行和作坊,她的心中阵阵绞痛。 “也不会一分钱赚不到的。放心。” 赵晨出声安慰道,王家这几十年,只剩下了这庞大的作坊,而布行什么样子,赵晨还没去过,也没见到,自然是不清楚的。 不过想来,那么多人对王家的布行和作坊有兴趣,怕是也是一家极大的布行。 正当王谊要坐下时,福伯从外边走了进来,身后带着八十多名妇女,这些人都是福伯从附近村子中招来的。 毕竟赵晨突然改变了作坊的作息时间,要在两个月内赶完八十多天的货物,除了昼夜不停的干,似乎也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 福伯将人送进了屋子后,来到赵晨身边道:“姑爷,给这些人这么贵的工钱,只怕他们会不会……” “晚上本就人困马乏,多给些工钱是应该的,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一会福伯去通知大家一声,从今天开始,作坊不分昼夜,都有工作。” “明天我和小姐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供货商,那个赵申奇……以后还是不要与他合作的好。” 赵晨心中细细思索,作坊已经开始了昼夜赶工,只要不出意外,八十天的工期,四十五天赶出来应当是没问题的。 而西安府近年来大修城墙,更是有传言说,朝廷要迁都西安府,征调徭役极多,这就导致西安府的民生经济出现下滑趋势。 民众不堪重负,在城墙工地做工,也就混个一家人温饱,想要过上好日子,自然是每一个劳动力都要出来做工,农忙。 在这里招工,还是非常便捷的。 周边十几个村庄,近万户籍,数万人丁。 福伯道;“姑爷,真的要一天结算一次工钱的话,那些人万一跑了,可怎么办……”吞了吞口水。 福伯也是知道了对赌协议的事情,如果不能在两个月内完成工期,交付货物,收不回来尾款。 不能偿还赵申奇的债务,那后果就是作坊和布行全部易主。 兹事体大,容不得他不慎重。 “一天从卯时开工,未时下工,十五文钱的日薪水,加时一个时辰是三文钱,每天最多加两个时辰,还管两顿餐饭。” “这样的待遇,他们都跑,那就让他们跑被?在招人就是了!” 赵晨满不在乎的说着。 他和王谊已经是破釜沉舟,开出了极具诱惑力的薪水,一天最多五个时辰\/十个小时的工作量,十八文钱,还管两顿饭。 未时上工,不给饭吃,但是工钱多啊,未时上工四个时辰支付二十文钱,加点一个时辰是五文钱。 不管饭的夜班,能收获二十五文钱。 这在西安府,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活计,跑? 福伯苦笑一声,看着赵晨道:“可是,这一夜,二百三十个工人,一个人二十文钱,就是两千三百文钱,二两三钱银子……” “昼时的工人是三百二十七人,一个人十八文钱,五千九百文钱,六两银子,这一合计,就是八两银子一日,在算上这些人的吃喝。” “每天作坊的支出,就是十两银子……” 福伯在作坊做了十多年,对于这里的账目,闭眼睛都清楚的很,尤其是在薪水的问题上。 看似一个人不算多,但这作坊,真的养活了很多人,若是在加上那些加时的工钱,只怕一天的支出,要达到十一两银子。 一个月是多少?三百三十两银子,一批货才能赚多少钱? 王谊听着福伯给出的数字,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赵晨。 挠了挠后脑勺,赵晨略显尴尬的说道:“一个月三百三十两的支出,确实很大,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做出两个月的工作。分摊在两个月上,也就是一个月一百六十五两银子。” “比往常多出了三十两银子的成本罢了。” 心中狐疑,但赵晨说的也确实如此,看似一次性花出去的多了些,但毕竟是在赶工期,只要工期过去了,也就不用这么拼了。 当然,这只是福伯心中的想法,赵晨对于昼夜加工,可是深有体会的,他虽然没上过流水线,但他见到过啊。 无论是医药生产,还是电子产品,都是轮班换着上,人停机器不停。 “家里的钱,撑两个月应该够了……”赵晨狐疑道。 “不够……如果一个月的支出是三百三十两,家里的钱,只能撑住十天的,黄金都给其他两家供货商结账了,家里目前只剩下一百二十八两银子。” “还要支撑布行那边……” 第二十三章 传销?青楼? 在作坊休息一夜,第二日清晨,王谊赵晨二人拜别福伯,在昼班工人还没上工之前,离开了作坊。 一想到要赶订单,赵晨的一通捣鼓,要花出去这么多钱,王谊心中顿时没了底气。 一个月的作坊支出,就是三百三十两银子,而产出的布匹,扣除成本,一个月似乎也不剩什么了。 虽然没到赔钱的地步,但最多也就是赚个吆喝。 走在前边,赵晨眉头紧锁,昨晚和福伯彻夜长谈,赵晨对这个中世纪时期的商业,有了很深的了解。 首先,想要赚大钱,肯定是要靠海,海外贸易才是巨额财富,但朝廷的政策控制的非常严格,不允许民间片板下海。 一旦被朝廷抓住,财货两空不说,免不了牢狱之灾。 摇了摇头,赵晨这辈子都不想再进衙门了,太恐怖了中世纪的衙门。 而王家的作坊和布行,按照福伯的说法,虽然看上去很是耀眼,但利润并不算高。 经过赵晨折腾的作坊,更是成了一个吞金兽,产出多的同时,投入也跟着同步上涨,这在以往,王家的财力,倒是能撑得住。 毕竟老太公活着的时候,没有外界的压力。 如今的情况,却是需要开辟新的,赚快钱的产业方法,以此来填补作坊的巨大窟窿。 王谊道;“你还有办法吗?” “办法?倒不是没有,先去城里逛一逛,办法太多了,我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来的好。” 赚钱的办法,赵晨的脑子里有千千万万种,毕竟他有着超过中世纪几百年的金融发展,产业发展。 “你不会是骗我的?” 王谊顿了顿,走在城门口,停住了脚步,望着赵晨的背影道。 赚钱的方法很多?她怎么不知道有什么好的赚钱方法?如果真的有话,那也不应该自己没见过才是。 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在短时间内,聚集几百两银子的财富啊。 往年的王家,辛辛苦苦一年,扣除开支,能剩下十两银子的利润,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这个时期,可没有美洲,东瀛的白银大量涌入中原,银子的价值,不比金子弱多少,经过几千年的开采,地大物博的中原九州大地,贵重金属严重缺乏。 “骗你?要是说老太公活着的时候呢,骗你还有钱花,现在骗你,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才不会做呢,快点走。” 赵晨拉着王谊,向前赶路,在守城士兵的盘问下,二人顺利进了西安府城。 大街上,二人一前一后,赵晨在前边,东张西望,看着一个个摊贩,考虑着自己要从什么地方入手。 王谊则是跟在后边,心事重重的低着头,许是担忧赵晨不能找到新的路子,弄来财货,供应作坊。 “要不?搞传销?”赵晨脑海中猛地蹦出来两个字,来钱快,来钱多的方法,真的不多,哪怕是后世的基础设施,想要赚快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这两个字,在任何时代,都能迅速发展壮大起来。 “不行,不行,这玩意害人太深,违法的事情不能干,那还有什么是来钱快的……”赵晨脑海中细细思索。 忽然间,一道倩影扑了上来,手中拿着丝绢,挥舞着倒在了赵晨的怀里道;“公子,奴家,奴家这里好痛……” 那女子脸上涂抹着浓厚的胭脂水粉,依偎在赵晨怀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 “怎么走这里来了,快走,快走!” 王谊小脸红彤彤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拉着赵晨的手腕,向着一旁躲开。 两边涌上来的女子,络绎不绝,一个个如狼似虎,好似要将赵晨生吞活剥了吞入口中。 “不是啊,这条街我没来过,还有这种事情?” 赵晨目光一沉,他对西安府真的不熟悉,但刚才那几名冲上来的女子,一看便知道,都是出身烟火之地。 俗称青楼。 而青楼这个东西,在中世纪,还是合法经营,只是赵晨的刻板印象中,青楼的生意应该异常火爆才是,怎么的会如此冷清。 王谊道;“我也没来过几次,要不是那个女的往你身上扑,我都忘了这里了,以后不许来这边!” 嘟了嘟嘴,王谊进城的时候,一心想着如何能快速赚钱,填平作坊的窟窿,保护作坊和布行不会在自己的手中被变卖。 守住祖父和父亲的基业。 自然心思就不在其他的事情上,一路在后边跟着赵晨。 “这里怎么了?不是男人的天堂嘛?我倒是想到了要怎么赚钱了,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赵晨双眸如火,炯炯的盯着王谊,他手中是没钱的,但王谊还有点家私,虽然不多,但应该撑得住了。 而之前,赵晨还在考虑,要怎么赚快钱,甚至连传销都想出来了,但毕竟传销害人太深,遭人诟病。 可刚才经历了青楼一条街,赵晨脑子中灵光一闪,别人能开青楼,为什么自己不行?大不了,多跑几趟官府被…… 反正自己也没犯事,落到那个姓林的手里,他总不能强制对自己用刑。 青楼若是经营好了,那可是真真的暴利行业啊。 “你?你要开青楼?”王谊目光一顿,她虽然没经过人事,但这么多年跟着老太公走南闯北,听也听的多了。 一听到赵晨要开青楼,目光一沉,连忙摇了摇头道;“不成,不成,这要是让人知道,我王家不做布了,不卖布了,反而开始卖肉了,别人在背后指不定怎么……” “那你是怕被别人骂,还是怕作坊和布行被赵申奇用最低的价格买走?” 赵晨在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整套的经营体系,只要按照这个来,不说赚多少钱,短时间内填平作坊的窟窿,绝对是没问题的。 至于布行,虽然针对卖布,赵晨也有刺激消费的手段,最着名的就是砍一刀,拉着好友砍一刀。 但砍一刀有两个弊端,让赵晨不愿选择,其一,一个人一直在给所有人砍,那不是要赔死?其二,平民百姓,真的没那么多钱,去抢购布匹! 第二十四章 制盐? “那也不……成……” 王谊刚一听到布行和作坊的时候,语气顿时歇了下去,他当然不希望祖传的产业,被自己贱卖了。 可她一个女子,还是刚成婚,甚至说是没有成婚也没得问题,毕竟赵晨是和母鸡拜堂的。 没拜过堂的她,让她去经营一家青楼,这让她如何能做的道。 “嗯,如果实在不愿意的话,那也不是不行,咱在走走,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好办法……” 赵晨看出了王谊的犹豫,他也听小舞说过,什么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什么是千金小姐,类如王谊这样的,让她经营青楼,确实是难为她了。 微微点头,王谊陪着赵晨在大街上继续闲逛着。 只是逛着逛着,赵晨脑海中开青楼的想法,越发严重,树大根深,有了尾大不掉之势。 从清晨,一直逛到晌午,直到王谊的肚子咕咕叫时,二人这才停下步伐,找了家面馆,花了一文钱,两碗阳春面。 回到王家,面对那残垣断壁,王谊又是悲伤涌上心头,鼻尖一酸,两行清泪忍不住下滑。 脑海中满是回忆,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半大娃娃,家境殷实,身边有丫鬟陪着,院子里有家丁护院守卫。 她可以在家中随意玩耍,无忧无虑。 而那个时候的大宅,确实要比赵晨进入王家时的大宅,富丽堂皇的多。 愣了愣,赵晨虽是也对老太公的死,心情不畅,但毕竟感情还没有深到那个程度,甚至他和老太公认识的时间,前后不足一个月的功夫。 见到王谊站在门内哭泣,赵晨迈着步子,缓缓上前,站在王谊的身后伸了伸手,想要去抱她,安慰她。 可不知为何,顿挫之间,赵晨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如果不做青楼的话,那就要在布行上下功夫,我看账本上写的,布行一个月的出货量,也就三十两利润的样子,大约要出货二百七十两以上,才有三十两利润。” “所以我们要在家里最后一笔钱花出去之前,把布行的流水做到两千七百两,才能有效的补充作坊那边的窟窿。” 赵晨一想到两千七百两这个数字,只感觉头好大。 他和王谊,一人吃一碗阳春面,两碗阳春面,才一文钱的消费,怕是把整个西安府的百姓都拉去买布,也很难将流水做到两千七百两的数额。 莫说是对百姓不可见闻的数字,就是许多大富之家,达官显贵,也少有能拿出三千两现银的大佬。 毕竟,大明律中写着,贪污六十两者,极刑! 有人会问,六十两很多吗?在这个物价低廉的中世纪,六十两,足够一个百口家族,吃喝两年之久。 王谊道:“两千七百两,那是一年的流水,而且还要是冬季的时候,百姓都要添衣服,补衣服,才能高一些。” “想要一个月做到这个流水,根本没有可能,就算你有办法,布行也没有那么多的存布……” 一匹布,价格不过三钱银子,好点的布价格也不过五钱银子,民间的上等丝绸,也才一两银子。 可士农工商,只有士子和农民有权力穿丝绸,有钱穿丝绸的,不允许穿,没钱穿丝绸的农民,虽然可以穿,但他没钱啊。 至于士子,有能力的士子,谁在西安府待着,早跑去应天府等着科举了。 “一匹布的利润是三十到五十文钱,六万八千匹布……” 赵晨揉了揉脑袋,一屁股坐在废墟中,如果不是王谊已经很伤心了,赵晨都想撒泼打滚了。 太难了。 活着,太难了。 “赵晨……你说,你说的青楼,真的能赚钱吗?” 王谊吞吞吐吐的看着赵晨询问道。 一回到家,看着这四周的残垣断壁,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本就备受打击,又背负着随时可能丢掉祖传产业的压力。 至于说不签那份对赌协议。 只怕赵申奇也不会离开,搞不好当时就要将作坊和布行变卖给他,以退还分销商的货款,偿还供货商的货款。 “一本万利的买卖,赚钱是肯定的,我看那条街上的青楼,都很冷清,应该是经营有很大问题,而且他们这种直接扑上来的方法也不对。” “只要经营的好,一个月赚上几百两银子,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赵晨对于青楼这个产业,那是非常看好。 青楼可不单单只是卖肉的,赵晨完全可以打造花魁,让花魁出演,给自己赚取大额收益。 至于把一个人从寂寂无名,堆上花魁,办法不要太多,赵晨前世投资的经纪公司,可是亲眼看过,那些人是如何,一步步把一个新人,短短两年间捧红,火遍大江南北。 成为炙手可热的艺人。 赵晨也不需要把他们捧红,火遍大江南北,只要在西安府有足够的名气,那也就足够了。 “几百两银子?真的那么赚钱吗?” 王谊神色凝重,一个月几百两银子,这份收入确实是非常吓人了,迄今为止,还没听说过什么民间产业,能做到一个月几百两银子的。 “我会的多了,你要是同意的话,我看那边有家青楼经营不善,要倒闭了,还在兜卖,咱去把那家店盘下来。” “细心经营着,一个月的时间,完全可以做到。” 赵晨笃定道。 他看见的那家兜售青楼,就在那条街的最北边,从南城门方向过来的,她家最远,从北城门过来,她家最近。 而照比东西两门的方向,距离上,北边的是要比最南边的近许多。 低端绝对一流,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经营不善。 “你还有其他的办法赚钱?” 王谊心头一紧,赵晨说他会的很多,如果真的有其他办法,那她万万是不愿意开青楼的。 苦笑一声,赵晨道:“对啊,我还会制盐呢,而且是细盐,市面上,不对,就是皇宫里的皇帝,都未必见到过那种细盐。” “比市面上的粗盐,要好无数倍。” 制盐确实是赚钱,甚至是暴利,什么狗屁的青楼,作坊,布匹,跟盐比起来,孙子都算不上。 但盐这种东西,赵晨不学历史的都知道,民间平头百姓,那是谁碰谁死,轻则自己被砍头,重则三族遭殃的比比皆是。 和朝廷,和皇帝争利润,那不是嫌身材高了,想去掉一节? 第二十五章 泄露 傍晚。 天色渐渐昏暗。 西安府虽有千百年历史,盛极一时,但毕竟世事境迁,经济南移,新的王朝,更重视对于沿海的控制,以及对于海外番邦,藩商的控制。 日薄西山的西安府,再也不负盛名,难以为继。 大街上,行人匆匆,每个人似乎都经历了一天的劳累工作,仿佛躺在地上随时都能睡着般。 站在凤灵街上,一眼望去,灯火通明,与隔壁的长安大街形成鲜明对比。 长安街的两旁,只有寥寥几家店铺开门接客,而这凤灵街,因为其特殊产业,只有天色昏暗时,才开始高朋满座。 每家商户的门前,红灯楼高高挂起,红色的烛光,照亮了整个街道。 整条凤灵街,东西两边的沿街路旁,营业十数家青楼,竞争压力不可谓不大,每个青楼的门口,都站着名烟尘女子。 手中拿着丝绢,挥舞着丝绢的同时,搔首弄姿,言语之中,满是污秽之词。 “赵晨……我们……要不我们走……” 王谊哪里见过这种场景,以前的她,便是连凤灵街的边都不敢靠近,甚至今天跟着赵晨走到这边,也是没有注意路线。 看着那一个个摆弄姿色,摇晃蛮腰的女子,只感觉心中一阵恶寒。 极不舒适。 “来了都来了,而且这家店里边也没什么人,先谈一谈,如果谈不好,咱们就放弃,在想其他办法也不是不成!” 赵晨将王谊挡在身后,不让她去看这些污秽的画面,真的是,谁说古人没有夜生活,只是穷人没有夜生活罢了。 出入凤灵街的,那个不是腰缠万贯,达官显贵之流,而他们玩的,远比赵晨能想到的,更为先进。 甚至赵晨只感觉,自己的那点技术,在这些人面前,完全上不去台面…… “颐林苑。” 走到凤灵街北,赵晨抬头看着门可罗雀的颐林苑,正当赵晨迈步要进去的时候,王谊忽然伸手拉住了赵晨道;“要不……” “也好,看这店铺,门可罗雀,就算盘下来了,怕是也不好经营,先回去,咱们在想起他办法。” 看出了王谊的犹豫,赵晨也不好硬着头皮去做,更何况,就算是盘下来了这家青楼,那也是花的王谊的钱。 自然,如果不是赵晨不能签契约,他完全有办法空手套白狼,毕竟这家青楼已经门可罗雀,来往的行人,根本没有驻足的。 甚至门外,连个接客的人都没得。 王谊点了点头,二人一路向着街北远处走去,放弃了青楼的心思,赵晨只能继续在脑子中考虑如何赚钱。 可他能想到的,来钱快的产业,不是害人不浅,就是违法犯罪,抄家灭族的那种。 跟在赵晨的后边,王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低声说道:“赵晨……你真的会制盐吗?” “这种事不能说的,让人盯上了,咱俩都要没命,而且制盐也不是随便能做的,我做的盐和市面上的盐有很大差别。” “没有官府承认,是不可以卖的,万一被人举报,老太公的尸体都领不出来了。” 赵晨连忙打断了王谊的话。 制盐,那确实是赚钱的买卖,虽然赵晨没有后世的科技,但他去地方考察的时候,也曾受到邀请,去了沿海地区最大的盐田参观。 盐田的管理人员也和赵晨详细的介绍了每一步工序,哪怕做不出来后世的细盐,但至少提纯,不如后世,那也要比现在的粗盐好得多。 可这真的是杀头的买卖,赵晨……没胆子做。 抿了抿唇,王谊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贩卖私盐,哪怕你的盐如何如何好。 人家只要去官府举报你,当真是死路一条,自然,就算不去官府举报,那也没人敢买你的盐。 这叫,买卖同罪。 “没事的,时间还够,今晚回去,我仔细研究研究……”赵晨深吸一口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私盐贩卖的事情,他早在老太公死之前就想过了,只是一想到危险性和收益,赵晨又不是打算要造反,真的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刀尖舔血的日子,可不好过。 就在赵晨和王谊准备从凤灵街返回时,昏暗的街道上,前后全无行人,一股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阴风吹动,赵晨只感觉浑身一震,瞳孔收缩,抬头向着两旁望去,危险的第六感让赵晨的脑神经不停跳动。 “赵晨……” 王谊心中也是一紧,往常她也不是没有夜里出来逛过,每年的上元节,都会出来,可从来没有这般紧促的气氛。 “没事,小心点,咱们回家!” 赵晨将王谊挡在身后,缓步向后退去,只要退到了凤灵街,那边人多眼杂,就算真的有危险,也不会有人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至于这股危险的气息是从哪里来的,赵晨……不知道! “砰。” 紧张兮兮的气氛,随着肉体的撞击上,赫然间,赵晨肢体反应,双手捏住了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作势便要向前翻去。 可当赵晨躬身向前,要将身后的人甩出去时,只是片刻间,三柄钢刀已经架在了赵晨的脖子上。 “松开!” 手持钢刀,一脸凶狠的盯着赵晨,厉声呵斥道。 “把刀拿走。” 这时,赵晨身后的男子出声道。 “一丁?” 赵晨心中一动,看着缓缓从自己脖子上收走的钢刀,只是那一瞬间,赵晨甚至感觉,自己要是真的把一丁甩出去,怕是脑袋都要在地上被当皮球踢了。 如果不是赵晨的这副身体,少了些捶打,如果不是一丁,膀大腰圆,比赵晨高了一个脑袋,只怕真的能把他甩出去。 扭了扭手腕,一丁道:“反应倒是挺快,你练过?” “以前总挨打,自己瞎练的……” 赵晨拉着王谊站到一旁,刚刚的动作迅速且震撼,对方出刀的速度,也是让人望而生畏,直到被赵晨拉到一边。 王谊还没缓过神来,仍处于震惊之中。 “听说你会制盐,还比市面上的盐要好出许多,这是真的假的?” 第二十六章 威逼利诱! “假的,你听谁说的,胡说八道,这制盐的事情,那可是杀头的,我一个奴籍,连盐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怎么会制盐……” 毫不犹豫,没有丝毫的停顿,连连摇头摆手道。 制盐,他会,没错。 但他不能说啊,他自己不能做,也不能给别人做,万一被官府发现了,被供出来,一丁这人,手眼通天的,最多皮肉之苦罢了。 赵晨?那就是真的要顶人头被砍了。 一丁神色顿了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我都听人说了,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你怕制盐是杀头的大罪,所以不敢自己做。” “但我不怕,你把制盐的方法给我,我可以……嗯?帮你实现一个愿望!比如,我可以帮你把奴籍,改成民籍!” 一丁脑海中思索片刻,看着赵晨道。 “你?派人跟踪我?监视我?大哥,我就一奴籍,还是个赘婿,我不是妖孽啊,我……您放了我。” 一丁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甚至连赵晨的愿望是把奴籍的身份褪去,换成四民籍他都清楚的了然于胸。 而制盐的事情,赵晨可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唯一有的就是王谊知道,而王谊知道的也只是赵晨会做而已。 便是这般,王谊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而这一整日,赵晨和王谊都是形影不离的,从未离开过对方的视线。 甚至,王谊根本没有理由,大肆宣扬赵晨会制盐,毕竟这是杀头的罪名,一旦波及,哪怕赵晨是赘婿,王家都要跟着吃瓜落。 拔起萝卜带着泥。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赵晨都不相信,朝廷杀人的时候,会给那个家族留个丁口,然后等着人家来报复。 “那个你不用管了,我只是对你的制盐方法很好奇,比市面上的粗盐要好无数倍,我在馆驿准备了一袋粗盐,你帮我先做一下。” 一丁话音刚落,先前那两名拿着刀架在赵晨脖子上的侍卫连忙上前,押着赵晨便向馆驿的方向赶去。 “赵晨~” 王谊在后边叫着,另一名侍卫则是将其遮挡的严严实实,推搡着向另一边走去。 “一丁,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 赵晨眼眶泛着血丝,他已经很累了,昨晚一夜没睡,和福伯了解中世纪的经商事情,今天又想了一天,脑子就没停过。 如今还被一丁这般对待。 “放心,我的人不会伤害你那夫人,王家最近不太平,我让人去帮你守着。” 一丁面色平静,开口安慰道。 馆驿。 整个馆驿院墙外,哪里是用戒备森严来形容,赵晨第一次和一丁在城北见面的时候,路过秦王宫,也没有这般等级的防守。 院墙外罗列的士卒,少说也有八百人,手持红缨枪,身着甲胄,一个个煞气凌人,好似他们真的杀过人似的。 进入馆驿,赵晨虽然被押着进来的,却也看得清楚,馆驿院墙内部,一字摆放的前装式铸铁火炮足足有二百多门,让人看去,眼花缭乱,左右两侧,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还不算,院墙内的守卫,更是院墙外的三倍不止,而这些将士,有的手持盾牌,长矛,有的在脚下放着类似于火箭筒一般的小型火炮。 还有一队手持火绳枪的将士。 在向里边走去,在馆驿楼门的左侧,摆放着二十两木板车,木板车非常大,每个木板车,露出百十个口子。 那口子中的箭矢,油光瓦亮,似乎随时点火都是能够发射的火箭。 “这……这配置,都能造反了……这人?他?” 赵晨脑子嗡嗡作响,就这配置,别的不说,想要拿下西安府城,只要运用得当,顷刻之间便能做到。 这火炮数量,比城墙上的城防炮都多,威力都大,火绳枪数量,怕是也要比守城军的数量多。 偌大的一个馆驿,似乎除了这些侍卫之外,只有一丁自己住在这里,连个像样的官员都没有。 被带进一间屋子,一丁走在前边,点燃烛火,屋子中瞬间明亮。 在木桌上摆放着一个麻布口袋,里边装着比拇指还要大的粗盐。 “你要什么工具,列个清单出来,我让人去给你置办,在这里把你口中的细盐弄出来,如果做的好,我真的可以满足你,帮你把奴籍改成民籍。” “当然,你要是想改成士籍,也不是不成!” 一丁说话时,面不红气不喘的,似乎对他而言,改变籍贯,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小到不能在渺小。 可就是这样的一件小事,赵晨要靠自己,怕是一辈子也扭转不了局势,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突然……不想改籍了。如果我做出来细盐,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那块玉佩上又是雕的什么东西。” 赵晨脑海中似乎更加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丁的身份。 对于其他的,改籍什么的,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震撼,除了震撼,只有震撼。 第一次在城外见一丁的时候,这家伙调了数万大军封山,安营扎寨,第二次见他的时候,自己被抓去官府。 林知府想要一口气弄死赵晨,反正赵晨奴籍,真的要砍头,奴籍甚至都不需要报给朝廷,林知府就能自己决定。 严格的说,这算是第三次。 馆驿是接待朝廷钦差的,接待番邦使臣的,被这个一丁独自霸占了,还设下了天罗地网的防备。 赵晨没去过皇宫,也不知道皇宫怎么样,但可以预见,就是皇宫,怕是也没这么高等级的防务力量。 “你先做,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外边的人说,至于其他的,你做出来之后,我自然会酌情来办。” “你也不用担心你夫人,只要你能做出来细盐,你们随时都能见面,也不会有人欺负她!” 一丁打了个瞌睡,摇了摇头道;“我困了,先歇着了,明天来看你的成果。” 说罢,一丁也不等赵晨说话,转身便离开了屋子。 嘎嘣~ 一声脆响,赵晨心中翻江倒海,反身向着房门跑去,用力一推,果不其然,房门被人从外边锁上了! 第二十七章 百两银子换细盐? 翌日清晨。 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赵晨,只听身后的房门被人打开,锁头取走的声音,只是这几日的劳累,赵晨连个安稳觉都不敢睡。 被一丁关在这馆驿之中,虽说是被关押,但毕竟这馆驿是重兵把守,什么乱七八糟的宵小之辈,怕是地方官员都不敢来这里叨扰。 昨夜忙到下半夜,睡得正沉的他,听到外边的声音并没有起身的打算,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这就是他说的细盐?” 一名侍卫走在前边,看见桌子上的细盐,心中一惊,拿在手中碾了碾,放在舌尖舔了一下,瞳孔放大,一脸震撼的目光道:“殿下,这绝对是,绝对是好东西啊。” “我大明掌握了这种东西,圣上就可以更好的控制漠南草原,此物堪称利器!” 侍卫瞪大瞳孔,只是浅尝了一点点,便发出如此感慨,甚至言说什么,此物可以让朝廷更好的控制漠南草原。 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至少在赵晨听来,这就是痴人说梦,控制草原?靠盐巴? “喂,你们让不让人睡觉了,我昨天,昨天折腾了大半夜,一大袋粗盐,才出来这么点细盐!” 赵晨摇了摇头,这粗盐和细盐的产量,十比一,十斤的粗盐能出一斤三两细盐,也算是造价高昂了。 侍卫看了看一丁,又转头望向赵晨,翻了翻白眼,沉声道;“说,这细盐的制作方法,你要怎么样才能交出来?” “交出来?” 赵晨神色迟钝,愕然的望了眼一丁,指着桌子上的工具道:“提纯的方法,你们也看见了,先把粗盐粉碎,溶解,过滤,还要解析,经过这四道工序之后,出来的细盐,才是无毒的!” “人体适量摄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怎么制作的,我想你昨晚不会没有派人盯着我?” 赵晨一脸不屑的望着一丁,这人的眼线恐怖到骇人听闻的地步,自己在王家大院,和王谊说了一句会制作更好的细盐。 都被这家伙知道了。 赵晨可不信,昨天晚上自己在他的地盘提纯细盐,他会不派人盯着自己! “此物兹事体大,乃是利国利民的重器,更是朝廷的至宝,虽然产量低了些,但只要扩大生产,提升技术,产量会上去的。” “传我口谕,赵晨制盐有功,着令西安府赏银百两。” 一丁面色平静,上前看着细盐,只是他并没有上手自己去尝试,虽然手指不停的动作着,却还是压住了心中的那份好奇。 听到一丁的话,赵晨只感觉脑袋一大,望着一丁道;“这细盐做出来,那是一本万利,千千万万的利润,你就给我一百两?” “还有,你答应过我的,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赵晨的话音刚落,一丁挥了挥手道;“以后该知道的,你会知道,送他回家,顺带你亲自去西安府衙门提钱,送到王家大院去。” 丝毫没有给赵晨游说的机会,那侍卫听到一丁的命令,上前压着赵晨,推搡着将赵晨从屋子中赶了出去。 王家大院。 王谊正焦虑的在门口东张西望着,心中急躁不安,迫切的希望能看见一个人的身影,昨夜在大街上,赵晨被人抓走,王谊便被赶回了家中。 如今在王家大院的门口,还有三名带甲之士盯着,似乎就是为了防止王谊逃跑的一般。 站在院门处来回踱步,心心念念着:“可千万不能有事,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菩萨:“平时不拜我,遇事让我扛?” 赵晨手中提着一个大袋子,袋子很沉,足足后数斤重,里边装满了散碎银两,在西安府衙门称称的时候,合计是九十九两三钱银子。 真正的百两赏赐。 只是赵晨心中有苦,心中知,那细盐经他的手,和粗盐的对比是十比一的恐怖数字,可如果到了盐场,有更专业的人去做。 至少能将比例从十比一达到二比一。 两斤粗盐,出一斤细盐。 利润非常可观。 而自己,只是因为不敢去做,担心被抓去砍头,竟然用一百两银子,就把粗盐提纯的技术卖出去了。 心中懊恼,却也是不敢言说,还是这一百两银子用的舒坦,便是真的让他用细盐做出了成绩,赚的盆满钵满,那也不过是终日提心吊胆,生怕某天被官府的人找上门。 寝食难安。 “赵公子,地方到了!一丁公子让我转交给你一封信,他有急事,要离开西安府一段时间,若是赵公子遇到了什么难事,可以凭此信到秦王宫找一个叫吴彪的人。” “只要不是杀人乱法的事情,都能解决!” 送着赵晨归家的侍卫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了赵晨,拿着信正要撕开时,那侍卫笑了笑道;“这蜡封一开,机会就没了。” “赵公子好自为之,收队!” 侍卫嗤笑一声,招呼着守在大院门口的几名士兵,转身离开了王家大院。 腾腾~ 王谊双手提着裙摆,见到士兵走的远了,连忙跑到了赵晨面前道:“怎么样?你没受伤,他们没有欺负你……” “欺负我是欺负了,受伤倒是没有,昨晚我被那个一丁带去馆驿,好家伙,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阵仗。” 赵晨将自己在馆驿中见到的场景,绘声绘色的描述给王谊听,至于自己被锁在屋子里,被威胁不做出来细盐,就不允许回家,甚至一丁为了从赵晨手中得到细盐的制作方法,用王谊做要挟。 原本还想着回来表示一下的,可看着王谊担忧的神情,却也不似作假,都已经这么担心自己了,他又怎么忍心…… “哇,然后你就把细盐的制作方法给他们了?” 王谊听到馆驿的防务力量,心中顿时一惊,这哪是什么寻常人能动用的力量,各式各样的大明朝最先进的武器,数千名将士拱卫着一丁他一个人。 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对了,这个给你,制盐的方法换来的,差七钱银子就是一百两整!” 第二十八章 老太公遗体 折腾了数日,没有想到赚钱的方法,但毕竟赵晨是拿回来了一百两银子,有了这一百两银子的输血,对于作坊的运转,也是起到了救命的功效。 布行,每日都有两银子的进账,王谊手中本就还有七十多两银子没用,加上这一百两。 布行的进账,而作坊那边,也有着足够的粮食储备,实际上工人的薪水,已经充足,工期虽然很赶,终究也是拨的云雾见月明。 西北角的独院中。 赵晨坐在石凳上,看着池塘中的锦鲤,忽然间,灶房里冒出滚滚浓烟。 灰头土脸的王谊,两边小脸沾满锅底灰。 “咳咳~咳咳~” 冲出灶房,王谊用力咳嗽着,浓烈的烟雾让她喘不上气。 迈步冲了上去,伸手扶住了王谊,用力拍了拍后背,赵晨道:“说了你不行,这种事还是我来,你去洗洗脸去。” “别,别,别进去……” 王谊见赵晨要进灶房,连忙开口喊道。 “咳咳~” 刚刚走进灶房的门口,赵晨心中一紧,浓烈的烟雾吸入肺中,只感觉浑身都不自在,眼睛火辣辣的。 “不是,你烧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辣?呛眼睛都!” 赵晨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只是那一瞬间,已经给他辣的眼睛都不好了。 “我,我也不知道……” 王谊自小养尊处优,只是跟着老太公去做过几次生意,耳熟目染,可王家虽然一次次败落,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 但毕竟也是大家,家境殷实,哪里用的到王谊去下灶房。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 因为前院已经被烧毁,而赵晨和王谊的钱财又都投进了作坊,为了应付和赵申奇的对赌协议。 拮据的他们,哪里有钱去收拾院子,索性搬在西北角的独院中居住,眼不见,心不烦! “谁啊!” 赵晨将王谊放到凉亭边坐好,自己还没落坐,便听到了敲门声,按理说,这个时候不应该有人到访才对。 推开院门,赵晨心头一惊,望着眼前的几人道:“吴捕头,您有什么事吗?” 吴捕头拱了拱手,倒是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副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模样,反倒显得恭敬了不少。 “知府大人已经断案,凶手的问斩名单也已经由布政使大人上呈朝廷,按照时间推算,还能赶上秋斩、” “而既然案子已经定了,王六等人必然会受到大明律的惩处,至于老太公的遗体,若是在官府放久了,也是不好。”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奉知府大人的命令,将王老太公的遗体,送回大院,赵公子在这里签个字,画押,遗体就算交割完了!” 吴捕头手中拿着一封契约文书,看上去相似公文一般,从上向下念,自右向左读。 汉字的精髓,全部体现在书面文字上,赵晨虽然也学过书法,陶冶情操,但毕竟时间有限,半吊子水平。 可他看着这文书,丝毫不影响阅读,正所谓,正眼一看不认识,先读右侧,如果读右侧也不通顺? 看上下字,蒙!猜! 总归大致意思不会错的。 知道是交还遗体的文书,赵晨也没多想,看了眼王谊,只见刚刚还开心的王谊,听到吴捕头的话,心中一紧,鼻子酸酸的,似乎想哭。 “那个,我签行吗?” 按理说,赵晨当然是不能做主的,不论是奴籍,亦或是赘婿,这两个最不招人待见的身份,都压在赵晨一个人身上。 “你签。” 王谊说完,起身向着灶房的方向走去。 冷若冰清,但赵晨却是知道,她只是不敢去看老太公的遗体罢了。 签字画押后,赵晨将文书还给了吴捕头道:“劳烦你们了,还把遗体给送回来了。” 吴捕头面带笑容道:“那怎么会,不麻烦,不麻烦,赵公子家中也没什么人,老太公的遗体已经放了有些时日。” “若是继续放下去,难免会出现异样的味道,处理不好还会滋生瘟疫,痢疾,知府大人要求我们,今天留在大院。” “直到帮着赵公子,挖好墓坑,安葬了老太公,才能离开!” 吴捕头异常热情的说着,脸上始终堆着笑容。 赵晨愣了愣,他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来吴捕头的那点心思,报以笑容,微微点头道:“那好,我回去问一下内人。” 说着,赵晨转身离开。 站在院门口,吴捕头面不改色,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 “头,一个赘婿,还是个奴籍,知府大人可没说让我们帮他挖坑,还要帮着掩埋,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活干嘛。” “就是啊,头,咱下午还约了去吃酒呢,那有时间帮他们干活,再说了,这树倒猢狲散,王家以前丁口百余人,老太公一死,就剩一个赘婿了!” “那不是赘婿没人权,不能走吗?要不然铁定也走了!” 听着身边弟兄们的声音,吴捕头回头瞥了一眼,目光冰冷道;“今天卖力干活,这一个月的酒钱,我都包了!” “头,你这是终于拔毛了!” 吴捕头没有答话,只是望着院子中,站在灶房门口的赵晨,心中暗暗思虑道:“他一个奴籍,能和哪位大人物搭上关系,还被赏了百两银子,今天一定要把他带出去!” 灶房。 “吴捕头说要帮我们挖坑,帮老太公下葬,家里有地吗?他老人家的尸体也放了好多天了,总不能一直这样放着,还是早点入土为安的好。” 话音未落,王谊抬头看了一眼道:“那个吴捕头,我祖父那时候就说过,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怎么会这么好心?” 吴捕头在西安府任职已经七八年了,老太公又是这一地的巨富之家,和官府有交集自然是正常的。 听到王谊转述老太公对吴捕头的评价,赵晨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确实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过没关系,没必要把他养熟。” “至于他说的,林知府让这么做的,我估摸着,可能性不大,他那个人我虽然只见了一次,但他绝对是个小肚鸡肠的人,睚眦必报。”? 第二十九章 布行被封! 因为老太公死于凶杀,凶手虽然被官府抓了,但毕竟还是给王家造成了极大的伤痛,导致王家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再也不复往日辉煌,没有高朋满座,没有四海宾客,只有一口破木棺材,一套寿衣,穿在焦炭般的尸体上。 在吴捕头带着四名捕快的帮助下,将棺椁运送到了城南的一座小山坡上,草草埋葬。 虽是丧事,可它也分喜与不喜,若是寿终正寝,那自然是没钱也要宴请亲朋,类如老太公这般,能拿回尸体,自家安葬已是不易。 按照官府的律文,如老太公这般死法的,最终都要送去官方指定的乱葬岗安葬。 处理好了老太公的后事,已经是深夜,返回家中,赵晨神色萎靡不振,一副疲惫态势。 双手扶着门框,亦步亦趋的进了屋子,坐在木桌旁,双手抖动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凉水,摸了摸肚子,叹息一声道;“原本想着还能混吃等死,现在可好,还是要为了生存奋斗……” 刚穿越来时,赵晨和大母鸡拜堂,是非常抵触,可住的时间久了,衣食无忧,吃喝不愁,也没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在后边推着。 生活节奏缓慢,他是真的很喜欢。 可自从老太公死了之后这半个月,家道中落,那可真是,一落千丈! “那个,你怎么才回来……” 王谊站在门口,见赵晨坐在屋内,神色迷茫,不由得出声询问。 “那不是陪着他们去吃饭嘛,别说,那个吴捕头,人狠呐,以后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赵晨叹息一声,人家上杆子帮忙,又是抬棺材,又是挖坑的,总不能不做东请人家搓一顿。 饭桌上,赵晨对吴捕头也是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这人为了向上爬,完全可以说是那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王谊道:“哦,那你早些睡,明天我们去一趟布行瞧瞧。” “好!” 赵晨抖了抖肩上的灰尘,一头倒在木床上,呼噜声不断响起…… 抻着脖子瞧了瞧,王谊伸手关上了房间的木门,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这小院对比整个王家虽然不算大,但比寻常百姓住的草屋,可是大了不少。 日上三竿,天色蒙蒙亮时,暖阳照射进屋中,双手撑着木床,站起身时,外边已经是烈日当空。 “啊~” 睡眼朦胧的赵晨正伸着懒腰,转身时忽然看见王谊坐在外厅,心中一惊,开口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吃饭呢,都要凉了,快过来吃了饭今天还要去布行看看那边的情况,可一定要稳住那些人,要是他们也跑了……” 王谊贝齿紧咬,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尝尽了人间冷暖,从千金大小姐,到如今的家破人亡,猢狲尽散。 王谊还能坚持着心中的想法,守护祖宗产业,已经是难得的很。 清淡的稻米粥,一份腌菜,二人很快便吃的干净,擦了擦嘴角,赵晨道:“不会是你做的?” “快走,说那些做什么。”王谊起身走出了屋子。 二人走在大街上,两旁的人看见他们,似如看见了瘟神般,无不退避三舍,摇头晃脑,指指点点。 布行位于长安大街的主干道西侧,是西安府真正的黄金地段,来往行人更是络绎不绝,如过江之卿。 布行上下三层楼,站在门口,便能看见布行中一直都是人满为患,有来自异域的胡商,也有来自其他州府的商贾。 因为王家布行向来做的都是批发生意,薄利多销,而这些人来西安府一趟,买了布回去之后,又能赚个来回的路费钱。 运往燕赵之地居多,毕竟那边苦寒,百姓缺衣少食。 反倒是来自江南的人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说是寥寥无几,江南本就是经济发展重地,以京城为中心的商业圈,应有尽有。 自然是不用跑来西安府采办。 站在站在门口,突然驻足,拉了拉王谊,微微摇头道:“咱俩还是别进去了。” “为什么?” 王谊目光一顿,她今天大老远赶过来,就是要安稳人心的,只要布行的收益还在,就能让作坊撑下去。 度过这次危机的艰难时期,以后也不是没哟东山再起的机会。 而一旦布行的工人也散去了,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看啊,我们俩走到哪,不对,是我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的,咱俩要是进去了,那肯定是要被当做焦点。” “弄不好会影响布行的生意。” 赵晨摇了摇头,他不愿意进布行自然是有原因的,那些胡商还好说,他们只管物美价廉,可那些本地民众,附近的布商。 他们要是因为赵晨,放弃采购王家的布匹,那可真的是抓瞎。 推开了赵晨的手掌,王谊道;“那你在外边等我一会,或者你到处去逛一逛,我进去看看,不过你可别走远了,我很快就出来!” 说着,王谊在赵晨的手中塞了一两银子,转身快步向着布行的大门走去。 就在王谊要靠近布行的时候,忽然间,长安大街的左侧冲出来一队人马,腰间佩刀,身着布甲,动作迅速的冲到了王家布行的门口。 “让开,让开!” 那领头的人上前拉着一名胡商,毫不客气的将胡商甩了出去。 “你们,你们做什么!我是使者,我是使者!你们不能这样!” 那几十年来在中原横行惯了,突然被人拿捏,推搡,哪里能受得了,指着领头的男子喊道:“我有知府大人签的采购文书,你们不能抢我的东西!” “老子吴德,阿妈的,抢的就是你,你奈我何?来人啊,这胡商走私我朝军事,奉秦王口谕,押送大牢,里边的人,全部抓起来!” 吴德伸手上前甩了一巴掌,正当那胡商还要开口狂喷的时候,哗啦啦,数十名官兵悉数拔刀,似乎只要吴德挥挥手,他们就能把这胡商剁成肉酱。 “拿下!” 吴德见胡商瘪了瘪嘴,想要骂人的话也都给憋了回去,冷声道:“还以为是前朝的时候呢,让你们欺负!” “呵忒~” 吴德吐了口唾沫,对准了胡商的眼睛。 “王家布行,历来接待察哈尔汗国胡商,走私贩卖西安军事防务,奉秦王口谕,暂且查封!”? 第三十章 走?留? 布行被查封的消息,犹如晴天一道闷雷,给原本就雪上加霜的王家,送来了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早已经捉襟见肘的赵晨和王谊二人,还想着靠布行的收益,能撑半个月的工钱生产,现在可倒好,那个秦王张了张嘴,堵死了最后的可能。 站在门口,王谊是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她想进去阻拦一下,可她又真的怕有人在自家布行和胡商做什么走私情报的交易,一旦这个罪名做实了,那可是涉嫌谋反了。 就在王谊愣神的时候,布行里的客人,全部被赶了出来,而那些伙计,丫鬟们,一个个被戴上夹板。 这些人早有准备,做的充分至极,不由分说的将一众丫鬟和活计们全部抓走。 关上了布行的木门,吴德从身边的将士手中接过两张白色的纸条,用力一沾,贴在了房门上。 秦王宫查封条,擅撕者,斩! 吴德猛地回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街上正愣神的王谊。 “王小姐,不对,应该是王夫人,本来还想去家里找你的,没想到你自己送来了,有人举报你们王家布行和胡商私下交易,贩卖秦王驻军情况,边防虚实。” “跟我们走一趟,说清楚!” 吴德摆了摆手,当即便有两名侍卫上前,按住了王谊的肩膀,猛地回神,此时的她却是进也不对,退也不得。 抬头看了眼吴德,王谊咬了咬朱唇,眼中只有狠厉,没有软弱,更没有求饶。 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都是别人用尽手段想要夺走的。 比如这布行,或者还有,那城外的作坊。 毫无悬念,也没人能阻拦,王谊被扣上了走私朝廷军务情报,边防虚实,通敌卖国的罪名,押送进了官府大牢。 “这尼玛的,火烧屁股,有这么追的吗?” 赵晨站在后边,亲眼目睹了一切,从吴德爆锤胡商时的开心,到后来布行被查封的失落,知道最后,王谊被抓走的震惊。 这可不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赵晨没有选择回家,吴德说要去家里找人,那肯定是同时对王家大院下手了,自己回去也只是自投罗网罢了。 赵晨也不敢在大街上闲逛,带着斗笠,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正当他要离开西安府城,去城外看看作坊的时候。 一个老头,坐在地上,蓬头丐面,一眼青,一眼紫,哭天喊地的哀嚎着。 循声望去,赵晨神色一紧,惊愕的目光看着老头道:“福伯,你?你怎么在这里?” “姑爷?” 福伯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身看了看赵晨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那边……” 赵晨找了个胡同,拉着福伯走了过去,福伯这番模样,哭天喊地的,又是被人胖揍了一顿,不出意外,肯定是城外的作坊也出了意外。 小胡同内,四下无人。 赵晨看着福伯道:“什么情况,怎么突然间,秦王府又对我们动手了?老太公他以前不会真的?” 赵晨是持有怀疑态度的,毕竟老太公以前就是包税户出身,在明军打到西安之前,改头换面,成了商籍。 前朝的包税户能做些什么好事? 皇帝收一家一户三文钱,布政使要七文钱,知府要十五文钱,县官要三十文钱,包税户要五十文钱。 到了老百姓的头上,每家每户就要交五十文钱。 心都是黑的,如果说老太公之前真的和那个狗屁的什么察哈尔汗国有交易,赵晨也是有理由相信的。 “没有的事,如果真的有,又怎么可能等到老太公死了之后,才会被发现?秦王早就盯着王家这块肥肉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产业,被秦王宫抢去了不知凡几。” “就现在的布行和作坊,还是谊儿她父亲用自己的命,硬撑着保下来的。姑爷,您可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小姐啊。” 福伯双手拉着赵晨,神色激动道。 顿了顿,赵晨尴尬的抽着手,想要挣脱,可福伯膀大腰圆的,力气是赵晨的数倍不止,激动的他用尽全力的抓着赵晨的手,哪里是那般容易挣脱的。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赵晨的动作,语气哽咽道;“姑爷,您要是也走了,那王家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下了,您和小姐是有婚姻的,您不能走啊……” “福伯,你听我说,这不是我走不走的问题,你也知道,秦王在西安做的那些事,我一个奴籍,还是个赘婿,无权无势的,我……” 赵晨一脸苦闷,他能有什么办法,在这个权力压倒一切的时代,他又是奴籍,就算在秦王府门前被人打死,都不会让这滩水有半点的涟漪。 “可是,姑爷,真的没有别人了,只能靠你了小姐她身子弱,又不愿意服软,在牢里又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你们……姑爷,您不能走啊。” 福伯拉着赵晨的衣袖,声音哽咽,已经是泣不成声。 家破人亡,不过如此。 “你也说了,是秦王盯上了,秦王是谁?皇帝老的二儿子,我们去报官,官府先抓了我们,我们去……” 忽然间,赵晨目光一顿,连忙在身上摸了摸。 秦王宫。 “殿下,都安排好了,王家布行被查封,作坊也被封停,那个王谊也被下了大牢,晾她一个女子,也撑不住几天。” “卑职有办法让她开口。” 吴德躬身道。 朱樉满不在乎道:“让她开口干什么?在牢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别让她冻着了,也别让她饿到了。” “不能对她用刑。” 吴德神色一惊,愕然的看着朱樉道:“殿下,我们不是……” “我们是什么?就那破布行,小作坊,也值得本王出手去抢?该你问的问,不该问的,嘴巴最好放严实点,出去等着,要是有人来宫里找一个叫吴彪的,第一时间告诉本王。” 朱樉挥了挥手,这时一旁的女子切了一块烤羊肉,递到朱樉的面前道:“殿下,吴彪是谁啊?” 赫然间,朱樉目光一沉,啪的一声,轮着膀子落在女子的脸上道:“不知事的东西,你也配知道吴彪是谁!” 第三十一章 牢狱之灾! 西安府,大牢。 “吃饭了!” 狱卒端着泔水桶走了进来,敲了敲牢房的柱子,冷声喊道。 忽然间,七八个人聚在一起,疯狂的扑了出去,双手伸到牢笼的外边,两旁的牢笼一并动作,将那本就狭窄的廊道塞得满满当当。 廊道两旁的牢房,相互之间,抻着肩膀,相互之间都能接触。 昏暗潮湿的牢房中,贴靠在最里边的一间牢房,上边那不足人头伸出去的窗户,阳光从外边照射进来。 王谊双手抱着膝盖,缩卷着身体,她的左侧便是牢房的尽头,青砖堆积的墙壁,右边的牢房空空荡荡。 原本她刚进大牢的时候,右侧的牢房中还有不少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那些人都被送去了其他牢房。 双眸空洞,头发凌乱,神色涣散的看着外边的狱卒,那泔水一样的饭菜,散发出的恶臭味道,直令人作呕。 哪怕王家落败,老太公横祸身死,王谊也没有这般经历,整个天牢,都弥漫着腥臭的味道,哪怕是躲在那小窗口旁,也是难以躲避。 空气流通不畅,而王谊的位置又是大牢的尽头,她的对面没有牢房,而是一处空旷的刑场。 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那滚刀床上,还有着凝固的鲜血,每天都有狱卒,抓进来的人被带到这里严刑拷打。 那一声声的嚎叫声,每每极大的刺激王谊的心灵。 “王大小姐,吃饭了!” 那狱卒派饭之后,提着一个饭盒,站在牢房的门外,敲了敲柱子,将正在发呆的王谊从天外拉了回来。 愣了愣,王谊抬头看向狱卒,上前接过了狱卒递来的饭盒,浑浑噩噩,一言不发的走到那整个牢房唯一的窗口处。 王谊本以为自己进了大牢之后,要遭受惨无人道的刑罚逼供,甚至她已经在被关进来的当天,就已经萌生死志。 可谁能想到,她来到这里,除了环境恶劣,吃的却是要比那些关押的犯人,好上无数倍。 一碗二米泡水饭,一份腌菜,这在大牢里,那已经不是犯人能想象的,便是这些狱卒,都吃不到的东西。 狱卒转身回头,并没有因为王谊不说话而恼火,这时跟在他身边,抬着泔水桶的狱卒说道:“老大,这王家小姐生的可真俊呐。” “不愧是大富之家,在这大牢里,折腾成这样,还是难以掩饰她的美。” 领头的狱卒回头望了一眼,瞪大一双眼睛,沉声道:“你最好不要有什么歪心思,那边牢里女人多的是,那个人上边有人盯着,你想死别拖累我!” 派饭的活本就是由底层狱卒去做的,而他这个狱卒头头,每天坚持亲自给王谊送饭,就是怕底下的人经不住诱惑,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给整个大牢的狱卒队伍带来灭顶之灾。 “都进大牢里了,上边的人要是盯着,也不会……” 抬着泔水桶的狱卒话刚说了一半,领头的那人冷声呵斥道:“大人们的想法,也是你要考虑的?安心做你的事情,别想那些有的没有!” “想玩女人,凤灵街那边多的是,滚蛋!” 抬腿向贼心不死的狱卒踹了一脚,怒声呵责。 正所谓,位置越高,知道的东西越多,知道的越多,就越晓得其中的利害可怕之处。 秦王宫外。 赵晨站在外边,来回踱步,神色凝重,他刚才已经把一丁送给自己的那封信送进了秦王宫。 自然,在来秦王宫之前,赵晨也去过馆驿,可馆驿却没人认识一个叫一丁的,而哪里的防务力量,短短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焦虑的等待,赵晨心中七上八下的看着秦王宫的牌匾,庞大的建筑群,只露冰山一角,豪华奢靡,令人咂舌。 王宫内部。 “殿下,赵晨来了,卑职将信收来,请殿下过目……” 吴德将信件递给了朱樉,只见朱樉低头看了一眼,面色平静道:“把人带进来,这封信,也烧了!” 吴德神色一顿,愣神片刻,躬身道:“喏~” 一身常服的朱樉,坐在王宫后院的亭子里,一字排开,站着数以百计的宫娥,侍女,每个人都低着头,双手放在小腹前,不敢有丝毫动作。 伸了伸懒腰,朱樉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看看他要怎么样东山再起?那多无聊!张真人说他是妖孽,本王倒是要看看,什么样的妖孽能会制细盐!” 过不多时,赵晨被吴德带着来到王宫后院,一路上,从王宫侧门而入,走到后院,整个王宫,单单赵晨见到的模样,其奢华程度,便是让人瞠目结舌。 初时穿越,当王家已经是豪华奢侈,可进了这秦王宫,赵晨才明白,什么叫权力,当权力达到顶峰时,一切的一切,予取予夺。 整个秦王宫中,除了外围的府兵护卫,赵晨愣是一个男丁都没见到,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女子,还都是一些妙龄少女。 打扫着院落,擦拭着瓶瓶罐罐上的灰尘。 走到后院时,忽然,一名蒙古贵妇装扮的女子,目光狐疑的看了眼赵晨。 只是对这投来的目光,赵晨没有丝毫的察觉,闷着头跟着吴德来到一处水池旁。 “殿下,人带来了!” 吴德朝着朱樉作揖行礼道。 “嗯,人带来了你就下去!”朱樉挥了挥手,扭头转过身子,正看到吴德躬身向后退着。 赵晨则是在吴德的教导下,跪在草地上,低着头。 按照吴德的说法,没有允许,是不能抬头去看,更不能东张西望。 “赵晨?” 朱樉双手背后,面色沉重道。 “请殿下吩咐~” 赵晨咬了咬牙,如果不是自己哪里也去不了,他真的不愿意来这秦王宫,跟这些王孙贵族打交道,打交道就算了,如果自己是民籍,还能免了跪,可谁让他是奴籍! “本王听说你会制细盐,而且还把细盐的制造方法,交给了一丁!你可知道,在本朝,私自制盐,是什么罪名?” 朱樉厉声质问道。? 第三十二章 细盐,细盐,又是细盐! “来了,来了……” 赵晨心中一动,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小小的细盐制作方法,牵连的方面之广,没有人不想独占这份利润。 如果秦王宫能有制造私盐的方法,那他就算是掌握了大明朝的经济命脉,一丁更是说,有了这细盐,控制漠南草原会更加容易。 拿着细盐和制造方法,急匆匆的离开了西安府,前几次交谈时,一丁还说他要在这西安府逗留一年半载的。 可见,细盐的能量,究竟有多么恐怖。 便如福伯所说的一般,如果老太公真的和西察哈尔汗国走私贩卖西北军队的防御体系,根本不可能是这么长时间才被发现。 初时的赵晨,也只是当秦王宫的目标是王家的布行和作坊,毕竟赵晨是去过布行,虽然没有进去。 但那地段,绝对是西安府城首屈一指。 可堂堂秦王宫,皇亲贵胄,也不至于如此折腾的和一个小小的王家过不去。 “细盐的制作方法,确实给了一丁大人,而且还和一丁大人签了协议,永远不能将细盐的制作方法泄露给其他人知道……” 赵晨思虑片刻,这细盐的制作方法一暴露,瞬间便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秦王宫想要这个东西做什么,赵晨并不清楚。 但赵晨知道的是,自己如果泄露的越多,那危险性,也就越大,盯着他的人,只会更多。 直到如今,赵晨甚至有些悔恨,自己为什么要拿出来细盐这东西,想点其他办法有什么不好的。 现在好了,朝廷已经得到了细盐的方法,一丁跑了,赵晨自己留在西安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个人都想从他身上得到细盐的制作方法。 他要面临的黑暗,已经可以预料。 “哦?你抬起头,站起来!” 朱樉面色一沉,开口说道。 听到可以站起来,赵晨哪里还会犹豫,如果不是入乡随俗,强权下压,谁愿意给人跪着? 麻溜的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看向面前亭子中的男人时,赵晨心中猛地一惊,愕然道:“是你?” “一个月不见,本王还当你忘记我了呢,记性还算不错,不过本王需要细盐的制作方法,只要你把东西交给本王。” “告诉本王如何制作细盐,在这西安府,还没有本王办不成的事情!” 朱樉一脸豪气的说道。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派人去抓赵晨,也是有自己的顾及,他当然知道,一丁虽然离开了,但还是有人盯着赵晨的一举一动。 一丁绝对不会放心,细盐这种与朝廷统治,国朝运势息息相关的东西,脱离自己的视线。 “殿下,非是赵晨不愿相告,实乃是,那一丁……他威胁我,如果我告诉秦王殿下,殿下虽然会放了我,可一丁也不会放过我……” 一个四十岁的灵魂,俯身在二十岁的身体上,面对这幅场景,赵晨都要急哭了。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真的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可人家手中,权势滔天,生杀予夺,皆在一念之间,甚至赵晨完全有理由相信,无论是离开的一丁,还是面前的秦王,只要他们动动嘴皮子。 剁碎一个人喂狗,不要太容易了些! “你怕一丁,就不怕本王?你在西安府生活了十年,本王来到西安府也有十年光景,你没听说过本王?” 朱樉嘴角抽搐,一脸阴狠之色。 “只要你将细盐的制作方法告诉本王,本王可以将你放了,还能连你那有名无实的夫人也一起放了。” “一丁抠抠搜搜的,就赏你百两银子,本王赏你五百两,还有,只要你愿意,以后那王家的产业,也都是你的。” “甚至七年前本王从王家手中夺来的产业,也可以全部送给你!你那夫人不是终日想着守护祖宗基业吗、” “在这西安府,只要有本王在后边,无论他是京城来的,还是异域番邦之人,便是布政司,也不敢拿王家怎么样!” “你考虑考虑?” 朱樉提出了第一个交换条件,对他而言,杀了赵晨很容易,可他想要的真的只是杀人吗? 自然不是! 而他在考虑什么,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哪怕是号称阅人无数,极善读心术的赵晨,从朱樉的肢体语言,微表情动作中,也看不出半点的迹象来。 完全摸不透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也是,作为皇帝老儿的二儿子,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帝王之家的藩王式教育,在京城做了五年秦王。 在凤阳做了三年秦王。 在西安府做了真正有权有实权的秦王,早已经练成了泰山崩而面不改色。 “这个……殿下开的条件,确实优厚,可是……做人嘛,行得正坐得端,就是跪着,也要跪着板正,食言而肥的事情……殿下若是执意要细盐的制作方法。” “赵晨,赵晨只能用这条贱命,来停止这场无意义的争夺。” 抿了抿唇,赵晨似乎定了心思,他不敢把细盐的事情告诉秦王,一旦秦王知道了细盐的制作方法,赚取了大额利润。 那他作为皇帝老儿的二儿子,又是嫡出皇子,他会不会想造反? 不论成功与否,赵晨都会成为罪人,前世见贯了生离死别,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对死人麻木,可如果真的让他去推动造反。 一旦兵祸四起,好不容易安定下的中原,又要因为战争置天下于苦难之境,民众的死伤,更是不可想象。 燕王造反,短短四年,北地百姓,死伤百万。 “那看来是本王的条件,没达到你的预期了?本王记得有位先生跟本王说过一句话……对,那人叫王铮林,是你岳丈大人,他和本王说,自古财帛动人心,如果对方不同意,那就加大自己的筹码!” “所以,后来他把自己加进去了!” 朱樉目光闪动,打量着赵晨道。 “殿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殿下已经有了常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一切,这宫殿,女人,权力,殿下想要细盐,无非是争利,还是和朝廷争利。” “殿下不会是想要囤钱,囤粮,伺机起兵!” 忽然间,赵晨冒出一个念头。 求死! 死了,一切就结束了,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 第三十三章 秦王宫中骂秦王 在这个权力为尊的时代,他真的是受够了,赚再多的钱,没有权力,也不过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罢了。 甚至人家对你动手,都不需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赵晨又不经意间,露出了自己知道的东西。 单单一个细盐,先是被身份玄幻的一丁,亲自动手给抓了去,一丁还算吃相好看,只是把王谊赶回了家。 限制王谊离开王家大院,但至少必要的自由还有。 而眼前这个秦王,皇帝老儿的二儿子,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最初的那点穿越的美好,被赵晨忘得一干二净,那时的他,只是爱上了这个时代的慢节奏生活。 可经历这一番,在绝对权力面前,一个人的无力,你有满腔抱负,你有满腹经纶,抵不过人家一句话! 直面权力,才能知道权力的恐怖之处。 尤其是在中原,这个官本位的中央集权社会! “你这是想死啊!” 双手在胸前搓了搓,朱樉一脸淡漠的表情,看着赵晨冷声说道。 “殿下何必呢?兄弟相残?父子反目?仅存的那点亲情,都不顾了,殿下连这些都能抛下,我一个奴隶,一条贱命罢了,丢了也就丢了!” “圣人说,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如果我死了,殿下永远没有机会造反的话,那也没有白来一趟,免得关中百姓,尽遭兵祸,屠戮之难!” 咬着牙,赵晨闷头冲着池塘冲去。 噗通一声,砰~ “我,我特么的~” 赵晨只感觉双腿一软,本想着跳河自杀的他,跳下来才发现,这池塘竟然只有齐腰高,下边是青砖铺成,贼拉硬。 “确实是个妖孽。”朱樉面色一顿,望着水池中的赵晨,死都不愿意把细盐的事情告诉自己,这已经是许多人不敢想的事情。 而赵晨更是直接说明,制造细盐的人,皆有谋反之心,毕竟盐利重于一切,谁控制了盐,就相当于间接性控制了百姓的衣食住行。 在这个时代,粮食,盐,铁器,战马,这四样东西,不分先后,都是造反的必需品。 有粮就有人,有人就可以招兵,有盐就有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铁器和战马更不消说了。 “你当真不愿意?” 朱樉上前来到池塘边,面色阴狠道。 “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吗?殿下赏个痛快的。” 站在水池中,赵晨脸上写满了尴尬,他当然是不愿意的,而他也确实不想活了,前世看得那些,穿越真好,穿越真香,穿越到古代,就可以出将入相。 都去死。 没有经历过,永远无法体会,帝制社会的极端可怕。 “你不怕本王,当着你的面,先把你那夫人,千刀万剐了,剁碎了她的肉和骨头,熬汤给你喝?” “你当然可以选择闭嘴不喝,不过本王有几万种办法,让你张开嘴喝下去!” 目光凶狠,一身杀气的朱樉,步步紧逼,如此极端的言论都能从他口中说出来,可以预料,他以前做的事情都是多么骇人,令人发指! “朱樉,你混蛋,你就是只恶鬼,凶相毕露,你哪里还是一个人,张牙舞爪的你连畜生都不如!” 赵晨气的手脚发抖,他太清楚了,就算自己如何反抗,只要眼前这个魔鬼他想,确实可以让人扒开自己的嘴,什么东西都能灌进去! “来人,把他带去大牢,严刑拷问,本王就不信他不招供,带出去!” 朱樉目光一沉,当即便有十数名宫娥侍女冲了上来,几十人围着赵晨,哪怕这都是些女人,赵晨也是毫无办法。 “你个畜生,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天杀的,老子早晚要弄死你,你杀了我啊!” 已经撕破脸皮,赵晨自然是要骂个痛快,在朱樉说出那极端言论的时候,赵晨甚至认为,早点死都是一种幸福。 那蒙古打扮的贵妇人,带着几名婢女走了进来,看着赵晨被人架了出去,唉声叹气道:“王爷,那人不是皇兄要的人嘛,您要是杀了他,万一皇兄返京归来时知道,会不会……” “杀他?杀他还用送大牢去?本王要是想杀他,早就把他剁剁喂狗了,让他在本王面前污言秽语。” “活了几十年,除了父皇,谁敢骂我?骂我的人坟头草都没有!” 朱樉也是越想越气,坐在石凳上,抬头看了眼贵妇人道;“你不在西苑待着,跑这边做什么?我不想看见你,滚!” “……” 贵妇神色沉重,只是面对朱樉的责骂,她却愣是不敢开口有半点回声,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去。 “娘娘,王爷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连西苑都不让出,肯定是邓氏那个女人,又在王爷耳边说什么了……” 侍女跟在身边,也是替贵妇打抱不平,气呼呼的说着。 “邓氏是国公之女,我不过是前朝遗孤被抓来的罢了,那东宫正妃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嫡女,山西晋王妃是永平侯谢成的嫡女。” “大都的燕王妃是中山王的嫡女,开封的周王妃是宋国公冯胜的次女,我?不过是应天的皇帝,用来收买人心的罢了……” “兄长宁死不降,算了……不说了,跟着我也是苦了你了。” 秦王妃苦涩的笑着说道。 她的出身在明朝是有极大的问题的, 如果她兄长真的投降了,她能跟着提一提,以王保保的能力,若是愿降,封侯是肯定没问题的。 可王保保不降,又是和明军在西线作战的元军主帅。 朱樉刚刚来到西安府,就面临王保保的压力,被那便宜大舅哥欺负的不要不要的,而他又因为自己不是长子,才被许配了这么个蒙古王妃。 最初明军领导层的意思是将王保保的妹妹许配给朱标做王妃,说是这样可以更好的拉拢王保保,让他投降。 而那时的元军,除了王保保还能挑起大梁,就没有能撑得住场面的人了。 毕竟,中山王徐达一生征战无数,鲜有败绩,彻头彻尾的败在了王保保手里一次,致使明军那一次的北伐失利,数年没有北伐动作。 之所以王保保的妹妹没能进朱标的东宫,还是因为血脉的缘故,老朱从蒙古人手中夺回了江山,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蒙古贵族女子做下一任的大明皇后?? 第三十四章 杀人越狱! 大牢中。 阴暗潮湿的牢房内。 赵晨神色萎靡不振,刚刚被关进大牢,他又突然不想死了…… 又有句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空荡荡的牢房中,只有赵晨一个人,在他的牢房左侧,微弱的光芒照射进来,捂着口鼻,赵晨想要向光芒的方向走去。 忽然间,一双手抓住了赵晨道:“赵晨?你怎么也进来了?他们有没有打你?你怎么不跑啊!” “傻子,我能看着你一个人在牢里吃苦,而我在外边快活嘛,这不是来陪你了!放心,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赵晨轻轻伸手帮王谊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察觉到自己的状态,王谊连忙转过身去,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太脏了……” 正要跑开的王谊,忽然间被赵晨伸出的手抓住了手腕,用力拉扯一下,将王谊拽了回来道:“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脏不脏的。” “这辈子没能和你拜堂,下辈子要是在遇见的话,可不能在让我和母鸡拜堂了!” 见到王谊,他好似什么都忘记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死活已经显得不在重要,倒不是他有多爱王谊。 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也是极其有限。 可在这个昏暗的地方,自己一个人,总是没有两个人一起的好。 眼眶泛红,王谊低着头,抿了抿唇,心中万般挣扎,呢喃道;“是我家害了你,如果我当时把你赶走的话,也不会……不会有今天……” 只是打量着王谊的样子,赵晨并没有说什么,到底是谁害谁?或许王谊也苍白的认为,这一次的秦王宫动作,是为了吞下王家的产业。 可王家的那点产业,怎么够看? 他想要的是细盐,是造反的资本,至少赵晨是这样认为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考虑这个了……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赵晨拉着王谊,双手伸到隔壁的牢房中,手掌贴着王谊的面庞,压低声音道:“制作细盐,需要把粗盐巴捣碎,弄成粉末状……” 赵晨将自己知道的,最简单,随时都可以制作的细盐方法,告诉了王谊。看得王谊眨动着双眸,一脸惊讶的望着赵晨道:“这就是?” “如果是我先死,你就把这个告诉秦王,这个应该可以保住你的命,至于其他的,你们王家没有害我,反倒是我,害了你们。” 苦闷的尬笑着,他自以为是,把这中世纪当做了后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却从没考虑过,权力这个东西。 王谊道;“你为什么不告诉秦王呢?你告诉他,那你不就是不用……你如果没了……”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你还有要守护的,而我,死了也是解脱,但愿下辈子投胎,不做奴,我也能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 拨动着王谊的发梢,忽然间,身后的房门被人推开,赵晨低声道:“那块玉佩一定要戴好了,如果细盐不能保护你,我想那块玉佩应该是可以的……虽然,我也不能肯定……” 话音刚落,狱卒来到赵晨面前,手中的刀柄对准了赵晨的后腰,用力一撞,冷声呵斥道;“当大牢是你家?还在这里聊上了!” “滚一边去!蹲好了!” 狱卒指着牢房右侧的角落,对着赵晨呵责道。 抬头望了望,目光落在狱卒的佩刀上,缓步向着角落走去,那狱卒似乎还不罢休,提起手中铁刀,对着赵晨的后背敲打。 砰,砰…… 一声声脆响。 赵晨毕竟是秦王宫的人送进大牢的,没有秦王的命令,狱卒自然是不敢用刑,更不敢把赵晨打杀了。 就在刀背第三次落下时,赵晨忽然转身,抓住了铁刀的,双手抓着刀背,顺势向前推送,那狱卒本就没有防备,平常时候颐指气使习惯了。 这大牢之中哪有人敢对他动手。 哗啦一声,刀刃顺着狱卒的脖子划了下去,沸腾的鲜血,冒着热气,溅到赵晨的脸上,满脸都是血迹的赵晨,看了眼手中的刀,神色嫌弃道:“比手术刀可慢的多了!” 咚。 狱卒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的动脉已经被割断,便是后世发展迅速的科技,面对被隔断的动脉,哪怕是倾尽一个国家的力量,都没有办法医治。 更何况是在这里。 赵晨下手狠准且快,趴在牢房中,赵晨看着外边的动静,整个大牢,一片空寂,落针可闻,刚进来时,还有犯人的哀嚎声,如今竟是什么也听不见。 看了眼地上的钥匙,没有丝毫迟疑,赵晨弯腰将钥匙捡了起来,他的牢门被死去的狱卒打开,出入完全没有限制。 赶到王谊的牢门前,紧张的看着四周,东张西望着,赵晨的手在颤抖,面容慌张的用钥匙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快,快走。” 拉着王谊,丢了钥匙,二人向着外边跑去,只是奇怪的是,原本人满为患的大牢,此时赵晨带着王谊越狱,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便是连狱卒也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只是刚刚亲手杀了人的赵晨,心神慌乱,哪里有心思去考虑这些处处透着奇怪的气息的事情。 从大牢中冲出来,一路上堪称坦途一片,别说阻拦,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 就在赵晨离开大牢的同时。 秦王宫。 朱樉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佛珠,外边的吴德迈步走了进来,躬身作揖道;“殿下,那赵晨杀了一个狱卒,已经离开大牢了。” “带着王谊一起走的?” 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朱樉,对于赵晨的越狱,似乎没有半点的惊讶意思,仿佛这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吴德应声道;“是的,他们一路出了大牢之后,卑职按照殿下的安排,给他们送去了衣服,盘缠。”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快要出城了。” 吴德很想问朱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留着赵晨,从他嘴里翘出来细盐的制作方法,难道不好吗、 何必呢,折腾这一趟! “嗯,派人去盯着,不要露出马脚,看他们望什么地方走,如果他们的方向不对,记得帮他们摆正方向!” “把他,送到应天府去!” 第三十五章 南下?北上? 西安府郊外。 改头换面的赵晨带着王谊,连夜狂奔,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在山林里胡乱流窜,更不敢下山去问,自己在什么地方。 没头苍蝇一般,东躲西藏的,狼狈不堪! 山脚下。 赵晨靠在树干旁,看着面前的篝火,双手搓了搓面庞,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仰头望着天空道:“那个,我想说,我又一次害了你……” “赵晨,不要这说这样的话了,如果不是你,可能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死了,我如果死了,祖父他……” “所以说,你没有害任何人,只是所有人都在盯着你而已。” 王谊似乎很是看得开,面色平静的说道。 虽然她和赵晨,只是稀里糊涂的夫妻关系,但毕竟,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他们确实是经历了无数的事情。 数次的生离死别,死难之地。 “我在大牢杀了人,官府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全面通缉我了。西安府是回不去了……” 赵晨摇了摇头,他前世确实见过很多死人,也深知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在哪里。 但真的持刀杀人,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非常不好。 “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通缉的也不是你一个人,肯定也会通缉我的,所以……你不能说丢下我不管!” 王谊蹲在火堆旁,倒不是因为冷,毕竟这盛夏时节,哪怕是半夜,也是凉爽气息,并不存在寒冷的问题。 只是这山林中,毕竟不是后世,野兽还是非常多,而且异常凶狠。 火光可以吓走许多野兽。 微微一笑,赵晨看着星空,面色沉重道:“我们现在,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去。也只有去这两个地方,或许还能有机会洗刷一下,改头换面,光宗耀祖……” 脑海中思量着,赵晨对历史知道的不多,但许多重大事件,道听途说还是了解的。 听到赵晨提出了两个地方可以去,王谊心中一动,疑惑道;“去哪里?” “去应天府,或者……去北平……” 应天府,金陵城,亦称南京,哪里是大明朝的心脏,只不过哪里的权贵,达官们,要比西安府多出数十倍不止。 属于扔个转头,都能砸死人的那种。 但反方向看,赵晨去了应天府,还能找到熟人,或许……他会帮自己一次。 穿越这三个月的经历,彻底让赵晨看清楚了,一个普通百姓,想要出头,根本没有可能,而赵晨的奴籍,想要出头,更是永无时日。 遥遥无期。 人生如果没有贵人的帮助,白手起家?难,比登天还难! 每一个看似白手起家的人,身后或多或少,都有不一而足的背景支持,饶是号称小说都不敢写的朱元璋,自身的实力确实很好,但如果没有郭子兴提拔他,帮他立名,让天下义军知道他这号人物。 他真的能白手起家?虽说郭子兴非但没有帮他招兵买马,甚至连遗产都没给他几个子,但毕竟是有了名分,有了平台,有了他施展才华的机会。 “去应天府?我们现在被西安府通缉,跑到京城去,会不会……”王谊顿了顿,面色沉重道。 在她看来,西安府的权贵,已经让人喘不过气,应接不暇,难以为继了,那应天府的权贵,又能好到哪里去? “嗯……应天府毕竟是有一丁在,如果能找到一丁的话,或许事情也有转机,在应天经商,在北平参军。” 赵晨思虑片刻,语气笃定道。 去了应天府的话,只要能说动一丁,给自己换个户籍,路引,肯定可以在应天府继续经商,以自己的头脑和几百年的先知先觉。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透露出一点和官家有冲突的东西,闷声发大财,过着富家翁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 至于去北平,那就要等待,漫长的等待,等到,等到燕王起兵,自己偷奸耍滑打酱油,靖难成功之后,也可以改头换面。 而且,去北平,虽然刚去的时候会很难,但毕竟收益大,混乱的时节,赵晨也相信自己可以刷存在感,登堂入室,封侯拜将, 王谊摇了摇头道;“不,参军多危险,而且你是奴籍,怎么参军……就算是参军了,也是冲在最前边的那一队……” 猛烈的摇头,丝毫不给游说的机会。 赵晨从第一次进入官府的时候,对权力突然生出了向往,他想要权力,没有权力,永远也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甚至连自己的命,都被人随意拿捏。 “不管,反正不能参军,要不我们还是去应天府……好不好?” 王谊脸上写满了担忧,早年没有了父亲,自己又突然什么过敏,生了这怪病,病症还没完全恢复,陪着自己从小到大的祖父又死于非命。 王谊感觉自己被全世界孤立在外,已经成了世界的弃儿。 如果赵晨去参军,如今和北疆蒙古的战争,旷日持久,随时都有下一次北伐的可能,一旦上了战场,这人的生死,可就真的不是自己说的算了! 半山腰。 三名侍卫看着赵晨和王谊坐在火堆旁交流着,一个个急的抓耳挠腮。 “他们怎么不走了,这都子时了,今天不走,又要浪费一天功夫,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复命啊。” “哎,那能怎么办,王爷吩咐了,一定要把他们送到应天府去,真没想到,老子在王宫当差,还要给一个奴籍‘赘婿’做护送的事情。” “我听说,这个赵晨把王爷骂的狗血淋头,你说他哪来的那么大胆子,还在大牢里杀了狱卒越狱而出。” “嘘~上次敢在背后编排王爷的,把狗都撑死了。” “这两个人真的是,你们倒是走啊……” 三名侍卫,交头接耳,抓耳挠腮的说着。 离开西安府已经三天了,因为赵晨担忧自己会被通缉,往往选择夜晚走路,不走大路走山路。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可要折腾死了,老八,你先下去,到前边县城去置办一辆马车,到时候咱们装成商队,送他们去应天府!” “不是,头,这样不会露马脚吗?”? 第三十六章 山匪拦路! 南下的官道上,突然多出来了一辆马车,三人穿着家丁的衣物,牵着马车,缓步向前行进着。 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声声吆喝。 仿佛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这里行商般,长鞭在空中抽的嘎吱作响。 “陈大哥,咱们还是小心点,万一让人盯上了,事情不好解决呢。”赵晨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对着外边挥舞长鞭的陈义说道。 啪~啪~ 鞭子还在空中舞动,赵晨脸上布满了阴霾,他被通缉的身份,见到他的人越多,他也相应的越危险。 而陈义这番举动…… “赵小兄弟,你只管坐好,这条路我们兄弟走了多少年了,熟悉的狠,不会有问题的!” 陈义挥舞着鞭子,丝毫没有收敛。 坐在马车两旁的男子,亦是点了点头,只是他们二人护着一口木箱子,赵晨只当那箱子中装着他们这次行商所获。 倒是不愿多看。 毕竟,人家的财富摆在你面前,你一个劲的盯着,总会让人生起防备的心理,这对接下来的路程,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五人坐着一辆马车,有一句没一句的尬聊时,忽然间,平地一声惊雷。 轰鸣声如音波般,震耳发聩。 马匹受到惊吓,发出嘶鸣声,双目赤红的向着远处冲去。 “快,快,拦住它,拦住它!” 赵晨一手抱着王谊,一手拉着马车的木板,高声喊道。 陈义心下一惊,他是骑过马的,也训练过战马,可这民间的马匹,哪能和军队的战马相提并论。 为了让战马不畏惧火炮的声音,能够持续向前冲锋,成为战马的第一先决条件就是在炮声中成长。 而此时的场景,纵然陈义是老练的骑兵,面对受惊的马匹,那也是束手无策。 双手抓进了车板上的制动器,猛地向上一拉。 嘎嘣~ “完了~断了~” 陈义心中大惊,那制动装置和后世的马车原理上是相同的,锁死板车的轮子,可那手刹车的升降器,木制的,惊慌之下,陈义的力量竟是直接将其拉断。 非但没起到丝毫的制动效果,反而导致马匹被后坐力拉了一下,向前冲的速度更加的快。 “老大,老大,前边有草堆,准备跳车!” 三人毕竟是秦王宫的护卫出身,真正的当今世界顶尖的特种兵,尸山血海他们都见过,自然不会被眼前这点危险吓到。 指着前边的草垛,陈焕道:“跳!” 站起身,没有丝毫犹豫,陈焕拉着陈礼,二人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赵晨看了眼身边的王谊,心中一紧,拉着王谊道;“闭上眼睛,跟我一起!” 咚咚咚~ 五人先后摔在田里的草垛上,杂草扎在头发上,每个人都显得凌乱不堪,好在这草堆很高,人摔在上边,除了一点冲击力带来的伤害外,并没有内伤。 坐在草垛旁,陈义指着陈礼道:“你花了多少钱买的马车!” “……” 陈礼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不敢直视陈义。 “糟了,家伙没了。” 陈焕猛地站起身,看着自己的手空荡荡的,在看那马车上的箱子,纹丝不动,随着马车,一路远去。 “吃饭的家伙都能弄丢了,我真是,怎么,怎么能认识你们两个!” 挥拳踢脚,众目睽睽之下,朗朗乾坤,陈义没有丝毫客气,抡着拳头对陈焕和陈礼挨个送了一眼青。 “喂,打完了没?打完了回家吃饭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那人虎背熊腰,右手提着一柄九环大刀,刀背贴在肩膀上扛着。 在他身后,则是十数名壮年男子,一个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也不知在这里做了多少恶事。 “吃饭?” 陈义回头望了一眼,看清楚对方的阵势,久经沙场的他,哪里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而他们口中的吃饭,又是什么黑话! “老大,那个娘们不错,好生俊俏,带回去给老大当压寨夫人,给我们做嫂嫂。” 这时,人群中一个枯瘦如柴,长得像猴子的男子,看向王谊,嘴角不断的向下流出口水,哈喇子都要落到地上。 “男的都抓回去做壮丁,女的嘛,老子有夫人,不需要!” 扛着九环大刀的男子,缓步上前,他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了所有人,跟着哥哥玩,给哥卖命,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他不需要王谊,可他这些下边的兄弟,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身后的众人纷纷跟着压上来,一个个脸上布满了污秽的笑容,似乎他们已经在吃大餐了般。 “这怎么办?家伙都没了,怎么和人家打!” 陈义碎了一口,扭头盯着陈礼和陈焕,如果手中有家伙,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但毕竟自己也有三人。 真打起来,也没什么可怕的。 然而现在……好,在他们看来,赵晨根本不能算是一个战斗力。 王谊见到一众匪徒那污秽的笑容,听着他们的言语,身子微微发抖,躲在赵晨的后边。 脑子迅速转动,看着步步紧逼的匪徒们,陈义三人看上去倒像是练家子,可赵晨并不相信,一个人的强大,能有多强。 “擒贼,先擒王……” 陈义目光上移,看着走在前边的大汉,对身边的陈礼和陈焕说道。 “老大,一起上,我攻他下盘,你攻他脑袋,老三随时准备夺刀!只要把他的脑袋拿下来,这些山匪,不攻自破!” 陈焕道。 陈义摇了摇头道:“这样不稳妥,二焕,你和老三带着赵兄弟和王姑娘先走,别忘了,我们出来是做什么的!这里的事情,我来解决!” 说着,不等陈焕和陈礼言语,但见陈义冲身上前,那大汉心中一惊,冷声笑道:“哟,还真有不怕死的,来送死了!” “快跑。” 陈焕拉着赵晨,赵晨抓着王谊,三人向着后方冲去,只是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谊身上,一见到王谊跟在后边逃跑,当即便有四名匪徒绕圈追了上来! 第三十七章 出手杀人! “呼哧呼哧~应该追不上来了……” 站在树林中,赵晨摆了摆手,示意停下,狂奔了半个时辰,他活了几十年,都没这么跑过。 今天一口气,算是全都给做了。 陈焕上前两步,对着陈礼踹了一脚道:“你说啊,你到底花了多少钱买的马车,为什么,你害死了大哥,你知道吗!” “唉唉唉,别,别,这外边的人还没追上来呢,咱们不能自己内讧啊,那不是成了,亲者痛,仇者快了嘛。” 赵晨连忙上前打圆场,虽然他也怀疑陈礼在马车上吃了回扣,毕竟那木板跟水淹了似的,手刹车的手刹杆,一拉就断。 这哪里算是合格的东西嘛。 “这里没你的事!” 陈礼冲着赵晨喊道:“要不是你……” “啪~” 陈焕挥手就是一巴掌,拎着陈礼的领子道:“你想死可以,别带上全家,他们不欠你的!” 低着头,陈礼只剩下了一肚子委屈。 赵晨道:“也不一定,谁说陈义大哥肯定死了,我们谁都没见到不是嘛,在想办法,肯定有机会把陈大哥救出来的……” 离开西安府,赵晨还是第一次遇到土匪,可这土匪,又不是只有一块地方有,说不定,这附近,还有不少,其他势力的土匪。 “你们常走这边,应该知道其他寨子……实在不行,我们去找其他寨子的人,也能救人不是?” 赵晨给出了个思路,倒不是说这个办法多好,甚至在赵晨自己看来,这都是个天衣无缝的馊主意。 但他的话音落下,陈焕陈礼兄弟二人终于算是住口,不在争执。 赵晨道:“你看,这样不就好了,什么事都没了……” 话音未落,恍惚间,陈焕举手打断了赵晨,低声道;“有人!” “驾,驾~” 马蹄踏地的声音,不要再熟悉了些,陈焕目光一转,只见八骑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紧紧的勒住了马缰。 赵晨四人慌不择路,跑到了山道中,哪成想在这山林中,还能遇到这种事。 马匹前蹄高高抬起,赵晨只是望着,马背上坐着一女子,穿着粗布衣衫,袖口缠紧。 “哪里来的,也敢在这里拦路!” 那女子险而又险的勒住了马缰,纵马狂奔被打断,任谁也不会有好脸色。 手中的马鞭,指着赵晨几人,冷声呵斥道。 忽然间,陈焕和陈礼递了个眼神,面前有八匹马,而马的冲击力才是最恐怖的,如今骤停,想要在让马匹冲起来,没有千八百米是不可能了。 停下来的骑兵不如狗的道理,他们是深有体会。 无论是和蒙古骑兵作战,亦或是在大西北和西察哈尔汗国交锋,无论是大漠还是草原,骑兵的战斗力,只在冲锋,也只有冲起来的骑兵,才能做到分割战场,围追堵截,聚而歼之。 砰~ 陈焕猛地挥拳,一拳落在了马匹的眼睛上,只见那马匹顺势倾倒,马背上的女人也被摔了下来。 “敢对小姐动手,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一旁的壮汉们纷纷从马背上下来,他们虽然没参过军,没上过战场,甚至没见过大兵团多兵种的作战方式。 但长期活跃在马背上,他们也是知道,马匹不能冲锋,对敌时,堪称废物。 甚至在马背上,还会极大的限制自身的腾挪。 “赵晨,看着这个女的,老三,你三个,我五个,速战速决!” 陈焕没有丝毫犹豫,闪身上前,抽出了女子身上的铁刀,对准了当先的一名壮汉,挥刀砍去,当啷一声。 两柄铁刀撞在一起,看似娇小些的陈焕,却又着极其恐怖的爆发力,双手持刀,那壮汉手中的刀传来一阵阵后坐力。 但见又有两人冲了上来,挥着铁刀向陈焕砍去。 刹那间,陈焕向后退了半步,收刀回身,起初和陈焕对刀的壮汉,虎口崩裂,丝丝鲜血已经流淌在刀柄道。 “废物!” 陈焕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的废,生死相搏,他们竟然一点技巧都没有,那壮汉看着孔武有力,却单手持刀,饶是如此,他握着刀柄的位置也有极大的问题。 如果不是有人来救,陈焕甚至有理由相信,自己回刀在砍一下,就能让壮汉手中的刀脱手而出。 来救的两人扑了个空,身子前倾,正是空挡时,陈焕原地起跳,双腿分开,猛地下落,轰隆一声。 砰,砰~ 双脚顺势踩住了来救的那两人后颈椎,巨大的下坠力,直接将二人按入泥中。 手中动作亦是丝毫不慢,接连劈出两刀,嘎嘣一声,陈焕和那壮汉的刀锋撞在一处,两把刀同时断开。 只是那壮汉还没反应过来,陈焕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飞出去的铁片,左手握着铁刀的一截,右手握着刀柄,左右横冲。 只是瞬间,那壮汉已经满脸是血,不断的哀嚎惨叫! 另一边的陈礼更是吓人,许是将心中的不满和憎恨,恼火,悔恨,都发泄在这些人身上,刀刀入肉。 砍倒了三个人的陈礼,还不罢休,左手压着一人的脖子,将那人撞在树干上,右手提着刀子,一刀,两刀。 刀刃将小树干都给贯穿了,鲜血,内脏,沾满了整个小树。 “呼呼呼~” 陈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如果不是刚才逃路时的狂奔,单单这几个傻子,陈焕自己都能解决了。 赵晨和王谊躲在一旁的树后边,王谊双手遮着小嘴,脸上写满了吃惊,瞳孔放大,额头上冒出冷汗。 “我就说,这几个人来路不对,从哪看都不像经商的。”赵晨捏着拳头,当时在山脚下遇到陈家三兄弟的时候。 赵晨和王谊都是抗拒的,拒绝的,但最终还是挨不住,上了他们的马车,原因也很简单。 如果这些人真的是抓自己回去的,以自己杀人的罪名,只怕他们完全有理由将自己就地砍了,带着脑袋回去归案就可以了。 这才上了马车,走了几日的路程,便遇到了这番事情。 “我们……我们要不……” 王谊心生畏惧,那陈义敢对着十数人冲锋,眼前的陈焕,陈礼,一口气砍了数人,自己反而一点伤没有。 这让人怎么可能相信他们是商人!? 第三十八章 改变不了就加入? 啪~ 啪~ 两声鞭子抽打在树干上的声音,赵晨和王谊是想跑的,但……陈焕和陈礼似乎死死的盯着他们,根本不给机会。 被绑在树干上的女子,看着那马鞭距离自己只有半寸的距离,只要一个不慎,怕是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 “说,你们的寨子在哪里!” 陈礼一手掐着女子的脖子,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我……呜呜……咳咳咳~” “老三,别把人弄死了。”陈焕见陈礼神情激动,连忙看看喊道。 听到了二哥的话,愤愤不平的收了手,就在转身的那一刻,女子心中满满的不爽,对着陈礼吐口水道:“有本事你杀了我!” “啪~” 马鞭子狠狠的摔了上去,直看得赵晨和王谊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是越来越弄不清楚,这陈家三兄弟,到底是什么路子,他们又为什么盯上自己?难道?还是细盐? “啊~” 女子小腿吃痛,嘶吼喊叫道。 陈礼似乎还不解气,提着鞭子对准了女子的左边脸便要落下,陈焕道:“明天带她去那边找,肯定能找到,老三,回来吃肉!” 火堆旁,陈焕出声阻拦道。 “哼。”陈礼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家伙式丢了,就那些毛贼……” “好了,吃块马肉。” 陈焕用铁刀割下来马腿上的一块肉,递给了陈礼道。 那匹被陈焕一拳打在眼睛上的马,光荣牺牲,被陈焕大卸八块,已满足腹中饥饿。 倒不是陈焕的力气真的有多大,只是他对马匹和人的弱点处,有足够的了解,搏杀技术也是几千年战场上流传下来的。 真正的,出手要人命的杀人术,而不是武术。 “王姑娘,这个马肉很好吃的,赵兄弟,吃一块。” 陈焕割了两块马肉递给二人,王谊神色慌张,一看到那把刀,便是一阵反胃。 “吃,吃……” 赵晨哪里还敢反驳,他虽然也知道人的弱点在哪里,一击必杀的可能,但这陈家兄弟明显对自己是有防备的。 赵晨也并不相信自己的实力,是不是能和一个人对战四五个匪徒,轻而易举的拿下几人的陈焕的对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能是听之任之。 “嗯,好吃,夫人,你也吃一块,味道绝了!”赵晨将手中的马肉递给了王谊,看到赵晨递来的马肉,这才张开樱桃小嘴,缓缓咬了一口。 只是咬了一点点,王谊便感觉腹中一阵翻滚。 站起身,王谊右手扶着树干,左手捂着胸口,忍不住干呕。 陈礼顿了顿道:“你这赘婿,上位挺早啊,这么快夫人就有身孕了?” “他怎么知道我是赘婿?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赵晨心中一惊,对陈家兄弟的怀疑更重。 这一路上,他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赘婿的事情,毕竟传出去,对男人的形象有太大的损害了。 赵晨没说过,王谊更不会不顾及赵晨的面子,四处张扬,赵晨是赘婿的事情,更何况,王家已经没了…… 陈焕看出了赵晨的神色变化,斜眼瞪了瞪陈礼。 陈礼尴尬的笑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去解释,因为他想说的话,到了嗓子眼,快要发声时,惊奇的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描述,都只会越描越黑。 “那个,不是身孕,她活了这么多年,那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忍不住恶心,也是正常现象。” “毕竟现在天下太平,国朝四周,无强敌,男丁上战场的都少了许多,何况是女人呢……” 赵晨打着哈哈道。 之所以他没有吐,倒不是他见过这么血淋漓的场面,只是因为看得死人多了罢了,至少在面对和自己没有直接关系,惨死的人,哪怕在惨,赵晨也不会感觉恶心,不适。 陈礼点了点头道;“是啊,好久没有打仗了,太平日子过久了,筋骨都不好了!” “陈三哥上过战场?” 赵晨顿了顿,开口询问道。 陈焕道;“吃肉,吃肉!” “咕咕~” 被绑在树上的女子,腹中饥饿,肚子发出阵阵抗议声,咕咕叫个没完。 “陈二哥,这人真的和那伙人有关系?”赵晨低声询问道。 他和怀疑,陈焕是怎么知道,这些人和那些土匪有联系的。 “肯定有联系,他们穿的衣服,还有他们身上的刺青,又靠的这么近!那个土匪头子不是说,他有压寨夫人嘛,那边死的那些人,又叫她小姐。” “如果能联系上的话,这个女人很可能是那个土匪头子的女儿。年龄上也差不多!” 陈焕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只是听着陈焕的讲述,赵晨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这记忆力,这注意力,这抽丝剥茧的手段,还有什么东西,漏出一点马脚,能瞒住他的? “陈二哥果然心思缜密,我就不行了,不过如果她真的是那个土匪头子的女儿,说不定可以用她,换回来陈大哥。我有个办法,可以让她乖乖听话,带着我们去他的寨子!” 赵晨嘴角微微上扬,正所谓,躲不过,就加入他们,更何况,他也真的是羡慕了,羡慕陈焕的能力,如果他也有一身武艺,是不是就不用东躲西藏了。 至少在面对寻常土匪,三两个人的时候,自己还有战而胜之的勇气。 当然,加入他们的第一原因,也是因为这一路上,直到最后,他们也没伤害自己,反而好像是在保护自己。 单单从陈焕的表现来看,陈义作为大哥,武力定然不会弱了,他们兄弟三人如果联手,从那些土匪手中夺刀。 在和他们拼命,那不足二十人的土匪,怕是真的不是这哥仨的对手。 而陈焕想都没想,带着赵晨和王谊直接跑路,把大哥都丢了! “人人都说赵兄弟鬼灵精,点子多,就没有赵兄弟不知道的事情,赵兄弟如果能救大哥出来,我陈礼,认你做兄弟,磕头的那种!” 陈礼吃的满嘴流油,口齿不清的说着。 “好,一言为定!” 闻言,赵晨这才算是放心下来,如果不能加入他们,反而被人家处处防备,盯着,这哥俩的实力……太危险了。? 第三十九章 活埋 树林中,篝火苒苒。 王谊抬头望向不远处的赵晨,欲言又止。 站在树干旁,手中拿着一块刚刚割下来的马腿肉,赵晨道:“我听人说,主人爱护自己的马,要比爱护自己的儿子还上心。” “对马的看重,比自己的孩子还要高一筹。” “可我这块马腿肉,是你骑的那匹马的左后腿,你说,你吃得下吗?” 赵晨拿着肉块在女子面前晃了晃。 嘎嘣~ 那女子也不知是腹中饥饿难耐,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也可能是她根本不在乎这马肉是不是她的那匹马。 张口便咬。 好在赵晨动作迅速,将马肉从女子的嘴边夺了回来,本想一口咬住的女子,用力过猛,贝齿剧烈的碰撞,发出嘎嘎声响。 “你~” 女子瞪大一双眼睛,目光凶狠,恨不得将赵晨剁成肉酱蒸包子。 “我怎么了?你想吃也可以,看你对这边挺熟悉的,和那伙山匪是一家的!”赵晨将马肉放在口中咀嚼着。 前世倒是吃过几次马肉,可来到中世纪之后,马肉?想吃马肉?你怕不是想死嘞。 不论是民间马匹也好,军队的马匹也好,只要是马,哪怕是你个人的,你也不能随意宰杀,谁家如果杀了马吃肉,保管这边马刚叫出声,那边官府的人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养马政策便是如此,一个村子必须要有养马户,一旦前方战事失利,养马户家中的马匹,随时用于补充军队。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朝廷是不会强取豪夺,杀鸡取卵的。 别说牛马了,便是猪肉,赵晨也好久没吃过了,哪怕是老太公喜欢的红烧狮子头,也是一点肉腥没有。 “你!” 女子看着赵晨咀嚼着马肉,心中更是怒火中烧,挣扎着想要脱开控制,只是陈礼亲自动手绑的,将他整个人都给捆的严严实实。 挣扎了片刻,手脚俱不能动。 “你不会就只会说这一个字?那你要是不说,也没什么好办法了,毕竟这些东西也有限,我们还不够吃的,总不能给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吃?” “你们问寨子的事情,是要做什么。” 女子吞了吞口水,肚子一直咕咕叫着,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一天没有进食,早已是饥肠辘辘。 任何人对于饥饿,都是有限度的,如果她还能撑住,那只能证明,她还不饿而已。 “原来你会说话啊,你既然也知道寨子,那就说说,寨子到底在哪里。”赵晨眉头紧蹙,他当真没想到。 这女子真的和那伙山匪有着关系。 可是回想着刚刚见面时,女子那趾高气昂的模样,还有她身边的护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虽然如今都死干净了。 “我知道,你们的大哥被抓了嘛,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回去就让寨子的人把你们大哥放出来,怎么样?这买卖公平。” 女子大眼睛转动着。 竟是讨价还价的说着。 回头望了一眼,冷笑着,赵晨道:“你傻呗还是我傻呗?把你放了,你能回去就能放人?别做梦了,你如果告诉我们,寨子在什么地方,倒是能给你一口吃的。” “要不然,你就在这里,等着饿死!” 赵晨将铁刀上的一小块马肉仍在地上,就在女子的面前,鞋底踩着马肉,左右扭动,将马肉踩在地上摩擦道:“你如果不说,扔了也不能给你吃。” 说罢,赵晨回过身,陈礼道:“要我说,她既然都承认自己和那伙土匪的关系不一般了,直接把他杀了了事,” “反正山匪寨子就在这附近,只要我们仔细点找一找,总能找到蛛丝马迹,何必为了一个不必要的人,浪费难得一会的马肉!” 陈焕亦是跟着开口附和道。 他们在战场上,自然是见过俘虏,也审过探子,方式方法,他们并非不知道,只是因为陈义的缘故,冲昏了头脑,一时没想起来罢了。 听着二人的附和声,赵晨走到王谊的身边也不和他们搭话,背靠着树干,仰头望着星空。 只感觉前途渺茫。 “他们不会真的把这女孩子杀了……我看她才十六七岁的样子……就这样……” 王谊满满的担忧,可她却又不敢上前说话,甚至不敢去看陈家兄弟二人,那种心底里滋生的恐惧,是难以磨灭的。 摇了摇头,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当然也不差这一个女的,如果真的起了杀心,可没人管你是男女, 揽着王谊的肩膀,轻声说道:“应该不会,我看这女娃子也算是懂事,应该会带他们去寨子。” “到时候,寨子里边人多,他们俩要是想救陈义,肯定要一起去,我们俩不会功夫,也帮不上忙,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和他们分开……” 赵晨心中一惊打定主意。 陈焕和陈礼兄弟想要去救人是必然的,救人心切的他们俩,又不能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去送。 而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赵晨和王谊留在某处等待,他们兄弟二人一并前往,去搭救陈义,按照赵晨对陈礼和陈焕的了解,怕是这俩人不单单是想救人,弄不好还要屠寨。 “真的能成吗?” 王谊低着头,神色沉重道。 她是一时一刻也不想和陈家兄弟相处了,提心吊胆,无尽的担忧等待。 梳理着王谊的秀发,赵晨嘴角上扬,堆着笑容道;“那当然没问题,放心,一会看我的!” 吃饱喝足的陈礼,松了松筋骨,提着鞭子又走到了女子的面前,这一次的他没有丝毫的留手,马鞭扬起,狠狠的落在女子的手臂上。 “在给你三次机会,你要是还不说,别说吃肉了,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这山在大,你们这些山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赤裸裸的威胁着,陈礼继续举起鞭子,刚要落下时,陈焕开口说道:“别三次机会了,咱们也不会折磨人,最后在问一次,她如果还不说,那边的坑还没埋,直接丢里边!” 陈焕也是人狠话不多,动辄就要将这女子活埋了! 第四十章 出逃 “姑娘,不想死的话,还是快说,一会真给你活埋了,可就想说都没机会说了。” 赵晨开口提醒道。 他已经感受到了王谊的心思,如果这女子不说的话,那陈家兄弟要搜山找人,肯定是要在这山里逗留许久的。 如果不是救人,只是搜山的话,陈家兄弟对赵晨的防备心,一定不可能让赵晨有独处的机会。 “我,我,我说,我说!” 女子本想着还能讨价还价,毕竟自己被抓了人质,如果真的就那么容易交代了,随时都可能死在这两个人手里。 “这就对了嘛,说,我给你割肉!” 赵晨嘴角微微上扬,只要她说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脱离这陈家三兄弟,便是一阵酐畅淋漓。 “寨子在山的西边,山顶的下边,寨子中有七十人,弟兄一共五十人,刚才被你们杀了七个,还有四十人。” 女子一口气全数抖搂了出来道。 “四十人?” 陈焕目光一顿,看向一旁的陈礼道:“你去山顶看一看,如果能找到他们的寨子,不要轻举妄动,第一时间回来,我们在做商议。” 陈礼点了点头,将马鞭丢了出去,捡起地上的铁刀,沉声道;“如果我去了没看见你们的寨子,让我发现你在骗我,你就等着和那些尸体一起被埋!” 恶狠狠的威胁了一句,陈礼迈步向着山上赶去。 等在山腰的林子中,赵晨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割了两块肉,递给女子吃了下去,开口安慰道:“你也别担心,只要救出了我们的人,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女子眼眶微红,忍不住哭泣着,胳膊上的痛感,刺激着她的脑神经。 王谊上前两步,站在女子身旁,看着被陈礼抽了一鞭子的左臂,鞭子的痕迹清晰可见,紧身的衣服都被抽烂了。 前后不过一刻钟,中间发紫,两旁红肿,可见陈礼那一鞭子用了多大的力量。 王谊抬头看了眼赵晨,眼眸中写着不舍,这女子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子,陈礼的力道非但丝毫没有控制,反而给人一种变本加厉的感觉。 “这附近应该有草药。” 说话时,赵晨就要向林子深处走去。 “赵兄弟,一个将死之人,你管她胳膊废不废做什么,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 陈焕冷声说道。 脚步顿挫,转过身,赵晨笑道;“那不是陈三哥还没回来嘛,万一这女的先死了,而她说的是假话,山寨并不在那边,岂不是……” 陈焕摇了摇头道:“老三回来了!” 正当说话间,陈礼的身影从林子中钻了出来,一脸沉重道:“二哥,找到了,那边山顶确实有一个寨子,寨子的位置和她描述的大体一致!” “有十多人在巡逻,倒是有点架子,不过我看他们,都没有兵甲,这铁刀砍他们足够了!” 陈礼掂量掂量手中的铁刀,一脸兴奋道。 彷如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极力扭转败局。 “拿着绳子,把他们俩也都给捆了,俺俩一起去。”陈焕指了指一旁的绳索,陈礼会意,拎着绳索走了过来道:“王姑娘,你自己选一棵树!”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王谊心中惊慌,她当然听到了陈焕的言语,为了防止他们逃跑,甚至用出这种卑劣的手段,直接撕破脸要将他们也一起捆起来? “这山林里,猛兽太多,这火正好可以帮你们驱逐猛兽,你们三个就在这里等着,救回来了大哥之后,我们再行上路。” 没有丝毫客气,更没有商量的余地,赵晨,王谊和那女子并排被绑在三棵树上。 目送着陈焕兄弟二人离开,赵晨这才松了口气道:“还好我提前有准备!”深吸一口冷气。 他给那山匪女子割肉时,将那断了的铁刀,藏在袖口中,初时只是想着,必要时刻,还能出其不意,保全自己。 却是万万没想到,那陈家兄弟,防备之心如此之重,将他和王谊双双捆绑。 “早有准备?” 王谊神色一顿,目光疑惑,不停的扭动着双手,只是被绑在树干背面,那陈礼也不知哪里学得束缚方式,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要靠自己挣脱出来,完全没得可能。 赵晨抖了抖袖口,神色沉重道:“完了,刀拿不出来了……” 手腕被捆的死死的,掌心都要不充血了,断刃卡在袖口处,可那袖口被绳索捆住,又是如何能取的出来。 “唉~” 王谊叹息一声,眼中尽是失落,陈家兄弟虽然离去,可她们却被绑在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早先定下的逃跑计划,反倒成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过,也不是没别的办法。” 赵晨脑筋快速转动,断刃是取不出来了,但绳子绑在衣袖上,如果能…… 撕拉~ 电光火石间,赵晨扭头咬住了左边的肩头,上下牙齿扯着衣服,一个用力回头,顺势将右手从绳索中抽了出来。 绳索出了空挡,自然便不在勒紧,双手捣鼓两下,赵晨便挣脱了束缚。 “你?” 看着露出半边肩膀,衣衫不整的赵晨,王谊满眼的不可置信,这绳子捆的那么结实,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被挣脱开? 而且赵晨用的办法,也是她从未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的。 “这不是出来了嘛,刚才那个陈礼捆我的时候,没弄好,都捆在衣服上了,这衣服很丝滑的!” 赵晨站在王谊的身后,拿着断刃在绳索上摩擦,摩擦。 很快,绳索被磨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双手抓住绳索的两端,用力拉扯,嗒~ 捆在王谊身上的绳索,应声而断。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路上在慢慢说,趁着他们还没回来,快走!” 不由分说,赵晨拉着王谊便要跑路! “你们这样走了,走的了吗?他们可是有马!两条腿能跑过四条腿吗?”那山匪女子大叫一声,赵晨和王谊连忙止住了脚步,纷纷回头看向那山匪女子。? 第四十一章 林妙楠! “驾~” “驾~” 荒野中,三人同乘一匹骏马,这马原本是那壮汉所乘,常年被二百多斤的壮汉压着狂奔,自是也给这本就品种不俗的骏马,提高了训练。 此时驮着赵晨,王谊,还有那山匪女子,竟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上山下水,如履平地,四蹄狂奔。 王谊坐在最前边,弓着腰,双手抱着马脖子,眼睛紧闭。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骑马。 汉人女子,又是殷实富贵之家,少历战火,会骑马的女子自然不多。 山匪女子坐在中间,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扶着王谊,生怕王谊一个不慎,抱着马脖子来个空中飞人! 赵晨坐在最后边,双手紧紧的抓着前边的王谊,他不会骑马,这也是他第一次骑马的经历。 当天夜里,赵晨和王谊要离开时,山匪女子游说,陈家兄弟手中有马,想要追他们,还是很容易的。 而赵晨的第一想法,不是骑马,而是将马匹全数弄死,只有这样,自己躲起来,快点跑,才能避开陈家兄弟。 “喂,还有多远啊!” 赵晨在后边大声喊着。 “看见那边的大江了没,到了江边,乘船过河,过了大江就是铜陵了!” “铜陵也归应天府管辖的应该。所以,我送你们到长江,咱们就一别两宽了!” 山匪女子高喊一声,她倒是没有食言,说送赵晨二人前往应天,那就真的是前往应天,丝毫不待迷糊的。 至于应天有多大? 赵晨也不清楚,但毕竟是王朝的中央枢纽,应该不会小了! 骏马飞驰,狂奔数日,人歇马不歇,连日狂奔,竟是让这骏马,也难成其重,前腿一软,山匪女子见事不妙,连忙勒住缰绳。 吁~ “不行了,在跑,马就跑死了。歇一歇。” 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赵晨和王谊相互搀扶着,站在江边狂吐不止。 前世的赵晨,什么场面没见过?甚至陈礼和陈焕二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手段,凶残至极的手法,赵晨都没有如此。 只是两日的狂奔,腹中本就所剩无几的食物,吐了个一干二净。 王谊脸色惨白,吐了吐口水,疲软无力的坐在江边,闷声说道:“我们就快到金陵了……可是。。” “是啊,此去金陵,以后能不能有机会在回西安,可就不好说了,甚至,我们俩……”赵晨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一个狱卒的消息,会不会传到金陵,如果自己的通缉令已经到了金陵,只怕是这金陵也不能久留。 若是真的那般,这偌大的华夏九州,真的就没有赵晨的容身之地,唯有逃亡海外……只是人人皆知,此时的世界,虽说新朝刚刚建立还没有三十年,统一不足二十年。 但问题在于,便是这个建立在废墟之上的新朝,新国家,短短二三十年的发展,也是这颗球体上,所有国家绑在一起,拍马都追不上的。 毫不夸张的说,离开汉地十八省,欧洲?那里就是真正的垃圾堆,新大陆?哪里还是原始人,土着民。 澳洲? 哪里充满了毒虫野兽,是蛇蝎的天堂。 真不是赵晨懂历史,而是与生俱来就知道的一些事情,欧洲的发展,是从新大陆,建立在殖民体系上的强取豪夺。 海盗体制! 自己一无长物,二无权势,去了帮着他们发展壮大?然后掉过头来,对东方的巨龙下手?那还不如跳海死了呢! 科学可以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是有国界的。 这句话用在任何人身上,都不突兀! “你们俩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什么一心要往金陵跑,哪里可是都城,中央枢纽,你们俩要是犯了大罪,去金陵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对,还有个词叫自投罗网!” 山匪女子坐在古树下乘凉,她当然是不急的,因为急也没有用,无论是陈焕还是陈礼,他们二人的单体作战能力,远远超出了她这个土匪能想象到的。 “你问那么多做甚,如果你不想送了,现在离开也成,我们走着,也能走到金陵去。”赵晨回头怒怼道。 他已经没有了穿越时的那份锐气,见谁都想装个逼,这个逼装的好还行,一句话没说好,结果就是被权贵盯上,随时都有丧命的风险。 “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刚开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山匪女子鼻尖一酸,只感觉浑身不自在,自己费力巴拉的把赵晨和王谊送了这么远,就换来这? “你帮我们逃跑,我们帮你解开了绳子,还帮你找草药把淤青的地方敷上,本就是两不相欠,也不用到铜陵城了,就这里。” 赵晨面色一沉,他们的行踪本就隐秘,身份又对不上,知道的人越多,他们的危险性自然也就越大。 王谊还好,绑在一条绳子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至于这个山匪,她和赵晨没亲没故的,万一哪天去官府揭发,跑都没地方跑! 王谊拉了拉赵晨的手臂道:“你……这么……” 伸手轻轻拍了拍贴在手臂上的手背,赵晨语气低沉道:“让她走了也好,这样就没人知道,咱们俩是去金陵了,还是去哪里了。” “江南那么大,总不该只有金陵一个地方才是!” 赵晨想逃,逃的越远越好,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随时都有丢命的危险要好的太多了。 听了解释,王谊这才无奈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低声说道:“那行……” 山匪女子听了赵晨的话,非但不走,反而更上头,一个健步冲了上来道:“你最好小心点,不然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去附近的官府报官抓你。” 在赵晨的面前挥了挥拳头,继续威胁道:“而且,我打不过那两个人,还打不过你?” 深吸一口凉气,王谊拉着赵晨,打圆场道:“好啦,好啦,他也是怕你跟着我们,在被我们连累了,那样岂不是害了你……” “哼,我都当山匪了,还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还有,我有名字,我叫林妙楠,不要一口一个山匪,一口一个山匪的叫!” 第四十二章 京城! 又是数日。 三人一行,这一次的行进,倒是顺利的很,并没有碰到什么拦路抢劫的,更没有遇到未知的危险。 顺顺当当的混进了金陵城。 城中的一家客战中。 赵晨,王谊,林妙楠,三人围着一张桌子,你看我,我看你,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长吁短叹,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 “你真的不走了?不是,你该回去啊,那边不是还有……” 就在刚才,林妙楠说她不回山里了,也不想在回寨子了,至于陈焕兄弟去的寨子,并非是她们山寨。 毕竟,就算她把山寨的位置说出来了,也没必要报出山寨内有多少人不是? 刚刚的惊悚气氛,被赵晨的询问打破,没错,没看错,就是惊悚,赵晨和王谊在金陵,也是过着有一日没一日的日子。 吃了上顿,下顿还不知道在哪里。 这要是多一口人,那就是多一个人吃饭啊。 “怎么?我在这里不好嘛,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保护谊姐姐,要是我,哼哈……” 挥舞着手臂,习惯性的打了两拳,虽然拳风很大,唬人的紧,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手臂上的剧烈痛感。 已经七八日了,陈礼的那一鞭子,依旧没有恢复过来。 “行了,你可拉倒,我们也不招惹别人,别人也……”赵晨的话音刚落,林妙楠接过话茬,扭了扭拳头道:“欺负你还需要找理由?哪天在山寨下边,被人拦住的时候,他们找理由了吗?” 呼~ 听了林妙楠的话,赵晨直呼好家伙,神理解。 但转念一想,虽然国家政体,高层趋于稳定,不会有太大的乱子,但毕竟,民间依旧是中世纪该有的样子。 打家劫舍的匪徒,让人很难受。 “什么狗屁东西,就这破玩意,也敢端上来给老子吃!” 啪嗒~ 一声脆响,只见隔壁桌子的男子,轮着酒碗,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火气,将瓷碗摔在地上,愤愤不平的叫骂道。 “客官,客官,是菜肴不合您胃口还是?” 店小二连忙追了上来,点头哈腰的询问道。 “合胃口,当然合胃口,只是你们家这里的人,不合老子胃口,老子不开心,就摔你的碗,怎么的?有问题吗?” 那摔碗的男子,面容狰狞的提起店小二的衣领,挥着拳头便要落下,一时间,吓得那店小二亡魂皆冒。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柜台里的掌柜走了出来,开口道:“这位客官,四方来人,皆是客,那有接待一个,不接待另一个的道理,如果客官认为我们毕方轩接待的客人,不合您的胃口,您自己离开便是。” “在这里闹事,对谁都没得好处。” 掌柜的说话时,声音洪亮,不卑不亢,微微眯眼,似乎根本没有将眼前这个闹事的男子放在眼里。 神情讥讽。 “哟,爷我今天就闹事了,你要怎么的?知不知道爷是……” 闹事的男子丢了店小二,上前便要对掌柜的动手,看他那架势,仿佛不打死掌柜,都是对不起自己。 “啪啪~” 掌柜的拍了拍手,当真便如电影里演得那般,后院冲出来了十数人,整个食铺本就不大,又是满座,突然涌进来了这么多人,一时间这一层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 “怎么?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 “敢在毕芳轩闹事,你也是老夫当这掌柜的八年来第一个!照死里打。” 掌柜的冷哼一声,只见十数人围了上去,一时间,棍棒,拳脚,哀嚎声不绝于耳,惨痛的叫喊声,闹事的男子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我,我是,我是公主府的管家,你们,你们敢打我,我家驸马不会放过你们的!” 闹事男子双手抱头,大喊一声,四周的打手纷纷收住,看了眼掌柜的,不知是否要继续打下去。 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既然是公主府的人,那确实也能攀得上龙,附的上凤。 掌柜的一时间也是有些犹豫,他刚才完全没有将这人放在眼里,哪里听得了他的分说,先打了再算。 而此时听到闹事的男子是公主府的人,他的脸上倒是也没有什么畏惧担忧的神色,只是在纠结。 纠结自己要不要继续打下去。 “下边的兄弟,你是那家公主府的?临安长公主府?宁国公主府?崇宁公主府?安庆公主府?还是汝宁公主府?你不会是怀庆公主府的?” 上边的男子,身着长袍,面如冠玉,手中提着酒盅,一脸笑意道。 “老子,老子安庆公主府的,我家驸马都尉欧阳伦。你们在敢打我,明天,明天老子把你们的店给封了!” 闹事男子鼻青脸肿,擦拭着鼻血,厉声说道。 “哦,欧阳伦啊,那没事了,继续打,打不死就扔出去,打死了让欧阳伦自己来认领!” 那男子瞥了一眼,给掌柜的使了个眼色,只见掌柜的向男子躬身作揖道:“他摔了铺子一个碗,吃了饭还没给钱,剁他一根手指头,去安庆公主府,让他们过来领人!” 赵晨坐在角落处,亲眼目睹了面前发生的一切,今天他刚进入金陵城,就碰到这种事情。 “这……这家店不简单啊,安庆公主府的人,都敢剁根手指头……”吞了吞口水,赵晨真的感受到了,权势的恐怖。 他一直注视着那边的动作,掌柜的丝毫不带畏惧的,也根本不理这闹事的人到底什么身份背景,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自信? 在金陵城,能有这样的自信,他的背后,又是什么样的势力在给他撑腰? 哪怕闹事人已经自报家门,这在别人看来,这店铺怕是要倒霉了,可这掌柜非但不怕,甚至没有丝毫因为闹事人是公主府的家奴,就有半点担忧。 赵晨能看出来,掌柜的当时内心一定是在考虑,要不要继续打下去。 可上边的那个男子就更恐怖了,看上去比赵晨还要小的多,但他的底气,比那掌柜的还恐怖,而掌柜的反倒要给他躬身作揖,就差行大礼了。 “这京师,果然不一样啊!”? 第四十三章 狩猎时刻! 金陵城。 车水马龙,人头赞赞,往来商旅,络绎不绝,作为东方巨龙的心脏,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同时也是现今球体上的人类心脏地区。 朝廷虽屡次北伐,针对前朝余孽赶尽杀绝,军事上取得丰功伟绩的同时,对内严惩贪污腐败,别说眼里揉沙子,那是灰尘也不能揉的! 在铁血的红色风暴统治下,金陵府虽然有着大把大把的权贵,却没几个人敢在天子脚下,鱼肉百姓,欺行霸市。 便如那在客栈闹事的,安庆公主府的人来了,非但没带他回去,竟是在大街上直接被乱棍打死。 严刑峻法之下,百姓的生活,正在逐步好转,经过近三十年的恢复,金陵城已经三十年没有战事。 商贸经济发达,来往的商旅中,不乏一些海外番邦的商民。 在这个时期,他们还将中原,将九州视为天下最美好的地方。 “八百里加急,阻拦者,格杀勿论!” “八百里加急,阻拦者,格杀勿论!” 一行三人走在大街上,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道亢奋的喊声,只见一名身着布甲,骑着骏马在城内狂奔的男子,手中举着不知为何物的令牌。 大街上,只见他一人骑马狂奔,四周的百姓,纷纷退避两旁,不敢有丝毫逾越之举。 目送着传信兵远去。 “是哪里又有反叛了?” “不应该,我听人说,好像圣上调集北地四王,分兵四路出塞,或许是捷报入京呢。” “唉,这场仗,打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蒙古人都被赶走二十年了,金陵都已经快三十年没见过蒙古人的影子了。” “是啊,都三十年了,我从出生到现在,在金陵见到蒙古人最多的一次,还是前几年凉国公北伐大获全胜的时候。” “听说那次北伐,前朝余孽悉数被抓,前朝皇帝都被抓来了,太子也没跑了,还有好多王妃都在。” 赵晨走在大街上,两旁的百姓,都在讨论着,这一次的北伐行动,似乎每个人都想知道,那传信兵的手中,捷报到底是怎么写的,缴获多少,杀敌多少,俘虏多少。 他们,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前线战败的消息了。 最差,最差,也是大军出塞,没找到敌人,无功而返,败绩?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民族的脊梁,也是在一次次对外战争的胜利中,重新树立起来的,从洪武元年灭元之战,到洪武三十一年期间,不计灭元北伐战争,足足有十三次北伐,失败一次,无功三次。 短短几十年重塑民族脊梁,一雪前耻,明军的战斗力,一直都保持着极高的水准。 “我们今晚住哪里啊?” 林妙楠瞟了一眼赵晨,这天色都要偏黑了,可她们连落脚地都没找到。 “我听人说,金陵城有养寄院,不然的话,我们就去养寄院。” 赵晨闷头向前走着,这一路上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但赵晨和王谊是跑路从西安府逃离的,哪有什么盘缠。 秦王宫给的盘缠? 在哪里? 反正赵晨是没见到。 “养寄院?你怕不是吃屎了,那是给没有子女赡养的老人住的,你一个壮年男子,也不怕被人笑话。” 林妙楠翻了翻白眼,养寄院确实是面向社会公众的基础福利,凡是境内子民,年过六十者,无所依皆由朝廷赡养。 同时还有孤儿院与之对应。 类如赵晨这样的,既不能进孤儿院,也不能进养寄院。 “我们……住哪里?要不然,把我这簪子先当了……”王谊从头上取下来一支银簪,递给了赵晨。 依依不舍的看着簪子,但一想到三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钱?那是不存在的。 “这是你父亲送给你的,怎么能当了,我有办法找地方住,至于某些人,要是受不了,不要跟来就好了!” 接过簪子,原封不动的又给插了回去,瞄了一眼林妙楠,出言讥讽道。 他是真的不喜欢林妙楠跟着自己一起,总感觉有些危险,不自然。 “哟,本姑娘我什么地方没睡过,还有啥受不了的,你说!” 林妙楠顿时来了脾气,想她做山匪这么多年,什么脏乱差的环境没待过,天为被,地为床的日子也不是没有。 摇了摇头,赵晨并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着。 王谊低着头,她并没有什么想法,对她而言老太公活着的时候,是一个人生,而老太公死了之后,她又经历了一个全新的人生,知道了以前从未见过听过的事情。 一个温室里养大的花朵,突然之间,短短两个月,几经波折,性格也跟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走,去了你就知道了!” 赵晨走在前边,他对金陵城也不是很熟悉,毕竟这是几个世纪之前的格局,和他所熟知的,有着天壤之别。 “喂,你往哪里走啊。” 林妙楠迈步追了上去。 王谊双手提着裙摆,见赵晨走在前边,林妙楠紧紧跟着,连忙追了上去。 三人并行,夜幕之时,站在一处繁华的街道上,这条街的名字,赵晨还不清楚,只是昏暗的金陵府,只有这里,歌舞升平,灯笼高挂。 夜色中,点亮了大半个城市。 自从当朝皇帝占据了金陵后,金陵至今为止,已经三十几年没有换过主人了,天下太平,宵禁更是不存在。 一处三层高楼下,四五个涂抹着胭脂水粉的女人,手中举着丝绢,挥挥手道:“爷,进来玩啊!” 王谊站在后边,心中一惊,连忙拉住了赵晨道:“不会……” “想什么呢,林妙楠,你不是说你能保护你谊姐姐的嘛,这样,你就在这里守着她,我进弄点钱,很快就出来!” 端详着那家的生意好,赵晨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搞钱计划。 林妙楠还好,她是做过山匪的,诚如其言,什么样的环境不能睡觉,但王谊已经折腾了这么久,赵晨却是不想让她跟着自己露宿街头。 “哼,你放心好了,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林妙楠挥了挥小拳头,不可一世的模样,鼻孔朝天的看着赵晨道。 “你可别杀人,你要是杀了人,我不认识你。”? 第四十四章 猎人终成猎物! 扬州牙马。 一家生意火爆的青楼门前,赵晨刚刚走到门口,便见两旁的女子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其中一人更是扑上来依偎在怀里道:“爷,进来玩玩啊。” “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好玩的?” 赵晨伸手揽着一人,嬉笑道。 “爷想玩什么,我们这里都有,爷请里边坐。” 说着,依偎在赵晨怀里的女子,一手揽着赵晨的腰,生怕赵晨被别人抢走了般,缓步向着楼内走去。 “爷,您看看,您喜欢什么,我这就给您去取来。” 扶着赵晨进入院子的女子,一脸笑容的说道。 “吃的就不用了,爷我刚才在外边吃了大餐,现在不饿,吃的就不用了!” 赵晨挥了挥手,面色平静的说着。 那女子神色一顿,略带幽怨的说道:“那这位爷,您要不要去楼上逛逛啊,楼上可是什么都有呢,您想要的,一应俱全!” 嘴角微微上扬,不经意间又扑到赵晨怀中,只是这一次,赵晨侧着身子躲了开,女子扑在桌子上,双手扶着桌角,尴尬的站起身道:“爷,去楼上坐坐。” “先不用了,我自己看看就好,你先忙,有什么需要的,我第一时间喊你。放心,我不会去找别人的!” 赵晨也不是第一日研究这个时期的青楼经营模式了,这些青楼女子,每天能拉来多少客人,客人的消费,就是她们的薪水。 若是这女子离开之后,赵晨转头找了别人买东西,去楼上玩,那这个把赵晨带进来的女子,那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到的。 这个方式可谓是极大的增加了青楼女子的积极性以及竞争压力带来的紧迫感。 “哦。” 女子顿了顿,心中满满的失落,她若是知道赵晨的口袋比他的脸还干净,不知道会不会还这样。 只是终究青楼女子,哪怕赵晨让她离开,心中除了不开心和失落,只道是自己没能入眼,赚不到他的钱罢了。 为了下次能有更好的机会,让赵晨记住自己,女子愣是没有半点吵闹,反倒是一副依依不舍的目光,回眸一笑百媚生。 “哦,现在这人都这样的嘛?” 赵晨看着桌子上的茶水,端起来一碗,眼睛左右瞄着,能在晚上来这种地方玩的,那必然是非富即贵。 这些人来青楼消费,自然也是带足了身家,赵晨的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视,寻找目标,伺机而动。 他在找一个可以长期投资的,如果是富家公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忽然,赵晨的目光一顿,双眸拧在一起,宛如斗鸡眼般,盯着那个正一步步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的少年郎。 少年手持折扇,一身白衣长衫,长发束起,腰间挂着黄色镶金的玉带,纵然穿着白色长靴,却也不见丝毫灰尘。 哗啦~ 扇子哗哗打开的声音,少年郎站在赵晨的面前,面带笑容道:“这个位置有人吗?” 神色凝重,赵晨口中含着茶水吞了下去,猛地起身道;“你坐,我换个地方。” 这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晌午,在客栈中,那个放话连安庆公主府都不放在眼里的狠角色。 鬼知道他是谁家的公子,安庆公主在不济,那也是皇帝的女儿,驸马爷也是皇帝的女婿。 他连皇帝的女儿和女婿都放在眼里,对这种权贵,赵晨本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也不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咳咳~你去哪里?今天在客栈,本公子的话,不会是吓到你了,都不敢和本公子同坐。” “那你信不信,俺只要一句话,就让你从金陵城消失?” 少年郎缓缓落座,面带笑容的看着赵晨道。 “你,你什么意思?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把位置都让给你了,你还要弄死我?” 赵晨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欺负人,这也是欺负到极致了,他只是不想和这贵公子有太多接触。 他的第一目标,仍旧是那些商贾大富之家的公子,而不是权贵之家的贵公子,一个不把皇帝女儿女婿放在眼里的公子,只怕他的权势,在某一个领域也是达到了极限。 “嗯,因为俺开心啊。怎么?外边那俩姑娘,和你一起的。”少年郎抻着脖子望了望,砸砸嘴道:“可惜啊,她们不见了。” 听到少年郎的声音,赵晨猛地回头望去,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冲到门口,只见刚刚还在外边等着的林妙楠和王谊当真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转身子,还不等赵晨动作,那少年郎已经站在了面前,眼睛对着眼睛,纵然这少年岁数看上去不大,但身子却已经和赵晨齐平。 “你要做什么!” 赵晨心神沉重,咬牙切齿的质问道,他和这少年也只是第二次见面,根本谈不上一点恩仇。 何故,这人就盯着自己,死不撒手。 “咚~” 忽然间,少年郎手中捏着红线,一块玉佩从手中掉了下来,中指挂着红线,那玉佩飘在空中,左右摇摆。 “这块玉佩,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那个姓王的女子,什么身份?民间禁止私用此物,你难道不知?” 少年郎手中挂着的玉佩不是别的,正是那日一丁送给赵晨的那枚。 只是不知为何,此时玉佩竟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看着少年郎沉重的目光,赵晨道;“这是别人送我的,你想要拿去就好了,把人还我!” “人?要不是我,你们几个带着这东西在大街上闲逛,被人发现抓到的话,只怕你们几人早就人头落地了。” “你现在告诉我,这东西谁送给你的!” 少年郎似乎很识货,只是他口口声声的说,此物民间禁止私用,更是煞有介事的将事情说的神乎其神。 晓明厉害关系。 “你把人还我!” 赵晨牙齿紧咬,曾几何时,他也是那个风光无两的上层人,成功人士,穿越之后还怼天怼地怼空气。 甚至对算命的留下的那十个字,也是嗤之以鼻,置若罔闻,可至从赵晨进了一次官府,他信了那老道士给他说的话。 捏着拳头,却是……? 第四十五章 徐四公子 “说,你不说,我怎么放人?”少年郎的声音从疑问变成了质问。 两旁的人纷纷侧目,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这时,二楼的一扇木门推开,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似乎不满下边的争吵声,在二楼指着门口的方向出声质问道:“吵什么吵,要吵滚回家去狂吠!” 只见少年郎循声望去,目光深邃的盯着二楼的中年男子,冷笑道:“礼部侍郎,好雅兴啊,明天本公子一定让兄长去参你一本。” “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钱,在扬州牙马消费,太和门外,等着和圣上解释。” 少年郎没有丝毫的停顿,一眼便认出了二楼的中年男子,只是中年男子看见少年郎转身时,望着他的面孔。 听到他的言语时,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双手抓着护栏,软瘫瘫的坐在地上。 “带他回府。” 少年郎闷哼一声,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他只是挥了挥手,便有十数人上前,麻布袋直接套在了赵晨的头上。 当着所有青楼客人和女子的眼皮底下,毫无阻拦的将赵晨从青楼绑走。 “礼部侍郎这是完了。” “切,没事非要展示自己的实力,以为自己做到侍郎就已经很厉害了?” “谁能想到今天会碰到这么个小祖宗,以后还是躲着点,这扬州牙马,少来,少来!” “几位,你们都认识那小家伙?他是谁家的公子,礼部侍郎都那么怕他?” “礼部侍郎倒是不怕他,但礼部侍郎怕圣上啊,在这里消费被圣上知道了,圣上只要问一句,钱哪里来的,礼部侍郎怎么回答?” “哎,这就奇了怪了。他兄长那么大能量?弹劾的奏疏能不经过通政司直接送到圣上手中?” “你真不知道那小祖宗是谁?” “不知道……” “中山王的小儿子,魏国公徐辉祖最小的弟弟,在朝廷上,常氏都不愿和徐家争功,中山王虽然死了,但徐家还没倒呢!你说他的奏疏能不能送到圣上手里。”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二楼的礼部侍郎,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他们中许多人不认识徐增寿。 但徐增寿也不认识他们,这就好比一道护身符,两不相识,谁也不会被揭发,甚至许多人,见到徐增寿进了扬州牙马的时候,神经便跟着紧绷起来。 国公府有封地收入,例如魏国公府,从中山王被封魏国公开始,一直到如今,魏国公府的封地足足有上万亩良田,这还不算年禄数千石。 而自从韩国公被定了谋逆大罪后,魏国公府一跃而上,成为了开国功臣之首。 纵然这几年魏国公府在北伐方面表现平平,但在内部练兵的事情一直是常家和徐家把持着,权势通天 一个小小的侍郎,如果他不出声也就罢了,徐增寿自然懒得理他,可如今嘛,不搞死他,都对不起自己出身魏国公府的名头。 魏国公府,后院的一间柴房内。 赵晨被捆绑在椅子上,头上的布袋被摘了去,只见徐增寿拿着玉佩,沉声质问道:“说,这里没别人,这东西到底哪里来的。” “赵晨,赵晨……” 忽然间,身后传来道道喊声,手脚被捆的结结实实,只有脑袋还能动作,赵晨扭头看了眼身后。 只见林妙楠和王谊也如他一般被捆在椅子上。 “你不是说你能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的嘛。”赵晨咬了咬牙,他此时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只当是一个权贵子弟。 林妙楠低头道;“可是她们一来就是三十多人,还个个穿着战场上都很难见的铁片鳞甲,而且他们的刀也比我的锋利坚硬的多……” “朋友,我们交个朋友,只要你告诉我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从哪里得来的,我不单单可以放你们离开,我们还能交个朋友。” 徐增寿双手拉着赵晨的脑袋,硬生生的给掰了回来。轻声细语的说着。 “你。交朋友有你这么交的嘛?把我绑起来交朋友?” 赵晨心中憋屈无比,他活了几十年,在这短短的几个月,真的是什么不敢想的都让他经历了。 “你不说明白这东西的来历,万一你是个骗子,那我怎么和你交朋友呢,说,只要说明来路,而且能对得上,那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在这金陵城,还没人敢不给我兄长面子。” 徐增寿豪气盖云的拍了拍胸口,胸有成竹的说着。 “没有人?那皇帝是不是也要卖你家面子?” 赵晨出声讥讽道。 “嗯?这要看什么情况,只要我家不出造反的,谋逆的,圣上也不会为难我们家,行了,说这些没用的,赶紧把这东西的来历告诉我。” 徐增寿开口追问道。 “这是天真,还是咋的?你谋不谋反,还不是皇帝说的算?不过……这家真的那么大权势?皇帝都不愿意为难他们?” 眉头紧锁,心中思绪飞舞,他在考量,考量自己是不是要和这个小家伙说,施奈仕这人看似玩世不恭,纨绔模样,但他很显然,眼力是非常恐怖的。 这玉佩,王老太公活了一辈子都没看出来是什么,他只是在客栈见到了一眼,还只是恍惚间闪过,就被他认出来了。 “实话告诉你,这是一个贵人送我的,他说如果遇难了,就拿着这个东西,来金陵找他。” “至于那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名字。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瞟了一眼徐增寿的神色,细微的表情变化,并不能看出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片刻功夫,徐增寿追问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送给你的?” “在两个月前的西安府。” 赵晨脑子一阵迷糊,他也记不清今年到底是洪武多少年,只知道是凉国公北伐大胜已经有一年多两年的时间了。 “两个月前?那个时候太子确实在西安府,而且他匆匆返回,又带回来了细盐的制作方法,莫不是就是这个人?” 徐增寿摸着玉佩面色平静,暗暗思忖。? 第四十六章 徐增寿有颗财迷心! 魏国公府。 朱红漆面的大门顶端高高悬挂着金丝楠木所修匾额,匾额四边以黑金描边,匾额上龙飞凤舞的题着四个大字:“魏国公府” 每一个字都以鎏金镶嵌,入户走进府宅,进门的第一眼便能看见一面巨大的石壁,石壁上精雕细琢,双龙戏珠。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金砖铺就的地面被打湿。 整个魏国公府,装饰之奢华,面积之广阔,在它的面前,西安府王家大宅,宛如山包见泰山。 随处可见的龙纹雕刻,无不表示着,这里曾经住着贵人。 便是赵晨坐着的凉亭上,亦是雕龙刻凤,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只是这棋盘仍是残局,持红棋者,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徐徐图之。 另一边黑色棋子则是大开大合,凶猛向前,无所顾忌。 臂膀压在棋盘上,双手撑着脑袋,看着残局,渐渐的神色变得沉重起来。 “哟,这大雨天还有心思出来赏花啊。” 徐增寿打着油纸伞你,闲庭信步的走了过来,只有十六七岁的他,真正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他出生的时候,他父亲已经给他打下来超越千古的家世。 自小接触的人群便是以权力中心的权贵公子为主,相比于他,赵晨在西安府的生活层面,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没有,就是走到这里,看着残局心中痒痒,要不来试一试?会下棋不?” 赵晨瞄了眼徐增寿,面色平静,这魏国公府中,处处种着鲜花,王谊本就花粉过敏,不便外出。 林妙楠则是因为自己没能保护好王谊,羞愤难当,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倒是这徐增寿,作为赵晨在魏国公府这数日见到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你碰这棋盘了?” 徐增寿瞪大双眼,猛地上前站在赵晨的对面,竞也顾不得自身形象,更不估计意思自己拿白净的衣衫,任由雨水溅起。 “还没动,怎了?这残局不能动吗?” 赵晨愣了愣,他和徐增寿也是有过数日交流了解,虽然徐增寿确实有点二世祖的意味,毕竟魏国公的爵位,传不到他身上。 但他又是魏国公府的四公子,中山王的小儿子,不能继承父亲的爵位,纨绔一点也是让自己无力的人生,增添一丝色彩罢了。 至于其他的,他倒是没有什么坏心思,更何况,他说的也不全是假的,如果真的让其他别有用心的人见道王谊身上的那枚玉佩,结果如何还指不定呢。 徐增寿摸了摸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没动就好。” “怎么了?这残局为什么不能动……” 满腹疑虑的看着徐增寿,堂堂魏国公府的四公子,就因为一个残局有没有改变,就被吓成这个样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现在坐的位置,那是圣上坐的。” “几年前父亲在家归养的时候,圣上前来慰问,就坐在你那边,和我父亲下棋,只是这盘棋下了一半,还没结束,圣上便匆匆回宫了。” “这都六七年功夫了,也没人敢动这里的棋子。” 徐增寿拉着赵晨道;“走,跟我去后边花园,我有事问你!” 看了看棋盘,赵晨神情错愕,还好刚才没动,不然的话,这如果变不回来,那是不是? 跟着徐增寿向后边走去时,长长的甬道上,将池塘从中间连通,踩着木板,都会发出吱吱声响。 “徐四少爷,你们家怎么遍地都雕龙刻凤的,魏国公的权势这么大吗?用这东西不算僭越?” 赵晨心中满腹疑虑,这太奇怪了,据他所知,虽然也是道听途说,但是他相信这是有道理的。 徐达这个人,绝对是深谙为官之道,他能得到猜忌心有史以来最重的皇帝,放在北疆节制诸王兵马,麾下直接统帅的大军就有十七万众。 战马粮草不计其数。 魏国公府这些龙凤雕刻不可能宫里的皇帝不知道。 “这你就不懂了,以前这里住的不是我们家,是圣上在打败陈友谅之后兴建的这处宅院。” “最开始叫吴王宫,只是没过去几年,圣上东出消灭了盘踞在江浙地区的张士诚后,自称吴王,又着手称帝之事。” “填了燕雀湖,征调民夫三十多万,到现在燕雀湖的皇宫还没修完呢,只不过称帝后,圣上就搬进皇宫了。” “这里就从吴王宫变成了魏国公府,这些雕刻都是圣上那时做的,和我们家可没关系,别乱说话。” “再则说了,这也能侧面表现出我们家的权势不是?那外边的官员,将领进来一看,处处雕龙刻凤,心理自然就会高看一等。” 徐增寿款款而谈,那个时候还没有他呢,反倒他对这些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他之前也用这件事情和别人吹过牛皮。 只是听着徐增寿的解释,恍然大悟的赵晨,不由的确如徐增寿说的那般,打心里对魏国公府又高看一眼。 身为臣子,还是一个手握重兵的权臣,能有这份殊荣,在这大明朝廷,可是为数不多了。 “对了,总听你说兄长兄长的,我在这里也有数日了,怎的一次……” 赵晨在魏国公府住下后,第一目标也不是徐增寿,毕竟既然搭上了这条线,把自己的事情和徐增寿说,完全不比真正掌握权势的徐辉祖。 奈何,赵晨每日都在院子中,自己能去的地方转悠,数日时间,愣是没看见徐辉祖一面。 “找他?那得去太原,他去太原练兵了,怎么也得两三年能回来。”徐增寿面色平静的说着。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赵晨只感觉双腿都跟着发软了,这才在徐增寿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别院中。 院子内,花花草草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便是这别院,便要比整个王家大宅还要大出何止一圈。 看着四周的布局,赵晨惊愕道:“徐四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西安府的那点破事,我早就知道了,这里原本是我长姐的院子,不过她这辈子估计要在北疆永远回不来了。我就让人按照你和王姑娘在西安府的宅院布置的,怎么样?喜欢吗?” “不是,你这个……” 赵晨顿了顿,语气沉重。 “放心,我又不是秦王,私盐这种事,魏国公府也不想惹得一身骚,你先住着。不喜欢我让人在更易!”? 第四十七章 金融? “我就知道,这世上从来不存在什么的午餐,你不要盐,那你要什么?我可没什么东西能给你的!” 赵晨算是服气了,难道自己在西安府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可是这才多长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月余功夫,甚至从越狱开始算,最多半个月的时间。 就这?徐增寿都知道了? 那是不是还有更多的人,在盯着自己? “放心,没几个人知道你的身份,也没人知道你杀过人,在这里安心住着,我喜欢钱,所以你如果有什么赚钱的点子,记得跟我说,咱们三七分账。” 徐增寿嘴角上扬,他当然不会去做私盐的买卖行当,那是在给徐家抹黑,也是让自己大哥在朝廷不好做人。 和朝廷,和皇帝夺利,这不是嫌弃自己身材高大,想矮一截嘛。 这时,房屋的大门被人推开,只见王谊气色极佳,缓步走了出来道:“多谢四公子了,只是这里毕竟……还劳烦四公子放我们离开……” 睹物思人,王谊没想过自己在金陵府,还能见到和自己家中一模一样,近乎照着搬过来的宅院。 可越是这样,越让王谊难以接受,她也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夺回丢掉的一切,更何况,在这魏国公府,他们既不是主人,也不是下人,地位尴尬,留在这里反而不如离开。 “王夫人如果不喜欢的话,俺在叫人更易就是了,在则说了,这国公府的大门,从来都没关上,你们如果想要离开,俺也不会阻拦。” “只是,有些事情,最好还是说清楚的好。” 徐增寿面容冷峻,盯着赵晨,低声轻语的询问道:“如果赵兄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跟我谈谈,咱们也可以四六分账。” “本金我出,背景我出!” 徐增寿笃定的语气,丝毫不容置疑,倒也是,一个能用龙凤雕刻的国公府,做些生意买卖,那是真的没什么人能拦得住他们。 在这京城,无论是权贵还是皇亲,怕是也都要给徐家面子。 王谊抬头看了一眼,心中烦闷,她自然是不喜欢这些权贵的,因为他们家就可以说是被权贵害惨了。 徐增寿目光坚毅,沉声道:“如果赵兄还要考虑的话,那也不妨多考虑几日,我的时间很多,不差这一时片刻!” 打量着王谊的目光,赵晨何尝不是不愿和权贵交集,无论是出身,亦或是自身的实力,在真正切身经历了中世纪的权力之后,赵晨打心眼里不想和权贵有一点点的交集。 哪怕一丝一毫。 只是看着徐增寿的模样,推算着他的语气口吻,心中衡量利弊,按照徐增寿的说法,本金他都出,背靠魏国公府,在这金陵城,确实可以有一番大作为。 至少,以自己的能力,见识,只要靠山够硬,不会被扳倒,没有人来找自己的麻烦,做个富家翁,应该不成问题。 “答应他的话,做个富家翁,绝既不成问题,如果不答应他,他是否记仇先放一边,就是其他的权贵,我也招惹不过来,惹不起,躲不起。” 眉目紧锁,赵晨道:“本金你出?” “你有办法?”徐增寿心中一喜,脸上洋溢着笑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钱,他要钱又是要做什么。 只是望着赵晨,迫切的想要知道赵晨有什么办法来赚钱。 “我来金陵这段时间,听人说秦淮河那边,歌舞升平,夜夜笙歌,全是权贵在那边声色犬马,赚他们的钱,应该很容易。” 赵晨话音刚落,只见徐增寿剧烈的摇了摇头道:“不成,兄长要是知道我搞青楼,那还不得扒了我皮,这事不能干。” “在没有其他的了?” 王谊目光沉重,死死的盯着赵晨,内心不禁疑惑,为什么赵晨那么喜欢往青楼这个行当去。 在西安府就想开家青楼,青楼没开成,闹出了细盐的事情,折腾良久,一路跑到金陵来。 到了金陵的第一站,也是先去青楼。 没赚到钱不说,又被抓来了魏国公府,如今徐增寿问赚钱的办法,赵晨的第一心思还是青楼。 这怎能不让王谊多想。 虽然她和赵晨并没有真的拜堂,但在所有人眼中,那只大母鸡就是代替王谊拜堂的。 没有夫妻之实,早有夫妻之名。 “你们真无趣,青楼那么赚钱的行当,一个个都不做,那不做青楼,就做火枪火炮,怎么样?这玩意做出来卖给朝廷,肯定赚到盆满钵满。” “你在前边开路,我在后边研发,凭你们徐家的名望,让朝廷掏钱,应该没问题!” 赵晨脑子中赚大钱的办法,只有这么多,他最拿手的医术,在中世纪就跟废物没什么两样。 一没仪器,二没生物制药。 “你,你是不是记恨我,想害死我?还造火枪,造大炮,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做出来,比你做私盐都恐怖?” 徐增寿愤愤不平,但是他脸上似乎没有半点不满,反而带着一丝丝笑容,好似发现了什么一般。 “赚钱最快的,利润最高的,就是战争啊,要不然就只有一个办法了,玩金融赚大钱!” 赵晨提出来的想法,那都是在西安府时,想都不敢想的,无论是细盐,火枪火炮,还是金融。 没有足够的权势作为支撑,这些东西,一旦出现,一旦触碰,不是平步青云,就是无间深渊。 而更大的可能是无间深渊。 徐增寿思虑片刻,目光沉重的看着赵晨,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拿我当傻子? “金融是什么?” 憋了半天,徐增寿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噗嗤~” 没憋住笑,赵晨直接喷了,实在是徐增寿的表情,太好看了些。 考虑了许久,没有理解金融的意思。 而那眼神,确实把自己当成了傻子。 “金融就是资本啊,用别人的东西,用别人的场地,用别人的财富,给自己赚钱,这就叫金融。比如说,你开一家布行,手头资金不足,又急需扩张,我给你投资,然后我们二八分账,或者是三七分账。” “当然,钱投的多,占得分账比例就越高。” “不过这行当有危险性,需要足够的本金抵抗未知的危险!”? 第四十八章 徐四的姐姐 坐在院子的凉亭中,徐增寿双眼瞪大如铜铃,双手不时的在桌面上敲击着,语态沉重道:“你说的意思,就是出钱,在所有的行业入股。” “什么也不挂,只管捞钱,是?” 微微点头,只感觉口干舌燥,赵晨接连给徐增寿讲了足足一个时辰,王谊在一旁听得也是心中一惊。 从始至终,没见过这么玩的,他们往日缺钱,都是要靠更多的钱庄借款,而且利息出奇的高。 如果不能从钱庄弄到钱,那就要在黑帮手中借钱,危险性都不是一般的大,而迄今为止,尚没出现过所谓的天使投资。 徐增寿道:“那这样下去的话,是不是说,我们能把无数的资源整合起来,在商界独占鳌头?” 双手在胸前搓着,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大干一场。 仿佛他已经看见了未来的大好钱途。 作为魏国公府的四公子,他的身份尊崇,在所有国公府的公子中,那都是领军人物。 奈何,他身边的人,许多都能继承父亲的爵位,可他却是家中最小的,爵位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他父亲的成就,那更是千古少有的,在这个太平岁月中,想要达到他父亲的成就,几乎没有可能。 不是所有二世祖,都愿意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譬如徐增寿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他也不想混吃等死,做个纨绔。 “到时候,你就是资本巨鳄,我感觉以你的身份,你的家世,只要不是触及到皇帝的利润,应该是随心所欲的才对。” 没有思量,给徐增寿解释清楚了金融的本质后,反倒徐增寿自己脑补出了无数的画面来。 一旁的王谊,神色凝重道:“那这第一笔你说的那个,什么投资,不是要很多很多钱投进去,水花都看不见?” “算是,不过也不会投所有行业,我们只要盯着几个行业就行了,盯着行业的同时,严格选取,最后实现共赢,在甄别上要下苦功夫。” 赵晨坦言道,至于投资什么行业,他没有说,如何甄别一个店铺是否能赚钱,他也没说。 这才是他卖身的保障,如果什么都告诉了徐增寿,万一这家伙吃独食把自己甩到一边去,那岂不是抓瞎了? 林妙楠道:“这可比我们拦路抢劫来钱快的多了,而且还是符合契约精神,谁也说不出理来。” 徐增寿翻了翻白眼,正是这时,院子的木门被人推开,一道倩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名婢女,双手放在小腹前,低着头跟着那少女。 “大早上就听这边吵吵嚷嚷的,还以为怎么了呢,你把大姐种的花都给除了?”徐妙锦一脸沉重的表情,盯着徐增寿质问道。 心中一慌,徐增寿连忙跑了上去,挡住了徐妙锦的去路道:“你不是在北平嘛,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半个月后就是圣上的万寿节了,诸王得召入京祝寿,秦晋燕周,宁辽诸王已经动身了,我跟大姐一起回来的!” 徐妙锦冷声说道:“你把这里弄成这个样子,你让大姐住哪里、” “这,那不是,我,这,大姐都嫁人了,燕王在京师也不是没有落脚的地方,不会是要回来住……” 徐增寿目光一沉,仔细算算日子,确实还有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就到皇帝的万寿节了。 这万寿节可是当代的重要节日,工作狂一样的皇帝,一年只给官员放五天假,全年无休的那种。 这五天假,分别是除夕两天,上元节两天,万寿节一天。 赵晨和王谊对视一眼,目光尴尬的看着徐妙锦,也不好搭话,徐妙锦上前两步,徐增寿还要阻拦,只见其瞪了瞪双眸,吓得徐增寿连连退开。 “你们是谁家的公子?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 徐妙锦一脸迷惑,类如赵晨这般年纪的各家公子少爷,她几乎都见过,只是感觉赵晨很是眼生。 而且还有两个女子在一旁,这就更让徐妙锦心中疑虑。 “那个……” 赵晨顿了顿,一时间也找不到个好的说辞回答她,好在徐增寿反应快,挡在了徐妙锦的面前,背对着凉亭里的赵晨三人。 脸上堆着笑容道:“姐,你先走,我一会就把他们送出去,这院子没人住的,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不是金陵的人。” “以后最好不要往家里带人,最近不太平。” 徐妙锦瞥了一眼,沉声说着,话音落定,转身带着四名女婢离开。 金陵城,一处靠近西北角的小型宅院中,这里宁静怡人,没有车马声,在后世来说,这里远离皇城,已经属于五环以外的地方了。 和魏国公府那种就在皇城边角的大型府宅,自然是没得比。 不单单是离开了魏国公府,更是离开了内城。 金陵城的布局,分为外城墙,第一道防线,而住在外城的,多是当地百姓民众,因为人数众多,外城的面积也是最大的。 外城之后便是内城,而这内城也是大富之家才能住得起的,当真是一寸土地一寸金。 便是把整个王家卖了,怕是也不够在内城买一座像样的宅子。 而内城之在向里边走,便是九五城,九五城中,所有的一切,无论府邸,宅院,那都是属于皇帝,属于朝廷的。 譬如国公府,都聚集在九五城中,当然,那些从三品的大员,在九五城也能分到一套宅院,只是这宅院只能相当于宿舍,而不是他的私产。 铁打的王朝,流水的官员。 而在九五城之内,便是俗称的四九城,皇城,紫禁城,哪里是皇宫。 魏国公府在内城自然是有自家的宅子,只是赵晨极力要求徐增寿选一个安静的地方,最好什么人也没有,不被人打扰。 然后自己在想办法,甄别行业,甄别店铺,进行第一轮投资。 看着徐增寿离开,王谊双手抓着赵晨的手腕道:“真的能行吗?万一他翻脸不认人,我们……” 不知何时,王谊对所有权贵都生出了一丝天然的反感心理!? 第四十九章 幕后推手! 小院中一片荒芜,按照徐增寿说的,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住人了,中山王在世的时候,这里偶有人来打扫,但自从中山王去世,这里再也没有来过人。 听徐增寿说他爹的八卦,这里应该是徐达和军中将领秘密的地方,主要用于饮酒,当年这件事可谓是影响极大。 宫里的皇帝得知中山王在这里与其他勋贵将领密会饮酒,便派人来查探,结果竟然是中山王惧内,不敢在家中设宴。 之后的事情徐增寿没说,但赵晨也大致猜到了,皇帝借着由头,把徐达的那个母老虎一样的老婆,好像是姓谢,在宫里给打死了。 对,那个妻子应该是徐增寿的亲娘。 林妙楠和赵晨提着扫把,在院子中左右扫荡,久不住人,这木质房屋,极易损毁,但好在徐增寿离开之前,留下来一大笔钱,作为赵晨的初期使用。 至于契约? 徐增寿提都没提,只是说了一句二八分账,赵晨赚点辛苦钱,大头全在他那边,拿到钱的时候,林妙楠还曾问过徐增寿说:“你不怕我们捐款跑了?” 对此,徐增寿并未言语,只是笑了笑,但那笑容却是渗人的紧,不用猜想也知道,若是赵晨真的拿着钱跑了,只怕这大明境内,除了皇族中有数的几个人,其他人是很难保他了。 徐达一生,四子四女,三女皆嫁皇子,四子皆是皇帝赐名,就这份殊荣,在整个大明朝都找不到第二份好不? “我们,这样真的能行嘛?那徐家可是……”王谊神色沉重,郁郁寡欢,从西安府跑来金陵府,还没落脚就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徐家盯上了, 这让王谊很担忧,徐增寿都能查到他们在西安府做了什么,杀人越狱,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只怕是没得好。 挥舞着扫把,低着头,也不去看王谊,只是闷声说着:“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过还好,背靠国公府,总归不会被宵小欺负了。” 西安府那短短两个月的经历让他永世难忘,无论是秦王宫,亦或者是那林知府,甚至是那吴捕头。 每一个都在赵晨的身上刻下了烙印,直面权力带来的压力,而他又是一介奴籍,若早知道自己暴露出来一点,就会被这么多当权者盯上,那样的话赵晨绝对不会透露一丁点。 没有经历过酷刑,永远不知道酷刑为什么叫酷刑,单单是夹棍,都已经要了半条命,其他的刑罚,赵晨那是想都不敢想。 如今倒也不差,搭上了魏国公府的线,怎么说,这后半生也应该是无忧了。 王谊摇了摇头道:“可是,我还是感觉心里慌慌的,要不我们把钱给他留在这里,咱们还是走……” 林妙楠双手压着扫把,站直了身子看向王谊道:“姐姐,要不你们跟我回西峰山当山匪,吃香的喝辣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 “在说了,大哥哥还会造枪造炮,咱们在山里还不是想怎么样都成?” 林妙楠面带笑容,循循善诱道。 “林妙楠,我真的有理由怀疑,你真的是山匪吗?怎么你从来不想着山寨呢?他们要是被陈家兄弟给杀干净了,你都不伤心?” 自从在哪天夜里带着林妙楠一起逃亡的之后,已经七八天的功夫了,林妙楠竟然一句返回山寨,甚至担忧山寨的表情都没有。 初时赵晨只当她是有侠义之心,愿意帮着自己前往大江,送自己过江,可现在看来,这妮子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由得让人深思,她真的是山匪? “我当然是山匪了,那还能有假的不成。”林妙楠嘴角微微上扬,继续提着扫把打扫院子。 就在几人打扫院子的时候,四九城内。 东宫大殿中。 “哦?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朱标坐在椅子上,听着面前的徐增寿汇报,挑了挑眉毛,神色惊奇道。 “殿下,我怎么敢骗您,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打小我这就不会撒谎,他真的这么跟我说的,造枪造炮。” “还说赚钱最快的办法就是战争,不过我没接受这件事,后来他又给我出了个什么金融的主意。” “说是什么什么投资,掠夺,说的云里雾里的,其实我也没听懂。” 徐增寿躬身颔首,面色沉重道。 在前往扬州牙马之前,徐增寿毫无征兆的被宣入东宫,去绑架赵晨,也是这个主一手策划的。 “呵,有点意思,怪不得天师直呼妖孽,本宫对他是越来越好奇了,他还有什么不会的?枪炮都敢造,亏他脑子现在还长在脖子上。” 朱标腹中发笑,心中大喜,枪炮这东西,在战争中发挥出的巨大威力,对北方骑兵的克制,那是肉眼可见的,不是一般的强大恐怖。 抬了抬手,朱标道:“先让他玩,你在套他的话,看看他还会些什么,最好让他把枪炮的图纸结构画出来。” “至于其他的,看着他,别让他死了就好。” 说罢,朱标抬手从一旁的书案上拿起了一份奏疏,徐增寿站在一旁不动如山。 错愕的抬头望了一眼,朱标道:“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殿下,您说的那个……”徐增寿低声询问道。 “你和他二八分账,咱们俩,一九分,总不能本宫还不如你这个徐四公子占得多,回家去。眼看就到父皇的万寿节了,你多准备点好东西,你兄长不在京师,别说本宫没提醒你。” 朱标挥了挥手,示意徐增寿赶紧滚蛋。 一脸苦闷,徐增寿闷头道:“草民告退……” 想他徐家出资最多,到头来,竟然只能从利润中拿走一成,不对,一成都没有,先和赵晨二八分,甚至他们徐家拿的还没有赵晨拿的多。 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一脸幽怨的徐增寿,如吃砒霜,沮丧的离开了东宫,正在他出门的时候。 门口站着一名老翁,面容严肃,不怒自威,虽是穿着常服,却也难掩身上的那股非同寻常的气势。 “徐小四拜见陛下……”徐增寿连忙躬身作揖道? 第五十章 被胖揍的徐四公子! 小小庭院,别有一番风采,那魏国公府虽大,但却尤显空旷,中山王生前节俭,致使府中下人都不够用,那么大的宅子,反倒没了人气。 而赵晨如今住的院子,却是正八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手中拿着柴刀,艰难的劈砍着木材。 这些木材当然不是赵晨去买的,都是许久之前剩下来,一直堆积在院子中没有用的。 林妙楠拉扯着鼓风机,小脸熏的黑黑的,脸上好似涂抹了一层锅底灰,王谊在一旁捣鼓着锅中食物。 “就这样也挺好,如果没有电灯泡就更好了!” 赵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着王谊妙曼的身姿在蒸汽下若隐若现,飘然若仙。 只有林妙楠,一声声的咳嗽,着实坏了这一时的美景。 将干柴整理好,正当赵晨准备迈步进入厨房帮一帮她们二人的时候,忽然间,外边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 心中疑虑,赵晨开口喊道,这间小宅院是徐家的产业,木材在这里堆砌这么久都没丢就知道,没人敢来这里闹事。 多少年不用的院子,咋的刚住进来人,就有亲朋上门?咋的可能。 “赵晨,快开门,我徐四!” 徐增寿站在外边,侧嗓子喊道。 “徐四公子,你这一天可真的是怪无聊了,这么闲的嘛?” 在里边卸下门闩,徐四连忙冲了进来,一头扑进了院子中开口喊道:“快,快,快关门,关门!” 赵晨心中一楞,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只见一个穿着戎装,英姿飒爽的女子,动作飞快,一个健步冲了进来。 挥手一推,直接将赵晨推到一旁,力道之大,当真是非寻常女子……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追了,我求放过求放过!”徐增寿回头直接给这追来的女子跪下,毫不掩饰心中的惊恐。 “你说,刚才在宫门外,你骂谁呢啊?胆子肥了是!” 那女子也是不由分说,上前伸手便抓住了徐增寿的耳朵,用力一扭,只痛的徐增寿龇牙咧嘴,叫苦不迭。 “姑奶奶,姑奶奶,我错了,真的错了,你看,我都给你道歉了,放了我?放了我?” 求饶,哭嚎,撒泼打滚,所有无赖的招数,徐增寿都用上了。 怎奈那女子毫不松手,反而更加用力,直到徐增寿痛的哭天抹泪时,这才愤愤不平的收了手道;“叫谁姑奶奶!” “你这虎娘们,跟你爹一个样,你不会是像你姑父了,你姑父是常十万,你是蓝百万!” 徐增寿一朝脱身,迅速跑到了林妙楠身后,拉着林妙楠挡在前边。 “有种,你个臭小子,别让我抓到你,姑奶奶把你耳朵剁下来吃酒!” 女子愤恨不已,冲身上前便要去抓徐增寿,而这时徐增寿哪里还会给她机会,绕着院子里的石墨盘跑了起来。 “你才去蜀地有两年吗,怎么就跟人学会扭耳朵了,有本事你回家扭你家蜀王去!” 徐增寿双手捂着耳朵,终究是没逃出这女子的魔爪,躺在地上,那女子也是个混不吝,坐在徐增寿的胸口上,挥手就打。 那巴掌声,听得赵晨心中一楞一愣的。 神色畏惧的望着那女子,心中暗暗惊呼道:“这谁要是取了她,那还不得倒了八辈子血霉啊。” “咳咳!闹够了没有!” 徐增寿已经是被打的鼻青脸肿,赵晨也是看不下去了,赶忙上前出声喊道,深知男女大防,赵晨也不敢去拉扯人家。 那女子抬头望了一眼道:“你是谁?” “额……” 神色一顿,面容尴尬的看着女子,一时间赵晨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昂,你该不会就是徐小四说的那个,在秦王宫里把秦王骂的狗血淋头的那个?你能活着,真是奇迹呢!” 女子若有所思,只是她这话音刚落,赵晨如遭惊雷,晴天霹雳,站在原地目光错愕的看着徐增寿。 躺在地上的徐增寿,双手捂着脸,赵晨道;“打,往死里打!” 他就这么点事,本就怕人知道,现在倒好,让徐增寿闹得快要被勋贵们都知道了,这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自己在他儿子的宫里把他儿子给骂了。 嗤嗤,那可真是寿星老吃砒霜了! 嘴巴不严,害人不浅! “在敢骂我,我把你哥找来,让他揍你!” 女子起身拍了拍手,放下一句狠话,转身瞥了一眼赵晨,扬长而去。 上前扶起了徐增寿,赵晨道:“你这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啊,什么话都能往外说?我骂秦王那件事,你到底都告诉了多少人!” 赵晨抓着徐增寿的衣领质问道。 “你以为没人护着你,你骂了那缺根筋的,你能从秦王宫活着出来?还杀人越狱,真可笑!哎呦……疼疼疼~” 徐增寿双手捂着脸,刚才那女子下手之重,愣是将他牙花都打出血了。 “你跟那女的说什么了?让她这么下狠手,差点要打死你?”听了徐增寿的话,心中细细思量,倒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从西安府越狱,甚至离开西安府,几乎没有半点的阻拦,甚至进入金陵城,都没有遇到阻碍。 难道?真的如同徐增寿说的那样,背后有一双手,在推着自己往前走? “我和她?多少年的恩怨了,那次见到我都要揍我,鬼知道我哪里得罪她了!” 徐增寿擦了擦鼻血,站起身子拍了拍灰尘道。 这时,门口出现一道身影,徐增寿看到来人,连忙背过头去,躲在赵晨的身后,看着徐增寿的动作,赵晨心中大惊,暗道:“该不会是那姑奶奶又回来了。” 抬头望去,但见一道妙曼的身影站在门口,徐妙锦皮笑肉不笑,看向赵晨的方向,对后边的徐增寿说道:“活该,让你嘴贱,挨打了就舒服了!” “那谁知道她……她都做王妃了,还那么泼辣,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徐增寿低着头,满脸的不痛快。 “回家,我喊了御医,就知道你和她起争执肯定要挨揍,你都说了,他姑父是常十万,她是蓝百万,她比她姑父都暴躁,你和她争什么!” “爹活着的时候教你的事情,你是一点也没记住!”? 第五十一章 一万瓦的大灯泡! 一场闹剧,奇形怪状,徐增寿被徐妙锦带走,刚刚还喊叫声不断的院子中,一时间安静的渗人。 王谊从灶房中走了出来,语气轻缓道:“都做好了,洗洗手吃饭。” “那边柴也劈好了,都堆着呢,明天开始,可就要上工了。不赚钱真的是连饭都吃不上。” 伸了个懒腰,正当赵晨转身要去洗手时,林妙楠从灶房中走了出来,灰头土脸的她,双手在空中不断的抓着。 心情差到极点,张牙舞爪的喊道:“这哪里是人干的活嘛!” “大小姐,这里不是你家山寨,有人伺候你,你要是不喜欢,随时都可以走!也没人拦着你!” 瞥了一眼林妙楠,虽说烧柴做饭,烧柴是个脏活累活,但毕竟如今的情况,王谊都要下厨做活,想让别人伺候着? 想想就好了! 过不多时,一小盆子的稻米饭,一份煮野菜,一份腌菜。 三人围着桌子,王谊轻声说道:“赵晨,刚才那个打徐四公子的人是王妃?” “嗯,听徐四说的意思,那女的应该是蜀王妃,开平王常遇春的侄女。应该是凉国公蓝玉的女儿。” “常十万,蓝百万~” 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这是他离开西安府之后,不对,准确的说是老太公死后,他第一次吃的安稳饭。 自从老太公死了,终日忙的脚不沾地,又是大小磨难,逃离西安府的路上,别说吃饱了,不饿死都是能耐。 虽然在魏国公府吃的也都是些好东西,但毕竟不如现今安逸。 林妙楠看着空荡荡的盘子,摸了摸肚子道:“没吃饱!” “没吃饱?那就饿着被,明天跟我出门,到街上转转,看看有那家铺子需要资金周转。不干活哪有饭吃!” 对于林妙楠,他是没有什么好感官,这女人委实有些来历不明,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山匪,可她身上一点匪徒的气息都没有。 也没有赵晨认为的那种匪徒该有的豪迈。 打完吃酒,大口吃肉。 反倒在面对许多事情的时候,林妙楠表现出奇的平静。 “我来收拾!” 王谊正要收拾碗筷时,林妙楠拦住了王谊,伸手从她手中夺来了盘子和碗筷道:“你们俩歇着,别等一会又有人说,什么活也不知道做,就想着蹭吃蹭喝!” 说话时,林妙楠冲着赵晨翻了翻白眼。 对此,赵晨自是直接无视了林妙楠的心思,看着王谊道:“接下来这段时间可能会很忙,我们要做的活计也多,只要撑过了初期阶段,以后的事情也会少许多的。” “在金陵府,也一样可以重新树立起西安府的牌子!” 王谊心中的想法,赵晨可谓是一清二楚,她想拿回西安府的祖业,想回到西安府继续生活在自己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如果不是赵晨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暴露了自己,现在,或许完全不会是这个样子。 “可是你的身份,去行商的话,万一被人告到官府,那可如何是好……” 低着头,心中百般纠结,奴籍,最低等最低等的籍贯,甚至可以说,在人口普查时,普查全国人口中,没有奴籍的人数纪录。 无论是四民,甚至是比四民要低的贱籍,都不把奴籍当人看。 阶级的存在,永远是困住所有人的最大枷锁。 “这不是有你嘛,你是商籍,我是你的赘婿,自然是嫁鸡随鸡,勉强也能算半个商籍,至于其他的,后边有徐四在,去官府也不用怕。” 胆子突然大了起来,这如果是在西安府,他心中对官府的畏惧,那岂止是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咬了咬牙,王谊闷声道:“那要不然,我明天和你一起去看看,也能帮你分析分析……” 来到金陵府之前,王谊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是继续在家里做个女人,还是抛头露面,力争夺回家业。 虽然最初的时候,王谊对自己是否能从秦王宫手里夺回祖业不抱有希望,但来到金陵府之后。 短短几天的时间,所见所闻,甚至是遇到的人,交谈的人,和她前半生的那些商贾之家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西安巨富的豪宅,在魏国公府面前,就差用来当狗窝了。 无论是子女的教育方向,认知,能力,远远不是富家公子可以比拟的,心中畏惧权贵,可想要取回祖业,又不得不去依附权贵。 甚至,如果没有权贵在后边帮助,他们是否能在金陵城活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嗯,那样也好,毕竟你见识比我多,肯定眼光也比我好!” 没有拒绝,也不能拒绝,虽说女子不好抛头露面,但毕竟如今的程朱理学经历前朝的残酷打压后,出现了极大的断层。 而如今的新朝,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更何况,王谊已经作为人妇,又是家中主人。 “我记得刚才徐四公子说,在我们的后边还有更可怕的人盯着我们,你在秦王宫把秦王骂了,在路上我就怀疑。” “秦王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你骂他骂的那么狠,还扬言他有造反之心,他怎么会放你活着离开秦王宫……” 王谊抿了抿唇,总感觉哪里不自然,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的,所有的事情都一样,并不是非黑即白,他不杀我,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我们逃出来,也是我们自己的能力。” “不要考虑那些有的没的,自己吓唬自己。” 摇头打断了王谊的猜测,徐增寿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猜到是谁在背后盯着自己了,甚至是在后边一直护着自己。 不然的话,无论是骂秦王那件事,还是杀人越狱的事情,都显得那么牵强,大牢的房门,仿佛已经对他们敞开,任君来去。 “你们在谈论什么呢?” 林妙楠从灶房走了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面带笑容的说着。 “讨论明天怎么把你赶走,一万瓦的超级大灯泡!”? 第五十二章 死人! 翌日清晨。 三人简单的梳洗过后,穿着一身干净的衣裳,离开小院,向着大街上走去。 摸了摸胸口中的钞票,脸上冒出一丝笑容。 洪武宝钞,一款贬值速度最快的宝钞,至今为止,其贬值的力度已经远超前古,而朝廷可不管那些,印刷多少,就买多少东西。 他们哪里懂得,民间物资短缺,宝钞数量增加,造成的结果会是什么。 不过现在还好,宝钞尚且没有糜烂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毕竟大明境内人口众多,产出也大。 永定门外的大街上,这里是整个金陵城最为繁华的地段,比之扬州牙马的青楼一条街,有过之而无不及。 聚集在这里的珠宝商,布行,粮铺,食店,车行,数不胜数。 混在人群中,随处可见的番邦使臣,络绎不绝,这些人来到金陵城,可不是来朝圣入贡的,只是为了来购买中原的瓷器等物。 在金陵城最大的一家瓷器铺子中,四名胡商正看着柜台上的精美瓷器,神魂颠倒的想要上手去摸一摸。 “别乱碰,这东西你要是给摔了,把你们都卖了也赔不起!不买别看!” 那店小二冷嘲热讽的看着胡商,丝毫不给一丁点面子,金陵安定数十年,店小二看那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没有这新朝建立的年岁大。 “这瓷器多少钱?我们买!” 胡商操着一口地道的淮西官腔,只是他可能自己听懂了,但店小二是真的没听懂。 甩了甩手中的擦布,店小二道;“哪里来那里去,别来我这里烦人,你们身上可真是臭死了!” 也不知这店小二是没有情商,亦或是真的就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胡商,一脸嫌弃厌恶的目光,鄙夷的神色看着胡商头子说道。 胡商说的话店小二听不懂,但店小二说的话,胡商却能听懂,在配合店小二那厌恶的面部表情。 直气的那胡商伸手摸了摸腰。 见此举动,店小二哪里还会忍耐,猛地跳了个高,闪身向后退了几步道:“怎么?在这金陵城还敢杀人抢劫不成?真以为你们是胡商,大明的律法就管不到你们了?” “老子的兄长在洮州参军,杀的胡人多了去了。还能让你们胡人在中原地界猖狂?你敢把刀拔出来吗?” 店小二指着那胡商,大呼小叫道。 “王子,不可~” 身后的一名胡商壮汉,面容沉重的拉着要抽刀的少年。 咬了咬牙,王子心中愤恨无比,一个店小二,都这般张狂,不把自己这个王子放在眼里,怪不得他递给大明朝廷的国书,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回复。 而真正让这王子愤怒的,还是店小二说他兄长在洮州参军,杀的胡人多了去了,这句话着实是激怒了他。 洮州临近西北,杀的胡人,多数都是他的族人! “一锭金子!” 那王子从怀中取出一锭金灿灿的黄金,用力敲击摔在柜台上,质问道;“够不够?” 恍惚间,店小二神色迷茫,吞了吞口水,他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钱,中原王朝地大物博不假。 但那只是表象,类如金银之物,经过几千年的开采,早就没有多少了。 又被蒙古北逃的时候卷走了大量财富,中原地区缺金少银,金银并不能算作货币使用。 也只有大宗商品交易,才会以金银计价。 赵晨在外边望着瓷器店里的景象,双方二人的对话,亦是尽收眼底,王谊的目光则是落在一旁的布行上。 似乎她依然对布行有着极大的想法,至于林妙楠,东张西望,似乎看见什么都感觉新奇。 完全成了没进过城的土包子。 自然,都城之中,汇聚四海来客,凡是能得到的,在这里可谓是一应俱全,这是西安府及其他各州府都无法比拟的先天优势。 政治中心必然要成为经济中心,而经济中心,自然少不了这些。 “夫人,你看什么?” 赵晨正要迈步上前,王谊目不转睛的盯着一边,倒是让赵晨的脚步为之一顿,顺着目光望去。 只见瓷器铺子的旁边不远处,一家三层楼的大布行,映入眼帘,这布行的格局,从外看去,与西安府的王家布行,相差无二。 晃了晃脑袋,王谊道;“没什么,没什么。你找到目标了?” “找到了,不过这个目标,估计有些难搞。” 赵晨的瞳孔盯着那瓷器铺子中的少年。 只见他身后的蛮族壮汉双手捧着大花瓶一样的瓷器,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跟在后边。 刚准备上前时,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阵乱喊声道;“杀人了,杀人了!” “死人了!” “死人了!” 一名中年男子,浑身好似被水打湿了般,在大街上狂奔,不时的开口喊着:“杀人了,死人了!” 大街上的百姓纷纷将目光望去,甚至周边的店铺,接二连三的打开窗户,透出脑袋。 死人了? 已经多少年没见过凶杀死人了? 噗通~ 那中年男子脚下一扭,直扑入怀,撞在赵晨身上。 肢体反应的伸手接住了中年男子,赵晨心中也是吃惊,开口询问:“哪里死人了?” “河边,河边。快去报官。” 一听到中年男子说河边死人了,四周的人纷纷向着外城涌去。 赵晨扶着他站起身,扭头看去时,只见那几名胡商已经不知所踪。 “报官,报官。” 中年男子连爬带滚的向着官府的方向赶去。 “不就是死个人嘛,怎么这些人都这么愿意凑热闹?这事有什么好凑热闹的。”赵晨神色迟缓,一脸不解道。 林妙楠道;“金陵府都六七年没出过命案了……” 话刚说了一半,林妙楠连忙捂住嘴巴,摇了摇头道;“可能是他们比较好奇是谁死了。” “走,去看看。” 赵晨在人群中没能在找到那胡商,索性便不再理会。 只是对林妙楠的言辞,他心中虽是怀疑为何林妙楠知道金陵府很多年没出过命案,终究没去发问。 王谊拉了拉赵晨,微微摇头道:“我们还有……”? 第五十三章 凶杀案! 金陵城南。 一条溪水旁,早已经围满了人群,数以千计的金陵百姓,也不知是生活开始富足了,还是没到农忙的季节。 成群,四五一帮的聚在一起,对着被围起来的地方,指指点点。 “谁死了啊?” “不知道,也没听说官府的的通告,不过想必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是啊,锦衣卫都来了,如果死的是平民百姓,怎么会惊动锦衣卫……” “锦衣卫的眼线那么多,这要是把凶手抓到诏狱去,嗤嗤……听说锦衣卫的诏狱进去的人就没有全身而退的……” “那可不,最差也要缺胳膊少腿,多少人进去了不明不白死在里边。” “还好,锦衣卫也只是对那些当官的下手,你们谁见过锦衣卫来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了?” 此言一出,四周的人纷纷交头接耳。 锦衣卫设立在哪一年已经不清楚了,这个额衙门或许很早就出现了,甚至在新王朝的建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收集工作。 也可能是胡惟庸案爆发之后,才临时组建的衙门。 只是从锦衣卫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政治舞台上开始,官员的生活,开始拮据,欺行霸市的声音,逐渐收敛。 在侧面倒也是极大的促进,维护了金陵府的工商业发展,保护了小老百姓不受官府的气。 锦衣卫的残暴,只是对豪强官吏,小老百姓想进诏狱,都没得机会。 “头,有情况!” 尸体旁,两名锦衣卫蹲着身子,其中一人伸手摸了摸死者的脖子,用力扭动着死者的脑袋,赫然看见一处深深的刀伤。 陆结,锦衣卫百户,正直青年,不过弱冠,小小年纪继承父辈的余光,在锦衣卫担任百户的职位,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来到了现场进行封控。 锦衣卫的工作,杂乱的很,他们的主业是收集情报,监察百官,但同时身上也肩负着一些副业。 比如,抓捕,巡逻,刑讯,审问,乃至于通下水道,都是锦衣卫的工作。 这就要讲,金陵这个遍地王公的地方,府衙的捕快,哪里能在王公大臣的面前做出点什么成绩来? 而锦衣卫天子亲军的身份,却成了一柄尚方宝剑。 “这么大的刀口,深度有三分,一刀脖子都断了,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陆结面色沉重。 伸手用食指测了一下,刀口的深度足足有一寸,半边脖子,一刀切开,画面之残忍,令人作呕。 “已经确认过了,我让人去找家属,这个时候应该快到了,家属认过之后,就可以带回衙门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冒出一道身影。 挥手便落在赵晨的肩膀上,开口道:“怎么?市场看完了?来看死人了?” “怎么哪都有你?”赵晨瞥了一眼,出声反问道,当真就好像,他走到哪里,这徐增寿都能跟到哪里一般。 阴魂不散。 “碰巧,碰巧,我听人说南城门守门的将士死在了这里,那南城门原本是我兄长看着的,现在兄长不在京,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我来慰问一下。” 徐增寿话音刚落,便见一行人哭哭啼啼的走了进去,过不多时,里边传来一阵嚎哭声。 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触目惊心,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对那亡夫遗孀,心生同情,四周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再也没有先前的谈笑风生。 徐增寿道:“这种场面,你们两个姑娘家还是不要见了,七叔,看好她们,别让人欺负了。” 说着,徐增寿伸手抓着赵晨,给那值守的锦衣卫递了个眼色,手中拿着一枚金牌亮了亮。 值守的锦衣卫目光一顿,却是并没有动作,任凭徐增寿拉着赵晨走了进去。 “喂,你那金牌上写着什么?” 赵晨心中一惊,这锦衣卫明显是不认识徐增寿的,可就凭一块金牌,问都不问就让他进来了。 “这?圣上赐给我的宝贝,有了它,三宫六院我都能进去,你信不信?” 一脸显宝的徐增寿,拿着金牌在赵晨面前晃了晃,可就是这么晃动,哪里能看清楚金牌上写了什么。 不等赵晨在问,徐增寿已经动作,二人很快来到了案发现场,那遗孀还在抱着尸体哭嚎,一旁的锦衣卫只能安慰,其他的却是一点也做不得。 徐增寿招了招手,陆结翻了翻白眼道;“你怎么哪里都来凑热闹,赶紧回家去,你姐都回来了还不老实!” “陆结,好歹按照辈分,你也应该管我叫声世叔,就这么和叔叔说话,有没有长幼尊卑了?” 徐增寿也不见脸红,冷声反驳斥责道。 没有理会徐增寿的言论,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我这没时间和你扯没用的。这件事情上边盯得紧,限我三天破案。” 陆结惆怅满志,这么棘手的凶杀案,这河边又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被河水浸泡多日,身上的痕迹早就没了。 别说三天,三个月能破案都是好事了。 可这死的人是金陵南城门的值守将士,天子脚下,杀了给天子开门的兵将,这还了得? 徐增寿看了眼赵晨,扭头对着陆结冷嘲热讽道:“不就是破案嘛,还用的上三天、我这个朋友,两天就能帮你破案!” 说着,徐增寿将赵晨拉了出来,挡在他的面前。 目光一沉,陆结面色狐疑的打量着赵晨道:“你能破案?” “我,我……我什么时候说我能破案了,我就是来凑热闹的,我不认识他,不认识!” 赵晨连连摇头,上边要求三天破案,这在中世纪,什么仪器检验都没有的地方,除了靠经验断案外,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除非凶手自己承认,要不然就只能找个替罪羊,屈打成招,把案子结了,给上边一个交代。 正当赵晨转身要离开时,徐增寿猛地抓住了衣角,拉着赵晨道:“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成嘛,今天把这个案子断了,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搞定!” “实不相瞒,兄弟我刚从宫里出来,宫里给我指派任务,要我在两天内断案,抓到凶手……这不是欺负人嘛!”? 第五十四章 不知来路的兽皮 金陵城府衙门外。 两道身影东张西望,心急如焚的抻着脖子向官府内部望去,来回踱步,从晌午一直等到了日落。 还不见人从官府出来,林妙楠咬了咬牙道:“要不然我们去劫狱!” “胡说什么呢!” 赵晨站在衙门口,伸了个懒腰,断案?谈何容易,那尸体上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徐增寿拉着他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赶鸭子上架的让他跟着锦衣卫的队伍一起来到了官府的停尸房。 赵晨虽然是医生出身,但毕竟不是法医,检验什么的,痕迹推断,他也不懂,而仵作给的答案也很简单。 凶器是一把大环刀,而且用刀的人力道控制的很好,一击毙命,死者生前没有丝毫的痛苦挣扎。 最可怕的是,仵作断言,死者生前有过饮酒,并且推算死者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五天。 也就是说,死者在小河里飘了十五天,才被人发现! “怎么样?有线索了吗?他们不会把你抓去顶罪……” 王谊双手抓着赵晨的手腕,眼中满是痛苦,沉重,如果这些当官的不能按时破案,抓一个替罪羊,真的不是没有可能。 赵晨出身奴籍,如今连户籍都没有,作为替罪羊也是最佳人选。 对那些人而言,用一个奴隶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这买卖不要太合算了些。 摇了摇头,赵晨目光沉重道:“暂时还没有什么方向,我送你们俩先出去,约了陆结,一会去城南的那家酒肆问一问。” 赵晨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道:“你别回家了,仵作有新发现,我已经让人去召集和死者一起当值的将士了,毛毅,你送两位夫人回家。” 陆结并不知道赵晨的身份,还当是王谊和林妙楠都是赵晨的夫人,只是心中略有一丝羡慕,却也转瞬即逝。 他毕竟也是出身名门,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喏~” 被称为毛毅的锦衣卫,是隶属陆结百户所下的一名总旗,下边管着五个小旗,倒也是陆结的心腹搭档。 “行,他们送你们回去,也更安全,这夜深人静的。” 叹息一声,赵晨本以为可以回家歇一歇,仵作又有了新的发现,安慰了一声王谊,赵晨转身回到陆结身边道:“仵作发现了什么?” “先进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陆结并没有直言,带着赵晨再一次返回停尸房。 王谊看着赵晨的背影,依依不舍,却又无可奈何,被这些人盯着,想要安生,根本没有可能。 返家的路上,王谊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倒是林妙楠,一脸笑容道;“王谊姐姐,刚才那个锦衣卫百户说你是他的夫人,你为什么不反驳啊?” “反驳?反驳什么呢?我和他本就是夫妻,又何必纠结是否入赘,在则说了,家都没了,入赘的又能如何呢。” 王谊神色疲倦,悬了一天的心,终于算是落了下去。 “哦~”林妙楠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趣。 府衙,停尸房。 “赵公子回来了,这是老夫刚刚发现的东西,您是徐四公子推荐来的,肯定也是见多识广,老朽在江南活了几十年,还从没见过这东西。” 仵作师傅手中拿着一块碎布,递给了赵晨道。 接在手中仔细看了看,赵晨道;“这应该不是织出来的布,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某种野兽的皮囊。” “这东西,江南并不多见,多出自北方苦寒之地,哪里单靠织布很难取暖,所以当地人会在身上穿着这种兽皮。” 赵晨抬头看了一眼,仵作摇了摇头道:“兽皮,老朽自然是见过,达官贵人们,到了冬季,南方也会有雪,需要兽皮御寒。” “只是老朽见过虎皮,见过狼皮,见过鹿皮,却无法断定,这是什么动物的皮囊。” “不过还有一点,死者家境并不算好,又长期酗酒,那点俸禄,一大半都用于饮酒上了,这兽皮绝不是他能用得起。” 听了仵作的话,赵晨这才惊醒过来,一旁的陆结翻了翻白眼。 是啊,活了几十年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兽皮? “这个,应该是……” 赵晨脑子一阵浆糊,他也没见过这种兽皮…… “你知道是什么?” 陆结双眸一顿,神色凝重的看着赵晨道。 用力摇晃脑袋,左手捏着那一小块兽皮,右手揉着额头。 “我,我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东西,一定见过……就是,让我想想,仔细想想……” 赵晨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段画面,这块兽皮,他确实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毕竟后世太多的动物都被保护起来了。 赵晨虽然手握巨资,那也不是违法乱纪的保障。 这时,外边走进来了一名锦衣,躬身作揖道;“头,四个人都带来了。” “好,你把他们带去刑讯室,一会我亲自去问他们。”陆结挥了挥手,兽皮的这条线索太重要了。 中原人虽然也用兽皮做衣裳,但也紧紧局限于狼皮,虎皮,裘皮,貂绒等有数的种类。 这兽皮在中原绝不多见,若是缩小范围,在金陵府那就更少了,毕竟金陵府只有冬天比较寒冷,偶有大雪。 名门出身,堂堂贵族的陆结,都没见过这奇怪的兽皮,更何况是普通人了。 凡是普通人能用上的东西,那必然是权贵们用够了,不喜欢了,淘汰了的东西,所有被权贵奉若珍宝的东西,那必然是普通人一生都难以得见一面的。 “不行。” 赵晨猛地站了起来,仵作师傅和陆结相继一惊,神情错愕的陆结开口询问道:“怎么了?想到了什么?” “想不到,先去问问那几个和死者一起值守的,或许能从他们的口里得到一点线索应该就能想到了。” 揉着太阳穴,那兽皮的来源,就在赵晨的脑袋边上,可有的时候,这人越去回忆一件事,这件事就好像和人作对一般,大脑将其屏蔽了般。 “那行,走。” 陆结摸了摸腰间佩刀,面色平静道。? 第五十五章 新的线索,新的危机! 金陵府作为政治中心,天子脚下,经过历年扩建,毅然成为九州大地最大的一座城池。 而在这里,更是真正的法制健全,衙门有专门用作审讯的封闭式房屋。 对比西安府,单单在用刑这一块,金陵府就要差的远了。 小黑屋中。 赵晨和陆结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坐在小黑屋找中的那名将士装扮的男子,神色略显惊慌。 他只是一个值守南城门的小兵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嫡系,又因为刚刚上值没有多长时间,他并没有上过战场。 也从未见过死人。 突然间遇到这种情况,那个和自己整日吹牛打屁的同伴,稀里糊涂的死了,凶手还不知道是谁。 他也很怕,朝廷会把他当做凶手,直接法办了。 毕竟许多时候都是他和死者走的最近。 “锦衣卫衙门,百户陆结,你放宽心,府衙调你过来配合调查,只是询问一下情况。” 陆结报了职位后,只见坐在冷板凳上的将士猛地站了起来,躬身作揖道:“京营协防营下属金陵五城兵马司,南城门所!王大宽!” 陆结摆了摆手,示意王大宽先坐下。 神情木讷的坐在冷板凳上,王大宽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说说,你最后一次见死者是什么时候?” 赵晨率先开口询问道。 他才不会自报家门呢!难道要告诉陆结?老子就是一个赘婿?还是生来奴籍?虽然这不会有什么,但毕竟他自己听着奴籍的名声都不好听。 更重要的是,如果陆结知道他是奴籍,依照陆结的心性,活照样干,想坐着?想吃饭、真美! 不配! 扭头看了眼赵晨,心中略有疑虑,暗暗思忖道:“最后见到死者的时间?和这案件有什么联系?” 但保持着办案人员的高度信任,赵晨在停尸房也确实展露头角,将死者身上的伤痕说的很清楚。 因此,陆结并没有打断,亦或是抢回审问权。 “最后,最后一次见他,是今年的七月初一晚上,到今天正好十六天,哪天晚上,我和老陈下值,已经是深夜。” “老陈说他家的娘子最近脾气太大了些,想去我家住一晚,而我又没有成婚,孤身一人,倒是没有不方便。” “而且我和老陈很早之前就约好了,家里藏得美酒,哪天晚上,我们喝的很多,都要不省人事了。” “老陈这个人,喝多了酒他就喜欢说胡话,从我认识他开始就是这样,哪天吃了酒之后,他说什么都要自己回家,怎么拦都拦不住。” “我当时也昏昏沉沉的,站了一天班,没有强留他,谁知道……他哪天晚上一走,就……就……” 王大宽掩面哭泣,好朋友的突然离世,也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你的意思是,他是从你家离开之后,才死亡的?” 赵晨追问道。 “大人,您不会认为,是我把他杀了,我,我和老陈……我怎么可能和他……” 王大宽心中一惊,赵晨这问话,确实是把他当做嫌疑人的可能,然而不论死者是不是他杀的,那也绝不能承认。 这件事惊动锦衣卫插手,哪怕是王公贵族被抓到了,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在天子脚下,杀南城门的守城将士。 这不是啪啪的打皇帝的脸? 谁能忍? 不能忍! 赵晨摇了摇头道:“你不用激动,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七月初一,你在最近一段时间,是否一直和死者在一起?当值的时候!” 王大宽的杀人动机不足,而且其他的小黑屋问话,所有人对王大宽都是一致好评,还称赞王大宽和死者是八拜之交。 双方素日并无经济往来,也没有其他拌嘴的事情。 这可不是刑侦剧,越不可能的人,越是罪犯! “那个……几乎算是,但毕竟有短暂的分开……” 王大宽的小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低着头,许是在自责,如果哪天晚上,他能拦住死者,会不会就不会出这种事? “最后一个问题,死者生前,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家里人不知道的,比如,在外边欠债,或者是和什么人起了冲突,争执!” 赵晨目光平静,打量着王大宽,沉声询问道。 “这个,这个真的没有,老陈平日除了吃点酒,他从来不在外边大手大脚,而且向来也是与人为善,很少有……” 王大宽话音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很少有,那就是也有了,他和什么人有过冲突,起过争执?” 赵晨忽的起身,一个老实巴交,只是喜欢吃酒的将士,平素也是与人为善,怎么可能突然间就被人仇杀了。 “嗯,大人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上个月,六月二十八,还是二十七的哪天,我和老陈是替人值守。” “哪天老陈就在嘟囔,说什么他家夫人脾气火爆的,动不动就闹翻天了,我就在边上劝他。” “当时我记得很清楚,老陈因为家中的事情,心情并不是很好,城外来了一伙人,推着马车,应该是远道而来的。” “老陈和他们因为货物多少的问题,起了冲突,而且还是非常激烈的那种冲突!” 王大宽双手抓着膝盖,面色凝重道。 “那就是说,杀死者的很可能是那伙行商了?可是行商有什么必要?都是为了追逐利益,杀害朝廷官兵,我想行商应该没有这么傻。” 赵晨摇了摇头,低声追问着。 只是目光汇聚在王大宽的身上,迟迟不能离开。 没办法,他还要从王大宽的动作表情上看一看这王大宽到底有没有说谎。 “行商?不是,他们不是行商,我看他们根本就不是中原人……具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也没说清楚,只是说是入宫朝拜上贡的。” “也是仗着这个理由,老陈几次要检查他们的货物,担心货物里边夹藏着危险东西,这才起了剧烈冲突……” 话音未落,一旁的陆结看了看赵晨,又望了望王大宽,神色疑惑道:“那伙人不是中原人,是什么人?他们从哪里来的?货品你们有没有仔细查清楚?” “万一里边夹带了烈性火药,再过一个月就是圣上的万寿节大典,你们!”陆结心中一沉,仿佛跌入冰窟!? 第五十六章 陆仲亨 深夜。 赵晨跟着陆结从小黑屋离开,一路赶往锦衣卫衙门。 这件事既然将线索拉到了胡人身上,那这一切都变了味道,哪怕这件事情是假的,是他们的臆想,是猜测。 可事情关乎万寿节大典,破坏了万寿节大典还不算什么,一旦威胁到皇帝的安全,甚至是朝廷百官的性命。 试想一下,皇帝过寿大摆宴席,那就是国宴,能被皇帝下旨邀请前往的臣子,那个不是当今朝廷的重臣? 在京的皇子,皇孙,极致皇帝一家子,这要是一口气被人全端了,那整个天下,瞬间便会分崩离析。 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掐架,赵晨很想回家睡觉,但陆结不允许,说什么也不放过赵晨。 金陵府衙门在外城,而锦衣卫衙门则是在内城,深更半夜,一匹骏马,拖着两个人在大街上横冲。 好在这大半夜的,路上没什么行人,不然的话,也不知道陆结的这番举动,要撞死多少。 从府衙一路冲到了锦衣卫衙门,站在外边看着衙门的灯火熄灭,陆结心中一惊,自言自语道:“坏了,他不在这里!” “找谁啊?” 赵晨双手抓着马腹,好家伙,陆结刚才一个急刹车,就差二寸,就差二寸就要把他给摔出去。 如果不是情况真的很急,时间紧迫,赵晨都要控告陆结故意杀人了! “去他府上!抓紧了!” 陆结也不留步,双腿夹紧马腹,手中的缰绳松开,马蹄声在大街上再次飘扬。 从锦衣卫衙门到一座府宅前,不过片刻功夫,陆结勒紧缰绳,翻身下马。 来到大门前,用力敲了敲大门道:“快开门,快开门!” “谁啊~” 很快,里边传来一道闷闷不乐的声音,似乎是被人打扰了春梦,极其不爽。 大门露出一道缝隙,陆结站在门外道:“快去通报蒋大人,就说百户陆结有急事禀报!” “我家老爷不在家,一个时辰前被圣上召入宫中去了,陆公子如果有什么急事,直接去皇宫好了!” 说着,那看门的老翁转身关了大门。 看着合上的缝隙,在望着那巨大的匾额,赵晨捏了捏鼻子,这个时候,就算不懂,也知道陆结是在找谁了。 先去锦衣卫衙门,又来这蒋府。 锦衣卫的第二任指挥使,蒋瓛! “要不你入宫把这件事情直接报给皇帝……”赵晨目光沉重,看着陆结那一脸急促的模样,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他在这里等待,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告诉皇帝老儿,有人要杀你,来的实在。 “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入宫的?走,跟我回家!” 陆结反驳一声,以他锦衣卫百户的身份,入宫不是不行,但那要送牌子,要等皇帝召见。 而且这深更半夜,他是没资格递牌子的,自然也不会得到召见。 “回家?终于可以回家了嘛。” 赵晨双眼紧闭,昏昏欲睡,坐在马背上,感受着颠簸,也能睡着,可见这一天的折腾,让赵晨有多困倦。 “起来!” 还不等赵晨睡舒服,二人从蒋府又来到了一处府宅门前。 “这里什么地方?” 顿了顿,睡眼朦胧的望着四周道:“不是要回家嘛,我家在外城。” “这是我家。下来!” 陆结一边喊着赵晨,一边上前去踹了两脚大门道:“开门,开门!” 咚咚咚~ 踹门的声音瞬间惊醒了府中大多数人。 “谁啊,大半夜的,吵嚷个没完没了!” 这家仆人听声音来,便知道要比那蒋府的仆人还要难以相处。 嘎吱,大门推开一扇,但见里边冲出来十数人,一时间将赵晨和陆结围在中间,看着他们凶神恶煞,仿佛随时都要动手杀人的模样。 没由来的一丝惊愕,赵晨道:“这就是你说的?这是你家?” “放肆,滚开,我要见我爹!” 陆结怒斥一声,根本不管两旁的家丁,迈步便进了大院,一众家丁神色愕然,谁能想到这大半夜踹门的,竟然会是自家公子。 蹑手蹑脚的,赵晨跟上陆结的步伐进了大院,这院子内部,装束倒是显得朴素了些,只是从哪里看,好像都有点透露着诡异的气氛。 地上的砖石都跟着开裂。 陆结带着赵晨一路从前院冲到了后院,只见一名穿着甲胄,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神情错愕的看着外边。 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只是拿着剑的手,在不停的颤抖,无不说明,外边的声音,让他心中惶恐不安。 “爹,是我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连甲胄都穿上了,拿着剑做什么?” 陆结一脸茫然的看着老爹,哪有这样子硬迎接自己归家的儿子的。 这也,太隆重了些。 “是你啊,我还以为……”陆仲亨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你这深更半夜的回来,又是踹门又是大叫的,怎么?出什么事了?” “确实是出了大事,儿子今天调查那件凶杀案的时候,发现了不好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和陛下的万寿节有关系……” “有一群番邦使臣,借着入京祝寿的名义,不知道往城里运了些什么东西,我猜测很有可能是烈性火药。” “而那个被杀的将士,很可能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从而被杀的,儿子位卑言轻,这夜色当空,却是不能入宫向圣上禀明。” 陆结咬了咬牙,唉声叹气道。 “有人要刺君杀驾?” 陆仲亨心头一凝,手中的剑丢到一旁,他似乎找到了活下去的机会,看了眼陆结道:“你这件事情,保准吗?” “这件事……” 陆结也只是猜测,臆想,但毕竟是关乎皇帝,关乎整个国家,容不得半点马虎,哪怕是捕风捉影,也要彻查到底。 但若是说报不保准,陆结反倒心中犯起嘀咕,目光狐疑的看着赵晨。 站在后边,赵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爵爷,虽然只是侯爵,但陆仲亨也是正八经刀口舔血,尸山血海爬出来的。 只是看着他如今的神情,惶恐程度,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人是侯爵。 “我知道是谁杀的人了!” 赵晨猛地惊醒道!? 第五十七章 抓捕! 翌日清晨。 金陵府,馆驿临街的木门前。 咚咚~ 阵阵敲门声响起。 “来了,来了!” 这时,馆驿中一名中年男子,边走边整理衣衫,来到门前推开大门。 “这大早上……” 话刚说了一半,忽然间,一群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大队伍鱼贯而入。 那开门的小吏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掉了下巴,长大嘴巴,哪里还敢说话,双腿发软,神情木讷的说道:“老……老……” 鱼贯而入的锦衣卫分立两旁,每一个人皆是神情肃穆,不苟言笑。 那小吏抻着脖子向外望去,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往日喧嚣的街道,因为馆驿住的多是来自异域番邦,或是其他州府官吏。 在这条街上叫卖的小贩,何其之多。 可今天竟然一个人也见不到,摊子都被搬空,有的只是人头赞赞,不计其数,一望无际的带甲之士。 整个馆驿,竟是被京城巡防营的兵马包围。 “这……” 小吏神色惶恐,双唇止不住的打颤,心中暗暗思忖道:“我就偷了点使臣的酒菜……应该,应该……不至于这么多人来抓我……” 外边走进来两道身影,二人不分前后,并驾齐驱,一人身着甲胄,身后拖着长长的红色披风。 面容刚毅,龙行虎步的进入馆驿。 另一人则是身着斗牛服,身后亦是拖着长长的披风,只是他的披风属紫色。 “侯爷,你的人把手四门,这要是让乱贼跑了,本官可没法向圣上交代!” 蒋瓛阴阳怪气的看着陆仲亨说道。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陆仲亨和胡惟庸之间的联系,想要将陆仲亨与胡惟庸拉到一条线上。 谁都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下,谁沾染了胡惟庸的事情,便没有能逃出生天的,便是开国六公之首的李善长。 都被胡惟庸案件牵连进去,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更何况是他陆仲亨了。 瞥了一眼,陆仲亨道;“你的人要是抓不住人,那俺还要去圣上那参你一本,就参你治下不严,疏于训练,每日只知道乱咬人!” 陆仲亨和蒋瓛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这次他会和蒋瓛一起来做这件事,也只是凑巧罢了。 馆驿外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无法瞒住馆驿内部的客人们。 三楼的窗户处,透过窗纸望向院子中,只见院子内部已经被锦衣卫布控,站的高,望得远。 目光望向远处,只见大街上,已经有十数门火炮对准了馆驿,数以千计的将士,各个拔刀而立,环视四周。 “王子,咱们被包围了!” 面色沉重,那胡商看着身后的小王子喊道。 “被包围?他们怎么知道是我们,东西藏好了没有?”王子神色一凝,连忙开口询问道。 “小王爷,不能在留了,我们先从后院跑出去,先离开金陵在说!” 这时,一名胡人壮汉上前拉着小王子语态急促。 “本王是西察哈尔汗国的王子,大明派兵包围馆驿,我如果跑了,岂不是不打自招,承认了这件事?” “如果能够咬住不招的话,晾他大明朝廷也不敢拿我怎样,除非他们想和汗国开战!” 小王爷倒是对自己的身份有着足够的自信。 西察哈尔汗国的小王爷,盘踞在青海部分地区,占据整个新疆的西察哈尔汗国,确实有能力直击大明腹地。 而大明朝廷的政治目光也从未放在西北方向。 便是西北的防务,都是秦王一手操办,主要震慑西北地区的军队也是秦王兵马。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计划既然失败了,那就先行推后,本王爷就不信,他敢如何!” 小王爷面容扭曲,左手捏着茶杯,发出吱吱响声。 “轰隆!” “拿下!” 房门瞬间被踹开,两扇木板门被踹出去老远的距离,十数名锦衣卫冲上前去,不由分说的提刀便来。 两旁的胡人勇士还要反抗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屋子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嗅觉。 锦衣卫奉皇命办事,他们只管抓人,任何敢于反抗的都是在和皇帝作对,杀了也就杀了。 只是这火绳枪的一击,五米距离内,竟是将那胡人壮汉震飞出去,脸上,手上,上半身,下半身,满是鲜血。 只是刹那间,成了一个血人模样。 屋子内凄惨的嚎叫,火绳枪的威力并不算大,完全不能做到一击必杀,快速了解一个人的生命。 此时的火绳枪,更像散弹枪,里边装填火药渣渣,点燃外部引线,火药渣渣被推送出去。 打在人身上,造成的损害,都是小伤口,每一个伤口都不足以致命,但这些伤口放在一个人身上,无疑是在放血。 “住手!” 那小王爷猛地一拍桌子,气的站起身来,想要和锦衣卫理论。 可锦衣卫哪里会惯着他的毛病,两名小校上前,只见一人在后边扣住了小王爷的右臂,手腕一个旋转,右手按着小王爷的脑袋。 咚~ 一声脆响,小王爷左边太阳穴重重的撞在饭桌上,面目狰狞道;“我是察哈尔汗国的王子,来给你们皇帝祝寿的,你们这样对待我,不怕引起两国战争吗!” “放开我,放开!” 小王爷心中顿时慌乱,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跟着锦衣卫离开,到时候只要自己不承认,以他的身份,他认为,明朝廷也不敢对他用刑逼供。 可是这一次,他错了,错的离谱,离了大谱。 “察哈尔汗国小王子,意图谋逆弑君,于南城门西角处,藏匿火药三万七千二百一十八斤。” “你们真的是好大的手笔,这么多火药运进京城,回去咱们好好聊聊,你是怎么把火药运进来的。” “让本官也开开眼界,是谁在背后给你们大开方便之门!” 蒋瓛讥讽的看着小王子,满不在乎的说道。 只见小王子面色一沉,听到蒋瓛的话,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双眸空洞,他没想到,甚至从没想过,藏的那般隐秘的火药,竟然真的被人发现了! 甚至人家连重量都称过了?? 第五十八章 审讯?折磨! 锦衣卫,诏狱! 阴森恐怖的牢房中,没有一点声响,被关在这里的,没有一个是普通人,除了达官就是权贵,富户人家? 在有钱的人,也不配进入锦衣卫诏狱。 皇权凌驾于法权之上诞生的锦衣卫诏狱,这个奇怪的产物。 诏狱内,一片昏暗,这里没有西安府大牢的臭味,却有着浓郁的血腥味道。 看着那滚刀床,木马,千奇百怪,无所不用其极的刑具,令人望而生畏,心存恐惧。 “说,你是怎么把火药,运进金陵城的,是谁在背后帮你?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蒋瓛坐在椅子上,他的身边站着陆结,而在陆结的后边,赵成正强忍着心中的不适。 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夜,昏昏沉沉的时候,赵晨想到了自己在哪里见到的那块兽皮,就是这个小王子的靴子上的。 当时因为小王子的靴子和赵晨看其他人的靴子时有着鲜明的对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出门在外,赵晨总是习惯从下向上看人,先看鞋子,鞋子是否干净整洁。 再看裤子,上身,最后看脸。 还有一个习惯就是自己开车的时候,喜欢记着看见的车牌号码。 只是和小王子也只是一面之缘,甚至对方都没有看见过他,又经历验尸的事情,忙到黑天,头脑本就不清醒。 一时没想起来。 而这一次,赵晨跟着陆结来到锦衣卫诏狱,也是被陆结叫来,帮着审讯察哈尔汗国的小王子。 只是看着在这诏狱中,闻着血腥味,哪怕赵晨前世做过的手术很多,血腥味早已免疫,可那也是在干净整洁的环境中。 在这里? 真的让人作呕! 最恐怖的是,蒋瓛在这种环境,还能心平气和的品茶,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小王子被困在木架上,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蒋瓛,双眸充血,血丝在眼眶中迅速蔓延。 “哟,嘴还挺硬,既然你不想说的话,那本官也不问了,等本官去宫里请了圣旨,回来直接丢去喂狗。” 蒋瓛说着,将茶盏放下,缓缓起身,向着外边走去。 在蒋瓛离开后不久,陆结和赵晨对视一眼道:“有些人,被人当枪使,还替人瞒着,真是不知道,这人是真的傻,还是天生就这么傻。” 陆结冷嘲热讽的说着,神情沉重,好似在说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赵晨道:“算了,人家不想活,一心求死,咱们跟着操心做什么,大不了帮他挖个坑,免得引来瘟疫就好了。” “不对,好像不用挖坑了,指挥使大人不是说了,丢去喂狗的嘛,也省的我们忙活。” 瞥了一眼被捆在木架上的小王子,赵晨和陆结一并走出了锦衣卫诏狱。 刚刚走出诏狱,闻到外边的新鲜空气,一时间的巨大反差,双手扶着墙壁:“呕~” 今早在陆结家蹭吃蹭喝,吃的那些都给吐的一干二净。 “这样的审讯,真的可以吗?万一他不招供,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本官可是要拿你们开刀!” 蒋瓛站在门口,往日他的审讯方式,向来霸道,残忍,面对这些真的在意图谋划刺君杀驾的叛逆之人,蒋瓛下手更是从不管死活。 只要能把想知道的问出来,对于蒋瓛而言,其他的一切,都不在是问题。 可小王子的身份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的特殊,而这件事情又牵扯甚大,察哈尔汗国把火药送进金陵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们是否还在其他地方藏匿过火药? 又是谁在背后帮助他们完成这些看起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想要弄明白这些,就不能让人死了,担心把人打死,自然不能畅快的使用刑罚逼供。 怀柔手段成了唯一的选择。 听到蒋瓛的威胁口吻,赵晨道:“不用几天时间,只要指挥使大人按照我的方法,不让他睡觉,每顿饭只给他半分饱。” “时时刻刻派人盯着他,只要他闭眼睛,就用鞭子抽一下。” “保管七天之内,问什么都会说!” 赵晨面色平淡,审讯的手段有很多,真的不是只靠着屈打。 切身经历过夹棍的恐怖,根本不敢想象,那滚刀床,木马,还有各种各样不便一一细说的刑具是什么滋味。 怕了,怕了。 真的怕了。 蒋瓛怕了拍手,摸着赵晨的肩膀道;“好好干,以后有机会,来锦衣卫效力,我保举你做百户。” “本官还要回宫复命,你们俩在这里盯着,什么时候他招供了,该问什么,陆结都清楚!” 说罢,蒋瓛向着锦衣卫衙门外边走去。 这诏狱就在锦衣卫衙门的地下,按照这个布局,想要劫狱,想要越狱,首先要从锦衣卫的办公地点,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出去。 这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不可能的。 而诏狱中,只有一个出入口,时刻都有一个班的锦衣卫把守。 “要我等到他招供?” 赵晨目光凝重,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来这里,真的只是应了陆结的邀请,来帮忙想办法的。 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大半,剩下的就是等待,熬时间了,小王子招供是早晚的。 在锦衣卫的诏狱,想自杀都没机会。 至于说咬舌自尽?只有影视剧看多了,才会相信咬舌自尽能咬死自己。 “怎么?反正你一个奴籍,还是个赘婿,有什么可忙的?” 陆结瞥了一眼,似乎他已经将赵晨给看穿了。 “你?” 向后退了退,神色沉重的看着陆结,自己和他只是认识了一天多点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超过十四个时辰。 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他们二人几乎没有分开过,陆结就在赵晨的眼皮底下,把他查了个清清楚楚? “不用惊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男子汉,大丈夫,向前看!圣上早年还做过云游僧呢,卫青当年就是个养马的马奴。” “不过要说的是,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怎的去入赘?本来奴籍就够难生活的了,现在入赘,你连奴籍都不如嘞。” 陆结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双手抱着肩膀,面带笑容的看着赵晨,那表情好像咋说,兄弟,我理解你! “想什么呢,我那也是被迫的好不好!” “被迫的?那要不我让父亲动动关系,帮你改一改?给你换个籍贯,在帮你取消了婚事?” “你在这里看着,徐小四的事情我还一点没办呢,他招供的时候也不用我跟着,回见!”? 第五十九章 朱标到访 外城,小院。 赵晨手中提着两条鲤鱼推开房门道:“妙楠,妙楠,把鱼收拾……收拾~收~” 刚刚迈步进入院子,院子中的画面和赵晨脑海中想象的和谐画面,有着极大的出入。 整个院子中,站满了锦衣卫,四处布控设防,院子中唯一的石桌前,朱标坐在石凳上看着进来的赵晨道:“那个小王子招了吗?” “没……还没招,你,你这是什么?这么大阵仗……” 赵晨摇了摇头,他就是在笨,这个时候也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了,只是虽然知道背后有他的推手。 可自从进入金陵城后,赵晨也没有去找他,或者说完全找不到他这个人。 今天却突然出现在自家院子……姑且算是自家院子,还带着八十多名锦衣卫,如此大的阵仗,着实…… “那也没关系,距离万寿节还有许久,你和徐增寿说,你对金融很有办法,那你知道不知道,怎么解决一件事?” 朱标揉着太阳穴,面色越发凝重道。 “什么事情?我解决不了,我连自己的温饱现在都要靠国公府接济,就这两条鱼,还是克扣徐四公子的款项买的。” “能从您弟弟手里活着来到金陵,已经是被你保佑了,除了细盐,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赵晨摇了摇头,顺带提着手中的两条鲤鱼道:“殿下要是不着急,留下来尝一尝我这贪污买来的鲤鱼。” 恶心,没错,就是要恶心朱标,让朱标赶紧滚蛋。 跟徐四在一起的时候,更像是朋友,跟陆结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更像是同事上下级的伙伴关系。 唯有对眼前这个人…… “嗯?那倒也不错,贪污徐四的钱,就是贪污我的钱,我能吃回来,也还好,不过贪污就是贪污了,你一个奴,贪污主家的钱。” “这个罪名要怎么定。” 朱标见赵晨不服软,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细细思索,摸着下颚。 古人有句谚语,也是他们的基准道德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弃之。 但同时还有句话说的是:母在不庆生,父在不留须。 摸着那光秃秃感觉的下颚,朱标的目光从赵晨的下半身一直看到上半身,眨了眨眼道;“这样,最近东宫缺个管事的,咱们在西安也是有过一面之缘,跟我进宫!” “一丁,你表过分!” 赵晨手中的鱼直接甩了出去,进宫?东宫缺个管事的?在宫里做管事的,管你东西南北宫,女的不论,男的必须是太监,这么浅显的道理,赵晨怎会不知。 这朱标是让他进宫做太监! “公然弑君,如果你这两条鲤鱼是刀子,我也可以定你一个刺君杀驾的罪名,再说了,你真的不想改变户籍吗?” “西安府的告示,可是已经到了京城,进了通政司,要不是本宫帮你拦着,这个时候怕是已经贴的金陵府遍地都是了!” “你要不要看看?画的和你像不像?” 赵晨刚刚的动作,只是片刻,已经有十多名锦衣卫冲上来,刀架在脖子上,硬生生的按着赵晨,四肢都给控制的死死的。 “看你个鬼,细盐给你了,你就给我一百两银子,还克扣七钱,你那秦王弟弟封了王家作坊和布行,把我夫人下狱。” “定个什么,通敌叛国的罪名,你给我留的信,非但没救人,还把我自己也送进了大牢。” “现在让我信你?我不如去信这世界是假的!” 赵晨神情狰狞的看着朱标大声喊道。 人家穿越,都是在自己的阶层,和自己同阶层的人对对碰,用尽手段,装逼打脸,怎的轮到他穿越,面对的没有一个是和自己同阶层的。 所有人的阶层都在顶端,只有他的阶层在深渊里! “放开他。” 朱标摆了摆手,一众锦衣卫也不答话,淅淅索索的放开了赵晨,纷纷退回原本的位置。 “我那弟弟,本性不坏……” “放屁,他本性不坏?那这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人生下来,先天就是罪恶的,是通过后天的教育将恶控制起来。你那弟弟明显没教育好!” “西安府那些百姓,都过着什么猪狗一样的生活,你在西安府都看不见?” 赵晨心中一时间火冒三丈,愤愤不平的说着。 一提到朱樉,心中就是一阵恶寒,那个人哪里是后天没教育好,那是完全没有被合理的教育。 说他是人,都玷污了人作为万灵之长。 朱标摆了摆手,似乎并不愿意听朱樉的坏话,因为这件事情,其中也和他有着很大的关系。 “我今天来问你,不是问你西安府的事情,金融!重新讲一遍!徐增寿讲的不清不楚,听得丈二和尚,你能给他讲清楚,也能给我讲清楚!” 看着朱标的表情渐渐变化,赵晨也知道不能在闹下去了,真的把这位得罪了,那可就真的玩脱了。 有的时候,强势一下,适当的反抗,非但不会招来不好,反而也是加分项。 至于赵晨千般不愿,万般不愿,又能徒呼奈何。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有的人生下来就有着掌握天下的权力,有的人生下来便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也有的人生下来便丰衣足食,奢靡华贵。 自然也有人生下来,为奴为婢。 “金融?这个东西没什么可讲的,就是资本巨兽罢了,而且我也不打算交给徐增寿太多。” “一旦控制不好这东西,整个国家都会被资本巨兽给吞没!” 赵晨摇了摇头,朱标来的无声无息,也没有说明白他想要听什么,金融这两个字,可是包含了无数的东西在内了。 低头苦思,朱标道:“你和徐增寿说过一个叫,国富论,还有物资供应和货币供应的事情,就把这两点讲明白就可以了。” 听了徐增寿给自己讲的国富论和市场效应,朱标的脑海中一直在细细思索着。只是苦于拜师无门,这才不得已出宫来到这里,等待赵晨返回。 当然,他也可以直接去锦衣卫找蒋瓛要人,但那样的话,明显太招摇高调了些。 他似乎并不想完全暴露出来某些事情……? 第六十章 野心 小院中,从傍晚一直到深夜,望着月空的星星。 困倦来袭。 揉着额头,赵晨道;“殿下,您先回去,国富论就这些东西,能说的我都说了,至于市场效应的事情,咱明天在聊好不好……” 服了,彻头彻尾的服了。 看着朱标聚精会神,举一反三的高亢兴致,赵晨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是市场的事情,要讲起来,过于麻烦了些。 “不行,今天就把市场效应和本宫说明白了,不说清楚,本宫还要治你的罪!快说。” 朱标这哪里是求教该有的态度,完全就是强盗逻辑。 虽然不清楚朱标的这套威逼利诱的手段是跟谁学得,此时吃苦的赵晨,用力摇了摇头道:“市场效应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一句话,看殿下怎么理解了!” “国家有多少物资,有多少货币,只要让物资和货币同时保持稳定增长,而不是物资少,货币贬值,加大发行货币。” “更不是物资多,缩减货币发行,真正的道理都在这一张一弛之间,殿下作为储君,应该比我更理解……” 赵晨摇头晃脑,因为朱标的原因,这一夜过的可谓是煎熬的很。 直到金鸡报晓,朱标这才依依不舍的带着锦衣卫离开了院子。 按照他说的,如果不是今天有早朝要他去主持,他还不愿离开。 朱标前脚带着锦衣卫刚刚离开,身后的房门传来知啦的声响,王谊和林妙楠探出脑袋,站在门口道;“都走了?” “走了,快睡觉,困死了,困死了!” 赵晨满满的厌烦,挥了挥手道。 魏国公府 一连数日时间,生活逐渐安逸。 为了完成王谊的心心念想,赵晨还是将大笔的投资投进了本就不是很缺钱的布行之中。 但同时赵晨也想到了一个新的投资方向,而且是有着重大意义的投资。 徐增寿手中拿着一把只有巴掌大小的手枪,对准了前方不远处的箭靶,砰! 一声枪响。 没有漫天的烟雾,只有不足火绳枪三分之一的硝烟味,却有着比火绳枪厉害三倍以上的发射威力。 甚至更为恐怖的是,填装速度,亦是火绳枪的七倍以上,自小生活在军官世家的徐增寿,虽然他没有机会上战场,但对于火绳枪他见的多了。 他爹活着的时候就是靠着这个东西打仗的,他大哥现在也是。 而大明朝的火器制造虽然科技树点歪了,但从来没有放弃过研究,并且一直在革新。 后世的男人都喜欢枪,古代的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东西,真的能保护自己。 接连击发十数枪,短短片刻功夫,五十米外的箭靶,已经被打的破败不堪。 “好东西,这绝对是好东西,这玩意要是能弄到军队去列装,什么狗屁的蒙古铁蹄,杀他们还不是砍瓜切菜!” “看他们在七十米外的时候,我们就能放枪,他们到了眼前,已经是尸山血海,这绝对是利器!” 徐增寿拿在手里把玩着,那真是爱不释手,其他的什么也不想了。 “这个东西想要量产,估计有些难度,不过造枪造炮,也不是最赚钱的买卖。”赵晨笃定的说道。 枪炮确实能赚钱,但最赚钱的绝不是枪炮,一杆枪能打出去一千发,甚至是五千发。 赚钱的还是消耗品。 “你的意思是造这棉花一样的火药棉?” 徐增寿看着手中的棉花,这东西只要塞进去,就能直接使用,省去了太多火药填充,压实的时间了。 而且炮弹统一规格,也可以让枪管使用的次数增加,毕竟现在的火绳枪,还是靠着填充将士的感觉来做,很难做到每一次都统一。 “这个东西也不好办,四公子不是说过了,有些事情,魏国公府也碰不得,所以我也没想着把这东西留给四公子,非但不会赚钱,还会成为催命符。” 控制火枪火炮?魏国公府的地位已经超然物外,这要是控制了这些东西,哪天魏国公振臂高呼,招兵买马,瞬间便能拉起来一支庞大的队伍。 那个皇帝坐在龙椅上能安稳? 妄图控制枪炮,确实是在给自己身上贴一道催命符,甚至把全族的性命都搭进去。 “不是啊,火药不能动,火枪不能动,那这玩意你拿来就是让我开开眼界,看着别人赚钱的?” 徐增寿心中愤愤不平,想要把手枪摔了,可举起来的手又顿了顿,终究是没用力摔下去。 心疼啊! 这可是真的宝贝。 “这东西是棉花制造的,而能够达到标准制造这种火药的棉花,那必然是好东西,中原地区种植棉花的很少。” “如果大面积种植棉花,只会让粮食减产,对于国家也没有好处,我在帮四公子谋前程呢,这件事情要是做成了,那绝对可以让四公子标榜史册。” “千古留名。” 赵晨嘴角微微扬起,原本徐增寿也是千古留名了,毕竟徐家一门两公,魏国公府世镇南京,是南京地区最高的军事指挥官,定国公府随着朱棣迁都前往顺天定居。 一直持续到明末,也可以算是与国同休了。 “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你肚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坏水,倒出来让我看看!”徐增寿漫不经心的坐到赵晨身边道。 “你还记得那个小王子吗?” “你是说西察哈尔汗国的那个小王子?” “嗯,就是他,我有个办法,或许可以控制西察哈尔汗国,不用武力劳师远征,便让察哈尔汗国心甘情愿的成为大明的西北门户。” “四公子要是把这件事情办成了,钱赚了,功立了,名利双收,稳钻不赔的买卖,就算做不成,那也只是操劳几日罢了,没什么损失。” “无本万利的买卖,还不用在身上贴催命符,你看怎么样?” 话音刚落,徐增寿面色渐渐凝重起来,看着赵晨的目光也带着不和谐的意味,西察哈尔汗国确实按照礼节入贡朝贺。 但毕竟那也是个独立的国家,整个西域最大的汗国,佣兵数十万,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成为大明的西北门户? 还不用兵马劳师远征?? 第六十一章 落水! 盛夏的七月下旬,透蓝的天空上,高悬着烈日,云朵被烧化,消失的无影无踪,躲在树干下边乘凉。 徐增寿的目光越发凝重。 上下打量着赵晨,语气迟缓道:“你是说,用棉花控制西察哈尔汗国?这怎么可能,人家又不是傻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傻子,但很多层面的东西,不爆发出来,永远都被按在下边。” “西察哈尔汗国,地广人稀,疆域极大,多是沙漠,而哪里也并不算是适合五谷种植,每年所产极低。” “如果西察哈尔汗国,不能做到自给自足,还要大量从中原购买粮食,粮食作为战略物资,自然不能轻易走出关隘、” “朝廷靠着茶马贸易能控制漠南草原诸部,若是用粮食和察哈尔汗国的人交换棉花,你想想结果会怎么样?” 赵晨敲诈二郎腿,一脸不屑的说道。 徐增寿低着头,面楼沉思之色,神情凝重道;“那样的话,整个西域地区,都会大面积种植棉花,从而放弃一粒粮食种植……” “一个不生产食物的国家,还算是一个国家吗?被别人捏在手里,随意蹂躏的玩物罢了!” 赵晨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还不等他指点江山,忽然间,魏国公府的护院家丁冲了进来道:“四公子,赵公子,外边有人找。” “找谁?” 徐增寿瞄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着。 每天来国公府慰问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入魏国公府都没得机会。 “来人说是锦衣卫的,让赵公子火速赶往锦衣卫衙门协同办案。其他的,并没有说太多……” 话音落定,赵晨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道:“看来是陆结那边有结果了,我先过去看看,至于我刚才说的事情,你要认为可以做,先去宫里问问情况。” “这绝对是个赚钱的买卖!” 控制一个国家的命运走向,这样的买卖都不赚钱的话,那真的找不到其他的赚钱办法了。 西域地区自古以来…… 走出魏国公府,从西院来到前院正门前时,赵晨刚要迈步走出国公府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叫声道:“救人,救人,快救人,来人呐!” 猛地回头,莫说赵晨,便是两旁的家丁都跟着愣了愣,这国公府在金陵城内,除了皇宫就没有比这里戒备更森严的地方了。 严防死守?还有人能混进去杀人作恶不成? 只见一名女婢歇斯底里的喊道:“小姐,小姐她掉池里了,快去救人,快去救人呐。” 听清楚女婢的声音,众人先是一惊,没有丝毫犹豫,十数名家丁向着后边冲去,赵晨亦是跟在队伍中…… 后院,一处巨大的池塘中,正片池塘占地面积,目测超过三百平,水深不知,徐妙锦在水池中疯狂的扑通着。 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他这样的扑通方法,寻常人落入水中,想要施救,便是水性再好的人,那也是要被落难者按进水里的。 池塘边的家丁哪里会管这些,如果见死不救,那他们便再也没有活路。 只是众人还在褪衣服时,赵晨看着连连呛水的徐妙锦,看了眼身旁的女婢道;“这池塘多深的水?” “嗯?应该有半丈深……” 女婢目光一沉,似乎想起了什么。 听到了池水的深度,放缓心神,深吸一口气,翻身一跃,赵晨跳进池塘中,这池水的深度要比秦王宫的池塘深一些。 但也只是淹没了赵晨的肩膀罢了。 手中拿着一根长棍,在来时的路上,随手捡来的,毕竟救落水的人,按照他的设想,站在岸边用棍子才是最安全最有效的办法。 双手将长棍递了过去,赵晨和徐妙锦足足有三米多的距离,在徐妙锦的扑腾下,水花还是打的赵晨睁不开眼睛。 砰…… 徐妙锦的手掌打在木棍上,感觉到一阵刺痛,恍惚间,睁开眼睛的徐妙锦连忙伸手抓住了长棍。 抓住棍子的同时,这才有了一丝丝的缓解,回过神来,站直了身子,踮着脚尖的徐妙锦正好将鼻子和嘴巴露出了水面。 没有了刚才的扑通,水面上一片平静。 “赵晨,快把我姐带上来,快点的,快!” 徐增寿得到消息,连忙开口嘶吼道。 “走的时候……”赵晨刚要教徐妙锦如何向外走时,还不等他话音落定,许是刚才的扑通时对体力消耗过重。 这刚刚缓过来,还没等喘口气,大腿处开始抽筋,剧烈的痛感和站不直的身子,直接让徐妙锦一头蹲了下去。 可这不是在陆地上,蹲着随便蹲。 在水里这一蹲,很可能救要了命了。 这也是潜意识的举动,只能怨这抽筋来的不是时候,当然,如果没有剧烈的挣扎,应该也不会抽筋。 “赵晨,赵晨,快去救人,快去!” 徐增寿看到徐妙锦蹲下去,还以为她支撑不住了,连忙开口喊道。 不及多想,翻过身去,一个前扑,赵晨整个人都潜了下去,水中睁眼,强忍着火辣辣的痛感,游到徐妙锦面前时,正当赵晨双手抓住徐妙锦的肩膀,准备将她拉起来。 惊慌中,徐妙锦猛地抬头,水下控制不好力度,先前又没有注意,脸庞撞在一起,门牙磕碰。 腿抽筋的疼痛和门牙要被撞掉的疼痛自然不能相提并论,迅猛起身,徐妙锦从水里站了起来,双手捂着朱唇,神色惶恐不安。 赵晨用手揉着牙齿,眉头紧蹙。 好在徐妙锦这一次站起身没有垫脚,只有鼻子露出水面,嘴巴还在水中,倒是没有让人看出异样。 “走,走不动了。” 徐妙锦左腿不听使唤,抽筋传来的阵阵痛感,让她几乎要昏倒过去。 右手搭着肩膀,左手在水里摸了摸,快速躬身站直,公主抱的将徐妙锦从池子中抱了起来。 只是瞬间,徐妙锦脸庞红透,池塘边的徐增寿则是一脸黑线,咬牙切齿,愤愤不平,捏着拳头好似要和赵晨拼命。 女婢家丁们,也是纷纷低下脑袋,不敢直视眼前的景象。 “怎么了?谁落水了?”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女声,疑问的语气对前边的家丁们询问道。 “妙锦?你?他是谁?哪里来的?”? 第六十二章 春心萌动 锦衣卫衙门。 又是那阴暗潮湿的诏狱之中。 浑身湿漉漉的赵晨,身上衣物都能拧出水来,走路沉甸甸的。 身心俱疲的他从诏狱中走了出来,看着陆结道;“你不应该让我来的,常言道,知道的越多,死亡几率越大。” “现在我连谁在背后做这些事情都知道了,以后我还怎么做买卖?怎么做富家翁、” 赵晨揉着太阳穴,往金陵城偷运火药的事情,竟然早在十多年前就开始了,之所以一直没有爆发。 只是因为那个时候,情况还不明朗,而且他们每年来的次数有限,带来的货物更是有限的。 不足以一击毁灭整个明廷的领军人物和继承人。 至于操纵这件事情的,十年前是胡惟庸在主导,至于现在,是谁在主导,那个小王子也不清楚。 他能给出的名字,只有一个,白莲教! 白莲教这个组织堪称神奇,最早应该是宋朝时期出现的宗教产物。 在元廷统治下,招收教众,广纳信徒,一直在为造反大业,出工出力,到了明朝,白莲教几受打压,也是一群造反分子。 而到了清朝,白莲教继续活跃,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持续造反。 似乎这个教派,就是为了造反而存在的,好像只有天下大乱,他们才能开心出来。 对待历任统治者,不管你是异族还是本族,不管你是好还是坏,他们,只管造反。 并且不知疲倦,几百年如一日。 不是在造反,就是在造反的路上。 想要对付白莲教,这个隐蔽性极高的组织集团,明朝二百八十年国祚,都没能解决掉白莲教的隐患,更何况是一个陆结了。 “白莲教而已,早晚把他们处理干净了,一天到晚,有事没事就想着祸乱天下,举旗造反了。真以为锦衣卫的探子拿他们没办法。” 陆结捏紧了拳头,愤愤不平,锦衣卫成立至今,一直在调查白莲教的问题,因为皇帝的出身,和这个宗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深知白莲教的危害,以及对国家稳定,皇权统治的威胁,常常被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和我可没关系,我这一身都湿透了,先回家换身衣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无期!” 赵晨拱了拱手,锦衣卫?诏狱实乃是太可怕了,他甚至担心有朝一日,自己和这些人牵扯的太多,会不会成为第一个进入锦衣卫诏狱的奴籍? 这可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进了诏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陆结道:“没事,有机会我会去找你的,不过你还没说呢,怎么弄得一身湿漉漉的?你不会是掉水里了?” “p” 赵晨心中万马奔腾…… 魏国公府。 庭院中,七月盛夏,正是百花齐放,争相斗艳的时节,徐妙锦双手拖着脑袋,目光涣散的望着池塘。 “大小姐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徐妙云面露疑色的看着凉亭中的徐妙锦询问道。 “啊?姐,你怎么来了。” 心中一惊,徐妙锦猛地回身,连忙将脑袋中的想法挥散,强装镇定的询问道。 “这该不会是大小姐动春心了?” 徐妙云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妹妹,神色迟缓,唉声叹气道:“不过我听小四说,那个人可是已经成过婚了,还是一个商贾之家的赘婿。” “在西安府闹得沸沸扬扬,杀人越狱跑来了金陵城,后边虽然有人护着他,让他一直活到现在,不过他可不是你的良配。” 徐妙云开口打消妹妹心中的想法,在她看来,那就是不切实际的,没有意义的,毫无意义的。 出身的问题,确实决定了许多事情,这魏国公府的大门多大?赵晨连个大门都没有,就是他住的地方,还是徐增寿安排的徐家院子。 都已经不能用门不当户不对来形容了。 “姐姐,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他一个……哎呦,姐姐,姐夫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徐妙锦不想再这件事情上多说,连忙将话题带走。 深呼吸,徐妙云唉声叹气道;“燕王他还在交代军务,毕竟诸王皆要入京贺寿,北疆的军事却不能就此荒废停摆。” “不然的话,岂不是成了金陵城内,歌舞升平,声色犬马,那北疆百姓,惨遭屠戮。”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徐妙云微微摇头道。 “你这红唇怎么出血了?” 望着徐妙锦,看着那向外渗血的朱唇,心中一凉,连忙起身查看。 躲躲闪闪的徐妙锦哪里愿意被姐姐看到,只是她越躲闪,徐妙云的动作越大,徐妙云的早年生活便是战火纷飞的岁月,童年的经历就是搬家,逃难。 做了燕王妃,也没安稳几年,去了北平苦寒之地,一把子力气哪里是徐妙锦这生活在温室里的妹妹能抗衡的。 “你这是让什么东西咬的?” 徐妙云一眼便认了出来。 “没有,没有,怎么会被咬……” 连忙摆手的徐妙锦,小心脏砰砰乱跳。 就在这时,前院走进来两道身影,看着徐妙云和徐妙锦的动作,徐赝绪道:“我在宫里当值呢,就听咱家大小姐掉水里了,急忙赶回来。” “大姐,什么情况?” 徐赝绪一脸沉重道。 “咱家大小姐让人欺负了,这唇角都被咬破了,你这个当哥哥的,要不是大哥在北疆接替晋王府的军队。” “咱们魏国公府,什么时候让人这样欺负过?” 徐妙云气不过,对着徐赝绪劈头盖脸一阵数落。 “欺负咱家大小姐?反了天了!反了天了,谁?谁?谁做的?”徐赝绪怒火中烧,他确信自己比不过大哥徐辉祖,但那也不能因为父亲死了,因为大哥不在京师,堂堂魏国公府,被人欺负了? 就是皇帝,也还给魏国公府留点余地,留着面子呢,谁敢欺负他们? “问他!”徐妙云指着徐增寿道!? 第六十三章 欺我徐家无人乎? 小院子。 赵晨一脸疲倦的推开院门,深呼吸道;“还好,那活祖宗没来。” 灶房里传来一道道笑声,循声望去,赵晨道:“夫人,夫人,我回来了!” “怎么样?今天收成如何?投了几家铺子?” 王谊从屋子中走了出来,望着灶房方向的他,神色一震,目光愕然道:“你在屋里?那灶房是谁?” “来了个老伯,腹中饥饿,讨碗饭吃,我看你中午没回来,想着你应该是在外边吃过了,所以就让他在灶房把你的那份吃了……” 王谊嘟了嘟嘴,似乎有些难过,这才刚刚过了晌午,赵晨就回来了,这要是在外边没吃饭,那该多伤心。 摸了摸肚子,他在外边确实没有吃饭,也确实想着回家,不过在这个苦难的社会下,任何人都有活着的权力,饿一顿也饿不死。 “我在外边吃过了,陆结那小子今天结案了,说什么也要拉着我去吃,推搡不过,只好从了他。” “今天也没去弄铺子,唉,林妙楠呢?先帮我弄身衣服换了。” 赵晨进了屋子,林妙楠还在闭目养神,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角的余光望了望,只当她是在打坐修炼,除了这个解释,真的是想不到其他的描述来理解林妙楠的这番模样了。 刚刚换了身衣物,忽然间,门外传来一阵踹门声。 “谁?” 林妙楠豁然起身,脚步迅速的冲到了门口。 砰。 刚刚推开屋门的赵晨,本想着去给外边的人开门时,站在小院内,一群人直接冲了进来。 当先的那人赵晨也不认识,不过他身后的人,每一个都很熟悉。 徐增寿就跟在一边,其他的都是魏国公府的护院家丁。 更严重的是,透过缝隙,赵晨清楚的看见,小院的门户已经被将士给接管,怕是这院子里死了人,都不会有人敢上前一步。 “那个,四公子,你们这是做什么?” 赵晨目光一沉,看着众人来势汹汹的样子,这哪里是来谈买卖,深入交流的,这就是来打仗的啊。 而且这些人,一个个手持棍棒,怕是真的有心要在这里杀人。 徐增寿道;“兄弟,你就忍忍。” “跟他客气什么,小玩意,胆子不小,魏国公府的大小姐你都敢欺负,真当国公爷在北疆,徐家就没人了是!” 徐赝绪心中暴怒,招呼着身后的家丁道:“打,给我打,只要打不死,怎么都成!” 话音刚落,十数名家丁冲了上来,看的赵晨瞠目结舌,面对气势汹汹,扬言只要打不死,随便怎么都行的徐赝绪更是怒目圆睁。 此情此景,赵晨又岂是吃哑巴亏的人,对着一众家丁做了个鄙视指,转身向着墙头冲去。 一个健步,脚下连蹬,翻身越上了墙头,回身看着院子中的家丁,赵晨道;“那都是误会,误会,真的是误会!” “我是救人啊,你们不报答我就算了,怎么还能出手伤人呢!” 徐赝绪道:“今天你要是敢离开,这里的两个……” 话还没说完,林妙楠手中握着一把铁刀,迅速冲了上来,那一众家丁都去抓赵晨了,谁也没想到两个弱女子,竟然还有这般实力。 铁刀架在徐赝绪的脖子上,大吃一惊的徐赝绪,冷声斥责道;“有胆子,你把爷的脑袋砍下来!” 目光一顿,林妙楠看了眼已经翻身踩着墙头上了房梁的赵晨,那一众家丁也不在追赶赵晨,熙熙攘攘的向徐赝绪这边赶了过来。 “林姑娘,林姑娘,别的,别的,我三哥就是嘴巴硬,你可千万别……”徐增寿连连摆手,这要是林妙楠一个不慎,真的伤了徐赝绪。 那这件事情可就真的不死不休了。 他们兄妹几人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毕竟都是一个爹生的,是中山王的后人,如果让徐辉祖知道,妹妹和弟弟受了欺负,还是野丫头和奴籍小子。 这怎么能忍得了。 要是不打击报复回去,旁人还以为,中山王死后,魏国公府,软弱可欺,任人拿捏了。 徐赝绪道:“让她动手,我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胆量,你给闭嘴,妙锦被人欺负了,你反倒成了缩头乌龟,弟弟是你这么当的嘛?” “大哥要是知道,没有你好果子吃!” 徐赝绪的话音刚落,场面一时陷入极度尴尬的境地。 “刀放下,林姑娘,别冲动,别冲动。”徐增寿还在好言相劝。 “杀!杀啊?” 徐赝绪浑然不怕,怒目圆睁的盯着林妙楠道。 这时,灶房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只见一名老伯,头发凌乱,手中拿着一个木制如意,后背痒痒的让他龇牙咧嘴,不时的用如意挠着瘙痒。 缓步向前,魏国公府的家丁呵斥道;“什么人,推开,要不然……” 啪~ 砰~ 徐赝绪没有丁点停留,全然不顾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铁刀,上前对着那冲老者挥舞棍棒的家丁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边打边骂道:“想死你自己去死,别拖累别人,你个下奴,你也配在这里舞刀弄棍,天杀的东西,该死,该死!” 徐赝绪手脚毫不留情,家丁躺在地上,惨叫声都不敢发出,心中满满的恐惧。 嫌弃自己下手还不够重,徐赝绪看了眼身旁的家丁,只见一众家丁望着他时,瑟瑟发抖,手中的棍棒都要拿不住了。 伸手上前从家丁手中夺过棍棒,对着躺在地上的家丁挥舞落下。 前边几下都打在了身上,直到最后,许是感觉自己还是不够卖力,拿着棍棒对准了那家丁的脑袋,高高举起,这一棍子要是落下去,保管让那家丁脑浆迸裂,命丧当场。 “够了!” 老伯招了招手,徐赝绪已经挥到半路的棍棒戛然而止,双手发抖,额头冒着冷汗,手中的棍子丢到一旁,噗通一声跪子泥地上。 “臣管教不严,冒犯了陛下龙威,祈求陛下宽恕……” 徐赝绪这一跪,两旁的家丁还如何看不出形势,目光一转,纷纷看向那老伯。 王谊一脸震惊的看着老伯,双手捂着朱唇,神情错愕,林妙楠则是一脸尴尬,她的刀都架在徐赝绪的脖子上了,结果人家,毫无惧色。 望着那老伯,林妙楠道:“不对。他就是朱元璋?为什么我早没有发现……”? 第六十四章 林妙楠的异常 小门院外。 徐赝绪,徐增寿,赵晨及一众魏国公府家丁,站在门口,目送着朱元璋离开。 “圣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增寿牙齿打颤,浑身抖动道。 这件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朱元璋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赵晨家的灶房里,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赵晨和这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 徐赝绪扭头看了眼赵晨,愤愤不平,怒火中烧的目光,眼中似有深渊之火,要择人而噬。 身后的家丁们,一个个瑟瑟发抖,哪里敢有半点言语。 赵晨也是神情呆愣,他不知道徐赝绪会带着人来兴师问罪,自己可是她们徐家小姐的救命恩人。 不报答就算了,还要来报仇? 而赵晨更没有想到的是,来家中讨饭吃的人,他从始至终没见过,唯一的一面之缘,他竟然是皇帝? 虚增数惊讶,赵晨更是吃惊。 “哼,走!” 徐赝绪甩了甩衣袖,怒不可遏,却又不愿留在这里,朱元璋都出现了,徐赝绪还敢在这里闹事,那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哪怕祖上荣光无限,那也不是他一个庶子可以和皇帝掰手腕的资本。 徐增寿打量着赵晨,摇了摇头道:“兄弟,你自求多福。” “啊?” 不及回神,徐赝绪,徐增寿带着一众家丁护院和两名侍卫离开了小院,赵晨冲着徐小四的方向喊道:“你说什么,把话说明白了!” “真他娘的无聊,这年月,真的是什么事都能遇到。皇帝当街乞讨,都讨饭到我这里了!” 见徐增寿并没有回答的意思,越走越远,背影渐渐消失不见,赵晨这才转过身拂袖而去。 刚刚进了院子,便见到王谊和林妙楠坐在石凳上,见到赵晨折返的身影,连忙起身,王谊上前询问道:“那个人,真的是皇帝?” “嗯,徐赝绪也不像是作假,再说了,他们徐家还是有很多机会见到皇帝的,知道皇帝真容也不为过。” “只是不能理解的是,皇帝怎么来我们家了?” 赵晨挠了挠烦恼丝,无比费解的说道。 皇帝,那是多么遥远的词汇啊,对于最底层的民众而言,一生都难有一面之缘,反倒这里,皇帝亲自下场讨饭。 至于认错这种事? 徐增寿可是跟赵晨说过,他们家里有着皇帝画像的,只不过除了历代魏国公外,在皇帝殡天之前,任何外人都是不能去见画像真容的。 更何况,魏国公府的能力,皇帝去的次数也不会少了。 “可是,皇帝……我们给他吃那残羹剩饭,他会不会……”王谊双手捏紧,手心的汗水凝聚在一起,形成汗珠滴落。 心中的进账情绪,瞬间上升到极点。 “早知道就不应该给她吃残羹剩饭,应该给他吃……” 林妙楠话刚说了一半,王谊点了点头道:“嗯,林妹妹说的有道理,应该重新做一份的……可是现在……” “好啦,好啦,你们都别忧心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我和徐四今天谈了个大买卖,这两天可能会很忙,在有外人来敲门,不要开门。” 赵晨摇了摇头,两个女子在家,哪怕林妙楠的武艺确实不错,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倒不是贬低女性同胞,只是在武力上,女性同胞天然处于劣势,生理结构决定的。 今天皇帝来的消息,怕是要不了多久,整个朝廷都会被传遍了,到那时候,会不会有人挤破脑袋,也想来蹭一蹭龙气? 千万不要高看古人对这方面的信奉程度。 “买卖?什么大买卖?” 错愕片刻,刚刚平复了一丝的心境,因为赵晨突然提出的大买卖,让王谊的心又跟着悬了起来。 这契约上签的可是王谊的名字,盖得也是王家的印信,变相的说,大买卖也是王家的买卖。 “嗯,以商贾之力,控制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这算不算大买卖?” 赵晨看了眼林妙楠道:“你起来。”说着,一屁股坐在林妙楠的前边,面带笑容道;“私运火药的案子嘛,查出来了,情况非常复杂,是一场蓄谋已久的……” “火药的案子?你们怎么查到火药身上了?” 林妙楠心下一惊,开口询问道。 看着一惊一乍的林妙楠,王谊也是心中升起疑云,迟疑不决道:“不就是凶杀案嘛,怎么还和火药挂钩了?” 凶杀案说到底也就是民间案子,哪怕死的是南城门的值守将士,但火药可就不同一般了,如今对于火药的管控力度,虽然不及后世那令人发指的程度。 但每一次火药的运送,调拨,使用,都要有严格的把控标准,金陵城内,除了朝廷官府的兵仗局下属火药司外,任何职能部门,民间组织,禁止私自生产火药。 一经发现,那是绝不可能留下一个活口。 自然,金陵城作为政治经济中心,全国的心脏地带,用什么手段保障领导班子的安全都不为过。 “这就说来话长了,哪天晚上我和陆结审问死者的同僚时,那个人说的话成了线索,而且锦衣卫衙门那边,好像很久之前就盯着这件事了。” “这边得到消息,那边连夜就把藏匿火药的窝点给端了。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带队,在馆驿把西察哈尔汗国的小王子给抓了。” “经过几天折磨审讯,他也终于忍不住招供了,说是什么,白莲教在背后搞的鬼,这个白莲教可真有意思。” “造反代代传啊。” 赵晨苦笑一声,白莲教这个组织确实恐怖,神秘,躲在背后,从这个组织出现开始,多少次的造反运动,背后都有这个组织的影子。 旗号换了一边又一边,造反的动作从未改变。 “他招了?说了些什么?” 林妙楠迟疑道。 “我说你怎么好像很惊讶的样子?我这几天去诏狱亲自操刀,哪有他不招的理由。” 赵晨胡吹大气的说道,他这几天哪有去过诏狱一次,如果有可能的话,甚至他希望自己永远没去过诏狱那种地方。 不论是以什么身份进去的。 忽然间,林妙楠的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厉色,转瞬即逝,摇了摇头道:“和我有屁关系,我先去准备生火做饭了!” “这才什么时候,就要生火?”? 第六十五章 朱标问诊! 傍晚。 坐在亭子中,望着天空上的星星,一眼望去,数也数不到尽头,星辰大海尚且没有被工业污染给遮蔽,大气异常干净。 盛夏的傍晚,微风拂过,沁人心扉,只是吹着微风,看着星空,便有一种浓厚的幸福满足感。 在这金陵城,他终于暂时做到了衣食无忧,寄人篱下,摆脱了那些权贵的皇亲王爷的追逐。 人世间,缺的便是这份净土,世外桃源般的极致享受。 “东西都收拾好了?” 看着王谊和林妙楠从灶房中走出来,林妙楠则是直接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头也不回,似乎心情极其不佳。 微微点头,王谊走到亭子便落坐,双手撑着下巴,望向天空道:“你说,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是不是亲人在天上注视着我们?” “嗯,肯定是了,他们在天上会保佑我们,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这也是所有人的期望,不是嘛?” 虽然知道这些星星都代表着什么,甚至赵晨前世有时间的时候,也是极其喜欢看天体运转,天文望眼镜也是必备的物品。 星星散发的光芒,距离地球很远很远,今天地球看见的星辰,短则三年五载,长则百年,甚至数千年都有可能。 在那一瞬间,爆炸产生的光芒,从遥远的其他星系,光芒传到地球。 远的不说,便是身边的太阳,今天看见的太阳光芒,也是数日前太阳耀斑发射出来的,而不是实时的。 “想家了?” 赵晨伸手摸了摸王谊的长发,从石凳上转移阵地坐到石阶上,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指着天上的星星道:“等哪天,那边的星星非常亮的时候,我们就回西安。” “那是什么星星?要多久,她才会非常非常亮?” 眨巴着大眼睛,王谊根本看不清楚赵晨指着的是那颗星,毕竟,每一颗星星的周围,都有十数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在。 目光挑了挑,嘴角微微上扬,赵晨道;“一年之内,我们一定会回到西安的,把属于你的一切,都拿回来。” 话音未落,王谊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你今天怎么把衣服打湿了?徐四公子他们为什么又说你欺负徐家没人?” “今天发生了什么?” 一脸怀疑的表情,王谊似乎很想知道,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毕竟徐增寿和徐赝绪不会毫无征兆的来这里不是。 还是带着家丁护卫,扬言要杀人的那种。 如果不是那个讨饭的老伯突然变成了皇帝,王谊甚至都想不到应该要怎么样收场。 说到这里,赵晨目光一凝,连连摇头道:“就是一些误会,明天我去国公府跟他们说清楚也就好了,放心,不会有事情的。快回去睡!” 翌日清晨。 日上三竿,太阳光透过窗纸照射进入屋内,躺在床上正做着美梦的赵晨,忽然间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吵嚷声。 住在侧房的赵晨,睡眼朦胧的抬起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只感觉自己的屋子是有人进来了。 可当他遮挡在眼前的模糊朦胧退散时,赫然间,赵晨坐在床边猛地跳了起来,一个高蹦到了木床里边的角落处。 “谁让你进来的?进来都不知道先叫人的吗?宋濂就教出来您这样的,不记礼数的弟子?” 赵晨没想到这一清早的,自己还没起来呢,就看见朱标坐在自己家中,老神在在的看着自己。 面对赵晨的责备,朱标不怒反笑,面庞挂着微笑道:“头一次听说,这天底下还有要本宫通报先传的地方。” “皇宫大内,前后宫殿,处处去得,都不需要通报,反而进你这个奴籍的家里,还要通报了?可是你这外边也没有人能传话啊。” 朱标眉头动了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赵晨。 “一丘之貉,一丘之貉,说,这大清早的,你要做什么,不会又来说什么市场效应,拜托,我真的不知道更多了。” 赵晨连连摆手,市场效应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这样的商业巨头主要研究方向,他只要紧盯时政就可以。 而市场怎么转动,那都是政治的问题,经济怎么转换,也都是政治问题。 “不,原本我来找你,只有一件事情,但是在路上又听说了一件奇闻,这个东西,私造枪支火药。” “你这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朱标手中拿着赵晨送给徐增寿的手枪,好家伙,这还没两天功夫,东西就易主到了朱标手中。 摸了摸枕头,猛地抽出一把和朱标放在桌子上一模一样的手枪,赵晨道:“这个东西,殿下喜欢,拿去就是了。” 随手一甩,手枪扔到了朱标手里,这玩意他既然做了一个,自然就能做出来第二个来。 更何况,本身这手枪和后世的手枪就有着巨大的差别,小巧,枪管细,除了扳机处有那么点学问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打磨,简单的很。 真正难的,并不是制造这种手枪,而是火药棉! “殿下还有什么事情?一口气说了,我好起来送殿下回宫。”赵晨一边穿上衣物,边动作边说。 眉头下沉,朱标看了眼门外道;“都去院门外候着,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小院。” “喏。” 院子中,传来一阵应诺声,声音嘹亮,粗略判断,这一次跟着朱标来的,至少有八十人以上。 淅淅沥沥的铁甲碰撞声,鳞片和甲胄撞击,被赶出去的不单单是这些将士,便是王谊和林妙楠,也一并被推了出去。 当真是贯彻执行领导的命令。 赵晨目光错愕,朱标这次来带的不是锦衣卫,而是皇宫大内的三军将士…… 这气氛,瞬间变得不同寻常。 “听说你会诊病?” 朱标见外边在没有声音,看了眼穿戴整齐的赵晨,出声询问道。 霎时间,赵晨目光呆滞,肢体僵硬,神情木讷的扭头看着朱标,又望了望门外,似乎明白了朱标为什么这般小心谨慎。 作为国之储君,他的身体状况,确实可以左右一场政治风暴。? 第六十六章 肥胖症和心肌梗塞 只是看着赵晨,朱标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耐心的等待回答。 “这个,宫内有御医大夫,天下名医无数,我怎么能和这些人相提并论,殿下折煞我了,诊病这种事情,可不是嘴唇子一碰,死的说成活的,那不是一回事。” “言而总之,诊病我是不会的,我也不会号脉……” 赵晨摇了摇头,他不是传统中医出身,在他进学的那个年代,西医横行,垄断了所有市场,中医发展艰难。 所谓的行医职格证,条条框框都是人西方医学的标准…… 而在这个没有仪器的时代,赵晨的那一身医术,当真算是不值一提,还不如他在后世所学的那些金融方面的知识,经济上的知识有用处。 “本宫的事情,不能和外人说,所以这一身病症,也无法让太医知道,民间的大夫,本宫也见过不少,但他们的结论,算不得好。” “治标不治本,多为庸医,能力不足,你能治好你那夫人的怪症,医术还是有保障的。” “另外就是,本宫确信你不会说出去,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本宫的身体状况。” 朱标面色平静,在这金陵城,虽然他是储君,但每行一步,也是如履薄冰,步步小心谨慎,生怕行将踏错。 如果太子的身体出了状况,被金陵城的勋贵们知道了,那就是一场极其恐怖的政治风暴。 那些勋贵依附在朱标身边,是因为他们确信朱标会成为未来的皇帝,一旦消息走漏,让这些人知道,朱标可能做不了皇帝就要殒命。 嗤嗤…… 他们会不会找其他人下注?然后上演一场,夺嫡之争,亦或是夺储风波?虽然诸皇子都在京外,但只要有心,不是一点机会没有,只是机会渺茫罢了。 “殿下何以确定,我不会说出去?” 赵晨眉头紧蹙,这种事情告诉自己?老子还没活够好不好,也不问问咱想不想知道,你就一股脑都说了。 这以后你要是翻脸了,咱还活不活了? 腹中发笑,朱标道:“你就看看,给个结论,本宫还能活多久。” 坐在椅子上,朱标一脸痛苦,了无生趣的说道。 闻言,赵晨也不好继续拒绝,迈步上前,来到朱标身边,看着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朱标,沉声道:“我的诊病方法和他们不一样,所以,请殿下闭眼!” 心下思虑片刻,朱标还是按照医嘱闭上眼睛,只是他刚刚闭上眼睛,赵晨伸手扒开了眼皮,侧开身子,没有强光手电,只能靠着外边的阳光照射。 可饶是如此,朱标的病症之严重,也是被看得清清楚楚,摇了摇头,赵晨出声询问道:“殿下可是最近感觉哪里疼痛?” “你先别说,我看看我看出来的对不对,是,这里吗?” 伸手按了按朱标的心窝,只见朱标面色大变,憋着一口气道:“对,除了心窝疼之外。” “除了心窝疼,常常伴有胸闷,气短,好像喘不上来气一样,而且殿下最近的注意力越来越难以集中起来。” “甚至有时候,会短暂的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赵晨自然不可能一点医术不了解,只是他真的不愿意去给皇家的人看病罢了,这危险系数太大了。 无论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还是医术不精,乃至其他千奇百怪的原因,死在给皇家诊病这件事情上的御医难道还少吗?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赵晨怎么能不担心…… 至于这般快速的得出结论,只是因为,朱标的病症,已经到了极限,真正的随时都有薨毙的危险。 “除了你说的最后一条,忘记事情之外,其他的都有。本宫的记忆还是很好的。” 朱标摸着胸口,捋了捋气息,心中也是惊讶赵晨竟然只是看了看眼睛,就能把自己的症状说的这么清楚。 “那就是我看花眼了,不过按照这个程度发展下去,最多五个月,殿下就会出现健忘的情况。” “从健忘出现开始,十个月的爆发期,随着健忘越来越严重,殿下会伴生焦虑,抑郁,又因为殿下不敢和任何人倾述,只能自己扛着。” “最后由可能会抑郁,这个时间可能会很长,也可能就在一个月之内接连达到新的顶点巅峰。” “从患上抑郁的那一刻开始,殿下就算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依照现在的程度推测的话。” “殿下的阳寿,怕是不足三年了。” 赵晨倒也不是危言耸听,朱标就是洪武二十五年五月死的,他知道是洪武二十五年死的,虽然不清楚是那月。 但都没有差别了。 而今天是洪武二十二年,七月下旬,仔细一算,左右就在三年半的时间罢了。 听到赵晨的结论,饶是稳如老狗的朱标,也是心生慌乱,神情焦虑,望着赵晨道:“你既然能查出来病症,顺带给本宫开服药汤,压制压制,父皇正直壮年,少说还有十五年的时间。” “我要是走的早了,难免……” 朱标眼中泛着泪光,他倒是不怕赵晨嘲讽他,也不怕赵晨出去乱说,只是真的,在这金陵城,乃至是他爹,他都无法做到透彻心扉。 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监国十数年,他知道的事情,经手的事情,数不胜数,内心的压抑,也不是寻常百姓能够理解的。 打量着朱标的神情,赵晨叹息的摇头,他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前世的他,所经历的都是商业战争罢了。 商,做的在大,在华夏,永远不能和政治比肩。 虽然不是很清楚朱标到底有多少心事,但赵晨确实相信,朱标承受的,背负的,那绝对是前世的自己,望尘莫及的。 “殿下还是不要吃药了,吃药非但不能解决殿下的问题,反而会让有心人找到蛛丝马迹。” “我给陛下的建议是,清淡饮食,多做运动,拒绝暴饮暴食,少吃多油的食物,最好保持在一个月只在初七,十四,二十一,二十九这四天吃一丢丢的油腥。” “不要久坐,围着皇宫,每天晚饭后,走路遛弯半个时辰,千万不能求急,运动量过大的话,殿下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赵晨秉持着过来人的心态,开口劝慰道。 心梗,心肌梗塞,而朱标同时伴随着肥胖症,心血管压力过大,脑供血出现不足,导致健忘是很正常的因果问题。 而肥胖症可以靠节衣缩食,大量运动来缓解,减轻,但可怕的是,心肌梗塞已经找到了朱标,而面对心肌梗塞,最怕的就是剧烈运动。? 第六十七章 布行东家的宴请 金陵城。 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头攒攒,两旁的商贩不停的吆喝叫卖,繁荣之景,尽收眼底。 赵晨带着王谊,来到永定大街,一家布行门口。 “就是这里?” 王谊大惊失色的看着三层阁楼,神色惶恐道:“这家铺子这么大,他们真的需要资金周转吗?” 一时间想不明白,王谊是学过经商的,这家铺子无论是生意,地段,那都是上等,永定大街是整个金陵城,最大的商贸大街。 无论是皇城的达官显贵,亦或是其他州府的行商,乃至于各国使臣,全部汇聚在此地。 背靠长江,运输便捷,又因为都城的得天独厚条件,能在这里开这么大一家布行铺子的人,真的会缺资金周转? 王谊想不通。 实则,赵晨也想不明白,摇了摇头道:“他们应该是不缺钱的,不过这年头,谁嫌钱多,走,进去瞧瞧。” 拉着王谊进了布行铺子,站在一层,铺子内的布局简单奢华,货架罗列的也是极致美观。 光滑整洁的地面用木板铺就而成,踩在上边,远比石砖要舒服的多,整个一层大厅,人流拥挤。 掌柜的带着一众伙计,忙的不可开交。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正是盛夏时节,天气燥热,而这铺子中又挤满了人,通风不佳,闷热自然形成。 “赵公子,您可算是来了,老爷在楼上等着你呢,快上去。” 掌柜的抬头看了一眼,正巧和赵晨四目相对,连忙上前摆手指了指楼上道。 微微点头,赵晨带着王谊穿过人流,走上前往二楼的楼梯,根在一旁的王谊,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景象。 这一楼的铺子占地面积足足有五百多平米,空间广阔,极致应用,可就是这样,都要被顾客给挤爆了。 这要什么样的火爆生意,才能做到这个程度。 “赵晨,这家铺子效益这么好,他们……” 王谊顿了顿,心中泛起嘀咕,如果是她的话,经营着一家生意如此火爆的布行,那是说什么也不能给别人分一口蛋糕的。 毕竟,赚钱的买卖,肯定要捂在自己怀里,大包大揽才行。 “而且,他们的经营理念,好像……和我见过的所有布行都有很大的不同……这是为什么?” 抿了抿唇,王谊在西安府的时候,学过很多关于如何经营布行的生意经,可在这家布行身上,她竟然是找不到一丁点的影子,好像这家店铺和她所学的那些经营理念,有着难以弥补的差别。 至于这种经营模式是好是坏,只要能出货,能赚钱,哪有什么好坏?只有强弱罢了。 “想赚钱,当然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赵晨嘴角微微扬起,带着王谊已经上了二楼,站在门口的中年男子,留着络腮胡子,脸上满是笑容的迎了上来道:“赵公子!” “东家……” 赵晨颔首作揖道。 “哈哈,哈哈!我可不是你的东家,赵公子赴宴前来,这布行可是蓬荜生辉了。” 中年男子脸上挂着笑容,久久挥之不去。 “请!” 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状,赵晨摇了摇头道:“东家先行。我跟着就好!” “年轻人,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不懂的什么谦卑礼让,不过也好,懂得这些,才能走得更远。活得更长久。” 老东家笑着说了一句,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率先一步走上前去,在这铺子的二楼,依旧摆放着许多成品衣物。 只不过这些衣物,那当真是奢华极致,只是看一眼,王谊的眼睛便睁得老大,捂着小嘴道:“这是上等的杭州丝绸……” 心中的惊讶只是留在心里,王家做了几十年的丝绸布行生意,这般品相的上等丝绸,她是见都没见过。 至于说她没见过还能认识,这本就不矛盾,如此品相,很容易联想到。 赵晨看了眼王谊盯着的丝绸,苦笑一声道:“你喜欢的话,一会让老东家送一套,带回去。” “还是算了,带回去也不能穿,看着有什么意思呢。” 王谊低声说着。 跟着老东家的脚步,很快,三人来到一处房门前,只见老东家推开房门,屋子内瞬间变了一副场景。 数十名莺莺燕燕,身材消瘦,衣着暴露的女子,坐在四周,而在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桌子的美酒佳肴。 站在门口,赵晨和王谊一脸错愕的看着老东家。 “东家,这是?”赵晨神情错愕,他来金陵府也有一个月了,认识了为魏国公府的四公子,被魏国公府的三公子追着打,和吉安候陆仲亨的儿子一起查案。 酒宴他也不是没去过,可无论是徐四,还是陆结,都没有这种排场,把瘦马直接放在面前。 看着屋子中的女子,一个个低眉顺眼,时不时的将目光放在赵晨身上,小心翼翼的生怕被赵晨发现般。 而他们的眼中,有绝望,有恐惧,也有慌乱,其中便有一名抚琴的女子,一个不慎,把琴弦都给绷断了。 “一些瘦马而已,贤侄不要见外,里边坐,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呢。”老东家嘴角微微扬起。 赵晨屏气凝神,看了眼身边的王谊,他这个时候甚至有些后悔,带王谊来这种场合了。 只是心中如何思量,那也只能憋在心里,目光闪烁,看着赵晨的眼神,似乎在表达,你在外边跟别人吃酒宴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排场? 十数名长相俊俏的瘦马作陪? 硬着头皮,赵晨进了屋子,略显尴尬的将王谊安排在正位的右手边,而他则是坐在王谊的身边。 老东家目光迟钝,惊讶的看着赵晨道;“贤侄,这人不是你的婢女?” “东家误会了,这是我家夫人,也是我的主家,侄子只是赘婿,赘婿……” 霎时间,屋子内的气氛瞬间冰至极点,所有人都是一副惊恐的表情看着赵晨,一个赘婿,你说你是赘婿也就罢了。 你来赴这种酒宴也就罢了,你还把夫人一起带来了,你这是什么? 老东家第一次见王谊,起初只是将王谊当做了赵晨的女婢,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现在反倒是尴尬的站在主位的椅子后边,不知是坐,还是不坐。? 第六十八章 又被抓壮丁? 屋子中的气氛越来越尴尬,所有人的目光,忽闪忽闪的,赵晨自是也感觉到了不适,尬笑道;“原本只是想和东家说,给东家带个管事的来。” “我这夫人,自小家中就是经营布行生意的,对于这一行有很深的了解,只是可惜,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些事情,家道中落。” “我们远赴京师,夫人也不想做别的,只想继续经营布行,前段时间和下边的掌柜聊的时候,听掌柜的说,他要被调去成都负责什么其他事情。” “这铺子还没有其他掌柜的来接手,这不今天赴宴,想着和东家说这件事……” 赵晨摇了摇头,倒也是他考虑不周,如果他提前和东家把这些说明白了,自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尴尬。 而王谊想要经营布行的心,那是不能扭转的,赵晨自然也不希望她终日窝在小院子里,和灶房对着干。 想要回到西安,夺回祖业,在这金陵府先历练历练也是不错,至少回去之后,不会抓瞎,什么都要重头来过。 老东家笑了笑道:“原本我还想和贤侄说的,这铺子的掌柜,确实是要被调去太原,府里在成都那边有不少产业,需要有人打理。” “还想着贤侄能不能走马上任,帮我看着这家铺子,这贤侄的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便这样定了。” 老东家也不知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还是真有此意,直接定了下来。 看着老东家如此豪爽,气氛也逐渐有所缓和。 喝退了一众瘦马,屋子中只剩下了额三人。 只是酒菜刚吃一半,忽然,外边传来一阵敲门声道:“老爷,老爷。” “什么事,进来说!” 老东家放下酒杯,对着门外喊了一声道。 房门缓缓推开,掌柜的朝赵晨作揖后,也不迟疑,缓步来到老东家身边,附耳说着。 附耳说就附耳说,还特意用手遮挡了他的唇部动作,让赵晨连唇语翻译都做不到。 “还有这种事?” 老东家眉头紧蹙,眺望一眼,面带笑意的望向赵晨道:“贤侄,失陪,今天是我招待不周了,府里出了点问题,急需回去处理一下。” “老六,送!” 老东家话音刚落,赵晨和王谊相继从布行中走了出来,只是进去时候,两手空空,出来的时候,却是带出来了两套上等丝绸衣衫。 最重要的是,赵晨手里拿着的那张契约文书。 就在刚刚,赵晨和老东家签订了投资入股的协议一两银子,占股十五。 “赵晨。” 正在大街上逛着,心情美丽的赵晨,左看看右看看,似乎看见什么都想买下来送给王谊。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声喊叫,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连忙回身望去。 “找你半天了,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走。” 不由分说,陆结伸手拉着赵晨便要离开。 “哎, 哎,什么事,别急,别急,至少先让我把夫人送回家。” 赵晨连连摆手,想要挣脱陆结的力量。 可陆结哪里会让他如愿,招了招手道:“你们,送夫人回家,务必保证夫人安全。” “喏。” 三名锦衣卫应声上前。 “还不会骑马,上来,真是的,有时间一定要先去学会骑马,不然的话,谁喜欢驮着你!” 陆结生拉硬拽的将赵晨弄到马背上,向着远处冲去。 王谊还在错愕中,赵晨和陆结已经不知踪影。 从永定大街,一路冲到南城门外。 顺着江河而下,不足一刻钟的时间,江河上漂浮着十数只巨船。 “这是?” 靠着岸边的船只,已经被锦衣卫封锁。 看着眼前的场景,赵晨怎能不知,这是又出事情了。 “秦淮河,那边的船上,死了人,凶杀,仵作师傅已经验过了,只是凶手目前还混在船上。” “这次死的人,是户部员外郎,朝廷从五品官员,上边给的压力很大,你帮我把凶手揪出来。” 陆结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死者的身份,带着赵晨进了锦衣卫的封锁,上了船舱。 “在这里消费的朝廷官员,他们哪里来的钱?贪官污吏……” 赵晨脑海中只蹦出了一个字,当今皇帝那是出了名的扣,青史再无第二人的苛刻,对于官员的苛刻程度,那是四百多个皇帝中,无人能望其项背的。 一个贪官污吏死了,朝廷又不缺一个员外郎,哪来的什么压力? “贪官污吏是贪官污吏,自然有大明律和大诰惩戒他,朝廷命官死在烟柳之地,不明不白的,这不是一码事。” 点了点头,赵晨对陆结的言语也算是了解,站在船舱中,这艘船只的经营者,从业者,都被锦衣卫看押。 抱头缩卷在角落里。 “不对啊,陆结,我又不是朝廷官员,我为什么要跟着你查案啊?还有,上次的功劳,都记得你名字,一点不分给我?” 忽然间,赵晨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上次帮着调查,不说功劳,陪着跑那也是出人出力了,到头来自己连句嘉奖都没捞到。 这还没过去十天,就又要自己帮忙办案? “这次办好了,我请你去最好的青楼,去扬州牙马,敞开了玩。”陆结拍了拍的赵晨的肩膀,目光深邃道:“你虽然是奴籍,虽然是赘婿,但我陆结可是把你当兄弟,你要帮我。” “滚一边去,是兄弟就别让我蹚浑水,你们呐。”赵晨甩了甩肩膀,来都来了,自然是不能驳了陆结的面子。 上前打量一圈,忽然间,赵晨目光一沉,望着角落里蜷缩的女子,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双手抓着女子的肩膀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是应该在西安吗?” 赵晨的话音刚落,蓬头丐面的女子,缓缓抬头,看了眼赵晨,大哭大嚎道:“姑爷,姑爷。” “呜呜~” 小舞抱住了赵晨的脖子,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晨也是心中犯疑,不及三个月前,王家大树倒塌,众人散去,小舞也跟着离开了,可按理说,小舞应该是找个人家嫁了。 也可能是去其他大家当丫鬟,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金陵才对啊!? 第六十九章 指认小舞 船舱内。 每个屋子的房门都被打开,屋内一片凌乱,老妈妈也不敢让人打扫,快速派人去报了官府。 官府得到消息,亦是第一时间派来捕快查探,同时带着仵作验尸,只是查明了死者是户部员外郎,朝廷五品官员时,事情便棘手起来。 不在是应天府尹能够拿捏办理的。 大明朝两京一十三布政司,无论是靖难之后的顺天府,还是如今的应天府(金陵)二者虽为国都,知府称府尹。 但权力却和其他州府的知府,一般无二,而因为是在都城为官,许多事情反而限制颇多。 陆结看着赵晨道:“怎么样?有进展吗?” “案发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仵作的验尸结果是什么?” 赵晨站在屋子中左右望着,想要从案发现场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可这凌乱的屋子中,什么污秽东西都有。 赵晨又不是刑侦科出身,对于这种事情,也只能睁眼瞎,拗不过陆结一门心思认为他可以做到。 “仵作的说法是,死者的死亡时间在昨日子时到丑时之间,官府接到报案的时间是午时。” 陆结神色沉重,朝廷命官突然死在这里,虽然是风花雪月的地方,但如果朝廷不能迅速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那官员们的保障可就一点也没有了。 而且这件事情也不单单是官员的保障那么片面简单,这会给许多野心家,造反者口实,让他们认为,杀朝廷命官没有什么关系。 反正朝廷不会管。 如此助纣为虐的事情,兹事体大。 也怨不得陆结这般急躁,上头给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 “这里管事的呢?” 赵晨看了眼蜷缩在两旁的女子,没有一个像是管事的。 一个个衣着暴露,目光惶恐,胆怯不已的看着四周。 陆结朝着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道:“去,把这里的老妈子找来。” “喏。” 就在锦衣卫离开的那一刻,赵晨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抓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小舞正一脸惊慌,摇着脑袋,双手死死的抓着衣袖。 “好了,好了,不会在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你先冷静点,冷静点。”赵晨伸手按着小舞抖动的双手,开口劝阻道。 见状,陆结开口道:“我看她应该是受了刺激,这里的女人,能活到现在的,也都是经历了百般折磨的,要不我让人送她下去歇着。” 知晓了小舞的来历,陆结倒也不在意,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能卖赵晨面子,不费吹灰之力,虽然也不知道赵晨的面子有多值钱。 但他老子这两天容光焕发,再也没有前段时间那惶惶不可终日,整天提心吊胆,生怕锦衣卫去吉安候府抄家的忧虑。 也是这几次进宫,他老子告诉他什么,要和赵晨多亲近,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 “嗯,那就麻烦了你了,小舞,你先跟着他们下去歇一会,放心,这里有我在,不会有人在欺负你了!” 赵晨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秦淮河上,豪掷千金,为博美人春宵一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帝王体验。 但他太了解后世的财阀国家,对于光鲜亮丽的偶像,所作所为了。 在那些不为人知的地方,黑暗的地下交易场所中,无论男女,明码标价,全世界可发货的那种。 小舞离开王家后,没有几天时间,被人抓去了牙行,几经转折,被卖到了扬州,在扬州经历了一个月的高强度训练。 与其说是训练,应该是折磨,棍棒加生存的渴望,逼迫屈服。 调理好之后,便被卖到了这秦淮河上。 小舞死命的抓着赵晨的衣袖,说什么也不肯撒手,两旁的锦衣卫等了良久,碍于赵晨是跟着他们百户来的,也不敢出声。 尴尬的抬头望了望,赵晨也是放弃了将小舞从身边推开的想法,对陆结说道;“先让她跟着,不耽误案情。” 微微点头示意,对于他来说,只要能顺利破案,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不重要! 很快,外出的锦衣卫将船舱的老妈子找了回来,那老妈子一见到陆结,扑身上前哭诉道:“哎哟,官爷啊,官老爷啊,您可要为小民做主啊。” “小民一不偷,二不抢,做着合法的买卖,却要面临被查封停业的处罚,这朝廷命官,小民真的不知道他是朝廷命官啊……” “小民冤枉啊!” 老妈子涕泪纵横,唾沫星子乱飞,跪在陆结的身前,歇斯底里的喊着。 “冤枉,确实是廷冤枉的,换谁遇到这种事情,那也是没办法的,老妈子既然来了,先说说情况。” “昨天晚上,是谁接待的死者?” 赵晨面色平静,冤枉与不冤枉,只是相对的,小舞的经历也是在惊醒赵晨,这个世界,早已经将不公平放在明面上。 而他也深刻的体会了,为什么后世不允许青楼这种产业的存在。 它确实可以给国家制造大量的财政收入,可相对应的,无论男女,走在大街上,因为这类产业的合法化,都会被明码标价。 从而必然滋生一系列的违法犯罪,违背人伦道德的恶性事件发生。 青楼只管买,谁管这人是哪里来的,什么籍贯,是否真的愿意做这个行当? 听到赵晨的询问,老妈子连忙转过身,又跪在赵晨的面前,神情惶恐道:“是,是她,对,昨天晚上就是她,她接待的梁大人……” 老妈子指着赵晨身后的小舞,毫不掩饰的说道。 一旁的陆结愣了楞,上前两步来到赵晨身边,轻声附耳道:“该不会是昨天晚上她杀了人,然后变成这样,疯疯癫癫的……” 瞥了一眼身旁的小舞,赵晨道:“昨天晚上是你接待的梁大人吗?” 小舞看着赵晨的目光,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摇了摇头,开口喊道:“姑爷,姑爷,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老妈子连忙喊道:“大人,她已经承认了,昨天晚上就是她接待的梁大人,梁大人来的时候,还说要找个新人,我就把她送去了。” “今天早上出来,就发现梁大人惨死……她说她没杀人,除了她,在没有其他人进过那间屋子了。”? 第七十章 他是奴籍? 锦衣卫,诏狱。 赵晨再一次来到了他最厌恶的地方,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没有丝毫的改变。 赵晨站在一旁,过道上,陆结坐在椅子上,看着被吊起来的小舞,神色冷峻道:“还不招的话,那可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随着陆结的话音落下,站在小舞前后的两名锦衣卫,提起盐水鞭子,啪~啪~鞭子只是落在空中,发出响声。 赵晨站在一旁,都感觉害怕,这东西要是打在人身上,那还得了? “行了,人先吊在这里吊着,咱们该继续了。” 赵晨抓着陆结向外走去。 站在诏狱的门口,陆结道:“这件事情我先跟你说明白了,如果那老妈子他们没有问题,你又不能帮我找到凶手,我就只能用她来顶罪了。” “你放心,那个老妈子,肯定有大问题,小舞看着她的表情,眼睛里除了恐惧,什么也不剩下了。” “而且我感觉,这件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或许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鱼在等着。” 赵晨挠了挠头皮,语气沉重,他总感觉,老妈子的举动,太过于做作了,反而显得不对劲,让人生疑。 而最重要的是,老妈子她的表情变化,以及小舞对她的恐惧,再则说了,梁大人膀大腰圆的,死的蹊跷。 小舞一个弱女子,几天没吃饱饭了,最让人怀疑的还是,梁大人死于匕首,可小舞作为一个新人,怎么可能有匕首。 而现场也没有找到凶器。 “对了,我让你去查的地方,查了吗?” 忽然间,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的陆结,低声询问道。 “选了几个水性好的,已经去了,应该快有消息了。那个女娃子,要不要特殊照顾一些?” 陆结知道小舞是王谊的贴身丫鬟,虽然家道中落,树倒猢狲散,但赵晨带着王谊,背井离乡,来到金陵,大有重振家业的势头。 用回老人,那肯定是比用新人更得心应手的。 在陆结看来,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这女人要是吹一吹枕边风,那无论做什么,都成了无用功。 “不用,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怎么确定,那个老妈子在锦衣卫没有眼线?” 赵晨瞥了一眼,锦衣卫虽然是天子亲军,对于朝廷,对于皇帝,有着绝对的忠诚,但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 被收买的,大有人在。 虽然这些人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但通风报信,还是很恐怖的。 “那行。” 陆结漫不经心的在诏狱的门口闲逛着,他自然也是知道,赵晨不喜欢那里边的味道,同理,他也不喜欢。 如果不是老爹逼着他来锦衣卫任职,作为一个二世祖,谁愿意天天跟着死人打交道? 也或许是蒋瓛和陆仲亨不对付,苦差事,累差事,都交个陆结来做。 过不多时,七名锦衣卫冲了进来,当先的那人赵晨还认得,李锦,据说他父亲是最早一批跟着皇帝渡江的百夫长。 死在了采石矶战役中,而他也成为了孤儿,皇帝进入金陵城后,设立孤儿院,将全城的孤儿都招揽过来,悉心教导。 而李锦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脑子里别的没有,只剩下了四个字,忠君报国! 现任陆结下属总旗,正七品武官。 “头,您可真是料事如神,弟兄们按照您的路线,确实在秦淮河里捞出来了这东西,是一把短匕,削铁如泥。” 李锦手中拿着一把匕首,递给了陆结道。 “没被人发现?”陆结拿着匕首掂量掂量,神色凝重道。 脸上挂着笑容,李锦道:“怎么会被人发现,秦淮河都被封锁了,所有人都被困在船上,弟兄们又是从远处游过去的,保管不会有人知道。” “只是,头,我们拿了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李锦心中满是不解,匕首有什么用?最多是找到了杀人凶器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 陆结也是一脸疑惑,扭头望了望赵晨,停顿了片刻道:“有什么用?拿去。” “凶器找到了,那就看看老妈子那边,她最近都在跟什么人接触,我就是总感觉,这个女人,不正常,很不正常。” 手里拿着匕首,赵晨也不知道这匕首有什么用,但这东西确实可以证明,小舞不是杀人凶手。 毕竟,这么豪华的匕首,怎么样也不会落到小舞的手中。 “派人盯着老妈子,对外就说,已经抓到了杀害梁大人的凶手,择日交付刑部,由刑部受审,引蛇出洞。” 陆结目光一定,恍惚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按照老妈子的意愿,将她指认的凶手都给抓了。 自以为已经安全度过了的老妈子,肯定还会和某些人取得联系。 “你为什么这个表情看着我?” 赵晨望着匕首,周围寂静无声,抬头望了一眼,只见陆结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心中一惊,挥手拍了拍陆结的肩膀道:“好了,这匕首先借我防身用,等什么时候抓到老妈子的把柄了,在将它作为物证。” “喂,那你可给我保管好了,丢了的话,上边怪罪下来,你一个奴籍,可承受不住!” 陆结大声喊道。 “行了,我知道了!” 摆了摆手,赵晨迈步走出了锦衣卫衙门,他也不会断案,也不会侦查,只能靠着强大的第六感,给陆结指明方向罢了。 若是说让他去调查老妈子到底和谁有勾结,那他也说不出来。 “头,赵先生是奴籍?” 李锦心头一震,什么时候,奴籍都这么招摇了?敢于出现咋大街上?还来锦衣卫帮着办案? “哼,你懂什么,奴籍而已,早晚会改变的,只不过还没到时间罢了,也别说老大不提醒你,眼力好用点。” “他后边要是没有人护着,你以为他能活得这么快乐?锦衣卫的诏狱,说来就来?” “路引都没有,就能混进金陵城?” 陆结拍了拍李锦的肩膀,对李锦他还是很看重的,真正当做自己的臂膀使用,而李锦的脑子一根筋,只知道忠君报国,不该说的话,那是一句不说,嘴巴严实,所以陆结对他的提点也是很多。 “那他背后的人,岂不是要……毕竟……连指挥使大人都……”李锦脑海中止不住的幻想,杀人不眨眼的蒋瓛,对赵晨都是多有礼遇,那站在赵晨身后,给他撑场子的人? 岂不是! 虽说赵晨没用任何人做什么大事,但这些人只是站在哪里,似乎就已经…… 第七十一章 当街遇刺 锦衣卫衙门外。 正走在大街上,准备归家的赵晨,脑中回想着今天在船舱中发生的一切,仔细回忆着,自己是否疏忽了哪一点。 急速运转的大脑,闪过老妈子的每一个表情片段,她从老妈子的身上,确实感觉到了不对劲。 小舞看见老妈子,话都不敢说了,当初在王家的小舞,可是话最多的,赵晨时常都要拜服称她一声话痨。 在西安府的小舞,那个时候还是个阳光,开朗的女孩子,这才短短不足四个月的时间,物是人非,沧海变桑田。 正走着,忽然间,前方传来一阵吵嚷声。 “有小偷,抓小偷,抓小偷啊!” 一道女声传来,四周的百姓纷纷侧目望去,只见人群中一名少年,听到有人喊抓小偷时,心中慌乱,也顾不得其他,冲出人群向着远处跑去。 “现在小偷都这么胆子大吗?在锦衣卫的衙门口偷东西?这里可是内城。” 神情错愕,这锦衣卫衙门临近皇城,是妥妥的内城,住在这边的,只有贵人,没有富人。 比如赵晨之前总去的魏国公府,就在这条大街上,陆结家的吉安候府,在隔壁街上。 每每走在这条大街上,看着府宅门前值守的那些人,申请冷峻,孤傲的不可一世,身着甲胄,手持长矛,那真是门神一般的存在。 而这里又不是闹事区,既没有大量商贾汇聚,也没有富裕之家的小姐公子,在这里偷东西,危险系数大不说,后果严重不讲,能得到的也是极少。 除了开国勋贵们,有家族产业,聚敛财富,文官的口袋里,怕是老鼠见了都要落泪。 没钱,那是真的没钱。 “砰。” 赵晨自言自语,还当那小偷是个傻子,在这里行窃,手法也有极大问题,还没脱身就被发现。 心理素质忒差,只是喊抓小偷,谁知道小偷是谁?这么急着就暴露自己。 可还不等他抬头去看小偷往什么方向跑,只感觉脑袋一晕,一道身影直接冲着他撞了过来。 赶忙闪身要避开时,却是那小偷好像盯准了他,目光凶狠的向着赵晨怀里扑去。 刹那间,脑海中还在读取小偷的目光释放的信号时,只感觉小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感。 噗嗤,噗嗤,噗嗤。 短小的匕首,直挺挺的扎进了赵晨的腹部,没有丝毫的犹豫,目光呆滞,神情木讷的扭头看了看小偷,只见那小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道渗人的笑容。 唇齿轻动道;“有些事情,插手了就要做好搭上一条命的准备!” 咚~ 赵晨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直挺挺的向后躺去。 噗通。 “杀人了!杀人了!” 耳边响起的声音,只剩下了周围行人的惊恐声,女人的尖叫声,奔走相告,有人去找郎中,有人去找官府。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天子皇城,众目睽睽的当街杀人,这样的恶性案件,可不多见。 赵晨从锦衣卫衙门走出来没有三百米,第一时间接到消息的陆结,飞快的冲了过来,只是这个时候,赵晨已经陷入昏迷,耳边响着陆结的喊声。 时常还能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只是赵晨已经无法分辨,是谁在自己耳边说话。 寂静的院子中,鸟语花香,房间外,站着七八人。 忽然间,院子的外边传来一声公鸭嗓的尖锐声音道:“太子殿下驾到!” 徐赝绪,徐增寿,徐妙云,徐妙锦,及陆结,李锦,王谊等人纷纷朝着院门的方向望去。 不过片刻,朱标面色急促的走了进来,看着正要行礼的众人摆了摆手道:“情况怎么样?” “太医说赵兄弟的伤势,不容乐观,刺客出手狠辣果断,三刀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血流不止,刚刚把血止住。” “刚才来的院正,还在里边给他缝合包扎。” 徐增寿表情沉重,整个院子中等待着的人,神情焦虑,王谊站在门口,抻着脖子向里边望,可隔着窗纸,什么也看不清楚。 只能站在门口干着急。 看了眼陆结,朱标道:“你是吉安候的儿子?” “回殿下的话,微臣吉安候三子,任职锦衣卫巡捕百户……”陆结连忙躬身作揖抱拳向前,语态充满了恭敬谦卑。 他父亲的爵位不算高,在大明朝开国,直到现在,封公封侯的人太多太多了,陆仲亨的名字,虽然响亮,但他这个儿子,就不见得了。 甚至作为侯府公子,陆结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和朱标面对面。 往常无论是帝王设宴,亦或是其他的什么,陆结无论是出身,职位,都只能站在末尾处,远远的看着。 甚至许多时候,他这个百户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皇兄……这个人很重要?” 徐妙云也没想到朱标真的会来魏国公府,甚至徐增寿要把事情报给宫里的时候,徐妙云还保持着反对态度。 一个奴籍,赘婿,死了也就死了,如果什么人死了都要告诉皇帝和太子,那他们一天岂不是烦死了? 只是朱标亲自赶来,那事情就耐人寻味了。 “父皇旨意如此,赵晨于国朝有大功,自然要竭尽全力搭救。” 朱标出言表态,而他这话不说还好,此言一出,更是让人怀疑,皇帝的旨意?难道说是,皇帝也在关注着这个奴籍赘婿? 怎么看,也不像啊。 可徐赝绪则是深知其中利害关系,哪天他追着要打杀了赵晨,而赵晨在院子中翻墙上房的时候,不就是朱元璋躲在灶房里,解决了这件事? 皇帝微服出宫,装作老农去人家讨饭,这事多稀奇? 很快,屋门被推开,里边出来的三名太医,头戴斗笠,薄纱遮挡口鼻,虽然不安全,但也算是简易的口罩了。 “微臣拜见殿下……” 院正走在前边,朝着朱标躬身作揖道。 “里边情况怎么样?能保住命吗?”朱标也不思量,直接开口询问道。 瘪了瘪嘴,那院正摇头叹息,脸上满是苦闷。 “大夫,大夫,他怎么样?他不会有事的,您说,您说啊。”王谊双手抓着院正的手臂,用力摇晃着,泪水已经打湿了面庞。? 第七十二章 朱标的决心 许是过于激动,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王谊喊了之后,直接昏厥。 院正叹息一声道:“殿下,赵公子的生命特征微弱,脉象浅薄,血液循环不足,应该是伤口流血过多所致。” “微臣竭尽全力,缝合伤口,但想要恢复,能恢复多少,是否能度过这次劫难,还要看他自身。” “实乃是这刀口……三刀太近,对缝合造成了极大的难度……” 院正低头顺眉的说着。 摆了摆手,朱标道:“没关系,你们先回去,留个人在国公府日夜值守,随时准备接应突发状况。” “尽人事,听天命。” 右手背在身后,朱标的手中捏着一枚玉佩,拇指在玉佩上一次,一次,用力揉搓着,直到院正离开后。 将玉佩拿在手中,嘴角微微上浮,眨了眨眼,语气苦闷道:“我以为保护的已经够了,看来还是我太小瞧那些人了。胆子这么大,真当我不会杀人吗?” 咬了咬牙,朱标看了眼徐妙云道;“老四什么时候返京,日程定了吗?” “回皇兄的话,燕王他现在应该还在交接军务,北疆防御事大,父皇常去书信,言说燕云若失,则大明只剩半壁山河。” “燕王在北疆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马虎,若是说归京时日,应该会在九月下旬。” 徐妙云先是描述燕云之地的重要性,又将朱棣在北疆的功业说了一番,真的是自家女人夸自家夫君,一点都不待脸红的。 “嗯,燕云委实重中之重,不容有失。这王姑娘,弟妹给安排间屋子先在国公府落住,为兄回去还有政务。” “赵晨,就交给你了,徐小四,给我看好他。” 说罢,朱标目光坚毅,也不等徐增寿回应,扭头走出了小院子。 小太监快步跟上朱标的脚步,二人刚走到院门口时,朱标低声说道;“你去一趟锦衣卫,密诏传旨蒋瓛,递本宫口谕,将应天的白莲教,连根拔起来。” 朱标的眼中布满血丝,那一抹狠厉,绝不是装出来的。 相反,他的温文尔雅,待人宽和,反倒更像是装出来的。 洪武十年,刚刚二十二岁的朱标,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以练习国政,这一条政令,从洪武十年至今从未改变过。 朱标监国时期发生了什么? 震惊二十四史的胡惟庸案,至今没有消停,还有许多人过着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生怕哪天被锦衣卫查到自己头上,扣一个胡党的罪名,抄家灭族都是轻的。 空印案! 户部侍郎郭恒贪污案。 都爆发在眼前这个看似柔弱,不经风雨的太子监国时期,三次大案,牵连人员之广,涉及层面之多,因案发而死的官员,权贵,族人之多,达数万人被直接砍头。 十数万人流放。 这么多人中,仁慈的太子,挽起袖子,只出手捞了一个人,启蒙老师,宋濂! 一个生活在新朝初期的太子,仁慈,又能仁慈到什么地方去?如果没有足够的手腕,他如何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 如果没有足够的经验,他怎么能坐稳这太子的位置,一坐就是二十多年,真的就靠他爹的爱? 难道他爹不爱这万世基业,千秋江山? 小太监站在一旁,神情凝重道:“殿下,如果现在动了,只怕这几年在白莲教的经营,都要付诸东流了。” “燕云,山西,关中,可都有白莲教的影子,一旦被他们察觉到朝廷的眼线已经遍布在整个白莲教内,甚至占据了一定地位,万一他们猫起来。” “奴婢担忧……” 小太监低着头,神情沉重,十余年的布局,就是要找机会,将整个白莲教一网打尽,彻彻底底,永绝后患。 为了一个赵晨,打草惊蛇,十多年的布局付诸东流,这在政治上看,绝对是亏本买卖。 “他们想造反,就永远不会躲起来,迟早还会露头的,如果这次他们当街行刺,杀本宫的人,本宫连点表示都没有,真让他们以为本宫软弱可欺了。” “照着吩咐去做,功亏一篑,也是本宫担着。” 朱标捏着拳头,玉佩的印痕深深的刻在了他的掌心中。 金陵,北城。 这里人迹罕至,在重修金陵城时,此地被按照军事基地建设,整个金陵城的兵马,除了驻扎在外的几十万大军外,城内的三万守军及五城兵马司的四万部队,全数驻扎在这里。 而正是因为如此,这里没有繁华的商贸,又容易被当做探子,奸细,来这里的人少得可怜。 大街上,几乎空无一人。 在北城角落的一处民宅中,十数人聚集在一起。 “捣毁万寿节,一举消灭朱逆的事情败露,老八去杀他,反倒现在都没有消息,大哥,要不我们出去找一找!” “找?去哪里找?这金陵城多大,人口多少,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安心等着,老八做事,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 四人坐在石凳上,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也不知在盘算着什么,而在一旁,一名女子装扮,头戴斗笠,黑色的布匹,遮住了整张脸,如果不是胸前突起的那两朵,根本无法分清男女。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次刺杀朱逆行动失败,不能给明王殿下报仇,以后在想其他办法,我会跟圣姑说清楚的。” “至于你们,这次事情结束之后,先离开金陵,免得被人盯上!” 女子语气平缓,似乎没有半点感情色彩, 忽然间,院子的大门被人推开,那小偷慌慌张张的背靠着院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道;“事情有些不妙。” “老八,怎么了?行动没成功?” 刚刚火急火燎,要出去寻找的男子,一脸惊奇的看着老八道。 “杀一个赘婿,小问题,现在的情况是,内城封了,外城封了,整个金陵城全城戒严,满大街都是锦衣卫的提缉和巡防营,五城兵马司的朱逆鹰犬。” “我们被困在城里,出不去了。” 老八舔了舔下唇,神色凝重,他当街杀人,还能全身而退,无论是个人能力亦或是心理素质,反侦察能力,在这些人中,那都是非常强的。 “既然出不去城,那就不出去了。只要人死了,一切都会过去,封城可能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听说朱逆的几个儿子就要进京了。” “要给他贺寿,咱们既然出不去,正好想一想,怎么在万寿节上,在做些什么!” 那老神在在的大哥,面容平静,手中拿着一串佛珠。一副高人模样。? 第七十三章 苏醒?复仇? 魏国公府。 躺在床榻上的赵晨,眼皮好似被什么东西黏住,眼中凝固着白色的粘液,奋力的睁开眼睛,只感觉眼皮一阵刺痛。 “水,水~” 双唇发白,下唇爆皮,只感觉口干舌燥,嗓音沙哑异常。 守在不远处的婢女听到声音,连忙上前道:“公子,公子,您要什么?您大点声。” “水,喝水,喝水……” 伸着手在空中抓了抓,用尽浑身的力量说出了几个字,似乎是因为用力的缘故,腹部的刀口传来撕裂般的痛苦。 “公子,您稍等,这就去给您取水。” 婢女听清楚了话语,连忙转身来到一旁的桌子上,端着水壶倒了一盏,双手端着来到床边道:“公子,您,让奴婢喂你喝。” 抬起头,眼睛转向婢女的方向,看着她,赵晨想伸手自己去接过来,可身体的虚弱无力感,让他连抬手都成了奢望。 微微点头,同意了婢女的提议,只见其跪坐在床头下边,双手端着杯盏,一点点的凑到赵晨嘴边道:“公子感觉好些了吗?” 杯盏不大,只有二三两的水位,如果不是婢女担心赵晨喝的太急,会呛水的话,只怕一口都用不上就下肚了。 喝了水后,身体的力量逐渐有了一丝恢复,强撑着身子,靠在床榻边,赵晨道:“我这是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被刺了三刀后,便陷入昏迷状态,这忽然转醒,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发生了变化,虽然还是古香古色的屋子。 家具也是充满了古代的韵味,随处可见的古筝,围棋盘,墙壁上挂着山水画,仕女图。 在联想到婢女一口一个公子的称呼,赵晨眉头紧蹙,暗暗思忖道:“莫不是我又穿越了?这回穿越不会是奴籍了?最好不用和大母鸡拜堂成亲了……” 脑海中还在幻想,自己再次穿越,成为地主家的傻儿子,虎躯一震,雄踞八荒时,婢女的一句话,硬生生的将脑海中的美梦浇灭。 “这里是魏国公府,好了公子,您醒了四公子要我第一时间去通知他的,我先去通报一声……” 说着,婢女转身快步离开了赵晨的时间。 仰头望着房梁,看着腹部缠着的纱带,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无菌纱带,但看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 纱带的外边渗出绿色的印痕。 伸手摸了摸,只感觉一阵剧痛,那痛感直击脑神经,刺激着赵晨的痛感神经。 “呼,没死就好,不过这时期的医疗水平都这么高了吗?下边撒着粉末状的药物,上边铺着草药,外边用这是什么颜色?” 看着纱带的颜色,一时间,目光陷入凝重。 不过片刻,一群人推开房门,冲了进来,徐增寿拉着一名老者来到床边道:“院正,您在给他看看,可千万别留什么后遗症,要不然殿下哪里,没法交代了。” 院正拱了拱手,也不迟疑,甚至根本不管赵晨的想法,伸手上前摸了摸手腕,缓缓点头道:“嗯,嗯。” “赵公子的恢复很好,看来这药还是有作用的,只要按照现在的进展,赵公子十天之内便能下床,一个月内便能恢复如初。” “东宫那边,也有的交代了。” 院正邹了邹眉头,一脸笑容道。 他被朱标指派留在国公府时刻盯着赵晨的生命特征,随时准备动手抢救。 作为太医院的院正,他的主要工作可不是给人治病,而是潜心专研医术,编撰医书,让医学流传后世,永远为华夏九州的百姓治病活命。 消灾解难。 能得到院正的亲自值班,时刻待命,怕是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人有这份福气了。 昔中山王徐达,旧疾复发,从北疆退回来,在金陵修养两年逝世,期间就是太医院的御医在魏国公府时刻待命。 而那个时候,徐达的病症是一个长期工程,太医院的一众御医轮流值班。 大明朝廷的第一任全国兵马大元帅,五军都督府唯一的一任大都督,李文忠,也享受过这种待遇。 可那徐达是谁?开国六公之一,李善长除爵后,更是成为开国六公之首。 那李文忠是谁?皇帝的亲外甥,可以说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委以重任,天下兵马大权。 反观赵晨,和这两个人,哪里有什么可比性?论出身,徐达和李文忠确实很低,但绝对要比赵晨高。 论地位,一个死后封王,一个生前手握天下兵马大权,二百多年唯一的一个实权大都督。 赵晨?商贾之家的赘婿罢了。 看着院正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浮,扬起一道弧度,语气低迷道:“劳您费心了,我的身体,恢复的还算好,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 目光转动,看着一旁站着的人,徐增寿站在床边,王谊坐在床头,如果不是有旁人在,怕是都要扑在怀里哭了。 陆结坐在木凳上,端着茶盏,愤愤不平。 只是在房门外,还有一道身影,畏手畏脚的看了看,似乎是察觉到了赵晨的目光,连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生怕被人发现般。 “兄弟,过几天等你能下床了,我带你去报仇去!” 陆结手中捏着茶盏,手指用力扣动着,眼中绽放着愤怒的火焰。 赵晨是去锦衣卫衙门,从锦衣卫离开之后,被人刺杀的,为了这件事情,陆仲亨被叫去东宫,挨骂了一整天。 陆结更是直接被停职在家,夺了锦衣卫百户的敕封。 锦衣卫虽然是天子亲军,但朱标想要插手进去,凡是锦衣卫名单上的,除了最高的那个指挥使,朱标不能换人外,其他的。只是嘴唇一碰罢了。 “报仇?算了,我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在则说了,哎呦,疼疼……他们好像是有意报复我,说不定就是上次的事情。” 赵晨咬了咬牙,王谊连忙扶着他缓缓躺下,垫了垫枕头,徐增寿道;“人都已经抓到了,那伙人早就露头了,盘踞在金陵,真以为谁都不知道他们一样。” “现在任都被关在锦衣卫诏狱,等你能下床了,咱就去找他们报仇!他捅你三刀,你捅他三十刀!”? 第七十四章 满城风雨 时光荏苒,一去不返,太阳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停止东升西降,月亮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生而停止追随地球运动。 天底下不缺谁,也不多谁。 这几日,金陵城格外不太平。 城内的大街小巷,贴满了通缉告示,通缉令上有着三男一女,四个人被冠以白莲教匪首的罪名。 画像非常清晰,将一个人的轮廓画的非常细腻,别说见过画像的人,就是没见过画像上的人,也能第一时间分别出来。 这根本不是影视剧上演得,画的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那种。 朝廷的动作很快,金陵城刚刚贴满告示,从江宁治所向外辐射,短短数日光景,告示已经贴在了江浙地区,扬州地区,荆楚大地。 几乎每一座县城,都有十份,二十份的告示张贴。 似乎宫里为了抓捕这四人,不留余力,在金陵府的村庄内,民众所谈论的也多是,如果能抓到这几个人多好。 那上边的赏钱,带着斗笠的女子悬赏高达三十两银子,其他三人,十五到二十两不等。 前边说过,银子并不是作为主要货币流通,能用银子的,除了民间的超级量级的大宗货品交易外,只有官府才能有足够的银子。 而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枪打出头鸟这句话,十里八乡的,都是熟人社会,如果真的让他们遇到这四个人,村民不为建功立业,只求那高额的悬赏金,也会一股脑的冲上去,把这四人大卸八块。 初期的大明朝廷,无论是在民间的公信力,还是民间组织动员能力,都是极强。 作为这件事情的主人公,肇事者。 赵晨在王谊的搀扶下,在屋子里慢吞吞的走着,他已经适应了现在的情况,伤势也确实在快速恢复。 以他的推断,这三刀应该是没有伤到要害,甚至连肠子都没碰到,只是穿透了赵晨的皮肉。 可能是因为匕首小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赵晨穿的比较多? “你今天真的要和四公子他们去报仇嘛?他们是白莲教,万一日后在来报复的话,我们……” 王谊心中对这些邪教组织,难免有些畏惧之心。 没有人愿意造反,也没有人愿意和造反分子走到一起,不是逼到走投无路,谁会愿意做那脑袋挂在腰带上,刀尖舔血的日子? 可是这白莲教不同,王谊从小听到的故事中,白莲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元廷以谋逆邪教组织定义他们,如今的朝廷同样如此。 甚至宣传力度之大,打击决心之大,更是元廷无法望其项背的地步。 只有真正出身白莲教的人,才知道,这个教派有多恐怖。 朱元璋虽然不是真的白莲教出身,但他和弥勒教有着很大关联,而弥勒教和白莲教又有极大渊源,所以…… “你感觉,我不去报仇能行嘛,有些事情,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答,我虽然也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所有人都盯着我。” “不过今天我要是放弃报仇,或者是放弃和白莲教站在对立面的机会,以后,只怕没有以后了。” 赵晨醒来已经十三天了,一直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为什么所有人都盯着他,而他和那白莲教的人毫无瓜葛。 甚至没有半点的接触,怎么,他们就能在人群中直接找到自己? 难道他们很久以前就盯上了? 就算如此,赵晨也想不明白,皇族为什么也盯着自己,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张天师说的那句话,说自己是妖孽降世? 还是说,张天师在背后和皇族的人说了其他的什么,而他又不知道的话? 不然的话,真的很难理解,锦衣卫在白莲教布局十年,距离收网,最多只有年的时间,就能将整个白莲教肢解。 却在这个关键时刻,为了自己一个奴籍出身的赘婿?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打草惊蛇,悍然出手将金陵的白莲教连根拔起? 他虽然不是学政治的,但政治的平衡,稳定,耐心,机会,这几个词汇赵晨可是非常清楚的。 耐心了十多年,就因为他?功亏一篑? 王谊听了赵晨的言论,神色一怔,神情闪躲,心情复杂的抬头望着:“为什么我们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旋涡……” “好啦,都会过去的,以后我会小心的,这次是他们先制造了慌乱,让我的注意力都在小偷身上,才给他机会成功,要不然的话,打不过我还能跑过啊,锦衣卫衙门就几百米,怎么也冲进去了。” 赵晨毫不掩饰,武力?他没有,那是什么东西?但跑路的能力却是有的。 比如,徐赝绪堵在家里,赵晨翻墙上房梁。 惹不起躲得起! 就在这时,外边走进来两道身影,徐增寿和陆结一前一后进了屋子道:“兄弟,都准备好了,我让李锦单独找了个房间,把那个刺杀你的人给弄进去了。” “咱们这就出发,报仇雪恨。” “这把刀你拿着!” 陆结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接到手里看了看,赵晨忽然惊醒,回头看了眼王谊道:“林妙楠跑哪去了?怎么没见到她?” “不知道,哪天之后,她就神神秘秘的,总是神神秘秘的外出,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这都半个多月没见到了。” 王谊也是这几日的注意力都放在赵晨身上,甚至赵晨昏迷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起,原本是三个人的小队伍,忽然只剩下了赵晨和她两个人。 “林妙楠?她怎么了?” 徐增寿狐疑的打量着,赵晨道:“奥,没什么,走,我这腿脚不好,还要靠着你们扶着点。” 捏着手中的匕首,这把匕首就是赵晨哪天从锦衣卫带出来的,是刺杀梁大人的凶器。 而他讲凶器拿走,只是想问一问,林妙楠的匕首,还在不在身上,因为他确实在梁大人的案发现场,看见了林妙楠的东西,再加上这把匕首,很难不让人想到,林妙楠的身份又很大问题。 只是还没等他离开锦衣卫衙门,刚走在大街上没多远,就被捅了三刀,险而又险的保住了性命。? 第七十五章 金钟罩,铁布衫? 锦衣卫诏狱。 在陆结和徐增寿的帮扶下,赵晨身躯疲惫的来到了一处牢房门口。 牢房内阴暗潮湿不说,赵晨见过太多诏狱的牢房样式,只是他还从未见过可以和这间牢房比肩的。 论潮湿程度,这间牢房好似被特殊照顾过一般,什么脏水,垃圾,都仍在了这里,让人不难想到,这里以前可能是一个垃圾堆积场地。 人类的粪便,随处可见,那味道根本就是让人无法想象,只是看一眼,早上喝的稀粥都要吐的干干净净。 里边四肢被捆绑,还在张牙舞爪,疯狂嘶吼的男子,正长大嘴巴,怒目圆睁的盯着赵晨,恨不得将赵晨生吞活剥了。 口中尽是污言秽语,辱骂之声。 扬言赵晨朝廷鹰犬,残害他们白莲志士,破坏他们白莲教妄图用最卑劣的手段,最快速的行动覆灭这个新王朝的计划。 看他说的累了,赵晨在李锦的帮扶下,坐在椅子上,伸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散去鼻腔前的恶臭味道。 “骂累了吗?如果不累的话,你请继续,如果累了,那我们就开始。” 赵晨面色平静,他今天是来报仇的, 但同时也是被裹挟着立军令状,用来做投效的最大投名状。 和白莲教结下死仇。 这对于赵晨一个普通人而言,被白莲教这些只知道造反,只有将朝廷推翻,一次次的推翻,才能证明他们存在的意义的邪恶组织来说。 一旦被他们盯上,那后果都不是千日防贼了,很可能大街上随处可见,就有无数的人想要刺杀赵晨。 “开始?开始什么?” 被捆绑的男子一脸迷惑,他骂的那么激烈,反倒被他当面辱骂的赵晨,脸不红心不跳,全然如同非当事人般。 这让他有一种使出全力的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非常不爽,非常非常不爽。 面对赵晨的言论,一时愣神,旋即又狂笑道:“我白莲志士千千万万,杀啊,你杀了我,也会有其他人,一次一次的,一刀一刀把你的肉割下来,剁碎了喂狗!” “白莲圣母……” 男子在大牢里还要念他们白莲教的宣言,陆结给一旁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 只见锦衣卫狱卒上前两步,那牢门本就大开大敞,来到男子面前,左手按着刀柄,砰的一声,刀柄和男子的左腰胯骨发出撞击声。 “光……” 咬着牙,男子还要开口喊。 只是宣言刚说了一个字,那狱卒眼疾手快的不知从地砖上抓了什么东西,用力塞进了男子的口中。 “让你叫,让你乱叫,吃啊,吃啊!” 狱卒也是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就因为要看管他这个白莲余孽,原本可以在外边当值的他,被调来了诏狱这种脏乱差的环境。 人的环境发生了变化,短期内处于脾气暴躁的边缘,随时都可能被引燃,而这白莲余孽,终日喊着蛊惑人心的口号。 为了让他闭嘴,这狱卒可是没少在这又脏又乱的牢房里直接用手抓东西。 抓到些什么,自行脑补便可。 “呜呜呜~呜呜~” 嘴巴被塞满了恶臭的粘稠物,男子瞪大一双眼睛,挣扎着想要将狱卒大卸八块,可是沉重的铁锁链将他捆的严严实实。 想要挣脱这铁锁链,别说是人,便是老牛来了,也要犁地三百亩。 人力岂能与大拇指粗的铁链抗衡。 “为了抓他,可是废了我们不少力气,听说他是什么白莲教那个白莲圣母的左护法,实力很强,抓他折损了七名弟兄……” 李锦叹息道,他负责对这些人的抓捕行动,执行百户,自从陆结被朱标下了职后,李锦顺理成章的接替了陆结之前的职务。 若非如此,哪怕陆结是侯府公子,想要进出这锦衣卫诏狱,没有天子的手谕,那也是绝无可能的。 这时,一旁的徐增寿道:“倒是个能人,不过可惜,为何要与朝廷为敌呢,赵晨,我也听人说,这个人练了什么金钟罩,铁布衫。” “号称刀枪不入,陆结刚才不是给你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嘛,你去试试,看看这匕首能不能被他的金钟罩铁布衫给震断。” 徐增寿拉着赵晨站起来,鼓动着赵晨进去杀了这个号称刀枪不入的白莲教左护法…… 金陵城,大街小巷。 城门口处,张贴的通缉告示旁,最新出炉的消息。 “罪奴,原西安府,咸阳县,赵晨!因辱骂秦王获罪,越狱叛逃,于洪武二十三年,七月抵至京师。” “协锦衣卫破获西察哈尔汗国小王子意图万寿节期间,炸毁金陵城案。功劳颇着,又同锦衣卫抓捕白莲余孽途中,履立功绩。” “手刃白莲邪教左护法,于大元,特此悬首示众。” “诸民勿惊,白莲余孽,虽其猖狂,秋后蚂蚱,若遇其人,保全己身,上报官府,必有重赐。” 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操持着一口流利的淮西官腔,咬文嚼字的说着。 “又是白莲教闹事?他们一天真闲啊,都不用耕地的嘛?” “这些人不除干净,天下永无宁日啊,这都天下太平了,他们还出来闹事造反,真是可恨啊。” “告示不是说了嘛,那白莲教只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再说了,朝廷控制力度很强的,肯定早就已经在白莲教内部有眼线。” “你说那个从西安跑到京城的奴籍,他怎么就这么命好,辱骂秦王,叛逃越狱,来了金陵就接连立功。” “谁说不是呢,这怕是卜单单奴籍可以晋升民籍了,说不得以后还能平步青云呢。”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所有人都在称赞,羡慕,甚至是嫉妒,那个从西安府跑到金陵,来了才一个多月,不足两月的赵晨,短短时间就接连立下这番功劳。 那告示中更是一个劲的提及赵晨如何协助锦衣卫破案,抓捕罪犯,却从未提及过一句,锦衣卫出了多少力,甚至没有提及在抓捕白莲教余孽的时候,赵晨还处于昏迷中。 反倒功劳都扔在他头上? 林妙楠瞳孔收缩,面容阴狠的捏着拳头,愤愤不平道:“他没死?”? 第七十六章 吃兔头? 小院。 赵晨伤势逐渐恢复,而魏国公府的人也是越来越多,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凑了过来,远道而来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索性便搬回了这小院居住,倒是也落得清闲。 当然,魏国公府那么大,居住的地方不可能没有,只是因为哪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唯一被徐增寿清空的院子,还因为是徐妙云的院子。 为了这件事,徐增寿可是挨了一顿胖揍。 本着不给人家添麻烦的原则,哪里好,又能比的上这没人打扰的小院,虽说这里也是魏国公府的产业,但毕竟徐家不缺这一处小宅院。 坐在石凳上,享受着正午的阳光,在石桌上,那柄匕首上依旧沾染着血迹,三天前,他在锦衣卫诏狱,亲手用这把匕首,一刀一刀的捅死了那个所谓的金钟罩,铁布衫。 第一次杀人,是主观为了保全自己,逃出生天,而这第二次杀人,同样也是为了保全自己。 赵晨还有太多的不理解,不明白,想不通,理不清,朱标对他的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比较魔幻。 因为朱标对他好,所以他才能在秦王宫辱骂秦王,而不获罪,还能杀了狱卒逃出生天,顺顺利利的进入金陵城。 跟徐增寿的相遇,真的只是因为徐增寿注意到了王谊身上带着朱标送给自己的玉佩? 那东西那么小,而且花纹独特,怎么可能隔着那么远就被盯上。 在有就是坐在赵晨对面,挡了太阳光芒的陆结,这个有理想,有抱负,想要在锦衣卫体系中展现自己才华和能力的吉安候府二公子。 他被革职了后,非但没有闷闷不乐,反倒自从那日杀了那个金钟罩铁布衫后,就一直跟在赵晨身边。 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奇怪的是,他爹也不找他。 小院子中,住了四个人。 这院子虽然比魏国公府小的太多,但毕竟也是徐达故居,下房十数间,要比西安府王谊的院子,大了不少,只是这墙头矮小了点,不似王家那般可以用作防御的城墙。 小舞端着茶水,慢慢吞吞的走了过来,低着头道:“姑爷,茶沏好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喝茶了?” 扭头看了一眼,赵晨心头一紧,开口询问道。 小舞连忙低头道:“姑爷,是,是陆公子……” “哈哈,这都三天了,不就杀一个人嘛,你在西安府也不是没杀过人,有什么慌乱的,白莲余孽,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你说他们要是安安心心的耕地,种田,再不济,他们聚在一起,想着怎么聚敛财富,赚大钱,朝廷打压至于这么不留余力,赶尽杀绝嘛?” “还不是他们触动了所有皇室的根本利益,就好像谁当皇帝,他们都七个不服,八个部不忿,不把皇帝拉下马,他们就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样的组织,换谁上去当皇帝,都要一口气拔除干净,不捏死最后一个都不会罢休。” “你这次立了大功,我已经托人给你请赏了,估计过几天赏赐就下来了。以后再接再厉。” 陆结自己斟满一盏茶水,滔滔不绝的说着。 对于他的言语,赵晨自是坚信的,如果白莲教真的能安分守己,在新朝建立之后,退隐山林,过着安详宁静的生活,那个皇帝也不愿意背负暴君的骂名。 可偏偏,白莲教存在的意义,好像就不是为了安分守己而出现的,造反,造反,只有挑起天下大乱,让整个世界都陷入混乱中,他们,才能得到满足。 没有加入过白莲教,对于白莲教的教义,他也不清楚,可如今也确实算的上天下太平,而皇帝也是心里挂着底层民众的生死。 这白莲教,委实…… 说不明白了。 “什么时辰了?夫人该下值了!” 赵晨看了眼天色,往常每日晌午的时候,王谊都会归家一趟,而今天,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不由得赵晨心中犯疑。 小舞道:“哎呀,姑爷,忘了跟您说了,今晨小姐离开的时候,说她中午有事情,就不回来了。” “好像是,好像是什么表小姐……” 一惊一乍的小舞,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站在亭子外边,阴影的地方,低着头说道。 “表小姐?我来金陵都两个月了,也没听她提过什么表姐妹啊,行,不回来就算了,咱们出去吃。” 赵晨起身看着匕首,将匕首放入刀鞘中,贴身藏好,这匕首当真是削铁如泥,用起来的感觉,非常舒适。 比后世的手术刀,也差不了太多。 锋利程度,怕是没什么刀剑能和它抗衡了。 陆结伸了个懒腰道:“出去吃酒出去吃,也该打打牙祭了,城东头有一家红烧兔子头,非常好吃。” 赵晨刚想说一句:“兔兔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然而,话到嘴边,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在这个时代,不存在大规模牲畜养殖,就如同前文提到的马匹,都要分户喂养,只为了防止大规模动物传染病。 军队的战马,都是分开养的,死的话,最多一个马厩,匹马,朝廷承受的起。 可如果一死几千几万的死,多大的朝廷,多强的军事力量都要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家畜亦是如此,民众口粮本就稀少,能吃上一口肉都是奢侈了,不吃兔子,不迟狗,难道要易子而食吗? 称赞素食主义的,只是因为她吃多了肉,享受了太多香火,已经忘却了人间疾苦,在粉饰的太平下,还不知道,有着不计其数的人,为了一顿三餐能吃饱,而不得不拼上性命。 赵晨相信,如果自己说出这句话,喊出这种口号,东宫太子?别说太子了,老朱都要亲自操刀,把他的肉割了卖钱。 狗屁的混蛋逻辑。 “那就吃兔子头。” 赵晨苦笑道, 小舞双手在身后摩擦着,怯怯的问道;“姑爷,能,能给我也带回来一点点嘛……” 自从在秦淮河救了小舞后,顺理成章的这个王谊的贴身丫鬟,再一次进了家中,负责照顾王谊的日常起居。 “行啦,一起去,一起去,吃不穷,喝不穷!”? 第七十七章 病情加剧 小院门口。 刚刚走出院子,忽的,门外站着数十人,朱标正低着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愕然抬首。 “拜见殿下~” 赵晨咬了咬牙,大动作躬身时,腹部还会隐隐作痛。 见状,朱标快速伸手虚扶道:“有伤在身,就不要再拜了,今天来找你,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 “你们这是,要出门吗?” 望了望欢呼雀跃的小舞,朱标在宫里见过太多宫女,对小女人的心思,不要太了解,刚刚开门的时候,小舞的脸上满是喜悦。 可开门看见自己时,心情瞬间跌到了冰点。 陆结赶忙抢先回答道:“哪里有什么事情出门,只是他在院子里憋得慌,想在街上附近转一转。” “不成想殿下驾到,实属巧合……” 陆结压低声音,面色沉重的拉了拉一旁的赵晨,二人站直身子,猛地惊醒,让开一个身位,躬身道:“殿下圣驾至此,怎可逗留门外,还请殿下入内详说……” 朱标每日忙碌政事,北疆的军事,西北的战争,辽东移民,云南移民,内地民生,朝中之事,每日可谓是焦头烂额,少有歇息的时间。 抽空出宫来到这里,赵晨可不信他只是来看自己伤势的。 只见朱标迈步上前,两旁的侍卫迅速分散开,将小院子围堵的水泄不通,虽然只有不足二十人,却也将每一处角落都给控制。 莫说大活人想要混进去,就是仓鼠也要在这院外尸首分离。 愕然惊醒,小舞哪里见过朱标,只是看着这人一身贵气,赵晨和陆结更是言语时,一口一个殿下,每每回话都要躬身作揖。 噗通一声,小舞跪在门框内,双手相交,抵着额头,重重的落了下去。 “这?” 小舞的举动,让朱标都跟着一惊,神情错愕的看着赵晨,一时缓不过来。 “这是一钱银子,你去成东边买兔子头回来吃,先出去。” 赵晨从怀里取出一小块散碎银子,就这一钱银子,足够买下几十个兔子头了,小舞神情木讷的接过银子,低着头起身离开。 陆结苦笑道:“这丫鬟还算懂事,不过她怎么见了你都不磕头,难道她见过殿下?” “怎么可能,她见我不磕头,只是因为没有那规矩就是了,在则说了,人家是贱籍,我是奴籍,人比我高一等,凭什么给我磕头?” 赵晨摊了摊手,来到金陵什么没做,稀里糊涂的被卷入了皇室和白莲教的争斗中去,还堂而皇之的和白莲教结下了死仇。 真的就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朱标看了眼陆结道:“本宫刚出来的时候,看见你父亲从宫里离开,本宫还问他,你最近情况怎么样,不过他说你小子几天没回家了。” “回去看看。” 朱标挥了挥手,陆结自小生活在将门家族中,陆仲亨虽然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但自从新朝建国后。 他们这些草根出身的,瞬间成为新的统治阶层。 朱标的言外之意,陆结怎能不懂,躬身作揖道:“草民告退……” 因为被革职,陆结虽然还是吉安候府的二公子,但毕竟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上边还有兄长,这爵位自然轮不到他来继承。 小舞刚刚走出去不远,陆结便跟着离开了小院子。 目光沉重的赵晨,满腹疑虑的望着朱标道;“殿下,这是何意?” “何意?本宫前些日子,按照你说的方法,非但没有什么好转,反倒感觉比之以往更累了,心情更是烦躁。” “奏疏都要看不进去了,这件事情便是让你那丫鬟知道,也不能让陆结知道。” 朱标坐在石凳旁,为了能够多撑几年,他可谓是竭尽全力,每天都按照赵晨的嘱咐,清淡饮食,少量运动。 所有人都以为朱标变了,每天都要在宫里溜圈,甚至还有宫女私底下把朱标每天溜圈的路线做了推测。 据说在宫里的销路非常好。 毕竟谁不想麻雀变凤凰,鲤鱼跃龙门,朱标的正妃死了十年了,虽然动工还有妾室,却一直没有正妃。 这以后朱标登基了,莫不是新君没有皇后不成? 那肯定是不行的! “不应该啊,殿下每天在宫里运动多长时间?是否有剧烈运动?比如奔跑,跳高,或者是舞枪弄棒,都属于高强度运动。” 脖子向后退了退,朱标的锻炼方法非常简单,多走路,多活动,同时避免剧烈运动,这应该不难理解才对。 怎的这样的治疗方案,放在别人身上都是好的,反倒落在朱标身上,不能让他的症状缓解不说,还有加剧的趋势? 微微摇头,深吸一口冷气,他自己也是非常疑惑,语态迟缓道:“三日一朝,朝会结束之后,本宫也不乘轿子了,从太和门走回东宫。” “回到东宫之后,詹事府每日例行议事,半个时辰的时间,离开詹事府,开始吃早膳,吃过早膳便在东宫附近走上两到三圈。” “批阅奏疏一直到晚膳前半个时辰,休息片刻,在院子里溜圈,吃过晚膳后,又要溜圈一刻钟才罢休。” 听着朱标自己爆料自己每天的日程,赵晨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道:“如果真的是这样,殿下不应该感觉病症加重才是……” “晚膳之后,殿下还做了什么?” 心中狐疑,虽说朱标这个溜圈的时间确实挺长的,但毕竟不是剧烈运动,而且还是分批次进行的,哪怕短时间内不能缓解,也绝对不会出现加重的情况啊。 “晚膳之后?当然是在书房批阅奏疏了。大概要批到子时初,子时熄灯睡觉。这几天都是这样的。” 朱标也不细想,他即是能将自己的身体状况告知赵晨,自然就不会在有所隐瞒,更何况是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 能遇到一个让他放心,相信的人,那可真的是太难了。 “子时睡觉,那就是十一点咯,按照正常推算,大概要在十二点前后进入深度睡眠,殿下每天早上什么时候醒?” 朱标入睡的时间不算晚,不过就这也绝对不能算早,十点之后不睡觉,都可以统称为熬夜行为,五脏六腑的损害都是巨大的,超负荷工作!? 第七十八章 苦命的太子爷 “什么?早朝的时候,丑时末就要起床?不早朝的时候,寅时四刻钟起床?你这……” 赵晨拍了拍脑门。 好家伙,合着朱标这一夜,只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没有早朝的时候,能撑到五个小时的睡眠。 就这样折腾,铁打的身子,那也是受不了的啊。 朱标右臂压在石桌上,手腕向上,开口道:“快来给本宫诊脉,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缓解一下。” “最近疼的厉害,晚上本宫都不敢去其他地方睡,生怕被人发现什么!” 急的焦头烂额的朱标,全然忘记了赵晨根本不会把脉这一项基本功。 可他的问题确实堪称严重了,如果不能急时处理,很快就会酿成祸事。 “殿下就这样高强度工作,从不休息?” 赵晨捏了捏鼻子,缓解?这能有什么办法缓解? 类如朱标这般的,真的就是药石无医,无药可医。 “哪有时间休息,白莲教都是小问题,可这朝中形势波云诡谲,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不单单是本宫,父皇他每行一步,那也是如履薄冰,行将踏错,粉身碎骨。” “你不会认为,皇帝就是夜夜笙歌,酒池肉林?” 朱标瞥了一眼,他从赵晨的眼中确实看出了惊讶。似乎他的话,当真刷新了赵晨的三观一般。 也确实如此,在赵晨的认知中,皇帝不就应该是这样的?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有人生理想的,厉兵秣马,没有人生理想的,声色犬马。 怎的到了他老朱家?还变成这样了? 朱标扶着额头道:“父皇给我讲故事的时候也说过,他幼年的时候做孩子王,也幻想当皇帝的戏码。” “左手大饼,右手肉汤,吃一口大饼,喝一口肉汤。只是阶级,限制了你的认知罢了。以后你会知道的!” “快说,有没有办法抑制!” 朱标捂着心口,这几天确实比以往更难以忍受,让他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摇了摇头,对于朱标这种并发症,相互之间的治疗方案有着天然的冲突,抑制心肌梗塞的方法很少,而朱标的诱发原因,极大可能是肥胖,劳累,睡眠不足所致。 最惧怕的就是剧烈运动。 而肥胖症想要缓解,除了饮食外,最好的方法就是锻炼,这一时还真的把赵晨给拿住了。 “办法肯定有的,殿下稍安勿躁,现在最大的原因就是殿下,休息不足,如果能够保证一天有四个时辰的充足睡眠,和正常的运动量。” “缓解症状不是难题。” 赵晨摊了摊手,他这话跟没说一样。 如果能停下来休息休息,朱标又何必这般操劳? “唉,果然,还是休息吗?可是本宫怎么敢停下脚步?朝中六部,奏疏成堆,全国县衙一千七百有余,州郡三百余,大一些的府衙也有十数。” “如果东宫停摆了,所有政事都丢到乾清宫,养心殿,这让父皇怎么忙的过来……” 朱标扶额坐在石凳上,面容坚毅。 他倒是真的不怕京外的藩王和他争夺什么太子的位置,毕竟木已成舟,生米早就做熟了,这满朝文武,都是他朱标的太子党。 可问题是,朱元璋裁撤中书省,废除丞相制,虽然皇权无限扩张,大权独揽,但同时也造成了一个极其可怖的场面。 皇帝的工作量,从一天一个时辰,激增到一天二十四个时辰都不够用的那种。 而一天又怎么会有二十四个时辰? “还不是自己作的死……” 赵晨心中嘟囔道,朱标会这么忙,全是因为他接过了丞相的职务,丞相府的事情全部搬去了东宫处理。 “殿下自行取舍便好,若是殿下无法多休息,还是不要再用我的方法了,那样只会加剧殿下的阳寿折损……” “如果殿下能静下心来,修养一段时日,则必定可以……” 忽然间,院子外传来一阵乒乓声响,赵晨心中一惊,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朱标亦是猛地起身,目光沉重的看着门外。 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撞开。 只见一道身影倒飞着冲进了院子。 “拿下!” 门外的锦衣卫校尉挥了挥手,十数人一股脑的涌入院子中,林妙楠还要挣扎,可面对十数名训练有素,经过生死的特务们,林妙楠的那点武艺,真的是不够看。 众锦衣卫将其围住,不计其数的绣春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此女闯驾,意图弑君,杀!” 那锦衣卫校尉甚至不等朱标说话,自己就做了决定,抬着的手缓缓落下,正当一众锦衣卫要收刀,刀刃贴着林妙楠的脖子。 这要是十数并铁刀一起收回,脖子的脊骨断不断不好说,但皮肤动脉,绝对不可能完好。 “住手!” 朱标怒斥一声,已经准备收刀的众多锦衣卫,手中的动作忽的一顿,刀子架在林妙楠的脖子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朱标道;“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当着本宫的面你都敢自己决定杀与不杀了?谁给你的权力!” 双眸闪烁,朱标对着那校尉呵责道。 回身拱手,那校尉似乎很不服气,语气坚定,掷地有声的说道;“卑职奉圣命护卫殿下,任何冒犯闯驾之人,皆可杀!” 咬了咬牙,朱标险些背过气去,头脑一晕,直接坐在石凳上,眼前冒着星星,头晕脑胀的招了招手道:“把人带过来!” 林妙楠挣扎了两下,被锦衣卫押着上前,站在亭子外,赵晨心中一惊,愕然道:“怎么是你?这段时间你跑哪里去了?” “退下。” 朱标扶着额头,怒声呵责道。 那锦衣校尉回身看着朱标道;“此女身手不凡,妄图闯入宅院,还请殿下允准,卑职将其带回诏狱,严刑拷问!” 缓缓抬头,朱标眼中充斥着血丝,胸口憋着一口怒气道:“孤让你们退下,出去!” “还请……”校尉还要说话,朱标提起一旁的瓷盘扔了出去,呵责道:“滚出去!” 低着头,那校尉只是站在一旁,他当然想听朱标的话,不理会这些,打打酱油,划划水,难道不香吗? 可皇帝给他的命令就是时刻保护朱标,如果朱标真的有点差错,他们这些人,别说他们自己死了,全家都不可能留下来一个活口。 在这个比烂的时代,每个人都非常难,小心翼翼的活着,卑躬屈膝的舔食着那触目惊心额伤口。? 第七十九章 林妙楠重伤 众锦衣卫终究是不敢忤逆朱标,低着头,退出院落。 林妙楠一朝松手,得以脱身,但碍于锦衣卫还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她,一时间却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直到锦衣卫全数离开后,林妙楠猛地一跃,冲着朱标健步上前,嗖。 袖口处弹射出一只短箭,看着那划破空间的箭矢,朱标瞪大双眼,显然是震惊过度,他怎么能想到,一个刚被她下令放了的女子,竟然真的是为了行刺他而来的。 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这个女人还是跟着赵晨一起入京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林妙楠动作时,早就心下提防的赵晨,飞身上前,双手抓住了朱标的肩膀,二人向后摔去,那短箭直直的插在赵晨的后肩上。 “砰~” 压着朱标摔在泥泞的土地上,林妙楠见一击未能得手,外边的锦衣卫已经快要冲进来。 连忙闪身,对院子极其熟悉的她,不假思索,向着墙根处冲去,几个健步上前,左脚踩着柴垛,双手抓着墙壁,一个翻身便从院子中滚了出去。 “啊。疼,疼,疼。” 赵晨左手捂着右后肩膀,右手捂着腹部,无论是林妙楠放的暗箭,亦或是前翻遇刺时留下的刀口撕裂。 皆是让赵晨疼的龇牙咧嘴,额头上冒着冷汗,亮相叠加,疼痛等级远超一加一等于三。 锦衣卫冲了进来,只是看着坐在泥泞土地上的朱标,众人齐齐低头,沉默不语。 “先扶着他进去休息,这白莲余孽,真是熊心豹胆,毫无法纪可言。竟然还敢行刺!” 朱标似乎后知后觉,连忙令人扶着赵晨进屋子歇着,而他自己则是在院子中逗留片刻,带着锦衣卫,起身离开。 夜深人静,小舞吃了兔子头并没有急着返回来,而是等到王谊下值,一并归家,一整个下午都在布行帮着王谊打下手。 陆结则是在朱标离开不久便返回了院子,只是看着赵晨会受伤,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反倒抓着赵晨的手,说什么,这是天大的好机会啊,大好事啊。 赵晨能说什么?除了苦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是啊,救驾之功,那绝对是功劳簿上数一数二的大功劳。 可这对自己,真的有用吗? 王谊端着药汤,坐在床头一勺一勺的喂着赵晨,陆结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小腹处,眼珠子乱转,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舞迈着急促的步子,快速冲了进来道:“小姐,外边,外边有个受了重伤的人,已经进了院子了。” “受了重伤?这年头又不是灾年,也没有战事,哪来的那么多人受伤,还都是重伤、” 陆结心中来了兴趣,走出厕屋,看着院子中趴在地上的身影,神情狐疑道:“这人?好像很熟悉啊……” 只是看着身影,心中便是一个激灵,等到陆结上前时,看清楚她的面孔,心头一震道:“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眼见陆结迟迟不归,赵晨开口喊道:“老陆,外边什么人啊,不干净的就赶走,别惹事了……哎呦,夫人,你轻点……” 陆结回头望了一眼,抱起女子向着屋子冲去。 “快快快,这姑娘受了重伤,刀伤很深,赵晨用的草药和金疮药还有没有?分她一点。” 陆结动作急促,慌慌张张的喊道。 趴在床榻上的赵晨,坐在床头的王谊,纷纷将目光落在那重伤的女子身上,二人皆是瞳孔收缩,白眼球就要消失不见。 “林妙楠?她怎么伤的这么重?” 王谊丢下了赵晨,转身来到林妙楠的床边,神情低落,手脚略显慌忙的说道。 陆结道;“林妙楠?她就是今天行刺太子的那个?”一脸震惊的陆结,不自然的伸手摸了摸刀柄,似乎要拔刀砍了林妙楠,用她的脑袋去报官一般。 王谊道:“妙楠的武功很高,人也激灵,怎么会被伤成这个样子?她还有救嘛……” 眼角泛着泪光,小舞听了赵晨说今日在院子中发生的事情,那叫一个精彩绝伦,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大事情,大人物一个接着一个见。 临了临了,那个光天化日之下对当朝太子公然行刺的女人,竟然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虽然她受了很重的伤。 赵晨摸了摸鼻子,只感觉一身晦气,林妙楠身份成谜,可无论她什么身份,公然刺杀当朝太子,那都可以冠以叛党的罪名。 可就这样看着林妙楠死在自己面前,赵晨又多少心中难忍,而陆结即是锦衣卫的人,又是朝廷勋贵之子。 他会帮着赵晨包庇罪犯?不尽然。 只怕他现在一心只想着,如何能带着林妙楠去外边领赏,官复原职才是正常人的思维。 屋子中,四个人,八个心眼子,小舞懂事的退了出去,守在门外,她和林妙楠也不认识,甚至是从未见过,对此,自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更何况,这里本身也轮不到她来插嘴。 赵晨看着陆结道:“活着的人,肯定是要比死了的刺客,更有价值,陆结,你说对吗?” 他和林妙楠实则也没什么瓜葛,甚至对于今天,林妙楠公然行刺的事情,赵晨也是一脑子的不理解。 这是多傻,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而且朱标的做法,也很让人怀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锦衣卫费尽力气将她擒住,反倒朱标不停解释,一心就要让人放开她。 放开也就罢了,朱标还让锦衣卫退出去,这不是给刺客行刺的机会和空间嘛? 案例说,朱标的脑子,应该不会做出这种傻缺都不做的事情才对。 陆结道:“那是肯定的,活着的刺客,那当然要比死了的刺客,功劳大的多了,这人运气好,躺着都能把功劳捡了,真的是,舒坦!” 就在陆结抚了抚胸口,长舒一口气时,忽然间,院子的大门被人敲响。 赵晨心头一震,狐疑道:“该不会是锦衣卫的人追过来了?他们是来跟你抢功的?” 先入为主的给陆结灌输外边的锦衣卫,是来抢功的念头。 陆结道;“一群渣渣,我去打发他们!” 第八十章 朝廷采办! 午后的阳光穿透窗户纸,太阳的光晕将赵晨从木床上翻了个身,昨夜还躺在他对厅的林妙楠,竟已不见踪迹。 “不会是陆结急着邀功,把人送去锦衣卫了?” 念及此处,赵晨连忙坐起身,火急火燎的穿上鞋袜,正当他冲到门口准备开门时,小舞端着米汤走了进来道:“姑爷,这是小姐今晨起了个大早给您做的,您这是要做什么?” “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小舞心中迟疑,打量着赵晨那慌慌张张的模样,一脸沉重道。 顿了顿,赵晨道:“小姐去铺子了?” “嗯呢,小姐说今天有个大单子,好像是什么卫国公府的大单子,东家让她早些过去……” 小舞低着头,她这一路,历经坎坷,从西安府被人卖到金陵,在船上还没来得及接客,就遭遇了梁大人遇刺的事情。 如果不是赵晨在,或许小舞真的要被当做凶手,直接法办了。 如今还能在这里,虽说继续做丫鬟,可毕竟也都是老熟人了,她自小跟在王谊身边,情同姊妹。 “姑爷,这个您快喝了。” 将热粥递给了赵晨,示意赵晨快些喝下去。 “小姐这十七八年,可是从没有下过灶房的,姑爷真幸福!” 看着赵晨端着瓷碗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脸上洋溢着笑容,似乎还有那么一丢丢的羡慕。 “林妙楠呢?就昨天躺在那边的那个女的,还有,陆结怎么也不见了?” 赵晨放下瓷碗,久久无法平静,对于小舞说的话,更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思虑半晌,小舞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陆公子很早就带着林姑娘离开了,说是他们出去办点事情,晚点回来。” 金陵城,永定街。 永安布行。 二楼那间用来宴客的屋子中,王谊一脸沉重道:“要这么多布?只怕一时间,我们布行……” 永安布行的产业很大,王谊只是在这里当值不足半个月的时间,每天的出货量,都是恐怖的数字。 比之西安府的王家布行,岂止是萤火和皓月的对比,永安布行一天的出货量,足足是王家布行的百倍之多。 无论是劣质布匹,上等丝绸,各州府郡县,来永安布行进货的商贾,络绎不绝,哪怕永安布行的价格,要比外边贵出一些,但这些商贾还是削尖了脑袋,也不知他们图什么。 “这次是有大事情要做,朝廷将采办的事情交给了我家来做,永安布行又是金陵府最大的布行,不应该做不出来?” 邓闲面色凝重,如果说永安布行都拿不出这么多货来,那其他的布行,更是想不都要想。 朝廷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他家来做,他自然是要做的好,做的善,做的美。 让朝廷的人,记住他们家…… “如果要支付公子这些大宗货物,只怕永安布行接下来半个月都无法对外出货,会极大的影响布行在其他州府的信誉……” “朝廷的订单虽然很好,不过我还是感觉,永安布行,接不下这个单子……而且,只是一次万寿节而言,应当用不到那么多的东西……” 王谊看了看面前的清单,这份清单如果接下来了,只是这一笔,就能达到十数万两银子的利润。 可处于谨慎的心理,王谊还是向外推了推,将清单的折子推回到邓闲的面前道;“邓公子还是去其他家铺子找一找,或许联合几家的力量,还能将这件事情渡过去……” “永安布行,实在是,有心无力。” 王谊当然知道,把这大单子推出去,意味着什么,可永安布行的经营,既然东家全权交给她来处理。 赚钱虽然很重要,但保护永安布行能够持续赚钱,更重要。 经历了西安府的事情,王谊算是清楚的知道,商贾之家想要和朝廷斗?别做梦了,就是一个县令,也不是商贾能与之斗的。 随便拎出来一个官员,碾死大商贾,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虽然王谊不知道,东家是怎么弄来的这大单子,不过来这里当值这么久了,她除了第一次和赵晨赴宴时见过一次东家,至今在也没有见过一面。 那个调去成都的前任掌柜说,东家的产业很多,遍布各行各业,凡是能伸手的地方,都有他的影子,每天很忙,几乎不要想着见到人。 邓闲看王谊拒绝的这么果断,深深吸了口气道:“东家没和你说过?这次万寿节,各国使臣聚集金陵,许多番邦的使臣已经进入金陵了。” “操持采办的不单单是我们家,户部全体官员都在做这件事,万寿节当天,朝廷会和番邦签订朝贡贸易清单。” “茶,瓷,丝,都是大宗货物,需求量非常大,你在这里拒绝我?你东家知道吗?” 邓闲心中一阵窝火,户部那边抢走了茶叶的采办权,礼部那边抢走了瓷器采办权,这两个可都是肥的流油的差事。 而现在,只剩下丝绸的采购权,还是他们淮西勋贵们争破了脑袋抢来的,那些还活着的老家伙们,哪一个少进宫走动游说了? 反倒现在,勋贵旗下最大的一家布行,不给他们供货?这要是传扬出去,还不把他们当成笑话,笑死? “东家只是说,永安布行的一切经营,都由小女来决定,从未说过要破坏和其他州府的贸易,影响永安布行的声誉,赚钱虽然很重要。” “可是人活在世上,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永安布行交货的压力也很大,所以……邓公子去别家看一看,对楼的宁氏布行,应该没有我们这么多的供货压力,他们家应该能吃的下单子。” 王谊指了指窗户外的宁氏布行,开口说道。 “当真不吃?” 邓闲看了看桌子上的订单折子,扶着额头道。 往常朝廷采办,大小事情,邓家不是没有参与过,可是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类如王谊这样的,将朝廷的采办,拒之门外。 这不是将金银珠宝拒之门外?? 第八十一章 拒绝,义女? 永安布行,门外。 王谊将邓闲送出了布行后,不过片刻,老东家黑着脸走了进来,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盯着王谊,那双眼睛,好似要杀人般。 不知为何,王谊心中突突跳着,恍惚间,她似乎看见,这双真的杀过人的眼睛,那股恐怖的气息,笼罩在周身。 杀过人的人,没杀过人的人,那眼神是有很大不同的。 详情请看,我们上岗,你们下岗! “东家……” 王谊躬了躬身,虽说在这铺子中,她也有一小部分的股权,但毕竟和这东家比,差的不要太多了。 东家双手背在身后,漆黑的面孔,好似要拧出水来,迈步向着楼梯走去,声音冷峻道:“跟我上来!” 王谊也不好拒绝,跟着东家一路上了楼梯,站在屋子中,东家背对着王谊,语气沉重道;“你为什拒绝卫国公府的朝廷订单?” “你知道,损失了多少钱吗?” 东家心中深深的不满,在他看来,只要拿下了朝廷的订单,就能让他赚更多的钱一般。 站在门口处,王谊也不迟缓,直言回答道:“赚钱很重要,不过东家既然把这个东西交给我来做,我想,有命花更重要……” “朝廷采办的数量太大了些,永安布行虽然很大,但每个月要送去其他州府的货物,也是占据了八成,产能严重不足。” “朝廷要的货物数量,是整个永安布行十五个月的出货量,如果支付了朝廷,未来十五个月,永安布行以前的分销商,都要转投他处。” “孰优孰劣,朝廷又不是每年的万寿节都要进行如此大规模的采购。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参与进去……” 王谊将自己的心思全部说了出来。 在她的内心深处,早就被朝廷,官府的打击造成了烙印,永生都难以磨灭的那种。 朝廷打压商人,大明朝对商人的打压,比之前元,乃至前宋,有过之而无不及,双方站在对立面,商人想要赚更多的钱,赚了钱想要置办更多的产业。 产业到了极限,想要在朝廷有自己的话事人,保护自己的产业,一点一点的,积年累月,朝廷就会被架空,成为一个为商人服务的朝廷。 打压商人,是几千年的国策,做皇帝的都那么傻?不知道商人能赚更多的钱?收更多的税? 他们比谁都清楚。 但他们还是要不留余力的打压商人,不给商人一丁点的机会出头,大诗人李白,因商籍无法科举。 之所以放弃海量的商税也要打压商人,其根本原因还是在土地问题上,商人会造成大量的流民,无产者,这些人又要靠朝廷想办法解决生活问题。 此消彼长,长此以往之下,再多的商税,也不能解决民间动荡,百姓不能果腹,继而揭竿而起,竖旗造反的局面。 东家听了王谊的话,面色不善的扭头看了看,右手摸着椅背,叹息一声道:“既然交给你了,那就是你想怎么办,都可以,万寿节之后,我要去铁岭卫公办,一来一回,要大半年的时间。” “把布行看好了,急功近利,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东家扶着额头,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幅度,伸手拍了拍王谊的肩膀道:“你家以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秦王宫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 “我这一生,女人无数,反倒没有一个儿子,膝下只有一女,远嫁成都,身边也没个念想,你留在金陵府,做我义女如何?” 东家面容凝重,似乎在等待王谊的回答,但又似乎很不想听到自己不喜欢听的,在王谊要开口的时候,东家摆了摆手道:“做我的义女,不会辱没你的,再说了,你做我孙女都够了。” “不必急着回答,今天下值了之后,回去跟赵晨商量商量,我离开金陵,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 东家双手背后,缓步走出了房间,王谊回头望了一眼,目光略显沉重,内心越发的怀疑,这东家到底是什么来历。 西安府王家的事情,除了赵晨,知道的人真的不多,皇太子算一个,徐增寿算一个,陆结算一个。 其他的人,要不就是不可能和东家有见面的可能,要不就是不可能说出来这些事情。 比如赵晨,难不成赵晨见人就说,自己是奴籍?自己是赘婿?自己入赘的那家还没享受两天衣食无忧的生活,树倒猢狲散? “能让卫国公府的邓家小少爷登门来谈,算了,回去在和赵晨说……” 心中细细思量片刻,王谊下了二楼,金陵,真正的虎踞龙盘之地,商业氛围,那也是西安府远远无法比拟的。 几百年前,西安府是天下中心,而现在,时代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新朝的目光,从未放在西域上,自然也不会把目光放在西安府。 东宫。 朱标批完了一整日的奏疏,只感觉心神不宁,揉着太阳穴,瞳孔收缩,神色浮躁不安。 “怎么真的越来越严重了吗?这样下去,我真的能撑到父皇之后吗?万一……如果真的出了问题。” “那这大明基业,父皇的心血……” 朱标摸着心口,对着外边喊道:“来人,来人!” 两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快速的冲到了书房内,看着朱标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小太监躬身站在门口,双手放在腹部,低着头看着地砖,恭敬的不敢有丝毫误差。 “宫门关了吗?” 朱标站起身,在院子中来回踱步道。 “回殿下的话,宫门已经关了,殿下要出宫的话,还是明日,而且明日殿下还要早朝,应当注意身体才是……”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说着,朱标这段时间,有事没事都要出宫溜达,虽说皇帝那边没什么说辞,但毕竟谁都能感受到,皇帝很不满意。 朱标每天够忙碌的了。 “去把宫门叫开,我要出宫,快去,你去乾清宫,快请父皇,快去,快!” 朱标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空白,整个身子摇摇欲坠,晃晃悠悠的便要摔倒,强撑着抓住了身后的椅子,双唇惨白,毫无血色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他正在经受着什么样的痛苦折磨!?? 第八十二章 不睡觉会死人的! 小院子。 咚咚咚~ 咚咚咚~ 深更半夜,忽然传来的敲门声,刚刚入眠的赵晨,披上一件粗布衣,从屋子出来,边走边骂道:“深更半夜的,不睡觉想死啊。” “不知道打扰人……” 站在门口,正因为起床气而不爽到爆的赵晨,忽然看见一群人踹开了院门,紧接着便是百余人鱼贯而入。 朱标坐在轿子上,面如黑碳,黑眼圈早已深深的烙在眼眶两旁,只是一眼,赵晨心中大骇,暗暗心惊道:“这是大限将至了?” 没有等赵晨说话,那坐在轿子上的朱标,摆了摆手,两旁的力士缓缓放下轿子,朱标道:“快来给孤看看,孤感觉这……快要受不了了。” 赵晨站在轿子旁,穿好了衣服,看着朱标的神情,目光沉重道:“殿下,您这是,病入膏肓了。时刻,时刻都有生命危险……” 声音很低,赵晨时趴在朱标的耳边说的,毕竟这周围,百多人,如果这些人都听到了赵晨的话。 万一传扬出去。 且不说会不会出乱子,只怕第一个死的就是赵晨。 妖言惑众,诅咒太子早亡。 这些,可都是不能接受,也不被允许的。 朱标摸着额头,叹息道:“你说,我这个真的没得救了吗?” “还是那句话,休息,休息,休息,不睡觉真的会死人的,而且死的很惨的,不信,殿下回去可以试一试,嗯。就去大牢里抓几个死刑犯出来,把他们关在大院里。” “好吃好喝的供养着,想要什么都给他们,就不让他们睡觉,殿下只管等待十天半个月,结果绝对会让殿下心惊胆战,这辈子都不敢熬夜了。” 说了再多,好像也没什么用处,朱标不想,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然,直面死亡的恐惧,是没有人会真的保持住内心毫无波澜的,更何况是一国储君,地位绝然。 深吸一口冷气,朱标点了点头道:“行,真的不能用药石医治?” “殿下,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呢,你要是不信,何须这深更半夜的跑出宫来,折腾一遭。” 赶忙回怼着,朱标唉声叹气,招了招手道:“回宫。” 毫无痕迹的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百余名锦衣卫,迅速结队,浩浩荡荡的又从小院子离开。 只是他们这番闹腾一次,原本就不平静的院子,好似被点燃了火药桶一般,就在锦衣卫众人离开时,陆结从屋子中走了出来,东张西望道:“都走干净了?” “门都关了,你说走没走干净?再说了,你在这里,殿下来了,你都不知道出来给殿下行个礼?就你这样还想着官复原职呢?我看你早晚要被李锦压下去。” 赵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对着陆结斥责着。 自从这家伙被革职后,一直留在这小院子,那真的是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他老子也不管他。 这本应该是徐增寿借给赵晨居住的院子,反倒成了他的家一样。 “好了,睡觉,睡觉!” 见陆结一副茫然的表情,懒得理他,摆了摆手,打着哈欠的向着屋子走去,哪知他刚刚来到屋门口,摸着黑准备开门时,双手好似摸到了什么…… 嗯,软软的,很舒适~ “银贼~” 突然间,院子中传出一声暴戾的呵斥声,林妙楠抬手便要落下。 当啷,砰砰~ 林妙楠的拳脚很快,下意识的护住要害,只听两声闷响,赵晨被逼到角落中。 “喂,人吓人,吓死人,你这是什么东西,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我门口干什么?还打我?” 赵晨心中一狠,看了眼身后的陆结道;“你不是要拿她去官府领功嘛,现在,快,趁着太子还没走远!” “得了,你们聊,没时间理你们,我先睡了!” 陆结打了个哈欠,转身进了屋子,关上房门,大有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什么也不想管的样子。 “那把匕首呢?你放在什么地方?” 林妙楠伸手抓着赵晨的衣领,将赵晨抵在了门柱上,冷声质问道。 “什么匕首?我怎么知道?别胡说八道,我没见过什么匕首!”赵晨挣扎了两下,想要脱身,可林妙楠哪里会让他如意,手臂加大力道,沉声道:“你最好小点声,要是让人听到了,可就不好了!” “喂,你们习武之人,都这么恩将仇报的嘛?你受了那么那么重的伤,可是我救的你,要不是我的话,你早就死在锦衣卫手里了。” “还有,陆结那边一直想着用你去换他的荣华富贵呢,你伤好了,不想着跑路,在这里跟我耀武扬威的什么劲?” 今天陆结和林妙楠一起离开,赵晨本就感觉不对劲,二人回来之后,林妙楠更是神经兮兮的,在屋子里胡乱翻找。 当时就猜到了林妙楠是在找那把匕首,虽然不知道那匕首是什么重要道具,可是能在这个时代,锻造出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必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匕首那么容易。 说不定,林妙楠的身份,就在这匕首上也未可知。 “你最好把匕首交出来,要不然我现在就让你见不到……” 就在林妙楠要发狠时,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道女声,王谊睡眼朦胧的走了出来,在小舞的搀扶下,来到前院,见到赵晨和林妙楠的动作,疑问道;“林妹妹,赵晨,你们在做什么?” “做什么?没做什么啊!他说他肩膀不舒服,这不是让我伤到了嘛,帮他揉一揉。” 林妙楠反应迅速,一个转身,右手抓着赵晨的手腕,左手如泥鳅般,在手臂上迅速向前探去。 奇怪的姿势,赵晨被按着肩膀下压,身子九十度弯曲,只见林妙楠手中用力,猛地一拧。 “呜呜~” 抬头嚎叫一声,顿感困意全无,瞳孔瞪得老大。 “赵晨,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你跟我来一下……” 打量着林妙楠的表情变化,王谊最终还是开口招呼道:“林妹妹,他肩膀不好,也应该是我来帮他,就不劳烦妹妹费心费力了。” 第八十三章 东家要收我 后院。 屋子中,昏暗的烛光下,两道影子在窗户上不停的摆动着、 “这大半夜的……来你房里……这不好……” 他倒不是不喜欢包办婚姻,毕竟后世好男人遇不到好女人,好女人遇不到好男人,最奇葩的是,两边人群,男女对立,都在喊着cpdd,可这两帮人天然绝缘一般,完全碰不到对方。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只是穿越过来,赵晨的这婚姻之事,在他看来,本就是场闹剧,入赘也就罢了,还是和大母鸡拜堂。 说王谊是他妻子?他是王谊的入赘夫婿? 在西安府或许真的有登记过,但谁又知道呢,毕竟按照赵晨对老太公的了解,他真的会去登记吗? 未尝可知。 “我的房间怎么了?别人可没你想的那么多,林妙楠的身份,查清楚了吗?”王谊嘟了嘟嘴,看着赵晨摇曳的身姿,想要离开屋子的动作,一脸不快。 虽说她们二人没有正经拜过堂,也没有夫妻之实,可毕竟二人也是经历过生死磨难了。 从西安府跑到金陵,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凶险。 “查不清楚了,陆结好像根本不想把她送去锦衣卫邀功请赏,而现在的问题,林妙楠她如果是白莲教的话。” “肯定是和陆结死对头,没道理陆结一点动作没有,而且哪天刺杀太子的事情,太荒谬了些。” “我感觉林妙楠很可能是太子的人,说不定就是锦衣卫出身,当然,她也可能是白莲教的人,至于陆结为什么不拿她请功,也可能是因为,陆结喜欢上了她?” 赵晨摇了摇头,莫说陆结,便是赵晨都懂得的道理,没可能陆结这个二代勋贵不懂。 他们一家靠着朝廷已经是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了,何必去蹚白莲教的浑水。 摆明着把自己老爹往绝路上送。 赵晨可是见过陆仲亨的,那老爷子知道自己被锦衣卫盯上,牵扯到了胡惟庸的案件中,终日魂不守舍,每天都活的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那个状态,绝不是赵晨去吉安候府的哪天才出现的。 “那你的意思是,她很大可能是太子的人?可是太子为什么这么做?” 王谊目光沉重,一时之间也是想不明白,毕竟这完全没有道理的事情,朱标为什么费那么大力量,来忽悠赵晨? 就因为赵晨是奴籍?是赘婿?天底下的奴籍多了,赘婿也多了去了! 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王谊想不通,赵晨更想不通,这背后,一定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去探究,如果摸不到最后的缘由,朱标做的一切,似乎都说不通。 “也不能就确定她是太子的人,刚才他还和我要匕首,不过那东西,我是不打算还给她了,对了,你今天回来的时候就看你闷闷不乐的,是铺子里的生意没谈好?” 话锋一转,他是不愿在林妙楠的事情上多说什么了。 一切让时间来看就好了,反正林妙楠暂时对自己,应该是没有恶意的,也没有什么威胁。 不然的话,她也不必等到今日了。 “甭提了,烦都烦死咯,今天卫国公府的小少爷,来铺子里拿了个采办清单,开口就要四十五万两银子的货物。” “整个永安布行卖了,也没有那么多货啊,他虽然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但还是让我拒绝了。” 王谊心中一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如果先供应朝廷的话,从其他州府调货,一个月的时间是充足的,甚至还有许多盈余。 时间上没问题,赚钱也确实是真的赚钱,朝廷给的价格都是市场价要高一些,按照王谊问出来的话,邓闲的说法,这稳赚不赔的朝贡买卖,赏赐的越多,赚的越多。 “朝廷要那么大的单子?四十五万两银子?那是个什么样的天文数字?要买多少货?” 光是听到数字,赵晨都感觉自己被雷的外焦里嫩,哪有这么样的好事情去找?四十五万两银子,怎么样也能从中赚个万两银子。 三万两银子,买下全盛时期的王家,一口气能买下来三个都不用喘气。 四十多万两银子,多么恐怖的天文数字。 怕是足够将金陵城的外城墙扩建了。 “说是为了万寿节准备的,那小少爷……” “魏国公府的小少爷不就是徐增寿吗?他不知道永安布行有多大产量?这不是瞎搞嘛。” 忽然间回过神来,王谊说的魏国公府小少爷,那不就是徐增寿?这倒是有半个月没见到徐增寿了。 怪不得他不现身了,原来是给皇室采办万寿节的货物去了。 “不是魏国公府,是卫国公府,我的天呐……”王谊哭笑不得的看着赵晨,伸手沾了沾茶盏中的清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卫字。 “昂,这个卫国公府啊,他们家姓什么?这么好的差事都能拿到手。” 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按理说徐增寿要是接了这么大的单子,肯定是要来找自己的。 毕竟确如王谊所说,就是把整个金陵的布行买空了,也拿不出来价值四十五万两白银的布匹货物。 “姓邓,那个小少爷叫邓闲,哎,反正都拒绝了,说这些干什么,我找你来也不是说这个事情的。” 挥了挥手,王谊感觉自己都被带歪了,轻咳两声,好似在清嗓子,双手放在腿上,郑重其事的看着赵晨。 好似要说什么天大的事情。 “那个,有什么直说就行了,咱们,好像没有必要这样?你这样弄得,我这个赘婿,要不要给您跪一个?” 尴尬的看着王谊,如果真的按照政策的情况来,那他这个赘婿,还真的是要跪着回话。 纤纤玉指,掩嘴娇笑道:“你要是想跪着听呢,那我也不拒绝~” “好好好,您说,您说。” 深吸一口凉气,坐的端正了,就等着王谊看她能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和自己说。 “那个,今天拒绝了朝廷的订单,东家和我说了几句之后,又被我反驳了回去,他说要收我做他的……” “做他的啥?奶奶的,这老家伙,他还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赵晨心中暴怒,猛地一拍桌子,起身便要离开。? 第八十四章 秦王回京? “唉唉唉,你等一下,你干什么呢?你想哪里去了?” 见此情景,王谊连忙起身拉住了赵晨的衣服,连连发问道。 “他想收你?他收你做什么?那么大人了,他也不寒碜!” 心中似有滔天怒火,气氛渐渐凝重,王谊脸色一红,虽然没经过人事,但毕竟也是成婚了,许多事情,也了解过一些。 更何况,在金陵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 “你想什么呢?东家说想收我做义女,只是我还没有答应他,而且他就要外出公干了,要半年多才能回来。” “他让我回来跟你商量一下……” 王谊连忙开口说道。 原本她就是要一口气说完的,谁能想到,话说了一半,硬生生的被赵晨给打断了,闹了这么一出。 反倒以为,收她是要收做小妾了! 扶着额头,赵晨摇了摇脑袋,打开房门,缓缓扭过头,轻声说道:“那个人的能量很大,出身应该是有问题的,能在金陵府经营这么大的产业,肯定不会是普通人。” “既然他想收你做义女,同意与不同意,也不是和我商量就能决定的,你,自己看。这件事情,我也说不好。” 迈步走出了屋子,心中的火气被冷水浇灭,心气全无的他,慢条斯理的向着前院走去,这后院本就只有一间正房,一间耳房。 起初赵晨还住在后院,但自从小舞回来之后,索性将后院的耳房给小舞住,毕竟有小舞在,还能更好的照顾王谊。 他说的倒也不似作假,那东家来历不明,赵晨和他认识,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甚至第一次去永安布行的时候,王谊还问,这么好的生意,为什么要接受投资呢? 他明明可以自己把钱给赚了。 望着赵晨的背影,王谊捏了捏拳头,面色愈发沉重,心中好似天人斗争。 直到赵晨消失的干净,在也看不见一点影子,这才关上房门,郁郁寡欢的躺在床上,双手压着被褥,神色纠结。 翌日清早。 太阳照常升起,没有丝毫的其他选择。 一脸懒散的从床榻上爬起身,抬眼一看,林妙楠和陆结正坐在门厅的桌子旁,二人一脸沉重。 “怎么了?这一大早的,就都过来了?” 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的站起身走到陆结身旁倒了杯水,边走边问。 陆结低着头,闷声道:“出大事了。” “又出什么大事了?别瞎胡闹,能有什么大事发生?倭寇?草原?还是又有……凶杀案?” 眉头下沉,无论是倭寇来了,还是草原部落南下,乃至于最后说的凶杀案,好像,都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才对,不耽误自己一日两餐。 也不耽误自己被这两个人监视的死死的。 “秦王入京了,李锦今天给我送的消息,秦王在金陵四处打探你的下落呢。” “噗呲~” 刚刚倒入口中的清水,一滴不剩的喷了出来,神情错愕的看着陆结。 “秦,秦,秦王?他……他找我做什么?再说了,不是说万寿节还有半个多月嘛,他怎么回来这么早?” 如果每个人的内心都有恐惧,那个让赵晨心生畏惧的人,秦王朱樉,当仁不让,见了秦王,其他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只会感觉他们是在做好事。 秦王?嗤嗤,他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是好事。 陆结摇了摇头,闷声道:“不清楚,现在的问题是,秦王如果找到你的话,只怕是要把你在西安府杀人越狱的事情抖搂出来。” “到时候你这身子骨,怕是经不住金陵府的酷刑啊。” 陆结笃信无疑的望着赵晨。 对赵晨,他不要太清楚了,锦衣卫的刑罚?那根本不需要,就是随便拿出来一套府衙县衙的刑罚,都足够他喝一壶了。 反抗?反抗是根本不存在的,因为反抗的下场只有一个。 “凑,真是流年不利,那怎么办?跑!” 赵晨的脑中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如何解决秦王的威胁。 倒也确实,人家是皇帝的亲儿子,如果那么容易解决,早就被解决了,怎么会等到他? “跑?你能跑去哪里?现在唯一能救你的人,只有一个,可是我们又见不到他。” 若有所指的看了看一旁,林妙楠双手举着下巴,整个人魂不守舍的,脑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太子?” 脑海中蹦出一道身影,如果能帮他摆平秦王这个狗皮膏药,时刻想着对自己下手的人,或许,真的只有太子了。 可是,朱标不出来,赵晨如何能见到他? 进宫? 想都甭想。 “太子,确实能救你,不过最后还是要圣上,只要有圣上的圣旨,秦王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陆结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声,仔细听,整齐划一的小跑脚步声,鳞片和铁甲的碰撞声,腰刀随着人的肢体动作,发出的微妙声音。 直惊得赵晨快速向外看去。 怕了,怂了。 如果外边来的真是秦王的兵马,那赵晨剩下的选择,只有跑路,跑的越远越好。 做阶下囚?这辈子也不要再做阶下囚了,那大牢,他是一天也不想待。 砰。 赵晨刚刚来到屋门口,看着门外的院子,忽然间,院落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两扇木门来回摇曳,扇动。 “皇兄对他可真好,刚下了朝,就来护着他,他在秦王宫,把弟弟骂的狗血淋头,皇兄这么袒护他,不好?” 朱樉跟在朱标的身后,二人一并进入了小院,环顾四周,小院中空无一人,只有紧闭的房门,露出一点点的缝隙。 仔细看去,在门缝后一颗大眼睛,不停的眨动着,盯着院子。 “这次是真的有事情要做,此次万寿节,是母后殡天为止第一次大规模操办,容不得半点马虎,你久不在京师,凡事多为朝廷考虑。” 朱标双手背在身后,缓步上前正当朱标要推开房门时。 屋子中,赵晨看了眼不为所动的林妙楠,心中一紧,他还无法确定林妙楠就是朱标的人,如果不是,而是真的白莲教余孽。 那他赵晨私藏白莲教余孽,还是朝廷通缉的刺客,罪名可就大了去了。? 第八十五章 入宫! 嘎吱。 率先打开房门,身子遮挡着房门的缝隙,双手在后边快速关了木门,面带笑容的看着朱标道;“殿下这大清早的,今天没有早朝?” “贱民给秦王殿下见礼。” 恍然大悟,如梦惊醒的赵晨,手忙脚乱的朝着朱樉的方向躬身作揖。 “贱民行礼不应该三拜九叩吗?” 朱樉双手背在身后,冷嘲热讽的对赵晨训斥道。 “殿下说的对,殿下说的对。” 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份,正当抬起裤腿,准备跪下时,朱标回头瞥了一眼朱樉道:“你又胡闹。”伸手扶着赵晨,打断了跪下的动作。 “哼,我今天记住路了,等我走之前,一定要在这里放一把大火,就跟……” 朱樉站在一旁,东张西望,似乎在寻觅着什么,只是口无遮拦的他,哪里会想那么多,回过头时,看到朱标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心中一个激灵。 “就跟西安王家的那场火一样,把这里也烧个干干净净。” 话锋一转,朱樉继续说道;“权当是对你在秦王宫辱骂本王的报答了!” “秦王要烧,烧这里有什么意思,毕竟这也只是产业的千分之一,不如烧户主家,把魏国公府也给烧了,那样才是报答呢!” 王家的大火,本就迷雾重重,王六被抓进官府后,没有丝毫的其他消息,生死不知,毫无踪迹,人间蒸发了一般。 至于朱樉说要烧掉这小院子,烧就烧,反正这里也不是他的院子。 “你!” 朱樉心中暴怒,如果不是在金陵,如果不是朱标在身边,如果不是…… 单单赵晨敢和他互怼,抬杠,说什么也要让赵晨见识一下社会的险恶,权力的恐怖。 “行了,往日的事情,皇兄在这里,还不能过去吗?你要是想骂回去,就骂我。” 脸色一黑,烧魏国公府?怕是整个大明,还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有这个能力,哪里可是老朱称王之前,称王之后短暂的居所。 烧的不是徐家,烧的是他们朱氏皇族的脸面。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西安府?本王好好招待招待你。” 朱樉阴惨惨的目光,打量着赵晨询问道。 摇了摇头,回西安府?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在朱樉这个老家伙死之前,说什么也不能回去了。 “殿下大限之时,贱民必定星夜兼程,返回西安,给殿下守灵。” 鬼使神差的,明明说点好听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每每面对朱樉时,那是一句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 甩了甩袖子,朱樉咬着牙道:“皇兄,就这样的人,还推举给父皇?依我看,直接剁碎了喂狗就好,省的日后这妖孽,妖言惑众,蛊惑人心,闹得天下不得安宁!” “胡闹,赵晨,你收拾一下,随我入宫。” 对着朱樉呵斥一声,转身又朝着赵晨说着。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愣了片刻的赵晨,猛地惊醒,脑海中回荡着朱标的言语,入宫?入宫? 皇宫是那么好进的吗? “那个,贱民身无长物,没什么可换的,也没什么能收拾的……只是……”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宫里规矩多,你可千万别犯了,不然的话……”朱樉扭了扭手腕,似乎他很乐意在赵晨犯了规矩的时候,亲自作为行刑官。 将赵晨暴揍一顿。 皇宫,巍峨雄壮的午门,只有狭窄的过道,午门的两边,城墙足足有五丈高,十数米,皇城墙头可纵马,城墙宽度,更是有五米余。 朱红色的红漆,粉刷着城墙,厚重的午门皇城门,那是几十个人也难以推动的,木门的厚度,超过了一个成年人的半个小臂。 午门的两侧,城墙上耸立着兵甲,门内更是随处可见的巡防士兵。 进了午门后,在向前走,只是一个午门,又分正门,翁城门,御极门。 每一个城门,代表着皇城正门的一道防线,从御极门入内,熟悉的金水桥,朱标和朱樉走在主桥上,而赵晨只能从最左侧的小桥而过。 从午门开始,赵晨走的无论是房门,亦或是其他的甬道,过路,和朱标都有着数米的间隔。 金水桥的两旁,社稷坛,宗庙,过了金水桥,里边便是真正的皇城内院。 太和门。 从左侧门进入,太和门那广阔的大广场上,足矣容纳数千人。 整个广场,抬眼望去,一览无遗,没有一株杂草,没有一点额外的建筑,甚至连一棵树都没有。 踩踏着青砖向前,脚下咯噔一声,心中狐疑,低头望去,只见青壮上刻着一行小字:“户部右侍郎位。” 向前望去前边还有不少的青砖上,都有着类似的雕刻,六部侍郎,六部尚书,左都御史,右都御史,因为从左边走,能看见的都是六部官职的雕刻站位。 而古代以左为尊,极致最前方,登上阶梯,来到阶梯的第一个空台上,脚下的砖石好似有些松动,但又有些不对劲。 这块砖石和其他砖石比起来,显得青涩许多,好像是块新砖。 而广场上的砖石,似乎都很松动。 跟着朱标从太和门向内,走过中和殿,保和殿,这些大殿内部,赵晨是没机会去看了,一路来到保和殿后边的一处宫院中。 在宫门的上方,挂着一块牌匾,匾额上写着乾清宫三个大字。 进入乾清宫和民间的院子,相差无几,一块巨大的入户镇邪墙,只不过奇怪的是,在镇邪墙的一侧,树立着一块大铁牌。 那铁牌上也不知用什么办法,焊上去了几个大字。 跟着朱标走到铁牌的一旁时,心中好奇,不禁抬头望了一眼,只见铁牌上写着:“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 在这一行大字鉄令的左下角,还焊着两行蝌蚪小子。 “禁止内臣识字,不得兼内外文武衔,不得御外臣官服!官无四品,禄米一石,衣食住行,皆于内廷!” 这不禁让赵晨想起,上学时,老师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话说,朱元璋有一天在批阅朝政,身边伺候了二十年的老太监。 偶然一次说错了话,论及朝政,当时就被朱元璋赶出皇宫,打发回家种田,然后便在每日工作的地方,树立了一块大铁牌。 明令内臣,不得干预政事。? 第八十六章 面圣 乾清宫内。 庞大的门厅,朱标带着赵晨,没有丝毫的阻拦,信步入内,两旁的太监看到朱标的身影,忙不迭的迈着小碎步前往左侧厅内。 “陛下,太子回来了。” 小太监声音怯弱,低声言语道。 只听外边传来朱标的声音道:“你在这里等着,不许东张西望,不许与人交谈。” 不待赵晨回答,率先一步离开。 朱标走的远了,赵晨低着头站在厅门的一旁,眼睛左右乱转着,暗暗惊叹道;“皇帝住的地方,也没见的多好嘛,原来我在后世的生活,比皇帝还奢靡呐吗?” 看着乾清宫的布局,没由来的心生感慨,这么多年了,赵晨还从未有过这种想法,前世的生活,快节奏的时代,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可若是论及生活品质,质量,那是要比这乾清宫,强的多了。 背过身去,看了眼门外,只见乾清宫的院子两旁,似乎是被人把青砖给扒开了,只留有中间甬道的青砖,两旁挂着藤蔓,也不知生长着什么。 在藤蔓的下边,还能看见一拢一拢的稻苗。 “新来的?” 一名小太监贴身上前,只感觉一股异样,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捏住鼻子,不去刺激自己的嗅觉。 可转瞬间,看着小太监那烦闷的表情,狠厉的眼色,强压着自己想要捏鼻子的冲动,脸上堆着笑容,微微点头。 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小太监自觉无趣,也便不在询问,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摆正身姿。 “浑身都是尿骚味,腌入味了……” 后背一阵寒意袭来,赵晨缩了缩脖子,真的很想挥手打散这股刺鼻的味道,可这周围都是太监,如果真的那样做了,这些人还不得恨死自己? 倒不是他瞧不起太监,有能力的太监很多,譬如大航海家郑和,譬如军事统帅汪直,乃至于魏忠贤也是有能力保证辽东的军饷不至于长期拖欠。 可这些太监,除了航海的郑和,永乐二十多年的时间里,长期飘扬海外,不在朝廷,留下了万般美名外,其他的每一个都没有一点好名声。 闻到了这些太监身上的味道,才算是解开了这千古谜题,为什么太监那么不受待见! 他们身上的味道太浓烈了。 这就好比,某些肤色,天然带着浓烈且刺鼻的味道。 “新来的,陛下宣你觐见!” 一名小太监站在外厅门口,沉声喊道。 目光一顿,抬头看了眼,指了指自己,那小太监冷声道:“愣着干什么,动作麻利点!” “我?我不是……” 虽然很想说,很想说自己不是太监,但那小太监似乎根本不理会他想说什么,不由分说的上前拉着他,带到了左侧殿内。 “奴,赵晨,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到正厅,只见厅内有着软塌,软塌上摆放着一个木桌,将两旁分开,而在赵晨的正面,则是书桌,桌子后坐着一名年近古稀的老者。 在那老者的身旁,朱标冲着赵晨做了个手势。 “先,起来答话。” 朱元璋面色平淡,手中的奏疏,从赵晨进来的那一刻,就没有放下过,甚至说,他根本没有放下的想法。 愣了楞,赵晨缓缓起身,躬身作揖道:“谢陛下隆恩~” “召你入宫,可知道是为什么?” 朱元璋的眼睛都贴在奏疏上了,这二十年如一日的工作,让他的眼睛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用眼过度,贴着书本看,极易造成近视眼,而如今年纪又大了,在配上老花眼的毛病…… 赵晨的目光一直在朱元璋的身上,或者说,是一直在那份奏疏上,只是看着朱元璋的体态动作,穿着一身赤色龙袍。 长发束起,用玉带扎紧,腰间挂着镶玉带,也不知这玉带是否能勒紧衣裳,还是用来装逼的。 朱标道:“赵晨,父皇问你话呢!” 看着赵晨一直在盯着朱元璋,反倒对朱元璋的问话,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连忙出声提点道。 “那个……奴不知……” 赵晨低下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躬身作揖道。 朝臣在皇帝面前,都不能直视,他一个奴籍,进了皇宫,在皇帝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人家,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哪怕之前见过朱元璋一次,可那毕竟当时被徐赝绪追着,心里慌得一批。 “听说你从西安府入京,做了不少事情,赚了多少钱?”朱元璋沉声询问道。 “回禀陛下,奴只挂名徐府名号,前后五十三天时间,投资了三家布行,两家客栈,四家酒坊,七家作坊,目前,只是在花钱,入账不足三百两……” 没有丝毫的隐瞒,这么明面的事情,朱元璋想要知道,根本不需要询问自己才对。 他投资的这几家作坊,客栈,作坊主要以纺织业为主,四家酒坊也是因为各种原因,导致酒水产量不足。 其中最致命的一点就是朝廷的禁酒令。 大明看似繁华,刚经历战乱,人口锐减,按理说粮食是足够吃的,但不同以往的是,其他时代乱百八十年,那是一直在种地。 从未荒芜过。 可前元朝廷,将天下视作养马地,土地荒废无数,横征暴敛,致使百姓无力负担,有主田地,也变成了无主田地。 大量的田地成了荒地,空有庞大的疆域和数千万人口,粮食问题依旧严峻,刻不容缓。 不赚钱可以,不吃饭能行?不吃肉可以,不吃饱能行? “你投资的几家布行,都有那几家啊?” 放下奏疏,只见朱元璋目光流转,若有所思的看着赵晨询问道。 “最大的一家,永安布行,永定街的宁氏布行,凤鸣街的江宁布行。” 不假思索,直接爆出名目道。 “哦?你既然投了永安布行,又为何要投宁氏布行和江宁布行?是感觉永安布行不够好吗?” 朱元璋摸着胡须,语气低沉。 “陛下治世之功,天下万民,生有所食,亡有所葬,陛下给万民的,自是不能伸手,然万民吃饱,自然要穿暖,永安布行虽然很大,但出货量还是不足以应付天下万民对于漂亮衣物的喜爱。”? 第八十七章 艰苦的任务,只会画饼的太子。 乾清宫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听着赵晨歌功颂德的马屁话,朱元璋似乎很是受用,这天底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说朱元璋不听马屁的,只是他自己没拍好罢了,来到中世纪,在这个皇帝的统治下,已经生存了四个月的时间了。 心里早已经看透了,对这个皇帝,要用什么样的办法。 百姓,凡事把百姓放在前边,外边的那一拢一拢耕地,就是最好的证明。 隶数四百余位帝皇,又有几人,真心实意的将百姓放在心上?那个不是为了自己的位置,为了自己集团的统治,而奋力前进? 哪怕在前进的同时,留着一点目光放在百姓身上,又有几人做的到? “你投资了三家布行,这三家布行的出货量如何?能否应付二十天后的万寿节?” 朱元璋端起一旁的茶盏,吹了口气,只见水蒸气升腾而起,遮挡了他的面孔,让人看不见喜怒。 “陛下的万寿节,略有耳闻,只是不知,所需多少……” 心中咯噔一声,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万寿节的事情,原本不是落在邓家的吗?邓家也是为了采购的事情,奔走不停。 只是好像,一直都没什么进展罢了。 但那又和赵晨有什么关系? “嗯,具体多少,朕也没有准确的数字,皇儿,你负责这件事,给他说说。” 朱元璋摇了摇头,已经三年没有这么大办特办了,多少年了,都是随意办一下过去了,但最近问题比较多,却是不能在压着了。 自从马皇后死后,这万寿节对于官员而言,只是一天的沐休,能被皇室邀请入宫赴宴的,屈指可数。 而今年大办特办,绝不单单是为了增添一点喜庆那么简单,朱元璋本就不是喜欢浮夸的人,也没那么相信祥瑞之说。 如果他真的信了祥瑞,或许他也会认朱熹做祖宗。 那他就不是他了! “今岁万寿节,邀请邦国使臣,东瀛倭国,安南国,暹罗,东吁,高丽,西察哈尔,琉球等一十八国,使臣数量达三千七百人。” “按照朝贡贸易,朝廷要回礼总计,一百二十三万银,其中布匹,涉及丝绸,麻,粗布等四十九万八千捆,上等龙井,五十斤,余(其他茶叶)一千三百二十斤。” “瓷,五千六百一十件!” “目前朝廷储备,布匹缺少二十九万三千捆,茶缺六百三十二万斤,瓷缺四千件!” 不愧是终日和朝政为伍,对于国库中有什么,需要多少,缺多少,朱标心里早就有了数字。 只是这个数字,对于赵晨而言,那是多么多么的恐怖,一百二十三万两银子的货物,整个大明朝廷,一年有多少税收? 饶是赵晨不懂历史,也知道明朝的税收低的可怜,至少在统治这么庞大的国家,得到那么一丁点的收入,可怜的不能在可怜了。 听到朱标的数字,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赵晨道:“殿下……给他们这么多钱……民生会有问题啊……” 按照他对于朝贡贸易的理解,就是人家来朝贡你,给你磕头,带着点礼物,然后你数倍,十数倍返还,以彰显大国礼仪之邦的大气。 可这在政治层面或许有那么一点好处,但对于整个国家的压力,那是非常恐怖的…… 这么多的货物,不论怎么获取,都要百姓一针一线的做出来不是? 那是国家的鲜血储备啊,就这么送给人了?这也太亏了! “民生怎么会有问题,这次万寿节做好了,朝廷能赚的盆满钵满,嗯,少说也要赚一百万两银。” 朱标翻了翻白眼,这些东西数额确实很大,甚至朝廷在很久之前就在准备了,但架不住前段时间的一次北伐,把这些准备的东西,消耗的七七八八。 北伐的消耗,直接导致朝廷国库中的存货不足,这才有了采办的事情。 “赚钱?怎么赚钱?” 忽然间,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神情举措的看着朱标道。 “一十八国同草原七部一并入京朝贡,他们带来的贡品,朝廷会照单全收,在折成市场价,削减三倍返还财货,而他们想要置办货物回去。” “就要在朝廷手里买,不能在民间买!自然,这一匹布,民间卖一两银子,朝廷敢卖三两银子,各国使臣团送来的数额合计就是那些。” 朱标面色平静,赔钱的买卖?少陪个万八千两银子,能换来国威远扬,那确实是不亏的,至少在政治层面,一年花个万两银子,保证国家维稳,都算不了什么。 但一口气送出去一百多万两? 那是要把大明掏空啊,再则说了,大明又不需要给其他国家岁币,也没有兄弟敌国之礼,一年前,还有个敌国北元,只不过如今已经烟消云散了。 北元的皇帝还在金陵府做侯爵呢。 “所以,陛下宣召入宫,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赵晨目光闪烁,一脸沉重道。 朱元璋微微点头,表示同意道:“标儿总在耳边说你的好,越说,朕越好奇,你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被天师称之为妖孽?” “更有批言……茶叶和瓷器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只管把布匹准备好,缺额数十万捆,你只有二十天的时间,解决了这件事,朕给你某个差事。” 朱元璋说话一顿一挫,直接把赵晨心里渴望知道的事情给抖了出来。 只是在这乾清宫,面对的又是一个开国之君,一个开国太子,要不要劫持皇帝,挟持太子,然后登基称帝? 如果造反那么简单,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掉脑袋了。 内心抑制不住的悸动,批言?什么批言?谁的批言?怎么说的?是说他好话,还是说他坏话? 一时间,赵晨的脑海中回荡的都是这些, 久久挥之不去。 这时,朱标开口说道:“做好这件事,满足你一个愿望。” “殿下上次也是这样说的……”话说了一半,赵晨猛地缩了缩脖子,躬身道:“陛下,二十天时间,三十万匹布,我就是赔掉家底,也弄不出来啊……”? 第八十八章 前往县衙。 永安布行。 “王老爷,您看这身衣服,和您的气质多般配,您要是把这穿着出去,保管外边的人都要多看您一眼呢。” 王谊手中举着一套上等丝绸制成的衣物。 这只是布行的样品,如果客人喜欢这种款式,还要对客人的身高,体态进行测量,真正的量身定制。 可那王老爷,捏着翘起来的八字胡一撇,食指和大拇指不断的搓着,身肥体胖,脑满肠肥,一脸油腻模样,头上带着布帽,摇了摇头道:“这件不好,不好,在给我选选别的。” 说着,王老爷转过头来,目光落在王谊身上,伸手摸了摸王谊衣着的布料,只见王谊神色一顿,连忙拉了一下衣摆,将衣摆从王老爷的手中扯了回来。 “老夫在金陵城这么多年,和这永安布行打交道也有十数年了,怎么从来没没见过你?你是这家的小姐?还是其他的什么?” 见王谊拒绝自己,有些投鼠忌器的看着王谊,声音低沉的询问道。 “我只是这里的掌柜,帮东家看生意的,王老爷不喜欢这样款式的,咱们在挑一些其他的,这边还有更好的。” 感觉自己受到侮辱的王谊,强行忍耐着内心的烦躁,这王老爷他见过很多次,每一次来都是大额消费,这样的大主顾,那是真的有些得罪不起。 更何况,她已经拒绝了朝廷的采办订单,如果在把苏州府的订单给毁了,那她这个掌柜的可就算做到头了。 “掌柜的好啊,你上一任掌柜没跟你说过吗?我喜欢那边屋子里的。” 王老爷指了指一旁的屋子,一脸邪恶的笑容道。 微微一怔,王谊宛如白莲花般,恍惚间竟是没听懂他的意思,摇了摇头道;“哪屋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老爷喜欢的……” “呜呜~” 忽然间,一尺白布捂住了王谊的口鼻,因为二楼平时鲜有人迹,下边又是人声鼎沸,王老爷忽然的动作,即使王谊发出了声音,下边的人也是听不见。 午门外。 “殿下,这事真的不好办啊,三十万捆布,你这就给我十三万两银子,这哪里够啊,按照市价,三十万捆布,怎么着也要三十万两银子了,您这,不行啊……” 赵晨从皇宫中出来,只感觉自己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整个人容光焕发,但是看着朱标的单子,二十天的时间,十三万两银子,换三十万匹布,至于尾款,什么时候支付,那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微微一笑,朱标贴耳在赵晨身边说道:“你知道你做的细盐,给本宫赚了多少钱吗?” “多少?” 狐疑的打量着朱标,神色迟钝的说道。 只见朱标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四个月,两个作坊,赚了一百三十七万,细盐你都能搞出来,王家本就是做布行生意的,对你应该不是难事。” “只要能完成目标,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朱标笃信不疑的说道,这么大的订单,卫国公府找了数日,也没有个结果,之所以让赵晨来横插一脚,对于朱标而言,也是为了避免出现其他不好的事,万一到时候耽误了和各国使臣团的贸易,那朝廷可就即丢了面子,又丢了白银。 做这一次大规模的万寿节,投入就要十数万两银子的各项支出,如果不赚钱,那真的是要亏死。 “那,我尽力而为,至于要求,没什么好提的,希望到时候你不是一百两还缺七钱银子给我打发了就好。” 叹息一声,对于自己用细盐只换来了九十九两三钱银子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无法忘却,至于朱标的承诺。 在现在的赵晨看来,政治家的承诺连狗屁都不如,狗屁不如。 当初他倒是说了,满足赵晨的一个愿望,哪知道得了细盐,话都没说完,就把赵晨赶了出去,然后自己带着兵马从西安府一路返归。 屁都没留下一个。 “如果没有其他的什么事情,你就快些回去,时间不等人,这个东西你拿着,在江宁县衙,应天府衙,用它可以让官府给你一路大开方便之门。” 朱标递过来一枚纯金打造的令牌,至于这令牌是不是真的如同朱标说的那么好用,那就未尝可知了。 毕竟赵晨也没有实验过。 “大开方便之门嘛,那就好,我要先去秦淮河边上圈一块地,然后召集民众快速连夜兴建一个大型作坊,希望时间上能来得及……” 二十天,三十万捆布,材料朝廷出,赵晨需要做的就是一边去收购更多的布匹,一边自我制造,用最快的时间内,将三十万捆布赶工出来。 而王家的那件事情,还能靠着白天黑夜两班倒的方法,强行推过去,但在这金陵,怕是就没那么好办了。 朱标转身回了皇宫,赵晨则是走出皇城,身边跟着李锦带着的三名锦衣卫壮士,一路相送。 看着手中的令牌,准确的说,他现在所在的城池,名为江宁县城,但江宁县城又是应天府(金陵)的治所,所以又可以叫应天府,与后世的市政府,省政府在一个城市,别无二致。 “赵公子,您面圣了?” 李锦一脸笑容的看着赵晨,神情中满是谄媚,想他忠君爱国二十年,锦衣卫也做了五年了,还一次龙颜没见过呢。 轻轻点头,只是继续向前走着,出了大街时,赵晨转过弯,看向李锦道;“江宁县衙怎么走?” “这边,前面大概百米的距离,眨眼就到了,咱们现在就去圈地?”李锦笑容如花开,指着前边不远处的拐角道。 没有回答李锦,赵晨还准备去江宁县衙去看一看,这江宁的县令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不能接触的话,还是赶紧去找应天府尹,赶紧把事情落实了。 他可不想被朱家父子一直惦记着,那真的是比死还吓人。 “赵公子,前边就到了,快去帮公子叫门!”李锦指着前边的衙门,对身后的三名锦衣卫呵责一声,三人连忙动作,快速上前。 咚咚咚~? 第八十九章 永安布行(上) 江宁县衙门。 一名穿着青色官袍的男子,面色凝重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时不时的翻起令牌,继而又停顿片刻,这令牌是真的不假,可问题是,赵晨一个奴籍,如何能得到这天子御赐的令牌? “赵公子,您该不会是拿本官取乐,您真的是奴籍?” 县令老爷一脸纠结,奴籍,那是真正不入流的,不出现在户籍簿上的,全国人口普查,不查他的那种,数遍青史,那几行名姓上,有几人是奴籍? 双手放在胸前,坐在椅子上,略显不适,这是赵晨第三次进官府的门,第一次是被抓去当做纵火的凶手,稀里糊涂的被抓紧去,稀里糊涂的被放出来。 第二次是去领那九十九两三钱银子。 而这一次来官府,反倒赵晨有了椅子坐,这地位的升级跃迁,不可谓不快。 “大人不必多虑,奴民也是民,既然是人,自然要为朝廷出力,大人若是验明了令牌的真假,还请大人给一份文书,圣上的万寿节,重中之重,不可马虎,更是耽误不得。” “如果大人没什么异议的话,同我一道去城外看看如何?” 拱了拱手,虽说拿着令牌,他在这件事情上权力要更大一些,可毕竟这都只是临时的,虚无的,随时都可能被捏死的那种。 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仍旧是做足了姿态。 县令心中一惊,暗暗思忖道;“这人莫不是真的见过陛下?万寿节确实兹事体大,如果耽误了,只怕我这乌纱帽也保不住。” “若是在被他去圣上那添油加醋的说一番,把责任都推给我,那怕是三族亲人都要谢谢我了……” 不用想,县令深知,这令牌是不能造假的,更何况,圈地,建作坊,招工,生产,无论从那里来看,哪怕赵晨的令牌是假的,对江宁县,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按照赵晨先前的说法,一个三千平米的大作坊,那要一口气装下去多少人?要多少工人上工?养活多少人? 整个江宁县,都没有超过一千平的大作坊。 当然,除了朝廷设立的司局外。 “某家姓吴,赵公子,这边请!”吴县令亦是做足了姿态,在京师为官,自然是处处小心,如履薄冰,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而这又是国朝初年。 哪怕已经因为胡惟庸案死了不少勋贵,大臣,但毕竟,还有活着得不是?赵晨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奴籍,这反倒让吴县令更怀疑了。 “吴大人先请。” 赵晨做了个手势,见吴县令也不动作,哀叹一声,还是走在前边,按理说,奴籍走路,是要走在道路的最边上,和主家都要错开身位,更何况是和官员了。 那差距,根本就不是其他任何可以弥补的。 但作为穿越者,谁能忍受得了这么多规矩,外边的人,知道他是奴籍的也不多,索性谁也不知道谁,而这吴县令,心中如何想的,赵晨怎会不清楚,但既然他愿意误会,那就让他误会下去。 走在出内城,赵晨在前边带路,吴县令一路高谈阔论,但实则都是在旁敲侧击,想要探究赵晨究竟什么来历,那家公侯府邸的公子。 对于他的心思,懒得回答,只是象征性的尬聊着。 “赵公子,不是要去城外嘛,这边是永定街,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吴县令一脸狐疑,这永定街,可没有几家是普通商人的产业,那大多数都是勋贵集团的资产,能开在这繁华的闹市区,脚丫子都能想到。 “找地方的事情,还来得及,我先去见个人,突然接了这么个重任,单靠作坊的力量还是很难的。” 赵晨面色平静,王谊前脚刚拒绝了邓家的订单,后脚他就被拽去皇宫,被强硬的塞下了订单,这么超级的大宗商品交易,涉及到国家邦交的问题,自然是容不得马虎。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赵晨认为,还是有必要和几家布行磋商一下,至少也要保证,最后缺多少货,他们能给兜底不是? 心中犯疑,吴县令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跟着赵晨。 二人来到永安布行门下时,吴县令只感觉浑身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道:“赵公子来这里,是要做什么?您不会认识这家人。”吴县令心中满是惊讶的看着赵晨。 暗暗思忖道:“没听说他有儿子啊,还这么大了,不应该啊……” 赵晨回头看了眼李锦道;“老李,你去江宁布行,宁氏布行,把掌柜的都喊来,让他们来永安布行集合,开大会。” 躬身应声,没有丝毫的掣肘,李锦回头吩咐了一声,便见两名锦衣卫,迅速向着其他两家布行赶去。 永安布行内。 赵晨和吴县令一并前行,身后的李锦东张西望,少了两名锦衣卫,这空挡也就出来了,陆结因为赵晨被刺的事情,落了个革职的下场,李锦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被革职。 隔着老远便看见小舞还在人群中忙碌着,左顾右盼,没有找到王谊的身影,心下犯疑,思索片刻,伸手对小舞的方向招了招手。 但见小舞加快脚步,飞也似地冲到赵晨面前道:“姑爷,您怎么来了?找小姐吗?她在楼上了。” “楼上?有客人吗?” 目光沉重,这永安布行开业这么长时间了,还真美见楼上的东西卖过多少出去,哪怕是换了经营理念,也跟着白搭,太贵,货难出。 小舞摊了摊手,她哪里知道楼上有没有人。 “走,正好这下边那么忙,咱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索性也是来开大会的,迈步向着二楼的方向走去,只是站在楼梯上,忽然间,赵晨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步伐一顿,站在楼梯向着二楼望去,目光在二楼一一扫过,不见人影。 带着李锦和吴县令上到二楼时,依旧没有见到王谊的身影,心下正疑惑时,忽然间,一旁那唯一的屋子中,传来一阵呜呜声响。? 第八十九章 永安布行(下)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声,噼里啪啦的响动声,宛如炮仗被点燃,二楼的屋子中,弥漫着白色的烟雾,烟雾的气味略显刺鼻,浓烈的硫酸,硝烟的味道。 砰~ 砰~ 楼下的顾客,伙计们,一时间愣在原地,纷纷抬头向着二楼看去,时间在这一刻好似停滞,不再流转。 整个一楼,挤满的人群,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传出来,而那一声声炮仗炸裂,又是什么东西传出来的? 自从哪天在大街上被人刺了三刀后,没有一件防身的东西,时刻不能保持心安,可屋子中这番场景,直刺激的他眼眶欲裂,红血丝已经布满了白眼球。 王谊双手抱着香肩,依偎蜷缩在角落处,鲜血从那王老爷的手臂上,小腿上,肆意绽放,新鲜还带着热气的,红色血液,溅在王谊的身上。 只是这个时候的她,牙齿在打颤,浑身发抖,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的认知。 屋子中回荡,充斥着哀嚎,吼叫的声音。 腾腾腾。 楼下的顾客,伙计,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迅速向着二楼冲了上来,李锦和吴县令站在一旁,目光惊恐的看着赵晨。 李锦只是作为负责协助赵晨开办作坊,完成万寿节订单的而出现的,吴县令更是如此,只是谁能想到,这第一次和赵晨接触,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众目睽睽的,竟然亲眼目睹了持枪伤人事件。 饶是吴县令看出来了这里边的扰扰,知道这倒在地上的死者,极大的可能是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才会惨遭横祸,但在这种地方杀人,反倒看着赵晨面不红,气不喘,镇定自若的模样。 “该不会真的是那家公府的公子……这么厉害的火器,见都没见过……” 吴县令更是加深了内心的猜想,在他的认知中,奴籍,怎么敢杀人的? 而赵晨的表现,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杀人的状态。 场面一度陷入沉寂,除了急促的脚步声外,李锦和吴县令站在门口,赵晨迈步向着王谊走去,来到角落处,扯下身上的粗衣,披在那已经被撕裂的肩膀上。 摸着王谊的头发,从她的眼中,赵晨能看见无尽的惶恐,刚刚发生了什么,已经不消的说了,甚至说如果赵晨在县衙再耽搁一会,可能,一切都晚了。 双手紧紧的抱住了王谊,右手在她的脑后缕着秀发,赵晨的声音很轻:“没事了,没事了,他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没事了。” “呜呜~呜呜!赵晨……” 王谊用力咬着朱唇,双手抓紧了赵晨的上衣,忍不住哭泣道。 “老爷?” “老爷?” 就在王谊趴在赵晨怀里哭的时候,忽然间,一楼冲上来的几人连忙来到屋子前,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二人惊呼出声道。 “爹!爹!” 只见一名少年郎,脸上布满了泪水,对着那血泊中的尸体,扑通一声跪在了门外,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子,双手沾染着鲜血。 神情惶恐惊愕的抱着王老爷的尸体喊道:“是谁,谁,谁在这光天化日,行凶杀人,是谁。” 那少年明显已经被王老爷的骤然死讯,冲昏了头脑,屋子中一共就这几个人,想要分辨出来,那还不是很容易? 王谊的哭声还在继续,只是刚刚进了屋子时,眼中,脑中,心里,想的全是躺在地上的父亲尸体,这个时候注意到赵晨时,伸手便要上前拉扯。 口中忍不住叫喊道:“是你,行凶杀人,走,跟我去官府,跟我去官府!” “你是谁?” 赵晨扶着王谊起身,这里已经不能待了,死了人的地方,还是凶杀地,哪怕那个凶手确实是自己,可是王谊毕竟在这里受到了惊吓。 面对少年郎的阻拦,质问,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他又不是智力障碍者,更不是听力障碍者!怎么可能听不到这少年郎抱着死者的尸体喊爹的声音。 那也确实让人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砰,把他留下,带他去官府,我要报官,报官,别让他跑了!” 少年郎喊了一声,瞬间两名家丁打扮的男子,上前一步便要拦住赵晨和王谊的去路,另有两名家丁,转头就跑,看那架势,应该是去官府报官了。 毕竟,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的,周围又是这么多人,完全可以算是影响极其恶劣了。 王谊身子瘫软无力,依偎在赵晨的肩膀上,看着虚弱的王谊,打量一眼周围的人群,躬身弯腰,公主抱的姿势将王谊抱了起来,神情平静的说道:“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还想走,把他给我留下来,别让她跑了!” 那少年郎继续叫喊着,两旁堵在门口的家丁,更是直接抄起家伙,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卸下来的木棍,拿在手中掂量掂量,一副赵晨若是敢离开,他们就要让赵晨尝试一下棍棒的架势。 这个时候,人群中的李锦看了眼吴县令道:“你不是县太爷吗,快去把赵公子拉出来,他要是出事了,圣上震怒,你这官还要不要当了?” 里边人太多,李锦虽然空有一身武力,但想要从这里带走赵晨和王谊,就靠他和一个兄弟,根本没有可能的事情。 但吴县令不同,他是江宁县的父母官,如果他出面来说话,确实可以先让赵晨避开这些人,之后在怎么操作,还不是全看他们的? 吴县令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先让他们报官,按理说,这种案件,我是不能插手的,要报给应天府尹那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吴县令当然清楚,这个时候上去拉一把赵晨,可以起到的效果显而易见,但同时,他对赵晨还有太多的不明确。 他不知道,赵晨是不是真的是奴籍,也不清楚,赵晨如果不是奴籍,是那家的公子少爷。 这个时候,站错了队,那危险系数,直线攀升,为了自己的乌纱帽,也是为了自己的官位,索性一切有上头的府尹抗雷,出事了算府尹的,不出事,他再献殷勤也不急。? 第九十一章 又进衙门 应天府衙门。 很好,非常漂亮,赵晨再一次进了衙门,高堂上,一名中年男子,看上去只有三十余岁的模样,留着山羊胡,一身绯红官袍,绣着补子。 跪在下边的赵晨,抬头看去,也认不清楚这补子上绣的是什么东西。 两旁的捕快,双手按着棍棒,缓缓抖动,口中发出威武的长音。 砰~ 惊堂木落在桌子上,整个府尹衙门,回音不断。 赵晨抬起头看了看府尹,面色沉重,王谊跪在他的身旁,低着头向赵晨的方向靠了靠,想要和赵晨贴得近一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得到那一丝看不见,摸不到的安全感。 她这一生,没进过几次衙门,反倒这一次,全都来了。 一股脑的,拥挤在赵晨出现在她生命中。 “堂下何人告官,所告何人,状告那些罪名!” 上头的府尹面色平静,对站在一旁的原告询问道。 “小民苏州府常州人,王姓李氏单名清,因家父多年来与永安布行有生意往来,近来父亲带着小民来金陵做买卖,进购永安布行的货物。” “哪知道,在二楼选料子时,忽然就传出了火器的声音,等到小民反应过来,冲到二楼时,家父,家父已经倒在血泊中,这个人,持械杀人。” “古来言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小民也不要任何补偿,只求青天大老爷,依照大明律,严办这个在天子脚下,众目睽睽行凶杀人的恶徒!” 王清躬身作揖,指着跪在一旁的赵晨,恨得牙根痒痒,如果不是周围有捕快,怕是他都要扑上来生吞了赵晨,也不解气。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诚然,诚然! “堂下的被告,你可有什么需要辩解的?” 上方高堂坐着的府尹沉声看着赵晨询问道。 “杀人的是我,探究原因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大人写了罪证,小民签字画押就是,我自己杀的人,我自己担着,一切事情,和她都没有关系!” 赵晨咬了咬牙,如果说那个被自己开枪打死的王老爷,欲行不轨之事,真的是可以给赵晨减刑的,至少死刑是不需要,也不用去断头台走一遭。 来的时候,赵晨还想着要怎么和官府说,毕竟,保命也很重要! 可是当他看见王谊那三魂丢了七魄的模样,如果他真的把事情说出去了,或许王谊也就不用活了,在这个清白,贞洁比生命还贵重的时代。 哪怕王老爷真的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枪杀了,但别人可不会这么认为,他们只会盯着王谊的那一丝,指指点点,永无止境。 “等我死了,你就认东家做义父,他家大业大的,让你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王谊脑海中回荡着赵晨进入官府前,最后和她说的一句话,当初听的时候,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可如今在看来,赵晨这是…… “大人,既然他已经承认了,还请大人,秉公执法!” 王清咬牙切齿,恨得不行,他就没见过,杀了人还这么淡定的,赵晨的镇定,完全不是装的,那是真的很镇定,丝毫没有慌张。 死? 他早就活够了,真的!万恶的帝制社会! 来到这里这么久了,每一次想要大干一场时,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耽搁,在西安府自己只是去见了一次朱标,王家就被一场大火,连夜烧的什么也不剩下。 自己只是说了一句会做细盐,被各方势力盯着,每一个都想吃了他。 和那个赵申奇签了什么对赌协议,还没等挽起袖子干两天,秦王查封了王家的一切,扣了个通敌叛国的名头,走私军事情报。 一路跑到金陵,险之又险的,几次三番卷入凶杀案中,第一次的西察哈尔汗国的小王子还好,算是顺利。 可第二次的梁大人事件,赵晨又因为刺杀,半个月没有下床。 如今万寿节,作坊的地址还没选好,脑海中勾勒的织布机图纸还没画出来,又出了这档子事。 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反正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府尹听到王清的话,手中的惊堂木猛地落了下来,开口道:“既然犯人全部招供,供认不讳,打入死牢,择日禀明刑部,三法司审后,另行选定问斩日期!” 王清心中一震,脸上的愁云终于消散去了一点,他们常州王家确实是有点势力的,但势力也只限于常州,国朝初立,还真没有什么商人,能把自己的触手伸到朝廷上去。 在这金陵,一板砖下去,多半是砸到那家公子的地方,王清还真的怕府尹不理会这件事情,偏袒赵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样的话,他父亲的死,岂不是无处申冤了? “大人,这件事情和他没关系,和他没关系!” 就在两旁的捕快上前准备带走赵晨时,王谊连忙伸手抓住了赵晨的衣角,对着准备离开的府尹大声喊道。 脚步一顿,府尹缓缓扭头,看了一眼王谊,神情平静道:“你说和他没关系,那人是你杀的吗?还是说,人不是他杀的,也不是你杀的?” “当这应天府衙门,是儿戏吗?你们想怎么作证就怎么作证?” 在府尹看来,赵晨既然不受刑就直接认罪了,那是最好的结果,他的政绩上也不会留下污点,甚至是断案清明,留的美名。 “不是,不是,民女有真实的事发经过,还请府尹大人,听民女说完,请府尹大人留步……” 王谊一边抓着赵晨的衣角,一边向着府尹的方向爬去,她想叫住府尹,听她把话说完,只要她说了,怎么样也能保住赵晨的命,本身这件事的重大过错方就不在他们这边。 奈何赵晨没控制住,暴怒的边缘,直接开枪杀了人。 但这也是为了保护她不被欺负,如今更是为了保护她的名节,甘愿赴死…… 就在这时,府尹身边的师爷低声说道;“大人,外边那么多人看着呢,万一里边有锦衣卫的探子,添油加醋的给圣上说一番,大人断案不明,圣上震怒的话,不好收场,不如就让他说来看看!” “府尹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第九十二章 做尼姑? 魏国公府。 庭楼内,一张大桌子上,围拢聚满了一大桌子人,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坐在首位的人,一身紫色蟒袍,面容刚毅,抬起酒碗的手上,三处冻疮,虎口处布满了老茧,就快要比脚后跟的老茧还厚了。 在他的身旁,徐妙云亦是一身戎装,倒是一改回家初时的大家闺秀装扮,看上去,更是干练,英姿飒爽,颇有一副巾帼不让须眉,正经的虎父无犬女。 在徐妙云的右侧,坐着的是心事重重的徐妙锦,低头不语。 而另一边,徐赝绪作陪,徐增寿在一旁负责斟酒。 正吃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个人七七八八的聊得热火朝天时,坐在首位的朱棣放下酒盅道:“应天这段时间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姐夫我在北平,每天除了和蒙古鞑子打仗,一点乐趣都没有。” “有趣的事?有趣的事当然有了,那还不是一般的有趣呢,姐夫,我最近认识了个人,那小子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生的,总能提出奇奇怪怪的想法。” “还有,刚才送给姐夫的枪,就是他自己造出来的,连棉花能造火药这种奇葩事,都能想到。” 徐增寿一边给朱棣倒酒,一边开口说着。 “今天进宫,父皇没有问责?” 徐妙云似乎很不愿意让徐增寿在这种场合提及赵晨,话锋一转,对朱棣询问道。 “父皇还是很喜欢我的,况且我在北疆的战功那也是有目共睹的,皇兄还好一顿夸我能成事呢,对了,皇兄给我加赏,你猜是什么?” 朱棣一听到这事,顿时喜笑颜开,今天他也是刚刚返回京师,就等着万寿节了,北疆的事情,随着去岁北伐,真正做到了毕其功于一役,蒙古鞑子南下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而这一次的万寿节,蒙古数个部落都在朝贡之中,战事自然会有所缓解。 “能有什么加赏的,我们什么也不要,在北平安安心心的,也挺好的!”徐妙云开口督促道。 她也真的怕,朱棣会卷入夺嫡之争中,那满朝文武勋贵,军中重要职位,那可都是朱标的嫡系亲信,只要朱标振臂高呼,皇帝都要抖三抖。 虽然好像皇帝从来没想过朱标会不会振臂高呼的事情。 但自己的皇兄,自己最清楚,徐妙云小时候也是跟着朱标,朱樉,朱?,朱棣,朱橚几个人在一起玩大的,朱标心思深沉细腻,做事的时候,面面俱到,一丝不苟。 开心的时候,大家一起开心,不开心的时候,朱标从不缺少杀人的胆量和稳固自己的政治手段。 女人心思细,对这些看得更明白些,如果真的有那个皇子和朱标争太子的位子,亦或是想起兵造反?那无疑是鸡蛋碰石头,鸡飞蛋打。 “就是北疆的事,皇兄担心朱权和朱植年岁太小,不够稳重,给我加了节制宁王辽王诸部的权力,凡是对蒙古清扫的行动,朱权和朱植的兵马,都要听我部署指挥!” 朱棣开怀大笑道。 他一镇兵马,不过三万余人,但若是加上朱植的兵马,再配上朱权的朵颜三卫,朵颜三卫可是目前大明朝最强的骑兵军团,朱元璋对朱权这个小儿子的喜爱,可见一斑。 整个朵颜三卫,兵五万,马七万,战车八千,就这配置,朱元璋第一次北伐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战马。 徐妙云叹息一声,深吸一口冷气道:“哎,这战争,什么时候能停啊。” “只要北方还有大量的部落牧民,这战争就不可能停歇的,世仇,世仇,当年岳父带我打仗的时候,可是没少说,蒙元人在中原做的孽事。现在正是报仇雪恨的时候。” 朱棣面色冷淡,不以为意道。 大明朝和蒙古确实是世仇,穷其近三百年的国祚,愣是把蒙古搞到了万人女真骑兵都打不过的地步,当初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铁蹄,终究是折戟沉沙在这中原。 徐赝绪道;“姐夫,北边的战事,不在家里说,咱也不在家里讨论国事,你不是想听开心有趣的事嘛,我今天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让我听听!” 朱棣亦是回过神来,他这是在京师,还是在国公府上,哪怕这是他岳父家,但毕竟天家无情,鬼知道这里有没有朱标和朱元璋的眼线。 “刚才,增寿说的那个人,是个奴籍,还是个商贾之家的赘婿,那倒确实是个奇人,太子搞的细盐,就是他制造出来的。还在秦王宫,把秦王殿下骂的狗血淋头。” “从西安府跑到金陵,今天我看他被应天府的捕快抓去了,好像是在永安布行杀了人,事情闹得挺大的,估计没命活了!” 徐赝绪一边吃酒,一边说着,那真是畅所欲言,只是他说话时,目光并没有落在朱棣身上,反倒是让朱棣心生疑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听他说道估计是没命活了的时候,嗒一声,瓷碗掉落在桌子上,咚咚咚的响声不断。 “在秦王宫敢把我二哥骂的狗血淋头,一个奴籍,他倒是头一个啊。还能活着,真不容易。” 朱棣并不知道细盐是什么东西,那么好的东西,本就供应不足,还没有传到北疆去。 “三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他怎么会杀人?应天府是不是抓错了?你快去……” 徐妙锦神情错愕,慌不择言的说着,只是这时,徐妙云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都一个月没来了,还这么牵肠挂肚!死了也好,省的你……” “他要是死了,我就去做尼姑,姐夫,您是燕王,您肯定可以救他的……他不会杀……” 徐妙锦的话还没说完,徐妙云挥手就是一巴掌落在脸颊上,冷声呵责道;“你姐夫是燕云的王,不是金陵的王,就是在燕云他也管不到民生政务,在金陵你让你姐夫去插手应天府的事情!” “你想死,别带着我们一家!想去做尼姑,你就去做!没人拦着你!”? 第九十三章 四不像,麒麟! 应天府衙门。 “府尹大人,您这么大官威,圣上他知道吗?既然被告的女子,有冤要说,您却不给她说话的权力和机会,您这是将大明律放在什么地方?” “再则说了,什么人,都能欺负我的女儿了吗?” “事情的经过,俺已经问的很清楚了,那个死者,在俺的布行,想要侮辱俺的女儿,这赵晨见到自己的夫人被人欺辱,愤而杀人,俺认为这件事情,还在情理之中!” “府尹大人,您认为呢?”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永安布行的老东家,正是这东家,穿着一身朝服,赤红色的官袍,和那上方高堂的府尹绯红色的官袍,乍一看一模一样,但仔细一瞧,却有着极大的不同之处。 而东家的官服上绣的补子,赵晨却是认了出来。 四不像,麒麟! “公爷,这是您女儿?”府尹吞了吞口水,神情惊慌的看着老东家道。 还不等老东家答话,身后传来一阵哒哒声响,数十名锦衣卫推开外边围拢的群众,鱼贯而入,一众锦衣卫拱卫着一名身着斗牛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手中把玩着两个核桃,油光瓦亮,每每走出一步,口中发出的那道让人瘆得慌的笑声,不绝于耳、 “陈府尹,真是好大的官威啊,圣上委以重任,督办万寿节采办一事的赵公子,都被你们应天府的人抓来了!您这是真的不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呐。” 蒋瓛阴阳怪气的看着陈府尹,直惊得陈府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这前脚来个公爷,淮西集团的勋贵重臣,说什么应天府抓了他女儿和女婿,话还没说两句,锦衣卫的人都冲进来了。 “本官,本官委实……” 陈府尹一脸苦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急的直跺脚,如热锅蚂蚁般,却不能说出一个字来。 赵晨从被抓,到认罪,只字未提,而蒋瓛说的那些,也是今晨才刚刚定下的,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很显然,陈府尹的级别,还不够在皇帝身边有眼线。 “赵公子,这件事情李锦已经和本官说明,证据确凿,这块白布,虽然沾了点血迹,但上边让人迷离的香味,还是没有被掩盖住。” “那常州来的王福桂,虽是惨案的受害者,然其光天化日之下,欲行不轨之事,辱人妻女,被人撞见,赵公子怒而杀人,理应无罪才对。” 蒋瓛手中拿着一块沾染了血迹的白布,丢在了地上道:“如果陈府尹有异议的话,也可以让人测试一下,这上边是不是真的有本官说的东西。” “在那王福桂的尸体上,本官还搜到了七八份这东西,也不知道,这王家在常州,都做了些什么样天怒人怨的事情,把触手伸到京城,当真是胆子大的狠呐!” 常言道,官字两个口,这有理没有理,全看人家怎么说,站在什么角度说。 蒋瓛三言两语之间,赵晨非但没了罪名,不用受刑,反而成了那个受害的人,因为愤怒于王福桂欺辱自己的妻子,持枪杀人。 “公爷,不知您什么时候又有了女儿?某家这锦衣卫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亲生的还是义女?要记得到锦衣卫备案唷。”蒋瓛朝着老东家躬了躬身,倒是真的有那么一丢丢,只是一丢丢的恭敬。 “谁,谁,谁要杀我兄弟?” 忽然间,外边又冲进来了一人,带着一众家丁,大有一副要洗劫衙门的架势。 “徐四?” 听着声音,赵晨回头忘了一眼,只见身后徐增寿带着一群家丁冲了进来,但他刚刚冲进来,因为在外边有太多的百姓围观,堵得应天府衙门水泄不通。 根本看不清里边的状况,也看不见里边是什么人在,站在外厅,徐增寿心中一惊,连忙躬了躬身道:“你们……都在啊……那我先撤了。” 一脸尴尬的徐增寿,丢下一句话,转头就跑。 “赵公子还有公务在身,如果府尹大人认为这件事情还有蹊跷,需要查明的话,本官以这身官袍担保,府尹大人先行放人,待赵公子完成圣命,在行配合审讯。” 蒋瓛看着天色已经要暗下去了,在扯下去,又白费了一天,如果真的让赵晨被关进了大牢,那好不容易找到的突破口,又跟着烟消云散。 最重要的是,讲话得到消息,燕王进京带回来的重要军情,皇帝还在商量要不要在明年在举大兵,扫荡不臣,这一次的万寿节也就显得尤为重要。 连万寿节的物资都跟不上,就更不要想北伐的物资了。 陈府尹抬头看了看老东家,又望了望蒋瓛,看着跪在一旁的赵晨和王谊,在去看向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王清,先前叫嚣不断的王清,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地面上的白布,他似乎心中早就清楚这里的事情,陈府尹也不是第一次断案,手中捏着惊堂木的他,想要落下,等时间,想到这屋子里还有蒋瓛和老东家在。 应天府尹正三品官员,而锦衣卫指挥使亦是正三品官员,那老东家虽然不知是个什么公爵,但看他穿的那身官袍,绣着的补子,一脸刚毅果敢,充满了藐视的目光,显然是没有把府尹放在眼里。 顿了顿,陈府尹还是没有将惊堂木落下去,看着下方的王清,沉声询问道:“王清,案情既然发展到这个地步,那罪证,你可认?” “小民……小民……认罪,小民认罪……” 王清倒也是拎得清,突然出现的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官职高,权力大,哪里是他一个富商能够相提并论的,在碰下去,那真的就要鸡飞蛋打,一无所有了。 甚至一个不慎,怕是有囫囵之灾。 更何况,自己老爹什么样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在常州的时候,就是如此,只是他没想到,来了京师,老爹的胆子还是那么大。 面对罪证,又有人出面保着赵晨和王谊,王清低着头认了蒋瓛的说辞。 “既然如此,这虽然是一场杀人案件,但双方都有过错,依本官看,各打五十大板,然死者已故,这鞭尸的行为断然不可,府尹自己想办法结案。” 蒋瓛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众锦衣卫离开了应天府衙门。? 第九十四章 虎父自古无犬女 应天府衙门外。 赵晨坐在街边的石阶上,望着蓝天白云,面色沉闷。 “呐,想哭就哭,活着确实很难,不过不管有多少困难,人都要向前走,而不是自暴自弃哟。” 忽的,在赵晨面前递来了一块手帕,浅蓝色的手帕边角上绣着小小的鸳鸯戏水,做工精细的让人叹为观止。 愣了愣,赵晨抬头看了眼,见清楚来人模样,摇了摇头道:“不需要了,谢谢……” 徐妙锦看着赵晨拒绝自己,停在原地,目光呆滞的跺了跺脚,贝齿紧咬,可是这时,来了一辆马车,真正的马车,有车棚的那种豪华大马车。 “姑爷,老爷让我来接你回家,家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您了,小姐那边已经动身了。” 车夫勒紧了缰绳,对走在马车旁的赵晨说道。 “你在前边带路,慢着点走,我不适合坐这东西,还是走走。” 赵晨的脑子一片浆糊,老东家说死了要收王谊做义女,而他对于老东家的身份,除了知道这人不简单,很有权势之外,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甚至他连老东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姑爷,时间也不早了,让老爷等急了,他会发火的,而且今天不单单老爷在家,还有很多人呢,您可不能……” 车夫继续说道。 赵晨目光一凝,看着车夫道:“不是一场认亲的家宴吗?怎么还有其他人?” “都是家里人啊,老爷的义子,还有已经嫁出去的小姐,姑爷,这个时候都在家里了呢,姑爷快些上了马车,不会被人发现的。” 车夫自然知道赵晨心中担忧什么,历经磨难,饱经沧桑,面对万恶的尊卑制度,赵晨已经放弃了反抗,奴隶不让坐车,咱就走,不让走中间,咱就走边上。 也确实如同徐妙锦说的那番话,人要向前走,怎么能自暴自弃呢! “那我加快些脚步,走。” 赵晨依旧坚定自己的想法,在他改变自己的身份之前,这些东西,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坐马车也是赶路,走走也是赶路。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难道吃最多的苦,只是为了做一个最高的人? 身后,徐妙锦贝齿紧咬,看着马车赵晨远去的背影,捏着拳头,愤愤不平的跺着脚,气的不行。 “小姐,他有什么好的,而且他还是有妇之夫,最重要的他是人家的赘婿啊,小姐出身高贵,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等公爷回来了,朝廷开科举,让圣上给小姐赐婚,不比他一个奴籍还是赘婿的强多了。” 这时,跟在徐妙锦身边的丫鬟,连忙开口补刀。 深吸一口冷气,徐妙锦转头看了眼丫鬟道:“你知道什么?他,他……不跟你说,回去不许跟我大姐说我出来了,更不许说,我来找他了,还被他拒绝。” “你要是说了,我,我饶不了你!” 徐妙锦内心久久无法平静,这少女怀春,只有十七八岁的徐妙锦,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正是最叛逆的时候,而她又是家中最小的女孩子。 哥哥护着,父亲爱着,姐夫是实权藩王,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是皇帝给起的,从小到大,众星捧月,那些不受待见的皇子,都要来巴结他大哥,想娶她过门。 毕竟中山王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了,那个皇子娶了她,那就是在朝廷立下了一根顶梁柱,无论是对自己在外就藩,还是及时知道朝廷的政策,以及其他许多东西,都是极其重要。 “那些皇子……算了,不说他们。” …… 魏国公府。 后院,那间被铲干净了花草的院子中,徐妙云站在朱棣身旁,帮着朱棣换衣服,一边搭理着袖口衣领,一边开口说道:“藩王和勋贵纵酒,这事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只怕皇兄也不好帮忙说话了。” “这又不是其他的地方,夫人放心,是十一弟邀请我去的,二哥,三哥,五弟,都会过去,说不定大哥也会去。” “他可是最忠实的太子党,谁敢拉拢他造皇兄的反,那真的是眼睛长在屁股上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一点事情不会有的。” 朱棣在京师也有自己的燕王府邸,虽然不如北平的燕王宫大,但毕竟不用寄人篱下,住在别人家,可奈何,那燕王府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次,生分的紧。 没有人烟味道。 住在魏国公府,也更舒坦些,反正是他岳丈家,就是皇帝老子也说不出什么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魏国公徐辉祖不在家的缘故。 “嗯,没事就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点事,非要闹得这么大!不够他张狂的。”徐妙云嘟囔道。 这时,院子外走进来一道身影,仔细一看,正是跟着徐妙锦从街上返回魏国公府的丫鬟。 “王妃……” 丫鬟吞吞吐吐的叫了一声,欲言又止。 徐妙云瞥了一眼,神情冷峻道:“有什么话直说,在燕王面前,还要跟我说悄悄话吗?” 闻言,那小丫鬟连忙低头,躬身道:“王妃,刚才奴婢跟着小姐出去,在应天府衙门外边见到了赵晨,小姐……” 没有丝毫的藏私,一点不差的全部说了出来,那真的是说的干干净净,丝毫不落。 听到了小丫鬟的言语,徐妙云气的牙根痒痒,也不管朱棣了,转身便要去找徐妙锦算账,忽然间,朱棣伸手拉住了徐妙云道:“这件事情,不用处理的那么急。” “还不急?妙锦都被那小子把魂勾走了,继续让她这样下去,难不成真的让她去做尼姑?再则说了,大哥要是知道这件事的话,我在家里没管过,他还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徐妙云心中已是怒火中烧,忍不住向前冲了冲,想要挣脱朱棣的手掌。 只是这常年征战的朱棣,纵然徐妙云也舞枪弄棒,但想要摆脱朱棣,还是差了不少。 “今天晚上那个赵晨不是也会在场的嘛,我帮你看看,如果他这个人真的像你说的那么不堪,那我和大哥说,和皇兄说,再和父皇说,给妙锦定门婚事,这不就过去了。” “你现在去,只会火上浇油,起到反效果,还会让妙锦知道,你这个做姐姐的,派人监视她!” 朱棣倒是考虑的要比徐妙云细致多了,这可能也是徐妙云因为徐妙锦的事情,冲昏了头脑,欠缺考虑所造成的。 “他人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奴籍,是赘婿,就算他是奴籍也罢了,我们家还是有力量给他换个民籍,可他是赘婿,是成过婚的,怎么?你要是看好了他,让妙锦去做小的?你怎么不去死!” 徐妙云怒不可遏的对朱棣大吼大叫道,全然再无一点贤妻良母的风范。 永远,不要和女人讲道理,她们的道理,是男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第九十五章 奇人? 应天府。 凉国公府。 整个府邸内,灯火通明,张灯结彩,红色喜字,贴满了每一个角落,红色灯笼,随处可见,在大院子中,摆放了十三张八仙桌,每个桌子都坐满了人 成群的聚在一起,喝酒划拳,而在阶梯的上方,一张八仙桌上,那里坐着的人,都是今天的主角。 正中间对外的主座空了出来,摆着酒盅,主坐的左侧第一个位置也空了出来,摆着酒盅。 右侧的位置,坐着赵晨的老东家也是今天设宴的主人,凉国公蓝玉。 在他蓝玉的下边,坐着的是皇十一子蜀王朱椿。对面坐着的则是皇二子,秦王朱樉,皇三子,晋王朱?,皇四子燕王朱棣,皇五子周王朱橚。 赵晨端着酒壶,跟着王谊在下边斟酒,这下边摆放着的八仙桌,十三桌人,每张桌子十一人,只是听他们交谈的话题,赵晨都感觉一阵阵头大。 都是什么来头? 每一个都在京城中央军的大营中身居要职,最低的也是副把总,相当于后世中央军团长级别,最高的那个叫蓝田,是京师骑兵营总兵,相当于后世中央军师长级别。 其他的人,每个都算上,这里聚集的人,几乎在军队中控制了十分之一的中央军国防力量。 自然,其中有很多人,只是挂着职位,没有战争的时候,他们不能参与训练兵马,这也是给他们断绝了造反的可能。 但不要忘了,这些人,他妈的,每一个都姓蓝,除了上边坐着的姓朱的皇族藩王外,其他的都姓蓝,这就很恐怖了。 自从进了凉国公府,赵晨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他想到过老东家可能是每一个淮西公爵,可他真的没敢想过这老东家是凉国公蓝玉,那个洪武四大案最后一个震惊史册的大型案件。 看着这里,欢呼雀跃,聚在一起,吹嘘着自己去岁出兵塞外,都有什么功绩,抓了什么人,做了什么大事的他们,赵晨只感觉这些人真的离死期不远了。 他刚刚因为杀人,死里逃生,如今又被送进了一个更恐怖的死人堆里,甚至赵晨有理由相信,蓝玉案爆发的时候,自己……自己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这个时候,蓝欣上前两步,拉着王谊的手道:“行了,不用给他们斟酒了,一帮大老粗,让他们自己喝去,走,跟我来。” 蓝欣一副大家闺秀,亭亭玉立的模样,但赵晨可是亲眼见到过,蓝欣是怎么爆锤徐增寿的,那真的是差点没把徐增寿弄死。 王谊被蓝欣拉着,有些扭捏的跟了上去,赵晨还要跟上他们时,忽然间,蓝田伸手拉住了赵晨的肩膀,用力一扯,抓着赵晨按在了自己身旁的空位上。 “进了凉国公府,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虽然是赘婿,但我们兄弟也不会瞧不起你,我们那个不是出身最低的,有义父在,你这个赘婿,也有出头之日的!” “好好跟着义父干,好处亏不了你的。” 蓝田吃醉了酒,一时间口不择言,这时,一旁的蓝勇拉着赵晨的手腕道:“小伙子,你这也不行啊,就你这点力量,能上阵杀敌吗?会骑马不?” 赵晨对蓝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蓝田的话,又对蓝勇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我就坐过一次马,还给我吐了大半天……” “男子汉,伟丈夫,怎么能不会骑马呢,明天来军营,我安排人教你骑马,保证你一个月内,就能做到纵马驰骋,等到义父去辽东了,你也跟着义父,在辽东大展拳脚。” “好好杀一杀高丽那帮孙子的锐气!” 蓝勇不依不饶的拉着赵晨,倒是真的如同蓝田说的那般,他们的眼中,只有真诚,倒是真的没有人表露出什么,瞧不起赵晨出身,看不上赵晨赘婿的身份。 或许,这也和他们自己的出身有着极大的关系,能在那个时代活下来,又能在这个时候,出人头地,做人家的干儿子,改了姓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们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自小就被蓝玉收养在身边,要不然就是在军营中崭露头角,被蓝玉拉在自己的阵营中。 蓝玉是什么阵营? 那妥妥的太子党。 “那就先谢过勇哥了,不过我最近还有点其他事情缠身,等忙完了这件事,保管去军营学骑马。” 纵横疆场,赵晨是没那么大的胆量的,大兵团作战,除了吃苦耐劳,真的打起来,也是非常恐怖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不是说说而已。 “听说你小子在西安的时候,把那皇二子秦王骂的狗血淋头,这事是真的假的?他那性格,能放过你?”这时,坐在赵晨对面的蓝毅开口询问道。 “可能是我命大,又跑来金陵了,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喝酒……” 赵晨一时也不知用什么方法搪塞,那秦王就坐在上边,真的让他听到,虽然有蓝玉在,但毕竟也是不好收场。 蓝毅嘴角微微上扬,开口道:“在京师,在凉国公府,什么狗屁的藩王,不用把他们放在眼里!” “额……” 听着他的话,赵晨只感觉额头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尴尬。 这时,坐在石阶上方的八仙桌上,蓝玉举着酒杯道:“我这新收的义女,怎么样?还不错!这以后,我可是准备把金陵这点东西,都给这女儿留着了,你这个做姐夫的,还有你们这些兄长,可都要帮衬着些。” “哈哈,国公爷见外了,见外了不是。”朱?抬起酒杯,一饮而尽,转头看了眼朱樉,脸上洋溢着坏笑道:“国公爷,本王久不在京师,这刚回来就听人传言,说有人把本王的皇兄在王宫里骂的狗血淋头。” “又听说这人就是国公爷收的义女带来的赘婿,不知道这是真的假的,本王倒是很想听听,这一个奴籍,是怎么敢在皇兄的王宫里,骂皇兄的。” “如此奇人,国公爷也不给引荐引荐?”? 第九十六章 燕王初露峥嵘 凉国公府后院。 一处独门侧院中。 假山林立,小溪流水,在水池上漂浮着本不应该在这个季节盛开的莲花,院子的角落,每一个地方都摆着来自天南地北的奇花异草。 可就算这蓝玉,权势通天,在淮西勋贵集团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毕竟他也是人,人又怎么能和自然的力量抗衡。 太阳东升西落,这些本不应该出现在一起的花蕾,竟然同时在这小院中绽放。 “父亲他前半生,跟着姑父打家劫舍,拦路抢劫,后来姑父拜在皇帝帐下,凭借武勇,建立了不世之功,但姑父嗜杀成性,攻城之时,多有屠城之举。北方尤甚。” “听父亲说,姑父是在攻克大都城时,纵兵屠城十三日,被蒙元的巫师下了诅咒,归京返朝的路上,一病不起。” “那些跟着皇帝的老将们,在世的已经没有几个了,信公也已归养乡里,不问政事,终年征伐,也让父亲养出了暴戾的气息,脾气秉性有着巨大变化。” “早两年的时候,我还没有出嫁,在这家里,倒也能平复他,但自从我出嫁后,蜀王也跟着就藩成都,这京城中,也没人在规劝他。” “姐姐也没什么给你的,这白玉镯,是姐姐和蜀王成婚时,宗人府送给姐姐的定物,你拿着它,以后在这京师,父亲的嘴巴有很大问题,你要看管着些。” “千万……千万不能……” 蓝欣低着头,语气低迷,她是蜀王妃,也算是皇族中人了,正是因此,她越发明白,自己的父亲,做的这些事情,对于一个皇帝的威胁,哪怕皇帝不畏惧,那他要不要为自己的继承人考虑? 纵然蓝玉时朱标嫡系的死忠太子党,可到了朱标继位之后,难道就不需要给自己的继位者考虑考虑? 骄纵蛮横,军功累累的蓝玉,是那么容易拿捏的? 蓝欣不止一次劝说蓝玉让他回头,收敛一点,可自从爆发了那件事之后,蓝欣的心彻底凉透了。 “姐姐,这么贵重的东西,即是天家御赐之物,妹妹岂敢收下……姐姐戴好便是,您说的这些,妹妹会记在心里的……” 王谊深吸一口冷气,她最初还不知道蓝玉为什么会看上自己,一心要收她做义女,如今听了蓝欣的话,心里才算明白了过来,有了一些了解。 微微摇头,蓝欣道:“在贵重也不及家族重要,身外之物而已。妹妹若是拒绝,便是不给姐姐这个薄面,不愿意时刻规劝父亲了。” 蓝玉身边确实缺少一个可以做到时刻规劝他言行的人,蓝欣在京师的时候,作为蓝玉唯一的子女,自然可以完美的胜任,但她如今嫁到了成都,一年能有几次书信机会都是有数的。 更别提规劝了。 反倒王谊还好,本身就出身富贵人家,又有赘婿入府,不需要远嫁他乡,可以一直留在京师。 忽然间,前边的院子中传来一阵吵嚷声,王谊心中一惊,愕然道;“该不会是他们在欺负赵晨……” “蓝勇?他们不会欺负人的,那些大老粗。” 蓝欣满脸讥讽,对蓝勇蓝田等人,写满了不屑,他们确实在战场上,能发出强大的力量,但这对于蓝玉而言,除了把他架在火上烤,没有其他的好处。 军功确实是个好东西,但如果军功太多,也难免被人猜忌。 直到那天,封无可封的时候,一切都将被推到重来。 “秦王?”忽然间,蓝欣目光一沉,随手将白玉镯戴在了王谊的手腕上,拉着她便向前院走去。 这时,在石阶的上方,赵晨端着酒壶,面带笑意道:“给殿下赔不是了。” “好啊好啊,给本王陪不是,你在秦王宫把本王骂的那么惨,脏水泼的那么多,这件事情,总不能就因为你一句话,就翻篇了,毕竟你在本王这里,可没这么大的面子。” 朱樉闷声闷气的看着赵晨,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坏事。 一肚子坏水的他,见到面前的赵晨向自己低头,非但没找到一丝快感,反倒是心里感觉缺少了些什么。 “那殿下想要怎样,我照着殿下的意思做就好了,只要殿下能迈的过去。” 抿了抿唇,他就知道,今天来了这么多藩王,朱樉肯定是要借机报复自己一下的,毕竟那件事情,确实是闹得满城风雨,皇族人都知道了。 咦~也不知道皇帝老儿知不知道。 朱樉捏着胡须,开口道:“那你说真的?本王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全凭殿下,您开心就好!” 话音未落,朱樉看向身旁的晋王朱?道:“老三,你给二哥想个办法,怎么样才能算是折磨了这小子,让二哥开心开心,明年你晋王宫的两万头羊,皇兄包了!” 朱樉自然不会在凉国公府,做哪些摆明了和蓝玉对着干的事情,赵晨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想要借此机会,彻底和朱樉断的干净,毕竟有蓝玉在,如今的蓝玉还算权势通天,不至于让自己死在这里就是了。 善于利用身边的力量,借力。 嗤笑一声,这种烫手的山芋,他当然不会接到手里,扭头看了看朱棣,低声询问道:“老四,你给二哥出个主意,让二哥开心开心。” 这事情本就和他没关系,之所以挑出来,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傻二哥,会不会在这种场合,同蓝玉掰掰手腕,相对的,和蓝玉掰手腕就是在和朱标掰手腕。 别说他一个朱樉了,就是他们哥们七八个绑在一起,那也掰不过朱标。 “二哥,三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们老粗,我更粗,好家伙,天天和蒙古那帮渣渣打仗,哪里有心思钻研什么刑罚这种东西,想不出来,想不出来。” “不过我对这小兄弟倒是很好奇,有两个问题想问一下,如果二哥给面子,不如小四问了之后,他如果答得好,二哥就翻过去也就是了,何必与他计较那些,反倒显得二哥小肚鸡肠。” 朱棣这一番话刚刚说完,朱樉一脸不爽的点了点头,如果他拒绝,那可真的是在告诉其他人,他秦王,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 然而朱?,朱橚,朱椿等其他藩王,囊括蓝玉在内,看着朱棣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说话是一门艺术,会说话,能在一两句话间,将原本处于劣势的自己,放在最好的位置上,这更是一个极难的事情。 他朱棣,做到了!? 第九十七章 殿下驾到 “那本王可就要问了。” 朱棣见其他人的表情只是微微的变化,甚至朱?和蓝玉的变化,只在一瞬,等他去注意时,早已恢复如初,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心里在想着什么。 “还请燕王示下。” 赵晨也是心中咯噔一声,朱棣能成为古今第一人,藩王成功入主天下的,绝不是白给的啊,就这说话的运势,都跟别人有着天壤之别。 “很简单,本王返京之后,一直居住于魏国公府,中山王幺女妙锦,她是怎么回事?你对她做了什么,让那妮子牵肠挂肚,是灌了什么迷魂汤、” 许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朱棣转而藏拙,这本不应该在公众场合问出来的话,反倒被他说了出来。 中山王徐达在天下武人心中的地位,那是非常高的,单单以他作为主帅,收复自唐末丢失的燕云十六州之地,奠定了大明新朝廷对外战争的主动权,就已经是无上成就了。 朱棣在这种公开场合,当着诸王和蓝玉的面前,肆意编排徐达的幺女,这是什么行为? 以后徐妙锦,还要不要嫁人了? “这个……燕王殿下这个问题,委实拿住我了,我和徐小姐并没有什么接触,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去魏国公府,也是找徐四公子去的、” “至于灌迷魂汤这种事情,更是子虚乌有,毫无可能的事情,我一个赘婿,怎么能出去……” 赵晨连忙摇头,徐妙锦……他也是没想到,朱棣会在这里,问他这个问题,毕竟这件事情,涉及的太多了,况且赵晨又是入赘夫婿,从王家的赘婿,变成了蓝家的赘婿。 哪怕王谊不需要改名换姓,但在别人看来,这不会有什么区别。 凉国公府的赘婿,勾走了魏国公府小姐的心,这要是传出去,怕是在勋贵集团,文官集团中,要炸开锅了。 “哦?你确定你没有?” 朱棣摸了摸下颚,面色迟疑道。 “这种事情,怎么敢欺瞒殿下,没有就是没有。” 赵晨摇了摇头,言语笃定道。 “那第一个问题,算你回答的实诚,第二个就不是问题了,是让你做一件事情,如果你能做好,本王看二哥应该也不会再难为你了,你说是,二哥?” 朱棣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朱樉,轻声询问道。 只见朱樉木讷的点了点头,目光流离,心思似乎根本不在这上边。 “不知道燕王殿下的第二件事,是什么事情?” 话音刚落,便见朱棣摆了摆手道:“第二件事情,也很简单,既然你说你没有,那就付出点行动,明天本王在家中无事,你到魏国公府去,和妙锦说明白了。” “免得日后麻烦。” 朱棣倒是将徐妙云的话记在心上,只是他想问赵晨的话,也确实不是这些,索性找了个理由,让赵晨去魏国公府一趟。 在那里,可没有这么多皇兄皇弟,也没有勋贵在边上盯着,想问什么都可以。 “明日……若得空闲,也确实该去公府一趟,只是劳烦燕王殿下等着,实乃大不敬……先帮燕王满上,权当赔罪!” 赵晨端着酒壶来到朱棣身边,斟满了一杯酒。 一场闹剧,稀里糊涂的出现,稀里糊涂的收场。 这时,刚刚赶到前院的王谊和蓝欣,自是也听到了朱棣的问话和要求赵晨做的事情,二人的脚步顿了顿,停在房屋的左侧。 回头看了眼王谊,蓝欣低声道:“你这赘婿,怎么还在外边和徐家小姐有什么瓜葛?” “没有的,他都和我说过了,救人之下,一时情急,而且自那之后,他也再没去过魏国公府了。” 王谊摇了摇头,徐赝绪都追家里去了,赵晨哪有不说的道理。 至于他不去魏国公府,究竟是因为徐妙锦,还是担心自己去了会挨打,那就真的不知道了! 送羊入虎口的事情,那是万万做不得的。 “你要小心了,那徐家小姐,自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到大,万千宠爱于一身,他那几个哥哥也不是好相与的,这事要是让徐辉祖知道了,怕是够喝一壶了。” “不过也没事,徐辉祖回来的时候,希望父亲那边能解决辽东的事情,及时返京,只要他在京师,徐辉祖也不能拿你们怎么样。” 蓝欣也是生长在勋贵家族中,对于勋贵之间的利害关系,心知肚明。 蓝玉看似权力很大,但实则只是虚胖,只有打仗的时候,蓝玉才能得到临时的兵权,带兵出征,而可以挂帅出征的,整个大明朝,绝不单单只有蓝玉一个人。 无论是北地的几大藩王,还是京内的勋贵二代们,有能力的不在少数。 反观徐家,不但战时可以请旨统兵出征,闲暇时,徐辉祖也被调来调去,操练各地兵马。 蓝玉终究是要低一头的。 “姐姐放心,徐家小姐再如何,赵晨也不会动摇的,再说了,就算他动摇了,魏国公府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 王谊微微笑着,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情。 “你啊,就是傻傻的,在这种事情上,那个男人能撑得住,不过他要是欺负你,或者是徐家那小妮子欺负你,给姐姐写信,姐姐一定帮你到底。” 蓝欣捏了捏拳头,从小到大,他身边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好朋友,不是因为她能打,也不是因为她喜欢舞枪弄棒,更不是因为她不会说话。 只是因为,勋贵中,也分了好几个层次,而这些层次中的勋贵中,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错综复杂的关系,谁家和谁家好,谁家和谁家不好的。 这个圈子,可比后世的娱乐圈,要乱上千百倍而不止。 “那就多谢姐姐了。”王谊微笑道。 “唉,我说,你们就这么欺负人的吗?怎么说现在也算是我们蓝家的夫婿了,这以后,你们这么不给面子,是不是也要把我爹的面子给驳了?” 蓝欣忽然站了出来,边走边说,全场数他嗓门最大,直接压住了所有交头接耳,划拳猜酒令的声音。 “殿下驾到!” 就在蓝欣压住了全场的吵嚷声,鸦雀无声的院子中,忽然传来一道公鸭嗓的叫喊声。?? 第九十八章 陪坐上桌 整个凉国公府,全场与会人员,肃然起敬,纷纷站起身来。 那些完全不将秦晋燕周诸王放在眼里的蓝玉的好大儿们,在听到公鸭嗓的声音时,站起来的动作,一个比一个快,一个比一个标准。 一瞬间,酒意全无,精神抖擞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先是一群扛着九锡的太监,内侍,走在最前方,九锡入场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顿住。 但见朱标跟在九锡的后边,迈步进了凉国公府的院子时,上方的蓝玉迈着小碎步跑了下来。 “末将蓝勇(蓝田)(蓝毅)……” “拜见殿下,圣躬安。” 场面一时无比滑稽,一个个蓝玉的好大儿们,五迷三道,虽然因为朱标的出现,酒醒大半,可毕竟是吃多了酒,眼睛好用,脑袋好用,唯独这四肢不好用。 东倒西歪的跪的乱七八糟。 “孤安,平身。” 朱标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拿着一把折扇,向前轻轻扶了扶,众将官也是顺着朱标的声音站了起来。 “殿下,您可算来了,您在不来,这都成小四的主场了。” 蓝玉贴在朱标身边,轻声说道。 “哦?四弟这么被看好吗?上次你去北平的时候,回来说四弟有天子之象,孤忙了这点时间,匆匆赶来,就已经成了小四的主场了?” 朱标嘴角微微上扬,这时,秦王,晋王,燕王,周王,蜀王,纷纷赶了下来,对着朱标躬身作揖道:“拜见皇兄。” “都是自家兄弟,无须这般礼节缠身,皇兄近日忙碌了些,来的晚了,你们别见怪就好。” 朱标面色平静,招呼了一声,率先一步走上石阶,来到桌子旁,看着没有动几下的酒菜,毫不犹豫的坐在了主位上,这原本留着敬皇帝的主位,朱标坐的那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看得四周众人目光一顿一顿的,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但朱标的这番举动,却是让下边的蓝玉的那些好大儿们,心中乐开了花。 朱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皇帝不会来,这里之前是谁的主场,他不管,但他来了,这里就是他的主场。 按照朱标坐在主位,众人重新排了座位,就在朱标的对面,那最低的位置上,空了出来。 扭头看了一眼,朱标道:“蓝百万,你不回家看孩子,跑来这里做什么?孤在外边几百米远就听到你的嗓门了,身为王妃,你要……” “不听,不听,我不听!略略略~” 蓝欣那也是毫不在意,双手捂着耳朵,冲着朱标吐了吐舌头,哪里有半点王妃的样子,转身带着王谊和赵晨向下边走去,轻声说道:“带你们去和那些大老粗喝酒去。” “哈哈,十一弟,你这在成都,日子不好过!” 看着蓝欣的举动,忍不住开怀大笑道。 朱标发笑,两旁的人也只能跟着发笑,只有蜀王朱椿,一脸尴尬的低着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就在蓝欣带着二人走在阶梯上,准备下去时,赵晨跟在二人身后,朱标忽然开口道:“赵晨,你留下来。” “啊?” 蓦然回首,心中咯噔一声,刚才被晋王挑事,弄来给他们倒酒,赵晨已经很无奈了,这朱标来了,反倒还不让自己走? “那不是有个空位置嘛,就坐孤的对面,孤还有话和你说呢。下边的酒太烈了,你也吃不了。” 朱标语气笃定,不容置疑的说道。 这时,朱樉在一旁开口讥讽道:“奴籍的人,都能坐在这里了嘛?” 蓝玉面色沉重,脸上略有不满,正当他要开口狂喷,发泄心中的不快时,忽的,朱标摆了摆手道:“二弟如此看重出身的话,那这世上,还有比父皇出身低的?” “古有秦非子,周王室养马之奴,数代努力终有秦人江山万里,兵仙韩信曾受胯下之辱,汉武大将军卫青也不过是个养马的出身。” “二弟跟方先生读了这么多年圣人经典,英雄不问出处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给忘记了?” 朱标也是丝毫不留余地,对着朱樉一顿呵斥道。 朱?在一旁看笑话,不言不语,这老大和老二掐架,最开心的当然就是老三了。 只是朱标一出场,所有人的重心都跟着转移,再也没有人注意朱棣的举动,每个人的眼睛,似乎都盯在了朱标身上。 “坐。” 斩钉截铁的说道。 微微一愣,赵晨尴尬的看了眼身旁的朱椿,又看了看坐在朱标右手边的蓝玉,但见蓝玉点了点头,示意赵晨落座。 虽说坐在这里,那地位就要比下边的所有人都高出一头来,但毕竟,有些地方坐的舒心,比如跟蓝勇和蓝毅喝酒,完全可以没有半点顾及。 但在这个位置坐下,顾及之大,每个人心中的小心思都要猜测,揣摩。 那真叫一个如坐针毡,双手压着膝盖,这个时候,赵晨只有一个念头,快结束,快结束。 “听说你今天在永安布行,持枪杀人,你的枪到底做了多少?” 朱标面色平静的看向对面的赵晨,低声询问道。 还不待赵晨反应,倒是一旁不远处的朱棣,心中一个咯噔。 “回殿下的话,那东西一共做了四个,一个在徐四公子手里,一个在殿下手里,后来徐四公子的也到了殿下手里,还有一个上次入宫的时候,献给了圣上。” “我这手里,只剩下一个,而且火药棉在上次,已经用没了……” 赵晨也很无奈,第一次给徐增寿,是想借助徐增寿的力量,经济控制西察哈尔汗国,让西察哈尔汗国成为最大的棉花种植基地,棉花又可以制造火药棉,销量一定很好。 而且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御寒的衣物也大有作为。 但这件事情,徐增寿一直没给消息,也不说做不做。 可上等棉花,能做火药棉的棉花,那更是万里挑一。 “嗯,这次采办的事情结束了之后,孤向父皇请旨,调你去火药司,专职研究火器。” 朱标沉声说着,火药司,一个小衙门,安排一个人进去,对于朱标而言,只是一句话罢了,但他这句,向父皇请旨,那可就意味深长了。 第九十九章 留宿国公府! 宴会持续到深夜,诸王纷纷返归。 站在凉国公府的门口,赵晨跟在角落处,蓝玉的好大儿们,勾肩搭背,唱着不知哪里的小调,晃晃荡荡的四散离开。 “你这赘婿,怕是要做实了唷。” 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府门口,目送着一众藩王弟弟和蓝玉的好大儿们离开后,朱标声音不疾不徐的说道。 “本来就是赘婿,实不实的,又能怎么样呢,我也无力改变些什么,倒是殿下,这都深夜了,还不回宫歇着,明天是不用上早朝吗?” 今天朱标的表现,可谓是让他重新的认识了这个储君,也正是应了那句话,没有雷霆手段,学什么菩萨心肠。 朱标对他的这些弟弟们,全方位的吊起来打,自然可以兄友弟恭,一家欢愉,其乐融融。 只是看着他站在门口,仰望星空的举动,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不免出声发问道。 “今天是你夫人入府的大喜事,本来我是不应该打扰的,不过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说是不行的,十一弟,去收拾一间屋子,告知蓝玉,孤今天落在他府里睡。” 朱标缓步向着院内走去,蜀王朱椿听到大哥要在凉国公府留宿的事情,那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这代表朱标作为一个储君释放的政治信号。 也代表朱标对蓝玉的充分信任,朱椿作为蓝玉的女婿,那自然是开心的,更何况,他自小在皇宫中,那就是被朱标一手带大的,那些皇子的童年,朱元璋在外征战,常年不着家。 长兄如父,可不是说说而已。 “大哥要住什么样的屋子,我这就命人去拾到出来。” 朱椿连忙开口说道。 “有两处床榻便好,其他的没有要求。” 细细思量片刻,挥了挥手,示意朱椿去安排。 “赵晨?赵晨!” 对着身后招了招手,不见赵晨上前,开口喊了一声,也不见应答,蓦然回首,只见赵晨站在一名内侍面前,伸手去摸着那内侍举起的锡杖。 “这东西是九锡?你把这东西带出来,也不怕丢了!” 在这个时代,绝对的权力象征代表,古往今来,被御赐九锡,行同天子礼的,除了权臣,只有谋朝篡位的权臣,没有其他人能获得这般殊荣。 朱标带着九锡,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在这凉国公府宴请诸王的时候,亮出了自己的九锡,展现自己的权力归属,朱标这一手做的那是相当的好了。 “做给人看的东西,有什么稀罕的,跟我到后边坐回,有些话要问你。” 朱标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如果不是今天要来镇场子,他在不愿意带着这些东西,招摇过市,闹得好像他朱标没有这九锡,就不能展现自己的权力了一样。 那独门小院中,蓝欣正和王谊说着贴己话时,忽然间,朱椿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道:“岳父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他不会是跑出去了。” “跑出去?怎么可能,他刚吃了那么多酒,这个时候出去,那不是闹事了嘛。” 蓝欣目光一顿,她也是早早离席,陪着王谊在府里闲逛着,终究王谊第一次进这个家门。 “老爷去了东侧房……” 站在院门口的家丁,低声说道。 “东侧房?那边……”蓝欣猛地站起身,一脸惊愕的看着家丁道:“那个人还被关在东侧房?” “自从小姐离京后,老爷又把那人抓了回来,一直关在东侧房……” 家丁心中也不知在畏惧什么,脑袋缩的很低。 朱椿拍了拍脑门,恍然惊醒道:“这岳父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样的嘛,那个人有什么好的,快跟我去把他拽出来,今晚皇兄留宿府里,万一被皇兄听到声音了,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蓝欣亦是心中焦急,刚刚动了两步,忽然间眉头一皱,愕然道;“皇兄要在府里留宿?为什么?我这活了多少年了,他也没在我家留宿过啊。” “先别管那么多了,先去把岳父揪出来再说,万一传到父皇哪里,怕是皇兄也护不住他。” 朱椿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是真的很爱蓝欣,也不希望凉国公府出现问题,可蓝玉有的时候做事情,那是真的不过脑子。 混不吝的狠。 “姐姐,什么人被关在东侧房,那么严重吗?” 王谊也不是第一天做小姐,对这个世界的黑暗,了解的还是足够的,只是她想不到,什么样的人被国公抓起来圈养,能让皇帝震怒。 甚至连太子都护不住的那种。 “走,去了你就知道了,以后你在家里,要时刻盯着,只要爹在把那个人抓回来,你就骂他,指着鼻子骂他,一定要骂醒他!” 蓝欣伸手抓住了王谊,在家丁的带领下,一路向着东侧房跑去。 而与此同时,朱标带着赵晨在府中闲逛着,虽说大户人家,后院紧闭,外人不能踏足,但任何规矩,在权力面前,都会烟消云散。 这大明境内,还真的没有什么地方,是朱标想去,而被人拦住不能去的。 如今的皇权,可不是多少年后,被文官骂的狗血淋头的皇权。 “殿下,细盐的事情,我真的只是突发奇想,感觉那粗盐吃起来太齁人了,而且我还懂一点医术,那种杂质很多的盐,吃多了容易造成各种疾病。” “其他的事情,我是真的不会做啊,我只想做个平民百姓,含饴弄孙,顶着魏国公府的名头,赚点生活费,衣食不愁也就足够了!” “您现在,把采办的事情给我,采办的事情,还没有个眉目,又给我提前安排任务,去什么火药司,真的干不来啊。” 赵晨连连拒绝,采办的事情,那都是提着脑袋,不接不行,硬抗下来的,可采办的事,连个头绪都没有,经历了杀人事件后,又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 “采办的事情,你只要上心,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不相信谁,也会信你的,至于火药司的事情……”朱标的话刚说了一半,朱椿带着蓝欣,王谊,慌慌张张的向东边跑去。 但因为天色昏暗,几人有火急火燎,并没有发现走在远处的朱标和赵晨二人。 “他们在干什么?”赵晨一脸疑惑的询问道。 “跟上去看看!”? 第一百章 糊涂的蓝玉 东侧房,一间小院子中。 “叫啊,你叫啊,你的皇帝不会来救你的,老实点……” 屋子里传来一道道奇怪的声音。 巴掌落在肉身上的啪啪声响,不绝于耳,那真的是一个巴掌打的更响。 女人的啼哭声,惨叫,惊恐,借着烛火望去,这屋子中竟然关了八名贵妇一般的女子,只是这些人,衣着同中原女子,有着极大的不同。 无论是发饰,妆容,都显得格格不入。 那个被蓝玉殴打的女子,双手抱着脑袋,护住要害,声声哭嚎,两旁的人有被吓哭的,有跪在地上求饶的,也有胆子大的上前抓住了蓝玉的腿脚,死死的抱住,哀求着蓝玉不要继续施暴的。 那鬼哭狼嚎的声音,直击人的内心深处。 忽然间,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边砰的一声,一脚踹开。 “蓝玉。” 朱标瞳孔瞪得老大,原本应该是朱椿踹的门,被听到声音的朱标拦下,亲自动手,只是在这屋子中一声怒喝,余音绕梁,可见朱标心中的怒火已经冲上云霄。 “殿下?” 蓝玉只是被忽然的响动吓了一跳,但当他看见来人是朱标时,反而不见丝毫畏惧,只是一脸狐疑的看着对方。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最好能给孤解释清楚了。上次在喜峰口的事情,孤帮你拦了下来,你就这样回报孤的吗!” 看着眼前的景象,那被蓝玉殴打的女子,衣衫不整,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无半点好地方。 形如枯槁,根本无法想象,他们在蓝玉的淫威下,遭受了多少苦难。 “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愿意去做这个恶人,我蓝玉做得,他们……” 就在蓝玉还要和朱标抬杠的时候,忽然间,蓝欣迅速出手,一巴掌落在蓝玉的脸上,直接将蓝玉打醒了过来。 “把这里处理干净了,明天到东宫去见孤。” 朱标抬眼看了看眼冒金星的蓝玉,转身离开。 朱椿连忙追了出去道:“皇兄,皇兄,屋子已经……” “不用了!孤今晚还是回宫去睡!” 朱标头也不回,出了东侧房,向着前院赶去,带着一众内侍太监,没有丝毫停留的离开了凉国公府。 他狠生气,狠愤怒,他也真的怕自己在府里待着,会和蓝玉干起来,眼不见为净。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之中,蓝玉呆愣的站在原地,朱椿举着的手,也渐渐放下,总感觉有些失落,好像丢掉了什么。 赵晨站在远处,根本不敢去看屋内的场景,太恐怖了,被蓝玉关起来的女子,最大的不过四十,风韵犹存,最小的不过十五模样,真的是,少儿不宜。 “朱椿,去给我取把刀子来!” 缓缓回过神的蓝玉,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错误,对着门口的朱椿说道。 原本欢庆的宴会,圆圆满满的成功结束,可临了蓝玉闹出的这事情,愣是把气氛推到了冰点。 深夜,蓝欣坐在亭子中双手捂着脸,哭泣声不断,王谊也不清楚具体事情,只能在一旁小声安慰着。 朱椿坐在石阶上,右手压着膝盖,举着下颚,侧脸看向天空,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 “那些人,最后怎么处理的?都放了吗?” 心中虽然还有那么一丝寄予希望,希望蓝玉是可以放了她们的,毕竟这些人还有很长的生命要走,而且她们本身就是受害者,如果还要因为这件事情,丢了性命…… “唉,皇兄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那些人必须死,她们不死,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只怕父皇真的会窝不住火,一刀砍了岳父……” 朱椿兴致缺缺,说话的力气都有些不足。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影响那么大?公爷为什么非要羞辱他们才……” 一时之间,赵晨想不清楚其中缘由,如果说蓝玉只是为了满足心理的恶趣味,完全可以花钱去买一些女人入府,大摇大摆的玩,反倒皇帝非但不会怪罪,还会更放心。 毕竟,这人一旦有了把柄和欲望,很容易控制,反倒一个人如果什么都不要,什么欲望都没有,一直在建功立业,这就会让皇帝心生忌惮。 “有前元皇帝的妃子,那个年长的是前元皇帝的皇后,小的那几个都是前元皇帝的公主,他们都是去岁的时候,岳父在捕鱼儿海活捉俘虏的。” “当时他就犯过这种事了,没想到还是不悔改。这要是让父皇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 朱椿低着头,无比纠结。 “这样的啊……” 好似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只是这个时候,蓝欣的哭声不停,他也不好离去。 可这种事情,他也是真的处理不来,哄人更是不懂。 “好了,别哭了,事情已经处理干净了,以后,不会在有了。” 吃多了酒,此时却全无睡意的蓝玉,听到后院的哭声,循声找来,见到蓝欣趴在石桌上哭泣,一时间心如刀绞。 “你就知道这样骗我,骗我,骗我,你是坏人,你是坏人!明天,明天你去东宫请罪,我去姑姑家,让姑姑来管你,我不管了!” 蓝欣发起狠来,完全不甩蓝玉,拉着朱椿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姑姑?” 蓝玉苦笑一声,就在赵晨准备起身带着王谊离开时,猛的,一双大手按住了赵晨的肩膀。 “是不是感觉,我这个当爹的,很不称职啊?” 长吁短叹的望着星空。 “那倒也不是,只是这件事情,我很难理解,为什么您要这样对她们呢?” 大脑高速运转,眉头紧蹙,他是真的想不明白,难道只是为了刺激? “那你听说过吗,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靖康年发生的事情,既然能发生在我们身上,为什么不能发生在他们身上呢?” “我们军纪严明,与民秋毫无犯,那也是对我们的民,可不是对他们的民。” 蓝玉捏着拳头,似乎这件事情,让他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开心,此时的他,好似化身了复仇狂魔,要把中原百姓所受的屈辱,一点一点的,全部还给他们。 “可是,靖康之事,那也是因为宋廷软弱,山西空有五万大军,却无一将指挥,被人逐个击破,黄河南岸空有十五万守军,不敢北上支援。” “金兵刚入山西,那宋徽宗办理了离职退休的手续,金人兵临城下,他们搜刮民众物资,若是用于守城,也便罢了,那赵家皇帝,强多自己的子民财富,掠夺自己子民妻女,送入金军营中。” “这样的耻辱,只是他们赵家皇帝自己的耻辱罢了,或许,他们根本不认为这是耻辱!” “因为这样做,可以保护他们赵家的皇位不被金兵动摇!” 朱椿听到蓝玉说出的缘由,厉声反驳道,说到最后,更是一字一句,气场一瞬间就拔高了十数倍。? 第一百零一章 出城?奋斗! 翌日清晨。 江宁县衙门。 “赵公子,赵公子,您可算来了, 下官还当您昨夜吃多了酒,这都准备去找您了。” 吴县令隔着老远看见赵晨从车马上下来,连忙上前,蹲在马车的旁边,用自己的背部,给人做下马车的垫子。 愣住片刻,看着吴县令那极具谄媚的举止动作,他如何不知道,虽然是赘婿,但他却是从西安王家,一介商贾之流的赘婿,摇身一变成了凉国公义女的赘婿。 哪怕是赘婿,这地位也发生了天地之变,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吴县令不必如此,上车来,人都到齐了,我们先去城外选一块地方!” 原本想要下马车的念头,在看到吴县令的这番姿态时,果断放弃了,他做不到去管任何人的言行举止,但管住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吴县令会这么做,无非是想借着机会,攀上蓝玉的关系,满朝文武皆知的事情,攀上了蓝家常家,那就是攀上了太子,日后太子继位,是有机会成为太子心腹的。 思虑了片刻,吴县令赶忙起身,迈步上了马车,进入马车一瞧,这车内空间极大,奢靡豪华程度,远非他这个县令所能接触,车身内部,金碧辉煌,因为马车巨大,中间竖起的顶梁柱上,盘旋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龙须向两旁分散。 坐在主位上的朱椿,身着蜀锦莽袍,看见吴县令上了马车,也不理会。 右侧坐着的是宁氏布行少东家,宁千裘,江宁布行的东家,蒋向东。 “见过县令大人。” “见过县令大人。” 宁千裘和蒋向东朝着吴县令躬身作揖,这马车的高大,内部足够一个人站起来,伸腰举臂都很难触顶。 “早就听你父说你深谙经商之道,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宁氏布行就被你做的这么好,不错,不错!”吴县令微微点头。 赵晨坐在朱椿的左手边,看了看海站着的几人,开口道:“坐?站着干什么?” 吴县令停顿片刻,宁千裘和蒋向东亦是神情紧张,他们不是没坐过马车,但这么豪华的马车,他们是真的第一次见,而且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哈哈,哈哈,坐,坐。” 吴县令尴尬的摆了摆手,示意蒋向东二人先行落坐,他则是凑到了赵晨的身边坐了下来,眼神不停的打量着端坐的朱椿,只是朱椿的目光一直望着车外,并没有注意到吴县令的表情变化。 “其实事情很简单,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而且因为时间紧迫,只剩下不足二十天的时日,必须要那种能力突出,能快速织布的能手。” “至少要对织布车有一定的理解,了解织布车的操作才行。” 赵晨是看过现如今的布行生产方式的,织布车在其中只是占据了很小的力量,更多还是要靠人工,但是他已经想到办法,做出来一个可以完全放弃人工数量生产布匹的东西,代替人工,快速生产。 虽然如今东西还没做出来,但作坊却是要先行一步,没有作坊,什么都是白搭的。 “人手的问题,我们那边倒是能支援一些,但不会特别多,自从换了赵大哥的理念后,布行的生意也是一日强过一日,这出货量,确实是难以为继……” 宁千裘拱手说道。 “你们俩能支援多少?还有,储备货物有多少,不急着出货的那种。” 赵晨心下细细思索着,时间不能在耽搁了,在耽搁下去,那就真的要死翘翘,就眼下的十九天八个时辰的时间,都要把人逼死了。 那可是三十万捆布匹啊,按照正常人工,一个成手的织布工人,十天能织出来一捆布,二十天一个人只能织出来两捆布,那是十几万人的工作量。 “三十多人没问题。布匹的话,有大概八千到一万捆,可以供应……” 宁千裘也不思量,昨天赵晨让李锦派人去找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而因为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情,耽搁了聚头的时间。 早就盘算过自己能出多少的他,自然是心无旁骛的直言说道。 “那就是一万捆了,江宁呢?” 赵晨看了眼蒋向东,面色沉着道,这江宁布行是金陵府七大布行之末,可饶是如此,那也是西安府王氏布行的三倍大的体量。 蒋向东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人手方面,最多能调出来五十人,布匹的话,五万捆。” “什么?” 吴县令心中一惊,看着蒋向东道:“你们江宁布行有那么多存布?” “哎……一言难尽。” 蒋向东捂着额头,哭笑不得,一旁的宁千裘,也跟着闭上了嘴巴,似乎这件事情,和他有着很大的关系。 原本赵晨投的第一家布行就是蒋向东的江宁布行,那时江宁布行面临破产的窘境,堆积的货品卖不出去,养的工人又多,每天那布行就跟吞金兽一般。 虽说是金陵七大布行之一,但自从宁千裘接了父亲的位置,打理家中产业后,永安布行来历不明,谁也不知道那么大的产业是那个权力东家的地方,自然没人敢打击。 但为了在族中老者们面前证明自己可以扛起大梁,宁千裘把目光落在江宁布行上,经历了三个月的战争,江宁布行险些破产。 如果赵晨不支援那一笔巨资,只怕江宁布行已经要从金陵除名了。 “还有这种事情?”吴县令心中一惊,上下打量着宁千裘道:“你小子,这也太狠了些,同行是冤家不假,但这么做,以后没朋友啊。” “这商场如战场不假,但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都要讲人情世故的不是,这件事是你做的不地道。” 吴县令摆了摆手,教育的口吻对宁千裘说道。 “这不是听了赵大哥的话之后,江宁布行的产业,也有我们宁家的一份了嘛,那可是真金白银的去救火……” 宁千裘一脸尴尬的说着,脚趾在马车地板上,都要抠出来个三室两厅两卫了!? 第一百零二章 颖国公府的地皮? 江宁城外。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城门外,因为是蜀王的马车,甚至连盘查询问的人都没有。 按照朝廷的规矩,或者是宗人府的规矩,藩王在京,只要不结交大臣,不带兵甲游街,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拦车轿。 听说朱标是亲自去迎接这几个弟弟入京的,京城三十里外,藩王带的兵马就被缴械,全部送去了京营组扎,兵器入库,甲衣入府。 京营的其他兵马,装备齐备,只有藩王的护卫随从被严格看管,这不就是防着藩王在京师乱来嘛? 经历了昨夜的事情,朱标把蓝玉一顿责骂,赵晨更是相信了那句话:没有雷霆手段,要什么菩萨心肠! 城西的一处空旷地带,马车行驶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朱椿看着车子中讨论的几人,开口道:“到地方了,下去走走。” 几人虽然不知道朱椿的身份,但无论是从服饰,言行,还有那出行的工具,无不表明朱椿身份尊崇,只是不知道是皇族的那个皇子王爷罢了。 让开一条小路,朱椿走在前边,慢条斯理的走着,等他下了马车,吴县令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赵公子先行。” 苦笑一声,赵晨也懒得拒绝了,很快几人下了马车,站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因为这里没有林木,一眼望去,前方不过七八百米的位置,便是秦淮河的河道。 河水下流,清澈无垠。 “秦淮河,小时候皇兄还带我来这里游泳呢……” 朱椿双手背在身后,虽说是藩王,但朱椿的胆子很小,也很怕他的父亲,怕他的大哥,哪怕在成都就藩,也是被监视的死死的,终日能活动的地方,实则并不多。 如今回到京师,故地重游,难免心生感慨。 “殿下现在操持国事,怕是没时间陪姐夫游泳了,等这次事情忙完了,姐夫不嫌弃的话,我陪你来玩。”赵晨摸了摸身子,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他已经两个月没洗过澡了。 准确的说,从他穿越到现在,都没正经洗过。 毕竟柴火是很昂贵的,哪怕是王家,也不是随时都能烧水洗澡的,他又是赘婿,更不用多说了。 “赵公子,您选的地方不会是这里。” 吴县令看着脚下的这片土地,杂草丛生,没有种任何作物,甚至连树都没有一棵。 “这里不是很好嘛,靠近水源,洗衣做饭什么的,都可以就地取材,我从舆图上看的,江宁周边就这块地方,最大的空旷地了。” 伸了伸懒腰,选择这里,自然是因为这里没有种粮食,也没有其他的用途,还是一片非常空旷的土地。 宁千裘苦笑两声,看着赵晨的身影道:“赵大哥,这么好的一块地方,您不会认为,江宁的人会让它一直荒芜着……” “这里有主了?” 踩了踩地上的杂草,一脚踢出,一块小石子蹦了出去,一旁的吴县令点了点头道:“是啊,有主了,而且一直都有主,很久之前,有人想从官府买走这块地,后来才听说,这是圣上赐给颖国公府的地,只是颖国公一家不经营,一直荒芜着。” “颖国公??傅老将军?” 朱椿顿了顿,看着脚下的土地,脑海中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又是国公府的……这不好办了啊,没有作坊怎么生产……你们俩一会回去之后,把人和布匹都准备好,我去看看能不能进宫一趟……” 他是不愿意进宫的,可他选择的作坊地,牵扯到了国公府身上,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虽然说用蓝玉或者是朱椿的关系,从颖国公手里买下这块地,也不是做不到,但对朱椿来说,这很可能涉嫌勾结朝廷武官勋贵,对蓝玉而言,很可能就变成了勋贵之间结党营私。 索性是给皇帝做事,直接去找皇帝做为方便。 “进宫?” 莫说蒋向东和宁千裘了,便是吴县令,也跟着吃了一惊,这年头,什么人都能进宫了吗?吴县令作为江宁县令,宫门朝哪开,他都不知道。 从来没进去过。 “别耽搁了,快行动,吴大人,你回去帮我招募一批民夫,要五百人左右,全部集结在这里,千裘,你去木材市场走一趟,今天必须直接开工建造,先把作坊围起来,基本框架做出来。” 原本以为自己选的地方,是个无主之地,只要和吴县令签了契约之后,直接开始生产就好了,哪怕朝廷下来问,那也有话说。 可如今,这块地皮是颖国公府的,那事情就不一样了,他们这边虽然是受了皇命,那也不能巧取豪夺啊。 “诶!” “诶!” 吴县令和宁千裘连连点头,这时,一旁的蒋向东开口道:“赵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你回去之后,帮我找几个木工技术高的匠工,要十个人,都带过来。” 赵晨忙不迭的上了马车,车夫也是动作迅速,飞快的向着江宁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再也没有来时的轻松写意。 只丢下吴县令,蒋向东,宁千裘三人,留在这荒野中,好在这里距离城门不远,也不过千余米距离。 “吴大人,那个穿着莽袍的人,不会是蜀王……” 蒋向东做布匹生意二十多年,对于布匹的料子,那是根本不用摸就能知道产地的,只是心中还有一些不确定,开口对吴县令询问道。 “看衣着,那身莽袍应该是蜀地的蜀锦,不过毕竟是皇族中人,那个王爷都可以穿到蜀锦,不过刚才我听赵大哥好像叫他姐夫。” 宁千裘摇了摇头,藩王又不是平民,很多东西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们非但能见到,还能享受到。 “那应该就是了,凉国公的独女嫁给了皇十一子蜀王椿,赵晨又是凉国公义女的夫婿,应该不会有别人。” 吴县令给予二人笃定的回答,继而有补充一句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早就知道,跟着赵大哥吃饱喝饱,还真的是好奇,他到底要用什么办法,在短短的不到二十天时间内,造出来三十万匹布……” “鬼知道!”? 第一百零三章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东宫。 朱标端着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翻了翻白眼看着蓝玉道:“下次再犯怎么办!” “末将……末将若在犯,听凭殿下处置……” 蓝玉躬身作揖道,昨天晚上被朱椿训了一次,也算是打开了他的新世界大门,靖康耻全是那赵家皇帝自己造成的,他们受到多少屈辱,那都是应当应份的。 何必把他们受到的屈辱,加在自己的身上…… “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跟孤说的话,不要等哪天吃点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以后把酒戒了。”朱标瞥了一眼蓝玉,满不在乎的说道。 憨憨笑着,蓝玉道:“在不犯错了,在不犯错了,少吃一点,少吃一点……” 这让他戒酒,那可是比让他做太监的残忍程度,相差无几了。 “行了,你先回去,别让欣儿等的急了,还以为孤把你怎么样了,十一弟在蜀地也不容易,你这个岳父在京师可别让他们夫妻提心吊胆的还要小辈对你牵肠挂肚!” 朱标摆了摆手,示意蓝玉退下。 就在蓝玉躬了躬身子,准备离开时,外边匆匆忙忙的跑来一名小太监,双手举着一块金牌道:“殿下,外边有个自称赵晨的人,献上金牌,求见殿下。” “赵晨?他怎么来了?” 朱标目光一凝,起身走到小太监面前,接过令牌看了看,微微点头道;“行,让他进来,直接带到东宫来。” “喏。” 小太监迈着小碎步向后退去,直到出了宫殿,来到院子中,这才转身向着宫门处狂奔而去。 过不多时,赵晨跟着小太监进入皇宫,一路走到东宫的院子中,在院子中,藤蔓的架子下,一名贵妇人正带着一名少年在朗读着什么,另有一名少年,呆呆的站在一旁,只顾着玩耍。 还不待那贵妇人起身询问,朱标在书房开口说道:“赵晨,滚进来!” 不及见礼,掀起裤腿,向着屋子内奔去。 “殿下,地方我都选好了,就等着施工了,人也召集好了,就等着作坊建好,赶工做布了,但现在,一切都被卡住了!” 进了屋子,没有丝毫停顿,一口气说了出来,甚至连见礼都被赵晨自己给免了。 一天天拜来拜去的,真无聊! “被什么卡住了?” 朱标邹了邹眉头,他已经给了赵晨金牌,应天府尹和江宁县令,都要从权办理,一切事务都要为这次的万寿节服务,现在赵晨告诉他被卡住了!! “是被地点给卡住了,我选的那块地,是一片荒地,但是江宁县令说,那块地是有主的,这个主还不是一般人,听说是什么时候,圣上赐给颖国公的田亩。” “只是因为这些年来,颖国公一直没有对那边经营,才造成了荒废……” 赵晨也不打疑,直接了当的说道,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就是金钱,再一次回到那个快节奏的生活方式,虽然感觉不到什么快乐了,但他似乎更舒服了些。 人嘛,活着就是为了奋斗的。 躺平不可取,咸鱼不可取,被资本家敲骨吸髓更不可取! “殿下,要不末将去找傅老将军说一声,把那块地从他手里买下来就是了,左右他也用不到,会卖这个面子!” 蓝玉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对他而言,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完全没有必要惊动朱标。 “你回去先干着,其他的事情,我帮你做!”朱标摆了摆手,回头看了眼蓝玉道;“至于你,回府之后,幽禁十日,哪里也不许去,好好反省反省你的过错!” 话音未落,朱标又对外边喊道:“来人!” “请殿下吩咐……” 刚刚带着赵晨进入东宫的那小太监连忙跪在外厅,朝着左侧厅的方向叩首道。 “传孤口谕,召颖国公傅友德入京……不对,傅友德不在京,他在北平帮四弟守家呢……” “这样,去寿春公主府,传孤口谕召驸马都尉傅忠入宫。” 思量片刻,那魏国公徐辉祖在山西帮着晋王整理军务,颖国公傅友德在北平帮着燕王朱棣整理军务,很奇葩…… “喏~” 小太监连连点头,退出大殿。 “别耽搁了,你也先回去,最快的时间,把三十万匹布给我准备好了!要是少了,你就做一辈子赘婿。去去去,你们俩别再这里烦我了!” 朱标推搡着将赵晨和蓝玉赶出了东宫。 走在出宫的甬道上,蓝玉面带笑容的说道:“你小子,这以后飞黄腾达的机会,可都在这次万寿节上了!” “何出此言?” 赵晨一时间对蓝玉的称呼还变不来,更何况,王谊也不会改姓,叫与不叫,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殿下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不是称宫,就是称孤,但他和你说话的时候,常常以我自居,见君不拜也不罚你!” 蓝玉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时常粗中有细,更何况,他只是在某些方面脑子不好用,大体方向,能爬到这个位置,没点能力怎么可能。 他就是死死的抱住了朱标,铁打的太子党,站位正确,才让他在屡次过错中,没有被朱元璋盯上,没有杀他。 “那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这有什么差别吗?” 话音刚落,赵晨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抓了抓蓝玉的衣服道:“对了,我刚才进东宫的时候,看见了个贵妇人带着两个大小伙子,那人是谁啊?” “你说的是侧妃吕氏?” 蓝玉迟疑片刻,东宫里的贵妇人,朱标这一辈子也没有几个女人,住在东宫的那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吕氏啊,那两个孩子的待遇差别也太大了,一个饱读圣贤书,一个只知道闷头玩,这就是皇室教育继承人和藩王的方式吗?” 赵晨心中还是有些不解,这太难说通了,那朱标虽然是当继承人培养的,但无论是朱樉,朱?,朱棣,这兄弟三人,各有各的问题,朱樉残暴,朱?接触的不多,朱棣却是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之人。 但同时有一点,这三人无论残暴,亦或者其他的,在军事领域上的能力,那都是极为突出的。 朱樉军功无数,朱?更是诸王中军事能力最强的一个。 “别说了,以后让殿下在娶个正妃,打破她的幻想就好了,那个只知道玩的,是已故的太子妃常氏的孩子允熥,自小跟在一个心机深沉的后妈身边养着。” “养坏了。” 蓝玉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第一百零四章 老赵,你媳妇来了! 江宁城。 吴县令的告示一经张贴,城内无事的百姓,纷纷涌来,如今虽是秋收之时,但江宁县的人口依旧众多,一听到官府招工,只有两天工期,还给出了不菲的薪酬价格,秋收也不急于一日两日。 有官府的扶持,做任何事情,都跟着事半功倍,赵晨身边带着十名工匠,从怀中取出图纸,每个人递了一份。 “这个东西,你们照着图,制造应该不麻烦。” 之所以没有去找朱标要朝廷的工匠,只是因为赵晨自己想出来的织布机,还是很简单,而他又没有见过珍妮纺织机,只能靠自己的大脑和后世的机器形状,效用进行对比,从而画出了这么个图纸。 就这图纸,还是在和赵申奇签订对赌协议的时候,画出来的呢,奈何在西安府,没有机会施展就因为某些事情不得不跑路来到金陵。 “这个东西很简单,只要材料足够,一个人一天生产两个都不成问题……但是工具……” 拿着图纸的一名上了岁数的木匠,拍着胸脯保证道。 有图纸,有材料,有工具,只管照着图纸把东西做出来,这对他们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难事。 “工具那边都有,都是官家的上好器具,你们的工钱,和他们赶工的人也不一样,我这里有份契约,你们要是能做的话,就签了这份契约。” “免得到时候,还要官府打麻烦。” 赵晨见几人都是肯定的语气那是丝毫没有将图纸上的东西放在心上。 从袖子中取出十份契约书,递给了几人道:“这份契约是和凉国公府签的,我代表国公府已经在上边画押过了。” “你们如果不认识字也没关系,这上边主要写的只有两点,其一,你们终生为国公府的这处产业服务,作为这里的工匠。” “同时我会在那边河岸附近,兴建十户民宅,你们将妻儿都带到这边来居住。” “除非国公府单方面同你们解除契约,不然的话,你们不可以离开国公府的作坊,前往其他地方去做工。朝廷有召的话,不在此条款限制内!” “另外一点就是,你们的薪酬问题,三十天结算一次薪酬,基本薪酬有五钱银子,保质保量生产一辆图纸上的织布车,可以得到十五文钱的计件工资。” “每十五天沐休一日,沐休日由作坊调整,保证每个人都可以有休息时间,并且不可累计。” “另外还有悬赏加项条款,就是你们在这原有的织布车上,制造出更高效的织布车,制造出来的赏二十两纹银,参与制造的赏十五两纹银,协助制造的赏十两纹银。” “上边有国公府的印章,如果对我说的没有异议的话,就可以画押了。” 赵晨从一旁的陆结身上摸来了画押用的红砂,向着几名工匠递了去。 永安布行虽然出货量很大,但蓝玉在江宁县并没有自己的作坊,而永安布行的主要经营布匹,也是以蜀锦为主。 苏杭丝绸为辅,不然的话,赵晨自然不用如此费劲的重新圈地。 几名工匠愣了愣,还有些迷茫,只是听到最后说的那句什么加项条款,二十两银子,十五两银子,十两银子的恐怖数额,委实吓了他们一大跳。 二十两银子,对于九成的人口来说,那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众人也没有犹豫,食指按着红砂,又按在了契约书上,这契约书充满了霸王条款,例如只有国公府可以单方面解除合约,而他们这些工匠不可以。 但他们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图纸记住了,每个人先去做一件出来,傍晚之前搞定,做好了之后,今晚先给你们那边修茅舍。” 赵晨指着一旁堆放着条木的地方,对几名工匠说了一声,他则是收好了契约,看了眼陆结道;“林妙楠怎么没过来?” “她啊,不知道想什么呢,这几天都是神出鬼没的,好像走了。” “走了?她能去哪里,这金陵……算了,不管她了,听说你官复原职了?不去锦衣卫当差,跑这里来做什么?” 赵晨边走边问着,他从皇宫出来,就遇到了陆结,这小子穿着一身锦衣卫副千户的装扮,这哪里是官复原职,这是加了一等又回锦衣卫任职了。 从百户变成了副千户, “锦衣卫清闲衙门,也没什么大案要办,再说了,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来看看你。你这里搞得不错啊,准备第一批产出多少?” 陆结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目光流转,一时间拗不过头来。 不待赵晨出声,吴县令脚步急促的赶了过来道:“赵公子,外边已经围起来了,刚刚测量过,东西长三百尺,南北宽二百四十八尺。” 吴县令口中的一尺,大致相当于十四点五厘米,三百尺就是四千三百五十米的距离,南北宽二百四十八尺三千六百米。 “不愧是圣上赏赐给颖国公的地皮,真他娘的大啊,这是我昨夜勾勒的图纸,最东侧流出二十尺的宽度,将这二十尺横断围起来,封存留用。” “去处那二十尺之后,在和围栏篱笆隔开一尺的距离,搭建草棚,今天晚上要把主干和棚顶做好,明天宁千裘和蒋向东的人就都过来了。” “最晚明天卯时就要开工。” 赵晨拿着图纸,在图纸上画了画,不由得他不惊讶,就是后世盖个大医院,那占地面积也绝对不能和这相提并论,一个东西长四千三百五十米,南北宽三千六百米的庞大地皮,这都足够盖两个,不,盖三个小区,装下后世小型县城大半个县城的人了! 当然,鸽子房嘛! “那织布车那边,今天能到位吗?如果不能到位的话,明天也无法开工……又要耽搁一天。”吴县令心中也是着急,东宫下了手谕,要他全力协助督办此事,做的好了,升官发财,做的不好,只怕永远都只能在江宁县这个地方窝死了。 “蒋向东会带来二十三辆织布车,暂时应急足够了,我的织布车也在紧密生产,他们说一天一个人能做出来两个。” 赵晨话音刚落,忽的,陆结惊呼出声道:“老赵,老赵,你媳妇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难题不断! 木讷的抬起头,只见王谊已经走到了面前,身边跟着小舞,站在吴县令的侧面,微微抚了抚身子,以示见礼。 吴县令哪里敢接,连忙躬身道:“给小姐见礼。” “你怎么来了?这正是施工的时候,乱的很,尘土飞扬的,蓝欣昨天哭的那么凶,在家安慰安慰她。” 赵晨在身边找了找,他的右手边是陆结,身上只带了一把绣春刀,对面的是吴县令,身无长物,四周都是施工的工人,那更是不可能有扇子。 看着漫天的尘土飞扬而起,伸手在王谊的面前挥了挥道:“快回去,你有过敏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注意着点,以后这种烟尘弥漫的地方就不要来了。” 王谊微笑着道:“没关系的,我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你的,给我也安排点活,赵大人??” “你可……”赵晨刚想拒绝王谊,毕竟这里现在正是紧急施工,又脏又乱又差,让王谊在这种地方,总是心中开心不起来。 只是忽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看了眼吴县令道:“吴大人,我这个作坊,是要做大作坊的,只有宁千裘和蒋向东送来的那些人,根本不够用。” “初步计算,他们俩能给我送来八十人,但我需要的是一千名织布工人,五千辆织布车,平均一个工人看着十辆织布车,人歇车不歇。” “木匠十个人还是不够,至少要保证每天有二百辆织布车的产出,这就需要一百个工人。” “还要木料供应,织布的妇人也要开招了,还是请吴大人写一封告示,让人贴出去,就在作坊外边,织布作坊招募女工,月银四钱,招募人数在一千七百人。” “记住,只要女工。” 赵晨抿了抿唇,确实是只能要女工,这一口气招来两千名男工,在这里做工,就是官府不查,那也会让人怀疑,离京城这么近,万一突然造反了呢? 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嗯,我这就去办。” 吴县令点了点头,也不犹豫转身带着一旁的师爷,拿着笔墨,印信,一通操作,吩咐两名捕快去城内张贴。 时间永远不等人,虽然有人数优势,但还有一个问题,在半夜的时候,难住了赵晨,而且这个问题不解决,就算他把珍妮纺织机弄出来,那也是无济于事。 站在临时搭建的作坊中,上方磊着稻草,两旁皆是粗木支柱,地下用青砖搭建的地基,也是让赵晨见识了这个时代的建筑能力,虽然没有水泥,但青砖和青砖之间的挂钩,做的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而这个时代的工匠,也不懂什么偷工减料,所有的物资都是东家的,他们也带不走,赚的只是辛苦钱,体力钱,作坊的下边,有着横七竖八的十数条作为排水沟渠。 作坊的地面以硬木板铺成,最下层木板,中间磊着稻草,石子,上层又铺着用糯米制造的粘合剂与稻草混合,在铺硬木板,之后是光滑的软木板。 房梁虽然简单,可那铆合结构,不见一颗钉子,却也当真是将工匠的能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殷切的目光看着急匆匆跑进来的陆结,起身开口询问道。 “死咯死咯,全城的丝都被买空了,一点也没剩下来,皇宫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但估计国库的存货也不会很多,去岁蜀地大灾,圣上免税一半,蚕丝的收取就更少了。” “江浙虽然是重税区,但哪里的蚕丝都不会运到京师,朝廷惯例都是直接把丝在原地囤积变卖,换成粮食囤入粮库中,换成金银铜钱运进京城。” 陆结抿了抿唇,只是一天时间,京城的蚕丝被买空了,空空荡荡,一点都没剩下来。 “这他娘的,摆明了是有人和我作对嘛。” 赵晨猛地一跺脚,前几天他还去了金陵城最大的一家蚕丝供销商铺,替永安布行签了一份三百两银子的大单子。 那时的蚕丝价格还很低,现在好了,再多的钱,一根蚕丝也别想买到。 陆结摇了摇头道:“你现在不显山不露水的,谁也不知道你,哪有人跟你作对,要我看,这是有人在和勋贵作对,他们知道万寿节没有多长时间了。” “把手里的蚕丝搂住,不漏出来一点,这样的话,短时间内,勋贵抢破了头弄来的布匹采办,砸在手里……” 金陵府作为全国最大的商业中心,每天流入金陵府的货物,不胜枚举,数都数不过来,蚕丝这种好东西,百姓也不会抢购,虽然是紧俏货,但毕竟销路有限。 以往的蚕丝,都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卖不出去,这一次…… “你是说,有人不想让布匹的事情圆满交差?”拍了拍脑门,心中一紧,好似感觉到了这背后的恐怖。 这些人,只分政治敌人,从来不会区分一件事情的对与错,于国有利否,于民有利否。 对他们而言,只有击败了自己的政治敌人,才算是胜利一般。 话音未落,朱椿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道;“妹夫,妹夫,皇兄来消息了。” “殿下怎么说?”赵晨满怀期待的看着朱椿,这件事情,靠他已经完全无法解决了,没有蚕丝,用什么织布?用亚麻去忽悠那些番邦使臣?人家要的只是丝绸,出了那么大的价钱,买亚麻布? 哪怕他相信自己善于忽悠,那也不能真的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假的说成真的! 朱椿语气沉重道:“皇兄说,国库的蚕丝倒是有一些,但是要走流程的话,至少要七天之后才能送来,宫里的蚕丝所剩无几,于事无补。” “只能靠你自己想办法,从那些人手里把蚕丝翘出来了,让他们自己卖出来。” 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看着朱椿的表情,赵晨目光一顿,双手背在身后,唉声叹气道:“除了这,在没有其他办法,权力下压也不行?” “皇兄也有他自己的难处,你要体量他!” 忽然间,赵晨听着朱椿的话,脑海中蹦出来一个后世自己常说的词汇:“如果事事都要我这个董事亲力亲为,我招你们来干什么?给我添乱吗”? 第一百零六章 价格战! 一夜未眠。 清晨降临时,那临时搭建的简易作坊内,赵晨蓬头丐面的,脸上满是油脂,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证明他昨夜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门外,有等着上工的女工,有在忙碌,但心情完全不能和昨日相比的工匠,所有人数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 就好像,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一般。 “不行我们就不干了,大不了和圣上说明白些,没有原材料,这布匹如何生产的出来。” 王谊见赵晨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有不忍的上前说道。 “如果真的那么简单,也就不用忙来忙去的。圣命已下,抗命不从,那也是死罪啊……”陆结叹息一声,只是奈何,他家中的田亩都是种植粮食为主。 没有一块空余的田地是种蚕养桑的。 蓝玉和朱椿倒是有蚕桑的田亩,可远在川蜀成都,远水解不了近渴。徒呼奈何! “烂,烂到根子上了,那就让我来帮你们长长记性!” 活动了一下筋骨,看向陆结道:“宫里还有多少蚕丝,全部取出来。卖给他们!” 王谊连忙追了上来,瞳孔放大,一脸震惊道:“我们已经没有蚕丝了,还要把宫里拿出来的也卖给他们吗?” “不单单要卖,还要卖的好,卖高价格,他们既然捂着不出货,那就试试到底谁能撑得住!” 他也不知道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左右这场闹剧,难道大明朝廷失信了,真的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或者说,他们还有其他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撑得住?什么意思……” 一时间王谊楞在原地,神色错愕的看着赵晨。 “去办,陆结,你去宫里拿东西,这件事还需要一个和我们没关系的人去做,不然的话很容易被那些人怀疑。他们要是不买,可就不好了。” 眉头紧缩,他在金陵认识的人真的不多,其中又多以勋贵为主,文官那是一个没见过,如果有的话,或许吴县令也能算一个。 但最近这段时间,吴县令每天都跟他在一起,这个时候让吴县令出去卖蚕丝。 他们会不会怀疑不知道,但很可能锦衣卫的人会来调查。 “可是那又能去找谁?总不能在这里拉个工匠去卖……” 陆结耸了耸肩,不被那些人怀疑,还能带来大量的蚕丝,人选也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边走边想,几人很快来到了作坊外边,坐着马车向城内赶去。 金陵城内。 永定街上,两旁的布行门外,挨家挨户,树立着高牌,上边写着:“高价收购蚕丝,亚麻。” “他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 扶了扶额头,永安布行,宁氏布行,江宁布行,这三家布行和赵晨关系莫逆,自然也是挂着牌子,帮作坊收购蚕丝。 可这三家的价格定在二十文钱一斤蚕丝的时候,隔壁的四家布行价格就会抬到二十五文钱,等他们涨到二十五文钱,隔壁的价格也跟着上涨到三十文钱。 这前后的巨大差距,好像蚕丝在手里放一天,就能翻一倍的价格。 “我们除非一口气把价格提到五十文钱,可是那样的话,高昂的原材料价格,哪怕是做朝贡贸易,也很难有什么赚头了,弄不好还要空忙一场。” 王谊掀开小布块,看着外边的景象,神色凝重道。 “千袭,你下去通知三家布行,把蚕丝的收购价格提到四十文钱,如果他们提到四十五文钱,你也跟着涨,但到了四十五文钱之后,无论他们怎么涨价,你都不要再动了。” 赵晨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宁千裘说道。 按照他们的涨价幅度,如果永安,江宁,宁氏三家布行的收购价格涨到四十五,他们怎么样也要涨到五十才行。 如果只是为了打击赵晨,或者是打击赵晨身后的势力,他们完全不会计较损失。 “可是价格涨到这么高,他们还会……” 宁千裘语气迟钝,他经营布行也有很长时间了,布匹的利润有多少,他太清楚了,毕竟自己家也是有作坊的。 通常蚕丝的价格在十文钱到十五文钱一斤,这样扣除了人工,运输成本,一匹布能赚一钱银子罢了。 当然,这是在大宗货物交易中,价格被压低,可即便是零散售卖,一匹布的利润,也绝对不会超过二钱银子,哪怕是上等丝绸,也不可能超过五钱银子。 “他们不涨价,那就按照这个价格收,陆结,你快去宫里跑一趟,务必要把宫里的蚕丝,最快速度拿出来。” 停下马车,宁千裘刚刚走了下去,赵晨便对陆结说道,这个时候,能进宫的也只有陆结了。 “放心,宫里已经在准备了,我这就去催一催。”陆结也跟着下了马车,向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这次会不会很危险……” 王谊双手放在胸前,一脸担忧的神色,如果不能按期交付足够的货物给朝廷,那结果显而易见。 无论是欺君之罪,还是渎职之罪,那都是帽子一顶顶的随便扣。 “只要没有人弄权,这点事情算不得什么,放心!”伸手将王谊拦到身边,赵晨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不过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囤积居奇罢了。 垄断金陵的蚕丝生意,在这个时间段上,市面上蚕丝供不应求,确实可以大赚一笔,但同时面对的风险,那也是非常可怖的。 毕竟谁都知道,这是朝廷皇室准备用来和外邦使臣团贸易的货物订单,一个不慎,抄家灭族都是轻的。 “可是,我们的钱还够吗?要不要……” 王谊从怀里取出来一沓宝钞,那宝钞看面值,足足有几万两的分量,递到赵晨手中道:“这些钱,你拿着先应应急。” “你哪里来这么多钱?这有三万两了……”赵晨瞪大双眸,满脸写着震撼,他从朱标的手里才不过弄来十三万两,王谊倒好,一出手就是三万两宝钞?这…… “是蓝欣姐姐给我的,说让我留着必要的时候拿出来应急,现在就挺急的了…”王谊话刚说了一半,宁千裘一脸慌张的跑到了赵晨的马车上,惊慌失措道:“赵大哥,赵大哥,不好了!”? 第一百零七章 秦王在行动! 金陵城,南城门处,一户大院中。 院落内,鸟语花香,百花齐绽,假山溪水,亭台楼阁。 “事情办的如何了?” 朱樉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的看着眼前跪着的吴德询问道。 “回殿下的话,那陈氏,李氏等四家布行,都相信了末将的话,他们在城内抬高蚕丝的价格,闹腾的赵晨那边,已经将价格提到了四十五文钱一斤。” “蚕丝的价格已经高到离谱的境地……以末将看,现在是很难买到蚕丝,丝绸的价格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到时候,万寿节的日子,赵晨如果不能拿出来几十万匹布料交付诸国。” “圣上震怒,一定会牵连很多人……” 吴德脸上带着一丝邪恶的笑容,对朱樉说话间,忽然抬头看着朱樉的身后,观音奴静静的站在哪里,直吓的吴德心中大惊。 他们做的事情本就隐秘,不着痕迹,如果让外人知道了,一旦传扬出去,那朱樉可就不是挨训那么简单了。 此事不但关乎朝廷国库皇室营利赚钱的大事,还是关乎大明朝廷时隔数年,在举大型官方贸易活动的事情,如果搞砸了,名声一落千丈不说,以后还如何威仪四方,福兼四海。 朱樉回头看了一眼,冷声训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观音奴没有说话,福了福身子,转身便走。 “殿下,王妃她……” 吴德心中犹豫,他总感觉这秦王妃,似乎有什么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还很可怕,内心的第六感让他有一种秦王妃和秦王并不是一条战线上的人。 “不用理她,等孤王坐了皇位,一定先杀了她。吃里扒外的东西!” 朱樉愤愤不平的说着,他不和观音奴亲近,自然是有原因的,最初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观音奴是蒙古贵族出身,影响了他的血脉问题,但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做的在如何隐秘,也会露出马脚来。 观音奴走的没多远,朱樉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她的耳中,非但不见她有半点的担忧,痛苦,反倒一副解脱的模样,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去,一定要保证让赵晨那边收不到一丁点的蚕丝,只要他不能如期完成任务……大哥在如何护着他,也是无济于事!” “毕竟,需要有人出来顶罪不是!” 朱樉嘴角微微扬起,似如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能忍受的了,赵晨在秦王宫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如果不是朱标有言在先,早在秦王宫,哪里用得到赵晨自己跳池塘自杀,他都要操刀子,把人剁碎了,包包子喂狗。 凉国公府的那次宴会,更是让朱樉心中非常不爽,一个奴隶,也配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 当然,晋王朱?的加刚技能也是被点满了,火上浇油的水平堪称一绝! 若不是朱?提头,赵晨自然不会出现在朱樉面前,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 所谓的兄友弟恭,只是在绝对的碾压力量下,拥有碾压权力的那个人,想要保护这份平静罢了。 魏国公府。 “呼,外边又出幺蛾子了!” 朱棣双手掐着腰,目光深邃的看着青天,意味深长的说道。 “哦?这应天府天子脚下,能出什么幺蛾子……”徐妙云一边斟茶,一边开口询问着。 应天府已经多少年没有战事了,虽然有些白莲余孽在走动,但那也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情罢了,算不得幺蛾子。 “夫人,我记得永安布行的蚕丝,好像有你们家提供的货,徐家有多少田亩种蚕养桑?” 刹那间,因为朱棣的一句话,气氛瞬间凝重起来,气温也跟着骤降几十度。 哪怕是在边塞纵横驰骋的朱棣,没由来的感觉浑身一震,缩了缩脖子。 徐妙云道;“家里的生意都是三哥和小四打理,具体家里有多少东西,只有大哥最清楚,小四和三哥知道的都只是一部分罢了。” 翻了翻白眼,徐妙云虽然久居家中,鲜少外出,但外边蚕丝的价格如此疯涨,闹得全城沸沸扬扬,她又如何不知道。 而一直关注着赵晨,自是也知道,赵晨被安排了一个随时可能掉脑袋的任务,如今蚕丝价格疯涨,说不定就和赵晨做的事情有关系。 这个时候朱棣来问这些…… “我是说,可不可以,资助他一下,让他度过这次危机,毕竟危险挺大的,到时候可能会牵连到皇兄……毕竟他是皇兄保举的人……” 朱棣声音怯弱,他的封地在北平,哪里苦寒之地,根本不可能种蚕养桑,即便他做了,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有这个财力,有这个能力,可以弄来大量的蚕丝,用于织布的,也只有魏国公府了。 “我就知道你是打着这个主意,想都不要想。牵连皇兄又能怎么样,父皇还能废了他的大位不成?先吃萝卜,淡操心!” 徐妙云瞥了一眼,此时的朱棣,那是对皇位一点念想没有,更没有准备什么造反的事情。 先不说千古谜题,他是不是嫡子身份,便是他是嫡子,扳倒了朱标这个爱护他的太子大哥,后边还有秦王朱樉,朱樉之后还有朱?。 似乎怎么论,都到不了他朱棣的头上。 两权相害取其轻,帮助朱标这个爱护自己的太子大哥,也是在帮助自己不是? “可是……哎,夫人,妙锦的事情,我都跟他说了,要不然这样,只要他今天来了,我让他和妙锦把事情说清楚了,误会解除了,咱操操心,帮帮他、” “也不是为了帮他,这不是帮皇兄嘛,这事可是皇兄督办的,而且我听说,淮西勋贵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事拦到自己身上。” “好说歹说,岳父他老人家也是淮西出身,总不能看着淮西的老弟兄们,见死不救……” 朱棣见徐妙云如此绝然的拒绝自己,赶忙用自己拿粗糙起茧的大手摸着徐妙云的手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如果不来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不帮了?来人啊,听见有姓赵的要进府,全都给我乱棍打出去!” 徐妙云也不知哪里来的仇恨,从第一次见到赵晨时,就充满了敌视感。? 第一百零八章 徐家有蚕? 宁氏布行。 “他们的钱好像花不完一样,价格,价格直接堆到了一百文一斤,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看着外边突飞猛涨的蚕丝价格,陆结双手掐着后腰,心中一狠,开口道:“要不然我带人去把这几家布行都给端了!” “先让他们关门,就给他们定一个扰乱市场秩序,哄抬物价的罪名!” 脑海中飞速运转,忽然间计上心头,看着身后的几人,一时忍不住开口说道。 “那不是正中下怀?他们涨就让他们涨,我们不买了,也不做了。”揉着太阳穴,赵晨真的是服气了。 似乎无论自己做什么,背后都有人在和自己对着干,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缘由,和他在进行的事情起冲突。 “宫里的蚕丝都运出来了,前后也没有三千斤,按照十斤蚕丝一匹布的用量,最多三百二十匹布罢了。” “距离三十万之数,哪是鸿沟般的差距啊。” 宁千裘刚刚点清楚了运来的蚕丝,三千斤最多也就三百多匹布罢了,再多根本没可能。 可朝廷皇帝要的是近三十万匹布,这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对了,我好像记得谁和我说过,徐家田里有种这东西,而且面积还不少,听说永安布行的蚕丝供货,就都是从徐家提供的。” “要不去问问徐家?” 朱椿手中拿着折扇,不停的煽动着,秋高气爽的季节,也不知他怎么会一身冷汗。 “徐家?” 众人微微一愣,陆结摇了摇头道:“徐家的大门都不待让进的,怎么问啊……” 赵晨也是跟着低下了头,大明朝不缺蚕丝,但在金陵,蚕丝是真的不够用,又被哄抬价格抢占市场,彻底算是把金陵和外边刚刚送进来的蚕丝,抢夺一空。 “求人的事情不能做,但赚钱的事情,可以大家一起做。” 猛地站起身来,赵晨目光深邃的看着对面铺子中竖起来的牌子,那牌子上写的明明白白,一斤蚕丝,价值百文,永久收购! 价格暴涨了近十倍。 “赚钱?怎么赚钱?”王谊憋着小嘴,心里万分不痛快,来到京城,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反而还是如此。 就好像有人生怕他们成事一样。 “你们整理蚕丝,把宫里那三千斤蚕丝,分成五个一百斤重的,半刻钟去卖一次,分成五个五百斤份的,一百斤重的卖完了,就卖五百斤的。” “把这些蚕丝都从他们手里变成钱。” “我去一趟徐家。” 赵晨心中早就有了应对的办法,只是奈何,他手里没有足够的蚕丝往外送,做空这种事情,没有足够的本钱,是稳不住的。 至于敌人们有多少钱,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如果只有他那三千斤蚕丝,咬咬牙也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不过是三十万文钱罢了。 可如果能从徐家弄来更多的蚕丝,卖给他们,把这几家布行全部搞破产去。 那结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路上小心,如果不行的话,也别强求……” 王谊连忙上前嘱咐道。 朱椿在一旁看着,同为藩王皇亲,徐妙锦的事情,他当然是心知肚明,只是看着王谊的神情,轻叹一声,无奈道:“这世道,奴籍都比皇亲还要有魅力了吗?” “姐夫,你胡说什么呢?” 王谊翻了翻白眼,开口回怼道。 嘴角微微扬起,朱椿摆了摆手中的折扇道:“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开心就好!” “蜀王殿下,听说成都是天府之国,哪里的百姓丰衣足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吴县令坐在一边,连忙起身给朱椿让了个坐位。 双手向前拱了拱,作揖道。 扭头望着吴县令,看着他让出来的坐位,朱椿苦笑一声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县令学了那么多年的圣人词汇,难道不知,百姓苦难久已,这上下几千年了,遭罪的都是百姓罢了。” “至于你,也不用投献效力,在京师为官,要有自己的考量,本王只是藩王,你说的天府之国,本王一不管民,二不张财,三不管军。” “除了蜀王宫外,本王一概不知。” 朱椿面色平静,他是没那么多小心思的,自然是因为清楚,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那个位置,永远都不可能和他有关系。 掉馅饼都砸不到他的那种。 “是微臣……” 吴县令还要说话,忽然间,朱椿抬了抬手中的扇子,扶住了他那要下落的双臂,开口说道:“不必,不必,大可不必。” “你是朝廷的臣,是父皇的臣,是皇兄的臣,可不是本王的臣,莫要乱了礼数。本王来这里只是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们这样的话,本王还是去魏国公府找四哥好了!” 朱椿摆摆手,也不允许他们送自己,迈步走出了宁氏布行,上了马车,向着魏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在避险这件事情,朱椿做的那是相当好了。 藩王结交朝臣,无论这个朝臣大小,都会刺激到皇帝和太子,毕竟一个藩王,和朝臣在一起算是什么事。 众人望着朱椿离开的方向,陆结点了点头道:“蜀王殿下去帮忙,徐家应该说不出来什么了。” “但愿,就怕他们借机敲诈,把赵晨给框里……”王谊唉声叹气的说道,昨日蓝欣和她仔细说过徐妙锦的事情,只是越听,王谊越感觉自己的危险。 那徐妙锦也是大家出身,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其父更是开国功臣之首,虽然是追封的,但那权位的高度,是王谊永远也无法触及的。 也正是因此,她才会说出,如果不行,万不可强求的话来。 “咦?你们这是怎么了?在这里干什么?” 林妙楠手中捏着剑鞘,见到王谊和陆结站在宁氏布行的门口,一脸狐疑道。 “林妹妹?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王谊心中一喜,自从进了凉国公府后,王谊也是变得谨小慎微,原本抗拒的她,甚至都想好了如何拒绝蓝玉。 可谁能想到,会发生那件事,蓝玉横叉一手,插足司法,把赵晨和王谊从应天府捞了出来。 这个恩情,自然是要报的!? 第一百零九章 不给进门! 魏国公府。 “姐夫?你怎么来了?” 赵晨站在门口,没错,就好像事先排练好的一样,这守门的家丁,那是都认识赵晨的,毕竟国公府的守门家丁,不可能随意更换。 之前来这里,那都是一口一个老表,关系好的不要不要的,就跟赵晨和他们穿一条裤子似的,可现在,这几个家伙,凶神恶煞的盯着赵晨。 似乎如果不是因为往日的交情,他们就要抡膀子开干了! 看着朱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赵晨一脸狐疑道。 “那边的味道不好,我不喜欢那种气氛,姐夫先提醒你一声,你要记在心里,以后对那个吴县令,小心着点。” “他那个人,忒善于钻营了,跟他扯上关系,以后闹不好,要吃瓜落。” 朱椿双手背在身后,话音落定,在看赵晨似乎并没有听进去的表情,连忙开口道:“你小子想什么呢?” “记住了,记住了。” 赵晨并非没有识人之能,那吴县令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不过三十余岁,但他在官场上,那绝对是一把老手了,心思缜密,任何时候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对待这种人,自然是要小心,敬而远之的好。 只是现在的问题也不在这上边,他站在魏国公府门口,连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这事要怎么说?事情怎么办? “走,跟我进去。” 朱椿似乎很有底气,带着赵晨便要越过家丁,这些家丁虽然没见过朱椿,但从朱椿身上穿的莽袍,也是不难发现。 毕竟朱棣来回出入,都是以莽袍示人,对着莽袍的样式,他们还是非常清楚的,那和朱棣一样作为藩王的,哪怕川蜀地区少乱子,朱椿也没有什么战争要打。 甚至带兵都用不到他,但毕竟那也是藩王,他们这些家丁是阻拦不得的。 只是朱椿刚刚过去,正当赵晨跟在后边要进去的时候,忽然间,一根又粗又壮的木棍挡在了赵晨的面前道:“赵公子,不要让我们为难……” 咳咳~ 干咳两声,朱椿也是很尴尬,可他毕竟只是藩王,人家没拦他,他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再说了,这里可不是寻常地方,魏国公府,自然有魏国公府的规矩。 “那你在外边等一会,等我见了四哥,让他放你进来!” 闲着裤腿,朱椿那是毫不犹豫,扭头进了院子,这魏国公府的院子,朱椿还是非常熟悉的,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在这里住过很短的一段时间。 而庭院的布局,也是标准的华夏风布局,甬道宽阔,大步向前好似赶路般。 只是很快,朱椿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小院中,只见院落内的凉亭中,朱棣和徐赝绪正坐在一起下棋。 徐妙云在里边屋子,带着两个小娃子,还有一个大胖小子,在院子中狂奔着。 “十一弟?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四哥这好让人去迎你啊!”朱棣抬头看见了朱椿,快速起身拉着朱椿坐在自己的旁边。 “徐赝绪,你敢作弊!” 就在朱棣起身去迎朱椿的那一瞬间,徐赝绪伸手重新摆了棋盘,看到这一幕的朱棣,气的牙根痒痒,指着徐赝绪厉声质问道。 “嘿嘿,姐夫,你这就不对了,我认输了,认输了,要不你和蜀王殿下走一盘。我这还有公务要去做,就先不叨扰你们了。” 站起身,言语动作,行云流水,朝着朱椿躬身作揖,迈步便要向外走去。 正当徐赝绪和朱椿擦肩而过时,朱椿开口说道:“四哥,外边有个人被拦住了,进不来府里,您看要不要……” “被拦住了?” 朱棣瞳孔收缩,老成持重的他,如何不知道是什么人被拦在外边,今天他还和徐妙云说了,转头徐妙云就下了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命令。 “是啊,要不还是让他进来,毕竟他就是一个赘婿,以前是商贾家的赘婿,可能那时候,妙锦那小丫头,还想着自己能抢过来,做国公府的赘婿。” “如今那王谊都认凉国公做义父了,这以后赵晨也就是凉国公府的赘婿,于情于理,妙锦那丫头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总不会的!” 朱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也怕赵晨在外边待的时间长了,会有其他事情发生,甚至是耽误了重要的事情。 “而且,想必四哥也知道弟弟为何而来,这件事情,毕竟是父皇交给皇兄督办的,皇兄本想着是都给文官做的,是勋贵抢来的。” “如果文官那边硬头皮接下来的事情,都被完整的做好了,反倒勋贵争破头弄来的采办,做不好的话,无论是勋贵,还是皇兄,都要脸上无光啊。” “甚至说不好,还要有人做替罪羊。” 朱椿也是无可奈何,若不是这件事情牵扯的太大,真的做不好,很容易被舆论攻击,到那时候,说不定就真的要有人出来顶罪。 可顶罪的人会是谁?脚丫子都能想到! 朱棣抿了抿唇,倒是并没有直说,而是扭头看了看一旁,给朱椿递眼神,轻声道:“这件事,要让你嫂嫂把气消了,你也知道,她这人小时候可比蓝百万还恐怖多了。” “真是岳父的养气功夫她一点没学会,火爆脾气,比她娘都可怕……” 朱棣憋着嘴,家有悍妻,藩王又能如何? 能如何? “噗嗤~”朱椿忽然忍不住憋笑,直接喷了出来,这时,一个肥肥的小手掌,抓住了朱椿的大腿道;“十一叔,十一叔,要抱抱!” “高炽,这么大人了,还学人家要抱抱?来,十一叔抱你去找你娘。” 朱椿双手用力,直接将朱高炽掐着下腋举了起来,抱在上边坐好,体态臃肿的朱高炽,坐在朱椿的脖子上,骑大马。 “嫂嫂,嫂嫂。” 朱椿向着屋子里走去,这时屋子内四名婢女,正追着两个更调皮,更能捣蛋的小家伙四处跑,徐妙云满头大汗,已经抽出了条子,大有一副要教训教训这几个孩崽子的意思。? 第一百一十章 不一样的徐妙锦 魏国公府,大门外。 “你怎么来了?” 坐在国公府石阶上的赵晨,低着头脑海中还在考量着,一会进去了要和徐家的人怎么说,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如何同徐妙锦把话说明白了。 忽然间,在前方传来一道声响,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妙龄少女,穿着红色紧身戎装,身后披着拖地的披风,左肩挎着一张硬弓,右手提着一杆长枪。 “额……” 愣愣的看着徐妙锦,赵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大小姐这身装扮,端的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束起的头发,用玉簪穿过,将手中的长枪向着赵晨的方向丢了去。 潜意识的伸手去接,当啷一声,长枪脱手而出,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枪,这么沉的吗?” 看着摔在地上的长枪,一时间,赵晨陷入自我怀疑中。 只是还没等他多想,徐妙锦已经从马背上翻身下马,高抬着脑袋道:“把枪扛起来,跟我进去。” “小姐……王妃她说……” 没有迟疑,赵晨提起地上的长枪,这长枪不过十七八斤的重量,可刚才没有接住,怕是也是因为从高处扔下来,而他又是仓促去接。 只是当他追上徐妙锦的脚步准备进去时,那守门的家丁,连忙开口说道。 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不允许赵晨进入国公府,如今徐妙锦硬要带着人进去,自然是让他们很为难。 “怎么?你们怕姐姐,就不怕我?闪开!” 徐妙锦一改往日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的大家闺秀形象,好似一个怨妇般,对着那家丁喊了一句道。 赵晨刚刚迈步跟了上去,忽然间,里边走出来一名丫鬟,开口道:“赵公子,王妃请您过去……小姐……” “别叫我小姐,等王妃她回北平了,你最好能跟着她一起去北平!” 徐妙锦看到这丫鬟,心中更是怒火中烧,捏着拳头恨不得把这丫鬟剥皮,大卸八块都难解心头之恨。 听到徐妙锦威胁的话语,那小丫鬟哪里还敢答话,怯怯的让开道路,徐妙锦走在前边,赵晨一手提着长枪,跟在后边和小丫鬟说道;“你们这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暴躁了?” “在主人的家里,说主人的坏话,你还真是不一般呢。”徐妙锦怒目圆睁,只是瞪了赵晨一眼,愤愤不平道。 任谁也不愿意让人这样说脾气火爆不是? 闭上了嘴巴,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这徐妙锦怎么样,和他都没有关系,得罪这样的悍妇,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掂量着手里的长枪,赵晨心中很是怀疑,徐妙锦看上去较弱的模样,是怎么做到,在马背上挥舞着这东西的,近二十斤的长枪,重量一半都在枪头上。 软木棍精心打磨成的枪杆,舞起来肯定很吃力,还有徐妙锦没来得及取下来的硬弓,只是看着那硬弓的模样。 哪怕赵晨不懂这个东西,也知道那弓想要拉开,要费不少力气。 可就是这样的东西,竟然同时出现在一个,看上去外表楚楚可怜,小鸟依人的女子身上。 “对了,她还会骑马……那马辣么高……”吞了吞口水,赵晨只感觉在这个时代会骑马的人,那都是人中龙凤,寻常百姓一辈子都没有骑马的机会。 军队的那些个骑兵,那个不是被朝廷当祖宗养着,供养一个骑兵,要四五个百姓,五六户赋税。 “等有机会了,我也去试试,到时候会骑马了,跑路也方便些……” 学习骑马的想法,早在离开西安府的时候,就已经生根发芽了,但奈何,一路来到金陵,赵晨都没有机会,在金陵又连翻遇到这些奇怪的事情。 倒是说上次有人要教他……陆结! 赵晨只是跟着徐妙锦向前走,那小丫鬟忽然伸手拉了拉赵晨的衣角,指了指一旁的路,轻声道:“王妃在那边等你……” “好,这就过去!” 赵晨也不在意,他来魏国公府也确实是来求人办事的,虽然说做空那几家布行,能赚一笔,但想必魏国公府真的不缺钱财用度。 正当小丫鬟带着他向一旁拐去的时候,忽然,徐妙锦扭头质问道:“回来!” “去那边干什么,让她自己回去复命,你不是想要买我家的蚕丝吗,跟我过来,我也可以卖你!” 目光凶狠的看了看领着赵晨去找徐妙云的小丫鬟。 后者神情一顿,缩了缩脖子,哪里还敢抬头去直视这发飙的小姐,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你也不许回去,想回去报信,在敢有这种事,我就把你丢秦淮河喂鱼去!一起过来!” 贝齿紧咬,这么多年,跟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人竟然是姐姐的人,放在她身边监视她的。 甚至很多事情,她也是最近才知道,以前的那些说不明白,理不出头绪的事情,再知道这个小丫鬟是间谍卧底之后,一切似乎都说的通顺了,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她也能卖我?问题是我要是敢买你的,那还不得让你那王妃姐姐捏死我……” 心中暗暗思忖着,虽说徐妙云已经嫁入皇室多年,但毕竟还是徐家的长姐,如今徐辉祖外出公干,不在京师,他在家里,自然她就是家里最大的那个。 她不同意的事情,那怕是没有人能左右的了。 只是碍于徐妙锦的淫威,如果不跟着她去,只怕是真的要一毛都得不到了。 国公府的后院中,一处柴房内,炊烟寥寥,升腾而起,屋子内布满了水蒸汽,门窗向外打开,将气息全数放了出来。 “你在这里烧水,一会我要沐浴。” 回首看了眼小丫鬟,奈何这小丫鬟和赵晨站在一起,看着徐妙锦的目光视线,错愕的赵晨伸手指了指自己。 “小姐,王妃那边等不到回复,会着急的……”小丫鬟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在说谁。 可已经多少年没干过苦活累活的她,突然间让他去烧水,可是这里边本就有人在生火烧水,这不是明摆着要处罚她嘛!?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又是被打的一天! “大小姐,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还想不想要蚕丝了,想要就乖乖听话。” “可是,这要是让王妃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 “别那么多废话,快使劲,是不是你家夫人不给你吃饭啊?” 一间耳房中,传来一道道奇怪的声音,里边的对话,被院子中的众人听的一清二楚。 朱棣和朱椿二人老脸一红,那徐妙云捏着拳头,嘎吱作响,贝齿紧咬,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赵晨大卸八块。 两旁跟着徐妙云的丫鬟,护院,纷纷低下头,听到主家这种事情,他们自然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按在泥土中。 如果不是捂耳朵会让徐妙云更愤怒,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微动作,小表情,怕是都要转身跑路了。 嘎吱,嘎吱…… 屋子中传出一阵阵吱吱声响。 “啊~你轻点,伤到我了!” 徐妙锦猛地高喊一声,震得院子中的鸟兽都跟着散去,声音洪亮,直击心灵。 牙齿打颤的徐妙云,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悸动,迈开步子便要上前,正当她来到门前时,朱棣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举起来要推开房门的手。 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现在这样做,让妙锦……” “她还想……” 徐妙云心中已是暴跳如雷,无名之火冲破云霄,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见自己双手被朱棣死死的按住,纵然她自幼习武,可力量方面,女性想要追平男性,往往要付出比男性多十倍不止的努力。 但她也没有气馁,双手虽是被制止,只见抬起右腿,向前猛地踢了出去。 “啊!呜呜呜~” 站在门口,刚要出门的赵晨,被踹开的木门直接撞在鼻子上,一道深深的红色印记,鼻梁骨断裂的痛感,刺激着他的大脑。 一阵头晕目眩,头顶星星点灯,鼻血向外涌动着,一股暖流,瞬间来到了唇前,左手扶着额头,右手捂着口鼻,蹲在地上的赵晨,清晰可见,滴答,滴答。 鼻血落在自己的面前。 “你们在干什么?” 徐妙云语气深沉,看着蹲在地上的赵晨,望了望还坐在床上的徐妙锦,厉声质问道。 “姐姐认为我们在做什么?你看的不是很清楚吗?” 徐妙锦佯装整理着手腕袖口。 “啊呜~” 赵晨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捂着口鼻,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抬眼看去,刚刚徐妙云的质问声,他并没有听清楚。 甚至连面前的人,他都没来得及看。 捂着额头的手指缝隙露出一点点,看清了徐妙云那要杀人的目光,只感觉周围的气温都跟着骤降十数度。 连忙合上了指缝,也不管口鼻了,颤颤巍巍的一手扶着门框,向外边走去。 只是赵晨正扶着门框,一只脚迈出门槛,一只脚还在屋子里边时,徐妙云突然开口喊道:“你给我站住!” 脚步一顿,心中惊愕,这事本就是不地道,可是他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面对徐妙云的呵斥,停住脚步时,已经完全忘却了疼痛,大脑飞速运转,他甚至能猜到徐妙云接下来会问什么。 “你刚才……” 徐妙云刚开口询问,只见坐在床榻上的徐妙锦一个健步冲了上来,打量着徐妙云道:“姐姐,我的事情,也不用你管。” “你先走,过些时候我会让人把蚕丝给你送去的!” 徐妙锦摆了摆手,示意赵晨先行离开。 可那徐妙云,又怎么会这么容易避开,翻身便要去抓赵晨,好在这个时候朱棣就在一旁,挡住了徐妙云的动作,开口喊道:“十一弟,快带着人走!” 东宫。 “哦?还有这种事情?这倒是奇了怪了,那徐小丫头,到底脑子里想着什么呢!” 朱标坐在椅子上,听到了徐家的八卦事,竟然也没心思去翻阅奏疏了,皱眉苦思。 想她一个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小姐,这天底下,只要她喜欢的,真的没有她配不上的,徐家的门庭可以和皇室门当户对。 想要找什么样的如意郎君没有? 何苦偏偏盯上这么一个奴籍,更何况,人家还是赘婿,反倒闹得这幅境地。 “殿下都如此看重的人,必然是有其过人之处,徐家小姐虽然金贵,但毕竟也是女孩子,这少女春心萌动,也是常有的事。” 吕氏端着一碗参茶来到朱标身边,将参茶放了下来,轻声细语的说道。 “以后不用送这些东西了,我也用不到,留着多给允炆补一补,至于你这么说,徐妙锦那小丫头,喜欢上一个赘婿,这事要是传到徐辉祖的耳朵里。” “嗯?不行,这事一旦让徐辉祖知道了,怕是要炸毛。要不然,想个办法成全一下?” “好像也不妥,蓝玉毕竟先行一步把王谊收做义女,那赵晨也算是蓝玉的女婿,凉国公府的赘婿。” “好他个蓝玉,让他帮衬着赵晨一些,他就把王谊收做义女,直接断了其他可能。” 朱标坐在椅子上,微微摇头,他身边的势力太多了,太乱了,太驳杂了。 勋贵中也并非铁板一块,因为早年徐达的明哲保身,养气功夫十足,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懒得计较,也从不出面带领淮西勋贵争权夺利。 导致魏国公府在勋贵中的地位,实则并不高,至少威望有限。 “蓝玉应该也是……” 吕氏还要说些什么,忽然间,朱标抬头看了眼吕氏,目光深沉道:“倒是母后去世多年,这后宫中一直没有皇后,多少年没有后宫的人插言朝政了!” “回去检查允炆和允熥的课业,别让孤难做。” 摆了摆手,说说八卦也就算了,但真的让吕氏来给他讲什么国政,讲集团之间的利益关系,朱标不需要! 这个大门,也不能开先河! “妾告退……” 吕氏抚了抚身子,她一直在争取,争取自己在朱标面前的话语权,可是朱标的态度,从始至终就没改变过。 这父子俩的执政方针,似乎在某些方面,达到了完美契合的地步。 “蚕丝缺货,只有徐家有蚕丝,徐家和勋贵也不合,倒是让我拭目以待,那徐辉祖可不是好招惹的,自求多福……” 朱标苦笑一声,似乎已经给赵晨盖棺定论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徐家的存货 宁氏布行。 “姑爷,您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小舞见到赵晨从朱椿的马车上下来,连忙上前迎着。 只是那面门上,正中心的位置,一道竖下来的红线,鼻子上的血还没擦干净。 陆结心中大惊,由衷感叹道:“都说中山王虎父无犬女,就听人说燕王妃多厉害了,今天一见,赵兄弟,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陆结年龄本就小,等他记事的时候,徐妙云都和朱棣订婚了,自然不能向没婚约的时候,各家走动,还能在一起胡作非为。 跟着陆结一起胡作非为的,反倒是蓝欣,徐赝绪,小一些岁数的。 从小就听人说,徐妙云多么恐怖,可自从她嫁给燕王朱棣后,去了北平,这已经十年没怎么回京了。 江湖上的人,早已经忘记了她的淫威。 “别说风凉话了,痛死我了都,那娘们一点不讲理,要不是……哎哟,别动!”赵晨说话说了一半,林妙楠上前伸手捅咕着赵晨的鼻梁。 那刺痛的感觉,提神醒脑。 “不就是借点蚕丝嘛,不至于这么凶残……她这样打人……我们去看看郎中……” 王谊手中拿着手帕,向前送了送,又跟着收了回来,担忧自己的动作太重,会让赵晨感觉到痛,眼睛中满是担忧。 “我这是牺牲了太多了,可真的是,不过一会她们应该会如约把蚕丝送过来。你们都联系好了吗?蚕丝来了,我们就开始卖。” “来多少卖多少,把他们撑死!就看他们能买多少。” 捏着拳头,徐妙锦的承诺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作数,但看徐妙锦也不想骗他的样子,至少,应该她是可以控制徐家的蚕丝…… 真的是没法解释了,不然的话,赵晨才不要如同过街老鼠般,灰溜溜的离开。 翌日清晨。 通县布行。 “老爷,老爷,外边,外边来了好多人,他们嚷嚷着,要卖蚕丝。” 正屋中,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木凳上,品着茶水,听到伙计惊慌失措的声音,摆了摆手道:“来了多少人,一惊一乍的,他们能有多少蚕丝!” “这整个金陵的蚕丝,都被我们收干净了。” 中年男子心平气和,面不改色,嘲讽着伙计没见过世面,他们这一日时间,高抬蚕丝价格,只是短短十几个时辰,已经收了几十万斤蚕丝。 堆积在仓库中,这些蚕丝,足够他们几家作坊,三四年都用不完的了。 外边即便有蚕丝,那也没有多少,毕竟从其他州府运输,那也是需要时间的。 “老爷,老爷,他们,他们好几个人,他们说,自己有十三万斤蚕丝,要求我们按照一斤蚕丝一百一十五文的价格收购。” “如果不收,他们就扬言要去官府报官,说我们虚假定价……” 站在一旁的伙计,头如斗大,活了这么久,他还从没听说过,十三万斤蚕丝,一斤蚕丝一百一式五文钱的高价。 那是多少钱?一千五百万文钱?一万五千两白银? 这对朝廷不算什么,可对于民间商贾,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了,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这么多?” 中年男子正喝着茶水,聚精会神,忽然间听到如此大的订单,只感觉胸中一阵刺痛,连忙站起身道;“快去把其他几家布行的东家喊来,先去……” “不用了,我们都来了!” 就在通县布行的东家要说出人名时,外边走进来了三人,这三人不分前后,并驾齐驱的来到了屋子中。 “陈琳建,你说要大家伙,跟着你一起收蚕丝,能做到囤积居奇,还说什么,你们通县布行,有了大订单。” “要几十万匹布,让大家跟着你一起赚钱。” “现在,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棺材本都进去了,换来了一仓库又一仓库的蚕丝,也不见你开工,不见你生产。” “你囤积这些蚕丝是做什么?” 站在中间的老者,古稀之年,手持拐杖,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用力敲击着。 “现在市面上的蚕丝,越买越多,刚刚我还看见外边,有人带着几十车的蚕丝,来你这里,我们杞县布行的本钱,一分都不剩了,就陪着你收蚕丝。” “赔钱!” “赔钱!” “陈琳建,赔钱!” 三人咬牙切齿,赵晨并没有选择一口气全给送去,而是用最简单的办法,让这些人感觉奇怪,又察觉不到问题出自哪里的方法。 陆结召集了两个千户的锦衣卫,换上便装,一个人带着九十斤蚕丝,挨家布行去卖蚕丝,一家卖三十斤。 一个千户八百三十人,两个千户就是一千六百六十人,从布行开门就在卖蚕丝,一直卖了三个时辰,清晨卖到晌午。 出手十五万斤蚕丝。 不得不说,这魏国公府,真的是家大业大,而他们又不开布行,种植着这么多的蚕丝,除了供应永安布行一部分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种粮食,种这东西。 积累了三年的的蚕丝,被赵晨一口气全部卖了出去。 如今还剩下十五万蚕丝,堵在通县布行的门口,徐家七个大仓库,被搬得空空如也。 “怎么可能,这金陵城,怎么还会有这么多蚕丝。你们稍等,稍等片刻,我去看看,去去就回。”陈琳建连忙安抚着几人。 让他赔钱,他哪里有那么多钱,只是这背后,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罢了,可那个人,没有给他一分钱。 如今面临这种境地,心中满腹狐疑。 “想跑?你跑的掉吗,陈琳建,你今天要是不把钱还给我。我挖你祖坟!” 那掉牙的老头,手中杵着拐棍,用力在地上敲了敲,外边跟着的家丁护院,直接将内屋给围了起来。 “钱老先生,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陈琳建,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令你们满意的答案!” 陈琳建躬身作揖,他们通县布行在金陵也不是特别大能一手遮天的布行,在这个行业,金陵城内,公认的龙头还是永安布行。 “掌柜的,你们这还收不收蚕丝了,不收的话,我可去官府告你们了,我这大老远把货送来了,你们连个接待的都没有,这想什么样子!” 赵晨带着陆结,李锦,一行十数人走了进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苦果 “是你?是你?” 陈琳建双眼瞪大的如铜铃般,颤颤巍巍的举着手,刚要伸出的食指,啪嗒一声脆响。 那颤颤巍巍的手掌,被陆结挥手打了下去。 “时隔一个月,咱们又见面了,上次见面的时候是什么事?陈东家缺了资金。没想到这才一个月的时间,陈东家拒绝了我的资金,反倒还有那么都余钱,如此高价收购蚕丝。” 赵晨从一旁缓缓走了上来,面色平静的看着几人,缓缓抬头望了望四周,三人挡在外边,一个个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这几人赵晨都曾见过,那时为了帮徐增寿搞天使投资,介于王谊的原因,第一目标选择的也是布行,而这金陵城最大的几家布行,自然是逃不掉的。 奈何,这几家都不同意将自己的利益让出来一点,更有甚者,那老学究,破口大骂的事情。 “陈东家,你这还收蚕丝吗?这么多的蚕丝,可没那么容易用完。您要是收的话,动作快些,我的货已经在外边压了半天了。” 嘴角微微上扬,其他三家的布行已经因为收蚕丝而临近破产的边缘了,从始至终,赵晨也没看见一个朝廷的官员出来。 “十五万斤蚕丝??你,你,你那里来的那么多蚕丝。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在金陵经商十数年,他家在金陵经商数十年,经营着这么一家通县布行,金陵每年的蚕丝交易量,他不要太清楚了。 他们已经囤积了三十万斤蚕丝,短时间,整个金陵府,都不可能拿出来这么多蚕丝。 可面前的这个奴隶出身的,竟然如同变戏法一般,真的拿出来了。 “你要是吃不下这么多蚕丝,您就直说,咱们怎么也算老朋友了,有过几面之缘,我又怎么会真的去官府告你。” “不过,我不告你,这其他几个,被你坑的棺材本都没了的,可就不好说了!” 赵晨嗤笑一声,其他三家布行,确实因为蚕丝这件事情,投入了无数的精力财力,说是被掏空了,也不为过。 大量的蚕丝涌入仓库,便是三家分食,没有五六年的时间,他们也无法把这些蚕丝做成布匹,进行售卖。 况且,这一百文一斤的蚕丝,那布匹的价格,要涨到什么地步。 “陈琳建,赔钱!” 那老学究,怒不可遏的敲着手中拐棍,唾沫星子横飞,可见这次的事情,对他们家的布行打击有多大。 “赔钱!” 其他两人也是跟着叫喊,实乃是亏得太多,多的离谱的程度,那可是半生的心血,更何况,做到他们这个程度。 在外边不可能没有欠下货款,大家都需要现钱来填平窟窿。 陆结站在一边,低声对赵晨说道:“这件事情,好像不是文官那边使得手段,至于是谁,暂时还没查清楚……” 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陆结小声在赵晨的耳边说着。 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太多,如果真的是文官在背后使绊子,说什么也要找人去朝廷参他们一本,至少让皇帝知道,咱不是不干活,实在是有人不给咱机会干活。 有人不想让你在番邦使臣的面前,耀武扬威,他们想让你颜面扫地。 但如今陆结给的回复…… “咳咳!” 赵晨轻咳两声,摆了摆手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个地步,整个金陵府,经营布行,织布作坊的东家都在这里了。” “宁千裘和蒋向东虽然不在,但我姑且可以代表他们了,这里除了我,也没人会一口气吞下那么多蚕丝,把你们从深渊中救出来。” “不过,你们先前哄抬蚕丝物价,对我也造成了极大的损失,我提点要求不过分?” 赵晨拍了拍手,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先把这三家掏空,在三家人来逼迫陈琳建的时候,出来一口气吞下整个金陵的蚕丝。 他也不清楚,这金陵几家到底有多少蚕丝,但想必不会少了,他们之前手中肯定也有囤积。 譬如永安布行,蚕丝囤积数量时刻保持在十二万斤。 宁氏布行的蚕丝囤积数量也是时刻保持着五万斤的红线。 就是为了防范出现这种事情,手中没有蚕丝,无法经营生产。 只不过这些蚕丝,赵晨也不能动,不然的话,何苦去徐家,折腾一趟。 “你能回购我们的蚕丝?” 老学究好似迎来了希望的曙光,看着赵晨,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脚步哆哆嗦嗦的来到赵晨面前,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 “老人家,骂人可不是一件好事,为老不尊,不会让人爱戴的。”赵晨用力抽出了手,险些将这老学究晃倒。 “哈哈哈~年轻人不要记仇嘛,不要记仇,你提什么要求?我这个老家伙,都满足你,只要你能把蚕丝原价都买回去……” 老学究想要将蚕丝脱手,哪里会想其他的事情,见到记仇的赵晨,连忙陪笑道。 “原价?原价是不可能了,我买蚕丝,也是要赚钱的,最多,十五文钱一斤,你们要是想卖到一百文钱一斤,那就往外运,遍数天下州府,看看哪里的蚕丝价格,能达到一百文一斤。” 好不容易做空一次,他们手里捏着一堆蚕丝,逼上梁山,这不狠狠的杀价,把蚕丝都夺回来,那就白瞎了这一通操作。 白瞎了他一夜不睡,思考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了。 真的白瞎了。 “什么?十五文钱?” 老学究宛如被晴天的一道惊雷打在天灵上,醍醐灌顶,双眼惊愕的看着赵晨,他们一百一十文也没少收,反倒现在赵晨回收,只要十五文? 这一来一回,钱全被赵晨拿走了,货也都进了赵晨的仓库? “李锦,你回去告诉宁千裘和蒋向东,对了,顺带通知一下永安布行,从现在开始,蚕丝收购价,最高十文钱。” “多一文钱都不要!” 赵晨对着外边喊了两声,只听李锦应喏,转身快步离开了通县布行。 “如果十五文你们觉得贵了,那也可以十文钱,我不嫌弃。”赵晨嗤笑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如火如荼 江宁县城外。 已经施工两日有余的作坊,运来了一辆马车,十辆马车,马车已经排成了长队,一眼望不到尽头,车上满载着蚕丝,一股脑的涌进作坊西北角的仓库中。 “好好调试,我这个织布车,和以前的织布车,有很大的不同,你们要加快步伐,我们还有不到十七天的时间。” “距离目标, 还差二十八万三千匹布,平均我们一天要生产一万七千匹布,织布车还在加紧赶工,没有织布车的,先去那边帮着整理蚕丝。” 赵晨忙的热火朝天,一天生产一万七千匹布,这对于现在的作坊,还有很大的难度,但不可否认,只要撑过五天。 二百多个木匠师傅,一天生产四百辆织布车,五天是两千辆织布车,一辆织布车一天能产出五匹布,两千数百辆织布车,只要撑下去,这个数字会迅速增长。、 更何况,这作坊也是贯彻执行,人歇车不歇的精髓。 “姑爷,姑爷,小姐让我拿这个过来,让您画押。说是很急、” 小舞满头大汗的跑到赵晨身边,外边秋高气爽,看着她额头上的汗珠,不用猜都知道,她这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什么东西?蚕丝不够用了?” 拿着契约看了看,猛然间,见到上边写着的几个大字,脑海一阵嗡鸣声响起。 “小姐和国公爷说,这边的蚕丝,最多能撑十二天的,按照这个进度的话,拢共只有一百二十八万斤蚕丝。” “如果织布车都能圆满交付,怕是只能支撑十天,国公爷答应永安布行的蚕丝进行补充。不过之后要您还。” 小舞连忙开口解释道。 只要赵晨在这上边签字画押了,等这件事情过去,他要原原本本的把那十五万斤蚕丝,纹丝不动的还给永安布行。 这当然也是正常操作,不可能白送给他,毕竟永安布行将这十五万斤的蚕丝拿出来,那也是背负着极大的风险的。 “好,你拿回去。” 来到一旁拿着印章按了上去,又沾着红砂印了个指纹,虽然赵晨也不清楚,这指纹在这个时代,他们要如何判别。 “今天晚上会有十五万斤蚕丝从永安布行送过来,陆结,陆结呢?” 小舞刚刚跑出去,赵晨冲着两旁喊了一声,这作坊车间内,充斥着织布车的嘎吱声音,一辆车还好,可如今作坊内,已经有了五百多辆织布车。 那声音,简直不要太恐怖了。 左右望了望,没见到陆结的影子,赵晨迈步走出了作坊,刚来到门口,便有一名跑堂的伙计来到他的面前。 “东家,这个成品,您看可以吗?和那些成品,会不会有突兀……” 作坊高效经营,女工看着车间,这车间内,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其他一切男丁都不允许进入,毕竟赵晨也无法接受,在这工厂里,给自己搞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至于他们在外边,那他们随便! 除了两千四百多名女工,没有昼夜的看着织布车外,还有五百多名男工负责搬运成品布匹,检验布匹质量。 毕竟是要进宫的东西,可是万万马虎不得。 “这个,这个样子的没关系,那些番邦使臣懂什么好坏。” 拿在手里捏了捏,他感觉这布料的手感都差不多,哪怕是给他的亚麻布,怕是也很难摸出来不对劲来。 伙计点了点头道:“好嘞,那就都送仓库去了。” “仓库?” 目光一沉,脑海中恍然惊醒,那伙计一脸疑惑道:“每天都要进仓库啊,毕竟……” “没事,你先去。” 摆了摆手,那伙计刚刚离开,赵晨向前走了两步,吴县令满头大汗的冲了过来,掀起裤腿,肥胖臃肿的身躯,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吴县令,您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忙碌的赵晨停住了脚步,这吴县令已经好几日不曾出现了,毕竟他是朝廷的官,不是赵晨的官。 朱标也只是要求给赵晨开绿灯,大行方便之门,可没说让他跟在赵晨后边做跟屁虫。 “嗨,这不是来通知你一声嘛,国库的大门已经打开了,明天会有二百一十八万近的蚕丝陆续运过来。” “不过货物量太大,户部的人通知说,要十五天的时间能运完,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吴县令一脸横肉,微微笑着,那笑容,看上去渗人可怖。 “国库的门打开了?那就没问题了,你回去告诉户部,只要每天能运来十多万斤蚕丝,保管在万寿节之前,圆满交付。” 话音刚落,反倒赵晨心中泛起疑虑,这户部管着国库不假,朱标和老朱都能打开国库不假,有朱标和老朱保驾护航的事情,户部不敢踢皮球不假。 可问题是,吴县令是江宁县的父母官,算是吏部官员,和户部八竿子打不到,户部不是自己来人通知,反倒是让吴县令来? “吴县令,就这么点事,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罪过罪过,这样,既然来了,带你去参观一下。” 赵晨心中满腹疑虑,可这些问题,他又不能直接发问,说的好听,是其他原因,说的不好听,不就是说吴县令成了跑腿的? 好歹一县父母官,这就是在京师,这要是在外部其他县,那就是当地的土皇帝啊。 “那个,先不用了,我就是来知会一声,别忘了明天开始,安排人接送,搬货。衙门里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等这件事情结束了,老哥做东,请你去秦淮河潇洒两天!” “你先忙着!” 吴县令也不打扰,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作坊。 “江宁县的事情,有府尹处理,府尹处理不了的,有朝廷在上边,这吴县令……” 还不等赵晨多想,陆结和林妙楠一并出现在他身后,趁着赵晨思量的时候,林妙楠扯着嗓子喊道:“干什么呢!” 兔子蹬鹰,一个踉跄,真的是被吓的够呛,健步冲上前,转身看去时,林妙楠一身戎装,这很符合她的风格。 陆结倒是没有穿锦衣卫的官服,反倒是一身纨绔公子的装扮,手中拿着折扇。 “你们俩跑哪去了?有件事跟你们说,陆结,你多调一些人手,把仓库给我看好了,哪里要是起火了,烧的可就不是这点破烂东西,会把我们所有人都给烧干净的!” “从现在开始,只有你的人能进入仓库,所有伙计,搬运工人,只管把东西放在仓库门口三十米的地方。” 蚕丝,那可是超级易燃物啊,一个不慎,整个作坊都要被烧干净。 一听到有正经事,陆结也不装逼了,神色凝重道:“好,我知道了!这就去安排下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宏伟蓝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只是这忙碌的日子,时常也会出现一些新的意外情况。 国库的蚕丝,正在向着作坊运送,可见,为了完成这次的大宗商品朝贡贸易,朱家的现任皇帝和既定皇帝,不留余力的支持力度。 二百多万斤的蚕丝,源源不断的送来。 只是负责护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魏国公府的三公子,徐赝绪。 横眉竖眼的看着赵晨,那真的是恨不得把赵晨给生吞了,活剥了,敲骨吸髓的那种。 如果不是这作坊的第一负责人在朝廷的层面上是他赵晨,他是真的不愿意和徐赝绪见面,那真是针尖对麦芒,一看见徐赝绪,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墙,上树,上房梁。 躲得越远越好 “哼,赵晨,你最好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我妹妹她还小,你要是敢败坏她的名声,我徐赝绪就是不做官了,也要把你剁了!” 徐赝绪一直在京师,就住在魏国公府,那日回家,就听到了这件事情,这让他如何能够忍耐的了。 “额,徐三公子,您想错了,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徐小姐真的没什么,你们都误会了!”赵晨连连摆手。 他是怕了,真的怕了。 一个徐赝绪,都这么难沟通,这要是那魏国公回来了,徐辉祖知道这事,会不会直接冲来要扒他的皮? 徐赝绪哪里会理会赵晨说什么,挥了挥拳头道:“签了,本官还要回去复命,没时间和你时候这些没用的。” 货物数量对等,他也不愿意让徐赝绪在这里待的久了,拿着文书签字画押后,正当他递给徐赝绪的时候。 “你要记着,你是蓝玉府上的赘婿,他蓝玉骄纵,我徐家也不未必怕他,真要是让我知道你敢欺负小妹,天王老子都护不了你!” 徐赝绪恶狠狠的瞪大双眼,对赵晨呵责道。 “徐三公子放心,我是有夫人的,也攀不起魏国公府的门槛,不敢,不敢!” 赵晨将文书还给了徐赝绪,货物交付完毕后,徐赝绪自是没有多待,转身便走。 长长输了个口气,赵晨眉头紧蹙,望着徐赝绪离开的方向,就在这时,坐在一旁,帮着赵晨计算斤两的林妙楠开口道:“怎么?你不会真的和徐家小姐有染……” “林妙楠,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和她八竿子打不到。把今天入库的数字送给王谊。” 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赵晨背靠着木箱子,晒着太阳,这叫什么事呢。 皇宫。 乾清宫内。 朱元璋背靠着软塌,手中拿着一份长长的奏报,西北平叛大捷的军报。 “嗯,做的还不错,恩威并施,先杀一批立威,让那些人懂得畏惧,拉拢一匹,让更多的人看见好处和希望,不错。” 看着自己儿子在西北的一系列操作,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朱标站在一旁,语焉不详道:“父皇,最近得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儿臣不知该如何父皇讲……” “好消息?坏消息?大明如今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官不敢欺民,民勇于告官,这第一版大诰,写的都是官员犯法行为,这第二版大诰,官员和民众犯法行为三七分。” “到了这第三版还没发行的大诰,父皇写的,官员和民众还是三七分,只是官员犯法的事情,已经不足三成了!” “官不欺民,边关无祸,就没有什么坏消息!” 朱元璋看得很明白,从他建立这个王朝开始,编撰第一版大诰,里边写的全是官员如何横行不法,等到第二版大诰发行时,官员和百姓的犯法事迹,典型案例,官员明显有所收敛。 在他看来,官员不欺百姓, 边关没有战火,内地百姓吃饱穿暖,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不就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坏消息是,赵晨做的那个作坊,按照这个速度,怕是整个大明的蚕丝加在一起,也挡不住他半年用度的。” “可是他只有女工不足三千人,男工不足六百人,满打满算三千多人,却做了以往十多万人做的事情。” “儿臣认为,这是一个十足的坏消息……” 朱标心思沉重,坐在他的位置上,看待事情的角度和目光,和赵晨自然是不一样的,赵晨只想快速实现生产,完成指标。 “三千多人,做了十多万人做的工事,这……他捣鼓出来的那个织布车,有那么恐怖?” 朱元璋心中一震,目光愕然道。 “这还只是现在,按照这个程度发展下去,儿臣怕他一个作坊,三两万人,把整个大明的织布业都给包圆了。” “到那时,靠着织布生存的百姓,何止十数万人……” 朱标低声说着,十数万人失业,没有经济来源,这对于朝廷而言,绝不是一个好事情。 “还真是个妖孽呢,没关系,让他先做着,等他做好了万寿节的事情,把作坊收了,他不是喜欢投资嘛,这作坊地皮是我们的,资金也是我们的。” “他赚的钱,也要进你口袋,把他从作坊踢出去,让他去解决十数万人口即将无业的问题,既然张天师说他是妖孽,能制造问题,就应该能解决问题。” “如果他只是一个能制造问题,而无法解决问题的人,早些除掉,免得后患无穷。” 朱元璋语气平静,丝毫没有一丁点的负罪感,真不知道,张天师到底和朱标胡言乱语了什么。 微微点头,朱标似乎也表示认同,继续开口道:“父皇,哪还有一个好消息,随着作坊的过剩产能,大明内部是很难消耗的掉。” “海外贸易,又要再进一步,儿臣认为,是时候启动造大船的计划了,三年造船,五年下航,将大明的货物,卖到海上诸国。” “只要在海上有一条输血通道,西北的察哈尔,北方的诸多部落,不过瘙痒之症。” “儿臣的想法是,从长江入海,先达高丽,下东瀛,大小琉球,过大小爪哇,经旧港,去更远的西方贸易。” “汉唐的丝绸之路,以西安府为,我朝已经有航海之力,不应在走陆运,麻烦又有更多的危险。” 朱标心中好似有一个宏伟蓝图构建方法,目光中充满了火热。 “嗯,先操练水军士卒,不过这次万寿节之后,你去西安,把迁都的事情做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召见! “唉唉唉,那边的轻一点,这东西能摔吗?小心着点!” 站在人群中,指着一旁正在搬运货物的壮士们开口喊道。 “你们不用急,慢慢弄就好了,千万不能把东西弄坏了!”嘱咐一声,赵晨只是看着眼前的几人,暗暗摇头。 前世虽然他也是管着十几家大医院,可即便是快节奏的生活,也没感觉这般劳累,好像什么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 “东家,东家,那边的木料不够了,可能会影响接下来几天的织车制造……” 一名老工匠师傅从人群中找到他,指着西南角落摆放着的木料,原本堆积成小山的木料,如今竟然已经看到了底。 “木料就那么多了,我晚些时候去找人问问,争取在送点过来。” “你们的工作也不单单是组装,制造织车,我的图纸也不是最好的,你们要多动动脑子,多尝试这么让织车变得更好,织出来更多的布。” 赵晨拍了拍老师傅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微微笑着道;“加油干,研究出来了更好的织车,不会亏待你们的。” “我这里还有事情,你们先忙。” 说话间,已经停不下来的赵晨,离开人群,向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空旷的作坊后院,单独的篱笆围起来简易的篱笆院墙,里边摆着数十口大水缸,水缸里边放着各种各样的染料。 “怎么样,没有什么压力。” 拉住了染料区的负责人,赵晨开口询问道,这染料区都是女工,足足有三百七十多人,因为朝廷需要的货物实在太多了些。 赵晨组建的流水线,作坊内织好了布匹,直接送到仓库检验,再由仓库送到后院来染色,晒干之后,送去裁剪,每打包一万匹布,送去国库一次,和户部交割。 这也是极大限度的将危险转移出去,一旦货物都堆积在作坊,这千日防贼,哪里有千日做贼简单,一旦被人烧了。 若是在万寿节的前夕,货物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一把大火下去,那可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亲眼目睹了王家大院的火灾,在勾勒大作坊的图纸时,那是对每一个区域,都进行严格的防火带设置。 每一个大区域之间,都有着一条三辆大型马车的过道,方方正正的,如此的话,就算被点了一处,其他地方也能迅速反应,将损失将至最低。 好在这块地方足够大,随便怎么折腾。 “东家,压力倒是没有什么,就是那边的布一天送来一五千多匹,这两日送的更多,都快有两万匹布了。” “晾晒的空间严重不足,您看能不能把这边在给扩大一些,不然的话,在等两天,这里根本无法晾晒那么多的布匹。” 一匹布三尺宽,八尺长,这是朝廷给的标准,而这么大的一块布,全部撑开去晾晒,哪怕是长度对折,挂在架子上,一万多匹布,对于晾晒的压力,也是非常的大。 “扩建是没法扩建了,这边在扩建都要和作坊贴一起了,万一出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那边角还有一块空地。” “在搭建一个晾晒染布的地方。分担一下你们这边的压力。” 抿了抿唇,这院子已经是非常大了,至少有王家大院的一半大小,可就这么大的地方,除了染布缸之外,几条窄窄的道路,四处都挂着等待晾干的布匹。 “额……这样不行啊,这几天一直没有下雨,你们这样晾晒,万一下雨了,那不是白做一场?” 望着院子密密麻麻的布匹,这些东西都在太阳底下暴晒,这确实是生产过程中不可忽略的一步,毕竟蚕丝的颜色单调,需要进行渲染。 可当他看着天空时,脑海中忽然想起来一个场景,这个院子如此密集的晾晒布匹,一旦遇到雨天,那不是要出乱子? “主要是地方太小了些,如果能在搭建一个这么大的院子出来,两边把压力一分,可以空出来不少地方用于搭建防雨的木棚。” 宁千亦闷声说道。 他是宁千裘的堂弟,赵晨这边缺人缺的严重,在他哥的举荐下,来到这边做工,也算是来帮忙的。 毕竟这里不会一直这样忙碌下去。 只是赵晨不知道,他也不会想到,他建立的这个织布厂,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蝴蝶效应! “嗯,今天就开工,你们先忙着,一定要小心点,注意天气变化,宁可错信,不能有一点疏漏,这里的布,可都是给朝廷送去的。” 知道事情的严峻,时间紧迫,距离万寿节,前后不过只剩下了七天时间,眼看就要到最后冲刺的时候了,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乱子。 那是一点乱子也经不住的。 就在他要离开时,陆结紧赶慢赶的冲了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可算找到你了,跟我走,快跟我走。” “怎么了?” 赵晨目光一凝,他在这作坊还有很多事情呢,那真是片刻都不敢疏忽离开。 已经十多天,衣食住行都在这生产前线上了。 “还记得那个察哈尔汗国的小王子吗?你和徐增寿提的那个想法,徐增寿为什么一直没回你,你知道吗?” 陆结一脸沉重的说道。 “额……他不回复我,不是他不想做吗?或者说,他做不来?这有什么关系。” 摇了摇头,他已经找到了出路,也相信靠着自己的能力,借着这次万寿节,肯定可以脱颖而出,到时候在以奴籍的身份,转战大明的政坛。 掌握权力的哪天,他心中的想法,都可以实现,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上夹棍了。 “不是的,赚钱的买卖,谁不想做,他把这件事情写信送去太原了,魏国公听后,又把这件事情报给了五军都督府。” “五军都督府前些日子在早朝上和太子禀明了此事,太子又和圣上说了,圣上降旨召信国公连夜启程从凤阳返回京师。” “现在信国公已经进宫了,圣上在武英殿问话,召你入宫!”?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武英殿(一) 武英殿。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这是一张长长的木桌,足足有十数米长,摆放在武英殿的正厅中。 在龙椅的后边墙壁上,挂着三幅画像,入殿大门的方向看去,左侧挂着的男子,一身甲胄,适中的山羊胡,左手按着佩剑,右手摸着胡须。 身后的披风摇曳。 站在山巅上,画像的下方是一望无际的数十里连营,战旗飘扬,若是仔细看,在他们冲锋的前方,是一座名叫大都的城墙。 画像的左边角落,龙飞凤舞的题诗一首,只是字迹错乱,看不清楚。 但是有几个字,他认出来了,因为在其他地方,见到过着几个字,中山王,武宁,天德像。中山王是徐达死后追封的王爵,武宁是他的谥号,天德为表字。 而地位到了徐达这个程度的,能在他面前,在他的画像上称表字的,这提笔的人,怕是只有朱元璋了。 在中间挂着的画像,便简单了许多,只是那人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哪怕是穿着铁甲,手持马刀,坐在战马上,也给人无边的压迫感。、 开平王,忠武,伯仁像! 至于最右边的画像,那画中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莽袍,要比国公的地位还高出许多,这画像是在金銮殿所绘。 那人剑履上殿,见帝不拜,位于龙椅之侧,似乎是在代替皇帝,监视着下边的群臣百官。 左上角依旧同其他几个画像一般提字。 岐阳王,武靖,保儿像! 此三位,已然达到了大明朝的武人巅峰地位,挂在着武英殿中,怕是也要让这些勋贵武将,以他们的成就,作为终生奋斗的目标,坚持不懈。 “奴籍贱民赵晨,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晨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来到武英殿的正厅内,两旁已经坐满了人群,只有朱元璋,侧着身子,不时的向外望一望,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听到赵晨的诘拜声音,向着外边看了一眼,招了招手道:“平身,上前答话!” 跪在大厅外边,双手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尘,迈步进了武英殿内部,快步来到朱标的身后,站稳身子,低着头,也不说话。 他不是第一次进皇宫了,这规矩自然是知道的,更何况,这在场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朱元璋坐在主位上,朱标陪着站在一旁,左侧坐着一名老翁。 年岁看上去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了,不用想,肯定是信国公汤和了。 在汤和的身旁,一名英姿勃发的中年男子,与朱标仿佛同龄,可他的坐位,却要比蓝玉还高一截,只是赵晨没见过他,也不知道这人是谁。 在他的下边,还有一个面如冠玉,貌比潘安的美郎君。 坐在前边两侧的,那都是国公级别的,侯爵的代表人物,如同陆仲亨等,都坐在远处,这所谓的大会,他们更像是看客,听人家发号施令的。 “怎么不说话了?你和徐小四说的不是挺有力气的嘛?仔细给咱讲讲,也给这些军中宿将们讲一讲,你用来控制察哈尔的手段,要怎么实施?” 朱元璋见空气陷入沉重之中,回头看了眼赵晨,低声询问道。 “回陛下的话,只是一时胡言乱语,若要具体操作,难度非常之大,而且……而且……陛下圣明,战略目光远推千年,鲜有能比者……” “朝廷国都于应天,云南定则矣,无需对西域……” 赵晨在底层摸爬滚打,几次险象环生,见到了太多底层百姓的无奈,控制西域看上去很容易,可一个不慎,如今的察哈尔汗国,势力很大,兵强马壮的。 一旦两国开战,无论胜负死的那都是自己的同胞…… 若是今天这个会是在文华殿,面对一群文官,还有的说,和一群武官说,他们倒不是头脑简单,只是屁股的原因,他们只会更倾向于用武力,强行推过去,比什么都强。 但在地缘政治上,金陵作为国都的大明朝,有没有西域,都不影响朝廷的安危。 反倒因为国都在金陵,控制西域的成本,只会无限上升,单单是一次来回的军报送达,那都要许久的时间。 “朕让你来不是让你夸赞朕,给朕拍马屁的,至于你说国都在金陵,它今天在金陵,你又怎么保证,它会一直在金陵?” “答非所问,今天你要是说不明白,就在宫里一直等到说明白了,在出宫……不过留在宫里夙夜,要先净身!” 朱元璋看似在教训,威胁赵晨,但他的眼角余光,却是在打量着下边坐着的勋贵们,这些人八层都是淮西出身。 而他作为皇帝,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能是一句空话,迁都的想法,早就在他脑海中成型了,只是一直无法付诸行动罢了。 经过朱标前翻在西安的修缮,整理,万寿节之后,在经营一年两载,迁都也就成了可行方案。 早在很久之前,迁都的事情就是风言风语的在官员中间传动,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来,也算是他在释放一个即将可能迁都的信号。 “陛下要问,那便说了,其实事情很简单,在嘉峪关,河东四郡囤积粮草,扶持十户八户商贾,以朝廷密令的形式,让他们去察哈尔汗国,大肆购买棉花……” “陛下在和察哈尔汗国的使臣交谈时,要表现出大明朝粮食多,棉花少的境地,鼓励他们种植棉花,和关内商贾用棉花换粮食。” “三年,五年,最多不过十年时间,整个察哈尔的民众,畜牧业荒废,只要种植棉花,就能换来粮食,换来他们需要的生活物资。” “棉花买回来,又可以做成衣物,被褥,乃至火药棉用于军事,甚至还有很多很多的其他用途,至于如此经营十数年时间,察哈尔汗国的人,彻底放弃马背,也未不可。” “古往今来很多例子证明,这个方法是可以实践成功的,但往往很多人都失败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们错误的判断了经营成效,控制力度,以及自身的武备实力。” “倘若收复西域,此举大可不战而屈人之兵,用粮食换牛马羊,换棉花,时机一到,关闭西北大门,察哈尔汗国必将饿殍遍地……” 说到这里,赵晨突然停了下来,之前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这个计策,是不是,会不会,有些太残忍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武英殿(二) 坐在两旁的勋贵们,一个个低着头,这件事情似乎他们根本不上心,一个西察哈尔汗国罢了,如果真的想要动手,完全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 虽然真刀真枪的去拼,去杀,会有很大的危险性,甚至会死很多人,但对他们而言,那才是实打实的军功。 而独有的政治制度,非军功者不封候,既然不封侯,那更是不能封公了,武将终生的目标,可结果呢? 东南杀倭寇,只是军功中最下等的三类军功,对内平叛,辽东女真部,二类军功,唯有对蒙古出征凯旋,大获全胜的,才有那么一点点的封侯机会。 东南沿海杀倭寇,杀一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封侯,戚继光的真实写照! 而他们关注的,似乎更多的是在内心研究,朱元璋想要迁都的意图,这件事之前只是捕风捉影,但随着朱元璋金口玉言的在这武英殿,当着淮西勋贵的所有人说出来时。 这似乎就已经不在是捕风捉影了。 在联想朱标前不久在西安逗留那么久,大修城墙的事迹,很难不让人想到,朱元璋想要把都城迁到西安关中去、 可他们这些淮西勋贵,浙东勋贵集团们,其生根发芽的地方就在江南,骤然将他们迁去西安府,一切旧有的都会被打破,重新构建。 这可是切实的关乎着每一个人的利益。 奈何,没有人敢在这种场合,甚至说,已经没有人敢和朱元璋的定的事情,提出反向思维了。 只能在心中盘算着,大眼瞪小眼,愣是没人敢开口说话。 赵晨站在一旁,面色凝重,他哪里知道这些人心里想着什么,还当是他们只是在考量,自己的想法有没有可行性呢。 “这个事情,其实做起来也不是很简单,要让西察哈尔汗国与更西方的国家断开联系,这绝不是一件易事。” “没有中原的粮食补充,他们还可以向更远的金帐汗国求助,当年蒙古的黄金家族,分裂四大汗国,忽必烈的元朝已经彻底覆灭,窝阔台汗国也消失在尘埃中。” “唯独剩下的金帐汗国和西察哈尔汗国,紧密相连,如果想要这件事成功,必须还要挑拨金帐汗国与察哈尔汗国的对立关系。” “如果有可能,最好让他们双方,短兵相见,只有西察哈尔汗国彻底倒向中原内地,才有更好的施展空间……” 赵晨继续补充道,朱元璋听得头头是道,暗暗称赞,但多年的当权生涯,早已让他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 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看着赵晨,回头望了一眼几人,反倒是见众臣都是低着头,遮住面庞,好似在考量着事情的可行性。 但朱元璋洞察人心的能力,那是他赖以生存,夺取天下的基础,他能在这种场合说出国都并非一成不变的话,自然是有他的政治意图。 “咳咳~” 咳嗽两声,好似在叫醒什么人,众人纷纷回神,只见朱元璋面带笑容的看向汤和道;“怎么样,你这老家伙,有没有什么办法,挑拨一下西察哈尔汗国和金帐汗国之间的关系?” 只见汤和摇了摇头,面色沉重道:“臣早就老了,在凤阳归养,兵家事,政治事,都是窗外事,陛下硬要臣给个说辞,那怕是只有一个字,难!” “我若记的不错,这金帐汗国,在察哈尔汗国的大西边,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而我朝若是集结大军出发,必然是从应天进军。” “中央大营一动,则只能靠十三边九大赛王的兵力拱卫天下,饶是如此,从应天到西域,少说也有万里之遥。” “这一路上,人吃马嚼,运输粮草,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一着不慎,怕是要重演杨广三征高句丽的惨痛结局。” 汤和晓以大义,说的清清楚楚,他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当年开国封爵大典上,为了让更多其他势力的人接受自己被封侯爵的命运,朱元璋把自己的老兄弟封了侯爵,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但总不可能让自己的老兄弟一直低人一等,不过两年时间,明廷招降巴蜀之地的明玉珍之子明夏政权不成。 转而进攻,这领兵的人,自然就落在了汤和的头上。 “是啊,数万里之遥,若是想要西域,则应天不堪为都之能,若是国都在西安府,这西域便是近在咫尺,路途砍半。” 朱元璋再次释放他要迁都西安府的信号,只是这个时候,所有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静静的听着。 赵晨翻了翻白眼,感情这老朱也不是想听自己的计策,他就是想找个由头,把迁都的事情,拿在明面上说出来。 可见,迁都这件事情,在满朝勋贵文武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弄得朱元璋也只能如此。 看着身旁不远处的朱标,暗暗心奇道:“好像,好像朱标就是去安排西安府迁都的事情,回来就死了……不会是凶杀?” 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想法,瞬间又被扑灭,就他在西安府见到的朱标那个拱卫标准,别说刺客了,就是真的和那个王府的军队干一仗,也能把朱标安全送回应天。 那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强的拱卫设置。 大炮,小炮,火绳枪,弓箭,人数,样样具备。 明白了朱元璋的心思,索性赵晨也懒得说下去了,迁都嘛,在回西安府也不差…… “可是西安府没有海啊,这没有海,难道要从渭河泾水下海?那么小的河道,怎么能……”脑海中飞速运转。 哪怕不知道历史,赵晨也清楚,目前最赚钱,最能发展的,那必然是航海业没有其他的第二选择,靠近沿海,就是优势,最大的优势。 如果大明的都城搬去内陆地区,难道要放弃海洋? “陛下要迁都西安府?” 赵晨提着心,低着头轻声说道。 扭头微微一愣,朱元璋嗤笑一声道:“西安府六朝古都,关中更居天下之中心,四面八方的一切事情,都能以最快的速度传达京师。” “哪里是作为帝都的不二选择。” 也不知是为了回答赵晨,还是为了借此看看勋贵们有什么表现,他的脸色异常平静。?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武英殿(终) 赵晨自是不敢乱说,但他作为一个商人,赚钱才是最重要的,他想去海外,甚至他想在海外自己圈个地,依照大明现如今的军事实力,周边还都处于蛮荒时期。 刀耕火种的社会下,圈个地,画个圆,关起门来做国王,多么有成就的事情。 可一旦要迁都西安,这个新王朝,必然要放弃更多的东西,目光挑动,赵晨是在西安府住过许久多,对哪里的情况较为了解。 躬身作揖道:“西安府虽是六朝古都,人杰地灵,但那只是以前,陛下开创万世基业,事事效仿先贤?先贤的做法,是一面镜子,只能对照,而不能悉数搬来使用。”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什么都在变,唯一不变的是太阳的东升西落,大海的潮起潮落,一吐一吸。” “在我们的世界,时间统治着一切,不知多少年前,大禹冶九鼎,而定天下九州之地,河南河北,豫州之地,豫为何物?象乎?” “然河南河北之地,已经多少年见不到象了,怕是整个大明的象群,也都集中在云贵之地,要不了多久,整个大明都不会在有象群出没。” “时间让这片土地,饱经沧桑,土地肥力严重不足,陛下要迁都关中,绝非殿下修缮城墙,扩大轮廓,修建皇宫,便可迁都……” “陛下为君,自然要为天下万民考量,国都更是重中之重,在天子脚下,要兼具军事中心,政治中心,经济中心三大中心论。” “最不济,也要坚持政治中心,以陛下为主导的政治,自然以陛下为中心,军事中心,这是立国之根本,军队可以不用,但不可以荒废,可以无永久和平,但不可因为和平而疏于训练。” “哪怕国都不承担经济中心的任务,政治中心有陛下和朝廷在,自然水到渠成,可这军事中心,应天府养了多少卫所兵马。” “水陆两军,逾三十万众,而且是长期保持这个数字,陛下龙驾移动,国都迁徙,这些人必将跟着陛下前往新都,拱卫朝廷。” “如此一来,关中历经六朝,千余年时间的开发,供养当地百姓,已经成了困难,如何供养这数十万大军和朝廷百官……” “乃至于,承担军事中心的指挥地位,六朝古都是西安府的荣耀,象征,但也是它的弊端,时至今日,西安府早已经无法供养朝廷及朝廷中央军队数十万人丁战马。” “若从江南调粮,走运河至关中,这一路上,不说消耗,便是每年在运河上的投入,怕也是个天文数字……” 赵晨唾沫星子横飞,说的双唇发白,一口气将心中的想法都说明白,关中之地确实是六朝古都,而且每一个定都在西安府的朝代,在历史上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可结果呢?这是荣耀,也是负累,关中能开发的早已经被开发得干干净净,哪怕是有通天之能,也决计做不到。 “从江南调粮,运河……” 朱元璋捏了捏鼻子,看了眼朱标,朱标对赵晨的言论,倒是不发表自己的看法,他是想迁都的,那些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人们,早已经改头换面,和江南的士绅们,地主们,勾结在一起。 这对朝廷的统治,形成了极大的危害。 但也确如赵晨所说,迁都可不是一件小事,那绝对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国家的运转都要重新制定。 尤其是运河,洪武年是废除运河,弃之不用的,直到朱棣迁都北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启用运河。 十三边的军粮,都是从江南走海运,抵达旅顺口,在分散前往宁王,辽王,燕王三地。 山西的晋王府,地方的粮食自给自足,西安府亦是如此。 “那你的意思是说,西安府不适合做都城?那你认为,哪里适合做都城?脚下的应天府吗?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朱元璋心中不知哪里来的无名之火,愤慨的对赵晨诘问道。 “俗话说,一动不如一静,这……” 话音未落,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子,赫然起身,指着赵晨道:“滚出去,来人,把他给咱架出去,胡言乱语,祸乱朝纲!送去锦衣卫,传蒋瓛好生炮制!” 翻起脸来,那朱元璋真的是,什么人也不认识,直接开口狂喷,甚至一度要将赵晨送去锦衣卫,那可是送去锦衣卫诏狱,可不是送去锦衣卫当官的。 看着怒火中烧的朱元璋,赵晨没有说话,朱元璋赖以生存的洞察人心技能,也是赵晨引以为傲的,他会这么激动的和自己在这里说这些。 那显然是他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但为什么还会发飙,那怕是有更多的原因,是赵晨无法考虑到的了。 几名锦衣卫校尉进了武英殿,拖着赵晨便向外边走去,从始至终,赵晨没有说一句话,朱标站在一旁看着,面色凝重,也不知他心里在考虑什么。 但终究是没有在这种场合,替赵晨说话。 蓝玉捏了捏拳头,牙齿咬得紧了,不由得发出一阵阵声响,嘎吱嘎吱,暗暗思忖道:“好大的胆子啊,这种事都敢说出来……” “不过,你不会死的!” 瞳孔放大,蓝玉似乎在想用什么办法来救赵晨,毕竟迁都的事情,动摇的是他们淮西勋贵的本根,不迁都对他们这些勋贵,才有大利益。 赵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竟然会和勋贵的利益,有这么大的关系,甚至被某些人,不,是许多人,认为他是在维护勋贵的利益。 当然,这就不单单是勋贵一家的事情了,那满朝文官,多是江南出身的,如果朝廷迁都西安府,那朝廷必然也会注入更多的新鲜血液。 这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行了,散去。都回去好好想想,赵晨说的那个办法,你们谁能想到办法离间挑拨金帐汗国和察哈尔汗国关系的,记大功!” 朱元璋咬牙切齿,意难平。 但还是把今天的主要基调,定在了那所谓的对付西察哈尔汗国的方法上边。 政治家的遮羞布。 “你去锦衣卫诏狱,好好问问他,要把他说的话,原原本本的都带回来!”? 第一百二十章 非做不可! 锦衣卫,诏狱。 这诏狱宛如成了他的家,刚进去便被安排在了一个单独的小牢房中,里边倒不是说金碧辉煌,但卫生方面,却是要好了许多。 好像刚刚被打扫了一遍。 摆着一个小凳子,赵晨就坐在凳子上,在他的对面,站着的是紧随其后而来的朱标,阴暗的牢房中,朱标摆了摆手,蒋瓛跟了上来道:“殿下,什么吩咐……” “去上边收拾一间屋子,把他带出来。” 不得不说,这诏狱,朱标是待不下去,更别提在这里问话了,更何况,他从始至终也不认为,赵晨做的就是错事。 仗义执言,秉公直言,军事中心的问题,确实是一个严峻,急需解决,不解决就会出大问题的事情。 朝廷的一粒米浪费,都是巨大的浪费。 “哎,殿下,我刚进来,屁股还没坐热呢。” 赵晨被两个校尉从凳子上拉了起来,这两个人他没见过,但看那样子,似乎地位也是不低,怕是要比陆结高出许多。 腰间佩剑上还挂着奇怪的东西。 “你要是喜欢这里,蹲个四五天,我在来提审你也没问题。”朱标瞥了一眼,冷声笑道。 连连摇头,憨笑着道:“不必了,大可不必了。”经过这件事情,赵晨算是真的明白了一件事,也理解了张天师给自己算命的事情。 有些事情,和自己没关系,说他干什么,他只是一个奴籍赘婿,哪怕勋贵都要跟着搬去西安府,他和王谊也可以留在金陵。 在海边做什么不行? 如果自己不插嘴,不展现自己,哪里来的这一次无妄之灾。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蒋瓛的动作也是很快,把他自己平时休息的屋子让了出来,朱标和赵晨刚刚进入,挥了挥手,朱标语气沉重道:“所有人都退开,三十步内,不允许有人走动。” “喏!” 蒋瓛躬身应喏,退出了屋子。 看着这屋子中的摆设,蒋瓛倒是生活的清贫许多,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不过毕竟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三品大员。 他如果想要贪污受贿,那怕是太简单不过了。 “西安府不适合做都城,你的出发点是什么?是因为勋贵?”朱标的第一想法也是这般,因为蓝玉收王谊做义女,先入为主的将赵晨算作勋贵集团的人。 这样一来,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可赵晨真的是,勋贵的人?未必如此。 “这当然是从我认知的出发点,西安府是丝绸之路的,可这些年来,不论是前元,宋廷,丝绸之路早已荒废多年,甚至说,那条路还能不能走的通,都很难说。” “我们对过了西域之后的世界局势,知之甚少,虽然有前元留下的万国图,但毕竟已经过去了百年时间,那份地图还是蒙哥时期画的。” “时过境迁,谁知道西边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多年来,也没见有西方的人来中原贸易,中原的人也不走西域,而想要继续开拓,海洋是最便捷,最安全的方式。” “最西方的那些国家,他们还在划着小船,乘风破浪,甚至把整个西方国家加起来,也很难和如今的大明军队碰一碰。” “他们的船只,用孤舟来形容都不为过,可我中原大地,已经能建造千帆,海运一路畅通,消耗小,危险小,一路走过去,买卖买卖,便能赚的盆满钵满。” “若是要迁都西安府,纵然解决了粮食供应问题,新的问题也会随之而来,对外贸易,是走海运,还是走陆运?” “丝绸之路,要重新开辟,对西察哈尔汗国动手,就不是一件短时间能完成的事情,怕是真的开战,没有十年八年,很难解决那个难缠的国家。” “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哪怕是打下来了西域,苦心经营几十年,收入和产出严重不成正比,无论是地方平叛,移民戍边,对于朝廷而言,都是沉重的负担。” “若是国都靠近海边,有港口的地方,朝廷有钱有粮,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哪怕是十万里远征,有足够的经济作为后盾,也会事半功倍。” “迁都西安,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赵晨笃信不疑,西安府已经破败了,被前元折腾了一百年,他们为了把中原人的凝聚力打散,在西安府犯下的罄竹难书的罪行,令人发指。 所有你能想象到的,都是最基础的,你想象不到的,才是他们做的。 “那你这么说,迁都西安府,就是过错咯?” 朱标眉头紧皱,这件事情一时之间,他也说不清楚,他自然是喜欢西安府的,因为哪里有着悠久的建都历史。 可赵晨提出的问题,那也是实打实的存在,不解决这些问题,迁都西安府,只会加重国家的负担罢了。 除非朝廷在中央不养军队,可那又怎么可能,没有军队的朝廷,算什么朝廷,没有军权的皇帝,算什么皇帝? 那就是个弟弟罢了。 “那除了西安府,还有什么地方适合做都城?” 朱标眉头紧蹙,纠结了良久,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霎时间,整个屋子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赵晨的神色越发沉重,微微迟疑的看着朱标,久久不能回神。 “想什么呢,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朱标安耐不住心中的躁动,一言将赵晨从愣神中抓了回来。 “额……那个,殿下……不迁都不行吗?应天府挺好个地方。” 赵晨面带苦涩,这迁都,真的那么重要,不做不行吗? “不迁都当然不行,满朝文武,江南占了八成,勋贵全部都是淮西,浙东,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政治,也不是一个好兆头。” “迁都,非迁不可,除非我死了!” 朱标语气沉重,丝毫不留其他可能,在他看来,迁都是必须做的事情,也是他们父子,一直劳心思量,衡量利弊之后的决定。 不能再让江南士绅做大了,哪怕是要士绅做大,也不能单单让江南一地的士绅,哪怕是全国的士绅都进朝廷,被士绅架空了朝廷,他们父子都不愿意被江南一地的士绅霸占朝廷。 至于原因,怕是只有他们两个能理解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多嘴的丫鬟 江宁县城外。 作坊的账房内,整个屋子内,噼里啪啦的宛如炮仗在屋内被点燃,十数名老学究一样的先生们,每个人拿着一份账本,算盘被拨动的噼啪声响彻不断。 每一个先生的额头上都挂满了汗珠,每天数个时辰的计算工作,数千人的衣食住行,开支,采购,蚕丝的消耗,布匹交公的数量。 一切的一切,都要进行严密的计算,得出准确的数字。 可整个作坊,每天的出货,高到了离谱的地步,只有十几名先生,账本已经堆积了三天,新的账目连个头绪都没有。 老的账本还在紧锣密鼓的计算之中。 不知何时,蓝欣和朱椿走了过来,赵晨被召入宫中,这一去已经有大半日的光阴,作坊中也无人接待他们。 毕竟朱椿作为藩王,蓝欣是蜀王妃,在这作坊中,还真的没几个人有足够的地位可以接待他们。 王谊陪着二人在作坊闲逛着,东瞧瞧,西看看,朱椿不是第一次来这作坊,只是这一次看见生产的地方,那快速织布的效力,生产速度,比之蜀地的织布方法,那可是快了太多了。 蓝欣面带笑容道;“等这次万寿节过去了,这里的织车也没有那么多工作量了,可一定要带回成都一些,这东西也太好了。” 科技的进步,提高生产力,生产力的提高,货物越多,赚的钱自然也就越多,而丝绸的价格如果能被打下来,那百姓的生活水平也会好起来。 那川蜀地区的百姓,也会念着他蜀王的好不是? 一本万利,名利双收的事情,没有人不愿意做。 朱椿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和赵晨说过了,走的时候,给我们带一百辆织车回去、回去了之后,在让宫里的工匠们仿制造出来一些,应该不会特别难。” 当然不难,朱椿手里连着织车的图纸都有,之所以拿着图纸还要从这作坊抢走一百辆织车,应该只是他感觉要来的比较方便。 或者,更有成就感? 那就不为人知了。 蓝欣和朱椿对视了一眼,二人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一丝沉重,总感觉心里好像藏着什么事情,王谊低着头心里一直挂着账房的事情,自然没有察觉到二人的神情变化。 反倒是对进了宫的赵晨,她是一点也不担心。 听到二人的言语,王谊笑着道:“一百辆车也做不了什么,姐姐和姐夫返回成都的时候,带回去五百辆就好了,过了这次万寿节,这里应该也就要荒废了。” 数十万匹布的订单,几年都不可能见到一次,更何况,就算是订单,不也还是有国库开门,送来无数的蚕丝,才能有机会运作下去。 如果朝廷不开国库,没有足够的蚕丝,别说是织布车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没有原材料,那不也是什么都做不出来。 按照王谊的猜想,以后这处作坊,专门用来供应金陵府的几家布行出货,也就足够了,随着那次蚕丝价格战争后。 宁千裘和蒋向东,一口气吞了其他四家布行,整个金陵府有头有脸的大布行,都被合资到了一起。 就在三人说话时,忽然间,小舞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口干舌燥的说道:“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蓝欣和朱椿对视一眼,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可还不等他们出言制止,小舞已经抢先说道:“姑爷,姑爷,他,他被抓去锦衣卫诏狱了,听说是圣上震怒,要严办姑爷……” “什么?” 王谊双眸一顿,只是瞬间,气血上涌,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向着后边倒去,好在蓝欣习武,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王谊的身子,这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完了,还是漏了!” 朱椿苦笑一声,他们突然来到作坊,就是想带着王谊在这里乱转,让别人找不到王谊。 赵晨被抓去诏狱的事情,那些勋贵们离开之后,就已经在他们的圈子里传遍了,蓝玉更是与会者,第一时间安排蓝欣到作坊来。 哪能想到,这小舞还是嘴巴很快的给说了出来。 “先扶她到那边歇一歇。”蓝欣深吸一口冷气,怒火中烧的看着小舞,恨不得直接将这个多嘴的小丫鬟掐死。 锦衣卫衙门。 那间简易的书房中,屋子内只有两个人,寂静无声,朱标坐在椅子上,右手按着书桌,面色凝重的好似要拧出水来。 阴霾已经布满了整个屋子。 赵晨站在一旁,低着头也不在说话,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没事找事,欠的,真是欠的。要不是自己多嘴,哪里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现在单单一个布匹的事情,才完成了刚刚十八万匹布,距离二十九万,足足差了十万之数,课时间只剩下了几天而已。 想要在万寿节当日圆满交货,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迁都的地方,一定要临近海洋,但又不能贴着大海,这是为什么?有什么先见吗?” 沉思了半晌,针对赵晨的问题,朱标再次开口发问道。 迁都这么大的事情,这要是让外人知道,当朝太子和一个奴籍,没学过圣人之言的赘婿,讨论这种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大事情,怕是不知道要被唾沫星子淹成什么样子。 “如果贴着海岸,海上的敌人就可以站在海上对着国都炮轰,所以要和海岸有一定的距离,哪怕是敌人冲到了岸边,朝廷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这是朝廷安全问题,而朝廷安全问题也关系着国家的安全,就好像不能把朝廷放在敌人的刀口上一样。” “至于要贴近海岸,是为了通商,接下来的许多年,未来的许多年,航海贸易才是大头,如果朝廷放弃了海洋贸易,只守着中原的一亩三分地,终究是跳不出去这历史轮回的怪圈,奋斗不过三百年。” 站在朱标面前,赵晨反倒是真的什么话都敢说,比之老朱,那感觉是差的多了。 虽然朱标也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扒开头盖骨! 凉国公府。 “爹,真的没办法救人了吗?” 蓝欣面容沉重,站在屋子中,看着正借酒浇愁的蓝玉,轻声询问道,赵晨已经一天没有回来了,诏狱那地方,没进去过都知道里边多恐怖。 更别说真的把人关进去了,那要承受多么恐怖的折磨。 抱着酒坛子,蓝玉摇着头道:“没办法了, 没办法了,嗝~圣上今天明面上是开大会,讨论战略问题,实际上,哈哈。他是想迁都!” “他想断了老兄弟们的根啊……赵晨在这种事情上,公然反驳了他,当着一众勋贵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蓝玉想了很多办法,只是靠着常规办法,想要救赵晨出来,似乎根本不可能,这已经成了一个死结。 自从胡惟庸案开始,还真的没几个人敢公然反抗朱元璋的权威性。 反抗的人,都被弄死了。 至于非常规手段,蓝玉势力那么大,可他真的有能力造反吗?除了他那几个好大儿们,这京师数十万将士,那个鸟他蓝玉。 跟他造反?别做梦了! “那,总不能……”蓝欣瘪了瘪嘴,想要说什么,忽然间,外边的房门被人推开,只见一人快步走进来道:“殿下,公爷,王妃……小姑爷回来了。” “回来了?” 朱椿是第一个站起来的,贵为藩王,面对朱元璋的旨意,朱椿别说去求情了,就是返京时去看自己的父皇,他都是瑟瑟发抖的。 此时听到赵晨返回的消息,心中大喜过望。 蓝欣还处于惊愕之中,这刚刚还说人没救了,转瞬间,人回来了,不会是尸体回来了…… 心中有此念想,哪里还能忍受的住,快步出了屋子向外赶去。 “咦,这小子真的福大命大?这都能回来?” 蓝玉抱着酒坛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水,站起身摸了摸肚子,长长的打了个酒嗝,整个屋子都蔓延着酒水的香气。 身心俱疲的赵晨在朱椿和蓝欣的带领下,进了正屋。 扑面而来的酒香气味,浓郁的直呼让人宿醉。 “不是说戒酒了嘛,怎么又喝上了?” 站在门外,赵晨并没有进去,实乃是这酒气太浓重了些,让他有些把持不住,那是真真的把持不住。 蓝玉老脸一红,这个时候,蓝欣似乎也想起来了,自己的老爹,当初立下的誓言,好家伙,他又食言而肥。 赵晨已经无事,担忧的心自然也跟着放下了,进了屋子,对着蓝玉一顿训斥。 那声音,宛如猛虎在咆哮。 屋子外,朱椿关上了房门,拉着赵晨向后院走去,走到两旁无人的地方时,朱椿开口询问道:“怎么样,诏狱里没人欺负你……” “还好,我和他们还算熟络,没什么人欺负我,只是让你们担心了……” 赵晨自然是听到了王谊得到自己被关进诏狱,要被严办的消息后,直接昏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朱标才放他离开的。 不然的话,做面子,那也要让他在诏狱里待上几天时间。 “听说父皇想要迁都到关中,你反驳父皇迁都的想法,还能活着出来,不会是……”朱椿怎么想都感觉这事情奇怪。 以他对自己老爹脾气的认知,他为什么住在外边,住在蓝玉家里,这些儿子,不是住在岳父家里,就是住在自己的府邸,那个人进了皇宫? 那都是进去参拜一下,转身就走的好不啦。 倒不是说没人愿意和他亲近,只是亲近的多了,会让他老人家想入非非。 这个孩子这么和我亲近,是不是向夺嫡? 自己的儿子都如此,遑论赵晨。 “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太子问了我一些迁都的事情,我都说了,然后他就放我回来了,您也不用多想。” “迁都迁到什么地方,也不会去成都的,放心就好。” 赵晨苦笑一声,迁都的地点同时也会影响当地的藩王,这是真正的,朝廷迁过去了,地方的藩王自然就要改封,换个地方。 藩王不留京,可是被朱元璋这丘八写进祖训的。 乾清宫。 时至深夜,朱元璋似乎也不知疲倦,依旧在批复奏疏,听到外边的脚步声,也不抬头,只是闷声说道;“问的怎么样?” 根本不需要去想,这个时候,没有通报,直入宫闱的,除了朱标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说的很清楚,又说的很迷茫,有的时候,儿臣真的想把他的脑袋打开,看看里边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朱标一脸苦闷,赵晨说了很多,他也听了很多,甚至双方交换意见,也聊了许多,但最终的结果,似乎有些不尽人意。 很多方面,朱标自己都没想好,只是在心里有着那么一份宏伟蓝图罢了,反倒,赵晨说的头头是道,甚至连万国舆图这种东西他都知道? 他怎么见到的? 当然,赵晨的回答是在今天去武英殿,在武英殿内挂着的那几幅画像的旁边挂着万国舆图。 可当时朱标就在他的身旁,到底是什么样的记忆,能把那么庞大的地图,记得那么清楚? 以往从没有过扒开一个人脑袋的想法,此时在他心中绽放,开花,就等着他付诸行动了。 “说来听听,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事情,让咱的储君这么激动。” 嘴角微扬朱标做储君也二十多年了,日临群臣也有十数年光景,养气功夫早就轻车熟路,浑然一体,竟然会在赵晨的身上,留下这么多的疑惑? “儿臣心中一直挂着海洋上的财富,前宋靠着江南半壁,能年入赋税一万万有余,我朝断然不止于此,可是那赵晨,竟然说什么,文化掠夺。” “将海洋上的财富,全部汇聚在中原一地。”朱标面色沉重,随即将赵晨说的那些让他无法理解的话,全盘托出。 直听得朱元璋, 面色沉重,神色狐疑,犹豫了许久,摇了摇头道;“这都是他说的?” “你这么说,咱也想把他脑袋扒开,看看他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知道的这么多。”朱元璋双手交叉,似乎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掀开赵晨的头盖骨。 朱标道:“若是真的按照他说的来办,那新都城就真的不能选西安府了,淮南地区又是一马平川,不适合做都城。” “开封河南之地,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黄河水患难治,也不适合做都城……儿臣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地方……” “迁都的事情,重中之重,在选,父皇殡天之前,把新都城营建好,也就足够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官身! 站在小院的正房门前,抬手上前摸着门环,恍惚间,脚步又向后退了退,唉声叹气道:“算了,天明在来、” 扭身迎面看去,小舞正从耳房中走出来,似乎是听到了外边的脚步声,无精打采,睡眼朦胧的揉了揉眼睛,赫然见到赵晨,只见她跳了跳脚想要开口大喊。 “闭嘴。” 赵晨压低了声音,怒声斥责道。 力气已经汇聚到嗓子眼,骤然被憋了回去,只感觉气冲凌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以后这种事情不许和你家小姐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属你嘴巴快。让她跟着担惊受怕的干什么?” “是不是忘了,西安府的事情了?” 心中怒意冲冲,他自己都没把这当回事,如果那皇帝真的要杀他,完全可以血溅武英殿,可王谊哪里知道这些。 他刚刚被关进诏狱,消息就传到了王谊的耳中,这不是平白无故,担惊受怕? 小舞低着头,轻声说道:“姑爷,我知道错了……” “让王妃收拾过了是?也就是你从西安过来的,要不然这件事你早死八百遍了!以后长点记性,这里不是西安,也不是王家,王家已经没有了!” “王谊她虽然做了国公的义女,你知道这金陵城内,有多少暗流涌动,不该见的人不要见!别给小姐添堵!” 小舞是他从秦淮河上救下来的,这件事情的对与错,已经无法去纠缠了。 但有一点可以说的是,哪怕是进了这国公府,终究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修缮的再好,又能怎么样呢? “好了,你也别哭了,自己记着点就好,回去睡觉!” 被训斥了两句,想起今日因为自己嘴快,听到消息当场昏厥的小姐,悲从中来,鼻子一酸,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赵晨并没有留在家中,而是离开国公府,连夜向着城外赶去。 清晨,大公鸡早早起床,唤醒太阳,看着在东方缓缓爬升的太阳,作坊的一处角落中,两人靠在背阴的角落中,依靠着木板墙体。 在二人的面前,林妙楠手中拿着一根树杈,愤愤不平的看着二人道:“你们俩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你,没事去宫里干什么,吓死人了。” “还有你,以为自己有多好啊,一天天不务正业的就在这作坊待着,知道的是你防范危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防范我的呢!” 林妙楠也不知那里来的怒气,手持树杈,指着赵晨和陆结。 “有完没完?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 陆结瞥了一眼,扭头看向赵晨道:“那你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要回西安吗?” “西安?回去做什么,怕是我前脚没进西安,就被秦王给捏死了,不回去,不回去。” 摇了摇头,西安府是铁定不能回去的,他要是跑路的话,那肯定是不会有人在保他,回西安府那不是羊入虎口? 陆结道:“要不然去从军,博个武名,封侯拜将,也能独立出来建个将军府,不用过那寄人篱下的日子。” 寄人篱下的日子,哪有那么容易,陆结对此可谓是深有感触,他的出身看似高贵,父亲是侯爵,可在侯府中,他只感觉没有半点亲切感。 反倒更多的是压力,莫名的压力。 “反倒像是在徐家的那个小院子时,更开心一些,不是嘛?” 林妙楠拍了拍手掸去掌心中的尘土,轻抿朱唇,浅声说道。 “走一步看一步,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嘛,这件事情……” 赵晨正说话时,外边冲进来一群人,拱卫着一名太监装扮的中年人,这老太监赵晨见过,是伺候在乾清宫的那个。 听着外边的吵嚷声,内廷力士横冲直撞的开辟一条通道,直接让整个作坊近乎停摆的地步,在力士的后边,抬着香案,举着香炉,还有端着盘子,看那样子似如祭品。 老太监左右看了一眼,这作坊数千人,想要一眼找到躲在角落中的赵晨,谈何容易,而他也只是和赵晨见过一面罢了。 当时在乾清宫,赵晨可没有抬过头。 “杂家奉圣天子命,来传圣旨的,赵晨呐,出来接旨!” 老太监扯着公鸭嗓,开口喊道。 账房的王谊听到前边的声音,连忙赶了过来,左右望去,也是不见赵晨的踪影,上前安抚着老太监,吩咐身后跟着的小舞去找人。 人群的后边,那不宽不窄的过道上,陆结轻声道:“你猜这圣旨里写的什么?” “传给我的圣旨,能有什么好事情,管它写的什么,不接行不行?” 扭过头去,背对着身后的人群,宫里出来的圣旨,能有什么好事情,不是杀他的,就是压榨他的,闹不好在把自己抓进宫去,来一个宫刑。 这辈子都交代了。 “说不定是……” 陆结正要说话,一旁的林妙楠喊道:“赵晨在这里,宫里来圣旨了,快去接旨啊!”说话时,林妙楠动手动脚的在赵晨的胯胯骨上踢了一脚。 人群中,那老太监循声望来,正见到赵晨站起身,嘴角微微上扬,老太监挥了挥手道:“摆香案!” 巨大的空地上,人群散开,从宫里出来的力士们,将香案坐北朝南的方向摆好,贡品也相继罗列上去,最终在前边放下香炉。 “赵公子,拜!” 老太监先是从怀中取出没有引燃的香烛,递给了赵晨。 面朝北方,作揖颔首诘拜,香火被点燃,插在香炉上,那老太监从怀中取出一份手帕,并没有影视剧中演得那么神奇,两旁用圆木可以卷的。 只是一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黄色丝绢。 “跪!” 当他打开黄色丝绢时,身旁的一名力士,声音洪亮的说道。 数以千计的民工,原地下跪,朝着香案的方向,虔诚叩首。 “圣喻:奴名赵晨,采办一事,解万寿之急,然货物终有出入,时日无多,久闻奴有经商之脑,今特命暂赐六品官服,时年十月初十日,入宫操办朝贡商贸事。” “领旨即往礼部,暂任礼部门下,悉听调遣。洪武二十二年,十月初六!钦此!”? 第一百二十四章 礼部任职 暂赐。 这个名词真的好,一丁点不提高赵晨的社会地位,还能让他跟着做事,这真的是,事情办好了,他的暂赐官服,也被收回了。 滚回去继续做他的赘婿…… “还有这种操作吗?” 看着自己身上的官服,那一身浅绿色,头上带着乌纱帽,帽翼向下,不过刚刚比耳朵露出一点。 站在内城的礼部衙门的大门前,自言自语的问自己。 作坊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有多少蚕丝,做多少布匹,按照时间推算,距离万寿节还有三天多一点点的时间。 想要在这段时间内,一口气做出来十万匹布,根本没有可能。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没能完成这个艰巨而沉重的任务。 递了圣喻后,很快,礼部衙门内走出来两人,一人身穿绯红官袍,补子上绣着仙鹤,年岁已高,乌纱露出的两鬓已经花白。 似乎这个时代标配的山羊胡,每个上了年岁的人,都是这种胡须形状,鲜少能见到络腮胡的。 “你就是圣上调来礼部的?” 跟在那二品大员身旁的男子,穿着一身青袍,官袍样式和赵晨所穿的一模一样,别无二致,躬身作揖,赵晨道:“正是!” “好了,跟我进来。” 招了招手,示意赵晨进衙门内,这时,那二品大员低声说道:“这次事情一定要处理好了,不能有一点疏忽,本官入宫一趟,先去禀明圣上。” “尚书大人慢走。” 刚刚还对赵晨大呼小叫的那青袍官员,转眼间对着那二品大员躬身作揖,脸上堆满了笑容。 等到那二品大员乘车离开后,跟着那青袍官员一路向内走去。 在前边领路,边走边告诫道:“我叫吕文,是礼部的员外郎,正六品,我看你的官服样式,应该是从六品的,你比我低一级。” “在这里,你能直接见到的上司就是我,刚才那个走了的是我们礼部的尚书令李原名,李尚书,不过你应该见不到他几次。” “以后在这里,见到传红袍,绣仙鹤的,都是二品大员,六部尚书级别的,比你高出无数品。” “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向我汇报,我解决不了的,由我向上级汇报,逐级汇报,不允许越级汇报。” “僭越的事情,在礼部决不允许。” “你的办公就在这里,礼部人手缺的很,尚书令下边,没有左右侍郎,员外郎算你我只有四个,每个人都有自己一摊子事要忙。” “你的工作,圣喻上已经说过了,负责查验,核实这次万寿节的开支用度,以及各国使臣的先后顺序,教导各国使臣入宫的礼节。” “这位是段金良,这位是肖海,这位是赖钟,他们三个,暂时做你的副手,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问他们。” “我能说的都说了,这是礼部的令牌,文书,以后进出这里,前往国宾馆,馆驿,此文书都可以畅通无阻。” “我还有事情要忙,你自己在这里熟悉。” 吕文将赵晨送到了一处屋子中,将屋子中的三个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名字,按照圣喻上给赵晨安排了任务后,转身边走。 那是丝毫也不多待。 站在门口,只是看着眼前穿着浅色青袍的三名男子,一个个忙的脚不沾地,那真的是比赵晨在作坊的工人还要忙碌。 整个小衙门,算上他这个员外郎,只有四个人工作?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阵阵铁链撞击的声音,心中一惊,猛地回身望去,这可是中世纪,冷兵器还是战争的主旋律。 在这礼部衙门内,动刀动枪的,怎么可能被允许。 然而当他转身看去时,看见的不是刀兵相见,而是,一名穿着浅红色官服的男子,双手和脑袋被枷锁困住,脚上带着铁链。 “这?谜之操作?” 赵晨瞳孔瞪大,这操作也太神奇了,一个穿着红色官服的带着枷锁和脚镣,还在奋力办公,这是一副什么样的神奇景象? “员外,员外,您跟我走一趟,那高丽的人真的是难缠的紧。” 这时赖钟跑到赵晨身旁,在衙门里办差,这点眼力自然是有的,赵晨作为空降下来的员外,除了那个吕文和李原名之外,没有人看过圣喻,也就没人知道赵晨是奴籍的身份。 “高丽的人?他们怎么了?” 赵晨神情微微一愣,拉着赖钟道:“那个人你认识吗?他为什么会这样?” “昂,那是我们的右侍郎,因为参与了郭恒的案子,被锦衣卫查了出来,但礼部真的太缺人手了,圣上就用这种方法,取消了他的功名之后,带着这一身装备,在衙门继续办差。” “这都四年多了,也不知道是圣上忘了这个人了,还是礼部缺人缺的不行,一直没杀他……” 赖钟在礼部任职已经七八年时间了,其年岁也比赵晨大出来许多,对这礼部的事情,那可谓是轻车熟路。 “这么狠啊,那他没想过自杀?” 缩了缩脖子,如果自己被定了死刑,还要委曲求全的给那个随时要杀自己的人办公,是他的话铁定选择自杀。 “自杀?他这是戴罪之身,他要是在这里自杀了,那就是抗旨不尊,三族都要跟着遭殃。大人,别管他了,去馆驿。” 赖钟急急忙忙的拉着赵晨便要向外走去。 这时,屋子里的肖海道:“赖钟,你等一下,高丽人虽然难缠,可安南的人更难缠,大人,先去见安南人。” “哪里的人难缠能比的上东瀛倭人?大人,东瀛倭人那边一直拒绝天朝的礼仪进宫,这时间不多了,我们先去见东瀛倭人。” 赵晨连自己的衙门屋子都没进去,站在屋门口被三个从七品的官员,一人拉着一角,好像要将赵晨一分为三。 “东瀛倭人?他们也来了?”赵晨目光一顿,从东瀛来到大明朝贡?不应该啊……倭人不是很有骨气的嘛,他们也是一直瞧不起中原…… “大人,高丽人难缠。” “大人,安南人不安排好了,他们会闹事的。” “大人,东瀛倭人不搞定他们,圣上会震怒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行凶! 金陵城,馆驿。 “那群东瀛倭人,就在这里边了,大人,您可千万小心点,这些人虽然没有兵器,但一个个还是很……” 馆驿的管事带着赵晨和赖钟,肖海,段金良来到一处小院的二楼,指着前边不远处的屋子。 “花姑娘?” 那住着十数名东瀛倭人的屋子,忽然被人从里边推开,四间屋子,冲出来十数人,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可以用枯瘦如柴,身形矮小来形容。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代言词。 “这就是东瀛的使臣?” 神色惊愕,不可置信的指着眼前的众人,就这?东瀛使臣?那真的是,东瀛这么穷的嘛?当官的都吃不饱饭? 饿成这样? “a……” 一名东瀛倭人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张牙舞爪的喊着,站在远处的赵晨,听他说话,那是真的一个字也听不懂。 摇了摇头,看向一旁跟着的管事的,开口询问道:“馆驿没有翻译吗?还是说,他们不会说汉话?” “他们会说汉话的啊……” 管事的头如斗大,自从前些日子,这些东瀛倭人住进来之后,这馆驿就没消停过,在金陵馆驿当差这么多年了,他就没见过比东瀛倭人还难搞的。 这些人,就好像饿狼一样,永远不会满足的那种。 “那他们既然会说汉话,反而在这里用东瀛鸟语说话……” 刚要说些什么,忽然间,一个奇怪的声音传到了赵晨的耳朵中。 “八嘎!” 这个名词,或许在这个世界,在中世纪的大明朝,知道的人不多,但这个名词可谓是深深的刻在赵晨的骨血上。 只是瞬间,火冒三丈高,脸上挂着笑容,看向一众东瀛倭人道:“你们能听懂我说话,那就听着,如果听不懂我说话,就用这个东西,听仔细了!” 迈步上前,一众东瀛倭人根本没看见赵晨说的这个东西是什么东西,还处于错愕中,忽然间,一柄短小的匕首,贯穿了一名东瀛倭人的心口。 左手按着那倭人的脖子,砰的一声,将他整个人都按在了门板上,右手捏着匕首,噗嗤,噗嗤,接连捅了十数刀,鲜血已经沾满了赵晨的手掌。 “大人……” 肖海连忙冲了上来,双手抓住了赵晨,四人合力,将他从那东瀛倭人的尸体上拉了起来,那真是捅了多少刀,赵晨心里已经没有计数了。 “杀,杀人了!大明朝的官员杀使者了!” 这时,不知道是那名东瀛倭人喊了一嗓子,瞬间点燃了全场,馆驿内住着的都是来自各地的使臣,房门砰砰砰的全部打开,成群的聚在门口。 每个人的目光都在盯着凶杀现场。 赵晨蹬了蹬腿道:“别拦着我,一群渣渣,在大明的地界上,辱骂朝廷官员,你不是没把大明的官员放在眼里,你是不把整个大明放在眼里。” “你们不是要守着你们的规矩吗,不是不愿意用大明的规矩来进宫朝圣吗,那好啊,你们也不用进宫朝圣了,今年的朝贡贸易,没你们东瀛的事!” “守着自己的规矩,滚回你东瀛守着!” 不知为何,只是一看见东瀛倭人的模样,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叫声,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那是每一个毛孔都绽放着复仇的怒火。 “把他们从馆驿赶出去,免得污了馆驿,污了皇宫,污了圣上的眼!” 扯虎皮,做大旗的事情,谁还不会了,杀一个东瀛倭人罢了,他们还敢怎么样?赵晨可是知道的,这东瀛倭国如今正处于最为混乱的时期。 这也是为何他会疑惑,东瀛怎么会派使者过来的原因,至于他敢无所畏惧的杀了东瀛使臣,也是有深思熟虑的。 大明和东瀛倭国,本就有着深仇大恨,建国初期,朱元璋遣使往东瀛,在东瀛被浪人杀了,连杀了两次使者,闹得大明也是脸上无光。 这就是忽必烈攻伐东瀛被台风打败了,不然的话,老朱说什么也要去东瀛溜一圈。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大明的敌人在北方,如果去东瀛遇到了忽必烈的事情,那可就抓瞎了。 而赵晨带着前世的仇恨,对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村长争霸国家,那当然是…… “看什么看?还有你们,别说本官没告诉你们!事情已经摆在这里了,大明朝武备充沛,那北元太子还在国子监学习汉家文化呢!” “北元朝廷早就被消灭快两年了,他们被赶出中原也有二十多年了!在这片土地上,新朝廷的威严,不允许任何国家挑衅!” “在天子脚下,大明都城,辱骂朝廷官员,一刀结果了他,也是便宜了他!在这里,大明的地界,一切规矩,大明的规矩就是规矩!” “你们哪一个,安南也好,高丽也罢,想守着你们自己的规矩,大可不必来大明朝贡贸易!滚回去守着你们的规矩好了!” 底气足是一种什么体验,不过如此。 面对着一群群来自不同国家地区的使臣,颐指气使,趾高气昂,区区从六品官服,赵晨敢让他们滚回去,就不怕他们真的滚回去。 想和中原贸易的国家地区多了去了,有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作一个藩属国,就要有藩属国的觉悟。 在东亚这片土地上,至少现如今,还真的没有那个国家和势力,能和大明朝廷的军队掰掰手腕。 纵横欧亚大陆一个世纪的蒙古铁蹄,折戟沉沙! “大人,这里都是一些占婆,察哈台,蒙古诸部的使臣,安南,高丽,琉球的使臣,都在国宾馆了……” 肖海拉着赵晨,见自己的上官,气势若虹,连忙开口打断道。 这国家和国家之间,本就有着亲疏远近,在馆驿住的使臣,都是和大明关系不好的,在国宾馆住的,那当然是关系还算不错,或者是可以变得不错的。 “那你不早说?害我白浪费口舌!” 赵晨挣开了肖海的拉扯,回身看了一眼东瀛倭人,只见这群人,气势汹汹,好似要冲上来将赵晨生吞了般。 “把后事处理了,不用惯着他们,有事我担着,他们要是还固执己见,不用大明的规矩进宫朝圣,那就让他们哪里来,哪里滚!” 赵晨拍了拍馆驿的管事的,面不红气不喘的丢下一句话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 国家邦交,交的是什么?交的是拳头啊!你拳头大,你就有道理,一切的一切,包括最早的儒家文化,也是建立在拳头足够大的情况下,心平气和的和其他人讲道理。 讲道理如果不听,那就亮拳头好了。 没有什么比亮拳头更能让一个人愿意听你讲道理的了。 而国家与国家之间,若是亮了拳头,那就是仇大苦深了! 走出馆驿,赵晨抓着赖钟的官服,擦了擦手上的血迹道:“真是脏了我的手,以后那些东瀛倭人在大明的街道上要是敢说‘八嘎’这个词汇,直接砍了。” “他们这个民族,就是这样的,狼子野心,欺软怕硬,对他越强势,他们越畏惧你,对他稍显软弱,他们就会觉得你们软弱可欺。” “就会奋不顾身的扑上来,想要在你的身上吃下一块肉来。” 一边擦着手上的血迹,一边对三人教育道,既然来了官府上班,在其位,谋其政,哪怕自己只是个真正的临时工。 但临时工才好呢,什么锅都可以背,大不了辞退罢了,反正也不稀罕这临时工。 “大人,您这样杀了东瀛使臣,会不会引来朝廷上的闲言碎语啊,万一圣上震怒,那岂不是……” 赖钟心中满是无奈,你嫌脏了手,难道我就不嫌脏了衣服?这可是官服啊。 奈何,在这里真的体现了,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赵晨从六品,他们三人从七品,那是整整大了两级。 可这世界上,多少人,一辈子都无法迈过这一个品级,两个等级。 从七品官员,都可以在下等县当县令了。 “怕什么,我在西安的时候……算了,不和你们说了,你们就只管记着,对待其他国家地区的使臣,要展现大度,也要展现肌肉。”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他们德行不足,就该被修理修理!” 赵晨面色平静,他在西安府,在秦王的面前,撒泼骂街,给秦王扣了个造反的帽子,都活到了金陵,更何况是杀一个可有可无的东瀛使臣了。 再则说了,就算宫里要怪罪,赵晨也有无数的办法,非但可以脱罪,说不定还有机会把那段血海深仇给一口气报了。 东瀛盛产什么?他们可能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铜钱都要从中原运去,但他们有中原最缺最值钱的东西! 银矿啊! 没有什么比银矿更能让人心动的了。 “哎,有件事情问你们,礼部有四个员外郎,每个员外郎都是三个助手吗?” 自从见到了那个带着枷锁脚镣办公的大人后,对大明朝的官制,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理,堂堂京师朝廷六部衙门,人手缺的这么严重? 礼部都如此,那其他的部门,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啊,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我们也是被临时抽调过来的,之前是负责管其他的事情,肖海在吕文大人的身边,帮着吕文大人处理县学,府学的问题。” “段金良是在国子监任职的,也是管学府的事情。” “我原本就在这里,不过平时也就是接待一些文书,清闲一点,他们俩可忙的晕头转向。” 赖钟语气沉稳道。 “县学,府学?这都是礼部来管?” 赵晨顿了顿,这管理学府的事情,那可是重中之重,怎么只分给礼部的一个员外郎来管? “那何止是县学府学,就是私塾,也要我们来管,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中央了,从洪武三年开始,全国境内大兴土木,建设学府。” “要求五个村庄,必须有两个私塾,十三个教书先生,下等县要有两个县学,十一名教书先生,爱要是秀才出身。” “中等县要有五个县学,上等县要有八个县学。” “下等府要有三个府学,中等府要有五个府学,上等府要有十个府学。” “府学的教书先生,还要是举人出身,这举人哪有那么多,一年一次科举,举人不过千余人,三年一次恩科,举人不足两千人。” “每年考生都有十几万人。” 段金良头发花白,朝廷的任务很重,那皇帝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放在礼部来管,无论是学府建设,还是师生招募,一切的事情,都是礼部的。 “靠,这么严苛的嘛。” 馆驿的事情,果不其然,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传到了皇宫中。 只是因为涉及杀人事情,而且杀的还是东瀛倭国使臣团的人,最重要的是,杀人的凶手是朝廷命官。 第一时间,馆驿将此事写成文书,详细阐明了事情经过后,急报送入宫内,也不知是那馆驿的管事对赵晨的好感,还是纯粹对那群东瀛倭人的不喜。 文书上全然不见一点添油加醋,反倒是把倭人的错事,说的彻头彻尾,全篇都是在贬低倭人。 东宫。 朱标拿着奏疏在手里翻了翻,面色平静道:“这个家伙,真能胡闹啊,把倭国的使臣都给杀了?” “殿下,卑职倒是觉得,东瀛倭国,撮尔小国罢了,他们几次三番拒绝朝贡大明,这次来了也闹出不小的动静。” “听人说,他们上岸之后,在松江府掳掠民女,被松江府的百姓围殴打死了七八人,还是松江府的知府出面,才让他们安全到了金陵。” “锦衣卫的线报说,倭人在馆驿里有骂人的事情发生,赵晨也是总说东瀛倭人的‘八嘎’就是骂人的话。” “辱骂朝廷官员,卑职倒是认为赵晨做的不差……” 蒋瓛之所以第一时间将消息递给朱标,而不是送给朱元璋,其原因就在一点,因为他看明白了,这赵晨背后有朱标护着,就算老朱怒而杀人,怕是也很难绕过朱标。 与其让朱标急急忙忙的思虑救人之法,反倒不如先让朱标心知肚明。 当然,更深层次的是蒋瓛在献投名状,为自己的以后铺路。 “嗯,这件事情,孤知道了,快去报给父皇,在父皇身边,可不能说赵晨的好话!听见了吗?” 朱标将文书递给蒋瓛,摇了摇头,蒋瓛道:“这文书还是由通政司送去的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两个高丽使团? 国宾馆。 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穿堂而过,从云南高山中运来的大理青石砖铺就的地面,当中摆放着紫檀香木的屏风。 转过插屏,小小两三间厅堂,厅后另有洞天,正面的五间上房,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鸟笼子中挂着五彩缤纷的鹦鹉。 叽叽喳喳的学人说话。 台矶之上,坐着几名穿绿挂红的小丫头,几人瞪大了眼睛,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忽然间看到有人出现,连忙摆正身姿,不敢在多言语。 “这国宾馆和那馆驿就是不一样,这差距,也忒大了些!” 在国宾馆小吏的带领下,赵晨,赖钟,肖海三人来到一处独门院落中。 看着四周的布置,假山溪水,小桥人家,这可比馆驿的接待,强的不知超出了多少倍。 似乎也只有住在这里的,才能真正被称呼一声番邦使臣。 “人就在里边了,员外大人,这高丽人可不好相与,就在前几年,他们在边关还和纳哈出所部,卿卿我我。” 小吏没有品级,而国宾馆的管事的,品级却要高了许多,正六品,赵晨只有从六品官身,自然不可能有比他品级还高的官员,来给他带路。 有这么一个小吏引路,已是极好。 “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辱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高丽不过三韩之地,也这么大胆子?” “那倒也不是,只是这个来使的人有些特殊,大人小心些好……” 小吏似乎知道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去说,将赵晨带到了房门前,躬身道:“下官先行告退。” “去。” 双手按着腰带,看着小吏的表情变化,总感觉哪里似乎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看着两旁低着头看向地面的一众来自高丽的小丫头们。 心中更是疑窦丛生。 “高丽的使臣怎么来天朝还带着这么多女人?你们谁有他的卷宗档案?” 捏着耳垂,只是站在门口,也不上前敲门,心中越想越感觉哪里不对。 赖钟道:“大人,没有档案,也没人见过高丽使臣,所以才说他们难缠的。” 肖海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赖钟说的话,正是因为没见过,无法见,不能沟通,这才难缠,不然的话,高丽至少明面上对天朝还是尊敬的。 看着二人的表情,更是让他犹豫,而这周围站着的丫头们,一言不发,连细微的喘气声都听不见,伸手摸了摸房门。 正当赵晨要推开房门时,忽然间,刚刚送赵晨来这里的小吏,在一群人的威逼推搡下,冲进了小院子。 “什么人?在国宾馆大呼小叫的、” 回头瞄了一眼,只见那小吏被推搡着连连后退,看那几人的装束,同中原人的装束同出一源,却又有着许多不同之处。 看起来奇形怪状,不伦不类。 不似草原,不似中原。 “看他们的装束,应该是高丽的人。”赖钟在礼部一直负责和其他国家使者接待的事情,而高丽作为第一个和天朝建交的国家,他自然是非常熟悉的。 “高丽的使者不是在这里了吗,怎么看他们几个,好像刚从水坑里爬出来似的。去问问!” 心下狐疑,招呼着赖钟上前询问,站在门口,他只是静静的观望着。 “我才是高丽使者,有国书为证,你们接待的是哪里的人,敢冒充高丽使者,你们这是对高丽王的大不敬!” 走在前边的一名高丽男子,灰头土脸的拿出一本装订的国书,在手中晃了晃,大声呼喊道。 “国书?可是那群人也有国书啊,你这国书是假的。” 先入为主的想法,小吏接待这高丽使者已经十多天时间了,国书他也是亲自看过的,看得清清楚楚,上边的印章也一模一样,不待半点差的。 如今忽然冒出来一群人,说他们才是高丽使者,他们才是来天朝朝贡贸易,朝圣的,这铁定是不能接。 往年来,这种事情实则也并不在少数,但看着这人,高举国书的态度,还是让小吏心中一紧。 “你说你也有国书,可否将国书给我看看,也好验明真假!” 赖钟摆了摆袖子,双手背后,虽说他只是一个从七品官员,但对待外宾上,可没那么好说话,摆着一张臭脸,臭不可闻。 他只是差了赵晨在馆驿动刀杀人的胆气罢了。 在欺辱外宾这件事上,官场上下,沆瀣一气。 “你是什么人?也想看国书?” 那高丽男子,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叫嚣道。 “本官大明朝礼部任职,专职家国邦交一事,若是你们连国书都不愿亮出来辨明真假,那几位还是请回。” “这里是国宾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撒野的地方!扰了外宾的清静,可别怪本官叫应天府的捕快,送你们下大牢!” 赖钟也是看清楚了,这几个人无论装束,仪态,乃至口音,和他以前接待的高丽人,别无二致,说他们是高丽人,也不假。 来天朝装作朝贡,混在队伍里,赚点好处的瘪三,不要太多太多了。 “你们……” 就在那男子还要说什么时,一旁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男子忽然惊醒,瘪了瘪嘴道:“哼,你拿去看。” “只有国书?你的路引呢?” 赖钟拿着手中的国书,打开一瞧,这上边的字迹,印章,确实和他所见的高丽国书,别无二致,根本分不出来真假。 而且上边写的词汇,也是精工细作,急剧赞美。 若是让他来判断,这国书是真的,绝不会做假,在礼部做这个差事已经数年的时间,根本不需要什么专业工具来判断,因为他就是专业的。 “路引丢了……” 男子憋屈无比的说着。 赖钟也没在意,看着他们的模样,望了一眼身旁的小吏道;“那另一边的国书,你有检验过吗?” “那边的国书,已经送到礼部,尚书大人回复是真的,不然小的怎么敢让他们住进国宾馆……”小吏一脸苦闷,都要急哭了。 这要是闹错了,背锅的肯定是他这个蚂蚁。 可是,他也不想,不想自己就这么给人背锅啊,只是这两份国书,如果都是真的,那才是闹笑话呢。 “行了,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赖钟一时也拿捏不准,示意小吏先行退下,而他则是拿着国书返回,来到赵晨身边,贴耳说道:“大人,这国书是真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假使团! 礼部衙门。 既然国书是真的,那这事情,大条了。 高丽送来两个使者团?这显然是不符合规制,大明也不可能接受两个使者团,毕竟每个使者团都要有一定的赏赐,亏钱的买卖,那是一点也不能做。 但现在,问题就摆在这里。 吕文看着手中的两份国书,除了词汇不一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一模一样,根本分不出来那个是真,那个是假。 “尚书令进宫至今未归,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拿不了主意,还是等尚书令回来了,再说其他的。” 吕文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原本管着一摊子乱事的他,就已经被万寿节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现在又闹出了高丽真假使团的事情。 “那万一尚书令今天不回来了,明天早朝,时间一拖,转瞬间就到万寿节的正日子,总不能在万寿节的时候,和圣上说这个。” “那岂不是活腻歪了。” 肖海连忙开口说道,他们确实拿不定主意,也没有权力拿主意,可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要找出,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来了,来了,找到了,找到了!” 段金良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张,从背面看,沾满了墨水。 “那个,今天你们看见的那个,应该是真的使团,领头的那人应该是高丽的一个统兵将军,姓李的儿子。” 段金良将卷宗铺在了桌子上。 吕文道;“那这就把消息送去锦衣卫,让锦衣卫准备随时拿人,坑蒙拐骗都骗到朝廷头上来了,这些人,一定要好好炮制他们。” 捏着拳头,这件事情如果不处理好,他们礼部上上下下都要为了这件事情买单,怕是一撸到底都不是没可能。 而在这个皇帝的统治下,被撸了,就等于被杀了。 极少有能告老还乡的案例。 遑论礼部缺人缺的这般严重。 “事情既然有结论了,那就先把姓李的安排进国宾馆,把另一群人抓起来,就这么办了,等尚书回来,我在和尚书说明这件事。” “赵晨,你负责接待他们,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 “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抓住,一个都不许跑了!” 吕文发号施令道。 可见这个事情对礼部的安危影响有多大,闹出来真假使团的乌龙,好在这是在国宾馆就发现了,万一到了万寿节哪天才捅咕出来,这乱子可就大破天了。 面对吕文的发号施令,赵晨也只能听之任之,微微点头道:“那我这就在去一趟国宾馆,段金良,你安排一下真使团的住所,给他们提供一次热水,让他们洗干净了。” “再过两日就是万寿节了,可千万别在出其他乱子了。” “赖钟,你和我去一趟国宾馆,肖海,你把文书准备好,写过之后,直接送去国宾馆。” 有了结果,自然要去拨乱反正,把事情处理干净,不然的话,他这个临时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国宾馆。 再度返回,赵晨带着赖钟二人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小院子中,站在门口,不由分说的抬腿便踹了过去。 门闩被赵晨一脚踹断,只见两扇房门煽动着,赵晨和赖钟迈步冲了进去。 屋子内正厅中摆着一面屏风,屏风上绣着八骏图,屋子内,水汽蔓延,站在屏风后边,看准了方向,赵晨指着一旁的左侧厅子道:“不管几个人,反抗直接弄死!” 杀人杀红了眼,已经无所谓其他了的赵晨,做了个抹脖的动作,大踏步的冲了过去。 “啊!” 忽然间,屋子中传来一声尖叫,水蒸气的遮蔽下,一名女子双手抱着肩膀,整个人躲在水桶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我……” 一时没看清楚,正要上前抓人的赵晨,忽然间坐在水桶里的女子双手扑腾着,将沐浴用水直接洒了出来,湿了赵晨一身。 “呵忒!” 本要大喝一声,贼人休跑,给自己打气的赵晨,一口洗澡水冲到舌尖,忍不住狂吐。 “你们,你们什么人,快出去,出去。” 那女子双手抱着肩膀,哆哆嗦嗦的躲在水桶中,口齿不清的说着瘪嘴的汉话道。 “还有这操作?” 赵晨扭过头,转身对外边的赖钟喊道:“去找个女的,来帮这人把衣服穿上!” “大人?里边是女的?” 赖钟心中咯噔一声,惊愕无比的说道。 “快去。别墨迹!” 过不多时,这国宾馆本就有培训过的宫女当差,进了屋子,很快便帮女子擦干了身子,穿上衣服。 守在门口的赵晨和赖钟,看着站在两旁的锦衣卫。 “你小子这是走哪都能艳福不浅啊,里边的女人什么样?看清楚没?” 陆结嘴角微微上扬,这种欺骗朝廷的事情,自然是要锦衣卫来拿人,只是他们来的晚了些罢了。 苦活累活,一切脏活,都塞到陆结手里,他也是个可怜娃。 “你一天脑子里都想什么?快进去拿人,带回诏狱好好审一审,她到底什么来历,要是白莲教的余孽,那你可别忘了给我记功!” 赵晨翻了翻白眼,那么仓促慌乱的时刻,他哪里有时间去仔细看?再说了,就算仔细看又能怎么样。 欺骗朝廷,冒充使团,那是谁也救不了她,天王老子来,也拗不过朱元璋的倔脾气。 陆结点了点头道:“放心,这都是小问题,要是白莲教的余孽,一定给你记头功。”招呼身边的校尉,一股脑的冲进了屋子内,没有丝毫停顿,那女子束手就擒的被锦衣卫带离国宾馆。 “安南那边还有什么事情要做的嘛?要不要也去看看他们、” 赵晨坐在石阶上,先后解决了东瀛倭人,又解决高丽的事情,还因此牵扯出了真假使团的事件,想起段金良说的,安南也不安稳。 索性都在国宾馆,拐个弯就到了。 “肖海已经把他们安排好了,就用大人今天对东瀛和蒙古诸部的态度,那叫一个乖巧。” 赖钟哭笑不得的说道。 “那好了,我的事情也算完成了,这身衣服,正好也湿了,你回去复命,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赵晨正准备脱衣服返回江宁县城外的作坊时。 赖钟连忙开口说道:“大人,这可不行啊,您不能走,万寿节的贸易还要你做安排呢,还有好多事情都没做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作坊被充公? 微风徐徐,拂面而过。 看着眼前的名单,第一次,第一天当官的他,只感觉一个脑袋八个使都不够用。 这名单长长的名单上,罗列着参加万寿节朝贡的国家名字,其中囊括了。 高丽,东瀛,安南,真腊,暹罗,占城,西洋,爪哇,彭亨,白花,大琉球,察合台,三佛齐,勃泥,索里,览邦,淡巴,须文那达,撒里,朵甘,撒马尔罕,墨剌,哈梅里,别失八里,泥巴剌。 足足二十余个国家,这二十多个国家,地区,或多或少,每个国家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些小国之间的纷争也是从未间断过。 蛋糕只有那么大,每个人都想多分一点,可天朝已经抢走了许多,剩给他们的自然有数。 “这个东西,还是你们来安排,我也不懂那个国家和那个国家关系好,谁应该在前边,谁应该在后边。” “你们俩……” 看着要跑路的肖海和赖钟,赵晨连忙上前抓住了二人的后衣领道:“你们俩投票选,这事我做不来。” “对了,把那个东瀛安排在最后一个朝圣。” 除了东瀛的位置,他心里清楚之外,其他的国家,真的很难拿捏了。 毕竟他不是真的在朝廷当官,皇帝喜欢那些国家,不喜欢那些个,谁又知道呢。 而这两个久在礼部任职的,肯定要比赵晨清楚的多。 “大人,这个事情……吕大人交给您的……” 赖钟也不想在这上边浪费脑细胞,实在是谁再前边,谁在后边,这关系差距太大了,第一个朝圣的使臣团,在朝贡体系中,也能博得头筹。 成为大明朝的铁杆迷弟。 自然而然可以从皇帝手中得到更多的赏赐。 同时也是向外展示自己的地位,获得了天朝承认的地位,在这个时代,还是非常重要的,乃至于有天朝承认的王,和没有天朝承认的王,那是两个东西。 “不管,我去研究研究其他事情,这个你们安排就好了,反正买什么,卖什么,不是早就谈好了的嘛?” 摇了摇头,有些事情那是真的管不来,他也不愿意去管。 二人看着出了衙门的赵晨,暗暗叹息道:“那怎么办,官大一级压死人!” “搞,在坚持坚持,马上万寿节过去就好了。” 赖钟出言安慰道。 只是他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那肖海宛如疯了般,双手抓了抓头皮,整个人都跟着变得麻木起来,似如行尸走肉。 “万寿节过去了,你就清闲了,我还要回去忙着兴学的事情……” 心情苦闷,烦躁不安的说着。 出了衙门,站在院子中,看着形形色色,匆匆忙忙的礼部官员们,在夕阳下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自言自语道:“是时候该下班了,明天初八,后天初九,大后天就是万寿节了。” 双手胡乱的搓了搓脸,强制让自己清醒一点,自己给自己打气道:“万寿节过去,就可以歇着了!” 还在幻想着美好生活的赵晨,他不喜欢帝制社会下的强权制度,但他喜欢这个世界的慢节奏生活,吃饱喝足,什么也不要想的那种民众满足感。 而他就是芸芸众生的一员。 没有那么多的纸醉金迷,果腹足矣。 可见,这个时代的百姓,追求有多么低,而生活的节奏变慢,人也会延缓衰老的速度,既然能快乐的活着,何必过这种苦逼的日子。 “以后说什么也不当官,这体验感太差了,堂堂六部衙门之一,管着天下无数事的礼部,前后没有一百个干活的。” 向外走着,赵晨的脑海中蹦出了一个词,压榨,极限的压榨,以往的皇帝压榨百姓的剩余价值,现在的皇帝倒好,压榨官员的剩余价值。 那真的是,古往今来,就没见过这么能压榨人的皇帝了,资本家见了都直呼好家伙。 赵晨说:“我一个小资本家,都要让工人吃饱饭,穿暖衣,你这个皇帝倒好,什么也不管,钱没几个,还总用其他破烂东西发薪水不说,全年无休都是基础操作。” 万寿节看似给百官放了一天假,但实际呢?一次大办,整个礼部本就缺人,为了万寿节,那可是把人当骡子用,一个人当三个骡子。 比后世的工厂恐怖多了。 “活该你死了之后被恶意抹黑!黑心老板!” 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做百姓的才不会管你当官的多累,你不去欺负他们,他们就烧高香了。 在百姓眼里,累死你们活该,谁让你们手里握着权力,当官不为民做主。 “哎哟,我这老腰啊……” 捂着后腰,赵晨亦步亦趋的从礼部衙门中走了出来,折腾了一天,那是真的要比作坊累人的多了,哪怕在作坊他要时刻溜达,找出一切不足,将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但毕竟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可这礼部衙门,他一个员外郎,从六品官身,真的算不得什么! “赵公子,可算找到你了,大人让我来礼部衙门寻你,我还犯疑呢,您怎么会在礼部衙门,原来是当官了……” 李锦骑着一匹快马,冲到了赵晨面前,赶忙翻身下马。 “李锦?你来的正好,骑马,送我去作坊,我还得回去帮他们算账呢。快。” 赵晨扶着李锦上了马背,谁知李锦也不上马了,只是在地上牵着马缰,缓步向前走着。 “哎,咱们这样走,什么时候能到城外啊。” 如果不是不会骑马,他是真的想一脚踹开李锦,自己也好驾马离开,至少比腿着回去要快的多。 李锦道:“大人让我接公子去诏狱,说是有大事情,公子怕是不能去作坊了,而且作坊也被充公了……” “充公?什么充公,那作坊是……好,不是我的……”赵晨一手扶着面门,他劳心劳力的经营一家作坊。 好不容易,作坊有了起色了,一切步入正轨,这说充公,就给充公了? 哪怕是东宫出的钱,兴建的作坊,一切投入也都是东宫,那是不是也应该和他这个苦心经营的职业经理人打个招呼?? 不讲理,忒不讲理。 第一百三十章 乌龙事件? 时隔不足一日,赵晨再次被拉到了锦衣卫诏狱。 还是一样的配方,不一样的配料。 这锦衣卫诏狱,好似他的家一般,熟悉的已经不能再熟悉了,来到诏狱的入口时,李锦从腰间取出一份丝绢,这丝绢上绣着鸳鸯戏水图,只是在角落,很小很小。 丝绢上有着淡淡的香味,嗯,是一股女子的体香味道。 “哪里来的?你不会是去秦淮河了?” 赵晨拿在手中嗅了嗅,遮住口鼻进了诏狱。 李锦憨笑道:“家妹的,我跟她说,咱这里有个大人,嫌弃诏狱里的味道不对,她就帮我做了个丝绢。” 眨巴着眼睛,李锦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这话落到赵晨的耳朵中,竟是那么的刺耳。 “好歹我也是七尺男儿……好,身高只有六尺半,但那……嗯,真香!” 只是刚一拿开丝绢,想要还给李锦,可转瞬间那股恶臭味道刺激着他的鼻腔,强忍心中的火气,忍下了李锦的嘲讽。 “你们老大没事干,找我来这里干什么。” 不可想象,赵晨最不想来的地方就是大牢,而这锦衣卫诏狱,那是大牢中的牢中牢,反而一次次,费劲心思的将他带来这里? 明知道他最不喜欢这种地方。 “老大说是真的有大事情,他不说,我也不敢问……”李锦低着头,面色凝重道。 二人一路向里走去,过不多时,来到一处空旷地带上,那国宾馆抓来的女子,正坐在一处干净的木凳上,双手虽然还被反绑着,但却并不像是被施刑的样子。 而且那一身雪白的囚服上,也没有半点的鞭打痕迹,这很不科学……不对,这很不锦衣卫。 “陆结,问出来什么了?不会真的是白莲教余孽?” 赵晨左手捂着口鼻,右手按着陆结的肩膀,开口询问道,如果真的是白莲教的余孽,那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你可算来了,这回摊上事了。” 陆结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扭过头面容沉重的看着赵晨道。 “摊上事了?摊上什么事了?” 左右望去,整个牢房里,只有那个被抓来的女子,还有她的几名随从,在有就是陆结一个人,手中拿着鞭子,看样子他刚才是用过刑的,只是没用在这个女的身上罢了。 可摊上事?这有什么摊上事的…… “这个人不是白莲教的余孽,不对,她不单单不是白莲余孽,还是,是现任高丽王的姐姐……” 陆结手中拿着一份关蝶,递给赵晨道;“你看,上边写的明明白白。” “这什么东西?我又看不懂,你直接说。” 目光下沉,望着那女子,别说,还真有一丝贵气,可若是说她是高丽王的姐姐,那也不对劲啊。 高丽王既然派来了使者团,还派自己的姐姐过来做什么?来和亲的?可如果是和亲的,那不可能礼部提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才对。 况且,他们入京的缘由,也是以朝圣,祝寿来的。 难道说,高丽王为了多得到一点利润,前后派来了两个使团,而且两个使团,还都是真的? 可是天朝的朝贡体系中,明确的说了,一个国家,一次,只能派来一个使团,而且使团人数也是有着严格规定的。 譬如高丽的人数规定就是,不得低于四十人,不得多于六十人。 来的人少了,朝廷没面子,这事不好办,来的人多了,朝廷没里子,贸易额就那么大,总不能真的赔钱赏赐。 “问题就出在这了,现在指挥使还在宫里,一直没出来,我这正抓瞎呢,刚刚我翻了卷宗,她的身世和锦衣卫卷宗上的记载,几乎一模一样。” 陆结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本以为是场功劳,哪知道碰到铁板了,这可不是察合台的小王子,他们想怎么样都行。 大明朝廷也不在乎察合台的想法,远在西域,对大明的威胁不大,而且真的打起来,大明似乎也不是不愿意和他打。 只是利益没到让大明率先开战的地步罢了。 但高丽不同,这个国家就很鸡肋,拿了西域,哪怕花费精力去治理,但至少是拖通了西域之地,可以尝试丝绸之路重建。 还是有利可图的。 但高丽呢?大明吃不下一个半岛小国?想吃的话,分分钟都能吃下去,但吃下去之后,需要的是什么?要在哪里设立郡县,教化民众,收取赋税,操练兵马。 而高丽一不能养马,多丘陵,难以耕种,整个高丽半岛的咸镜道平原,还在辽王的控制中,属于明朝领土。 可以说,吞下高丽,那就是个赔钱买卖,而高丽就在眼皮底下,还不能轻易闹翻了。 “那你没问她,按照朝贡体系,他们高丽一国派来两个使团,是什么罪名吗?把她收拾干净了,放了就是了,这件事情我们又没有错。” 赵晨思前想后,他也不知道,对察合台小王子都那么凶狠的陆结,怎么对高丽王的姐姐,就变得优柔寡断了? 难道只是因为,她是女的? 死在锦衣卫诏狱的官员女眷,可不再少数。 “问了,她一口咬定,她才是真的使团,姓李的那伙人是假的。我们,不会抓错了……” 自从加入锦衣卫开始,陆结就没有这么怀疑过自己,这次,他是真的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处理不好这件事,那真的是要有人背锅的。 “你说你是真的,他是假的,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空口白牙的,口说无凭,你不拿出来证据,我们怎么相信你是真的。” “还有,你们俩的国书都是真的,你说人家是假的,这不合适。” 破罐子破摔,反正姓李的带来的也是真正的国书,说到哪里,也不能丢了理。 有句话叫,冤枉你的人,比你都知道,你有多冤。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又不是自己的同胞,赵晨那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证据有,都在你们手里了,那关蝶里,关蝶里有可以证明我是真正使团的文书,关蝶里有。” 女子挣扎了两下,扭动着身子,只是双手后绑着,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是挣脱不得。?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进宫! “怎么办?还有这种事?” 陆结看着手中的文书,额头上冒着森森汗水,这事情似乎越来越脱离控制了,甚至有了要冲破他们认知的地步。 抢过文书,从右向左,仔细看了一遍,啪嗒一声,文书被赵晨合了起来,双掌拍在一起。 巴掌声响彻整个诏狱,回音久久不散。 “进宫,这事在外边,咱俩能解决个屁啊,你就是把蒋瓛找来了,也没办法……” 摸了摸额头,将掉在地上的文书捡了起来,看了眼身后的女子,沉声道:“最好这上边写的都是真的,如果是假的,一定让你尝尝……夹棍!” 想了半点,脑海中也没有什么刑罚的工具,他只经历过一次夹棍,只是那么瞬间,就已经让他痛不欲生了。 其他的刑罚,例如滚床,木马,还有什么水刑的,堪称恐怖,但他毕竟没尝试过,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在赵晨的眼中,夹棍已经是非常恐怖的刑罚了。 “哼!” 那女子扭过头,闷哼一声,这文书上写的真假,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告别了陆结后,赵晨出了锦衣卫衙门,在李锦的陪护下,向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递了牌子后,二人站在皇宫门口,忽的,赵晨开口询问道:“李锦,作坊什么时候充公的,我今天才刚离开,怎么晚上就被充公了?” “您今天刚离开没多久,五城兵马司的人便接管了作坊的防务,并且同时来了三名太监,除了工匠,女工,其他的人全部都被驱逐了。” “连我们这些锦衣卫都不例外。” 李锦苦闷的说着。 做锦衣卫这么多年,天子亲军的名头,如今的锦衣卫,正是蛮横之时,什么时候让五城兵马司的人给欺负成这个样子。 当然,让五城兵马司去接管防务,也是给锦衣卫的人解脱,天子亲军,去看着一个作坊,成什么样子。 微微点头,心中犯起嘀咕,但终究是没有多说话,虽然他也是在作坊上付出了不少心血,终究作坊不是他出钱建的。 充公就充公,正好自己也不用管了。 乐得清闲。 牌子递进去许久,天色都渐渐暗下了,黑夜降临,宫门即将关闭,等在宫门外的赵晨,靠着一旁的墙壁,困意袭来,忍不住打着哈欠道:“怎么还没有动静。” “可能是里边在忙,在等等,宫门关了之后,那就等到天亮……” 李锦低着头,作为陆结的左膀右臂,全程跟着陆结审问那高丽女子,知道的事情多了,心里难免也会担忧。 如果那人真的是高丽王的姐姐,那事情可就真的大条了。 这等涉及家国邦交的事情,也确实不是他们锦衣卫能处理的。 听到李锦要等到天明,赵晨耐不住性子,站起身道:“算了,明天在来,困死了,回家睡觉!” 昨天就是在锦衣卫待了大半日,深夜又跑去作坊。 在作坊也没睡个安稳觉,又被调到礼部当了这临时工,那真是一点闲着的时间都没有。 “赵大人,这样不好,万一宫里召见,再赶回来……” 李锦话音未落,城门内走出一道身影,迈着小碎步来到外边喊道:“那个是赵晨?” “唉,我是。” 招了招手,好在皇城门外的甬道两旁点着烛火,远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站在宫门口的小太监上下打量一眼,微微点头,那独特的嗓音说道:“跟杂家进来,圣上在乾清宫宣召。” “乾清宫?不是……” 赵晨目光一顿,去见老朱?他的第一想法可是把牌子递给朱标的,这件事情礼部办的有问题,人也是他拿的。 这要是让老朱知道了,降罪下来,谁能受得了?难道又要在锦衣卫的诏狱过一夜不成? “不是什么?陛下传召,动作麻利点,耽误了陛下的时间,你担待的起嘛!” 小太监闷哼一声,颐指气使的走在前边。 李锦被拦在外边,那小太监只是说,圣上传召赵晨入宫,也没有说过要其他人一起进去,他当然也是不敢随意带人进宫。 …… 从午门走到乾清宫,足足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站在乾清宫的门外,那小太监则是快步进了大殿。 跪在正厅面朝左向道:“启禀陛下,人已经带回来了!” “嗯,让他进来。” 朱元璋倚靠在软塌上,烛光的照明下,依旧在批阅着奏疏。 好似他这一天,真的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中央集权的难处就在这里,太多太多的事情,而能拍板的人却太少太少。 往往一件小事,要拖延很久很久。 进了乾清宫的正厅,赵晨躬身站在左侧厅的门外,这里没有门,只有一个高高的木架子,半圆形状,与寻常人家的门框起到同样的作用。 烛光中,朱元璋摆了摆手道:“说,这么大半夜的急着要见太子,是不是又在外边惹了什么祸事。” “是杀了东瀛的倭人,还是要和太子要回作坊?” 终究他也是凡人,不可能事事都知道,若是按照常理推断,他的这两个论调,都可以成为真实的,赵晨杀了东瀛倭人,来找太子庇护的。 或者是知道了作坊被充公,所有的一切都被充公了,来讨价还价要点回去的。 低着头,脑海中剧烈的思想斗争,天人交战之中,若是应了这两件事,那高丽王的姐姐,还能在老朱这里瞒得住一时。 不至于他现在就发飙。 可如果瞒了一时,无论最后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肯定是要经过他的首肯,没有他的首肯,便是朱标也只能发表意见,而不能拍板决定。 “奴民入宫叨扰圣驾,并非为此等闲琐之事,东瀛倭人,无理在先,辱骂朝廷官员,罪该万死,那作坊本是东宫皇室出资营建。” “奴民也乐得清闲,此番求见,实是发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禀明太子殿下……” 思虑了许久,还是决定直接说出来,免得日后这老家伙疯狂报复,在定他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那可就真的没救了。 “哦?什么事情,禀明太子和禀明朕都是一样的,说!” 朱元璋头也不抬,目光时刻聚焦在手中的奏疏上,不敢有一刻的放松懈怠。 站在正厅的赵晨,伸手从怀中取出自关蝶中得到的文书,交给了一旁的小太监,由小太监转呈圣驾面前。?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资本的付出与收获? “李成桂?架空王权,自封大将军,把持国政,高丽王想要借咱大明的力量,拨乱反正,消灭李成桂这个权臣?” 朱元璋只是扫了一眼,上边写的都是汉文字,辨识毫无难度。 可这上边说的话,就让人想入非非了。 站起身,朱元璋竟是放弃了继续批阅奏疏,可见这个事情的重大程度,已经盖过了那些堆积的奏疏,急需处理的程度。 “高丽,李成桂。嗯?这李成桂是要做赵匡胤,陈桥兵变啊!” 深吸一口凉气,站在乾清宫内来回踱步,朱元璋心中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是在思量,要不要帮助高丽王? 还是在思量,要不要助李成桂一臂之力,彻底颠覆了高丽王的统治,扶持李成桂在那里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一个亲善天朝的国家? 这确实是让人很难抉择。 半晌,乾清宫内寂静无声,只有朱元璋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忽然间,他转过头,双手背后,看着站在正厅的赵晨道;“这文书你都看过了?” “回陛下的话,都见过了……” 赵晨躬身回答道。 “那你说,这李成桂和高丽王之间,朕应该怎么取舍?若是助高丽王铲除朝中奸佞权臣,则必然要派军跨过鸭绿江。” “辽东虽有辽王,宁王,兵马余十万众,但高丽地形复杂,朕也从未去过,只听人说,哪里山路崎岖,不适骑兵作战。” “若要从京师调水师步卒,则要跨过汪洋,从高丽南部登陆作战,这也不是个好兆头。” “海上风浪很大,一个不慎,恐有全军覆没之险。” “但让朕支持李成桂,一个背弃祖宗,忘记家国,想学陈桥兵变的人,这样的人当了高丽的王……” 朱元璋对李成桂的了解的不多,毕竟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双方也没有在战场上交过手,彼此都不熟悉。 “家事国事天下事,我连家事都管不了,这天下事,哪里轮得到我……” 赵晨低着头,他知道李成桂做了朝鲜的开国太祖,而且朝鲜也是对天朝毕恭毕敬数百年,心甘情愿的做天朝的狗腿子。 某些网站上的讲解,如果不是丰臣秀吉来朝鲜半岛闹了一次,旷日持久的战争,致使天朝在辽东的部署出现大的漏洞,给了某些人机会。 朝鲜又作为天朝和东瀛的主战场,被打的一片荒芜,无力出征,轮也轮不到某些人起家,夺取天下。 至于高丽王,他知道的便不多了。 “呵,朕要你说,你若是不说,那就是蔑视圣君。” 朱元璋身边也没什么能出谋划策的人,刘基死了都十几年了,李善长也死了有些时日了,朝中的衮衮诸公,在战略上的目光还不如他的儿子出色。 想不到能商量的人,可不就是见谁就问谁。 逮住一个算一个。 “陛下若一定要听的话,那依照我的小家子理解,就要看谁让的利润多了,谁能给天朝带来更多的利润。” 赵晨哪里会治国理政,他的那一套,就是资本的那一套,垄断,一切的目标,都是在向着垄断靠拢。 “利润?什么利润?” 朱元璋眨了眨眼,神色狐疑不决的询问道。 “李成桂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怕也是因为天朝在侧,他不敢轻举妄动,擅杀高丽王自立。” “而这个时候,陛下的意思,朝廷的态度,天朝的侧重,就显得尤为重要,若是陛下降旨,册封李成桂为王爵。” “脚丫子都能想到,李成桂会连夜杀空高丽王室,然后快速登上王位,有了陛下的册封诏书,就有了足够的底气。” “但如果陛下帮助高丽王,要付出的就多了,李成桂虽畏惧天朝兵强马壮,但他能做到这一步,必然不是坐以待毙,束手就擒之人。” “想要解救高丽王室,必然要大军压境,甚至一场战争不可避免。” “高丽蜗居在半岛之上,没有辽东做前沿,与高句丽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天朝的军队若去,定能战必胜,攻必取。” “可战争终究要死人的,自古有言,皇帝不差饿兵上战场,这军饷,粮草,辎重,样样不可或缺,而死了人,又要发放抚恤金。” “若要支持李成桂,天朝只需一封诏书即可,付出小,收获也可以不小,但若要帮助高丽王室,拨乱反正,付出的应该有三千将士的性命,以及近万名将士的伤残。” “付出大,收获也应该更大。” 赵晨用自己的资本理念给朱元璋讲解帮扶高丽王室,或是帮助李成桂,所付出的代价。 李成桂实际上已经控制了辽东半岛地区的军权,朱元璋若是降旨的话,必然会推进他登上王位的速度。 只是付出了一张纸和一封印信罢了,确实算不了什么。 但若是帮高丽王室拨乱反正,那可是要真刀真枪的去半岛清理不臣的。 “你只说了付出,这样看,帮助李成桂确实是付出的很少,但朕活着一天,都不可能允许李成桂在大明朝廷上做他的王。” “一个武将,妄夺兵权,把持朝政,他想要黄袍加身,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朱元璋最恨的就是这样的了,这也是李成桂从杀了高丽王室,几番上表请求明朝的王爵册封,都没有得到朱元璋的同意。 这里边有太多的弯弯绕了,譬如赵晨能理解的一点就是,朱元璋若是同意了李成桂这番上位的方式,那是不是大明朝的武官,也可以靠着这个办法,废了他的子孙,直接坐上龙椅? “说说收获,说清楚点,说的不好,朕这点火气,可就都放在你身上了!” 朱元璋双眸一动,面容阴郁道。 李成桂的举动,确实是触动了朱元璋的敏感神经,武将夺权,这可以算是千古难解的谜题了,为了限制武将夺权,他把中央军事指挥权,一分为五。 无所不用其极的在最大程度限制武将夺权的可能性。 “若是帮助李成桂,则需要先和他交谈,随着织布车的普及,天朝境内的布匹货物,必然井喷式增长生产。” “随之而来的,货物堆积,货物贬值,直至货物甚至没有原料贵的地步,这个时候,需要更多的市场,倾销我们的货物。” “高丽那个地方,距离天朝又近,作为货物倾销地,非常适合,虽然那里穷了些,但再穷的地方,也有富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张天师究竟说了啥? 直至天明,金鸡报晓,乾清宫的龙榻上,躺着一道身影,正盖着黄色的上等蚕丝被褥,那蚕丝被褥的外边,绣着一条巨大的金龙在上。 两旁挡着幔帐,外边的阳光透过窗户纸,只能落在金砖地上,无法影响龙榻上休息的人。 只是这个时候,乾清宫的外边急急忙忙的走进来了几人。 朱元璋在前边,朱标跟在左侧,身后便是数名小太监,低着脑袋跟着。 来到院子中,挥了挥手,朱元璋道;“你们都下去。” “喏。” 领头的小太监连忙躬身应喏,带着身后的跟班们,站在乾清宫的院子内,一动不动,宛如雕像一般。 吱吱吱的声音响起,乾清宫的正厅大门被人推开。 阳光好似在无遮挡,在正厅内肆意蔓延,摇曳。 “父皇,要不要叫醒他?” 向着右边的厅子看了眼,赵晨正躺在龙榻上睡得正酣,哪怕是开门的声音那么大,也没有惊到他丝毫。 “让他睡,你先帮着父皇把这些奏疏都处理了,等他醒了,你带着他去锦衣卫诏狱,提审一下那个高丽王的姐姐、” “如果能做,那就答应她,如果不能做,就把她做了!” 朱元璋面色平静,如果那个高丽王的姐姐,能答应朱元璋昨天晚上和赵晨讨论到丑时的条件,为了不让武将有夺权的心思,不给这个事情开门的朱元璋,自然是愿意帮助高丽王室的。 但如果高丽那边不答应,他也完全可以放任不管,左右李成桂不敢对辽东有想法。 若是他真的敢染指辽东,怕是也不会不遵王命班师回军了。 朱标点了点头道:“儿臣知道该如何做。只是这些条件,会不会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接受与不接受,和我们没关系,就看他们是把自己的子民看的更重,还是把自己的王位和脑袋看的更重了!” 朱元璋沉声说道。 高丽屁大点地方,如果不是哪里真的没什么可图的,哪有他李成桂什么事。 日上三竿,朱标和朱元璋坐在左侧厅处理奏疏,已经到了正午,太阳已经走了一半,忽然间,躺在龙榻上正酣睡的赵晨,猛地惊醒。 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床顶端的二龙戏珠,那是两条纯金打造的金龙,两条金龙的口中含着金珠,两个小的金珠,拱卫着一个大的金珠。 心中大惊,潜意识的抓进了被褥,只感觉这被褥丝滑,宛如泥鳅般,定睛一看,被褥上绣着的那巨大的龙头,张开了血盆大口。 “我这……” 掀开幔帐,赵晨来过乾清宫两次,可右侧厅的大门,一直都是紧闭的,也只有这右侧厅有一扇木门耸立。 看着四周的摆件,除了随处可见的龙凤图案,其他的和农家别无二致,倒是这大床,赵晨是见过好木料的,可这等绝佳的木料,也是从未见闻。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床沿传来一阵寒意,就好似上边抹了一层油脂,滑不留手。 “醒了!” 朱标站在右侧厅的门外,看着正愣神的赵晨,轻声笑道。 微微一怔,神情错愕的赵晨抬头看着朱标道:“殿下?” “醒了就别迷糊了,走,跟我去一趟诏狱。” …… 走出皇宫的路上,赵晨还是忍不住自己打了自己两巴掌,看着前边的朱标道:“我昨天晚上睡觉的地方,是圣上平时歇着的地方。” “他不会心中生恨,把我剁了……” “把我剁了也就算了,我这睡了龙榻,还不得把我全家都给剁了。” “我真是,衰神附体哎,自从嫁给王谊之后,除了治好她的病,这灾祸就没断过。” 许是在这个时代生活的久了,难免会被周围人的那忠君理念感染,赵晨自己倒是不怕死,可夜寐龙榻,那是足够诛九族的滔天大罪了。 这要是把生活逐渐好转,已经脱离苦海的王谊,在搭进去,那可真是…… “放心,不算什么大事,再说了,是父皇让人把你搬上去的,不用想那么多。” 朱标嗤笑一声,以往的赵晨,那可是天老大他老二,怎么最近变得油嘴滑舌的,反倒圆润了许多。 “哎,殿下,这件事情结束了,我想离开了,反正我就是一个赘婿,一个不存在户籍册中的无名氏。” “这大明这么大,有我没我,都一样的,我想去海外……你看我把造枪的方法都给你了,原本的织布车一天只能产出两匹布。要三个人操作。” “现在的织布车,一辆车一个人操作,一天能生产五匹布,织布车也充公了。” “您看是不是能赏我一艘小船……” 赵晨跟在朱标的身边,那是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他想离开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没有办法脱身罢了,朱标让他去兵仗局的火药司当差,他为了不去,把制造手铳的方法图纸都给了朱标。 “对了,还有细盐。” 见朱标也不搭话,赵晨连忙开口说道。他是真的一天也不愿意待下去那种。 “你知道什么是海禁吗?” 朱标瞥了一眼,看着赵晨道:“你知道张天师跟本宫说过什么吗?” “张天师?他说了什么?” 神色迟疑,赵晨心里一直想知道,张天师到底是和朱家父子说了什么事情,让他们这么盯着自己。 “远的不说,那里你都别想去了,离开了大明的土地,你最好的结局就是变成一具尸体!” 朱标嘴角微微上扬,迈步继续向前走着。 只是这话落到赵晨的耳中,是多么的刺耳,让人难以接受,什么叫离开大明的土地,最好的结局是变成一具尸体? 为什么? “他到底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耐不住心中的躁动,追上前继续询问道。 朱标看了一眼赵晨,笑道:“真的想知道?等我什么登基,什么时候告诉你!在此之前,你最好不要和任何人透露你要离开的想法。” “如果让父皇知道了,我还真怕第二天起来,你人都凉透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朱标的天赋 锦衣卫。 全封闭的房间中。 四面俱是墙壁,看不见一点光芒,唯有上方有着一个铁索拴着的笼子,缓缓下落。 与其说是房间,将其说成是井底反倒更加合适些。 枯井的下边,堆满了杂草,两旁还有看护的锦衣卫力士,那高丽王的姐姐,被五花大绑的安顿在木桩上。 铁索链挂着巨大的笼子,将赵晨和朱标从上方缓缓放了下来。 刚刚走出史上最简易的人工电梯,两旁的锦衣卫力士连忙躬身,作揖拜道:“卑职拜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 “平身。” 朱标摆了摆手,示意几人起身。 这时,被绑在木桩上的高丽王的姐姐,正瞪大一双眼睛,凶神恶煞的盯着朱标。 “松绑。” 看着旁边摆着的椅子,朱标迈步坐了上去,挥手对一旁的力士说道。 只见两名力士上前抽出佩刀,直接砍断了绳索,那女子自己伸手摘下来了塞口布,趴在地上,连连作呕。 “你是高丽王的姐姐,那你是那个高丽王的女儿?” 朱标双手压着膝盖,身体前倾,看着趴在地上干呕的女子,出声询问道。 所谓的怜香惜玉,在家国邦交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至于蓝玉侮辱蒙古贵妇的事情,只是因为对蒙古,大明还有更多的政治目标罢了。 “咳咳~” 女子干咳两声,双手按着地砖,强撑着抬头去看朱标,就在女子抬头的那一刻,站在一旁戒备的力士,猛地踢出一脚道:“低头回话!” 吞了吞口水,女子咬着牙道:“庄宗王,王耦。” “哦?那个,就是那个表面对天朝恭敬,背地里和辽东的纳哈出合谋,意图染指辽东地区的王耦?” 朱标坐直了身子,高丽和大明一直都是不对付的,那是非常的不对付。 高丽也是一直尊奉北元朝廷为宗主国,对待大明,反倒要差了许多,想方设法要染指辽东地区。 双方也曾因为朱元璋在辽东设立铁岭卫时,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只因为高丽兵微将寡,一个回合都没撑住就被打跑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王耦的女儿,可没有册封郡主的记录。”朱标沉声询问道。 “王璇。” “嗯,你来天朝,朝圣献贡,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你那国王弟弟让你来的?” 面对朱标的询问,王璇低着头,咬紧牙关,她在高丽,被李成桂把持国政,都没受到过这么大的屈辱,关在这么个暗无天日的枯井地牢中。 来审问她的人,一会换一批,现在倒好,连抬头看着对方的权力都没有! “是,是王弟求天朝出兵,拨乱反正,维护正统、” 王璇咬了咬牙,强撑着自己不会倒下。 “拨乱反正,维护正统,谁是正统?高丽庄宗王,奉北元朝廷为正统,高丽视前元为正统,如何让大明视高丽为正统?” “神州大陆都已经改朝换代了,依孤的意思,高丽也应该换一个亲善天朝的王室,来保证两国之间,不会有摩擦,战争,苦了两地的百姓。” “那李成桂,现在应该是做梦都在想着得到天朝的册封,孤这里有两份手谕,你既是高丽王室之女,应当也能看得懂天朝文字。” “这上边罗列着利弊之端,也是天朝一致统筹磋商的结果,扶持李成桂做高丽的王,一个亲善天朝的高丽王,对天朝还是很有益处的。” “最重要的是,付出少!” 朱标手中拿着两份手谕,随手丢到了王璇的面前。 一份手谕写着,册封李成桂大明亲王爵,一份手谕写着,要求李成桂付出什么东西,其上最关键的一点是在未来大明开海之后,李成桂治下的高丽地区,要打开所有口岸,并且不允许对大明的货物进行收税。 包括但不限于…… “只要一封诏书和一套印信,天朝可以从李成桂的手中得到这些,以及得到一个亲善天朝的半岛政权。” “你来天朝,怎么不考虑考虑,天朝为什么要帮高丽王室,难道是要帮蒙古的扩廓的老兄弟,继续在辽东和大明争铁岭卫?” “争咸镜卫?” 朱标的一番说辞,赵晨在一旁直接看呆了,他昨天真的只是和朱元璋说了一些,资本掠夺的方法,以及签条约夺取的方法。 怎么这才半天的时间,难道说,朱标天生的谈判专家? 把高丽贬低的体无完肤,那一副恨不得高丽现在就换主人,成为亲善大明的新国王执掌地方政务。 这难道不是在加大筹码,让高丽王室,付出更多的代价,从而得到大明的支持,乃至出兵半岛,拨乱反正? “这个……” 王璇看着条款上,李芳远签的手书,她已经分不出这是真的假的了,她只知道,自己的王弟,在开京危险了。 一旦李成桂拿到了这两份诏书,必然会第一时间铲除他们王室,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登上王位,迎接大明的册封,从而摇身一变,变成大明的王爵。 “今天是十月初九,明天万寿节,万寿节会在申时开始,亥时五刻结束,明天未时,孤会来这里,你如果能替你的王弟做决定,最好用这两天的时间好好想一想。” “前元的太子已经是天朝的侯爵,还在国子监学习儒文化,你们的前元宗主已经被大漠黄沙迷了眼。” “若是高丽王室执意追随前元宗主,就当孤今天没来过便罢!” 站起身,朱标头也不回的进了笼子,赵晨早就准备好了,拉了拉一旁的铃铛,很快,上边的人用力转动木轮,铁链被卷在一起,笼子也是快速升了上去。 赵晨道:“殿下,我就跟你说了一遍,您这记性也太好了。” “记性好不一定是件好事,明天你陪我再来一趟,看看她什么选择,我倒是很想让高丽直接换个王室,也省的过多猜忌了。” “而且帮高丽王室的话,付出的有点多了,一旦他们翻脸,反而得不偿失了!” 朱标摇了摇头,面色沉重道。 “翻脸?他们凭什么翻脸?如果帮助高丽王室的话,最大的收益就是实际控制了半岛地区,还不用我们自己去奴役那里的百姓。” “在开京驻军五千,每年跟高丽王室要军饷,要粮草,在南岸驻军五千,也管他们要粮草,要军饷,限制高丽王室的护卫队,限制高丽的自主招兵。” “他们没胆子翻脸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祝寿献礼? 凉国公府。 “姑爷,您可算回来了,王妃急着见您,要您回来第一时间去后院见她、” 守门的壮士,见到从远处缓步走回来的赵晨,连忙上前迎接道。 “干什么?王妃见我做啥?” 还不待那壮士说话,院子内蓝勇缓步走了出来道:“哎哟,我的老天爷唉,赵晨,你可算回来了,昨晚进宫,还以为你被丢进河里淹死了呢。” “快快快,王妃找你有急事,快跟我走!” 蓝勇拉着赵晨,那是二话不说,也不给赵晨言语的机会,飞快的向着府内赶去。 国公府后院。 秋高气爽的季节,整个金陵府其乐融融,一年又一年的大丰收年景,百姓的生活也跟着迅速好转,只是在这国公府的后院,此时却是阴云密布。 蓝欣急的直跳脚,朱椿站在边上,一言不发,蓝玉眉头紧锁,黯然伤神,王谊带着小舞坐在远处,长吁短叹。 往日威风凛凛,似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畏惧的蓝欣,此时竟也是双手抓着头发,忍不住喊出声道:“怎么办!” “嫩们这是,怎么了?” 走进院子内,赵晨便感觉到了一丝不对,看着蓝欣的神态举止,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没有什么大事,蓝欣怎么会找他? 只是如果真的遇到了大事,他也要去东宫找朱标抗雷,蓝玉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 “妹夫,你可算回来了,明天,明天就是万寿节了,今天我和蜀王进宫,宁妃娘娘说大名公主和驸马都尉李坚,准备了不少东西,用来贺寿。” “还说安庆公主的驸马都尉欧阳伦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祥瑞之物,要在万寿节献宝。” “还有宁妃的儿子,鲁王兄也进京了,宁妃娘娘把东西都给他准备好了。” “我们这从蜀地空手回来的……” 蓝欣摊了摊手,总不能在这金陵城买一些蜀地的土特产,那岂不是欺君罔上,欺骗皇帝? 只是人家都准备好了在万寿节的时候献礼,反倒自己这边,一丁点准备都没有。 听到这里,赵晨算是看明白了,也知道蓝玉为何愁眉不展,这件事情,他确实处理不了。 至于朱椿,一言不发,他在宗室的地位并不算高,前边好多个哥哥,都比他的出身好,朱椿,朱元璋的第十一个儿子。 生母郭惠妃,封蜀王,建藩成都。 郭惠妃的名字或许知道的人不多,但郭惠妃的父亲,濠州城五大元帅之一的郭子兴,在元末历史上也算是留下了名姓。 但奈何郭惠妃的兄弟,朱元璋的大舅哥不喜欢朱元璋,处处为难,一次次使绊子,导致郭惠妃并不受宠。 朱椿也养成了沉默寡言,优柔寡断,胆小怯懦的性子。 “空手回来的怎么了?我看秦王,晋王,燕王,周王,还有前些日子刚进京的辽王,楚王,齐王,赵王,他们不都是空手回来的嘛、” 赵晨摊了摊手,这送礼祝寿的事情,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何必这么纠结个老半天。 “秦,晋,燕三王入京之前,都带着俘虏进京的,那就是用来在万寿节献俘的,辽王也是塞王,听说他进京的时候,带了三千俘虏进京。” “楚王从出生的时候就是最受宠的那个,荆楚作为封地,而且……” 蓝欣的话刚说了一半,忽然间,蓝玉站起身道;“不行,不行那就去东宫走一趟,问一问殿下怎么说。” “太子作为诸王之长,他若是祝寿献礼,那必然是最好的,跟着殿下的步调走,铁定不会出错就对了!” 沉思了许久,蓝玉也想不出来一个办法,献什么?祝什么?话怎么说,东西怎么给,这些事情真的是能难死一个武夫。 就在蓝玉要动作的时候,赵晨忽然拉住了蓝玉道:“这可不行,殿下是太子,储君,他可以不献礼,藩王却不可,若是样样事事都学殿下,反倒会让人怀疑。” “依我看,不如换个方式,送礼这种事情也是有门槛的,要对人对事,不能胡乱来,塞王献俘,那是塞王的先天优势。” “姐夫在诸王中排名十一,就算是献礼,也应该有皇兄在前,等到塞王们献俘之后,姐夫可以这样。” 赵晨拉着朱椿贴耳轻声说道。 蓝欣和蓝玉站在一旁,目光呆愣的看着赵晨,只见朱椿听着他贴耳言语,脸色一变再变。 “这个要记住了,一定要在后边献出来,要是在前边献出来,在塞王献俘之前做这些事情,会让人认为姐夫要收买人心。” “一定,一定要在后边,越后边越好!” “把这件事情说了,再说一下在蜀地把蜀地治理好,不劳累百姓的话,或者在宗人府立个军令状,这不比那些所谓的礼物好的多了?” “至于姐姐说的,安庆公主的驸马都尉欧阳伦弄来了什么祥瑞,他估计是对自己的老丈人一点也不了解。” “只怕他把祥瑞献出来,他老丈人砍了他的心都有了!” 赵晨见过几次朱元璋,昨天晚上还深入交流过,虽然对朱元璋这个人,以他的境界很难看透,但该有的还是察觉到了一点。 比如朱元璋喜欢什么,愿意听什么,不喜欢什么,不愿意听什么。 在这种举国欢庆的时候,自然是说一些他愿意听的话,所谓的忠言逆耳,那也要分时间,分场合不是。 朱椿点了点头道:“记下了,可是就这样,不献礼,会不会……” “姐夫,你傻啊,你献礼的话,献的贵重了,这东西哪里来的?是不是你在蜀地剥削百姓了?皇帝最厌恶的就是贪官污吏,剥削百姓了。” “如果有其他那个藩王和你不对付的,说你只会空话,连点表示都没有,你就可以直接回怼他们。” “你在蜀地,安安稳稳的不与民争,不理民事,不圈地,不奴役,府中用度勉强体面,看那些人什么嘴脸!” 赵晨嘴角上扬,进京的王爷不少,毕竟这真的是一次大办特办的万寿节,去岁大明彻底消灭了北元朝廷,将蒙古势力从漠南赶到了漠北,又从漠北赶到了大西北地区。 边关已无战事。 正是国泰民安的时候。 “可是……这样会不会……”朱椿心中还有些畏惧,他也怕自己会得罪那些皇兄,弟弟们,毕竟哪一个都不是好招惹的。 “你爹可不像你这么软弱,男子汉,姐夫,你怎么娘们唧唧的,还不如姐姐!”赵晨一脸嫌弃的向后退了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凤冠霞帔? 国公府后院。 王谊的闺房中。 赵晨坐在木凳上,望着她,语气平静的询问道:“这里住的还好,作坊被充公了,暂时你也没什么事情,多在家里熟悉熟悉。” “万寿节过去之后,国公爷不是要去辽东戍边嘛,正好你也在家歇着,跟王妃多劝导劝导他。” 擦了擦鼻尖的汗水,原本想着自己也算是有了一番家业,一点点的忙忙碌碌,生活倒也是越来越好。 转瞬间,这一切都被人收走了,而且还是不通知他的情况下,直接收走了。 “姐姐今天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你能帮我解答一下吗?” 王谊顿了顿,两边侧脸红彤彤的宛如熟透的苹果,无须胭脂,两腮绯红的低着头,双手在小腹前不停的摆动着,心中好似在做着什么难言的纠结事。 “问题?什么问题?” “哎,就是,就是……姐姐问,我们什么时候……” 鼓足了力气,想要一口气说出来,可是不知为何,越说小脸越红,神情尴尬,看她的模样好似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到这里,赵晨若是还反应不过来,那才是怪事,轻抿双唇,微微笑道:“那件事,急不得,而且现在形势不好,我也不知道张天师到底在朱家父子面前说了我什么。” “今天我和殿下说万寿节之后要离开的话,他说啥,说我要是出了长城,最好的结果就是变成一具尸体……” “不让我出长城,不让我出海。至于你说的那件事,不急于一时,我们现在都是寄人篱下的讨生活,有了孩子不也是……” 赵晨话说了一半,王谊双手打了打身体两侧的床板,气呼呼的说道:“不是孩子的事情……” “那是啥?让你这么难以启齿,说话的时候脸都红了?” 瞪大一双眼睛,他和王谊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至少也是正大光明入赘的,那是在西安府无数豪绅的注视下完成的婚礼。 虽然和赵晨拜堂的是大母鸡,但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认这个。 成婚了,当然就是生猴子,如今王谊说不是这个事情,反倒是让赵晨神经一震,缓不过神来 “肯定不是这个啊,姐姐说,我还没戴过凤冠,没披过霞帔呢,而且义父和蜀王的离京日子已经定了,都是这月十五离开。” “她们想帮我们办一场更好,更有意义,两个人一起的婚礼,而不是……不是……你和大母鸡拜堂……” 王谊吞了吞口水,让她一个女孩子说这些话,委实是难为她了,如果不是二人早就有了夫妻之名,说什么这番话她也不能出口。 神情微微一怔,愣了半晌,赵晨道:“还办婚礼啊……” “怎么?你不想?那你要是不想,就算了,我也不喜欢凤冠霞帔……听说凤冠很沉很沉……” 王谊嘟着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凤冠霞帔的。 古往今来,凤冠霞帔那是只有皇家能用的东西,也是从天朝建国之后,开国皇后下的懿旨,允许民间女子出嫁之日行用一日。 这也算是莫大的恩典,那个女孩子不想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穿着一身大红礼服,在亲朋的祝贺下,举行一场世纪婚礼。 王谊自然也不例外。 “额……我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你在西安府的闺房,是不是有这一口大木箱子,那个木箱子里放着的就是凤冠霞帔……” 摸了摸额头,赫然惊醒,凤冠霞帔,不知道是多少女孩子的梦想,王谊因为生病,没能参加自己的婚礼,空留遗憾。 闻言,只见她小脸一红,扭过身子道:“别说西安府的事情了,都过去了,我们也不会再回去了,不是嘛?” “谁说的,以后有机会,肯定是要回去的,不单单要回去,还要风风光光的回去,国公爷和王妃想给你办婚礼,那就让他们办。” “不过可惜的是,你攒着的那套衣裳,还在西安府,不能穿戴……” 上前来到床沿边,坐在王谊的身旁,伸手拦住了王谊的香肩道:“能和人拜堂,当然是好的了,总不会比和大母鸡拜堂……” 王谊小脑袋向后仰了仰,看着赵晨的下颚鼻孔道:“那你恨不恨他们欺负你,让你和大母鸡拜堂?” “如果和大母鸡拜堂,还能有你这么好的夫人,那我天天和大母鸡拜堂,岂不快哉!” “哈哈~哈哈~” 赵晨连连大笑着。 就在笑声刚刚传出时,房门被人推开,蓝欣站在门口道:“你们两个,晚上分房睡,大白天的不知羞,在这里说什么情话呢!” “姐姐。” 王谊连忙从赵晨的怀里跑了出去,胸膛迎来一阵凉意,跟着站起身道:“刚帮了你们大忙,这就来打扰人家好事!” “你说的话太多了,蜀王一时记不住,你能不能写在纸上?” 蓝欣道明来意,却道是那蜀王只是听了赵晨说一次,又在紧张的氛围下,脑子不灵光,没记住这些,倒也正常。 只是听到蓝欣要赵晨用纸笔写下,王谊含笑上前拉着蓝欣道:“姐姐,他哪里会写字啊,我们出去逛一逛,听说万寿节,外边好多藩商都来京师变卖货物。” “妹妹前些日子忙着作坊的账目,一直没脱开身,让他去找殿下,和殿下口述不是更好些……” 拉着蓝欣便向外走,看着二女走到门口的背影,望了望自己的手掌,暗道:“谁说我不会写字的,不就是毛笔字写的丑点嘛。” “怎么样,和他说了吗?看你刚才的样子,他应该是答应了。” 蓝欣毕竟是过来人,孩子都有了,本就大咧咧的性格,更是藏不住事,看着王谊如小女人般的模样,嬉笑的开口询问道。 “说了,他也确实是同意了,不过有件事我没和他说……” 王谊低着头,边走边说道。 倾听着王谊的话音,点了点头,蓝欣道:“没关系,这种事情正常男人都受不了,不告诉他也好,到时候让蓝勇和蓝毅,不行让蓝田也上,还弄不了他了不成。” “放心,他是你的跑不了,谁也抢不去,爹爹已经给各大国公府下请帖了,听爹爹说,魏国公徐辉祖得到圣上旨意,星夜兼程赶回应天。” “最迟,明天万寿节之前就能进京。”?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白莲教的生存之道! 国公府门外,一辆超级无敌豪华大马车上。 赵晨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朱标,低着头道:“殿下,张天师他就是个骗子,江湖骗子罢了,您贵为天子储君,是要做皇帝的人,怎么能信这些方外道士的话。” “都是欺负人,诓骗人的。” 服气,他是真的服气了,如果没有朱标的首肯,别说出海了,他连应天府都走不出去,一没路引,二没身份,从西安府跑到应天,看似一路畅通无阻。 但那都是假象,背后是有力量迫使协助他畅通无阻的来到应天府。 “张天师说的可能是信口胡言,不过那都不重要,你一个奴籍,卖身商贾之家,给人冲喜,做了赘婿。” “红齿白牙的,治好了王谊的怪症,细盐你都能做出来,虽然你的法子还要经过很多改良,变动。” “到了应天,借助徐家的力量,在蚕丝断货的时候,一口气垄断了整个应天布行,火枪你都能做出来,虽然做工粗糙,枪身过小。” “你说说,本宫是更应该相信张天师给你的箴言,还是应该不相信?如果在西安府没有细盐的事情,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本宫也不会再记着你,但是细盐关乎千万百姓,也关乎家国邦交之事,本宫也不得不记着你。秦王宫里,你胆子很大嘛,说秦王有谋反之心。” “你这话已经传到了父皇耳中,老老实实在京城待着,不要想太多,在京城还有孤护着你,出了京城,你就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一会就到锦衣卫了,别说话了!” 朱标摆了摆手,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只是比较好奇,张天师和他说的箴言,他也没那么相信,只是约见赵晨,按照张天师说的,结个善缘。 可随着事情发酵,赵晨表现的次数越来越多,这就让朱标对张天师的箴言,越发深信不疑。 完全可以说造成今天这种局面,都是赵晨一手推动的。 “那就只能认命咯……” 低着头,双臂按在膝盖上,手掌在胸前摩擦着。 朱标道:“还有一件事情要你考虑,如果你能把这件事情做好了,我真的可以帮你恢复民籍。” 眺望一眼,对朱标说的话,他已经不想再相信了,做人那基本的信任,随着他的几次食言而肥,已经荡然无存。 在西安府说告知身份,朱标食言了,在金陵也是几次三番。 “殿下又拿话来诓我。” “这次是真的,我连父皇的圣喻都要来了,赏万金,封百户。”朱标手中拿着一份黄绢子,只是那绢子折叠着,谁也不知道里边是不是真的写了什么。 还是空白的一份。 “殿下如果说的是真的,打开瞧瞧!” 恢复民籍,他当然想恢复,可如果没有什么大功劳,就靠自己这一点一点的努力,只怕这辈子,很难突破了。 “东西本宫帮你保管好了,等你办成了这件事,再看也不迟!” 打开?开什么玩笑,根本不存在的好不好!将黄绢子放进怀里,朱标道:“白莲教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白莲教?我知道的,您不是都知道嘛,我知道他们是走私贩卖人口,许多扬州瘦马都是他们经营的结果。” “宣传教义,广纳教众。” 赵晨一脸迷惑的看着朱标,他对白莲教的理解,只局限于这么一点点,除了知道这是一个为了造反而造反的教派,其他的概莫能知。 “你知道他们靠什么,养活那么多的教众吗?” 朱标停顿片刻,轻声询问道。 “不知。” 摇了摇头,他又不是白莲教的人,目前为止,他身边只有一个林妙楠,身份不清,不知道是白莲教的人,还是朱标暗中放在他身边的眼线。 其他的人,出身都很干净。 “问题就在这了,你看看这两张宝钞,有什么不一样!” 朱标从袖子中取出两张宝钞,递给了赵晨道。 “宝钞?不一样?” 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赵晨目光越发沉重,这两张宝钞,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他一个很少摸宝钞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这是一样的啊。” 望了半晌,在两张宝钞上,那是找不到半点的可疑痕迹。 这完完全全就是两张一模一样的宝钞。 “你看看上边的纹路,一点差错都没有吗?”朱标向后躺了躺,赵晨分辨不出来就对了,这宝钞以假乱真的程度,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如果不是宝钞提举司的工匠发现了不对,层层上报,报到了皇宫,朱标接下了这件事,他自己也发现不到。 “这个好像是弄的,短了一点点……纹路上,确实有些不对。” 定睛望去,这纹路上的差异,如果不是仔细研究过宝钞,并且对宝钞的加工有着足够的了解,别说是寻常百姓了,就是达官显贵,天天摸着宝钞的人,都不可能发现真假。 这做的,哪里是天衣无缝来形容。 “宝钞发行已经十多年了,民间宝钞汇聚,宝钞提举司的账本上,足足发行了六千三百万贯宝钞,但宝钞的贬值,也是肉眼可见。” “按照你说的市场效应,你还记得,宝钞贬值的最大原因,就是市面上的宝钞已经超过了物品的总和价值。” “但是按照朝廷的计数,民间的年生产总值,至少是三万万七千万贯宝钞,扣除人吃马嚼,剩下的其他货物,至少也是七千万贯。” “朝廷无战事的年月,发行宝钞不足五百万贯一年,遇到战事,也不过七百万贯至八百万贯。” “所以,市面上的宝钞,如果按照宝钞提举司的账本,是不可能超过生产总值的,也就是不会导致宝钞大面积贬值。” 朱标沉声道。 “生产总值,殿下的记性可是比蜀王好多了……”赵晨嘟囔一句,他只是和朱标讲了一次市场效应,朱标就记住了生产总值! “十一弟怎么了?”狐疑的打量一眼,意味深长的询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殿下继续说,要我做什么?打假宝钞?抓白莲教余孽?还是其他的什么?”赵晨疑惑的看着朱标。 这种事情,他能帮的忙,太少了,太少了!白莲教躲在什么地方,他也不清楚,他们怎么制造的假宝钞,做了多少宝钞,也不清楚。 根本就是无从查起。 “你要做的很简单,用一切办法,将宝钞从民间回购回来,不能让百姓成为白莲余孽的无差别掠夺者。” “但是在收回宝钞之前,要制造新的模板,做新的宝钞。” “如果能收回宝钞,赏万金,封百户,如果能制造出来新的,让白莲余孽无法仿造的宝钞,赏万金,封万户侯。” “这上边什么也没写,就看你能做到那一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屈服? 锦衣卫衙门。 还是那口枯井,没有丝毫的变化,唯一变化的,就是人了。 赵晨和朱标乘着笼子,缓缓下了枯井,看着趴在那里的王璇,朱标语气沉闷道:“考虑的如何了?” “你们,你们这是逼我卖国!” 王璇胸中满是怒气,这种骇人听闻的条件如果答应了,那她真的就是高丽的罪人,卖国贼了。 “卖国?谁说这是卖国了,以后的高丽百姓,不用参军,不用打仗,安心生产即可,这样,即是保证了你们高丽王室的传承,也减轻了高丽百姓的生活负担。” “天朝只在高丽境内驻军一万人,年军饷不足十万两,有天朝军队驻扎,番邦宵小之,那个敢在高丽境内烧杀抢掠。” “你们赚了。” 赵晨抢先一步,有的时候,这坏人也不能都让朱标一个人做了。 他也是倾向帮助高丽王室的,也只有帮助高丽王室,天朝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更多的好处,李氏朝鲜虽然对天朝也是毕恭毕敬的,但毕竟李成桂得位不正,有很大问题。 当然,最重要的是,蓝玉就要调去辽东戍边了,期限是一年,帮助辽王和宁王,训练军队。 若是这个时候对高丽出兵,蓝玉在前边顶着,还能多赚一波军功不是? 怎么说都是自己人,况且蓝玉待他真的是极好了。 “呸。” 王璇冲着赵晨吐着口水,仰天长啸道:“你们算什么天朝,你们算哪门子的礼仪之邦,你们给长……” “既然她不愿意,那也别浪费时间了,把她处理干净了,我们去见李芳远。” 看着被塞口布堵住了嘴巴的王璇,朱标只是摆了摆手,王璇想说什么,已经很明显了,给长生天提鞋都不配嘛。 高丽王室和大明最大的冲突就是,高丽信仰长生天!!! “我这苦口婆心的救你,你怎么不知好坏呢,不答应条件,天朝为什么要去救你们?就因为你们是长生天的信徒?” “天朝可没有长生天的信徒!做什么事情,不动脑子,不考虑利弊,你那弟弟,怕是也没几年好活了!” 赵晨认为大明缺少海外倾销地,确实是缺少,也非常的需要,废了一夜的口舌,用尽了所有办法,才说服老朱,提出这些条件,如果高丽答应了,大明就可以出兵高丽,替天行道,清王侧,荡平不臣。 哪怕是付出一些,那也是值得的。 王璇眨巴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赵晨。 “你想死,你那弟弟未必想死,想一想你家祖宗,他们愿意被从宗庙里移出去吗?他们想不想让高丽的江山,千秋万代,让子孙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 “你要想的是……” 赵晨还在开导王璇,一是不愿意将高丽放弃治疗,一旦李成桂夺权成功,没有明朝的册封,他也会登上高丽的政治巅峰。 但同时的,大明也会陷入长期的和高丽地区绝交的地步,老朱不死,李成桂一辈子也别想得到王爵册封。 “够了,孤还要处理万寿节的事情。” 朱标去意已决,他可没有那么多闲心思,在这里浪费时间。 高丽王室已经沦落至此,也全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如果你答应,就眨眼,眨眼啊,眨眼!”赵晨晃了晃王璇,没看见王璇眨眼睛,只看见了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打转。 “赵晨!” 朱标叫喊一声,依依不舍的赵晨,松开了王璇道:“唉,求死之人,救不得!”叹息一声,转身上了笼子,只见朱标拉了一下一旁的白色线条,铃铛晃动了几下,上边的人拉着笼子缓缓上升。 就在笼子升到半空的时候,看着王璇的两名锦衣卫力士大呼小叫道;“殿下,殿下,她眨眼了,她同意了。” “殿下,她同意了!” 两名力士连连高喊,王璇连滚带爬的来到笼子正下方,跪在地上朝着上方止不住的磕头。 手段如此卑劣,确实不算是礼仪之邦,可在赵晨看来,礼仪之邦也是要有利益的,不能给自己的百姓创造利益的礼仪之邦,那就只能是压在自己百姓的身上,敲骨吸髓。 用自己百姓的骨血,去换其他国家的一时亲善。 毫无意义! “带她去沐浴更衣,酉时七刻,安排她入宫面圣!” 朱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王璇跪在地上,用力的磕头。 上了地面,朱标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这个办法真好,你怎么知道她会反抗,抗争一下?” “因为她确实是在卖国啊。天朝派去一万军队,五千驻扎开京,五千驻扎釜山,并且本身在咸镜卫还有三千蒙古内附骑兵。” “一南一北,连上开京,整个高丽的实际控制权,在天朝手里,而天朝的所有货物前往高丽,不需要缴纳一分钱的税。” “这是最简单的掠夺方式,还不用我们去做恶人,奴役哪里的百姓,高丽王室会替天朝,好好的安排他们。” “等过几十年,高丽的百姓只知道高丽王室是敲骨吸髓的奴隶主,而天朝才是守护他们安全的老天爷。” 赵晨嘴角微微上扬,前所未有的畅快,如果他是当权者,这个时候恨不得直接开海,扬帆起航,在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建立起天朝的物品倾销地。 用物品换成真金白银,再用真金白银把外边的粮食全部运回天朝。 多么好的理想! 只是可惜,如今的大明,还没有达到产能过剩,也没有做好开海的准备。 朱标点了点头道:“恐怕以后高丽王室不会再相信,天朝是礼仪之邦了!” “高丽王室?殿下是怕王璇回去乱说话?影响天朝的面貌?” 哀叹一声,走在前边的朱标,似乎总感觉失去了点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是啊,她回去能不说?” “那还不简单,不让她回去不就好了?把他留在中原,圣上的皇子那么多,随便选一个,把她娶了做侧妃,她这辈子都回不去。” “对外还能说,这高丽郡主嫁给了天朝皇子为妃,两全其美!” 赵晨双手背在身后,说这番话时,那是脸不红,气不喘。 “你的意思是说……算了,一个被你看光身子的女子,嫁入皇室,父皇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狗腿。走,再想其他办法!”??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万寿节(一) 夜幕降临。 金陵城外城十六门,内城八门,皇城九门。 但见紫金山巅,狼烟升腾。 “砰!” “砰!” 外城十六门,早已准备就绪,随着那狼烟升起,十六座城门,在不同的方向,没有令旗,没有统一指挥,却做到了同时点火。 威武大将军炮,天朝最强的守城利器,攻城利器,一颗颗炮弹,向着空中送去,在那一刻,天空好似被重新铺上了光明。 昏暗的黑夜中,四面八方向着城外飞去的炮弹,带着火光,刺鼻的硝烟,一声声的轰鸣中。 内城八门听到了外城的大炮声响,在内城门的炮仗,纷纷引燃,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响彻云霄。 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整个金陵城都被这欢快的气氛所笼罩。 这天夜里,城内的百姓在烟花爆竹的声音,绚丽的烟火下,有聚在一起吃酒的,放飞孔明灯的,亦有小摊小贩,摆好了摊位,招呼来往的行人猜字谜。 百姓的脸上,无不带着笑容,便是有愁眉苦脸者,也是因为猜字谜输了而懊恼。 世界上最容易满足的百姓,吃饱穿暖,已经是他们人生最大的追求,而现如今,经过新朝廷的二十年治理,也确实做到了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天下富足,官不敢欺民,民却敢捆官。 朝廷的公信力,亘古未有之空前强盛。 而自从开国皇后殡天后,除了每年的上元节,会有朝廷举办的大型集会活动外,其他时间虽无宵禁,但如此热闹的景象,却是少之又少。 难得一见的。 内城八门引燃了烟花炮仗,皇城之上,兵甲林立,午门之上,巨大的空旷广场上,数丈宽,余二十米。 长不知尽头的城门楼上,朱元璋带着文武百官,皇室宗亲,而出席这次万寿节的妃嫔,却无一人。 城门下,聚集的百姓,都想在这个难得的时刻,目睹圣上真容,他们才是最真实的,或许他们不会写字,不会宣传,但好与坏,他们心中有着一杆秤。 从古至今,得民心者,的天下矣,失民心者失天下矣。 朱元璋的所作所为,可谓是将民心收揽的一干二净,旁人想去插手都难。 “他们才是最可爱的人呐!” 朱元璋手中举着杯盏,两旁的朝廷重臣,能在这种场合,陪着朱元璋吃酒的,除了几位公爷外,侯爵仅有六人,伯爵更无一人。 文官亦是只有五部尚书陪同,兵部尚书空缺。 “你们这些个王爷,在京外为王,须知你们所作所为,第一代表的是皇室,是朝廷,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皇帝!” “当弟弟的,好事情要向着你们兄长学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你们中,谁要是把秦王当作榜样。” 朱元璋只是看着外边成群结队的百姓,对一旁的秦王厉声呵斥道。 秦王在西安府的所作所为,他又怎会不知,怎么不清楚。 “谨记父皇教诲!” 朱?连忙躬身应声道。 这时,朱棣开口道:“父皇,孩儿从北平归来之前,捕获一女,据说是恩克卓里克图的妹妹。” 朱棣率先开口道。 “恩克卓里克图?可是那个前些时日才登上汗位的孛儿只斤?” 听到这个奇怪的名字,朱元璋从最初的疑惑,恍然惊醒,北元被灭了不假,但孛儿只斤家族发展了那么多年,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彻底消灭的。 如今他们逃到漠西北地区,纵然大明兵峰强盛,那也是鞭长莫及。 原本朱元璋是不知道这个人的,但奈何,孛儿只斤·恩克卓里克图刚刚登上汗位,遣使朝贡,并且在这次万寿节中,就有他们的名单。 “父皇所言正是,鞑靼汗孛儿只斤……” 朱棣躬身道。 没有人不想在这个时候,展现一下自己,让老皇帝多记着自己一点,哪怕这对皇位的传承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作为儿子,他们骑在老皇帝的肩膀上,想要超越老皇帝已经全无半点可能。 “嗯,先好生招待着,待这次朝贡结束后,让其随使团返回漠北,休要辱她。” 抓一个鞑靼汗的妹妹,对于朱元璋已经毫无成就感,而这种人,杀是不能随便杀的,一个女子,反倒不如大方一点,送他滚蛋。 留下来,又能做什么? “父皇,儿臣从西北抓来了一大批的昆仑奴,这些人身材干练,双臂有力……”朱樉见老朱不喜欢朱棣抓来的鞑靼汗的妹妹。 抢在老三朱?的前边说道。 先前被作为反面教材,朱樉心中那是一万个不爽,但又没有办法。 “昆仑奴?抓那些人来干甚?劳师远征,耗费无度,西北洮州还有少民反叛,你不看着洮州的事情,反倒派兵跑去西北?” 朱元璋心中顿生不满之意,这朱樉在他眼中,那可真的是,正经事一点不干,就想着没用的。 灰头土脸的离开朱樉看了眼朱?,心中更是不爽。 朱?道:“父皇,儿臣在外,久不至京,也不知父皇喜好,初至京师,听到父皇总会身后瘙痒,儿臣亦有此症。” “这如意跟着儿臣多年,返回京师,身无长物,只能以此,祝父皇,福禄常照,寿如黄河,永不干涸!”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儿子,朱元璋左手按着玉带,伸出右手拿过了如意,点了点头道:“心是好的,但话不好,这人活一世,哪有长生不死的!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以后休要在言!” 朱元璋不是不想长生不死,但历史已经发展了这么多年,滚滚车轮勇往直前,从不停歇,多少君王死在了妄图长生的事情上,荒废了国政,败坏了天下,苦了百姓。 虽说长生不死,是祝寿的常用语,但他不喜欢听,最关键的原因还是,他怕自己哪天也开始动摇,不理国政,妄图长生! 总有人在身边念叨,毕竟如今不是几十年前的壮年时期。 朱?躬身道:“父皇所言极是,长生久视,不过是妄想罢了,但这祝寿,儿臣自是希望父皇,长命百岁。” “父皇在世,儿臣永远都是孩子,父皇若不在了,儿臣,就再也做不了孩子了!” 闻言,朱元璋心中大喜,双手按着玉带道:“哈哈!三子类咱!”? 第一百四十章 万寿节(二) 此言一出,与坐皆惊。 但好在,朱元璋态度坚决,从未动摇过,朱?也知道这是对他献礼的称赞,叩首后站起身来到一旁。 朱樉看着朱?的表情更是不善。 这时,一群女眷走了过来。 这些女眷,各个衣着华贵,容貌俊美,每一个女眷的身旁,都跟着一名身着白衣的同龄男子。 那当前的一人,朝着朱元璋抚了抚身子道:“祝父皇……” “祝父皇……” 整个城门楼上,洋溢着喜色,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身上。 因为这个人,刚刚说,要给朱元璋,献上祥瑞之礼,预言大明千秋万代的祥瑞之礼。 “祥瑞?都这么久了,也没人献过祥瑞,这欧阳伦该不会是疯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朱檀一脸凝重的看着欧阳伦,又对一旁的朱樉说道。 “那可不是疯了,看,父皇的脸色都黑下来了,真是当了两天驸马,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什么东西都敢献。” 朱樉嘟囔一声,他在胡闹,也不敢在朱元璋面前,说什么献上祥瑞的话,那不是献祥瑞,那是献自己的屁股,等着挨打啊! 果不其然,欧阳伦带上来的祥瑞。 “驺虞?”李原名惊呼一声,看着城门楼下边,数十名旱卒拖着一个巨大的笼子,那笼子中,装着一只斑斓猛虎,那猛虎爪子突出,抓着地面,身子微微弓起,似乎随时都要飞扑而出。 下边的百姓,纷纷退向两旁,一个个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的巨大铁笼中的猛兽,许多人并不认识这东西。 毕竟此物不常见,才能被称为祥瑞。 “白虎?” 站在后边的赵晨,看到城门下的斑斓猛虎,心中咯噔一声,这猛虎凶相毕露,脚丫子都能想到,他许久没有进食了。 可能是欧阳伦为了把它安稳的送到朱元璋面前,特意饿它的,可是这猛虎的凶狠,白虎更是骇人。 那巨大的獠牙,流淌着哈喇子,身上的肌肉鼓起,保持着飞扑的架势。 “瑞兽驺虞,堪称祥瑞,福瑞之兆。” 吏部尚书詹徽躬身祝贺道。 旋即,两旁的文武官员,一众皇子,纷纷跪拜,那欧阳伦面带喜色,朝着朱元璋跪拜时,口中高呼道:“瑞兽降世,圣人福泽,苍生之幸事也。” 随着他的话音落定,朱元璋黑着的脸,渐渐恢复了一些,正当他要说话言语时,忽然间,站在后边的赵晨猛地向前冲了出去。 只见那牢笼中的斑斓猛虎,破开了笼子,巨大的掌力,铁笼牢门被撞开,横飞而出,虽然这午门城墙又高又厚,但因为角度原因,那猛虎距离午门还有些距离。 巨大的冲击力,只将那铁门向着午门的城门楼飞来。 扑身上前按住了朱元璋的双肩,老家伙力道很足,纵然赵晨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愣是只让朱元璋扎了个马步,稳稳的站住。 砰。 “吼!” 一声撞击,那大铁门终究是没有飞到城门楼上,而是摔在城墙上,旋即落在地面。 可就是这一个突兀的动作,刹那间,饿的发狂的白虎,已经从笼子中脱身而出。 听到声音,朱元璋连忙甩开了身上的赵晨,两个健步上前,双手按着城墙,看着脱离牢笼的猛虎。 “怎么回事?” 朱元璋扭过头,厉声质问道。 赵晨只是站在众人的中间,一群人也是听到了声响,纷纷向着城墙下方看去,那脱缰猛虎,张开血盆大口,一副择人而噬的凶狠模样。 这哪里是仁兽,哪里是祥瑞,这是祸患。 大祸患。 左右看了一眼,赵晨开口喊道:“陛下,先让百姓逃出去。”随手从地上捡起来一个酒盅,瞄准了方向,咻! 只见那酒盅正正好好的砸在了猛虎的背部。 “吼!” 刚要向着人群扑去的猛虎,背部吃痛,缓缓转身,朝着城门楼的方向怒吼道。 “这孽畜若是伤了人命,欧阳伦,你就等着别人给你收尸!” 朱元璋咬牙切齿的看着欧阳伦呵责道:“蒋瓛,火速前往外城,调兵围剿!” “锦衣卫的人先下去拦住它!” “给朕拦住它!” 朝着一旁喊了两声,蒋瓛也是吓得失了魂,这可是大老虎,又是在城内,火炮肯定是不能用的。 想要弄死这老虎,除了用人命填坑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办法。 单打独斗想弄死老虎?十个人都白搭! 随着朱元璋话音落定,刚刚还洋洋得意的欧阳伦,额头布满了冷汗,朱元璋是什么人?说到的话从来没有食言过。 这猛虎如果真的吃了人,那他可就罪过大了。 纵然是猛将,那些号称在战场上,万人敌的,此时面对这白虎,也是心中打怵。 蒋瓛硬着头皮去外城调兵,陆结咬着牙,何尝不是头皮发麻,但今天他当值在午门守卫,这捕杀白虎的隆重任务,自然是落到他头上了。 “杀!” 守在城下的锦衣卫,十多人安抚百姓向外逃散,另一边则是有五十多人,手持绣春刀,将白虎围在中间。 饥饿难当的白虎,站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间,一声咆哮传出,那沉重的虎啸声,震耳发聩。 面对大炮都没有怯弱过的锦衣卫,面对这白虎,心底里发出恐惧的念头。 “杀!” 朱元璋站在城头上,看着怯战,畏战的锦衣卫,暴喝一声道。 “冲!” 踩在钢丝上,架在火上烤,这个时候,再不冲上去,一旦城外的兵马调进来,捕杀了这白虎,而他们锦衣卫未战先怯。 以后他们这些人,指不定……指不定有没有以后了! 面对皇命,身为将士,不敢勇往直前,还吃什么皇粮! 五十余人一同上前,绣春刀散发着寒芒,那白虎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纵身一跃,瞧准了方向,飞身扑去。 那巨大的爪子,落在一名锦衣卫的脸上,锋利的指甲连着半边脸都给划开。 只是一个跳跃,出了包围圈的老虎,转身和一众锦衣卫对峙起来。 “愣着干什么,让这猛兽跑了,城内的百姓怎么办!杀了它!” 朱元璋继续高喊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万寿节(三) “吼!” 为了一头白虎,锦衣卫足足付出了十三人重伤的代价,堪堪拦住了白虎的去路。 看着躺在地上,或是捂着面孔,或是捂着脖子,或是捂着腹部,有的人还能发出哀嚎,更多的都是被白虎咬住了脖子,直接断气。 噼里啪啦~ 外城的兵马接到消息,迅速入城,全副武装的队伍,在内城横冲直撞,道路两旁的百姓跟着犯疑,还道是内城发生了什么大事。 毕竟这可是近千名全副武装,举着盾牌冲锋在前,手持长矛,那长矛足足有三个人高,亦有身上带着三把火绳枪,当真堪称是这个时代的最强武装了。 除了没有马匹,大炮外,一应俱全。 只见外城的兵马赶到午门城下,还没来得及朝圣,蒋瓛领兵在前,高喊一声道:“列阵!” 砰砰砰! 冲在前边的二百多名举着盾牌的将士纷纷向前一步,半人高的盾牌,士兵踩着同袍的肩膀,瞬间便垒起一座人形盾墙。 “锦衣卫,退!” 随着刀盾手垒好人墙,在外圈接替了锦衣卫围堵白虎的任务后,蒋瓛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弟兄们,咬着牙关,怒声嘶吼道! 得到了指挥使的命令,身后有着盾墙,一众锦衣卫纷纷向着圈外退去。 “长矛手!上!” 虽说蒋瓛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但毕竟也是上过战场,最早也是跟着李文忠北伐,一路追逐元帝从河南追到大都,又从大都追到上都。 亦曾参与过汤和收复川蜀之战,傅友德收复云南之战,无论是草原上的骑兵驰骋,亦或是山林内,明枪暗箭,河床水战。 指挥起来,那是一点压力也没有。 一声令下,站在盾牌后边的长矛手,将那比自己高出两倍的长矛,顺着盾牌的中间狭窄的缝隙伸了进去。 “刀盾手,向前一步!” 蒋瓛骑着高马,看着长矛和白虎还有不远的距离,高喊一声道。 踏踏踏! 最下方的刀盾手,都是军中最有力气的,平均两个刀盾手肩扛一名刀盾手,同时还要举着盾牌,无论臂力还是马步,那都是常人所不能及。 沉重的脚步声,对白虎的包围又进了一步。 “再向前!长矛手收矛一尺!” 蒋瓛看着枪尖已经快碰到白虎,但长矛的威力,可不是捅咕那一下,没有强大的后力冲击,就算扎到了白虎,除了激怒它,其他的什么也做不到。 随着话音落下,长矛手率先动作,收回长矛一尺,只见那刀盾手向前在迈一步,那真的是迈出一大步。 收回一尺的长矛,再一次贴近了白虎。 这个时候的白虎,似乎感觉到了生命受到严重的威胁,开始变得暴躁不安,龇牙咧嘴,它在观察,观察一个可以让自己逃出包围圈的方向。 只是这些盾牌,纯铁打造,重二十余斤,后边三层刀盾手的肉墙,盾牌上还有倒刺,几次尝试,白虎的进攻意图都被打退。 “长矛手,满矛!” 蒋瓛大喊一声,只见盾牌后,人墙后的长矛手,纷纷抽回长矛,只留一个尖部在盾牌前边。 “刺!” 站在城门楼上的朱元璋,暴喝一声道。 噗嗤! 皇命的作用,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随着朱元璋的话音落定,四面八方的长矛手,对准了中间的白虎,疯狂的刺出手中长矛! 只见午门城下,鲜血飞溅,百余杆长矛,有半数因为角度问题没有碰到白虎,但还有半数,直接穿入了白虎的身体。 长矛手在外,却也能感觉到长矛是否刺中,凡是刺中的长矛手,双手捏着木棍,用力搅动着,那长矛之上,向着四边散去的倒刺,在白虎的体内,疯狂旋转着。 血如雨注,庞大的白虎,发出了惨痛的嚎叫声,怒吼声,只是面对人类的绞杀,它没能冲出锦衣卫的围堵,就已经注定了它的命数该尽。 “火绳枪,上!” 朱元璋摆了摆手,厉声传命道。 只见站在后边的火绳枪将士,几个健步上前,他们每个人都是穿着布鞋,布甲,负重极轻,但见手持火绳枪的士兵们,踩着长矛手的肩膀,踩着刀盾手的肩膀。 只是喘息间,已经站在了盾墙的上方。 “开火!” 见火绳枪已经准备就绪,朱元璋丢下一句话,转过身去,白虎已经被长矛伤的不轻,无力回天,这火绳枪一冲乱喷,这是要直接送白虎上西天,不给它痛苦。 噼里啪啦的火绳枪声音响起,那白虎只是趴在地上,虎眼睁的很大,但它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它想不通,自己原本只是在山中,活得滋润,有滋有味的,还有老婆,有孩子,为什么会遇到人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人,又为什么一定要置它于死地! 但它这辈子,已是无法询问,随着火绳枪的射击,白虎的皮毛被打成了筛子,高昂的头颅,终究是爬了下去,挣扎了两下,再也无法爬起。 “你的祥瑞,就是葬送锦衣卫一十三人的性命吗?可真的是祥瑞,天大的祥瑞!朕的万寿节,闹成这个样子。” “明日你自己去宗人府领罚,安庆,你也跟着他一起胡闹!” 朱元璋甩了甩袖子,蒋瓛兴冲冲的赶了上来,好在自己是带着人抢在白虎逃脱之前赶回来了,将白虎斩杀。 不然的话,今天的万寿节,本就是人头攒攒,若是让白虎跑到人堆里去,不知道要伤及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 锦衣卫五十人,顶着皇命,以死相拼,结果呢?五十人直接阵亡八人,重伤七人,轻伤二十九人,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完好的。 便是陆结的胳膊也被白虎抓了一下,血淋淋的半边胳膊都要废了。 不是蒋瓛回来的及时,面对皇命,陆结能做的只有拿自己的命去换时间,真的不知要死多少人。 便是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在没有充分的武装下,想要对一头饿的发疯的猛虎下手,都是如此结果,试想那些百姓,在这城中,遇到这般猛兽,恐慌形成的踩踏事故,都不知要死多少!?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万寿节(四) 午门的事情闹得朱元璋很不开心,带着众人早早散场,从午门返回内宫,外边的炮仗声,此起彼伏,从未停歇。 也正是因为这炮仗声,掩盖了猛虎的咆哮,掩盖了火绳枪。 皇城内,载歌载舞,一片祥和,还没有人知道,外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走在前边,朱元璋忽然站在金水桥上,停住了脚步回头张望道:“赵晨,上前边来,跟着朕!” 走在人群中那最不起眼的角落处,突然听到传召,低着头,迈着步子,经过刚才的事情,五个尚书文官大佬,一众藩王,公主,驸马,都离朱元璋有很远的距离。 这个时候上去,那不是…… 可皇命在前,陆结他们为什么这么拼,他们如果抗命逃跑,难道不行吗? 当然不行,午门很高,城防很严实,别说一个白虎了,就是十个,百个,那也永远不可能伤到朱元璋,而他们如果跑了。 那全家都不会有好结果。 赵晨此时,亦是如此。 面对随时都可能爆炸的朱元璋,更是不敢忤逆了他,硬着头皮走到诸王的前边,他进宫数次,还是第一次走金水桥的时候,走中间。 便是五个文官大佬,都是走在右侧的小桥上,藩王则是走在左侧的小桥上,据说这中间的大桥,只有朱元璋和朱标能走。 文臣有李善长走过数次,胡惟庸走过数次,武将有徐达,李文忠,汤和,便是蓝玉都没走过这中间的大桥。 “陛下吩咐……” 赵晨站在朱元璋的身后,这皇帝不动,无论两旁的文武也好,藩王也罢,那都是停住了脚步,站在桥上,那个敢走到朱元璋的前边! 伸手抓住了赵晨的手背,拉在怀里,带着赵晨向前边走边说道:“你怎么知道,那白虎要脱笼而出?” “这个……只是小时候看过一本神仙书籍……陛下是真龙天子,那白虎亦是四兽之一,自古便有先贤之言,龙虎不可相见,班固说,分裂诸夏,龙战虎争,这龙虎相见,必是不死不休!” “而那白虎,本为圣兽,却被饿了十数日,正是暴躁易怒之时,见到陛下身上的龙气,想和陛下分个胜负,必然是要脱笼而出的!” 赵晨也是止不住胡言乱语道,他总不能说,他关注到了白虎的笼子有问题,那牢笼门没接好?虽然这样说也不是不可以,但除了引出更多的祸事外。 难免也会让人怀疑! 漆黑的夜里,大家都是靠着炮仗烟火照明,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奥,原来是你做的手脚! 他可不想在往自己的身上,沾染一点骚了! “嗯,说的好,你刚才第一时间想着保护朕,虽然那猛虎力道不足,铁笼没有飞上来,只是在城门上方就停了。” “但朕向来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护驾之功,你想要什么?跟朕说说。” 朱元璋嘴角微微上扬,虽然是向前走着,但宫里的人都聚集在奉天殿外的大广场上,那里是朝廷举办盛大宴会的地方。 同时奉天殿也是科举殿试的地方。 感受着朱元璋的目光,赵晨心中暗暗叫骂道:“糟老头子,我信你个鬼,你坏的很!想探我虚实!” “能有这一番经历,已是荣幸之至,岂敢邀功,真正护驾有功的,还是那些……” 赵晨的话刚说了一半,忽然咬了咬舌头,硬生生的将后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是不是感觉,自己一点欲望,欲求都没有,会让人怀疑你的用心?给那些将士请功,也是你该做的事情?” 朱元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虽说赵晨没说全,甚至憋了回去,但他老谋深算,比辣椒还辣的姜,如何听不出来。 “没什么大欲求,能有个安稳的地方,一屋两人,三餐四季,能衣食无忧,就足够了!如果……” 赵晨嘴巴一秃噜,险些又多说了话。 “如果什么?” 朱元璋带着赵晨,已经过了太和门,听到赵晨说话吞吞吐吐的,开口反问道。 “如果……如果能恢复民籍,那是最好的了。” 赵晨本想说,如果你能放我离开,也不用远了,大不了咱就在金陵周边,弄个小屋子,安安稳稳的生活一辈子,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什么战争。 至于靖难之役,哪还有好些年呢,更何况,朱棣只是在河北打转,山东都没打进去,靠着奇袭的方式,直捣黄龙,冲进了金陵城,可没有在金陵府周边打仗。 “嗯,你这个欲求很大啊,看来不能急于满足你!” 朱元璋点了点头,向前走着,唉声叹气道:“你如果没有做人赘婿多好,朕还有许多待字闺中的女儿,做我家的赘婿那多好。” “陛下……这话可说不得,我一个小民,奴身,哪里能攀龙附凤,而且,我一直认为,我的追求已经很小了,陛下为何说,欲求很大,不能满足……” “难道……陛下改个户籍……” 赵晨哭死的心都有了,改了民籍,他就可以做个小地主了,可以买一片田,种个十亩地,贴近山水,过着男耕女织的淳朴生活。 这难道也算欲求很大? 很快,朱元璋和赵晨率先进了奉天殿的广场上,在广场的上方,奉天殿的门外,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龙椅,龙椅前的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盘子,放着瓜果,干粮。 “如果你的欲求,是封侯拜将,位极人臣,那改个户籍,确实不是一个很大的事情,但你的欲求,只是改个户籍,如果朕给你改了,你不是又成了,无欲无求的人了?” 嘴角微微上扬,朱元璋伸手拍了拍的赵晨的肩膀。 人群中,朱标迎了上来,他刚才没有前往午门,而是一直在内宫打理这边的事情,毕竟跟着朱元璋去午门的官员有限,那些品级权势不够的,也不能没人照看带领。 “父皇,一切都准备好了,儿臣在这里,先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朱标躬身作揖,虽然他说着最简单的祝贺语,甚至也说了长生之类的话题。 但双标这个词汇,在朱元璋的身上,那是表现的淋漓尽致,尤其是在面对朱标和其他皇子的时候。 “好,父皇做一万年的皇帝,你跟着父皇做一万年的太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万寿节(五) 盛大的庆典,歌舞升平,除了那些亲眼见证了午门事件的少数人之外,其他的人,根本不知道,就在刚刚,外边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跟着朱元璋的脚步,缓缓上前,登上阶梯,直到站在龙椅前,这才松开了手,开口说道:“一会标儿还要接待宾客,你就在这里陪着朕。” “陛下……太子接待宾客,还有……” 这么大的盛宴,自己能有幸参加,那可是认识一些上层名流的最好机会,现在被朱元璋安排在身边,让他如何行动。 更何况,这里可是有着很多很多,可以赚取的利益。 轻蔑的目光瞥了一眼,朱元璋语气沉重道:“怎么?朕让你陪着,你反而不愿意咯?” “岂敢……” 赵晨连忙低头作揖道。 “儿臣朱桢,祝贺父皇,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楚王朱桢向前两步,来到石阶下边,纳头便拜! “六儿有心了!” 龙椅上坐稳身子的朱元璋,随意的在桌子上拿起了一块绿豆糕,咀嚼片刻,语气极其平静。 这每次万寿节,都是车轱辘话,说来说去的,好生无趣。 “儿臣朱梓,祝父皇,福如东海,日月昌明!” 潭王朱梓旋即上前,躬身拜服道。 朱元璋只感觉百无聊赖的摆了摆手道;“好好好!” 朱梓心中哀叹,他本就排名靠后,这祝寿也要有先来后到,那些兄长肯定是要排在他前边的,等到了他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新鲜词能说了。 “儿臣朱椿,有诗一首,以祝父皇!” 老大朱标在朱元璋进奉天殿的时候就已经祝寿了,老二朱樉,老三朱?,老四朱棣,老五朱橚,老六朱桢,老八朱梓,老九早亡,十子朱檀也是在午门便以献礼。 轮到了朱椿时,那别说没有好的祝寿词了,就是能说的话,能想到的祝寿词,哪怕是一个字,都被用了七八遍不止了。 毕竟除了这些藩王,那些公主,驸马都尉,也要抢夺的。 “哦?父皇还不知,你有这般才学?尚会吟诗作赋,念来听听!” 霎时间,朱元璋来了兴致,陈词滥调的,听着也确实无聊,但他又不能驳了这些孩子的面子,该有的程序也必然少不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飘雪!” “望长城内外,怀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白,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惜!”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朱椿站在会场中,也真的是按照赵晨说的,为了不让朱元璋认为,这诗词是在别的地方学习的,暗暗沉吟,边走边说,似乎是看见什么,便说什么。 宴会上,朱元璋心下细细琢磨,两旁的藩王,驸马,一个个神情沉重的打量着朱椿,这家伙是把风光,一口气全都夺取了。 “这首词,有题名吗?”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朱元璋语气凝重的看着朱椿道。 “有感而发,还请父皇题名!” 朱椿心中一喜,这是老爷子把这首词看中了。 “嗯,既如此,就叫朝圣!” 朱元璋摆了摆手,朱椿竟也不离开,反而是朝着朱元璋躬身作揖道;“秦皇一扫六合,东出函谷,而鲸吞天下,始皇帝东游至泰山,而封禅!” “汉武北驱匈奴万里,封禅于泰山之巅,淮有两汉余三百年不受戎狄所扰!” “儿献此词,意举父皇之功,青史名姓几行,却鲜有望项背者,崖山之后,神州陆沉,已达百年,父皇起于草莽,起于布衣。” “南征北战,短短一十五载,驱除鞑虏,复我华夏,重梳文字,废除胡服,使神州再现红装素裹。” “北定大都,历数千载,父皇当先,北伐燕云,而定大明千秋之基。儿只谈,父皇之功,再造华夏,正我衣冠!一扫唐末以来,我中原与草原之颓势。” “收回北方屏障,丢失四百年之燕云诸州。功在当代,更在千秋!” “请父皇降旨钦天监,择良辰吉日,泰山之巅,封禅天下!” 朱椿迈步向前,单膝跪地,双手向前高高举起,慷慨激昂! 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面色沉重,听自己儿子在这里给自己歌功颂德,而且说的每一句话,就好像说到他心坎里了。 只是泰山封禅这件事情,朱元璋不是没想过,以他的功绩,泰山封禅是完全可以的,起于布衣草莽,提三尺剑,而立不世之功。 短短十五年,开创了一个传承近三百年的大明王朝,给那快要咽气的华夏文明,强行续命一波。 “儿请父皇,封禅泰山,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儿请父皇,封禅泰山,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忽然间,两旁的众人纷纷向前一步,以众藩王为首,齐齐跪拜,请朱元璋去泰山封禅。 泰山,五岳之首,是华夏大地的神山,泰山府君更是最古老的神明之一,地位超然,当然,泰山封禅这个事情,还是从秦始皇开始的。 也是秦始皇的封禅事迹,把本就傲视五岳的泰山,再拔了一个高。 “臣请陛下,封禅泰山!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这个时候,不单单是藩王,公主,驸马,便是听到消息的其他文武,亦是同步而来,跪在了石阶下边,声音洪亮,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朱椿心中大喜,到了这一步,事情就算成了,无论其他人送的东西再如何的好,朱元璋记着的,也是朱椿这个好大儿。 而其他藩王勋贵们,不能做先驱者,却也不甘落于人后。 在这个时代,不,准确的说,从李世民之后,一直到如今,功绩足够封禅泰山的,也只有朱元璋一人了。 可李世民功绩虽高,但毕竟一不是开国之君,二,他得位有问题。 “封禅泰山之事,休要再提!” 朱元璋脸色一黑,冷声呵斥道! 这在千古以来,被明君圣主奉为自己功绩证明的泰山,封禅大典,竟然被朱元璋,直接拒绝了? 他难道真的是圣人?不想彰显自己的功绩??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万寿节(六) 原本还在心安理得的接受藩王,众臣朝拜的赵晨,心里打着小九九道:“你们心里虽然拜着老朱,但我站在边上,也帮他效劳了!” 只是当他听到朱元璋断然拒绝了泰山封禅的事情时,心中不由得一惊。 知道历史,不知道历史的,都知道泰山封禅是一个帝王功绩的象征,树碑立传,传唱千古,那是多少皇帝做梦都想的事情。 他教朱椿这些,就是断定朱元璋肯定会去泰山封禅,而且会非常开心,毕竟有些事情,不能是自己提出来。 如今群臣亢奋激昂,朱元璋封禅泰山,那跟着朱元璋南征北战的将军勋贵,治理天下,处理朝政的文臣大佬,他们在青史上的地位,也会被拔高一些。 漫漫青史,几行名姓,能脱颖而出的,又有几人? “父皇,封禅泰山确实是一件大事,父皇功绩,足矣!” 朱标亦是开口劝谏道。 朱元璋去了泰山封禅,他以后做了皇帝,才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和机会,如果他老子都认为自己的功绩不足,不能去泰山封禅。 那这后辈子孙,做的再好,你敢说你超过了自己家的祖宗? “千年青史上,几个人去了泰山封禅?” 朱元璋北伐成功后,不是没想过去泰山封禅,只是还没等他提出来这件事,就自己给放弃了。 熟读经史子集的朱标,听到老爹的问话,自是对答如流道:“第一位封禅有记载的是秦始皇帝政,第二位是季汉武帝彻。” “第三位是汉光武帝秀。” “第四位是唐高宗和则天大圣。” “第五位是唐玄宗。” “第六位是宋真宗赵恒……” 说着说着,朱标好像想起了什么,也渐渐理解了自己的老子为什么对封禅泰山如此反感。 “臭名昭着!先秦皇东出函谷,鲸吞天下,废分封,立郡县,武帝北驱匈奴万里,光武帝恢复刘汉江山。” “李世民都没去泰山,李治被自己小妈拿的服服帖帖,妄去泰山。” “李隆基酿成安史之乱,淫乱宫闱,目无礼法,强娶自己儿媳,规矩都在他这里坏透了,安史之乱一发,马嵬坡下用女人的死来换取和平!” “那宋真宗赵恒,辽军南犯,还要臣子逼迫,鼓舞士气,被迫亲征,明明占据着战争的优势地位,辽国太后说议和,笑嘻嘻的同敌人签了澶渊之盟!” “你们!你们当朕是什么?是娶自己小妈的皇帝?还是娶儿媳妇的皇帝?还是说,你们认为朕,是不敢御驾亲征,不敢在战场上击垮敌人?” “放弃优势时机,去和蒙古签什么盟约吗?” “李原名上来!” 朱元璋怒气冲冲,他当初想去泰山封禅,自然也是看重泰山的地位,去泰山封禅,更能彰显自己的功绩。 可随着他深入的了解一下,如果只是秦始皇,汉武帝,汉光武帝,哪怕加个李世民,加个忽必烈,朱元璋都可以去泰山封禅。 因为泰山确实是能君明君彰显功绩的地方。 可看到了李治和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一起去泰山封禅,李隆基也敢去泰山封禅,最终连宋真宗都能去。 去泰山封禅,还不如不去! 众人听到朱元璋的训斥,亦是纷纷低下了头,朱椿心中暗暗叫苦,他怎么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这么一层事情。 泰山的名声臭了,臭不可闻,臭名昭着! 不是泰山自己搞的,也不是泰山附近的民众搞的,只是有一些,臭鱼烂虾,以为自己做了皇帝,就可以德兼三皇,功盖五帝,以为自己功绩可以标榜史册。 李原名迈着小碎步,满头白发的他,来到石阶上的龙椅前,躬身作揖道:“臣礼部尚书李原名,拜见陛下,祝陛下……” “行了,那来那么多话,回去给钦天监下旨,择良辰吉日,封禅,紫金山!” 朱元璋嘴角微微上扬,泰山不能彰显功绩了,咱可以换一座山,开国的时候就在紫金山祭天,封禅也去紫金山,没什么不妥的。 而且还近,非常的近。都不用在宫门外过夜! “额……这……臣,遵旨……” 李原名躬身拜服道。 站在后边的赵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可以说是,朱元璋并不是不想彰显功绩,只是他不想去泰山罢了。 或许他认为,泰山的名声,已经不能和他的功绩媲美了,如果没有后边那三个皇帝,算上则天大圣三个半皇帝的话,朱元璋还是愿意去泰山的。 而他的功绩,如果放在唐代以前,封禅泰山那也是绰绰有余! “原来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啊,呵,糟老头子,想法倒是不少!” 赵晨心中暗暗笑道,原本还以为自己这是弄巧成拙了,毕竟封禅泰山是他教给朱椿的,让今晚的氛围达到顶峰。 面对朱元璋的怒火,赵晨可是亲眼看见了朱椿那苦瓜脸,向自己求救,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他在下边都不敢说话,赵晨在上边又怎么敢! “嗯,去安排各国使臣觐见。” 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李原名下去安排。 很快,封禅泰山的事情,无疾而终,众臣藩王,公主驸马,也跟着散开,朱元璋则是在这个空档,望了望身旁的赵晨道:“蜀王的那首词,是你写的!” “陛下……我连字都不会写,怎么能会写词,而且蜀王的词,豪情万丈……” 赵晨连连摇头,这种事情怎么能承认,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打死都不能承认。 “还不承认,蜀王是朕的儿子,朕会不知道他的才情?窝囊的孩子罢了,还能写出这么豪情万丈的词?” “蓝玉一介武夫,四肢发达,头脑不好。蜀王妃也是完美的继承了他爹和他姑父的缺点,不是你写的,难道是你夫人写的?” 朱元璋瞥了一眼,疑惑的说着,可他就是不相信,那首词是朱椿写的,说什么都不信的那种! “这个……可能……” 赵晨点了点头,动作很慢,很僵硬。 “哦。那明天咱抽空去一趟蓝玉府上,让你夫人再给咱写一首,咱来吟唱出来,以后记在太祖本纪和太祖实录上!传唱千古。” 朱元璋嘴角微微上扬。 “噗通……” 站在一旁的赵晨,直接给跪了,低着头道:“陛下……您什么都知道,这样玩有意思嘛……” 转过身,下边还在忙碌,朱元璋双手捏了捏赵晨的两边脸颊道:“朕,喜欢诚实的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万寿节(七) 使臣团觐见,索然乏味,他们进献十捆布,朝廷截留三匹布,皇室截留五匹布,剩下两匹布,按照三倍的最低标准返礼。 三倍返还的是关系不好的国家,关系好的国家,那都是五倍返还。 可按照大明朝贡的玩法,就算是五倍返还,他们能带来的东西有限,按照价格,折合现银,实则五倍返还,朝廷只是不赚钱罢了,亏? 亏是不存在的! 一一闪过,十数个使团,纷纷走来,献礼,签订贸易大单,也就是朝廷给他们在京城采购的权力,没有朝廷的公文,这些人在皇室专营的铺子里,一粒米,一尺布都别想买走。 而寻常商贾的铺子? 就是国公府的铺子,都不敢和番邦贸易,就算他们买了,也要经过层层盘查,买了多少货物出城,在哪里买的,花了多少钱,运到哪里。 一个说不清楚,人和货物全部扣留。 在这里,可没有什么治外法权,想说理?我的道理就是道理! 简而言之,朝贡贸易的大额订单,不是被朝廷垄断,而是被皇室垄断。 之所以朝贡不会赔钱,甚至是返还倍数越高,赚的越多,返还的倍数中,只有一小部分是实物,金银细软,更多的采购限额。 譬如蒙古的几个部落,只得到了五千斤粗盐,三千斤劣质茶叶,以及少量的瓷器。 铁器?想都不要想! 就是把铁器扔大海里,卖给海外,大明也不可能在自己知道的情况下,允许一斤铁走出长城,进入蒙古部落。 对于蒙古地区,经济制裁的严重程度,铁锅都是禁售品!大蒙古国的贵族们被赶出中原后,为什么一次次想要反攻,他们已经无法接受草原的生活。 吃饭只能吃烤的。 他们连最简单的铁锅都造不出来! 而相对的,高丽使臣,这个使臣是李成桂派来的,李成桂的儿子,李芳远。 作为和大明关系不好不坏的邦国,得到的返还,就稍稍多了一些,是四倍半的数额。 其中,包含三万七千匹上等丝绸,两万一千匹桑麻布料,七千三百斤不好不坏的茶叶,以及五千多件的瓷器。 有这些单子,他们拿来金银钱货,就可以在指定的商铺进行购买。 赵晨站在一边都看呆了。 使臣团如流水般,来来去去,匆匆而过,贸易数量的总额已经超过了朱标接到的统计,茶叶的总额达到了二十三万斤,优劣布匹总额达到了五十二万匹,瓷器更是达到了十四万七千件。 横空出世的细盐,更是成为了各国争抢的焦点。 蒙古的几个部落,为了得到细盐,不惜用五千斤粗盐的采购数量,换成了两千斤细盐的采购数量,而细盐的价格,要远远高于粗盐。 单单细盐一项,就达到了十九万三千斤。 张大嘴巴,赵晨只感觉嘴巴里都能塞下鸡蛋了。 这是多少钱?这一口气要吞下去多少钱?出多少货物?只怕大明这几年的库存,都要被一扫而空了。 而细盐生产还是有瓶颈,如今只有在嘉兴有一处细盐生产田,日产量不过万余斤,别说对外销售了,就是内部供应皇室,勋贵,大臣们,都有些不够。 “细盐确实是个好东西,想想办法,如果能加大产量的话,你距离改籍又进了一步!” 朱元璋端着酒盅,自饮自酌了一杯,他的工作真的是很简单,番邦使臣来问候祝贺,他只管摆摆手,说几句好,然后由礼部的人宣读献礼及返还数额。 他认为可以的,拿过来盖个印,这事就算成了,他认为不可以的,直接砍掉。 当然,这些东西在之前都是对过的,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幺蛾子。 过不多时,下边跪着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而朱元璋的话,赵晨充耳不闻,加大产量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再说了,就算真的加大产量了,又能怎么样?结果已经注定了,充公! “东瀛倭国,使臣松本贺下,领使团三十七人,觐见!” 忽然间,一个国家名字,一个使臣名字,惊醒了赵晨,抬起头看着外边,正缓步上前,踩着木板鞋,面容阴沉的几人,松本贺下走在前边,木板鞋发出哒哒的声响。 啪啪。 穿着白色的长袜,穿着小夹板,鬼知道东瀛人这套装扮是跟谁学的。 大唐说:我不背锅! 最奇葩的是,这些东瀛倭人使团,竟然穿着一身白衣,举着白旗,大明尚火德,而且本身在天朝文化下,红色为大喜之色、 白色为缟素之色。 “这些人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他们这样,谁让他们进宫的?” 李原名心中一紧,他距离朱元璋很近,明显的能感觉到,朱元璋看着这东瀛倭人的使团,心情非常的不好。 已经降到了冰点。 “尚书令,我们也不知道啊,他们进来的时候,是和其他使团一起的,都检查过了,都是穿着红色啊。” “看着,明天有你们好果子吃!” 李原名心中愤慨,他这个尚书令,怕是要大祸临头了,作为礼部尚书,连这点事情都安排不好,在皇帝万寿节的日子,闹出这种乌龙事件。 大喜的日子,披着白布,他们想干什么?给皇帝送终吗? 去他娘希匹的! “东瀛倭人,奉天皇陛下旨意,前来天朝,叩拜圣君,恭祝大天朝皇帝陛下……” 松本贺下躬身跪在阶梯下,虔诚无比的说道。 “够了!礼部,直接宣!” 朱元璋伸手打住了松本贺下,直接对一旁的礼部员外郎吕文说道。 微微一怔,刚刚被李原名骂了一通,突然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心中咯噔一声,还以为要被治罪,神魂失守。 “东瀛国进献……” “返礼……” “够了,送他们出宫!” 朱元璋怒气早已冲上云霄,双眼瞪大如铜铃,愤恨无比的怒声斥责道。 “喏!” 吕文咬了咬牙,皇帝发怒了,皇帝生气了,非常生气。 也是,到了这个年纪了,这万寿节本来是和和美美,大喜的日子,这东瀛使团穿着一身白衣 ,来见君朝圣,这是诅咒他早点死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万寿节(八) “大天朝圣君陛下,我等东瀛使臣,身着白衫,致以崇高敬意,在东瀛国,白色为喜……” 那松本贺下用一口蹩脚至极的淮西官腔,面对朱元璋的喝退,抢先说道。 只是他还要继续说下去时,朱元璋看了眼阶梯上的李原名道:“规矩是谁的规矩?跑应天府来宣扬他们那不伦不类的规矩礼仪来了?” 李原名俯身做低道:“微臣有失察之罪……” 他能说什么,他敢说什么,这个时候,除了认罪,最好不要有其他的声音,不然的话,这皇帝真的会跳起来杀人。 死在朱元璋屠刀下的臣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单单前些年郭恒案,牵连官员便有千余人,从犯皆斩,没一个活口,男丁充军,徒刑,女眷充入教司坊,何止万人。 “东瀛虽小,却也不能接受,天朝上邦,如此欺凌,天朝礼法治国,松本贺下来到大天朝,听到最多的就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而今天,那个杀人凶手,却冠冕堂皇的站在圣君身侧……” 松本贺下双目如火,死死的盯着赵晨,咬牙切齿的动作,捏紧的拳头,恨不得将赵晨生吞活剥了。 “请……” 松本贺下还要继续说下去,朱元璋回头看了眼赵晨,回想起哪天蒋瓛来给他送消息的时候,说过赵晨在礼部任职后,当天就在馆驿持刀杀人,当时也是把这些番邦使臣给吓住了。 可如今正主把事情闹到了这万寿节上,让朱元璋自觉脸上无光,面对松本贺下的诘问,沉声道:“那你打算,让朕怎么处理凶手啊。” 身子侧着依靠在龙椅后边,手中拿着绿豆糕,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吃这个东西。 “请……请大天朝皇帝陛下,将凶手严惩,以宽东瀛之心……” 松本贺下不假思索的躬身说道。 “那如果朕不允呢,你们东瀛,是不是就要不尊天朝?” 只见老朱说话时,目光落在松本贺下的脖子上,神情淡漠,跟着他时间久的那几个臣子,包括在下边注视着一切,没有发言的朱标,都感觉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父皇不会在这天动手杀人……” 朱棣深吸一口冷气,今天是老爷子的诞辰,普天同庆的大日子,可不能杀人,见不得血光的。 只是此时的朱棣,哪里有胆子上前劝阻老朱。 “东瀛小国,岂敢不尊天朝……只是寒了东瀛国人之心,怕将军天皇,也不好再驱使水师,清理海疆……” 松本贺下说话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或许是那两场神风,刮得前元战船全无,损伤惨重,让他们认为,东瀛虽小,却有着天照大神庇护? “多返你们一个数的采办,此事就此作罢,出去换了衣服,再来朝圣!” 朱元璋目光如炬,小小的东瀛倭国,也敢来威胁他了,真是欺人太甚。 可他也是只能强压着心中愤恨,今天已经见过血了,不能再杀人了。 扔出一个数的采买大单,这对东瀛使团,可谓是充满了诱惑力,只是不知为何,也看不懂那松本贺下,是为了让朱元璋让出更多的利润,还是其他的什么,竟是开口道:“还请大天朝圣君陛下……” “一个数的采买,不满意?那你说,你们死了一个人,可朕听到的是,你们的人,在馆驿内,公然辱骂天朝官员。” “人已经死了,朝廷官员,代表着朝廷的脸面,你们说,想要什么!朕都允了!” 朱元璋心中已是怒火中烧,就要压制不住了。 能让他放出一个数的利润,保护赵晨,实则也是给其他官员以警醒,欺负天朝境内的子民,那是不允许的,但欺负别人,朝廷也可以护犊子。 不是不能护。 “只请大皇帝陛下,在宁波,澎湖,赏赐两座小岛,用于东瀛国,打捞渔猎,晾晒货物,进京朝贡之用!” 松本贺下见朱元璋真的松口,更是扬言,想要什么,都可以允准,直接狮子大开口道。 忽然间,朱元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左手拉着低头不语的赵晨,缓缓向前走着,站在阶梯上,哈哈大笑道:“哈哈~东瀛使臣,你看,可是这个人,杀了你们使团的人?” “正是!” 松本贺下第一次见朱元璋,哪里能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狂言道;“请陛下,严惩凶手!” 抬着裤腿,朱元璋松开了赵晨,自己迈步走到了阶梯的下边,靠近左侧的锦衣卫,腰间挂着绣春刀。 但见老爷子从锦衣卫力士的腰间拔出利刃,拿在手里看了看,摸着刀刃,只感觉无比的光滑,由衷感叹道:“锻造工艺又上一层楼啊!” “你想要宁波,澎湖的小岛?你知道小岛是什么吗?” “你看那上边的旗帜,那是什么颜色的?知道为什么是这个颜色吗?”朱元璋绕过松本贺下,手中还拿着那把绣春刀,边走边说道:“朕本淮右布衣,天下与我何加焉!” “因为,因为汤和,大明的信国公,写了封信,邀朕参加濠州郭子兴的起义军,反抗暴元。” “因为黄觉寺里的师兄,要去官府举报朕,意图造反!” “朕只能被迫,在郭子兴的手底下,上阵杀敌,拿着的还是一把不足三尺长,却有八个豁口的铁片刀!”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战战兢兢,步步为营,山河血染,江山没有红装,有的,只是鲜血灌溉的大地!” “自朕于滁州起兵,一十五载,我军将士,死伤十数万众,方有今日,大明之强盛,才能打造出,如此锋利的大刀!” “一座小岛!那是多少先驱,多少将士,用鲜血染红了山河,滋润了土地,用自己的生命,从敌人手里一尺一寸夺回来的!” “祖宗之地,赠与番邦!今天给你一座小岛!明天给高丽一片平原,后天是不是也要给安南国以云贵,给蒙古以漠南燕云,给高丽以辽东平原?” “你既不愿红装朝圣,朕今天也见过血了,不怕再多见一点!” 朱元璋杀心一起,那是任谁上前,也无法阻拦的,更何况,大明朝的王公勋贵们,可没人会给这群东瀛使臣求情。?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万寿节(终) “拿下!不敬礼法,不知尊卑,妄图染指祖宗之地!全部压入诏狱,东瀛倭国,虽朝实炸,暗通奸臣胡惟庸,谋为不轨。” “此仇,此恨,日月昭昭,朕当兴修兵甲,兴建战船,待兵甲齐备,战船千帆,杨帆诸岛,捕绝其徒,直抵其国,缚其王,代天伐不仁者!” 朱元璋这一番演讲,和那被锦衣卫扣押拿下的东瀛使臣团,突出了两个重要信号。 大明的战略目标的改变。 从今天开始,大明朝廷会逐渐放缓北伐的脚步动作,转而兴修大船,千帆杨海,这同时也是在释放大明朝,随时可能会开海的信号。 政治家,做什么都考虑的那么全面,如果不仔细听,根本拿捏不清,他们心里到底在考虑什么,想要说的又是什么。 借助要和东瀛决战的心思,开海禁,这海怎么开,是用作贸易开,还是用作战争开,那不是皇帝自己说的算? 水师军队离开疆土,扬帆诸岛,是去贸易的,还是去打仗的,那不也是皇帝说的算? 老朱家的皇帝不是不知道海洋的好处,他们只是想独占了海洋贸易,连口残汤剩饭都不想给别人留的那种! 赵晨也算是看透了,朱元璋功绩虽高,但毕竟历史的局限性,小农思想影响着他,还是把这天下,在某种程度上,看作是自己的私产。 不允许任何人染指的那种。 各朝使团戚戚然,但却没有一国使臣,为了东瀛鸣不平,喊冤抱屈的,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来争论这些,只是为了贸易。 皇帝已经决意要和东瀛决裂了,这个时候站在东瀛的队伍上,那不是将自己和大明划清界限?以后还想不想来贸易了! 更何况,没有天朝的册封名义,以及朝贡贸易的保护,卧榻之侧,人家都是天朝支持的政权,扶持的政权,你还想睡安稳? “霸气侧漏!” 朱元璋刚刚回到阶梯上,赵晨露出大拇指,嘴角微微上扬,由衷赞叹道。 “你要是不作死,也不会有这件事!朕又救了你一命!你要想好,怎么报答朕!”朱元璋双手按着玉带,冷嘲热讽道。 “陛下龙恩浩荡。” 赵晨苦笑着躬身作揖道。 “蓝玉送了请帖到勋贵府上,言说要给你和王谊办一场正式婚礼,朕要不要去蹭一杯喜酒喝!” 朱元璋坐回龙椅上,一脸戏谑道。 低着头,赵晨可不想朱元璋去,毕竟这皇帝一去,热热闹闹的婚礼,就要变成政治场了,最好朱标也别去。 他去了,这周围的人,是看他这个新郎官,和新娘子,还是看东宫太子? 这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除了太子党就是挤破脑子想要进入东宫的候选太子党,说朱标权倾朝野,胡惟庸第二,那是毫不为过,不不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有人敢说胡惟庸坏话,哪个敢说朱标的不是? “陛下若是能去,自然是最好的,但陛下身系天下百姓,黎民苍生,国事繁重难当,奴民的婚礼,岂可耽误了陛下的时间……” 思虑片刻,赵晨如是说道。 只见朱元璋微笑道:“那倒也是,朕忙的很。” 话音刚落,奉天殿内走出一名小太监,躬身来到龙椅旁,轻声道:“陛下,人已经准备好了!” “嗯,朕知道了!” 朱元璋站起身,看了眼赵晨道:“走,你开的先例,那高丽王的姐姐已经在奉天殿候驾了!” 听到朱元璋声音,赵晨愕然的点了点头,跟着朱元璋悄无声息的从阶梯上,走到巨大的屏风后边,进入奉天殿内。 奉天殿内一片昏暗,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走在前边的小太监,提着灯笼,缓步前行着,照亮前方。 来到奉天殿的侧厅,王璇正跪在金砖上,见到来人,纳头拜道:“高丽王室之女王璇,拜见天朝大皇帝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璇躬身拜服,额头贴着金砖,神情沉重道。 “朕听人说,你们高丽,出现了权臣乱政的事情,那所谓的真高丽使团,是权臣之子,李成桂的儿子。” “说来听听,那李成桂是如何做权臣的,是怎么从将军武将变成权臣的!” 朱元璋面色平静,缓步向前走着。 听到问询,王璇愣了半晌,她要怎么回答?回答朱元璋,说是先王逼迫李成桂,进犯辽东?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朱元璋还会帮他们高丽王室吗? 一个居心叵测的王室,防范起来可太难了。 “是……是……” 王璇跪在金砖上,迟疑了许久,愣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既然答不上来,也不用答了,太子说的条件,你都答应了?” 原本对于高丽的局势不是很了解,也懒得了解,但自从冒出了真假使团的事情,以及后边一系列事情时,朱元璋特意了解了李成桂夺权的历程。 高丽先王做了什么事情,他是心知肚明。 “高丽答应。” 王璇将身子爬的很低。 “既如此,朕写国书一份,朕会亲自派人送回高丽,强令李成桂隐居山野,若他从了,则天朝派军进驻开京,以护王室安危!” “若他不从,再行兵戈之事,你待如何?” 朱元璋双手掐着腰,这件事对他而言,真的不算难事,一个李成桂罢了,实际上,李成桂也只是控制了高丽一半的兵马,还远没有达到权力顶峰。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直接废了高丽王,而是一直等待,隐忍,寻找时机的由来。 王璇道:“外邦想自己将国书带回去,交给王弟……” “不行!” 朱元璋一屁股坐了下来,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道:“你是高丽王室之女,本应送你返归,但因为种种原因,送你返归的事情,不可!” “朕给你选了个良人,圣旨赐婚,你便留在金陵,也无甚不可!天朝繁荣,纵使百姓之家,也不比高丽王室毫厘。” “况且你为高丽王室之女,朕给你赐婚,也不会辱没了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新郎官坐花轿? 午夜降临,内城的烟火,逐渐燃尽,奉天殿外的众臣,纷纷退场。 这一次的万寿节,随着子时到达,也彻底进入尾声,持续了数个时辰的狂欢,上到皇帝,下至金陵脚下的万千民众,纷纷归家关门,进入梦乡。 凉国公府的角落中,赵晨依偎在墙角边,蜷缩着身子,手中提着酒壶,藏在黑暗中的双眼,注视着四周行人。 蓝玉也吃多了酒,早早睡下,但国公府内,并未安静下来。 欧阳伦献祥瑞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风雨雨,据说安庆公主愤怒的将欧阳伦胖揍了一顿,而安庆公主府的后院,正与凉国公府的后院隔着一面墙壁,对岸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锅碗瓢盆,摔得乒乓声响不断。 “躲起来吃酒,也不叫我一声。你这个妹夫,做的不地道!”朱椿打着灯笼,原本是要进赵晨的房间,忽然见到角落中,贴着角落的身影,猛地蹦了个高。 待看清楚赵晨时,这才开口说道。 “还想着殿下忙了一日,早早和王妃歇着了,这深更半夜的,殿下不睡,跑来这里,不会是就为了吃口酒。” 赵晨将没有打开的酒壶递给了朱椿道:“今天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想到泰山的名声都这么臭了……” 苦笑一声,举着酒壶,仰头灌了下去。 朱椿一脸狐疑道:“从奉天殿出来,就看你闷闷不乐的,是父皇和你说了什么?泰山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至少这次万寿节,我也出圈了嘛!” 嘴角微微上扬,虽说泰山封禅,闹得不欢而散,甚至把老朱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但毕竟心意是好的,而且老朱也接受了封禅的事情,虽然不是在泰山。 “没什么,就是自己无聊,想喝一点。” “那可不行,这点喝了之后,赶紧回去睡觉,明天就十一了,要布置院子了,后天十二,就是成婚的正日子了!” 朱椿连忙出声提醒道。 “是啊,后天就是正日子了!” 赵晨苦笑一声,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四五月份,如今都过去快半年的光景了! 而他和王谊的婚事,蓝玉也根本没有给选择的机会,早在万寿节的前一日,就把请柬送出去了,日子就定在十月十二。 站起身,晃晃悠悠的回了屋子,赵晨道:“殿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日上三竿,太阳已经爬到半空中,阳光透过窗户纸,灼烤着屁股,虽然穿着衣裤,但一个位置长时间被太阳光照射,还是让人感到异常难受。 伸手挠了挠痒痒,忽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向后伸去的手。 尝试了数次,缓缓睁开眼睛,手在后边,仔细摸了摸,心中咯噔一声,捏住了刀柄,转过身时,赵晨一脸疑惑道:“你?” “哎,烦死了,你怎么才睡醒!我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陆结摆了摆手,收回了宝剑,原道是他用宝剑,挡住了赵晨挠痒痒的手,而赵晨抓住的也是剑柄。 剑柄捏在手里,一股凉凉的感觉,通体以精铁打造的剑柄上,外层裹着金箔,剑柄的下方护腕处镶嵌着八颗色彩各异的宝石。 剑身光滑,剑刃锋利,竟是达到了吹弹可破的程度,但见赵晨用力抽出,那宝剑脱离剑鞘,三点寒芒,剑身在太阳光的照射下,能将人脸倒映。 “还有这种宝贝?哪里来的?” 手中拿着宝剑,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捏着剑锋,用力弯曲,剑身的柔韧性之强,着实令人惊讶。 “这东西可不是让你用来打仗的,也不是用来杀人的!快收起来!” 陆结一手还缠着绷带,连忙上前,他是练过的,左手缠着绷带,右手拿着剑鞘,单手舞了个剑花,剑鞘将赵晨手中的长剑收了进去。 “这是刚才宫里送来的,给你的!天子佩剑,你看这宝石,每一块宝石,都很有考究,不大不小……” 陆结将宝剑放在桌子上,滔滔不绝的说着,只是赵晨楞在原地。 天子佩剑,宫里送出来的,给自己的? 面对陆结的声音,赵晨自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看着这宝剑,苦笑一声道:“送来这东西,可真有他的。” 拿着剑,赵晨在屋子里找了找,他住的屋子本就是耳房,没有厅堂,寻寻觅觅,最终将宝剑挂在了床头边。 “你的伤怎样了?这么大早就过来!” 上前扶着陆结,二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去,陆结笑道:“这不明天就是你大婚的日子嘛,我这做兄弟的,当然要早些过来了。可不单单我一个人来了。” 话音未落,赵晨推开房门站在院子中时,只见整个后院,人头攒攒,一眼望不到尽头,在这金陵城,能排上名号的,府中女眷,都聚在了这里。 蜀王妃蓝欣,正带着众人闲聊,这些人中,有来自公爷府上的夫人,小姐,还有公子,公主,驸马都尉。 赵晨认识的人不多,在人群中找了找,陆结道:“他们进不来后院,都在前边呢,走,咱们去前边看看。” “都谁来了?我认识吗?” 愣了愣,这些人一个个雍容华贵,光线明亮,衣着富贵,那些贵妇人,都是穿着红色的官服,那可都是诰命夫人。 最次的都是二品诰命。 也不知是那个公爷的夫人。 陆结笑而不语,只是带着赵晨一路向外,很快,二人走到的前院,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忙忙碌碌,脚不沾地的丫鬟,护院,整个凉国公府,张灯结彩。 红装满地,大红色的喜灯笼,每个窗户上都贴着剪纸。 “新郎官来了!” “新郎官不会刚睡醒!” “哈哈~” 宁千裘,蒋向东站在前院入户处,这凉国公府的门槛确实有些高,他们这些商贾,想要迈进去,可没那么容易。 就这还是靠着陆结侯府小公子的身份,锦衣卫千户的身份,硬拖着他们,在这角落处,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你们俩?” 赵晨一脸惊讶道,宁千裘和蒋向东,自从作坊开工后,就一直没有和赵晨碰过面,这都大半个月的时间了,忽然出现在这里,小别重逢! “新郎官,明天可就是正日子了,听说这入赘的夫婿,可是要坐花轿的,你准备好了吗?” 蒋向东年岁稍长一些,站在赵晨身旁,低头小声说道。 陆结笑的脸上伤口都跟着撕裂,一边笑一边哭的说道:“新郎官坐花轿,明天都起早点,咱们在这送新郎官上轿!”? 第一百四十九章 长兄如父 金陵城的大街上。 因为那凉国公府内的人,非富即贵,而赵晨也真的是一个都不认识。 况且人家地位高,也不是自己能去攀附的,反倒是跟着宁千裘,蒋向东这两个商贾出身,以及陆结这个不受待见的侯府公子,更开心些。 四人一行,出了公爷府,来到金陵城内的一家客栈内。 “怎么选了这里?” 赵晨愣了愣,他只是跟着陆结和宁千裘他们过来的,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好的,站在客栈的一楼,这家客栈,他再熟悉不过了。 刚入金陵城的时候,他和王谊,林妙楠,就是在这家客栈吃饱的饭。 徐家的产业! “全金陵,谁不知道这家客栈菜肴最好,菜系最全,都准备好了,今天必须不醉不归!明天你这新郎官,可是要陪其他人,可没时间搭理我们几个!” 陆结拉着赵晨,几人推推搡搡的上了二楼,掌柜的也是认识陆结,在前边带路,走到最里边的一处紧闭的房门前,躬身道:“这里就是了,酒菜马上就到,几位稍等片刻!” “好,徐叔,你先忙!” 陆结摆了摆手,推开房门,房门刚刚打开,只见里边坐着两人,一左一右,听到外边的声音,二人齐齐扭头望去。 “额……” 站在门口,神情错愕的看着屋子中的二人,赵晨道:“你们?” “哈哈,快进去!” 徐增寿快步起身,林妙楠一身戎装,这哪里是掌柜的说的那样,酒菜马上就来,这屋子里是一点菜没看见,大桌子旁放着三个大酒缸,那是根本不给赵晨说话的机会。 …… 魏国公府。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这要是让公爷知道了,会杀人的……” 徐妙锦身边跟着的小丫环,看到徐妙锦全副武装,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连忙上前阻拦道。 “他杀人就杀好了,他又不是没杀过,我的事情,不用他们管!” 徐妙锦充分的展现了大家小姐任性叛逆起来时,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 气势汹汹的向外走着,甬道上,三名小丫鬟跟在徐妙锦身后,想要上去阻拦,可刚刚徐妙锦已经对她们动手了,这要是继续,指不定要挨多少打! 忽然间,甬道的另一端,两道身影走了过来,当前的一人,身上还穿着甲胄,腋下夹着头盔,缓步前行,跟在他身旁的是那个把赵晨追上房梁的徐赝绪。 “宫里是这样说的,陛下过段时间要在紫金山,举行封禅大典,祭拜天地,到时候肯定是要树碑立传,我们也应该多出点力。” “争取让陛下在祭天之后,给父亲也立碑传文。” 徐赝绪低着头,缓步紧随着。 “嗯,我刚刚从宫里出来,圣上的意思是,这次封禅大典,开国名宿都要立碑撰文,父亲为六公之首。” “那圣上这么急着召兄长回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当然不是,圣上要我去鄱阳湖,洞庭湖,训练水师步卒,并且给我加了个龙江宝船厂的工部官身。” “看这情况,圣上是准备要重用水师了。” 闻言,徐赝绪点了点头道:“听人说,蓝玉过段时间要去辽东,也是奔着高丽那边去的,说不好,辽东那边要开战的话,水师还要从应天出发,去高丽沿海助辽东军一臂之力。” “到时候兄长又有机会统兵出征了!” 徐赝绪在朝中,身为文官,但他武将勋贵出身,可谓是文武通吃,而且他本就和国公爵位沾不着边,做人也是圆滑许多。 不似徐辉祖,一根筋的莽到底。 徐达死后,这徐家传承重任就落在了他们兄弟二人头上,徐妙云嫁给燕王,那是皇家的人,徐增寿虽然是徐辉祖的同母弟,但毕竟年纪小。 “嗯,如果这次事情办妥了,也能给增寿在锦衣卫谋个职位前程。陛下要我后天启程,前往洞庭湖,我想明天就去,早点过去,早些把事情安排好。” “家里这边,就靠你了,燕王毕竟是外人,而且……燕王的心思不正常,蓝玉总在太子身边说燕王有天子之象,谋反之心。” “久而久之,为免太子心生疑窦,怀疑到我们家,还是尽力和燕王保持距离,莫要让父帅一生的名声毁于一旦。” 徐辉祖从北地回来,虽然他是在太原练兵,而不是在北平,但有些事情,是人尽皆知的,更何况,蓝玉是太子党,他们徐家何尝不是? 徐达活着的时候,还是太子太傅呢。 “大哥,有件事,我是真的管不了,就妙锦那丫头,三天两头往外跑,而且还扬言,说什么要出家为尼。” “您要是再不管管她,她就要翻天了!” 徐赝绪苦闷不已,他虽然是兄长,但拿这个妹妹,那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点都没有。 正当说到这里时,徐辉祖和徐赝绪走到了甬道上,看着气势汹汹要出府的徐妙锦,站住了身子,徐辉祖厉声呵斥道:“你站住!” “大哥……” 徐妙锦心中咯噔一声,口齿不清道。 “我这出京去太原给晋王戍边练兵,还没有两月的时间,你瞧瞧你,在府里都闹些什么事情?把你三哥气的,你还想出家?” 徐辉祖面容刚毅,和徐增寿小白脸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这要放出去,说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真的很难让人信服。 不过,徐辉祖幼年的经历也不是特别好,那时朱元璋刚刚起势不久,徐达还只是个把总,朱元璋还只是个元帅。 处境堪忧。 而徐增寿出生时,大明都建国好多年了。 无法无天的徐妙锦,低着头,手指在小腹前拨动着,不敢答话。 “你要出家,跟哥哥说,哥哥去请圣旨,让你到皇家寺庙出家,不就是不想嫁人嘛,不想嫁人,做尼姑没什么不好!” “这豪门数千家,和我们家门当户对的,没几个!但是你为了一个……那个人叫什么名?” 徐辉祖回头看了眼徐赝绪,一脸迷惑道。? 第一百五十章 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赵晨!” “对对对,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别说你想不想出家为尼,我先去请旨,请了圣旨,你不想剃发,我给你剃!” “你要是不信,咱就去祠堂,看着爹娘的牌位,大哥说到做到!” 徐辉祖作为家中长子,虽然比徐妙云小了一点点,但毕竟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而徐家虽然在朝中,勋贵中,独立存在,不拉帮,不结派,可就是靠着徐达的这份家训,加上祖上的荣光,让徐家可以屹立不倒。 首先徐家在军中威望已经如此之高,又是淮西勋贵出身,不拉帮结派,非但不会让皇帝猜忌,还会得到更多的信任。 而徐辉祖也是那个言出必践的人,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 “大哥,我……” 徐妙锦只感觉鼻子一酸,被徐妙云责骂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委屈。 “哭哭唧唧的,滚回去,怎么?你这一身装扮,还要去找人寻仇打架抢夫婿吗 ?你要是敢出外边的大门,别怪大哥丢不起那个人,把你从家谱里抹了!” 徐辉祖双眼瞪大如铜铃,丢不起那个人,真的是丢不起。 堂堂魏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含着金汤匙的那个,只要徐妙锦想,皇子皇孙,徐辉祖都可以去提亲,而且靠着徐家的地位,也绝不可能做侧妃的那种。 “别看他有蓝玉护着,真惹火了我,大不了拿我这条命,去和圣上换他的命,滚回去!” 徐辉祖怒声斥责道。 徐妙锦低着头,也是不敢反驳,转身怯怯的走了回去。 “对,我回来的时候,看蓝玉府上,张灯结彩的,是什么情况?”徐辉祖看着徐妙锦缓缓离开,对一旁的徐赝绪询问道。 “蓝玉收了个义女,那个女娃是西安府人,在来金陵之前,她和那个赵晨已经有了婚事,只不过听说好像在西安府的时候。” “那个赵晨是和大母鸡拜的堂,这不,蓝玉又给安排了一下,让他们拜堂迎亲。给咱们家也递了请帖,我没去,让小四去了!” 徐赝绪面色平静,京城这么大点地方,勋贵那么几个人,有点什么乱遭事,谁不清楚,谁不知道? 徐辉祖瞥了一眼,面色沉重道:“小四呢、” “好像……” 徐赝绪的话音未落,徐辉祖戴上了头盔,抽出腰间的佩刀,气势汹汹的向着府外走去。 那真的是,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而此时,在客栈中。 赵晨六人,喝的酩酊大醉,满满三大缸酒,全部见底,桌子上摆着的菜,也是七七八八,吃了个干净。 这个时候,徐增寿道;“咱们兄弟,以后在一起了,那一定是,叱咤风云,睥睨天下!” “四公子,怎么说?” 宁千裘也是身子晃荡,神色疑惑道,他只是个商贾人家,和徐增寿可比不了,不是赵晨在中间牵线搭桥,他们之间,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交集。 “我!徐增寿,魏国公府的小公子,家父徐达,乃是中山王,家中田亩无数!每年产出的蚕丝,不计其数!” “你们,整合了江宁城内的布匹生意,他!陆结,是锦衣卫的千户,他,赵晨奴籍,赘婿,一肚子坏水!” “咱们,有背景,有身价,有资产,有货物,这金陵府的布匹生意,咱们包圆了,好不好!” 林妙楠道:“那我呢?我呢?” “你?哈哈!你就给小公子我做保镖!主要防着蓝百万那家伙!” 徐增寿恬不知耻的哈哈大笑道。 林妙楠瞥了一眼,怒气冲冲。 “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明天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就要坐花轿,当新郎了,咱们今天晚上,扬州瘦马,全场消费!我买单!” 徐增寿高高举手,宁千裘和蒋向东微微一怔,宁千裘脸红的低着头不言语,蒋向东则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扬州瘦马,那可是只有官老爷,大财主才能碰的东西,他们这些升斗小民,那是想都不要想。 “全场消费,赵公子买单!” 赵晨大喊一声,也是喝的五迷三道。 “好,赵晨公子买单!” 徐增寿哈哈大笑着,几人勾肩搭背,就要出去时,忽然间,房门被人从外边一脚踹开。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房门踹断,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是谁啊?” 赵晨抬头看了看,望着面前这个穿着甲胄,披风都没摘下来的将士道。 徐辉祖站在门口,睥睨蔑视的目光,扫了一眼,看着小脸通红的徐增寿道;“你的钱不少啊,你家有多少产业?有多少田亩?扬州瘦马,好的学不会,坏的不用教!” “一天都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给我出来!” 徐辉祖怒斥一声,那是根本没把咱们的主角赵晨放在眼里。 “哎,我说你这人,没听到问你话呢嘛,你谁啊,来这里大呼小叫的!” 吃多了酒,赵晨的脑子也不够灵光,再加上这段时间的习惯,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甚至很多时候,他的奴籍身份,和他做的事根本不搭边。 更何况,今天老朱还让人送了他一把天子佩剑,那底气自然是十足的。 只见赵晨伸手去搭着徐辉祖的肩膀,哪知这徐辉祖下手毫不留情,右手抓住了赵晨的手腕,用力一扭,左手操刀,横扫而过。 “大哥!” 徐增寿瞬间醒酒,连忙高声叫喊道。 刀刃离赵晨的脖子只有一寸的距离,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刀身上的寒气,让赵晨瞬间清醒了过来。 目光一沉,四目相对。 徐辉祖道:“今天就给你点教训,下次再敢欺负妙锦,这把刀一定可以割开你的脖子。” “回去告诉蓝玉,他有多大的胆子,有多大权力,别人怕他,我徐辉祖不是吓大的!”刀子插在木板地上,嗡嗡作响。 只见徐辉祖抬腿一脚踹在了徐增寿的肚子上,本就吃多了酒,浑身不舒服的徐增寿,顿时大吐特吐。 那真是把刚刚吃下去的喝下去的,消化的,没消化的,全都吐了出来。 “回家去祠堂面壁思过,抄家训一千遍,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出来!” 徐辉祖抬眼瞪了一眼赵晨,转身便走。?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金瓜贡茶 客栈的外边,街道的石阶上,五人一排,齐刷刷的右手杵着右侧下颚,脑袋向着左侧偏去。 “赵晨……我拿你当兄弟,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徐家小姐,不会真的有什么……” 林妙楠来历不明,但至少在明面上,是山匪出身,也可能真的是白莲教徒,当然,赵晨认为的更大可能是,林妙楠是朱标安排的人。 宁千裘和蒋向东,两个商贾之家,对这种事情,更是没有发言权。 只有陆结,出身勋贵,才知道徐家,魏国公府的力量有多恐怖。 大明朝廷上的所有勋贵都可以断了香火,唯独徐家不会断! 这叫啥? 真正的与国同休! “我真的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个徐辉祖……哎……他就一匹夫,老匹夫!跟这种武夫能说明白什么事。” “你又不是没听说过,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口才还不如秀才呢,那徐辉祖也不是一般的兵。” “娘希匹的,这要是他在冲动一点,兄弟脑袋都掉了,你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赵晨用力拍了拍陆结的后背,本就有伤在身,又重度饮酒的陆结,被赵晨拍了两下,顿感前胸贴后背,胃中更是翻江倒海! “那时候谁敢说话啊,这要是说话了,那才是送你上西方极乐呢,徐辉祖的脾气上来了,那是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且……而且……他就算真的杀了你……” 陆结低着头,终究是把后边的话咽了下去,纵然赵晨的后边保护伞是朱标,但徐辉祖拼了仕途尽毁,便是真的杀了赵晨,他也不会被偿命。 什么叫差距? 人和人的差距,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 “这件事情,回去之后,谁都不许乱说,可别让义父走的时候,还挂着我会不会死在金陵,听见了吗?” 赵晨指了指陆结和宁千裘,最重要的是陆结,毕竟只有他才有机会见到蓝玉,而这件事情如果真的传到蓝玉耳朵里。 依照蓝玉的暴虐脾气,真的会和徐家掰一掰手腕,到那时候,可就真的没法收场了,最后甩锅到朱标身上,还是要他这个核心领导来处理双方矛盾。 陆结点了点头道:“晋王还没回太原,徐辉祖怎么就回京了,真不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明天我大婚,都开心点,今天没死,以后更不会死,就像徐四说的,咱们是要叱咤风云,睥睨天下的!” “现在第一步,回家洗洗睡觉,梦里啥都有,养精蓄锐,明天来参加我的婚礼!” 站起身,赵晨拍了拍屁股,心思沉重的向着凉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宁千裘和蒋向东,相继离去,他们俩现在才是真正的大忙人,江宁城内除了永安布行,所有的布行都在他们的名下,每天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客栈门口,只剩下了陆结和林妙楠二人,陆结道:“走。” “去哪?” 林妙楠愣了愣,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结道。 “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回家养伤去了!” 陆结一只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原本高高兴兴的,甚至连扬州瘦马的位置都订好了,在之前他们就已经安排了一整日的行程。 可徐辉祖的突然出现,掀了桌子,一切都被打断了。 …… 傍晚时分,赵晨从大街上晃晃荡荡的回到府中,便见到蓝欣送着一群贵妇人,勋贵小姐,从府中走了出来。 “赵晨,你可算回来了,快跟我来!”蓝欣伸手招呼了一声,目光错愕的赵晨,一脸疑惑道;“什么事?王妃……” 心思重重的赵晨,微微低着头,气若游丝,心情极其不佳。 “来,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了,快过来!” 只见蓝欣走在前边带路,晃了晃脑袋,清醒片刻,迈步跟了上去,从入户府门,一路走到远处,穿过长长的甬道,赶至后院的一处正屋中。 “你试试这个怎么样,今天铺子里送来了三套,都是为你量身定做的,看看喜欢那个,明天好穿着!” 蓝欣从衣挂上取下一套大红色的礼服,放到赵晨面前道:“原本中午就送来让你选的,但是在府里没找到你人,就知道你出去了,快点试了之后,好给铺子回信。” “那边的师傅还等着回家抱孩子呢!” 蓝欣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连连催促道。 神情一顿,双手拿着礼服展开在身前比量了一下,缓缓抬头,蓝欣正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他,咯噔一声,心有余悸的看着蓝欣道;“王妃,就算要试一试,那也应该……我去那边看看。” 说着,赵晨迈步来到一处屏风的后边。 正当赵晨脱掉衣服,准备换上红礼服的时候,外边传来了脚步声。 “夫人,夫人,你看我给你带……” 朱椿脚步急促,三步并做二步,飞快的进了屋子,可当他来到屋子内时,蓝欣坐在桌子上,在蓝欣身后挂着另外两套礼服。 赵晨则是和蓝欣隔着一个巨大的屏风,正在脱衣服…… “带了什么?” 站在门口,朱椿看得清清楚楚,屏风两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额…… “是这个,宫里特供的,父皇赏我整整一斤呢,金瓜贡茶!” 朱椿手里提着一个小肚兜,外边用金丝缠绕,渔网装的布料,将茶叶包裹在里边,依稀能看清茶叶的模样。 听到朱椿的声音,赵晨猛地一惊,愕然回首,穿着一身亵衣便冲了出来,盯着朱椿手里的茶叶道:“这就是金瓜贡茶?” “你?”朱椿指了指赵晨,看着赵晨从自己手里抢走金瓜贡茶,还不等他夺回,赵晨一个转身,抓起了屏风后边的礼服和自己的衣服,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道:“这个东西,我帮姐夫消受了!” 前世的赵晨就喜欢茶叶,为了名茶,不惜豪掷千金,就连武夷山的大红袍,他都有幸品尝过,但唯独,只在史书上记载的金瓜贡茶。 那是真的,有钱都买不到,有多少钱都白搭! 国家二级文物,单单一套金瓜贡茶,不足十斤的茶叶,定投保险的价格都达到两千万…… “这小子!识货啊!” 朱椿苦笑一声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睡觉真的会死人! 国公府。 站在自己院子门口的赵晨,穿着一身亵衣,怀里抱着两套衣服,手中提着那不足一斤量的金瓜贡茶。 难过的是,他被关在门外了! “姑爷,虽然你和小姐早就在西安府成过婚了,但毕竟没有夫妻之礼,而且那次也是和母鸡拜堂,做不得数。” “按照正常的成婚礼节,姑爷婚前是不能见小姐的!” 小舞堵在门里边,上了门闩,那是任凭门外的赵晨说什么,她就是两个字,不行,不开! “我又不去闺房,我回我自己的耳房都不行吗?快开开门,在等会要冻死我了!” 赵晨连忙拍门喊道,这已经不是盛夏了,秋高气爽的季节,在外边过夜是真的能冻坏的,哪怕一下冻不死,但感染个风寒头疼脑热的,也是个麻烦事。 “那也不行,反正姑爷今晚换个地方睡,这院子是肯定不能让您进的!” 小舞摇了摇头,哪里会给赵晨说话的机会,在门边上堆了两块石头,转身便走。 “好你个死丫头,等着,等我和你家小姐成完婚的,你个通房丫环!!” 赵晨双手捂着额头,黯然失神,这有家不能回,让他去哪里睡啊! …… 东宫。 朱标看着身旁的蒋瓛道:“事情就是这样?徐辉祖没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一个字都不敢错……” 蒋瓛躬身应声道。 微微点头,朱标起身道:“徐辉祖还是有控制力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过还是要提点他一下,免得惹出祸事来。” “这件事情你去办。务必让徐辉祖知道轻重,至于妙锦那丫头,让徐辉祖自己多上点心,看着些就好了!” 朱标边走边说道。 魏国公在客栈持刀劫持的事情,或许民间百姓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但魏国公的身边,怎么可能没有锦衣卫的眼线。 况且,陆结就是锦衣卫千户,也是在现场。 “卑职这就去国公府上拜访,一定将殿下的话传达过去!” 蒋瓛躬身向后退去,就在蒋瓛走到书房门外,准备转身离开时,忽然间,朱标摆了摆手道:“等一下!”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不假思索,站在外厅的他,连忙躬身道。 “孤之前让你抓的三个刑犯,事情办的怎么样?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的精神状态如何?” 前段时间忙的忘乎所以,忽然间想起半个多月前,赵晨跟自己说的事情,什么不睡觉会死人的,睡得少也会死人的之类。 第二天朱标便让锦衣卫从大牢里找来了几个死刑犯,蒋瓛亲自操刀。 “回禀殿下,事情……不是特别的好。卑职都有记录。殿下一观便知。” 蒋瓛从袖口中取出一份纸张,事情并没有完全结束,他当然不会急着复命,如今朱标开口发问,早有准备的他,也是不慌不忙。 接过蒋瓛递来的纸张,掀开一瞧。 “第一天精神状态饱满。” “第二天精神状态饱满,能吃能喝。” “第三天精神萎靡不振。” “……” “十八天了,人已经疯了?” 朱标轻轻咳嗽两声,惊叹道,这上边纪录的非常简略,可就是这么几个字,却又把信息详细的记录下来。 从最开始的开心,到恐慌,再到如今,一共七个刑犯,死了两个人,疯了四个人,还有一个又疯又傻的。 “殿下,那个赵晨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卑职认为,殿下和圣上,还是应该保护龙体为重。” “卑职本打算在所有刑犯都死了之后,在给殿下复命……” 蒋瓛躬身道。 “行了,孤知道了,你明日在去魏国公府,先回去歇着!” 朱标心中满是惊叹,他熬夜多少年了?有十年没睡过安稳觉了。 自从他开始监国理政,夜以继日,身体都跟着累垮了,只是看着手中的纸张,那详细的记录,人一点不睡,最多能坚持十五天,人就开始变得精神恍惚。 十六天的时候,就开始疯言疯语。 这人,可真的是太脆弱了! “父皇还在乾清宫,去给他看看结果。” 深吸一口冷气,朱标甚至能想到老爷子看到这东西之后,会是什么情景,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义无反顾的向前。 自从马皇后殡天,整个大明已经没有人能劝阻的了他,便是朱标,也只能勉强算是半个。 出了东宫,一路向着后宫的方向赶去。 要说朱元璋,还是非常有自制力的,几十年如一日,从无懈怠分毫,即便是夜深了,也在加班加点。 大明朝的富强,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他生活的时代,易子而食早已司空见惯,建立在废墟上的大明帝国,那个让诗仙李白神往扬州城,在盛唐时期,有着杨一益二的美誉。 可到了朱元璋手里的扬州城,户丁一十八口,建国初期的大明朝,除了江南几个好地方外,就没有能纳税的州府郡县。 民力唯艰,人生凋敝。 短短二十几年,富民强国,可不是靠喊口号那么简单! 听到外边的风声,朱元璋知道,这是太子朱标来了,还不待朱标进入侧厅,率先开口道:“标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父皇……儿臣来给父皇送份东西……” 朱标一时也不知如何去说,当即将手中的信纸递了上去,拿在手里,朱元璋只是看了看,面色渐渐阴郁道:“结果出来了?” “蒋瓛说,最多在有五日,这些人都会死,而且每个人的死相都凄惨无比,父皇,儿臣前些日子和赵晨在一起的时候,听他总说一句话。” “儿臣想说给父皇听。” 朱标沉吟了片刻,躬身作揖道。 “说!” “赵晨常常挂在嘴边,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若是拖垮了,父皇……” 朱标看着一头白发的朱元璋,三十五岁的朱标,也已经是两鬓泛白,这对父子的身体,已经累到极限了! 如果继续下去,那就真的没多长时间好活了! “可是大明还有很多很多的百姓,吃不上饭,穿不暖衣,眼前的盛世,只是表象,父皇还能撑的住,你先回去歇着。”?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迎亲,送亲! 第二日清晨,太阳公公如常升起,日出东方,金鸡报晓,白昼席卷东方大地,扫清一切黑暗浑浊。 在金陵城中,吹锣打鼓,鞭炮齐鸣,大街小巷,行人匆匆,奔走相告。 凉国公府的正门外,停着一架大轿,赵晨穿着一身红装,怀里抱着乌纱帽,陆结跟在轿子旁脸上挂着笑容道:“起轿咯!” 坐在轿子里边,七仰八叉的躺着,望着轿子的顶部,一脸愁容道:“我都住在国公府了,还要我去大街上转一圈,娘希匹的!” 本以为自己住在国公府,就能躲过这一劫的,大不了,上了轿子直接就可以下来了,可现在倒好。 那真是八抬大轿,而这八个人,抬轿的前端,蓝勇打头,左侧是蓝毅,右侧蓝武,蓝勇的后边正对着轿门的是蓝宇。 至于在后边,最后方的是蓝田,两侧分别和中间分别是蓝登,蓝斌,蓝卫。 因为直接进行的是迎轿子入府的情节,前边吹锣打鼓,需要有人骑马领队,走在前边的队伍,仔细看去,领队的那人骑着一匹高头骏马,马匹那长长的脸上,挂着一个大红绣球。 男子亦是身着红装,头戴乌纱,只是他的红衣却不似喜服,在那红装上,精细的绣着莽龙图案,凉国公府没有男丁。 蓝玉作为长辈,自然是不能代替王谊来迎亲,其他人来做也不合适,索性朱椿在京师也没有事情,而认识他的人,相对不多。 可随着轿子前行,不知走了多远,听着四周吵嚷的声音,赵晨掀开左侧的帘子道;“陆结,陆结……” “怎么了?我这可是带伤上阵,你赶紧进去。” 陆结跟着走在一旁,如果不是他带伤上阵,这抬轿子的活,怎么也要他来做才是。 “都走了这么久了,还没到,这是闹什么啊?快回去。” 赵晨一脸苦闷道,他只是想让王谊能有一个圆满的婚礼,至少以后想起来,有着那么一段记忆,而不是她躺在病床上,回忆赵晨和大母鸡拜堂的场景。 “蜀王在前边了,他不领头回返,谁也不能领头啊。等着!” 陆结连忙拉着帘子将缺口遮挡,不让赵晨被人看见。 可迎亲队伍已经从国公府出来,早已经过了人烟稀少的官邸区域,在这人口稠密的京师街道上,哪怕是青天白日,哪怕是农收时节。 四周聚集的百姓,也是数不胜数,而蓝玉也是出手阔绰,凉国公府的大喜事,因为布施,而闹得全城皆知。 只是等在道路两旁的百姓们,忽然有人开口说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看见新娘子了……不对,那好像,好像是个男的!” “男的坐花轿!” “哈哈~” 纵然赵晨躲在轿子里,外边的声音,那也是一点不落下的全部进了他耳朵里。 有了一处,自然就有第二处,四面八方的百姓,追着轿子喊,好像他们真的没见过,大男子坐花轿的。 毕竟自古以来,娶妻娶妻,外边的百姓或许真的一生都见不到几次男子坐花轿,毕竟那些入赘的,那个能有机会坐花轿? 都是直接在府里拜堂成亲,就算万事大吉了。 忽然间,前方传来一阵炮仗声,声音响亮,和赵晨的迎亲队伍燃放的鞭炮形成鲜明对比,本就因为百姓拥堵,队伍前行缓慢的道路,忽然和另一支迎亲队伍对头。 前方的朱椿,勒紧马缰,停住了动作,四周的百姓,也是跟着让开道路,因为前边的队伍,扛着金牌匾,而且奇怪的是,从前边队伍出来的人,竟然是。 两匹骏马相交,朱椿神色疑惑的看着朱标道;“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来送亲的,常言道,好事成双亦成对,父皇降旨赐婚,要我出来送亲~” 朱标面色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只是朱椿一脸惊愕道:“父皇赐婚?给谁赐婚?轿子里的是谁?那个妹妹?嫁给谁啊?” “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会是十三妹,可她才多大啊。” 朱椿看着后边的队伍,锦衣卫跟在两旁,礼部官员带着乌纱,小步跑着陪同在轿子一侧,抬轿子的是锦衣卫几个千户。 后边是十数辆马车,每一辆马车上都拉着四口大箱子,箱子中装着什么还不知道。 看着这架势,倒是和公主下嫁一般无二。 “你是来迎亲的,我是去送亲的,走,折返,到地方了,再和你说!” 朱标摆了摆手,示意朱椿调转马头回行,可这轿子离家,哪有原路返回的道理,朱椿道:“大哥,要不从那边绕一圈。” “也好!” 朱标也不在意,兄弟二人一并转头,向着右侧的小路走去。 “大哥,这轿子里,是那个妹妹啊,父皇怎么突然下嫁赐婚,事先连个影子都没有、” 跟着朱标并行,朱椿很识趣的慢了一个马头的距离,这一前一后,尊卑显现的淋漓尽致,只是内心依旧很是迷惑。 自己的老爹能生,他是知道的,但公主下嫁,那可是大事,因为明朝和蒙古的关系,外嫁是不可能的,也不被允许。 公主嫁到谁家,那都是下降,从高处到低处,毕竟出身已经高到了极限,可堂堂天子之女,国朝公主,即便是下降,那也要三书六聘,要有好多好多的礼节要走。 哪有这突然就被带上花轿,送人家里去的。 “你想知道?” 朱标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昨天睡了个好觉的朱标,日上三竿才起来,简单拾到一下便出来送亲。 太阳光芒的映照下,红光满面。 “大哥,那个妹妹,嫁给谁,这可是宗人府的大事,好歹我也是宗室,总要知道,自己的妹妹嫁到谁家了,不然的话,以后万一碰上了,岂不是尴尬得很……” 朱椿苦笑着说道。 而这个时候,躲在轿子中的赵晨,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看着轿子顶部,深吸一口冷气,暗暗叹息道:“老朱,你够狠啊!” 朱椿不知道那轿子里的人是谁,赵晨可是心知肚明,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下轿! 凉国公府门外。 蓝玉,蓝欣早已等候多时,在这个良辰吉日,王谊穿着一身红袍,两肩挂着霞帔,身后是长长的大红披风,那披风上还绣着凤凰圆图。 长长的披风,拖在地上,四五名小丫鬟,抬着边角,防止被弄坏。 据说这披风是蓝欣当年给自己准备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嫁入皇室,一切都用了皇家的,这自己的,自然是用不到了。 头戴凤冠,那凤冠足足有数斤重,通体纯金打造,上边镶嵌着珍珠玉石,两侧落下的金珠帘,美不胜收。 而王谊双手捏着一面圆形扇子,遮挡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站在府门口等待着。 忽然间,蓝溪跑了过来,慌慌张张的来到府门口道:“公爷,公爷,来了,来了!” “回来了?” 坐在椅子上等待的蓝玉,连忙站起身,回头招呼一声道;“去,安排灶房那边,加快动作,花轿已经回来了,准备上菜!” 只是还不等蓝玉的话说完,蓝溪低头道:“公爷,公爷,不是,是,唉,公爷,来了两个花轿……” “两个花轿?” 蓝玉瞪大一双眼睛,脸上写满了迷惑,只是这个时候,还不等蓝玉和蓝欣王谊三人震惊,骑着高头大马的朱标,已经出现在街道的一头。 “太子?” 蓝玉见到朱标,耗子见猫般,手忙脚乱的看着蓝溪道;“快,把椅子搬走,进去通知他们,太子殿下来了。” “喏。” 蓝溪亦是慌慌张张的动作着,只有王谊,双手捏着扇子,手心已经冒出冷汗,看了看一旁的蓝欣,贝齿紧咬。 “放心,不会有事的。万事有姐姐呢!” 蓝欣亦是暗暗犯疑,这明明出去的时候是朱椿带的队伍,一个花轿出去的,这怎么回来了,反而变成了两个花轿,朱椿成了陪衬,变成朱标领头了。 不免让人深思。 蓝玉穿着一身布衣,两边挂着红色,小跑上前,来到朱标的马匹旁道:“殿下,您怎么出来了……” 说话时,蓝玉借故向着后边望去,两个花轿,一模一样,而蓝毅,蓝勇蓝田等人,也是站在两旁,抬轿子的人,都变成了锦衣卫的人。 这让他连分辨那个是赵晨的轿子,都做不到! “本宫出来送亲,蓝玉,接旨!” 朱标摆了摆手,身后出来两名小太监,抬着一个巨大的金匾额,金匾额上书写着,金玉良缘,喜结连理,八个大字龙飞凤舞,铿锵有力。 蓝玉顿了顿,迷惑道:“殿下,这轿子里是谁?要下嫁给谁?我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啊,准备都没有……” “原本这婚书上,写的是嫁给赵晨的,不过碍于赵晨是赘婿,所以这婚书上的赐婚名字,是王谊!” 朱标翻身下了马,双手背在身后,缓步向前道:“落轿!” 抬着轿子的锦衣卫,动作一致,两个花轿,停在凉国公府的门口,一前一后,摆在了王谊的面前。 “喜事成双,姑娘掀花轿!” 这时,一名小太监来到王谊身旁,轻声说道。 王谊手心的冷汗都要滴水落地,紧张兮兮的看着四周,蓝欣拉着王谊的手腕,坚定的目光看着王谊,轻声安抚道:“不要怕,去,万事有姐姐呢。” 公主下嫁,那有嫁给赘婿的,即便是赘婿,那公主下嫁,也是要做改变,至少要把赵晨奴籍的身份给变了。 可这一切,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有一个花轿,和一群送亲的人,虽然太子送亲,朱标至今为止,也只是经历了三次罢了。 第一次是送大公主下嫁韩国公府的李琪,如今李琪也去了遍野荒垂之地,第二次是送安庆公主,下嫁状元欧阳伦。 这反倒是第三次。 蓝欣的第一反应只有一点,这里边的所谓公主,肯定不是什么受宠的,不然的话,肯定不可能有这种事情。 礼法上都说不过去。 思虑片刻,王谊看着两个轿子,她站在中间,一时却不知应该选择先去掀开那一个。 这个时候,朱标开口道:“先去哪一个,结果都是一样的,这轿子里的人不会变,不会走,王姑娘莫要耽误了吉时!” 看着天色,正阳当空,良辰已至,确实是不能耽误吉时。 缓步上前,王谊走到前边的轿子前,伸手掀开了帘子,只见里边端坐着一名女子,盖着大红盖头,手中捧着一个红绣球,绣球的两端,用红布连接。 深吸一口冷气,这本应该是她最难忘的一天,如今发生的事情,确实是真的让人难忘。 一个女人,选了入赘夫婿,娶亲的时候,竟然变成了三人? 一起拜堂? 王谊内心万分抗拒,但这人又是圣旨赐婚,朱标站在哪里,蓝玉连个屁都不敢放,这要是拒绝了,那可真的没法收场。 朱元璋让朱标来送亲,也并非看重这个人,只是因为,朱标只要往哪里一站,骄纵跋扈的蓝玉,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莫不成,要他这个皇帝,来压场子? 最喜欢的那几个女儿结婚时,朱元璋都没去压场子。 抓着红绣球的一端,王谊语气缓慢道;“妹妹慢些走!” 盖着大红盖头的女子,缓缓从花轿中站起身,由王谊在一旁牵着红布,一点点摸索着从轿子中走了出来。 将女子引到府门前,王谊停住了脚步,转身向着后边的轿子走去。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因为答案已经注定了,掀开帘子的时候,只见赵晨伸着手,等着搀扶,哪知王谊用力一拽,两根手指捏着赵晨的手臂,只是一下子,手臂上出现了一块青。 咬紧了牙关,赵晨轻声道:“别掐了,别掐了!” “那个人是谁?你们怎么回事?今天不说明白了,你别想从轿子里下来!” 王谊也是压低声音,那个女人能受得了这份委屈。 “唉……我就以为他随便说说,谁能想到,这糟老头子,真的把人送来了……” 赵晨低着头,这件事情的发生,和他也确实有着很大的关系,如果不是他在老朱身边出谋划策,给老朱解释怎么样最好的控制一个国家,作为大明产能过剩的倾销地,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后边的事情。 更不会闹出今天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波三折 凉国公府内。 王谊站在中间,赵晨带着乌纱帽,跟在右边,好,他的地位成功减一! 那盖着大红盖头的女子,低着头站在右边,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骗,被骗的体无完肤,她本以为,大明朝的皇帝,言出必践,会给她选个良婿。 可现在的场景…… 上方坐着的,左侧朱标面色红润,右侧的蓝玉,黑着一张脸,想要发火,却又因为朱标在旁,只能强行压制着,不敢出声。 要说朱标能控制朝堂十数年,满朝文武毕恭毕敬,心甘情愿的追随他,除了老朱给的权力外,他的个人能力,那也是相当恐怖的。 还是那句话,没有雷霆手段,学什么菩萨心肠! “一拜天地!” 这时,吕文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原本应该是媒婆做的事情,但在礼部的人来了之后,这种礼节上的事情,自然是礼部的人做。 吕文心中亦是羡慕,他是知道赵晨的出身的,而就这么一个出身,能成为凉国公府的赘婿,已经是一步登天了。 现在好了,齐人之福,赘婿都能一次和两个夫人拜堂了? 为了尽快结束这尴尬的气氛,吕文率先开口喊道。 听到声音,王谊面容沉重的转过身去,三人一并动作,周围的宾客,自然也是看出来不对劲,只是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般无二,碍于朱标这个拦路虎,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主持公道?那朱标在这里,他就是公道! 朝着天空,三拜九叩后,吕文继续喊道:“二拜高堂!” 这赵晨无父无母,卖身为奴,自然是没有高堂,而王谊被蓝玉收作义女,虽说王家已经毁灭,但在这个时代的干爹,和后世的干爹,可有着天壤之别。 没有那么多腌臜事。 朱标为君,自是坐在上首,说他是高堂,除了年龄不符合外,身份是绰绰有余的,多少人求着给他磕头还没机会呢! 又转过身,对着上首的朱标和蓝玉,三拜九叩。 “这……” 吕文突然尴尬住了,这女的娶妻,现在一男两女,如果是男的娶两个,还好办,可如今这事情不好办了,首先赵晨是赘婿,不能做主。 其次,这天地下,哪有两个女子夫妻对拜的,那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愣住的吕文,一脸尴尬的笑容,看向朱标道:“殿下……” “王姑娘为主!” 朱标也不在意,那红盖头下,本就不是他们老朱家的人,死活坏了谁的事!如果不是担心她跑回去胡言乱语,抹黑天朝。 杀又不能杀,放又不能放,尴尬的境地,朱标又怎么会掺和这种事。 “喏!” 吕文躬身作揖,朱标说了话,那自然是定了的基调,王谊站在左侧,盖着红盖头的王璇与赵晨站在一边。 “等一下!” 就在吕文要开口喊出夫妻对拜的时候,忽然间,人群的外边冲出来一道倩影。 朱标眉头一皱,这都多少年没人在他面前说等一下了,除了他老子,好像真的没有了! 只是当朱标看清楚来人时,翻了翻白眼,看着一旁的蓝玉道:“又出乱子了。” “她怎么来了。不是说他们家不过来的嘛。”蓝玉摇了摇头,眯着眼没法看。 这时,徐妙锦走到朱标面前道:“殿下。” “好了,好了,来了去一边坐着,你这成什么样子,人家良辰吉日,正拜堂呢,你出来捣什么乱。”朱标伸手摸了摸徐妙锦的脑袋,一脸宠溺道。 徐妙锦双手抓着朱标的手腕道:“殿下,他们不能成婚。” “胡闹,圣旨都下了,为什么不能成婚,你在胡闹的话,我可差人去把你燕王妃找来了。还不听话,你大哥应该还没出京呢!” 朱标拉着徐妙锦给一旁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那人动作很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厅,蓝玉叹息一声道:“给大小姐搬把椅子,放殿下的身边。” 徐家和常家的关系还算勉强,但徐家和蓝家的关系,真的不怎么样,徐辉祖谨记家训,打心眼里瞧不起蓝玉这样骄纵跋扈的人。 “凉国公,不用麻烦了,我今天来,就说一句话,说完就走!”徐妙锦松开了抓着朱标的手,转过身去,正当她要开口说话时。 左手端着茶盏的朱标,抿了抿唇,沉声道:“妙锦,你不感觉胡闹的过分了吗?安安心心的去一边坐着!” 徐妙锦哪里会听这些,叛逆心一起,徐辉祖都治不了她,朱标虽然权重,可徐妙锦也知道,朱标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最多,最多,回家挨罚罢了。 “殿下,说完我就走!” 话音未落,徐妙锦已经来到王谊身旁,赵晨神色沉重,面露惶恐的看着徐妙锦,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遇到衰神,喝水都能呛死。 本以为今天已经很难,哪能想到,这半路还要杀个程咬金出来。 徐妙锦贴在王谊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说完便朝着朱标拱了拱手道:“殿下哥哥,我先走咯。” 翻了翻白眼,朱标摆了摆手道:“既然说完了,就赶紧走,别耽误人家良辰吉日。” 只是朱标的话音刚落,王谊手中的扇子掉在了地上,神情涣散,精神萎靡的看的赵晨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捡起扇子放回了王谊的手中。 “她和你说什么了?那丫头胡搅蛮缠的很,她说话,假的尤其多,你可别信她的鬼话。有什么事,等人都走了,我一定会说清楚的……” 赵晨都已经多久没见到徐妙锦了?从蚕丝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他昨夜从宫里出来,之所以躲在角落里吃酒,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和王谊说赐婚的事情。 又因为成婚之前,不能见面,也不能说话,愣是憋着,本以为老朱过去就忘了,这好家伙,把朱标都给送出来了。 这也就罢了,皇权下压,谁也撑不住,但徐妙锦闹这一出,也确实是赵晨没想到的,万万没敢想的。 “礼成!送入洞房!” 赵晨给吕文使着眼色,他也是发觉了不对,连忙开口喊道。 随着话音落下,赵晨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前,弯身公主抱的将王谊抱了起来,哪里还有时间去管王璇什么,撒丫子向着后边跑去。 那王璇本就是政治的附属交易品,王谊可是共患难的。 而赵晨也很想知道,徐妙锦到底和王谊说了什么,让她直接破防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凉国公府,高朋满座,因为是婚礼的缘故,百无禁忌,来的宾客也要比家宴更加奢靡,整个府院内,四处空地,摆满了八仙桌。 推杯换盏,意犹未尽,只是缺了诸王,秦王,晋王,因为还要回封地值守,今天一早便被赶出了京师。 燕王也会在今天晚上离开金陵,这帝都京师,就不是藩王能待的地方。 或许,这也是一种杜绝子嗣争位的最好办法。 前边的蓝玉,又一次找到机会,喝的五迷三道,酩酊大醉,走起路来,身子都开始站不稳。 还是朱椿陪同,送着朱标离开了国公府。 后院那挂满了红布绸缎,贴满了剪纸的小院中,四周摆放着用布匹折成的花朵,栽在石板路的两旁。 小舞守在门口,抻着脖子,竖起耳朵。 “她真的,和你说这个了?” 赵晨微微一怔,看着王谊,一脸惊骇的询问道。 点了点头,王谊丝毫也不见犹豫,闷声道:“你说,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要不然她干嘛那么不留余力的帮你,几十万斤的蚕丝!” 赵晨和徐赝绪的关系冷到了极点,徐妙云也是不喜,就这样,去了一趟魏国公府,就能从人口手里扒出来几十万斤蚕丝。 虽然最后都给了钱,但当时的蚕丝价格,和赵晨支付的款项,可是有着天地差别的。 最高峰时,蚕丝一斤能卖出去一百多文钱,哪怕最后,从那几个憨憨的手里买回蚕丝的时候,还给了十五文钱一斤的价格。 给徐家的是多少?二十文钱一斤! 王谊在作坊的账房做了那些天工,对这个数字,自然是非常敏感的。 无利不起早,人家又凭什么帮你,实际上,自从徐赝绪堵在家里那次,王谊就已经非常难过了。 摇了摇头,赵晨道:“没有的事,哪天是她让我帮她搬东西,然后我走的时候,还因为燕王妃踹门,把我鼻子这块都弄红了。” “我怎么可能和她……人家是千金大小姐,人家的门槛,可是比我这个人还高的呢!” 摊了摊手,徐妙锦真的是作的一手好死。 千金大小姐,都这么任性放肆的吗?还是应该说…… 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赵晨,王谊转过身去道:“本来好好的一场婚礼,闹得鸡犬不宁,那个盖着大红盖头的人,到底是谁?” “你今天要是说不清楚!” 还不待王谊抬手,赵晨苦笑道;“那个人更没关系了,你记得前段时间我和你说的那个奇葩事嘛。” “高丽派来了两个使团,一个是高丽权臣李成桂的,李成桂在高丽把持国政,掌控高丽国内大半军队。” “那个人是高丽王的姐姐,来金陵朝圣,希望朝廷能施以援手,然后我和陛下说了利弊,太子亲自去谈判。” “但是这个谈判,更像是威压,为了保持天朝的包容,开明,她当然不能回高丽的,一旦回去,还不得到处说大明的不好。” “我给的意见是,随便找个王爷做个侧妃把她留在大明,谁能想到,皇帝直接把她送这里来了……” 赵晨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难道是,朱元璋认为,这高丽王的姐姐,配不上他的皇儿们? 但好歹人家也是王室出身呐,虽然这个王室,如今风雨飘摇。 看了眼赵晨,王谊道:“你说的是真的?” “如假包换,真的不能再真了!咱们俩的关系,就那么容易被外人三言两语说破了?那成什么了。” 赵晨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在一起经历的那些生死瞬间,后世有句话叫,一起扛过枪,一起蹲班房。 王谊估计是没机会扛枪了,但是班房确实是蹲过的。 他们俩的故事,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微微点头,王谊伸手整理了一下赵晨的衣领道:“天色不早了,人家是公主,可不能冷落了人家,这盖头迟早是要掀的!” 双手推着赵晨的胸口向外去,忽然间,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的玉指,含情脉脉的说道:“她就是个政治的附庸品,这本就应该是你的婚礼。” “让那老皇帝闹得鸡犬不宁的,不管他,一会让小舞去掀一下盖头就好了,再说了,那婚书上写的可是你的名字。” “就算掀盖头,那也应该是你去才对。” 赵晨抓着王谊的手,迈步向着屋子里走去。 猛地,左脚踩在赵晨的脚背上,吃痛一下,赵晨嘴角微微上扬,继续向前走着,忽然间,又是一脚踩了上来。 也不闪躲,任由王谊动作,扑通一声,小腿撞在床沿边,只见王谊的身子向后仰去。 “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 “嘻嘻……嘻嘻~” 小舞站在门外,趴在门边,耳朵贴着木门,忍不住嘻嘻笑着。 忽然间,身后一只大手按住了小舞的肩膀,心中大惊,刹那间就要高喊出声,只见一双大手堵住了小舞的口鼻。 用力向后一拉,小舞眼睛向上翻动,挣扎着向后看去,蓝欣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是敢出声,我走之前一定把你剁碎了喂狗!” 听到蓝欣的威胁,小舞眼睛里泪花倒映着人影。 她跟着王谊进了国公府,对这里的主家脾性如何,自然是要了解的,蓝欣的凶残程度,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他们同房了?”蓝欣低声询问道。 小舞连连点头,但旋即又摇了摇头,低着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去那边屋子,拿着这个东西,把那个盖着红盖头的女人的盖头掀了,告诉她这里是什么地方,让她守着点规矩。” 蓝欣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金击子,递给了小舞道。 微微一怔,小舞连连摇头道:“王妃……我……” “你什么你,你不去难道我去?还是让小姐去?这新婚洞房,让你家小姐独守空房,还是让别人守空房?” 就在蓝欣和小舞说话时,屋子内的木床,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嘎吱声响,小舞只是听着声音怪怪的,虽然知道是在做什么,但毕竟她还没经过人事。 但蓝欣则是不同,只是听着嘎吱的声音越来越大,两边脸颊微红,神色怪异的看着小舞道:“快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阴魂不散的徐小姐。 光阴似箭,似水流年。 这一日,蜀王朱椿,乘车撵,踏上了返归成都府的路途。 金陵城外,蜀王府护卫,一千八百余人,整整两个千户所,一队人跟在后边,手持兵戈,肩挂长弓,身后背着箭篓,后背贴着一个圆形盾牌。 前队数百人骑着战马,鼾声嘶鸣。 距离金陵城,三十里的地方,蜀王府的护卫早已等了大半日,朱椿的车辇,这才缓缓出现在视线中。 也不知是老朱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还是出于什么原因,所有藩王入京所带兵马,必须在城外三十里,安营扎寨,刀兵入库,何时离京,何时归返。 不单单是朱椿的蜀王府护卫如此,亦如那秦王府,晋王府,燕王府等,具是这般。 护送朱椿进了队伍,赵晨从车辇上跳了下来,朝着朱椿的车辇躬身作揖道:“山水有相逢,殿下一路顺风坦途。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已至此地,便作罢。” 朱椿掀开帘子,看了眼赵晨道:“以后有机会,向父皇请旨,到川蜀来玩,那里的百姓,热情好客,淳朴之人良多,孤在蜀王府,等着你!” 此一别,确实不知何时还有再次相逢的机会。 明太祖实录记载,朱标殡天的时候,诸王不得入京,到后来的建文时期,朱元璋殡天的时候,诸王依旧不得入京。 没有特召,京外的藩王,可以在军事上,事急从权,但如果想入京,那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赵晨身处京师,没有外放,那更是离不开,而这中世纪,走路靠马,传信靠喊。 颔首作揖,赵晨道:“若有机会,一定会去蜀王宫,瞧一瞧殿下的雄伟。” “万兴,出发!” 朱椿微笑着放下了帘子,对着车辇外的蜀王府护卫喊了一句,只见一人骑着高头骏马,马匹缓步向前走着,手中拿着令旗挥舞了两下道:“蜀王移驾,返宫!” 指令一下,瞬间,四周传来一阵阵欢呼声,他们八月中旬跟朱椿离开川蜀,离开了自己的家,不远千里,来到了这京师江南。 可来了之后,因为他们是藩王的兵马,被朝廷看的何止是严密来形容,那每天就跟犯人一样被盯着,他们又没处说理去。 在这艰苦的熬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返回的时刻,回到家中,还能看见家中父老,膝下子女,看见那个让自己头疼的女人。 谁说一夫多妻制?何为一夫多妻?一个男人,十数个妻子,可妻子是什么?那是家中的女主人,地位上就不可能有两个女主人。 见得多了,经历的多了,赵晨很清楚的说一句,从古至今,一直都是一夫一妻制,妾室属物品,是可以交易买卖,赠与,乃至是比自己地位高的人,亦或是好友来家中做客,妾室去陪着安睡的。 反观妻子,想要休妻,必须要满足七出条例,也就是那个程朱理学的开创者,喊出存天理,灭人欲的朱熹。 七出有,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恶疾,口多言,盗窃,只要妻子守住了这七条,说破天去,官府也不可能同意休妻。 “怎么突然想这个了,我不被人卖了就好了,还想这些干嘛……” 赵晨摇了摇头,看着远去的王驾,朱椿的车辇,已经渐渐地在视线前消失。 就在赵晨转过身时,忽然间,身后站着的身影,让他的心瞬间跳到嗓子眼,脚下一滑,那可真的是一个滑铲,因为站在山坡上,松软的黄土,带着赵晨直接将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铲倒。 扑通。 “啊……疼疼疼~” 一阵刺痛袭来,赵晨连忙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徐妙锦,猛地蹦了个高,右手捂着左边胸口,也不知道这妮子是故意的还是怎的,牙齿刻上去还不停,非要在上边咬一口。 “喂,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呢,你属狗的,见人就咬!” 今天送朱椿和蓝欣离开,国公府中来的人只有他自己,其他人都跟着蓝玉去军营点兵了,这个时候,估计也要北上前往辽东,说不好,已经离开了。 “你这奴人,好恶毒的口舌,本小姐出来送人,巧遇了你,反倒让你倒打一耙。” 徐妙锦扭了扭头,坐在地上,刚刚赵晨的动作太大了些,而且下滑的时候,赵晨双脚正好踹在她的脚踝上,左腿抽筋,右脚崴了,身上也是沾满了黄土。 “你送人、送谁?” 向着两处望去,一望无际的平原,只有几座不算协调的丘陵,除了蜀王的军队,其他藩王早就离开京城了。 “出来送一个能欺负我的人,现在她走了!我就可以欺负你了。你给我过来!”徐妙锦左手捂着脚踝,右手指着赵晨道。 “懒得理你,这里距离京城还有三十里地呢,我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你自求多福。” 徐妙锦,绝对是一个活脱脱的二世祖,性子又急,容易冲动,最可怕的是他那两个哥哥,难缠的很。 徐赝绪都能带人堵家里去,这要是还去和徐妙锦纠缠不清,万一真让徐辉祖恨上了,蓝玉还出京了,难道还能往东宫跑? 之所以不敢和徐辉祖硬碰硬,全赖陆结的一句话,他说,徐辉祖如果杀了赵晨,最多也就是仕途断了,可爵位还在啊,他死不了。 但如果赵晨杀了徐辉祖…… 绝对,会出天大的祸事。 正所谓,惹不起,躲得起,眼不见,自然也就心不烦了。 就在赵晨要离开的时候,徐妙锦从一旁捡起了黄泥块,瞄准了方向,直接甩了出去。 “你站住。” 徐妙锦大声喊道,这荒郊野岭的,之前是藩王兵马在这里驻扎,更能说明,这个地方,荒无人烟,不然的话,藩王的兵马那么多,数万张嘴,人吃马嚼的,这周边的百姓,还不被烦死? “我说,大小姐,你……” 赵晨刚转过身,映入眼帘的便是徐妙锦双手抱着膝盖,痛哭出声道:“坏人,都是坏人,你们都坏死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又不会骑马,倒是说,可以帮你接一下骨头。” 转过头,徐妙锦是骑着马出来的,只是赵晨不会啊,之前一直说去学骑马,去军营学骑马,可直到现在,才算是堪堪忙完。 “不用,我只是腿不好,你把我扶上马,然后你牵着缰绳,带我回城。” 第一百五十八章 被劫持的赵晨 “姑奶奶,你要去哪里!” 赵晨双手抱着马脖子,张无忌他娘说,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这句话绝对是人生的引路灯,至理名言。 徐妙锦哪里是受了伤,她全是装的,什么都是装的,包括她疼哭了,都是装出来的。 把赵晨忽悠到了马背上,夺过缰绳,纵马狂奔,在前边的赵晨,又怕被摔下去,这马速没有六十迈,也有五十了。 那真的是,风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我听说书的说,两个相爱的人,如果不被接受的话,就跑的远远的,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我已经选好了!” 徐妙锦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能冒出这么危险的想法。 “姑奶奶,我刚成婚,还有,两个人互相惦记的,才叫爱情,一个人瞎惦记的,那叫……” 赵晨话还没说完,徐妙锦似乎心中很不满,双腿夹紧马腹,速度瞬间倍增。 看着越来越远的金陵城,已经看不见那雄伟的轮廓。 心中在呐喊。 他才刚和王谊成婚几天,如胶似漆的日子还没结束呢,要不是今天送朱椿离京,哪怕这个时候,赵晨都不会起床的。 可现在,如胶似漆的日子没几天,就被徐妙锦绑架了,还要去什么,没人认识的地方,乖乖,就你这脾气,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你还不得让人打死! 徐妙锦哪里会管这些,忽然间,赵晨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徐妙锦道:“姑奶奶,咱们回去好不好,回去,求你了……” 哭了,赵晨要急哭了,欺负人也要有限度。 见徐妙锦不理自己,赵晨继续言语攻击道:“姑奶奶,你说,你说你喜欢我啥,我改,我改还不成嘛……” “那你找个地方跳河,你死了就好了!” 徐妙锦也是不饶人,纵马狂奔了一个时辰,马力渐渐消耗干净时,二人已经来到了一处荒野之地,这里是什么地方,赵晨是不知道,他也没来过。 但可以想见,他们是背对着金陵走的,按照一个小时五十里路计算,一个时辰至少奔出了一百里路,再加上他们出发的地方,本就距离金陵有三十里的距离。 这一前一后,奔出了一百五十多里路。 “我饿了,前边就是铜陵城了,一会进城吃点东西,继续南下。” 徐妙锦用布条缠住了手腕,牵着马走在后边,赵晨身子耷拉着,躬身驼背,摸了摸衣服,回头道:“姑奶奶,我们没钱,我早上就是出来送蜀王和王妃的,这现在,你要……” 就在赵晨说话时,徐妙锦从马背上的布兜里取出一锭银子,那真的是一锭银子,来京城这么长时间,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块头的银子。 拿在手中,银子的重量,足足有数斤重,按照一斤十六两,这银子超过了五十两。 哪怕是在金陵城,全国最繁华的地带,人们用的都是散碎银两,哪怕是散碎银两,也是大户人家的,普通百姓,全都是用文钱铜板的。 这么大一锭银子,足够十户五口之家,一辈子吃喝富足的了。 “果然是姑奶奶,出手就是阔气,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财不外露,这钱让别人看见了,麻烦事也就上门了。” 赵晨是在西安府的最底层,爬行过的,王家闹得家破人亡,一场大火之后,树倒猢狲散,从那一刻直到赵晨遇到徐增寿之前。 所有能接受,不能接受的屈辱,他都经历了。 这个时期,虽然朝廷把控的很严格,但毕竟,落草为寇的人也不在少数,他和徐妙锦只有两个人,纵然徐妙锦是练过的,好虎还架不住群狼呢,更何况徐妙锦只是一个女孩子。、 “怕什么,大不了……” 徐妙锦刚要说话,但见赵晨上前一步,将银子塞回了布兜里,袖口在布兜中,悄无声息的落下了十数个铜板。 “好了,走,吃饭去。吃完饭,咱们就回金陵。” 赵晨手中掂量着铜板,大概有十七枚,吃不了什么山珍海味,填饱肚子还是没问题的,至于徐妙锦,她从小生活在国公府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长大后又在北平燕王府待了半年多,她哪里知道什么是人间疾苦,拿着那么大的银锭,让店家如何去给他找零钱。 怕是多少家店铺,把铺子卖了都换不来五十两银子。 徐妙锦牵着马跟在后边道:“回金陵,才不回去呢。回去又要抄家训。” 她嘟嘟囔囔的声音,前边走着的赵晨并没有听清楚,二人来到铜陵城下,摸了摸衣服,隔着城门还有十数米的位置,忽然止住步伐。 “大小姐,我没有路引,进不去城!” 一脸惊恐的看着徐妙锦,他本就不是为了出远门的,谁随身带着路引啊,可在这个时代,没有路引,别说进城了,万一被官兵抓到,当作奸细给办了都不是没可能。 没有丝毫迟钝,徐妙锦从上身的衣服中摸了摸,取出来两张宣纸,拿在手里看了看,递了一张给赵晨道:“那,这个是你的路引。” “啥?” 瞪大双眸,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路引这东西,官府批办的,那是必须要自己去办才能行的,而且还要有介绍信。 可徐妙锦递来的路引,上边不单单名姓,来历,齐全的很,更重要的是,就是那画像,怕也不是寻常画师能画出来的。 “你可别想跑。” 徐妙锦扭了扭拳头,推着赵晨走在前边,二人一先一后,拿着路引很快便进了铜陵城。 这铜陵距离金陵,路途不算遥远,而这里也属于应天府辖区,但换了一个城墙,换了个轮廓,这铜陵城和金陵虽然只有不足二百里的距离,但差距却是天壤之别。 大明朝的应天府,包含后世的安徽中部,东部地区,江浙西部地区,也是整个大明州府格局中,最大的一个。 “店家,来两份阳春面,再帮着把马喂一下。要多少钱?” 赵晨和徐妙锦在城东头找了个小馆子,牵着马站在门口出声询问道。 那掌柜的见状,用手在缠腰布上随意的擦了擦,躬身作低道:“客官,两碗阳春面,一个铜板,喂马的话,要两个铜板……” 第一百五十九章 开封府事 吃饱喝足。 赵晨靠着椅背,用力向后抻了抻筋骨,打了个饱嗝,看着落在眼前的二大碗,一个人足足撑了三碗阳春面。 只是看着徐妙锦细嚼慢咽的样子,吃饱喝足的赵晨,心中暗暗盘算道:“这丫头阴魂不散的,我得想个办法快点甩了她。只是用什么……” 心中一动,忽然间,赵晨捂着肚子,向着桌子下爬去道:“肚子疼,肚子疼……掌柜的,如厕在哪里。” “客官,后边就是,出了门就能看见。” 掌柜的倒是不以为意,毕竟赵晨一口气吞了三碗阳春面,急着如厕也是常事。 可坐在一旁,原本还在细嚼慢咽,充满了饮食文化的徐妙锦,忽然站了起来,三口两口便吞了下去道:“等着,我陪你一起去!” 赵晨连连摆手道:“我去出恭,你跟我一起?” 徐妙锦也不犹豫,追上赵晨的脚步来到后院,看见那茅厕耸立在院子的角落中,感觉到徐妙锦的脚步就在自己身旁,赵晨暗暗摇头,眉心沉重的好似要拧出水来。 “不行,想个什么办法能……” 不由得,脚步渐渐变得缓慢,心里不停的思量着,只是徐妙锦盯得这么死,想要甩开她,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 而这个时候。 东方二百里外的金陵城,皇宫内。 朱标坐在椅子上,自从听了赵晨的鬼话后,朱标的每天生活起居,都被做了更加严格的限制。 工作时间,限制在了四个时辰,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其中,不包括三日一次朝会的时间。 但作息逐渐规律起来,虽然国事堆积的越来越多,可朱标的压力也跟着减少,心窝痛的事情也出现了缓解。 此时正是下午批阅奏疏的时间,只是正看着手里文书,朱标眉头紧皱,无法松开。 远处,那个自从朱标的生活变得规律之后,更加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朱元璋,看到儿子对着一份文书,皱眉苦思的时候,不由得心中犯疑,开口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父皇,是开封的知府,送上来的文书。” 朱标叹息一声道。 “说,开封地处黄河南岸,是第三道防御梯队,哪里能出什么事,不外乎民生罢了。” 朱元璋漫不经心的说道,当年开国之后,选都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需要抉择,而自古以来,定都南方的,就没有长久的王朝。 北伐大都的时候,朱元璋也曾亲自去过一趟开封,想要在哪里定都,但由于种种原因,只是抬了汴梁作北方京城。 明初的三都制度,北都汴梁,中都凤阳,南都金陵。 “确实是民生的事情,还是关于县学的问题,有一个百姓,家中的孩子在开封县学入读,因为种种原因,死在了县学院里。” “杀人的一方,是……” 朱标欲言又止,只是因为朱元璋的神情变化,那瞬间升腾起来的杀气,朱标跟着朱元璋几十年了,不可能感受不到。 他太清楚,老朱的这副模样,是要做什么了。 “继续说,行凶的人是谁。” 压着胸中的怒火,朱元璋沉声追问道。 “是开封布政使,乌豪的独子。”朱标低声道,这个乌豪也是他的人,没错,他的人,太子党的铁杆,士子出身,洪武三年入翰林院,洪武七年在东宫辅佐,洪武十八年外放开封。 最初的时候,他也只是开封府的知府罢了,只是明王朝缺人缺的实在是恐怖,又因为爆发了郭恒案,官员死亡数,直线上升,乌豪也跟着顺位晋升成为开封布政使,主管一省行政。 “乌豪,什么时候行凶的。” 朱元璋脑海中思索片刻,没想到这个人,都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了,名字都快记不清楚了。 “洪武二十二年,三月初,自从凶案发生后,开封府一直压着此事,闹得周边百姓,都不敢把自己家的孩子送到乡学,县学入读。” “开封府十月初至今,招收的生员数量,全府不足三千一百人……” 朱标心中咯噔一声,不怪他吃惊,开封还是中原大省河南行省的中心地带,虽说明王朝的入学很简陋。 但开国这么多年,河南,山东等地的入学者,每年都在以飞快的速度增加,这当然和朝廷的优惠政策有关系。 首先家中有三子,必须入学一人,家中五子,必须入学两人,在学院内,一应吃穿用度,皆是朝廷买单,还给他们发放例钱,虽然不多,但也算持平了家中少个劳动力的问题。 在这个时代,人口就是劳动力,生孩子是赚钱,不是赔钱。 每年在学院事业上的支出,占据了朝廷开支的三层,都快要和军队开支持平了。 “洪武二十二年,三月初,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洪武二十二年,十月十五,整整七个月过去了,这文书才送到你手上?” “是不是,如果不影响他们招生,不影响他们政绩,他们就能一直压着这件事?” “岂有此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锦衣卫没消息?来人,去传蒋瓛!” 朱元璋怒气冲冲,为了大兴教育,朝廷付出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金银粮食,就为了让那被前元摧残百年的文化,再度兴盛起来。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反倒自己这个皇帝,隔了七个月才知道,甚至如果不是因为生员锐减,会直接影响某些人的政绩,怕是他们还是要压着,不往上报。 “文书上说,乌豪已经安抚好了死者家属,父皇,这件事……” 朱标突然犹豫了一下,只是回应他的,不是朱元璋的悉心教导,而是恶龙咆哮,手中拿着一本刚刚批复了一半的奏疏,猛地甩了过去,直直的摔在朱标的胸口上。 “今天乌豪做你的人,敢如此做,明天你身边的其他人,就会成为朝廷上的蛀虫,他们会和仓鼠一样,掏空朝廷,掏空百姓。” “等到哪天,你上了断头台,他们跪在新的皇帝面前,歌功颂德,你才知道怎么处理他们吗?” 朱元璋这番话,可谓是杀人诛心。 可事实,好像就是这般。 第一百六十章 久未归 乾清宫。 朱标低着头,犹豫了片刻道:“父皇,要不我亲自走一趟,儿臣……” “你是储君,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的话,养那些人做什么?明年初,你返回西安,继续营建都城,争取在二十七年之前,把都城搬去西安。” “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多想。” 朱元璋瞥了一眼,他的心中,似乎依旧没有放弃迁都西安的想法,哪怕迁都西安,会导致粮食不够吃,诸多原因,但是在西安,也有着西安得天独厚的优势。 “父皇准备让谁去做这件事……” 朱标躬身作揖,轻声问询道。 “派谁,除了锦衣卫……”忽然间,朱元璋的目光一沉,看了眼朱标道:“你有人选?” “儿臣认为,处理这件事,或许也是一个机会,刚刚被父皇骂醒,任何人或事,儿臣都当站在百姓的角度琢磨,而不是包庇纵容自己的人,给百姓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儿臣举荐赵晨去开封处理此事,一来他去开封,有父皇御赐宝剑,作为钦差大臣,顺理成章,二来,他没在官场浸染,除了和几个勋贵有些联系外,与文官的接触不多,下手也不会有情面纠缠。” 朱标躬身道。 “三来,他如果法办了乌豪,就是和一大半的人划清界限,以后你坐皇帝,也可以安心的用,是!” 朱元璋目光一转,他当皇帝多少年了,对这里的道道,太清楚不过了。 张天师给的箴言,那是让他们父子,又恨又爱,想杀又舍不得,不杀又怕他有机会造反,而如果彻底让赵晨和文官决裂,划清界限。 以后想要拿捏赵晨,还不是手到擒来。 “父皇深思熟虑,老谋深算……” 朱标面色微红,他当然想到了这一层关系。 乌豪爬到今天的位置,有朱标的影响力在,同时他在朱标的集团中,也有着一定的地位,倘若…… “既如此,传旨,赐斗牛服,任开封巡抚钦差,前往开封,全权督查此事。” 朱元璋右手放在桌子上目光略显沉重,他多想亲手砍了那个乌豪,这么大的事情,瞒了这么多年。 只是这个时候,朱标将手中的文书递到他的手中时,看着文书上的名字时,朱元璋点了点头道:“这个景清,倒是有些胆量,是个敢做事的人。” “此事过后,你寻个由头,让他上任河南督查御史。升三级。” 二十四道御史,明初的御史,还是干点实事的,至少在朱元璋当朝时期,御史还没有跑歪,还不是为了喷而喷。 主要是不敢因为政治利益而为了喷而喷。 后来的御史制度,确实成了利益的争夺工具,两个派系之间,两个部门之间为了争夺,决胜的资本都在御史台上,谁的御史多,谁就占据了更大的获胜可能。 “儿臣遵旨!” 朱标躬身道。 这事情被各方压着,乌豪自然不会因为生员锐减的事情,把自己送上断头台,但景清,刚刚从国子监离开,还没有去翰林院,便直接被外放送去开封府做御史。 景清也是二十二年,七月到达开封,十月就把这件事捅咕到了皇宫里。 可以说,他去了开封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这了。 而这,也终将成为景清,爬上朝堂的登天梯。 …… 凉国公府。 格外的凄凉,蓝玉离京,前往辽东,蜀王和王妃,返回成都,蓝勇等人也都跟着蓝玉去了辽东,整个凉国公府,只剩下了王谊和小舞以及一群仆从下人。 原本还应该有个赵晨的,但自从赵晨今早出京送蜀王的车辇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只是府中的人还不清楚,只道是路途遥远,返回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他们哪里能想到,赵晨已经被劫持到了铜陵城,祸福难料。 “咚咚咚~” 因为府中没有主家,蓝玉虽然有两房妾室,但妾室可不算主家,王谊又是义女,整个凉国公府,一个姓蓝的都没有。 紧闭的大门,外边传来了声响。 “谁啊。” 守门的家丁推开大门,透过缝隙,只见屋子外站着一群人,领头的正是什么苦活脏活累活都他干的陆结。 “锦衣卫?” 那守门的家丁一眼便认出这些人的身份,大惊失色的上前便要关上房门。 当啷一声,陆结左手挽了个剑花,手中的绣春刀卡在门缝,阻止家丁关门,同时开口喊道:“你见过我的,本官锦衣卫千户,吉安候陆仲亨二子,是你家姑爷的好朋友。” “圣上有密旨,快去喊你家姑爷!出来接旨!” 陆结话音刚落,那家丁仔细看了看,上下打量着,思虑了半晌,这才从记忆的片段中找到陆结。 成婚的前一天,陆结确实是来了凉国公府,而且还是和赵晨一起出去的,成婚的当天,也是他陪着赵晨的轿子,离开国公府。 “原来是侯爷的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只是我家姑爷,今晨出去之后,一直未归……”家丁连忙上前道歉,打开了府门,站在阶梯上躬身作揖。 “一直未归?他去了什么地方?” 陆结迟疑片刻,目光凝重道。 “姑爷今晨离开,送蜀王殿下的车辇出京,清晨卯时初便离开了……” “卯时初?这都申时末了,天都快黑了,他送蜀王出京还是送蜀王到成都,一天都回不来?” 陆结心中犯疑,藩王的护卫,都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按理说,从京城出去,车辇的速度,三十里也就一个时辰足够,而返回的路上。 姑且赵晨不会骑马,步行返回,三十里的路,最多,两个时辰,算上那送去的时候快一些,前后有三个时辰,绰绰有余。 可为何,这天都快黑了,还不见…… “你家姑爷若是归来,第一时间让他去锦衣卫衙门找我,如果我不在衙门,就让他到吉安候府找我,圣上密旨,一刻都不能耽误!” 陆结心下疑虑,但看家丁也不敢作假,只能返回锦衣卫衙门先等着……??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八百里峻岭 铜陵城向南,一百三十里外。 一处荒郊,山岭之上,八百里崇山峻岭,山道纵横,错综复杂。 自古以来,此地便是山岭密布,匪寇众多,延绵不绝,一望无际的山脉,绿意葱葱,给了这些山匪最佳的藏身地点。 官府几次围剿,虽有所获,却也很难根治,在这茫茫大山之中,别说找人了,官兵进来,若是没有当地百姓引路,不走丢都是菩萨保佑。 而此时,在这山岭上的一座山寨内。 粗木搭建的屋舍里,摆着一张长长的大桌子,那是八个长方形桌子拼接而成,后边供奉着一个铜像。 屋子内,香火气息浓郁。 香炉中的供香,似乎从未间断过。 一名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身上披着兽皮大袄,这刚刚深秋,山林之中,高处不胜寒。 只见他双眼如铜铃,一双臂膀上,那沉重的肌肉块,充满了力量感,七尺有余的身高,头发束起,鼻梁高挺,面朝铜像,躬身作揖,虔诚的诘拜着。 “大哥!” 忽然间,外边传来一道喊声,打断了中年男子的动作。 “毛毛躁躁的,出什么事了?” 中年男子名叫依驹,是这数十里的地头蛇,在这深山老林中,落草为寇,他们不造反,不盗窃,拦路抢劫,也是以富户为主,每次下山拦路,只取货品总值的十分之一。 不反抗,不杀人。 倒是在这一地,真的让他闯出了一些名号,过往的商贾,都会来山头面见,说明自己走那条路,多少货物,而凡是商贾自主报单的,十五取一。 让他在这一地的生意,越做越大,而官府也本着民不举,官不究的作风,对他们这山寨,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天下匪患多了去了,哪里有那么大的精力,挨个解决。 “大哥,我今天做了个大单子,你看!” 冲进来的人名叫陈天贵,是这山寨中,八大当家的末尾,只见他双手捧着一大块银锭,奉若珍宝的向上递了递。 “你疯了?官银你都敢劫?你是真以为朝廷拿我们一点办法没有?” 依驹能有今天的成就,和他的敏锐观察力是分不开的,为人处世,方方面面的,极为得体,该拿的少拿,不该拿的,看都不能看。 而这陈天贵拿回来的大锭银子,他只是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官银。 从他这里进京的商贾多了去了,八年了,他就没见过那个商贾,能拿出这么大一锭银子,而且还是一次就带来了八块。 这八块银子,够买下他整个山寨的了。 打家劫舍,哪怕是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他也没攒下来这么多钱。 打劫官家银子,那才是真的寿星老吃砒霜,嫌命长了。 “你们抢了多少,杀了几个人,对方多少人护送?” 只是一瞬间,依驹便感觉到事情的危险性,连忙开口问道,他能在这里活跃这么久,官府自然是有人的,如果时间快一点,或许还能挽救一下。 公然抢劫朝廷官银,这事情要是传到京师去,让朝廷知道了,别说他们就在应天府脚下,哪怕是出了应天府,那也是要被朝廷追着打压。 之所以朝廷对山匪,听之任之,不到万不得已,不出手处理,只是因为山匪太多,全面清理,事情太麻烦。 可如果朝廷盯上了一个山寨的山匪,只要朝廷想,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发一旨通缉令,周边的山匪为了悬赏,都不会放过他们。 甚至更可怕的是,朝廷的通缉令,完全可以让一个山寨,从内部乱起来,正所谓,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同理,不想做大当家的土匪,不是好土匪。 “一共就这八个,都给您带来了,没杀人,抓了两个,一男一女,还有一匹马,那匹马可骏了,是匹汗血宝马。” 陈生贵哪里能想到那么多,还以为自己开张了,这么多银子,多少年都花不完,可以天天去吃花酒。 可随着依驹的呵斥声传来,不由的,心中生起担忧。 或许,自己真的是闯祸了? “还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依驹深吸一口冷气,如果不是自己兄弟,他真的恨不得一刀劈了这憨憨,汗血宝马,你还认识汗血宝马,你都认识,你难道不知道,汗血宝马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吗? 在这个时代的汗血宝马,那可比后世的所有限量汽车还有面子,不单单象征着身价,还象征着权力。 “还有这个东西,我也不认识字,这上边写的什么……大哥,您看看……” 陈生贵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只是没见过这么多钱,没见过那么好的马,这才带着人把两个人给抢了,绑了。 本想着把这些好东西送给依驹,哪能想到得到的却是谩骂。 心中难免不爽,站直了身子也不如以往那般恭敬,手中拿着一份关蝶递给了依驹。 只是拿在手中看着,依驹目光一沉,翻了两页,悬着的心非但没放下去,反而提的更高了,双手合上关蝶,抡起拳头便朝着陈生贵的面门砸去。 扑通一声,陈生贵双膝一软,被打的突然,直接跪了下来,外边的人听到声音,连忙有人走了进来。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副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看上去要比朱棣小一些,面如冠玉,貌比潘安,形似宋玉,此等美男,世间怎得一见。 这书生名叫朱俊,和皇家是没什么关系,或许一千年前有关系,秀才贡生出身,但因为种种原因,落草为寇,因为读过书,识文断字。 又是和依驹一同创业的老伙伴,在山寨中,地位尊崇,被人称为二当家的,是依驹的智囊,山寨有今日的繁华,他有八成功劳。 “事情很不妙。” 朱俊进来的第一句话,便如是说道。 依驹将关蝶丢在桌子上,双手掐着腰,气血上脑,整个人都要被气炸了,来回踱步道:“我怎么就……我怎么当初没砍了你!” “看见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道了?咱们兄弟会让你的色心害死的你知道吗?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依驹只感觉气血已经要冲破自己的天灵盖了,走到陈生贵的身后,一脚踹了出去道:“人怎么抓来的,怎么给我放出去。带着银子,滚!”?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祸临头? “这个丘八,他除了惹祸,还能做什么!这关蝶上写的清清楚楚,还有这个东西,这是……” 依驹将关蝶丢到了一旁,抬腿踢了踢陈生贵带来的包袱,只见包袱里飞出来一枚金牌,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当家的,我看,如果让小八去的话,他那驴脾气,万一再把祸事搞大,反而不好收拾,依我看,大当家现在便去,直接将他们打发了,让人送下山去。” “免得真将朝廷围剿大军引来……” 朱俊手中拿着那块金牌,双手抖了片刻,这上边清晰的雕琢着两行小字,字迹清晰,根本无须细琢便能知其来历。 “你是怕小八会……” 说到这里,依驹心中猛地一紧,连忙迈步追了出去。 而此时,远在百里外的铜陵城。 “这要上哪去找啊,铜陵这么大,他们还骑着快马……”徐增寿穿着一身白衫,仰望天空,长声哀叹道。 “你姐跑了,你都不知道,你这个弟弟真的是,这要是让你大哥知道了,还不扒你皮!” 陆结拖着疲惫的身躯,牵着马走在大街上,他在锦衣卫衙门等了半日,也没见到赵晨的身影,直到今日清晨,又一次去凉国公府。 得到的消息还是未归,心中担忧之下,陆结当即将消息送到了宫里,然后便带着三百提缉,出京搜寻。 和徐增寿在城外偶遇,原本以为赵晨是遭遇不测的陆结,在得知徐妙锦偷了家中几百两银子,偷走了一匹汗血宝马后,失踪不见。 悬着的心,这才算放了下来。 可虽然知道赵晨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这天南地北的,大明的疆域南北纵横数千里,东临大海,西至昆仑。 即便是锦衣卫,想要在这人海茫茫中,找一个大活人,那也无异于大海捞针,困难依旧存在。 “谁能知道她说出去溜达一圈,这一走就不回来了,三哥在家都急疯了,这要是让大哥知道了,怕是她真的要去当尼姑了。” “有辱门风!” 徐增寿也是叹息一声,如果徐妙锦不是他的姐姐,或许他还要羡慕一下,这姑娘为了追求情爱,敢于反抗,可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又完全不是那回事。 “都散去,在城内挨家挨户的打听,询问,他们离开这么长时间,肯定是要有地方吃饭的。” 进了铜陵城不久,陆结挥了挥手,招呼身后的锦衣卫,向着四周散去,只是很快,数百名锦衣卫便消失在人海中,向着每一家铺子冲去。 没有天眼,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卫星,想要找一个人,最简单的办法,最好用的办法,就是人海战术。 强行拉取一些有用的信息,汇聚起来。 就在徐增寿和陆结抱怨,自己在家中被罚面壁思过的苦闷生活时,忽的,一名穿着布甲的男子靠了上来。 “将军……” 那穿着布甲的中年男子,朝着陆结躬身作揖道。 穿着一身飞鱼服,腰间挂着绣春刀,马背上驮着火铳,火绳枪,陆结出京的配置,也是相当齐全了。 就这身配置,便是整个铜陵城,也找不出来一个,一瞬间城内涌进来这么多锦衣卫,自然会让人心生恐惧。 是不是那个大老爷,犯了什么事情,皇帝派人来抓了。 “你是这铜陵的守城兵?有见过这个人没有?” 陆结只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人的身份,明初时期,等级森严,而那个宫里的皇帝,为了严明典型,每个等级,穿的衣服,什么职位,穿的衣服,都有着严格的规章制度。 这个灵感,也是随着州府县学的生员校服带来的灵感。 手中拿着一张画像,在守城的将士面前张开,沉声询问道。 “回将军的话,小的昨天晌午的时候,在城门值守,确实看见了这个人,他牵着一匹好俊俏的马,还跟着一个又凶又狠的女人。” 向着那边有一家陈记阳春面馆去了。 听到这守城将士的回答,陆结和徐增寿对视一眼,只见徐增寿从怀里取出一张画像,那画像上正是徐妙锦的模样,展开放在守城将士的面前,开口询问道:“你说的那个又凶又狠的女人,是不是长这样?” “哎,是,是!” 守城的士卒毫不犹豫,连连点头道。 陆结从马背上取出一枚信号弹,朝着空中放去,只见烟花在空中绽放,传出的爆炸声,刚刚还在城内四处问询的锦衣卫,迅速收拢返回。 众人动作出奇的一致,陆结翻身上马,不待锦衣卫提缉集合,对着那守城的将士说道:“前边带路!” “喏~” 只见那守城的士卒手脚麻利的上前牵着缰绳,引着陆结向外城走去。 当天夜里,八百里峻岭。 冉峰寨。 依驹坐在大椅子上,一脚搭在长桌上,面色沉重道;“怎么了,那两个人还不走?” “那个女的是要走的,但那个男的,说什么也不走,还说要在这里落叶归根,大当家的,您看……” 陈生贵低着头,他也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可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赵晨知道这些山匪不敢把自己和徐妙锦怎么样。 如果从这里离开了,又要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徐妙锦这一路跑,鬼知道她能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 还不如留在这山寨,好虎架不住群狼,只要等到家里的人反应过来,肯定会有人出来找他的。 砰。 依驹用力一拍桌子,猛地跳了起来道:“他还真当我依驹不敢杀人了,大不了……”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 忽然间,外边一名山匪,急冲冲的跑了进来,神色匆匆,一脸惶恐的冲到大堂内,惊声呼喊道。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依驹只感觉近年来,流年不利,一听到下边的弟兄这般喊声,心中便是怒气迭起。 “锦,锦,锦衣卫,锦衣卫的人已经查到铜陵城了,他们在铜陵城,拿着画像,到处问询那两个人的下落。” “锦……锦衣卫……他们在铜陵城多少人?” “看不清楚,很多很多,至少,至少不低于五百人……” 扑通一声,依驹只感觉七窍冒出去了六个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岳武穆?关二爷? “两位,你们要怎么样,才肯离开,只要你们愿意离开,条件,你们随便挑……” 铜陵屁大的地方,忽然出现五百多名锦衣卫,全城搜捕寻找,依驹有理由相信,这些人肯定会找到他的山寨来。 那群锦衣卫,可不是什么好人,一旦交起手来,杀人如麻的他们,就他山寨这百十号弟兄,怎么和天子亲军硬碰硬。 怕是还没等动手,就要被一锅端了。 只是让他自己放弃这山寨,苦心经营了这么久,这可是个聚宝盆啊。 “把我的马还给我,今天晚上我们就下山!” 徐妙锦听说了锦衣卫在铜陵城寻找他们的事情后,哪里还愿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万一被锦衣卫抓到,回了金陵,指不定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只是坐在徐妙锦身旁的赵晨,用力摇了摇头,看着屋子的角落,目光定格在依驹身后的铜像上,面色沉重道:“什么时候山匪都开始拜岳武穆了?你们不是应该拜关二爷吗?” 离开?开什么玩笑,死也不能走,跟着徐妙锦跑了,那可真的是要被全国通缉了。 依驹神色一震,错愕的看着赵晨。 “拜关二爷?关二爷是谁?” 依驹虽然认识几个字,但读过的书,委实不多,至于这关二爷,他更是不知道是谁了,难道比岳武穆还值得尊敬? “关二爷,关羽啊!你们打家劫舍的,不是……”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徐妙锦在一旁眨着眼睛看向赵晨,神色凝重道:“哪里有拜关羽的,正经人谁不拜岳武穆?” 从小到大,徐妙锦就没见过有什么人拜关羽的,反倒是岳武穆的庙宇,香火鼎盛,二十来年,从未间断过。 各地兴修的武穆庙,数不胜数,皇室领头拜武穆,可没人去拜关羽、 “哦,这样啊,那不成,你们不拜关羽,是对二爷的不敬,我不走!” 摇了摇头,赵晨扭过头去。 忽然间,徐妙锦握紧了拳头道:“你走不走?”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了,不走,死也不走!我感觉这山寨很亲切,打算在这里常住了!” …… 八百里峻岭,赵晨虽然能耍无赖不走,可徐妙锦一心离开。 双方内部出了分歧,加上依驹只是使了一点小力气,轻而易举的将二人送下了山。 “不行,我肚子疼,你停一下……哎哟,那几个家伙给我吃的东西肯定是坏的。” 连夜狂奔,不知赶出了多少里路,马匹还在向前疾驰,突然间,赵晨捂着小肚子,面色惨败的拉了拉徐妙锦的衣角。 回头瞥了一眼,嘟囔一声道:“怎么?又想跑?” “不敢,不敢,真的是肚子疼。” 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双手捂着肚子,快步向着山林里跑去。 等在外边的徐妙锦,见赵晨进了树林,过了许久也不见声响,忍不住开口喊道:“赵晨?” 除了阵阵回声,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没有回应,没有…… 愣在原地,徐妙锦面容渐渐凝固,栓好了马匹,追着赵晨进入树林的方向,狂奔过去。 脚步很快,步履矫健,只是这黑灯瞎火的深夜里,他们对这山林又不熟悉,脚下踩到一块圆滑的石头,嘎嘣一声,这是真真的扭到了脚。 身子前倾,直挺挺的向前趴去。 “哎,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不用行这么大礼。” 看着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的徐妙锦,赵晨失声发笑道。 抬头瞄了一眼,徐妙锦道:“你不是跑了吗?” “谁说我跑了?我这好好的在这呢,快起来,这深山野林的,要是遇到鬼啊,怪啊的,可就坏了。” 蹲下身子扶着徐妙锦起身,原本他是想跑的,好不容易脱离了徐妙锦的控制,跑的远远的,辗转返回金陵,虽然麻烦了些,但也不算什么。 可这深山野岭的,在想到徐妙锦的脾气,这要是真的跑了…… “我刚才踩到石头滑了一下,脚崴了……” 双手按着赵晨的肩膀,强忍着疼痛站起身,左脚弓着不敢着地。 “上来,我背你回去。” 看着她一蹦一跳的滑稽样子,站在前边,赵晨躬下身子,只见她犹豫了片刻,轻抿朱唇,双臂在前边勾着赵晨的脖子,身子贴了上来。 双手在后边提了提,手掌碰到她的腿窝时,贴着后背的身子,清楚的感觉到那一股触电的抽动。 “大小姐,看你一天舞枪弄棒的,也是练过的,怎么这么轻?你有一百斤吗?” 徐妙锦身材娇小,比她姐姐小了足足一个脑袋,身高不足六尺,如果她如徐妙云,七尺身高,赵晨还真的没办法背着她。 毕竟赵晨自己都没有七尺高。 “刚刚六十二斤半……” 徐妙锦低着脑袋,哪里还有在山寨里的那份盛气凌人。 此时的她,和赵晨第一次在徐家的那个小院子见到她时,才是一个样子,温婉乖巧,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六十二斤半,好,刚好一百斤……” 赵晨脑筋快速运转,徐妙锦的重量,怎么也不可能只有那么点才对,转念一想,她口中的六十二斤半,一斤十六两,细算下来,差不多正好一千两,也就是后世的一百斤。 “那你脚都扭伤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万一落下残疾,那以后我可没法和小四交代,而且,让你大哥知道了,他会劈了我的!” 怂了,真的是怂了,徐辉祖那个二愣子,似乎他做出来什么事情,都不用怀疑。 “大哥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身上的担子重,想的东西也多一些,你不用太在意他,况且,他在洞庭湖,离这里远着呢!” 徐妙锦咬了咬牙,一想起徐辉祖,心中便是一阵后怕,她闹得这么大,如果事情传到徐辉祖的耳朵里…… 当真是福祸难料。 “额……” 赵晨语气一顿,背着徐妙锦很快便来到了马匹旁,转身将她放在树干下,背靠着树干,赵晨道:“要不,我帮你看看,接骨这活,我也干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接头成功! “啊!” 脚踝处传来的剧痛,牙关紧咬的她,终究是没忍住,惊呼出声道。 只是她这一声喊,只是瞬间,周围火把举起,无数双眼睛,向着他们的方向望了过来,只见人群中,赵晨左手扶着徐妙锦的脚踝,右手捏着脚板扭了扭道:“怎么样?好多了……” “嗯,不疼了。” 徐妙锦自己动了动,确实没有那么疼了,虽然还有点酸酸的感觉,可也确实是好了很多。 还不等赵晨站起身,忽然间,树林里冲出来一人,徐增寿一手拿着刀,气势汹汹的来到赵晨面前道:“我拿你当兄弟,你想当我姐夫!” 刚才的事情,被徐增寿看得清清楚楚,赵晨本就不是骨科大夫,要判断是那块骨头,怎么扭回去,自然是脱了徐妙锦的鞋袜。 可在这个时代,哪里有什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种说法,都是狗屁,狗屁。 “唉~刀子可不能乱用……” 赵晨连忙举起手,向后靠了靠,徐增寿道:“我……” 陆结骑着马缓缓上前,来到赵晨身旁道:“你这真的是,命犯桃花啊。” “老陆,你们动作也太慢了……”赵晨走到陆结身旁,翻了翻白眼道:“亏我还给你们留线索,再来晚点,我都不知道我在哪里了!” “行了,圣上有密旨,在这里休整一夜,明天出发。” 陆结摆了摆手,面色平静的招呼身后的锦衣卫力士们,安营扎寨,就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徐增寿上前扶着徐妙锦道;“姐,刚才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跟我说,别看我比他小,揍他还是没问题的!” “你们怎么来了……” 徐妙锦脸上带着阴郁之色,本以为她和赵晨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毕竟先后已经有了两次肌肤之亲,第一次是赵晨背着她的时候,第二次是帮她接骨。 可骨头接上了,还没等说话呢,徐增寿便冲了出来。 “你都丢了,三哥在家都急疯了,再不把你找回去,估计三哥砍了我的心都有了,还有,三哥已经把这件事告诉大哥了。” “大哥他在洞庭湖,暂时回不来,等他回来了,肯定要好好教育你,你自求多福……” 徐增寿嘟囔道。 徐赝绪本就对赵晨没什么好感觉,一个赘婿,到处拈花惹草,都跑他们魏国公府去放肆了,知道徐妙锦和赵晨一起失踪之后,二话不说就写了家书,送去了洞庭湖。 不过这个时候,家书应该还没到徐辉祖手上。 “那也不应该是锦衣卫来找人!” 心中略有疑惑,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徐家虽然尊崇,但毕竟还没到锦衣卫出面搜寻的地步。 “圣上有密旨,要他去开封办差,人丢了这不是让锦衣卫出来找嘛,你的事情,怕是过两天,整个朝廷上上下下的,都知道了。” 徐增寿唉声叹气道,他以后也是要去朝廷上班的,即便不能继承国公爵位,混个锦衣卫身份,混个文官闲职,还是没问题的。 “去开封?” 徐妙锦脑袋里不知在想着什么,大眼睛水汪汪的眨动着。 “姐,你可别作了,大哥真的会杀人的,明天一早,你就跟我回家,让三哥放心。”徐增寿连忙开口道。 三百锦衣卫,安营扎寨,所谓的安营扎寨,只是原地休息,他们执行公务,又不是出来打仗的,自然是不可能带着营帐出门。 更何况,此时亦是深夜,营帐扎好了,天又黑了,还不如直接躺在树干下边,直接天为被,地为床,和衣而眠还能多休息一会。 陆结和赵晨坐在一起,四目相对,这时,李锦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勾着赵晨的肩膀道:“钦差大人,这东西都给你带来了!” 看着李锦身后背着的长剑,这把剑就是赵晨挂在床头的,那把万寿节之后,朱元璋让人送给他的所谓的天子佩剑。 “我又不会用剑,再说了,这东西就是唬人的,装饰品……” 摇了摇头,这把天子佩剑,确实精美绝伦,剑身锋利,吹毛断发,可那也不代表,持有它的人可以用他杀人。 陆结满不在乎的说道:“怎么样?徐家小姐的娇体,我就应该动作慢点的,耽误你好事了不是嘛。” “你他娘的,耽误我好事?你要是早点来,这些事都不会发生,谁让你们动作那么慢的,我和她没事情,也没关系。” “说说去开封做什么。怎么就有密旨传给我了!” 赵晨伸手拍了拍陆结的后脑勺,徐妙锦还在那边呢,就这样说人家风凉话,那岂止是不好能形容的。 一说到正事,陆结的专业素养,也是让他快速收敛心神,聚精会神的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给赵晨听,事无巨细的讲述了一遍。 听得赵晨一愣,神色迟疑道:“这件事,陛下什么意思?直接把人砍了,包庇压着的官员都砍了不就行了?” 事情不大,但也不算小,而且在开封府,影响很大,按照赵晨对老皇帝的理解,砍人就好了,多简单的事情。 锦衣卫直接冲过去,把人抓了,压到菜市口,问都不用问,召集百姓,一刀下去,什么事都没有了。 “陛下的意思是,这件事要做成典型,之后要把这个案例编写进大诰之中,用于警醒官员,而且开封府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止这一件事,圣上要我们去,严查,彻查。” “地方官员,如有不法者,无须上奏,依律严办。” 陆结拿着李锦手中的天子佩剑,递给了赵晨道:“这把剑,足够杀布政使了,所以,你知道为啥把它带来了?” 朱元璋下了死命令,地方官员,如有不法者,无须上奏,依律严办,这是要把整个开封府,乃至大半个河南行省的官场,推倒重来啊。 这何止是树立典型,这分明就是杀鸡给猴看,而且杀的还都不是小鸡崽子。 那都是大老虎,大苍蝇。 “额……” 神色沉重的接过那把天子佩剑,赵晨目光愣了愣,就这么,咱一个奴籍出身的,还是个赘婿,就从暂赐六品官服,变成了手持天子佩剑的钦差大臣了? “对了,李锦,官服带了吗?”陆结开口询问道。 “带了,圣上御赐斗牛服!”? 第一百六十五章 阴魂不散。 不知不觉,赵晨被徐妙锦劫持,数日奔袭,已经来到了黄山脚下,只是看着远处高耸入云,巍峨陡峭的黄山。 摇头叹息,心中却是定下了念想,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带着王谊来黄山走一走。 只是队伍还不待天明,开始了北上的行程。 路途遥远,从黄山北上,一路经长江,过扬州,经凤阳,抵达商丘,这才算进入开封府地界。 而这一路的终点,就在开封府下的商丘县。 这座小县城,也有它的辉煌时刻,早在数千年前,这里是帝颛建都的地方,隋开皇年间,将此地改为宋州,又因赵匡胤封邑在宋州,北宋初期,这座小县城再一次迎来高光时刻。 更名为应天府,视为北宋朝廷的陪都。 只不过到了大明朝,中原大地饱经战火摧残,这座小县城地处平原地带,面对北元铁骑的数次屠戮,终是不堪重负。 人口锐减,税收非但没有,还要朝廷接济,降府为州,属开封府管辖。 从十月二十日,自黄山北上,抵达商丘时,商丘已经飘起了皑皑白雪,时间也一晃来到了洪武二十二年,十一月初八。 整整走了近二十日。 穿着一身斗牛服,赵晨坐在马背上,长时间的赶路,周围都是锦衣卫的精兵强将,在这个时代,说他们是特种兵出身,毫不为过。 所有大明朝有的武器,装备,他们都能用的灵活。 三百多人围着教,纵然是再笨,学起来也会变得简单许多,更何况,骑马本就是人和马的结合,只要马匹被驯服,还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马镫,马鞍,应有具有。 站在商丘城门前,深吸一口冷气,赵晨道:“进城,外边天寒,先找一家铺子,吃点酒水,暖暖身子。” 身着斗牛服,脚穿金丝绣花靴,腰间挂着那把天子佩剑,骑着高头骏马,身后跟着三百多名锦衣卫精兵。 当这一行人出现在商丘县城时,值守的士卒,目光沉重,神色恍惚的看着眼前的众人,他们不是没见过锦衣卫。 几年前,震惊全国的郭恒案,贪污涉案款项,超出了大明一年的财政收入,那个时候,大明境内,提缉纵横,各州府郡县,被抓走的官员,数不胜数。 这才过去几年时间,锦衣卫的铁蹄再次来到这座小县城。 三百多人骑着马,毫无阻拦的向城内赶去,县城内,大雪飘扬,雪花落在身上,快速融化,左手捏着缰绳,双腿轻轻夹着马腹,缓缓前行着。 许是天气原因,饥寒交迫,生活刚刚开始富足,能吃口饱饭的百姓们,还无法穿上御寒的衣物,街道上的行人,稀少的可怜。 两旁的铺子,也大多关门,在这寒冬季节,可真的没有什么行人。 就在赵晨左右环顾,想要找个落脚的地方时,忽然间,左侧的一个铺子中,只见一名穿着长裙,披着大袄,狐狸毛缠绕在脖子上,头发低着盘束的女子,向着赵晨的方向招了招手。 陆结翻了翻白眼道:“你跑不掉了。” “我他妈的,和她真的是够够的了,这丫头怎么这么难缠……她不是和徐增寿回金陵了吗?怎么在我们前边到了商丘?” 赵晨也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冲自己招手的人是谁。 陆结苦笑道:“那谁知道呢,女人的心思,不懂。就好像我也不懂她一样。猜不透她们都在想什么。” 徐妙锦见赵晨骑着马走了过去,一股怒火瞬间升起,气呼呼的冲了上去,当着一众锦衣卫精兵的面前,抓住了赵晨的马头,开口质问道:“没看见我喊你嘛?” “徐姑娘,本官现在是朝廷开封巡抚钦差,还有公务在身,没时间和姑娘胡闹,请姑娘让开!” 赵晨抓着缰绳,拨动马头,只是徐妙锦哪里会让他如意,开口道:“这大雪纷飞,外边这么冷,你穿的多不冷,他们呢,全城就这一家铺子营业。” “我准备好了酒菜,你们要不要吃!” 徐妙锦高声喊道,后边的锦衣卫精兵们一听到全城就这一家铺子开门,而且还有人准备好了酒菜,一个个摩拳擦掌。 只是前边的人不说话,却是轮不到他们想与不想。 “你……” 赵晨气的咬牙切齿,只叹这徐妙锦,丝毫不给留面子,这他要是拒绝了,让后边的人挨饿受冻…… 陆结道:“吃!”说着,上前拉了拉赵晨的袖口道:“走,别矜持了。” “下马。” 赵晨举着马鞭,沉声说道。 只见一众将士纷纷下马,战马在大街上,将半条街道都给堵死,只是这一时间没人看着马匹还不成。 而那全城唯一开门营业的店铺,地方也不够大,完全无法同时容纳下三百人吃饭。 就在赵晨这边入城时,商丘县衙门内。 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摸着山羊胡,看着手中的邸报,这邸报上写着关于官场上最近发生的一切大动作。 就在他看得津津有味时,一名脸上长着痦子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但见他枯瘦如柴,形如枯槁,两个巨大的黑眼圈,酒色掏空了身体。 “老爷,老爷,祸事了,祸事了!” 那长着痦子的中年男子,快步上前,脚步轻飘,好似整个人都要飞起来。 “祸事?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祸事,慢慢说,慢慢说!” 县令不疾不徐的说着,语气平淡,漫不经心。 “是,是,锦衣卫,锦衣卫的人来了,他们已经进城了,就在城中的徐记客栈,来的那个人,穿着斗牛服,应该是朝廷的钦差。” “钦差?他们来商丘做什么?” “所以说是祸事啊老爷,我听他们说话时,一口淮西腔,应该是从京城来的,会不会是来抓人的……” “他们来了多少人?” “额……至少,至少有四五百人……” “快快快,给我更衣,我亲自去徐记客栈看看,这些人到底什么来路。” 县令一听到锦衣卫来了四五百人,炙热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火急火燎的去了后院更衣。 锦衣卫入县城抓人,从来就没有超过二十人的时候,这一次来了数百人,事情之大,可想而知,领头的又是穿着斗牛服,朝廷钦差……? 第一百六十六章 县令求见。 徐记客栈。 大街上,依旧飘雪,客栈内上下两层,坐满了人,也不知徐妙锦什么时候跑到他们前边的,倒是真的在这客栈中,准备好了热乎的酒菜。 那纯正粮食酿酒,入口甘甜,回味无穷,可真的是比后世喝过的酒强的多了,没有一丁点的酒精勾兑,不参水。 坐在中间的位置,窗户露着半边,街道上大雪飞舞,鹅毛大雪很快便在青石板路上盖上了厚厚的一层。 李锦陪在一旁道:“也不知道今年的应天会不会下雪,估计是没机会看到咯。” “应天会下雪?江南那么暖和的地方,怎么可能会下雪!” 赵晨神色一凝,他后世就住在江南,反正他在江南生活了三十年,就没见过江南下雪的景象。 在他的印象中,江南是不可能下雪的,绝对不可能。 “去岁还下了呢,不过那个时候,赵大人应该还在西安府……”李锦陪笑道。 “下雪?江南下雪?那长江呢?长江还能被冰封吗?” 脑海中猛地蹦出一个词,冰河。按理来说,江南地处湿润气候,没有异象是不可能下雪的,而地球的运转,可不是人力能左右的。 往往,地球如果出现气候变迁,都会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有迹象显现。 徐妙锦道:“确实是下雪了,还不小呢,我和小四在家里还滚过雪球,不过听说去岁的风雪很大,北平城都被盖了大半。” “造成数千人冻死,几百户民居塌方……” 陆结一边吃菜,一边点头,他没去过北平,更不可能知道去岁的北平是什么样子,但金陵下大雪的景象,那是毕生难忘啊。 “看来冰河气候已经开始有显现了……” 心中思量片刻,终究是没有多说,这件事情还要回到金陵之后,用朝廷的力量去查清楚,降雪量如何,需要大量的数据去分析,各地的气温变化情况才能判断。 显然,这些事情,现在不是赵晨应该管的。 就在几人推杯换盏时,楼下的掌柜缓步走了上来,赶到赵晨面前躬身作揖道:“赵大人,小姐,商丘县令钱施求见……” “商丘县令?” 徐妙锦狐疑的转头看向赵晨,她自是知道,这次的终点站就是商丘,不会在继续北上了,除非查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让他回官府等着,明天我们会行公文去衙门按照朝廷规制见他。” 陆结摆了摆手,这锦衣卫和官员是两个东西,天下所有的官员,无分文武,都和锦衣卫不对付,而这一个地方上的县令,品级不过从七品。 千户的陆结,已经是武官正五品衔,即便是李锦,副千户职,也是武官正六品衔,比一个县令,还是要风光的多了。 老掌柜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欲言又止的看着几人,犹豫了半晌,叹息一声道:“小姐,这商丘县的生意,不好做啊……” 抬头望了一眼,看出了陆结对商丘这个县令没什么好感,而掌柜的显然是不懂得朝廷规制,武将在外边,和文官跑一起纠缠不清,还没有行文。 这可是大忌。 “什么时候行文下来了,什么时候见他,他要是不走,就让他在外边等着!” 眉头紧锁,徐妙锦当然不会管什么生意好做不好做的,反正她有钱用,赵晨也可以不理会朝廷的规矩,但他只是一个代职。 回了京城,这斗牛服往皇宫一还,官身下了,他还是个奴籍,还是个赘婿,自然也要替陆结和李锦的仕途多做考虑。 陆结本就身份特殊,既是锦衣卫,又是勋贵公子。 赵晨话音落下,老掌柜还是不为所动,徐妙锦抬头看了眼道:“怎么?不见他,他还敢进来闹事吗?这里姓徐,应天魏国公府的产业,他敢事后寻仇,打死他!” 见赵晨都说了不见面,徐妙锦当然没有理由反驳,只是掌柜的还不走,心中不满,开口斥责道。 “母老虎果然是一窝,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徐小姐,你这样以后真的会嫁不出去的!” 赵晨双手捧着一个鸡翅中,大口啃食着,陆结嗤笑一声,微微摇头道:“吃酒,吃酒!” 老掌柜愣了片刻,徐记客栈的名号确实响亮,但徐达早年不管家中产业,也不允许家中产业挂出他魏国公的名头,欺行霸市。 虽然徐记客栈在全国遍地开花,但知道徐记客栈来历的,少之又少。 只是看着这些大吃大喝的锦衣卫,老掌柜只能认怂,大小姐都说话了,哪里还敢逗留,转身提着裤腿下了楼梯。 门口是两名锦衣卫站在门外,两名锦衣卫站在门内,大门虽然开着一半,可没有里边的人同意,任你官职多高,只要不是锦衣卫体系的,这门槛虽矮,却也无法跨过。 老掌柜来到门前,想要出去,站在门内的锦衣卫瞪了一眼道:“有公文吗?没有公文不许出去!” 抬起的脚步已经迈出了一半,停顿在空中,看着锦衣卫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老掌柜吞了吞口水,压下躁动的心,对门外的县令道:“钱大人,楼上的大人说,没有行文,不便相见,您还是请回……” “行文?什么行文?掌柜的,你跟楼上的大人说,下官只是来慰问一下,别无他意,别无他意,若是朝廷怪罪下来,也当由下官承担。” “这要等行文,不知要等到什么年月去。老掌柜再跑一趟,麻烦楼上的大人,通融通融。” 钱施躬身颔首,只是他的脑袋刚刚想着往里边望一望,门外的两名锦衣卫目光凶狠的盯着他,吓得钱施一个激灵,畏畏缩缩的又将脑袋收了回来。 “哎……钱大人,您这是为难我啊……” 老掌柜苦闷着一张脸,唉声叹气的转身又要上楼。 吃的七八分饱的赵晨,喝了半斤纯粮酒,只感觉腹中火热,浑身畅快,站在窗户旁,向下望去,外边大雪纷飞,比他们进城时下的还要更大。 侧着看去,目光正看到门前来回踱步,身着青袍,头戴乌纱的中年男子,急的在原地不停踏步。 双方虽然只隔着没有百米远,但这绝对是可望不可及的距离,门下的锦衣卫,没有得到命令,断然不可能给一个文官开后门让他上来。 “一个正常的官员,看见锦衣卫不都应该是嗤之以鼻,不屑与之为伍的嘛,怎么这个县令,反倒很急的样子?” “赵大哥,你的意思是,这个县令有问题?想探我们虚实?” “我们这次密旨来商丘,所为何事,只有我和陆结知道,外界一点消息都没有,而我们停在商丘大吃大喝不走了。” “在扬州府的时候,可没有官员来见我们!”? 第一百六十七章 县令钱施 徐记客栈的二楼,一众锦衣卫吃饱喝足后,纷纷下了楼去换外边的弟兄吃饭。 因为是出来办差,这么多人,吃多了酒那肯定是要闹事的,赵晨也给每个人限定了一个二大碗的量,绝对不允许多饮。 如果不是外边大雪飘飞,天气寒冷,遵照行军指令,驻军指令,酒水这东西,是一点都不允许碰的。 酒后误事的事情,在青史上也是比比皆是。 在二楼中间的桌子两旁,徐妙锦早已离开,似乎是因为赵晨说她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小心将来嫁不出去,而生气了。 坐在主位上,赵晨整理了一下衣领,袖口,桌子上的酒菜早已被清理一空,陆结和李锦身着飞鱼服,一左一右坐在两旁。 楼梯上,一道身影缓缓向上,只见那人面容欢快,脸上满是喜色,双手提着裤腿,健步如飞的赶了上来。 四周都是吃饭的锦衣卫,只有赵晨三人坐的端正,上下打量一眼,钱施躬身作揖道:“从七品,商丘县令钱施,拜见上官……” “商丘县令,你在商丘,为官几年了?” 左手搭在桌子上,右手压着剑柄,看着面前朝着自己作揖的钱施询问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正规的见一个县令,看着这县令的样子,一脸苍老,似乎也是晚年为官,好不容易爬到了商丘县令的位置。 “下官在商丘任职三年……” 钱施躬身俯首,也不抬头,不去乱看,倒是很懂规矩的样子。 “三年了,三年前,洪武十九年,郭恒案爆发在洪武十八年,这么说,县令大人是在郭恒案之后,上任商丘县令的,不知这之前在哪里任职?” 赵晨这一路上就没见到往自己枪口撞的官员,其他官员,表面是不屑与之为伍,但实际面对锦衣卫时,那是有多远躲多远。 更别说出来见面了,他们巴不得一辈子见不到锦衣卫呢。 钱施连忙点头道:“下官之前就在商丘县任职……只不过不是县令罢了……” “那上一任商丘县令,因何离职啊?” “回大人的话,上一任商丘县令,因为参与了郭恒案被告发,贪污受贿,已被极刑……” 钱施口中的极刑,无外乎砍头,车裂之类的,反正是怎么残忍怎么来。 不过好在,赵晨还没见过最残忍的,剥皮实草。 这也都还在可接受范围。 “我奉圣上密旨,前来开封彻查一件大案,圣上要把此案写入大诰之中,警戒官员,告诫百姓,只是这个案子,我还没有头绪。” “钱大人来了,不妨钱大人给说一说,你作为商丘的父母官,对这里的事情,应该是了如指掌才对。” 赵晨给一旁的陆结使了个眼色。 陆结道;“这次案子,案情重大,涉及开封府四县之地,官仓存粮失窃一事,听说是什么阴兵借粮。” “不知道钱大人,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陆结随口胡诌了一句,哪知钱施面容一沉,脸上瞬间堆着笑容道:“大人言重了,子不语而怪力乱神,哪里有什么阴兵借粮的事情,不过是官员之间,沆瀣一气,贪腐成风罢了。” “下官之见,这阴兵借粮,必然是因为地方官员贪墨了官仓米粮,数额无法对等,使得障眼法,迷惑朝廷的……” 钱施毫不犹豫出口回怼道。 在他看来,什么狗屁的阴兵借粮,都是唬人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 再说了,阴兵借粮,为什么就在你的县城借,到了其他县城,怎么就不借了?他们回地府了? 地府的粮食不够吃了?那怎么不直接去朝廷国库去借? 他们怕皇帝的紫薇真气? 尼玛! 再说成仙侠神话了。 “看来,县令大人对这件事是一无所知了,那不知商丘县,官仓存粮有多少,是否对等数额?可有出过什么事情?” “例如,官仓失火,水淹之类的事情、” 赵晨看着钱施,只见他镇定如常,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道:“回上官的话,下官自上任之始,日日和上任县令的首级为伴,时时刻刻警醒自己,提醒下边的人。” “商丘,绝无贪墨之事!” 钱施躬身作揖,说的煞有其事。 听着他的言语,赵晨只感觉一股寒气袭来,莫名的恐怖感袭上心头,望了眼身旁的陆结道:“怎么还和首级为伴?” “那些贪污被砍了脑袋的官员,首级都会在生前的衙门悬首示众,以警醒继任之人,妄有不法。效果还是有的!” 陆结苦笑一声,这件事情他知道,他当初也是亲自参与过的,江浙地区的官员,都是他的百户所去拿的人,砍得脑袋,脑袋怎么挂的,他都记着呢。 一想到自己办公的地方,会挂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时时刻刻瞪大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赵晨只感觉那股恐惧更重了。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朱元璋肃贪的手段,不能说多高明,但绝对堪称残忍,甚至是用变态来形容了。 但陆结最后补充的那句,确实是有效果的,倒是让他心中怀疑,看了看钱施道:“既如此,明日清晨,会有朝廷的行文,钱县令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午时,本官领着人去商丘官仓,查实粮仓是否核对数额。” “若是数额完善,那就是锦衣卫的眼线情报有问题了。来人,送客!” 赵晨摆了摆手,只见楼梯两旁的锦衣卫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是一点颜面余地也不给留,沉声道:“县令大人,请!” 也不怪他们强势,死在他们手里的官员,什么品级的没有! 锦衣卫就是这么特殊的东西。 “唉,唉!” 钱施快步下了楼梯,赵晨抓着李锦的衣领轻声道:“派两个人盯着他,看看他晚上都见什么人,和那些人都谈些什么,一定要全部拿回来。别暴露!” “放心,这是我们锦衣卫的基本功。” 李锦瞧了一眼,钱施已经走远,这才匆匆下楼,安排任务。 陆结在一旁迟疑道:“官仓应该是没问题的,我怀疑他来的目的,可能就是我们要查的事情,我说官仓失窃,阴兵借粮的时候,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的感觉是对的,开封府的水,不是一般的深啊,我们人手有限,明天我五十人去查官仓,你带着人,换身衣服,出城去城外的村庄里,打听打听。” “一定要问清楚了,如果只是一个布政使的话,他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在红色政治下,敢压着这么大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八章 查就要查个彻底。 钱施离开了徐记客栈后,并未返回衙门,反而是在大街上逛了一圈,进了一处大宅门。 两名锦衣卫互相望了一眼,神情沉重道:“这地方戒备森严,想要混进去,怕是不容易……要不然……” “想什么呢,就这地方,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是,这样真的好吗?” 二人动作迅速的开始更换衣物。 在大宅门内,钱施刚刚入内,前方便迎出来了一名贵妇打扮的女子,手中拿着丝绢,一脸笑容的上前道:“老爷,这天都要黑了,您怎么才回来啊……” “出事了,你在家里好生待着,这几天城里不太平,千万不要出门,也不要和人乱说话,等着过了这段风头,我再来看你。” 钱施出声安抚道,这大宅门内,关着的金丝雀听到出事了,脸色一惊,愕然道:“老爷,是事情露了?” “那倒是没有,锦衣卫突然来了商丘,还不清楚他们具体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小心些好。” 摇了摇头,钱施一手拦着金丝雀的小蛮腰,缓缓向着后边走去。 只是这时,金丝雀不干了,扭了扭蛮腰道:“老爷,不就是一群武夫嘛,怕他们做什么,我不管,今晚还约了粮长的夫人去赏月呢。” “粮长?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快去把账本拿出来,我看看账本上写的是多少!” 钱施在见了赵晨等人后,突然来到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叙旧这么简单,只是因为更重要的东西,放在了这里。 金丝雀见他索要账本,摇了摇头道:“账本在屋子里,老爷,你跟我来嘛……人家……” 从后院混进大宅的两名锦衣卫,听着那金丝雀腻歪的声音,深吸一口冷气,小声说道:“一会看好了账本藏在哪里,今晚把账本拿走。” “拿走的话,岂不是让他们发现了?赵大人那边……” “你懂什么,照我说的做,不会有错的,就是这钱施,四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养着这么小的妾室,真是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了。” “八哥,知人知面不知心嘛,这些读书人,一肚子坏水,哪有一个好东西。” 他们二人在锦衣卫任职已有八年光景,是锦衣卫刚刚建立,走上大明政治舞台时被调往锦衣卫的骨干力量了。 经他们手审问,弄死的文官大臣,数不胜数。 “嘘~” 站在前边的八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只听屋子中传出一阵咻嘿咻嘿的声音,但是很快,休嘿的声音变成了男子的大口喘息声。 “账本一定要看好了,千万不能让它丢了,这个账本要是丢了,我们都得没命。” 钱施翻看了两页,心中有了大致数额,也不再继续翻看,将账本还给了金丝雀,整理着衣裳,红光满面的走出了屋子。 只是这个时候,屋子外的二人,趴在房屋一侧,见钱施离开了宅院后,八哥道:“你在这里等着,务必把账本搞到手,切忌不能暴露,我跟着他,看看他去哪里!” “如果时机不好,一定不能轻举妄动,等我回来!” 说罢,八哥翻身一跃,从后院的墙垣翻了出去,几个健步冲到前院的门前,有心算无心,锦衣卫精兵出身的他,动作之快,竟是在钱施出门之前,便冲到了前院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徐记客栈。 “事情就这么简单,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只是抓一个乌豪,砍了脑袋就算完,一定要闹出点大动静来。” “一个乌豪,还不够你们俩升官发财的,天下乌鸦一般黑,只要咱们用心,肯定能从他们身上扒出来黑料。” 赵晨看着钉在木板上的画像,这上边一共二百三十八人,一眼望去,整个屋子中都挂满了画像,画像的旁边简短的介绍着每一个人的卷宗档案。 涵盖整个河南行省,一十七府,一百三十六县,县令及以上所有官员。 锦衣卫的设立,可不是从洪武十四年开始的,最早的前身,可以追溯到朱元璋还在和陈友谅争天下之前。 经过数十年的发展,锦衣卫真正的做到了无孔不入,天下各地,凡七品官员府上,都能找到锦衣卫的影子。 他们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两个人,乃至更多,而他们之间,相互并不知道对方是锦衣卫。 同时收集情报,向中央汇总,强盛时期的锦衣卫,恐怖到官员在家用什么姿势睡觉,晚上和谁睡的觉,朱元璋第二天上早朝都能说的明明白白。 “真的要抓大鱼?万一把河南行省的官场洗一遍,朝廷那边的空缺……” 陆结一脸苦涩,他经历过郭恒案,那才是四大案最血腥的肃贪案件,杀的天下各地州府郡县,官员瞬间出现巨大的空缺,空缺人数达百分之八十还多。 被直接砍脑袋的官员,超万人,流放十数万人,彪炳史册。 “来都来了,密旨是让我们调查河南行省的官官相护,一手遮天,欺上瞒下的事情,但也不妨碍我们查处贪腐。” “放手做就是了,不用想那么多,把河南行省的官员全部拉下马,才能给锦衣卫正名嘛。” 赵晨嗤笑一声,做了锦衣卫才知道的快乐,任你官职在高,位极人臣,任你权势在大,只手遮天,只要你身上是有黑料的,看见锦衣卫,都要哆哆嗦嗦。 威风啊。 更何况,这种欺负官员,不欺负百姓的正经事,总是让人热血沸腾,赵晨最恨的就是当官的了,在西安府那次,那个姓林的知府,还没开始审,直接就要上夹棍。 在赵晨眼中,天下的官员,都是一样,对民众敲骨吸髓,就应该狠狠的惩治他们,三年一次,五年一次,用血与火一次次的大清洗。 不怕洗不净,就怕不敢洗。 不过现在的当朝天子,可不怕杀的一个行省官员空缺。 “那咱们弟兄可有活干了,只是这样回去之后,会不会让指挥使……” 李锦摩拳擦掌,他就知道跟着赵晨出来肯定是能捞到功劳的,毕竟赵晨只是挂名锦衣卫,功劳什么的,不会记在他头上。 “我是河南巡抚钦差,蒋瓛远在应天,慌个什么。” 赵晨瞥了一眼,指着木板上的一张画像道:“先查这个钱施,把他查干净了,拔起萝卜带着泥。” 就在他霸气侧漏的要大展宏图,还河南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时,忽然间,旁边的屋子传来一阵噼啪声响,那是青花瓷砸在地上碎裂的声响。 “要不,你还是去看看?”? 第一百六十九章 罪证账本? “我的大小姐,你又作的什么妖,谁得罪了你了,让你这么不开心!” 一脚踹开了徐妙锦的房门,门闩被突如其来的巨力踹断,赵晨刚进屋子便见徐妙锦举着一个元青花要摔下去。 赶忙冲了上去,伸手从徐妙锦的手里夺下来,这多好的元青花啊,放在后世,怎么也能拍个几千万的高价,甚至更多。 看着地上碎裂的各种瓷器,望着那堆渣渣,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酸痛。 “你伤心这些破罐子,就不能看我吗?我就那么……” 徐妙锦见到赵晨时,明显心情好了许多,只是当她看见赵晨面对一地的瓷器碎渣子伤心时,鼻尖一酸,大声嘶吼道。 “我……大小姐,这个话可不能乱说,你这还是早些回金陵去,别真让小四拿着刀来砍我……” 捡起地上的碎渣子,整理好乱七八糟的屋子,站在门口,赵晨语气沉重道。 “你怕他们?你不是个男人!” 徐妙锦指着赵晨的背影,愤愤不平的喊道,她活这么大,就没有这么凄惨过,被人拒绝的这么惨,坐在床沿边,双手抓着床板,贝齿紧咬,嘎吱作响。 “小姐早些休息。” 没有丝毫犹豫,迈步出了屋子,只是他刚推开门要走出去时,门外贴着的陆结和李锦前身不稳,踉踉跄跄的险些摔倒在地。 只见二人一脸尬笑的看着屋子内的景象道:“嘿嘿,大小姐又发脾气了。” “不管她,你们也早些睡,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关上了房门,门闩已经被踹断,房门总会露出一道缝隙,给人一种朦胧之感,回头望了一眼,也不多做他想,正当三人准备散去,返回自己的屋子休息时。 楼梯上急匆匆的身影飞快的向上狂奔着道:“大人,大人,有情况,有情况。” “查到什么了?” 李锦连忙转身,目光沉重的看着来人道。 “大人,这是卑职跟着钱施离开之后,他去了一处大宅院,没想到那人模狗样的钱施,竟然在大宅院里养了三房金丝雀。” “这是从一只金丝雀的身边偷来的,是商丘的粮册账本。” 双手捧着一本厚重的账本,恭恭敬敬的向上递了递,李锦心头一震,愕然道:“账本?都这年头了,贪污还留下账本这种证据?” 账本作为贪污的证据,确实是有些年头了,只是往常,其他朝廷对于贪腐的打击力度是有限的,哪怕是明朝,也只有洪武年间,浩浩荡荡的几次大型大规模铁血肃贪运动。 账本在其他时期很多,但洪武年间,真的没几个官员用账本做什么事情了,危险性太大,一旦暴露,死无全尸啊。 “上边的数字,你们核对了吗?” 陆结沉声询问道,账本姑且不说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他们也可以一口咬定是假的,只靠一个账本想要把他们拿了,未免也太小看这些文人士子了。 “卑职不识字……” 闻言,陆结给了个肯定的眼神,这时,赵晨才伸手去接过账本,拿在手里翻了翻,目光一沉道:“这哪里是账本啊。” “这完全是开封府官场上下沆瀣一气,贪污腐败的罪证。”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朱元璋的多次大规模肃贪运动下,这帮当官的,依旧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贪腐成风。 乐此不疲的伸手去蚕食一个国家,夺取国家朝廷的利益,满足自己的私欲。 真的很难想象,在没有朱元璋强势肃贪的其他时期,这些传承了千年的文人士子,到底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有了这个,咱们就可以一点一点查,把整个河南行省的官员,一网打尽,跟我进来!” 只是翻了三页,赵晨格外的兴奋,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出京一次,暂代河南巡抚钦差职务,来了就能碰到这么大的一条鱼。 不对,这哪里是一条鱼,这是一池塘的鱼啊,拿着这个账本,足够将整个河南行省的官场挨个拿来,清洗一遍了。 陆结和李锦对视一眼,他们只当这账本是商丘县的收入支出账本,纳税数额,最多那个钱施在账本上做了手脚,欺瞒朝廷贪了公款。 可看着赵晨的表情,似乎……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进了屋子,陆结看着摆在桌子上的账本,翻开瞧了一眼,目光沉重道:“这些丘八,该杀,该杀!” “这么大的事情,要不要先报给朝廷?” 李锦只是趴上去望了一眼,那上边一串串数字,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名字,单单一个商丘县,府库亏空竟然高达十数万白银。 单单粮食一项,竟然亏空数额就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报给朝廷?这个账本偷出来之后,他们肯定会发现的,而且现在送去金陵,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到时候朝廷直接派人下来,你们俩……” 赵晨翻着账本,看着上边的每一串数字,这都是淳朴忠良的百姓,一点一滴,耕种收获的血汗,竟然被他们弄成这个样子。 “这么大的事情,报是肯定要报的,先别说我们得到了实质性的证据,就跟圣上说,我们在商丘查到开封府上下沆瀣一气,烂到根子里了,” “我们还在商丘搜寻罪证,待到罪证齐全,一并移送朝廷。” 赵晨摸了摸腰间的佩剑,中央集权也只是某种程度上的中央集权,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在人家的地盘上,想要扒出来人家的秘密。 这些早已经织成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的官员们,哪里会那么容易束手就擒。 “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收集?坐实这上边的事情,然后把功劳一手全部收下?” 陆结顿了顿,这场贪污案件,账本上记录的只有一个开封府上下官员,但一个开封府肯定不敢如此胡来,这张大网到底伸到了什么地方,确实需要抽丝剥茧。 “一个钱施,只是商丘县令,他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不感觉奇怪吗?就算他自己贪污,给别人贿赂,也不可能记着别人的事情。” “我总感觉,这背后的事情,不简单,甚至会牵扯更多,我们的任务不就是对贪官污吏下死手嘛,单靠这一份账本,做不得数的。” “到时候他们抵死不认,难道还要来一次郭恒案?” 随着和陆结,和锦衣卫接触的越多,他知道的事情也跟着变多了,譬如郭恒案,贪污数额根本不清楚,到底谁在里边参与了,谁没有参与,也不清楚。 只是官场上下,凡是能被拿下的,都被拿下了而已。 相比较而言,那些死在郭恒案中的官员,至少有三层,是被瓜落冤枉的。? 第一百七十章 行文衙门。 商丘县,衙门。 钱施还不知道账本丢失的事情,坐在县衙门内,摇晃着太师椅,安安静静的品着茶,生活极其惬意。 衙门外的大街上,厚厚的一层积雪,赵晨带着十数名锦衣卫,穿着大袄,骑着马缓步向前,来到衙门口时,只见红漆大门紧闭,在衙门旁的皮鼓,好似被敲烂了,也不见修缮。 “破鼓万人捶啊。” 左手抓着马缰,右手提着马鞭挥了挥道:“叫门!递行文!” “喏~” 身后的锦衣卫力士快速翻身下马,手中拿着一份公文,迈着步子飞快的来到衙门前,用力敲着大门,高声喊道:“开门,开门!” 院子中,雪后晴天,正晒着阳光浴的钱施,摆了摆手道:“那些丘八过来了,去给他们开门。” 李师爷点了点头,躬身走了出去,推开大门,只见门口的锦衣卫将手中的公文扔在了他的脸上,沉声说道:“你们衙门可真难叫门。” 点头哈腰的接住了公文,李师爷朝着外边望了望,看到坐在马背上的赵晨,含笑道:“几位上官稍待,小吏这就去通知县令老爷。” “快去,快去!” 锦衣卫一脸不耐烦的模样,想起以往,在金陵的时候,那个衙门敢一直关着大门,谁家敢把他们锦衣卫放在外边挨饿受冻。 李师爷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哪里能反驳,连连点头哈腰,转身快步向着院子里跑去。 “老爷,确实是锦衣卫的人,他们递了行文,要进衙门,我们是……” 来到钱施身旁,躬身做低,小声说道。 只见钱施摇了摇头,冷峻不惊道:“人家行文都送来了,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你去后边整理一下,备好茶水,我去迎接他们。” 钱施也不犹豫,快速迈步走出衙门院子,当他赶到衙门口时,只见门口站着十数名锦衣卫力士,耸立两旁,马匹被拴在衙门口的拴马石上。 反倒是赵晨,站在大鼓面前,双手拿着两个棒槌,用力敲了敲,这大鼓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中间破开的大口子,向着四周以蜘蛛网的形式,撕裂而去。 破鼓上充满了岁月的痕迹,乃至手中的棒槌,都是黑色的。 钱施刚刚走出衙门,脸色瞬间大变,面带笑容的提着裤腿小跑上前道:“赵大人,您可算来了,下官等您,可是久旱遇甘霖……” “钱大人,商丘一年赋税是多少米粮?” 赵晨看着面前的破鼓,开口询问道。 钱施在商丘做了数年县令,对这种自己直接管的事情自然是对答如流,毫不迟疑道:“总值七十八万三千石粮,若是年景好,最高可达八十五万石粮。” “那这么说,商丘还算是一个中上等的县城了,再加把劲,达到一百石米粮,商丘就摸到一等县城的水平了!” 赵晨拍了拍手,大明朝将天下州府郡县划分三等,岁入三十万石以下的为末流县,岁入三十万以上,五十万以下的,三流县。 岁入五十万以上的,一百万以下的,二流县。 商丘一县之地,能达到岁入七十八万石,放眼整个大明境内,这绝对可以算是一个二流县的中上游了。 钱施躬身道:“赵大人言重了,圣君体谅百姓,不愿百姓承担重税,每年的税款也是一减再减,商丘想要到一百万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赵大人,咱们衙门里坐着说。外边天寒。” 钱施连忙躬身作揖,要拉着赵晨进衙门。 挣开了他的动作,赵晨摇了摇头道:“圣上确实是体谅百姓的难处,每年赋税也都是一减再减,但朝廷的赋税虽然减了,却不见百姓生活变好,比如这个破鼓,敢问钱大人,这个鼓,能敲响吗?” 手中拿着两个棒槌,用力掷出,正对着破鼓中间的裂口处,两个棒槌直接被丢进了破鼓中。 咚咚~ 破鼓中传来两道沉闷的响声。 “这鼓确实是坏了,下官也多次奏请府衙拨款更换,只是上边近年来全心全意治理黄河水患,疏通河床,拓宽河道,余钱不足……” 钱施随口将破鼓的问题抛了出去,那可真是毫不犹豫的丢给了开封府。 “嗯,开封府要治理黄河水患,确实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不过这一个破鼓能值多少钱,我倒是很怀疑,商丘县的百姓,如果想要告官的话,他们是敲鼓呢,还是在门外敲衙门的大门。” “该不会是用脑袋敲地砖!” 赵晨嘴角微微上扬,不置可否的看着钱施道。 “哎哟……” 听到后边,用脑袋敲地砖这话刚一入耳,钱施心头一震,险些闪了腰摔倒,踉踉跄跄的说道:“赵大人,您这可是折煞我,冤枉我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被允许。” “明天,明天我自掏腰包,把这个破鼓给换了……您看可能满意?” 真的应了那句话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钱施不是说不出,是他不敢说,难道要和钦差,和锦衣卫说,自己贪污了多少钱? 贪污了多少米粮? 害了多少人? 这些事情一旦说出来,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嗤笑一声,赵晨道:“是我唐突了,没来过河南,不知道黄河水患一年要消耗多少民力财力,冤枉钱县令了。” “咱们里边聊。” 赵晨扶着险些摔倒的钱县令,二人刚刚上了阶梯,忽然间,恍然大悟般,惊讶道:“本官记着,七品县令,年俸十二两七钱银子外加三十五石米粮。” “这衙门口的大鼓,一个就要三两八钱银子,钱县令真的有钱更换?” 赵晨神色狐疑的看着钱施,只是这个时候,被赵晨扶着的钱施,心跳开始加速,整个人都跟着不自然了,神情恍惚错愕。 看着赵晨的目光,宛如见了鬼般,如果不是赵晨钦差的身份,他甚至都想赶人送客了。 “节衣缩食,为国为民,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钱施苦笑道。 赵晨给身后的锦衣卫的使了个眼色,在钱施的带领下,众人一并进了衙门。 只是还不等他们在衙门坐稳屁股,一名捕快装扮的男子,火急火燎的冲到钱施的身旁,躬身附耳。离得远了些的赵晨,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双手捂着钱施的耳朵,站在两旁的锦衣卫,连那捕快的唇齿都看不见,更别说读唇语了。 那捕快刚刚说完,钱施瞳孔瞬间放大,回首望了一眼赵晨道:“赵大人,查验官仓的事情,可否晚些……” “如果钱大人有什么事情要忙,尽管去便是,我在这里看一看商丘的县志,翻一翻往年来商丘纳粮账目便是。不急!”? 第一百七十一章 百战老兵,孤苦无依。 商丘城外。 一队行商打扮的人群,前后队伍足足近百人,穿着粗衣麻布,踏着草鞋,埋头向前,只见他们这些人,步履矫健,下盘稳重,纵然是穿着如百姓,但那眉宇之间透入出来的杀气,却也让人望而生畏。 坐在马车上,陆结披着草衣,赶着马车向前,他们在商丘县城内乔装打扮,为了防止在城外发生意外,带了足足百十号人。 一出县城便向着东南方向驶去。 “前边都看见炊烟了,是这个村子了!” 陆结坐在马车上,一边赶着车,仰头向前看去,声音低沉道。 “东家,前边还有三百米有一条小河,过了河就能进村子了。” 闻言,陆结微微点头道:“吩咐下去,一会进了村子,让弟兄们都激灵点,别漏了破绽,咱们是从山西太原前往金陵卖货的行商。” “统一口径,别说漏嘴了!” 开封府官场已经黑的不可名状,当地百姓便是头顶大诰,都不能让这些官员有一点畏惧,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里的百姓,竟然不敢去京城告御状。 使得开封府的官员们,欺压百姓更是心无疑虑,肆无忌惮。 百姓对于朝廷官府的信誉急剧下降,而陆结从京城来,对这里的情况也不甚了解,官身问话,终究是和百姓隔着一层身份。 只是说话间,车队已经赶到河边,这一处黄河支流,宽不过十数米,水流平缓,只是顺着官道赶路,在河边竟是有一处石碓。 河道中,堆积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巨石。 “这么狭窄的支流河道,没有桥吗?” 站在河道岸边,双手掐着腰,左右望去,别说桥了,连个摆渡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东家,我看这官道连接的就是一座石桥,只不过这石桥塌了……” 躬身上前看了看两旁的石碓,那巨石上还沾染着黏土。 “糊弄人的工事,让弟兄们找找,那里河床狭窄,能过河的。” 就在众人准备散去,寻找可以过河的地方时,河道的上方,缓缓驶来一叶孤舟,摆渡的是个老人家,枯瘦如柴,皮包骨头的小老头,双手撑着杆子,见到被挡在河对岸的陆结等人。 心中一喜,这么多人,这可是个大单子,双手撑着杆子,将小船划到了陆结所处的岸边道:“官家,你们是要渡河吗?” “老人家,摆渡多少钱?” 陆结双手叉着腰,看着一望无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河床上,这突然出来了一个摆渡的老翁,倒是成了救命稻草。 “一次一文钱,从这里送到对岸。最多一次可以坐五个人,或者可以拉运三百五十斤的货物。”老翁开口报价道。 “倒是便宜,老人家靠岸,这是一钱银子,换个二三百文钱足够了,把我们所有人和货物,还有拉货的马,都拉到河对岸去。” 陆结从腰带中抠出来一颗小指盖一般的碎银子,扔到了船板上。 “好嘞,官人稍等,小老儿这就靠岸!” 船只向前缓慢航行着,驾船老翁接连送了七八趟,力气耗尽,渐渐有些划不动木浆,陆结站在船头,感受到船速变得缓慢,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弟兄道:“你们谁会划船,接一下老伯,老人家年纪大了。” 这一众锦衣卫,那都是从大明朝最强的军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无论是对皇帝的忠诚,以及他们的个人能力,出身,都是经过严格考验的,别说划船了,就是帆船,他们也能弄明白。 摆渡的老翁见两名锦衣卫上前,一左一右的接过了自己的木浆,脸上带着笑容,摘下草帽扇了扇道:“公子,你们是从淮西来的。” “哦?老伯能听出来?” 陆结回头道。 “二十年前,我也是和淮西人打成一片的,那个时候,大明刚刚建国,圣君调兵遣将,北伐元廷,我还是李将军的账前卒呢。” 老伯说起二十年前的刀光血影,瞬间年轻了十岁,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那段腥风血雨的日子,没有上过战场,没有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永远无法体会。 “李将军?老伯,您说的不会是圣君的外甥,岐阳王,李文忠大将军……” 陆结自幼学习的就是兵法,排兵布阵,从小混在勋贵二代的堆子里,这些年虽然脱离了出来,但毕竟出身摆在那里,思前想后,姓李的,能称为大将军,还参与北伐的,除了朱元璋的外甥李文忠之外,也没有别人了。 “就是李文忠大将军,将军他厉害啊,洪武六年,将军率领我们前往北平,山西边境,在一个叫三角村的地方,大败敌寇。俘获无数。” “又分兵出塞,到了个三什么川的地方,俘获一个大官叫陈安礼,转战顺宁,杨门,斩首北元大将一个叫真珠驴,这元人的名字,真是奇怪。” “后来又到了白登,大将军跟我们说,两千年前,匈奴的冒顿单于就是在哪里围困了汉高祖刘邦,我们跟着大将军,在哪里擒获了北元太尉,什么什么不花的,奇奇怪怪的名字。” “那年秋天,从白登急行军,赶至大宁,高州,连克北元两地重镇,阵斩北元宗王朵朵失礼,擒获承旨百家奴。” “我就是在高州受的重伤,后来听说,大将军率领弟兄们,杀到了毡帽山,斩了北元的鲁王,俘获妃子王子,入幕之臣数百人,对着北元残余穷追猛打追至百干儿才班师回朝。” “可惜,哎,没能跟着将军,一直到班师回朝的时候。” 老伯也不知是在说自己的功劳,还是怎样,说到尾声,偷偷的摸着眼泪。 “岐阳王确实称得上大将军之名,一生领兵与陈友谅作战,与张士诚作战,与北元作战,几无败绩,现在想想,可恨我生的晚,不然早些若是有机会参军的话,也能一睹大将军的风采。” 陆结自然是见过岐阳王李文忠的,甚至他还是总能见到,早些年的时候,陆结和李景隆都是东宫长子朱雄英的陪读。 “老伯想起那段刀光血影的日子,伤感了?您跟着大军南征北战,朝廷应该给你安身之所才对,您怎么?” 陆结心中疑虑,朱元璋治军是很有一套的,那些上战场落得伤残的,因伤退役的,都有丰厚的抚恤金和供养米粮。 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让他们卖了命又卖汗才对。 第一百七十二章 灭门惨案? “朝廷给的抚恤金,上边贪墨点,到手里就剩三两银子了,刚好够买一条小船的,朝廷每月给的米粮,到了手里,也不过三斗罢了,都让我送给那些苦娃子了。” “我一把老骨头,在这里摆渡,有口饭吃,也就够了。” 船只靠岸,老伯本想去接下木浆,继续自己的劳作,忽的,陆结伸手拉住了他,低声道:“老伯,让他们去,小生对老伯的经历,很是好奇,老伯可否给小生讲讲故事。” “况且,我们都是年壮之辈,让他们换着划桨,动作也快些。” 双手向前拱了拱,这老伯跟着李文忠的大军,南征北战,怎么也应该有个名姓才对,可落得这般下场,当然,最让陆结奇怪的是,伤残将士的抚恤金都能贪污? 寄养的粮食,都能贪污? “嗨,世界本就是这样子的,就好像这黄河之水,它淹没富人的良田,也淹没穷人的良田,它是公平的,但也是不公平的。因为本就是一个没有公平的世界。” “改朝换代了,天下易主了,百姓的生活,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但谁能保证,这个好,又会好多久,以后会不会再次变成,前元的那番模样。” “我的三个儿子,四个女儿,还有那婆娘,逃荒被饿死的,被元军当作奸细的,被义军当作奸细的。” 老伯活了几十年,似乎看透了一切,神情冷峻,目不转睛的说道。 微微点头,陆结亦是给予肯定的语气道:“老伯说的好,这本就是一个没有公平的世界,我有个朋友总跟我说,在这个世界上,富者恒富,穷者恒穷,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推翻了旧的朝廷,建立新的朝廷,几十年,百余年后,新的朝廷,也会变成旧的朝廷。” “不过当朝天子是圣主明君,老伯给大明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到了迟暮之年,还要被层层克扣生活所需,您为什么不去京城告御状?” “我早些年在陕西行商时,听家父说,陕西有一座县城的县令,欺压百姓,横征暴敛,当地百姓不堪重负,攻入县衙门,捆了县令,一路压到了京师。” “后来那个县令被处以极刑,做成了标杆。您是戎马出身,更应该对这些不公平说不啊。” 陆结对赵晨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虽然能记住,但很多时候,他都理解不了,而今天,老伯和他说,这本就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才让他理解了其中一条。 “年轻人就是年轻啊,殊不知,官官相护,哪有那么容易,天下被欺压的百姓多了,为何只有那一地的百姓,成功把官员绑到了京城?” “还不是那个官员,在自己的领域里,没有做好,没有打点好,上边不管他,不然的话,只怕还没走出县衙门,就被乱箭射死了。” “你看我这条腿。” 老伯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陆结早就注意到了,老伯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极不正常,起初还当是因为跟着李文忠出征塞外,落得伤残,并未多问。 现在听到老伯提起,不免疑问道:“老伯,您的意思是,这条腿,不是战场上的伤,是那些当官的?” “那年我也像你一样,官府克扣我的寄养粮,我就去找他们……” 老伯说到这里,忍不住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长吁短叹,最终还是说道:“这哪有什么公平……” 陆结听得心中感触颇深,望了望老伯道:“老伯,我进商丘的时候,听人说,前段时间商丘县学出了人命官司,是不是这样?” “听说杀人的那个生员,家中颇有背景,在开封只手遮天。” 思虑片刻,陆结把话题引了过来。 “生员?杀人?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家人都被杀了,一个活口都没有,就是前边村子,村东头第七家,现在还是凶宅。” 老伯生长在这里,对村子的事情,知道的不要太多,太详细了,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村子,开口说道。 “全家都被杀了?什么时候事?难道就没人管吗?”陆结心中一惊,他就是来村子里找那户人家打探消息,作证的。 现在竟然得知,那户人家,全家都被杀了,这是多大的胆子,灭门惨案啊。 朝廷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锦衣卫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事,做的多隐秘? “不知道是谁杀的,应该和县学的那件事脱不开干系,都死了五个多月了,尸体都烂的不成样子,才被邻居发现。” “邻居去报官,官府也没了后文,依我看,就是那些当官的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把人都给杀了。” “他们呐,比元人还恐怖嘞。” 老伯说罢,拍了拍屁股,货物东西都运过了河,天色也渐渐昏暗下来,老伯划着船桨消失在水面上。 楞在河岸边,陆结目光闪烁,捏紧了拳头道:“这些丘八。” “千户,赵大人说的是对的,这些人能在开封府制造灭门惨案,朝廷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我们贸然行动,说不定他们还会对我们下手。” “几百号兄弟虽然多,但毕竟在河南地界,前不着军队,后不着朝廷的……” 河南只是明朝的第三道,乃至是第四道防线,县城的守城军不过一个千户所,府城的守城军,也不过一个卫四五千人。 和边关塞外的十三边防军,动辄数十万兵马,相差之大,岂可同日而语。 “千户,那家人都死了,我们还进村子嘛,万一打草惊蛇……” “进,不进村子才会打草惊蛇,进村子之后,谁也不许说县学的事情,借宿一夜,明日早晨出村子之后,绕个圈返回商丘。” “喏!” 众人纷纷应声,陆结捏着拳头,转身上了马车,向着前边不远处的村子赶去。 徐记客栈。 “我的姑奶奶唉,您别摔了!” 赵晨站在徐妙锦的屋门口,从他回来到现在,徐妙锦先是上吊,又是要跳窗,都被拦下来了,这在屋子里,又开始摔摔打打。 真的是看着徐记客栈是他们家的产业了,随便摔打。 “摔我自己家的东西,要你管!你不是说我嫁不出去嘛,我就嫁不出去了,怎么样!”徐妙锦手中拿着一个元青花,对准了赵晨抛了过来。 重重的落在胸口上,直撞得赵晨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数步,好在后边有人拉着,剧烈的撞击,让他的心跳频率瞬间升高。 “谁回去一趟,去洞庭湖,找到魏国公,让魏国公派人来把大小姐给接回去!” 赵晨捂着胸口,服了! 徐妙锦跺了跺脚,厉声呵斥道:“我看谁敢去!” “大人……” 两边的锦衣卫,低着头,面色沉重,赵晨作为钦差,拿这个大小姐都一点办法没有,他们自然更没有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暗流涌动。 “您就作……” 赵晨站在门口,伸手关上了房门,反正不是自己的家,砸,摔。 “看什么?你们也是的,怕她一个小丫头!还天子亲军呢!胆气都哪去了?”憋了一肚子闷气,见到身后的两名锦衣卫还在傻笑,厉声呵斥道。 二人连忙端正身姿,板板正正的站在原地,昂首挺胸。 “大人,大人!” 楼梯上,李锦提着裤腿,快步向上跑着,边跑边喊道:“有情况,有情况!” “什么事?” “是关于钱施的,大人,进屋子说!” 李锦推开了赵晨的房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进了屋子,赵晨面色疑虑的看着李锦,只见他进屋时,顺手关上了房门,躬身道:“大人,我今天在街上暗查的时候,碰到了钱施和一队捕快。” “他们急急匆匆的去了一个大宅门,您猜怎么着。” 听着李锦卖关子的话,坐在圆桌旁,左手压着桌子语气沉重道:“怎么了?” “嘿,那钱施在城西有一处特别特别豪华的大院子,那院子简直,只怕是整个商丘县都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和那个宅院相提并论的了。” “按理说,他一个县令,一年的全部俸禄补贴算在一起,也不过二十两纹银,还要养着大大小小的吏员,前前后后十几人吃饭。” “这二十两纹银,都不够一个县令正当排场用的,他哪里来那么多钱,置办豪华院落……” 李锦一想到那宅院的庞大,以及外院的布置,设施,那真的是,怕是在金陵城,都很难找到如此奢华的院落了。 “院子在城西?” 压着桌子,食指和拇指碾了碾,语气沉重的问询道。 “就在城西,非常好辨认。不过那个宅院上边,没有挂匾额,应该是怕被御史发现……商丘的百姓衣不蔽体,食难果腹,这些贪官污吏!” 李锦本就农家出身,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贪官污吏了,一个小小的县令,都能如此贪污腐败,很难想象,开封府是什么样的景象,整个河南行省又是什么景象。 “水很深啊,眼皮底下胆子都这么大。明天我约他去城西的官仓,你把我们带去那家院子,我问问他,实在不行,先把他拿了。” 看着挂在床边上的宝剑,有这东西在手,可比什么钦差的身份,要强的多了,这玩意,除了不能上斩昏君,其他的都可以做。 “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抬头看了眼李锦,内心中正在盘算着要如何与钱施对话,毕竟如果这厮抵死不认,如果那院子挂的是别人的名字,也确实是不好办。 但更让赵晨怀疑的是,账本上写的,他们贪墨的数额虽然不小,但更多的都是送去打点了,上下送礼,落到钱施这个小县令手里的,绝技不会多了。 那他又是靠什么,能在商丘县拥有一座让李锦叹为观止的豪华宅院。 不免让人深思。 摇了摇头,李锦低声说道:“暂时没有其他的进展,城里的百姓对那件事,也是讳莫如深,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暗查的压力非常大。” “那就暂时先不管了,明天若是有机会,直接把钱施拿下,审问一番,什么都有了!” 摇了摇头,开封府的天已经黑了,那真的是漆黑无比,青天白日的,伸手不见五指,真的有人在上边做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李锦躬身道:“大人,那要不要在想想其他办法……万一单单靠着一所宅院,若是钱施有狡辩之词,无法将他定罪……” “官字两个口,想要定罪还不简单,你下去安排人回一趟金陵,去把徐小四给我找来,就说他姐姐在商丘,让他快些过来!” 自从赵晨他们进入商丘后,这徐记客栈的周围,就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我在明敌在暗,和这些为了保住乌纱拼尽全力的地方大员们斗。 明显感觉自己的脑量不够用的,但偏偏这个时候,徐妙锦还来横插一杠,着实让人费心。 “大人,您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徐小姐怎么说也是名门之后,将门出身,徐家……” 李锦随口嘟囔道。 “滚蛋!” 开封。 一座庭花水榭的宅院内,白雪覆盖着大地,个小娃子,在一起滚着雪球,堆砌雪人,远处的池塘中央,两道身影坐在亭台中。 对着面前的一盘棋局,一人执黑,落下一子道:“听说这次的钦差,来历不简单,是凉国公府的赘婿,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好,闹到朝廷哪里,怕是殿下也不能保我们了。” 一人执白,冷嘲热讽道:“一个赘婿罢了,他终究是翻不了天,在这开封,我们说的算,出了开封,河南境内,他们一不能调兵,二不能插手民政,三不能管地方财政。” “我不允许的,他们进来多少人,一个也出不去!” 那白子落下,黑子瞬间被堵死了一大片,三十多子,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擅杀锦衣卫,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那可是诛三族的重罪啊。” 执黑子的中年男子,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不是第一天认识自己对面这个人了,他能做出来什么,不要太清楚。 可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出了京城,那都是代替皇帝出京办事,这要是死在了外边,那问题可就大了。 “如果不杀他们,这几个孩子,如何长大,难道要让他们,为奴为婢,给人家当使唤丫头?割了下身,进宫做太监?” 执白子的男子,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望着在雪地中摸爬滚打,玩的不亦乐乎的两个小子,一个疯丫头。 他们才七八岁大啊,还有大好的年华。 嗒一声,黑子落在棋盘上,只见那人瞪大一双眼睛,神情惊恐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慌乱道:“如果不是你们一意孤行,我也不会落的这般下场,终日提心吊胆,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不不不,如果你不加入进来,你怎么能住的上这般豪宅门院,你怎么能坐在这里,安静的下棋。” “就朝廷给的那点俸禄,你连应付日常支出都不够,如何能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呢!” “吃了苦中苦,只为人上人。十数年寒窗苦读的日子,你不会都忘记了。” “可是……我们现在……我们是在做什么?先贤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们?” “口号是很响亮的,大圣人朱熹还说,存天理,灭人欲,但结果呢?他在家里妻妾成群,魔爪伸向自己的儿媳妇。不要把口号和现实弄混了!” “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不拼,就只有死路一条。你以为你得的少,就能免一死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林妙楠送报。 院子中,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了孩童的嬉笑声,那欢声笑语,纯真无邪的灿烂笑容,真的是让人看着,心都化了。 “可是,杀锦衣卫这种事情……” “你可以不做,只要你不管,我可以等他们出了开封府,在南直隶和河南交界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会算在你头上!” “当初我们一起掠财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现在感觉自己捞够了,想金盆洗手了?想踹窝子?” “你看着办,这件事情……我管不来,别让锦衣卫的血染在开封府,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商丘县。 徐记客栈。 赵晨坐在床沿边,面色沉重,右眼皮乱蹦着,纵然吹了烛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披着大袄起身,拿出火烛点燃了蜡烛。 坐在桌子前,借着烛光,望着外边的月亮,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才刚刚建国二十年,统一天下还没有十五年的光景。” “统治阶层的朝廷,就已经腐败到这种程度,真的应了那句话,老子打了一辈子仗,还不能享受享受吗?接着奏乐,接着舞!” “口号书写的再好,哪怕是挂在朝天门外,挂在州府郡县的每一个角落,建立石碑放在每一个朝廷官府衙门的门口。” “执法者,执政者,尚且是人,一碗水,岂能端平。陛下于草莽布衣起身,战战兢兢数十载,生民无忧,然群臣百官,福祸难料。” “今日陛下龙体安康,然纵陛下有百年之寿,也终有归土之日,及至那时,尘归尘,土归土,人死政息,后继难堪。” “数十载心血奋斗,殚精竭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凡人之欲壑难填,常言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那些无朝廷编制,为朝廷做事者民间纠集,无时无刻,毁坏朝廷与百姓之关系,破坏民众与朝廷之信任。” “朝廷初立,陛下圣君当朝,万民归心,有所依附,然此景,亦不过五十余载,三代人后。八十年至,五代人中,朝廷若被修正主义所控。” “虽有天子当朝,也难规避党争之祸,朋党互攻,朝政荒废,争权夺利,党同伐异,党祸一起,则无百年难休矣。” “纵论上下千载,自秦制确立,传承至今,极至吾朝,无汉之外戚,无唐之藩镇,无宋之岁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究其本根,强大如汉,东西两节,四百年国祚,盛世如唐,则天大圣之周,安史之后,圣意难出大明宫。” “历数千年青史,朝代更迭,更无一者,得千载国运,唯天地变迁,世事境迁,唯土地兼并,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河南诸府之地,民意激昂,恐有白莲之祸,纵盛世如此,城外尸山白骨堆砌,百里之地,树皮皆无,臣虽未得易子而食,然河南距南直之近,且此这般。” “天下州郡无数,何敢安!” 洋洋洒洒的写下一通长篇大论,这封信中,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从黄山北上,一路走了千里之途。 赵晨看见了太多,太多太多在金陵永远无法看见的景象。 所谓的盛世,依旧只是某些人的盛世,所谓的暴君,依旧只是某些人的暴君,皇权不下乡的年代,政令难通,已经成为巨大的难题,亟待解决。 如此庞大的一个帝国,也确实不是二十年,三十年就能完全恢复生机的。 虽说朱元璋做的已经很好,但还是有许多的不足,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黑暗依旧存在。 嘎吱。 双手拿着信纸,正吹着仙气,让墨汁快些定形时,忽然间,房门被人从屋子外推开。 抬头一看,猛地向后退了两步,神情错愕的看着来人道;“你??你怎么跑开封来了。” 林妙楠深吸一口冷气,脚步轻飘的上前,坐在木凳上说道:“来办点事,没想到你这官职升的挺快啊,河南巡抚钦差大臣。” “暂代,暂代!” 苦笑一声,赵晨摇了摇头道。 “你来办事,进我屋子干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大半夜的,让人发现多不好!还有,我困了,要睡了,你要办事,自己去、” 被抓壮丁习惯了的他,哪里会给林妙楠这个机会,转身跳到了床榻上,盖上被褥便要睡觉。 “对,你走的时候,帮我把烛火熄了。” 眼皮不在跳了,这快要丑时了,再不睡可就真的没时间睡觉了! 怎知林妙楠坐在木凳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漆黑的床榻,沉声道:“今天派出去的锦衣卫,你是派出去的?” “昂,怎么了?让他回京办点事,你见到他了?” 赵晨心中一动,越想越感觉哪里不对,猛地抬头转身,看向林妙楠道:“你在哪里看见他的?” “在商丘城外向南八十里的地方,我看见的,只是一具尸体。” “这里的水很深,势力很乱,人家已经盯上你了,行事小心些,出门在外,也不要单独行动,要小心每一个人!” “我的事情办完了,你先睡!” 林妙楠说罢,转身打开窗户,一跃而下,黑夜中,那一道残影瞬间和周围融合在一起,等到赵晨追到窗户旁,想要去寻找林妙楠的身影时,她早已不知去向。 “李锦,李锦!” 赵晨对着外边大声喊道。 哒哒哒~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很快,穿着一身白衫内衣的李锦,只是穿着白袜,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提着绣春刀便冲了进来道:“大人,怎么了?” 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凶人,只是进了屋子,见到屋子中并无他人,这才松了口气。 “你派出去的人,在城外被杀了。” 林妙楠深更半夜来说这么一番话,没有理由不信,而且本身林妙楠的身份就有些神秘。 “什么?” 瞳孔瞬间放大,李锦高声惊呼道。 这些锦衣卫,可都是他的骨肉兄弟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只是去京城给徐家报个信,怎么就会…… 他们知道是去给徐家报信,但别人可不这么想。 “召集人手,连夜拿了钱施,我去县衙等着你们,把钱施带到衙门,直接提审!” 赵晨披着大袄,取下了挂在床头当作装饰品的佩剑,龙行虎步的走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思想境界的升华。 商丘县衙门。 赵晨坐在县令的椅子上,摸了摸衙门的办公桌子,昨天在这里还没有那么多的感触。 或许是今天,他是以审问的身份坐在这里,而堂下跪着的人,还是这商丘县的一县之长。 砰。 几次进衙门的赵晨,都是跪在下边,以弱者的身份,给上边的官老爷磕头,今天身份对换,有模学模,有样学样。 惊堂木轰然落下,只听四周一阵惊天巨响,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大人,下官犯了何事,您要这样审问下官啊……” 钱施一脸懵,昨天晚上在婆娘的肚皮上还风流呢,没风流够,锦衣卫破门而入,直接将他抓了起来,带到衙门候审。 这前后的落差,委实太大了些。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县令大人,商丘县这方圆百里,谁说的算?是县令大人说的算,还是开封府知府说的算,亦或者是河南布政使?”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再大的官,来到人家的地头上,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留的,府衙门轻易不会管下边县衙门的事情。 布政使司也不会胡乱去插手府衙门的内务。 面对质问,钱施也是不慌不忙,沉声对答道:“若是方圆百里,没有上边的特殊政令,自然是下官这个县令说的算……” “那既然如此,我昨日晚间,外派一名锦衣卫返京公干,死在了商丘地界,死于暗杀,这种事情,如果查不明白,是不是县令大人要来背这个锅?” 砰的一声,惊堂木只是一声巨响,吓得钱施浑身哆嗦了一下,心脏剧烈跳动着,锦衣卫的提缉在返京的路上,死在了商丘地界内。 这事情…… “大人,大人……下官只是一个县令,从七品的芝麻官,给下官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种谋逆反叛的事情洒……” 钱施心中一急,说话的速度,结尾,都发生了变化。 杀锦衣卫,天子亲军,定个谋反叛逆的罪名,那是妥妥的没法开脱了,而定了这种重罪的,轻则灭一族,余二族流放千里。 重则灭三族,余六族流放。 实际上,赵晨所见所闻所知,有史以来,就没出现过几次九族包圆杀的事情,方孝孺的诛十族,也是明王朝末期才出现的说法。 “你不敢?你胆子小?我看你胆子是大的很呐,李锦,上夹棍!” 赵晨摆了摆手,不知道为什么,在锦衣卫的诏狱里,他不愿意看锦衣卫的力士们对那些犯人用刑,但在这里,上夹棍! 赶紧给爷上夹棍! 夹死这个狗官! “大人……大人……下官,下官是……” 钱施还要说话,李锦哪里会给他说话的机会,三名锦衣卫将他如猪狗般按在地上,前边两名锦衣卫拿着夹棍固定了手指,后边两名锦衣卫拿着夹棍固定了脚踝。 “你是想说,刑不上士大夫吗?那是前宋的道理,不是本朝的道理,给我夹!” 赵晨怒斥一声,钱施刚进大堂的时候,还出口狂言,说什么,秀才见到官,可以不跪的,还不是被两棍子就给跪了! 有些人,确实是需要皮肉之苦,知道痛苦,才能说出来那些不敢说的话。 “账本给他看看!” 赵晨对一旁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只见那人上前,从身后取出账本,扔在钱施的面前。 刚刚还出口成脏,大骂特骂,要写参本,弹劾赵晨的钱施,在看见账本的那一刻,瞬间蔫了。 “你要写参本,参我一本,也没问题,但最好是连带着这个东西,一起送到宫里去,免得我回京了,参你一本恶人先告状,罪加一等!” 赵晨从椅子上起身,上前来到钱施的面前,翻开账本的第七页,抓着钱施的头发道:“说,这上边的密码是什么东西,这些字都代表着什么?” “都是谁!” “你们贪墨的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 赵晨一直没有搞明白账本,之所以没办法抓人,只是因为这账本上,虽然写的很明白,那个收了多少,分了多少。 但关键词没有,所有的官职,人名,都是用一种特殊的符号,或者是图画代替。 指着第七页的一个图案,赵晨开口问道:“这个图案,得的最多,他是谁?” “呵忒!” 钱施被夹棍夹得痛不欲生,对着赵晨吐着口水,失声狂笑道:“真的是你偷的,哈哈,哈哈。你查,把你自己埋坑里,你也查不出来!” “永远也查不出来!哈哈!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账本上写的都是什么!” 钱施张狂地大笑道。 “去你奶奶的!” 赵晨抬腿一脚踢在了钱施的肩膀上,只是钱施真的就咬紧牙,一个字都不说,那一副求死的样子,口里还含着血水,别提多恐怖了。 “大人,他不招,要不然用滚床,我在诏狱见的人多了,就没有上了滚床还能不说的。” 李锦上前提醒道。 “这特么一个小县衙门,哪里来的滚床。先把他压下去,等陆结那边回来消息。” 摆了摆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钱施,似乎已经做好了抵死不认,死也不招,真的弄死了,反倒事情又断了。 至于钱施说的什么狗屁话,除了他,没人知道这账本上写着什么,不过是他保命的办法罢了。 甚至可能这份账本,都是用来保命的东西,只是没想到,被偷出来了。 商丘城外。 “千户,这开封都黑成什么样子了,他们连老兵的抚恤金和寄养粮都贪,我听那边村子的人说,那条小河原本是盖过桥的。” “因为质量太差,没用两年就塌了,不用想,这钱肯定又让这些当官的给贪了去。” 身边的锦衣卫,愤愤不平,难以抑制心中的躁动。 贪墨成风,怎的如此恐怖。 “你听过一个故事吗?”陆结躺在马车的稻草里,后脑枕着掌心,仰望天空,他知道这个世界是黑暗的,是不公平的,但他不敢想象,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 朝廷如此铁血镇压,都压不住人的那颗欲望心,杀的人头滚滚,依旧是前仆后继。 “千户,您说……” “是说一个小人物,这个小人物平时在邻里之间,受尽了欺辱,突然有一天,他戴上了被看章,得到了一丁点微末的权力。” “这个小人物想的不是如何帮助那些和自己一样弱小的人,而是变本加厉,比那些欺辱过小人物的他的那些人还狠的去欺辱比自己更小的,更弱的。” “阶级已经固化,从河里爬上岸的人,不会修桥打桩,他们只会把河道挖的越来越宽,让其他人付出比他们多十倍,多百倍的代价和努力,才有那么一点点上岸的机会。” “千户,您和赵大人在一起久了,说的话都让我们听不懂了……” “哦?可能是,他跟我说,这是思想境界的升华。”?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丧心病狂的地方官 商丘县衙门。 “一直跟在钱施身边的那个师爷哪里去了?” 坐在椅子上,那钱施抵死不招,虽说手持天子剑,有权先斩后奏,可问题是杀了一个钱施,根本无法解决这件事情。 甚至会把事情推到更不可控的方向。 想要找其他突破口,可一时之间,又能去哪里寻找呢。 李锦摇了摇头道:“昨晚抓人的时候,就没看见他了,那个家伙早就跑的没影子了,直到现在,弟兄们还在城内搜捕,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难不成还会跑去外地?” 微微一顿,那个师爷知道的事情应该不少,毕竟是跟着钱施一路走过来的,可如今那家伙跑的那么快,他是去通风报信了,还是畏罪潜逃了? 如果是畏罪潜逃了还好些,可如果是去给其他人通风报信,怕是要不了多久,上边的折子就会送到商丘县,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呢。 就在他坐在椅子上,双手压着长木桌,聚精会神,脑海中思考着对策时,一群人冲进了衙门。 冲在前边的陆结,气势汹汹的来到赵晨身边道:“你糊涂啊,这么急着把钱施拿了,后边的人一定会投石问路,把钱施卖的干干净净,把他们从这件事情中摘得干净。” “咱们再想抓到他们的把柄,可就难了。” 陆结返回徐记客栈,听到赵晨昨夜连夜派人抓了钱施下了大牢,慌不迭地跑来衙门,脚下踩着钱施的血水,心中咯噔一声道:“你不会把他给砍了。” “哪有那么容易,没杀他,关起来了,现在的问题不在我们能不能查到线索,而是,我们好像被关在商丘,出不去了。” 赵晨双手抓着头发,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卫星,在这个通信靠吼的年代,他们虽然有三百人,但商丘地处河南行省的中部。 背后的人是谁在操纵这一切,他们还不知情,可那人敢动手杀锦衣卫,显然不会是一般来路。 “怎么说?” 陆结还不知道被赵晨送出商丘返回京师寻找徐增寿的锦衣卫,死在城外的事情,骤然听到李锦在一旁的复述。 心头一震,莫说是陆结怒不可遏,便是跟着陆结前往外边寻找线索暗访的锦衣卫,在听到自己弟兄死在商丘城外的噩耗时。 一个个摩拳擦掌,怒声斥责,恨不得要将钱施生吞活剥了。 毕竟这里是商丘县的地界,出了问题,第一责任人就是他钱施,找不到别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被人盯上了,那些人想让我们在河南行省境内,消失的悄无声息?” 陆结顿了顿,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惊恐,他做锦衣卫这么多年,第一次直面死亡时,还是万寿节对战那头大白虎。 在外执行任务也有许多次,可那一次也没有如这一次恐怖骇人,他们可是三百名锦衣卫,领着皇帝的旨意,由皇帝点名的钦差率领来河南公办的。 河南的官场,竟然想把他们斩尽杀绝,全部埋尸在这里,不留活口。 他们的心到底是多恐怖。 “他们就不怕……可能他们真的不怕,如果我们都死干净了,这以后他们上嘴皮下嘴皮一碰,找两个背锅的出来,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陆结本想说他们为什么会敢这样,可转念一想,这叫什么?这就叫死无对证。 而他们被窝在商丘这么个小地方,城出不去,消息送不出去,谁能给予帮助,谁想杀他们,他们一概不知。 这种被人躲在暗处,随意操控的感觉,非常不爽。非常! 摆了摆手,招呼着陆结靠近点,低声询问道:“你这次出城,有什么收获?” “甭提了,这开封府官场上下,真的是穷凶极恶,胆大包天,他们私吞朝廷修桥公款,虽然没几个钱,但他们竟然把手伸向了伤残老兵。” “伸向了寄养院,伸向了孤儿院。他们连那些朝廷奉养的高龄老者的糊口,活命粮食,都要贪污。” “我在金陵见过太多贪污了,没见过他们这么丧心病狂的。” 陆结刚要说自己也贪过,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他确实贪过一些,贪一些朝廷的赏钱。 他爹也贪过,贪军队的钱,可自从他父亲被下了职位,奉养在府之后,已经许久没有伸手了,最重要的,即便是贪,也应该有个限度。 哪怕是在江南抓捕贪官污吏无数,陆结都没见过如此穷凶极恶的伤心病狂之徒。 “什么?伤残老兵的抚恤金,他们都能下得去手?和养寄院的那些已经没有生存能力的老人家抢口粮?” 猛地一拍脑门,长见识,真的是长见识了,这些人,哪里还有什么下限啊,简直就是无恶不作,只要他们能沾到边的,过不过他们的手,他们都要捞一笔。 “还有那个在县学被打死的生员,没法查下去了。” 陆结叹息一声,也不管什么尊卑,他和赵晨在一起,本就没有这些东西,一屁股坐在长桌上,手中拿着毛笔在桌子上画了画。 边画边说道:“那个村子,一共三十九户人家,人丁不算兴旺,四百八十多口人,我昨天晚上借宿的那户人家,家中有两个儿子,一个小女儿,” “听他们说,原本是八口之家,但还有两个大女儿,一年前进城之后,就消失了,凭空消失了!” “至于那个县学生员,一家七人,无一活口,最小的那个只有八个月大。全都死在一场火灾中。” “弟兄们的消息都指向了一点,商丘的背后,有着一个我们一直都没有触及到的大网,比如说,他们贪污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按照这个比例分。” “这个网,又是怎么织起来的!” 陆结在桌子上画了个蜘蛛网,蜘蛛网虽然牢固,但如果没有主心骨,没有辛勤吐丝的蜘蛛,这个网,怎么会那么容易被织起来。 官仓的粮食和朝廷的数额对等,相差无几,都在情理之中,按照规制,差个千八百石粮,地方官员甚至都不用找借口。 但账本上的受贿金额,怕是把大半个河南行省两年的财政加在一起,也抵不上这个账本。 那钱,是从哪里来的? “死在火海里,这个乌豪的手很大的嘛,杀人灭口,屠人满门,心都黑的不成样子了。” 咬了咬牙,赵晨总有一种无力感,原本想要通过暗查,多搜集一些生员打仗的始末,是人是怎么死的,多听一听死者家属的话和需求。 可现在,死者满门被灭,葬身火海。 “去,还有县学,明日天明的时候,把商丘县的县学生员全部找来,先把县学祭酒革职,送入大牢。至于其他的……”赵晨思虑片刻,忽然开口说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周知府到访 “至于你说的,那对失踪的姐妹,或许河南行省的背后,他们操纵的是人口贩卖的营生,这要多大的力量,能把事情办的这么严实,密不透风。” 双手抓着头皮,大明朝没有那么多烦琐的认证啊,dna啊,但路引一条,就能压死八层的人口买卖案件。 “我让人去打听了,在城北有一个叫红花楼的地方,听说那里专门卖一些失足女子,这些女子被卖后,给主人家为奴为婢,听说生意非常广泛,想进去的话,必须有人领着才行。” 陆结得到的消息非常多,只是这消息多的,让人一时间很难整理起来,所有的消息,都是碎片化的,不完整的。 空有一个贪污账本,但账本上除了能辨别出贪污行贿的数额,却无法辨认出谁给谁行贿,谁贪污了。 那个县学生员,满门被屠,本就碎片化的信息,更是断的彻底,目前除了一条开封府官员贪污伤残老兵的口粮和抚恤金外,乃至养寄院,孤儿院的口粮,都只是碎片化的信息。 “千户,千户,不好了!” 忽然间,外边冲进来一道身影,陆结听到声音,惊愕的回头看去,只见那人慌慌张张的进了衙门,脚下丝滑,直接跪在了陆结身边道:“千户,卑职办事不利……等卑职到的时候,那个老伯他……” “他怎么了?” 陆结的大脑中瞬间闪过一个信号,一个极其可怕的信号。 “他……卑职赶到的时候,老伯他已经被人沉河。卑职亲眼所见,对方,对方有七个人,在船上打死了老伯之后,将他的尸体扔进了河道里……” 提缉跪在地上,面色沉重,满满的负罪感。 闻言,怒从心头起,陆结一脚踹飞了不远处的木凳,一个跳跃从长桌子上跳了下来,站稳身子道:“看清楚那几个人样貌了吗?” “卑职……他们几个人都带着鬼脸面具,穿着黑袍,带着斗笠,卑职离得远……没能看清……” 陆结抬起的手,又软绵绵的放下,憋屈,做锦衣卫数年,就没有这么憋屈的时候。 “这河南没救了。” 陆结咬了咬牙,拳头捏的嘎吱作响,他们的虽然乔装打扮,绕了一大圈,但终究还是没能躲过那些人的眼线。 反倒害的身经百战,没能为家国朝廷捐躯,本应该颐养天年的老兵,死在了这种事情上。 “错了!不是河南没救了,河南的百姓,何其无辜,是河南行省的官场,没救了。他们把一切都给藏着掖着。” “不惜杀人灭口,制造灭门惨案,也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看来我们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盯上我们了。” “甚至可能他们很早之前就布下了眼线,一直躲在后边盯着我们。” “靠我们这些人,河南的官场事情,怕是解决不了了。” 赵晨摇了摇头,倒不是他怕了,也不是畏惧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死有何惧,只是真的太无力了,无论他们做什么,背后的人,似乎都能棋高一着,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哪怕,纵使短暂的领先一步,也会很快被收拾残局,再次被牵着鼻子走。 陆结道:“那怎么办?你是钦差,总不能不战而降,夹着尾巴回京师!”捏着拳头,愤愤不平,血脉偾张,一对泛红的眼睛,似要择人而噬。 怒火中烧,生平就没有这么气过。 “这些人明显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抓紧时间,今晚开始审商丘县学的生员,先把乌豪的罪证拿下,不杀一杀他们的威风,我们在这河南官场,寸步难行。” 本意是不愿动手中的剑,毕竟这东西最好还是做个装饰品,用它太容易被攻吁了,哪怕赵晨不畏惧流言蜚语,轻视谩骂。 可事情到如今,他才明白,什么叫,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三把火不烧起来,不烧疼河南行省的官场,不让他们心生畏惧,赵晨带着这几百人,别说查案了,那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李锦,着商丘县学祭酒,暗瞒凶杀案件,法理无度,革职查办,先下大牢。” “所有提缉,前往县学,控制县学防务,凡县学师生不论,单独看押。” 赵晨看了眼陆结,牙关紧咬,他也恨,没想到,想不到,不敢想,地方的官场竟然能黑到这个地步。 他们真的视人命如草芥,生杀予夺,随心所欲。 “喏!” 李锦应声离去,带着整个衙门的锦衣卫,悉悉索索的离开衙门,向着商丘县学的方向奔袭而去。 赵晨上前拍了拍陆结的肩膀道:“站的高了,看得远了,难免会有污秽,遮挡我们的眼睛,人生在世,不用去管其他人怎么看,短短几十年,做好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河南行省的官场,一定会清洗干净的,也必须清洗干净。” 赵晨不知道为什么陆结会对那个老伯的死,感触如此深,他能做的,只有安慰,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如今他做的事情,就是在走独木桥,走铁索桥,甚至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一个小失误,可能都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陆结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咱们不单单要洗干净河南行省的官场,以后咱们还要洗干净全天下的官场。给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希望你二十年后,回想你今天说的话,不会羞愤。” 微微一笑,正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陆结也是勋贵出身,他背后有自己的家族,以后有自己的孩子,他能做到,不给自己的家族,不给自己的孩子谋出路吗? 现在或许说的很好听,但这个世界永远不变的就是善变的人心。 那是永恒的。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衙门,就在他们走出衙门的时候,忽然外边一队车马向着衙门赶来,马车算不得豪华,至少和蜀王的车辇是没法比较的。 还不等那马车停下,车厢内的中年男子,掀开帘子看见一身斗牛服的赵晨,开口喊道:“钦差大人。” “你是?” 望了一眼,赵晨只感觉站在马车上的中年男子很熟悉,可他前些日子,看了几百张画像,记了几百份籍贯,档案卷宗。 这一时间去哪里能想出来这人是谁。 “在下开封府知府,姓周。来的匆忙,不及递交行文,还望钦差莫怪。” 周知府躬身作揖,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道。 瞥了一眼,赵晨道:“既然知道突兀,那就等明日再来,本官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没时间给周知府接风洗尘。” 说罢,赵晨那也是毫不留情,转身和陆结继续向着县学的方向赶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负心多是读书人。 “老爷,这钦差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在开封地界,这么不把您放在眼里。” 驾车的马夫心中满是不快,似乎是在为自家的老爷抱不平。 想他跟着老爷这么多年,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便是那河南行省布政使,多少也要留三分面子。 反倒这个朝廷刚来的钦差,不由分说的直接将商丘县令下了大牢,还开封知府如此无理,武夫,果然是武夫。 在他们眼中,锦衣卫就是武夫的代名词,甚至比武夫还不讲道理。 “不管他们,去大牢!” 周知府摆了摆手,看着赵晨和陆结渐行渐远的身影,虽说赵晨是朝廷外派钦差,还是挂着河南巡抚名义的钦差。 官职上,河南巡抚钦差大臣,这是个很奇怪的名字,应该是皇帝突然联想起来的,前边的河南二字,代表着整个河南行省,河南行省可不是后世的河南省,地域之广,下辖八府一州之地。 开封府,河南府,归德府,汝宁府,南阳府,怀庆府,卫辉府,彰德府,汝州直隶州。 而后边的巡抚钦差四个字,也是代表赵晨从京城来,是领了皇命替皇帝出京办差,权职侧重上,在这河南承宣布政使司,赵晨有先斩后奏便宜之权。 周知府被冷落,也是无话可说,虽然不清楚赵晨这是要去哪里,如此匆忙,但他来商丘县,本也不是来与赵晨聊天喝茶的。 “老爷,要不要给他一点教训啊,他们只有几百人,如果我们……” 马夫驾着车,向商丘的大牢赶去,想起赵晨那副嘴脸,心中越发的反感,不满,忍不住对车厢中的周怀才询问道。 “不必了,人家是朝廷钦差,如果真的动了他,会引来皇帝的不满和朝廷的打压,老百姓常说,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能回去咬狗一口。不与其争,不与其争!” 周怀才倒是看得通透,他在这个新朝廷为官二十年,没卷进去任何一个案子,一直能够活跃在这黄河南岸,靠的可不是背后的保护伞有多强大。 毕竟,再强大的保护伞,都被捅的满身窟窿。 “哦……” 周怀才不以为意,他见过的比自己大的官员,受到的冷落,和赵晨刚才的举动比起来,那才是真的天差地别。 相比较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是马夫长久跟着周怀才在一起,见到最大的官,也只是河南布政使,只道是自家老爷受了冷落,心中不满。 很快,车马来到大牢门前,原本防守在这里的捕快,狱卒们,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群身穿锦衣,腰间佩刀,说着一口淮西话的锦衣卫力士。 堂而皇之的将县令下马,打入大牢,这商丘城却不能不运转下去,可谁又能确定,这钱施在商丘经营这么多年,谁是他的人,谁不是他的人。 把牢房和衙门控制好,是非常必要的事情。 马夫停住了车子,收回长鞭,扭头低声说道;“老爷,大牢已经被锦衣卫的人控制了,我们还要去吗?” “他把自己的人安排在大牢,就是不想让外边的人和钱施有机会见面,我们进不去了,回去,衙门口等着他!” 周怀才本以为赵晨一个愣头青,不会做的这么全面,只要他能见到钱施,从钱施的口中得到一些消息,想要把人捞出去,并不是不可能。 终究,这是在他的地头上,只要朝廷一日没革他的职位,这种事情,他还是有的管的,首先,赵晨手中非但没有足够的证据,就连抓人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很。 锦衣卫提缉死在了商丘返回京师的路上,如果这样的理由都可以的话,那天下的官员,要被送进大牢三分之二还多。 商丘县学。 整个县学院,本就不大的学府圣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二百余名锦衣卫,鱼贯而入,不由分说的将整个县学院牢牢控制。 人群分流,除了县学院的祭酒被抓走外,其余所有生员,都被关进了单独的屋子中,分离看管。 锦衣卫来的突然,猝不及防,当时还在之乎者也,正摇头晃脑苦读圣贤书的他们,忽然被锦衣卫驱赶,连学院的祭酒都被抓了去,一时间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心火。 “这里是学院圣地,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你们这些人要干什么!你们拿着两把破刀,以为老夫就怕了吗?” “老夫是朝廷任命的祭酒,是商丘县学府的祭酒,老夫从八品衔!” 被两名锦衣卫生拉硬拖从一间屋子中拉出来的祭酒,吹胡子瞪眼睛,疯狂的叫骂着,他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锦衣卫,这些人又怎么盯上了自己。 而在这事先,他连一点消息都没接到。 这里确实是学院圣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这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只是面对祭酒的叫喊,谩骂,被锦衣卫分流的学子们,亦是愤慨,激昂,大有一副要起义的架势,高举着拳头,好像他们要反抗。 祭酒的话还没说完,看着一众要反抗的生员学子,李锦早有准备,这些生员学子,没有朝廷的特令,是真的不能杀啊。 而为了防止他们群起反抗,李锦亮出了刀子喊道:“咱,南直隶应天镇抚司锦衣卫副千户,奉圣上旨意,领钦差大臣之命,彻查洪武二十二年,三月初,商丘县学生员被打致死事件。” “商丘县学府祭酒,知情不报,欺瞒朝廷,哄骗圣君,尔等若听之胡言乱语,群起而抗,钦差大臣有言在先,凡抗命者,一律打回原籍,罢黜生员秀才身份。” “一年一次县试,万余人丁,不足三个秀才,你们能在这里读圣贤书,也是通晓大义,为了一个欺君之臣,数年圣贤书白读了,可不要自误!” 李锦这番话,铿锵有力,威慑感十足,原本还愤愤不平的生员们,听到李锦的喊声,瞬间偃旗息鼓。 三月初的杀人事件,他们中有人是知道的,也曾感慨,世道不公,天理不存,可祭酒的权力不大,但对他们的威慑力是足够了。 祭酒可以左右谁能参加院试,谁不能参加院试。 在这里读圣贤书的,有十里八乡的秀才,秀才也可称之为生员,但也有一些还没有秀才身份的人,也在这里读书,而没有秀才身份的,只能统一称之为生员。 生员又分为童生,过了县试,但是没有秀才身份的人,只有考过了院试,才有秀才身份。 “果然,赵大人的办法,百试不爽……” 李锦看着一众生员的模样,心中暗暗感慨 第一百七十九章 秀才举证。 县学府院被锦衣卫控制,本就与外界断开联系的学府圣地,在被锦衣卫严格控制后,更是让人琢磨不透,这县学里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至于那所谓的从八品衔的祭酒,更是没有丝毫压力的被送进了大牢,至于他在牢里见到钱施之后发生了什么,便无人得知了。 赵晨面色沉重的看了看陆结,又望了望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生员,这个生员名叫林泰,真正的底层出身。 父亲兄长,都在战争中,死在战场上,才给他博了个在县学府院进修的机会。 在这县学,只要稍稍用心,考个秀才是没有问题的,按照明朝的读书升迁制度,考完秀才,有秀才出身的人,才能进入府一级高等学院进修。 府学也不全是高等学院,毕竟府城也有年纪小的,只是统称罢了。 秀才身份进入高等府学,才有机会参加乡试,如果乡试考个好名次,得个举人的身份,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这个缺官缺的一个人掰八个用的大明初期,举人就可以当官了,如果继续进学,参加会试,成为贡士,就可以留在中央任职。 再努把力,成为进士,六部尚书的职位都可以担任。 当然,考进士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你,确定你能举证?你不怕他报复你?或者是报复你的家人,比如说,在我把他抓起来下狱之前,他先解决了你的家人?” 赵晨很疑惑,这个林泰,在自己来到这里之后,自告奋勇的说他要举证,在赵晨面前洋洋洒洒的罗列了开封官场如何贪腐横行,官员腐败不堪。 甚至他们是如何贪墨伤亡将士的抚恤金,寄养粮,都说的清清楚楚,就好像他亲身经历的一般。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 林泰拽词说道。 微微点头,赵晨看了眼李锦道:“带他去录口供,让他画押,把他送回去之后,不要有异样,莫要被其他人看出端倪。” “喏!” 李锦躬身应声,带着林泰转身离开。 摇了摇头,陆结低声道:“就和你说的一样,年纪轻轻,不懂利弊,不去衡量,心中只有对错,等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年,还不知道会不会秉持初心。” 深吸一口冷气,谁不是这个时候过来的,林泰才多大,档案上写他生于洪武六年,今年刚满十六岁罢了。 正是一腔热血,没有被染色浸泡的一张白纸。 “朝廷就缺这样的年轻人,不是吗?只有年轻人,刚进入官场的时候,没有那么复杂的关系,才能做出一定的成绩来。” 赵晨苦笑一声,他很好奇,林泰为什么会这么积极的举证,但当他看见林泰的档案时,一切疑虑都被一扫而空。 无须多想,林泰的父亲和兄长都死在前线的战场上,他会如此积极,必然是因为家中的抚恤金,被那些地方官员二一添作五,给贪墨了。 “那这学院这边?” 陆结疑虑半晌,祭酒被抓了,教喻被关起来了,先生被关起来了,学生被关起来了。 可这里却不能成为他们锦衣卫的办公地,哪怕他们霸占了衙门,也比霸占这里要强的多,更何况,学府本就是用来学习的地方,这要是让朝廷那边知道了,还指不定那些老家伙,怎么胡诌乱喷呢。 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赵晨道:“天不早了,明天你和李锦带人去开封,趁着林泰还没有其他想法的时候,先将这把火烧到乌豪身上。” “他儿子不是在开封府入学嘛,那就一起抓来!” “最好让他们当堂对峙,我倒是真的很好奇,这乌豪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布下这么大个网,他们身上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赵晨暗暗叹息,官场腐败至此,百姓何以安康。 陆结跟在后边,边走边摇头,忽然间,他的脑海中蹦出两个奇怪的想法,开口道:“乌豪已经是河南承宣布政使,手眼通天,如果他的背后还有人。” “那这个人,至少也是六部侍郎级别的,甚至可能是六部尚书的某一位,除了中央朝廷的人之外,地方上,只有一个人,有可能组织起来这张大网。” 陆结思虑片刻,河南承宣布政使,这个官职堪称封疆大吏了,主管一个行省的财政,民政,司法,除了兵权摸不到外,其他的都是他一手抓。 在这整个河南承宣布政使司,一手遮天毫不为过。 如果他就是终点,那还罢了,可如果他不是,那他背后的人,岂止是手眼通天,那是已经到了某个极限了。 “所以我怕就怕在这里了,如果这件事,真的和那个人有关系,我们也只能灰溜溜的返回京师。” 双手背后,大踏步的向外走着,本是来查县学府的杀人事件,但随着进入河南承宣布政司的地界,一切都变了。 看见的事情,越来越恐怖,越来越难把控,甚至这帮人,连锦衣卫的提缉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开封府,还是那座豪华府邸,大宅院内,灯火熄灭,只是在一间书房中,还有着微弱的烛光。 借着烛光望去,那名中年男子,摸着山羊胡,面容沉重道:“他是朝廷的钦差,这把火要烧到你的头上了。” “明天会有人来这里抓你,你那个不争气的孩子,我已经帮你送走了,出了关城,辽东那边有人接应。” “但你和你的妻妾们,我救不得,这件事情会牵扯出许多人,我在河南这么多年的努力,都要付诸一炬,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真是好啊。” “坑的我,十数年心血,付诸东流!” 跪在黑影面前,上了年纪的男子,失声发笑,好像是知道自己的末日要来了,张狂的大笑着,也不在乎其他了。 “我死了,没什么可惜的,自从我来河南上任的那一天,踩上了你的船,今天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了。” “哈哈。” 书房中传出诡异的笑声,那黑影缓缓起身,走到了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面前,抬腿踩着他的脑袋,沉声道:“如果不是你儿子,我这些年……” “就算没有,没有,没有这件事,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你别忘了,在你上边,还有很多,很多,他们比你……” 声音哽咽,语气沉重,似乎说话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发出声来。 “哦?你如果想尝试剥皮实草的酷刑,在这里等着天明之前,锦衣卫的人过来就好了,不过我奉劝你,自己死,落得解脱,到了他们手里。改日送到京城,你想死都死不成!” 这人说罢,迈步走出了书房,当他离开府邸的时候,从外边飞进去了数以百计的箭矢,涂抹着油脂,箭头被点燃,只是瞬间,一条巨大的火龙,开始向着四周蔓延,咆哮! 第一百八十章 乌豪死了? 第二日正午。 赵晨刚刚从徐记客栈,费尽了心力,安顿好徐妙锦,总算这活祖宗不作了,才来到商丘县衙门时。 整个衙门,细细松松,只有二十余名锦衣卫守护。 “陆结他们还没回来?” 赵晨迈步走进衙门,陆结昨日连夜出发,快马加鞭,从商丘到开封城,最多不过一个半时辰的路程。 哪怕是夜间,两个时辰也绰绰有余。 可这前后,都过去六七个时辰了,便是抓人,也用不到这么久。 即便那乌豪的背后有着更恐怖的人,赵晨也不相信,他们敢在城中,众目睽睽之下,和锦衣卫械斗。 一旦如此,那可就真的坐实了造反的罪名,古往今来,没几个人敢背负。 虽然造反的人,数不胜数。 “还没有,不过按照时间看,千户和副千户的办事能力,这个时辰,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 跟着赵晨进入衙门的锦衣卫,名叫李储,也是陆结手底下的老弟兄。 “是啊,他们的办事能力是有的,不过我就怕,有点什么意外发生,自从进了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的地界,总感觉哪里有问题。” “又说不出来是什么问题。” 赵晨暗暗伤神,苦闷的摇了摇头。 李储道:“大人莫要担心了,千户和副千户也是身经百战,他们出马,一定不会让那乌豪逃脱了,更何况,他跑了岂不是更好,更坐实了他的罪名,到时候,我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李储在锦衣卫办差,可谓是深谙其道。 “死无对证,确实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事情,不是又中断了?线索又停了?” “县学的事情还没处理好,河南布政使司上下贪腐的事情又摆在眼前,反倒我想见见那个乌豪,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当他长吁短叹的进入衙门,摆弄着长桌子上的物件,还不等他上前坐好时,陆结和李锦纵马狂奔,一路直冲来到了商丘衙门大门前。 还没来得及下马,陆结便开口大喊道:“出事了,出事了!” 只是看着陆结惊慌的样子,心中咯噔一声,陆结身经百战不错,素养功夫也是极高,而且他本就是勋贵出身,养气功夫足够应付一切场面了。 他如此举动,赵晨认识他这么久,哪怕是他家中被圣上猜忌,他父亲每天魂不守舍,担惊受怕的时候,也不见陆结这么慌乱。 “乌豪死了?” 赵晨手中拿着一根毛笔,沾了沾茶盏中的茶水,背对着陆结询问道。 “你猜到了?” 一脸惊愕的望着那背影,神情沉重道。 “我就知道,让人都退下去。”赵晨摆了摆手,示意周边的锦衣卫离开。 过不多时,当周围只剩下陆结和李锦三人时,提着毛笔的赵晨,在长桌上写下了一个字,沉声道:“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朝廷那边的动作再快,也不会抢在我们前边。” “至于,我们这些人里,怕是也有他的眼线,这个人,所图不小啊。” 赵晨深吸一口冷气,只感觉背后发凉,这不是一场单纯的经济贪污案,也不是一场单纯的杀人事件。 他被卷入了一场,恐怖的政治漩涡中,真的会把人绞碎的那种大恐怖。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问题是,现在我们怎么办?返京?还是继续查下去?我们找到的线索,每一条都被他给掐断了。” “如果我们继续查下去,怕是也要一无所获。可如果我们返京,我只怕,他会把这里清理的更干净,下次再来查的时候,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陆结心中无比纠结,怎么办?查下去?所有一切的可能线索,都被人家给掐断了。不查下去?威风凛凛的来了,灰头土脸夹着尾巴回京? 那下一次,他们还会犯这种低端错误? 很显然,这根本不可能,一个人怎么会在同一个位置跌倒,更何况还是这种,腹黑至极,老谋深算,所图甚大的野心家。 “大人,查下去,我们先揪出内鬼,再继续查。” 李锦面色沉重道。 瞥了一眼,微微点头道:“是该揪出内鬼了,不过我怕,这个鬼,不好查,你去看一看,外边有没有人偷听我们说话。” 望着李锦,只见李锦拱了拱手,迈步向着院外走去,只是他刚走了没几步远,赵晨和陆结对视一眼。 陆结心中大惊,神情错愕,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锦的背影,压低了声音道:“你说的内鬼,是他?” “对我们的计划,行动,了如指掌,不是他,就是你了,反倒我怀疑不起别的人,先不做声,看看他接下来的举动。” “这件事情其实已经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对方走的每一步都在我们前边,我们查到什么,都没有用处。” “我的意思是,返京,把这烂摊子还给皇帝,让他自己下决心。” 他原本只是怀疑,但乌豪稀里糊涂的死了,他甚至连见乌豪一面都做不到,这肯定是那个人担心乌豪被抓去京师之后,会把他给供出来。 锦衣卫的力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能承受锦衣卫酷刑的人,还没出生呢。 迟钝了很久,陆结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道:“全家几十口人,我去的时候,一片火海,很大的一座院子,烧的干干净净。” “对了,那乌豪的儿子呢?” “死了,李锦带着人在街道上看见的,你能想到,一个布政使的公子,被活活冻死,活活冻死……” 捏着拳头,陆结心中满是恐惧,布政使,那可是封疆大吏啊,地方上的土皇帝,他的儿子,被活活冻死! 多么奇葩的死法。 “啊!” 忽然间,外边一阵鸡飞狗跳,门外的百姓,慌张逃窜,大街上,乱作一团。 李锦正走到门口,看见眼前的景象,心中一震,上前抓住一名中年男子询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马车,马车!” 被李锦拦住的百姓,指着身后狂奔而来的马车,大喊着躲在了李锦的身后。 定睛望去,只见一匹骏马,拉着一辆着火的马车,向着衙门口这条街道横冲直撞。 “拦住它,拦住它!” 李锦也不含糊,招呼着两旁的锦衣卫,他自己也是快速抽出了绣春刀,上前两步,作势便要持刀砍去。 数十名锦衣卫冲身上前,刀砍斧剁,几人合力抓住了缰绳,堪堪将发了疯的马匹拉住。 当李锦掀开还在着火的车厢,看向里边时,眼前的景象,彻底让他惊住了。 只见车厢内,歪七扭八的躺着三具尸体,三具脑袋被放在水桶中,不怕火烧,其余身体部位,已经被烧的分不清人样的,奇怪的三具尸体,而这三具尸体的脑袋,李锦认的其中一个……? 第一百八十一章 周王大驾 衙门内。 整个县衙阴云密布。 额头上顶着黑线,一众锦衣卫站在两旁,低着头一语不发,偌大的衙门,近百人围在一起,落针可闻。 “哈哈,哈哈。” 赵晨突然失声发笑,一众锦衣卫脑袋低的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丢人,丢死人了。 此时摆在衙门大堂内的,五具尸体,两具尸体是守卫大牢的锦衣卫,二人皆死于短箭,三箭贯穿了喉咙,一个血洞,煞是恐怖。 来到开封府,在这一个小小的商丘县城,查到那么点微不足道的蛛丝马迹,前后死了三个锦衣卫。 而那其余三具只能认清脑袋的尸体,分别是被关押在商丘牢房里的县学祭酒,商丘县令钱施,以及那个昨天来到商丘县,想要和赵晨聊天,被赵晨拒绝的,开封府知府。 三具焦炭一样的尸体,骇人听闻的以这种手法出现在商丘县衙门。 这是说什么? 是在给赵晨下马威,赵晨想烧的三把火,一把火都没烧出去,反倒被人家给烧了。 陆结捏紧了拳头,血脉偾张,纵然这三个家伙,都有罪过,贪污受贿,横行不法的事情,他们没少干。 但被别人用这种私刑的手段,杀了灭口,这同时也是在挑衅朝廷,那是完全没把他们锦衣卫放在眼里。 “写公文,递进京城,今天,我跟他斗到底!” 砰的一声,赵晨捏着拳头重重的砸在长桌子上,一时间气血上涌,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谁在背后搞的鬼。 甚至那个人,按理来说,赵晨是动不了的,完全不能,可人家完全不把他当回事不说,还如此挑衅,叔能忍,婶不能忍。 陆结道:“怎么写?如实写吗?” “当然如实写,就把我们在商丘查到的蛛丝马迹,全部写进去,告诉皇帝,我们在这里,随时都会被暗杀。” “但是别告诉他我们的怀疑目标,因为还没有确定的事情……” 赵晨咬了咬牙,没有确定的事情,骤然说出去,指控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身份那般特殊,会出大问题。 陆结点了点头,面不改色道;“放心,我省的!” 忽然间,李锦上前一步,来到赵晨身边,看着正闷头郁郁寡欢的他,沉声说道:“大人,您别太伤心了,弟兄们还指望着跟您一起,建功立业呢。” “呵呵……建功立业?可笑!我连能不能带他们安全返回金陵都不敢说。” 以往面对秦王时,秦王那人虽然蛮横,但却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压力,赵晨彻底领悟了,上辈子没能领悟的一句话。 会叫的狗,不咬人,只有那些,看上去憨厚,闷闷的人,咬起人来,那真是一口下去,骨肉分离。 在这河南承宣布政司,算是开了眼界了。 李锦道:“大人,要不我们先回京城,大伙一起上路,也能有个照应,真的遇到了什么,也能冲杀出去。” “如今外边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想要把消息送到京城,谈何容易啊……” 李锦倒是提了个富有指导性的建议,返回京师,最初的赵晨,在面对乌豪死讯的时候,是想过直接返回京城。 这破烂事,谁爱管谁管去。 搂着老婆,窝在家里,难道他不香吗? 可这眼前的尸体,啪啪的打脸,让他如何能安心离去。 “这次送信,你去,带着三十名弟兄,务必把书信送到京城,交给你们指挥使。” 赵晨看着一旁正在奋笔疾书的陆结,将这密信交给李锦,如果他能带出去,顺利带回京城,他是不是那个内鬼,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他不能带回去,而是死在了路上,也只能怪赵晨眼瞎了,但毕竟是锦衣卫的副千户,如果突然死在了返京送信的路上…… 他们连承宣布政使都敢杀,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副千户了…… 不过还有一个可能。 带出去的弟兄都死了,李锦自己重伤活着回来! 陆结自然也是看出了赵晨的心思,片刻后,写好了密信,做好蜡封,递给了李锦道:“路上小心!” 李锦神情一顿,镇定莫名的说道:“大人,千户,卑职定不辱命!拼得一死,也定会把密信交给指挥使。” 声音洪亮,豪气盖云,话音落罢,李锦转身点了三十名弟兄,出了衙门便向城外赶去。 陆结道:“他能把信送回京城吗?” “送回去当然好,但如果送不回去,也有送不回去的好处,果然,当官不是一件威风八面的事情。” “堂堂一省承宣布政使,死于自焚,这件事报到朝廷,还不知道朝廷那边要怎么炸锅呢。” “说不定那些人,会把锅甩在我们身上!” 摇了摇头,一个县令和祭酒的死亡,并不算什么大事,翻不起风浪,可承宣布政使,那可是正四品大员。 放在朝中,做个左右侍郎,从三品,正三品衔,绰绰有余。 “老赵,这件事,确实教会我们很多啊。外地的官员,和京城的官员,差别太大了,就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 陆结摇了摇头,在京城脚下,官员有这么大胆子?谁敢对锦衣卫下手,再大的保护伞,也不敢对承宣布政使这般封疆大吏,下杀手啊。 可这地方的政事,委实骇人听闻。 “他们的心都黑了,行了,先不说这个了,我先回客栈了,要不然那小祖宗又要作妖了。” 赵晨看了看尸体,叹息一声,扶着额头走出了衙门,站在衙门口,李储牵着马,还不等马缰递到赵晨手中,盖满了积雪的街道上,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前边的马夫,穿着一身甲胄,目光淡漠的打量着四周。 愣了片刻,这马车的规制,他见过……准确的说是他坐过,六匹骏马拉着的马车,车厢上方,金丝布条便是驾车的位置,也能坐下十数人。 车厢有六个轮子滚动,长长的车轮印。 顺着车轮印向后看去,数百名护卫,跟在车架后边,这些人个个身着战甲,看上去更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军队。 不待赵晨动作,驾车的马夫开口道:“前边的可是河南巡抚钦差大臣,赵晨大人?” 那马夫一语道破了赵晨的身份来历,心中暗叫不妙,衙门里的陆结也是听到声音,问询赶来,匆匆跑到了衙门口,看着车架和那一众护卫。 护卫人数多达一个千户所的编制,是赵晨带来的锦衣卫人数的两倍还多。 而且对方个个身着铁甲,这要是真的打起来…… “不知周王驾到,下官未及远迎,还望殿下恕罪。”朝着马车的方向,躬身作揖道。只听马车中传来一道声音: “赵大人十数日不见,风采依旧,本王听闻商丘出现惨案,赵大人先上车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周王夺嫡? 面对周王朱橚的邀请,赵晨虽是朝臣,却又怎能拒绝,向着身后的陆结使了个眼色,微微放大音量道:“你回客栈告诉小祖宗,说我被周王请去做客,晚些回去。” 陆结也不含糊,连连点头大声回应道:“那如果小祖宗问起来呢?你什么时候回去?” “尽量早一些,别墨迹了,你先回去。” 赵晨和陆结擦肩而过,二人配合默契,只是一个撞肩,赵晨手中的东西,便进了陆结的手中。 那是一块金牌,是处理朝廷采办的事情时,朱标给他,用于协调各部的令牌,事后朱标许是忘记,便一直留在他的手中。 这令牌,关键时刻,是可以保命的! 虽然不如免死金牌那般滑稽。 “赵大人,请!” 驾车的马夫并没有看出陆结和赵晨的小动作,做了个请的手势,等到赵晨上了马车时,只听那马夫喊了一嗓子道:“返,开封!” 只是刚进车厢,左右望去,这车厢中的装扮,倒是合乎规制,和赵晨那个胆小的姐夫的车架,别无二致。 只是朱橚坐在上首,车厢内因为季节的原因,多了一个暖炉,暖炉中木炭还在发热,上边盖着小盖子,竟然不见一点烟雾。 走到暖炉的左侧提着裤腿缓缓坐下,听到外边马夫的喊声,赵晨道:“殿下贵为藩王,按照朝廷礼制,赵晨既是朝臣,怎能去开封王宫,还望殿下,留在商丘,亦或是,在其他地方也可。” “那开封王宫,是万万去不得的。” 藩王禁止和朝臣结交,自然也是禁止和地方官员结交的,甚至说,藩王是不可以和朝廷官员见面的。 而朱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约见赵晨,还要带他去开封府的周王宫,这怎么能行。 朱橚不怕,赵晨怕啊,朱标那家伙心思深的很,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和周王又走的很近…… “那有何妨,在这开封府,孤王说的算。孤不让离开的人,一个,也走不出去!” 朱橚手中拿着一根烧火棍,拨动着暖炉道。 他话音未落时,城外,又是一番厮杀,外边还在飘雪,城门口躺着的尸体,鲜血汇聚,染红了皑皑白雪。 仔细望去,雪地上,四十余俱尸身,大多都是身着飞鱼服,他们每一个都睁大了眼睛,神情惊恐,死相凄惨。 只是此时,赵晨对这一切,概不知情。 听着朱橚的话,赵晨面色平静道;“殿下说的什么话,这是大明的天下,是朝廷的天下,河南承宣布政司,也不例外。” “殿下是朝廷藩王,是圣上的子嗣,宗人府的规矩,藩王不能插手地方政务的禁令,殿下莫不是忘记了?” 赵晨心中突突跳着,面前的朱橚,老成持重,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憨厚的藩王,反倒是在这里,他和赵晨说这些? 摆明了告诉赵晨,人都是他杀的,事情都是他做的,但你拿我没办法,而我,在这河南地界,随时可以捏死你。 正所谓,知道的越多,危险性越大。 朱橚道:“孤王听说赵大人写了封密信,要送回京城,不知这密信中,是怎么描述孤的。” “欺男霸女,贪污受贿,王权干涉地方政务?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虎狼之词?” 他的神情非常平静,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不足挂齿的事情,见他缓缓放下了烧火棍,从怀中取出一封还印着蜡封的信。 赵晨心中猛地一惊,瞳孔绽放,这信是他从陆结的手里交到李锦手里的,如今出现在朱橚的手里。 李锦离开衙门,前后没有一刻钟的时间,这信,堂而皇之的,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四哥说,赵大人是可用之人,以为心腹之臣,大哥他身体不好,父皇老当益壮,怕是大哥撑不到继承皇位的那天。” “赵大人还是,仔细想一想,这信,孤就不看你是怎么骂孤的了。”朱橚将手中的信丢到了木炭中,很快,木炭的热量引燃了密信。 一股浓烟飘起,密信在暖炉中,燃烧殆尽。 “他怎么知道朱标的身体不好?朱标可不是管不住嘴巴的人……怕是不止他知道,难道朱棣也知道?” “那朱樉和朱?呢?他们……” 只感觉脑神经一阵抽搐,只是那一瞬间,细胞不知道死了多少。 “殿下的意思是,你要夺嫡?” 赵晨向后退了退,背部贴着车厢,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自己被卷进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政治漩涡里。 自古以来,夺嫡之争,都是尸山血海,死者不知凡几,站错了队,直接代表的就是死亡。 而夺嫡之路,也是充满了腥风血雨,稍有不慎,脚下的薄冰之下,便是万丈深渊。 “夺嫡?说的轻巧,远在京师之外,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需要你帮我啊!” 朱橚嘴角上扬,脑袋靠向车厢,“只要你点头,我帮你解决徐家那个丫头,你看如何?” “殿下真是千里眼,顺风耳,徐家小姐的事情,您都知道,但您又怎么肯定,东宫的身体不好,撑不到继位的那天?” “倘若圣上提前退位,倘若东宫振臂一呼,把持军队,天下官员纷纷景从,效仿李世民之举,逼宫登基。殿下所谋之事,不就成了竹篮打水,井中之月?” 赵晨开口胡言乱语道,他相信朱橚不会说出去,因为藩王不允许结交朝臣的铁令,说出去害的不是赵晨,反而是他自己。 他岳父冯胜就是和他多有书信往来,被朱元璋猜忌,最终被赐死的,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 原本捕鱼儿海那一场仗的主帅应该是冯胜才对。 就因为和藩王往来甚密,被猜忌,辽东解决了纳哈出,直接被老朱下了帅位,调回应天,作为冯胜副将的蓝玉,接替了冯胜的位置。 朱橚苦笑一声道:“大哥他如果有这份狠心,父皇做梦都会笑醒,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孤的诚意十足,只要你站到孤这边来,孤自当给你记首功,他日封侯拜将,马上安邦,马下治国。倘若你不愿意的话,孤只能让你变成外边的这些东西了。” 说着,马车来到商丘城外,朱橚掀开了帘帐,只见外边,尸山血海,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条尸体。 其中自是以锦衣卫的尸体为多。 “疯子,你真是胆大包天,你就不怕!你就不怕朝廷查下来吗?疯子!” 赵晨吞了吞口水,破口大骂道,这朱橚绝对配得上疯子的称号,真真切切的配得上这个封号。 他的举动,比朱樉还恐怖,还让人惊恐,让人…… 朱橚道:“赵大人下车,孤要回宫了,明天卯时,孤的车架会在这里等你,只等到卯时末。”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返京!周王三问! “做你该做的事情,并接受它的事与愿违,我们需要努力,但是也许,我们努力了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不代表着,我们不应该努力,因为如果不努力,那就一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浩浩荡荡,三百人进城时的景象,至今尚且记忆犹新,威风八面,睥睨天下,挽起袖子,大干一场。 不足二百人的队伍,扛着棺椁,卯时出城。 商丘城外,昨日那个驾着马车的周王府马夫,驾着车辇,等在城门口,抻着脖子向城内看去,那是送灵的队伍。 前边十数人,举着招魂幡,皑皑白雪,飘飘落下,数百名锦衣卫,头戴白布,身着孝衫。 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那个平时叽叽喳喳,作个没完的徐妙锦,此时跟在队伍的后边,时刻保持着百余米的距离。 她知道事情闹的很大,也能感受到这沉痛的心情,牵着马走在前边的赵晨,心情低迷。 出了商丘城,那等待在城门外的马夫,朝着赵晨的方向,躬身作揖道:“赵大人,车辇已经备好了!” “赵大人,车辇已经备好了,请赵大人上车!” 那马夫见自己喊了一声没得到答复,又一次开口叫喊道。 只是同样的,不想理他的人,叫一万遍,除了会让人厌烦外,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牵着马走在前边,只是闷着头,随着队伍向前,很快,送丧队伍和车辇交错而过。 那马夫心中一狠,看着赵晨呵斥道:“请赵大人留步!” “走!” 看着前边扛着招魂幡的队伍脚步变得缓慢,赵晨冷声说道。 “请赵大人留步!” 马夫继续喊道,只是这一刻,周围跟着他来的王府卫兵,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手持刀枪,张弓搭弦,对准了刚刚出城的送丧队伍。 “周王口谕:赵大人若是想要离开,也无不可,但要回答三个问题!若是赵大人不愿回答的话,今天大人是不能出城了!” 马夫从车辇上跳了下来,上前来到王府卫兵的前边,双手背后,颐指气使的看着面前的一众锦衣卫道。 “问。” 赵晨语气沉重的说着,他要带着这些活下来的弟兄们,回到应天,这些人都是护送他来河南的,是来保护他的,反而前后死了近四十人。 李锦,也死在了这商丘的城门下,惨痛! “这第一个问题,赵大人回京后,可还会再来河南承宣布政司!” 马夫表情淡漠,语气平缓道。 这个问题,确实把赵晨难住了,扪心自问,如果,倘若有一天,他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推到这一切,可以来到河南承宣布政司,查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一定会回来的! 但那一天,可能会很晚,而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迟到的正义,只是真相罢了,一个被隐藏起来的真相。 “只要我还活着,迟早会回来!” 赵晨牙齿咬得很紧,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他要回来,就像他立誓要回到西安府,回到长安,回到王家的大宅门!拿回那些被夺走的一切。 “那好,周王让我给您带句话,赵大人回来那天,他在王宫,恭候您的大驾!” 马夫嗤笑一声,对赵晨的话,不置可否。 “第二个问题,赵大人返京后,是专研为官之道,还是专研医术?” 马夫继续问道。 “君子尚拙,当以博才!” 第一个问题,可谓是针尖麦芒,一针见血,反到第二个问题,让赵晨有些摸不到头脑。 做官?和自己有个屁的关系?他那一次的官职,不是暂时的?迄今为止,他还只是个奴籍身份。 突然问他是否专研医术,知道赵晨懂医术的人,可不多啊! “赵大人好学问。第三个问题,若赵大人返回京师,于医术有所着作,可愿与周王分享?保持书信往来!” 马夫又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只是赵晨站在原地,静静苦思了半晌,语气平淡道:“若无官身,则当百无禁忌,若有官身,则当以遵朝廷法令。” 冠冕堂皇的官话罢了,说白了就是不想和朱橚交好,朱橚这人,摸不出深浅,如果河南布政司的这些狗屁倒灶事都是他干的,那他可比秦王朱樉还恐怖,还让人憎恶。 “三个问题问过了,赵大人,请!” 马夫做了个手势,拦在前边的王府护卫,纷纷让开了道路。 周王宫。 “他当真这样回答的?” 朱橚听着马夫的回报,心中一喜,追问道。 “回殿下的话,赵晨确实是这样说的,只是……这样放他回去,万一……殿下的事情泄露出去……” 马夫一脸惶恐,他也感觉,自己看不透这个王爷,突然之间,他就有了这么大的肠子,连布政使都敢纵火烧死。 早在十年前,就开始谋划夺嫡的事情,这是多么深的心机。 他这个跟在身边的老人,一点眉目都没能看出来。 “你以为,孤真的要夺嫡吗?” 朱橚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马夫,沉声道:“你是最早跟着孤王的,也是孤王最信任的,孤王想不到,孤王的心腹,会是锦衣卫放在孤王身边的暗子。” 马夫心中一震,骤然听到朱橚的责问,心中虽惊,却也面不改色,他不相信朱橚手里有他是锦衣卫暗子的证据。 能看见锦衣卫在每个地方安插的暗子在明面上身份的人,整个大明不超过三个人。 “你不用惊讶,也不用解释什么,继续在这里干着,没人知道你暴露了。” 朱橚迈步向前,完全不理会马夫。 一直跟在朱橚身边的周王妃冯氏,快步跟了上去,低声道:“殿下,您怎么知道他是锦衣卫的暗子……” 走的远了,朱橚脸上带着一丝笑容道:“大哥告诉我的。” “皇兄?” 冯氏心中震惊更甚。 而此时,走在郊外,荒山野岭之中,停下脚步的一行送丧队伍,如霜打的茄子,每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时,徐妙锦牵着马,招呼了两名锦衣卫去取食物,而她则是拿着干粮,躲在一旁,乖巧的让人心疼,那里还有张牙舞爪的模样。 陆结坐在赵晨的身边道:“你不感觉,很奇怪吗?他放我们走了。” “李锦不是鬼,可那个鬼到底是谁呢?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赵晨心中无比愧疚,他相信陆结不是那个鬼,也相信自己不是那个鬼,可知道计划的只有三个人。 如今李锦死了! “鬼,或许根本就不在我们这里,你有没有想过,周王多大的胆子,敢杀承宣布政使,那可是一省的封疆大吏。周王会不会,也是在替某个人办事?”? 第一百八十四章 身孕 金陵城。 凉国公府。 只见府门内的仆人丫鬟们,慌慌张张的东奔西跑。 脸上的那些急躁,焦虑,无法掩盖。 过不多时,小舞身后带着一名郎中,从后边院子走了出来,只见小舞低着头,神情越发沉重的对郎中问道:“大夫,我家小姐她真的?” “嗯,千真万确,这种事情,还是很容易判断的,决计不会有错,夫人确实是怀有身孕了。” 大夫红光满面,往常人家听说家中添丁进口,那都是会给赏钱的,凉国公府这么大的国公府,应该也会给不少。 当然,这种事情,他也不敢胡言,为医数十年,他摸过的喜脉,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断然是不会出错的。 小舞神情萎靡不振,低着头道:“香秋姐姐,你帮我送一下郎中,记得把诊金结了。” 说罢,小舞头也不回的向着后院返回。 屋子中,两个暖炉,挡住了外边的寒气,屋内气温恒定,温润如春,只是王谊躺在床榻上,纵然辰时,也感浑身乏力,侧着身子,正想小睡片刻,小舞从外边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小姐……” 小舞低声说道。 闻声,已经重新躺下的王谊,缓缓起身道:“进来!” “小姐,姑爷一点消息都没有,这都快两个月了,他可真是狠心,您都怀身孕了,他连一封家书都没有。” 小舞气呼呼的来到王谊身边,自从赵晨出城送朱椿的车驾后,至今已经两个月没有归家。 别说归家了,当真如同小舞所说,一封书信都没有。 “他去开封公办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的。再说了,这件事等他回来了再告诉他,不也很好嘛?” 王谊面色平静,古井无波,她是愿意相信赵晨的,那个为了救她,冒着被杀的危险,被关进大牢。 杀人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因为那是对生命的亵渎,但一个敢于在面对暴力时,以暴力回击,是需要勇气的。 小舞嘟嘟囔囔道:“可是那边还住着一个人呢,小姐,您也真是心大……” 抬头望了望一旁的耳房,这处院子以前是蓝欣的居所,院子很大,庭花水榭,两旁有着十数处耳房,蓝欣出嫁之前,是那些贴身照顾蓝欣的丫鬟们所住。 如今王谊住在这里,小舞便住在一旁的耳房,可除了她之外,这院子中,还有一个人。 那人自从进了院子后,整整两个多月,没有离开过屋子,每日只是有丫鬟去送饭食,她倒也都能吃的干净。 直到今日,王谊连那个人的模样都不知道。 小舞不说,她都要把那个人给忘记了,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之前和我说,政治场上,是没有对错,只有输赢的。” “可往往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有相应的付出,那个人她不愿意见人,躲着,那便让她躲着也好。” 王谊倒是看开了,想透彻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会被碾成齑粉,信仰的,爱戴的,追逐的,心中的那根标杆,无一例外。 长江。 走走停停,一月有余,赵晨带着众人,从扬州登船,渡江南下。 船板上,陆结躲在远处,他也有很多需要思考的事情,而恰恰,人的烦恼,往往来自于思考。 已经回到应天府地界,躺在船板上吹着江风,依旧是患得患失,心情沉重,前世的他,认为自己打拼出那么大的基业,掌控十数亿现金,不动资产超数百亿。 他认为是自己辛勤,天道奖酬自己的。 那个时候,他还在洋洋自喜,认为自己是一个成功人士,帅气多金,应有尽有。 可从河南布政使司回来的路上,他思考了很多,他在想,天道酬勤,为什么自己要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无情的摧毁。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陷入自我怀疑,深深的愧疚当中,穿越之前,他听到过一句话,当时他是不相信的,是嗤之以鼻的。 直到他将自己在这个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联系起来,他相信了。 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自己能把握的,太少太少,甚至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登上什么样的舞台,手里拿着什么样的剧本。 “赵晨,起来喝粥了。刚出锅的,还热着呢!” 徐妙锦端着两份清汤寡水粥,放在了船板上。 枕着手臂,望着天空,扭头看了一眼徐妙锦道:“这一路上,让你费心了,马上就靠岸了,靠了岸就是金陵,咱们还是……” “你呢,你父亲是中山王,画像现在还挂在武英殿和太庙,位列六公之首,我呢……没爹,没娘,门不当,户不对,你这样下去,真的会嫁不出去的。” 站起身,拿着徐妙锦递来的热粥,一口便喝了下去,所谓的清汤寡水,自然是名不虚传的。 里边的米粒,数都能输的清楚绝不超过二十。 “说这些话干什么,回了应天,我就回家了,谁还要见你啊。” 徐妙锦嘴角微扬,扭头看向大江。 “如此……当然是好了。” 暗暗点头,深吸一口气,赵晨看着大江,颇有一种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冲动。 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何止是大,那背后的黑暗,全部呈现在他面前,一切的谜团,随着陆结的一句话,迎刃而解。 周王是有一定的权力,如果赵晨知道,朱棣造反的时候,被北平的地方官摆了一道,差点直接死了,他或许早就应该明白了。 做这一切的,不是周王,朱橚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随随便便就敢猎杀锦衣卫,把他们当猎物,任意杀戮。 他也不敢,把一省布政使,一府之长,说杀就杀? 甚至说,为什么是让他去河南做这个钦差,为什么不是蒋瓛去,为什么不是朝廷的其他大员去。 无法理解,不能理解。 东宫。 朱标端着茶盏,对身边的小太监低声询问道:“赵晨该到了。” “回殿下的话,按时间推算,这个时候,赵大人应该已经到扬州了,最迟明日应该就可以入京了。” 小太监躬身作揖,低声说道。 目光平静的向前望了望,站起身抻了抻老腰,打着哈欠道:“这江南的天,是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他在河南经历了这些之后,会怎么看我。” “殿下忧虑了,您是君,他为臣,这臣子又能如何看待君王呢。倘若赵大人真的遂了他的意查下去,怕是要翻天咯。” 小太监知道的似乎很多,说这话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朱标道:“是啊,查到最后,把自己满门抄斩了,乌豪的尾巴,都抹干净了吗?” “回殿下的话,都处理好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悖论。 金陵城。 锦衣卫衙门。 来到锦衣卫,将棺椁尸首还回去后,赵晨脱了身上的斗牛服,下了腰间的佩剑,穿着一身破布衣,正当他要返回国公府时。 蒋瓛拦住了他的去路道:“赵大人怎么这么大火气,这斗牛服可是圣上御赐之物,你这样胡扯……” “大人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赵晨看了眼蒋瓛,脱了这身官服,他也只是一个奴籍罢了,不在有一点权力,短短不足一年的时间。 赵晨的经历,可谓是过山车一般,心境的变化,也是过山车,从最初认为这慢节奏的生活,很舒适,到后来面对权力的恐怖,他想要得到权力,所以他的第一选择来到了金陵。 来到了这繁华的京城。 只是得到权力之后,几次的行动,又让他陷入虚无,自我怀疑之中,正所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他现在就想回家卖红薯! “东宫口谕,赵大人还是穿着官服,入宫见驾。” 蒋瓛打量一眼,语气沉重,声如洪钟。 东宫。 见驾这种事情,赵晨早已是轻车就熟,穿着那一身斗牛服,报了名姓后,甚至都没用通传。 只是经历了三次严格的搜身后,顺顺利利的进了皇宫。 刚刚来到东宫门外,朱标带着两名翰林院官员,边走边说的从宫门内外出。 双方一个对眼,朱标道:“你们先去忙,那里解决不了的,再回来见孤。” “喏。” 这三人连忙躬身,他们虽然没见过赵晨,可从朱标的举动来看,赵晨又穿着一身斗牛服,招摇得很。 “回来了!” 朱标语气略显沧桑,似乎是十几年不见的老朋友,骤然见面,伸了伸手,又被他收了回去。 “奴籍贱民,赵晨,叩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东宫门外的廊道上,赵晨提着裤腿,极其平静的朝着朱标的方向,躬身跪拜,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穿着官服,说你是奴?籍贯的事情,不用太过看重,我若是看重你出身籍贯,也不会让你来这京城了。” 朱标心中暗暗作痛,伸手上前扶着赵晨起身。 只是跪在地砖上的赵晨,双臂死死的向下压着,纵然朱标体格硕大,算是有些力气,可他是太子,要时刻保持仪容举止,总不能和赵晨摔跤。 感受到下压的力量,朱标神情一顿,缓缓松手,厉声道:“平身!” “谢殿下。” “进来。” 朱标心中也是满腔怒火,甩了甩袖子,双手背在身后,迈步进了东宫院落。 赵晨在后边快步跟上,东宫的墙院内,依旧是奇特的景象,一个孩子在读书,一个孩子在胡作。 这似乎是东宫标志性的风景。 朱标朝着坐在椅子上的吕氏瞪了一眼,心中怒火更胜。 只是不知为何,朱标并没有出言训责,那孤寂的背影,走在前边,带着赵晨进了书房。 “去河南,是我保举你去的,你见到的东西,也是切实存在的问题,但是你这个愣头青,让你去查乌豪,你查贪腐的事情做什么?” “一会你去乾清宫,把这个报上去,乌豪是死在你抓捕的过程中,畏罪自杀。” “开封知府,周怀才,贪墨寄养院,孤儿院,伤残兵丁抚恤,枭首示众。” “乌豪之子,县学杀人,因畏罪躲避而冻死荒野!商丘县学祭酒,欺瞒朝廷,知情不报,仗责八十,死于棍下。” “商丘县令钱施,贪污数额巨大,抓捕过程中,意图反抗,发生激斗,谋反大逆,锦衣卫死伤三十余人。” 朱标一口气说了出来。站在一旁的赵晨,啄木鸟般点了点头道:“记住了。” “你难道不想问,为什么嘛?” 朱标一脸疑惑的看着赵晨,他认识赵晨快一年了,对赵晨可谓是知之甚详,如今赵晨这般模样,霜打的茄子。 完全不符以往。 “知道又有什么用?徒增烦恼,反倒不如活在一个被粉饰出来的太平世界。” 赵晨目光如炬,看着朱标反问道。 “水至清,则无鱼。” 朱标摇了摇头,他也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无数支持他的人,等着他当皇帝的人。 他可以不要,那些人要不要呢? “狗屁的道理。” 赵晨严声反驳道。 “哦?” “狗屁的道理,如果水清了,没有鱼,千湖岛,漓江,殿下可曾去过?那里的水,比铜镜还清晰,水下可还有鱼?” “水至清则无鱼,是朝廷,是官府,是皇帝用来管理天下万民,是上层阶级,统御百姓,用于容忍普罗大众,贫苦百姓,他们的一些缺点,他们的错误。” “这句话用在官场上,变成了皇帝管理天下官吏,就是悖论,妖言,祸国之论。” “一个国家,民间百姓余千万,鱼龙混杂,自是水至清则无鱼,可朝廷,官员,皇帝要管的是官员。” “天下官员,不过十数万数可有?对于皇帝,对于朝廷,要做到的是水至清则有鱼。” “只有这样,才能团结共进,发展国家,千秋基业,更有利于朝廷,皇帝,百官,民众同体同心,同心同德。” “一个生活在水至清则有鱼环境中的‘鱼’它在水里如何乱折腾,也不会把一池水搅混。” “因为生活在清水中的鱼,只能在清水中生存,它离不开清水,来了外敌,团结对抗,天下太平,各自安好。” “殿下用这种话,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维护你身后的那些贪官污吏,后世之君是否要有模学模,有样学样?” “三代之后,贪心大作,要我看,这大明朝廷,五十年后,也会变成前元一个样子!” “这官服,穿与不穿,又能做什么?还不如回家,坐在田里,听着百姓是怎么骂朝廷的!” 赵晨心中憋屈啊,哪能不憋屈嘛,本以为自己去河南,可以大展宏图,可以拯救那些被官员欺压的百姓。 可结果呢?一切,都不过是美好的幻想,幻想! “啪啪啪~” 这时,东宫门外,传来一阵拍手声,声音非常响亮,书房的大门被人推开,朱元璋就站在门口,看着书房内,撕扯着想要把身上的官服扯下来的赵晨。 而这个时候,站在原地的赵晨也是心中咯噔一声,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好似时间静止了一般。 朱元璋疑问道:“撕下来啊?” 缩了缩脖子,赵晨把手也收了回去,朝着门口的方向躬身作揖道:“参见陛下,吾皇,圣躬安~” “朕安。” “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可是此去河南,经历所得?”? 第一百八十六章 死,你也要搬过去! “官官相护,贪腐成风,似乎一个当官的如果不贪腐,他就无法在官僚集团中混下去。” “一群浑浊之鱼,在这浑浊不堪的水下,突然出现一条生长在清水下的鱼,他们会如何做?” “他们第一步会先把这个清水中的鱼,给变成他们的同类,变成在浑浊之下生存的不堪。” “倘若那清水鱼,不接受他们的玷污,那他们就会党同伐异,排除异己。” “河南之地,朝廷每每减免赋税,百姓依旧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百里之地,树皮都被啃光。” “在这南京,在太和门外边,在午门外边,就在这天子脚下,百姓们却过着被粉饰出来的太平。” “朝廷的衰弱,国力的衰弱,各地揭竿起义,狼烟遍地,历代先贤都在思考,如何传承千秋。” “可无论强如汉,盛如唐,富如宋,焉有千年国祚,他们认为,商君愚民之术,志在统一思想,弱民之术,国强民弱,被奉为治国之道。” “疲民之术,为民寻事,疲于奔命,使民无暇顾及他事,浑浑噩噩,蹉跎一生。” “辱民之术,一打击自尊自信,二邻里检举揭发,使其终日生活于恐惧之中。” “贫民之术,除了生活之必须,掠夺其财,既圣上疯狂印刷钞票,既民间私印宝钞,河南已有,大半麻袋宝钞,而无法国府之景。真可谓是,人穷志短!” “五者若不灵,杀之!” “可是就没有人想过,长此以往,盛世是统治者的功劳簿,乱世是统治者的断头台。” “为何会这样?这样的制度,所有人都在歌功颂德,那些藏在阴暗的角落中,真的是强大的吗?真的是太平的吗?” “余不敢言,不敢妄言,驭民之术,可否称为,养奴之术?把天下的百姓,都变成奴隶。” “告诉他们,你们是这个国家的,这片土地的主人,可他们又何时做过主人?” “告诉他们,朝廷不会因言获罪,而那些没有获罪的,不过是他们说的话,某些人愿意听,而那些获罪的,掀开了某些人的遮羞布!” “百姓的忍耐是很强的,但在滚烫的水,也有冰冷的那一天,每一个朝代的灭亡,与朝廷和百姓离心离德,脱不开干系。” “无论是大明律上的律条,亦或是大诰上的案例,都是给那些弱民,制定的规矩,强者,只会践踏规矩!” 东宫的书房中,声音很大,赵晨也确实是受够了,他改变不了别人转变观念,也改变不了自己转变观念。 就好像在长江上,他脑海中蹦出来的那一瞬投江的念头一样。 信仰什么的,希望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因为看见了黑暗的人,是不会再去相信光明! “说的好啊,说的好啊。那你知道,大明律和朝廷的规矩,是谁定的吗?” 朱元璋坐在了原本朱标坐着的位置,朱标则是站在一旁,端着茶盏,自饮自斟,只有赵晨跪在书案的前边,书房内,再无其他人的影子。 “不是陛下定的,莫不是我定的?” 赵晨出言反讽道,谁定的重要吗?你不还是按照这个来的?说那些,给自己找借口的话,越抹越黑,越黑越抹,何必呢? “嗯,说得好,骂的好啊,这如果放在十年前,你这番话,会让你死的很惨,你知道吗?” 朱元璋突然开口大笑两声,但旋即面色一凝,一双火热的眼睛,盯着赵晨。 “你有治国良策,可以拿出来,让朕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如张天师说的那般,又或者,你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 朱元璋翻起脸来,那是毫不留情,挥手一甩,书案上的东西都被扫空,摔在地上,乒乓乱响。 赵晨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治国良策?他哪里有什么治国良策?他本就不是政治学出身的,而且,本身他作为民的一员,就不喜欢,不可能喜欢那种驭民五术的东西。 劳心劳力一生,结果什么也没剩下,你手中的钱,只是一张纸,你住的房子,只是一个落脚地。 你用尽了全力,疲惫的回忆往昔,你所得到的,只有吃进肚子里,排泄出去的,才是真的得到的! “回去,朕也没有多少时间,上元节那天,把你的治国良策送到宫里。” 朱元璋挥了挥手,示意赵晨可以离开了。 正当赵晨刚刚起身,走出书房不久,朱标低声道:“父皇,他反应很激烈。” “如果反应不够激烈,那才是有问题,不过还是那句话,这个小子,他不适合在朝中做官。” 朱元璋暗暗摇头,赵晨的性子太尖锐了些,委实不适合在朝中做官。 “那父皇的意思是?”朱标一知半解的,神色狐疑。 双手背在身后,朱元璋望着已经走出东宫院墙,那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长叹一口气道:“你去西安府,带着他一同前往,再让他历练历练。” “等他足够圆滑了,日后也好成为你的助力,告诉蒋瓛,在周王宫,在安排两个人盯着,既然那个人露了,就不能再用了!” 朱元璋语气平静,似乎这一切,所有的一切,他都能够洞若观火,看的清清楚楚,一丝一毫都藏不住。 朱标躬身道:“儿臣已经和蒋瓛说过了,他那边还在安排。只是,父皇,宝钞的事情,如果他不在京师,随儿臣去了西安,那这宝钞,要交给谁……” 缓步向外走着,朱元璋面色极其平静,抬腿迈出了书房,心平气和道:“都城会留在西安,他在西安,自然就是在京城。” “明年开始营建,洪武二十七年春,迁都西安。倘若父皇没有撑到那一天,你也要把都城迁过去!” 朱元璋说后半句话的时候,似乎用尽了力气,叮咛嘱咐的口吻说着。 他只去过一次西安,并不能说他对那个地方情有独钟,也不能说他喜欢那里,他也清楚西安缺粮,但在政治因素面前,缺粮显得微不足道。 “儿臣省的。” 朱标颔首道。 朱元璋走在东宫的院墙内,左右眺望着,这时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子,快步跑了上来,冲到朱元璋身边,双手一伸抱住了朱元璋的大腿道:“祖父,祖父,吃糖人!” “都多大孩子了,还吃糖人,他没有请先生嘛?” 朱元璋看着眼前抱着自己的孙子,回头看了眼朱标,真的怪他太忙了,儿子都照顾不过来,更何况是孙子了。 朱标低着头不说话。 思虑片刻,朱元璋摸了摸朱允熥的脑袋,看了眼身后的朱标道:“去西安的时候,把他带在身边。那个小子虽然没上过学,道理还是讲的很清楚!”?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凡我子孙,不得从政! 凉国公府。 “对,对,就放在这里,左侧一点,摆正了、” “不行,再往右边一点点,诶,好嘞,就这样,落!” 回到国公府的赵晨,第一时间得知了自己要当爹的喜讯,离家两月未归,胡乱折腾一番,一无所获不说,反而让自己筋疲力尽。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赵晨想到的竟然是在这小院子中,立一块大牌子、 只见那石墩上雕刻着几个大字。 “凡我子孙者,若从政,当由天收!” 这是一块告诫石碑,他已经亲身经历了那些不堪,却是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后也看见这些浑浊的东西。 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走完这一生,有什么不好的? 与其给自己添加烦恼,反倒不如什么也不去想,他自然是知道,自己铁定是逃不过去了。 似乎从他见到张天师那天开始,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甚至他有朝一日,也想去龙虎山,天师府,问一问那个姓张的牛鼻子,他到底进了什么谗言。 让这一对父子,如此盯着自己,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留。 “夫人,外边寒,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快回去!” 安放好了石墩,正见到王谊站在门前,在小舞的搀扶下,向着院子望来。 三两步便冲到了王谊面前,拉着王谊进了屋子,感受着外边的寒风,赵晨道:“快,把门关上,别让夫人着凉了!” 小舞手脚倒也麻利,赶忙关上了入户门,只是她看着外边的石墩子,神色略显凝重,也不知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替王谊问。 “姑爷,您说,小姐这要是生个女儿,倒是还好,可如果生个儿子,那可怎么办啊……” “女儿好,儿子也好,什么怎么办?” 赵晨一颗心都放在王谊身上,对小舞说的话,不假思索的便出声反问道。 女儿,儿子,那都是自己的,或许赵晨大能耐没有多少,但养活这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里可没有什么尿不湿,一个几块钱,十几块钱,没有奶粉,一罐一百二百乃至上千块钱。 至于男孩女孩,赵晨更不在意了,这玩意,都是自己的有啥可分的,他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非得儿子不可。 “那这如果是女儿,自然怎么样都好,可如果是儿子……姑爷认为,这儿子应该跟着谁的姓氏?” 忽然间,小舞提出了一个堪称毁天灭地的问题,冠名权,这是个大问题。 而这个时候,搬着凳子坐在床边,望了望躺在床榻上的王谊,又看了看小舞,不自然的翘起二郎腿,左手抓了抓后脑勺。 “按理说,这孩子是应该跟王氏姓的,不过我好歹也是……这个都没关系。无所谓,无所谓。” 赵晨也不再多想,跟谁姓就跟谁姓,跟他的话,如果那俩父子盯死了自己不给改籍,那岂不是生了个奴? 之所以在外边树了那么一个石墩子,就是不想自己经历的苦难,让自己的孩子,再经历一遍。 前世,赵晨一生都没找到那个值得自己守护的人,直到死亡穿越之前,都是一个浪子的他,这还是第一次体会为人父的激动心情。 前世没有体会到的快乐,在这里全都体会到了,前世没有体会到的黑暗,在这里也全都体会到了。 果然,老天爷向来是赏罚分明,功过不相抵。 关上了他的门,打开了一个更大的门。 “可问题是,小姐不是做了公爷的义女……公爷膝下无子,独女一个,还是嫁入皇族。” “他连个兄弟都没有……后院也没有妻妾,这要是生了个儿子,公爷知道了,会不会……” 小舞的这个问题,当真可谓是一针见血,按照这个时代的礼法,冠名权是在父亲手上的,但赵晨是赘婿,自然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可有这个权力的王谊,她入了国公府,做了蓝玉的义女,按理说,这个时候的王谊,已经不能再继续姓王了,应该要改姓蓝。 那这问题,自然是接踵而至,蓝玉会不会来要这个孩子的冠名权,日后好去继承他的爵位? 不然的话,岂不是说,蓝玉以后,连个上香,扫墓的人都没得了? 一时间,赵晨愣在木凳上,王谊见赵晨皱眉苦思,摇了摇头道:“那宫主下降,生了子嗣,也是随父姓,那有随母姓的道理。” “我倒好说,只是我怕……” 王谊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倘若蓝欣也是招的赘婿,那蓝玉自然不会管这些,可天大地大,在这个大明朝,朱姓最大。 就是蓝欣和朱椿生一窝子,生他百八十个,也不可能有一个姓蓝。而蓝玉的那些干儿子们虽然也不少,但一个个都在军中混饭吃。 况且,那些人虽然认蓝玉为父,但他们多数都是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家庭。 小舞低着头道:“姑爷,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没有,这次说的很好,不过,问题是闲着我们不好确定公爷他是怎么想的。” “或许他不需要香火呢,无论他怎么想,孩子总不能不生,再说了,这八字没一撇呢,谁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啊。” “别担心了!” 赵晨握着王谊的手,紧紧的攥在手心中,脸上带着笑容,反正他不管,在没有改回民籍之前,还是不要让孩子出生就做奴的好。 见到眼前的景象,爆棚的荷尔蒙气息,小舞连忙捂住了眼睛,脸色绯红的向着门口跑去。 正当他要出门时,忽然,一道身影站在门口,直吓得小舞险些从地砖上跳起来。 “你?你怎么来了?” 小舞没好气的看着眼前的王旋。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仗着自己的身份,破坏了自家小姐的大婚日子,这让她如何能给王旋好脸色。 倘若王旋真的是皇室公主,也便罢了,谁也不敢怎么样,可奈何,她不是啊,最多,最多只能算是一个落魄的王孙贵族罢了,还不是中原的王孙贵族。 听到门口的声音,王谊道:“小舞,不得无礼。” 王旋闷着头,迈步向前,被训斥了的小舞,嘟着嘴,让开了道路。 只见王旋进了屋子,先是朝着坐在木凳上的赵晨福了福身子,又朝着在床榻上正要起身的王谊行礼道:“初来中原,不懂礼节,怠慢了夫人,夫人大量,不予计较。” “听闻夫人怀有身孕,已余两月,我这落魄王室之女,初来金陵,身无长物,这是小时候,父王为我求的长命锁。” “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王旋小心翼翼的从腰间棉带上取出一个小金锁,放在了王谊的床边道。 “妹妹不必如此,也不急于一时……” 第一百八十八章 曾经的誓言 “姑爷,姑爷,外边有人来了,外边有人来了!” 就在王谊和王旋聊天时,赵晨坐在一旁,还在思考小舞问的那些问题,两个女人之间的谈话,他也插不进去。 忽然听到外边的喊声,猛地站起身道:“夫人,你多歇着,我出去看看是谁来了。” “嗯,去。” 王谊似乎也有些乏了,怀孕的初期症状,嗜睡已经非常明显,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那姐姐先歇着,晚些再来陪您……” 王旋毕竟是在王室长大的,怎么可能一点礼节不懂,见王谊如此困倦,亦是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王旋站在赵晨身后道:“我的那几个婢女,还能见到她们吗?” “婢女?你说的是和你一起来朝贡的那几个高丽女子?” 赵晨心中疑惑道。 轻咬朱唇,微微点头道:“嗯。” “见不到了,她们被打成奸细,有两个被送到了北平,充作军妓,有一个被送到了云南西平侯府了。” “剩下那两个,都死在诏狱了……” 赵晨低声说了一句,王旋进入国公府的第二天,赵晨就想过这件事了,终究生米煮成熟饭了,反抗也没有意义。 他也为此去问过陆结,死了两个,被朱棣带走了两个,也不知道谁在朱元璋耳边说,说什么西平侯沐英,喜欢高丽女子,仅剩的一个被朱元璋送去了云南。 听说为了满足自己那一个好大儿,朱元璋下国书要求高丽王进献,只不过后边的消息就没了。 至于西平侯是不是真的喜欢高丽女子,鬼知道呢! 倒是说,西平侯沐英,这个人不一般,太不一般了,以义子的身份,封藩建国,而且恐怖的是,沐英手中的权利,可比朱樉,朱?,朱棣他们,大的多了。 那是整个云南的军政大权一把抓啊。 王旋听到这个回答,心中一痛,她早有感觉,想要找回那几个人,怕是要付出很多,很大的代价。 可他没想到,只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死了两个,一个被送到云贵高原,两个被送到北平边疆。 闷着头,王旋也不说话,心情瞬间低迷了下来,迈开步子,快速向着屋子跑去。 小舞似乎本就有着一颗八卦的心,看着赵晨道;“姑爷,那个人刚才跟你说了啥?怎么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没什么,外边是谁?” 赵晨还在向外赶路,小舞低声道:“是陆结,陆公子,他说想见您,在前边厅里等着呢。” 前院正厅。 赵晨刚刚走到门口,便见屋子里的陆结转身向着自己走来,双手缓缓抬起,微微向前一拱,脸上满是笑容道:“恭喜,恭喜!这新婚才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当爹了!” 陆结是一脸的恭喜,祝贺,拳拳真情,但赵晨听着他的这番话,前世的所见所闻,突然有一种被嘲讽喜当爹的意味。 自嘲一笑,时代不同,说话的方式自然也是不同的,后世多少词汇,都被玩坏了。 进了正厅,抱拳拱手道:“其实我也挺惊讶的,不过也好,正好这个寒冬,在府里待着,那里也不去了。” 带着陆结落坐,二人并排坐在首位,他虽是一身素衣,却也是官职在身,赵晨纵然是府中姑爷,却也只是赘婿。 “倒是你,回来这都三天了,锦衣卫那边情况怎么样?” 赵晨也不多想,陆结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他的同类人,说起话来,自然是没有顾忌。 “甭提了,闲的很,那个察合台的小王子你还记得嘛?” “那个暗中往京城内偷运火药的?他不是万寿节之后,就被放回察合台了吗?” 陆结说话向来不会无的放矢,突然提起察合台的小王子,反倒让赵晨心中一紧,莫不是那察合台又要闹事? “唉,那小子回去之后,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刚刚接到情报,察哈台举兵七万,进犯嘉峪关,那边已经开打了。” 话音落定,但见赵晨眉头一紧,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为何话音到了嘴边,戛然而止。 “军事上的事情,唯有以暴制暴,察合台举兵七万,举兵七十万,和我们都没有关系。” 摇了摇头,战争他是不懂的,所谓的商场如战场,可如果真的有人把后世的商战,用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上,那才是真正的纸上谈兵。 有几个人见过,数万大军安营扎寨,是什么样的场景?赵晨在西安的时候就见过。 还有那些五花八门的武器装备,甚至连如何部署,他都不能尽数详知,更遑论,嘉峪关距离应天府,足足有两千多里之遥。 陆结忽然起身,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道:“你让我查的东西,差点忘了。” “你想知道的,都在这上边了,察合台举兵犯境倒不是什么大事,问题是,朝廷现在议论纷纷的在说一件大事。” “察合台犯境,很可能会促成这件事……” 陆结心中略显焦虑,将信件放到了赵晨的身边,双手按着小木桌,语气沉重道:“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朝廷上的事情,我们两个小虾米,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很多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不是吗?” “至于机会,反到不如没有!” 赵晨拿起信件,撕开蜡封,这上边清清楚楚的写着李锦的籍贯,出身,甚至连他祖宗八代是做什么的,都写的清清楚楚。 看着籍贯上写着的常州两个字,赵晨道:“这个东西,谢谢你了。” “你真的不想了?” 陆结瞄了一眼,沉重道。 “想?如何打仗我不懂,但是战略布局,我还是懂的,察哈台这次犯境,会让朝廷用更快的步伐,迁都去西安。” “都城一变,你们这些淮西勋贵出身的,地位也要跟着一落千丈,你们要跟着朝廷走,但江南的产业却带不走。” “迁都这种事情,去西安不一定是一件好事,留在应天,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赵晨对迁都的事情,已经保留无所谓的态度了,迁都是好是坏,又关乎着谁的利益呢? 陆结今天来说,也不能排除他想借赵晨的嘴巴,再去和朱标争论一番,可那已然是不现实的。 躲着他们父子还来不及呢。 “可是你也和我说过,成功不是因为别人走你也走,而是在别人停下来的时候,你仍按前进,你不会是有了孩子,有了牵挂,就没有了梦想和勇气?” “那当初我们说的话,又算得了什么呢?是不是一个笑话?还是用来哄骗我的?” “大浪淘沙,你要做那个逆行者,也忘了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本就是孤独的。 夜深了。 烛火熄灭,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辗转反侧,脑海中久久无法挥散去陆结说的那激进的言论。 那番话,是他教给陆结的,他说他要做这个时代的逆行者,他要用自己的智慧和见识,去改变这个世界。 那些曾经吹下的牛皮,一时间全部聚集在脑海中,内心深处,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不停的质问着。 翻身的动作,让床榻嘎吱作响,对面厅里的王谊,捂着额头,也不知是没睡好,还是被噪音吵醒。 缓缓起身坐在了床沿边,目光直视,两个厅子之间没有丝毫的阻碍遮挡,她能清晰的看见,赵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赵晨?” 声音很低,因为是黑夜,她也不确定赵晨是否睡下了,若是吵醒了,那可不好。 “是我吵到你了,要不我还是去耳房睡,你现在可不能熬夜。”赵晨坐起身,二人中间隔着入户厅,四目相对。 被脑海深处的声音烦闷的整个人都要抑郁的他,卷起铺盖,正当他抱着铺盖卷,走到入户厅准备出去时。 王谊开口道:“从外地回来之后,你这几天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和以前的你,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人……” “人之所以会烦恼,只是因为人需要思考,知道的多了,思考的多了,烦恼自然也就多了,过些日子就好了。” “你先睡,我去耳房对付一夜。” 赵晨推开门,刚迈出一只脚,王谊面带笑容,那笑容是那么纯真灿烂,要把人心都融化了 “虽然是你嫁给我,但你是男人,也是丈夫,更是父亲,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和孩子都会支持你的。” “我们从西安到金陵,几经生死,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王谊的话,犹如一计强心针,深深的扎进了赵晨的心灵深处。 脚步顿了顿,站在门口,轻声笑道:“夫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脱音,担忧王谊发现异常,赵晨赶忙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翌日清晨。 早早起身,窝在耳房里,之前这里本就是赵晨住的地方,只是因为返京后,陪在王谊的屋中,才没有来这里。 穿上那身被赵晨撕扯过,此时却是完好无损,没有丝毫撕扯痕迹的斗牛服,戴上乌纱。 从耳房走出来时,正碰到王谊在小舞的搀扶下,在院子中漫步,王旋坐在亭子里,郁郁寡欢的和王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夫人,如果宫里有人来了,你交代他们,把这封信带回去,让他们转达,就说这封信是我在商丘县所写。” “如果他们问我去了哪里,就跟他们说,我去了常州。” 赵晨将一封书信留给了王谊,穿着脚踏官靴,身着斗牛服,腰间挂着那招摇过市的宝剑。 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一腔热血,只为报国,无计其他的那个从西安府刚来金陵时的赘婿。 王谊见他恢复过来,心中也是一喜,连连点头道:“路上小心些,这里是国公府,不会有西安的那些事情的。” 在西安府,他们被一个小小的县令知府,都能随意拿捏,那个时候,还只是商贾之身。 但现在不同了,住在这国公府里,只要蓝玉不垮台,国公府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即便是锦衣卫,也不能随便抓人。 蓝玉会垮台吗? 当然会,但前提是朱标先垮台! 龙行虎步的出了院子,小舞低声嘟囔道;“还是感觉姑爷这身装束英俊潇洒。” “小丫鬟都跟着犯花痴了?” 王旋昨日和王谊长聊后,也渐渐熟络了起来,毕竟人是群居动物,一个人独处,是很难的。 她在屋子中,一关就是两个月,她不是没想过吊死,撞死,死法可以有很多,而她也都有条件做到。 可她不敢,准确的说,是不能,他还想看着,看着李成桂是怎么倒台的,是怎么被打败的。 看着她的弟弟,来大明接受册封进宫朝圣。 只是,朝廷的动作,那是一点也没有,虽然签订了条款,也不怕他们认与不认,因为大军杀过去,也由不得高丽王认与不认了。 但出兵,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大明想要出兵高丽,只有一条路,辽东出兵,跨过鸭绿江。 这对辽东的明军而言,不算一件难事,更何况,蓝玉已经在辽东走马上任。 但如今寒冬腊月,已经错过了出兵的最佳时间,最早,最早,也要等到来年四五月份,春暖花开的时节。 “那有……” 小舞低着头,不敢去想,她的经历,也不是三两句话能说完的,而她也从来没有期望过什么。 能在秦淮河上遇到赵晨,再一次回到王谊的身边,照顾着曾经的小姐,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还没有,看你那一脸花痴样,我在高丽的时候,接受的礼教,听说那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们的女儿嫁人,都会有陪嫁丫鬟,通房用的。” “所以……你是不是呢?” 正所谓,这女人如果污起来,男人?早被甩出去一万条街了,而高丽王室,多年来一直向着前元朝廷输送王孙女子。 她们自幼对勾人心思,是接受过体系教诲的。 “略略略……” 小舞吐了吐舌头,也没有最初时,对王旋的恶语相向。 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反倒是这句话放在女人身上,更为合适。因为女人一旦打开话茬子,很容易无话不谈。 东宫。 “殿下,赵晨穿着官服,带着御赐圣物,牵着马从国公府离开,一路从东门离开。” “要不要追上去……” 小太监躬身来到朱标身边,小声禀报道。 “他一个人出京的?” 朱标在处理奏疏的时候,也是一丝不苟,本就缩短了自己的工作时间,如果还要因为一点小事而浪费时间,那真的要累死他老爹了。 “回殿下的话,是他一个人离开的,他走之前,还给夫人留了封信,说是他在商丘的时候写的,如果宫里去人,就让送进宫里。” 闻言,朱标抬头看了一眼,微微点头道:“知不知道他去哪里。” “常州。” “哦?常州?他去常州做什么?对对对,去找那个李锦的家人去了。不用理他,自己会回来的。” “你记着点,明日晌午,去国公府把那封信带进宫里。先下去。” 朱标摆了摆手,完全陷入奏疏之中,哪里有时间和太监说太多。 “殿下,为何,为何是明日正午……” 小太监心中疑虑,他也很好奇,很好奇赵晨留下的信到底写着什么,弄得那么神秘。? 第一百九十章 常州城的杨村 一个人,一匹马,纵意而歌,仗剑天涯。 常州就在江宁向东不过百十里路,骑着快马,清晨出发,未及午时,已经来到常州境内。 手中拿着地图,牵着马,赵晨并没有进入常州城内,而是绕过了常州城,来到常州的东南角方向。 荒山野岭之下,有着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 寒冬腊月,正是严寒时节,村子不过百十户人家。 田地被大雪覆盖,村民们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成群结队的百姓,足足有三十余人,他们穿着烂棉破衣,一根麻绳,捆绑着两丈长的树枝。 树枝托在地上,成群结队的百姓们,从荒山上砍了木材,正在向家中返回。 赵晨牵着马,上前拦住了一名跟在后边的村民,开口询问道:“老伯,老伯,这附近有一个杨村,你们是哪里的人吗?” 虽然手中有地图,有路线,但到了目的地附近,还是要靠嘴巴才能真实定位不是? 那老伯骨瘦嶙峋,左右肩膀各扛两捆树枝,后边背着两捆树枝,便是如此,也不作罢,为了能一次多捡回去一些,胸前还挂着一捆。 一个刚刚五尺老伯,为了生存。 听到身边的声音,老伯心中一震,扭头道:“是啊,我们这些,都是杨村的百姓……” 边说话边扭头看向赵晨,只见赵晨穿着一身华丽衣裳,他们虽然没见过大官,但在这个时代,能穿着锦衣玉服,还有赵晨牵着的那匹比人高的大马。 身上挂着的宝剑,剑柄剑鞘鎏金打造,上边更是镶嵌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宝石。 玉带上挂着一块金牌,还有那极具标示性的乌纱帽,无不表明,面前这个郎君,来历不凡。 “大人问杨村是做什么?” 老伯心中泛起嘀咕,在这个熟人社会的时代,一个人一辈子,能走的地方很少,许多人从出生到死亡,或许都没能走出那个生长的地方。 杨村,亦是如此。 “杨村有一家姓李的,老伯知道怎么走嘛?” 没有迟疑,直接出声询问,道明来意。 微微点头,老伯道:“知道,就住在我家左侧,整个杨村,就那一家姓李的。大人是来找他们家的?” 老伯一脸狐疑,忽的,目光一凝,惊愕半晌,好似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大人是从京城来的?” “嗯,是从京城来的,老伯,那李家,情况如何?他们家几口人,有几亩田?” 赵晨也不急着赶路,跟着老伯一并前行,边走边问道。 微微摇头,老伯道:“他们家的情况啊,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家只有三个人,老大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不过听说俺们家老大在京城当了大官,只是京城内的房子太贵了些,暂时还不能接他们去京城。” “留在杨村的,有一个六岁的男娃子,叫李敖,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娃,叫李曦,两个小娃子,都靠着他们大哥寄回来的米粮过活。” “他们本就是从外边逃荒来的,哪里有什么田产。” 老伯和李家是邻居,对李家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也是因为知道李锦在京城做了大官,赵晨这番装束,他才想起,面前这个人很可能是从京城来的。 这才有此一问。 暗暗点头,赵晨心中记了下来,看着老伯在雪地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上前两边,伸手将老伯后边背着的两捆木材取了下来。 放在马背上,开口说道:“老伯,把东西放马背上,您也能轻松些。” “大人能帮得了小老儿一次,却帮不了小老儿一生,再说了,这么好的马,用它来驮柴火,不是大材小用了。” 老伯很是执拗,但他说的话,似乎又有那么一点道理。 能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就好像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无论在哪里,能看见的,能帮助的,施以援手,都只是冰山一角。 不再说话,牵着马,赵晨继续向前走着,忽然间,老伯开口说道:“大人,您在京城,是什么官?” “啊?我啊?就是一个小官,老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和我说就是了。” 赵晨面色平静,他是官吗?是,也不是,如果他这身装扮,去到哪里,都可以说他是官,但实际上,他什么也不是。 朝廷没有他的名字,吏部没有他的名字,他就是个透明,透明的人。 甚至连户籍上,都没有他的名字。 “那个……没什么……大人,前边第三家,就是姓李的人家,大人要找的人,也都在那里了,小老儿到家了,就不陪着大人了……” 老伯叹息一声,转身进了自家的小院,迈步向前走着,这个时期,人口密集程度不算严重。 大明疆域辽阔,经历了几番人口消亡,在这杨村,家家户户,都是独门独院,独栋建筑,并非后世那种墙贴墙的布局。 牵着马,赵晨和老伯分离后,一路向前边走去,快要来到村口时,村口旁有着一棵枣树,树干粗壮,看年头,怕是不下百年。 在枣树的后边,便是一处篱笆园,篱笆园很是简洁,整个院子,异常干净,院子中,一个小男娃子,手中拿着一本已经磨坏了的书本,摇头晃脑的背着。 那稚嫩的声音,背着三字经,倒是有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沉醉在其中,似乎小男娃很享受这种读书的感觉。 左右望了望,赵晨并没有看见女娃子的身影,站在枣树旁,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是来找谁的?” 一名十三四岁,肩上扛着两捆柴火,扎着两个马尾辫子的小姑娘,小脸冻的红彤彤的,站在赵晨身后,出声询问道。 愕然回首,恍惚间,赵晨似乎从这小女娃子的身上,看见了李锦的身影。 “这里,是李锦的家吗?” 想起李锦的死,心中满是愧疚,自责。如果不是他自大的认为自己可以看透一切,没有去猜疑,或许就不会。 明知道啊出不去商丘城,还要让人去送命。 “是啊,你认识我哥哥?看你的样子,是从京城来的,是不是哥哥又发米粮了?” 李曦眨巴着大眼睛,锦衣卫外出公干的很多,路过常州的次数也不在少数,往常李锦没有时间回家,便让路过的弟兄们,把钱粮送到家里。 “嗯……算是,你这是上山砍柴了?” 看着干瘦的李曦,扛着那比她还高大沉重的两捆柴火,上前正要帮她放下时,只见李曦噘着嘴,一脸倔强道;“我自己可以。” “哥哥带回来了什么,放在这里就好了,你们都有事情要忙,就不要耽误时间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出二十归 每一个人,为了生存,拼尽了全力,回头看一看,一切都似乎,还是那个样子。 站在枣树下,栓好了马匹,也不管这主人家是否愿意,跟在李曦的身后走了进去。 只见李曦将柴火放到了一旁的灶房,等待自然风干,出了灶房对那还在拿着书本朗朗上口的李敖说道:“今天在家有没有认真啊?” “姐姐,这本三字经,我都能倒着背下来了,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他说回来给我带回来新的书。” 李敖嘟着嘴,也是一脸的倔强,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经死在了商丘,那个距离常州有着千里之遥的地方。 更不知道,直接间接害死自己哥哥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大哥哥,你是从京城来的吗?哥哥是不是给我带书回来了?” 李敖一看到赵晨,连忙起身跑了过来,虽然不是他的哥哥,但他之前见到的锦衣卫,也都是锦衣装束。 李锦认识的人,自然都是锦衣卫明面上的提辑,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暗子们,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知道这些来给他们送粮食,送钱的人都是自己哥哥的朋友,李敖也不见外,双手抱住了赵晨的大腿,抬头看了看,眨巴这大眼睛,一脸期待的说道:“书呢?” “书啊,那本三字经,你真的能背下来?” 赵晨怎么会知道李锦家的情况,更不会知道他和李敖的约定,自然是没有准备书本的。 李敖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 三字经,全篇有多少字,赵晨不知道,他没背过,也背不下来,但看着李敖,小小年纪,那个老伯说,他只有六岁。 可是他已经能熟练的,没有一点停顿的背下一整篇的三字经。 心中略有所触,蹲下身子,赵晨双手握着李敖那稚嫩的小手道:“你喜欢读书嘛?” “喜欢。” 李敖很是笃定,目光坚定不移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喜欢读书?读书之后,你要做些什么?” 赵晨开口询问道。 “读书之后,我要考取功名,要当官,当大官,这样以后就没人会欺负我和姐姐了。” “当了官,还可以……” 李敖思虑了半晌,好像也想不出来什么了。 “读书也不一定要去当官嘛,当官一日,牧守一方,要在其位,谋其政,当官的目的,是给百姓造福,给百姓谋利。” “如果当官只为了一己私利,读书做官,还不如读书做学问了。” 一个喜欢读书,渴望读书,幻想自己能读书的人,那是多么难得的,只是可惜,他的年纪还太小,无法进入朝廷公办学堂入学。 李敖听得一愣愣的,他才六岁的年纪,哪里能听得懂赵晨说的这番话,就在赵晨蹲着身子,将李敖抱起来时。 忽然间,篱笆园外冲进来一群人。 足足有八名壮汉,毫无征兆的冲了进来,八人各个手持木棍,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 他们,比赵晨看见的东瀛倭人,比蒙古人,还要凶狠。 “李曦,李曦,到日子了,滚出来,滚出来!” 当先的一人,晃了晃肩膀,耀武扬威的冲着屋子里喊叫道。 李敖看见他们,小脑袋用力的钻进了赵晨的怀里,浑身发抖,不敢去直视他们。 过不多时,听到了外边声音的李曦,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围在院子里的众人,开口道:“不是还有两天嘛,你们怎么今天就来了!” “还有两天?虎哥我给你十天的宽限时间,已经是大恩大德了,这白纸黑字,签字画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还想抵赖不成!” 那虎哥手中拿着一张借据,上边确实是清清楚楚的写着几个大字,落款人也确实是李曦的名字。 只是她一个女娃子,为什么会和这些人借钱? 心下狐疑,不由得赵晨暗暗打量了一眼,李曦道:“我现在只有八文钱,不够还你们的。” 李曦一脸倔强,甩了甩袖口,只掉落了八文钱在石桌上。 “哈哈,哈哈!李曦,你在戏耍老子不成?虎哥我借你十三文钱,连本带利,这都一个月了,你要还我多少钱,你不会不知道!” 虎哥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的赵晨,单从衣着来看,虎哥也是在这常州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开口喊道:“这人是谁?你可以向她拿钱,把我的钱还给我!” 站在院子中,李曦捏着拳头,她知道赵晨也是当官的,既然是当官的,怎么可能会有钱,至少他们的哥哥,是没有钱的。 抱着李敖的赵晨,听到李曦只是和这些人借了十三文钱,苦笑一声道:“那要还你们多少钱?” 听着数额不算太大,赵晨身上虽然没带多少,但毕竟三瓜俩枣还是有的。 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这要是真的打起来,虽然赵晨带着剑,但想要以一敌八,他又没练过,还是有危险性。 “一个月的利息,十三文连本带利,要还我三十文,这是友情价,但如今一个月过去了,拖来拖去。” “虎哥我,在这里借出去的钱,一出二十归,这是规矩,拖了这十天,都不能给你们算友情价了。” “所以,十三文,四十天,是一万一千个铜板,算上这几次弟兄们的车马钱,一万两千个铜板。” 听到虎哥说什么,一出二十归,赵晨只感觉心中咯噔一声,后世他见过最狠的,也不过是九出十三归,这已经是高利贷了。 可是在这一出二十归面前,那还是真的是,太人性了些。 “这钱怎么算的?就算是一出二十归,也不可能是一万一千文。”赵晨抱着李敖,甚至都没去摸衣服。 谁出门能带出来一万多文钱,赵晨又不是徐妙锦那丫头,出门都带着几百两官银。 从金陵到常州的路程,赵晨只带了二两银子,这些钱,做什么都够了,反倒面对这十三文钱的一出二十归,还有这奇特的算法,连个零头都不够。 虎哥上前一步,看着赵晨道:“看你也是常州大户人家的公子模样,不会不知道我虎哥的名字!” “我说一万两千,就是一万两千,你要是不还,那也行啊!李曦,你要是还不起,就别怪我把你卖了还债。” 虎哥耀武扬威的在,身后跟着的几名打手,也是凶狠异常,挥舞着手中的棍棒,似乎他们随时都要上前打架。 苦笑着摇了摇头,赵晨道;“虎哥在常州城的大名,如雷贯耳,怎么会不知道,十两银子嘛,还的起,还得起。”? 第一百九十二章 常州县令 “还得起?就你?” 虎哥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十两银子,整个杨村能不能凑出来十两银子? “暂时是还不起,但是你这样想,她一个女娃子,你把她卖了,能换多少钱?” “能换上一两银子嘛?” 赵晨抱着李敖,走到李曦身边,开口道:“虎哥你看,她这一身泥泞不堪,看这手,粗糙的很,就算你是给她卖青楼,怕也换不回来那么多钱。” 李曦回头瞪了一眼赵晨,贝齿紧咬,愤愤的低下头。 虎哥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倒也不错,那你说,你要怎样还钱?” “虎哥,你看外边的那匹马怎么样?你把那匹马带走,这十两银子,无论你是自己骑,还是卖出去,那可是上等的好马。” “卖个二三十两银子不成问题。” 马比人贵,没错,就是这样的,赵晨的这匹马还是一匹算不得多好的马,徐妙锦骑得那匹马,真正的汗血宝马,千金难求的宝贝。 不过就算是外边拴着的马,卖个二三十两银子,也是抢手货。 虎哥看了看,打量着院子,他的本意就是要将李曦卖到青楼去,赚一笔,可归根结底,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赚钱。 只要能赚钱,其他的什么都不是问题。 外边的那匹马,他也看见了,只是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生意,虽然知道马贵,却也没有提及。 如今赵晨说要他把马牵走,这就让他很纠结。 带着马走,可以卖二三十两银子,大赚特赚,但问题是,他没卖过马啊。 “大哥……要不咱们把马牵走,那可是好东西,紧俏货。” 这时,一名打手上前,拉着虎哥说道。 微微点头,虎哥道:“好,我这人,一码归一码,既然你愿意用马来抵账,那也不多说了,借据,你们收着!” “牵马,走!” 虎哥也是心下一动,他活了这么多年,混了这么久,还没骑过马呢,无他,马是战略资源,民间市场允许买卖,但是这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想要买马,那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看着虎哥等人离开,赵晨也算是松了口气,好汉不吃眼前亏,至于这马,他们怎么拿走的,自然是要怎么送回来。 李曦看了眼赵晨,鼻子一酸,向着屋子里跑去。 她知道自己闯了祸,可是她也不想,李锦常常和他们说,马就是他们的命,那是朝廷的资产,不是他们私人的。 如果马丢了,那命也就丢了。 她在外边欠了钱,反倒让赵晨用马抵账,这不是让赵晨用命抵账? 抱着李敖在院子中转了转,赵晨道:“小家伙,你姐姐怎么会欠他们钱?他们是干什么的?” 李锦平时生活朴素,很少有什么额外开销,锦衣卫的俸禄虽然不高,但毕竟他也是跟着陆结,爬上了副千户的职位。 官职不算低了,养活弟弟妹妹,完全不成问题。 何至于让李曦,欠下高利贷。 李敖道:“上个月,家里没粮了,哥哥也一直没有让人来送,我和姐姐快要饿死了,后来……” 听了李敖的讲述,赵晨这才算明白过来,上个月,李锦死在了商丘,自然是无法再安排弟兄们,给他们姐弟送吃的送钱。 饿的不行,李曦最终从那个虎哥的手里借了十三文钱,那十三文钱,他们只花了五文钱,李曦便跟着村子的队伍,在后边的荒山上,捡拾树枝,靠着卖树枝,撑了下来。 可那个虎哥来要钱的时候,张口就是几十文钱,只靠着捡树枝,勉强温饱不过,那里还能有剩余。 自然就是越欠越多。 “所以你要读书,要考取功名,当大官,保护你姐姐?” 赵晨心中一动,看着李敖坚定不移的点着头,似乎他对自己能考上功名,能当大官,充满了期望。 “那你确实是要好好报答你姐姐。不过,你们父母呢?他们在什么地方?” 赵晨心中疑虑,那个老伯说,李锦家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是他们兄妹三人逃荒过来。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家里事。 “不知道……是姐姐抱着我,跟着哥哥来到这里的,哥哥说,我们的父母,死在了战火中,父亲是大英雄……” 常州城。 赵晨抱着李敖,李曦跟在一旁,在城中走着,本想着带二人进城吃顿好的,刚刚进城不久,在大街上,一群人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下官常州县令,文严,不知大人是从何而来?” 文严带着一众衙门捕快,烂在大街上,赵晨这一身官服,耀眼的很,招摇过市,自然会被人疑惑。 “京城来,办些私事,我这乌纱都没戴,县令大人自己忙就好了,无须理我。” 抱着李敖,带着李曦转身进了一家铺子。 文严心神一凝,办私事?私事哪有穿着官服出来的,面皮抽搐,在朝做官,他怎么会不认识赵晨穿着的是斗牛服。 那是针对锦衣卫设置的,大功劳者才能获得赏赐穿戴的。 “大人,要进去嘛?” 身边的捕快出声询问道,看着自家县令老爷,那一副皮肉抽搐的笑容,疑惑道。 “去。” 文严迈开步子,向着客栈走了进去,只是刚进入客栈,看见赵晨三人坐在一旁的角落,文严连忙上前,凑到了赵晨的桌子上,面对面的和赵晨坐着。 “大人办私事,下官本不该打扰,只是下官有一件事,需要请大人帮忙解惑。” “解惑?” 赵晨失声笑着,这文严为什么会盯上他,自然是因为,不清楚来历,不确定赵晨是不是真的从京城来的。 是不是招摇撞骗。 “大人之前,在那里任职……来常州,可是来上任的……” “上任?不是。明天我就要回江宁了,县令大人不必如此,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来常州了。” 如今已经是洪武二十二年十二月十九,朝廷的流言蜚语不断,一旦真的迁都了…… “下官有一事不解,大人说的,以后怕是不能再来常州了,可是确定了,朝廷要……迁?”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朱元璋放出来消息了,确立的事情,在这应天府周边,传扬的风风火火。 都城一搬走,朝廷的重心就会发生偏移,这原本靠着都城的常州,地位也会跟着一落千丈。 他是常州的县令,这可是切身关乎他的利益,而他又是江浙出身,都城如果从江南搬到了其他地方…… 江南士族也会遭受近乎灭顶的打击,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朝中都很难会如今日这般,让江南士族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了,就算要迁,也是五六年之后的事情了,都城营建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常州王家 “凶手!” 忽然间,客栈的二楼传来一声怒吼,当即便见一名二十余岁的男子,看模样与赵晨相差无几,但他两鬓微白,显然是因为某些事情伤神过度,劳累了心血。 这一声爆喝,客栈中的食客们,纷纷抬头向着二楼望去,想要找到那个出声的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杀人凶手,你还记得我吗?” 王清心中满腔怒火,冲到了赵晨面前,愤愤不平的挽起袖子,身后跟着几名家丁装扮的男子,挥手上前便要去抓衣领。 李敖缩着脖子,快速躲到了李曦的怀中,只见王清单手送了过来,赵晨抬头望去,他只感觉面前的这人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恍惚间,王清的手掌已经临近,就在他要抓住赵晨的衣领时,文严怒斥一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做什么?” 扭过头,原本是背对着王清的文严,怒目圆睁,双眸如火,盯着王清呵斥道。 “文大人,就是他,就是他在金陵,杀了我父亲,应天的官员,官官相护,我不能给父亲报仇。” “今天在常州碰到了,说什么我也要给父亲报仇雪恨,以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王清和文严似乎很熟悉,只听王清说话,那文严心神一震,王家族长死在金陵的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 为了这件事情,他也行文问过江宁县的县令,问过应天府的府尹,只是得到的答复,都是让他闭嘴。 原本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文严都忘得差不多了,如今突然听到王清在客栈里指认面前这个穿着斗牛服的人是凶手。 从京城来的,对朝廷的事情知道的也算清楚,文严已经确定了赵晨的官身是真的,本准备离开。 只是王清的话,再次让他内心活络起来。 暗暗思忖道:“当街杀人,没有受刑不说,如今还能穿着斗牛服,出京办私事。这人来头不小啊。” 王清手下动作很快,他可没有文严的那些小心思,也不会考虑那么多,带着人上前,挥手抓住了赵晨的衣领,正当他要将赵晨从位置上提起来的时候。 但见赵晨右手上前,压着王清的胳膊肘,转身向后,动作迅速,手脚麻利的过肩摔,这是赵晨学的唯一的一招。 前世生活在金钱至上,娱乐至死的社会,他考虑的只有如何赚钱,对于身体机能,武术的掌握并不多。 即便是这一招,还是陆结教他的。 按照陆结的说法,把这招练好了,既是锻炼下盘稳定性,又能在没有兵刃的情况下对敌。 寻常三两个人,如果对方没带着兵器,是很难近身的。 砰的一声。 桌子没有碎,更没有四分五裂,赵晨的力量,完全没有达到陆结说的程度,只是将王清甩出去了不足一臂的距离。 摔在桌子上,瓷碗和桌角磕到他的身子,直痛的王清哇哇乱叫。 “出手伤人,你敢出手伤人,在常州,我王清还能让你欺负了!”王清心中怒火中烧,他们王家在这常州本就是一霸。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那个王老爷,色胆包天,王清也好不到哪里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晨如何还能想不起来王清是谁,他本就没有杀过几个人,会被人寻仇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你父亲色胆包天,应天府都宣判了,死有余辜,你在这里,聚众家丁,意图殴打朝廷命官,我还穿着官服呢!” “文大人,依律,如何处置?” 赵晨将目光望向文严的身上,能左右这件事的,确实不是他,毕竟,他孤身一人来的常州。 还带着李曦和李敖,甚至他都忘记了,自己在常州,还有一个仇人,一个时刻想着搞死自己的仇人。 在常州的地界上,赵晨一没有圣喻,二没有官身,虽然穿着一身官服,也不过是招摇过市罢了。 这身官服,在某种程度上,还是非常有威慑力的,一路上,他都没有看见有匪患拦截自己。 纵然是京城周边,那山匪也是不在少数。 落草为寇的人,数不胜数。 王清喊道:“愣着干什么,打死他。给我打死他!” 指着一旁的家丁,王清也是心血来潮,来客栈处理事情,刚出门就遇到了在一楼吃饭的赵晨。 他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在他的心里,赵晨的背影,面孔,那时化作灰他都不可能忘记,不允许自己忘记。 三名家丁相互望了一眼,他们又不是智力障碍者,文严在一旁陪衬,那可是常州县令,县太爷啊。 况且,赵晨刚才说的那句话,也确实具有威慑力,他们这些人,平日里欺负欺负百姓也就罢了。 和京城来的官员下手,他们还真没有这个胆子。 不是所有人都敢和当官的动手,王清之所以会如此,只是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 商丘的事情,被困在城里,锦衣卫都无法冲出去,这背后的黑手,是朱标,没有朱标的意思,周王的胆子再大,他也不敢截杀锦衣卫。 藩王尚且如此,遑论这几个家丁了。 大眼瞪小眼的,哪有一人敢于上前一步。 文严吞吞吐吐,这一个是从京城来的,来历不明,背景不清楚的人,他一个地方县令,对于京城的事情,知道的少之又少。 根本不敢去猜测赵晨身后的关系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而另一边,那王家又是常州的粮长,在这常州地界上,威望也是不低,势力很大,家中的生意也是不少。 文严还靠着王家给自己供养呢。 这一前一后,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敢得罪赵晨,因为他和赵晨聊了几句,完全摸不清路数,不愿得罪王家,因为他还需要奢靡的生活。 夹在中间,文严面容凝重,神情纠结。 “大人,您看……要不给下官一点点,薄面,下官让他给大人道个歉,大人也没受伤,倒是他受了不轻的伤……” 文严压低了声音,目光转动,不停地在赵晨和王清的身上扫视。 捏着拳头,愤愤不平的王清,牙关紧咬,怒气冲天,他恨不得一刀劈死赵晨,可那三个家丁被吓住了,也不敢动弹。 而他一个人,真的打不过。 “给你个薄面?可是,文县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家规再大,不能凌驾于国法之上。” “我今天如果给了你面子,晚上怕是睡觉都睡不安稳,难保他不会带着几十号人,冲到我面前,刀子架我脖子上,那个时候,谁给我面子呢?” 赵晨是不打算饶了这个王清的,如果不是王清突然出现,他真的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至少不会刻意来找王清的麻烦。 而现在倒好,王清想杀他的目光,从未磨灭消失过,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对他可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危险。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返京。 王清愤愤不平道:“在这常州,轮不到你说话,今天咱们就一命换一命!” 王清许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可能是看清楚了形势,他也担心,文严会抛弃他,那样的话,自己死的只会更惨。 冲身上前,他刚要动作,抡起拳头便要挥打过来时。 砰。 一声闷响。 赵晨抱起刚刚坐着的长凳,对准了王清的脑门拍了上去。 只见王清在原地晃晃荡荡,双手捂着脑袋,浑浑噩噩的似乎随时都要昏过去。 “大人……您说,怎么样,才能卖下官一个薄面,只要您开口,下官……定无不可。” 文严见王清被打的不轻,连忙开口询问道,这件事,那是一定要解决好了,不然无论是对谁,都是后患无穷。 “县令一定要护着他了?” 赵晨看着被家丁搀扶着,没有昏倒的王清,放下长凳,拉着李曦和李敖来到自己身边,坐稳了身子,一脸狐疑地询问道。 他对常州王家,知道的不多,姑且算是王家在这当地,有很大的名望,势力不小,可应该还没到让朝廷忌惮的地步。 朱元璋杀的官吏多,杀的商贾也不在少数,当然,大多数的商贾还是以迁徙为主。 “还望大人,留一些情面。” 看着赵晨下手的力度,那是真的没有留手,文严当然可以帮着王清,把赵晨下了大牢。 毕竟赵晨穿着一身官服,在这上边做文章,完全没问题。 但他不敢啊…… “那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维护着他?就因为他家有钱,可以给你孝敬?” 客栈的食客们早已经跑的干干净净,整个客栈,只剩下赵晨一桌子人,以及文严一行人和王清一行人。 文严道:“因为王清是下官的女婿……下官做岳丈的,却是不能不护着些……在他还没有酿成大祸之前。” 拱了拱手,文严低声说道,一旁的王清扭了扭脖子,开口喊道:“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官,进了常州城,我王清要是不能给父亲报仇,就是我的不孝。” 文严扭头瞪了一眼,目光凶狠,气的那是牙根痒痒,如果不是碍于身份,这个时候他都要冲上去打人了。 老子在这里低三下四的救你,你还在这里火上浇油,嫌火烧的不够大是不是? “这王家怎么也算是大家了,怎么就是一家子好色之徒,县令把女儿嫁给这样的家庭,可是要小心了。” 摇了摇头,王清离开了,赵晨也没有追出去,只是任由他的离开,说到底形势比人差,再者说了,从常州离开,也不算是难事,这里距离金陵很近。 快马加鞭,不过半日路程罢了。 “大人教训的是,怎奈何,这事后才知道的事情,却是不能更易了……” 文严知道他们父子在京城得罪了贵人,急的如热锅蚂蚁,生怕自己也被牵连进去。 不过好在,当时的赵晨,心思完全不在这件事上,又是开办作坊,整理织布车,又是忙着万寿节的事情。 “我刚来常州,对这里也不熟悉,那王家在常州,经营什么生意?布行生意,还是其他的什么?” 赵晨摇了摇头,搞死王清,一定要搞死他,斩草不除根,遗祸无穷。 文严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大人言重了,王家主要做的并不是布行生意,他们家是常州粮长,负责收粮的事情……” 这种事情,瞒是瞒不住的,索性直言。 微微点头,赵晨道:“那这样,我今天刚来常州,就被人把马匹给敲诈走了,我这个故人的小妹妹,和一个叫虎哥的人,借了十三文钱。” “那个虎哥四十天的时间,把十三文钱,变成了一万两千文钱,你是县令,应该认识那个虎哥,帮我把马要回来。” 赵晨心中打定主意,王清把狠话都放出来了,他一个留在这里,那铁定是要吃亏的,而这一趟常州之行,要做的事情已经做了。 早些离开,规避风险,也是应该的。 文严一听到虎哥的名字,突然失声笑道:“那个智力障碍者,敲诈都敲到您的头上了?” 赵晨既然提出了要求,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大半,回头向着身边的捕快招了招手道:“去,找到小虎,告诉他,怎么敲诈的,怎么给送回去、” “喏。” 那捕快也不迟疑,带着两名弟兄,快速出了客栈。 眉头紧蹙,赵晨看着眼前的文严,自饮自斟的倒了杯茶水,漱了漱口道:“文县令和敲诈的地下钱庄也认识?” 常州城外。 赵晨牵着马,马背上坐着李曦和李敖姐弟二人,文严带着三十多人,一路送到了城门外,这才作罢。 就在文严带着人停了下来,望着赵晨牵着马的背影越来越远时。 王清带着三十多人,冲了出来,一路奔向城门口,他们还能看见牵着马的背影,王清心中怒火升腾而起,手中抓着木棍,叫嚣道:“怎么让他出城了!” “你想干什么?你想杀了他吗?你想没想过,杀了他之后,我怎么活,文熙怎么活,你以为杀了他之后,事情就会结束吗?” “要不是你爹管不住自己的下边,会在金陵闯下那么大祸事,把命都丢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长记性!” 文严亦是怒气冲冲,指着王清的鼻子叫骂道,杀一个人对他们而言,很简单,甚至他们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但前提是,这个人不能有人找,一旦有人找,那问题就来了,后果也跟着来了。 文严拿不准赵晨背后的关系网,问题就在这里,他不确定赵晨身后的人,有多大的影响力。 “哼!” 王清手中的木棍摔在地上,看着那道背影,一副意难平的样子。 而这时,赵晨牵着马,带着李曦,李敖二人,一路向西,他们不是去西天取经,而是返回金陵。 李曦姐弟被人惦记上,哪怕躲得过这次,也躲不过下一次,只是赵晨,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他们说,李锦已经死了的这件事。 甚至他都没想好,在金陵城,要怎么安顿这姐弟二人。 “大哥哥,去了金陵,是不是就能见到哥哥了!” 李敖坐在马背上,双手比划着,一想到自己要见到哥哥了,心中满怀期待。 “去了金陵,你可以看更多的书,学习更多的知识,再也不用为吃饭发愁了。” “不过,你们多久没有见到哥哥了?” 赵晨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询问道。 “上次哥哥回来,把姐姐的手帕拿走了,他说,他认识了一个很好的贵人,他还说,只要能和那个贵人走的近一些,以后就可以接我们去京城了。” 李敖的话,宛如一把刀子,深深的插进了赵晨的心窝里。? 第一百九十五章 现在想起了我了? 金陵城。 徐记客栈。 “你小子,你还敢找我!” 徐增寿进了屋子,抄起鸡毛掸子,看着面前的人,怒意迭起,张牙舞爪的挥舞着便冲了上来。 坐在椅子上,赵晨也不动作,不闪不躲的看着徐增寿。 “真没意思,你怎么不躲啊?早知道带着三哥来就好了,说,找我什么事。” 徐增寿一屁股坐了下来,他自然是不会真的去和赵晨撕扯,端起茶壶,自己斟满,一饮而尽。 也不知他在家里经历了什么,好似几日没有进水。 “中山王那个小院子,现在有人用嘛?” 赵晨在这金陵城,没有产业,没有院子,连一个属于自己的落脚地方都没有,这关键时刻,还得是财大气粗的徐增寿,能帮上忙。 而且那个院子,布局很好,不大不小,也不会被人打扰,周围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算是一个好地方。 “那个院子啊,没人用,怎么了?你和王姑娘吵架了?被逐出家门了?” 徐增寿不怀好意的看着赵晨,他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好好的凉国公府不住,回忆那个小院子做什么。 更何况,凉国公府如今的主人就是王谊,那蓝玉虽然有妾室,但毕竟妾室什么也不算,和赵晨的地位差不多。 “想什么呢,我是那种被赶出来的人吗?没人用的话,先借我用一段时间。” 赵晨伸手冲着徐增寿索要院门钥匙道。 这时,徐增寿注意到了一旁的一对金童玉女,李敖生的俊俏,堪称貌比潘安,只是不知道长大以后,会不会长歪了。 李曦也是美人坯子的底,只不过这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还有那因为劳作,艰苦生存,使得她的面庞微微泛红罢了。 不过也好,省得腮红了。 “你该不会是,想养女人。我告诉你啊,你和王姑娘成婚那天,都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整个京城的勋贵,都看凉国公府的笑话。” “你这要是在搞这出,蓝玉那家伙发起火来,也是没什么不敢做的,兄弟,听我一句劝!” 徐增寿望着李曦姐弟二人,一手搭在了赵晨的拳头上,捏紧,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什么小心思,如何看不出来,将这李曦当作了自己在外边的遇到。 扶着额头,那李曦已经十四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也确实到了定亲找婆家的时候了,可她在赵晨的眼中,只是一个初中生罢了。 甚至还是刚刚入学的初中生。 “想什么呢?他们是李锦的妹妹,弟弟,李锦出去公办,托我照顾一下他们,我这身份不上不下的,带他们回府里,就算夫人不说什么,下边的人也会乱说话的。” “思来想去,我在这京城也没什么朋友,那个小院子我也住过,还算不错,让他们俩去哪里暂时住着。” 话音刚落,徐增寿猛地一惊,捏着赵晨左券的手掌,缓缓松开,啪的一声拍在了赵晨的后背上,大呼小叫道:“你还知道我是你朋友啊?” “你欺负我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你朋友?现在要我帮忙了,想起来找我了!想起来我是你朋友了!” “你这样,我不帮,帮不了。” 徐增寿端着架子,双臂环抱在胸前,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似乎他很生气,很恼火。 “那你要是不帮我,我只能去找你姐了,不过你也知道,我是不想的……” 抢过来茶壶,自饮自斟了一杯,边倒着茶水边说道。 “好朋友,真是好朋友,都开始威胁了我是。” 徐增寿猛地站了起来,愤愤不平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写一封信送去嘉峪关,让大哥他回来!” “魏国公去了嘉峪关?他不是在洞庭湖练兵嘛?” 目光一沉,心中暗暗思量,昨日才听陆结说,察哈台汗国出兵犯境,七万大军陈兵嘉峪关城下。 这还没等消息过去呢,徐辉祖竟然去了嘉峪关? 不过说来也是,本就是将门出身,徐辉祖子承父业,或许能力不及乃父,但毕竟耳濡目染。 倘若大明真的要迁都西安,那嘉峪关对于大明朝,就是重中之重,乃至西域,都会成为朝廷的重心。 地缘政治,就好比都城在北平的话,辽东一定要控制住,辽东一失,则国门既都城,都城既国门。 “不过,魏国公去嘉峪关,应该是奉了朝廷的旨意,你一封书信就能让他回来?那不是让国公爷违抗生命,抗旨?不遵嘛!” 嗤笑一声,徐增寿吹牛都不会吹了,可是比赵晨刚进金陵城的时候,差了一大截呢。 “唉,我跟你说,这事还真不好办,也真不是我不借你,自从你搬走了之后,那小院子的钥匙就不在我手里了。” “我想帮你,都帮不上。” 宛如泄了气的皮球,徐增寿摇了摇头,唉声叹气道。 原本钥匙自然是在他手中,可赵晨搬出去之后,钥匙…… “在谁手里?不会是让燕王妃带回北平去了?那可抓瞎了!” 脑海中思虑片刻,自己搬去凉国公府的时候,诸王还未离京,那个时候,准确的说是他们正在一波波进入京城。 那个和赵晨极不对付的徐妙云,她或许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情。 微微摇头,徐增寿道:“没有,大姐才不会拿家里的东西呢,是在妙锦手里了,你想要的话,还是去找她。” “不过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有其他的心思,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想当我姐夫!” 徐增寿一想到这件事就赶紧心中意难平。 虽说赵晨比他大很多,但毕竟……这好朋友,突然有可能变成姐夫,那是一定要提防的。 “行,那我先走了!” 赵晨起身拍了拍屁股,招呼着李曦和李敖二人准备离开,他并没有说李锦死亡的事情,只是和他们说,李锦因为衙门的安排,去了很远的地方执行公务。 他也一直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 眼见此情此景,徐增寿心中一急,猛地起身道;“赵晨,你好过分!是不是感觉我没用了,就转身就走了?” “徐大少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多戏?说,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 微微一顿,他真的是被徐增寿的强行加戏给雷到了。 “这么晚了,你带他们去哪里?回国公府?不好,这客栈也不是没有地方,先在这里住一夜。” “我有个大事和你说。” 徐增寿上前拉着赵晨,关上了房门,压低了声音道:“你还记得,当时你和我说过,控制西域的办法吗?” “怎么了?你不是不用嘛?” “我跟三哥说了,三哥写了公文递上去,圣上龙颜大悦,要三哥对这件事,全权处置,写一个完整的章程,递上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深夜召见 “三更天咯!” “咚!” “三更天咯!” “咚!” 寒冬腊月的大街上,打更人依旧在忙碌着,走出几步,喊一嗓子,手中的铜锣被敲得回音不断。 偌大的金陵城,单单是打更人,便有数百。 牵着马,孤身一人走在街道上,李曦姐弟二人被赵晨安顿在徐记客栈,那里虽然人多眼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不过毕竟是魏国公府的产业,没人敢去那里闹事,安全问题还是不用担心的。 低着头,脑海中苦思冥想,朱元璋给的任务,还没做好,要他写什么治国策,徐增寿又搞事情,说什么要他帮忙写一封关于控制西域的章程出来。 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完全是牛马不相及。 不知不觉,赵晨来到凉国公府门外,正听到院子中叽叽喳喳,深更半夜,大门是敞开的。 依稀之间,能看到几个身影,在院子中奔跑着,急的各个汗流浃背,却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靠,这是国公府,怎么了这是?” 微微一怔,来不及拴马,但见他两个健步冲了进去,拉住了一名丫鬟道:“这深更半夜的不睡觉,都在干什么呢?” “姑爷?” “姑爷,你可算回来了!” “姑爷,快走,宫里出事了。” “宫里的公公,在后院等着姑爷呢,姑爷快去看看。” 四周的丫鬟护院们,看到赵晨的身影,连忙开口喊道。 目光一顿,宫里的公公?他虽然出京了一趟,但朱家父子的情报工作做的那么好,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出京。 而他们没有阻拦,显然是放任的,或者说,他们知道赵晨会乖乖的回来。 而离开之前,他还给王谊留了一封信,就是怕宫里有人来找,心下疑虑,不及多想,只是喊了一声道;“去把马牵到马厩。” 余音还在空中回荡,赵晨已经消失不见。 一路狂奔,过不片刻,跨过一条甬道,转角处,便见十数名小太监,在一名年长的公公带领下,迈着小碎步,似乎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向着前边走了过来。 “赵大人?” 那领头的老太监,见过赵晨,虽是黑夜,看着急忙冲过来的身影,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神情错愕,本以为是朱标的人来找自己,可这老太监,是那个守在乾清宫,时刻跟在朱元璋身边的。 他出来。 “公公言重了,当不起大人的称呼,敢问公公,内廷出了什么事情?是陛下找我?” 语气顿挫,他本就没有朝廷的敕封诰命,当然算不得什么大人。 而蓝玉远在辽东,就算有什么天大的急事,也不可能来国公府找人,那有刻舟求剑的道理。 公公微微摇头道:“事情不是很好,赵大人还是先随我入宫。” “可是因为嘉峪关的事情?” 心下思忖,他着实想不到,还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可赵晨,对带兵打仗的事情,那真的是两眼一抹黑。 找他聊,还不如朱元璋自己闭关的好。 毕竟那老家伙,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强者了。 陪着老太监向外边走着,面对赵晨的追问,老太监暗暗摇头道:“不是嘉峪关的事情,那察哈台虽然实力不弱,出兵七万之众,但毕竟有城关阻挡,数万大军防守,他们想要进来,几无可能。” “那不是嘉峪关的事情,难道是??” 脑海中蹦出来两个字,迁都,可赵晨属于不赞成迁都的一派,这一点老朱和朱标都清楚,跟赵晨聊这些,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老太监没有说话,只是他的脚步,变得很急,心下止不住的思量,但这捕风捉影,一点头绪都没有的事情,绞尽脑汁,又如何能想的明白。 皇宫。 跟着老太监,有圣谕加持,一路上,畅通无阻的过了午门,进了宫城后,老太监的动作更快了,如果不是他不会飞,怕是现在都要腾空。 看着那使劲倒腾的小短腿,皱眉苦思,到底是什么事情…… 从太和门,越过了太和殿,奉天殿,保和殿,过了三大殿后,乾清宫近在咫尺,可是路过乾清宫的时候,老太监依旧没有停下来的心思。 “公公,不能再走了,后边就是内院了,我是外臣,不能去的!” 看着老太监要带自己去后宫,那里能是人去的地方?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不可能被允许去那种地方。 不怕死,不代表要这样死的毫无意义。 老太监回头望了一眼,也是看出了赵晨心中的担忧,外臣能到乾清宫,已经是最大的圣典了,进入后宫的外臣,几近于无,但有一种人,可以自由出入后宫。 “后边的王贵人,生了病症,陛下传你去给王贵人诊病,不要耽搁了,动作快点。” 老太监也是道明此行目的。 听到是给嫔妃治病……不对,贵人,应该不能算是嫔妃,只是那种,被皇帝临幸过,但地位也只是比宫女高出来一点点的那种。 得到了老太监的肯定答复,埋在心头的乌云,一扫而空,治病嘛,自己的强项,而且,看样子好像也不用和老朱碰面,还能去后宫溜达一圈! 好家伙,齐人之福啊。 “听说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贵人无数,三千宫女,唉,好喜欢……” 后宫和乾清宫的甬道上,有着一扇巨大的宫门,整个后宫,更像是被圈起来的笼子,里边关着的,都是金丝雀,最高贵的金丝雀。 一入宫门,深似海,不外如是。 走在后宫的甬道上,赵晨神色迟缓,只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脑容量急剧减缓,甬道的两旁,种植着十数株茶花树,虽然寒冬凋零,但每一条枝杈,有棱有角。 好似被人精心修理过一般。 这所谓的御花园,没有一株奇花异草,在甬道的左侧,开辟着一块块方方正正的稻田,看上去,大约有二三十个平方,也不知道能种下去多少东西。 假山流水,东张西望的赵晨,忽然听到老太监的提醒道:“赵大人还是不要看的好,这里不比外庭,看得多了,未必是件好事。” “额……” 那老太监也不再说话,在前边带路,只管闷头前行,根本不理会赵晨如何。 而此时,在乾清宫内。 朱元璋揉着太阳穴,加班加点的不敢有丝毫懈怠休息。 听到外边有脚步声,语气低沉道:“是宫外来人了吗?” “回陛下的话,是李公公,带着凉国公府的赘婿赵晨进宫了,已经跟着李公公去了后宫……”小太监低声说道。 “赵晨?这么长时间才过来,他……嗯,朕知道了,你去外边守着,赵晨路过乾清宫的时候,让他进来见朕。” 朱元璋语气沉重,后宫发生了什么,他太清楚不过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宫外孕 后宫?权势?荣华富贵? 抱歉,这些都是不存在的。 先皇后马氏,一生操持节俭,不耗民财,管理后宫,十五年,马氏亡故后,李淑妃虽年轻,却也是跟着马氏学习,耳熟目染,也懂得皇帝的心思,后宫的开支用度,一直都是极低的水平。 李淑妃虽然也早逝,如今的后宫掌凤印的是郭宁妃,这郭宁妃跟着马氏更早,时间更长,更懂皇帝的心思。 站在一处破败的庭院前,倒不能说阴森恐怖,只是这宫门内,设施略显陈旧,四面八方,都是一些破败物件,便是那座椅,微风吹过都跟着不停晃动。 宫苑内,只有三两名宫女,在忙前忙后,焦急不可待。 李公公带着赵晨进了一间屋子,只见两名宫女,手中捧着铜盆装满了水,另一名宫女,正拿着湿布帮忙擦拭王贵人额头上的汗水。 看着趴在床榻上,捂着小腹,冷汗直流的王贵人,赵晨目光一沉,神情惊愕道:“坏了。” “赵大人?怎么了?” 李公公一脸狐疑的看着赵晨,出声询问道。 这刚进屋子,刚刚看见王贵人,就说坏了? “救不了……” 赵晨摇了摇头,只是一眼,他便断定了结果,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西医在很多时候,他是知道你的症状,但他就不说,因为你不做检查,他不赚钱啊。 一个从医十多年,二十年的老医生,从疼痛上,很容易大致判断出来。 给皇帝的女人治病,自然不是一件小事,遑论他也没有那么多机器设备,给人做检查。 “赵大人,您不是开玩笑,您连脉都没摸,就确定治不了?” 李公公一脸疑虑,这到底应该称之为,神医,还是应该称之为庸医?胡言乱语? “那我问你,你看我猜的对不对,你一直跟在陛下身边,对于陛下的事情,应该是了如指掌,王贵人上一次被陛下临幸,是两个月之前?” “而她开始疼的时间,应该是三天前,起初只是很轻的疼痛,但随着时间推移,疼痛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忍受。” 赵晨站在入户大厅,王贵人和三名宫女在左侧厅,隔着不过几米的距离,直言断定做出判断。 思量片刻,李公公微微点头道:“那王贵人这是?” “如果我记得没错,从贵人被临幸的那天开始,一个月的时间,太医要每日问诊,记录,若是贵人身怀龙种,需要对应上时间,太医院那边应该是给过说辞,王贵人怀上龙种了!” 赵晨捏着下巴,王贵人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八九岁的样子,这样的疼痛,确实是让人难以忍受,他没经历过,但他见过很多。 或许在这个中世纪,这种事情不多,但在后世,太多了。 “神啊,怪不得太子保举你为贵人诊病……”话音未落,李公公猛地闭上了嘴巴,神情错愕道:“贵人坏了龙种,这可是圣上的孩子,圣上说了,要全力施救……” “赵大人刚才说,救不了……” 忽的想起赵晨刚入门看了一眼便说的那句,救不了,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 而赵晨又推算的这么清楚,既然是神医,那他说救不了……是不是就真的救不了了。 “李公公,就是说贵人怀的龙种,才是救不了,而且,无论救不救,这个龙种是肯定没有了,救的话,其实我可以试一试……但是成功的概率只有两层。” “而且,就算是二层把握,也只能救回来贵人,龙种……没有机会现世了。” 微微摇头,这是典型的宫外孕症状,而宫外孕的治疗方法,最原始,最简单,最粗暴,在后世,这种手术,只是一个小手术罢了,只要不是拖延的太久,不会存在生命危险。 但在这个时代,做一个手术的难度,可想而知,危险系数也是直线飙升,没有抑制细菌的生物制药也就算了,就是连各种工具机器都没有。 甚至,还有一个最致命的问题。 一旦手术过程中,失血过多,失血性休克,那就是真的神仙难救了,输血也是很重要的保障步骤。 李公公神色暗淡,听到赵晨说只有两层把握,而且龙种肯定保不住,那样的话…… 确实让人难以抉择呢。 “赵大人,跟我去见一见陛下。” 这种事情哪里是李公公能做得了主的,而他也不能放任赵晨留在后宫,要时刻盯着,不然的话,万一赵晨在宫闱里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他也讨不得好。 乾清宫。 “只有两层把握吗?如果失败了,会是什么结果?” 朱元璋吸了一口冷气,他的儿子女儿已经很多了。 至于后边的那个王贵人,算不得受宠的那个,和帝王说什么情爱的,那都是脑子被驴踢了。 “只有两层把握,而且做这件事之前,还要有很多准备工作,以我们现有的医疗条件而言,非常的难!” “治疗过程中,稍有一点疏忽,都会使王贵人当场殒命……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就算成功了。” “王贵人她……怕是一生,几乎是没有机会怀孕了……” 一个被皇帝纳入后宫的女人,不能怀孕,那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多么沉重,等她的,将不会是荣华富贵,而是几十年寒冷孤寂。 这也是赵晨断定救不了的原因,就算真的把王贵人治好了,得到这个结果,她还有勇气活下去吗? 手中拿着奏疏,眼睛酸酸的,朱元璋已经几天没怎么合眼了,听到赵晨的说辞,鼻息浓厚的说道:“救。孩子没了就没了,但你刚才说的宫外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症状?” “朕怎么从来没在医书上看见过?” 猛地一惊,赵晨抬头看着朱元璋道:“陛下还看医书?” “那个……宫外孕的主要原因,只有三个,一是在陛下临幸王贵人时,王贵人身体不适,输卵管有炎症,可能是输卵管内膜炎,也可能是输卵管周围的炎症。” “第二个是输卵管发育不良,比如输卵管过长,肌肉发育差,或者黏膜纤毛缺失。” “第三个可能就是因为受精卵过于好动,在左侧受精,却走到了右侧的输卵管,因为发育成型,在输卵管着床,进行妊娠。” “输卵管,受精卵?”朱元璋晕乎乎那里能听懂这些关键词,看了一眼李公公道:“当年李淑妃的症状,和王贵人有什么不同嘛?” “回陛下的话,几乎一致,只是李淑妃发病快,疼痛更重。” 李公公的话音未落,朱元璋摆了摆手道:“去,全力配合赵晨治疗,若是能救回王贵人,封百户,赐千金。尽力为之!”?? 第一百九十八章 原始的血型对比 后宫。 还是那个破败的院子。 拒已知的情况而言,是不会有人去管一个贵人,是死是活。 或许,如果不是因为王贵人的症状和当年的李淑妃一般,朱元璋也不会在意她的死活。 在哪狭小的院子中,深夜之中,寒风凛冽,院子内站满了人。 这些人都是李公公紧急召集过来,整体上以太监居多,宫女还在少数。 也不知为何,宫廷中,尤其是这后宫,太监的数量,远远高于宫女的数量。 看着狭窄的小院子里,站着百十号人,李公公上前道;“赵大人,下一步怎么做?” “配血,第一步,要给他们每一个人,进行编号,同时每个人到前边领取一个瓷碗,把他们分的编号,在瓷碗上进行记录。” “之后,每个人发放一根绣花针!扎破食指,滴出血。” 身后就是王贵人的房间,屋子中还在哀嚎着,痛苦可想而知,身为医者,赵晨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一切,都要一步步来,快不得半分。 准备工作中,最难的就是血型配对,赵晨没有专业的仪器,也无法进行检验,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用王贵人的血,和每一个人的血滴在装满水的瓷碗中。 只要两滴血液相融,只要是没有溶血的反应,就可以大致判断出什么人的血型可以和王贵人配对。 再让他们相互之间,进行检验,结果,或许会好一点。 但是这个方法毕竟太原始了些,所以赵晨心中很担忧…… 就在李公公招呼着众人,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时,赵晨摸了摸靴子,藏在靴子中的匕首,竟然没带在身上。 那可是一把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利刃,而且在赵晨手中,也是经过多次消毒淬火,最重要的是它短小,用起来会顺手许多。 开刀手术,可一点都马虎不得。 “孙公公,你安排人去凉国公府,找到我那夫人,问她要一把匕首,她知道是什么东西,就说有急用,快去把匕首带进宫里。” “另外,还要帮我准备一下,我需要,两个长刃剪刀,三把短刃剪刀,需要三捆白布,一捆白布,裁剪成拳头大小,再用针线,三张布绣成一张布。” “一匹布从中间剪断,变成两捆布,最后一匹布,也要裁剪成小块状,不过不用缝起来,形状也没有那么多要求。” “另外,我需要烈酒,越烈的酒越好,还有,我要点一把火,就在这附近,工具需要消毒处理。” 虽然还没有开刀,甚至连能提供血液支撑的人都没有选出来。 可这个时代,他们对这方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方方面面甚至连最简单的物资,都要赵晨一一安排。 这在前世,他要操刀主持手术的时候,一应工具,应有尽有,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一点。 “带匕首……好,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李公公略微迟钝片刻,凶器是不能入宫的,但如果这凶器一路只是到了后宫,只有在后宫中落到赵晨手中,离开这个院子,再收回去,出宫再还,也不是不行。 事急从权,遑论圣上已经说过了,要全力配合。 李公公忙不迭的招呼着几个小太监,分头行动,有人去尚仪局,那里管着皇室的衣物,所有的布料进宫之后,也是交由尚仪局来处理安顿。 至于剪刀和匕首,剪刀类属凶器,后宫自然是少见的,但也不是没有,在前边无论是做刺绣的宫女,亦或是尚仪局,他们那里都有一定数量的剪刀。 等在院子中,看着摆在自己面前,一百二十多个瓷碗,来回踱步,赵晨道:“验血多长时间了?” “大概,有快一刻钟了……” 李公公心下掐算,开口回应道。 “在等一刻钟,在等一刻钟……” 赵晨捏着拳头,这种事情,不做则已,做,就一定要全力以赴,他可以进门就说,这个人没救了,因为真的很难。 但既然要救,哪怕只有百分之五的机会,也要去撬动那百分之九十五的不可能,撬动命运。 倘若放弃,失败就是注定的。 而这一刻,赵晨似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当官? 官场太黑暗了。 从军?战争太残酷了,他也不会统兵打仗。 或许,重操旧业,给这个时代的医学,作出自己的贡献,也是不错的! 中医本就有动刀的医疗方式,只不过没有如同演义小说中,关羽刮骨疗毒那么厉害罢了。 又过了片刻。 赵晨丝毫感觉不到困意,已经丑时末了,这黑夜,已经过去大半。 “嗯?相容了这么多?” 看着面前摆着的瓷碗,完全相融,没有丝毫其他反应的瓷碗数量,竟然高达三十多个。 这对于赵晨而言,堪称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只要这次成功了,自己以后? 目光一转,看向身旁的李公公道:“按照编号,血液相融的人,全部留下来,剩下的人,可以回去睡觉了,留下来的人,凉凉一组,进行检验,看他们的血液,是否能够融合。” 即便他们的血液和王贵人的血液相融了,那也充满了不确定性,血液的型号不单单分为abo以及熊猫血几种,其中还有a1,a2,等许多不同序列。 靠着这种古老的办法,检验血液型号,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李公公也不再犹豫,按照赵晨的说辞,将那些血液和王贵人相融的人,全部留了下来,同时进行分组,两两一组,进行第二轮测试。 随着那些血型不匹配的人离开,院子中也渐渐宽敞了起来,来到院子中间的位置,招呼了两名小太监,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棍棒,冰天雪地中,用火折子给点燃了。 这些干柴异常容易燃烧,好似它们本就是用来专供皇宫所用的柴火。 “控制好火苗,这东西要是把房子点了,咱们都得死。” “放心公公,小的就是自己用身子压上去,也压灭了它,绝不可能允许它跑出去一个火星子。” 小太监连忙回应道。 在后宫的院子燃火,想想都感觉刺激,皇宫中的所有建筑,通体全木建造,一旦火势蔓延,那真的是要了人命了。 就脚下的应天府皇宫,从吴王元年开始营建,填燕雀湖,营建了二十五年了,还没竣工呢。 这要是一把大火给烧了,好家伙,朱元璋住了几十年的家,自己还住着呢,就被人一把大火给烧了? 孙公公点了点头,他心中也是没底,毕竟宫内是禁止明火的,除了膳房外,其他的地方,一点火星都不允许,而那膳房又是属于独立建筑,即便起火,也不会波及其他。 “公公,公公,匕首取回来了。” 这时,一名小太监呼哧呼哧的跑了回来,慌慌张张的将手中的匕首放了下来,李公公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这才转身,将匕首递给了赵晨。??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开刀! 蹲在火堆旁,身旁摆放着的工具,不断的被放在火堆上烤着。 剪刀,针,线,镊子,都要进行消毒。 一次次的火烤,一次次的烈酒冷却。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特别强大的细菌病毒存在,如此的消毒方法,足以杀死大多数的细菌。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不经意间已是寅时五刻钟,静悄悄的,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悄无声息的就跑的无影无踪。 经过前后四轮检验,最终留在院子中,随时准备供血的人,只剩下了十三个,按照每个人最高标准的五百,十三个人供应的血量,只要不出现特殊情况,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虽说将军不打没把握的仗,但如今箭在弦上,那是不得不发。 抄着刀进了屋子,十三个人,七名小太监,六名宫女,站在右侧厅,王贵人一个人躺在临时搭建的木板上,屋子中已经有过三次用火把和烈酒的消毒。 “娘娘,您咬着它,接下来可能会很痛,可能会在鬼门关走一遭,但不过,这都不是重要的,我希望,来年的牡丹花开时,娘娘还能亲眼看一看。” 没有麻药,没有麻沸散,没有五石散,或许,太医院有那些东西,但赵晨完全忘记了。 甚至他根本没有考虑到,要如何给病人止痛,缓解疼痛。 李公公站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躺在木板上的王贵人,只是点了点头,咬紧了那块白布,额头上满是汗水,豆粒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流淌。 看了眼一旁的宫女,赵晨道:“你们两个过来,随时准备用这个东西,给我擦汗,给贵人擦汗。” 两名宫女木讷的应声上前,来到了入户厅的木板前,一名宫女手脚麻利的拿起了一块白布,帮着王贵人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深吸一口冷气,拿着一旁的白布,挡住了王贵人的眼睛,语气沉重道;“一会发生了什么,娘娘都不要乱动,这刀子一旦碰错了地方,很容易出人命。” 赵晨担心王贵人会乱动,出言安抚道。 得到了王贵人的点头,赵晨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神情木讷的宫女道:“把贵人的衣服掀开,把这个位置漏出来。” 男女大防,在民间或许还能有其他的说辞,比如什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事急从权,保命要紧,但在这皇宫里,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可以。 那宫女微微一怔,但想起李公公的话,还是不敢有丝毫迟疑,上前掀开了王贵人的衣裳,露出了略微鼓起的小腹。 “退后边点,我喊你擦汗的时候,不要手忙脚乱的,千万不能让一滴汗掉进去。” 赵晨左手拿着匕首,右手拿着剪刀,在他的身旁还有两把形状不一的剪刀,李公公的人已经将能找到的不同形状的剪刀全部拿来了,左挑右选,只有这么七个能用的。 看着工具都准备妥当,赵晨也不再迟疑,随着那宫女退后两步,双手捏着一块擦汗布,小心脏砰砰乱跳。 只见赵晨左手捏着匕首,右手的剪刀按在了王贵人的左侧小腹上,整个剪刀的嘴巴贴在上边牢牢压住,赵晨道:“娘娘,您可千万撑住了。” 不等王贵人说话,赵晨动作奇快,左手按着匕首,轻轻的在左侧小腹的肚皮上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鲜血虽然有外溢的景象,但这点血的外溢,都在可控范围内。 只是一瞬间,赵晨的匕首上便沾满了鲜血,但同时,无论是右侧厅等待命令的十一人,还是赵晨身边的两名宫女,动作整齐划一的扭过头,他们那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 王贵人更是痛呼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知道王贵人昏厥,赵晨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她也不会有那么痛苦,能醒过来,就是可以活,不能醒过来,也就…… 只是这个时候,没有时间给赵晨思考,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一次艰难的宫外孕输卵管割除手术。 血腥的场面就不写了,因为我也没见过…… …… 午时。 整整三个时辰,持续六个小时的手术,本就刚刚从常州回来,骑了一天马,赶了一天路的赵晨,屁股都没坐热乎,安顿好了李曦和李敖姐弟,连王谊的面都没见到。 进了皇宫,脚不沾地的忙碌着。 从王贵人的屋子中出来时,在下那三层阶梯的时候,他还能听到李公公在自己耳边说话,但李公公的身影却不是一个,而是四个,头晕目眩,李公公的声音好似和他隔着一个维度。 正准备下阶梯的赵晨,猛地一头栽了下去。 “快,快,快传太医。” 李公公一边喊着,同时动作,关上了王贵人的房门。 昨天一夜,他都守在外边,不敢有丝毫的其他事情,赵晨在里边一忙就是六个小时,他便在外边守了六个小时。 时间缓缓流逝,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中,雕龙刻凤,高大的吊顶上,盘旋着金龙。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他睁眼时,外边是一片漆黑,他记得,自己给王贵人缝合之后,那时天还是亮的。 睁开眼睛,还处于迷茫时,赵晨猛的惊醒,一个跳跃从床榻上飞了下来,他想起李曦和李敖姐弟,还在徐记客栈留宿,而自己只是给他们开了一天的房间。 如果徐增寿没有提醒的话,万一这姐弟二人被赶出来,在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他们是不是要流落街头了? 甚至,他们连吃饭的钱,好像都没有…… 动作的声音很大,只是赵晨刚刚跳下床,心中猛地一惊,这里……他不是第一次住在这里了。 乾清宫,上一次住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和老朱畅聊一夜,可此时,赵晨却看见了,睡在乾清宫左侧,那个软塌上,抱着奏疏昏昏入睡的朱元璋。 仰着脑袋,嘴巴张张合合,好似赵晨在西安府流落街头时,见到的乞丐,那些乞丐睡觉的时候,都是这个动作,他们在梦里,吃香的喝辣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心下一惊,见自己的动作没有惊醒朱元璋,长长吐了口浊气,小心翼翼的抱起衣服,捡起地上的鞋子,只是穿着一双布袜。蹑手蹑脚的好似做贼一般,悄悄溜出了乾清宫。 赵晨刚刚出了宫殿,便见到李公公站在宫门外留守,看着赵晨做贼一样的表情,连忙开口小声询问道;“赵大人,圣上说您醒了之后,要在这里等他,不能离开。” “不能离开?不行,我在宫外还有事情,这样,圣上已经睡了,我出去一趟,办完了事,马上我就回来。”? 第二百章 老谋深算! 开玩笑,朱元璋那糟老头子,跟他待在一起,还不得把自己吃的骨头都不剩? 赵晨倒不是认为自己有能力威胁到他的统治,在这个年代,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洪武二十二年末的大明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威胁到他的统治。 但朱元璋看人心思,拿捏人性,以及他的老谋深算,那深厚到让赵晨不敢去想的城府,跟他在一起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甚至,虽然说朱元璋表面是在里边睡觉,可像他这样的老油条,上过战场,当过大头兵,脑神经哪怕是在深度睡眠的情况下,也会时刻绷紧。 赵晨下床的动静那么大,没惊醒他? 他要是真的睡得那么沉,怕是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谁爱信谁信,反正赵晨不信他会没醒。 但既然他不出声留人,走也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也不知是朱元璋提前安排的,还是赵晨已经混的脸熟,洪武门守将武定侯郭英,没错,就那个郭宁妃的亲弟弟,并没有阻拦赵晨深夜出宫。 甚至连盘问都没有。 …… 乾清宫。 朱元璋面色沉重,看了眼朱标道:“这个人,心思也不浅啊。” “父皇,您是说,他看出您在装睡了?” 朱标顿了顿,一脸凝重。 “带他去西安,要让允熥好生学一学他察言观色,看人心思的能力,父皇看他,也只能看个七七八八,张天师说的没错。” “此人若是早生四十年,会是父皇的劲敌。” 朱元璋捏着拳头,他一直没有放弃试探赵晨的心性,在西安府的时候,是朱标在筹划,实施,观察。 在金陵,是他们父子一起动手,乃至于在商丘,遇到周王,周王夺嫡的那件事,怕是只要赵晨敢跟朱橚点头,头还没抬起来,就要死在商丘。 似乎每一步,赵晨走的都很对,但又似乎,都不对。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朱标道;“若是父皇教导允熥,不是要比他好的多……额,儿臣失言了。” 话刚说了一半,连忙自我打断,朱元璋当然是坚定的嫡长子继位,自古天家最无情,为了皇位,手足相残的事情,在历史上太多太多,比比皆是。 为了杜绝,朱元璋从称吴王那天,就确立了嫡长子继承制度,倾尽所有的给朱标搭桥铺路,朱标当然是争气的,这父子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把外边的朝臣们,哄得团团转。 权力尽数捏在手里。 而有些事情,一旦出现了一次,后边就会有无数次。 朱元璋立皇太孙继承大位,而不立自己的儿子继位,这里边或许有对朱标的喜欢,但作为一个皇帝,朱元璋考虑的,远远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朱标死了,就要从其他藩王里选太子,那以后呢?以后的太子是不是也会因为某些原因,没登上皇位,就要被人害死? 被大臣害死,被兄弟害死? 因为只有太子死了,其他的人才有机会。 这个先河一开,不亚于玄武门之变对于大唐皇室的影响。 李世民敢逼宫,李承乾就敢子承父业,后世唐朝皇帝逼宫的,可不在少数。 “你自己的儿子,自己照顾好了,如果不行的话,我劝你还是再娶个正妃,我看那吕氏,不妥。” 朱元璋摇了摇头,按照眼下的局势,没有人会想到,朱标无法继承皇位,吕氏认为,朱标登基只是时间问题,而她做的那些事情,只是朱元璋和朱标懒得说她罢了。 毕竟太子的侧妃,不同于藩王,朱元璋多少还是要给朱标这个储君在外臣面前留些面子,公然处理太子的妃子,会让人瞎想,是不是皇帝看太子不爽。 是不是要换太子? 党争也会随之而来。 “嗯,儿臣省的,只是娶妃这种事情,儿臣一时……倒也不是没有时间,只是这两边,儿臣一直不好左右,太子妃未来要顺凤位,若是娶了不合拍的,儿臣又不能废后……” 朱标之所以没再娶妻,或许是因为很忙,或许是因为常氏的死,但更多的,还要考虑政治因素。 谁说当皇帝就一定开心了,谁又说当皇帝就可以一言九鼎,大权独揽了? 朱元璋能做到,只是因为天下兵马都要听他调度,而后世土木过后的明朝皇帝,调兵?想得美,兵权都在文官手里了! 镇国公朱寿大将军,都要偷跑出宫,京城的兵马,他调不动。 唯一一次调兵,还是宁王叛乱,给了他足够的理由和借口。 “那不如,父皇给你选?如果你要娶妃的话,各国公便算了,尤其是徐家,徐家的女子,不能为后。文人士族也不见得都是好东西。” “去民间看看,上元节灯会,你出宫看看,哪家姑娘入得你眼。父皇与你一同去。” 朱元璋思前想后,国公的女儿做皇后,如果在之前的十几年,或许朱元璋不会这么想,但越往后,他这个念头越深。 外戚,一旦皇后家族势力过大,必然滋生外戚干政的事情。 尤其是徐家,那魏国公在外可以领兵,徐赝绪在京为官,徐增寿还是世袭锦衣卫千户衔。这再出一个皇后,那还了得? “西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朱元璋似乎对自己的决定非常欢喜,但转瞬间便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正事要紧,在他看来,男女难点事,算不得正事,毕竟,明清皇帝和妃子要如何同房,规矩都是他定的。 譬如,妃子送到皇帝那里,要裹着被子,在这个期间,妃子不能有一点声音,皇帝的时间也有限,半柱香。外边太监看着,时间没到就开始催你,你还不能骂他。 久而久之,这就变成了一句话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西北的问题不大,那边本就有四万五千军队驻守,乌斯藏和朵甘接到旨意,朵甘都司出三万土司兵,奔赴西北援助,徐辉祖这个时候,应该快到嘉峪关了。” “有他在,应该不成问题。” 朱标面色平静,察哈台动手,对眼下的大明而言,威胁并不算大,大明的都城远在江南,从西域打到江南,不说这一路上的各地卫所兵马切断后路,便是这一条路,也要走上半年时间。 “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解决了西域,如此迁都去西安,父皇才算安心,那西域地势在高,服侍西安,与之云南,服侍应天,一般无二。” “都城迁去西安后,西域要时刻控制在手里,那里是西安的门户,也是西安的唯一防线。” 朱元璋之所以一直考虑迁都,一直没有迁都,和这个也不无关系,云南地势高,他为了南京的安全,打下了云南,迁徙南京民众数十万填充云南,西安和西域,同样的道理。?? 第二百零一章 出宫遇险 皇城外。 “三更天咯!” 咚~ “三更天咯!” 咚~ 只感觉时空好似出现了重叠,脑海中冒出了幻觉,目露疑色的打量着四周,似乎在寻找这打更人在什么地方。 入宫那天,回家的时候,就是这个打更人,走街串巷,敲锣打鼓。 迈步向城南的徐记客栈赶去时,正走在黑夜的街道上,虽说这个时候没有宵禁,但这寒冬腊月,百姓外出的也不多,尤其是一些王公贵族在大街上溜达,花天酒地。 当然,还有那些腰缠万贯,家资巨万的富甲豪商。 过了洪武门,不远便是燕雀湖,忽然间,好似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望去,神情愕然道:“也不知道王贵人是死是活……” 挥着手掌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啪啪声不断,输卵管割除手术,不小,但也不是很大,做这种事情对赵晨而言,算不得什么难题,可这里的工具,能用的东西,太少了。 如果不是王贵人撑得住,没有血崩,这手术根本无法顺利结束。 在最终需要输血的时候,赵晨才想起来,自己虽然找到了十多个可以给王贵人供血的太监宫女,但……没有输血工具,无法进行输血。 就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完成的手术,虽然手术算是顺利结束,但王贵人能不能醒过来,即便是从医十数年的赵晨,也不敢乱说。 “反正在京城也没啥子事做,要不要搞一搞老本行?生物制药?” 赵晨脑海中幻想着,如果有生物制药,有医疗器械,就王贵人发现的及时,治好她完全有十成把握,百倍信心。 这也就是赵晨身经百战,前世的他,游走在各个城市,一有重大疾病,需要会诊的,都会有他的身影。 若是一个寻常刚刚结束课业,或者是心志不够坚定的人,怕是在知道没有输血工具的时候,就要崩溃了。 “不行,生物制药需要太多太多的各种专业设备了,这里什么也没有……要不然,艹,明天继续开工厂,老子就不信了,你们姓朱的还不让爷发展了!” 他真的没有多大的野心,如果是以前,没有见过的时候,或许会幻想自己当皇帝,体验一把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快感。 但现在,不同以往了,他见到了一个皇帝,想要让百姓吃饱饭,想要国泰民安,想要让周边没有战火波及自己的子民百姓,要付出的代价是多么沉痛。 徐记客栈。 站在客栈门外,紧闭的木门,表示这家客栈已经暂停营业。 心中担忧李曦和李敖的处境,抬手用力敲了敲门,屋子中没有动静,赵晨又使劲敲了敲,在屋子中打更守夜的店小二,极其不耐烦的语气喊道:“谁啊,这大半夜的,干什么,干什么!” 一边叫喊着,披上一件烂棉衣走到门口,推开房门道:“歇着了,要吃饭明天再来,要住店明天再来!” 头也不抬,店小二真的很不爽,这都关门谢客了,还有人来打扰他的清梦。 “小二,有两个小孩子住在这里,一个小女孩,十四岁,这么高,一个男孩子六岁,这么高,他们还在这里嘛?” 赵晨也不介意,深更半夜打扰人家睡觉,确实是他理亏在先,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要盛气凌人一番,若是那般,他与那些让他厌恶的官老爷们,有什么不同。 “额?赵……赵公子?” 店小二听着声音耳熟,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瞪大了看去,黑夜中,赵晨的身影缓缓在他视线中浮现出来。 心中咯噔一声,他在徐记客栈做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家客栈的东家是谁,而赵晨每次来徐记客栈,就没花过钱。 最重要的是,赵晨和徐增寿等人,交谈的话题,也比较敏感,尤其是前几日,徐增寿说什么?我拿你当兄弟,你想当我姐夫? “无事,我就是问一下,我带来的那两个小娃子,还在不在?她们如果不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那里?” 赵晨把这姐弟二人带到了金陵,这要是因为一时疏忽让二人丢了,那可真是造孽了。 李锦因为他死的,若是她们俩死了,这就是让人家绝后啊。 “那个,他们俩没走,四公子那日说,免了小姐和小公子的房费,等什么时候,赵公子准备好了,来接走就是了,她们就在后边的客房里……,要小的带公子过去?” 店小二连忙摇头道。 徐增寿亲自说话要照顾的,还要免房费,这种事情可不多见,整个客栈的伙计,乃至是掌柜的,都在怀疑,这两个小家伙,到底什么身份。 毕竟,徐记客栈那是来者不拒,还没听说几个人可以在这里的。 微微摇头,看了眼天色,赵晨从腰带中摸出了十几文铜板,也不知具体数额,放到了店小二的手中道:“回去睡,我就不上去打扰他们了,你帮我照顾着点,我这两天去郊外找个地方,安顿他们。” 店小二看着手里的铜板,连忙冲了出来,拿着铜板便要塞还给赵晨,忍不住喊道:“公子,公子……小的那敢要您的钱……您收着,您千万收着……您这可是折了小的寿啊……” 如果是旁人给点赏钱,那他当然是兴高采烈,还能撮一顿好的,可是赵晨的钱…… 坊间传闻,赵晨就是活阎王,他的钱,好拿不好用,而会有这种传闻,也是从蚕丝那件事情闹出来的。 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 只不过,赵晨显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 看着店小二的举动,赵晨苦笑一声道:“那你要是还给我,我可就当你瞧不上我这几个铜板了?” 十多个铜板,一个正常的百姓,省着点花,完全足够应付半个月的伙食了,还是吃的不差。 店小二神情错愕,点头哈腰道:“公子慢走……” 知道李曦和李敖还在客栈中落脚,虽然客栈中会有很多不方便,但至少他们还是安全的,而且也没有走丢,这就足够了。 悬着的心放了回去,吹着口哨,慢条斯理的向着凉国公府的方向赶去。 他还要琢磨一下,怎么样安顿李曦和李敖二人,是要在郊外给他们置办一处草屋?还是在城中?可这城中,赵晨哪里有钱能买得起…… 皱眉苦思,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黑夜的房梁上,一跃而下,笔直的站在赵晨的面前,四周无人,那黑影手持一把长剑,剑身散发着森森寒意。 只见那黑影缓步向前走着,蒙着的脸,只露出了一双如狼一般凶狠的眼睛。 “就是你,杀了圣教左护法于大元?” “和他这样的朝廷鹰犬废话什么,带回去,交给处置!”“诶……你们……你们……” 第二百零二章 再现白莲 深夜。 东宫,书房。 朱标刚刚回到东宫时,便见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双膝下压,扑通一声跪在金砖地上,脑袋贴着金砖,开口道:“殿下,祸事了。” “哦?怎么了?” 朱标一脸疑惑,手中拿着那封赵晨在商丘写的书信,放在了胸口正准备起身,看着自己的小太监如此,心中泛起嘀咕。 “赵晨被白莲教的人抓去了……” 小太监连忙开口说道,他们的人,时刻都在监视赵晨,那边刚刚被白莲教的人装了麻袋,这边便已经得到了消息。 之所以白莲教忍到现在才动手,全然是因为,这背后有太多双眼睛,盯着赵晨,也不知他们要从赵晨身上图某些什么。 “白莲教,白莲教,又是白莲教!” 朱标捏着拳头,愤愤的一拳闷在了桌子上,按着桌子的拳头,扭动半圈。 “殿下,要不要派锦衣卫的人去营救?若是晚了,奴婢担心他们会把赵晨运出京城,如果他们直接动手……那……” 小太监知道的事情很多,也正是因此,他更清楚朱标在赵晨的身上投放了多少精力,虽然他也不理解,一个小小的赘婿,有什么可关注的。 “不。锦衣卫动作太大,容易坏事,让里边的人,想办法把赵晨给放出来。” 没有多想,朱标直接否决了小太监的提议,让锦衣卫去抓人固然简单粗暴,可这会破坏朱标的计划,万万不可。 “奴婢这就去办。” 小太监快步跑了出去。 一路颠簸,没有前进的方向,睁开眼睛,一片漆黑,双手在后边被捆住,嘴巴里也不知被塞了什么东西,想要说话叫喊是不能的,只能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声音。 身子蠕动,感受着颠簸,随着他的动作,压在他上边的东西似乎被挪开了些,一道被遮挡了大半的阳光,照在脸上。 阳光打在脸上,耳朵竖起,他好像……被人装在麻袋里,他现在在马车上。而且还是那种运货用的,听着动静,好像也不是马车……是驴车。 “不行,不行,不能……我得活下去……活下去。” 赵晨刚要出声乱叫,只是入耳的声音,都是呜呜,除了没有意义外,或许还会被那些人盯上,从而…… 赵晨摇了摇头,目光略显沉重,心中细细思索,左护法于大元?自己有杀他吗? 只是很快,赵晨便摇头叫脑海中的想法挥散,这个于大元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是不是他杀的,也不重要了…… “等等,他们跟我说……圣教?圣母?靠!又是白莲教!” 赵晨心中暗暗爆粗口,他都快要把白莲教给忘了,这在京城,毫无征兆的就遇到了他们,看来他们的势力,还是很大啊。 虽然不是光天化日,而是在漆黑的夜里被抓的,但他们敢在金陵城做这种事情,那他们在其他地方,岂不是要更加猖狂数倍不止? 不过多时,赵晨被人从驴车上提了下来,紧接着便见四面八方冲上来数十人。 “怎么样?人带回来了吗?” 一名中年男子,面容凝重的盯着那个赶着驴车的白莲教匪道。 “大都司,人带回来了。就是他,杀了我们于护法。” 这时,那个拦路抓了赵晨的男子,伸手上前一把便掀开了套在赵晨脑袋上的头套。 头套被摘下来,还不等扯下来蒙住眼睛的布条,只见那大都司,挥着拳头对准了赵晨的面门,一拳落了下来。 “鹰犬!该杀!害我三兄弟只剩我一个人,来啊,给我拿刀,今天我就手刃了这条朝廷鹰犬,用他的脑袋,祭奠于二哥,武大哥的在天之灵!” 那大都司高喊一声,身旁当真就有人递刀给他,那是一把九环刀,刀身长有五尺,刀柄长有三尺,好大的一口刀,刀身锋利,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着森森寒意,反射的光芒照到被蒙着眼睛的赵晨。 “妈妈批呀……” 赵晨心中叫喊着,可是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出声,嘴巴还被塞着破布,这布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还有一股臭味。 哗啦~ 大都司举起手中长刀,那一个个大铁环碰撞声,哗哗啦啦,声响不断。 就在大都司要挥刀砍下,赵晨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这一刀下来,估计自己也能落得个痛快,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痛苦。 霎时,长刀刚刚落下三寸,只见那将赵晨抓来的白莲教匪伸手拉着赵晨的肩膀,用力向后一扯,直接拽着赵晨向后摔倒。 “郑泉,你想干什么?救他做什么?这样的朝廷鹰犬,害我们弟兄,就应该把他杀了,以告慰那些赴难的弟兄们在天之灵。” 大都司愤愤不平,这么多年,还没有什么人从他手里救人呢。 “大都司,这人是圣母要的,就算要杀,也应该是圣母审问过后在杀,如果大都司在这里把他杀了,万一圣母怪罪下来……” 郑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赵晨,对大都司说话亦是有理有据,他奉命去抓人,如今任务只算完成了一半,把人交到大都司手里,任务完成了,那赵晨德死活,自然也就和他没关系了。 大都司心中恼火,怒声斥责道:“就这样的朝廷鹰犬,老子不知道沙俄多少个了,不差他这一个!圣母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大都司眼眶中血丝遍布,他的眼中,只剩下了仇恨,怨恨,愤怒。 杀死面前这个害了他大哥和二哥性命的人。 赵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种时候,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听他们的争执,似乎自己犯的事情很严重,需要被那个所谓的圣母亲自审问之后,才能决定杀不杀。 这个时候,激怒面前这个不知道长着什么样的大都司,那才是傻子行为,智障之举。 “圣母有令,带狗官赵晨。”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只见那女子带着鹰脸面具,完完全全的遮住了整张脸,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双手背在身后,一身劲装, “知道了!” 大都司不耐烦的喊了一声,这人都到手了,他却不能给大哥二哥报仇雪恨,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目光一转,看向站在一旁作揖的郑泉,开口呵斥道:“别以为你是圣母的徒弟,我就怕了你了!” “等着,老子早晚要杀了他!谁敢跟老子抢,老子就杀了谁!” 大都司将手中的长刀直接甩了出去,一旁的白莲教众,这些拦在营寨门口的人,好像是属于这个大都司的部曲,忙不迭地接住泡飞过来的长刀。 “起来,别装死了!”? 第二百零三章 白莲圣母 在郑泉的押送下,赵晨依旧被蒙着眼睛,重新戴上了头套,那真的是,官府抓的犯人,都没有这样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不敢有一点暴露的迹象,担心朝廷派兵过来剿灭他们? 所以每一个人,都带着面具? 带上面具,就是白莲教徒,摘下面具,还可以做大明子民?他们想的可真完美啊! 推推搡搡着,很快便将赵晨押送到了一个大殿中。 这大殿内,装潢简单,除了几根顶梁柱,还有那不足十层的阶梯上有这样一个类似王座的石椅子,椅子上铺着一张白虎皮。 椅子的左侧,摆放着一张二尺长弓,右侧则是耸立着一杆长枪,在那虎皮上,坐着一名中年女子,看年岁,不过三十出头,面容皎洁如月,双手放在膝盖上,端正的坐着,纤纤玉指,肌肤胜雪半分。 身材高挑,穿着一身仿佛如同朝服一般的宽大袖袍。 带着外覆金箔的鹰脸面具,极具美感。 在她的左侧,站着一名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一身劲装,双手背在身后,虽是女子,但看上去却给人一种威武之感。 “就是他?杀了于大元,武成良?” 圣母带着面具,完全看不见她的神态变化,只是语气平淡至极,例行询问道。 只见这时,那一旁的郑泉,拱了拱手道:“回师傅的话,就是此人,弟子领了师命,赶往京城,几番确认,绝不会错。” 郑泉,白莲教当代圣母的徒弟,在教中倒是没有什么职位,所以他管不到那个大都司,甚至若是单论职位而言,他比大都司低了几个等级。 不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是圣母的徒弟,自然会有许多特权。 圣母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已经验明了身份,那就不必再问了,丢入万龙坑,给予大元和武成良的亡魂以慰藉。” 只听那圣母话音落定,赵晨心中一惊,大脑飞速运转,按照剧情,不应该是自己狡辩,然后在凭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加入白莲教,一举坐上高位,得到圣母的赏识,然后在朝廷和白莲教之间,左右逢源,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这圣母,竟然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就要把他丢入万龙潭,那是什么地方,赵晨用脚丫子都能想到,万蛇坑啊。 如果真的被丢到那种地方,还不如,还不如……不如被那大都司一刀劈死呢,还能落得个痛快。 “弟子领命!” 郑泉毫不迟疑,得了师傅的命令,哪里会犹豫,给身旁的两人使了个眼色,只见二人连忙上前,压住了赵晨的肩膀,作势便要将赵晨押送出去。 赵晨还挣扎了两下,可这不挣扎还好,一挣扎,那郑泉也是心狠手辣之辈,抬腿对着赵晨的后膝处踹了一脚道:“狗官,万龙潭才是你最终的归宿!在反抗,明天把你啊怀了孕的夫人也给抓来和你同葬!” “王谊?” 咬了咬牙,白莲教调查他,调查的挺全面啊,如今蓝玉还不在京城,如果这些人真的疯了冲进了凉国公府,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蓝玉在京城的话,国公府有最严格的安保措施,守门的都会被换成军队的精兵悍将,可蓝玉不在,那些人都跟着他去了辽东,随时开赴战场。 站直了身子,赵晨也不再纠结了,死,人是他杀的,他能杀狱卒,能杀那个铁布衫,能杀东瀛倭人,那别人,自然也可以杀他。 前世只有在手术的时候,见过一个人的死亡瞬间,穿越过来,亲身体验了杀人,也算不得多亏,更何况,他还有个没出生的孩子,也算是在这个世界,留下了点印记,没有白来一趟。 走出大屋子时,忽的,站在那圣母一旁的女子,开口喊道:“慢着!” 郑泉听到这一声慢着,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带着笑容,殷切的转过身看向那说话的女子道;“圣女还有什么事情?” 白莲教,一个女尊男卑的教会,圣母是最高统领,圣女是上一代圣母选的下一代圣母的继任者。 譬如,圣母等同于皇帝,圣女等同于太子。 “这个人,是杀人凶手吗?或者说,怎么确定他是杀人凶手的?刚刚郑师兄说,这人还有个怀有身孕的夫人,可我得到的消息,那个赵晨,身材魁梧,体形健硕,又是赘婿出身。” “即便他立了一些功劳,按照朱逆那刚愎自用的性格,他为什么要张扬出来,指名道姓是那个人杀的。这不是给我们寻仇的机会嘛?” 话音刚落,骤然,圣母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圣女,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朱逆在借刀杀人?” “朱逆此人,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他想借我们的手,杀了赵晨,怕是只有一个原因。”圣女沉声说道。 郑泉不理解了,转过头,一脸凝重道:“就算是那朱逆借刀杀人,这赵晨害了我们金陵分舵的事情,不会有假,而且他亲手杀了左护法于大元,也不会有假!这样的人,就算我们被借刀杀人,也要杀!” 圣母听了郑泉的话,微微点头,予以肯定,也确如其言,无论朱元璋是不是说的那样借刀杀人,赵晨杀了于大元,对他们而言,那就是大仇人,不报仇,算什么兄弟,教规何在? “我前段时间,见过赵晨,所以我说,这个人不是他。但从体型看,不是他!” 圣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道。 郑泉眉头一低,看着圣女道:“那师妹说,这人不是赵晨,是说师兄,抓错了人?” “我们圣教,为民请愿,天下大同,若是行那乱杀,滥杀,牵连无辜之事,那我们和朱逆,有什么不同?还如何让教众信服,让百姓信服?” 圣女每每说话,出言反驳,似乎都能占据道德的制高点,无情狙击着郑泉。 而这一切的原因,全都因为,圣女断言,下边的赵晨,他不是真的赵晨。 “哦?那圣女见的狗官,长什么样?可否说来听听?” 郑泉咬着牙,现在已经不是赵晨是真的假的了,而是,他这个师妹,时时刻刻都在针对他,他做什么事情,都要被这个师妹阻拦,每每失败,还要被师父责骂。 看好!我要反击了! “这个,当时匆忙,他身边的人又多,没看清楚,倘若你抓的这个人,也叫赵晨,那又会不会是,抓错了?师弟没见过他,认错人了,也不能算失误,毕竟师弟平常总是这般。” “依我看,为了免得杀错了人,酿成大祸,牵连无辜,不如将他的嘴巴打开,听听他怎么说?师父,您看呢?”圣女又将目光放在了圣母的身上!? 第二百零四章 信口胡诌 宽敞的屋子中,气氛诡异到了极致。 赵晨被掀开了遮挡眼睛的黑布条,只感觉眼前一阵清爽,屋子内的建筑,布局,尽收眼底,再也没有了遮挡。 “那个……其实,我真的是赵晨……” 顿了顿,他自然是听出来了那圣女和身旁的郑泉在聊什么,其中,这郑泉一门心思,想要杀了他,虽然不知道郑泉是出于什么原因。 但赵晨可不想死。 “你既然承认自己是赵晨,那本教的左护法于大元,执法长老武成良,都是你杀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师父,就是这个人,绝不会有错的!” 郑泉一听到赵晨承认,连忙开口说道。 只要杀了赵晨,手刃了害死执法长老和左护法的赵晨,左护法的职位,在向他招手。 之所以圣母将这件事情交给郑泉来做,实际上也是希望郑泉能够杀了赵晨,报了白莲教的仇,顺理成章的靠着功劳坐上左护法的位置。 而不是她这个圣母,任人唯亲。 “我叫赵晨没错,大丈夫行不更名,做不改姓,不过,我想,正是因为我和你们要抓的那个人,同名同姓,才会被你们错认,把我当作杀害你们白莲教众的仇人。” “可我只是一个平民啊,我只是一个平民,你们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强行把我抓了过来,不由分说,就要把我丢到那个什么,万龙潭……” 赵晨一屁股坐在地上,摸了摸衣服,还好,他的那身斗牛服,因为给王贵人动刀的时候,沾了鲜血,等他醒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床边放着的,都是粗衣破布。 这要是穿着一身斗牛服,那可真的就是,百口莫辩了。 郑泉一听到赵晨的哭声,瞪大眼睛盯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心中憋着一口怒气道:“你不是赵晨,你是平民,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说,为什么那个徐记客栈的店小二,要称呼你为赵公子?” “你还狡辩?” 郑泉跟着赵晨,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很确定,眼前的赵晨,就是那个杀害左护法于大元,直接导致金陵分舵的弟兄们惨死的元凶。 如今看着赵晨就在自己面前,撒泼打滚,抵死不认,而自己那个糊涂师妹,事事要和自己争,护法长老要管着金陵府分舵,那可是实权的位置。 外边的大都司,看上去是想给自己的大哥二哥报仇,但实际上,谁又清楚呢? “侠士,侠士!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万不能乱说的,我只是在那家客栈欠了酒钱,去还钱的时候,那店小二见我多给了一文钱,就对我点头哈腰……称呼公子……这和我可没关系!” 身陷龙潭虎穴,他一没有以一敌百的能力,二没有以一敌百的勇气,不过那个圣女和这个郑泉,似乎有很多纠葛,如果能借好这个力量,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他那还没出生的孩子啊! “你。那我抓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现在来到这里了,是不是某些人给了你暗示!” 郑泉凶狠的面孔,抬着手举起长刀,恐吓赵晨,似乎要将赵晨吓个半死,他才开心,而那一双火热的黑眼球,不断的向着上方的圣女看去。 “师傅,这个人的身份,暂时还不明朗,如果他真的是赵晨,杀他也不急于一时,可如果他不是赵晨,而是师兄在外边抓来的,不知名的什么人!” “若是这样,师傅还把功劳记在师兄身上,把执法长老的位置给了师兄,那是不是改日,若是有这种事情发生,教众们在外边随便抓一个人,就说是元凶,是那个要抓的人……” “都要被记功了!” 圣女一口伶牙俐齿,她也不再咬死下边的赵晨,是真是假,反而是将目光留在了郑泉的身上。 圣母对自己这两个徒弟,自然是清楚的,他们俩争斗不是一天了,郑泉每每都会处于下风,争论不过。 “那师妹的意思,要怎么样才能验明正身,证明师兄抓来的这人,他就是赵晨!他就是杀了武长老和于护法的元凶?” 郑泉胸口憋闷,好不容易逮到了立功的机会,这人就在眼前,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好师妹,是想和自己争抢功劳,争抢金陵府分舵的位置,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他们师兄妹十多年了,熟络的很,从认识的那一天开始,就在?争斗,从未终止过。 “那好办,我这里有两个问题,看他如何回答,便能确定,他是否是我们要找的人!” 圣女看了眼端坐的圣母,只见圣母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了圣女的要求,倒不是说他不想乱杀无辜,错杀也就错杀了。 可杀赵晨不一般,那是要在功劳簿上记一笔的,而且她得到于大元的死讯后,更是告诉了所有白莲教众,谁能手刃赵晨,带着赵晨的首级祭奠金陵城遇难的教众,就可以成为下一任金陵府的执法长老。 如此大的实权官职,难免不会让人生起歪心思。 验明正身,还是非常有必要的一件事。 赵晨躲在一旁,面色沉重,缩了缩脖子,上边的圣女道;“我有两个问题,你要快问快答,稍有迟疑,难免一刀,若是被错杀了,你可莫要怪我!” 圣女双手背在身后,向前迈出,猛地扭头,声音沉重道:“你家住在金陵城的什么位置!” “江宁县的西城,十三街,二十一道口,第八户!” 赵晨目光一凝,听着圣女的声音,他只感觉越发熟悉,就好像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声音似的。 但碍于周围的人很多,而且他又被绑着双手双脚,如果不快点回答的话,身后的郑泉,可是一直在寻找机会杀了自己呢。 给他一点口实,都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嗯,江宁县西城,十三街,二十一道口,第八户!第二十一道口,我去过,但这第八户,那里有第八户吗?我怎么记着,那里只有三户?” 郑泉心中一顿,他在金陵摸索了许久,就是为了找到赵晨的身影,对赵晨胡编乱造的这个地方,他竟然…… 真的去过? 甚至赵晨都不知道,这个地方,存在,还是不存在。 “侠士,我真的住二十一道口,第八户人家,您不会是和我熟的方向不对。三户人家的那边,是第一道口……” 赵晨心中一动,大感有戏。 郑泉瞥了一眼,愤愤不平,他哪里去过什么二十一道口,只是没能炸出来赵晨,很是愤怒罢了。 “师傅,问题已经问过了,师兄帮我问的,所以……大概可以断定,这个人,和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是没什么关系的!” “依弟子所见,不如将此人交给弟子,免得被某些人残害了,再让我教背上一个残害无辜的名头!”? 第二百零五章 白莲圣女林妙楠 营寨的后院。 “把他放下,你们下去!” 圣女背对着赵晨,而此时在赵晨的周围,有三名男子,押着被蒙住眼睛的他,跟着圣女来到了这。 “是!” 三人连忙应声,丢下了手脚都被捆住的赵晨,双手背在身后,被捆的死死的,脚下的绳索,没有三尺长,想要快速奔跑,很不没的可能。 随着三人离开,关上房门的声音,传到耳中。 耳朵微微动作,肉眼可见,心中狐疑道:“这圣女带我来屋子里?她不会是想非礼我……” 就在这时,那圣女摘下了束发带,取下面具,长发披肩,外边的光芒很少照进屋内,蒙着眼睛的赵晨,也不感觉刺眼,而面前只有一层薄纱,遮挡住了赵晨的视线。 透过薄纱,在这没有阳光刺激下的空间里,眼前的一切,清晰可见。 忽的,那圣女扭过头,伸手扯下蒙眼布。 “你怎么被他们抓住了?” 圣女面容沉重的看着赵晨道。 微微一怔,瞳孔放大,好似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脚下向后退了两步,可他竟然忘了自己的脚踝还被粗绳捆绑着,步子一大,险些摔倒。 “你不是去河南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平复内心中的震惊,面前的这个圣女,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河南给赵晨送信,说锦衣卫一个人也出不去的林妙楠。 大脑宕机,黑屏,赵晨之前也有想过,林妙楠的身份有很大问题,可陆结没有动她,倒是让赵晨更倾向于认定林妙楠是朱标的人,可现在…… 在这个白莲教的山寨内。 “嘘~” 林妙楠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赵晨坐在一旁的木凳上,她则是蹑手蹑脚的向外走着,走到门边,趴着向外看了看。 “你要小心了,外边很多人想杀你,他们杀了你,用你的人头,换他们取得金陵分舵的控制权,好在我之前就说过见过你,不然的话,师傅也未必会信。” “现在的问题是,你要怎么从这里出去。” 林妙楠贴着墙角,神色凝重,赵晨被抓到这个地方,依照郑泉的心性,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况且,他本身也没抓错人。 若是他真的去了金陵,去问赵晨随口胡诌的那个什么道口,万一找不到,反而会成为佐证。 一旦身份被确认,后果可想而知。 “你不准备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吗?刺杀太子,又在这里做圣女,你不会真的是白莲教的圣女?”赵晨目光一凝,神情错愕。 他想的林妙楠或许可能是在白莲教任职,可纵然他没接触过白莲教这个东西,那白莲教的圣女这种称呼,赵晨也是知道的。位高权重啊。 下一任白莲圣母的唯一合法继承者。 这样的人,隐藏在自己身边,他反倒对林妙楠所知甚少。 摇了摇头,林妙楠道:“我的身份,以后再和你说,你平时一肚子坏水,鬼点子那么多,快想办法。” 不知为何,林妙楠对于让赵晨跑出去,情有独钟,似乎只有赵晨离开了,她才能放心下去。 怎奈何,如今的赵晨,心情平静,古井无波,双手放在膝盖上,脑海中不断回念着,蹉跎了半晌,忽的,开口说道:“办法,就那么点,而且这里戒备森严,你又说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 “逃出去,是没机会了。” 摇了摇头,他如果是个小透明的话,没人注意他,找机会混出去还是很容易的,可如今,他的脑袋就是天大的权力,谁得到了他的脑袋,就能成为白莲教金陵分舵的一把手。 这样的重赏之下,想杀赵晨的人,只会异常的多。 林妙楠转过身道:“你怎么那么执拗呢,坏了,坏了。” “什么坏了?” 赵晨一脸狐疑,只见林妙楠走上前两步,拿着刚刚扯下来的薄纱,又缠绕在赵晨的眼睛上,抬着赵晨站好,而她则是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右手拿着面具,缓缓戴在脸上。 似乎是因为身后的声音,林妙楠故作深沉的扭头看去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哼,师妹好雅兴,束发带都摘下来了,怎么?难道你是看上了这小子,想和他行苟且之事?” 郑泉仰着头,愤愤不平的看着林妙楠,刚刚在圣殿,他离左护法的位置,只差一步之遥,出了圣殿,将面前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人,丢进万龙潭,一切都水到渠成。 偏偏被自己的好师妹,给打断了。 虽然心中知晓,自己应当不会抓错人,可林妙楠和他争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十几年都这样过来的。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一直被压着,到如今,连个名头职位都没混上。 “师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怕师傅她不会生气吗?我可是白莲圣女,行苟且之事?师兄这个脏水泼的,可真是一点功夫都没有呢!” 林妙楠气势汹汹,毫不示弱。 什么脏水都能接,但唯独这一点,那是万万不能的,白莲圣母怎么可以。 “师妹既然没有,那是最好,不过我看这个小白脸,倒是有些白面书生的意味,只不过这个人,油嘴滑舌,师兄怕师妹招架不住。不妨将此人交给师兄来处理,如何?” 话音刚落,便见林妙楠猛地拍掌,打在桌子上,戴好了面具,扭头看着郑泉,厉声呵斥道:“师兄,你最好收起那些没有意义的心思。” “我倒是看这个人还不错,或许可以收入白莲教,毕竟他知道的事情也不少,把他收入教内,也可以防止消息外流!” “师兄想要做护法,想要做金陵分舵的新当家,还是去抓那个真正和白莲教有血海深仇的赵晨!别再拿着什么人都找师傅邀功!” 林妙楠一口伶牙俐齿,说的郑泉心中怒火滔天,升腾的怒意,已经无法压制。 强忍着心中的憎恶,忽的,哪怕是隔着面具,赵晨都能从肢体的变化中,感觉到这个郑泉,心中的不满,脸上的阴狠。 但旋即,一声朗朗的狂笑:“哈哈~” “师妹果然是一点没变,不过这一次,你想收他入教,哪怕是不行了,我一定会把他的身份,证明给师傅看,护法的位置是我的,金陵分舵也是我的!咱们,走着瞧!” 郑泉心中强压着怒意,看了眼身旁站着一动不动的赵晨,咬紧牙关,又对一旁的林妙楠说道:“希望师妹能看好这个人,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跑了!不然的话,师傅怪罪下来!” “我想,师妹是担不住背叛圣教,被丢进万龙潭的处罚!”? 第二百零六章 收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很快,夜幕降临,屋子中,赵晨坐在木凳上,郑泉已经离开很久了,但自从他离开后,屋子中的气氛越发沉重,林妙楠坐在床沿边,唉声叹气。 赵晨则是低着头,他想做个小透明,没人盯着自己的日子,那真的是太舒服了,可现在,朝廷盯着他,皇帝盯着他,太子盯着他,就连白莲教这些人,也时刻盯着他。 就想用他的脑袋,来换自己的前程似锦。 可赵晨的脑袋只有一颗啊。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林妙楠贝齿紧咬,捏着拳头在腿上,声音打颤的看着赵晨。 迟钝片刻,赵晨道:“我这要是加入白莲教了,活着出去了,又要被朝廷的人追杀,我!”缩了缩脖子,如果是以前,或许他真的可以义无反顾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可现在,他要是加入了白莲教,牵连的人不会在少数。 首先,王谊,蓝玉一家人,都会受到牵连,在这个年代,义父那就是亲爹,按照亲爹来算的。 要不然收义子要小心了,坑起干爹,那是毫不留情。 林妙楠的办法很简单,也很实际,只要赵晨加入了白莲教,自然就可以…… “我去和师傅说,我想,师傅肯定会同意的,不过到时候,就要你配合了!” 林妙楠也不管赵晨是否同意,起身向着屋子外走去。 …… 圣殿的后方,一间宽敞的屋子中,林妙楠经过通报后,迈步走了进去,只见黑夜里,白莲圣母躺在软塌上,隔着轻纱,妙曼的身影,在轻纱后边,模糊朦胧。 “你来是想和我说什么?” 白莲圣母似乎知道些什么,看到林妙楠走了进来,开口沉声说道。 拱了拱手,躬身作揖道:“师傅,弟子有件很重要的事情禀报……” “门关上,自己上前便说。” 白莲圣母摆了摆手,只见林妙楠关上了房门,迈步上前来到左侧厅和入户厅的交界处,停驻不前,躬身作揖道:“师傅,那个赵晨,确实是杀了于大元和武成良的真凶。” “弟子在金陵见过其人,决计不会认错的。” 林妙楠一语道出赵晨的身份,只见那轻纱后边的白莲圣母,却是不见丝毫的惊讶,仿佛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一般。 “那你为何出言救他?似如他这样的狗官鹰犬,害了我们那么多弟兄,抓到了不应该丢到万龙潭吗?” 白莲圣母的声音很平静,并没有因为知道赵晨的身份,而有半点的急促,躁动。 反而饶有兴致的询问林妙楠,为何如此做。 目光一凝,林妙楠道:“那个……弟子还有点其他想法,如今朝廷眼线鹰犬,遍布天下,我教在朝中的势力,经过朱逆的几次屠戮,损伤惨重,胡惟庸一案,至今没有结束。他还在对白莲教出身的人,穷凶极恶的杀戮。” “弟子想,若是要毁灭朱逆,打碎他最记挂的朝廷,粉碎他的阴谋,才是最好的办法,而想要做到这一切,我们只是在民间游走,已经很难成事、” “让他的朝廷乱成一团,乱做一团粥,赵晨此人已经得到了朱逆的信任,若是轻易将他杀了,反而会成为圣教的一大损失。” 林妙楠言之凿凿,说的煞有其事,听得白莲圣母心中微微一颤,暗暗失神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把那个人,收入教中,悉心调理,让他为圣教,发光发热,推翻朱逆的朝廷?” 白莲圣母做了十多年圣母了,从她接手白莲教的时候,白莲教的势力,一日不如一日,这对她掌握白莲教,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可如今的朝廷,密不透风,纵然她竭尽所能,殚精竭虑,刚刚经过大乱的世界,民心思定,白莲教想要招收信徒,都没有几十年前那么容易了。 如今的百姓,肯付出就可以吃饱饭,华夏的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劳动能吃饱饭,谁要把脑袋挂在腰带上,做那种谋反的事情。 好死还不如赖活着。 “弟子就是做此想,若是能将赵晨控制在手里,以后朝廷的风吹草动,一丁点的不好迹象,我们都能提前发觉,提前布局,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对付朱逆。” 林妙楠笃定不疑,不置可否的说着,根本不给白莲圣母一点其他的说辞。 白莲圣母心中细细盘算着,这么大的事情,断然不可能一蹴而就,更遑论,如何让赵晨忠诚的加入白莲教,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如果不忠诚,便是加入了,也不会帮他们白莲教办事。 反而会成为毁灭白莲教的祸患。 “收下他倒是可以,但如何让他办事,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好,那就是纵虎归山放龙入海,后患无穷啊!” 白莲圣母对赵晨的评价倒是极高,纵虎归山,放龙入海。 可也正是评价高,可操作的空间就被挤压,毕竟赵晨如果真的得到了朱元璋的信任,会不会拿着白莲教的人头,来换他的仕途,平步青云? 自古人心隔肚皮,一旦关乎荣华富贵,身家性命,一切都有可能被无情抛弃。 摇了摇头,林妙楠道:“这个,弟子也是一时想不起来更好的,所以才夜深了还来打扰师父清梦……只是赵晨若是能加入圣教,对圣教而言,必然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若是能控制他的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行了,那你回去把她送到我这里,我来和他谈,若是他没有二心,此事倒是可行,但若是他有二心,尽早把他丢到万龙潭,免得后患无穷!” 白莲圣母摆了摆手,示意林妙楠去将赵晨带来。 …… 凉国公府。 小院子中,王谊站在门口,望着苍穹,面色沉重道:“小舞,姑爷进宫几天了,宫里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 “小姐,您就别担心啦,姑爷他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而且在宫里做事,外边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 小舞连忙出声安慰道,赵晨去了一趟常州,回来都没能坐下就进了皇宫,直到现在,已经八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哎……” 王谊摸了摸小腹,腹中的胎儿还在茁壮成长,也是有了身孕之后,王谊对赵晨的安危,越发牵挂。 坐在院子里的王旋,看着天空,女人最懂女人的心思,她当然知道,王谊为何如此,只是如今赵晨一点消息没有,带偏话题道:“姐姐,以前我在开京也是晚上总要看星星。” “这金陵的星空,和开京的星空,好像不一样啊。”? 第二百零七章 返回金陵 时光荏苒。 崎岖的山路上,赵晨和林妙楠缓步前行着,站在山头,山脚下不远处,便能看见玄武湖,玄武湖的后边,便是金陵城了。 “诶,你还没说,那天师傅找你去,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你这人怎么这样?” 林妙楠一脸八卦的看着赵晨,那天晚上她带着赵晨进了师傅的屋子之后,就被赶了出来,院子里的人也被赶走了,具体赵晨和白莲圣母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而赵晨是第二天,天明才从屋子中出来的。 红光满面,是藏不住的! 最奇葩的是,赵晨的手脚都被放开了,还戴上了面具,那可是金陵分舵的面具…… “说什么?能有什么说的,一个老女人,倒是你,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是谁的人?之前潜藏在我身边,又是奉了谁的命?” 赵晨也是那天晚上和白莲圣母深入交流的时候,才知道林妙楠身世坎坷,她原本是大贵之家,家中父亲在朝为官,但因为朱元璋封王,而出言反对,被朱元璋给弄死了。 只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族灭的大罪,只是死了一个人,可家道中落,世态炎凉,家中很快没有米粮了,而她既不是嫡女,也不是长女,母亲也不在了,自然被扫地出门的第一个就是她。 几经波折,辗转加入了白莲教,成为圣母的徒弟,白莲教的圣女。 只不过赵晨还是很疑惑,既然她是白莲教的圣女,为什么还要救自己?况且,和她的相遇,总让赵晨想起那天在西安府地界上,和陈家兄弟的事情。 当时的林妙楠,可是山匪的身份,而且他还真切的让心思缜密的陈家兄弟相信了她山匪的身份。 来了这金陵城之后,更是变化多端。 闹得赵晨根本不敢去想,林妙楠到底是什么身份。 “怎么?你那么好奇啊?我当然是白莲教圣女了,江湖上的人,都叫我妖女!” 林妙楠嘴角上扬,任务圆满完成,赵晨没死不说,还堂而皇之的顶替了武成良的位置,成为了金陵分舵的掌舵人,只不过可惜的是,他这个金陵分舵,因为之前被朱标血洗了一番。 整个金陵府,满打满算,还能露面的教众,不足百人。 而按照要求,赵晨来到金陵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招募信众,壮大金陵分舵的实力,至少,也要恢复到最初,八百人的盛况。 动辄几十万教众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几十万只能是信徒。 “到了金陵之后,我要先回家,你去徐记客栈帮我接两个人,教中在郊外应该有土地居所。” 赵晨思量片刻,他已经九天没回家了,王谊肯定该着急了怎么的也要回家报个平安不是。 “诶,前边的两个,你们等等我!” 听到身后的喊声,赵晨和林妙楠相继一惊,回头望去,只见郑泉骑着快马,不停的抽打着马屁股,撒了欢的追上来。 “师兄?你不是和师父回洛阳了吗?怎么又跑这里来了?” 林妙楠心中一紧,往常只要自己这个师兄现身,那就准没好事。 “这不是担心你们的安危嘛,再说了,师妹一个女孩子家,很多事情不方便,师兄向师父请命,这金陵府那么大,就靠你们俩拉拢教众,招收教徒,工作量太大。” “师兄来帮你们分担分担!” 郑泉面带笑容,他虽然没能得到金陵府分舵的位置,但也得到了左护法的位置,摆脱了公子的称谓,变成了郑护法。 “那师傅身边岂不是没人可用了?” 林妙楠心中一顿,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走自己的师兄。 “好了,咱们兄弟三个,大张旗鼓,在这金陵府,杀他个昏天暗地,打出一个朗朗乾坤来!” 郑泉摩拳擦掌,站在山头,向下望去,正对着脚下的金陵城,一时间,豪气盖云,大有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即视感。 “赵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我们的大好时光,才刚刚开始!” 郑泉继续说着,只是听着赵晨心中暗搓搓,狐疑的打量着身旁的郑泉,这个小子跟着来了,他和林妙楠那么不对付,很容易坏事啊。 更何况,赵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帮谁?帮朱标?帮白莲教?第一选择,当然是帮朱标,就算是墙头草,那也要倒向大树底下啊,再说了,大明朝二百七十六年国祚,权力机构一直没有出现大的问题。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一个集中的政权,才是国富民强的基础,朝令夕改的事情,可不能做。 “你不跟着圣母,真的能行嘛?” 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这个郑泉为了杀赵晨,可谓是绞尽脑汁,他的目的当然也不是复仇那么简单,而是杀了赵晨,可以带来的权势。 金陵府的分舵一把手,执法长老,那可比他这个左护法,权力大的多了。 纵然是还没有得势的民间教派,几百年的传承下来,也是充满了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每个人都想站在更高处。 权力,真的是个好东西,他可以让兄弟反目,父子成仇。 青史漫漫,写满了帝王将相! “没事的,师傅她武艺高强,还有那么多教众护送,不会有问题,倒是赵兄弟,你回了京城,打算怎么和朱家逆贼说。” 郑泉牵着马走在前边,丝毫不掩饰自己死皮赖脸不离开。 任凭赵晨和林妙楠怎么出招,他就是不接招,不给机会。不走! 好不容易,于大元和武成良死了,这金陵府出来了空缺,他不借着这次机会顶上去,以后,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朱逆,朱逆的,你们和朱家人到底是什么仇怨嘛,先跟我说来听听,我还不了解教史呢!” 每每听到白莲教的人喊什么朱逆,他都是一头雾水,问号不断。 朱元璋,和白莲教,还有关系? “朱逆这个老不死的,当年他奉行小明王的旗号,一朝得势却将小明王沉江,不以小明王为帝,心狠手辣之辈!” 郑泉愤愤不平的说着,似乎这皇位,不应该是姓朱的,而应该是小明王韩林儿的。 “可是,据我所知的,韩林儿他,他不是刘福通扶持的嘛,刘福通才是那个管理军政大权一把抓的人啊。你们怎么不记恨刘福通?” 赵晨神情错愕,来到了这个时代,那些经历过战乱时期的老人,还没死干净,赵晨的历史知识,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尤其是对朱元璋夺天下的路程。 若是说韩林儿是朱元璋杀的,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刘福通大都督?” 郑泉神情凝重的望了一眼赵晨,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第二百零八章 秦淮河上,扬州瘦马 金陵城。 凉国公府。 “林妹妹。你们……” 王谊刚看见林妙楠时,也是心中突兀一下。 赵晨明明是进宫了,怎么忽然和林妙楠又走到一起了。 “在路上遇到了他,听说姐姐怀了身孕,特地过来走一走,这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姐姐不会怪罪我……” 林妙楠苦笑一声,她们一路上都在考虑怎么安顿郑泉那个憨皮,反倒是返回国公府的时候,因为到了家,只感觉浑身畅快。 见到林妙楠和王谊在说话,赵晨也不插言,只是看了眼独处的王旋,那王旋许是感觉到了赵晨的目光,连忙扭过头去,也不知是想让赵晨多看两眼,还是她不敢和赵晨对视。 或许,在她眼中,赵晨就是一个恶魔。 就在林妙楠与王谊交流的时候,小舞端着木盆走了过来道:“姑爷,几天没回家了,洗洗脸!” 天色渐渐暗淡。 赵晨孤身闲逛着,林妙楠跟在身旁,郑泉走在前边,这金陵城,他似乎很熟悉,领着赵晨二人一路向着秦淮河的方向走去。 “这上边肯定可好玩了,赵兄弟,你带钱了没有?” 郑泉站在秦淮河的沿岸上,纵然深夜,这里也是张灯结彩,歌舞升平,莺莺燕燕的姑娘,站在船板上。 手中拿着丝绢,不断的挥舞着。 似乎是在招呼过往的行人。 捏了捏鼻子,赵晨目光沉重道:“这个产业,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我没钱,而且就算有钱,我也不能请你去耍。” “我们回到金陵,是有任务的,重新组建金陵的分舵,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秦淮河上,大船无数,大船相连,这些都是很久以前,作战用的战船,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继续作战。 也不知是几千年之前就有的传统还是如何,这些船只被安放在秦淮河上,成了烟火之地。 这秦淮河,在明朝时期,可谓是达官贵人的首选标配。 出入此地的,那才是真正的非富即贵,比之城内的青楼烟花之地,高端了不知多少。 自然,这价钱也不相同。 林妙楠瞟了一眼,目光凶狠的瞪着郑泉道;“你来金陵的目的,就是来秦淮河上耍一耍的?” “哈哈,师妹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是那样的人嘛,就是试探一下,看看赵兄跟着我过来了,是不是也很喜欢这个地方,常言道,色字头上一把刀。” “这要是赵兄弟也喜欢这种地方,难免日后因为酒色,误了教中大事!” 郑泉双手掐着腰,高谈阔论道。 真正的,男人最了解男人,这郑泉心中什么想法,赵晨再清楚不过了,他想登船,但估计是知道自己的钱不够用。 “不过,其实搭救一下失足少女,也是不错的,走,上去看看!” 心中一动,忽然间,他似乎明白了,朱家父子为什么压着自己死死的不给他改籍。 按理说,他也算是立了汗马功劳,做了不少事情,这要是在别人身上,混个官身都没问题了。 可至今为止,赵晨依旧是孑然一身,奴籍赘婿。 一个人如果无欲无求,那才是可怕的,似如郑泉这般,喜好女色的,反而更容易被拿捏控制。 “要不?算了……” 心中略略思量,如果他也做一个爱好女色的败类,会不会也能让朱家父子放心点? 但转念一想,委屈自己是不行的,纵欲过度,伤身体啊! “赵兄弟,你说的不会是真的?我不是那样的人!这地方很贵的。”郑泉连连推托不去。 林妙楠翻了翻白眼,上前一步挥着拳头便要落下,这种地方,若是她换身男装,倒是还能混进去。 可这黑灯瞎火的,谁会随身带着另一套衣服。 许是那郑泉感受到了身后的拳风,拉着赵晨二人向前一趴,猫着腰嘴上说着不去,那小短腿倒腾起来,可是麻利的紧。 “哼!臭男人!” 林妙楠咬了咬牙,愤愤不平的怒斥一声。 就在赵晨带着郑泉登船不久,身后的小树林中,冲出来一道人影,只见那人穿着黑衣,头戴斗笠,斗笠向前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这次做的不错,我会报上去给你记功的,现在进去,把这个东西给他!” 那黑影从怀中取来一封密信,扔到了林妙楠的手中,直看的林妙楠瞪大一双铜铃般的眼睛。 神情愕然的盯着面前的黑影:“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他看了之后,自会明白!”说罢,那黑影也不留步,向后退去,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湮灭在黑暗里。 船厢内,赵晨和郑泉勾肩搭背,大有一副相见恨晚,在一间包厢中,陪坐的瘦马,七八人,快要将屋子塞满了。 桌子上摆着山珍海味,龙肝凤胆。应有具有,那是赵晨在万寿节上,都没见到过的上等佳肴。 反倒今天在这风尘之地,开了眼界。 “赵兄弟,我那师妹,她就不是个东西,这么多年,她就喜欢和我斗,什么事情都要和我争!” “你说,她都是圣女了,她还有什么可争的,这以后圣母的位置,肯定是她的,她竟然还和我争这金陵分舵。” 郑泉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胡言乱语,还是他想要借此试探赵晨的心思,二人推杯换盏间,那郑泉已是面容微红。 说话时也是不假思索,张口便来。 更可笑的是,这七八名女子,都被郑泉拉到身边,喜欢吃独食的郑泉,那是一个也不给留。 “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 赵晨苦笑一声,摸不清楚郑泉的底子,自然不好从他口中套话,若是被他发觉了,反倒问题颇多。 “师妹那有她们好啊!真水灵。” 郑泉伸出咸猪手,在一名离他较远的瘦马脸上摸了一下,只见那姑娘微微向后退了退,低着头,诚惶诚恐。 “哟?没被人碰过啊,难不成还是个雏?” 郑泉心中一动,一时兴起,晃晃悠悠的推开了身旁的几名姑娘,只是他越上前,那低着头的女子,越是惶恐,不断的向后退着。 “公子……公子……让我来,她只是个小孩子,胆小怕事,若再伤到了公子……” 这时,一名陪着的姑娘上前,拦住了郑泉。 可此时,郑泉的眼睛里,都是那个见了他就躲,诚惶诚恐的小丫头,哪里会正眼去瞧一下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伸手便将其推向了远处,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小丫头的手腕道:“多大了?” “我……我……” 小丫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虽说这个年纪,也快要谈婚论嫁了,可谈婚论嫁和在这秦淮河上,可是有着很大差别的。? 第二百零九章 驸马都尉的大驾 “砰。” 林妙楠从外边冲了进来,抬腿一脚踹开了房门,冷声呵斥道:“你们玩的开心啊!” 郑泉伸着的手,渐渐停在半空中,那小丫头连忙缩了缩脖子,从一旁跑了出去,她想逃离,逃离郑泉。 只感觉眼前这个人,太恐怖了。 “师妹,你真是无趣,这么好的地方,我做了十多年任务,就不能潇洒潇洒了嘛?” 郑泉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道。 听到郑泉这番言论,林妙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扫视一眼屋子中的几名姑娘,冷声斥责道:“你们还不给我滚?” 众女子哪里知道这林妙楠什么身份,只是看郑泉的动作,语气,变化之大,天差地别。 看见面前这突然闯入的女子,宛如耗子见到猫,那先前要搭救小丫头的女子,也是在这秦淮河上生活了五六年时间。 那些惧内的达官贵人们,也不是没有被母老虎抓到过。 暗中摆了摆手,带着一众女子迈着小碎步,不敢停留的快步走了出去。 “酒也喝了,姑娘也戏了,还要怎么样?回客栈歇着去!”林妙楠厉声喊道,屋子外的客人,都跟着心中一颤。 纷纷将目光投放过来,一脸狐疑的打量着,这是谁家的母老虎,竟能如此凶猛。 这谁要是把她娶回去,还不得疯啊。 只见这时,赵晨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了郑泉,昏昏沉沉的郑泉,也不知为何,只感觉头昏脑涨,许是很久没有吃过酒了,被林妙楠骂了一通,直接昏睡在赵晨的怀里。 “要不,让他在这里过一夜?跟老妈子说一声就好了。” 顿了顿,他这一次消费,也是十多两银子了,这房间留宿一夜,倒是不成问题的。 “你跟我来!” 林妙楠和郑泉认识十多年了,对自己这个师兄的脾性还是了解的,见他这般模样,那是铁定了不愿离开。 想起那黑衣人给他的信,索性给郑泉留在这温柔乡里,也是不差,至少不会出去坏她的事情。 将郑泉丢到床上,关上房门跟着林妙楠走在船板上,林妙楠道:“刚才有个人让我把这个给你,你看完之后,直接烧了。不要留下罪证!” 林妙楠取出一封密信,丢给了赵晨,低声提醒道。 目光一凝,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给他送密信。 “是谁送的?白莲教的事情吗?” 拿着密信,赵晨那里会在这种地方拆开,奈何心里又对这信中内容充满了好奇。 摇了摇头,林妙楠道:“不知道,应该是。” 二人一前一后,正向船外岸边走去时,忽的,一群人迎面而来,足足十数人,只有走在最前边的一人,衣着华贵,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一副大家公子的妆容。 而在他的身后,二十余人,一个个看上去,孔武有力,手中还拿着棍棒,更像是家丁护卫。 “好大的排场啊。” 抬头望了一眼,他虽然没来过秦淮河,但这里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乃至今天自己亲身经历了,这里边或许达官显贵不在少数。 但他都没看见,而且里边也没什么家丁护卫,眼前这人,如此大的排场,显然…… 林妙楠翻了翻白眼道:“狗仗人势罢了。” 只听她话音未落,那跟在公子身旁的几人,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欲要登岸的赵晨和林妙楠。 “你们嘀嘀咕咕的,骂谁呢!” 领头的护卫,手中捏着棍子,凶神恶煞的拦住了二人的去路,身后一群人也是相继跟上。 林妙楠道:“好狗不挡路,让开!” 就面前这么三瓜俩枣,还只是拿着棍棒,真不是林妙楠瞧不起他们。 真动起手来,她是完全可以招架得住。 “这年头,见过捡钱的,见过捡食物的,也见过捡垃圾的,就是没见过捡的!” “驸马都尉,不在府里陪着公主,深更半夜的来这秦淮河潇洒,果然潇洒。” 林妙楠能招架的住这么多人,可奈何,赵晨招架不住啊,这要是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小子,知道是驸马都尉的大驾,你还敢嘀嘀咕咕,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两个狗男女,丢到秦淮河喂鱼!” 那领头的护卫一听到赵晨曝出了驸马都尉的名号,这驸马都尉可是天家赘婿,那规矩自然也是很多的。 如果驸马都尉去烟尘之地,闹到了皇帝耳朵里,那皇帝可是要杀人的! 这里边的,那都是达官显贵,不会乱嚼舌根,但在他看来,赵晨……未必! “把这一对狗男女沉河!” 那领头的护卫高喊一声,只听身后身边十数人纷纷动作,似乎真的要一起上手,将赵晨和林妙楠投河。 “周保,滚回来!” 欧阳伦脸色一黑,他是见过赵晨的,还不是一次两次见过,安庆公主府就在凉国公府的隔壁,公主府的后院和国公府的后院,隔着一面高墙。 是背靠背的布局。 而赵晨在万寿节上,一直陪在朱元璋身边,那满朝文武,品级够的,都见到过。 欧阳伦的话音刚落,周保举起的棍棒,恨意难消,但面对欧阳伦的制止声,只能悻悻的收了回去。 “驸马都尉果然是大驾,这身边的人,也非同凡响,也不知道,他们把多少人沉江投河了。” “这以后要是有机会,那可得和圣上聊一聊欧阳驸马的潇洒事迹!” 翻了翻白眼,就是这个家伙,在万寿节上献了个什么祥瑞之兽,弄了个白虎,险些把万寿节的晚宴,变成江宁县百姓的死期。 那白虎发起狂来,四五十人带着刀,都按不住的凶兽,最终还是靠着锦衣卫填了十多具尸体,撑到军队抵达,靠着人数战法,围困捕杀的。 后来也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欧阳伦有没有受罚。 “赵晨,你不要认为有蓝玉护着你,驸马我就不敢碰你,今天我要是把你丢到河里去,蓝玉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欧阳伦心中恼火,自从看见赵晨的第一眼,就感觉这人和自己不对付,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本想着来秦淮河风流风流,这还没登船,就遇到了他。 “哟呵,驸马都尉的名号,果然响亮,我就是见太子大驾,也没这么大的架子,跟在太子身边的人,也没有跟在欧阳驸马身边的人这么穷凶极恶。” “有些人是人,有些人,不是人啊!” 赵晨确实不看好欧阳伦,也不知为何,他就总感觉这个欧阳伦,阴沉的让人升不起喜欢的感觉。 好像,他这个人就是生活在阴暗面,时间久了,自己也变得阴暗至极了。? 第二百一十章 徐赝绪深夜登门! “让他们走!” 欧阳伦捏着拳头,牙关紧咬,放狠话谁都会,但真做的话,也要考虑很多东西,把赵晨投河,那当然很简单,但后边的事情,一旦败露出去。 他以前的很多事,都会被查出来。 自己做了什么,只有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倘若他的事情被皇帝知道了,那后果,即便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挂念亲情,但不可否认的是,亲情之前,还有国家,有朝廷在呢。 自然,最重要的还是赵晨搬出来了朱标,要说这朱标的名号,那在这个时期的大明朝廷的官员耳中,绝对能震住一片人。 拉大旗,扯虎皮,谁不会啊! 周保心中恨意难平,回头看了眼欧阳伦道:“驸马,这就放他们走了。万一他们回去乱说……” “我们也走!” 欧阳伦咬牙切齿,甩了甩衣袖,愤慨的说。 “驸马,您都在府里面对那个母老虎两个月没有出府了,这眼看就是上元节了,这里头还有人等着呢。” “这次可是个大单子啊。” 周保连忙出声劝阻道,他刚刚从西北回京,就是带了个大单子回来,这要是谈成了,交易妥当,那以后几年都不用做这些事情了,他们也能好好歇息歇息了。 欧阳伦道:“以后再说!走!” 他当然知道有人在船上等着他,但如今和赵晨撞见,赵晨又是朱标身边的红人,这要是把消息走漏出去,那事情可就坏菜了。 凉国公府。 林妙楠被放在了前院落住,毕竟这如今条件允许,自然是不能混居在一起。 赵晨独自躺在耳房里,脑海中不断的回想着密信上写的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忽然见,前院冲进来两人,风风火火的向着后院冲了过来。 “公子……我们家姑爷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家丁一边揽着闯入府中的徐赝绪,一边开口说着,只是他虽然阻拦,可这徐赝绪不听他的,横冲直撞,蓝玉又不在家中,那是真的拦不住。 冲到花园处,徐赝绪止住了脚步,拉着那家丁的肩膀道:“进去,告诉你家姑爷,徐赝绪在这里等他,让他快点出来。” “我管他睡没睡觉,让他快点!完了我就冲进去,别说我不讲礼节!” 徐赝绪用力一推,根本不给半点情面。 徐增寿跟在一边,面色凝重道:“三哥,这样好吗……会不会太不给蓝玉面子了……” “给他面子,等到明天上朝,你哥我就得掉脑袋!让你办点事,真是一点不靠谱,这都十多天了,一点成效都没有!” 徐赝绪心中气急,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知道徐增寿和赵晨的关系好,可他又不懂如何经济控制西域之地。 皇帝让他写章程,明天就到日子了,这要是做不好,虽然说不会有掉脑袋那么严重,但至少一顿训斥是少不了了。 徐增寿摇了摇头道:“谁知道他这几天都干什么了,影子都看不见……” 那家丁也是认识徐赝绪和徐增寿,正是因此,不敢阻拦,唉声叹气的进了后院,虽说这后院没有什么家眷,但毕竟蓝玉还是有两房妾室的,总归后院大纺之地。 徐赝绪没往里边冲,已经是很留情面了。 不过,若是蓝玉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会不会喊一句,我特么谢谢你啊! 听到家丁的低声细语,赵晨披上一件大袄,穿着一身亵衣走了出来道:“人呢?在哪里?” “姑爷,他们都在后院的门口……” 家丁低着头,这种事情如果蓝玉在家,那是一定不可能发生的,奈何,蓝玉带着蓝勇等人离开了。 不然的话,凉国公府守门的就是蓝勇和蓝毅,这两人,除了太子,那是谁的面子都不可能给,也有胆子跟徐赝绪掰掰手腕。 系好了大袄,寒风凛冽,等到赵晨来到前院和后院的院门外时,徐赝绪和徐增寿二人已经冻的小脸通红。 这深更半夜,还下着大雪,赵晨算是相信了,江南的雪,并不比北方的少的。 “三公子,四公子,你们这是?” 赵晨一脸茫然,他和徐增寿还有点关系,可这徐赝绪那是根本和自己不对付啊,在因为徐妙锦的事情,那就好似仇人一般。 如今这家伙不请自来,登门造访,反倒让赵晨心下疑虑起来。 “让你帮我写的东西呢?” 徐赝绪咬了咬牙,他总感觉自己这样做,低了一等,矮人一头,而且还是对以前那个自己百般诋毁,瞧不起的人如此…… 若不是朝廷那边吹得急,他说什么也不会亲自来找赵晨。 “什么东西?” 赵晨目光一沉,神情错愕道,让自己写东西? “就是那天,你安排李锦那弟弟妹妹在徐记客栈的时候,我让你帮忙写的,你自己说的,经济控制西域的方法。” 徐增寿见三哥的脸都黑了,连忙开口提醒。 不过,与其说是提醒,反而不如说,是徐增寿担心徐赝绪认为他根本没有和赵晨说过这回事。 拍了拍脑袋,赵晨道:“奥,奥,这几天太忙,给忘了……那个啥,要不,明天中午,我让人送到魏国公府去?” 他刚和徐增寿见过一面,就被召进了宫里,动了刀子后,王贵人死活不知,他一觉睡了多久,自己都不知道。 这醒过来夜都没过好,又被白莲教抓去,折腾了数日,好不容易返回,徐增寿让他写的东西,早就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行,如果能等的话,我也不会来找你,现在开始写,还有三个时辰,我就要去上朝了!” 徐赝绪出声打断道。 “这个……三公子,不睡觉是会死人的,这都是睡觉的时间了……你总不能让我加班。” 赵晨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很多事情要琢磨,他只感觉自己如今身不由己,那么多破烂事没弄明白,还要被徐赝绪给压榨? “你想和我谈条件,你就直说,要什么才能现在写,三个时辰之内给我!” 徐赝绪也是老油条,哪里会看不出这么浅显的意思。 他徐家要什么有什么,只要赵晨开口,除了某些特殊的事情,不能之外,其他的,还真没什么办不到的。 那徐妙锦出门,都能带着空印路引,随便你在上边写的那种。 “这个……” 顿了顿,他会和徐赝绪谈条件?有什么可谈的,他和徐家也不对付好……虽然徐增寿还好,但徐辉祖的刀都架在脖子上,那是赵晨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除了妙锦的事情,你只管说。” “那要不,我帮你写了,就当我还了蚕丝那件事的人情?”“一言为定!”?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朝会! 太和门外。 寅时初。 咚~ “入朝!” 一声钟响,伴随着太监的喊声,从太和殿内的老太监开口,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自太和殿内,延绵向外一条长龙,数以百计的太监,站在雪地中,高声呐喊着。 话音还在空中回荡,负责把守太和门的武将,挥了挥手道:“开宫门!” 嘎吱,嘎吱~ 那两丈余高的红漆木门,一扇门足足有千斤之重,需要十名将士合力,才能推得动。 中间的御道大门缓缓推开,站在太和门外御道上的,只有一人,朱标头戴冠翼,一身赤红色的蟒袍,手中抱着一块玉圭,这不是他第一天上朝了。 十几年来,具是如此。 在朱标监国之前,这太和门的御道大门,是不开的,因为没人从这里过。 而随着两旁小门被推开,朱标双手举着玉圭,缓缓向内,他走在中间,走在前方,左侧是五部尚书,左右侍郎,右侧是在京勋贵,高品级武将。 无论左右,同朱标行进的速度,保持一致,双方隔着一定的界限,却是无一人敢逾越雷池。 直到朱标领着众官员走到太和门广场的阶梯时,止住了脚步,身后的群臣也跟着站住。 “圣驾至,拜!” 那太和殿内的老太监高喊一声,外边的小太监也跟着齐声呐喊,只是片刻间,如洪钟般的声响,在整个太和门广场震颤。 朱标居中,双手举着玉圭,缓缓躬身,九十度鞠躬,而身后的文臣武将们,则是悉数朝着阶梯上的太和殿跪拜,山呼万岁! “归!” 那老太监又喊了一声,只见这时,朱标手持玉圭,迈步向着上方走去,步履矫健,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舒适。 那些往日折磨他的病症,消失的干干净净。 虽然还要早早起床,来主持着三日一次的朝会,但毕竟其他时间,有功夫偷闲睡觉,恢复还是可以看见的。 面色红润的朱标向前走着,各部尚书也纷纷向上一步,三段高的阶梯上,朱标的位置在太和殿门外,那个最高的阶梯,他站在太和殿外,背对着龙椅,面朝百官。 而各部尚书则是在第二个平台上,以及如今在京的为数不多的勋贵们,可以站在第二个阶梯上。 第三个阶梯平台,就是阶梯的最下方,广场! 朱标朝着太和殿内端坐的朱元璋躬了躬身,只见朱元璋微微点头,他们父子二人,又不知道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大戏。 而这一次的,丑角是谁?主角又是谁? 转过身,朱标将手中的玉圭向上拱了拱,面朝百官的方向,开口道:“西北战事不断,朝廷山高水远,肃州至嘉峪关防线,五镇之地,兵甲不过四万余人。” “粮草不过百日之用,察哈台汗国,不遵王命,不听教化,圣喻,朕虽迟暮之年,亦有当年之勇。” “察哈台虽距京师,千里之遥,固有其土,其民,不知理国,挑起战火,朕思量日久。” “决意尽起京营之兵,携万民之勇,守祖宗之地,驱敌于关墙之外。” “接着,户部尚书杨靖,户部左侍郎,赵勉,兵部尚书,沈溍,兵部右侍郎茹瑺,留五军都督府武定侯郭英,守备皇城内外,留曹国公李景隆,守备金陵形胜。” “为表朕与敌寇,誓死破敌,尽起各营兵马,一十七万,号五十万大军,驰援西北。” “暂令,东宫,提兵三万,于洪武二十三年,二月十五为先锋军于西安驻扎。” “待朕统军所过,再行进军。户部当紧密筹措,行军所耗,兵部当严格检验出征将士!” “旨意所到之日,洪武二十三年,六月之前,齐备粮草,军械,钦此!” 朱标并没有要处理什么国事,也没有让各部的人出来奏事,堂而皇之的站在那里,宣读着最高行政命令,圣旨! 只是他的声音还未落下,边上的各部臣工,交头接耳,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朱元璋已经释放了迁都的信号,如今又要让朱标领军三万,打着驰援西北的名义,去西安暂时驻扎。 从大明朝建国之后,除了第一次北伐收复燕云之地外,朱元璋已经很久没有御驾亲征过了。 一个小小的西北察哈台汗国,他们对大明朝的威胁,小的可怜,真的值得朱元璋去御驾亲征嘛? 还是说,他打着御驾亲征的旗号,去做强行迁都的事情?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朝廷迁都,那可是天大的事情,代表着朝廷的重心会发生偏移。 无论是经济首先,还是军事首先,都会发生极大的偏移,如今朝廷在东南沿海,所有的外敌,对大明都城,有着千里之遥的纵深防御。 山高路远,各地都有兵马阻隔,可以说,按照这个情况下去,只要内部不乱,外部很难冲破大明的三道防线攻到帝都城下。 众臣还在迷茫之际,下方的徐赝绪,躬身出班道:“启禀陛下,东宫,臣徐赝绪,有本启奏!” 徐赝绪躬身上前,站在阶梯的下边,黑夜中,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变化,朱标摆了摆手道:“允奏!” “西域三十六国之地,自汉武始,终为我华夏之地,然前元朝廷,裂土封王,建立四大汗国,察哈台汗国于西域之地,阻塞丝绸之路。” “为朝廷发展所虑,臣献国策一本,望它能使陛下,更加了解,西域之地于华夏之重要,于中原之重要。” “几千年来,我族之敌,尽皆来自北方,西北之敌虽少,然臣殚精竭虑,遍览历代疆土,西域,可为西北之门户也。” “若得西域,朝廷便有更多养马之地,西域大马,更胜中原之马,若能于西域划分郡县,以行控制,则我朝与北方压力,必将大为减弱。” “自舆图上观,若北方草原,同时获得西域,辽东之地,则中原华夏,必将疲于应战,天下皆敌。” “倘若我朝同时控制西域辽东,则对北方草原,形成夹击之势,三面合围之态,及至那时,战否战,合否合,皆在我朝之手。” “进可三路之兵,犁庭扫穴,退可封锁草原,饿也饿死他们!” 徐赝绪是没上过战场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是勋贵出身,武将集团的文官。 他爹是大明开国第一名宿,是万人敬仰的中山王,耳濡目染之下,战略目光还是有的。 更何况,这番话,也未必是他说的。 “臣此策,可为我朝控制西域之先行之策,百十年后,西域与中原,再也无法脱开联系,独善其身。效法云南之地,永绝后患!”? 第二百一十二章 策问 乾清宫。 朱元璋端着茶盏,看着跪在金砖上的赵晨,面色平静道:“这经济控制论,是你写的?” “陛下,那是徐赝绪大半夜逼着我写的,他说我不写,他就要砍了我!” 赵晨心中妈妈批,昨天晚上又是一个没睡好的夜晚,徐赝绪折腾了他两个多时辰,刚刚睡下去,不过一个多时辰,又被朱元璋呼来喝去的喊到了皇宫里。 “哦?那你写的,可都是真的?” 朱元璋手中拿着这本所谓的经济控制论,没有一个皇帝,不想开疆拓土的,也没有一个皇帝,不想让自己丰功伟绩,留给后人传颂。 即便他是朱元璋,也不例外。 不过好在,朱元璋不是那种好大喜功的人。 “这个方法绝对是可行的,但成效会慢一些,毕竟需要时间来潜移默化,若是做的急了,那就只能屠杀了,可是如果把西域屠杀干净,那也不是我们需要的西域。” “一个云南,都移民三十多万,要填满西域,最少要移民三百万过去,这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赵晨摇了摇头,他不是没想过把西域屠杀干净,就像某个自诩和平化身,和平使者的国家,他们为了一己私欲,建国二百多年,只有十六年没有挑起战争。 反而人家真正本着和平发动的战争,被他们…… 但那样做,确实不是一个华夏人应该的事情。 自然,赵晨没有受过儒家思想熏陶,但屠杀西域,后边收尾工作,也是没有办法进行不是? 那么大的西域,想要填充,没有个几百万人口,根本不可能。 大明朝才多少人?登记在册的,不过五六千万丁口罢了,便是中原大地都填充不满,何况是外边了。 “你这个办法很好,不让西域自己产粮食,而是从中原调粮食过去,这样的话,他们确实会无法脱离中原的控制,一旦脱离,他们就会被断粮。”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朱元璋微微点头,他是赞同赵晨这个办法的,时间,大明现在不缺时间。 愣了片刻,赵晨摇了摇头,他把自己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办法,让西域种植一些中原需要的东西,用来换中原的粮食。 一个不能产粮的地方,他有可能造反嘛? 一旦这件事情成了,就算他们要造反,也要提前几十年谋划。到那时,大明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山高路远,从中原把粮食运过去,你知道路上要消耗多少?消耗的这些粮食,还是时刻都要消耗,而不是一次。” “一千石粮食,不说从应天,即便是从西安府送去,到了西域,能剩下六百,都已经是极好的了!” 朱标在一旁翻看着奏疏,头也不抬的给赵晨解释道。 “而且,道路崎岖,做起来或许连六百都剩不下。” 朱标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一千运出去,到目的地剩六百,这一来一回,岂不是要赔死了?望了眼朱元璋,内心暗暗思量道:“道路不好,我们可以修路啊。” “修路?那又要给百姓造成多少负担!真是妖言惑众。” 朱元璋心口一痛,大明朝经过他二十多年苦心孤诣的经营,终于勉强走出了元廷的惨淡景象。 穷苦百姓也只是处于刚刚能吃饱穿暖的阶段罢了,距离盛世,至少还有个十年的距离。 修路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我们可以修秦直道啊,我在西安的时候,以前的秦直道,现在还用着呢,只不过年久失修,不过那上边是一棵杂草也看不见。” “我知道一个东西,可以让秦直道的泥土道路,变成钢铁道路,不被风雨所影响。”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工程是人做出来的,而且修道,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工程啊。” 赵晨原本还在考虑要开一家什么样的工厂,现在好了,老朱把订单都送到自己面前了,这要是不吃下来,那可太对不起自己了。 “说说,修道怎么就利国利民了。”朱元璋顿了顿,秦直道,多么熟悉的名字。 那就是骑兵的高速公路,大军在上驰骋,五日之内可以从咸阳一路奔袭到靖边关的秦长城。 这在战争时期,那可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朱标也是来了兴致,利国利民,有功绩的事情,试问一句,谁不愿意做? “首先,修一条路,利国是在朝廷调集兵马粮草军械等,战争时期,派兵驰援,若是有一条比秦直道还好的道路,大明朝的军队,从国都出发,十日抵达燕云,十五日抵达辽东,二十日抵达大宁卫,秦宁卫。” “如此一来,北疆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的军队驻守了,只要有点燃烽火,可以借住城墙,抵住京师派兵时间的军队,足以应付。” “北疆的压力减缓,朝廷就有更多的财货,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安宁的环境,治理国家,发展经济,发展教育,发展技艺。” 赵晨第一次在武英殿听说要迁都的事情,他的否定态度是根深蒂固的,在他的脑海中,都城就应该在北平……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赵晨的感官发生了变化,首先要了解一点,为什么明朝的都城在北平,为什么朱元璋从始至终没想过把都城迁去北平。 朱棣的大本营就在北平,那里才是他经营多年的地方,朱高炽想要迁回应天,只是他死的快了。 而到了清朝,他们为什么也选择北平做都城?其一,北平原本就是大明朝的都城,在哪里可以表示他们的正统性,那是明朝朱棣开始十代皇帝赋予的正统性。 其二,清朝是渔猎游牧民族,一旦天下有变,在北平的话,他们随时可以退出山海关,固守辽东,进退都在他们的控制中。 就好比元朝皇帝,在朱元璋北伐的时候,直接遁走。 而新中国定都在北平,究其原因就一句话,背靠老大哥,好办事。 可转过来,在明朝北平真的适合做都城吗?很显然,并不适合! 大明朝被北平为都,拖进了战争泥潭中,久久难以自拔,一旦放松警惕,周围的游牧民族,就会如狼似虎的扑过来。 为了守卫都城,再来个明朝那特殊标配的财政赤字,后果一语见地。 “再说利民,朝廷修路,这条路在非战争时期,允许百姓,商贾在上行走,运输货物,也可以加快各地的货品交流,而货物交易的多了,产生的税收也就多了。” “商人赚了更多的钱,就会生产更多的货物,朝廷收了更多的税,就可以修建更多的直道,直到某一天,境内所有的地方,都和京师紧密相连,形成一个错综复杂的道路交通网!”? 第二百一十三章 盐引商税 “商税……” 朱元璋捏着拳头,敲了敲桌子,面色越发凝重,大明开国二十多年了,商税的事情,一直都是争议不断。 如今维持在三十税一,十五税一的标准上,十五税一的货物分类极少,主要集中在茶,盐,瓷器等物品上。 布匹,粮食等,皆为三十税一。 “商税还是大有可为的,陛下。” 赵晨活动了一下小腿,这么长时间的跪着,还是很累的。 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朱元璋抬了抬手道:“起来,仔细说说,这商税,怎么样大有可为?” 得到特赦,双手压着金砖,艰难的站起身,本就忙碌了数日,觉都没睡好,就被传召进宫,足足跪了快一个小时了。 “今时之政,绝不是万世之政,今时的敌人,也绝不是万世的敌人,世事境迁,物是人非,今天大明的敌人,来自北方,三百年后,大明的敌人,就是来自海上。” “所以迁都也是重中之重,商税的话,亦是如此,今时的政策,以休养生息,养民为主,让百姓得以喘息之机,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天下承平日久。” “各地物产丰饶,已经有了恢复的景象,单论民间的年产值,应该已经超过了宋时,江南之宋不过半壁江山,却有万万贯岁入。” “这问题,就出现在商税里边。既然要打压商人,自然要对商人,苛以重税,让商人们,疲于奔命。” “朝廷抽取更多的商税,用于修桥铺路,让大明境内,焕然一新,拙劣浅见,三十税一,太低,太低。” “至少要把商税提到十五税一,七税一,三税一!” “十五税一,针对普通物品,如今日之政,布匹,粮食等物,予以十五税一的优惠政策。” “而入特殊物品,盐,茶,瓷器,丝绸等物,当以七税一苛以重税,盐属于朝廷限定物品,商人取得盐引,才能从规定的盐场,获取食盐,运送到指定的郡县售卖。” “我只是想,这个盐引的上边,可以做些手脚,改变一些。” 商税改制,这是必须要做的,没有钱,什么都白搭,如果有钱,对内可以赈灾,稳定民心,对外可以厉兵秣马,重赏之下,必有死士。 有钱有粮,才能做到心中不慌。 这时,朱标抬头看了眼,望着赵晨道:“哦?盐引怎么做手脚?” “这个很简单啊,朝廷骤然改变商税政策,必然会引来天下豪绅商贾的不满和抵抗情绪,这个时候就可以从盐引上做手脚。” “比如说,一家商贾,今年的货物纳税数量在一万两银子,那就给他颁发三万斤,或是四斤的盐引,让他按照规定,去盐场取盐,贩卖到朝廷指定的地点去。” “依照我这段时间在金陵观察,市面上的盐,分为两种,也就是粗盐和细盐,普通百姓多还是以粗盐为主,粗盐的价格,一斤在十文钱至十四文钱。” “一斤盐,足够五口之家,三个月之用,若是再省一点,可以撑五个月。” “金陵的物价高涨,但金陵百姓的收入,也不算低,温饱不成问题,而三万斤,若是运到金陵贩卖,一斤十文钱,三万斤三十万文钱,三百两银子。” “那如果给十万斤盐引,就是一千两银子的售卖额,而且食盐永远都是紧俏货,不愁销路问题。” 赵晨面色平静,他只是做个比喻,真的给多少盐引,还是要看朱元璋的意思,如此一来,也确实可以极大的让商税改制顺利推行下去。 而有了盐引,那商人们,或多或少也会积极点交纳商税。 朱元璋瞥了一眼,沉声询问道:“那如果给他补齐一万两银子的商税额,是不是就要一百万斤的盐引?” “那当然不会给他补全了,只要补他四成利润,一万两银子,补四千两银子的盐引,十万两补四万两盐引。” “如此做下去,也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到那时,食盐在遍地开花,必然会导致食盐价格走低。” 赵晨摇了摇头,一个大盐场,据他所知,后世的盐场年产量多少万吨的都有,但这个时代,一个大盐场的产量应该是有限的。 但一年产个百十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如果那商户不要盐引,因为无法贩卖,路途遥远者,处于云南,川蜀,西北地区,乃至关中,那当如何?” “他们拿着盐引,跑到盐场取盐,再运去贩卖,这是不是也是一个问题。” 朱标思虑片刻,加重商税原本是他放在自己登基之后,准备要做的,之所以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关乎的还是民生问题,而且他一直没想好,如何让商人能够安稳交税。 如果所有商人都不交税,那到时候不知道要浪费多少财力,物力,精力,让人去查税额。 “所以要在盐引上做手脚,所有商人从官府获得的盐引,盐场只认盐引,不认人,盐引上也不用写什么谁可以领取。” “所有人,都可以买卖盐引,如果地处内陆,路途遥远,可以把盐引变卖,如此……” 赵晨的话音刚落,只见朱元璋猛地起身,双手背在身后道:“如此的话,盐引岂不是要在天下流通,成为流通货物了?” “万一各地官府阳奉阴违,那要查下去,岂不是耗时耗力。所有人都能得到盐引。” 朱元璋眉头紧蹙,盐引堪称重中之重,谁能得到盐引,必须要在朝廷有记录才行。 不然的话,这样盐引胡乱发放,那盐场生产多少盐,都不够用的。 “这就要从各地州府的税款上做文章,如果一个府,年商税总额在十万两银子,而他却发出去了超过四万两银子的盐引,那自然是谁发的,找谁问罪!” 赵晨躬身作揖道。 朱标微微点头,看了眼朱元璋道:“父皇,儿臣倒是认为,此事并非不可行,只是操作起来,会麻烦一些,父皇也常常教诲,万事开头难嘛。” “我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试错改错,这条制度,既可以解决内陆食盐缺少的问题,又可以顺手增加商税。” “正是该做之事啊。” 朱标出声附和,帮赵晨解围道。 只见这时,赵晨朝着朱元璋的方向九十度躬身道:“请陛下,废除徭役制度,改徭役为雇佣,如此,定可尽收天下民心。” 徭役制度,赵晨是深入研究过的,那就是无偿的,直供饭食给皇帝或者是朝廷干活。 每年都会增发徭役,闹得各地百姓苦不堪言不说,还一点希望都看不见! 第二百一十四章 治国三,开海! “废除徭役?” 朱元璋明显神色一顿,目光暗淡的看着赵晨道。 “我个人拙见,朝廷既是公权力,也有个信任问题,民间百姓对朝廷信任,而这个信任,是有保质期的,一旦保质期过了。” “朝廷还要按照以往的制度,耗费民力,必然会导致百姓不堪重负,看不见活下去的希望,从而流民遍地,揭竿而起。” “废除徭役制度,改为雇佣,很有必要,朝廷可以出钱,其他的一切不管,做各种各样的大工程。” “百姓为民,却只是农民,实际上的百姓,乃是百业,织衣纺布,养殖鸡鸭,小商小贩,修修补补,乃至山上的树枝柴火供应,这些的从业者,都是百姓。” “如果朝廷废除徭役,改为雇佣制度,百姓农忙时,在家中忙着农活,农闲时,朝廷工程不断,百姓可以务工。” “也能贴补家用,而如今没有大型器械,若是陛下真的要把都城迁往关中之地,首先要打通的就是与云南的联系。” “都城在应天,水路虽然驳杂,但云南和京师还算紧密联系,倘若都城到了关中,水路便只能弃之不用,而改为陆路交通,崇山峻岭,工程永远不会断绝。” “百姓虽然活的会很累,但他们也有奔头,对生活有足够的期盼。” “倘若陛下不改徭役政策,都城迁往西安后,想要打通陆路和云南的联系,必然要召集民夫数十万人。” “历时十数年,乃至数十年,才能打通路上联系,如此的话,过度消耗民力,让百姓不堪重负,看不见生存下去的希望,只会加剧朝廷和百姓,走向对立面的速度!” 赵晨倒是没有危言耸听,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天然就是这般,平衡很难,可打破平衡却很容易,一旦打破平衡,结果可想而知。 云南与关中,崇山峻岭阻隔,除非朱元璋会放心沐家,可即便朱元璋放心自己的干儿子,那朱标也放心自己的义兄,到了三代人呢?五代人呢? 还会那么放心吗? 而沐家,天高皇帝远,崇山峻岭阻碍,他们又会不会起不该有的心思,封锁深山,自立为王? 都城在北平的话,水路还可用,从云南境内入河道,飘飘洒洒的来到应天,转头北上,进入运河。 整个大明境内,大江大河,南北走向的根本没有,运河还是人工修建的,天然形成的根本不存在。 而西安那条线的运河,早就荒废多少年了。 “你这可真是给朕提了两个治国之策啊,让朕来做选择,好啊,好啊!” 朱元璋双手背在身后,他放弃了继续去看奏疏,因为他感觉,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赵晨说的很简单,但做起来,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废除徭役,只要一道圣旨,但改为雇佣制,朝廷要每年花出去多少钱? 而另一条,改商税,直接对半增长的商税,又要面临多少阻碍。 朱标似乎看出了老爹的心思,犹豫片刻,看着赵晨道:“你刚才说的商税,只说了十五税一和七税一,那三税一是什么?” “三税一针对海外贸易,所有出海的商品,除朝廷禁令的物品外,一律按照三税一的标准执行。” “海外的商品进入大明,一律按照二税一的标准执行。” 赵晨要做的很简单,在政策层面,给大明建立一个顺差贸易的壁垒,本身海外的东西进入大明,就不是很受欢迎,如果再苛以重税,那就更没有什么销路了。 可大明的商品,在海外那是紧俏货,元廷的市舶司,已经荒废五十年了,也就是说,中原的物品,已经五十年没有前往其他地区了。 无论他们把商品送到那里,即便是三税一,大明的商人也有的赚。 “陛下,其实我的三条治国策,还有一条没说,就是……开海。” 赵晨顿了顿,他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会不会被老朱送去诏狱,开海,朱元璋的禁令是片帆不得入海。 这条禁令已经执行了十多年了。 多少人提议让朱元璋开海,都被朱元璋给捏死了。 眉目上挑,背着手的朱元璋转头看向赵晨道;“开海要做什么?大明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一旦贸然开海,商人们为了赚取更多的利润,必然会把物品集中,销往海外。” “如此一来,大明境内的所有商品都会涨价,物品严重匮乏,物资外流严重。” “刚刚有点恢复的民生,又要被打入深渊!” 朱元璋对那些商人的脾性太了解了,他们为了钱,为了利润,真的是没什么不敢做的。 “其实……这三条策略,只有前两条是需要尽早安排的,开海的事情,陛下退位之前安排就好。” 吞了吞口水,他能感觉到,朱元璋一听到开海,气血上涌,怒气升腾。 而开海毕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还有许多需要朝廷去做的,海军,水师! “你给朕算一算,倘若每年招募三十万民壮,时刻修桥铺路,朝廷需要支出多少钱!” 朱元璋绞尽脑汁,他本就是小农思想,即便如今做了天下最大的地主,也改变不了。 废除徭役制度的好处,显而易见,诚如赵晨所说的,那是开历史先河,收天下民心啊。 “这种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而且也不能以人数作为基础,还要看地区,金陵招募一个年壮,一个月要二十文钱,如果有些技艺的,至少要三十文钱起步。” “但如果在其他地方,未必要这么多钱,而且,朝廷修桥铺路,也不是朝廷自己来做。” 赵晨躬身作揖道,这账根本就不是算出来的,各地民情不同,价格也会有许多差异。 单单给个人数,鬼也算不出来啊! “不是朝廷自己来做,那是谁来做?你来做?” 朱元璋瞥了一眼,目光凝视着。 “那也当然不能是我来做了,朝廷只管把任务分派下去,分派给布政使,布政使再分派给知府,知府分派给县令,县令作为基层,去做这件事。” “所有郡县,同时动工,一个郡县修一块地,等到最后,朝廷只需将其连接起来,足矣。” “而一旦出现贪腐的事情,或是公款私用,工程不达标。朝廷直接问责布政使,问责知府。” “权力压到最低,布政使顶着朝廷的压力,知府顶着布政使的压力,县令要顶着布政使和知府的压力,再派各地御史监察,由锦衣卫前往验收。” “作为挑毛病专家的锦衣卫,验收的过程中,只管挑毛病,不好的加强,好的加勉,差的直接抓人!”?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文化传承! 乾清宫内,朱元璋面色越发沉重。 “父皇,您看他说的,儿臣认为,是可以做到的,而且修路确实是一件重要的事,如果中央朝廷对各地派兵的速度,能够达到三十日内抵达大明的每一个角落。” “十五日内,抵达边疆各镇,北疆的压力,也会缓解许多,日后也就不用等三代人,五代人削藩了。” “感觉我退位之前,就可以把这件事做了!” 朱标面色平静,封王建藩是朱元璋的国策,削藩也是朱元璋给朱标的死命令。 在明初,大明朝廷,准确的说是他朱家,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士绅支持,对民间的控制力也极为有限。 北疆又丢失几百年,封藩边疆,让自己的儿子领兵,心里更放心,但藩王会尾大不掉的事情,朱元璋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因为,他没有更好的选择罢了。 “嗯,坏事是好事,不过如果按照他的说法走下去,迁都就没指望了,这些事情,父皇都给你写在遗诏里。” “等你登基的那天,废除徭役,改为雇佣,与民让利,在改商税之事,阻力也会小很多。” “至于开海,再等几年,等都城搬过去了,再开海也不迟。” 朱元璋面色凝重,尽收民心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去做了,因为他已经不需要了。 他收的民心,已经足够让他安安稳稳的统治这个国家,而朱标继位之后,如果开历史先河,废除徭役制,如此一来,朱标的民间支持力,叫好声也会响彻云霄。 维持三代人的安稳统治,政体也可以趋于稳定了。 该说不说,这朱元璋,看的还是比较长远的,纵然是他被小农思想所左右,但一个人的目光,是会随着身份地位的提高,从而发生改变的。 “父皇,那王贵人的事情……要赏他吗?” 微微一顿,朱标出声替赵晨邀功道。 他也感觉很欺负人,赵晨做了这么多,竟然一点提升都没有,还是那个样子。 便是连个官身,都没混上。 “赏,赏他一万,至于其他的,还是算了!内帑也没多少钱了。” 朱元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皇帝赏赐,可不是从国库拿钱的,拿的都是自己家里钱,皇帝的私库。 “父皇,一万是不是太少了,那才十两银子……要不,再给他加点?王贵人虽然不受宠……但毕竟……” 朱标汗颜不已,堂堂一国之君,赏赐一个贩夫走卒,还是立了功的贩夫走卒,就给人十两银子? 这也太忽悠人了。 “那就再给他加……加……加五千!不能再多了!” 凉国公府。 赵晨边走边打着哈欠,从皇城出来,一路上见到的都是张灯结彩,大街上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还有许多人,拿着纸钱,从街头巷尾走过,到秦淮河边去祭祀先人的,挨家挨户,无论贫穷,富贵,门口都贴着各式各样的红对联。 刚回到国公府,只见一众家丁,在门口的柱子上,贴了两个大大的福字。 “唉,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都腊月三十了。” 摇了摇头,他和王谊离开西安,已经半年多的时间了,没想到,自己穿越过来的第一个新年,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姑爷,您回来了,您看我和对联贴的怎么样,严谨嘛、” 家丁坐在梯子上,将对联放在柱子上,让赵晨帮忙出主意。 “还不错,还不错,就这样贴。” 望了一眼,前世的赵晨,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传统节日的喜庆了,在那个快节奏的世界,文化战争的产物,人们不再去过春节,忘记了祭祀祖先。 因为一个圣诞节没收到礼物,分手了多少情侣。 因为一个平安夜没收到苹果,分手了多少恋人。 在这个大明朝,汉文化才是主流,洋文化在中原大地,还没有出现,几十年前的马可波罗来到这里,至今为止,再也没有西方人踏上过这片神州大地。 敌人的炮火,还不及如今的大明,敌人的战船,还开不到南海,敌人的制度还远远落后于华夏。 “或许,我确实要做些什么,保护文化传承,才是最重要的,总不能被人盯上了,还要躲躲藏藏。” “来了一趟,什么也没能改变!” 捏了捏鼻子,忽然间,赵晨似乎找到了让他可以坚定的信念,他不懂历史,也不懂节日,因为前世,他的一颗心都放在了赚钱上。 虽说没达到为了赚钱可以不择手段,但其实,他已经离那个状态差不多了。 而前世的春节,也少了许多欢乐。 来到内院,王谊并没有出门,只有王旋坐在石凳上,看着天空,似乎她每天都会这样,心中也不知有多少伤心事。 王旋道:“你回来了……姐姐在屋子里刚睡下。” “又睡了啊。那个姓林的,有来过吗?” 赵晨左右看了看,他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看见林妙楠的身影,也不在她自己的屋子。 “叫谁姓林的,姑奶奶我有名字!” 林妙楠怀里抱着一个大木桶,木桶内装着乱七八糟的各样东西,重重的摔在石桌上,嘟了嘟嘴,愤愤不平的说道。 “好好好,姑奶奶,您这是去干啥了?哪里买来这么多东西?” 连连摆手,正所谓,好男不跟女斗,走女人的路,让女人无路可走。 “哪里来的?当然是买来的了,这可是花了我三两银子,才买这么多东西,呐,放那边就好了!” 林妙楠掐着腰,嘟囔的指了指一旁的空地,让家丁把三个装满东西的木桶都放在了那里。 “三两银子,买了四桶东西,这都是些什么啊?” 赵晨心中一动,刚要上前去看,林妙楠道:“也没什么,都是一些年货,好久没这么畅快的买东西了,舒坦!” “你哪来的钱?” “钱?当然是……” 秦淮河上。 “麻利点,你怎么那么笨呢,快点,快点,驸马爷还等着呢!” “唉唉唉,好嘞,我这就过去。” 郑泉一边抽着鼻子,手中端着菜品,快速向着一个包厢冲了过去。 他恨啊,他恨啊,他为什么会落得这般田地! 好不容易爬上了白莲教左护法的位置,本想着来金陵城享福来的,哪里知道,这刚来金陵城,就被困在了秦淮河上。 恶毒的赵晨,非但没有给他结账,反而还把他身上的钱都给拿走了。 害的他,只能在这里,打工还债。 “啊呀!” 郑泉端着菜品正走着,忽的只感觉脚下一滑,手中的菜品直接摔在了地上。 守在门口的周保见状,怒不可遏的抬腿便是一脚踹了上去,凶狠的扭着手腕道:“毛手毛脚的东西!”? 第二百一十六章 徐妙锦再登门 年夜三十,整个凉国公府内,张灯结彩。 大红灯笼挂的老高,在大厅内,因为真正的主家都不在,蓝玉前往辽东戍边,短期内是不可能回来了。 而他的两房妾室,从入府至今,赵晨连面都没见过。 即便是这三十年夜,蓝玉不在家中,也没有她们抛头露面的份,纵是蓝玉在家,她们也上不的厅堂。 自然,赵晨的身份,也是上不了厅堂的,但奈何,他特殊啊! 谁让他是主角呢! 大堂中央摆放着一个长长的桌子,主位的后边,挂着一张巨大的画纸,上边供奉着凉国公府的蓝氏先祖名讳。 贡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贡品,那香炉中,插满了燃香。 桌子上摆放着十余道样式不一,寓意不同的菜品,往常在金陵,从未见到过的年糕,也在这一刻端上了饭桌。 前世的赵晨,没少吃年糕,那个时候,生活条件好,喜欢吃什么随时都能吃,可从来没有那一次,如今日这般吃的开心。 因为这家中无主,王谊毕竟是义女,赵晨也只是赘婿,蓝欣远在成都府,蓝玉远在辽东边陲。 宽敞的屋子中,摆放着的饭菜,长长的桌子,围拢着二十余人,这些人都是府中的家丁。 国公府是没有看家护院的,每一个公爷府,看家护院的都是公爷的亲兵,打仗时要护在公爷的身边,保护公爷的安全。 蓝玉离开,自然是将他们也悉数带走了。 这才导致,那徐赝绪敢于在凉国公府内,横冲直撞,无人敢拦,纵使凉国公府和魏国公府比不得,那也是国公府,怎么能让外人放肆撒野呢。 “今天晚上吃完了,明天,早上起来,每个人都有大红包!” 赵晨端着酒杯,开怀畅饮,一大家子,男男女女,二十余人聚拢在一张桌子上。 随着他的话音落定,一旁的家丁开口说道:“姑爷,姑爷,给我们讲些您和小姐的趣事。” “我听人说,姑爷在西安府,和母鸡拜堂,这事是真的假的?” 这家丁也不知是吃多了酒,还是怎得,竟能问出如此荒谬之言,来到金陵已经大半年,赵晨甚至都忘记了,和大母鸡拜堂的那事。 毕竟说起来也是不光彩的。 “谁跟你说的?” 这时,一旁的家丁蓝七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兄弟说错了话,连忙回瞪了一眼,又朝着赵晨道:“姑爷,他就一愣头青,不用理他。” 苦闷的赵晨坐了下来,面容沉重道:“那确实是一件,让人终生难忘的经历,你想知道,那明明有时间,让你经历一下就好了!” “没什么比亲身经历,更有说服力了!” 目光一顿,回首往事,不堪入目,只是如今都还好,王谊和他在金陵,也算生活的顺利,没有了在西安府的危险。 也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以前的经历。 话音落定,那八卦的家丁,神情惊愕的摆了摆手道:“不要,不要……” 嗤笑一声,赵晨也不理会,开口道:“要不然,我给你们讲一讲,皇室是多抠门的!” 拿着筷子夹起青菜咀嚼片刻,赵晨伸了伸脑袋,将众人聚拢了过来,王谊听到赵晨要说皇室的八卦,心中咯噔一声,暗戳戳的翻了翻白眼。 这天家的八卦,那才是最大的八卦,纵使天家做的再好,没有八卦可谈,那民间百姓,说书人,也要强行编造出来一些八卦。 毕竟,升斗小民最喜欢讨论的就是天家的八卦了,地位和眼界决定的。 只是感受到王谊的目光,赵晨心中猛地一惊,暗暗思忖道:“这里边还不知道有几个锦衣卫的眼线呢。” 赵晨是在锦衣卫混过的,虽然时间不长,但他对锦衣卫里边的事情,不要太熟悉了。 一个国公府,怎么也得有七八个锦衣卫眼线,这数量是非常惊人的。 “那个……你们想什么呢?真想听天家的八卦?嫌自己的脑袋多?”目光一顿,连忙将众人推开。 这时,林妙楠开口道:“切,还以为真的有什么八卦呢。” “八卦可不好传,这样,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赵晨心中乐开怀,也是忍不住畅所欲言,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个多月的时间了,眼看自己就要变成这里的土着了。 以前的段子,能记的多少,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千穿万穿,马匹不穿,纵然几千年变化,荤段子在男性同胞中,永远广泛流通。 纵然赵晨说的晦涩了些,可也并非难懂。 就在屋子里,欢声笑语,家丁们捧腹大笑,丫鬟们一个个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去看,捂着耳朵不敢去听。 王旋端坐在一旁,从小接受礼乐尊卑制度的她,对这种事情,时刻谨记着,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 可赵晨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认知,而这些家丁,丫鬟,那更是大字不识一个。 “姑,姑,姑爷。” 忽然,外边院子的一名家丁,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双手发抖,膝盖发软,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这大过年的,你是吃了多少酒?什么事?” 赵晨被家丁打断,心中也是暗暗不满,荤段子说的正有趣呢,突然被打断,任谁也不会开心了。 “外边,外边来了个人……不不不,是,是,是三个人……” 家丁吞了吞口水,他想拉着赵晨出来和他说,但奈何,赵晨不为所动,手中举着酒盅道:“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姑爷,徐,徐,徐小姐,带着两个孩子,在门外让您出去……” 家丁心中憋了一口气,虽然想要喊出来,但碍于王谊就在一旁,这要是喊出来,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小姐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再说,他是亲眼看见了那两个孩子,怎么看也不像赵晨的孩子……可毕竟是徐妙锦在这年夜带来的。 大婚那天,徐妙锦闹事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为了这件事,蓝玉和徐辉祖险些挽袖子要干架。 两家的关系也是降到了冰点。 “她?带着两个孩子?” 赵晨心中一动,瞳孔收缩,猛地站了起来道:“坏了。” “怎么了?” 看着一惊一乍的赵晨,王谊心中亦是跟着惊了一跳。 “姓林的,跟我出去一趟,有事要办。” 赵晨还是没敢和王谊说出来,或许王谊可以在凉国公府安排两个小屋子,供给他们居住,可本身赵晨和王谊在这里,也是寄人篱下的日子。 拖家带口的,成何体统,更何况,传出去,还不流言蜚语,遍地都是? 只怕会越传越难听呢。? 第二百一十七章 徐小姐请回吧! “姑奶奶,您怎么把人带到这里了!” 赵晨连忙拉着徐妙锦,李曦和李敖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尚不知情的二人,被林妙楠带到一旁。 国公府门外的石狮子旁,赵晨拉着徐妙锦来到昏暗处,开口说道:“姑奶奶,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要干什么,只是这俩孩子,你总不能让他们一直住在客栈,客栈那地方,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他们这么小,万一遇到什么祸事。” “你怎么和李锦交代?凉国公府,至少也是国公府,安全的问题是不用考虑的。还有,把客栈的钱结一下!” 徐妙锦伸出手,冲着赵晨要钱道。 扭过头望了一眼,只见林妙楠一手牵着李曦,蹲着身子,安抚着李敖,二人倒也是经过风浪,不哭不闹。 “你跟他们都说了?” 心头一震,望着徐妙锦出声质问道。 “说什么?我才没那么闲呢,人我给你送回来了,别到时候人丢了,还要去魏国公府要人。” “这俩小娃子,吃的可好,十天时间,房费,饭钱,一共二两银子,你记得还我。” 徐妙锦昂首挺胸,迈着步子便要离开。 猛地回身去抓,拉住了她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姑奶奶,你就不能再宽限两天?我明天就去郊外找处宅子。” “那客栈毕竟也是你们家的产业,安全还是没问题的。” 这深更半夜,年关已至,带着这俩孩子,他能去哪里?回这凉国公府?怕是第二天就要被传遍整个金陵城。 “可是,客栈也没人了啊,这都年三十了,今天早上客栈的人就都回家团圆了,谁能留在这里给你看孩子啊!” 徐妙锦瞥了一眼,皇帝可以不让官员休息,持续当值,可不会有人不让老百姓休息,更何况,这可是四大传统节日中最重要的一个。 拍了拍额头,赵晨却是忘了,这年关三十的大日子,全城的客栈,酒楼,都在午后就停业休息了。 徐记客栈自然也不例外。 可如此一来,更让他难做了。 回头望了一眼李曦姐弟二人,好在有林妙楠在一旁看着,他们倒是并没有太大的动静。 也不哭,也不闹,懂事的让人心疼。 “姑奶奶,要不……借你家的那个西边的小院子,用一用……” 知道钥匙就在徐妙锦手中,迟疑了半晌,赵晨开口询问道,如果徐妙锦不同意的话,他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带他们进凉国公府。 “用?那你怎么报答我?” 不知何时,徐妙锦手中拿着一串钥匙,毅然如同后世的收租婆般,钥匙在手中晃动着,面带笑容的询问道。 她似乎捏准了赵晨不会带着李曦和李敖回凉国公府,而这次出门,竟然连钥匙都带出来了。 目光一沉,徐妙锦如此动作,他如何还听不出来其中的意味,摇了摇头道:“姑奶奶,要求你尽管提。” “今晚陪我守岁,你也不用去外边找宅子了,谅你也没钱,只要你答应,那老宅就给这两个小鬼住着。” “而且我听小二说,那小鬼很喜欢读书,正巧那老宅里,放了不少孤本,可以给他看。” 徐妙锦见赵晨失魂的模样,暗暗惊心,担忧赵晨会拒绝,又出声补充道,李敖记忆力惊人,又是一个喜欢读书的娃子。 浪费了那可真是怪可惜的。 只是看着徐妙锦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叹息一声道:“姑奶奶,你这大年三十的,不在家守夜,跑去老宅,让我帮你守夜,这要是让你三哥知道了,还不得把我赶海里?” 虽说他和徐赝绪平时没什么仇怨,也谈不上什么交集,可徐赝绪因为徐妙锦的事情,那是从来没给过赵晨好脸色。 “三哥和小四进宫了,往年这个时候,他们天亮之前都不会出宫的,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我可就走咯!” 转过身背对着赵晨,徐妙锦迈着步子,双手背在身后,手中拿着钥匙,在背后不断的晃动着。 看的赵晨头如斗大。 “我……” 语气沉重,这家里还有等着她守岁的发妻,可是这外边,还有两个需要他赎罪的孩子。 也不知是在这个世界熏陶久了,赵晨完全忘记了,什么叫以自我为中心。 “我跟你去。” 眉头紧蹙,李锦的事情,他是不想跟任何人说的,最好,最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陆结和徐妙锦两个人。 就让它,永远埋在心里,也没什么不好! 林妙楠起身道:“赵晨,你要去哪?王姑娘还在府里等着呢。” 站在院落门口,林妙楠看着从院子中走出来了王谊,再抬头看了看跟着徐妙锦要离开的赵晨,连忙开口喊道。 李曦和李敖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王谊站在院门口,面带微笑的看着徐妙锦道:“原是徐小姐大驾,小姐这大年新夜,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不在家中,陪伴家中之老。” “却来这里?莫道是周围住着的都是朝中重臣,达官显贵,徐小姐深夜邀约,威胁一个有妇之夫,传扬出去,怕是国公府也要面上无光!” 虽说赵晨的声音很小,但徐妙锦则不然,王谊在院子中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被徐妙锦吃住。 回头望了一眼,看向王谊的方向,徐妙锦如何感受不到王谊的愤怒,哪怕是自知身份不及,可在这种事情面前,又有那个女人能过得去。 “两个小家伙,你们怎么来到这里了?” 王谊冲着赵晨翻了翻白眼,蹲下身子去拉着李曦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从,从常州来的……” 李曦被王谊刚才的严肃黑脸惊了一跳,她以前住在常州城外的杨村,哪里见过京城的繁华。 这短短几日的经历,让她变得畏首畏尾,真正的乡巴佬进城,虽然恪守着规矩,可还是有很多困难。 “从常州来的啊,你们这么小的年纪,常州虽然不远,那也是百十里路程,走过来的?” 王谊面带笑容的询问着。 只见这时,那李曦指了指赵晨的方向道:“是大哥哥带我们来的。” “哦?大哥哥?” 扭头看了眼赵晨,她完全不知道,赵晨还从外边带回来这么个小美人坯子,伸手擦了擦李曦的小黑脸,开口道:“走,不要什么大哥哥了,跟姐姐去吃糖人!” 起身牵着李曦和李敖,转身便进了院子,林妙楠道;“好了,事情解决了,徐小姐还是先回家,守岁这种事情,一定要亲近的人才好。” “哼!”? 第二百一十八章 新年奉茶 翌日清晨。 “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院子中,李敖手中拿着一本论语,也不知他是在哪里得到的,按理说,这国公府应该只有兵书才对,蓝玉的性子,更是不可能去学什么论语的。 日上三竿,李敖摇头苦笑,这论语中,蕴含着儒家学说的大智慧,是先贤之言,想要理解通透,非要下苦功夫不可。 只是他的朗读声,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如何,就贴在赵晨的耳房旁,一遍遍的朗读。 惊的赵晨从床上迅速起身,揉了揉昏沉的脑袋,推开房门道;“谁啊,大清早的……” “大哥哥,你醒了,姐姐说要我到你门口朗诵,什么时候把你喊醒了,什么时候结束。” 李敖吐了吐舌头,他也是奉命行事。 “小鬼,你别跑!” 赵晨穿着鞋袜,快步追了上去,正赶上王旋从对面的耳房中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眼赵晨,盈盈一笑。 “你怎么起这么早?” 手中动作停止,这才紧急报晓,不过卯时初罢了,也就后世的七点左右。 前世过年难得睡个懒觉,不一觉睡到大中午那怎么能对得起这一年唯一的几次身心休息。 “给姐姐问茶。” 王旋面色平静,迈着步子向正屋的方向走去,举在半空的手,表情呆愣的收了回来。 李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钱袋道:“大哥哥,你看,这个是姐姐今天给我的压岁钱。” “给了多少?” 赵晨凑上前去,只见李敖扯开钱袋子的紧口带,里边赫然躺着十数个大铜板。 “这么多?你给她拜年了?” 赵晨微微一怔,这十数个大铜板的购买力,远超过了后世几张百元大钞。 当然,主要是没什么消费品可以买。 瞧了瞧正屋虚掩的房门,赵晨道:“去一边读书去……” 大年初一要去拜年,要拜大年,好像,还要给祖宗磕头……脑海中一片浆糊,赵晨只有在五六岁的时候,经历过这种礼节,那还是在农村地区。 走街串巷的亲朋好友相互问好,拜年,但自从进了城里,无论是鸽子房,亦或是别野区,即便是对门住着,赵晨都不知道对面住着什么人。 迈步向着屋子走去,刚刚进了屋内,王旋跪在一个蒲团上,双手端着茶,向王谊递了去道:“姐姐请喝茶。” 接过茶盏,王谊只是抿了一口,面带微笑道:“嗯,妹妹快起来,也没有外人。” 说话间,王谊从小舞端着的盘子中,拿过一个钱袋子,放到了王旋的手中道:“钱不多,一点心意,妹妹不嫌弃就好!” 王旋面露苦涩,她来到大明朝已经几个月的时间了,先是住在国宾馆,又住在锦衣卫的地牢中,最后来到了这凉国公府。 她花过钱吗?没有! 根本没有机会啊! “来啊,给姑爷奉茶。” 王谊心中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见到赵晨终于来了,阴阳怪气的对一旁的小舞说道。 小舞端着盘子来到赵晨面前道:“姑爷,给小姐奉茶拜年。” 见到了流程,赵晨自然是有模有模,有样学样,双手端着茶盏,来到蒲团上缓缓下跪,双手将茶盏举高道:“夫人,请喝茶!” 瞟了一眼,王谊转过身去道:“接不到。再抬高点!” 一脸尴尬的赵晨,那里还能说话,硬着头皮将茶盏举高,就要递到王谊的面前了,端坐的她依旧不为所动。 看了眼一旁的小舞,轻声说道:“你先出去。” 微微点头,小舞已经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端着托盘迈着小碎步离开了屋子。 “你不感觉,应该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吗?至少,让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谊依旧不去接茶盏。 站在一旁的王旋,那里不知道这是为何,昨天晚上的事情虽然波澜不惊,知道的人也不多,仆人只道是王谊心善,遇到了两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子,收留在国公府里。 可王旋对这件事情还是知道一点点的。 毕竟,那两个小娃子就安排在这后院。 稍加打听,很容易便能知道其中的缘由。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王谊会这么生气罢了。 “难道,那两个孩子,真的是这个登徒子在外边和别人苟且生的孩子?” 一想到在国宾馆那日,赵晨冲进了她的房间,王旋一直都没有改变登徒子的看法。 膝盖酸软,昨天就在地砖上跪了快一个时辰,今天更好,虽然有了蒲团,可双手高举,只有长时间举着胳膊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痛苦。 “李敖和李曦是李锦的弟弟妹妹,在商丘的时候……李锦没能回来,而且这件事,和我有很大关系,也是我的责任。” “那两个孩子,在常州没了生活来源,我去常州的时候,李曦一个小女娃子,为了吃饭,与常州的地下钱庄借了十三文钱,四十天的时间,十三文钱变成了一万两千钱。” “所以……我就把她们带到了金陵,原本是不用带过来的,可是我在常州遇到了个人,他盯上了我,肯定也会盯上李曦姐弟。” “我走了倒是一了百了,仇家如果寻了他们,只怕他们凶多吉少,要被抛尸荒野。” 赵晨语气沉重,一五一十的说着,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藏着掖着也不是解决的办法。 更何况,似乎看样子,用其他的办法,只当是府中多了两个吃饭的罢了。 或许,也不会……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自然,他是不怕千夫所指的,怕的只是王谊,受不了。 “李锦的弟弟妹妹……是他啊……” 王谊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赵晨,忽的惊醒,开口道:“那你从商丘回来,是因为李锦的事情,一直郁郁寡欢?” “有这个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其他的。好了夫人,我可以起来了嘛,你先把茶喝了……” 虽然这是夫人训诫,可毕竟边上还有个王旋在看着,即便王旋也是他们家庭的一员,至少在法理上是这个意思。 但赵晨和王旋,可没什么关系! “说明白了,那个仇人是谁?你什么时候在常州也有仇人了!” “是一个姓王的,常州的粮长,家中也做布匹生意……”? 第二百一十九章 献祭 赵晨的话都说的这般明白,王谊那里还有不知的道理,抬手要去接过那举在半空的茶盏。 忽然间,外边冲进来一道身影,只见陆结慌慌张张的推开了房门,惊呼道:“赵晨,大事不好了!” “额……” 看着赵晨跪在蒲团上,王谊正要伸手去接茶盏,原本就差咫尺,因为陆结的突然出现,又打断了王谊的动作。 只见王谊伸手停顿在半空中,迟疑了半晌,终究是没去接过茶盏,又收了回去。 “那个……要不,你们继续……” 陆结一脸尴尬的想要退出去,赵晨也是呆在原地,这个时候,他只想做个透明人,没人能看见自己。 在自己兄弟面前,如此姿态……真是丢死人了! 画面一度陷入尴尬,好在陆结来的快,走的也快,手脚麻利的关上房门。 “那个,夫人,陆结来找我肯定是有大事,要不……” 赵晨举着茶盏,想要让王谊接过去,只要他接了,自己不要钱袋子也成啊。 “算了,晚上再来,事情还没完呢。你先去!” 王谊也不是不通事理,如果他真的不通事理,也不会允许让李曦和李敖进入国公府了。 纵然她只是义女,但既然蓝玉离开的时候,把家里的事情交给她,那她自然要对这个家负责。 纵使,她还姓王。 “还来?” 张大嘴巴,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话都说明白了,李曦和李敖的来历身份也都说明了,还有什么事情? “快去,别让陆结等急了!” 王谊并没有接茶盏,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赵晨快些滚蛋。 随着赵晨离开,王谊叹息一声,看着王旋道:“妹妹,我刚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没有啊,还好,那个徐家小姐,仗着自己出身高贵,太子主婚的大日子,都要出来挥锄头,挖墙脚。” “她给我们那么多羞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女人应该做的!姐姐要是心太软,这凉国公府的赘婿,会不会变成……” 王旋心中对徐妙锦也是一点好感没有,不对,准确的是有的,负好感,原本她的婚事,就是一场闹剧。 政治的牺牲品,以她王室出身的身份,即便是大明朝皇室,她也称得上门当户对的。 可朱元璋没有把他嫁给自己的儿子,反而是送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是那老家伙的恶趣味,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作为高丽王的姐姐,她嫁给一个女子也就算了,还在大婚的日子上,被人家欺辱成那个模样。 徐妙锦公然去闹婚,这件事可谓是在王旋的心理烙下了深深的印痕。 “还好昨天妹妹提醒,不然的话,怕是又要让那徐妙锦得逞了。以后这种事情,还是要多靠妹妹提醒……” 王谊唉声叹气道,她根本没想过那么多,一是因为他有了身孕,脑子不够灵光,二是因为,她和赵晨经历了太多,也愿意相信赵晨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可还有句话讲得好,只要锄头挥得好,那有挖不动的墙角。 这就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姐姐晚上还是要好好惩戒一下……妹妹就不打扰姐姐酣睡了。” 王旋躬身作揖,她也感觉王谊这么简单的放过赵晨,必要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只是那陆结来凉国公府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也知道这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微微点头,王谊也不动作,任由王旋离开。 就在王旋离开后片刻,小舞进了屋子,扶着王谊道:“小姐,这个王旋一看就不像好人啊,她在利用小姐呢。” “利用我什么?这件事情,她说的是对的,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利用,也就利用了。” 王谊扶着额头,回到软塌上躺下。 院子中,赵晨和陆结快步向外走着。 赵晨更是边走边穿衣服,步履矫健,健步如飞。 “死了那么多人,怎么才被重视起来。江宁县令是干什么吃的?” 赵晨严声怒怼道。 “县令?他要是能管过来可好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还是御史台一纸文书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要求锦衣卫彻查此案,正月三日之前,必须有结果。今天已经正月初一了。” 陆结一脸苦闷道。 “那怎么才找我?” 赵晨顿了顿,陆结有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都会第一时间和他商量,怎得反到这次…… “狗屁,我也是今天刚得到消息,一刻钟前,我还在家里和你一样,不过我跪的是老爹。” 陆结一脸无奈,但想起赵晨跪夫人,自己跪老爹,又顿时自我感觉良好。 好家伙,朱元璋这是真的不把人当人用,那是当牲口用啊,锦衣卫接到这种任务,必然是第一时间安排人员去处理。 陆结今晨才接到任务,那就是说,最早最早,这个任务也是昨天后半夜才下达到锦衣卫的。 年初一得到任务,年初三破案,而且还是这种奇怪的案件。 “应元村,村子中有三百七十二户,合计每户七口人丁,共计三千一百余人。” “粮长姓万,叫万桂林,家中主要经营田亩,整个应元村,全村上下六千七百亩田,万家独占三千。是应元村的大地主。” “这次事情主要发生在应元村村东头的一口井下,根据当地百姓取证说,这口井下,有井龙王,需要献祭。” “从洪武七年开始,一直到如今,洪武二十三年初,每年都要献祭一对童男童女。” “去岁应元村洪涝,村中百姓说是井龙王发怒,淹死了稻种,所以今年要献祭三对金童玉女。” 赵晨和陆结骑着马,快速向着应元村的方向狂奔而去,一路上,陆结将自己得到的信息线索,全部都给赵晨讲了一遍。 井龙王,献祭,金童玉女,每年一对,那这么说,从洪武七年到如今,已经是十六年了,至少十五次献祭,十五对金童玉女。 天怒人怨啊。 “前边就是应元村了。” 陆结快马加鞭,从城内出发,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二人纵马疾驰,这一路上本就冰天雪地,也不用担心踩踏庄稼。 路上更是没有什么行人商贾,一望无际。 看着耸立起来的石碑,那石碑用红漆朱砂描绘着的三个大字,应元村。 “去找人把这个石碑打碎,换一块石碑,集庆路都改叫应天府了,这应元村,也别应元了,改成应明村。” 看着那石碑上的村庄名字,赵晨话音未落,陆结一脸茫然道:“咱们是来查案的……” “我还不知道查案,照我说的做,给朝廷上书,把这个村子的名字改了。先去万家。今年不是他们家献祭金童玉女吗!”? 第二百二十章 私心 应元村,万家。 地地道道的三进式大宅院,从村东头一路赶来,整个应元村已经被金陵府的捕快给封锁的严严实实,锦衣卫亦在其中。 村庄内的居住百姓,被限制了行动,在这大年初一,一年中,新的开始,新的一年,整个应元村,都被笼罩一团迷雾。 马匹由锦衣卫的力士带走拴了起来,赵晨则是跟着陆结,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万家大宅。 宅院内,府中下人,瑟瑟发抖,一脸恐慌畏惧的表情,呆在一旁,低着脑袋不敢四处张望。 “赵大人。” 吴县令还在和一个老者交谈,隔着老远看见进了万家宅院,刚刚走过那镇邪墙的赵晨,连忙开口喊道。 “吴县令,你是县官,我一没穿官服,二没有官身,当不得大人的称呼。” 赵晨连忙打断,吴县令那里会管那些,一脸殷勤的来到面前道:“赵大人,情况我已经问的差不多了。” “今年轮到万家献祭,因为乡里们流言蜚语非常严重,说什么去岁的洪涝,是因为井龙王被触怒。” “所以今年要万家献祭两对金童玉女,万家那里有这么多孩子,不得已,只能将这件事报给了御史……” “万家还没有献祭,不过您来的晚,没看见,要不是下官来的及时,这应元村的百姓,就要把万家给踏破,强抓万家的子女去献祭了。” 吴县令连忙开口说道。 将他得知的信息,第一时间告知了赵晨。 听着吴县令的言辞,陆结则是去一旁询问万家的仆人丫鬟,打量着坐在正厅门外,面如死灰,浑身瘫软无力的老者。 赵晨道:“那就是万桂林?” “对,应元村的粮长,家中颇为殷实……” 吴县令摩拳擦掌,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这里全是锦衣卫,吴县令的脑袋如果不想要了,可以敲诈他一下。” 瞥了一眼,他也不是没见过当官的,无论前世今生,这当官的露出这幅表情,那就是想要在大财主的身上狠狠的咬一口。 “赵大人,您又拿我开玩笑,我怎么能呢,怎么敢呢……”吴县令连忙缩了缩脖子,他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惊动锦衣卫。 而任何事情,锦衣卫一旦插手,他们这些当官的,想要从里边捞点油水,那难度就太大了。 鬼都不知道锦衣卫的眼线藏在哪里,有多恐怖。 “万兄,这位是朝廷来的,之前在锦衣卫任职,曾领队指挥过河南事件,在河南惩处了贪官污吏,连布政使都被他给搞了。” “有他在,你就放心,一定会给你查个水落石出的。” 吴县令对瘫软的万桂林说道。 只是在一旁的赵晨,听着吴县令言论,心头一颤,暗暗思忖道:“布政使?他娘的,朱标,又推我身上,老子连乌豪的面都没见到好不好!” 布政使,一个行省的封疆大吏,即便是最小的行省,那也是管着五六个府衙门,妥妥的实权派。 这样的封疆大吏突然死亡,如果不处理好,自然是祸患无穷,也会引来非议,而朱标自然不可能把自己放在明面上。 索性坐实了乌豪的罪行,贪污,欺民,瞒君,对外宣称的是乌豪罪大恶极,被赵晨在河南用皇帝御赐的天子佩剑给斩了。 并除三族。 这件事情只是在邸报上刊印,在朝廷的官员中流传。 万桂林对这件事情并不知道,甚至赵晨也没看过邸报,对此也是不清不楚。 只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一个能扳倒一省布政使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小瞧了。 万桂林虽然也算富贵之家,可他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吴县令了,江宁县令。 别说布政使那个级别的,便是六部员外郎,知府知州这个级别的,他都没见到过。 只是看着赵晨如此年轻,心下更是惊叹,双手撑着把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便要朝赵晨行礼道:“草民万桂林,参见上官……” 赵晨伸手扶了扶道:“跪就不用了,我现在没有官身,而且我也不看好跪这个礼节。” “问你一下,你们家做粮长,多久了!” 直言询问着,万桂林心中犹豫,思虑片刻道:“洪武五年开始的,已经有快二十个年头了。” “洪武五年,成为应元村的粮长,洪武七年开始出现献祭的事情,洪武二十三年,轮到你们家。” “这个是怎么轮的?” 赵晨心中略一盘算,大致有了方向。 所谓的井龙王,触怒,所谓的天降责罚,赵晨是不信的,他没有多坚定的唯物主义,但他也相信,任何事情,不会是空穴来风。 世上有没有妖,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股妖风,八成不会是真正的妖风,而是有人在背后设局。 “是,是从……是从村东头开始,当年的那个师傅说,他说要从村东头开始,到村西头结束,一共要献祭三十七年,才能让井龙王永远保护应元村风调雨顺。” 万桂林作为应元村的粮长,对这件事情,不要太了解了些。 “师傅?什么师傅?方外术士?” 赵晨心中一顿,子不语而怪力乱神,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捕风捉影,倒不能说一定是忽悠人的。 “算是……” 万桂林哪里知道什么是方外术士,他只知道,那个人,很厉害,很神奇。 “这种荒谬的事情,为何到了今日,才报给朝廷?让官府出面?之前,没人报过官嘛?” 赵晨目光一沉,他话音未落,吴县令和万桂林相继低下脑袋,吴县令在江宁做县令也有些年头了。 这件事情,他会一点不知道? 不可能的! 而既然知道,他为什么不处理?非要等到今天? “如果我猜的不错,吴县令,你是接到了报官,不予理会!至于粮长,你应该是可以告到御史那里的。” “可是之前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你已经做了粮长,可以和御史搭上线,却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御史,反而藏着掖着。” “是想用别人家的孩子,来帮你的田亩丰收?毕竟是献祭了井龙王嘛!” “可如今事情到了自己头上,你无法承受这件事情,而你也知道,吴县令不会管这件事,所以你告到了御史那里。” “我说的,可还算对?” 赵晨心下一思量,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脉络,献祭这种事情,只有临到自己头上,才会知道痛苦。 那些百姓,他们不想去告官吗?但官府不管,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就信奉这个,搞不得。 往年用别人家的孩子,换自己的田亩风调雨顺,多么好的买卖,万桂林必然是双手双脚赞成。?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万桂林只是神情呆滞的低着头。 面对质问,他竟一时之间,哑口无言,无从辩驳,往年,他从没有考虑过,如果有一天,这件事情到了自己的身上,要如何解决。 因为那个时候,朝廷制度还不完善,洪武七年,那个时候大明还在四处征战呢,川蜀刚刚收复,云南还在元朝手中,辽东,西北,都是朝廷的敌人。 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外部牵扯了太多注意力,对于内部民生治理上,便出现了很大的漏洞。 人口买卖,猖獗一时。 而到了今天,私自贩卖人口,一旦被人告到官府去,那可是砍头徒刑的重罪。 最初的他,确实想的是从外边买一对金童玉女回来,毕竟这对他也不算什么难事。 可随着路引政策越来越严格,想要买一对金童玉女,难度和风险也跟着陡然升高。 自然,再大的风险,也是值得的,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可问题在于,应元村的百姓们,献祭的都是自家孩子,他们可没有钱去外边买什么金童玉女。 如今他们用自己的孩子,换来了多年的风调雨顺,到了万家,万家却想要用外边的其他村子的金童玉女,献祭给应元村的井龙王。 这让他们如何能忍受。 感受到自己受了欺骗,连带着,也将去岁献祭洪涝灾害的问题算到了万家的头上。 如今倒好,这原本在应元村,说一不二,独霸一方的万家,近乎得罪了整个应元村的乡里乡亲。 纵然他们家境殷实,面对父老百姓的愤怒,也是无可奈何。 这里是天子脚下,皇城距离此地不足三十里路,莫不成,万桂林还敢当着皇帝的眼皮底下,杀了这些父老乡亲不成? 倘若是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这种事情或许会发生,但在京城,那是绝不可能的。 “粮长既然无话可说,那就是说我的说法是对的,这件事的根源,还在那个方外术士的身上。” “他为什么要这么多金童玉女,要去又做了什么,不过你这做法,好像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人家的孩子是不是孩子,你家的孩子就是孩子,可悲。” 赵晨翻了翻白眼,护犊子虽然需要,但也不是这样子的,更何况,他早早就做了粮长,却不知道早些制止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 反而推波助澜,没想到临到自己头上,他受不了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大人教训的是,可是那群刁民……” 万桂林连连点头哈腰,他能说什么?他又敢说什么。 瞄了一眼吴县令,赵晨道:“县令大人,知情不报,助纣为虐,怕是这件事下去,没什么好结果了。” 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就在自己的周围,还发生这种恐怖的令人发指的事情,这简直就是胡闹。 亏得吴县令还饱读诗书,通晓圣人之言,怨不得赵晨骂他。 陆结带着两名锦衣卫走了过来道:“别问了,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来,去井底看看就知道了!” 陆结的目光时刻聚焦在赵晨的身上,对于他和万桂林,吴县令之间的对话,自然是听得清楚。 见那万桂林如此神态举动,陆结连忙开口说道。 吴县令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去井底一探便知。” 被训斥了两句,他也不敢多说,这件事情闹到天上,他虽然品级不够,无法去朝会面圣,但为官一方,自然有他的消息渠道。 朱元璋知道这种事情,会是什么表情,会做什么事情,他在江宁县做县令多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无论这件事的结果是好是坏,怕是他的仕途已经到了尽头,即便有锦衣卫的协助,把这件事情处理的干净利落,对他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保住乌纱帽罢了。 至于最坏的结果,他不敢去想。 “那口井在什么地方?” 赵晨顿了顿,虽然还想骂下去,可宫里给的时间委实太少,太紧张了,如今已是正午,所有的时间加在一起,他们要在正月初三宫门关闭之前进入皇宫。 时间紧迫啊。 “井,就在,就在村西头,这边走,我带几位去……” 万桂林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有道是,民不与官斗,面前这个少年虽然口口声声说他没穿官服,没有官身。 但训起人来,反倒是让那些当官的都要汗颜。 “那就快点。” 几人正要离开,忽的,院子里边走出一道倩影,从后院快步跑了过来,急急忙忙的冲到了万桂林的身旁道:“阿爹,阿爹!” 回头望了一眼,一脸惊愕的看着万桂林,这万桂林怎么看也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了,年龄应该是和朱元璋仿佛的。 可这小姑娘,看上去也只有二八芳龄,这可谓是老来得女。 “阿爹,他们,他们好可怕……” 小姑娘一头钻进了万桂林的怀里,眼睛埋进了他的胸膛,指着身旁的锦衣卫,声音哽咽道。 万桂林一脸尴尬,苦涩的扭过头看了眼赵晨道:“大人,后院都是些女眷……可不可以。” 眺望着陆结,这锦衣卫不是他带来的,但好像也不是陆结带来的。 “特殊时期,见谅。不过我们的人,都是经过训练的,不是土匪,也不会偷你家东西!” 陆结摆了摆手,他们要封控整个应元村,自然不能允许有一点的漏网之鱼。 来应元村的锦衣卫,足足有两个千户所,余一千七百人,还有数百名江宁县捕快,金陵府捕快。 为了弄干净,解决这件事情,朝廷可谓是全力以赴。 “算了,李储,你带路,我们去井底看一看!” 陆结招呼一声,李储快步上前,应声道:“千户,我知道那口井在那里,我们走。” “带路。” …… 一行七八人,刚刚离开,万桂林抱着自己的女儿,瘫软的坐在地上,那小姑娘只是躲在万桂林的怀里哭着。 她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前前后后,整个宅院都被锦衣卫控制住了,这是软禁啊。 万桂林抬头看了眼吴县令道:“吴大人,这件事情……” “放心,朝廷已经插手了,肯定会水落石出的,至于其他的什么,你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 吴县令摇了摇头,他知道一些秘密,但他不能说啊。 看了眼周围的锦衣卫,吴县令也是缩了缩脖子,叹息道:“你在家中好生照顾小娃子,我去看看,这里有锦衣卫的力士守着,外边有江宁县和应天府的捕快。” “不会再有人来闹事了,等事情查明白,贴了告示,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下井 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口边,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群。 这件事情捅到了天上,来这里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应天府尹,阎行之站在井口旁,只见他捡起一块石头,顺手扔了下去。 过了半晌,竟也没能听到声响。 阎行之微微摇头道:“这口井很深,怕是很难触及底部,想要下去看看,难度很大啊……” 他一个翰林书生出身,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 “阎大人,好久不见!” 赵晨上前两步,躬身作揖道。 “贤侄这是……该不会是领了圣旨,来办案的……” 阎行之顿了顿,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赵晨了,在万寿节上,赵晨圣宠不断,诸王都要望其项背,阎行之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是不缺。 “没什么,圣上把事情交给锦衣卫,这陆大公子让我陪他看看,这口井很深嘛?” 赵晨看见了阎行之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进去,这投石问路的方法,确实不错,让他来判断的话,他也会如此做。 只是因为刚才离得远了,听不清楚,这石头是什么时候落到下边的。 “深,深不见底,这下边,可能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阎行之也不犹豫,坦言直说。 “那就奇了怪了,这不是井嘛,既然是井,那就必然是用来打水的,可打水的井,人力怎么可能挖的深不见底?” 摇了摇头,他小时候家里在农村,就是自己家挖的井,那年月,水土很好,挖了八九米就能看见水,挖个十一二米就是一口井了。 那都是用铁锹,铁锨,用扁带,全靠人力挖掘的,他还经历过那段苦日子,而在这个时代,百姓的农具,大多以木制为主。 铁质农具极少,还都被官府集中,很难落到百姓手里,如此一来,想要挖一口二十米以上的深井,难度,可想而知。 “带绳子了?我下去看看!” 赵晨见到阎行之身边的人肩上扛着绳索,上前一步接了过来,解开绳索,直接缠在腰上。 陆结道:“你不能下去,还是我去,遇到什么事情,我也比你反应快。” 说着,陆结便要从一旁抢过绳索,谁知,赵晨将绳索捆在了腰上,打了个死结,开口道:“这绳子有多长?” “三十米!” 那捕快没有丝毫停顿的回答道。 “应该够了,你们在上边看着,我下去之后,如果有什么发现,会拉一下绳子。证明下边有发现,如果我持续拉绳子,就证明下边有龙王,你们就快点拉我上来!” 赵晨可不想和龙王见面,最好永远不见得那种。 “可是你……” 陆结顿了顿,赵晨的那三脚猫功夫,他教的,再熟悉不过了,真遇到什么危险,赵晨是应付不来的。 便是在常州,遇到七八个地痞,赵晨都对付不了,让人家把马给牵走了,还要靠权力把马要回来。 拍了拍陆结的肩膀,赵晨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随心而为,这世上有很多邪祟,但人也有一口正气嘛,身正不怕影子斜。” “在上边等我!” 赵晨是很好奇的,前世的他,充满了冒险精神,但为了赚钱,似乎那东西永远也赚不够,赚多少,都会不够花。 如今在这大明朝,有机会冒险一下,他可不信这下边真有什么龙王。 阎行之见赵晨要下井,连忙招呼一旁的捕快们喊道:“把绳索固定好,伤了贤侄,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赵晨自己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了阎行之的贤侄了。 双手抓着井口,缓缓向下落去,有陆结在上边,赵晨也不怕外边会有人做什么手脚。 一步步下到深处,深井底部没有半点的潮气,好似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水了一般。 绳索向下,只是很快,赵晨想要继续向下的时候,只感觉身上的绳子成了束缚,让他无法下落。 “喂~上边的,再放些绳子!” 赵晨双手抓着岩壁,对着上边喊道。 好在这是井下,空间有限,回声不断,时刻守在井口上的李储,听到了赵晨的声音,对着那亲自拉着绳子的陆结说道:“千户,赵大人说要再放点绳子。” “问问他,还有多深,这绳子已经到头了!” 陆结看着身后不足一米的绳子,三十米的绳子,半米捆绑在赵晨身上,半米捆绑在树上,陆结手中还要打个圈,真正的可用长度,不超过二十七米。 可即便是这个深度,那也着实让人吃惊了。 什么样的家庭,打井能打这么深的井。 更何况,在这个没有抽水泵的时代,打水也会成问题啊。 “赵大人,绳子到头了,放不了了!还有多长能到底啊!” 李储在上边喊着,声音全部聚拢在井口,回音嘹亮,声如洪钟。 “我特么的看不见底啊,最差,最差也得十米以上!绳子到头了,就先拉我上去!” 赵晨拽了拽绳索,上方的陆结感受到了手中绳索的动静,连忙喊道:“拉!” 就在他们用力的那一瞬间,轰隆一声,十数人拉着绳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绳子不知在什么地方断开,十数人一起用力,重心不稳,直接将井底的绳子抓了上来。 弹飞起来的绳子,落在地上,陆结只感觉心中一震,猛地上前两步,扑身来到井口喊道:“赵晨!” “赵晨!” “叫魂呢,我没死,哎呦,绳子是我割断的,这口井,大概有三十五米深,几乎十层楼高了,你猜我在这井底发现了什么!” 赵晨双手抱着一团对着上边大声喊道。 “你等着,我这就下来救你。” 陆结根本听不清楚赵晨在下边说了什么,枯井的地步,四通八达,声音无法回荡,传出去的声音,只能知道下边还有人活着。 “快,快,快去找绳索!” 陆结回头喊了一句,李储动作迅速,飞奔着向万家的方向赶去,这应元村,就属万家最有钱,又是粮长,需要什么,自然是从他们手里得到最方便了。 赵晨摸着手里的石块,抱在怀里道:“发财了,发财了……这么多,这么多,还有……还有……” 两世为人,赵晨虽然也有为了钱发愁的时候,可他从来没有因为看见钱而这么开心过。 这哪里是钱啊,这是一座金山啊,真正的金山。 “咸平年制?咸平年是什么时候?” 赵晨接着上方的光芒,看着手中的大金元宝,底部印着咸平年制四个大字。 只是半史盲的赵晨,根本不知道咸平是那个皇帝……如果是咸丰的话,他倒是知道,可咸丰还有几百年之后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咚咚咚~” 接连跳下来三道身影,陆结带着两名捕快从上方一跃而下,身上缠着绳索。 “诶,你干什么呢!” 看着蹲在地上的赵晨,陆结赶忙出声询问道。 “等等……这里……献祭了十多年,怎么会一个骨头都没有?还有,这些金子,是哪里来的?” 摸着手中的金锭,只感觉哪里不对,按理说,这深井底部,就算有金子,那也应该是狗头金。 可拿在他手中的金子,却是经过加工提纯,定型的金元宝形状,来到下边这么久,那些献祭给井龙王的金童玉女,竟然连个尸首都没有。 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身无长物的孩童,根本不可能活那么长时间。 更何况,每年都要下来两人,这怎么可能活下来。 “那你的意思是?” 陆结神情一凝,拿过赵晨手中的金元宝,掂量了两下,摸着金元宝底部的标记印痕,狐疑的说道:“咸平年间?那不是宋真宗赵恒年间?” “距今,也有三百多年了。而且咸平年号一共就用了六年的时间,就算朝廷大力铸造金银,也不会流通到江南。” 陆结思索良久,这事情似乎真的如同赵晨说的,处处透露着诡异。 “千户,千户,这里还有。” 忽然一名捕快上前捡起了一块金锭,拿到了陆结的手中,惊呼出声道 拿着金锭摸了摸底座,陆结道:“重熙年制?宋仁宗赵祯?” “大人,大人,这里还有。” 另一名捕快走在前边,脚下好似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只见他蹲下身子,捡起来一瞧,竟然是一块金条。 足足十数两重的大金条,这一块金条拿出去,那可是能换一家人富贵一生的了。 “天盛年制?宋高宗赵构?” 陆结毕竟是读过史书的,只是摸着金条上的年号,就知道年号对应的皇帝是哪一个。 可越是如此,越发让人怀疑,这一个枯井之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金条,金锭。 “大人,前边有光。” 捕快喊了一声,指着前方不远处说道。 只见赵晨和陆结对视一眼,陆结也不犹豫,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四人一行抄出刀子,贴着岩壁向着光芒的方向赶去。 这一路上,也没有任何的发现,没有了金条,也没有碰到孩童的尸骨,可如果没有孩童的尸骨,那这些孩子,进入井底之后,又去了那里? 循着光芒的方向,漆黑的地下,也不知走了多远,等到他们来到那透着光芒的地方时,只见上边是一个洞口,类似于盗洞一般。 “上去看看,这上边是什么地方。” 心中一动,对着一旁的两名捕快吩咐一声,但见二人手脚麻利,飞步上前,扒开了上方的土层,那原本就足够一个人通过的盗洞,在两名捕快的挤压下,撑开数倍。 “我突然……好像知道了,这些孩子都去哪里了……” 从盗洞爬了上来,看着四周一片深山老林,双手掐着腰,这里距离金陵城,有二十余里的距离。 无论是县衙,亦或是府衙,乃至朝廷的军队,与此地都有着一定距离,也没人会来这里巡视。 左边几十里的地方,是皇家猎场,虽然皇帝已经很多年没有出宫打猎了。 “你说的是,白莲教搞的鬼?” 陆结望着这一片荒野,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四周空旷无人,只要不在这里生火,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 背后有大山阻挡,眼前就是水路。 “白莲教如今传教难度陡增数百倍,朝廷禁令的严厉,他们也只能苟延残喘,为了发展下去,招收教众,用这种下三流的招式,也并不是不可能。” “毕竟,我们从那边走过来,一路上都看得清楚,十多年,不可能一具尸体都没有。” 来到小溪边洗了洗脸庞,河水冰冷刺骨,只是一沾到面庞上,只感觉昏沉沉的脑袋都跟着清晰了。 “就这样报给宫里,井底没有尸体,就证明这些献祭的孩童还没有死,至少献祭的时候,他们没有死,而是被有心人带走了。” “确实是好手段,忽悠百姓把孩子献祭给龙王,这样的话,孩子脱离了家庭,不再相信自己的父母,又要被他们养大,自然是相信他们的。” 揉了揉鼻子,心中沉闷道。 这白莲教为了发展壮大,真可谓是用尽了全力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如此阴狠的办法,都能想出来。 陆结眺望一眼,语气低沉道:“哪怕是有人要倒霉了。” “谁?” “还能有谁,吴县令呗,这么大的事情,他知情不报,纵容白莲教为非作歹,欺上瞒下的帽子,是跑不了了。” 四人一行,缓步在路上前行,顺着河流,返回应元村的方向。 万家。 众人返回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封了那口枯井,找来几名壮汉,来来回回搬来了几十块大石头。 直接扔进了枯井中,将其掩埋,自古财帛动人心,那两名捕快知道这井底有金锭,会不会在下井打捞? 可那些金锭,赵晨拿在手中,只感觉冰冷彻骨。 更何况,金子这东西,无论是大宗货物,还是小宗货物,都不是直接结算的货币。 这玩意,只能出现在皇室,民间的金子,那是少之又少,而且这东西,你拿一条大黄鱼去买东西,店家赔上全部,也找不开这一条大黄鱼。 按照现在的市值来算,一千文钱是一两银子,二十两银子才能换一两金子。 可想而知,这一锭金元宝的价值,那是多少人合在一起,一辈子也赚不到的财富。 最重要的是,金元宝这东西,尤其是底座刻的文字,让人怀疑,它的来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几百年了,过去就让她过去好了。 遑论,他们本就不是来调查这金锭问题的。 “阿爹,真的不用了吗……” 万小姐站在万桂林的身边,自从昨夜百姓闯入万家,想要将万小姐抓去献祭。 直到如今,依旧是提心吊胆,生怕那群着了魔的百姓,会再次冲进来。 “不怕,不怕,过去了,过去了。” 万桂林听到赵晨和陆结已经有了答案,连忙出声安抚着自己的掌上明珠。 轻咳两声,赵晨道:“事情是有结果了,但有一条还是要说,你还是不要在这里居住了,搬家。” “民心如此,官府也不可能天天在这里护着你,卷铺盖跑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留在这里,指不定那天,发了疯的百姓,要对你做什么。” “另外,应元村只有几千亩田,你们粮长之家,就独占了大半,此事不妥,走之后,这些田亩全部充公,重新分给百姓。” “这件事,吴县令按照朝廷制度来办。也算将功赎过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上元节之约 这种事很常见,在每一个地方,都会时常发生,乃至到了后世,赵晨还在网络上看见过世界最大国,号称宇宙国的活祭大海呢。 万桂林虽然心中惶恐,好不容易积累的祖业,赵晨一句话就要他全部充公,再以官府的名义,分给应元村的百姓。 忙碌一生,孑然一身,数十年努力,一朝回到解放前。 可赵晨说的也不是假话,官府来查案子,会保护所有人,但不代表官府会时刻盯着保护他们。 毕竟官府的事情也很多,一个粮长罢了,大明朝的粮长,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难道都要朝廷派兵保护? 那正二品大员,都没有这种待遇。 官府张贴出来的告示,也是和赵晨陆结的答案,充满了不同,用妖言打败妖言。 当年那个方外术士说,井底有井龙王,要吃童男童女,要应元村的百姓好生行献祭之事,保护他们风调雨顺。 而赵晨指导吴县令张贴出来的告示,则是说,井底是一条妖龙,十数年前化身方外术士,因为被天师所伤,躲在此地需要童男童女疗伤。 诓骗了所有人,而一旦井底的妖龙恢复,妖性难驯,必然会血洗江河湖海,赵晨作为朝廷命官,有紫薇护体,执天子剑,重创妖龙,封印在枯井之中。 并令百姓永世不得开井。 正所谓,打败魔法,一定要用魔法,编故事这种事情,赵晨早已轻车就熟。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个故事,让他成为了后世人眼中,机智近妖,能通鬼神的如西游记中魏征般。 万家父女连夜逃跑,有吴县令的帮助,路引还是很容易解决的,带着路引和介绍信,万家父女前往绍兴,他们说自己在绍兴有亲人。 那都是后话了,谁又在意呢。 应元村的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所谓的大恐怖,只是白莲教作妖,毕竟自从大明建国之后,明里暗里,朱元璋对白莲教的打压,持续增强。 而随着洪武十年之后,大明朝在北疆已经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腾出手将目光望向国内山河民生治理的朱元璋,再一次疯狂打压白莲教的发展。 事到如今,白莲教想要在民间传教,都要挂着其他名号,不敢露出自己是白莲教的身份。 为何? 只是因为,任何人加入白莲教,在朝廷眼里,那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白莲教,直接等于反贼,谋逆。 陆结和赵晨坐着吴县令的马车,返回江宁县城。 路上,吴县令道:“赵大人,您要进宫嘛?” “进宫?我进去干什么,我都说多少遍了,我没有官身,也不是钦差了,皇宫,我可进不去……” 进宫?赵晨这辈子都不想去了,他奶奶的,一跪就是那么长时间,好像朱元璋对自己有偏见一样。 他不是没见过其他官员和朱元璋会面的礼节,除了大朝会他不知道外,无论是召见,还是朱元璋去衙门,遇到他们。 作揖,问安,这是文人的规矩。 右手握拳抵在胸口,鞠躬,问安,这是武人的规矩。 可还从来没见过正常会面,有给朱元璋下跪的,还他娘的是一跪就一个时辰那种。 明摆着就欺负他赵晨。 “赵大人啊,您是殿下身边的近臣,您可一定要帮老夫,帮老夫说说话啊……” 吴县令也不管陆结这个锦衣卫千户就在一旁坐着,泪眼婆娑的双手抓着赵晨,有的时候,背后的关系网,真的非常重要。 显然,吴县令做了三年县令,至今也没有升迁,他的关系网,有着很大问题。 推了推吴县令的手,赵晨道:“如果有机会见到东宫,再说,而且,这件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谁又能说得好呢。” 打了个马虎眼,赵晨最畏惧的就是结党了,他畏惧下边的员工,结党营私,欺上瞒下,甚至架空他这个老板。 即便你有很多钱,即便所有的权利都是你的,即便你可以开除所有人,但不要忘了,医院的医护人员,一个萝卜一个坑。 医生如果不够,再多的钱,再好的机器,你也干不了。 他一个商人都畏惧结党,更何况是坐在权力巅峰的皇帝,下边出来一个权臣,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包圆了,有你这个皇帝,没你这个皇帝都一样。 那不是随时都要被踢出局?随时都可能上断头台? 虽说吴县令官小,但即便在小,那也是官员,而且还是都城的县令。 “唉……” 吴县令叹息一声,眉头紧蹙,缓缓收回了手,看了眼一旁的陆结,只见陆结扭头看着马车外边,车子快要进城。 忽然,陆结起身道:“事情会如实报上去,至于圣上会怎么处理,那就看圣上的心思了,前边就是江宁县城了,我们也不便同乘,就此作别。” 话音未落,给赵晨使了个眼色,二人相继下了马车。 陆结道:“白莲教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了,过了上元节,我要去一趟洛阳。” “怕是四五个月不能回来了。” 微微一怔,赵晨神色迟疑道:“去洛阳做什么?” “洛阳是白莲教的老巢,去查一查他们,这些年制造了多少假钞,这帮天杀的,就该把他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陆结愤愤不平的说着,这时,不远处的李储,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道:“千户,赵大人,上马……” “上元节还有十天时间,听说金陵的上元节,好玩的东西很多,到时候我去你家找你,一起逛一逛。” 赵晨心思沉重,翻身上马,陆结亦是开口说道:“把徐四也叫着。” …… 东宫。 “你和他说了之后,他没有变化?” “回殿下的话,确实没什么变化,殿下,他不会真的加入白莲教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件事你要永远藏在心里,至于白莲教私印宝钞,一定要小心的查。” “切莫打草惊蛇,若是查明地点,人员,要以雷霆之势,一网打尽,不留活口!” 朱标面色阴沉,朝廷盯着白莲教私印宝钞,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么长时间来,宝钞的持续贬值,和白莲教在背后搞事有很大关系。 “可是,如果她也牵连……” “她?做好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其他的,不要被外物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你先回去歇着,这件事明天我会报给父皇的。” 摆了摆手,朱标示意陆结离开,神情微微一顿,站起身,低声道;“卑职告退……” “走之前,去秦淮河把那个叫郑泉的,先解决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塞外苦寒 凉国公府。 赵晨面色凝重,深更半夜,还是那间屋子,只是这一次,屋子中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还是那个蒲团,跪在上边,双手举着茶盏,眼看就要到子时,一旦到了子时,可就是正月初二了。 “夫人,喝茶?” 抬头望了望,只见王谊站在屋子中,溜溜达达,就是不看赵晨,摸了摸刚刚有点撑起的肚子,轻声细语道:“喝茶可以,不过你是不是应该说明白一些?” “说明白?夫人想问什么,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晨举着胳膊都酸了,回来半个时辰了,饭都没吃就来这里聚着,这王谊今天要是不喝茶,他这一年都不会好过。 彩头不够。 “当然是,你能不能处理好那些外边的关系,如果不能的话,反正你也是赘婿,把你关在家里,也不会有人说你闲话。” 仰了仰头,王谊自然知道赵晨的好,可有的时候,也确实挺可悲的,赵晨越好,身边的乱遭事自然也会越多,而她的压力,也会随之倍增。 低着头,赵晨也不含糊,连忙开口说道:“一定可以,从今天开始,拒绝一切有关女子的集会……绝不再和徐小姐……其实我都和她说过很多次了。” “只是她自己……” 心中百般苦,无人可知。 这徐妙锦和他本就没什么关系,瓜葛都算不上,真正的就是徐妙锦一个人的独角戏。 更何况,赵晨还是有妇之夫。 “哼,这次就算原谅你了,再有下一次这种事情,先和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就没办法,不会接受呢?” “我在你看来,就那么小气?” 王谊嘟囔着,从赵晨手中接过茶盏,纤纤玉指,拨动着已经凉透了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道:“行了,你先回去歇着,也算你圆满了!” “那就,多谢夫人赐个圆满嘞。” 连忙从蒲团上爬了起来,伸手摸了摸王谊的小腹道:“再有七八个月,这小家伙也就该出来了。” “希望一切都好。” 王谊吞吞吐吐,她是读过书的,更加清楚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况且这大明朝的皇帝,更是阴晴不定,谁也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性子。 一旦触怒,那就是棺材板都不配拥有。 “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准备在金陵开个大工厂,咱们继续赚钱,这一次咱们要赚大钱。” 在身后抱着王谊,下颚压在王谊的肩膀上,左右蹭了蹭,望着屋子外边的天空道:“等赚了大钱,咱们就可以回西安了,回西安把老宅好好收拾一遍。” “在那里,也比不上在自己家里。” 低声细语的说着,一提到西安的事情,顿时伤感万千,朱唇轻咬,半晌,王谊开口道:“我们真的可以回西安吗?可是哪里……” “再等几年,朝廷都搬到西安去了,我们当然也可以回去咯,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先歇着,我出去吹吹风。” 赵晨扶着王谊回到床榻上躺好,他自己则是转过身,出了屋子,站在院子中,望着星空。 辽东。 关外苦寒之地,寒冬腊月,在这里,无论是江南烟火,金陵的繁荣,稠密的人口社会,全都消失不见。 有的,只是寒风凛冽,阵阵冷风,如刮骨钢刀般,吹打在每个人的脸上。 泰宁卫,朵颜三卫之一,洪武二十二年,设置卫所,隶属大宁都司,是宁王朱权的封地,只是如今,宁王还没有就藩。 当初朱棣回京,得到了朱标的加权,节制宁王部,辽王部兵马时,朱棣之所以会那么开心,第一个原因就是宁王没有就藩。 这朵颜三卫原本就是留给宁王的,朵颜三卫的实力有多强?三卫兵马八万有余,战车六千,俱是骑兵,最重要的是,战车为五马一车,其余尽皆一将双骑。 单单一个大宁都司的朵颜三卫,八万兵甲,战马高达二十万数,这支部队拉到战场上,那绝对是绞肉机的部队。 原本朵颜三卫,也是前几年才归降大明朝廷的,他们前身是前元辽东平章政事纳哈出的部下。 洪武二十年,应天府朝廷以宋国公冯胜为大将军,颍国公傅友德为行军都统,永昌侯蓝玉为偏将军,三路兵马进驻大宁都司,合计二十万大军,迫使元廷辽东平章政事纳哈出,率部三十万众归降。 彻底肃清了元廷在辽东侧翼的军事力量,而朱元璋的战略目光也是超绝,设置大宁都指挥司,洪武二十一年,又改大宁都司为北平行都司。 大宁都司地域辽阔,除本城外,下辖十卫之地,几乎全境覆盖了辽河上游,大凌河流域地区。 而大宁都司也不是孤立现象,从地图的宏观上看,这将是大明朝北部边疆长治久安的重要一环。 其核心就是将北部防线,从长城沿线推至沙漠边缘,从而把长城到沙漠之间的过渡带,彻底掌握在大明朝的手中。 战略上,极限压迫北方游牧民族的生存空间。 若是真的如同朱元璋设计的这样,一切按部就班,朱标顺利继位,三代君王顺利削藩,都城迁往西安,北疆设置前后四道防线,或许真的可以把北方游牧压的几百年喘不过气。 但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朱标早亡,为了扶持孙子,那里还有精力迁都,朱棣靖难夺位,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废弃大宁都司。 纵使他五次亲征,终其一生,也没恢复他爹在位时,对北方游牧的持续军事压制,掠夺游牧的喘息之机。 “义父,外边天寒,还是先回营帐。” 这时,蓝勇上前劝阻那站在雪堆上的蓝玉道。 只见蓝玉双手掐腰,面色凝重的望着远方道:“耿炳文呢?他在干什么?” “长兴侯去视察军营了,义父,你说我们在这辽东,真的有仗打吗?这要是不打仗,没军功,还在这里吹着冷风……” 蓝勇低着头,如果有战争的话,那当然是最好的,只有战争,他们才能获得军功,才能升官发财,封侯拜将。 可辽东已经安稳了很多年了,纳哈出三十万部众,拆分打乱后,只留了八万人组成大宁都司的防务力量。 如今辽东安稳,却要在这里吹寒风,这是任谁也不愿意的事情啊。 “你知道什么,等着,再过一段时间,调兵的旨意就到了。” 蓝玉瞥了一眼,他来辽东之前就打听过了,朱标说的很清楚,肯定是要动兵的,至于能不能打起来,那就要看实际情况了。 “可是,义父,我们跟谁打啊?难不成要把我们从辽东调去西北?”蓝勇嘟嘟囔囔的说着?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上元节 金陵城,上元花灯。 轰轰轰。 三声炮鸣,礼花炮仗点亮了星空,正月十五,这又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庆典,在天色渐渐昏暗,日晷的影子照在酉时初,城南点燃了烟花炮仗。 不知不觉中,夜幕下的点点彩光持续绽放,转瞬即逝,绚丽的烟火,夺人眼球,也让金陵城的百姓,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庆贺着节日。 站在城中,已经能看见城外的孔明灯,飞上天空,因为江宁县地位特殊,皇宫所在,城墙门外五里之内,不允许放飞灯。 只是怕引起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孔明灯虽远,却点亮了半边天空,密密麻麻的向着高处飞去。 大街上,敲锣打鼓,一南一北,两只舞狮队伍,力争头筹,在大街的中央处,耸立着一根高高的木柱子,那木柱子上挂着一颗绣球。 据说那绣球是从宫里出来,绣球中藏着一副对联,也是金笔御批,只见围着那木柱子的两只舞狮队伍,一滚,一跃,生动的演绎着,狮子头腾空飞起,瞬间跳到了一根小木桩上。 知道舞狮内幕的都清楚,舞狮的真功夫,全在尾巴,狮子头虽然会迎来更多的喝彩,但狮子尾的那人,要有足够的力量将狮头举起来。 两队狮子在木桩上相互争斗,那上边的绣球,谁也不愿放弃。 斗了片刻,也不知是双方商量好的,还是怎样,同一时间,两只狮子的口中落下了一左一右,合成一副对联。 越过舞狮,向着空中望去,只见城池的上空,飘舞着金色巨龙,数十条巨龙,在空中盘旋,更有一条巨龙,正停顿在舞狮场地的上方。 似真似幻。 越过舞狮队伍,向着城南更繁华的地段走去,各式各样的花灯,字谜,映入眼帘,一眼望去让人应接不暇。 那花灯形状,千奇百怪,却又很容易让人理解它的寓意,门口铺子挂着帆船花灯,寓意着未来一年的时间,一帆风顺。 在城南的秦淮河支流,赵晨跟着王谊的脚步,东瞧瞧西看看,这上元节,是华夏最大的群体集会节日,在这个时代,亦可称之为情人节。 无论哪一个朝代,宵禁制度是否完善,是否执行,在上元节这一天,都会开禁,城内人流如织,男女相遇,易于产生爱情。 而在这上元节,出现的两情相悦之事,更是不胜枚举。 “我们这是往哪里走啊,夫人,再往前边走可就要到城脚下了。” 古代的城池,并没有后世占地面积那么大,四周都是城外,真正的而他们又在内城,整个内城人口,也不过十数万人罢了。 外城有人丁也不足三十万人,百万人丁的大城,在如今的大明朝,还不存在。 “去放许愿灯啊,以前在西安府的时候,每年的上元节,都要去放许愿灯的。” 王谊身旁跟着小舞,那小舞手臂挎着一个竹篮子,里边也不知装着些什么。 莫不是,都是王谊带来要放的许愿灯? 许这么多愿望,能实现嘛?实现的过来吗? 陆结双手抱着胸口道;“今年的上元节可比前两年有乐子多了,嫂嫂在西安府的时候,那西安府的上元节,可有金陵繁华热闹?” 虽然她什么爱好也没有,也懒得去玩,但在这个日子里,出来逛大街,看着周围人欢声笑语,也是一种放松方式不是? 摇了摇头,王谊道;“西安府才发展多少年……自然是不能和应天相提并论的。” 试想一下,王家在西安府,家中资产,包括不动产,房产,加在一起,不过千两银子,就能成为西安府首屈一指的巨富。 可在这金陵城,什么都不一样,单单是布行的规模,能力,盈利,王家布行搬来金陵,名字都看不见就会被湮没的干干净净。 在这个时代,都城无论是工商业,手工业,经济繁荣指数,乃至于金银储备,那都是所有州府郡县,望尘莫及的。 虹吸效应,在这个时代,表现的淋漓尽致。 达官显贵,勋贵之后,家家都有雄厚资产,都聚集在这都城之中,他们无论做什么生意,都会被地方官府一路开绿灯。 王谊话音刚落,陆结看了看远处道;“林妙楠怎么没来?” “她啊,她说有事情要做,不知道去干什么了,管她作甚?” 摊了摊手,徐四因为要在家中看着徐妙锦,未能赴约,倒是几人在赶往秦淮河的路上,正站在溪流边上,石阶铺就的河道旁。 赵晨和陆结依靠在石桥上,王谊则是带着小舞去放许愿灯,手中拿着火烛,没有人知道她许了什么愿望,一个巨大的许愿灯,力压群雄般,进入了溪流中。 也不知要飘到什么地方去。 “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赵晨看了眼王谊的方向,确认没什么危险,在她身边的也多是女子,看那样子,应当都是那些显贵之家,富裕人家的千金小姐。 男孩子才不会来这里放许愿灯呢,他们要放,都跑到城外去放孔明灯了。 听到询问声,陆结叹息一声道:“明天清晨,不过,还有一个月,太子就要领兵出京,前往西安了,到时候,他应该会带你一起去。” “以后我们要见面,怕是只能在西安了!” 苦闷的摇了摇头,朝廷要迁都这种事情,也确实不是他一个侯爵庶子能插言的,而且即便他插言了,除了收获危险外,一点意义都没有。 只是他很疑惑,当初的赵晨,是非常竭力反对迁都的,可为什么,这个关键节点,他却不说话了。 “西安也挺好,没什么差的,都城问题毕竟是重中之重,上边肯定是想清楚了,不然的话,不会轻动的,以后你们家也会搬去西安,咱们想见面,还不是一样容易?” 赵晨拍了拍陆结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气馁,人生唯一确定的,就是那不确定的人生。 谁也不能保证,今天做的事情就一定是正确的,谁也不能保证,明天睡醒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微微点头,陆结道:“那是自然,不过,去了西安府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总要混个官身。” “可拉倒,我一个赘婿,还是奴籍,我哪有什么权力当官啊,这以后你离得远了,我连扯虎皮都扯不到了。” 嗤笑一声,就在二人交头接耳的交谈时。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道:“落水了,落水了!” “快救人,快救人啊。” 听到一旁的惊呼声,只是眺望一眼,见到落水的人不是王谊,心中悬着的石头,渐渐放下。? 第二百二十七章 师兄受死 众人围成一团,所有人都是指指点点,唉声叹气,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落水身亡,那是何其不幸。 赵晨和王谊站在人群的外边,这一次他并没有冲动,也没有下水去救人,直到来了两名壮汉,合力才将女子从水中拉了上来。 这溪水并不深,最多只有齐腰高,只是这寒冬腊月,天气异常寒冷。 落了水,在水中受了风寒,怕是也很难医治。 “我就说嘛,今天不适合放灯。” 陆结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的说着。 一行四人正往外走着,便见一名老翁,步履蹒跚的向着人群冲了去。 “让开,让开……” 那老翁手脚麻利,一把推开了走在前边的赵晨。 当他来到人群中,看着躺在地上被人群围拢起来的女子,心神一震,只感觉头晕目眩,砰的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什么情况?” 听到身后的声音,赵晨心中也是一惊,这女子落水了,或许会有很多问题出现,但任谁能想到,一个老人家看见女子落水,直接昏死了过去? 望着那摔倒在人群中的老翁,王谊道:“要不,我们……” 这深更半夜的,又是上元节,如此重要的一个节日,那些店铺,医馆,差不多该关门的也都关门了。 那老翁年岁大了,这如果是没人医治,怕是这一次就是他的大限了。 心中难免生起恻隐之意,想起自己在西安时,祖父为了医她的怪病,能求的人都求了,能丢的脸也都丢干净了。 最后还是选择了最无用的,藉慰自己的方法,结婚冲喜。 倘若不是赵晨见多识广,知道她的怪病缘由,怕是这个时候的她,也是一具白骨了。 “不管,我们走!” 赵晨瞥了一眼,这天底下需要救的人多了去了,他如果事事都管,那还能忙的过来? 更何况,这件事情和他本就没有关系。 小舞跟在后边,犹豫了许久,开口道:“姑爷,要不,我们去吃兔头!” “又吃兔头?那有什么好吃的!” 摇了摇头,兔子有那么香吗?他也不是没吃过,难道是,他品尝不来这种美味? 将秦淮河边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小舞连连肯定的说道:“好吃,非常好吃,姑爷多吃几次,一定会喜欢上的。” 江宁城外,秦淮河边。 郑泉拖着疲惫的身躯,手中扛着一大桶泔水,跟着几名伙计,前往泔水排放的深坑,准备去将泔水倒了。 “我跟你们说,等我见到了他们,一定要让这老妈子好看,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知道欺负我!” 郑泉心中满满的憎恶,他来到金陵城,不跟师父去洛阳,就是因为这里是大明的都城,这里经济繁荣,人口稠密。 这里有秦淮河,秦淮河上有整个大明最大的,最好的,瘦马! 没有男人能拒绝这种诱惑,如果他能拒绝,那只有两种可能,没钱,少块肉。 而他留在金陵,自然也是为了享福的,毕竟赵晨在京城还是有点底子,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的。 东宫眼里的大红人,公款吃喝,还不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来了第一天,进了这秦淮河开始,这已经半个月的时间了,每天过着猪狗不如,被人凌虐的日子。 “郑大哥肯定是认识贵人的,我们这地方是个好地方,那些贵人早晚会过来的,他们看见郑大哥受了这大委屈,自然是要替郑大哥出头的。” “就是,大哥,你能走的时候,可一定要带着我们一起啊,咱们弟兄出去了,也跟你一起混个人样出来。” “要不,我们……为什么不能跑?” 忽然,跟在人群中的龟公说了一句,他们下了船,这四面八方的也没有其他人,如果这个时候选择逃跑的话,肯定不会被人发现的。 即便发现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再派人来抓,也已经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了,大明朝这么大,鬼知道他们会向着那个方向跑。 郑泉目光一顿,惊愕道:“是啊,我武功那么高,只要让我跑了,他们怎么能抓得到我,回过头找些人来……” 脑海中回味着,这人如果善于把控人心的话,无论在哪里,都很容易吃的开。 郑泉都混成龟公了,还有人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 他们之前不是没出来倒过泔水,只是那个时候,没有人说这事情,而郑泉的注意力,竟然也没有在逃跑上。 “不行,我们连路引都没有,能跑那里去,让官府抓了去,送回来都是好的,被当作奸细,那不是……” 另一名龟公唉声叹气的说道,猛地一拍脑门,郑泉开口道:“我知道我的路引在哪里,你们的卖身契我也知道在哪里。” “郑大哥,真的吗?” 委身为奴,如果不是世道所逼迫,不是家中无粮,谁又愿意做这种事情呢。 郑泉刚要说话,只听嗖的一声,三支利箭,划破长空,分别对准了正在赶路的三人。 砰…… 砰…… 只见两只短箭,毫无征兆的,瞬间洞穿了两名龟公的后脖颈,箭头从喉咙处探出头来。 足见这箭矢的力量有多恐怖。 郑泉耳聪目明,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双手举着泔水桶挡在面前,短箭来势汹汹,只是一个接触,穿透了木桶的一侧。 只是这箭矢威力再大,也终有力竭之时,郑泉端着泔水桶,那木桶上泥泞的油脂,还有大半桶水在桶内。 水中更是杂乱之物,腌臜得紧。 箭矢力道减缓,郑泉这才放下泔水桶,看着远处的树梢,只见那里站着一名女子,扎着马尾辫,戴着面具,在圆月下,似如这黑夜的女王。 “你想干什么,想杀我吗!” 郑泉心中一怒,只是一眼便认出来了树梢上的林妙楠,一想到刚才的事情,心头一震,瞳孔收缩。 打量着躺在自己身旁的两具尸体,他们的口中还在打着呼噜,不断地有鲜血外溢。 “师兄,不是我要杀你,是有人要你的人头,师妹也是奉命行事!”林妙楠右手向前甩出铁钩,只见那铁钩扣死了另一边的树干,没有腾空飞跃,没有内力轻功。 抓着绳子的林妙楠,半空中从腰间取下来一支火铳,对准了郑泉的方向,砰砰连开两枪。 郑泉心中大惊,看见林妙楠拿出火铳时,脑子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但死亡的临近,让他不敢有丝毫的停顿,一个飞扑上前,避开了林妙楠的火铳。 “师妹,你果然是朝廷的人!火铳都能搞到手,想杀我的人,不简单呐!” “废话少说,师兄干了一天的苦活累活,每天还要陪着老妈子,怕是武艺退步很大!来试试师妹的短刀!” 第二百二十八章 记仇的东宫 凉国公府。 赵晨吃的十二分饱,夏天的兔子,价格高昂,但如今寒冬时节,漫山遍野抓兔子的人多了,产量自然也就高了。 而吃兔子的成本,也就随之降低了。 山中的一切野味,对于华夏民族而言,没什么不能吃的,这里的百姓,几十年前,连树皮都吃不上。 朱元璋为什么会恨贪官污吏?为什么会恨地主老财?元朝确实有很多不堪,但还没到放任百姓饿死,逼着百姓造反的地步。 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天灾之下,伴随着人祸,才是导致元朝灭亡的主要原因。 朱元璋一家,因为贪官污吏们贪墨了元廷送往各地的赈灾粮,才被饿死。 如果让他说他最恨的是元廷还是那些贪官污吏,那必然是后者居先。 在这江宁,金陵城,应天府,官场的态度还算很好,面对朱元璋的红色统治,没几个人敢蹦跶,也不被允许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百姓面前。 “今天的兔子,果然是一绝,这要是以后总能吃到就好了!” 赵晨摸了摸肚皮,不知怎的,这个时期,连佐料都没有多少,种类极其不全,但却能做出让人流连忘返,吃了一顿还想吃下一顿的美味佳肴。 “可是我陆公子说,还有一个月,我们就要回西安了……” 小舞低着头,金陵这么繁华,哪怕是她一个丫鬟随从,也是不愿离开这里,返回关中的。 只有见过关中,才知道那里已经破败成什么样子,几百年前,那里还是繁华之地,全世界唯一的不夜城。 可经历几百年战争,物是人非,世事境迁,一切,都被改头换面,变了模样。 “这些事情就不用操心了,我们也决定不了,不过西安那边也是崇山峻岭的,还都是大山,想必西安的山上,也会有不少兔子。” 赵晨嘴角微微上扬,兔子,真香! 王谊道:“回了西安之后,总不能一直关在国公府里,是不是也要……而且我想……” 说话时,王谊忍不住低下了头,纵然是认作义父,可在这国公府,还是有诸多的不自在,王谊更想回到西安府之后,回到自己的家里居住。 “放心,那都是小问题。” 赵晨面带笑容,他脑海中已经有了赚钱大计,开工厂,做研究,而且也可以在西安府,按照江宁城外的大作坊,照办一套过去。 不用怕产能过剩,只有产能过剩了,才能让价格下来,百姓的幸福感也会急剧上升,而且,产能过剩,或许还可以催促朱元璋开海的动作。 宋朝,元朝,已经有了先例,海上的财富,是非常多的,肉眼可见的暴利。 “回了西安之后,我就去把之前的作坊,重新做起来,再做大一点,越大越好,把那周边都给买下来。” 赵晨嘴角微微上扬,他刚才吃饭的时候才算了一下,自己这半年在金陵,投资的几家布行,店铺,应该可以让她带着千余两银子,返回西安。 现在知道西安即将成为都城的人,还在少数,只要自己动作快一点,肯定可以迅速圈占一大块地皮。 有了地,那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太好了……” 王谊话音未落,语气一顿,看了看赵晨道:“那王旋呢?” 午时。 东宫。 一个多月的时间,朱标从彻夜不眠,改换成卯时三刻钟开始一日的工作。 中午还有午休时间。 此时的他懒洋洋的坐在椅子前,看着奏疏,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身体虽然好了许多,也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神清气爽。 可每日面对着一堆奏疏,休息的时间多了,可闲下来,他还要去锻炼,骑马,射箭,静走,这都是赵晨给他的锻炼方法。 骑马也是个体力活啊。 “赵晨来了吗?” 望了眼外边,低声询问道。 只见外边的小太监躬身上前道:“回殿下的话,赵晨已经在外边等了一个时辰了,因为殿下忙碌的时候,不可打扰,故而一直未报……” 在朱标忙碌的时候,什么事情可以报?除了边关战事的八百里加急外,也只有朱元璋来了,才会打断朱标。 本就减少了工作量的朱标,如果还要在批阅奏疏的时候偷懒,那朱元璋真的就要累死了。 “嗯……让他进来。” 朱标摆了摆手,也不在意。 过不多时,赵晨从外边,迈步进了东宫书房,这里是朱标日常处理奏疏的地方,竹筐中丢着乱七八糟的奏疏,也不知是他看过的,还是没看过的。 “奴,赵晨,拜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进了书房的左侧厅和入户厅的中间,朝着坐在椅子上的朱标躬身作揖道。 只见这时,朱标摆了摆手,虚扶道:“你想跪着吗?” “不想。” 摇了摇头,直接回绝道,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喜欢跪着呢,谁会喜欢跪着? 除非这人是傻子。 但凡给赵晨第二次选择,他都不要再选择卷入朝廷之中,进入朱家父子的视线里,太危险了! “可是我记得,前段时间,有个人从商丘回来,我扶他,都扶不起来!” 朱标好似记仇一般,站起身迈着步子缓缓移动,来到赵晨身边,躬身的他,已经成了九十度鞠躬。 “殿下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和我一般见识的……” 一脸苦闷,朱标记仇,他能说什么?不过听着朱标的口吻,似乎也没那么记仇…… “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办。” 朱标一手抓住了赵晨的手腕,面色沉重道。 “殿下吩咐便是……” 拒绝?他好像真的不可以拒绝呐。 “查清楚西安府白莲教首的名单,迁都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就要启程前往西安,到了那里之后,按照都城的规模,重新营建西安城。” “帮我查出西安府的白莲教首,在想办法,让各地的商人,心甘情愿的去西安府,支持西安府的营建!” 朱标神情平静,他每天要见的人很多,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自然做不到事事亲力亲为。 况且,有些事情,他也确实做不来。 “这个……白莲教的事情,只有教中的圣母知道,就是圣女都不清楚,殿下让我查,还不如让锦衣卫去查。” “至于让商人心甘情愿的去西安府,这还是要看政策啊。政策倾斜一下,很容易就能让他们过去。” 拱了拱手,任何调查的事情,赵晨都不想管,也不想参与,似乎他参与的调查,最后都会无疾而终,反倒不如等别人给自己消息。? 第二百二十九章 特区之说 “走,陪我出去转一转。” 深吸一口气,朱标牵着赵晨的手腕,二人一前一后,出了东宫时,走在宫墙之间的甬道上。 朱标道;“什么办法,能让那些商人,安安稳稳,心甘情愿的去西安府,支持西安府的建设?” “或者说,要什么样的政策?” 出了东宫,便见他双手背在身后,身单影只的,尽显落寞。 “政策就是,在西安府设立特区,特区内,所有商贾在这里开设工厂,开设店铺,一律免税五年,三年。” “这样的话,自然可以吸引很多人,前往西安府投资建设,如果操作的好,在西安府,大有可为。” 赵晨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了宏图,西安府他还是比较熟悉的,关中之地,产粮却是有问题,但是地方也很大了,有山有水,做什么都做得来。 “大有可为?你之前不是还反对迁都西安府的吗?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积极了?” 心中一动,虽然赵晨的反对,并不会改变朱家父子的决心,但如今赵晨也跟着同意了迁都西安府,他反倒怀疑,这是妥协,还是真的支持? “之前我不懂政治,不懂军事,也没有什么战略眼光,我不支持西安府,是因为那里偏内陆,对经济发展会有瓶颈。” “而经历了河南那件事之后,我知道,政治是有取舍的,迁都西安府,利大于弊,自然就是首选。” “虽然需要放弃经济中心,但朝廷一样可以设置陪都政策,设立经济中心,一手控制经济中心,一手控制政治中心。” “完全不需要两个在一起,而西安府从战略宏观上看,天南地北,它为中,战略纵深足够,北方边疆的防务压力也会大减。” “无论是对东南地区,亦或是对海上的敌人,还有北疆的敌人,无论他们从哪个角度进攻,依靠西安府的战略纵深,都可以从容应对。” “进可攻,退可守,这才应该是朝廷稳定的基石,毕竟,后世之君,不可能每一个都英明神武,马上能安邦,马下能治国,战略纵深还是非常重要……” 赵晨最初是非常笃定的反对的,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反对,涟漪都不会升起。 可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见解的多了,这里可不是后世,面对核武器,面对洲际弹道导弹,任凭你在那里定都,几个流氓都有能力把核武器推送过去。 战略纵深的要求,也就相对降低了。 可在这个时代,不,准确的说,在二战结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战略纵深都是非常重要的。 更何况是中世纪建国的大明王朝。 “嗯,最后这句话说得好,后世之君,不可能每一个都能文能武,马上能安邦,马下能治国,所以西安府作为都城很重要。” “最初的时候,我还有些迷惑,父皇为什么要迁都这么急,可随着我看了你写的那封信之后,一切都明白了。” “财富来自海上,危险也将来自海上,三百年内,是海洋贸易发展的时间,三百年后,是海洋战争的时间。” “虽然有些无厘头,不过还是有一定的道理,财富嘛,海上的财富多了,自然会滋生战争。” “无论这块利润有多大,总会有人想要得到更大的,都想吃最大战争自然是不可避免。” 朱标绝不是泛泛之辈,纵然他在史书上,以仁慈着称,可史书上也说,李淑妃死的时候,朱元璋让他执孝子礼,为这件事,朱标都能和朱元璋正面硬刚。 他要是真的那么软弱,什么都理解不了,真的只靠朱元璋的喜欢,就能坐稳二十多年的储君大位? 开玩笑! “嗯,殿下说的甚是,不过如今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我想殿下心中也是有宏观的,要不我们来画个大饼怎么样?毕竟殿下最喜欢给人画大饼了!” 赵晨也不确定朱标心里的宏观是什么样子的,但他想把自己的宏观加给朱标,让朱标在某种程度上,接受,至少不会在关键时刻拒绝他的观点。 “你比我还记仇啊,放心,西安府这件事情处理好了,我肯定让父皇给你改籍!” 朱标苦笑一声,笃定道。 “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因为您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 闻言,只见朱标脸色一黑,额头上布满了黑线。 话锋一转,不在这件事情上多做交流,开口道:“如何有可能的话,至少要建立三个军事特区,如此,守住了三个军事特区,大明在这片土地上,永远都不会被海外的力量干涉。” “三个军事特区?哪三个?” 顿了顿,朱标心中泛起疑虑,三个军事特区,那是要把军权外放?这确实是比较难呢。 至少在政体上,是不允许的。 “最重要的军事特区,云南的南边,安南,占婆,暹罗诸国,将他们都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南方的军事特区,给他们划定界限,确立他们的国界。” “让那里平稳下来,不允许他们因为领土,再起争端,谁擅自挑起争端,就是和天朝为敌。” “咱们呢,只要在那里选一块地方,驻军两个卫所万八千人,就可以控制住那里。” 赵晨想的很清楚,也很明白,东南亚地区,政治形势错综复杂,盘根错节,而那里又距离云南很近,绝对不能允许那里有强大的国家,统一的政体出现。 即便出现了,也是要以天朝为主体。 “万八千人,如何能控制那么大一片疆域,况且,人家真的会听我们的?” 朱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政治本就是复杂的,在利益面前,什么都可以抛弃。 政客的心,也是黑的,鲜少有热血沸腾。条约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简单啊,我们虽然只有万八千军队,但我们有海军啊,云南还有数万精兵,两广地区,只要钱粮充足,随时可以调动几万大军。” “这些都是预备役,如果真的有人不听话,挑起战争,如果被打的国家,受欺负了,打不过挑起战争的国家,他们会怎么选择?” 话音刚落,朱标似乎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道:“他们会选择拿着国书来求天朝出兵相助,可是这样,会让天朝长年处于战争中,民众负担加重……” “天朝出兵,当然不会是白白出兵,我们也不用自己出兵,只要联合周边的其他国家,协同出征,在那里一个两个闹事的国家,在天朝领着周边国家四面围攻的情况下。” “他能支撑多久?城破就纵兵劫掠一番,肯定不会亏钱,有一两次这样的事情,周边的国家都会安心发展自己,不敢再挑起战争。” 第二百三十章 朱标的领悟 “那要是照你这么说,好像也确实大有可为,那这个军事特区的目的,是做什么?” 朱标目光凝重,就为了控制东南亚地区?这似乎……大材小用了,那里很难出现一个统一政体国家的。 “这只是第一个军事特区,从南海沿着安南海岸南下,有一个门户通道,那里是西方红毛鬼进入南海的唯一通道,当然,绕圈也可以,要绕出去非常远。” “第一军事特区,不单单要控制住安南等国,还要控制住那个海上通道,咽喉之地,我记得那里有个叫苏门答腊的国家,控制海上通道的咽喉地,是个叫旧港的地方。” “我们要在那里,设立第一军事特区的总指挥部,在那里至少要有一个卫的驻军,还要有全国最强大的舰队防守。” “时刻保持警惕。” “至于第二军事特区,那是一个,还没有出现在万国舆图上的地方,那里有着丰富的资源,陆地面积,嗯……怎么说呢,至少比先前的大明地域,还要大出许多。” 话音刚落,朱标双手抓着赵晨的肩膀道:“你说什么?还有比大明的疆土大的国家?” 似乎是打破了朱标的认知,他知道这个世界很大,也知道西方还有许多国家,但他同时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疆域面积比大明还大的。 这个时候,乌斯藏内附,朵甘内附,大明的第一条北方防线,推进到漠南,大半个漠南草原,是控制在明朝手里的。 东北推到了后世吉林南部地区,再往北,寒冷不说,还都是深山老林,一群没开化的野人部落。 至于西方,天下第一关的嘉峪关,还在和察哈台打仗。 这战端一起,又是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嗯,比大明还要大一些,不过……那里至今还没有一个国家,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 点了点头,南海深处的那块大陆,其面积确实要比现在的大明多不少,毕竟如今的大明,没有西域,没有黑龙江,这两个大省,面积减少大半。 “那就是说,那里还是一块没有开发的处子之地了?” 朱标眼中绽放着光芒,但随即又暗淡下去,看着赵晨道:“那个地方什么情况,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什么人知道?” “除了我,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了……” 目光一顿,他只是想提前打一个预防针,哪能想到,这朱标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也是赵晨没考虑周全,突然出现一个比大明疆域还大,还要辽阔的广袤土地,别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也不要和父皇说,记住了吗?” 朱标声音低沉,也不知他为什么会畏惧将这件事情告诉朱元璋,难道是怕朱元璋急功近利,着急让人去那里测绘一下? 微微点头,赵晨道:“在那里建立第二军事特区的难度比较大,所以我的想法是,为了防止那里脱离中原的控制,最好的办法还是流官制。” “然后再加以各种限制,毕竟那里太大了。” “至于第二个军事特区,最好设置在吕宋南方岛屿上,军事遥控那片大陆。” “而第三个军事特区,就是高丽地区和东瀛国部分地区以及琉球了。” 赵晨的想法很简单,在海上,建立一套比陆上长城,还要强大的战争体系,关起门来,谁也左右不了南海发生了什么,打开门来,谁也挡不住海军攻城略地。 只要守住了第三特区和第一特区,即便第二特区的澳大利亚脱离了中原控制,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毕竟,那里住着的,也都是华夏人。 给子孙把生存的土地拿下来,守不守住,那就要看子孙的了。 “这些事情,你要藏在心里,在我登基之前,不要和任何人说,不要透露出去一点。” “说说,去了西安,你准备做些什么。” 朱标给赵晨打了一记强心针,不让赵晨说出去,至于原因,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做老本行呗,布匹生意,我准备把江宁城外的那个作坊,原原本本的在西安府在复制一个出来。” “争取全天下的衣服,蚕丝,都进入我的作坊,全天下的布匹,都从我这里出去,整合一切资源。” 赵晨倒也不在意,直言不讳道,想要巨大的利润,首先要做的就是一个,垄断,商业的本质就是垄断,只有垄断了,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那也不是不行,你不会是给自己想的办法,免税三年?”朱标目光一转,他让赵晨想办法,让天下商贾心甘情愿的,自己乖乖的去西安府投资建设。 赵晨给的办法就是三年免税,五年免税,如今他又要在西安府开设工厂,要做大生意。 江宁城外的那个作坊,朱标可是去过的,按照内务府的统计,那里一天能生产出一千七百匹布,一个月近四万匹布,一年就是四十万。 这还是朝廷削减了人员的开支用度,减少了产量的结果。 那真的是,直接腰斩,还有如此大的产出。 因为收归皇室,成了内帑的资产,也没有那么急的订单需要加班加点的赶工。 当然,最重要的是,蚕丝桑麻等物,都是皇室收来的赋,供养皇室的赋。 内务府控制产量就是不想出去采购蚕丝。 “如此也好,不过修路的事情,还是要和你说的,去西安之后,你要在最快的时间,把你说的东西,让我看见,修城墙,修路,铺桥,修军营,都要用到。” 朱标面色一凝,赵晨这段时间每天就管瞎玩,那都去,就是一点正事不干,不然的话,朱标这么个大忙人,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召他入宫。 “殿下放心,不过,那东西,产量怕是很难提上去,我尽力。”赵晨的也是土方法,甚至好不好用,他都不清楚。 毕竟他只是小时候看见过,又没有亲自上过手。 “对了,还有一件事,国书已经送出去了,兵部的调令也已经到了大宁都司。” “蓝玉和耿炳文接到调令之后,会把军队开拔驻扎在鸭绿江沿线,咸镜卫的察翰,部下有一支蒙古骑兵,如果李成桂拒不投降的话,蓝玉就会出兵。” “回去告诉王旋,这件事情能不能办成,就看李成桂的了。” 朱标话音落定,只见赵晨眉头紧蹙,蓝玉都陈兵鸭绿江了,随时都能扑杀过去,怎么能不能成,还要看李成桂的? “因为你说的,利益最大化,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从高丽王手中得到那些,他会心痛,会想着报复,但如果从李成桂手中得来,高丽现在还不是他的,崽卖爷田,心不疼。”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别离 洪武二十三年,二月十五,这一天,注定是要被载入史册的一日、 当代腹黑鼻祖的朱元璋,并没有给当朝官员,勋贵,士绅时间,从去岁透出迁都西安的心思。 及至今日,不过数月光阴,在绝对的碾压实力面前,作为最大的地主,皇帝,朱元璋的圣旨,畅通无阻。 这封圣旨,篇幅极短,但却透露出了更多的信息。 秦王朱樉,被改封汉中,从秦王变成了汉王,只是如今的朱樉,还在西北和徐辉祖并肩作战,对付察哈台汗国,并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情。 圣旨也没到他手里。 而秦王改封,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秦为诸王之长,是最尊贵的藩王爵位。 至于吴王的尊贵,只是在于朱元璋这个开国皇帝称帝之前号吴王罢了,真正按照礼仪,秦王当先,晋王次之,楚王,魏,赵,齐,燕,在之后还有许多,才能排到吴王。 而这汉王也非比寻常,汉高祖刘邦,称帝之前就是汉中王爵位。 从另一个方面讲,朱标这边刚带着人从金陵出发,前往西安,大军四万七千人,有骑兵,有步兵,有弓弩手,有火绳枪兵,有战车,有火箭车,有大炮。 朱标这四万七千人,十个卫所的编制,近乎抽空了大明中央的所有精锐力量。 是朱元璋最珍贵的家底,统治这万里河山,也是靠着这些人,让他每每举起屠刀,无论是士绅,官员,无有敢反者。 朱标前往西安,秦王改封汉中,这是近乎敲定了要迁都的信号,而随着圣旨后边的一句话,更是让人对朝廷要搬家的事情,笃信不疑。 圣旨上说,凡西安府秦王所属田亩,一律充入内帑,这是将半个西安府,都纳入了皇室的口袋里。 朱元璋要独吞整个西安府,不给其他的士绅,勋贵,官员们,一丁点伸手的机会。 大军浩浩荡荡出城,朱元璋领文武百官,乘御辇,出城数十里。 临行时,还同朱标说:“标儿,此去西安,当尽心竭力,时间无几,当以三年为限。” “洪武二十七年这个时候,父皇也要从这里出发,带着这些人,一起前往西安,把所有利益,连根拔起!” 朱元璋说的凶狠,他的心中是憎恶的,厌恨的,打天下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可治天下的时候,这些事情都出来了,一样不落下,全都被他给赶上了。 金陵府都要被这些勋贵,官员们,吃干抹净了,一切都要被打破重来,迁都,也只是第一步罢了,朱元璋的心里,似乎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 只是这个计划,似乎不能在金陵府付诸行动。 “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辱命!” 朱标骑在大马上,面容凝重的拱了拱手道:“父皇要注意龙体,儿臣不在的这几年,切忌注重龙体……” 在这个紧要关头,那是一点失误都不能有,而一旦他和朱元璋俩,少了一个人,那接下来的事情,都会被全盘打乱,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竹篮打水,一场空! 瞥了一眼赵晨,朱元璋道:“学会骑马了?” “回陛下的话,要想活的好,骑马是肯定要学会的……” 此时的赵晨,一脸苦闷之色,因为,王谊不能和他一起前往西安府,被关在了凉国公府里,按照那群人的话说,就是软禁。 “去了西安府,要尽心尽力,既要帮助标儿处理好西安府的事情,同时还要你兼顾允熥的学业。” “要是做不好,等朕去了西安府,先砍你的脑袋!” 朱元璋恶狠狠的目光,瞪了一眼赵晨,坐在龙辇上,摆了摆手道:“标儿,一路小心!” “父皇回去,儿臣会小心行事的。” 朱标坐在马背上,拱了拱手,示意朱元璋返回。 没有太多的犹豫,正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更何况,朱标这次离京,是带着重任去的,这件事情,在他们父子看来,直接关乎大明能否长治久安的根本。 分开方向,朱标带着大军,已经整理妥当,就等着朱标登船了,朱元璋坐在龙辇上,看着站在船头的朱标,颤颤巍巍的想要起身。 刚刚有那么一丁点的动作,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沉声道;“摆驾,回宫!” “圣驾,回宫!” 老太监跟在一旁高声呐喊了一句,很快,前边的马夫,牵着九匹骏马拉着的大车,向着江宁城的方向走去。 “让你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朱元璋靠在软塌上正假寐着,冷不丁的对身旁的老太监问了一声。 只见他低下头,弓着腰道:“回陛下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完成了,奴婢让他们在赵晨出府之后,就去府里传达圣意。” “嗯,以后就这么办,他要是生个儿子该多好,让他儿子的官,做的比他还大。” 朱元璋眼睛依旧紧闭着,这太监也是他身边的老人了,对自己主人的心思,自然是了解的。 知道朱元璋不睁眼,是担心眼泪会从眼中流出来,上一次太子去西安府巡视的时候,朱元璋可是几天几夜没合眼。 时时刻刻追问朱标到了什么地方,有没有危险。 那还只是巡视,并没有敲定,几个月的任务,朱元璋都如此,这一次朱标一去就是三年,三年之后,他也要搬去西安府。 三年见不到自己的儿子,只有上了年纪,才能体会到这种痛苦。 “陛下如此,既可以安抚住那小滑头,又能让他出工出力,还得不到封赏,一举两得!” 老太监也不提朱标的事情,免得触霉头,只是一个劲的夸赞朱元璋,这个办法真好。 “好了,别再说了,朕心烦的很。” 摆了摆手,示意老太监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凉国公府。 “小姐,你说,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啊,不让我们跟着姑爷一起返回西安,还把我们都给软禁了。” “这外边都是锦衣卫的人,他们油盐不进,根本不让我们出去……” “现在又来封小姐什么四品诰命,真搞不懂……” 小舞喋喋不休的说着,她一个丫鬟,哪里能理解那么多的事情。 倒是一旁的王旋,沉声叹息道:“这就是把姑爷当成将军了,这将军在外领兵,自然是不能带着家眷的,不然的话,很容易造反。” “而家眷被软禁了,要安抚将军,自然要有赏赐,这四品诰命,嗯……不低了。” 王旋对大明的官制有所了解,毕竟千年承袭,万变不离其宗,而王谊的四品诰命,放在王谊身上,那绝对是不低了。毕竟赵晨如今虽然跟着朱标混在一起,他娘的,连个官身都没有。?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李成桂的条件 与金陵府不同的是,此时的高丽王国,辽东半岛,开京。 “大人,这是大明朝使者送来的国书,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大军压境,听说他们现在还和察哈台在打仗,难道他们就不怕我们这个时候进军辽东吗!” 这时,跟着李成桂夺权出身的迟重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国书的内容,他都看过了,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可如今明朝大军就在鸭绿江对岸,咸镜卫还有数千蒙古骑兵是归附明朝的。 这要是真打起来,说实话,高丽国是没有什么机会的。 虽然他们可以靠着山地防守,可辽东半岛才多大地方,战略纵深能有多少。 “拿来,给我瞧瞧!” 坐在上首的李成桂,面色越发凝重,这封从应天府送来的国书,还有鸭绿江对岸,明军在那里的驻军。 李成桂作为高丽的贵族,自然是学习过汉文化的,也懂得什么叫做先礼后兵。 可转念一想,如今大明的精锐力量都在西北和察哈台打仗,辽东虽有数万之众,应当也是不敢轻易挑起战端的。 念及此处,李成桂从自己的儿子李芳远手中拿过了国书,打开一看,好家伙,这哪里是什么国书。 这就是赤裸裸的敲诈,毫不掩饰大明朝廷的野心,上边的第一条,就界定了大明和高丽的从属关系。 而后边的要求,近乎一条比一条过分。 大明要在高丽驻军,驻军数量两万军队,直接或间接,控制了整个高丽地区。 开京,釜山,关隘,这些地方如果都换成明廷的驻军,那高丽国,不就成了明廷手中的玩物? 最让李成桂意想不到的是,这明廷两万驻军,还要他来承担军饷,粮草,每年要平白无故的给明廷许多。 那个数额,别说养两万军队了,便是养六七万都足够了,若是放在高丽,足够高丽养十数万军队了。 这哪里是狮子大开口,这就是赤裸裸的敲诈勒索。 “父亲,我么不能坐以待毙啊。” 李芳远连忙开口说道,这国书他是看过的,上边写着什么,他太清楚了。 可是如今,明廷的数万大军就在鸭绿江北岸,倘若他们真的拒绝的话,一旦军队开拔南下,面对明廷那刚刚消灭元朝廷的虎狼之师,李成桂便感到一阵头大。 如果他真的有勇气,或者是说他有信心打败明廷的军队,也就不会学赵匡胤,陈桥兵变,返京夺权了。 归根结底的问题,还是出现在实力的极不对等。 “可知道鸭绿江对岸,领军的是什么人?” 李成桂顿了顿,一个国家,自然是有他的情报网的,如果连这种事情都一点消息没有,那这个国家,怕是早就要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听到李成桂的询问,站在一旁的嫡系心腹,迟重出声回答道:“是明廷的凉国公蓝玉,长兴侯耿炳文。” “若是说起来,这两个人都不好对付,蓝玉英年时,常以副将的身份与元军屡次作战,故大理之地,也有他的影子,前岁就是这个人,领兵消灭了前元朝廷。” “至于那个耿炳文,知道的不多,倒是说此人沉稳,和蓝玉算是一对好搭档,他比蓝玉从军的要早些,明廷在统一江南的时候,这个耿炳文也是屡次出征张士诚。” “所获颇丰。” 迟重话音刚落,李成桂双手合上了国书,叹息一声道:“那我们还有的选择吗?” “父亲,可是如果我们真的同意了,多年以后,这高丽,还是我们的高丽吗?” 李芳远对权力有着深深的痴迷,而如果真的答应了梦婷的这些条件,那他们父子,就只是明廷的提线木偶罢了。 人家说什么,他们就只能照着做哦,因为如果他们不继续妥协下去,人家随时可以换一个可以妥协的,继续做这高丽的王。 谁又规定,这高丽的王,只能是一家一姓了。 李成桂沉声道:“你去和明廷的使臣谈一谈,倘若他们真的能如同国书上说的这样,答应他们也不是不成。” “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 思虑了片刻,心中依旧抱有着幻想,李成桂想当高丽的王,非常想,日日想,夜夜想,之所以一直推迟着不敢动手,重要的还是外部因素。 而外部因素在哪里? 天朝,中原! 李成桂想要夺权很容易,甚至可以说是简单,可如果夺权之后,明廷不鸟他,不认他,不理不睬,那他这个王位,坐着的便会如同针毡。 即便是在中世纪,那些深受中原文化影响的国家,其政体变更,所考虑的外部因素,都是中原的主人会持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父亲,您?” 李芳远顿了顿,目光迟缓,要求?条件?他和那明廷使者会面的时候,人家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下来。 “要有国书封的王,要有丹书铁劵,要有印信,要有等同于亲王的爵位……” “如果可以的话,让他们把军饷减少一些,毕竟我们也是……” 李成桂话还没说完,戛然而止,如果大明还会允许高丽自己练兵养兵的话,他们也就不会派兵过来了。 而一旦派兵过来,还同意他们自己练兵养兵,那不是要把大明本就不多的部队,在这高丽境内,一网打尽? 仿佛在那一瞬间,李成桂似乎洞悉了这国书的意义,看了眼李芳远道:“你不是说,王旋去了应天朝贡嘛?” “是啊,父亲,您怎么突然问这件事?” 李芳远一时狐疑,当他返回开京,将自己在应天府经历的事情说过之后,李成桂是无所谓的态度,并不在意这些。 却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问起来了。 “嗯,没什么,你先带人下去,为父有些事情要安静的考虑考虑!”李成桂摆了摆手,面色沉重道。 王旋去应天府,李成桂只当她是想去求大明来救兵,帮助他们王室夺回权力的。 那个时候,李成桂之所以不在意,是因为他不相信,大明会为了一个和他们关系不好,反而和元廷卿卿我我的王室,而刀兵相见。 可直到他看见这封国书,似乎一切不理解,都理解透彻了。 “将军,您的意思,是说这明廷和王旋,或者说他们和王室已经签了国书,那他们为何还要……” 迟重在李芳远走后,连忙上前说道。 这件事关系重大,确实是容不得半点疏忽啊。 “要不就是他们想要的更多,想要从我身上得到更多的利益,要不……可能是明廷并不喜欢高丽王室,也巴不得高丽换个王室……” “倘若是前者,我们的处境堪忧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文人风骨方孝孺 洪武二十三年,三月初。 历时半个月,五万大军,自江南启程,一路赶往西安府,因为本就不是急事,行军速度缓慢,日行不过百余里路。 渭水河边,这里是昔日秦王护卫的驻扎军营,而秦王改封汉王后,就要从西安府搬去汉中,虽然距离京城还算近,但秦王的封邑全部被籍没充公,而因为汉中距离西安府过近。 怕是等到朱樉返回的时候,他的兵权,也要被削一波。 毕竟,西安府作为都城,这方圆三百里之内,除了朝廷,怎么可能允许其他藩王在这里拥兵自重。 一旦事情有变,那是给添麻烦啊。 历时九个月的时间,赵晨返回西安府。 朱标一行四人,站在渭水河畔的那座山头上,赵晨只是陪在后边,这一路上,朱标身边的人,他也都是熟络了些。 至少混了个脸熟,能认的清楚,谁是谁。 而此时在他们四人中,就有一个名传千古,野史流传的大人物,那个首创诛十族的主人公,方孝孺。 不知道这件事情具体真假,但想必不可能是真的,几千年青史,诛九族的事情都是有数的。 更何况是诛十族了。 只不过此时,方孝孺,还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比朱标还小两岁的他,至今还没做过官,虽有贤名在外。 根据赵晨这几日的观察,实则外强中干。 “赵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呐,老二说,在这里看渭河的景色,是最好的。” 朱标双手背在身后,望着下方的渭水河,川流不息,永无尽头。 “殿下说好,那自然是真的好!” 没有停顿,拍马屁嘛,谁不会呢,只是他以往懒得做这种事情罢了。 这个时候,一旁的男子,身着甲胄,面色红润,腰间挂着一把钢刀,右手时刻按在刀柄上。 似乎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拔刀杀人。 这人赵晨也见过许多次了,一路上都是他在护卫朱标的安全,说他是朱标的贴身保镖,毫不为过,那真的是,日夜守护在侧。 每每赵晨看见他的时候,他都是一副严肃威武的表情,不苟言笑。 “殿下,已经接下了长安县防务,可以入城了!” 这时,又一位老朋友出现在视线里,吉安候陆仲亨。 蓝玉和耿炳文在辽东,徐辉祖和朱樉在西北,那些真正的开国功臣,早已死了大半,斯人已逝,剩下的,能领兵的,也只剩下陆仲亨等少数几人了。 “入城,先把馆驿清理干净,住在别的地方不舒服,还是馆驿舒心。” 朱标转过身,也不停留,美景再好,也要守住这万里山河,才能长久的看下去。 常升来到赵晨身边道:“听说舅舅的那个义女,祖籍就是西安的,是跟你逃难去的应天,这件事,真的假的?” 看起来不苟言笑,时刻板着脸的常升,忽然间好似变了个人,突然八卦了起来。 “原本都约定好了,这次一起返回西安的,现在好了,他被关在了金陵,真的是……” 无可奈何,赵晨一想到王谊被关在金陵,而自己却在西安,按照朱元璋的说辞,怕是要在这里奋斗三年了,三年之后,等他过来了,估摸着,赵晨的孩子都能跑了。 三年分别,这也就是古代了,要是扔后世,怕是早就头顶呼伦贝尔了。 “在金陵也好,这样在外边就可以安心干大事了。” 常升面色平静,他已经有过太多次这种经历了,早年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父亲出征,他们就是人质留在大本营。 如今轮到他们这一代人,自然规矩是不能乱了。 而且,家眷不在身边,确实可以大展拳脚,好生拼搏一下。 朱标走在前边,似乎听到了常升和赵晨在后边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赵晨,你不是要做工厂吗?一会进了城,去找知府,让他帮你张贴告示。” “另外,你要招多少工人?钱带的够吗、” 朱标话音落定,一旁的方孝孺顿了顿,对着赵晨的方向翻了翻白眼,冷嘲热讽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赵大人一心只为铜臭……”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方先生,吃了苦,就一定要做人上人吗?吃了苦,就一定能成为人上人吗?” “那如果吃了苦就能成为人上人,那些田里辛勤劳作的百姓,他们怎么还没有成为人上人?谁又能比他们还辛苦?” 这方孝孺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赵晨横空出世,成了朱标身边的大红人,大红大紫的那种。 而方孝孺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一直被老朱压着,如果不是这次迁都的事情需要人手帮衬,方孝孺现在还被抛弃在翰林院进修熬资历呢。 这一路上,他对赵晨的冷嘲热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似乎两个人,天生的不对付。 “吃得苦中苦,当然要做……” 说了一半,话音突然止住,好似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愣了半晌,也无法取出来。 见到方孝孺吃瘪,赵晨摇了摇头道:“如果读书,吃苦,只是为了成为人上人的话,如此功利性的目标,功利性的价值观,真的是好的?” “十年寒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还有一句话怎么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 怼人的功夫,也是丝毫不差,方孝孺和他不对付,又不是他和方孝孺不对付。 之所以方孝孺会如此,怕也是因为知道赵晨的出身,而看不起赵晨,也只有如他这种老学究,会如此作态了。 反而在这件事情上,作为武将,勋贵出身的将门,对出身的看重,要小了许多。 至少陆仲亨这个伯伯辈的,亦或是常升,比赵晨大了七八岁,那徐增寿,陆结,可从来没说过,在出身上看不起人的。 “哼,黄口小儿!” 方孝孺心中生着闷气,也不知心里在专研着什么,跟在朱标身旁,一言不发,气的手都跟着抖起来了。 “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为什么呐,因为书生懂的权衡利弊,精致的利己主义啊。” 赵晨在中世纪的大明朝,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虽然他只见到了前半句话,但后半句在后世早就被验证过无数次了。 每一个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为了自己,他们真的可以抛弃一切。 “你,你!” 方孝孺指着赵晨,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怕是这个时候要冲上来和赵晨分个死活。 “瞧瞧,瞧瞧,我记得夫子是佩剑的,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不知道方先生学了几样。” “论语中说: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躟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方先生,可会射艺?”? 第二百三十四章 西安林知府 长安县城,西安府治城,同金陵府和江宁县城,一个意思。 省会城市。 从西安府的馆驿中走出来,赵晨手中掂量着一块大银锭子,这银锭足足有五十两重。 也是他在金陵城,这半年多的时间,所有的积蓄累积,当然,那宁千袭还要持续入股,只是赵晨给拒绝了。 在他想来,回到西安府,重启王家的产业,那说什么,也不能给别人入股的机会。 名字不能变,他还想让王谊,能够给王老太公上坟烧香呢,虽说王老太公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可毕竟,达者为先,死者为大。 穿着一身官服,头戴乌纱帽,上次去商丘的时候,赵晨就想转道来一次西安府,威风一次,吓唬吓唬那个姓林的。 只是陆结说,没有朝廷的行文,他们擅自前往西安府是违规操作。 浪费了那次机会,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去杀一杀林知府的威风。 一想到这家伙给自己上夹棍,满腔怒火,升腾而起。 府衙门口,赵晨身着官服,腰佩长剑,双手背在身后,面色从容的进了府衙,也不知是因为林知府提前得到消息,通知过了。 还是因为这一身官服,过于耀眼了些,让这些捕快衙役不敢阻拦。 旁人得到御赐之物,那都是在祖祠里供起来,天天都要给上香的那种,赵晨倒好,斗牛服,天子佩剑,只要是离开了金陵,那是时刻都要带在身上。 当然,这也是一种保护手段,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永远不会缺乏一些,外表看高低的人存在。 你装扮的越好,他们也会给你越多的尊重。 刚刚进入衙门口,便见里边冲出来一道身影,林知府快步向前跑着,面容凝重的来到赵晨面前。 直到他看清楚赵晨时,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一声不妙,转身便想离开时,忽的听到身后传来声音道:“林知府,这么急着走,是要去那啊?” 神情一顿,林知府在衙门中喝茶逗鸟,闲的无聊,虽然知道东宫已经进城,但他毕竟是外臣,而且他的职位,似乎也不能去给东宫做礼。 蜗居在府衙里,久久无事,突然看见外边进来一个穿着斗牛服,腰间佩剑,走进来时,龙行虎步,还以为是东宫的人,急忙去迎接。 他当然不会忘记赵晨,若是说赵晨也是东宫的人,倒也说得过去,可奈何,这林知府和赵晨有私仇啊。 “林知府,王家的产业,现在可以重新开始做工了吗?” 手中拿着一封文书,送给了林知府,来这里的人只有赵晨一个,常升要时刻守在朱标身边,方孝孺和赵晨更是不对付,陆仲亨还要重新布置西安防务。 按照陆仲亨的说辞,所有留守城池的将士,都要被调往潼关,亦或是汜水关进行驻防。 整个长安县,只有朱标带来的不足五万人,进行布防,彻底将长安县城,这关中之地牢牢的控制住。 当真就是不允许有半点的其他事情,影响到朝廷接下来的计划。 林知府叹息一声,他想要避开赵晨,没办法,惹不起躲得起啊,外边的事情他都知道,自己的治所被换防,他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不敢呐。 关乎东宫的事情,在京城都没人敢言语,更何况是在地方了。 “开业,开业,当然能开业了……” 林知府连连点头,脸上堆着笑容,真正的诠释了什么叫皮笑肉不笑,他本以为赵晨攀上了东宫这条线,以后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而他这个知府,实则已经没什么晋升的机会了,想去京城,做京官更是遥遥无期。 哪能想到,这才不过短短未有一年的时间,朝廷的动作就会这么大,秦王都被改封了。 “可是我听人说,王家仅剩的那点产业,都被知府大人从秦王手中买去了,不知道知府大人,花了多少钱?” 赵晨抬眼望了望,这林知府此时已是汗流浃背,额头上冒着冷汗,止都止不住。 双手交叉,躬身作揖道:“没有,没有,王宫的产业,怎么可能会变卖呢,而且秦王……不不不,汉王,汉王他也一直只是查封,就等着您回来呢……” 王家放在金陵,算不得什么,跳梁小丑都不是,但放在西安,这座饱经沧桑战火的城市,那就是最大的商行,强盛一时的王家,在西安府,遍布各行各业。 皆是行业翘楚。 布行的生意,也一直都是让其他人羡慕的。 “这样啊。不过我这次来不是要回王家的产业的,布行这个东西,停了这么久,想要再打开销路,怕是份额都被吃干净了。” “林大人,给我批块地皮,要至少一千亩,如果能批出来两千亩是最好了。” “另外,帮我发个告示,招工告示,男工招募七千人,女工招募一千人。” “薪水日结账,男工五个时辰工作,十文钱铜板,女工四个时辰工作,六个铜板。” 赵晨心中早就已经想好了,这一次也不用连轴转,一口气把人员招揽的足够,慢慢生产也就是了。 至于怎么制造水泥,赵晨其实并不知道…… 他知道的,只是石灰石,铁矿石,黏土,还有煤炭这些必需品,不过劳动人民的智慧是伟大的。 按照赵晨的设想,先把这些东西准备全了,一点点实验比例,缺少什么再加入什么,试错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还不会? 林知府一听到赵晨要招募这么多人,心头一震道;“你招募这么多人,你是要造反嘛?” 他本就和赵晨有旧仇,担心赵晨有朝一日会报复他,这个时候,堂而皇之的给扣一个大帽子。 从古至今,还没有那个人敢把造反这个罪名给承认的。 “林大人,您在说什么?这文书上写的很清楚,您难道,看不懂字?”要七千人,那可是很大的一股力量了,七千男丁,训练一番,真的可以揭竿而起了。 “没,没……下官只是……只是一时惊讶,您要这么多人做什么?除了造反,就是在开十个如同王家作坊那么大的织布厂,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林知府心中暗暗心惊,他是没看文书的,如今骤然一瞧,上边写的清清楚楚,竟然是要求他这个知府,无条件配合行事。 “谁说开织布厂了,林知府快些把告示贴出去,然后帮我选块地,越大越好的那种,三天招工,三天之后就是黄道吉日,开工动土。” “林大人最好不要耽误了东宫的大事!” 赵晨手中拿着五十两银子递给了林知府道:“这五十两银子,买一块一千亩的地皮,你赚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老朋友陈琦 西安府衙门外。 赵晨心满意足的拿着一纸地契,要说这林知府,为了打发赵晨赶紧滚蛋,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也是下了狠功夫。 城北靠近渭水河的地方,因为那里是军队驻扎,边上有一块空地,不适耕种,占地面积足足有一千七百亩,虽然离城远了些。 但反而因为有军队在一旁,安全更是有了足够的保障。 “成了!这东西要是留到后世,一千七百多亩地,我这要是做了房地产,还不得瞬间飞天啊!” 赵晨心中狂喜,五十两银子,买了一千七百亩地,虽说这些地不适合耕种,但他买来也不是种地用的。 如果给他上等良田,反而要让他纠结了,毕竟就是他提议说,关中产粮不足,难以支撑朝廷用度。 在这里圈地,拿着良田不去种地,去开工厂,那是天杀的,要遭雷劈! 拿着地契亲了一口,虽然这上边写着的是王谊的名字,但至少,他在这里也算有了一块,现实意义上属于自己的产业了。 奋斗了一年,也算是所获颇丰了。 就在他吹着口哨,准备休整一番,明天告示张贴出去,等到人员到齐,就可以准备开工了。 忽的,一双苍老的手,抓住了赵晨的手腕,惊了一跳,只有一人出来的赵晨,生怕自己又遇到白莲教的人,再被捅两刀的话,那可真的没救了。 就当他准备拔剑时,只见那人蓬头丐面,掀开自己的蓑衣,双手打开那盖在面前的头发。 眨动着大眼睛,望着赵晨道:“姑爷,姑爷,真的是你!” “你是?陈琦?” 微微一怔,赵晨看着眼前蓬头丐面得男子,一脸不可置信道,王家虽然没落了,但他们换个主家,一样能讨生活,怎得陈琦会落到这般境地? 要饭的了? “姑爷,姑爷,您可想死我了,终于见到您了,小姐呢?她现在怎么样?怎么没和您在一起啊。” 陈琦一把抱住了赵晨,痛哭流涕道。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慢慢说,慢慢说。” 陈琦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算是待他相当好的了,只是王家遭难,赵晨和王谊自己都要养活不了自己了,根本无暇去管其他的事情。 给了些遣散费,让众人都离开了。 也是让他们有机会,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 陈琦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分开,双手不断的帮着赵晨去擦拭胸口处的泥泞,委屈巴巴的憋着嘴道:“姑爷,对不起,对不起,弄脏了您的衣服……” “您这衣服真好看,这上边绣的是什么牛啊……怎么只有一只脚啊……” 陈琦没读过书,也不知道赵晨穿着的这是官服,只是擦拭着泥泞的时候,感觉到非常奇怪,开口询问道。 可他越擦拭,这泥泞就越多,弄到最后,陈琦一脸忧伤,泣泪横飞。 “好啦,不要擦了,没关系的,回去洗一洗就可以了,至于这个牛啊,那可不一般了,我也是听别人给我讲的。” “这叫夔牛,口张开,尾上楼,东去大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必风雨,其光如日月,黄帝得之,其皮为鼓,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这可不是牛,这是一只怪兽。” 赵晨最开始也不清楚,直到他在凉国公府,看见一件蓝玉的官服,上边绣着狮子,蓝玉却将那官服给供起来。 被蓝玉供起来的官服,试想一下,那是多么高贵的东西了。 蓝玉长期穿着的,都是绣着麒麟,绣着白虎的官服,却把狮子供奉起来,看过狮子王的都知道,狮子会发光嘛! 只是后来询问过,赵晨才得知缘由,那里是什么狮子,那是狻猊,龙生九子之一,超一品武将官服,只有新君登基,献俘,祭天等重大仪式的时候才能穿。 这官服上绣着的东西,都是从山海经里摘取来。 狻猊是龙的儿子,地位自然要高。 “好有文采啊,姑爷,您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我在这西安找了您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还以为……” 陈琦听得一愣愣的,根本没有听明白赵晨的言语,只是蹦了一句,好有文采。 “额……我啊,我去京城了,这次是跟着大官人回来办差的,你怎么混到这个地步?王家遭难之后,不是给你们遣散费了吗?” 赵晨顿了顿,遣散费不少,足够他们活两三个月的时间了,这样一来,他们还能混成这般模样。 “唉,姑爷,自从你走了之后……咕咕……咕咕~” 陈琦还要说话,忽的肚子开始发痛,传来一阵阵叫声,声音非常洪亮,他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只是今天在大街上要饭时,被当兵的给驱赶,躲在角落里的他,看见了跟着队伍风光入城的赵晨,那时还当自己看错了。 直到一路尾随赵晨,见到他进了府衙门,便一直在外边等着。 人生,那有那么多邂逅,不过是某一方的付出罢了,或许,陈琦是想跟着赵晨,吃饱饭,并非难以理解。 “走,姑爷带你去吃大餐!吃好的!” 赵晨心中一动,他并不知道,自己和陈琦邂逅,是陈琦计算好的,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怀疑陈琦居心不轨?心怀叵测? 他已经不想再去怀疑身边的人,李锦的事情,给他敲响了警钟,无端的怀疑和试探,收获的结果,真的会让人承受不住! 经过一路的交谈,赵晨才算从陈琦的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离开王家之后,各奔东西,寻找新的主家,只是这段时间,小舞被人贩子拐走,而其他主家在知道他们是从王家出来的之后,都不打算收留他们。 弄得很多人,只能露宿街头,有饿死的,也有……被抓去做壮丁的,还有几人被…… 没有了一个避风港,他们连生存下去的权利都不复存在。 “那你之后想做些什么?” 赵晨看着狼吞虎咽的陈琦,低声询问道,他现在身不由己,却也不想让陈琦卷入政治的绞肉机里。 真的会让人崩溃的。 “嗯,跟着姑爷,能吃饱饭,姑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陈琦过惯了忍饥挨饿的日子,但并不代表他不想吃饱饭,如果有机会,谁又愿意去沿街乞讨。 “这样,我过几天要在城北二十里外的地方,招工开设作坊,到时候,你去哪里混口饭吃,至少,十年八年是不会再饿到了。” 思虑片刻,跟在赵晨身边,会被盯的死死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反到不如放归人群。 第二百三十六章 福伯 西安府,长安馆驿。 整个馆驿被梳理的干干净净,无论你是番邦商贾使臣也好,无论你是带着公文,从其他郡县来运输的也罢。 无论出身为何,又是为何而来。 一律被迁居他处,而这馆驿,外围八百悍勇精兵,馆驿内的防务配置,更是远远超出了朱标上一次来西安府的景象。 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凡是在大明朝能看见的制式兵器,非制式兵器,一览无余。 大街上,赵晨带着陈琦赶到馆驿时,回头嘱咐了一句道:“在这里等着,不要东张西望,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说,我进去一趟,很快出来。” “这里……姑爷,你都能进这里了吗?” 陈琦惊讶的张大嘴巴,好似能吞下一颗鸵鸟蛋,这外边八百戴甲之士,那是如同魔神般恐怖,寻常百姓走到这里,不说这些兵丁不会主动去欺负人,单单隔着很远望一望,都会让人感到畏惧。 赵晨第一次见到渭水河畔,那数万大军驻扎的场景,同样也是深受震撼,平时民间百姓并不清楚朝廷的军队驻扎在那里,驻扎了多少人。 可一旦真的发生叛乱战事,西安府有昔日秦王那数万府兵,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一切。 军事管制。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普通人谁会去触霉头。 “陆伯,你这是事情办完了?” 赵晨还没回答陈琦,忽然见到不远处正向着这边走来的陆仲亨,开口询问道。 “是啊,该换的人都换过了,这下可以高枕无忧了,你怎么还在外边,这衣服可是御赐之物,你怎得把它弄脏了。” “快脱下来了,我吩咐人去帮你清洗一下!” 陆仲亨上手拉着,就要帮赵晨将斗牛服脱下来,一旁的陈琦瞪大一双眼睛,面前这个人,穿着一身甲胄,虽然上了年纪,可那一股肃杀之气,还是让人望而生畏。 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听到御赐之物时,更是心中一颤,目光迟缓道,他虽然没读过书,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望着背影,陈琦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飞快加速,好像心脏要从里边蹦出来一样。 “我这没事,遇到了个乞丐,正好我那边招工,正是用人的时候,路伯父回来了,这个东西,还是麻烦路伯父替我转交给东宫。” “我先去场地上看一下,要做的事情还比较多……” 赵晨将手中的地契给了陆仲亨,没办法,这么大一块地皮,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拿在手里的。 这地契,交给了朱标,也算是投名状,有了这个地契,如果哪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朱标甚至都不需要什么麻烦事,反手就能将那一千七百亩地皮拿回去。 当然,他要是用强的也不是不成…… 大家都是体面人,何必那么过不去呢。 至于没了地契,这生意作坊做的还是否安全,那就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额。 赵晨要做的东西,第一个客户必然是朝廷,也只有朝廷,才能需要那么大的供货量,让他永远躺着赚钱。 陆仲亨看了眼手中的地契,面色平静道;“好啊,一千七百多亩,不过……怎么感觉这地方有点偏僻呢,这不是块好地啊……” “我就是作坊,又不种地,要那好田还不是浪费了,路伯父,这事就交给你了。” 赵晨转过身,手中捏着钱袋子,在空中转悠了两圈,看了眼陈琦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陈琦连忙点头,也不敢去望陆仲亨,迈着小碎步,快速跟上了脚步,离开馆驿的方向。 直到走出去数百米远的距离,陈琦才开口道;“姑爷,您刚才说……” “很多眼睛盯着我呢,给我沾上关系,以后可能会害了你,你不是说你知道福伯在哪里嘛,快带我去见他!” 望了眼四周,确认没人跟踪后,这才缓了口气,他是真的受够了被监视的生活,可每时每刻,都有人盯着他,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跟着陈琦一路东走西拐,过了许久,这才在一条胡同口,看着蹲在那里的三个乞丐。 真的是沿街乞讨,饥一顿饱一顿,看着原本肥胖臃肿的福伯,短短不足一年的时间,身材消瘦,有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家这棵不大不小的树,承载着太多太多,等到这棵树倒下的那一刻,又造成了多少人,无家可归,流落街头。 “姑爷,要不然……我们还是,走……” 陈琦看着福伯沧桑的面孔,他之前见到过福伯,那还是一次邂逅,真正的巧遇,他和福伯,因为一个掉地上的馍馍,恶狗扑食。 只是从哪以后,福伯似乎处处避着他,而陈琦也只能躲在暗处,如果自己得到的多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分给福伯一些。 “想一想他们的生活……我……” 一时间,赵晨愣在原地,躺在石阶上的福伯,懒洋洋的,胡乱的抓着身上的虱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想着自己还在憎恶自己的生活时,他所处的环境,所经历的人生,那是无数人,求之而不可得的。 “福伯。福伯。” 想起自己离开西安府时,如果不是福伯的话,或许赵晨真的会做一个窝囊废,流落街头,成为和福伯,陈琦一样的乞丐,甚至,或许赵晨会死在行乞的路上。 毕竟,不是每一个乞丐,都能活下来的。 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又望了望,福伯转过身去,他只道是陈琦来了,毕竟知道他在那里的,只有陈琦一个人,认识他的也并不多。 毕竟以往的福伯,在王家当差,衣食富足,这乞丐,认识他的当然不会多了。 不敢去看陈琦,福伯扭过头去就当自己没听见,翻了个身,背对着赵晨的方向。 只见两旁的老乞丐,抬头望了一眼,面色凝重的说道:“老福,老福,贵人,贵人啊!” 他们这些乞丐,见到过太多达官显贵了,倒不是说他们能和达官显贵接触到,只是因为,他们认为,去达官显贵的门口,更容易讨到一口吃食罢了。 看着赵晨衣着华丽,连忙拉着福伯起身,当即便要给赵晨下跪磕头,而为了的,只是那一口果腹之物。 “福伯,是我啊,我回来了。” 赵晨上前伸手碰了碰,他甚至不敢想,这短短不足一年的时间,福伯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却在这里蓬头丐面,吃不饱饭。 不是他们不想劳作,只是因为,劳作,也没有机会罢了。 “姑,姑,姑爷……姑爷?真的是你?”福伯心中一震,回头望着赵晨,泣泪横飞。? 第二百三十七章 保护 客栈。 赵晨只是开了一间屋子,桌子上摆着两份腌菜,一碗水米粥,福伯吃的那叫一个欢快。 狼吞虎咽的,比之陈琦都要凶猛,因为制止过陈琦,而被陈琦反驳,赵晨也是明白,没什么比吃饭更重要的,即便是死,那也要做个饱死鬼,而不是饿死鬼。 是以,对福伯的狼吞虎咽,赵晨也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开口询问道;“福伯,要不再给您叫一份?” “姑爷……额……”福伯摸着撑起来的肚皮,圆滚滚的,打了个饱嗝,一脸笑容道:“那个,不用了,我吃饱了……” “福伯,姑爷现在厉害了,你知道吗,姑爷都能进馆驿了,那馆驿周边,可都是当兵的,重军把守的地方。” “以后跟着姑爷,我们再也不用挨饿了!” 陈琦心中满腔热血,经历过忍饥挨饿的日子,才能知道,一顿饱饭,真的能让人给你卖命。 抛头颅,洒热血。 “嗯……这次回来,我也不会再走了,以后西安会有很大的发展。” 赵晨也不知道福伯能不能听懂,但毕竟福伯之前是跟着王老太公管着王家作坊的大管家。 知道的事情,应该不会少了,最重要的是,福伯肯定读过书。 “姑爷……怎么不见小姐……她?还好……” 福伯抿了抿唇,赵晨从外边回来,没有人知道赵晨带着王谊去了那里,但如今,只有赵晨一人出现,而王谊,却…… 心中难免悲伤。 “想什么呢,小姐现在好着呢,她现在住着的宅子,是之前的王家大宅三四倍大,里边有几十号下人伺候。” “而且,她怀身孕了,等过几年,西安的事情安顿好了,一切水到渠成,她就会跟着过来的。” 赵晨连忙打断了福伯和陈琦的深思,福伯是把小姐当自己孩子看的,是真的爱护,他这一生,至今都没有娶妻,连个后人都没有。 本想着能在王家,安享晚年,等着死的那天,谁能想到,又发生如此多的变故。 “怀了身孕?小姐都有身孕了,姑爷,您怎么不陪在她身边啊,这个时候,她身边不需要下人伺候,要的是姑爷啊……” 福伯虽然没娶妻,可似乎他对男女之事,异常了解,或许,这就是人老成精的缘故。 见过的多了,领悟的自然也就多了。 “很多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馆驿里边住着的人,嗯……怎么说呢,原本我是打算带着小姐一起回西安府的。” “只是……她被留在金陵,被扣住了质押,不让走……” 赵晨也很无奈,他甚至想不通,朱元璋为什么要盯着他盯得这么死,真的有什么成就感吗? 还是说……只是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 “小姐没事就好。我那天看你被秦王宫的人送去大牢……”福伯似乎想起了过往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神色微微一怔,不禁潸然泪下。 泪水洗刷着他的面庞。 陈琦连忙安慰道:“福伯,福伯,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姑爷回来了,他现在做了大官,以前的事情……” 摆了摆手,示意陈琦不要继续说下去,面色凝重的看着他,沉声道:“我不是做了什么大官,只是跟在一个贵人身边罢了,现在还是奴身、” “另外,跟在这个贵人身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稍有差池,那就不是我一个人去死了。” “所以我是不希望,你们两个也跟着卷进来,和我搭上关系,只怕会害了你们,明天我们一起去城北那片准备开作坊的地皮。” “福伯继续在那边上工。”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虽说现在看上去贵重了些,可以后的风云突变,谁又能看得明白,昨天已成历史,今天还要努力,未来或许可以改变。 但没人清楚,被改变的未来,会发生什么! 赵晨,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有机会,全身而退。 一旦失势,那可真是,鸡鸭鹅狗,共赴黄泉了! “姑爷,您跟着的贵人……” 福伯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有点不敢说出来,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想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嗯……你猜的应该是对的,好了,吃饱了先歇着,陈琦,照顾好福伯,我先回去了!” 赵晨面色沉重,站起身留下了二十多枚铜板道:“明天我会来接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关紧门窗,谁来也不要开门!” 说罢,赵晨起身向着外边走去,如今天色已经开始昏暗,夜幕降临,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还要给朱标打报告。 毕竟这么大一片地,招募那么多劳动力,这在古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望着赵晨走出客房的背影,陈琦开口道:“姑爷是不是嫌弃我们,不想带我们一起啊……” “混小子,说什么呢,姑爷他啊,他是在保护我们呢。” 福伯倒是看的通透,赵晨不能决定左右的事情太多了,将福伯和陈琦带在身边,只会增加他们二人的危险性。 放归人群,在那几千名民工中,虽说苦了点,忙了点,但活下去还是没有问题的。 更何况,无形之中,赵晨也能照顾到他们。 “你那天看见姑爷骑着马跟在一个大马车旁进城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在那马车前边走着的东西?” 福伯见陈琦还是有些无法理解,开口询问道,只见陈琦点了点头道:“在马车前边,有好多人举着什么东西,好像很神圣。” “那就对了,我查了一下,有九个,听人说,那叫九锡,是皇帝用的东西,当初秦王就藩的时候,入城也不过只有三个。” 福伯并不是很了解这些东西,但他活的久,见得多,朱樉当年就藩西安的时候,进城时那风光场景,也不过只有三个。 而今日入城的车辇,竟然有九种,种类不同。 “福伯……姑爷到底是跟着什么人啊……” 陈琦还是不懂,什么九锡,什么皇帝用的,有那么邪乎吗? 本就头脑简单的他,如何能分得清这里的弯弯绕。 叹息一声,福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以后虽然有姑爷在,但我们最好还是不要顶着姑爷的名义去做事,免得给姑爷添麻烦。” “至于姑爷跟着的贵人……贵不可言啊。” 长长叹了一口气,秦王作为诸王之长,皇帝的二儿子,那么大的排场,只有三个,这九锡的地位,便是不懂,也能分辨出来。 那个今天刚刚进城的人,地位身份要比秦王还尊贵出无数倍,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这个时候,陈琦晃了晃脑袋,惊讶道:“福伯,您也看见姑爷了?那您为什么不去见他?”? 第二百三十八章 煤炭 馆驿。 “去岁的初夏,就是在这里,你给我的细盐制造方法,今天在这里,又要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朱标从金陵出来之后,浑身轻松,这奏疏的工作完全和他没有关系了,可算是逮到了一个机会,又能放一次长假。 “是啊,上次在这里,就是在这里,殿下说可以帮我恢复民籍,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可是直到今天,殿下好像忘了自己说的话。” 赵晨跟在一边,面色平静,一贯会画饼的朱标,脸皮那是相当的厚了,面对他的反问,没有丝毫生气不说,竟是笑出了声道:“你就那么想恢复民籍嘛?” “至少那样的话,以后见了殿下,也可以自称一声草民,而不是奴民了!” 翻了翻白眼,馆驿的地方不算大,但该有的样式院落,还是齐备的,小小的花园,甚至不如某些富户之家的大。 夜空下,朱标和赵晨坐在凉亭中,不,是朱标坐着,赵晨在一旁站着看,常升则是站在凉亭外边的水桥上。 这里戒备森严,实则是不需要保护的,但常升却不敢有半点放松警惕。 “那孤给你个特许,以后见孤,允许你以民自居,如何?” 改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有道是,满足了这个欲望,就要满足更多的欲望,而人的欲望,那是无穷无尽的。 更何况,赵晨虽然是奴籍,可如今他的身份地位,可以做的事情,哪里是一个奴籍敢想象的。 瞄了一眼,没有回答朱标,好与不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也是远离京城,见不到老朱了。 “嗯,就这么定了,以后休要再提改籍的事情。” 见赵晨默不作声,朱标直截了当的说着,就在二人大眼瞪小眼时,终究是沉不住气的赵晨,叹息一声道:“殿下怎么说,就怎么是。” “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开始动工?” 朱标面色瞬间变幻,神情严肃的询问道。 “如果招工快的话,大概明天中午就可以开始动工了,只是现在的问题是,原材料中有一样东西,我弄不出来。” “倒也不是弄不来,主要是西安府没有。” 赵晨心中细细盘算着,黏土很容易搞,石灰石也有办法,铁矿石的话,西安府肯定也有。 但唯独一样东西,赵晨想了很久,也不能确定,西安是不是有这个东西。 “什么东西。” 朱标目光轻佻,望了一眼,神色狐疑道。 材料什么的,最方便了,只要能做出来赵晨说的那种坚硬的东西,付出也都是值得的。 比起坚固的城墙,更容易的修筑方法,自是如此。 “煤炭,西安应该是没有煤炭的,想要煤炭,就要在山西大同那边下手,可是大同如今是边关重镇,那里人丁有限,想要开采煤矿,难度很大。” “而如果没有煤炭,只靠着木材去烧火,怕是整个西安府的山林都砍光了,也不够用多久的……” 煤炭在烧制水泥的过程中,绝对是最重要的,也只有煤炭燃烧起来,才能达到需要的高温,古人并不是不用煤炭,只是不在家中用罢了,大型作坊,兵器打造的兵仗局,都要用到煤炭。 毕竟打铁需要足够的热量才可以。 之所以室内不用煤炭,只是因为,煤炭的烟气容易致人死亡,而达官显贵习惯了用木炭,也就没人去研究怎么在室内用煤炭了。 “煤炭……这确实是个缺失的东西,除了大同,西安府的其他地方能有煤炭嘛?” 朱标也不是很清楚那里生产煤炭,但想要搞定煤炭的话,可以说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了。 毕竟挖矿是个苦力活。 “嗯……怎么说呢,我也不确定,不过我知道,长城以北,大片的草原上,煤炭储量丰富……” 境内哪里有煤炭,他是真的不清楚,前世也不是做这个生意的,俗话说,隔行如隔山。 他能记得大同煤矿,长城以北的草原上有丰富的煤炭储量,只是因为,他买过股票,稍稍的研究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真让他去草原找,放屁,就是他真的做过煤炭生意,放到草原上也不可能找的到。 这可是六七百年前的世界啊。 “常升,你之前在练兵的时候,在那里啊?” 朱标回头望了一眼,他活了这么多年,只去过一次山西,还是去巡边的,对那里的地形地貌,并不算了解。 而且印象记忆也比较模糊。 “在宣化,宣化是个重镇,那里直面草原,东距北平燕王部三百里路,西距大同四百里路。” “我只是听那里的人说,大同有煤炭,但那个东西,销量不好,也没人用它,所以没有了解过。” “但是能流传这么广,想必储量还是很丰富的。” 常升话音刚落,只见站在一旁的赵晨,猛地惊醒,神情愕然的看着他出声询问道:“都没人用煤炭嘛?” 他没用过,是因为他在江南,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身处西安,又是夏季,而到了金陵,虽然也下过几场大雪,但并没有感到多么寒冷。 如今常升说,煤炭没有销量,这着实是惊掉了下巴。 “嗯,据我所知,大同有不少百姓,因为在家中燃烧这个东西,死于非命的。” “煤炭的主要用途就在打造工具上,应天府用的有限,还用不到大同供应煤矿。” 常升那里是只了解一点,他这是知之甚详啊。 “殿下,我果然有一个更好的办法,绝对的好办法!” 赵晨眉眼跳动,如今的天气那是越来越冷,如果这个时候,大明的百姓,都能在家中燃烧一个火炉,寒冬时节取暖,那这一年不知道能救活多少人。 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在人类没有做到永生之前,冬天,永远是死亡率最高的季节。 没有之一。 “又想到了什么歪点子?” 朱标瞄了一眼,神情凝重道,在他看来,赵晨不可能想到什么好事,想到了好事,也不会跟自己说才对。 “煤炭,这东西大有可为啊,现在还没人入手,我的意思是,可以不可以我们先入手,然后进行开采,一面自己使用,一面把煤炭卖到千家万户去。” 赵晨的想法很简单,赚钱,现在入手煤矿的话,肯定要不了多少钱,而一旦煤炭被大面积使用,那结果可想而知。 后世赵晨也没少见过煤老板,那才叫真正的财大气粗。 “先想办法,把煤炭运到这里再说,不要想一出是一出,我给三弟写封信,常升你安排人送去太原,让三弟督办这件事,务必要保证煤炭对西安府的供应。”? 第二百三十九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煤炭的事情,自然不是赵晨能解决的。 翌日清晨。 刚刚起身的赵晨,走出了馆驿,向着城北的方向赶去,陈琦和福伯早就等候多时,在大街上会合后,三人一行。 也不知福伯跟陈琦说了什么,只是这个时候的陈琦,低着头,闷闷不乐,沉默不语。 低着头跟着脚步,前进的路上,气氛略显沉重。 转过头,赵晨看着身后的福伯和陈琦道:“你们俩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昨天晚上有人敲门?” “姑爷,那有什么人敲门啊,我们俩就是两只蚂蚁,谁会那么闲,管我们呢,只是,我和陈琦昨晚商量了一下,去了姑爷的地方,姑爷以后就是东家了。” “为了不让人知道,还是称呼东家的好,免得……” 福伯怕死吗?或许,人那有不怕死的,而赵晨也说的很是清楚,他们为了不给赵晨招惹麻烦,如此做法也确实是好的选择。 毕竟这样的话,即便他们招惹是非,也不会被人算在赵晨的头上。 “福伯言重了,我在这西安府,也没什么朋友,你们两个是仅剩的了,以后我要做的事情可能会很多,这作坊搭建起来之后,估摸着也就不归我管了。” “更何况,福伯,你对我可是有着大恩,如果不是你当初拉着我,不让我走,怕是这个时候,我已经葬身荒野了。” 赵晨经历的这一切,每一个坎似乎都是一次针对人性的考验,如果不是福伯拉着他的话,只怕他真的会逃避,离开,然后籍籍无名的度过残生,甚至可能死在了那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一切,都是从他被福伯拉着去救王谊,才开始改变的。 “是东家言重了……” 福伯连连拱手,叹息一声,暗道:“难道是我昨天说话说得重了?” “算了,这样也好,于人于己,都得利。” 原本想要规正福伯的赵晨,忽然间释然了,也就无所谓了,陈琦在一旁道;“东家,我看这好多人都向着城北汇聚,他们不会都是去应招的。” “应该是咯,毕竟我给的工钱还是很丰厚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 赵晨话音刚落,只见迎面走来了一人,身边跟着七八名家丁壮汉,走在大街上,耀武扬威,似乎生怕那个人不认识他,还要拉扯一番。 只是当他见到赵晨时,目光一凝,瞳孔收缩,惊呼出声道:“王家小儿,你别跑!” 赵申奇爆喝一声,他和赵晨签了对赌协议,还没等怎么样呢,王家因为牵扯到走私的案子,无论是布行还是作坊,一律关闭。 转瞬间,王谊被下了大牢,赵晨神奇的经历,带着王谊从大牢跑了出去,一路跑到金陵,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赵申奇非但没有得到王家的布行和作坊,甚至因为他作保的缘故,赵晨和王谊消失之后,他自然是名誉扫地。 如今在这大街上遇到赵晨,心中的怒火陡然升起,爆喝一声便带着一众家丁围了上来。 “好小子,可算让赵爷爷我逮到你了,识相的快点还钱,要不然,我现在就拉你去见官!” 赵申奇指着赵晨,愤愤不平的怒声斥责道。 赵晨跑路了,是舒服了,谁能想到,赵申奇这半年多的时间是怎么过的。 名誉扫地的他,家中产业更是一落千丈,没人愿意赊货物给他,他又交不出货物,如果不是他家的杠杆低,家中还算殷实,怕是要被赵晨给坑死了。 作保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原来是赵伯伯,好久不见,侄儿对伯伯的思念,可谓是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今日真乃三生之大幸,能在大街上遇到赵伯伯。” 赵晨拱了拱手,他也认出了这人,毕竟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和人签对赌协议,虽然这个协议,因为王家布行作坊被封,赵晨和王谊跑路后,成了一纸空谈。 但赵申奇给他的记忆,还是非常浓厚的。 摆了摆手,赵申奇道;“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没用的,还钱,必须还钱,如果你不还钱,咱们现在就去见官!” 赵申奇胸中的怒火已经升到了顶尖,如果可以打人的话,他甚至恨不得扒了赵晨的皮。 就是因为赵晨,让他在同行中,成了笑柄,家道中落,混到这般田地,靠着百余亩田产,艰难度日。 便是金陵府应元村的一个村庄的粮长之家,都有数千亩田,这百余亩田,真的是不够看。 如此沉重的打击,心中憎恨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但赵晨不为所动,看着赵申奇道:“赵伯伯要我还钱,可我不记得我欠了伯父的钱啊,还钱,从何谈起?” 赵申奇道:“还想抵赖?你欠我的,在这里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也不知是赵申奇知道自己今天会遇到赵晨,还是因为他每天出来逛街的时候,都会把这些东西带上。 满满当当,三十多张货款欠条,数额大的,超过了一万七文钱,数额小的,也有七八千文钱。 这三十多张罗列在一起,那就是近四十万文钱,四十万啊,那可是四百两银子了。 赵申奇道:“这都是你欠我的,快还给我!” “赵伯伯,您是不是找错人了,这没有的事啊,这欠条上……”赵晨心中咯噔一声,欠条上签字画押的竟然是王老太公。 而且这些欠条都是什么时候?都是洪武二十二年初春时节,那个时候,赵晨还没嫁到王家呢。 “这个……” 微微一怔,拿着欠条在手里端详了一会,仔细检查着欠条的真假,只是看着赵申奇的样子,似乎也不想作假。 蹲着的赵晨,抬头望了眼气呼呼的赵申奇道:“赵伯伯,你哪来这么多欠条?” “哼,你还钱,我不需要你知道我哪里来的,我只要你还钱,还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赵申奇怒不可遏的上前便要去抓赵晨的肩膀,只见赵晨向后退了退,避开锋芒,拿着手中的欠条道:“赵伯伯,你不会是帮王家把那些供货商和分销商的尾款给结了……” 这上边的收据名称,五花八门,有几家赵晨是见过的,只是这么多欠条,都聚集在赵申奇一个人手上,这就让人很是难以理解了。 除非…… “来啊,押着他去见官,不能让他跑了,” 赵申奇一想到自己办得傻事,心中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忙招呼着周围的家丁,当即便要动手去抓赵晨。 “赵伯伯,不必了,不必了。” 摆了摆手,叫停了几名家丁,赵晨手中动作一顿,看着一脸憨憨的赵申奇,苦笑一声道:“我还钱,我还钱!”? 第二百四十章 风紧撤乎 很难说,真的很难说,这赵申奇,他到底是帮了别人,还是帮了自己。 他完全可以不理会,不管,不听,不做,继续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可他还是担着自己作保的责任,把每一个和王家有账目往来的欠条,都收到了手里。 似乎是在表达,他赵申奇做生意是有诚信的,说话是算数的。 可随之而来的,是赵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没办法,他的资金出现了大问题。 在很多人眼中,可能赵晨都已经死了,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一点消息都没有,谁能想到,赵晨还会返回西安府。 而且看着赵晨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虽然只是一个小疙瘩,只有指甲盖大小,不足一两银子。 “赵伯伯,我身上没带那么多,我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要不然,您等我晚上,让人给你送到府上去?” 思虑片刻,谁出门能带几十两银子在身上,五十两银子就是后世的五斤重,虽然在这个时代,十六两一斤,那也有三斤了。 带在身上不方便不说,还容易被劫匪盯上。 可不是谁都如同徐妙锦那么憨。 赵申奇愣了愣,他是真没想到,面前这个王家小子,竟然真的能抠出来八钱银子。 可虽然赵晨还钱了,但他好不容易抓到了人,怎么可能让赵晨从自己的视线消失。 “不成,万一你跑了,那我去哪里找人去,不成,你现在就回家去拿,或者让你身边的这两个,去你家中拿。” 赵申奇虽然憨了些,但又不是傻子,他已经被赵晨给诓了一次,虽说赵晨也不是有意的。 可确实给赵申奇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那不成,我住的地方,他们进不去,这样,我看赵伯伯也不忙,不如陪我一起,等我做完了事,回去给赵伯父取钱。” 细细思量,别说福伯和陈琦真的进不去馆驿,就是他们能进去,赵晨也不会让他们去的。 太危险了那里。 而且,赵申奇的憨憨的属性,是他之前没有发现的,骤然一看,这老家伙,似乎变得亲切了些,不再像第一次的刻板印象,只想侵吞王家的产业。 “这样也成,我今天就不信,你敢不还钱,你要是敢不还钱,我立马就抓你去见官。” 赵申奇咬了咬牙,他根本不指望能从赵晨的身上抠出来多少钱,只是想要让自己的付出,找一个宣泄口罢了。 “赵伯父,我现在要去城北,走。” 只见赵申奇翻了翻白眼道;“你不会是去应征,那里虽然给的工钱不低,但想要还我的债务,怕是你干一辈子也还不起!” 赵申奇说的倒也不差,一天几个铜板,一个月几百个铜板,一年才几千个铜板。 他这欠条上,可是写着四十万铜板呢,这么算的话,即便赵晨一天到晚不吃不喝,所有的钱都攒着还钱,即便赵申奇不要利息。 那也要干四十年,才能还清这笔巨额债务。 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只是面对赵申奇的讥讽,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含笑道:“算是。” 城北。 自从林知府将告示张贴出去后,整个县城的风向突然变了,如今虽然已经临近春耕时节,可赵晨给出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至少对他们这些民众而言,这个工钱,让他们趋之若鹜。 谁不想多赚些钱,满身都是铜臭味道才好呢。 而这里临近军营,又因为是大规模招工现场,为了防止出现恶性事件,陆仲亨连夜带着两千多将士,分列两旁,对招工现场进行了严格布控防守。 不给任何搞事的机会。 虽说来这里应征的人,络绎不绝,人山人海,前前后后有万余人,而维持秩序的军队只有三个千户所,不足两千五百人。 可这两千五百人若是放在战场上,他们可以看押十倍于己的俘虏,百姓对于官军,本就有着一定的畏惧心理。 赵晨带着几人刚刚赶了过来,赵申奇嘴角抽搐道;“真不知道谁这么大手笔,拿下这么大块无用之地,招工连军队都出动了!” 同为商人,想一想这双方的差距,怎么会这么的大,他不是没听人说城北的招工告示。 一口气招募数千男丁,千余女丁,这是多么恐怖的数字。 “赵大人,您可算来了,这外边的百姓都等不及了,要不是有吉安候带人看着,怕是要闹乱子了!” 一名锦衣校尉隔着老远看见了赵晨,连忙小跑着上前道。 “吉安候呢?怎得不见他人?” 左右眺望一眼,赵晨并没有在人群中找到陆仲亨的身影。 “吉安侯已经招了两个人,让他们按照自己的体型,和能力,对这些人进行应征,那边还在忙着呢。” “赵大人,你快过去,吉安候也不知道您要招什么样的,万一弄错了,那可就乱套了。” 锦衣校尉一脸急促道。 他就是负责维持秩序的一员,因为站在人群的外边,才看见赵晨,出言催促道。 “行,你先去忙,我过去瞧瞧。” 挥了挥手,赵晨望着远处,他身材矮小,六尺多些,不足七尺,反倒是陈琦,跳了起来,左右环顾着,指着一个方向道:“东家,看见了,吉安候在那边。” “快过去。” 没有停留,赵晨迈步迅速赶了上去,只是这个时候,赵申奇一脸呆滞的愣在原地。 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他怎么能想到,赵晨几个月不见,都和什么吉安候混在一起了,而且看那锦衣校尉的言语,一口一个大人的,充满了尊敬。 “老爷,我们还去吗?” 跟在赵申奇身旁的一名家丁,面色凝重的说道。 这件事情,太诡异了,一个王家的赘婿,什么时候,变成了大人了。 而且看着周围这群官军的样子,似乎都认识赵晨。 “那个,军爷,你们不会是认错人了,那王家小子……赵晨……他当官了?” 赵申奇还是有些惊愕,不敢置信,来到一旁站岗的官兵面前,低声下气的询问道。 “认错人?没错啊,那就是赵晨大人,你是谁?要应征的话,去那边排队去,一会就轮到你了,如果不是应征的,哪凉快哪呆着去。” 官兵操着一口流利地道的淮西官腔,丝毫不给面子。 赵申奇听得耳朵动了动,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转身带着一众家丁,摆了摆手道:“快走,快走!” “老爷?就这样放过他了?” 另一名家丁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口询问道。 赵申奇瞪了一眼道:“把……欠条都在他手里了,算了,算了,就当没有这回事,快走,快走!” 第二百四十一章 常升 天色渐渐昏暗。 赵晨安顿着福伯和陈琦留在现场,继续操持招工的事情后,他则是跟着陆仲亨一并离开了城北。 虽然是赵晨以商贾的名义招工,可这告示是朝廷张贴出去的,百姓的信服度自然非同一般。 最重要的是,还有工钱,往常给朝廷服徭役,不用自己带干粮都是好事。 前来应征的百姓,络绎不绝,倒不是说一网打尽整个西安府治所的百姓,整个西安府,登记在册的民众,三百七十余万口,算上仆从,奴婢,没有户籍的如同赵晨这般,少说也要有几十万人。 四百万人的西安府,单单长安县便有数十万丁口,如何能一网打尽。 即便如此盛况的应征如云,也不过千分之一罢了。 “刚才跟着我一起来的那几个人呢?” 安排好了事情,准备离开的时候,这才想起来,自己来城北的时候,不单单是只有福伯和陈琦作伴,还有一伙要债的。 摸了摸胸口的欠条,想起赵申奇那副憨憨的表情,苦笑一声对身旁值守的士兵询问道。 “回大人的话,那些人也不知道怎得,打听大人是不是真的当官的,让我给骂了一通,赶走了。” 士兵也不犹豫,什么人都能问他们的长官了不成? 至于说,他们是和赵晨一起来的?跟着一起来的,不认识是不是当官的? 更何况,赵晨也是跟着人群一起过来的,谁能分清楚,那个是和赵晨有关系的。 “嗯,骂得好。” 苦笑一声,伸手整理了一下士兵的铁甲,赵晨道:“好好努力。” 话音落定,迈步向着外边走去,陆仲亨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还有人是跟着赵晨一起来的? 怎么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 “贤侄,跟你一起来的人是谁啊、” 心下疑虑万千,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道。 “没什么,就是几个要账的罢了,路伯父不用理会。” 赵晨摇了摇头,赵申奇几个人,真的没什么好说的,虽说他现在也没有那么多钱,还给赵申奇。 买下这一片地皮,才花了几十两银子,虽说这里边有着一定的权力施压,财权交易在其中。 可四百两银子,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了。 “要债?贤侄在西安府,还欠有债务?” 眉头一皱他只知道赵晨是从西安府逃难去的金陵,因为种种原因,被朱标看重,成了朱标身边的红人,又因为他成了朱标身边的红人后,王谊被蓝玉抢先一步,收为义女。 这才是勋贵集团中常常流传的事情,可没人知道,赵晨到底是因为什么去的金陵。 自然,这个逃难的原因,知道的只限于赵晨得罪了朱樉,还在秦王宫中把朱樉骂了一顿。 畏罪潜逃罢了。 却是从未听说过,赵晨在这个地方,竟然还有欠债。 “我那夫人以前家中是做布行生意的,后来家道中落,资不抵债,欠了一些货款,不多,几百两银子。” 赵晨腹中发笑,这种事情,他当然是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的了。 闻言,陆仲亨猛地一惊,神情愕然道;“不多?几百两银子?你知道伯父我一年的俸禄,折合现银是多少钱嘛?” 显然是被赵晨的大喘气给吓了一跳,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几百两银子,别说是对普通人了,就是对他这个侯爵,那也是一笔巨款了。 虽说不会被难倒,但也要肉疼许久。 目光愕然,陆仲亨好歹也是战场上厮杀过的,南征北战大小战斗不下百次,不然的话,依照明朝封爵的严谨程度,做侯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思虑片刻,赵晨道:“多少?” “三百二十七两银子,一年的俸禄,你跟我说,几百两银子,算不得什么?” 陆仲亨也是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喘气的,想他吉安候,一年的俸禄才三百多两银子。 面前这个小家伙,竟然敢说几百两银子,算不得什么?他到底有没有见过银子! “银子……值钱我知道……可没想到,伯父一年的俸禄也才这么点……” 尴尬的摇了摇头,赵晨的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名词。 石见银矿。 只是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很快就被他给抛诸脑后,海军还没成型,差的远呢,如何能对远在海外的银矿下手。 …… 馆驿。 赵晨和陆仲亨在馆驿门口分别,陆仲亨还要去南城门巡视一圈,才能回去睡觉。 拜别了陆仲亨后,赵晨迈步进入馆驿内,只见常升站在一间屋子的门口,二楼的过道上,双手压着围栏,俯瞰着馆驿的前方。 “赵晨!你别走。” 常升忽然叫了一声,直吓得赵晨心中咯噔一声,昨天晚上常升就在絮絮叨叨。 说什么,他能帮着徐增搜赚钱,怎么就不能带着他赚钱。 钱这个东西,再怎么样,也会有人喜欢,这可不是后世的纸币,政权倒台什么都没用了,在这里的铜钱,银钱,金钱,那是万世不易的,或许会贬值,但永远不会成为废纸! “开国公,你看这天都黑了,你还是守着殿下,万一这深更半夜的,有什么劫匪的话,惊到了殿下可如何是好!” “我今天太累了,先回去睡了,开国公,咱们后会无期!” 赵晨哪里会给常升说话的机会,三言两语将他给怼了回去,闪身向着远处跑去。 “呔,那里跑!” 常升翻身一跃,从那二楼的围栏处直接跳了下来,身子在地上翻滚一圈,纵然是四米高的距离,也是一点没能伤到他。 迅速起身向着赵晨逃跑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馆驿的安全,那可是照比皇宫的规制来的,而且因为这里地方狭小,相比于皇宫,戒备更加森严数倍。 十个屋子放了十个护卫,一个房间放了八个护卫,那感情能一样? “公爷,您别折磨我了,好!算我求求你了,你们家都那么有钱了,吃香的喝辣的,想要什么没有啊。” 赵晨连连求饶道,这常升狮子大开口,想要和他一起瓜分大同的煤炭,虽然他不知道这煤炭为什么会赚钱,为什么可以卖到各处去。 但他就是相信,相信赵晨说的可以畅销。 真就是奇了怪了。 “不成,你要是不帮我赚钱的话,那我可不管,到时候回了金陵,见到徐辉祖……” 常升抓住了赵晨的肩膀,那是任凭如何用力挣扎,也不可能挣脱的开。 “开国公!好歹还是个国公呢,怎么四五六不懂,要学会放弃,不知道嘛?再说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万一赔了呢!” 赵晨心中只想找个借口搪塞了常升,那知道这家伙毫不犹豫的说道:“赔了是我的,赚了也是我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养废了的朱允熥 “方先生,今天就到这里!” 朱标坐在凉亭中,看着一旁正在给自己上课的方孝孺,沉声说道。 微微点头,方孝孺道:“既如此,学生便不打扰殿下清净……”躬身作揖,方孝孺转身便要离去时,正对着不远处走来的赵晨。 只是一见到赵晨,他便感觉胸中满是怒气,恨不得上去咬下赵晨的皮肉,以解心头之恨。 “哟,方先生又给殿下讲书呢?今天说的是什么书啊!” 眺望一眼,方孝孺只感觉自己气血上涌,咬了咬牙道;“是啊,学生是来讲书的,不像某些人,一天到晚就认识铜臭!” “有辱斯文!” 方孝孺终究还是讲究体面的,只是指桑骂槐的说了两句,一把推开了挡在廊道上的赵晨,迈步向着前边走去。 愣了愣,看向方孝孺的背影,微微摇头道;“这是吃枪药了?不用点火就着了?” 微微一怔,赵晨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方孝孺怎么会这个样子,虽然不对付,可他往日里也是保持着体面啊。 朱标道;“别怀疑了,就是针对你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我在呢,方先生只是不喜欢你那套理论罢了,不必太放在心上!” “昨晚常升又去找你了?” 望着一脸茫然的赵晨,自饮自斟一杯清茶,方孝孺不喜欢赵晨,反倒让朱标心中很开心,也不知道是什么个道理。 “甭提了,那常升真的是,烦都烦死了,好歹是个国公,没事就知道传人谣言八卦,真是的,他威胁我!” 闻言,朱标只是看着边走边揉肩膀的赵晨,轻笑一声道:“是吗?只是威胁你?” “嗯呢呗,我能受那冤枉气,好歹我也是刚练过的,我反手一个擒拿术。” “胳膊当时就脱臼了。” 低着头,无精打采的看着池塘,朱标会心一笑道;“是啊,昨天晚上都听见杀猪声了,常升好歹也是从军队里历练过的,你怎么想的,和他掰腕子?” “我当他是二世祖了呗。” 苦闷的赵晨有理没处说,那常升下手是真狠呐,只是一瞬间,赵晨的右臂跟着脱臼,这还是快速接骨,按了回去之后,休息了一整夜,虽然没那么疼了,可还是酸酸麻麻的。 “他是我小舅子,所以,你,能帮徐增寿赚钱,为什么不能帮他一起呢,吃独食可不是一件好事,要懂得分享嘛。” “就比如,今天方先生说的,孔融让梨!” 朱标意有所指的看着赵晨道。 帮徐家赚钱?到底是帮徐家,还是帮他东宫?赵晨不知道,他最清楚了。 而常升的做法,和当初的徐增寿,出奇的一致,就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嗯?孔融让梨?” 微微一怔,小时候的故事,谁没听说过啊,可是赵晨知道的是,自己小时候,绝对不会把唯一的梨子,让给别人吃。 除非…… 抬头望了望朱标,赵晨道:“殿下,如果要你让出东宫的位置,你会让吗?” “胡闹!” 朱标呵斥一声,且不说他让与不让,即便他让了,那朱元璋又怎么可能同意,虽说,他也不会让出去。 哪怕这个位置,再如何煎熬,危险,但是权力总会让人迷失心智。 “是啊,那如果换个条件,如果殿下知道,你让出了东宫的位置,是让给自己的儿子,你这边让了东宫,圣上那边就给你让了龙椅,您看,这样您愿意让吗?” 不假思索,直言说道,这件事情小时候赵晨就和同学在一起讨论过,老师要他们养成孔融让梨的高水平,可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全班几十个人,除非明确知道,自己做了这件事情,会让某些人开心了,从而给自己更多,更好的,他才会做。 譬如,赵晨说自己达到了老师要求的水平,孔融让梨的高道德觉悟,可是他没理解,赵晨之所以做到了,是因为会被老师在全班进行表扬。 也算是风光了一次。 听到了这个问题,朱标顿时陷入了沉思,只见赵晨从怀中取出了一小块散碎银两道:“如果我把这个钱,给了殿下,回头陛下会给我一个更大的,那我会毫不犹豫的给您!” 但见朱标翻了翻白眼,看着正在读写的朱允熥,开口道:“看看你这先生,都教些什么东西!” “父王……儿……” 朱允熥一手拿着毛笔,已经十多岁的他,竟然还有很多字都不会写,这完全不是傻不傻的问题,就是被活脱脱的给养废了。 “殿下,小殿下毕竟还小。” 赵晨躬身作揖,他这一路上都在给朱允熥灌输理念,虽然朱允熥憨憨的,似懂非懂的样子,但毕竟他是朱允熥的先生。 教什么,怎么教,那自然是赵晨这个先生说的算。 “允文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能默写三字经,百家姓,千字言了!你都教了这么久,一点起色都没有!” 朱标倒也不是打击朱允熥,只是这个小儿子,好像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是啊,比起二殿下,三殿下确实是……不过难道殿下就没考量过为什么会这样?要想人前显贵,必然是要人后遭罪的。” 还记得那次与蓝玉一同出宫时,看见朱允熥玩的火热,朱允炆却在一边潜心苦读。 蓝玉都说了,朱允熥这孩子,被养废了,这以后继承大位,怕是还要朱标再生一个才成。 至于朱允炆? 朱允炆的母系和他们淮西勋贵屁的关系都没有,他们怎么可能会支持朱允炆去做这个那个位置。 朱标皱眉头道:“今天准备给允熥讲什么?四书五经,还是论语?真搞不懂,你连一个生员都不是,父皇怎么让你做允熥的先生。” 从金陵来西安的队伍,有近五万人,而这五万人中,只有朱标一个人带了家眷,带的也只有朱允熥一人罢了。 “因为可能我奉行的道理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当然,如果能一边读书,一边赶路,那是最好的!” “今天我准备带着小殿下出去,去作坊看一看,那边今天已经动工了,让小殿下知道,他看见的世界,虽然繁华,但底下还有无数的百姓,为了生存糊口,而卖血卖命。” 赵晨被拉到了勋贵的队伍中去,已经卷了进来,自然要为自己的脑袋和自己的子孙考虑一二。 他可不想跟着蓝玉,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朱标死后一年,朱元璋的屠刀对准的是谁?那都是太子党啊,满朝文武,八层以上都是朱标的党羽,牵连屠戮万余人,就为了给朱允炆铺路。 当然,还有一点是赵晨穿越之前不知道的,穿越之后才了解的,或许,蓝玉的死,可能是因为他卷入了继承人的风波中,倘若如此,那蓝玉支持的必然是朱允熥。? 第二百四十三章 统治与被统治 没有护卫,没有兵丁,至少,明面上是没有的,按照朱标的谨慎性格,朱允熥毕竟是他亲儿子,暗中有多少人盯着,那就不得而知了。 走在大街上,赵晨带着朱允熥向着城北的方向赶去。 作坊的外围,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招募民夫人数已经达到了八千三百人,这些人中,有六千三百男丁,壮力,两千女子。 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说的是富贵家的千金小姐,这贫苦百姓,饭都吃不起了,每一个人都是劳动力。 “嘿咻,嘿咻!” 十数名男工,肩上挂着粗壮的绳索,绳索的后边拖着一根巨大的木料,十数人一并用力,只是每动一下,肉眼可见的,额头上的汗水,啪啪的摔在地上。 汗水已经浸湿了衣物,只是这些人,还在拼命的干着,没有人偷奸耍滑,也不知是他们淳朴,还是担心自己不卖力,会被赶回家去。 毕竟这里可不是讲理的地方,虽然对外宣称是商人的作坊,可朝廷几时出过告示,帮商人招募民工,还是这么多人。 他们服过徭役,知道徭役的苦,还没有钱拿,如今在这里,每日都有工钱,还给供应两餐。 在这个时代,上至皇帝,下到贩夫走卒,就没有一日三餐的概念,只有两顿饭,可即便是两顿饭,还有很多人,吃不饱,要饿肚子。 “殿下看他们,活着累不累!” 赵晨走在前边,低声感叹道,朱允熥微微点头道:“可是先生不是说,这天底下,还有很多人,活的比他们还累吗?” “是啊,那你以后要做了皇帝,可要想好一件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从他们身上薅下来的羊毛,梳理干净后,要重新给他们披上去!” “不然的话,他们就会变成流民,变成不稳定因素,变成反抗朝廷的先驱。” 赵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教朱允熥什么,数理化啥的,他虽然懂很多,可这里没有实验的可能。 只能退而求其次,带着朱允熥多走走,多看看,增长见识,见闻,以后面对老朱的时候,也能讨的老朱欢心。 要说赵晨有多了解老朱,也不尽然,那个腹黑的老妖怪,他是看不透的,但有一点是知道的,在面对继承人的问题上,朱允炆站在文官那边,朱允熥身后有勋贵的支持,而他自己则是站在百姓这边。 高下立判! 即便朱标依旧要早亡,那朱允熥也有争一争的力量,毕竟按照朱元璋的规矩,嫡长子制度,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朱允炆出生的时候是庶子,即便把她娘扶正了,那也要扶正之后生的孩子,才能算嫡子,之前的依旧是庶子! “先生,可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不这么累啊。” 朱允熥也是听了祖父的话,谦虚好问,眨巴着大眼睛望向赵晨道。 “嗯,怎么样让他们不这么累,殿下,给你看个东西。” 赵晨带着朱允熥,他们没有进入作坊,这里边正忙的热火朝天,而且里边堆砌的料子,万一出了危险,赵晨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找了个角落处,蹲下身子,赵晨在地上画了一个三角形。 又在三角形里画出一条条横线。 “先生,这个是什么?” 朱允熥一脸茫然道。 “最简单的办法,这个叫金字塔,在很远很远的海外一个国家,而这个金字塔,站在塔尖的,是皇室,直接继承皇位的哪一支,就你们大房。” “往下是,皇亲藩王处于金字塔顶尖,但他们还没有达到金字塔的外围。” “金字塔的第二层是,勋贵集团,大士族集团。” “金字塔的第三层是寒门,所谓的寒门,并非这些穷苦百姓,而是那些家道中落,不及往日之光耀的大家族。寒门尚且可以和军中的某些中级将领化为一等。” “金字塔的第四层,士子文人,地主豪绅。士子文人,吟诗作赋,他们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地主豪绅,掌握着社会大量资源,拥有超强的话语权。” “金字塔的第五层,是商家巨贾,是粮长,是地方小吏,这些人,直接管理着朝廷的地方民间,是朝廷和民间百姓的唯一通道。欺上瞒下,横行乡里的事情,多半发生在这个阶层。” “金字塔的第六层,就是这些普通百姓,他们为了果腹,蔽体而付出最艰辛的劳作,出最大的力气。” “这个金字塔形状,就是统治和被统治的关系,皇帝统治官员,武将,军队,官员统治小吏,小吏统治百姓,民间常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道理就在这了!” “或者说呢,一旦打起战争,如果一个国家朝廷整体的凝聚力足够的话,就是坐在顶端的皇帝,出政策,出装备,站在中层的这些,出物资,出粮食,站在底层的百姓,出儿子,出自己。” “打完仗了,皇帝把战利品分了,封赏下去,收回了刀枪斧钺,中层收回了钱财,粮食,老百姓只有极少部分,收回了自己孩子的尸体。更多的是葬身境外。” 赵晨虽然没经历过大兵团弑杀的战争,但他是学医的,按照医学理念来说,一个地方死的人多了,必须尽快焚烧尸体,以免病菌扩散,造成瘟疫。 这是最浅显的道理了,大兵团作战,一旦有人被感染了瘟疫,那后果……不敢想象! 朱允熥晃动着小脑袋瓜,犹豫道:“先生,那我们不可以在这下边在画一个阶层,以此抬高这些百姓的地位和财富,让他们活的轻松一点?” 朱允熥拿着树枝,在金字塔的下方,又画了一个横线,顺带将两边角连接起来。 这就又多了一个阶层,一个站在百姓下边的阶层。 “本来就有啊,比如我,三教九流都在这个阶层里了,我比三教九流还差点,所有的奴籍,也都在这个阶层了,只不过朝廷,看不见这个阶层罢了!” 赵晨拿着树枝,在这金字塔下边又画了一个横线,连接起来,组成了一个新的阶层。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强者恒强,弱者恒弱,弱肉强食,本就是基本法则,一切的理念,都是为了统治而出现的,除了大明之外,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有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罢了,想要让大明的百姓过的舒服,感到幸福,可以少劳作,不用付出那么多汗水,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奴役其他人。” “比如辽东的女直,比如草原的蒙古,又比如海外的倭国,还有许多我们目前并不知道的海外国度。”?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我是来还钱的 朱允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对赵晨说的话,很是信奉,就好像,赵晨真的说动了他一般。 哪知,朱允熥忽然蹦出来一句话道:“先生也想让大明变成一个海洋国家?” “额……还有谁和你说过?” 微微一怔,海洋国家这个概念,现在应该还不存在,难道朱允熥是天才,能一点就通? 还是说,朱允熥,他也是和自己一样,穿越者? 可不应该啊,他穿越到了皇孙身上,应该早早显露迹象,不然的话,怎么去坐那个位置? 朱允熥望了望天空,还是一副孩童模样,开口道:“我听父王和祖父说话的时候,说过这件事情,要福泽兼济海外诸国。” “还说什么,海洋上的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海洋,一定要控制在皇室手里,决不能放出去之类的话……” 朱允熥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说起话来,当真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讲。 听闻此言,赵晨只感觉心中猛地一惊,朱元璋竟然真的将大海看作了他的私人财产,不允许别人碰,只有他自己可以予取予夺。 这他娘的,朱标刚刚还说什么,吃独食不好,反到最后,他们家吃独食吃的最多。 哪里还有什么天理了。 “这个事情,你记在心里就好了,不要和任何人说,走,带你参观参观我这一千七百亩场地。” 忍着内心的躁动,他想去海外,想领着大军去海上,去打倭寇,来一场,我看,我见,我征服的旅途。 如果真的能在大海上扬名立万,最后都可以名垂千古,万世不朽,君不见郑和西洋之旅,对后世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沿海诸国贸易,宣扬文化,传播国威。 高峰时,真正的做到了万邦来朝,毕竟明朝的朝贡巅峰是永乐时期,那个时候,大明正在举行下西洋的壮举。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赵晨偏“瘫”的认为古人真傻缺,为了一点名分,十数倍返还朝贡。 古人真傻缺,下西洋赔本买卖,还要连着干七次,那不得赔的内裤都穿不起? 可结果呢,赵晨看见的是,明朝这点干巴巴的税收,还是经过朱元璋苦心孤诣的经营才恢复过来的,当然,百姓出力更多。 永乐时期都发生了什么?先是四年的靖难之役,整个河北,山东,民众死伤无数,所有的生产都被打破了。 然而呢?在南京没当几年皇帝的朱棣,直接迁都北京去了,同时修建明故宫,哪里来的钱?一次打安南,前后六次大军征战万里,第一次是丘福失败。 编撰永乐大典,七下西洋,单单拿出来一个,都够一个皇帝吹一辈子了,这么多赔钱买卖,大明朝还能运转下去。 问题在哪里呢? 只能说老朱家的人太贪心了,一点都不舍得,不懂得分享,海洋的利润都让皇帝捏住了,挨骂是必然的。 “先生,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和第二个人提及的。” 朱允熥点了点头,他也不懂,为什么大海上的财富,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只是顺着赵晨的话,点了点头。 …… 傍晚,赵晨带着朱允熥返回馆驿的路上时,正走在住宅区,忽然间,一个府邸的匾额,映入眼帘。 这临街的大宅院,匾额上写着:“赵府” “和我本家?该不会是……赵申奇?” 目光一凝,摸了摸口袋,赵晨也不是那欠钱不还的人,再则说了,这件事情,他倒是挺欣赏赵申奇作为一名商人的基本品格的。 他作保了,他也赔光了家当,而这件事情,又是和他有关系的,牵着朱允熥,赵晨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传了进去,只听里边的家丁开口喊道:“来了,来了!” 过不片刻,院门被推开一半,只见里边的家丁露出了一个脑袋,看着赵晨道:“公子,您找谁?” 停顿片刻,看着眼前的家丁,这家丁他也没见过,苦笑一声,颔首道:“敢问这里,可是赵申奇赵伯父的宅子?” “老爷?是啊,这里是我家老爷的宅子,您要见老爷?” 家丁微微一愣,这几个月,来他们赵赵家要钱的人,已经非常多了,最后逼的没办法,赵申奇变卖祖产,又把两年的蚕丝都给送了出去。 这才算是勉强让这个家,继续维持下去,只是这半年,生活质量那是每况日下。 “嗯,还劳烦通报一声,就说……嗯……我是来还钱的!” 思虑片刻,如果说赵申奇是恶人,可无论是他在王家逼迫王谊变卖祖产,还是后来他做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帮了赵晨和王谊。 毕竟,如果不是弄巧成拙,他做这个保,赵晨和王谊,也无法应对那么多的供货商,经销商。 “还……还钱?” 家丁明显愣住了,张大嘴巴,神情呆滞,这半年的时间,就没有人是来他们家还钱的,来的所有人,都是要债的。这忽然出现了一个要还钱的,如何不惊。 家丁道:“您先别走,我马上就回来!” 家中快没钱了,全家都清楚,大家都是在这个大锅里讨饭吃,谁也不想让这个大锅被砸破,还要去其他地方觅食。 认识新的人,做新的事情。 伺候新的主家。 赵府宅院的正厅里,赵申奇正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在他的面前,挂着三尺白绫,他不想活了。 家境落到此番境地,而那赵晨,还做了官,成了贵人,想要从当官的人手里要钱,那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赵申奇从商这么多年,他太清楚什么叫官官相护了,谁会给他出头啊! 眼看家中余粮越来越少,米缸都要见底了,这样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唉,如果……” 叹息一声,站起身,只见他双手抓着白绫,正要吊死自己时,那家丁快步冲到了院子里,大声喊道:“老爷,老爷,喜事,大喜事啊!” 看着手中的白绫,他都要吊死了,还哪里有什么喜事,难道是要他把白绫换成红绫? 那样确实……算是喜事! “老爷,外边来了个公子,说是来还钱的,老爷,有人来还钱了!” 那家丁只是站在门外,这正厅的房门被关上,赵申奇心存死志,自然是不想被人救下来的。 可当他突然听到家丁的言语,心中一惊,狐疑道:“还钱?谁能来还钱!” “难道是……他?” 从木凳上跳了下来,连忙推开房门道:“谁来还钱?来的人有多少?带没带兵器?”?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扒了重建 赵府大宅。 正厅内。 赵晨将朱允熥放在了主坐上,他反倒是坐在了下边左侧的位置。 赵申奇眼睛乱转,狐疑的打量着朱允熥,他实在想不出来,这么点个小孩子,到底什么身份,竟然能坐在主位上。 但赵晨坐在下边,他也不好跟着坐主位,站在原地踱步道:“赵大人,您现在是富贵了,可我完了啊,什么也没有了!” 他之所以不想活了,或许还有更深的原因,担心赵晨会因为以前的事情,报复他。 毕竟,他可是带着人上门逼迫,硬逼着赵晨和他签了对赌协议的。 这种事情,他好说不好听啊。 嗤笑一声,赵晨道:“赵伯父言重了,以前的事情,都是以前的事情,昨天已经是历史了,无须挂着那么多。” “我这里确实一时间拿不出来那么多银子,昨天晚上回去收拾了一下,只找到了这二十两银子……” “赵伯父先用着,还有这是我给赵伯父写的借据,二十两银子是利息,等到……大概年中旬。” “我再把四百两银子,还给赵伯父……” 四百两银子,他在金陵搞了大半年,也没搞到那么多银子,全身心投入一个作坊,还他娘的被充公了。 搞得他从金陵出发时,只带了几十两银子。 买那块地皮,又花了五十两。 “这个……” 赵申奇表情沉重,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银子,纠结不已,他需要钱,需要钱渡过难关。 让这个家,苟延残喘的继续维持下去,但他又心中畏惧,他不知道赵晨到底是做了什么官。 害怕赵晨日后报复。 即便是有朱洪武的大诰,可民不与官斗这句话,已经传唱千年,可不是一本大诰,说解决就解决的。 “赵伯父放心便是,我说的话,肯定会作数,最多六个月,一定把欠款双手奉上。” “而且,我最近在搞大事,赵伯父如果想的话,也可以入股参与进来,我们一起做。” 赵晨望着站在原地,惴惴不安的赵申奇,微微一笑,面色平静道。 连连摇头,赵申奇道:“不用了,不用了,那个……赵大人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归还就好了,至于利息,不用,不用……” “万万不敢。” 看着赵申奇这般举动,长叹一口气道:“既如此,赵伯父先把这二十两收着,最近就留在府里,不要去外边做生意了,等我还了尾款,再做也不迟。” 和诚信的人做生意,是最舒坦的,他自然也有心思拉一把赵申奇,只是奈何,这老家伙看上去凶神恶煞的,胆子竟然如此的小。 面对赵晨,竟然连话都要说不明白了。 “天色不早了,赵伯父早些歇息,至于这白绫,还是烧了的好,免得晦气。” 华夏人看见这白绫,无论是前世今生,都会感觉到晦气,不管是信鬼神也好,不信鬼神也好,即便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也罢。 这是刻在华夏人骨子里的,改变不了。 “允熥,走,别让你爹等急了。” 赵晨招了招手,牵着朱允熥从屋子中走了出来,那二十两银子和四百量借据,都被放在了小木桌上。 赵申奇点头哈腰的将赵晨和朱允熥送出了门外。 神色越发凝重。 “老爷,他不会是,之前王家的那个赘婿……”那家丁似乎想起了什么,思量片刻,他当初和赵晨也只是在远处见过一眼。 根本记不清楚,而如今,赵晨又突然出现,任谁也想不到会是王家的赘婿。 赵申奇并没有听进去家丁的言语,心神沉重道:“刚刚他管那个小孩子叫什么?” “好像是允熥?” 家丁也不思索,他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前后还没有半分钟,自然没那么容易忘记。 “允熥,允熥,朱允熥……他爹等急了……皇太子……” 赵申奇只感觉小心脏砰砰乱跳着,这哪里是贵人那,这简直是贵不可言,不敢言啊。 朱元璋为什么严格确立子孙的辈分的字号和五行相生给子孙取名字?究其原因,只是因为皇帝名字中所用的字,民间百姓不能用。 而为了避免给人改名字,快刀斩乱麻,百姓给子孙取名字的时候,只要避开字辈表和五行,就可以了。 方便了百姓,最后难倒了礼部和宗人府的官员,至于说朱元璋那么多儿子,那么多的字的字辈。 实际上,只需要避讳皇帝一支的就可以了,藩王还没那么大权力,需要避讳。 而东宫太子长房的字辈表,早就在全天下流通了。 “老爷,您在说什么啊……” 家丁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理解的看着赵申奇道。 …… 馆驿,天色刚刚昏暗下去,朱标正在院子里溜圈,难得的闲暇时光,最多也不过剩下天的时间。 听到赵晨和朱允熥的脚步声,朱标道:“你们俩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 方孝孺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又带着皇孙去学你那套铜臭!误人子弟,误人子弟!” 似乎只要能抓到机会,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机会,方孝孺都要和赵晨互怼一番。 他想要搞垮赵晨,那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双方不对付。 方孝孺是朱元璋给朱允熥选定的儒学讲师,又把赵晨安排在朱允熥的身边,却不告诉赵晨需要教导朱允熥学习什么,只能靠他自己思考。 这可操作空间,自然是大了许多。 “方先生,注意仪态,注意仪态,整日就知道吹胡子瞪眼睛的,哪里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嗤笑一声,对方孝孺,他是毫不在意的,老学究罢了,不跟他一样的。 朱标苦笑的招了招手道;“明天你去秦王宫,帮着秦王妃统计一下宫中物品,看一看那里要拆,那里要重建。” “这是南京皇城的样本,按照这个为主体,明天方先生给允熥讲经义。” 朱标递过来一张图纸,上边清清楚楚的描绘着南京皇宫俯瞰图,轮廓清晰,条理分明。 将图纸铺在地上,赵晨左右望了望,忽然抬首道:“把秦王宫改建成皇宫?” “嗯。” 朱标语气平静的说着,西安府城墙经过秦王的几次翻修,朱标来了之后又加厚加高,已经达到了都城的标准。 他们这次来西安,就是要在西安府修皇宫,等到朱元璋安排好一切,随时可以把朝廷迁过来,无缝衔接。 “不行啊,秦王宫的布局有问题,我去过一次,那里边……总感觉怪怪的,要是把秦王宫翻修成皇宫的话,还不如……” “不如扒了重建!” 第二百四十六章 皇城方位 扒了重建。 此言一出,霎时间,周围站着的人,都跟着面色一变,神情惶恐的看着那个语出惊人的家伙。 盖一座皇宫,要花多少钱? 以后世的北京故宫为标本,占地面积七十二万平方米,约合一千余亩地。 赵晨在城北的那一千七百亩地,看上去很多,但其中包含了许多山丘,土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一整块平坦的土地。 而西安发展了这些年,城内建筑设施,基本定型,想要开一个一千多亩的地方,来修建皇宫。 即便是把秦王宫都占据了,再加以扩建,修缮,那也要扩大三倍以上。 明明秦王宫还可堪一用,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给扒了,重建,花费的资源,绝对是天文数字。 如今的西安,可不是隋唐时的关中,遍地都是粗大的上等木料,几百年沧海桑田,想要弄到上等的木料,只有云贵大山里有,山路险阻,道路难行。 “信口胡言!” 方孝孺怒斥一声,指着赵晨道:“修建一座应天那般大的皇宫,动用民夫至少要三十万丁,历时二十余年。” “秦王宫本就可用,到了这黄口小儿的嘴里,竟然要扒了重修,你可知道,这会对西安府的百姓,造成多么大的磨难!” 方孝孺只是一张口,瞬间便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好似他的身后,代表着的是西安府数十万民众,丁口。 一时间,曙光全部笼罩在他身上,仿佛赵晨就是那个不知体恤民生维艰,不知民间疾苦,滥用民力的奸邪小人。 “首先第一点,秦王宫的位置,那里地处城西,相对而言,若做皇宫,至少皇宫应该修在北边。” “天子居北面南,而治天下,应天皇宫就有很大问题,我虽然只去了几次。” “但那里因为填湖建造,导致前昂后洼,不似天子所居。想要把皇宫修好,就一定要有一大片空地。” “还要靠近城墙,所以,北门那边最合适不过了,如果在西安府,皇宫建于西侧,百十年后,都城想要发展,扩建,又要往哪里扩?” “倘若建在北边,皇宫处于正北的中轴线上,洪武门在前,面朝南方,而北边的玄武门,也可以紧贴着北城的瓮城。” “这样的话,百十年后,帝都要发展,就可以向南,向西,向东三个方向扩建,而不会影响到皇宫的位置。” 赵晨是学过建筑学的,虽然不迷信风水,但实际上,去工地多看看,正八经的好地方,那都是风水好的。 风水不好的地方,盖不起来。 譬如前世小时候,还在幼儿园阶段的他,家附近有一个超级大的宾馆洗浴娱乐一体,但是那块地方,听老人家说,抗战时期那里是乱葬岗,下边全是白骨。 结果,几十年过去了,换了十几个老板,愣是做不起来! “那为何皇城在西侧,就不能向北,南,东,三个方向扩建?” 营建都城,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拿钱,招工,动土,就可以水到渠成了。 都城会影响后世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政治格局,国家发展方向,不可不慎。 “那最后,西安府城会变成这个样子,皇宫在这里,靠近城墙,东边到潼关,南边到子午谷,北边到渭河,这都城,变成了什么奇形怪状。” 赵晨瞟了一眼,看向朱标道:“而且,城北那片地,本就是给军队准备的,都城搬过来,至少要有二十万大军,驻扎在那里,距离皇宫近一些,自然方便。” “也能拱卫宫廷安全,倘若皇宫放在秦王宫那个地方,这数十万大军,虽然也可以压在渭水河边,但毕竟会远了些。” “在应天府,我见那军营,离皇宫不过十数里路,而且,军队居于城外,严肃军法,也不会有扰民事件发生。” “倘若皇宫在秦王宫那个位置,都城扩建,迟早要把城北的军营给囊括进去,到那时候,军队就要住在城内。” “或者,也可以把他们调往其他更远的地方……” 赵晨并没有理会方孝孺的反驳,正所谓,党同伐异,攻击敌人的一切政治主张,才是正确的。 而方孝孺的政治目光,至少目前来看,他虽然年纪大了许多,可真的算不得什么。 “扒了重建,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朱标心中肉痛不已,那秦王宫原本就是按照皇宫的标准建造的,建国之后不久,朱元璋就在考虑迁都了。 只是这件事情太大了些,容易造成政局不稳,天下动荡,一直隐忍着直到彻底清除了北疆的元廷残部。 这才将此事提上日程,朱樉在这里大兴土木,未尝没有在替朱元璋提前交涉的原因。 “确实会苦一些,不过相对而言,西安府想要营建都城,皇宫必须新建,而且,这也能促进民生发展啊。” 赵晨没有过多的犹豫,建造狂魔是有基因的,他的体内,这股基因的力量也是非常强大。 朱标不问则以,他问了,那自然要充分表达,自己对这件事情的认知和看法。 秦王宫虽然可以代替前期的不少麻烦事,但时间久了,会有更多的麻烦事,找上门来。 “与其以后解决,把问题留给子孙,不如一步到位,既解决了问题,也免得日后浪费。” 赵晨说的很简单,西安府的情况,实际上并不算好,在大明各州府郡县中,只能排在中游,还是个二等府。 朱元璋的规矩还是非常简单粗暴的,纳粮足够的,一等府,纳粮少的,二等府,三等府。 自然,天下这么多州府,也不是没有赔钱的,要朝廷每年倒贴。 譬如辽东,北平,还有西北四府。 看着赵晨那坚定的目光,朱标心中有些动摇,只是一想到口袋空空,囊中羞涩,叹息一声道:“不成,朝廷没那么多钱粮啊。” “没钱?赚钱啊,开源节流,开源才是最重要的,不赚钱的话即便你再如何节流,那不也是,坐吃山空?” 赵晨摇了摇头,没钱跟我说什么,我也没钱好不好。 更何况,大明的赋税再低,可如今也没什么大事,西北虽然有察哈台的扣关,但对于大明而言,并不算什么,在西北的大军,也不过四万多人。 方孝孺道;“殿下,这黄口小儿,信口开河的话,不能信啊,若是真的重建,怕是又要耗费民力二十余载。” “浪费钱粮无数啊……” 方孝孺连忙开口喊道,他和朱标在一起也有段日子了,而且他本就比赵晨认识朱标的要早。 自是看出了朱标心中的触动,不然的话,也不会说出,没钱这种回答,倘若有钱的话,是不是就要重新选址,修建宫殿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秦王宫事 翌日清晨。 皇宫最后要在那里修,却不是他能决定的,朱标又是否一定会采纳他的意见,也是未知的。 今日一早,他便动身来到了秦王宫中、 时隔数月,再次返回这里,已是物是人非,从他们自金陵出发的那一天起,大明朝,已经没有了秦王这个爵位。 而按照朱标的吩咐,赵晨此行,要帮助王宫中的人,收拾细软,召集家眷,由陆仲亨亲率五千精兵,护送他们离开西安,前往汉中居住。 王宫中,接到东宫旨意的宫苑,所有人在夜间,一宿未眠,除了王妃外,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做思量。 这些王宫的仆从,下人,婢女们,多是西安当地的民众,卖身为奴,进了这秦王宫,照顾王室的日常起居。 但更多的,都是朱樉每次出征,从俘虏中挑选出来的,在一个地方生活的久了,习惯了王宫的样式,骤然将他们换了个地方,迁居汉中,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王宫的大厅,高悬的吊顶上,一条金龙,龙须飞舞,冲着悬梁的正下方,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将人生吞。 身着官服的赵晨,缓步进了大厅,朝着端坐在上方的观音奴躬身作揖道:“外臣参见,王妃娘娘。” “几个月不见,你的进展倒是让人眼前一亮,竟是没想到,来送的人,会是你。” 观音奴在赵晨第一次进入秦王宫时便见过一面,只是那个时候,赵晨还是阶下囚,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而今天却是不同,他代表朱标来秦王宫,虽说算不上逼宫,毕竟地位的不对等,也不能用这种词汇。 那金陵传出来的圣旨,将秦王改封汉地,朱樉敢反抗吗?当然是不敢的! “世事弄人,王妃接到旨意日久,不知何时动身启程。” 赵晨看着王宫中的仆从下人,都收拾好了行囊,根本不需要他帮忙归置。 只是朱樉改封的事情,王宫中的下人,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整个王宫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团挥之不散的乌云。 但面前的观音奴,处变不惊,毫无在意,似乎她早就知道,会有搬家的这一天,倒是丝毫没有慌乱,一切都井然有序。 正当赵晨等待她的回答,好准备让陆仲亨带兵入城,护送这一家老小前往汉中时,观音奴却是低声问道:“他为什么没来?” “这个……王妃说的他?指的是?” 微微一怔,神色呆滞,这王妃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叹息一声,王妃起身道:“午时动身,下边还没收拾好,再等一等。” “如此,便听从王妃的意愿……” 心中嘀咕半晌,这个他,到底是谁,而这王妃,似乎看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过不多时,外边走进来一名华贵女子,体态丰盈,唇红齿白,虽有三十年岁,却是风韵犹存,更有一种成熟富贵的美感。 在她身边,跟着两名女婢,低着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这位就是赵大人?” 侧妃邓氏语气平缓,慢条斯理的向前走着,她一进来,坐在位置上的观音奴,低下头,藏匿着心中的失落。 这个华贵的女子,赵晨也只是在万寿节的那天晚上,在皇宫里见过一面,二人本就没有交集,甚至连她是谁都不清楚。 那天的皇宫中,人头攒攒,来来往往,人群密集,且都是顶层的人,分不清倒也正常。 如今在这王宫中,除了秦王的妃子,又怎么会有其他女子,有这般气质,盛气凌人。 “正是,此次前往汉中,由外臣和吉安候护送,吉安候只负责安全,王妃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和外臣说。” 赵晨是替朱标做这个送行人,毕竟陆仲亨带着几千精兵,纵然赵晨说了自己不愿,可也拗不过权力。 邓氏微微点头道;“上次在宫里,你可是父皇身边的红人,我一个藩王侧妃,怎么能差使您。倒是听王爷说,你在金陵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徐家那小丫头,对你颇有情意?” 邓氏那里是来安排事情,吩咐事情的,这明摆着就是一张八卦脸,看着眼前的赵晨,轻声细语的询问道。 向后退了退,赵晨道:“王妃取笑了,那徐家小姐,情窦初开,不懂人事,外臣已有妻子,又是赘婿之身,哪敢高攀,只是外人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罢了。” 好不容易迁到了金陵,终于可以安逸三年了,毕竟朱元璋不来西安,所有的金陵贵族,都不能动弹一步。 至少,也要三年时间,或许这三年之后,徐妙锦就把自己忘了,也或许,她就喜欢上别人了呢,犹未可知。 如果是那样的话,也确实算是放过赵晨一马了。 “那身份低不敢高攀,倘若身份高就能高攀咯?” 邓氏似乎很好奇,赵晨心中到底什么想法,可这个时候,赵晨哪里会和她说这些,看着一脸八卦的邓氏,摇了摇头道:“王妃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外臣去安排一下,午时出城。” “赘婿怎么了?难道说,赘婿就不能做主了?如果你能帮我个忙,非但能洗去你赘婿的名头,还能打一场翻身仗!” 邓氏两步上前,拦住了赵晨,面色凝重道。 愣了片刻,赵晨缩了缩脖子,继续向后退着,口齿不清的说道:“王妃自重!” 哪里敢留步,三两步便跃过了邓氏,快速冲出了屋子。 那观音奴倒是表现的端庄正式了些,可这邓氏,怎生了得。 虽说她风韵犹存,可那是朱樉的妃子,还是离得远点好,这让朱樉发现了,指不定要闹到朱元璋那里。 观音奴坐在上方,面色平静,一副看淡世事的模样道:“妹妹还是没放弃啊。” “凭什么放弃,本就是应得的,你不也一样,在这王宫里,做着没有可能的白日梦!” 邓氏目光藐视的瞥了一眼,对眼前的这个正妃,在她的眼中,看不见一丁点的尊敬。 便好比靖康之耻为什么是耻辱,土木之变为什么是事变,靖康时二帝及皇室被掳走,在金人的军营中,受尽了屈辱,死无全尸。 因为金国根本没有把南宋放在眼里,他们不会畏惧南宋的复仇,因为南宋根本没有能力复仇。 可朱祁镇被抓去了一年,瓦剌非但要好吃好喝,当祖宗供着,最后不想养这个祖宗了,又给送了回来,却不敢杀朱祁镇。 怕的是朱祁镇?还是真的是朱祁镇有巨大的人格魅力,感染了瓦剌部落? 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杀了朱祁镇,会让整个中原地区,奋死血战,哀兵出征,嗜血而归,瓦剌虽然打到了都城门下,可大明基本盘根本没有被动摇,北伐的本钱,依旧在哪里放着,实力足够威慑。 而观音奴,背后没有草原势力支持,只是一个俘虏,邓家虽然没落了,可毕竟也是开国六公之一,邓氏父亲的画像还供奉在太庙呢! 第二百四十八章 邓氏的心思 午时,王宫的家眷,细软,收拾妥当后,陆仲亨领着五千精兵,护送着朱樉的家眷,前往汉中。 之所以这么迅速,而不能等到朱樉归来,再行此事,只是因为,无所畏惧,朱樉是朱元璋的儿子,朱标的弟弟,即便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怎么样。 但倘若是其他将领,可就不好说咯。 大军前行,生民勿扰,一路走着官道,倒是没有碰到田里劳作的百姓。 赵晨骑着马,跟在车辇的一旁。 忽然间,车辇上的邓氏,起身向着赵晨的方向靠了靠,背对着赵晨,出声说道:“你难道真的想一直做赘婿,生的子女,也是奴,是婢?” “王妃,您说的这些,我都不懂,而且改籍这种事情,也不是王妃做得了主的,况且,人活一世,皇帝也好,奴仆也罢,生存的角色而已。” 赵晨面色淡然,毫不在意,他已经放弃了,无所谓了,爱咋咋地了,破罐子破摔了。 虽然是奴籍,虽然是赘婿,但他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这些受到影响,如果朱标父子认为,这样可以更好的控制赵晨,那就让他们想去。 他也是看透了,也是想明白朱元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越想得到什么,就越要让这个人得不到,永远让他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去奋斗。 奶奶的,这就是所谓的帝王术。 心中虽然放弃了,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自己放弃,不然的话,这朱家父子,又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来限制他,来拿捏他。 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穿越竟然遇到这么一对奇葩父子。 “如果你答应我的话,帮我做件事,至少,你能脱离赘婿的名义,即便你那夫人,是蓝玉的义女,你也可以三书六聘,明媒正娶。” 邓氏的话,充满了诱惑力,这可比周王夺嫡,要有感觉的多了,因为在这件事情中,赵晨是能得到利的。 只是打量一眼,车辇中,观音奴听着这一切,闭着双眼,屏蔽六感,好像无论邓氏做了什么,都和她没关系,她也看不见。 微微一怔,赵晨道:“王妃不如先说说,要我做什么,又怎么样能提高我的出身,可以娶一个国公的女儿,三书六品。” 心中拿捏不准邓氏的想法,开口询问道。 只见邓氏回头看了一眼道:“这件事情很简单,帮我那长兄,躲过一劫。” “啥?王妃的长兄?是哪个?” 目光上挑,赵晨心中迟疑,邓氏的大哥,有劫难?他怎么知道有劫难的?莫不是说,她也能未卜先知?卦能通神? 邓氏道:“申国公,邓镇。” 朱唇轻咬,邓氏的语气略显沉重,事情牵连到了她们家,她作为王妃,即便是侧妃,也不会有危险,但她们家的人,可就不好说了。 尤其是她那哥哥。 虽然想让朱樉帮自己一把,可朱樉的回答,也让她哑口无言,无从辩驳,朱樉作为藩王,即便是岳父母家,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邓家不是普通人家。 开国六公之一的邓愈,那能是普通人家吗?邓愈因为死的早,战绩不显山不漏水,但在朱元璋的眼里,能和徐达,常遇春,李善长,李文忠并列六公之一的人,功劳要有多大? 藩王本就禁止结交朝臣,那冯胜给自己女婿多写了几封信,都垮台了,朱樉如果出言去救,那才是直接将自己大舅哥,推向无尽深渊。 但朱樉救不了的人,不代表真的就没救了。 只是邓氏,如果按照正常的方式,这辈子也不可能见到那个能救她一命的人。 “申国公?好像没听说国公爷犯了什么事情……怎么会需要人救呢,而且,申国公有危险,那也是比国公更强的人施压,国公都已经上天了,比他更强的人……” “岂不是……这,我怎么救得了。” 赵晨摇了摇头,他又不是朱元璋亲儿子,即便是亲儿子,真的能左右朱元璋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更何况,国公犯了事,那怎么可能是小事。 卷进去,说不定要把蓝玉也搭上,搭上蓝玉倒是没什么,他更担心,把王谊也搭进去。 那真是,一锅端啊。 “你或许救不了,但你跟着的人,只要他开口,一定可以救的,就看你能不能说动,让他开口了……” 邓氏虽然不在京城,但她出身勋贵,家世显赫,对于朝中的情况,不能说是全都知道,那也是知之甚详了。 听到邓氏的言语,赵晨瞬间便明白了过来,这是要自己去找朱标求情,让朱标向老朱开口救人。 朱标的能力,是可以预见的,或许不能在老朱的手里让人保持不变,但毕竟他开口的话,确实可以让人活命,只要活着,以后就有机会啊。 细细思量片刻,赵晨看向了邓氏道:“这种政治风波,谁卷进去,都要死无全尸的,弄不好要搭进去一家老小,王妃给的利益不够啊。” 这是一个危险活,赵晨心中虽是意动,可前世商人的本性还是暴露了出来,就邓氏给那点微不足道的利益,真的没必要去赌一把。 “如果你能帮我向东宫求情,求他开口救人,那我也可以帮你一件事,蓝玉保不住你,那如果再加上我那长兄呢?到时候,徐辉祖也不敢在欺负你。” “而且,你背后可以靠着蓝家和邓家,在朝中如鱼得水,又有东宫的垂青,平步青云,一步登天也不是不可能。” 邓氏开口画大饼道。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倒是更想回到西安府,做一个普通人,普普通通的赘婿,永远也不要卷入政治里。” “不过,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徐辉祖可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 赵晨瞥了一眼,直面死亡的第一次,就是徐辉祖,比赵晨经历的所有危险都可怕,那真的是,动手打不过,背景比不过。 徐辉祖也根本不把蓝玉放在心上。 不过,如果真的如同邓氏说的,能拉着邓家也站在自己后边,说不定……真的能让徐辉祖克制克制。 虽然赵晨不想和徐妙锦怎么样,但政治就是结网,蜘蛛网,越长越大。 “只要你能让东宫开口救人,我给家兄送一封书信,你们二人结为异姓兄弟,这样……” 邓氏的话还没说完,赵晨扭头挥舞着马鞭,口中喊着“驾,驾!” 结网这种事情,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还结为异姓兄弟,真的是不怕死啊。 没有理会邓氏,赵晨飞快的赶向前方。 陆仲亨笑了笑道:“怎么,王妃和你说什么?”?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你个懦夫 “陆伯父,你都知道?” 赵晨微微一愣,看他的样子,似乎一切都了如指掌。 “皇帝以为,他做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但实际上呢,大家都不是傻子,谁被排挤了,谁被猜忌了,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没人说出来罢了。” “那邓家原本也是开国功臣,去岁因为李善长的案子,牵连了进去,申国公邓镇,每天奔走,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要脱身,却脱不出去。” “只是还没有抓他罢了,但想必也要不了多久,申国公就要被下大狱了。” 陆仲亨面色平静,这些事情,他不要再清楚些了。 因为他是切身经历过的,如果不是赵晨和陆结查到了一些事情,让他在朱元璋面前又立了点功劳,给了个机会,他也要被牵连进李善长的案子里,说不定这个时候,都已经被砍了。 赵晨内心久久无法平复,他的初衷是不想结网的,可直到刚刚,他才想明白一件事情,即便他不结网,他背后的那些人,也会因为某些事情,结网。 等到他反应过来,想要撕破自己背后的蜘蛛网时,只怕这蜘蛛网,已经无法撼动了。 就好比,起兵造反的时候,为什么很多人,急于称王,急于称帝,下边的人为什么比他更急? 只有上边的人晋升了,他们才能跟着水涨船高啊。 思量半晌,开口询问道:“那邓镇到底是犯了什么事?非死不可嘛?” “嗯……正常来讲,这二十多年的政治生涯,如果没人搭救的话,那是必死不可的,如今这情况,也没人敢出声救人。” “至于犯了什么罪,能有什么大罪,主要还是株连的问题,邓镇的妻子是李善长的外孙女。” “李善长被株连,邓镇自然不能幸免,拔起萝卜带出泥。” 陆仲亨叹息一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满朝文武,自身难保,如何去搭救,谁敢出声,说不定就要被冠以同党的名义,被株连了。 “这个事情,你最好不要沾手,免得惹到一身骚。” 陆仲亨善意的提醒道。 赵晨听着陆仲亨的话,若有所思,株连这种罪行,在后世是根本不敢想的,但在这里,却是所有人都信奉的,想要不沾手,还要救人的话…… “或许……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就是做起来,怕是要麻烦很多……” 心中细细思量,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只是这个想法,若要付诸行动的话,怕是阻碍,难度,也会非常的大。 …… 西安府城,馆驿。 朱标坐在房顶上,望着远方道:“他们出城了吗?” “已经离开半日了,汉中也不远,很快就会抵达返回,只是殿下,都城如果放在西安的话,汉中那块地封王……” 常升虽是武将,常遇春更是悍勇之将,但他却并没有全部传承他父亲,也或许是他父亲更羡慕徐达那样,做个儒将。 对常升的培养,也不单单注重武力和统兵。 在战略目光上,常升还是有自己的看法,汉中距离关中那真的是太近了,骑兵奔袭,两日便可抵达。 一旦他日,天时有变,朱樉的汉王护军距离京城这么近,万一他起兵造反的话,对都城的危险,还是太大了。 “等二弟回来,兵权也就该交了,昔日秦王护卫数万人,也要砍下去大半,只留两个千户,一千七百余人足矣。” 把朱樉放在汉中,距离西安这么近的地方,就是不想再让朱樉领兵了,老老实实,安安稳稳的做个闲散王爷。 或许这也契合朱樉的心思,毕竟,他本性荒淫,残暴。 “那殿下是在想她?” 常升低头叹息一声,常家能成为朱标的外戚,知道的当然要多。 “算是,原本今天应该我去送的。不过,不见也好,免得徒增烦恼。” 朱标亦是叹息一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转过身望向北方,崇山峻岭,阻碍了视线,但朱标似乎还能看见大草原。 “天意造化,由不得人,如果孤不是太子,或许就没有这些烦恼,也可以像老二老三那样,无聊了就出城打猎,手痒痒了就领兵北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都会羡慕其他人的生活,但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 或许你会羡慕有钱人的生活,认为有了财富,就可以没有一切烦恼,但当你真正变成了有钱人,更多的烦恼,依旧会找上门。 永远都有比你更有钱的人,即便你占据了绝对财富,也会有更多的烦恼,因为你会想要权力。 有了权力,你会想要更多的权力,来保护自己现有的权力,和保护自己的财富。 “殿下,过去的事情,就让他随风去,毕竟王保保没归降,如果他归降了,或许还有一线机会。更何况,如今王保保,已经作古多年。” 常升面色淡然,沉声说着。 只是这个时候,朱标眉头一皱,看着身边的常升,苦笑道:“辽东那边有消息嘛?” “辽东?暂时还没什么消息传回来,不过想必李成桂已经接到了国书,至于他如何选择,就不能猜测了。”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开战,避免两线作战一直是我军的传统。” 常升愣了愣,没想到朱标会突然问出这么一段话。 …… 辽东。 鸭绿江边,北岸。 五万大军,数十里连营,整个鸭绿江上,战船不断,明军就是在水上打败了陈友谅,水军的战斗力,并不算弱。 北伐纳哈出时,也是水军走海陆,在辽东登陆,登陆的地方,最初没有名字,因为明军登陆,一路上风平浪静,朱元璋给那个地方设立了卫所,取名旅顺卫。 沿用至今。 已是三月中旬,辽东虽然依旧苦寒,但却也过了冰天雪地的时节,河面开化,战船驰骋,战旗飘扬,明军的旗帜,迎着河风,肆意摇拽。 “义父,那边还没有消息,要不然,我们动手,别等了。” 蓝勇不愧是取名一个勇字,做起事来,当真是悍勇当先,虽然这里边,也有他想要从中捞取军功的想法,可这骤然交兵,危险之大,也是不可不顾的。 耿炳文站在一旁,看着蓝玉的神情变化,他似乎很担心,蓝玉也会忍不住,直接出兵,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而且朝廷那边并没有直接出兵的意思。 一旦打起来,不好收场啊。 至于高丽那边没有消息,这国书才过去多久,还不给人家点反应时间了? 尚且不等蓝玉开口,耿炳文道:“公爷,不成,至少,在等半个月,倘若半个月后,在没有高丽的消息,我们再做计较也不迟。” “等!等!等!耿炳文,你这个懦夫!” 第二百五十章 贵圈关系真乱 高丽还在混乱中,李成桂接到了大明国书后,飞快的组织幕僚团队,进行研究,日日开会,夜夜开会。 他们想要找出一个突破口,没有人愿意变卖自己国家的利益,民众的利益,也没有人愿意用自己民众的利益来换取所谓的和平。 如果有,无论古今,只能证明这个皇室,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他们并没有把这片土地,看做自己的家园,并没有把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看作自己的子民。 例如某某强国…… 辽东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 金陵城中。 凉国公府。 此时的王谊,已经怀胎五月,腹部挺起,已经能够听到胎动的声音。 院中,小舞蹑手蹑脚的小心翼翼扶着王谊,在院子中溜圈,王旋坐在一旁,看着王谊的肚子,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感伤。 “姐姐就要做娘了,真的是让人羡慕……” 王旋一脸苦涩,她嫁到这里,和王谊一起成婚的,可如今,王谊都怀孕五个月了,她连人事都没经过。 成婚五个月,赵晨和她说的话,都能数得过来,最多的一次,还是她问赵晨那些跟着她来的婢女问题。 王谊脸上带着笑容道;“妹妹也会有这一天的,不用羡慕我。” 如果有的选择,她一定不会允许王旋进这个家,可面对皇权,蓝玉在朱标的面前,连怒都不敢,如何敢言。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挑剔已经无用,只能是任其发展了。 回想起此前种种,除了那个徐妙锦给她的危险感异常浓烈外,反倒王旋虽然嫁进来许久了,可她竟然一点危险的感觉都没有。 “嗯?怕是没什么机会了,他这一去西安,也不知要几年才能返回,就怕等到人老珠黄。” 王旋双手举着下颚,仰头望着天空,时间是最好的调剂,她可以磨平一切棱角。 “夫人,夫人,宫里的孙公公来了。” 忽然,外边跑进来一名丫鬟,冲到院中大声喊道。 “孙公公?他怎么又来了?” 王谊神情呆滞,自从赵晨离开金陵后,这孙公公,三天上门一次,从未间断过,每次来都要大包小包的送一堆东西。 王谊虽然不懂,但宫里给自己送东西,是为了什么,她还是能猜到一些的,几次想要拒绝,可孙公公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放下东西,就走了,什么话也没说……” 丫鬟低着头,闷声道。 …… 皇宫。 朱元璋看着返回的孙公公,面色凝重道:“今天如何?” “回陛下的话,一切安好。” 孙公公面带笑意,躬身作揖道。 “如此便好。王贵人那边,恢复的如何?” 朱元璋已经三个月没有离开乾清宫了,往日朱标在京师的时候,还能帮他处理一些琐事,可现在,一切的政事压力,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朱标虽然偷闲,可也是为了这个国家朝廷日后的传承而努力,迁都势在必行,刻不容缓。 只见这时,孙公公低着头,语气沉重道:“王贵人恢复的还算好,御医说,再有几个月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只是赵晨当时说过,切割了之后,这辈子王贵人怕是都难以怀孕了。” 孙公公至今还记着,那个难忘的夜晚,那天晚上的经历,真的堪称一部史诗大剧了。 为了给王贵人做手术,赵晨做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所有的都用到了,唯独耗时最久,难度最大的验血,因为没有工具,导致无法抽血,无法供血罢了。 饶是如此,王贵人平时吃的清淡,而在宫里,虽然只是贵人,被皇帝临幸了几次,但毕竟营养还算均衡的,恢复力比较强。 而且在这个时代,疫病也不是很多,病菌远远没到随处可见的地步。 “嗯,让宁妃好生照顾,就供养在后边,莫要再让她劳作了。” 朱元璋叹息一声,能救活人,已经是倾尽全力了,赵晨事先说的也很明白,成功的把握,很低很低,一半都没有。 王贵人能活下来,也全靠她身体底子好。 孙公公躬身俯首大:“老奴领命。” 朱元璋不在理会孙公公,他的工作量与日俱增,全身心的埋在奏疏中,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了。 只是孙公公,见到朱元璋埋头批阅奏疏,不在言语,恭敬的缓缓向后退去,生怕自己的动作大了,会影响到朱元璋的注意力。 西安府城。 馆驿。 汉中非常的近,将那一家子人送去,返回,不过三日光景,赵晨刚刚返回馆驿,朱标和常升正收拾妥当,看那样子,似乎要准备去外面巡视。 “你回来了!人都安排好了?” 朱标看到赵晨时,明显有些失落,也不知是因为见到赵晨返回的这么快,又来烦他了,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回殿下的话,人都安排妥当了,汉中本就有可以住的地方,等汉王返回后,修缮一下便可。” “我这里有一封书信,是王妃托我带给殿下的。” 赵晨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那书信密封完好。 虽说心中好奇,这信中写了什么,但出于职业道德,既然接了,那当然是不能看的。 自然,他也是怕自己看见些什么不好看的东西。 “是那个王妃?” 朱标眉头一紧,目光凝重。 神情顿挫,赵晨只感觉双手一酸,瞬间明白了朱标的意思,那东宫太子,和藩王妃有书信往来,他们为什么会有书信往来? 这要传出去,还不闹翻天了! “那个……” 这件事情,倒也确实是他考虑的不周了,不过他也更想知道,这朱标和那观音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说?很久很久之前? “烧了。你去给允熥讲课,方先生一会要陪我出去一趟。” 朱标瞥了一眼,面色凝重,瞟了一眼赵晨,让常升上前将信件拿了去,至于是真的烧了,还是说给人听的,就无从得知了。 看着朱标气冲冲的样子,吃瘪的赵晨也懒得理会,躬身作揖,告别后,迈步向馆驿里边走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外表都是假象! 西安府,长安县城内。 赵晨刚被朱标翻了白眼,哪里有什么心思去教导朱允熥,只管带着小祖宗在大街上闲逛着。 走在大街上,春暖花开的时节,寒气消散,万物复苏,大街上早已不再冷清。 面朝北方,走在街道上,左侧是大型店铺,各式各样的商铺,应有尽有,天下奇珍,尽聚于此。 西安府虽然没落了,但那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朱标安稳的活着,大明的发展方向,都城,首选关中西安之地,二十几年来,朱元璋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大力发展此地。 这里也是他认为的,千秋之都,万世之基的宝地。 关中处于华夏地理中心,居于正中之位,无论是急报的运输,亦或是向天下各地派兵,都是最方便的。 最近的。 而如今,朱标的生活状态良好,西安府,未来几百年,依旧是辉煌,大有可为,十六朝古都,即将变成十七朝。 单单这个名号,就足够唬人的了。 西安府的百姓,还不知道,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国家的政治中心,已经几百年,先后经历南北两宋元朝,没有朝廷建都于此。 西安府的百姓似乎也放弃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上层的建筑,秦王被改封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秦王宫早已人去楼空,他们更不清楚。 只知道昨天有军队,护送着什么人,离开了西安府。 但他们又怎么会去考虑,这里边的人是谁。 听着两旁小贩的叫卖吆喝声,朱允熥道:“先生,方先生和我说,为君者,不当出现在民众面前,要保持为君者的威严。” “可是我感觉,方先生说的不对。” 朱允熥真的是傻子吗?当然不可能,他祖父那是二十四史中,数一数二的腹黑界鼻祖,他爹能把满朝文武勋贵整治的服服帖帖,基因上,就不可能出现傻子。 医学的角度,突变也没有这么快的。 “哦?那你说说,方先生那里说的不对,他可是大儒,是继宋濂之后的名儒。” 赵晨当然不会相信方孝孺的鬼话,四书五经他都看过,论语也读过,当然,是在他前往金陵之后的事情。 他读书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科举,只是想知道,这书中都写了什么,生活在这个时代,不管做什么,都无法脱离四书五经和儒家名言。 朱允熥抬头眨巴着大眼睛,缓缓开口道:“我认为,为君者,是先生口中说的统治者,而无论官员,民众,都是被统治者,如果统治者不依照被统治者的实际情况。” “去制定相应的政策,而是躲在宫里,听着众正盈朝,胡乱去制定政策,岂不是与那晋惠帝一般,何不食肉糜。” “倘若百姓都能吃的上肉糜,又怎么会去造反呢。” “祖父常常教诲,他说如果当年家中能吃上一口饱饭,睡上一个安稳觉,这个世上,只会多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断然不会有大明的朱氏皇族。” “所以,我认为祖父说的是有道理的,方先生……但是我又不敢跟方先生说。” 朱允熥叹息一声,尊师重道,是传统,纵然朱允熥身份尊贵,即便他真的坐上了龙椅,但他毕竟不是朱元璋,尊重自己的授业恩师,是不分身份高低的。 似如朱翊钧那般,将自己老师一网打尽,如果不是迫于师生的身份,都要给开棺鞭尸的例子,并不多见。 至于原因,张居正这个老师给朱翊钧这个小娃子讲的都是,这个世界如何如何美好,官员如何如何纯善,皇帝应该如何如何。 然而等朱翊钧做了皇帝之后,逐渐收拢权力之后,发现这个世界和张居正说的完全是不同的。 美好的童话,被打的支离破碎,从小树立的三观坍塌了。 “嗯,你不和方先生,证明你还懂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不过对与错,也不是一定要说出来。” “圣上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倘若天下百姓都能吃得饱饭,自然不会有人去造反,即便有野心家在牵线搭桥,也是毫无头绪。” “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他们很温顺,很方便统治,但当他们反抗的那天,在高效的统治阶层,都会被他们推翻,践踏的体无完肤。” “每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欺负老实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如果担心被推翻,要考虑的不是如何愚弄百姓,而是要考虑,如何让百姓吃饱饭。” “只要吃饱了,任凭他们去想,人人都能吃饱,人人都会想,人心散了,队伍自然就不好带了。” “但当他们成群成片,一个州府,一个行省,乃至半边天下的百姓都吃不饱饭时,他们所有人想的只有一个,甚至不需要野心家去推动,他们自己就会组织起来。” “推翻现有的这个让他们吃不饱饭的朝廷,建立一个,让他们吃得饱,穿得暖的朝廷。” “所以,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嘛?” 赵晨面色平静,在后世的教育好爆炸的信息时代中,一个华夏人,你说你政治考不到六七十分,那估计是真的很不正常的,但如果你说能考到八十分以上,那绝对是更不正常的。 虽然很多人都说,饱暖思淫欲,吃饱了饭,有闲心思想着造反,谋划造反,可是呢?大家都吃得饱饭,谁会去干杀头的买卖。 造反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不是造反了。 “一知半解,不过我会谨记先生的话,回去仔细思量其中的道理。”朱允熥微笑着说道。 看着笑的灿烂的朱允熥,赵晨脸上布满了黑线,暗自神伤,心中呢喃道;“奶奶的,又是一个腹黑的家伙,这老朱家到底什么教育方法,养了一家子腹黑。” 深吸一口冷气,他在东宫的时候,见过朱允熥几次,虽然不多,但每一次,朱允熥表现的都是呆傻的模样,只知道玩。 可刚刚他说什么?他会回去,仔细理解那些话中的道理。 再配上这前后的转变,刚刚那一瞬间,朱允熥又变成了憨傻的样子,这是才十一二岁的娃子,腹黑至此……实难想象。 “我知道先生好奇什么,不过有些事情,先生不知道,祖父也不知道,父王也不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所以我不能和任何人说。” “我出生那年,母妃血崩,死在了产房中,先生应该知道,我还有个长兄。” 朱允熥笑着道。 “朱允炆?” “他?他可不是我长兄,我长兄叫朱雄英,不过他和祖母都死在洪武十五年,出生没了娘,靠着祖母,她又先去,长兄也没熬过,我想活下来,自然是要小心……”?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外表都是假象! 西安府,长安县城内。 赵晨刚被朱标翻了白眼,哪里有什么心思去教导朱允熥,只管带着小祖宗在大街上闲逛着。 走在大街上,春暖花开的时节,寒气消散,万物复苏,大街上早已不再冷清。 面朝北方,走在街道上,左侧是大型店铺,各式各样的商铺,应有尽有,天下奇珍,尽聚于此。 西安府虽然没落了,但那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朱标安稳的活着,大明的发展方向,都城,首选关中西安之地,二十几年来,朱元璋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大力发展此地。 这里也是他认为的,千秋之都,万世之基的宝地。 关中处于华夏地理中心,居于正中之位,无论是急报的运输,亦或是向天下各地派兵,都是最方便的。 最近的。 而如今,朱标的生活状态良好,西安府,未来几百年,依旧是辉煌,大有可为,十六朝古都,即将变成十七朝。 单单这个名号,就足够唬人的了。 西安府的百姓,还不知道,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国家的政治中心,已经几百年,先后经历南北两宋元朝,没有朝廷建都于此。 西安府的百姓似乎也放弃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上层的建筑,秦王被改封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秦王宫早已人去楼空,他们更不清楚。 只知道昨天有军队,护送着什么人,离开了西安府。 但他们又怎么会去考虑,这里边的人是谁。 听着两旁小贩的叫卖吆喝声,朱允熥道:“先生,方先生和我说,为君者,不当出现在民众面前,要保持为君者的威严。” “可是我感觉,方先生说的不对。” 朱允熥真的是傻子吗?当然不可能,他祖父那是二十四史中,数一数二的腹黑界鼻祖,他爹能把满朝文武勋贵整治的服服帖帖,基因上,就不可能出现傻子。 医学的角度,突变也没有这么快的。 “哦?那你说说,方先生那里说的不对,他可是大儒,是继宋濂之后的名儒。” 赵晨当然不会相信方孝孺的鬼话,四书五经他都看过,论语也读过,当然,是在他前往金陵之后的事情。 他读书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科举,只是想知道,这书中都写了什么,生活在这个时代,不管做什么,都无法脱离四书五经和儒家名言。 朱允熥抬头眨巴着大眼睛,缓缓开口道:“我认为,为君者,是先生口中说的统治者,而无论官员,民众,都是被统治者,如果统治者不依照被统治者的实际情况。” “去制定相应的政策,而是躲在宫里,听着众正盈朝,胡乱去制定政策,岂不是与那晋惠帝一般,何不食肉糜。” “倘若百姓都能吃的上肉糜,又怎么会去造反呢。” “祖父常常教诲,他说如果当年家中能吃上一口饱饭,睡上一个安稳觉,这个世上,只会多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断然不会有大明的朱氏皇族。” “所以,我认为祖父说的是有道理的,方先生……但是我又不敢跟方先生说。” 朱允熥叹息一声,尊师重道,是传统,纵然朱允熥身份尊贵,即便他真的坐上了龙椅,但他毕竟不是朱元璋,尊重自己的授业恩师,是不分身份高低的。 似如朱翊钧那般,将自己老师一网打尽,如果不是迫于师生的身份,都要给开棺鞭尸的例子,并不多见。 至于原因,张居正这个老师给朱翊钧这个小娃子讲的都是,这个世界如何如何美好,官员如何如何纯善,皇帝应该如何如何。 然而等朱翊钧做了皇帝之后,逐渐收拢权力之后,发现这个世界和张居正说的完全是不同的。 美好的童话,被打的支离破碎,从小树立的三观坍塌了。 “嗯,你不和方先生,证明你还懂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不过对与错,也不是一定要说出来。” “圣上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倘若天下百姓都能吃得饱饭,自然不会有人去造反,即便有野心家在牵线搭桥,也是毫无头绪。” “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他们很温顺,很方便统治,但当他们反抗的那天,在高效的统治阶层,都会被他们推翻,践踏的体无完肤。” “每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欺负老实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如果担心被推翻,要考虑的不是如何愚弄百姓,而是要考虑,如何让百姓吃饱饭。” “只要吃饱了,任凭他们去想,人人都能吃饱,人人都会想,人心散了,队伍自然就不好带了。” “但当他们成群成片,一个州府,一个行省,乃至半边天下的百姓都吃不饱饭时,他们所有人想的只有一个,甚至不需要野心家去推动,他们自己就会组织起来。” “推翻现有的这个让他们吃不饱饭的朝廷,建立一个,让他们吃得饱,穿得暖的朝廷。” “所以,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嘛?” 赵晨面色平静,在后世的教育好爆炸的信息时代中,一个华夏人,你说你政治考不到六七十分,那估计是真的很不正常的,但如果你说能考到八十分以上,那绝对是更不正常的。 虽然很多人都说,饱暖思淫欲,吃饱了饭,有闲心思想着造反,谋划造反,可是呢?大家都吃得饱饭,谁会去干杀头的买卖。 造反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不是造反了。 “一知半解,不过我会谨记先生的话,回去仔细思量其中的道理。”朱允熥微笑着说道。 看着笑的灿烂的朱允熥,赵晨脸上布满了黑线,暗自神伤,心中呢喃道;“奶奶的,又是一个腹黑的家伙,这老朱家到底什么教育方法,养了一家子腹黑。” 深吸一口冷气,他在东宫的时候,见过朱允熥几次,虽然不多,但每一次,朱允熥表现的都是呆傻的模样,只知道玩。 可刚刚他说什么?他会回去,仔细理解那些话中的道理。 再配上这前后的转变,刚刚那一瞬间,朱允熥又变成了憨傻的样子,这是才十一二岁的娃子,腹黑至此……实难想象。 “我知道先生好奇什么,不过有些事情,先生不知道,祖父也不知道,父王也不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所以我不能和任何人说。” “我出生那年,母妃血崩,死在了产房中,先生应该知道,我还有个长兄。” 朱允熥笑着道。 “朱允炆?” “他?他可不是我长兄,我长兄叫朱雄英,不过他和祖母都死在洪武十五年,出生没了娘,靠着祖母,她又先去,长兄也没熬过,我想活下来,自然是要小心……”? 第二百五十二章 祖孙三代,腹黑遗传 朱允熥说着说着,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么多年,在深宫中装傻充愣,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忽视自己。 至于最想被谁忽视,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怪不得,年纪不大,心眼子不少,你们家这祖孙三代,三个人三万个心眼子,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赵晨心中会意,他虽没有经历过皇室的生活,不知道皇室的明争暗斗,但宫斗剧还是看见过的归根结底,为了皇位嘛。 朱元璋是把自己的继承人定死了,诸王在外,不敢不从,朱标的班底豪华程度,青史难觅,无论是军中威望,朝中威望,勋贵威望,那都是所有藩王绑在一起比不了的。 但朱标一直没有坐上大位,他的继承人,目前为止,还没人敢确定到底是谁。 “这个事情,我也帮不了你,那事情太危险了。” 赵晨摇了摇头,任何人参与到皇位继承的争斗中,都不会有好下场,包括获胜者。 本就萌生退意的赵晨,更是不愿被卷入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政治风暴里,真的会出人命的。 “可是,先生不帮我,几乎就是在害你自己。” 朱允熥望着赵晨,小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似乎他早已打定了主意,那个位置,不争,就只有死。 虽然朱允熥和朱允炆是兄弟,谁做皇帝,都不会弄死另一个,但朱允熥是嫡子,当然不愿意放弃。 倘若朱雄英活着,或许…… “小家伙,你才多大,就开始吓唬我了,还给我画饼?怎么?不帮你,我就害了自己?” 赵晨伸手捏着朱允熥的脸蛋,十几岁的小孩子,就知道吓唬人了? 朱允熥道:“我还是很有机会的,倘若父王早些登基,我的机会可以更大,因为我是嫡子,即便父王再娶个皇后,生个嫡子,那也很小。” “而且我背后的是勋贵,凉国公蓝玉是你岳父,干爹,是我舅公,常家是我外祖父家。” “倘若父王不争气,没熬过祖父,我这么小的娃子,你感觉,祖父会把皇位留给我吗?” 朱允熥从始至终没提到过,如果朱标死的早,朱元璋会不会把皇位传给其他儿子,比如朱樉,朱?。 这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也不知这小子,怎么看出来的。 “那你怎么确定,你父王熬不过圣上,毕竟圣上二十五岁成婚,年近三旬才有了东宫,东宫如今也不过三十余岁,正值壮年。” “圣上都快七旬了,怎么算也不可能啊。” 赵晨心中一颤,他不知道,不知道朱允熥怎么会说出这么严重的问题,知道朱标死于洪武二十五年,普天之下,除了赵晨,真的找不到第二个了。 可朱允熥竟然能说出来,朱标熬不过朱元璋?这两个人差了近三十年呢,怎么可能熬不过! 这在正常人的角度看,非常不正常。 朱标那谨慎的性子,更加不会把自己的病症说给其他人听,赵晨更是不敢说这种事。 “因为我看见过父王劳累之后,昏倒的样子,别人不知道,我都知道,而如果父王真的没有熬过祖父,先生可曾想过,我这小年纪,羽翼未丰。” “父王的班底,我接的来吗?如果祖父担心我接不住父王的班底,你猜他会怎么做?” 朱允熥瞳孔收缩,这几天赵晨和他讲了很多道理,教他如何做好一个皇帝,虽然赵晨不知道,但从百姓的角度出发,做一个百姓认为好的皇帝,那就绝对不会有错。 大多数人认为好,那才是真的好。 譬如朱元璋,后世对其评价褒贬不一,但骂他的无一例外,指责的垃圾堆都是朱元璋如何屠戮功臣的,可没听说过有人骂朱元璋怎么鱼肉百姓的。 “他会把皇位传给朱允炆,然后举起屠刀,在最快的时间内,清洗所有太子系党羽,一网打尽后,把权杖交到朱允炆手里。” “而我,就是太子党羽中的一个……还是蓝玉的女婿,干儿子……谁跑了,我也跑不掉……” 赵晨目光一沉,如今的朱元璋,让朱标带着朱允熥来西安,并且让赵晨教诲他,或许老朱的心里,对嫡子继位还是非常推崇的。 但无论他怎么样推崇,一旦涉及国家政体稳定,他都会悍然的举起屠刀。 就好像那句话,皇帝不需要考虑你什么时候会造反,他要考虑的只有你是否拥有造反的能力。 如果有,那你就危险了! “所以,先生现在还认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嘛?” 朱允熥嘴角微微上扬,他这段时间,也是一直在关注赵晨,想要占据那个位置,单单靠着嫡子的身份,那可不够。 自己的班底,也是不可或缺的。 即便有可以继承的班底,那也要他表现出自己有着足够的能力,控制这些班底,才会让上一任皇帝放心的把权杖交给他。 说起来,非常简单,做起来,难度不可能低了。 蓝玉案,未尝没有可能是因为朱标死了,蓝玉首推朱允熥为皇太孙,并为此努力,最终朱元璋拒绝朱允熥继位,一刀砍死了所有太子党,把朱标的外戚杀的干干净净。 这样一来,自然就没人会在朱允炆和朱允熥之间,在做选择了。也不会有人为难朱允炆,也不会有人架空朱允熥,甚至是打着朱允熥的旗号,夺权造反了。 “小殿下就那么确定,我能帮到你?我只是凉国公府的一个赘婿罢了……” 深吸一口冷气,这小家伙的腹黑,绝对是遗传了朱元璋,常升那个舅舅,可不是个腹黑的人,从常升看,在结合常遇春的脾性,一家子粗鲁,怎么可能生出来这么个腹黑的小东西。 “这都半年多的时间了,我一直在关注你的,你知道蓝玉为什么会把你夫人收为义女?” 朱允熥睁大眼睛,憨憨笑着。 “和你有关系?” 服了,服服帖帖,赵晨是受够了,这一家子祖孙三代,没一个好糊弄的,他后世的养气功夫,察言观色的能力,在朱元璋面前,完全不够看。 朱标也不用说了,本想着朱允熥能好糊弄些,现在看…… “当然,我听父王回京后,总是提及你,所以就注意到先生了,之后先生到了应天,我就跟舅公说,一定要把先生拉到船上来。” “还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他日事成,弟子与先生……” 朱允熥刚要说话,赵晨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将其抱起来,开口道:“你是不是要说,和我共天下?” “这话不能说,你说了,我帮了你,然后你成功了,我就该死了!” 赵晨还不想死,可每一个说出这种话的皇帝,最后都兑现了吗?功成之后,不杀了对方,那都是施舍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祖孙三代,腹黑遗传 朱允熥说着说着,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么多年,在深宫中装傻充愣,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忽视自己。 至于最想被谁忽视,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怪不得,年纪不大,心眼子不少,你们家这祖孙三代,三个人三万个心眼子,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赵晨心中会意,他虽没有经历过皇室的生活,不知道皇室的明争暗斗,但宫斗剧还是看见过的归根结底,为了皇位嘛。 朱元璋是把自己的继承人定死了,诸王在外,不敢不从,朱标的班底豪华程度,青史难觅,无论是军中威望,朝中威望,勋贵威望,那都是所有藩王绑在一起比不了的。 但朱标一直没有坐上大位,他的继承人,目前为止,还没人敢确定到底是谁。 “这个事情,我也帮不了你,那事情太危险了。” 赵晨摇了摇头,任何人参与到皇位继承的争斗中,都不会有好下场,包括获胜者。 本就萌生退意的赵晨,更是不愿被卷入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政治风暴里,真的会出人命的。 “可是,先生不帮我,几乎就是在害你自己。” 朱允熥望着赵晨,小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似乎他早已打定了主意,那个位置,不争,就只有死。 虽然朱允熥和朱允炆是兄弟,谁做皇帝,都不会弄死另一个,但朱允熥是嫡子,当然不愿意放弃。 倘若朱雄英活着,或许…… “小家伙,你才多大,就开始吓唬我了,还给我画饼?怎么?不帮你,我就害了自己?” 赵晨伸手捏着朱允熥的脸蛋,十几岁的小孩子,就知道吓唬人了? 朱允熥道:“我还是很有机会的,倘若父王早些登基,我的机会可以更大,因为我是嫡子,即便父王再娶个皇后,生个嫡子,那也很小。” “而且我背后的是勋贵,凉国公蓝玉是你岳父,干爹,是我舅公,常家是我外祖父家。” “倘若父王不争气,没熬过祖父,我这么小的娃子,你感觉,祖父会把皇位留给我吗?” 朱允熥从始至终没提到过,如果朱标死的早,朱元璋会不会把皇位传给其他儿子,比如朱樉,朱?。 这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也不知这小子,怎么看出来的。 “那你怎么确定,你父王熬不过圣上,毕竟圣上二十五岁成婚,年近三旬才有了东宫,东宫如今也不过三十余岁,正值壮年。” “圣上都快七旬了,怎么算也不可能啊。” 赵晨心中一颤,他不知道,不知道朱允熥怎么会说出这么严重的问题,知道朱标死于洪武二十五年,普天之下,除了赵晨,真的找不到第二个了。 可朱允熥竟然能说出来,朱标熬不过朱元璋?这两个人差了近三十年呢,怎么可能熬不过! 这在正常人的角度看,非常不正常。 朱标那谨慎的性子,更加不会把自己的病症说给其他人听,赵晨更是不敢说这种事。 “因为我看见过父王劳累之后,昏倒的样子,别人不知道,我都知道,而如果父王真的没有熬过祖父,先生可曾想过,我这小年纪,羽翼未丰。” “父王的班底,我接的来吗?如果祖父担心我接不住父王的班底,你猜他会怎么做?” 朱允熥瞳孔收缩,这几天赵晨和他讲了很多道理,教他如何做好一个皇帝,虽然赵晨不知道,但从百姓的角度出发,做一个百姓认为好的皇帝,那就绝对不会有错。 大多数人认为好,那才是真的好。 譬如朱元璋,后世对其评价褒贬不一,但骂他的无一例外,指责的垃圾堆都是朱元璋如何屠戮功臣的,可没听说过有人骂朱元璋怎么鱼肉百姓的。 “他会把皇位传给朱允炆,然后举起屠刀,在最快的时间内,清洗所有太子系党羽,一网打尽后,把权杖交到朱允炆手里。” “而我,就是太子党羽中的一个……还是蓝玉的女婿,干儿子……谁跑了,我也跑不掉……” 赵晨目光一沉,如今的朱元璋,让朱标带着朱允熥来西安,并且让赵晨教诲他,或许老朱的心里,对嫡子继位还是非常推崇的。 但无论他怎么样推崇,一旦涉及国家政体稳定,他都会悍然的举起屠刀。 就好像那句话,皇帝不需要考虑你什么时候会造反,他要考虑的只有你是否拥有造反的能力。 如果有,那你就危险了! “所以,先生现在还认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嘛?” 朱允熥嘴角微微上扬,他这段时间,也是一直在关注赵晨,想要占据那个位置,单单靠着嫡子的身份,那可不够。 自己的班底,也是不可或缺的。 即便有可以继承的班底,那也要他表现出自己有着足够的能力,控制这些班底,才会让上一任皇帝放心的把权杖交给他。 说起来,非常简单,做起来,难度不可能低了。 蓝玉案,未尝没有可能是因为朱标死了,蓝玉首推朱允熥为皇太孙,并为此努力,最终朱元璋拒绝朱允熥继位,一刀砍死了所有太子党,把朱标的外戚杀的干干净净。 这样一来,自然就没人会在朱允炆和朱允熥之间,在做选择了。也不会有人为难朱允炆,也不会有人架空朱允熥,甚至是打着朱允熥的旗号,夺权造反了。 “小殿下就那么确定,我能帮到你?我只是凉国公府的一个赘婿罢了……” 深吸一口冷气,这小家伙的腹黑,绝对是遗传了朱元璋,常升那个舅舅,可不是个腹黑的人,从常升看,在结合常遇春的脾性,一家子粗鲁,怎么可能生出来这么个腹黑的小东西。 “这都半年多的时间了,我一直在关注你的,你知道蓝玉为什么会把你夫人收为义女?” 朱允熥睁大眼睛,憨憨笑着。 “和你有关系?” 服了,服服帖帖,赵晨是受够了,这一家子祖孙三代,没一个好糊弄的,他后世的养气功夫,察言观色的能力,在朱元璋面前,完全不够看。 朱标也不用说了,本想着朱允熥能好糊弄些,现在看…… “当然,我听父王回京后,总是提及你,所以就注意到先生了,之后先生到了应天,我就跟舅公说,一定要把先生拉到船上来。” “还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他日事成,弟子与先生……” 朱允熥刚要说话,赵晨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将其抱起来,开口道:“你是不是要说,和我共天下?” “这话不能说,你说了,我帮了你,然后你成功了,我就该死了!” 赵晨还不想死,可每一个说出这种话的皇帝,最后都兑现了吗?功成之后,不杀了对方,那都是施舍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国法无情 看着朱允熥,赵晨有些迟疑了,没错,就是迟疑了,这个小家伙,隐藏的委实太深了些。 他竟然连朱标身体不好的事情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怎么敢想,其他的事情,他又知道多少,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先生也不必急于给我答案,只是希望先生日后,不要以往常的目光看待我便好了。” 朱允熥心中略有不满,这段日子,赵晨就是在用一个教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的方式,来教他。 或许……让他感觉到不舒服了? 念及此处,赵晨只能叹息一声,那个往往被忽略的角落,他虽然几次见到朱允熥,但却从来没有关注过他,也没有妄自猜测。 今天如果不是朱允熥自己说出来,赵晨甚至连疑心都没有。 “小殿下言重了,许多事情,都是要分辨清楚的,倘若有一天,殿下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您又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君主?用什么样的政策,治理这中原天下?” 常言道,君择臣,臣亦择君,赵晨跟在朱标身边这么长时间,一点要离开的想法都没有,除了因为来自某些人的威胁外,更多的还是,朱标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 这远远超出了赵晨的认知,而且朱标也是一个懂的海事之重,心中有着一副海上宏图的人。 赵晨自然希望,通过自己的能力,帮助朱标,帮助这中原的百姓,把子孙的生存空间打下来,抢过来。 只有手里的资本足够,才能崽卖爷田心不疼。 而今天,朱允熥让赵晨支持他,帮衬他坐上那个位置…… “做一个,为民请命,像祖父一样的皇帝。维持先生口中,大多数人的利益,而不是为了一小部分人的利益而做主。” 也不知道这番话说出来,是忽悠赵晨的,还是他真的如此想,更不能追究的是,他是很久之前就有这种想法,还是在最近,经过赵晨不懈努力的讲解,才有的这种想法? 略微停顿片刻,张了张嘴,赵晨道:“那我可以在考殿下一个问题吗?” “先生但说无妨!” 朱允熥也不犹豫,直言说道。 他自然是希望赵晨能帮助他的,毕竟,如今赵晨也算是大红人,而且赵晨的身份比较特殊,可以在外边做很多其他人不能做的事情。 “倘若一地,发生灾害,蝗灾也好,旱灾也罢,当地十数万乃至数十万民众,食不裹腹。” “殿下为君,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要怎么解决天灾问题?” 赵晨面色沉重,这种事情,永远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前世看的影视剧中,和珅说救民先救官,把朝廷的赈灾粮食换成稻糠。 各地官员,上下其手,看似救活了更多的百姓,乍一听很有道理,可细细深究,又有太多不合理的事情。 稻糠那东西,人吃了能受得了? “开国库以赈济灾民,兴土木,以给灾民劳作之所,倘若是旱灾之年,便兴修水渠,若是洪涝之年,便扩宽河道,若是蝗灾之年,便……” 朱允熥看着前方,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那殿下对海事怎么看?” 微微一怔,这件事情可谓是至关重要。 抬头望了望,朱允熥摇了摇头道:“对于大海,我的看法不多,只是知道祖父说过,海上的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还多次告诫父王,永世不得开海。” “要把海洋的利益,牢牢抓在手里。” 思虑半晌,朱允熥也没想到,自己应该有什么看法,他这十多年都是在深宫中长大的,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大海。 让他说感悟,那能有什么感悟? 看法,更是不存在的。 “嗯,你祖父的私心还是很重的,不过这样也好,毕竟现在管制起来难度很大,没必要吃力不讨好。” 微微点头,朱允熥没有看法,那就是最大的看法,而且朱元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想要开市舶司,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先生,这是答应我了?” 朱允熥抬眼望了望,见赵晨对自己的回答还算满意,连忙开口询问道。 “不成,不成,这个我要考虑考虑,殿下不是说,不必急于给你回答嘛,更何况,这个事情,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父王的身子骨,好着呢。” 赵晨连忙打断了朱允熥的言语。 正当二人向前走着时,突然间前方一群人围住向外行驶的车辆。 只见那人群内,一众家丁打手的装扮,车队三十余辆大马车,上边装着各种各样的箱子。 “箱子全部打开,所有物品,严格查验。” “你们凭什么开我的箱子!” 那领头的男子,连忙上前便要阻拦这官府的捕快对出城货物进行查验。 西安虽然不是边关之地,但这里的查验还是非常严格,毕竟从这里出去的货物,如果涉及了朝廷禁品,那问题可就大了。 而又因为税钱是官府征收,在内地查验货物的权力,便落在了县衙门,府衙门的头上,而不是如同边关那般,落在军队的头上。 听到领头的不让检查,那捕快明显低了头,开口道:“放行!” “头,万一里边有什么……” “放行!” 那捕快领班的咬了咬牙,怒斥一声,他也没办法,只能是听之任之,喊了一声,两旁的捕快心中虽有不快,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望着那车队,前后三十余辆大马车,拉着数之不尽的货物,离开了县城大门。 隔着老远,赵晨便看见了车队的领头人,那个人他见过,而且还是一个要把他沉江的人。 看了眼朱允熥,不过十余岁的朱允熥,在人群中,根本看不见前边发生的事情,更看不见人。 等到众人都散去后,赵晨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殿下能做到的话,那便算我同意了殿下的话。” 绑定了太子党的身份,想要脱身是根本不可能的,赵晨也害怕朱标会早死,而朱允熥羽翼未丰,难继大统。 那样的话,他也会跟着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身首异处不说,全家都要跟着受牵连。 “先生尽管问便是。” “倘若殿下制定国法在前,皇亲外戚,触犯国法在后,那当如何?是罚酒一杯,相逢一笑泯恩仇,还是……” 赵晨面色凝重,那个人已经开始露马脚了,或许在历史上记载,他还能多蹦跶几年,但赵晨绝对不会允许,无论说他是公报私仇也好,维护国法也罢。 搞死那个想把他投河的家伙。 “国法无情,既然明令禁止的事情,他们还要再犯,自然当以国法为首位,只有皇帝带头遵行,一丝不苟的执行,才能让天下人信奉,大明律的权威。”?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国法无情 看着朱允熥,赵晨有些迟疑了,没错,就是迟疑了,这个小家伙,隐藏的委实太深了些。 他竟然连朱标身体不好的事情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怎么敢想,其他的事情,他又知道多少,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先生也不必急于给我答案,只是希望先生日后,不要以往常的目光看待我便好了。” 朱允熥心中略有不满,这段日子,赵晨就是在用一个教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的方式,来教他。 或许……让他感觉到不舒服了? 念及此处,赵晨只能叹息一声,那个往往被忽略的角落,他虽然几次见到朱允熥,但却从来没有关注过他,也没有妄自猜测。 今天如果不是朱允熥自己说出来,赵晨甚至连疑心都没有。 “小殿下言重了,许多事情,都是要分辨清楚的,倘若有一天,殿下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您又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君主?用什么样的政策,治理这中原天下?” 常言道,君择臣,臣亦择君,赵晨跟在朱标身边这么长时间,一点要离开的想法都没有,除了因为来自某些人的威胁外,更多的还是,朱标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 这远远超出了赵晨的认知,而且朱标也是一个懂的海事之重,心中有着一副海上宏图的人。 赵晨自然希望,通过自己的能力,帮助朱标,帮助这中原的百姓,把子孙的生存空间打下来,抢过来。 只有手里的资本足够,才能崽卖爷田心不疼。 而今天,朱允熥让赵晨支持他,帮衬他坐上那个位置…… “做一个,为民请命,像祖父一样的皇帝。维持先生口中,大多数人的利益,而不是为了一小部分人的利益而做主。” 也不知道这番话说出来,是忽悠赵晨的,还是他真的如此想,更不能追究的是,他是很久之前就有这种想法,还是在最近,经过赵晨不懈努力的讲解,才有的这种想法? 略微停顿片刻,张了张嘴,赵晨道:“那我可以在考殿下一个问题吗?” “先生但说无妨!” 朱允熥也不犹豫,直言说道。 他自然是希望赵晨能帮助他的,毕竟,如今赵晨也算是大红人,而且赵晨的身份比较特殊,可以在外边做很多其他人不能做的事情。 “倘若一地,发生灾害,蝗灾也好,旱灾也罢,当地十数万乃至数十万民众,食不裹腹。” “殿下为君,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要怎么解决天灾问题?” 赵晨面色沉重,这种事情,永远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前世看的影视剧中,和珅说救民先救官,把朝廷的赈灾粮食换成稻糠。 各地官员,上下其手,看似救活了更多的百姓,乍一听很有道理,可细细深究,又有太多不合理的事情。 稻糠那东西,人吃了能受得了? “开国库以赈济灾民,兴土木,以给灾民劳作之所,倘若是旱灾之年,便兴修水渠,若是洪涝之年,便扩宽河道,若是蝗灾之年,便……” 朱允熥看着前方,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那殿下对海事怎么看?” 微微一怔,这件事情可谓是至关重要。 抬头望了望,朱允熥摇了摇头道:“对于大海,我的看法不多,只是知道祖父说过,海上的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还多次告诫父王,永世不得开海。” “要把海洋的利益,牢牢抓在手里。” 思虑半晌,朱允熥也没想到,自己应该有什么看法,他这十多年都是在深宫中长大的,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大海。 让他说感悟,那能有什么感悟? 看法,更是不存在的。 “嗯,你祖父的私心还是很重的,不过这样也好,毕竟现在管制起来难度很大,没必要吃力不讨好。” 微微点头,朱允熥没有看法,那就是最大的看法,而且朱元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想要开市舶司,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先生,这是答应我了?” 朱允熥抬眼望了望,见赵晨对自己的回答还算满意,连忙开口询问道。 “不成,不成,这个我要考虑考虑,殿下不是说,不必急于给你回答嘛,更何况,这个事情,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父王的身子骨,好着呢。” 赵晨连忙打断了朱允熥的言语。 正当二人向前走着时,突然间前方一群人围住向外行驶的车辆。 只见那人群内,一众家丁打手的装扮,车队三十余辆大马车,上边装着各种各样的箱子。 “箱子全部打开,所有物品,严格查验。” “你们凭什么开我的箱子!” 那领头的男子,连忙上前便要阻拦这官府的捕快对出城货物进行查验。 西安虽然不是边关之地,但这里的查验还是非常严格,毕竟从这里出去的货物,如果涉及了朝廷禁品,那问题可就大了。 而又因为税钱是官府征收,在内地查验货物的权力,便落在了县衙门,府衙门的头上,而不是如同边关那般,落在军队的头上。 听到领头的不让检查,那捕快明显低了头,开口道:“放行!” “头,万一里边有什么……” “放行!” 那捕快领班的咬了咬牙,怒斥一声,他也没办法,只能是听之任之,喊了一声,两旁的捕快心中虽有不快,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望着那车队,前后三十余辆大马车,拉着数之不尽的货物,离开了县城大门。 隔着老远,赵晨便看见了车队的领头人,那个人他见过,而且还是一个要把他沉江的人。 看了眼朱允熥,不过十余岁的朱允熥,在人群中,根本看不见前边发生的事情,更看不见人。 等到众人都散去后,赵晨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殿下能做到的话,那便算我同意了殿下的话。” 绑定了太子党的身份,想要脱身是根本不可能的,赵晨也害怕朱标会早死,而朱允熥羽翼未丰,难继大统。 那样的话,他也会跟着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身首异处不说,全家都要跟着受牵连。 “先生尽管问便是。” “倘若殿下制定国法在前,皇亲外戚,触犯国法在后,那当如何?是罚酒一杯,相逢一笑泯恩仇,还是……” 赵晨面色凝重,那个人已经开始露马脚了,或许在历史上记载,他还能多蹦跶几年,但赵晨绝对不会允许,无论说他是公报私仇也好,维护国法也罢。 搞死那个想把他投河的家伙。 “国法无情,既然明令禁止的事情,他们还要再犯,自然当以国法为首位,只有皇帝带头遵行,一丝不苟的执行,才能让天下人信奉,大明律的权威。”? 第二百五十四章 告状信 回到馆驿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赵晨没有考虑什么,直接写了一封信,信上只有只言片语,罗列述说了驸马都尉欧阳伦,纵容家奴,殴打官差,强闯城关,以权压人,不允许官差检查货品征税。 经过赵晨添油加醋的描绘了一番,更是直接点明,倘若欧阳伦的货物中没有朝廷禁品,堂堂驸马都尉,何人敢苛以重税,又为何以权压人,不被检查。 倘若长此以往,朝廷禁令,形同虚设,盐,铁,茶,马,皆可成为外戚与关外牧民在没有朝廷的允许下,擅自贸易之货物。 边关牧民拿着大明生产的盐,补充自身的力量,用大明生产的铁,锻造刀具,骑着从大明出生的马匹,南下攻城,则朝廷又当如何应对。 今日外戚尚能践踏大明律,十年后,勋贵亦敢践踏,百年后,文人士子,无情践踏,莫不言,大明律只是给升斗小民所定? 赵晨这一封书信,若是真的送到朱元璋手里,依照朱元璋的性格,看着信上的内容,他或许会犹豫,但绝对会让人彻查。 一旦查实真的有欧阳伦纵容家奴,拒绝关隘检查货物的事情发生,那朱元璋必然是要手起刀落,直接砍了欧阳伦。 谁求情都没用的那种。 怕是这封信送出去,朱标求情都没用了。 只是赵晨刚刚写好,正准备放入信封中封起来时,忽然间,房门被人从外边推开。 朱标迈步走了进来道:“你在藏什么?” 一听到后边有声音,赵晨手忙脚乱的将信封藏到了屁股下边,坐的严严实实的。 虽然没有证据,但赵晨看过剧啊,知道这一段历史典故,欧阳伦想走私朝廷禁品,被朱元璋给砍了。 “藏?殿下说什么呢,我有藏吗……” 赵晨连连摇头,依照朱标的性子,真的不好说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如何决断,他肯定是了解朱元璋知道之后会作出什么反应。 所以,赵晨并不打算跟朱标说,毕竟,他是要搞死欧阳伦,越早越好,越快越好,趁着朱元璋还年轻的时候。 不然的话,真到那天,外戚冒头,朱标的性子……赵晨可不想被外戚给欺负了。 尤其是欧阳伦,那盛气凌人,外表看上去温文尔雅,一肚子坏水的东西。 朱标给身后的常升使了个眼色,只见他上前一步,一手按住了赵晨的肩膀道:“咱们还有好多话没说呢,你也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赚钱。” “今天被我堵在屋子里了,你是铁定没地方跑了,别想跟我打,你打不过我,更何况,我还穿着护甲!” 常升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护甲,本身赵晨就确实打不过他,毕竟这家伙也是从小开始练武的。 哪怕没有武侠剧里演的那么神奇,不会飞檐走壁,那也是寻常十数个人,难以近身。 “这个?” 赵晨被常升抓着肩膀,向后一推,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屁股下边藏着的那封还没有蜡封好的书信,落在朱标的视线中。 常升也不犹豫,他说让赵晨带着他一起赚钱,只是一个幌子罢了,伸手捡起了木凳上的书信,回身递给了朱标道:“姐夫,他藏着的肯定是这个东西。” 吞了吞口水,赵晨想搞死欧阳伦的心,此时那封告状信就在朱标手里,倘若朱标看了之后,不允许给朱元璋的话…… 没有丝毫停顿,看出了赵晨心中的担忧,似乎很畏惧他打开书信,朱标心里对信中的内容,更加好奇。 拿出那张泛黄的纸,扯开一看,只见上边罗列的磕磕巴巴的字体,赵晨本就对毛笔字不是很熟练,写的那叫一个奇丑无比。 似如他这个字体,别说考科举了,正常流程,都到不了皇帝的眼中,怕污了皇帝的眼睛。 太丑了。 只是朱标看着信中的内容,倒是没有在意字体的丑陋,他不是第一次见赵晨写字了,早就习惯了。 “你确定,欧阳伦在给蒙古草原运输朝廷禁品?” 朱标顿了顿,面色平静的将手中那泛黄的纸张又放回了信封里,交给了一旁的常升,开口对赵晨询问道。 不是赵晨吃惊,而是常升听到了朱标的话,心中惊掉了下巴,瞪大一双眼睛,瞳孔收缩,面色凝重的看着朱标道:“姐夫,我能看看吗?” “看!” 不假思索的回答着。 微微点头,面对朱标的询问,赵晨也不迟疑,快速回答道:“欧阳伦具体是把禁品卖给谁,我不清楚,但绝对不是在大明境内变卖。” “至于他卖的禁品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一个驸马都尉的货物,倘若里边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断然不会拒绝官府的检查。” “为了避免检查,还要殴打官差,那个欧阳伦的家丁,都蛮横的没有边际了,在城北把长安县令打了两巴掌,这要不是欧阳伦纵容,实在想不到其他的。” “综上所述,我有理由怀疑,欧阳伦在走私朝廷禁品,售往关外,以牟取暴利。” 赵晨面色平静,他和欧阳伦的仇,不是一天结下的,反倒说,他和欧阳伦实质上只见过两次面。 一次是万寿节,不过万寿节那天,赵晨大放异彩,成了所有人心中羡慕的皇帝宠臣,东宫红人,而欧阳伦因为献白虎的事情,反差巨大。 另一次,就是在秦淮河上,赵晨把欧阳伦给堵了回去。 也是那一次,欧阳伦圈养的凶奴要把赵晨投江。 对方一直在考虑怎么恶心自己,想要搞死自己,不反击,怎么能成! “常升。” 朱标听了赵晨的言语,目光一凝,双手背在身后,面色越发沉重。 “姐夫,怎么了?” 常升微微一怔,虽然二人身份上有巨大的差异,可在没人的地方,他还是喜欢叫姐夫,毕竟这样更能拉近关系不是? 至于赵晨……好像常升并不在意会不会被赵晨给传出去。 “派人去宣西安知府,长安县令,以及今天在城北,阻拦欧阳伦商队的所有捕快,馆驿见驾。” 咬了咬牙,朱标没有说不让传出去,也没有说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朱元璋,只是让常升去宣当地官员见驾。 来西安府七八天了,他还没见过当地官员。 毕竟,那些官员,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要见他一面,但朱标不愿意见,他们的地位,完全无法见到。 “姐夫,我亲自去办!” 常升跟在朱标身边已经很多年了,对自己姐夫的脾气,那是太了解了,看上去温文尔雅,仁慈宽厚,真的有人触到了逆鳞,后果也是非常可怖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告状信 回到馆驿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赵晨没有考虑什么,直接写了一封信,信上只有只言片语,罗列述说了驸马都尉欧阳伦,纵容家奴,殴打官差,强闯城关,以权压人,不允许官差检查货品征税。 经过赵晨添油加醋的描绘了一番,更是直接点明,倘若欧阳伦的货物中没有朝廷禁品,堂堂驸马都尉,何人敢苛以重税,又为何以权压人,不被检查。 倘若长此以往,朝廷禁令,形同虚设,盐,铁,茶,马,皆可成为外戚与关外牧民在没有朝廷的允许下,擅自贸易之货物。 边关牧民拿着大明生产的盐,补充自身的力量,用大明生产的铁,锻造刀具,骑着从大明出生的马匹,南下攻城,则朝廷又当如何应对。 今日外戚尚能践踏大明律,十年后,勋贵亦敢践踏,百年后,文人士子,无情践踏,莫不言,大明律只是给升斗小民所定? 赵晨这一封书信,若是真的送到朱元璋手里,依照朱元璋的性格,看着信上的内容,他或许会犹豫,但绝对会让人彻查。 一旦查实真的有欧阳伦纵容家奴,拒绝关隘检查货物的事情发生,那朱元璋必然是要手起刀落,直接砍了欧阳伦。 谁求情都没用的那种。 怕是这封信送出去,朱标求情都没用了。 只是赵晨刚刚写好,正准备放入信封中封起来时,忽然间,房门被人从外边推开。 朱标迈步走了进来道:“你在藏什么?” 一听到后边有声音,赵晨手忙脚乱的将信封藏到了屁股下边,坐的严严实实的。 虽然没有证据,但赵晨看过剧啊,知道这一段历史典故,欧阳伦想走私朝廷禁品,被朱元璋给砍了。 “藏?殿下说什么呢,我有藏吗……” 赵晨连连摇头,依照朱标的性子,真的不好说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如何决断,他肯定是了解朱元璋知道之后会作出什么反应。 所以,赵晨并不打算跟朱标说,毕竟,他是要搞死欧阳伦,越早越好,越快越好,趁着朱元璋还年轻的时候。 不然的话,真到那天,外戚冒头,朱标的性子……赵晨可不想被外戚给欺负了。 尤其是欧阳伦,那盛气凌人,外表看上去温文尔雅,一肚子坏水的东西。 朱标给身后的常升使了个眼色,只见他上前一步,一手按住了赵晨的肩膀道:“咱们还有好多话没说呢,你也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赚钱。” “今天被我堵在屋子里了,你是铁定没地方跑了,别想跟我打,你打不过我,更何况,我还穿着护甲!” 常升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护甲,本身赵晨就确实打不过他,毕竟这家伙也是从小开始练武的。 哪怕没有武侠剧里演的那么神奇,不会飞檐走壁,那也是寻常十数个人,难以近身。 “这个?” 赵晨被常升抓着肩膀,向后一推,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屁股下边藏着的那封还没有蜡封好的书信,落在朱标的视线中。 常升也不犹豫,他说让赵晨带着他一起赚钱,只是一个幌子罢了,伸手捡起了木凳上的书信,回身递给了朱标道:“姐夫,他藏着的肯定是这个东西。” 吞了吞口水,赵晨想搞死欧阳伦的心,此时那封告状信就在朱标手里,倘若朱标看了之后,不允许给朱元璋的话…… 没有丝毫停顿,看出了赵晨心中的担忧,似乎很畏惧他打开书信,朱标心里对信中的内容,更加好奇。 拿出那张泛黄的纸,扯开一看,只见上边罗列的磕磕巴巴的字体,赵晨本就对毛笔字不是很熟练,写的那叫一个奇丑无比。 似如他这个字体,别说考科举了,正常流程,都到不了皇帝的眼中,怕污了皇帝的眼睛。 太丑了。 只是朱标看着信中的内容,倒是没有在意字体的丑陋,他不是第一次见赵晨写字了,早就习惯了。 “你确定,欧阳伦在给蒙古草原运输朝廷禁品?” 朱标顿了顿,面色平静的将手中那泛黄的纸张又放回了信封里,交给了一旁的常升,开口对赵晨询问道。 不是赵晨吃惊,而是常升听到了朱标的话,心中惊掉了下巴,瞪大一双眼睛,瞳孔收缩,面色凝重的看着朱标道:“姐夫,我能看看吗?” “看!” 不假思索的回答着。 微微点头,面对朱标的询问,赵晨也不迟疑,快速回答道:“欧阳伦具体是把禁品卖给谁,我不清楚,但绝对不是在大明境内变卖。” “至于他卖的禁品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一个驸马都尉的货物,倘若里边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断然不会拒绝官府的检查。” “为了避免检查,还要殴打官差,那个欧阳伦的家丁,都蛮横的没有边际了,在城北把长安县令打了两巴掌,这要不是欧阳伦纵容,实在想不到其他的。” “综上所述,我有理由怀疑,欧阳伦在走私朝廷禁品,售往关外,以牟取暴利。” 赵晨面色平静,他和欧阳伦的仇,不是一天结下的,反倒说,他和欧阳伦实质上只见过两次面。 一次是万寿节,不过万寿节那天,赵晨大放异彩,成了所有人心中羡慕的皇帝宠臣,东宫红人,而欧阳伦因为献白虎的事情,反差巨大。 另一次,就是在秦淮河上,赵晨把欧阳伦给堵了回去。 也是那一次,欧阳伦圈养的凶奴要把赵晨投江。 对方一直在考虑怎么恶心自己,想要搞死自己,不反击,怎么能成! “常升。” 朱标听了赵晨的言语,目光一凝,双手背在身后,面色越发沉重。 “姐夫,怎么了?” 常升微微一怔,虽然二人身份上有巨大的差异,可在没人的地方,他还是喜欢叫姐夫,毕竟这样更能拉近关系不是? 至于赵晨……好像常升并不在意会不会被赵晨给传出去。 “派人去宣西安知府,长安县令,以及今天在城北,阻拦欧阳伦商队的所有捕快,馆驿见驾。” 咬了咬牙,朱标没有说不让传出去,也没有说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朱元璋,只是让常升去宣当地官员见驾。 来西安府七八天了,他还没见过当地官员。 毕竟,那些官员,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要见他一面,但朱标不愿意见,他们的地位,完全无法见到。 “姐夫,我亲自去办!” 常升跟在朱标身边已经很多年了,对自己姐夫的脾气,那是太了解了,看上去温文尔雅,仁慈宽厚,真的有人触到了逆鳞,后果也是非常可怖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去南京解释! 馆驿,一间宽敞的屋子中,所有进入馆驿的人员,无论林知府,长安县令张井,亦或是那些捕快也好,每一个人,都被严格的搜身,绝对不允许一丁点危险品,进入馆驿。 乃至于,鞋袜,衣裤,都要被脱下来检查,严格的程度,不可描述。 倘若不是有礼仪在,怕是要让所有人都光着身子,一丝不挂的去见驾,毕竟那样最能保证安全。 “说说,欧阳伦在西安府采买货物多久了,他又送出城关的货物有多少次了,每次有多少箱货物。” 朱标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后边跪着的林知府和张县令以及十数名捕快。 这些捕快,都是今天阻拦周保商队出城,要检查货物的捕快。 林知府跪在前边,低着头,额头上满是大汗,张县令坦然处之,面不改色,他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从朱标的语气中,他听到了朱标心中的不满和憎恶,恨意,滔天怒火,就要择人而噬。 知道有人要倒霉了,林知府自然是非常开心的。 听到朱标的问话,林知府的脑袋低的更低了,额头已经和地板合为一体,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张县令看了一眼林知府的方向,他也没有说话,而是扭头看向身后的捕快,这些捕快都是他的人,跟着他多少年了。 领会到张县令的意思,其中一名捕快,跪着向前爬了两下,忽然看到常升怒目圆睁的盯着他,吓得双腿一软,低着头又要退回去。 常升道:“就在那里说,把你知道的,如实说出来!” “回大人的话,小的自洪武十三年,接替父亲的职位,在长安县做捕快,平日就是负责四门收取赋税,过往的车马检查是否有朝廷禁品。” “但自从洪武十七年开始,西安府出现了一伙商队,他们每年开春,秋收,都会在西安府周边,采买大量的货物,打着驸马都尉的名义,逃避检查。” “洪武十七年,那个姓周的,还打死了我们一个同房捕快,洪武二十年,张县令刚刚上任,面对这种事情,他去阻拦,被那姓周的,拳打脚踢。” “今天我们同房捕快,在城北例行检查,又遇到了他们……” 那捕快说的声泪俱下,泣不成声,也不知是在缅怀先去的同袍,还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这是一场赌博啊,谁敢确定,面前这个贵人,这个让林知府见了,只能跪在前边,大气不敢出的贵人,会不会是帮助欧阳伦,处理掉他们这些知情的人。 “洪武十七年开始的,那就是说,这已经第六个年头了?常升,欧阳伦是什么时候和安庆完婚的?” 朱标回头望了一眼,看着跪在屋子中的众人,没有一点同情,在朱标看来,除了那些捕快,还值得同情外,这林知府和张县令,真的是不值得同情,活该他们挨打。 “大概是洪武十四年末,我记得安庆公主是冬天下降的。” 常升思虑片刻,也说不出准确的数字。 “洪武十四年,十二月戌午。那他一年两次,就是说,迄今为止,已经向关外送出了七趟,每一趟三十余辆马车,一辆马车四百至五百斤货物。” “林茂,你在西安当知府,多少年了?何时上任的?” 朱标看了眼林知府,开口询问道。 “回,回……回殿下的话,下官,下官……是洪武十六年任长安县令,洪武十八年末任西安府知府……” 林茂只感觉亡魂皆冒,这件事情一旦牵扯到他身上,那是有理没理,都说不清了。 首先一个知情不报,为虎作伥,不作为,就够把他压死的了! “那看来,林知府对欧阳伦走私一事,知之甚详。既然你都知道,为何不报到朝廷,不报给孤,不报给父皇?” 朱标这一声斥责,整个屋子中跪着的人,明显能看见一个个浑身发抖,畏惧,心里充满了恐惧,对权力的畏惧。 虽然他们人数多离朱标又近,而朱标身板只有常升,赵晨二人。真要反抗,确实可以让朱标难堪。 可是,单单这馆驿内部,就有三千精兵,馆驿外围还有近两千精兵,城北军营驻扎着两万铁骑,数万精兵,整个西安府早在朱标进城的那一刻,所有武装暴力机关,都控制在朱标一个人手里。 反抗,是断然不敢反抗的了。 “下官……下官……” 林茂还要说些什么,朱标冷声呵斥道:“不用跟孤说,孤也不想听你解释,既然你们都知道这件事情,长安县的捕快,无能为力,做不到上达天听。” “你作为一府之官,是没有给朝廷写过奏疏?还有长安县令!要解释,去南京跟父皇解释去。” 朱标原本心中还有一点点疑虑,但欧阳伦纵容家丁殴打朝廷官员,殴打检查官差,虽然说当官的,当差的不能欺负老百姓,但该有的威严还是要保持的。 不然的话,如何能唬得住人?唬不住人,就只能杀人立威,而欧阳伦的家丁,把朝廷官员的颜面,按在地上摩擦,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忍。 至于林知府和张县令,听到朱标要他们去南京和朱元璋解释解释为什么知情不报,原本还泰然处之,事不关己,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受害者的张县令,瞬间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的坐在地上。 去南京见朱元璋?这还要解释吗?估摸着,朱元璋都不会见他们,直接就给砍了。 恐惧,更深,更大的恐惧,瞬间蔓延在他们全身,林茂额头上的冷汗好似不要钱般,疯狂的滴落在地板上,都把地板浸湿了大半。 “常升,安排人押送西安府知府,长安县令,前往南京,把这封信也送到南京去,跟父皇说,要严办,绝不姑息!” 朱标是仁慈的,但如果真的有人在出卖国家的利益,出卖朝廷的利益,把朝廷的武器,卖给敌人,让敌人拿着武器,来和朝廷打仗,这样的人,留着他只是祸害罢了。 哪怕他是自己的妹婿,那也不能容忍!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不存在原谅与不原谅的问题,倘若欧阳伦只是在境内走私一些茶盐,至少这些东西还在境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数落一番也就罢了。 可这东西一旦送到关外,朱标不懂什么市场经济,虽然学过,但理解不够透彻。 但他懂的一个常识,走私出去一匹布,大明境内就要少一匹布,这是永恒不变的。 “喏。” 常升应声后,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只见房门外,冲进来十数名壮丁,这些都是跟着朱标从应天府京师军营中来的精兵,除了是精兵外,还是忠诚十足的悍卒。? 第二百五十五章 去南京解释! 馆驿,一间宽敞的屋子中,所有进入馆驿的人员,无论林知府,长安县令张井,亦或是那些捕快也好,每一个人,都被严格的搜身,绝对不允许一丁点危险品,进入馆驿。 乃至于,鞋袜,衣裤,都要被脱下来检查,严格的程度,不可描述。 倘若不是有礼仪在,怕是要让所有人都光着身子,一丝不挂的去见驾,毕竟那样最能保证安全。 “说说,欧阳伦在西安府采买货物多久了,他又送出城关的货物有多少次了,每次有多少箱货物。” 朱标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后边跪着的林知府和张县令以及十数名捕快。 这些捕快,都是今天阻拦周保商队出城,要检查货物的捕快。 林知府跪在前边,低着头,额头上满是大汗,张县令坦然处之,面不改色,他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从朱标的语气中,他听到了朱标心中的不满和憎恶,恨意,滔天怒火,就要择人而噬。 知道有人要倒霉了,林知府自然是非常开心的。 听到朱标的问话,林知府的脑袋低的更低了,额头已经和地板合为一体,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张县令看了一眼林知府的方向,他也没有说话,而是扭头看向身后的捕快,这些捕快都是他的人,跟着他多少年了。 领会到张县令的意思,其中一名捕快,跪着向前爬了两下,忽然看到常升怒目圆睁的盯着他,吓得双腿一软,低着头又要退回去。 常升道:“就在那里说,把你知道的,如实说出来!” “回大人的话,小的自洪武十三年,接替父亲的职位,在长安县做捕快,平日就是负责四门收取赋税,过往的车马检查是否有朝廷禁品。” “但自从洪武十七年开始,西安府出现了一伙商队,他们每年开春,秋收,都会在西安府周边,采买大量的货物,打着驸马都尉的名义,逃避检查。” “洪武十七年,那个姓周的,还打死了我们一个同房捕快,洪武二十年,张县令刚刚上任,面对这种事情,他去阻拦,被那姓周的,拳打脚踢。” “今天我们同房捕快,在城北例行检查,又遇到了他们……” 那捕快说的声泪俱下,泣不成声,也不知是在缅怀先去的同袍,还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这是一场赌博啊,谁敢确定,面前这个贵人,这个让林知府见了,只能跪在前边,大气不敢出的贵人,会不会是帮助欧阳伦,处理掉他们这些知情的人。 “洪武十七年开始的,那就是说,这已经第六个年头了?常升,欧阳伦是什么时候和安庆完婚的?” 朱标回头望了一眼,看着跪在屋子中的众人,没有一点同情,在朱标看来,除了那些捕快,还值得同情外,这林知府和张县令,真的是不值得同情,活该他们挨打。 “大概是洪武十四年末,我记得安庆公主是冬天下降的。” 常升思虑片刻,也说不出准确的数字。 “洪武十四年,十二月戌午。那他一年两次,就是说,迄今为止,已经向关外送出了七趟,每一趟三十余辆马车,一辆马车四百至五百斤货物。” “林茂,你在西安当知府,多少年了?何时上任的?” 朱标看了眼林知府,开口询问道。 “回,回……回殿下的话,下官,下官……是洪武十六年任长安县令,洪武十八年末任西安府知府……” 林茂只感觉亡魂皆冒,这件事情一旦牵扯到他身上,那是有理没理,都说不清了。 首先一个知情不报,为虎作伥,不作为,就够把他压死的了! “那看来,林知府对欧阳伦走私一事,知之甚详。既然你都知道,为何不报到朝廷,不报给孤,不报给父皇?” 朱标这一声斥责,整个屋子中跪着的人,明显能看见一个个浑身发抖,畏惧,心里充满了恐惧,对权力的畏惧。 虽然他们人数多离朱标又近,而朱标身板只有常升,赵晨二人。真要反抗,确实可以让朱标难堪。 可是,单单这馆驿内部,就有三千精兵,馆驿外围还有近两千精兵,城北军营驻扎着两万铁骑,数万精兵,整个西安府早在朱标进城的那一刻,所有武装暴力机关,都控制在朱标一个人手里。 反抗,是断然不敢反抗的了。 “下官……下官……” 林茂还要说些什么,朱标冷声呵斥道:“不用跟孤说,孤也不想听你解释,既然你们都知道这件事情,长安县的捕快,无能为力,做不到上达天听。” “你作为一府之官,是没有给朝廷写过奏疏?还有长安县令!要解释,去南京跟父皇解释去。” 朱标原本心中还有一点点疑虑,但欧阳伦纵容家丁殴打朝廷官员,殴打检查官差,虽然说当官的,当差的不能欺负老百姓,但该有的威严还是要保持的。 不然的话,如何能唬得住人?唬不住人,就只能杀人立威,而欧阳伦的家丁,把朝廷官员的颜面,按在地上摩擦,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忍。 至于林知府和张县令,听到朱标要他们去南京和朱元璋解释解释为什么知情不报,原本还泰然处之,事不关己,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受害者的张县令,瞬间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的坐在地上。 去南京见朱元璋?这还要解释吗?估摸着,朱元璋都不会见他们,直接就给砍了。 恐惧,更深,更大的恐惧,瞬间蔓延在他们全身,林茂额头上的冷汗好似不要钱般,疯狂的滴落在地板上,都把地板浸湿了大半。 “常升,安排人押送西安府知府,长安县令,前往南京,把这封信也送到南京去,跟父皇说,要严办,绝不姑息!” 朱标是仁慈的,但如果真的有人在出卖国家的利益,出卖朝廷的利益,把朝廷的武器,卖给敌人,让敌人拿着武器,来和朝廷打仗,这样的人,留着他只是祸害罢了。 哪怕他是自己的妹婿,那也不能容忍!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不存在原谅与不原谅的问题,倘若欧阳伦只是在境内走私一些茶盐,至少这些东西还在境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数落一番也就罢了。 可这东西一旦送到关外,朱标不懂什么市场经济,虽然学过,但理解不够透彻。 但他懂的一个常识,走私出去一匹布,大明境内就要少一匹布,这是永恒不变的。 “喏。” 常升应声后,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只见房门外,冲进来十数名壮丁,这些都是跟着朱标从应天府京师军营中来的精兵,除了是精兵外,还是忠诚十足的悍卒。? 第二百五十六章 抉择 馆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常升吩咐人押送知府林茂,长安县令张井,前往南京,去找朱元璋解释他们二人,身为地方官员,知道有人违法乱纪,向境外兜售朝廷禁令物品,知情不报的事情。 给他们一路的时间思考,要如何从朱元璋的屠刀下活命,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西安府的知府,从四品地方一府之父母官,长安县令虽然是七品官员,但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莫说是他西安府的知府,即便是承宣布政使在这馆驿,朱标的权力也足以做到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下马。 皇权在朱元璋的手里,得到了巨大的加强,而朱标作为太子兼相国,手中的权力,是历朝历代所有太子不敢想象的。 或许有些皇帝,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皇位,这些太子的地位稳固,因为没有兄弟争夺,但从先秦至明初,太子无数,地位稳固的也不少。 却没有一个太子,权势大到满朝文武八层东宫属官出身。 林茂不敢在朱标面前蹦出半个不字,自然也是因为权力。 亲眼目睹屋子中的场景,赵晨苦笑一声,暗暗思忖道:“最终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嘛。” 正在气头上的朱标,听到赵晨的笑声,猛地转身,冷声质问道:“你笑什么?很好笑嘛?” 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安庆公主是他的妹妹,自小也是跟着他长大,说是他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长兄如父,在朱标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创业初期的朱元璋,忙碌到朱棣八岁的时候,才想起来给自己的这些儿子取名字。 朱棣都八岁了,朱标多大了? “殿下,我好像忽视了一件事情……” 被朱标责备了一声后,猛地惊醒,原本他只是想写密信,告御状,让老朱去查这件事,反正肯定能查出来。 但如今朱标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且看朱标的样子,似乎也不会选择息事宁人。 那操作空间,和操作方向,肯定不能按照送密信,告御状的方式来进行啊。 眺望一眼,朱标道:“什么事情,快说!吞吞吐吐的!” “驸马都尉的商队刚刚从城北离开,他们人数不多,只有百余人,马车三十余辆,行进速度必然不快。” “这个时候,派兵去拦住他们,开箱验货,若是箱子中真的有什么违禁品……那不就是人赃并获?” 赵晨却是忘记了,朱标一旦插手这件事情,只要他想处理的话,这西安府近五万大军,就没有朱标想做而做不成的事情。 除非和天争。 “常升,你领三百人,快马加鞭,把那商队给我拦回来,就地开箱验货,凡有阻拦,格杀勿论!” 朱标眼中冒着血丝,有些事情,一旦做了,要么大富大贵,要么身首异处,想在朱家父子的眼皮底下,浑水摸鱼,被发现了还想死里逃生,几乎是没可能的事情。 这一刻,赵晨才发现,朱元璋的狠,都狠在明面上了,反倒是面前这个朱标,看上去文文弱弱,温文尔雅,弱不禁风的样子,对谁都和颜悦色,仁慈宽厚。 咬起人来,那是一点也不含糊。 常升躬身道:“姐夫放心,我一定把人带回来!” 话音未落,也不见他有半分犹豫,转身便出了屋子,在院子中召集了三百精兵,骑着大马,飞快的向着城北的方向奔袭而去。 朱标站在窗户旁,看着远去的队伍,面色阴沉道:“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你知道孤在做什么吗?”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殿下会怎么选择?是留有亲情,还是六亲不认,以正律令。” 在华夏的帝制社会时期,只有律,而没有法。法律的概念,也是后世文化输入来到华夏的。 而所谓的法家,在古时候,更应该称之为律博士,譬如《晋书·刑法志》记载请置律学博士,相教授。 这个博士,自然不是后世的博士,应该是讲,学识渊博之士的意思。 譬如,急急如律令这句话,急,这件事非常急,如同,和什么一样,律令……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孤是在杀自己的妹婿!” 朱标牙关紧咬,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倒也真的如同他说的那般,他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婿。 即便不是他亲自操刀,那欧阳伦也绝对没有机会,再活下去了。 他太了解朱元璋的心思了,在这种事情上,没有人能求下来半分情面来。 赵晨道:“有些事情,做了自然就要付出代价,一如书信所言,今日外戚敢于走私朝廷禁品,还走私给朝廷的敌人。” “十年之后,勋贵也敢做这种事,百年之后,天下所有人都会把大明律当作一纸空白文书,无人遵行。” “到了那时,可就不是靠着杀几个人,证明大明律的权威了,想要重塑大明律的权威,恐怕那个时候,大明律要改为某某律。” 赵晨也是不苟言笑,公信力这个东西,说他存在,他是真的存在,但他存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少,没有人看得见,他是上涨了还是下降了,没有人看得见。 就好像运势一样,一旦抓住,原地起飞,譬如朱元璋,抓住了运势,一飞冲天。 可一旦抓不住,也必然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赵晨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存在那里,他只知道,建立很难,维持更难,恢复难如上青天! “到那时候,没有人会给朝廷卖命,没有人会为了保护朝廷,抛头颅,洒热血,也没有人会为了保护朝廷,而吃糠咽菜。” “所有人都认为,不过是换个人家当皇帝罢了,和他们没有关系,因为他们只是被统治的,被奴役的。” 赵晨面色凝重,望着朱标道:“殿下如果有私心,也是正常的,人嘛,难免被亲情左右,那就要看殿下是选择,让更多的人信奉大明律的权威不可触犯,还是让人信奉,只要有权有势,律,随时可以更改!” “我们还有很多机会,没必要把这些百姓,都变成功利心重于一切,一生为了功利而奔波劳累。” 深吸一口冷气,让大哥去杀妹妹的夫婿,似乎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不过谁让他家坐那个位置,如果不坐的话,自然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甚至不单单没有这些事情,他们家,会不会有这么多人都不好说,毕竟老朱就是因为没钱吃饭去做和尚,行脚僧的,饭都吃不上,那里讨媳妇? “你说的这些,孤当然知道,所以,孤也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维护大明律,维护朝廷禁令。更何况,那些禁令,本就是孤写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抉择 馆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常升吩咐人押送知府林茂,长安县令张井,前往南京,去找朱元璋解释他们二人,身为地方官员,知道有人违法乱纪,向境外兜售朝廷禁令物品,知情不报的事情。 给他们一路的时间思考,要如何从朱元璋的屠刀下活命,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西安府的知府,从四品地方一府之父母官,长安县令虽然是七品官员,但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莫说是他西安府的知府,即便是承宣布政使在这馆驿,朱标的权力也足以做到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下马。 皇权在朱元璋的手里,得到了巨大的加强,而朱标作为太子兼相国,手中的权力,是历朝历代所有太子不敢想象的。 或许有些皇帝,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皇位,这些太子的地位稳固,因为没有兄弟争夺,但从先秦至明初,太子无数,地位稳固的也不少。 却没有一个太子,权势大到满朝文武八层东宫属官出身。 林茂不敢在朱标面前蹦出半个不字,自然也是因为权力。 亲眼目睹屋子中的场景,赵晨苦笑一声,暗暗思忖道:“最终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嘛。” 正在气头上的朱标,听到赵晨的笑声,猛地转身,冷声质问道:“你笑什么?很好笑嘛?” 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安庆公主是他的妹妹,自小也是跟着他长大,说是他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长兄如父,在朱标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创业初期的朱元璋,忙碌到朱棣八岁的时候,才想起来给自己的这些儿子取名字。 朱棣都八岁了,朱标多大了? “殿下,我好像忽视了一件事情……” 被朱标责备了一声后,猛地惊醒,原本他只是想写密信,告御状,让老朱去查这件事,反正肯定能查出来。 但如今朱标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且看朱标的样子,似乎也不会选择息事宁人。 那操作空间,和操作方向,肯定不能按照送密信,告御状的方式来进行啊。 眺望一眼,朱标道:“什么事情,快说!吞吞吐吐的!” “驸马都尉的商队刚刚从城北离开,他们人数不多,只有百余人,马车三十余辆,行进速度必然不快。” “这个时候,派兵去拦住他们,开箱验货,若是箱子中真的有什么违禁品……那不就是人赃并获?” 赵晨却是忘记了,朱标一旦插手这件事情,只要他想处理的话,这西安府近五万大军,就没有朱标想做而做不成的事情。 除非和天争。 “常升,你领三百人,快马加鞭,把那商队给我拦回来,就地开箱验货,凡有阻拦,格杀勿论!” 朱标眼中冒着血丝,有些事情,一旦做了,要么大富大贵,要么身首异处,想在朱家父子的眼皮底下,浑水摸鱼,被发现了还想死里逃生,几乎是没可能的事情。 这一刻,赵晨才发现,朱元璋的狠,都狠在明面上了,反倒是面前这个朱标,看上去文文弱弱,温文尔雅,弱不禁风的样子,对谁都和颜悦色,仁慈宽厚。 咬起人来,那是一点也不含糊。 常升躬身道:“姐夫放心,我一定把人带回来!” 话音未落,也不见他有半分犹豫,转身便出了屋子,在院子中召集了三百精兵,骑着大马,飞快的向着城北的方向奔袭而去。 朱标站在窗户旁,看着远去的队伍,面色阴沉道:“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你知道孤在做什么吗?”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殿下会怎么选择?是留有亲情,还是六亲不认,以正律令。” 在华夏的帝制社会时期,只有律,而没有法。法律的概念,也是后世文化输入来到华夏的。 而所谓的法家,在古时候,更应该称之为律博士,譬如《晋书·刑法志》记载请置律学博士,相教授。 这个博士,自然不是后世的博士,应该是讲,学识渊博之士的意思。 譬如,急急如律令这句话,急,这件事非常急,如同,和什么一样,律令……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孤是在杀自己的妹婿!” 朱标牙关紧咬,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倒也真的如同他说的那般,他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婿。 即便不是他亲自操刀,那欧阳伦也绝对没有机会,再活下去了。 他太了解朱元璋的心思了,在这种事情上,没有人能求下来半分情面来。 赵晨道:“有些事情,做了自然就要付出代价,一如书信所言,今日外戚敢于走私朝廷禁品,还走私给朝廷的敌人。” “十年之后,勋贵也敢做这种事,百年之后,天下所有人都会把大明律当作一纸空白文书,无人遵行。” “到了那时,可就不是靠着杀几个人,证明大明律的权威了,想要重塑大明律的权威,恐怕那个时候,大明律要改为某某律。” 赵晨也是不苟言笑,公信力这个东西,说他存在,他是真的存在,但他存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少,没有人看得见,他是上涨了还是下降了,没有人看得见。 就好像运势一样,一旦抓住,原地起飞,譬如朱元璋,抓住了运势,一飞冲天。 可一旦抓不住,也必然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赵晨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存在那里,他只知道,建立很难,维持更难,恢复难如上青天! “到那时候,没有人会给朝廷卖命,没有人会为了保护朝廷,抛头颅,洒热血,也没有人会为了保护朝廷,而吃糠咽菜。” “所有人都认为,不过是换个人家当皇帝罢了,和他们没有关系,因为他们只是被统治的,被奴役的。” 赵晨面色凝重,望着朱标道:“殿下如果有私心,也是正常的,人嘛,难免被亲情左右,那就要看殿下是选择,让更多的人信奉大明律的权威不可触犯,还是让人信奉,只要有权有势,律,随时可以更改!” “我们还有很多机会,没必要把这些百姓,都变成功利心重于一切,一生为了功利而奔波劳累。” 深吸一口冷气,让大哥去杀妹妹的夫婿,似乎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不过谁让他家坐那个位置,如果不坐的话,自然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甚至不单单没有这些事情,他们家,会不会有这么多人都不好说,毕竟老朱就是因为没钱吃饭去做和尚,行脚僧的,饭都吃不上,那里讨媳妇? “你说的这些,孤当然知道,所以,孤也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维护大明律,维护朝廷禁令。更何况,那些禁令,本就是孤写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吃人为什么杀人 “殿下,前些日子,我给小殿下讲课时,和他说了个故事,今天,我想把这个故事,说给殿下听听!” “殿下……可愿听我啰嗦?” 赵晨躬身作揖道。 他知道朱标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乱作一团,但他还是要说,就要在这个时候说。 “说。” 朱标背对着赵晨,依旧望着城北的方向,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希望这件事情是真的,还是希望它是假的,只是赵晨胡乱猜测的。 “殿下登高望远,知道许多百姓所不知的事情,学习过许多,百姓终生无法窥测的事情。” “某一日,有一个旅行的旅人,他来到一处深山老林,见到了与世隔绝的食人族,那个部落只有几十口人,过着与世隔绝,以人肉为食的生活,茹毛饮血。” “那是一群还没有开化的部落。” “那个旅人,因为自己的国家,爆发了战争,卷入战场中,死了几十万,上百万,乃至千万人,他是逃难去的那里。” “当旅人见到食人族长的时候,他跟食人族的首领说,在旅人的国家,死了很多很多人。” “而那个食人族首领却问道:你们也吃人肉?” “旅人说,我们不吃人肉,人肉不能吃,说了一大堆的大道理给食人族首领。” “食人族首领却和那个旅人说,你们不吃人,为什么要杀人?” “旅人沉默了,故事也结束了!” “殿下认为,食人族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他们吃人,可他们却不会因为自己吃人,而去胡乱杀人。” “可我们这些开化的人,懂的礼乐尊卑,懂的诗词歌赋,懂得医卜星象,懂得治国安邦。” “却直接或间接,害死了无数的人。” “看上去,食人族更残忍些,他们把人肉拿来吃,可反观我们这些开化的人……” 赵晨当初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是深受感触,他无法去追查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但从这个故事中,却能看出来,人类社会的本质,只是我们更文明,更体面,事情做的更缜密罢了。 “这个故事,倒是有点意思。不过,你和我说这个故事,是说我把天下百姓当作牛羊?” 朱标反声质问道。 “殿下当然不会,因为殿下需要保证民心的归宿,需要维持朝廷的传承,需要保证皇位的继承,能为天下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也是皇帝的追求。” “但殿下把天下视作传承,视作私产,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保护着它不会被侵害,但殿下周边的人,可不会这样想。” “除了有数的几个公爷府,他们只能依附在朝廷的门楣下,无法转投他处外,其他的人只会当这个天下是皇帝的私产,不是他们的,而他们掌权的时候,少捞一分,都会感觉自己亏了。” “因为,多捞到一分,都是从皇帝手中抠出来的,都是赚的!” 赵晨看着眼前的朱标,面色平静,他说这段话时,内心已经做好了准备。 乃至朱标发狂,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朱标了,对朱标的脾性,还是相当了解的。 朱标深吸一口气道:“那如果有一天,孤要你和勋贵分裂,要你和文臣对立,去打击他们这种行为!你又会如何?” “草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死之前能护住妻儿足矣。” 赵晨倒是没有多想,因为这件事,对他是有利的,既然卷入了这个政治场中,在政治上要发光发热。 他本就特殊,想要活得久,蹦跶的时间长,背后靠谁,都不如靠皇帝,而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皇帝放心,因为赵晨的名声臭了,没人愿意跟他玩,跟他结网。 皇帝就敢给这样的臣子放更多的权力,更大的权势,没有基本盘,根本无法威胁到皇帝的位置。 “既如此,你先去西安府的府衙去任职,暂从西安府代理政事,负责林茂以往的工作,什么时候吏部派人过来,什么时候下任。” “处理好这里的民生,不要因为没有官,就乱套了!以后也不用住在馆驿了,就住在府衙的后堂!” “每隔一日,孤会让允熥去府衙找你。” 朱标面色凝重,算是给了最后通牒。 赵晨倒是神情微微一怔,这是直接让他去西安府管着西安府的上下政事啊,一府的父母官呐,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的西安府,正在扩建,按照都城的格局,进行翻修。 西安府,大有可为啊! “批给你的城北那块地,要留出来一千亩地,用作日后兵仗局,宝钞提举司,火药司等朝廷下附属衙门所用。” “你有七百亩地,应当够用了。” 朱标眺望一眼,他这一天在西安府城内巡视,巡视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一个好地方,可以用来安置这些乱七八糟的部门。 其他的部门还好说,城内找块空地修一修就成,可兵仗局,火药司,就不一样了,火药司要存放大量的火药,不能放在城内。 不放在城内,还不能离城太远,还要和军营相邻,至少要有重军把守,而且一旦打起战争,可以随时配发给军队。 思来想去,没有什么地方,比城北的那片空地更合适的了。 “殿下……您这是,杀鸡取卵啊!” 赵晨心中暗暗吃痛,这么长时间,他又是开荒,又是招工,忙的不亦乐乎,就等着给子孙留点家业,以后不做官好做个富家翁,至少不能为吃饭发愁。 可现在倒好,一切进展的都那么顺利,朱标一句话就要拿走一千亩的地……这让他去哪里说理去。 “怎么?你不同意?” 朱标双手背后,眺望一眼,望着赵晨轻咳两声道:“邓氏找过你了!” 刚憋着一口气,想要怼一怼朱标,忽然间听到朱标说什么邓氏的事情,瞳孔瞬间放大,向后退了退道:“殿下果然料事如神。” 只是一瞬间,宛如泄了气的皮球。 “料事如神不敢当,只是眼线多了点而已,她让你求我帮他大哥向父皇求情,你答应她了?” 朱标瞥了一眼,似乎他真的是什么事情都知道。 “那怎么可能呢,这种政治风波,我是有多远,躲多远,当然不会冲在前边,更何况,这也不是我求殿下,殿下就能答应的。” 摇了摇头,躬身俯首,这件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就看朱元璋是想杀人,还是其他的心思了。 他要是想杀人,那谁能拦得住! “告诉她,孤答应你了,会保护申国公,不过他不能留在京师了,回来之前,孤已经派人去金陵,调申国公来西安。” “好嘞,我这就去给王妃报喜!”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吃人为什么杀人 “殿下,前些日子,我给小殿下讲课时,和他说了个故事,今天,我想把这个故事,说给殿下听听!” “殿下……可愿听我啰嗦?” 赵晨躬身作揖道。 他知道朱标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乱作一团,但他还是要说,就要在这个时候说。 “说。” 朱标背对着赵晨,依旧望着城北的方向,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希望这件事情是真的,还是希望它是假的,只是赵晨胡乱猜测的。 “殿下登高望远,知道许多百姓所不知的事情,学习过许多,百姓终生无法窥测的事情。” “某一日,有一个旅行的旅人,他来到一处深山老林,见到了与世隔绝的食人族,那个部落只有几十口人,过着与世隔绝,以人肉为食的生活,茹毛饮血。” “那是一群还没有开化的部落。” “那个旅人,因为自己的国家,爆发了战争,卷入战场中,死了几十万,上百万,乃至千万人,他是逃难去的那里。” “当旅人见到食人族长的时候,他跟食人族的首领说,在旅人的国家,死了很多很多人。” “而那个食人族首领却问道:你们也吃人肉?” “旅人说,我们不吃人肉,人肉不能吃,说了一大堆的大道理给食人族首领。” “食人族首领却和那个旅人说,你们不吃人,为什么要杀人?” “旅人沉默了,故事也结束了!” “殿下认为,食人族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他们吃人,可他们却不会因为自己吃人,而去胡乱杀人。” “可我们这些开化的人,懂的礼乐尊卑,懂的诗词歌赋,懂得医卜星象,懂得治国安邦。” “却直接或间接,害死了无数的人。” “看上去,食人族更残忍些,他们把人肉拿来吃,可反观我们这些开化的人……” 赵晨当初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是深受感触,他无法去追查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但从这个故事中,却能看出来,人类社会的本质,只是我们更文明,更体面,事情做的更缜密罢了。 “这个故事,倒是有点意思。不过,你和我说这个故事,是说我把天下百姓当作牛羊?” 朱标反声质问道。 “殿下当然不会,因为殿下需要保证民心的归宿,需要维持朝廷的传承,需要保证皇位的继承,能为天下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也是皇帝的追求。” “但殿下把天下视作传承,视作私产,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保护着它不会被侵害,但殿下周边的人,可不会这样想。” “除了有数的几个公爷府,他们只能依附在朝廷的门楣下,无法转投他处外,其他的人只会当这个天下是皇帝的私产,不是他们的,而他们掌权的时候,少捞一分,都会感觉自己亏了。” “因为,多捞到一分,都是从皇帝手中抠出来的,都是赚的!” 赵晨看着眼前的朱标,面色平静,他说这段话时,内心已经做好了准备。 乃至朱标发狂,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朱标了,对朱标的脾性,还是相当了解的。 朱标深吸一口气道:“那如果有一天,孤要你和勋贵分裂,要你和文臣对立,去打击他们这种行为!你又会如何?” “草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死之前能护住妻儿足矣。” 赵晨倒是没有多想,因为这件事,对他是有利的,既然卷入了这个政治场中,在政治上要发光发热。 他本就特殊,想要活得久,蹦跶的时间长,背后靠谁,都不如靠皇帝,而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皇帝放心,因为赵晨的名声臭了,没人愿意跟他玩,跟他结网。 皇帝就敢给这样的臣子放更多的权力,更大的权势,没有基本盘,根本无法威胁到皇帝的位置。 “既如此,你先去西安府的府衙去任职,暂从西安府代理政事,负责林茂以往的工作,什么时候吏部派人过来,什么时候下任。” “处理好这里的民生,不要因为没有官,就乱套了!以后也不用住在馆驿了,就住在府衙的后堂!” “每隔一日,孤会让允熥去府衙找你。” 朱标面色凝重,算是给了最后通牒。 赵晨倒是神情微微一怔,这是直接让他去西安府管着西安府的上下政事啊,一府的父母官呐,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的西安府,正在扩建,按照都城的格局,进行翻修。 西安府,大有可为啊! “批给你的城北那块地,要留出来一千亩地,用作日后兵仗局,宝钞提举司,火药司等朝廷下附属衙门所用。” “你有七百亩地,应当够用了。” 朱标眺望一眼,他这一天在西安府城内巡视,巡视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一个好地方,可以用来安置这些乱七八糟的部门。 其他的部门还好说,城内找块空地修一修就成,可兵仗局,火药司,就不一样了,火药司要存放大量的火药,不能放在城内。 不放在城内,还不能离城太远,还要和军营相邻,至少要有重军把守,而且一旦打起战争,可以随时配发给军队。 思来想去,没有什么地方,比城北的那片空地更合适的了。 “殿下……您这是,杀鸡取卵啊!” 赵晨心中暗暗吃痛,这么长时间,他又是开荒,又是招工,忙的不亦乐乎,就等着给子孙留点家业,以后不做官好做个富家翁,至少不能为吃饭发愁。 可现在倒好,一切进展的都那么顺利,朱标一句话就要拿走一千亩的地……这让他去哪里说理去。 “怎么?你不同意?” 朱标双手背后,眺望一眼,望着赵晨轻咳两声道:“邓氏找过你了!” 刚憋着一口气,想要怼一怼朱标,忽然间听到朱标说什么邓氏的事情,瞳孔瞬间放大,向后退了退道:“殿下果然料事如神。” 只是一瞬间,宛如泄了气的皮球。 “料事如神不敢当,只是眼线多了点而已,她让你求我帮他大哥向父皇求情,你答应她了?” 朱标瞥了一眼,似乎他真的是什么事情都知道。 “那怎么可能呢,这种政治风波,我是有多远,躲多远,当然不会冲在前边,更何况,这也不是我求殿下,殿下就能答应的。” 摇了摇头,躬身俯首,这件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就看朱元璋是想杀人,还是其他的心思了。 他要是想杀人,那谁能拦得住! “告诉她,孤答应你了,会保护申国公,不过他不能留在京师了,回来之前,孤已经派人去金陵,调申国公来西安。” “好嘞,我这就去给王妃报喜!” 第二百五十八章 堵截 西安府城北三十余里处。 常升带着三百精兵,飞快冲出西安府城,只是因为时间耽搁的久了些,周保带领商队,已经远去三十余里。 只是周保并不知道,他们商队已经被人盯上,随着常升领兵疾驰,在后方高喊一声道:“前方的商队,站住!” “前方的商队,停下来!” 三百精兵齐声呵斥,正赶路的周保,听到身后的声音,只感觉心头一震,扭头忘了回去,神情迟缓道:“快,快走!” 站住?警察喊小偷的时候,小偷什么时候停下来过? 纵然知道自己的速度不可能和这些骑兵相比,可人都是有着侥幸心理,认为自己能从这里跑出去。 能够甩开这些骑兵。 周保招呼着众人不必理会,继续前行,隔着很远,他并没有认出来身后的领军人是谁。 过不多时,常升勒紧马缰,在渭水河畔,将商队给拦了下来。 骑着马走在前边,前方不过百余米,渭水河上有着十数条孤舟,似乎就是在等着接应周保商队,渡河北上的。 若是再晚一点,怕是想要追查商队运送的物资,就要追到山西境内,甚至追到更远。 毕竟一旦离开的久了,谁也不能确定,周保的货物运到了什么地方,而她又是从哪条路前往的。 想要追上去,难度自然是直线上升。 看着骑在战马上,跃然于下的常升,周保是欧阳伦的贴身心腹,所有欧阳伦的那点腌臜事,都由他经手解决的。 对于开国公常升,他自然是见过几面的,认出了来人,周保连忙从马车上下来,朝着常升的方向,躬身作揖道:“安庆公主府老奴周保,给开国公问安!” 不待常升回答,周保继续说道:“不知开国公,为何如此急躁,追了上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们这些人,运送货物,要把货物运到那里去?” 常升也不在意,他是朱标的小舅子,那是朱标铁杆的外戚集团,周保虽然是安庆公主府的管家,是欧阳伦的心腹,却并不会被常升多看一眼。 驸马都尉的官职不大,也确实是皇亲国戚,可周保的身份,用力忽悠吓唬一些普通兵丁,官员也就罢了,可吓不到他常升! 常家因为朱标的死,没能做到与国同休,早早的没落了下去,但却并不代表,如今的常家,势力不够强硬。 “回国公爷的话,我们这些货物……”周保刚要回答,内心思量了片刻,猛地抬头道:“我们的货物运到那里,好像不用公爷来管,而且我们也是……” “还是什么?” 常升一听到周保说自己管不了他,顿时怒意升腾而起,闷哼一声,先声夺人的质问道。 “也是经过朝廷规矩,从西安府交了税银,检查过的……” 周保给自己打足了气,底气十足的看着常升说道。 话音未落,便见常升哈哈大笑道:“信口雌黄!来人,开箱,验货!” 常升招呼一声,但见周围三百精兵纷纷下马,凶神恶煞的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两旁的公主府家丁们,一个个神色惶恐,想要阻拦这些当兵的,可前边国公爷在那里盯着。 就在这时,周保开口喊道:“开国公,有什么事情,不能等我家都尉来了西安,在行商讨!您今天这做法,是什么意思?拦路抢劫嘛?” “我看谁敢上来!” 周保亦是恶从胆边生,这箱子里装着的什么东西,他最清楚了,这要是被打开查验,那铁定是没有好果子吃,说不定要连累很多人。 “奉东宫口谕,凡有阻拦查验货物者,格杀勿论!” 常升心道,周保搬出来了欧阳伦,搬出来了安庆公主,虽然吓不到他这个大明国公,但他似乎也镇不住这恶奴。 窥一斑而见全豹,这周保连他这个国公爷都不放在眼里,平日里在地方要嚣张跋扈到什么程度? 双手向着右前方拱了拱手,冷哼一声,以势压人,谁还不会了,高喊一声,直接搬出来了东宫的名号。 “开箱,但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常升再次下了命令,只听周围纷纷出现了拔刀声响,周保纵然是恶奴,穷凶极恶,骄纵跋扈惯了,他可以不把常升放在心上,因为常升真的管不到他。 更何况,欧阳伦是皇帝的女婿,常升?亲情上还差了点。 可是当常升把朱标搬出来,味道就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大明朝最有权势的,就是太子了。 最重要的是,凡有阻碍,格杀勿论! 这是先斩后奏的特权啊,不论他们是否反抗,常升都可以把他们剁碎了,然后告诉朱标,他们反抗,直接杀了。 没有人会替他们说理,到那时候,欧阳伦自己都自顾不暇了,那里还有精力去救他们? 看着三百精兵在外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周保心中叹息,上前来到常升的马匹旁,小声道:“公爷,您看这件事……能不能……用这个解决……” 周保心中还是抱有侥幸心理,常升出来做这件事,只要能说动常升,那其他的事情,自然很容易解决。 才能够怀中掏出一件精美的金器,这金器可不比银锭,虽然看上去不大,没有什么分量,但其做工精美,难能可贵的是,这是个金的。 黄金可不多见,即便是户部国库,黄金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常升这一辈子见过的金子,也没多少。 最多一次,还是随军北伐时,缴获草原部落的。 几百车的物资,不过万余两黄金罢了。 单单这一点点的黄金,就足够一个普通人,瞬间成为大地主的,几百年传承下去,吃喝不愁。 常升被他父亲寄予厚望,按照儒将的标准教育,早年寄养在徐达身边,做徐达的随军将领,耳读目染之下,徐达的那身养气功夫学的也是七七八八。 至少要比徐辉祖继承的多一些。 毕竟常遇春和徐达搭档半生,戎马同袍,但凡出征,二人一前一后,常遇春的托付,徐达自然是比教自己儿子还要努力,用心。 “哦?就给我这么一点嘛?” 常升拿着金器,在手中打量了一下,看着周保低声询问道。 只见马匹旁的周保,皮肉抽粗,面容凝重的盯着常升道:“国公爷,这个东西也是有限的,我们这次利润,并不是很高……” “不是很高是多少?想让我帮你们过去也简单,利润,我要分三层!” 常升毫不客气,狮子大开口的要价道。 低着头,这种事情,周保如何做得了主,心下细细思忖着,忽然间,常升抬头道:“开箱!”? 第二百五十八章 堵截 西安府城北三十余里处。 常升带着三百精兵,飞快冲出西安府城,只是因为时间耽搁的久了些,周保带领商队,已经远去三十余里。 只是周保并不知道,他们商队已经被人盯上,随着常升领兵疾驰,在后方高喊一声道:“前方的商队,站住!” “前方的商队,停下来!” 三百精兵齐声呵斥,正赶路的周保,听到身后的声音,只感觉心头一震,扭头忘了回去,神情迟缓道:“快,快走!” 站住?警察喊小偷的时候,小偷什么时候停下来过? 纵然知道自己的速度不可能和这些骑兵相比,可人都是有着侥幸心理,认为自己能从这里跑出去。 能够甩开这些骑兵。 周保招呼着众人不必理会,继续前行,隔着很远,他并没有认出来身后的领军人是谁。 过不多时,常升勒紧马缰,在渭水河畔,将商队给拦了下来。 骑着马走在前边,前方不过百余米,渭水河上有着十数条孤舟,似乎就是在等着接应周保商队,渡河北上的。 若是再晚一点,怕是想要追查商队运送的物资,就要追到山西境内,甚至追到更远。 毕竟一旦离开的久了,谁也不能确定,周保的货物运到了什么地方,而她又是从哪条路前往的。 想要追上去,难度自然是直线上升。 看着骑在战马上,跃然于下的常升,周保是欧阳伦的贴身心腹,所有欧阳伦的那点腌臜事,都由他经手解决的。 对于开国公常升,他自然是见过几面的,认出了来人,周保连忙从马车上下来,朝着常升的方向,躬身作揖道:“安庆公主府老奴周保,给开国公问安!” 不待常升回答,周保继续说道:“不知开国公,为何如此急躁,追了上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们这些人,运送货物,要把货物运到那里去?” 常升也不在意,他是朱标的小舅子,那是朱标铁杆的外戚集团,周保虽然是安庆公主府的管家,是欧阳伦的心腹,却并不会被常升多看一眼。 驸马都尉的官职不大,也确实是皇亲国戚,可周保的身份,用力忽悠吓唬一些普通兵丁,官员也就罢了,可吓不到他常升! 常家因为朱标的死,没能做到与国同休,早早的没落了下去,但却并不代表,如今的常家,势力不够强硬。 “回国公爷的话,我们这些货物……”周保刚要回答,内心思量了片刻,猛地抬头道:“我们的货物运到那里,好像不用公爷来管,而且我们也是……” “还是什么?” 常升一听到周保说自己管不了他,顿时怒意升腾而起,闷哼一声,先声夺人的质问道。 “也是经过朝廷规矩,从西安府交了税银,检查过的……” 周保给自己打足了气,底气十足的看着常升说道。 话音未落,便见常升哈哈大笑道:“信口雌黄!来人,开箱,验货!” 常升招呼一声,但见周围三百精兵纷纷下马,凶神恶煞的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两旁的公主府家丁们,一个个神色惶恐,想要阻拦这些当兵的,可前边国公爷在那里盯着。 就在这时,周保开口喊道:“开国公,有什么事情,不能等我家都尉来了西安,在行商讨!您今天这做法,是什么意思?拦路抢劫嘛?” “我看谁敢上来!” 周保亦是恶从胆边生,这箱子里装着的什么东西,他最清楚了,这要是被打开查验,那铁定是没有好果子吃,说不定要连累很多人。 “奉东宫口谕,凡有阻拦查验货物者,格杀勿论!” 常升心道,周保搬出来了欧阳伦,搬出来了安庆公主,虽然吓不到他这个大明国公,但他似乎也镇不住这恶奴。 窥一斑而见全豹,这周保连他这个国公爷都不放在眼里,平日里在地方要嚣张跋扈到什么程度? 双手向着右前方拱了拱手,冷哼一声,以势压人,谁还不会了,高喊一声,直接搬出来了东宫的名号。 “开箱,但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常升再次下了命令,只听周围纷纷出现了拔刀声响,周保纵然是恶奴,穷凶极恶,骄纵跋扈惯了,他可以不把常升放在心上,因为常升真的管不到他。 更何况,欧阳伦是皇帝的女婿,常升?亲情上还差了点。 可是当常升把朱标搬出来,味道就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大明朝最有权势的,就是太子了。 最重要的是,凡有阻碍,格杀勿论! 这是先斩后奏的特权啊,不论他们是否反抗,常升都可以把他们剁碎了,然后告诉朱标,他们反抗,直接杀了。 没有人会替他们说理,到那时候,欧阳伦自己都自顾不暇了,那里还有精力去救他们? 看着三百精兵在外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周保心中叹息,上前来到常升的马匹旁,小声道:“公爷,您看这件事……能不能……用这个解决……” 周保心中还是抱有侥幸心理,常升出来做这件事,只要能说动常升,那其他的事情,自然很容易解决。 才能够怀中掏出一件精美的金器,这金器可不比银锭,虽然看上去不大,没有什么分量,但其做工精美,难能可贵的是,这是个金的。 黄金可不多见,即便是户部国库,黄金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常升这一辈子见过的金子,也没多少。 最多一次,还是随军北伐时,缴获草原部落的。 几百车的物资,不过万余两黄金罢了。 单单这一点点的黄金,就足够一个普通人,瞬间成为大地主的,几百年传承下去,吃喝不愁。 常升被他父亲寄予厚望,按照儒将的标准教育,早年寄养在徐达身边,做徐达的随军将领,耳读目染之下,徐达的那身养气功夫学的也是七七八八。 至少要比徐辉祖继承的多一些。 毕竟常遇春和徐达搭档半生,戎马同袍,但凡出征,二人一前一后,常遇春的托付,徐达自然是比教自己儿子还要努力,用心。 “哦?就给我这么一点嘛?” 常升拿着金器,在手中打量了一下,看着周保低声询问道。 只见马匹旁的周保,皮肉抽粗,面容凝重的盯着常升道:“国公爷,这个东西也是有限的,我们这次利润,并不是很高……” “不是很高是多少?想让我帮你们过去也简单,利润,我要分三层!” 常升毫不客气,狮子大开口的要价道。 低着头,这种事情,周保如何做得了主,心下细细思忖着,忽然间,常升抬头道:“开箱!”? 第二百五十九章 请公主开门! 馆驿。 常升带着三百精兵返还,只是出城时,三百人,三百骑,返还时,却多了三十余辆大车。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常升是替朱标出来办事的,当然不会让自己落下把柄,倘若他真的拿了周保的贿赂,放了周保。 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别想着朱标能偏向他,拉扯他一把了。 更何况,是这种卖国财,不论真假,消息已经送往皇宫,这宫里得到消息,必然是要全力彻查的。 这个时候还去趟浑水,岂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神经不正常? 朱标看着被押回来的一众马车,马车上的箱子摆放的整整齐齐,也没有去多看,只是开口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道:“多少东西,都是什么?” “姐夫,都是些……盐,茶,还有少量的铁器,铁器主要以铁锅,马蹄铁为主……” 常升压低了声音,对朱标说道,这件事情,关乎重大,他们既然查出来了,那断然是不能就此作罢的,可事情一旦闹到应天去,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朱元璋的脾性,他们两个都很清楚。 看了看身旁的赵晨,见他低着头,不言不语,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因你而起,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了,还要说什么?难道说,盐,茶,铁器,是送往山西的?还是西北四郡的?” 西北四郡河西走廊,就是后世的甘肃地区,而如今,西北还在打仗,虽然说着些货物,欧阳伦想要捏造一下,也不是没有机会。 但事情难就难在,朝廷没有给他特许任命,要他筹措军需物品,送往西北亦或是山西。 走私的罪名一旦成立…… 朱标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常升,你代我写一封家书,安抚一下安庆,这件事情她肯定是不知道的。” …… 时间过的很快,转瞬间,已是夏季来临,洪武二十三年,应天府的夏季,异常炎热。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一头大汗,还要赶往田中劳作,做些小商小贩的买卖经营。 只是这一天,在应天府,注定是不平静的。 安庆公主府。 安庆公主接到了朱标的家书后,看着上边罗列的情况,详细的说明了欧阳伦近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样的事情,触怒了朝廷利益,走私运输朝廷禁品的资敌行为。 整个安庆公主府,上上下下,忙成一片,屋子中,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欧阳伦跪在入户厅,房门虽然关着,但外边的下人都知道,屋子中正在上演一场旷世之战。 得知消息的安庆公主,气的火冒三丈,拿着青花瓷的花瓶,摔在欧阳伦的脑门上,只是一瞬间,砸的欧阳伦头破血流,跪在地砖上的欧阳伦,不闪不躲,也不言语。 这么长时间,消息传到京城,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东西被朱标和常升给拦截了下来,西安府知府,长安县令,已经被押解进京。 如今就在皇宫中,和朱元璋解释,他们知情不报的事情,甚至欧阳伦能够猜到,要不了太久,朱元璋就会派人来抓他进宫。 “你混蛋,你怎么敢,怎么敢贩卖父皇和皇兄拟定的禁品,卖给草原!” “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嘛!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还有朝廷吗?还把父皇和皇兄的话放在心上吗!” 安庆公主的心里是恐惧的,她很害怕,虽然是女儿,朱元璋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从小也没被朱元璋打过。 可安庆公主看过自己的那些皇兄,弟弟,被朱元璋脱了裤子打板子的场景,尤其是调皮的朱棣,作最大的死,挨最毒的打。 看着欧阳伦低着头的样子,安庆公主咬着朱唇,唇边都要咬破了,心中怒火升腾。 声音逐渐哽咽。 “公主……我做这些,还不是希望我们能活的舒服一点,钱财能多一些……朝廷给的那些俸禄……” 欧阳伦低着头,他虽然是驸马都尉,他和安庆公主,都能从朝廷领到俸禄,可纵然朱元璋给藩王公主的不算少了,但若是用起来,也只能是勉强维持体面的生活。 不至于如同官员那样,维持体面的生活都做不到。 “你是嫌弃父皇给的少?那你就去走私,现在好了,皇兄去西安见到了这件事,事情已经闹到宫里了,父皇也知道了。” “你说!现在怎么办!” 安庆公主泣不成声,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她嫁给欧阳伦已经快十年了,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看上去温文尔雅,儒雅随风的欧阳伦,纵情酒色,青楼等场所。 而安庆公主又不好拿着这件事情去找老朱告状,苦闷也只能自己咽下去,可她怎么能想到,欧阳伦竟然会犯下如此罪孽深重的恶行。 纵容家奴殴打县令,官差,拒绝检查,逃避纳税,甚至连常升亲自上马,都要用杀人的办法,来开箱检查。 “公主,公主,没事的,没事的,我是驸马都尉,我是父皇的女婿,他不会杀我的,公主,我以后一定不做了,我洗心革面,都是周保在中间穿线,诓骗我的……” 欧阳伦毫不犹豫,直接将事情推到了周保身上。 “是啊,周保忽悠你,诓骗你,那难道你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什么,还是说,你心里本就想借着这个东西赚取钱财,现在周保被开国公砍了脑袋,你把事情推到周保身上,死无对证!” 安庆公主只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骗,从始至终,这件事情她一点都不知道,痕迹都没有,欧阳伦背着她,打着安庆公主的名义,在外边做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欧阳伦还要说话,忽然间,公主府的大宅门外,冲来一群锦衣卫,只见当先的蒋瓛,一脚踹开了大门。 数十名锦衣卫,鱼贯而入。 “奉圣上口谕,宣召驸马都尉欧阳伦,入宫见驾,余者勿扰!” 终究是在公主府,即便欧阳伦犯了再大的罪行,蒋瓛的行事也是小心谨慎。 两边的家丁仆人,连忙低下头,在这京城,谁敢和锦衣卫对着干,那不是茅坑打灯笼,找屎! 蒋瓛一路冲到了房门前,听到里边安庆公主的声音,这一次他倒是没有直接破门而入,站在门外敲了敲道;“外臣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特奉陛下口谕,宣召驸马都尉欧阳伦,入宫见驾。” “请公主开门!” 屋子中,安庆公主听到锦衣卫的人来了,连忙伸手,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声音哽咽道;“父皇让你进宫,你最好想清楚,怎么和他解释!”? 第二百五十九章 请公主开门! 馆驿。 常升带着三百精兵返还,只是出城时,三百人,三百骑,返还时,却多了三十余辆大车。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常升是替朱标出来办事的,当然不会让自己落下把柄,倘若他真的拿了周保的贿赂,放了周保。 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别想着朱标能偏向他,拉扯他一把了。 更何况,是这种卖国财,不论真假,消息已经送往皇宫,这宫里得到消息,必然是要全力彻查的。 这个时候还去趟浑水,岂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神经不正常? 朱标看着被押回来的一众马车,马车上的箱子摆放的整整齐齐,也没有去多看,只是开口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道:“多少东西,都是什么?” “姐夫,都是些……盐,茶,还有少量的铁器,铁器主要以铁锅,马蹄铁为主……” 常升压低了声音,对朱标说道,这件事情,关乎重大,他们既然查出来了,那断然是不能就此作罢的,可事情一旦闹到应天去,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朱元璋的脾性,他们两个都很清楚。 看了看身旁的赵晨,见他低着头,不言不语,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因你而起,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了,还要说什么?难道说,盐,茶,铁器,是送往山西的?还是西北四郡的?” 西北四郡河西走廊,就是后世的甘肃地区,而如今,西北还在打仗,虽然说着些货物,欧阳伦想要捏造一下,也不是没有机会。 但事情难就难在,朝廷没有给他特许任命,要他筹措军需物品,送往西北亦或是山西。 走私的罪名一旦成立…… 朱标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常升,你代我写一封家书,安抚一下安庆,这件事情她肯定是不知道的。” …… 时间过的很快,转瞬间,已是夏季来临,洪武二十三年,应天府的夏季,异常炎热。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一头大汗,还要赶往田中劳作,做些小商小贩的买卖经营。 只是这一天,在应天府,注定是不平静的。 安庆公主府。 安庆公主接到了朱标的家书后,看着上边罗列的情况,详细的说明了欧阳伦近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样的事情,触怒了朝廷利益,走私运输朝廷禁品的资敌行为。 整个安庆公主府,上上下下,忙成一片,屋子中,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欧阳伦跪在入户厅,房门虽然关着,但外边的下人都知道,屋子中正在上演一场旷世之战。 得知消息的安庆公主,气的火冒三丈,拿着青花瓷的花瓶,摔在欧阳伦的脑门上,只是一瞬间,砸的欧阳伦头破血流,跪在地砖上的欧阳伦,不闪不躲,也不言语。 这么长时间,消息传到京城,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东西被朱标和常升给拦截了下来,西安府知府,长安县令,已经被押解进京。 如今就在皇宫中,和朱元璋解释,他们知情不报的事情,甚至欧阳伦能够猜到,要不了太久,朱元璋就会派人来抓他进宫。 “你混蛋,你怎么敢,怎么敢贩卖父皇和皇兄拟定的禁品,卖给草原!” “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嘛!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还有朝廷吗?还把父皇和皇兄的话放在心上吗!” 安庆公主的心里是恐惧的,她很害怕,虽然是女儿,朱元璋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从小也没被朱元璋打过。 可安庆公主看过自己的那些皇兄,弟弟,被朱元璋脱了裤子打板子的场景,尤其是调皮的朱棣,作最大的死,挨最毒的打。 看着欧阳伦低着头的样子,安庆公主咬着朱唇,唇边都要咬破了,心中怒火升腾。 声音逐渐哽咽。 “公主……我做这些,还不是希望我们能活的舒服一点,钱财能多一些……朝廷给的那些俸禄……” 欧阳伦低着头,他虽然是驸马都尉,他和安庆公主,都能从朝廷领到俸禄,可纵然朱元璋给藩王公主的不算少了,但若是用起来,也只能是勉强维持体面的生活。 不至于如同官员那样,维持体面的生活都做不到。 “你是嫌弃父皇给的少?那你就去走私,现在好了,皇兄去西安见到了这件事,事情已经闹到宫里了,父皇也知道了。” “你说!现在怎么办!” 安庆公主泣不成声,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她嫁给欧阳伦已经快十年了,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看上去温文尔雅,儒雅随风的欧阳伦,纵情酒色,青楼等场所。 而安庆公主又不好拿着这件事情去找老朱告状,苦闷也只能自己咽下去,可她怎么能想到,欧阳伦竟然会犯下如此罪孽深重的恶行。 纵容家奴殴打县令,官差,拒绝检查,逃避纳税,甚至连常升亲自上马,都要用杀人的办法,来开箱检查。 “公主,公主,没事的,没事的,我是驸马都尉,我是父皇的女婿,他不会杀我的,公主,我以后一定不做了,我洗心革面,都是周保在中间穿线,诓骗我的……” 欧阳伦毫不犹豫,直接将事情推到了周保身上。 “是啊,周保忽悠你,诓骗你,那难道你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什么,还是说,你心里本就想借着这个东西赚取钱财,现在周保被开国公砍了脑袋,你把事情推到周保身上,死无对证!” 安庆公主只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骗,从始至终,这件事情她一点都不知道,痕迹都没有,欧阳伦背着她,打着安庆公主的名义,在外边做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欧阳伦还要说话,忽然间,公主府的大宅门外,冲来一群锦衣卫,只见当先的蒋瓛,一脚踹开了大门。 数十名锦衣卫,鱼贯而入。 “奉圣上口谕,宣召驸马都尉欧阳伦,入宫见驾,余者勿扰!” 终究是在公主府,即便欧阳伦犯了再大的罪行,蒋瓛的行事也是小心谨慎。 两边的家丁仆人,连忙低下头,在这京城,谁敢和锦衣卫对着干,那不是茅坑打灯笼,找屎! 蒋瓛一路冲到了房门前,听到里边安庆公主的声音,这一次他倒是没有直接破门而入,站在门外敲了敲道;“外臣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特奉陛下口谕,宣召驸马都尉欧阳伦,入宫见驾。” “请公主开门!” 屋子中,安庆公主听到锦衣卫的人来了,连忙伸手,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声音哽咽道;“父皇让你进宫,你最好想清楚,怎么和他解释!”? 第二百六十章 朱元璋式法外开恩! 皇宫。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依偎在软塌上,手中拿着奏疏,也不知他是真的在研究奏疏中的事情,还是心中有什么其他的。 阴沉的面孔,快要拧出水了。 过不多时,蒋瓛走进了乾清宫,躬身作揖道:“陛下,驸马都尉欧阳伦,在外候旨。” “让他进来。” 朱元璋面色平静,古井无波,只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蒋瓛心中咯噔一声,他跟着朱元璋也有一段时间了,太清楚这皇帝的心性,他越是平静,越是没声音,那危险也就越大。 不敢言语,蒋瓛躬身出了乾清宫,只是片刻间,欧阳伦跪在入户厅,一步步爬着进了乾清宫。 来到软塌旁,脑袋贴着地砖,泣泪横飞道:“父皇,父皇,孩儿都是被骗的啊……都是那个周保……他诓骗孩儿,说……” 欧阳伦说话时已经是泣不成声,一顿一顿的,朱元璋并没有去看他,依旧埋头在看着奏疏,留了个空隙,开口道:“说,他怎么诓骗你的?” “他先是骗我去秦淮河,让我在秦淮河欠了巨款,又一步步设计,打着安庆公主的名义,在外行事,勾结关外势力,打着公主府的名义,强闯关隘……” 欧阳伦在来之前,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周保被常升砍了,肯定是死无对证,这样一来,他把事情都推到周保身上,自然是有机会脱身的。 “哦,那你做这件事情,做了多久了?” 朱元璋语气平淡,低声细语地询问道。 “今年第七次……” 这件事情,欧阳伦自然不敢作假,只能如实回答,毕竟朱元璋想要查的话,很容易就能得到消息。 而一旦撒谎,反而,会有更多的麻烦。 微微点头,朱元璋继续询问道:“没事,站起来,跟朕说说,每次盈利多少钱啊?” 欧阳伦心头一震,每次盈利? 那当然是暴利了,因为大明对关外实施禁运的政策,导致关外牧民,别说盐茶了,就是吃饭都成问题。 而欧阳伦走私的还都是紧俏货,怎么可能少赚了。 “回父皇的话,大概……七八万两银子……可是这些钱,我一分钱都没敢花啊……不敢花……” 欧阳伦跪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脸上布满了泪水鼻涕,混在一起,已经完全无法分辨出来,谁是谁了。 “嗯,没花就好,你啊,不用太害怕,回去把这几次的银钱都整理出来,送到国库去,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朱元璋微微摇头,一次数万两银子,按照林茂和张井的说法,一年两次,十多万两银子,这些年,欧阳伦应该攒下来了几十万银子了。 这绝对是一个不敢想象的数字。 听到朱元璋的声音,欧阳伦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似乎得到了朱元璋的保证,他就可以不用死了,可以继续潇洒的活着。 虽说要把这几年的所得,上缴户部国库,但这对于欧阳伦而言,并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活着,以后,还有更多更多的机会。 …… 西安府。 府衙门。 赵晨坐在大堂上,翘着二郎腿,仰躺着,双手拿着一份邸报,上边写着最近的朝廷动态以及新的政策等事。 而这一次的邸报中,赫然醒目的一行大字,全篇都在写一件事情,驸马都尉欧阳伦,走私朝廷禁品,圣上震怒,责三法司会审,论罪及死。 陛下念及欧阳伦为驸马都尉,安庆公主之夫婿,特令三法司从宽处理,网开一面。 钦定,驸马都尉欧阳伦,于洪武二十三年,四月,七日,自裁于太庙! 看着前边的说法,赵晨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朱元璋会放过欧阳伦?只感觉他眼睛瞎了,可当他看见后边时,这写的清清楚楚,所谓的网开一面,从宽处理,只是给欧阳伦留了一个体面的死法。 当着太庙的祖宗牌位自尽,而不是被压在午门砍脑袋。 这或许,在朱元璋眼里,真的就是从宽处理,网开一面了。 “死了好啊,死了好啊。” 嘴角上扬,他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是因为他第一次排除异己?党同伐异的成功?亦或者是出了口恶气? 就在赵晨坐在衙门里,仔细品读着邸报文章时,外边一名捕快走了进来道;“大人,外边有人报官!” 听到杨捕头的声音,赵晨收回搭在书案上的双腿,将手中的邸报丢到了一旁,开口道:“让人进来!” 他来这西安府衙门当差,已经半个多月的时间了,可如今这西安府,军权在朱标手里,政事在朱标手里。 赵晨能管的,只有民生,可民生这个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改变的,况且,如今西安府,正在大兴土木,民力唯艰。 许多利民工程,即便赵晨有心思,也做不来。 上任半个多月,第一次遇到有人报官,顿时来了兴致。 不过片刻,杨捕头带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穿着一身粗衣,风尘仆仆的,好似刚刚经历了灾难一般。 进了官府衙门,那女子双手抱着细软,将其放在胸前,跪在地上,朝着上方的赵晨先是磕了三个头,开口道;“大人,民女告官,城外有山匪拦路打家劫舍……” “山匪?打家劫舍?” 赵晨望着女子,眨了眨眼睛道:“既然城外有山匪,你可是遇到了他们?” 那女子并没有抬头看赵晨,跪在下边,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民女确实看见了他们,民女的老父亲,就在昨天夜里,被他们……” “被他们……” 女子忍不住哭出声来。 忽的,赵晨目光一凝,侧着耳朵道:“听你说话,你是江南来的?怎么会在西安府外边遇到山匪?是行商遇到打劫的?” 女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愣了愣道:“是你?” “我道是谁,你不是那个要被献祭给井龙王的,姓万是,你刚才说,你父亲在城外遇到山匪,那些山匪有多少人?” 赵晨心中盘算着,剿匪,是啊,剿匪也是大业啊,需要坚持不懈的努力,原本整日无所事事,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赵晨,忽然找到了新的方向。 清除匪患,一方平安。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民女……并不清楚……” 万姑娘低着头,她只是见到山匪的时候,就被父亲护着跑路,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父亲却死在了山匪的铁刀下,她那里知道山匪有多少人。 “这附近,有多少山匪?人数都如何?” 赵晨看了眼一旁的杨捕头,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他从金陵来,对西安府的情况,并不能算是熟悉,而杨捕头在这里当差日久,若是说他不知道周围有多少匪徒,打死都不信!? 第二百六十章 朱元璋式法外开恩! 皇宫。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依偎在软塌上,手中拿着奏疏,也不知他是真的在研究奏疏中的事情,还是心中有什么其他的。 阴沉的面孔,快要拧出水了。 过不多时,蒋瓛走进了乾清宫,躬身作揖道:“陛下,驸马都尉欧阳伦,在外候旨。” “让他进来。” 朱元璋面色平静,古井无波,只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蒋瓛心中咯噔一声,他跟着朱元璋也有一段时间了,太清楚这皇帝的心性,他越是平静,越是没声音,那危险也就越大。 不敢言语,蒋瓛躬身出了乾清宫,只是片刻间,欧阳伦跪在入户厅,一步步爬着进了乾清宫。 来到软塌旁,脑袋贴着地砖,泣泪横飞道:“父皇,父皇,孩儿都是被骗的啊……都是那个周保……他诓骗孩儿,说……” 欧阳伦说话时已经是泣不成声,一顿一顿的,朱元璋并没有去看他,依旧埋头在看着奏疏,留了个空隙,开口道:“说,他怎么诓骗你的?” “他先是骗我去秦淮河,让我在秦淮河欠了巨款,又一步步设计,打着安庆公主的名义,在外行事,勾结关外势力,打着公主府的名义,强闯关隘……” 欧阳伦在来之前,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周保被常升砍了,肯定是死无对证,这样一来,他把事情都推到周保身上,自然是有机会脱身的。 “哦,那你做这件事情,做了多久了?” 朱元璋语气平淡,低声细语地询问道。 “今年第七次……” 这件事情,欧阳伦自然不敢作假,只能如实回答,毕竟朱元璋想要查的话,很容易就能得到消息。 而一旦撒谎,反而,会有更多的麻烦。 微微点头,朱元璋继续询问道:“没事,站起来,跟朕说说,每次盈利多少钱啊?” 欧阳伦心头一震,每次盈利? 那当然是暴利了,因为大明对关外实施禁运的政策,导致关外牧民,别说盐茶了,就是吃饭都成问题。 而欧阳伦走私的还都是紧俏货,怎么可能少赚了。 “回父皇的话,大概……七八万两银子……可是这些钱,我一分钱都没敢花啊……不敢花……” 欧阳伦跪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脸上布满了泪水鼻涕,混在一起,已经完全无法分辨出来,谁是谁了。 “嗯,没花就好,你啊,不用太害怕,回去把这几次的银钱都整理出来,送到国库去,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朱元璋微微摇头,一次数万两银子,按照林茂和张井的说法,一年两次,十多万两银子,这些年,欧阳伦应该攒下来了几十万银子了。 这绝对是一个不敢想象的数字。 听到朱元璋的声音,欧阳伦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似乎得到了朱元璋的保证,他就可以不用死了,可以继续潇洒的活着。 虽说要把这几年的所得,上缴户部国库,但这对于欧阳伦而言,并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活着,以后,还有更多更多的机会。 …… 西安府。 府衙门。 赵晨坐在大堂上,翘着二郎腿,仰躺着,双手拿着一份邸报,上边写着最近的朝廷动态以及新的政策等事。 而这一次的邸报中,赫然醒目的一行大字,全篇都在写一件事情,驸马都尉欧阳伦,走私朝廷禁品,圣上震怒,责三法司会审,论罪及死。 陛下念及欧阳伦为驸马都尉,安庆公主之夫婿,特令三法司从宽处理,网开一面。 钦定,驸马都尉欧阳伦,于洪武二十三年,四月,七日,自裁于太庙! 看着前边的说法,赵晨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朱元璋会放过欧阳伦?只感觉他眼睛瞎了,可当他看见后边时,这写的清清楚楚,所谓的网开一面,从宽处理,只是给欧阳伦留了一个体面的死法。 当着太庙的祖宗牌位自尽,而不是被压在午门砍脑袋。 这或许,在朱元璋眼里,真的就是从宽处理,网开一面了。 “死了好啊,死了好啊。” 嘴角上扬,他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是因为他第一次排除异己?党同伐异的成功?亦或者是出了口恶气? 就在赵晨坐在衙门里,仔细品读着邸报文章时,外边一名捕快走了进来道;“大人,外边有人报官!” 听到杨捕头的声音,赵晨收回搭在书案上的双腿,将手中的邸报丢到了一旁,开口道:“让人进来!” 他来这西安府衙门当差,已经半个多月的时间了,可如今这西安府,军权在朱标手里,政事在朱标手里。 赵晨能管的,只有民生,可民生这个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改变的,况且,如今西安府,正在大兴土木,民力唯艰。 许多利民工程,即便赵晨有心思,也做不来。 上任半个多月,第一次遇到有人报官,顿时来了兴致。 不过片刻,杨捕头带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穿着一身粗衣,风尘仆仆的,好似刚刚经历了灾难一般。 进了官府衙门,那女子双手抱着细软,将其放在胸前,跪在地上,朝着上方的赵晨先是磕了三个头,开口道;“大人,民女告官,城外有山匪拦路打家劫舍……” “山匪?打家劫舍?” 赵晨望着女子,眨了眨眼睛道:“既然城外有山匪,你可是遇到了他们?” 那女子并没有抬头看赵晨,跪在下边,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民女确实看见了他们,民女的老父亲,就在昨天夜里,被他们……” “被他们……” 女子忍不住哭出声来。 忽的,赵晨目光一凝,侧着耳朵道:“听你说话,你是江南来的?怎么会在西安府外边遇到山匪?是行商遇到打劫的?” 女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愣了愣道:“是你?” “我道是谁,你不是那个要被献祭给井龙王的,姓万是,你刚才说,你父亲在城外遇到山匪,那些山匪有多少人?” 赵晨心中盘算着,剿匪,是啊,剿匪也是大业啊,需要坚持不懈的努力,原本整日无所事事,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赵晨,忽然找到了新的方向。 清除匪患,一方平安。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民女……并不清楚……” 万姑娘低着头,她只是见到山匪的时候,就被父亲护着跑路,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父亲却死在了山匪的铁刀下,她那里知道山匪有多少人。 “这附近,有多少山匪?人数都如何?” 赵晨看了眼一旁的杨捕头,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他从金陵来,对西安府的情况,并不能算是熟悉,而杨捕头在这里当差日久,若是说他不知道周围有多少匪徒,打死都不信!? 第二百六十一章 无 “大人,这西安府,乃至整个关中地区,山匪都是异常的多,据我所知,单长安县周边的山匪,就有十数个营寨。” 杨捕头看着上方端坐的赵晨,面色凝重,他在西安府做捕快衙役,已经十多个年头了。 对这附近方圆百十里的山匪情形,可谓是了如指掌。 “这些山匪打家劫舍,你们不管?以前没人报过官?” 语气迟缓,明显能看出来赵晨心中的吃惊,单单一个小小的长安县,周边就这么多山匪? “他们……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人早些年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听老一辈人说,他们之前跟着刘思齐协同元廷,阻挠我军收取关中。” “后来刘思齐兵败,他死后,其旧部中一部分收编成了我军将士” “还有一部分,被遣返乡里,而最多的一部分,则是在关中地区,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专门做着打家劫舍的事情!” 杨捕头真正的土生土长生活在西安府就没离开过,这关中如此多的匪徒,民间自然不会不清楚他们的来历。 闻听杨捕头的说辞,赵晨捏了捏鼻子,刘思齐他是听说过的,虽然在史书上只有轻描淡写的一笔。 可西安府毕竟是在他的统治下度过了数年时光,直到明军攻破潼关才算结束! 早前在西安府,听王老太公说,那李思齐佣兵十数万,即便被打杀了一些,收编了一些,放归了一些。 可纵然是只有一部分落草为寇,占山为王,那也怕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也不知道杨捕头是无所谓林茂是否还能回到西安府任职。 见到赵晨面显难色,既然是李思齐的旧部,那他们很可能依旧有些庞大的关系网,山匪人数不在少数,且多是穷凶极恶之徒, 虽说长安县,西安府城的安危不用担心,有数万大军拱卫,那些山匪应当也没胆子和如今的朝廷对抗。 可越是混不吝,越难处理,在没有高科技产品的今天,深山老林里,想要找到人,那难度不能说大,只能说是太大了! “之前也有过几次组织围剿,到一直都没有所获,无功而返,久而久之,林知府也逐渐放弃了!” 杨捕头躬身抱拳,一一讲解道。 望着堂下跪着的万姑娘,开口询问道:“你从金陵来到西安,是从城西过来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山匪猖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赵晨手底下是没什么可用的人,只有府衙县衙两个班房,满打满算不过七十多人。 这些人和那百战精兵可不能同日而语,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万姑娘道:“大人料事如神,民女和家父确实是从城西过来的,是在城西,一座非常高的山边,遇到的山匪。” “民女跑了两日,昼夜不敢停歇,这才跑到了城内……还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说到痛处,万姑娘双手抱着细软,脑袋重重的敲打在地砖上,两行清泪缓缓流淌而下。 声音逐渐哽咽。 望了,出声询问道:“跑了两个昼夜,不敢停歇,依照你的行进速度,一个昼夜能跑出去十五里路?况且长时间的奔跑,本就无法保证体能,” “你又长时间没有补充,杨捕头,城西二十里左右,可有什么大山,山附近可有聚集着山匪?” 心中细细掐算,万姑娘一个女人家,虽然没有裹小脚,但毕竟也是柔弱的身子,又因为和万桂林逃难,从金陵奔波千里,来到西安。 一路上消耗体力,遇到劫匪又受到惊吓,纵然是狂奔两个昼夜,以他的能力,怕是也跑不出去多远的路。 杨捕快微微一顿,脑海中细细思索着,过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城西十五里外,确实有一座不小的山,被百姓称为小关山,山上倒是有一个山匪寨子。” “寨子中有山匪,大概是一百六七十人……” 杨捕头只是略略思量,直接道出了山寨的驻地,甚至连对方有多少人,他都异常的清楚。 “小二百号人,这就有点难办了。” 捏着鼻头,心中暗暗思忖,如果要剿匪的话,这是一件大事,是个大事业,不可能轻而易举的说动手就动手。 而且最重要的是,想要剿匪,人手就是个很大的问题,首先赵晨能调动的人,不过百十号人,对方一个山寨就有近二百号人。 即便装备上优良一些,这些捕快都有佩刀,可那也远没到可以碾压的地步。 火绳枪目前只有几支有数的部队列装,应天府大营,有火绳枪列装,有大炮列装,有火箭车列装,云南的沐家军镇集团有火绳枪列装,十三边关有火绳枪列装。 但还远远没到火器普及的程度,别说地方捕快了,就是地方的守城卫所兵马,火器都是极少的。 “大人,她晕了……” 杨捕头大脑正在快速运转,他能跟着数任知府,一只做到现在,还是西安府捕房的头目,靠的就是察言观色的能力。 自是看出了赵晨有剿匪的心思,毫不犹豫的抛弃了林茂和张井,把附近山匪的情况全盘托出。 只是就在这安静的时刻,赵晨在思量要怎么样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去剿匪,毕竟土匪这个东西,对治安的影响还是太大了点。 需要清理干净。 维护国家的稳定,山匪也必须处理。 还不等他有半点头绪,万姑娘也不知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还是惊吓过度,过劳成绩,昏死了过去。 “先扶着她去后院歇着,请个郎中给瞧瞧,我出去一趟。” 思量片刻,他是要发展商业的,只有内地的商品流通的快了,才能促进经济内循环,一步步把基础打坚实了,在考虑海事。 总不能内地民生乱作一团,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朝廷却拿着天下的货物,去海外赚取暴利! 清理匪患,解决山匪,拦路匪,道路太平,才能让更多的商贾,进入西安府进行贸易。 站起身,吩咐杨捕头将万姑娘送到后院歇着,原本他是可以给万姑娘瞧病的,好歹也是科班出身。 只是想要武力剿匪,靠他那百十号人,是绝对不够的,所以,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能给他兵权的人。 只要得到了朱标的同意,从他手里弄来一个千户所的兵力,列装齐备,剿匪而已,即便不能赶尽杀绝,彻底杜绝匪患,也能把土匪的规模打散,短时间内,不敢在出来作恶。 杨捕头躬身道:“大人慢行。” 赵晨刚刚走后不久,杨捕头身边的一名捕快道:“头,您就这样把他们都卖了,万一到时候林知府回来了……” “呵,你真以为,林茂那贪官去了应天,还有机会活着回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无 “大人,这西安府,乃至整个关中地区,山匪都是异常的多,据我所知,单长安县周边的山匪,就有十数个营寨。” 杨捕头看着上方端坐的赵晨,面色凝重,他在西安府做捕快衙役,已经十多个年头了。 对这附近方圆百十里的山匪情形,可谓是了如指掌。 “这些山匪打家劫舍,你们不管?以前没人报过官?” 语气迟缓,明显能看出来赵晨心中的吃惊,单单一个小小的长安县,周边就这么多山匪? “他们……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人早些年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听老一辈人说,他们之前跟着刘思齐协同元廷,阻挠我军收取关中。” “后来刘思齐兵败,他死后,其旧部中一部分收编成了我军将士” “还有一部分,被遣返乡里,而最多的一部分,则是在关中地区,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专门做着打家劫舍的事情!” 杨捕头真正的土生土长生活在西安府就没离开过,这关中如此多的匪徒,民间自然不会不清楚他们的来历。 闻听杨捕头的说辞,赵晨捏了捏鼻子,刘思齐他是听说过的,虽然在史书上只有轻描淡写的一笔。 可西安府毕竟是在他的统治下度过了数年时光,直到明军攻破潼关才算结束! 早前在西安府,听王老太公说,那李思齐佣兵十数万,即便被打杀了一些,收编了一些,放归了一些。 可纵然是只有一部分落草为寇,占山为王,那也怕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也不知道杨捕头是无所谓林茂是否还能回到西安府任职。 见到赵晨面显难色,既然是李思齐的旧部,那他们很可能依旧有些庞大的关系网,山匪人数不在少数,且多是穷凶极恶之徒, 虽说长安县,西安府城的安危不用担心,有数万大军拱卫,那些山匪应当也没胆子和如今的朝廷对抗。 可越是混不吝,越难处理,在没有高科技产品的今天,深山老林里,想要找到人,那难度不能说大,只能说是太大了! “之前也有过几次组织围剿,到一直都没有所获,无功而返,久而久之,林知府也逐渐放弃了!” 杨捕头躬身抱拳,一一讲解道。 望着堂下跪着的万姑娘,开口询问道:“你从金陵来到西安,是从城西过来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山匪猖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赵晨手底下是没什么可用的人,只有府衙县衙两个班房,满打满算不过七十多人。 这些人和那百战精兵可不能同日而语,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万姑娘道:“大人料事如神,民女和家父确实是从城西过来的,是在城西,一座非常高的山边,遇到的山匪。” “民女跑了两日,昼夜不敢停歇,这才跑到了城内……还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说到痛处,万姑娘双手抱着细软,脑袋重重的敲打在地砖上,两行清泪缓缓流淌而下。 声音逐渐哽咽。 望了,出声询问道:“跑了两个昼夜,不敢停歇,依照你的行进速度,一个昼夜能跑出去十五里路?况且长时间的奔跑,本就无法保证体能,” “你又长时间没有补充,杨捕头,城西二十里左右,可有什么大山,山附近可有聚集着山匪?” 心中细细掐算,万姑娘一个女人家,虽然没有裹小脚,但毕竟也是柔弱的身子,又因为和万桂林逃难,从金陵奔波千里,来到西安。 一路上消耗体力,遇到劫匪又受到惊吓,纵然是狂奔两个昼夜,以他的能力,怕是也跑不出去多远的路。 杨捕快微微一顿,脑海中细细思索着,过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城西十五里外,确实有一座不小的山,被百姓称为小关山,山上倒是有一个山匪寨子。” “寨子中有山匪,大概是一百六七十人……” 杨捕头只是略略思量,直接道出了山寨的驻地,甚至连对方有多少人,他都异常的清楚。 “小二百号人,这就有点难办了。” 捏着鼻头,心中暗暗思忖,如果要剿匪的话,这是一件大事,是个大事业,不可能轻而易举的说动手就动手。 而且最重要的是,想要剿匪,人手就是个很大的问题,首先赵晨能调动的人,不过百十号人,对方一个山寨就有近二百号人。 即便装备上优良一些,这些捕快都有佩刀,可那也远没到可以碾压的地步。 火绳枪目前只有几支有数的部队列装,应天府大营,有火绳枪列装,有大炮列装,有火箭车列装,云南的沐家军镇集团有火绳枪列装,十三边关有火绳枪列装。 但还远远没到火器普及的程度,别说地方捕快了,就是地方的守城卫所兵马,火器都是极少的。 “大人,她晕了……” 杨捕头大脑正在快速运转,他能跟着数任知府,一只做到现在,还是西安府捕房的头目,靠的就是察言观色的能力。 自是看出了赵晨有剿匪的心思,毫不犹豫的抛弃了林茂和张井,把附近山匪的情况全盘托出。 只是就在这安静的时刻,赵晨在思量要怎么样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去剿匪,毕竟土匪这个东西,对治安的影响还是太大了点。 需要清理干净。 维护国家的稳定,山匪也必须处理。 还不等他有半点头绪,万姑娘也不知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还是惊吓过度,过劳成绩,昏死了过去。 “先扶着她去后院歇着,请个郎中给瞧瞧,我出去一趟。” 思量片刻,他是要发展商业的,只有内地的商品流通的快了,才能促进经济内循环,一步步把基础打坚实了,在考虑海事。 总不能内地民生乱作一团,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朝廷却拿着天下的货物,去海外赚取暴利! 清理匪患,解决山匪,拦路匪,道路太平,才能让更多的商贾,进入西安府进行贸易。 站起身,吩咐杨捕头将万姑娘送到后院歇着,原本他是可以给万姑娘瞧病的,好歹也是科班出身。 只是想要武力剿匪,靠他那百十号人,是绝对不够的,所以,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能给他兵权的人。 只要得到了朱标的同意,从他手里弄来一个千户所的兵力,列装齐备,剿匪而已,即便不能赶尽杀绝,彻底杜绝匪患,也能把土匪的规模打散,短时间内,不敢在出来作恶。 杨捕头躬身道:“大人慢行。” 赵晨刚刚走后不久,杨捕头身边的一名捕快道:“头,您就这样把他们都卖了,万一到时候林知府回来了……” “呵,你真以为,林茂那贪官去了应天,还有机会活着回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完结 一个赵晨曾经历过数次,却从未被他放在心上的事情,土匪! 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土匪已经绝迹,打家劫舍的不能说没有,只是极少一部分罢了。 而在这个时代,中世纪的大明朝,山匪遍地,那些活不下去,不愿意做农民的人,随时随地落草为寇,占山为王,成为土匪。 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黑道地盘,实力,吞并比自己弱小的,壮大己身。 从根源上看,土匪的存在,永远都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他们除了不纳粮,不交税外,什么事情他们都干! 而野心家想要造反起势,往往第一支队伍都是收编土匪!朱元璋就是个例子! 馆驿。 虽然他已经半个月没来过,但守门的人早就混的脸熟,见到赵晨时,也没有阻拦,更没有盘问,直接放行! 来到馆驿的院子中,方孝孺正在教授朱允熥学习论语。 听着朱允熥默念论语的声音,方孝孺微眯着眼睛,摇头晃脑,手中拿着一本论语书籍,很是舒适! 似乎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一般! “赵先生,您怎么来了?” 忽然间,朱允熥站起身向着赵晨的方向,躬身作揖。 满满的真诚!谦逊!紧守尊师重道的原则! 可朱允熥这副举动,明显让方孝孺很是不爽! “一身铜臭,却任一府官员,为人父母,不知体谅百姓疾苦,可悲可叹!” 方孝孺对着刚刚进入馆驿风赵晨,一顿疯狂输出! 他可真的是太不爽了,朱标安排人接替林茂的工作,却没有让他上任,即便不是他也就罢了,可为什么偏偏那个人是赵晨! 这就让方孝孺有了一种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的感觉! 面对朱允熥的礼节,赵晨微微颔首,示意。 瞧着方孝孺还在吹胡子瞪眼,苦笑一声,最近西安府的流言蜚语不断,大多都是冲着他赵晨来的。 而这流言蜚语的背后,始作俑者会是谁,不言而喻! 面对方孝孺,索性也没什么感官,听着他得讥讽,非但不会让赵晨难受,反而更加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那就是,政治权力,绝对不能交给只会一味之乎者也读圣贤书的呆子手中! 在他眼中,方孝孺已经成了呆子! 没有理会,赵晨迈步快速向着朱标的房间赶去。 二楼的甬道上,常升望着赵晨道:“见殿下什么事?” “那当然是有大事了!倒是你,一天天跟那个说书里的尉迟恭似的,怎么?你要顶替尉迟敬德的位置?做门神?” 眺望一眼,这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找朱标了,可自从离开金陵后,常升这小子,无时无刻不跟在朱标身边,虽然没坐上门神的位置,但却把门神的事情都干了。 “滚蛋!” 常升甩了甩膀子,他一直以儒将要求自己,而且本就生的俊朗,怎么能学尉迟敬德,做门神首先要凶神恶煞。 譬如抓鬼的钟馗,鬼看见钟馗,都要被吓得半死,而且钟馗本身就是鬼! 这个时候,屋子中传来了朱标的声音,似乎是刚刚睡醒,语气低迷的开口说道:“是赵晨来了吗?” “殿下,门神拦着,不给让路!” 不待常升说话,率先一步抢在他的前边开口喊道。 屋子中传来朱标起床的声音,片刻功夫,整理衣衫的朱标,从屋子中走了出来,望着赵晨道:“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府衙当值嘛?怎么有时间跑馆驿来了?” “是不是又偷懒了?” 朱标把赵晨安排去府衙做西安府的代理知府,也是顶着很大压力的,好在他有足够的权威,这要是换做其他太子,怕是要被扣一顶识人不明的大帽子。 说不得,就要和太子大位,失之交臂了。 “这个,倒也不全是,本身西安府就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这半个多月,都闲出鸟了,不过我今天,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一个关乎社稷稳定,天下民生的大事情!” 赵晨轻声说道。 不知从何时起,有什么想要做到的事情,他都会强行拉高这件事情的标准,直线上升到,威胁社稷传承。 其目的自是不言而喻,只有告诉老朱,这件事情不解决,早晚会威胁到你家江山万代的美梦。 也是拿捏了朱元璋的心性。 瞥了一眼,朱标不是第一次听到赵晨以这种口吻和他说话了,似乎在他的眼中,什么事情,都能和江山传承扯上关系,都会影响到江山万代。 真的是奇葩了! 听得多了,自然而然,对他说这些话,都已经有了免疫心理。 见朱标不为所动,赵晨叹息道;“我今天才发现,这天下之大,却有无数匪徒,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成为影响国家稳定,社会和谐稳定的绊脚石。” “而且这些山匪,打家劫舍,极大的影响了行商的交易,对于商贾而言,有非常大的危险性,一旦遇到了凶狠的土匪,血本无归是最基本的,丢了命的也不砸少数!” “而西安府即将要作为都城发展规划,必然要将天下商贾汇聚一堂,八方行商,都要聚集于此,海外邦国,来此朝圣。” “让人知道,堂堂大明天朝,万邦之宗,万国之主,都城周围,遍地匪徒,这传出去,脏水泼在身上,想要洗掉,难度可就大了!” 看出了朱标对他的说话方式已经生出了免疫心理,连忙调转枪头,人不能闲下来,尤其是走上了政治这条不归路。 剿匪,虽然算不上什么功劳,但毕竟也是在做事,如今西安府的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营建都城,兴修皇宫的事情上。 赵晨虽然是代理知府,可实际上,他的上边有布政使司,有朱标,能做的事情,还是相对有限。 别人都不愿意做的剿匪工作,他倒是很有兴致。 朱标目露疑色,古往今来,这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土匪,屡禁不止,朝廷政策齐出,只能短暂的压制一时,根本没有彻底杜绝的可能。 而做这种本身功劳不大,难度却比造反还高一些的事情,吃力不讨好,自然就无人愿意去做。 可是肃清匪患,也确实是每个朝代都在努力,却往往无功而返的基本国策。 “你要处理匪患?” 朱标还从未见过赵晨自己给自己揽活的样子。 恍如黄粱一梦,他这一开口,就要做功劳最少,难度最大的事情! “土匪的存在,极大的阻碍了商贸,甚至是地方官府的安全稳定,危害百姓安危。” “就应当全部处理干净!” 赵晨冷声说道,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剿匪大计,正所谓,政策掌握在谁的手中,主动权就在谁的手里,剿匪的难度只是在于,剿了一批,又冒出来一批,想要从根源上解决……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完结 一个赵晨曾经历过数次,却从未被他放在心上的事情,土匪! 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土匪已经绝迹,打家劫舍的不能说没有,只是极少一部分罢了。 而在这个时代,中世纪的大明朝,山匪遍地,那些活不下去,不愿意做农民的人,随时随地落草为寇,占山为王,成为土匪。 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黑道地盘,实力,吞并比自己弱小的,壮大己身。 从根源上看,土匪的存在,永远都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他们除了不纳粮,不交税外,什么事情他们都干! 而野心家想要造反起势,往往第一支队伍都是收编土匪!朱元璋就是个例子! 馆驿。 虽然他已经半个月没来过,但守门的人早就混的脸熟,见到赵晨时,也没有阻拦,更没有盘问,直接放行! 来到馆驿的院子中,方孝孺正在教授朱允熥学习论语。 听着朱允熥默念论语的声音,方孝孺微眯着眼睛,摇头晃脑,手中拿着一本论语书籍,很是舒适! 似乎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一般! “赵先生,您怎么来了?” 忽然间,朱允熥站起身向着赵晨的方向,躬身作揖。 满满的真诚!谦逊!紧守尊师重道的原则! 可朱允熥这副举动,明显让方孝孺很是不爽! “一身铜臭,却任一府官员,为人父母,不知体谅百姓疾苦,可悲可叹!” 方孝孺对着刚刚进入馆驿风赵晨,一顿疯狂输出! 他可真的是太不爽了,朱标安排人接替林茂的工作,却没有让他上任,即便不是他也就罢了,可为什么偏偏那个人是赵晨! 这就让方孝孺有了一种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的感觉! 面对朱允熥的礼节,赵晨微微颔首,示意。 瞧着方孝孺还在吹胡子瞪眼,苦笑一声,最近西安府的流言蜚语不断,大多都是冲着他赵晨来的。 而这流言蜚语的背后,始作俑者会是谁,不言而喻! 面对方孝孺,索性也没什么感官,听着他得讥讽,非但不会让赵晨难受,反而更加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那就是,政治权力,绝对不能交给只会一味之乎者也读圣贤书的呆子手中! 在他眼中,方孝孺已经成了呆子! 没有理会,赵晨迈步快速向着朱标的房间赶去。 二楼的甬道上,常升望着赵晨道:“见殿下什么事?” “那当然是有大事了!倒是你,一天天跟那个说书里的尉迟恭似的,怎么?你要顶替尉迟敬德的位置?做门神?” 眺望一眼,这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找朱标了,可自从离开金陵后,常升这小子,无时无刻不跟在朱标身边,虽然没坐上门神的位置,但却把门神的事情都干了。 “滚蛋!” 常升甩了甩膀子,他一直以儒将要求自己,而且本就生的俊朗,怎么能学尉迟敬德,做门神首先要凶神恶煞。 譬如抓鬼的钟馗,鬼看见钟馗,都要被吓得半死,而且钟馗本身就是鬼! 这个时候,屋子中传来了朱标的声音,似乎是刚刚睡醒,语气低迷的开口说道:“是赵晨来了吗?” “殿下,门神拦着,不给让路!” 不待常升说话,率先一步抢在他的前边开口喊道。 屋子中传来朱标起床的声音,片刻功夫,整理衣衫的朱标,从屋子中走了出来,望着赵晨道:“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府衙当值嘛?怎么有时间跑馆驿来了?” “是不是又偷懒了?” 朱标把赵晨安排去府衙做西安府的代理知府,也是顶着很大压力的,好在他有足够的权威,这要是换做其他太子,怕是要被扣一顶识人不明的大帽子。 说不得,就要和太子大位,失之交臂了。 “这个,倒也不全是,本身西安府就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这半个多月,都闲出鸟了,不过我今天,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一个关乎社稷稳定,天下民生的大事情!” 赵晨轻声说道。 不知从何时起,有什么想要做到的事情,他都会强行拉高这件事情的标准,直线上升到,威胁社稷传承。 其目的自是不言而喻,只有告诉老朱,这件事情不解决,早晚会威胁到你家江山万代的美梦。 也是拿捏了朱元璋的心性。 瞥了一眼,朱标不是第一次听到赵晨以这种口吻和他说话了,似乎在他的眼中,什么事情,都能和江山传承扯上关系,都会影响到江山万代。 真的是奇葩了! 听得多了,自然而然,对他说这些话,都已经有了免疫心理。 见朱标不为所动,赵晨叹息道;“我今天才发现,这天下之大,却有无数匪徒,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成为影响国家稳定,社会和谐稳定的绊脚石。” “而且这些山匪,打家劫舍,极大的影响了行商的交易,对于商贾而言,有非常大的危险性,一旦遇到了凶狠的土匪,血本无归是最基本的,丢了命的也不砸少数!” “而西安府即将要作为都城发展规划,必然要将天下商贾汇聚一堂,八方行商,都要聚集于此,海外邦国,来此朝圣。” “让人知道,堂堂大明天朝,万邦之宗,万国之主,都城周围,遍地匪徒,这传出去,脏水泼在身上,想要洗掉,难度可就大了!” 看出了朱标对他的说话方式已经生出了免疫心理,连忙调转枪头,人不能闲下来,尤其是走上了政治这条不归路。 剿匪,虽然算不上什么功劳,但毕竟也是在做事,如今西安府的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营建都城,兴修皇宫的事情上。 赵晨虽然是代理知府,可实际上,他的上边有布政使司,有朱标,能做的事情,还是相对有限。 别人都不愿意做的剿匪工作,他倒是很有兴致。 朱标目露疑色,古往今来,这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土匪,屡禁不止,朝廷政策齐出,只能短暂的压制一时,根本没有彻底杜绝的可能。 而做这种本身功劳不大,难度却比造反还高一些的事情,吃力不讨好,自然就无人愿意去做。 可是肃清匪患,也确实是每个朝代都在努力,却往往无功而返的基本国策。 “你要处理匪患?” 朱标还从未见过赵晨自己给自己揽活的样子。 恍如黄粱一梦,他这一开口,就要做功劳最少,难度最大的事情! “土匪的存在,极大的阻碍了商贸,甚至是地方官府的安全稳定,危害百姓安危。” “就应当全部处理干净!” 赵晨冷声说道,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剿匪大计,正所谓,政策掌握在谁的手中,主动权就在谁的手里,剿匪的难度只是在于,剿了一批,又冒出来一批,想要从根源上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