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重启:封傀》 第一章 傀儡 宁将军快死了。 消息如晴天霹雳蔓延整个上安城,惹得人们又惊又怒,一时间咒骂声沸沸扬扬。 真是好大胆! 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玩意儿造这种谣?宁大人护佑上安二十年不受怪物侵扰,福泽深厚不说,就说人家九阶进化新人类,寿还比不了那南山? 人们越说越气,更想起三天前宁将军长刀败鬼王,风风光光,正逢吉日却听到如此煞风景的丧气话,便要自发张罗着去宁府上告状。 非得把那妖言惑众的长舌鼠揪出来不可! 乌乌泱泱闹到朱门前,却是傻了眼。 “恕小老儿老眼昏花——军爷呦,”为首的老头颤颤巍巍指着朱门正中央惨白的寿花,作势伸手去打。 同时嘴里絮絮叨叨着,“不吉利”,“俺家送个来”等话。 骇得门卫赶紧去拦。奈何门前纷乱,又怕伤到老人家,高大魁梧的门卫只得苦着脸,充当着人肉栅栏。 “军爷,您倒是说说,”百姓们慌乱开了,“将军刚杀退鬼王,这大喜事,咋挂这么不吉利的玩意儿?” 带刺儿似的问红了门卫的双眼。 “老爷……老爷怕是……” “哗!” …… -------------- 宁家府深,门前的哄乱越不过红墙碧瓦。 宁将军脸色惨白,更胜过素衣三分。 老人端坐在虬木大椅里,却没有了往日威严,眉眼间的虚弱让他少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慈祥。 老态龙钟,英雄迟暮,大抵如此。 主家三十余口人环在祠堂,望着老人的消瘦背影,和印象中的那位披坚执锐、无坚不摧的“宁刀魔”完全不相像,悲痛呜咽声此起彼伏。 “宁家将军地,”老人眯着双眸,萎靡开口说道:“如此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父亲,你的伤……” “吾二十从军,至今征战已有五十余载,刀下亡魂多矣,何曾畏死?”老人摆了摆手,“小安留下,其他人退下。” 军令如山,这是宁家所有人从小便谨记的道理,从未有过逾矩的先例。 只是这次执行的慢些。 待到老人眉头微微蹙起,众人才恍然惊觉退去,只留一少年依然跪在原地。 少年名叫宁安,月初刚满十六岁的年纪,体态颀长,唇红齿白,生的俊美,又凭着宁府的名声,在民间有不小的关注。 一半是颜值粉,不论灾前灾后,颜值总是受人追捧,而颜值、家世俱佳的宁安自然是块香饽饽。 而另一半便是——“小黑子”。 将军家生出个书生相,力不缚鸡,手不沾血,花架子撑着一副好皮囊! 大抵是眼红者的风传,宁安并非如传言这般不堪,相反,宁安自幼便习得武艺、打熬筋骨,但战斗也仅限于和一阶后傀搏斗。 但这在人才辈出的宁家是完全拿不出手的,要知道,宁安的同辈最不堪也是注射了三阶进化药剂,杀死过二级先傀。 “小安,来。” “爷爷!”宁安慌忙起身去搀老人,“爷爷您……您慢点。” 宁安刚搀起老人,眼泪便簌簌的往下掉。 爷爷在自己小的时候便是无敌的存在,背比天高,臂比地厚,穿上光明铠横刀立在城门煌煌有如天神——如今怎么如此轻了? “莫哭,莫哭,唉!”老人宠溺的揉着少年的头,眼眸深处有一丝庆幸。 “小安,你恨爷爷吗?” “什么?我没听清。”宁安一愣,“我好像……听错了?” 老人摇了摇头,“宁府上下都知道,小安你的天赋是鼎好的,六岁便自行觉醒了红级天赋‘狂骨’,只要堆砌资源培养,日后成就必定在我之上——而宁家,最不缺的就是资源。” “但我力排众议,不许你吸收傀晶,不许你注射进化药剂,只是让你习得武艺,打熬筋骨,平白‘浪费’了天赋,落个花架子的名声。”老人坦荡说道,“所以小安,你恨爷爷吗?” 宁安挠着头,嘿嘿说道,“您是我爷爷,您肯定有您的道理,我听您的就是。” “好,好,好!哈哈哈……咳咳……”老人笑得豪爽,拉住少年的手,“小安,爷爷没让你失望!” “何为傀? 异也,怪也。 大灾变之初,怪病肆虐人类,感染者失去自我认知,智慧不比野兽,懵懂如胎儿,力骤增,抓伤咬伤者迅速感染,此乃后天之傀,一时冠以‘丧尸’之名。 而先天之傀,初期仅为天外异魔侵入魔气所化,此为一至三阶傀;后傀愈多,魔气愈浓,强大异魔得以立足,便有真傀害人,其威胁甚于天灾,古往未曾听闻。” 看着侃侃而谈的老人,宁安轻抚其后背,同时应了声,“是的,爷爷,书上有记载,击杀傀后,天灵有可能反哺奖励,向天灵献祭傀晶也有概率激活天赋。” “可书上未曾记载,何为儡。” 老人面色沉重,掀开素衣一角,指着自己左胸早已不再出血、透过身体的伤口,“这就是,儡!” “我们这些新人类,就是儡!吸收击杀傀后掉落的晶石,注射用晶石制作的进化剂。可小安,你想想,傀怎么来的?魔气所化!而魔气全集中在傀晶,吸收傀晶,何异于吸收魔气,又何异于感染? 从第一次注射进化剂我就察觉身体的异样,九阶更是浑身刺痛,对异魔不自由心生亲近! 新人类,不就是有意识的傀吗?” “什么?这……”宁安瞪大了双眼,顿时如坠深渊,心底刺骨的寒。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 那么整个宁家,不……那么全人类,岂不是日后全将不知不觉异变成魔? 大灾变一百多年,即便再穷困羸弱的孩子,都能分到一块儿一阶傀晶!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从没吸收过傀晶的人,而且必须是天才——” 老人目光灼灼,忽然站起,紧盯着宁安的双眸,严肃的说道:“小安,你悟性高,能吃苦,天赋‘狂骨’更是上上之流,而且从未吸收过傀晶!” “我们几个九阶的老头子,将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 宁安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回应。 我? “爷爷!您没在开玩笑吧?”宁安指着自己,赶忙摆了摆手,欲言又止。 城外高阶异魔横行,城内不知多少儡被策反,不注射进化剂的话,自己又如何去快速变强,甚至那飘渺的拯救人类? 做梦都梦不到一个解决方法! “小安,如何行不得?”老人笑眯眯拉起宁安双手,凭空翻出一怀表样式的物品放入其手中。 “区区几个天魔,如何伤的到爷爷?”老人巨大的手掌握紧少年的拳头,“我们几个老东西献祭自己的生命,网罗千件时间类奇珍异宝,请来无尘大师花费半年制作的法器——古月,今日便交给你!” 少年瞳孔紧缩,双眸泛起泪花,不自觉看向老人遮住的致命伤。 “宁安,拨动它便可逆转时空,回到大灾变当天。 记住,不要吸收傀晶!修习天道传承,然后……给我们寻条出路!” “爷爷……” “快去!别给宁家丢脸!” 宁安双手接过老人递过的长刀,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 按下怀表,‘古月’光芒大盛,静止了老人的安详,定格了宁家的悲戚,压下了百姓的喧闹。 天上太阳换做一轮明月,月下不经意间少了一位佩刀的少年。 --------------- “嚯,兄弟,兄弟!” 喧闹的大学操场上,刚拉完单杠的精壮青年双眼放光,紧盯宁安。 “兄弟好帅啊!还有你这……这刀?我去!好重!妈呀,你哪儿买的……卧槽!真家伙事儿!” 宁安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下意识握紧手中怀表。 第二章 感染 夜空黑的深邃,零星缀着几只乌鸦。 宁安睁开眼,好奇打量着四周。 这就是一百多年前,大灾变前的世界? 操场灯火通明,高台上表演歌舞,台下男男女女鼓掌应和,小角落传来你侬我侬的耳语,呼声、笑声散入风中,教人不禁心生愉悦。 “哇噻,兄弟,你这刀……” 只见肌肉男两眼放光,黝黑的脸颇有兴奋,搓着手支支吾吾说道,“内个……兄弟……可以借我耍两下不?” “这个?”宁安左手端起长刀,目露追忆,点点头说道,“接好”。 顾平赶紧伸展胳膊,郑重接过长刀。 “卧槽!”只见黑汉子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旋即调整姿态,抱着长刀擦着莫须有的冷汗。 “兄弟,深藏不漏啊!”顾平心下震惊,这玩cosplay的帅哥瞧着羸弱,怎么这道具这么重?刚一个没注意好险出丑! 宁安笑着摆了摆手,随便应付了两句。 如果没出错的话,今天就是大灾变当天。 “朋友,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好说,好说。”顾平意犹未尽的还回长刀,拿起手机放在宁安眼前。 11:35。 那就是最多还有25分钟? “给你个忠告,朋友,”宁安将长刀于腰间挂好,“半小时内会有大危机,你最好屯些食物和水躲起来。” “哦对了,朋友,你知道现在哪儿可以取些饭来吗?” “啊……”顾平懵比的看着眼前胡言乱语的帅哥。 “吃饭啊,对,要吃饭,不过食堂和超市早关门了,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宿舍买了些吃的,兄弟你来我们宿舍吃些……”顾平一脸悲悯。 瞧给这小子饿的,都说胡话了。 不过饿成这样还能单手拎小鸡似的拎着这么个道具,兄台不简单呐!得灌两杯酒,套个训练方法出来! 宁安挠了挠头。 “有劳了。” “顾平,体育系大三的,兄弟你呢?长这么帅也没听说过你呀。” “我叫宁安,”少年摸着下巴,思来想去,犹豫着开口:“嗯……我不是本地人。” 顾平一怔。 什么鬼,咱俩是不是没在一个频道上? “顾平,话说这是哪儿?这是——大学?” “啥也别说了,兄弟!”顾平肉眼可见的慌乱,一下子揽过宁安肩膀,“走!咱们吃饭,吃饭去!” “饱饱的,你就啥都能想起来了!” 宁安无奈扶额,看来自己说的话这朋友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光惦记着自己想吃饭了。 不过也能理解。 宁安望着操场晚会闭幕式的大合唱,笑声衬得刀鞘愈加冰冷。 “那便多有叨扰了。” “啊?哦,不叨扰,不叨扰。”顾平别别扭扭的回应道,又似是而非的抱了个拳,察觉到附近投来的好奇目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风风火火拉着宁安逃了。 --------------- 操场到宿舍楼并不算近。 初来乍到的宁安瞧哪儿都稀奇,恰逢中南大学校庆,各个地方都热闹的很,少年偏爱凑上去看两眼。 可这看两眼,却是耽搁了俩人不少时间。 本来两人是在操场单杠处聊的天,地方稍偏,灯光昏暗,除了几个健身狂也没人往这儿凑。可回去的路上就不一样了,宁安本来只是图个新鲜,殊不知自己这相貌打扮更新鲜。 歌没人听了,舞没人看了,甚至表演者都穿着盛装下来围住两人,想看个分明。 莫非是校方请来的大明星? 跟铁疙瘩拜过把子的顾平哪儿见过这等阵仗,只局促的原地掰手指头,又被诸类香风裹着,当即烧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安蹙起眉头。 借着明晃晃的彩灯,依稀能分辨包陇过来的薄雾。 史书有载:“昔年,天降大雾,魔气四起,有傀伤人,此大灾变始。” 纵使早就习惯了灾变后的生活,宁安还是不由紧张起来。 “喔,起雾了!” 人群中,不知谁惊呼一声。 “欸?这大夏天的能起雾?” “唔,突然好困呀。” “帅哥,真不加个微X吗……” 宁安垂下眼帘,不理会众人。 “朋友……” “啊?啊!怎么了?”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哦,对了,走走走,吃饭吃饭,都让一让啊!让一让……” “不是这句,”宁安淡淡说道,“大危机要来了。” 砰! 砰!砰! 时针和分针重合的一瞬,学校内倒地声挨个冒出来。 顾平还没琢磨明白,听得身后巨响,下意识寻声看去。 顿时脸色煞白。 惶恐的尖叫声中,男生摔在地上蜷缩抽搐,瞳孔被眼白完全侵占,脸色充血以至于发紫,口中只发出压抑的“嗬嗬”声。 砰!砰! 顾平惊得一激灵,转头望去,相同的一幕直往眼里钻。 “啊!救命!” “报警!救护车!救护车!” “阿洋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倒地,尖叫,逃跑,哭喊。 顾平不知道自己何时拨出的急救电话。 颤抖的双手几乎握不稳手机,顾平目眦通红,猛然间回想起身边少年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半小时内会有大危机……” “宁安!宁安!” 顾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赶紧在哄闹中去寻宁安。 也幸好素衣长发、腰间佩刀的宁安显眼,正直直杵在抽搐的男人面前。 只见少年面容冷峻,锋利的眸子注视着地上抽搐的同学,长刀已然出鞘,借着月色凛凛泛着冷光。 好刀! 这是顾平第一反应。 他要做什么?!! 顾平嗷一声便扑了过去,凭着膀大腰圆,试图揽住宁安。 宁安惊讶回身,扬起刀鞘轻点来者肩膀,顾平来势凶猛,肩膀顿时吃痛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顾平也不像感染的样子。 “宁安!你疯了?!” 顾平疼得呲牙咧嘴,指着少年愤愤出声,“你,你要做什么?” 宁安目露疑惑。 这是什么话,除了杀傀还能干什么? 旋即恍然,顿时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历史记载,灾变前纪律严明,尤其忌讳杀生。 长这么大,第一次杀小傀被拦。难道要等傀站起来,先行“犯罪”,然后自己再行处决? 少年转过身,背对着顾平,一脚踩住地上抽搐男子的头颅,颇有烦躁。 爷爷召集众巅峰强者,不惜牺牲性命也要送自己过来,自己背负滔天重任,岂能杀只小傀都束手束脚? “顾平,”宁安想起爷爷的叮嘱,脚下用力三分,“我不管你信与不信,你且听好。” 顾平瞪大双眼,和着周围更大的恐慌,似乎看见抽搐的同学把什么东西压在地上。 “用你们的话说,现在是末世。” 顾平想挪开视线,头却不由自主的抬高了些,以便看的更真切。 “你应该庆幸自己不是感染者,或者说,不是丧尸。” 壮汉胡乱抹了把脸,就地一滚,避开飞扑而来的丧尸,侧目看去,是个脸上没了一半血肉的女人,暴露的牙齿狰狞开合着,像要从自己身上扯下块肉。 “我建议你先躲起来,活下去,以后的日子慢慢适应”。 被踩在脚底的丧尸兀自挣扎,转过侧脸,眼球惨白涌着血泪,夸张的巨口已经撑破脸皮。 宁安虚眯双眸,手中长刀猛然挥下。 咚! 顾平喘着粗气,不可置信瞪着月下带血的长刀,还有滚到脚边的脑袋。 “杀人了……” “杀人啦!!!” “您呼叫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第三章 警员 中南大学是全国享有盛誉的顶级学府,地处一线城市中南市市中心,北邻政府大楼,东接中南协和医院,为保证全国顶尖人才的安全,校内设置的安保力量不可谓不强,这也是中南大学校庆敢于彻夜狂欢的底气。 换句话说,相较于偏远地方,灾变伊始的中南大学损失并不会太惨重,警方会第一时间重点救援校园,医院也为校内师生预留了病床床位。 路灯、彩灯陆续点亮,图书馆、食堂、宿舍楼灯火通明,隐隐向幸存者传递着集合讯号,液晶广告牌紧急播放着新闻联播,主持人声音颤抖,苍白安抚着群众;发射的照明弹、嘹亮的警报声唤醒整座城市。 或呆滞、或狰狞、或痛苦的头颅滚落一地,宁安抬起头,望着液晶屏幕和广播站喇叭若有所思。 如果自己在灾变初期把“吸收傀晶会导致感染”的消息散播出去,未来的走向是不是会更好? 宁安眼睛逐渐明亮,自觉方法可行! 可广播站在哪儿? 宁安环顾四周,断肢掩着残躯,正汨汨渗着鲜血,不知谁吓得尿了裤子,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尿骚味儿,学生们死的死,逃的逃,一时连个问话的都没有。 “同学,快去集……” 瞌睡刚好送枕头,宁安转过身,迎上来者双眸。 噗通! 只见女孩身着白衣叩首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不跪不要紧,满地猩红顿时沾染女人的护士服,腥臭味急不可耐往鼻子里钻,一时昏昏欲倒。 “饶……饶命!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 得,看来问话问不成了,瞧她这副模样,自己往前靠一步怕不是要给人家吓坏掉。 “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 女人的惨呼似乎招惹来不得了的人物。 警服先声夺人,脚步凌乱,冲出拐角,目光快速捕捉到跪在地上的女人。 “放开人质!” 面对黑黝黝的枪口,宁安无奈收刀,借着灯火瞥到警官滴着血的左手,暗道倒霉。 “麻烦看清,我没有伤害她,”宁安举起双手,缓慢的往后退了两步。 阴影退去,灯光重新洒在女孩身上,尽管心下惊恐,却不至于失去分寸,她还是很识趣的蹲伏身子,慢慢挪到警官背后。 眼前警官面目潮红,双腿不稳,手背血肉模糊,宁安笃定这男人已经有异变的征兆,生怕他右手不稳走了火。 “被丧尸咬伤之后,伤口会迅速发炎,且异常瘙痒,”宁安调整身姿,暗暗避开枪口冷静说道,“把枪拿开,我不介意告诉你治疗方法。” “队长,队长!” 拐角又冲出几个警察,呼喊不得回应之后,这才察觉满地残尸,顿时被巨大的荒谬感包围。 被称为队长的持枪警官瞳孔骤缩,左手爆出青筋,宁安分明瞧见他滚动的喉咙。 “不过是破个口子……” “这位,”宁安扶着刀鞘,指向地上被血液淹没的丧尸,“刚开始也是破了个口子。” 咚! 手枪掉落在地,惊得后边警员抖上两抖。 队长怎么回事?上膛的手枪说扔就扔,走火了怎么办? “怎么治……” “收集丧尸脑袋里的晶石,献祭掉有概率净化身体,可以祛除外部侵入的魔气。” 宁安低垂眼帘,瞥到其中一个后来警员大腿血淋淋的牙印,默默让开几个身位。 还有句话宁安没说,献祭是需要大量傀晶的。 场中两个感染者,地上的傀晶万万不够分,接下来怕不是会上演一场好戏。 什么献祭,什么魔气,牙齿打颤的队长不知道,也不在乎,此时他只知道——丧尸脑袋里有晶石。 晶石可以治疗感染。 自己不想死! 什么断肢残骸,什么命令,小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队长瞪大双眼,失魂落魄蹲在腥臭的头颅面前,默默掏出军用匕首。 --------------- 宁安悄然敛起地上的手枪,拉上保险放在身上,冰冷的看着场中对峙的一幕。 伏尸八具,队长手中五颗傀晶,另一个警员手中三颗傀晶,此时两人目光灼灼看向宁安。 “怎么治疗?接下来怎么办?” “默念献祭便可。” “献祭。” “献祭?” “献祭!” “怎么没用?!!”队长目眦欲裂。 “草你吗,敢他吗骗老子!”另一位警员举枪嘶吼,但颤抖的双手让人怀疑他是否能够瞄准。 “数量不够,自然献祭不了。” 宁安冰冷的话在两人听来颇有蛊惑的意味,不由自主看向对方紧攥得拳头。 “队长,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 “小孙,我感觉到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把东西给我!” 一番扭打,骇得其余两位警员不知如何是好。 小孙五六拳打在队长脸上,队长顿时头昏脑胀,七窍流血,摔倒不自主的抽搐。 “献祭!” “献祭!” 莫大的恐惧裹挟着小孙,泪水汹涌涌出眼眶,他只是不信邪的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献祭。 “你小子,你到底在干什么!” 另外两名警员两股战战,看着场中或癫狂,或昏死的同事,转过头来呵斥宁安。 宁安有意无意扫向小孙扭打时掉落的手枪,淡淡开口说道:“实话实说罢了。” “不够,还是不够……” 小孙用力抓挠着腿上渗血的伤口,心下越发焦急。 “嗬嗬……” 癫狂的男人看着地上刚变异的丧尸,不禁露出狂喜之色。 “对不住了,队长!” --------------- “全体救援人员请注意,全体救援人员请注意!” 宁安注意到地上对讲机发出的声音,身子有意无意靠拢过去。 “紧急红头通知!务必捕杀感染者,务必用执法记录仪记录过程,隔离被感染者击伤人群,受伤者务必严肃看管,有感染倾向者可以自行击毙!” “为避免群众不配合隔离,请各位严肃筛查目标人群!” “立即执行!完毕!” “收到。” 其中一位警员语气森然,枪口对准场中正挖掘头颅的小孙。 啪! 癫狂的呼喊声戛然而止。 “去其他地方搜救!他娘的。” “是!” 仅剩的警员敬了个礼,眼球滴溜溜一转,从血汤中捞出几块晶石,揣在怀里,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 直到两人走远,宁安走上前,将掉落的手枪收了起来,又从队长尸体摸出军用匕首,擦干血迹后揣在身上。 “走吧,朋友。” 宁安看向跌坐在地的女孩,伸出手笑道。 “咱们去哪儿集合?” 第四章 活人实验 蔡雅后悔了,后悔信了导员的鬼话,为了保研名额来当这该死的志愿者。 没错,志愿者。 校园意外爆发后,校领导们立刻动员学生和教职工,尤其注重蔡雅这种见惯尸体的医科学生,许诺学分、金钱或者学术利益,倒是临时召集到了一批志愿者,四处寻找校园内的伤员。 时值深夜,大部分学生都在宿舍,唯物主义战士蔡雅觉得任务并不困难,没有多想便报了名。 不就是尸体吗?实习的时候接触的大体老师没有二十也有十五了。 可现实却狠狠甩了自己两个大比兜。 此时蔡雅跌倒在地,大脑一片混乱。 误打误撞闯入凶杀现场。 杀人魔教唆警察内斗。 警察用匕首劈开同事的脑袋。 丧尸警察被枪杀。 蔡雅神情呆滞,木讷看着递到自己眼前那只白皙修长的手。 “请问去哪里集合?” 去天堂集合吧…… 蔡雅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 宁安有些无奈,看着昏迷的女孩顿时头疼。 人家好心好意来招呼自己,却无端受了惊吓,说什么也不能丢下她不管的。 道了声得罪,宁安在尸堆里挑挑捡捡,扒了两件还算干净的外套,四只袖子打个结权当袋子,兜住体态娇小的女孩。 灾变爆发不久,时间尤其宝贵,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浪费时间照顾这女孩。 得寻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她。 天空盘旋几架无人机,借着照明弹,依稀分辨出白色粉末飘然落下。 雾逐渐散了。 百米外两排宿舍楼灯火通明,宁安很快便有了决定。 远远就能看到“男生公寓”四个大字,但满地生死,男女之别倒显得有些无关紧要,稍后寻个空宿舍,让女孩暂且休息一番。 不消片刻,宁安拖着蔡雅,站在一号楼下。 “初来乍到,实在冒昧,” 宿舍楼门紧闭,宁安朗声喊道,“还请开下门,行个方便。” “……宁安?” 四楼某窗户忽地打开,露出一张黑黝黝的脸。 “嘿,朋友,”宁安抬起头,认出回应者正是顾平,笑道:“咱们又见面了。” 顾平脸色变幻不定,沉默了一会儿,瓮声瓮气的回道:“宁安,你快走,一楼……有丧尸!” 岂止是一楼。 宿舍门外响起激烈的打砸声,大抵是听到了门内顾平的声音。 顾平吓得直打哆嗦,连忙关上窗户。 “对了!” 咚!咚! 却是两袋面包坠地。 楼下。 宁安弯腰捡起面包,拍拍灰尘,珍重收起。 月色正浓,长刀胜雪。 少年按刀,看向玻璃门另一侧狰狞的丧尸。 道了声:“得罪。” 长刀破开门禁,斩下头颅,少年拖着女孩长驱直入。 --------------- 上京超级病毒研究所,是国家级重点病毒学实验室,凭着云智能计算机超数据库加持,此地精英曾攻克过无数致病病毒。 此时,研究所内。 成行成列的计算机飞速演算着数据,打印机机口报告堆砌成山,往来研究人员步履匆匆,运送着数据和材料。 不同以往的是,研究所内漂浮着浓稠烟雾,时不时便爆发一轮激烈争吵。 “这是狗屁的病毒?基因配对根本识别不出来一丁点的病毒结构,这是狗屁的病毒?” “感染者基因层面未发生改变……可为什么脑内蛋白质结构如此散乱……” “传播性强,致死率高……” “可感染者有明显的生命活动!” “那他吗脑子都成棉花了,你跟我谈生命活动?” 身着白大褂,冯博士眉头拧成了麻花,抛了烟蒂,朝众人挥挥手。 “都别吵了,不管是不是病毒,我们都得尽快寻个应对方案出来。” 是啊,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寻找个应对方案。 可切片过,化验过,所有方法都用了,却连个研究目标都没确定,又谈何方案? 莫非冯博士有了头绪? 冯博士德高望重,曾经以第一著作人的身份,在世界权威医学杂志VASZ上发表过多篇论文,又率领团队研究出不少“绝症“的治疗方案,是医学界当之无愧的泰斗级人物。 众人闻言,果然闭嘴,一齐看向身形有些佝偻的老人。 谁知冯博士制止争吵后便没了下文,褶子仿佛更深了些,又摸出根烟,啪嗒啪嗒抽了起来。 上面对研究所给予厚望,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压力,研究员们死里逃生,这还惊魂未定,就在军队的护送下,趟着血水来到研究所,胸中难免积攒郁气,研究又毫无头绪,吵架是压制不住的宣泄口。 吵完架后又是不欢而散,研究员们回到岗位忙碌,周而复始。 巨大显示器前,冯博士怔怔出神,翻阅着一张又一张丧尸口下歇斯底里的照片。 “还没考虑好吗,冯博士?” 冯博士讷讷不言,也不去看旁边矗立许久的军官。 “嘟嘟嘟……” 军官一声叹息,按下免提,接通电话。 “报告长官,桑林区现已搜救完毕,据目前统计,共计三千四百二十二名感染者,已全部击毙;集合公民十三万余,初步检查有三万余人受伤,目前全部隔离,正在进行深度排查……” “我组牺牲三十名军人,六十名轻伤已隔离。” “……” “报告长官……” “……说。” “请问,请问……可以治吗……” 和着手机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军官呼吸粗重,沉默良久。 “……快了。” “是!” 每接通一个电话,他的身姿便要垮上一分。 快了。 快了。 他不知道自己说过多少遍“快了”,又有多少人在他一声声安慰中感染异变。 扑通! 壮硕的汉子突然跪在冯博士脚前,将头狠狠抢在地上。 “冯博士!求你救救他们!” 冯博士刹时慌乱,赶紧弯腰去搀。 扑通! 扑通! 偌大的实验室,顿时跪满迷彩军服。 “长亭外,古……” “爸!妈!怎么现在才接?……爸妈你们千万别出门!外边有……哦……哦……怎么伤的?……哦哦没事,你们放心……好的,先,先隔离……嗨,没事爸妈,不用担心我,我旁边也有军队,哈哈哈……对了妈,” 研究员脸色扭曲,捂住听筒无声哭泣,声音却平稳开朗,“我爱你们。” 吧嗒。 手机坠落,所有人心里一颤。 嘀嘀嘀…… 嘀嘀嘀…… 大概上京市是国家首都的缘故,军队肃清效率额外高,这才没多久,研究院内陆陆续续响起彩铃声。 事实证明,那位研究员的情况不是个例。 哭嚎声中,屏幕又一张张妻食子、兄杀弟惨绝人寰的照片击溃了老人的心理防线。 冯博士眼泪纵横,和军官相对而跪。 “天下水深火热,我一把老骨头,又如何受不得这点污浊?” 军官霎时抬首,见得老前辈跪在面前,慌忙搀起老人。 “冯博士,您同意了?” “我……尽力。” 话音刚落,研究所前门大开,整齐有序的运送进两大批黑布覆盖的笼子。 冯博士颤颤巍巍掀开黑布,赫然是一笼丧尸,一笼活人。 “短时间试出应急之策,这些材料不够。” “剩下的还在路上!冯博士,这些死囚罪无可恕,与其浪费子弹……嘿!您尽管去用!” 第五章 博主 承平世道对刺激多有追求,尤其是精力旺盛的大学生,深夜的时候,关上门,整个宿舍围在电脑前玩恐怖游戏,算是生活中不可多得的调味剂。 但灾难真正降临,猎奇泡沐却被猛地戳破,对末世的幻想原来只是叶公好龙罢了。 楼道狭隘,宁安一身素衣不可避免染上道道猩红,刀下亡魂多是年轻面孔,想必生前大部分都是学生。 破开楼门之后,类似前台左侧便有个小屋子,门上写道“一号楼宿管室”,中门大开并未上锁,宁安进去时只瞧得一片狼藉,如同被小偷洗劫了一般,本该住在此地的宿管已经伏尸门口。 宁安将昏迷女孩儿放在床上,反锁房门退了出去。 “嗯?” 宁安刚关上门,余光却捕捉到楼道某寝室房门虚开,自己看过去,房门又悄悄关上。 要知道,宁安解决楼道内游荡丧尸的时候可没一个宿舍敢闹出动静,好像自己比丧尸还恐怖。 倒是有胆大的主。 宁安倒也不在意,这些学生只要老老实实等着便是,不用太长时间,外面陆陆续续来的军人会把他们救出去。 女孩暂且无虞,接下来便要上四楼,报一饭之恩。 “大哥!” 宁安脚步一顿,扭头望去。 “大哥!”男人脸色惨白,倚着宿舍门远远朝宁安招了招手,“您……您吃饭了吗?我这儿正好有些零食……” 冷风灌进楼道微微携走血腥,却也吹动地上残尸,光溜溜的脑袋一滚,所过之处落下一片花花绿绿。 似乎意识到现在并不适合谈这些,不待宁安回应,慌忙喊道:“我有钱……” 得,这又是吃饭又是有钱,想来下边就是求办事。 但还真别说,此方境地初来乍到,宁安可谓是身无分文,堂堂宁府小少爷口袋比脸都干净。 打小不缺衣食,宁安却比常人更深知金钱宝贵,这句话抛过来算是吊住了宁安。 宁安折回身,没入楼梯口。 “跟上。” 向崇逐渐阴沉的脸色顿时一喜,背上背包,摸出钢棍连忙追了上去。 --------------- 楼梯响起有韵律的脚步声,仿佛作了开场乐,来者刚一上楼,便撞上一群狂热的“粉丝”。 “好家伙!” 宁安听着拐角楼道兀然嘈杂,顿时咧了咧嘴。 只一栋楼而已,本以为一楼那五六只丧尸占了绝大多数,没想到二楼也不少呢。 身子一顿,双目泛白四肢着地的丧尸霎时冲了出来,一头撞在墙上。 咚! 宁安看着脚边奄奄一息的丧尸,心下好笑,迅速抽刀刺向其脖颈。 长刀带出腥臭热血,那只丧尸渐渐停止了挣扎。 说来奇怪,无论是动物鲜血,或者人类鲜血,丧尸都有着莫大的渴求,但在人类感染成丧尸的那一瞬间,丧尸就好像萎了似的对其失去所有兴趣。 鲜血染红楼梯,丧尸接踵而至。 一、二、三、四。 宁安且退且看,又重新退到一楼楼道,见楼梯处没再冒出丧尸,心下松了口气。 二楼楼道游荡的丧尸,大概就这些吧? 楼道狭隘,却也比楼梯口好上不少。 宁安双手按刀,瞧着眼前推搡吵嚷,沉腰错步,缓缓蓄势。 黄发丧尸被推到在地,似是闻到跟前的人味儿,愈加兴奋嘶鸣,梗着脖子露出血盆巨口。 宁安眼神一凝,借势下劈,一颗人头应声落地。 “嗬嗬……” 前者尸骨未寒,后来丧尸踏着血脚印癫狂咬来,宁安向后小跳避开,左手持刀鞘结结实实抡在它的头上,巨响不待落下,一抹刀光惊现,直取丧尸脖颈。 咚! 宁安调整呼吸,看也不看地上两具伏尸,只待剩下两头前来送死。 殊不知早已看呆了躲回宿舍的向崇。 “卧槽,这……这哥们儿到底何方神圣啊?!” 向崇身体颤抖,犹豫打量着手中相机,心里挣扎一番,还是缓缓端起对准宁安。 向崇除却学生这一身份,还是一名视频博主,专注于采访社会上颇有舆论的纪实新闻,上到大公司不为人知的黑幕,下到学生会内鸡毛蒜皮的各怀鬼胎,这都是向崇视频中的素材。 有人说他贩卖焦虑,有人说他曝光真实,但是坏是好,流量不少,这也是向崇敢于说出“我有钱”的底气。 不拼家庭,全网拥有九十万粉丝的向崇确实有钱。 三脚架代替颤抖的双手托住相机,屏幕中,少年静若处子,动如雷霆,手起刀落,衣衫又红了几分。 宁安没有理会后边偷拍的男人,刀鞘别在腰间,逐渐皱起眉头。 大灾变后冒出丧尸,这没问题。 但是,当时晚会那边围着上百人,初始异变者才堪堪八个,剩下的全是感染异变而来,怎么这宿舍楼里丧尸如此多? 要知道,宁安可没管封在宿舍里的丧尸,这些都是在楼道里晃悠的“少数”。 而且被丧尸感染之后异变不应该这么快! 宁安深呼一口气,暗道倒霉。 如果不出意外,附近有真傀降生。 “先傀降生,魔气渐浓,必伴有后傀众,时久,侵之愈急。” 而初期真傀降生也有说法,并不是随机找个地方就能出现,在魔气并不充裕时,真傀出现需要依托人类的“恶”,恶意越浓,真傀降生越快,当后傀——也就是被感染的丧尸数量足够多的时候,便不再需要依托“恶意”,更多的真傀会随之来临。 没想到这大学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后的腌臜事儿端的多。 宁安盯着手中古朴长刀,转而露出一丝笑意。 古书记载,只有正面击杀真傀才有概率获得天道传承,得天灵奖励。但也只记载于部分野史,据爷爷所说,初期人们还未利用傀晶强化身体,不少人都受到过天道赐福,但自从吸收傀晶普及后,天道赐福就逐渐销声匿迹了。 难得一身好本领,定要斩得真傀,修习天道法门,寻得祛除魔气方法,回去救宁家! “大哥……” 宁安收刀入鞘,转身看见向崇打着摆子走来。 “朋友,你可以叫我宁安。” 向崇看着递过来得白皙手掌,激动得不断吞咽口水。 好帅!好强!好有礼貌! “哦!哦!我叫向崇!那个……宁哥,”知道对方的名字后向崇倒是亲近许多,连忙递过相机,映着宁安斩杀丧尸的录像。 “宁哥,你看……你看我拍这个,成吗?” “嗯,还是蛮清楚的。” “啊?哦,的确清楚……宁哥您是敞亮人,我倒是不好打弯弯绕绕,您看我拍这个发布到社交平台上,您同意吗?我可以给您打码,视频收入也可以全部转给您,我就蹭个热度博些关注……但我还是占些便宜,我可以再支付给您些补贴,嘿嘿……” 向崇少有有些局促,当年卧底传销组织的时候都没有现在紧张,要知道,面前这位可是面不改色杀丧尸的狠人! “嗯?社交平台?” 宁安眼睛一亮,这才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位男子。 短发根根倒竖有如钢针,眉毛浓密,眼睛不大却格外有神,带着黑框眼镜又有几分斯文气质,说话虽然紧张,但也清晰成熟,浑然没有一点学生青涩的样子。 “抱歉,抱歉,我马上删掉……” “朋友,你误会了,”宁安有些期待,“你尽管去发!——但你的影响力……” “宁哥!我敢保证!”向崇顿时激动,他知道这个视频会引起多大轰动,到时候自己的名气甚至堪比顶流,“不说我有九十万粉丝,就这个内容质量,拿下全平台热搜前三完全不成问题!” 至于热搜第一?那肯定是国家出台的紧急通知没跑。 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打蒙了向崇。 “如此最好不过,那麻烦你加上一句话,”宁安顿时严肃,紧盯向崇双眼,“吸收丧尸脑中晶石会对人类造成不可逆的影响,甚至有变成丧尸的可能!” “这……” 向崇头上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聊是全国顶尖学府的精英,也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什么晶石?什么影响? 其他话加了也就加了,在这乱世下就算错了,也能混淆视听,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但你要扯丧尸,那就是把我架在火堆上烤啊! 这个视频热度有多高,我就得有多煎熬,搞不好就会因为造谣吃牢饭。 “怎么?有什么难处吗?” “倒也不是难处……” 向崇摸出手机,正犹豫着打算搜索平台条例给宁安看。 宁安瞧着点来点去的向崇,脚底漫上血液也不管不顾,倒是笑着调侃了声,“朋友倒是胆大的很,我看不少人见血都恨不得晕过去。” 向崇动作一顿,像是想到什么,兴致减少了几分,声音变得有些沉重。 “啊,这些啊,”向崇自嘲着笑了笑,“怕,怎么不怕?要死人的。 但是宁哥,你知道吗,刚才我远远看着你砍丧尸,那丧尸,还知道不吃同类呢。” 说着,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宁哥,丧尸都不吃同类啊!” 窗台阴风阵阵,折进树林吹得影影绰绰,细听,仿佛携着几分哭嚎。 第六章 救援 见向崇意兴阑珊,宁安收了打趣的心思,沉默不语。 灾后一百年后外患不断,人类却如出奇团结,纵使也有厮杀争抢现象,但也是为了生存。例如不久前那俩倒霉警察的争斗,宁安完全可以理解,起码斗的光明,争的磊落。 如此风气上行下效,再加上宁安出身豪门不曾见过勾心斗角,原谅宁安实在不能理解什么叫做“丧尸都不吃同类”。 “宁哥……实在抱歉,我不能那么做……”向崇翻出平台视频发布条例递给宁安,“宁哥,我是愿意相信您的——但是我不了解你说的东西,我作为一名公众人物,必须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否则会害很多人……” 宁安摆了摆手,暗自苦笑。 太平恍作乱世,人们正是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网上必然是众说纷纭,自己即使说出真相,也很有可能会被批为耸人听闻的“谣言”。 这种事必须由政府宣布才具有公信力。 “朋友,能否联系到政府?” “宁哥,我早试过了,警察局电话打不通……不过外边都是警察、军人,可以问下。” 得,看来不用问了,宁安说的政府是政策话事人,向崇说的政府仅限于警察局。 两人闲聊时,向崇知晓了宁安要去四楼救人,便钻回宿舍说要做视频,得知宁安没手机,又把自己备用机给了宁安,转些钱权当报酬,密码什么的一律告知,口中念叨着“交个朋友”。 辞别向崇,宁安轻手轻脚上了楼,趁丧尸警觉前先踏入楼道,砍瓜切菜般结果了他们。 少年一袭红衣,于哭喊声中踏入四楼。 --------------- 顶尖学府中南大学到底有多重视学生呢? 除开深厚的警卫力量,从学生的住宿条件也能看出来——那可算是鼎好的。 考虑到学生们家庭条件的参差,学校内所有学生公寓都采取“自愿制”,宿舍有单人间、双人间、三人间和四人间,宿舍费用逐渐提高,但就算最廉价的四人间装修也是标准的上床下桌,独立卫生间和独立厨房。 大博主向崇住的单人间,但大多数中产家庭学子都像顾平一样,住的三人间。 此时,421宿舍内。 “老顾,不是我说你,要是搁平常,就算你带回来个兄弟一块儿吃咱们谁能有半点怨言?现在是什么情况,那食物多宝贵,你这么糟蹋……” “那怎么算糟蹋……” 顾平的脸更黑了,“我答应过人家。” “我看他刚才也没跟你提这事儿,你自己扔下去的!” “哎呀好了好了,俩面包不至于,别吵别吵……” 小胖子见门口有些动静,赶紧拉开两人,省的让门外丧尸听到惹来麻烦。 诚如所言,两个面包而已,实在不至于争吵,大概两人都是死里逃生跑回宿舍,受了惊吓,此时有个小矛盾便激发了无名火,那只是宣泄口的导火索罢了。 另一位舍友哑然,默默坐回电脑桌前心不在焉的刷新网页。 宿舍氤氲着压抑,和着门外若有若无的嘶吼,实在叫人静不下心。 此时顾平瘫在床上,脑中回荡着宁安郑重说过的话。 “真的是……丧尸么……” 不知过了多久。 吼! 咚!咚! 三人顿时吓得一激灵,外面好好的怎么突然乱起来了? 顾平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刚下床就发现另外两舍友已经躲到阳台上,随时准备跳楼求生。 他翻了个白眼,轻手轻脚搬来椅子挨着门口,站上去透过玻璃打算看个究竟。 血。 满地的血。 三五具残尸,腰间挂的是肠子?断头连着整条脊梁骨? 呕! 莫大的血腥冲击着顾平,顾平冲进厕所把头埋在马桶干呕起来。 怪物! 比丧尸还要凶残的怪物,就在楼道! 咚咚咚。 三人缩在阳台,小胖子更是半只脚踏出窗外,只等破门后便跳。 “顾平在吗?” 两位舍友看着干呕的顾平,惊疑不定。 “宁安?” 顾平一愣,紧接着是出乎意料的狂喜,连忙漱口擦拭嘴角,“我在!” 门开了。 少年身着红衣,刀尖血迹点点坠落,笑的从容。 “走,朋友。带你去集合。” 纵然宁安煞气冲人,顾平还是二话不说转身去收拾行李。 杀人?尸体?这些固然可怕,但和在宿舍担惊受怕随时跳楼相比,这点害怕的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小羽,胖子,愣着干啥,走啊!” 顾平往背包里塞了笔记本,见两舍友还缩在阳台,连忙出声招呼。 “这,这……” “哈哈,老顾,你先走,你先走,群里不是说,那个通知,马上就来警察吗,哈哈,我们不着急,不着急……” 此时两位舍友没有丝毫放松,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子血腥味儿,那老哥刀都没收起来,自己出去他会不会突然发疯……外面那么多丧尸,万一被咬到怎么办…… 总而言之,不相信宁安。 这倒也正常,如果不是宁安之前和自己说的那番“预言”和亲眼所见的强大,顾平也不会如此轻易往宿舍外走。 “那好。”顾平也不多劝,背上背包便随着宁安下了楼。 刚一出门,顾平顿时萎靡成霜打的茄子,战战兢兢避开地上各类脏器,尽可能屏住呼吸,不让血腥进入口鼻。 回到一楼,宁安招呼大博主向崇,谁知向崇早就收拾好了在门边等着,身边还多了个女孩儿——分明是之前昏迷的蔡雅。 蔡雅见宁安走来顿时有些局促,说实话,几小时前还是为考研发愁的普通大学生,现在却要就要面对浑身浴血的杀“人”犯,蔡雅没转身逃跑就算是心理素质比较强了。 “嘿朋友,你醒了。”宁安眼睛一亮,心情很是不错。 女孩昏迷实在是个麻烦事儿,一直拖着碍手碍脚,别扭得紧。 蔡雅连连点头,下意识往门内缩了缩。 几人萍水相逢,等和大部队汇合之后便可能没了交集,宁安察觉到女孩的排斥,浑然不在意。 “我们去哪儿?” “校园群里学校规划出几个安全点,三处食堂,中心体育馆,中南防空洞。”向崇盯着手机,眼神晦涩,“宁哥,你看去哪儿比较好?” 宁安沉思一阵,学校师生人员基数太大,分开安置倒是意料之中。 “哪里人多?” “嗯,根据群里的反应……好像是体育馆人比较多,不过听说那里学生多老师少,警卫数量也少一些。” “走,去体育馆。” “唉那个,宁安……”顾平突然拉住宁安的胳膊,“你确定就这么去?” 宁安顺着众人视线低下头。 好家伙,血池里打过滚儿似的,除了脸干净点,几乎全身都是红的。 丧尸都是一刀斩首,出血量属实会大些。 “啊,来来来,宁哥,来宿舍洗洗,洗完穿我衣服凑合着。” 向崇率先进门,将三人引入宿舍。 “这是一次性毛巾,洗浴用品都在卫生间宁哥你随便用,还有身上的脏衣服可以直接扔洗衣机烘干机,我找一下新衣服……” --------------- 水声淅淅沥沥穿过隔门,向崇揉了揉略显僵硬的脸,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张日思夜寐、恨之入骨的脸。 牙缝中挤也似的蹦出几个字。 “你该死……” “向哥?” “嗯。” 蔡雅看着眼前阴沉的男人,举着手机犹豫问道:“那个……防空洞其实人更多吧……” 要知道,防空洞当初的设计理念就是大,甚至能容纳学校半数以上的师生,如何是一个体育馆能比的? “啊,防空洞人满了,”向崇转过身,敛起血水中衣物,走向洗衣机。 咣当! 向崇紧盯着地上漆黑的手枪,双目爆发出不可思议的神采。 第七章 回忆 “啥子?!!” 老汉惊得差点崴了脚,结满老茧的大手颤颤巍巍接过崭新的录取证书,迎着老伴的痴痴傻笑,每条褶子都写满不可置信。 “老大被嘞个大学录取啦?” “爸,中南大学!” 女孩儿笑容盈盈,宠溺的揉着弟弟的小脑袋。 “中南大学,中南大学……嘞个……电视上嘞中南大学——?” “祖宗显灵!俺们向家五代刨地,出天才啦!” 老汉珍重将通知书放在桌上,激动以至于颤抖着冲出门,逢人散烟,张罗着自家喜事。 小向崇张大嘴巴,一向木讷的爸爸今天连有些驼背的腰都直起来了。 “中南……什么哇?” 女孩笑嘻嘻看着呆呆的弟弟,揉了揉锅盖头应道:“中南大学!你姐姐我现在可是大学生呢!” “哇!姐姐好厉害!” 小向崇时常听爸爸唠叨,要好好上学,要考大学,村里还没有过大学生什么的。 难怪爸爸今天这么高兴,不过姐姐考上大学啦,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好好学习啦! 在小向崇的胡思乱想中,姐姐妈妈却已经忙碌着收拾屋子,下厨置办“升学宴”去了。 锣鼓鞭炮齐鸣,向家大门前来了几辆豪车,豪车停稳后陆陆续续下来三五人,个个西装革履面带微笑,嘴里念着贺词,手里拿着红包,凭着眼力见一下便认出老汉就是当家子。 原来当地教育局比向家更早知道向灵考入全国顶尖学府的消息,几人就是教育局派过来贺喜的,并且早早就在星级酒店订好了升学宴,此番便是邀请文状元去赴宴的。 老汉哪儿见过这种大人物?诚惶诚恐迎进门,忙斟茶招待,顿时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打头阵的中年笑着摆手,拉住老汉喜笑颜开,说道:“老丈,文曲星照进门,我们也想着沾沾才气!不请自来,还请多多担待呦!” 一家人半推半就上了豪车,留下两个西装遣散前来贺喜的穷亲戚。 又是满口文绉绉的大官相迎,又是价值不菲的豪车相接,老汉一家人早就被晃花了眼,只得局促坐在真皮座椅上愣愣听着恭维话,哪儿还顾得上门外冷着脸的亲戚们? 饭局十分热闹,和庄稼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汉一时竟认不全桌上的肉、菜。 小向崇甩开了膀子吃,又被哄着喝了半口酒,只觉得晕晕乎乎。一转头,落地窗映着点点翠竹,几分探入毛绒绒的月亮,风儿一吹,正朝自己招手呢。 不过作为饭局主角的姐姐为什么不开心? 小向崇晕晕乎乎,朦胧看着眼前的姐姐,只觉得姐姐的手握的好紧,自己双手被攥的好疼。 “小崇,我一定,一定要让咱们以后,天天能吃上好的。” 一番酣畅不提。 --------------- 大梦初醒。 老汉惊觉起身,见柜子里安安静静躺着的录取通知书,长舒一口气,又小心锁上柜门。 “嘿,你这老头子,天天看天天看,没长腿的玩意儿还能自己跑了不成?” “嘿嘿,不放心嘛。” 老汉憨笑挠头,又撕去一页日历。算算时间,娃儿也该去上学啦。 主任陆陆续续送来好些东西,倒是不用去再准备什么,但娃儿从小便没出过远门,这次去大城市,当爹的总是心里忐忑,放不下心。 --------------- “喂!娃儿!过嘞咋样嘛!” “爸……再打些钱吗……这个月的生活费花完啦……” “啥子?——好哦好哦,大城市花嘞多,爸爸再给你转三百,那啥,娃儿……” 老汉木雕的脸庞有些抽动,嘴唇呐呐,看着有些惶恐的女儿,说道:“多吃点,多吃点……” 向灵挂断电话,握紧拳头,久久不语。 她知道,其实家里没钱了。 --------------- 姐姐有男朋友了。 小向崇很高兴,因为听姐姐说男朋友很爱姐姐,经常给姐姐买衣服,带姐姐去玩,还给自己寄来很多玩具。 只是爸爸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听说是因为姐姐男朋友年纪大? --------------- 滴滴滴。 向崇接通视频,映出姐姐的泪流满面。 “小崇?小崇!爸妈呢?!”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姐姐你不要哭……” “小崇,救我!快报警!快报警!吴立要杀我!中南警察局打不——” 嘟嘟嘟—— 向崇瞪大双眼,泪水夺眶而出,赶紧去寻地里忙农活的爸爸。 “啥?” 老汉看着胡言乱语的儿子,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一边儿去,活儿还没忙完嘞。” 奈何向崇一直哭喊,拉着老汉脏兮兮的短裤直嚷嚷着救姐姐。 老汉被哭的心烦意乱,心里也是害怕,连忙给闺女打过电话,却被闺女一顿埋怨,说自己在上课,不方便。 老汉活儿也不干了,结结实实揍了向崇一顿。 -------------- 姐姐再也没来过消息。 -------------- 滴滴滴。 老汉接通电话。 “啥?” 老汉瞳孔颤抖着,晕倒在地。 一家人哭着喊着来到大城市,来到被誉为全国顶级学府的中南大学,受尽白眼,在若有若无的眼神评判中,认出了死者正是向灵。 谁也没想到,前途大好的向灵会自杀。 自杀原因?警察局说了,抑郁。 自杀方式?警察局说了,跳楼。 调查?警察局说了,调查的很明白,自杀。 闹事? 警察局笑了。 队长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看着眼前跪倒几个脏兮兮的人影,以寻衅滋事的由头关了几个人一周,小孩子有特权,只是口头教育一番便丢出去了。 怎么?还不走? 一队警服看着眼前黑球似的小男孩。 小男孩儿说自己没地方去。 家里地被卖了,姐姐死了,爸妈都在派出所关着。 警察心善,把孩子一起关起来了。 --------------- 孩子聪明,从初中开始成绩便稳居全校第一,年年拿奖学金,校长夸他天资聪慧,是文曲星,有希望考中南大学。 孩子精明,高中便和一众师生打成一片,学习好不说,趁着假期打工也能左右逢源,小小年纪就有了人脉,大家说他八面玲珑,肯定有出息。 向崇拿着中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三座墓碑前磕了头。 向崇拿着姐姐被害的监控录像报案,被告知录像丢失,驳回上诉。 向崇推开门,看见屹立血泊中那道白影。 -------------- 白衣素练,宁安束腰持刀,领着众人朝西北方向去了。 第八章 匕首 中南大学体育馆有多气派? 体育馆占地广袤自然不提,更是建于湖上,地基深厚不必担心暴雨涨潮,四面架起高桥,汽车也能通得。 此时体育馆灯火通明,远远便传来喧闹,窗口时不时抛出杂七杂八物品,有的落入湖面,惹起阵阵涟漪。 打南桥黑压压涌来一众学生,和其他人的慌乱对比鲜明,尤其是打头阵的白衣少年,泰然环顾的架势分外扎眼。 来者正是宁安一众,不过人数多了不少,概因少年持刀开路的英姿深入人心,路上遇到些慌张四处逃窜的学生、职工都默默靠了上来。 人群乌乌泱泱却不显得拖沓,队中一西装中年男子颇有威严,指挥着大家抱团抵御丧尸,有条不紊地跟在宁安身后。 “好冷……” 蔡雅紧了紧外套,低声念叨,眼神带着疑惑,若有若无飘向宁安。 越是靠近体育馆,越是能察觉这份凭空而来的寒意,尤其是踏上桥的瞬间,冷不丁激起一身鸡皮。 “湖面上嘛,肯定要冷一些,平常晚上体育馆外也是比较冷嘛。”顾平常年健身,再加上体育馆近在眼前,周边来来往往是持枪的军人,激动间哪儿能感觉到丁点冷意? “可……现在是夏天啊!” 蔡雅指着湖面,丝丝寒气升起,体育馆脚下甚至浮着冰花。 “姐姐,快点走吧!” “别管冷不冷,体育馆里有空调。” “前边的,快走!” “哎呀,还抱什么团,桥上也没丧尸……”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顿时点醒所有人。 是啊,桥上又没丧尸,那还抱什么团?谁先进体育馆谁先安全! 人群一哄而散,三三两两尤其躁动,发疯似的往前跑,若不是有桥边护栏围着,非得推下去几个不可。 “你们他妈!” “赶着去投胎?不会好好走?” 原本压抑的气氛顿时躁动,呼喝、叫骂此起彼伏,惹得远处警察跑来维持秩序。 照这个架势,不等被丧尸咬死,就得先被同学踩死。 宁安眼疾手快,拉着几人紧贴桥沿,转过身,分明瞧见混乱间冒出丝丝黑气。 心底恍然。 难怪,难怪他们会突然发疯。 傀气升腾,怕是受了真傀影响。 这些人抱团时没排查受伤人员,难免有被丧尸抓伤咬伤的混入其中,此时挨近真傀,便有些发狂的迹象。 再想到莫名寒潮,想来真傀就在附近! 躁动的人群中,有多少感染者?又有多少被人流裹胁着往里挤? “宁哥,这……” 向崇有些恍惚,神情阴沉,察觉出事情不同寻常。 蔡雅和顾平也看向宁安,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安全区近在眼前,莫非又又又出了意外? 俗话说,好事不灵坏事灵。 “出事了。” 果然,宁安一开口,几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垮下来。 “出事了?” “只是冷些吧,添件衣服也没什么……” “……” 宁安睁大眼睛,望着体育馆下逐渐蔓延的黑色冰花,想遍书上所有真傀都没个所以然。 认不出是哪种傀。 能影响温度的傀简直太多,窥得真貌前不能确定具体傀类。 但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体育馆并不安全。 “那儿可能有怪物,朋友们。”宁安眉眼挂上几分凝重,说道:“只怕现在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宁安面对丧尸都没如此严肃!蔡雅被骇得六神无主,上前拉住宁安衣角,慌忙问道,“那我们……怎么办,要回去吗?” 其实宁安想说,军方正在救援,和他们一起走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看着桥上迷彩越野一趟趟往体育馆拉人,宁安挠挠头,决定还是带他们寻个安全位置。 回去? 向崇从未如此冷静,他踮起脚尖,清冷的目光越过人群,射向体育馆大门,嘴角勾勒出释怀的笑。 不可能回去。 就算这儿有怪物,就算他命丧于此,他也要拉那个人陪葬。 宁安叹了口气,看来一会儿还得折返回来。 “朋友,你不回去吗?……向崇?” 向崇仿佛才听到,半转过身,目光在宁安腰间悬停片刻,喃喃道,“不回去了,不回去了。” --------------- 时间往回推一些。 向崇颤颤巍巍捡起掉落的手枪,小心捧在手里,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要拿吗? 这可是手枪! 只要远远的朝他扣动扳机。 砰! 不仅大仇得报,自己也能趁着混乱逃出学校! 到处都是怪物,到处都在死人,只要不被当场缉拿,自己逃脱法网的几率就更大一些! 要拿吗…… 会不会被宁安发现? 内心挣扎万分,向崇甚至没注意卫生间水声早就停了,更没注意身后面容古怪的少年。 “有时候,刀比手枪更致命。” “宁安?!” 向崇惊呼出声,下意识将手枪藏到身后,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我只是……有点好奇,这是手枪吗?是模型吧哈哈哈……还真像呢——” 宁安看着脸色涨红的向崇,没有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只是摸出他给自己的备用机,划出向崇多年搜集到的院长吴立一众犯罪信息,又划到学生群的防空洞集合通知,似笑非笑。 向崇瞪大眼睛。 他犯了致命的错误。 我干了什么? 我竟然把手机送给了别人! 挑明之后,向崇反而恢复些许从容。 “宁哥,我骗了你。” “我能理……” “宁哥!”向崇顿时跪倒在地,冷不丁朝宁安磕了三个响头,情绪失控般尖声哀求道,“吴立害我家破人亡!又纠集同伙不知祸害多少学生,我找警察,找媒体,找当地政府,可……没用!你知道吗宁哥,我老是梦到我姐,我姐说她冤!说她疼!我姐疼了十年!” “我知道,我知道。” 宁安避开身子,躲掉向崇叩头,目露思索之色。 难怪,难怪真傀降生偏偏选在这所名声堂堂的顶尖大学。 宁安手指轻敲刀鞘,右手来回划着手机屏幕,入目一张张纸迷金醉、酒池肉林之景,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床下,几个女子好像没了生息。 啧啧啧,有这么一伙儿人在,怨气断然少不了,傀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 “宁哥!求求你!求你借我手枪一用……” “可以,送你了。” “欸?” 向崇懵比抬起头,迎上宁安揶揄的目光。 “想好,你只有一次机会。” “这……” 关心则乱,向崇只是一时被怨恨激昏了头,听到这句话顿时醒悟。 是啊,有警察站岗,我只有开一枪的机会。 自己从来没碰过枪,一枪……真的能打中吗? 可以说没一点把握,甚至浪费这个报仇的大好时机,平白被缉拿。 向崇愣在原地,后怕不已。 看着面前被恨意淹没的男人,宁安蹲下身子,递出路上捡来的军用匕首。 “有时候,刀比手枪更致命。” 第九章 垂钓者 不待顾平琢磨过味,向崇转身小跑朝前去了。 “唉,唉?危险!” 顾平拉了个空,正要去拦他,却被宁安伸手挡下来。 “让他去。” --------------- 他走呢,跑着。 脚步越发轻快,每迈出一步,身上的担子仿佛便轻一分。 止不住的向前冲去——就好像——像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不,不是好像。 向崇硬着头皮半转过头,依稀看见身后那人保持前推的姿势,和诡异的笑容。 前边的人停了下来,之前躁动的人群消停大半。 它们转过头,嘴角裂开相同诡异的弧度,似哭似笑的朝向崇伸出手。 像要助他一臂之力。 本来消散的浓雾顿时从湖中涌出包裹众人。 向崇握紧匕首,投入门中。 一道狰狞癫狂的炸响压下人群哄乱。 “鱼上钩啦!” --------------- 糟了! 刚下桥的宁安猛然回头,入目哄闹不堪,一半哭闹往外跑,一半嘶吼往里冲,而那些维持秩序的警察也乱了阵脚,只能拿着对讲机干瞪眼。 傀气? 冰? 鱼上钩了! 是“真傀-垂钓者”! 怎么会是它?怎么能是它! 这不是灾变初期吗?怎么惹来这么一头成长型真傀? “你们!上车!” “哦,哦!好!” 蔡雅大气不敢喘,老老实实缩在警车后座,瞥见驾驶位揣着手枪的警官,这才放心了些。 宁安安顿好两人,自认仁至义尽。 傀是“垂钓者”的话,自身都难保,如今警车是他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了。 “宁……宁安。” 宁安转头,眼神逐渐不耐,时间耽误一分垂钓者便可能更强一分,他不愿意在这儿多滞留一秒钟。 “……给你。” 蔡雅一把将医疗箱塞给宁安,转头又缩回警车,蜷着身子微微颤抖。 “多谢。” 时间紧迫,宁安挑了几件认得出的东西握在手上,投身重新踏桥。 少年低垂眼帘,飞身跃上护栏,按刀朝体育馆冲去。 …… 轰! 当最后一个丧尸踏入体育馆,宁安堪堪侧身前扑,在大门合拢前窜入其中。 不出所料。 宁安看着眼前一切,深深吸了口气。 背靠墙壁,双手持刀。 体育馆座位红白相绕,入口便是最上层,座位成螺旋式往下排,最底层有圆形赛场,颇具古罗马斗兽场的意味。 而此时,观众大多没什么观赛的闲心,而中心的“垂钓者”,更是被水流托在空中,比最上层都高出不少。 只见它白骨头颅内闪着幽兰火芒,破破烂烂的蓑衣罩住有些佝偻的身体,双臂持着木棍导致露出一部分长满黑毛的躯干,而棍子上,正插着“饵”。 男人还很鲜活,尽管被细密倒刺的木棍洞穿,惨叫声仍然嘹亮。 “哈哈哈!好!好!金逸,你早该死!你早该死啊!呜呜呜……” 赛场内,女人披头散发跪坐癫狂的叫好,撕扯着自己的衣服,用自己淤青的身体诉说着男人的暴行。 砰! 男人落地。 叫好声戛然而止,女人呆愣看着眼前满身伤残、满眼怨恨的男人,惊惧之色浮上脸颊。 “贱人!贱人!贱人!” 男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活着,掉落眼眶的眼珠瞪着女人,尖啸着扑了上去。 赛场犹如地狱,无数男男女女正在厮杀,倒下后便有黑气升腾,没入顶上始作俑者的眼眶。 此饵不钓鱼虾,只钓怨气。 怨气越浓,垂钓者越强。 当垂钓者怨气饱和,实力便能达到二阶顶峰! 届时,宁安甚至不能伤其分毫! “痴男怨女,不过虾蟹。” 像是古神低语,刺耳浑浊,垂钓者木棍在观众席上犹疑片刻,当对准一大腹便便的肥胖男人时,眼眶中火焰仿佛都亮了几分。 “好饵,好饵!” 噗! 木棍悄无声息伸长十多米,轻飘飘便洞穿肥胖躯干,男人吊在空中,痛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惨叫声乍起。 “吴老狗!” 赛场中,短发男子目眦欲裂,双拳紧握渗出血水,尖叫声甚至压过厮杀声。 男子正是向崇。 怨气冲天而起,恰如碗口大小的黑色光柱。 垂钓者喜不自胜,手舞足蹈,欢快间棍上男人更不成人形,他震了震棍头,男人身体飞出一滩污泥,污泥落地便开始蠕动,自行搓揉成一个水灵的美人。 “姐姐……” 向崇瞪大眼睛,泪水夺眶而出,跌跌撞撞去扶倒在地上不着寸缕的女人。 “姐姐,姐姐,你,你怎么样……” “小崇……” 女人身上忽然出现一道道缺口,有刀划的,有鞭子抽的,有烟头烫的,有钝器砸的,血水止不住往外冒,骇得向崇连忙去捂伤口。 奈何伤口越来越多,女人也渐渐变成血人。 她已经不成人形,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指,指着半空中的肥胖男人,虚弱开口: “小崇,姐姐疼……” 看着怀中的一滩脓水,向崇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袋中炸开,他只是呆呆抬起头,木然注视着惨叫的肥猪。 “你该死……” “你该死啊!” 黑色光柱顿时升腾,体育馆回荡着惨叫和嘶哑的笑。 咚! 木棍挡住爆起的剑光,拦住射向场中向崇的飞剑。 “宁家小子,快!” “快杀了他!” “此子一死,垂钓者最多一阶中等实力!” “你我二人合力斗杀之!” 宁安寻声望去,惊得手中长刀都差点没握稳。 道门弃徒景钰? 他怎么也在?! 第十章 首战落幕 剑光暴起,凝滞的时间仿如被豁开。 教人意识到,原来下面已经杀红了眼,原来天上悬着一扁舟,原来身边围满了和自己一样梗着脖子发呆的人。 对了,他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的? 学生转头,懵懵懂懂还没回过神。 直到被扑倒,脸颊被扯下一块儿血肉,才明白。 原来体育馆早就成了丧尸窝。 --------------- 高高在上的垂钓者早没了那副泰然自若的架势,只见他趴在船头,探出身子,右手撑杆阻拦那神出鬼没射向向崇的飞剑,左手用力拍着船身,口中呼喝着浑浊之语。 从下往上看去,颇有些滑稽。 宁安却笑不出来。 他甩去刀尖血迹,环顾场中,至少上百丧尸正在袭击赤手空拳的学生。 “开门!开门啊!” “谁有钥匙!谁有钥匙!快来开门!” “吴老师有钥匙!” “吴老师?” “吴老师死啦,呜呜呜……” 宁安右腿稍弯,沉身转腰,却让一个青年扑了个空。见偷袭不成,青年面孔狰狞,咬牙去夺宁安手里的刀。 直到青年被狠狠踩在脚下,挣扎无果后,神色充斥着莫大的惶恐,将脑袋在地上磕得震天响,哀求道:“大哥!大哥!求你把门劈开!” 宁安身后就是大门。 看着两侧逃也似的冲过来的普通人,宁安皱起眉头,推开几个胆大来求情的,可推开一个,涌上来两个,一副穷途末路的架势,宁安不愿伤及无辜,只得高声喊道:“当真看不见墙上附着的黑气?!” 人群顿时一滞,宁安顺势挤出去,避开迎上来的生人,斩下几个不长眼的丧尸的脑袋,快步绕下楼梯四层后,翻身一跃,跳将至道士附近,执刀调息,应对着围上来的丧尸。 道士压力顿减,微微朝宁安点头致意。 自第一道飞剑偷袭失败后,垂钓者又惊又怒,此时向崇可是他的摇钱之树,力量之源,岂能容忍其出一点意外?当即调动大多丧尸来围攻景钰。 此时宁安进场,使得原本有些左支右绌的景钰有了喘息之机。 “必须想办法杀掉他!” “或者逼他下船。” 景钰一愣,导致飞剑的速度都慢上了一瞬,顿时龇牙咧嘴,破口大骂:“那水是无根之水,沾惹傀气后如附骨之蛆,寻缝便钻,挡我飞剑威风,火枪也成了哑炮,你想逼他下船?你会飞不成?” 宁安眼神晦涩,再次横刀抹掉扑上来的丧尸,换成上安雅言,“不逼他下来,杀掉此人也于事无补。” “只是让垂钓者进境慢上几分,不也是在下边干瞪眼的份儿?” 景钰不置可否,双手翻飞做掐诀状,飞剑更显凌厉。 两把飞剑护体,三把飞剑刺向向崇,飞剑八面玲珑来去无形,奈何一根鱼竿抖出了残影,偶有悍不畏死的丧尸逮住机会,撞上去意图用身体拦住银色小剑。 “你怎么在这儿?”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也是古月?听爷爷说,你们是不能……” 景钰偷着空隙,瞪了宁安一眼。 一位是宁家小少爷,一位是无尘大师爱徒,因着家里长辈是故交,年龄相仿的两人早就相识,尽管交情并不深,景钰却是知道,宁安不是不识时务之人。 此时身陷险境,什么事儿比脱身更重要? 于是景钰也换上了上安雅言,压低声音说到:“你有办法?” “用你的飞剑,送我上去。” 景钰神思急转,眉头皱又展开,当即点头同意。 飞剑不曾立功,必须找个出路,也不由得他多想。 只见五只小剑划过一道圆弧,于道人周身旋转,道士并指沉身宛如礁石,蓄势待发。 景钰双目圆睁,厉声喝道:“怨傀受死!” 垂钓者呲牙咧嘴,探出大半个身子,口中浊音更加急躁。 “死!” 一只小剑激射而出,直取向崇眉心。 那只银色小剑仿佛牵扯住垂钓者全部心神,剑身映照出他幽幽眸火。 “咚!” 鱼竿稳稳杵在地上,挡住小剑去路。 小剑飘然落地,掉在鱼竿掉落的肥腻尸体上。 “呼嘻嘻嘻——” 垂钓者犹如一只猿猴,笑的前仰后合,嘲笑这全力一击是如此外强中干。 却忽略了身后,四只小剑做了登云阶梯,一少年早已踏飞剑跃起。 宁安凭飞剑身形攀升,已是凌驾垂钓者之上,成居高临下之势。 宁安毫不滞涩,迎着飞来雾滴,衣衫被打的猎猎作响,凌空轻拍刀鞘,轻声道,“受死!” 待怪物察觉到身后,余光只堪瞟到躬身以刀做枪的宁安,和暴射而来的冷光。 咚! 千钧一发间,垂钓者口吐一道极细水箭,使得原本刺向他头颅的长刀偏移几分,斩下他半边臂膀。 长刀去势稍减,又凭着锋利,深深嵌入木船边缘。 “吼!” 臂膀缺口处并未涌血,只渗出阵阵黑气,以下边涌入的黑气来看,明显入不敷出。 索性赛场尸体密集,宁安跌落下来,只是砸出巨大声响,有肉垫垫着,也并无大碍。 水柱消散,扁舟轰然落地,垂钓者眸中鬼火暴涨,死死盯着宁安景钰二人。 丧尸宛如接到号令,潮水般退去,划开一道不小的空间。 宁安一脚踹开疯狂撕咬肥腻尸体的向崇,向崇捂着肚子躬成虾米,胃中酸水和着泪水一齐涌出来,好歹回过一丝心神,踉踉跄跄昏倒在还算空旷的边角。 如此,场中只剩宁安、景钰和垂钓者两人一傀。 “此刀长二尺五寸,重一斤七两,桃木作柄,白玉镶锋。是吾弱冠之日,一剑斗杀河婆于小斋寺之邻,僧人献之。” 景钰抛过背上刀鞘,声音冷清,“可还顺手?” 宁安右手持刀,感受着刀柄传来温润之意,颇有安魂凝神之效,刀锋并不锋利,他却有种直觉,此刀可斩邪。 “自然。” 话音未落。 鱼杆先声夺人,细密倒刺骇人得紧,冷不丁朝宁安面门袭来。 “当心!” 宁安不闪不避,看准时机横刃贴住长棍,腰腹带动臂膀,借着四两拨千斤的巧劲,硬生生将长棍推偏几分。 “一阶巅峰!” 宁安厉喝一声,同时欺身而上,从刚才的一击看来,垂钓者因泄露怨气实力大幅萎靡,最多只有一阶巅峰,先前又动用过“口中剑”的本命能力,此时正是趁虚而入的时候! 景钰单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四只小剑配合宁安射向怪物另一侧,此时垂钓者仅剩断臂,面对这等夹击之势,只得持棍回避。 只见长棍缩至两米长,携着水雾舞的密不透风,拦住袭来的宁安。 却拦不住灵活的小剑。 景钰并指上扬,口颂法诀,小剑顿时一转前刺攻势,悬在四角紧锁垂钓者,形成居高倒垂之势,逼着他只得原地御敌。 幸好体育馆早被污水侵染,枪支火药已经潮湿,驻守的警察变成了有些身手的普通人,不然此时的垂钓者就是活靶子。 一鼓作气并未建功,宁安沉身调整气息,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 一阶巅峰的力量,不是现在自己能够抗衡的,只能透支身体才博得一丝机会。 也幸好有景钰压阵。 宁安余光投向身后的道士。 脸色一白。 只见道士面色肃穆,一只手背到身后,已是摇摇欲坠之势。 飞剑消耗精神,景钰进攻不断,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 “三剑,我还能出三剑。” 景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垂钓者神色阴沉,左膀黑气缓缓升腾,见两人又吐出奇怪的口音,大致猜到他们又在商量什么阴谋诡计。 情况最糟糕的其实是垂钓者。 按他原本的计划,此地怨气郁郁,助他实力增长到二阶顶峰甚至冲击三阶,绝非难事,届时大开馆门,实力稳固的自己不是随便离开? 谁能料到,闯进两个刺头,怨气刚有起色,就强行打断自己享用贡品。 就算两人全死,自己就能活着离开?他可是清楚的感知到,那些穿的严实的人腰间枪械,对自己有不小的威胁,恐怕外边正陆续架满了这些。 必须速战速决! 三人心中发狠,手上更快。 “一剑!” 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景钰下定决心,召其余小剑回到腰间剑壶,只剩一柄,流光似的贯向怪物。 垂钓者抛出长杆,长杆无风自起,径自去寻那小剑,待小剑劈开长杆,已无多少余力,堪堪刺入垂钓者后腿。 垂钓者一个趔趄,蒲扇大小的手掌拂过小剑,黑气侵袭之下,小剑失去流转的光华。 景钰一声闷哼,嘴角溢血,抱头跌坐在地,只觉天旋地转。 几人动如雷霆,其实不过一瞬之间,趁垂钓者失去重心片刻,刀光又至,直取其首级。 冷光煌煌,雪白胜玉。 失去平衡的垂钓者眸火闪烁,映出几分绝望和惨然。 “当心!” 嗖!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垂钓者又失一臂,痛的撕心裂肺,笑的歇斯底里。 谁也没能想到,半截长棍去而复返,从宁安身后携风声而来。 用内力蕴养多年的飞剑受创,波及到景钰的神魂,头晕目眩的景钰只来得及道一声当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长棍贯入少年后心。 咔! 咔! 垂钓者笑容僵硬,一股荒谬浮上心头。 为什么刺不穿? 凭自己一阶巅峰的实力,全力一击为何杀不死一个普通人? 是的,普通人,垂钓者可以感觉出来,眼前这个拿刀的少年只是力气大一些,身手矫健一些罢了,这也是垂钓者选择偷袭他的原因。 他怀疑远处道士有后手。 却未曾想到,半截长棍只是刺入半分,便被牢牢卡住。 一时连断臂之痛都顾不上,垂钓者低下头,颤颤悠悠。 以伤换命本就是一场豪赌,却未曾料到少年有此等底牌。 而他赌输了。 宁安眸光清冷,身体布满金色纹路,倏而偏动刀锋,狠狠挥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彻底打乱垂钓者重心,将其撞向体育馆墙壁,又瘫在地上。 少年得势不饶人,身形一闪,冲刺间换上丢失的长刀,双手反握刀柄,对着那幽暗眸火,用力刺下。 哗! 门被推开了。 第十一章 吉凶 “那老先生可听过一句话,毒蛇所居,解药所存。” “你的意思是……” “如果试过所有的药都没有办法治疗感染,不妨试试从丧尸身上找找答案,例如傀晶……哦,就是丧尸脑子里那个硬块嘛。” 身着青衣的女孩坐在树枝,悠悠晃着双腿,笑眯眯开口,“聊胜于无嘛。” --------------- 老人猛然惊醒,直起身子,快步走向卫生间洗手池。 冷水一激,思绪瞬间清明。 “冯博士,你醒啦,这才三个小时,要不要再睡会儿?” “哦,不用,人老了,睡眠也少。” 白大褂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他还有工作要忙呢。 “对了!” 冯博士叫住白大褂,笑着开口问道,“病毒类的药剂病菌类的药剂,该用的不该用的咱们都用过了,收效很小……你们年轻人见得多,思维广,有什么头绪吗?” “这……冯博士,这方面您才是泰斗,说我见识多,真是抬举我了,至于头绪……和我的头发也差不多,基本没有。”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毒蛇所居,解药所存?” “那不是武侠小说里的话吗。” 中年实验员一愣,看着严肃的冯博士,欲言又止。 莫非科学的尽头真是玄学?博士是不是压力太大,开始寻那不切实际的灵丹妙药了? “囚犯到了吗?” “哦,哦,到了,在老位置。” 冯博士换上防护服,站在手术台上,脸色阴晴不定。 丧尸他们不是没解剖过,机床上正躺着碎片化的尸体,荧幕上密密麻麻展示着化验报告,就像发现了新物种一般,看得所有人一个头两个大。 冯博士夹起白色晶石,放入透明密封袋,又指挥实验人员将活体丧尸感染被麻醉的囚犯,按下秒表,开始计时。 虽然一晚上没解析出怪异病毒的致病因子,但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尽管每个人感染变异时间不同,但统一都在十五分钟之后变异,十五分钟是下限,不管身体有多羸弱,在这段时间内都不会发生变异。而上限则各不相同,影响因素未知,绝不是简单的身体素质就能决定。 十分钟转瞬即逝。 冯博士掐准时间,把傀晶送入管道,运输带正好将其送入犯人口中。 莫非是什么新型药剂? 众人收回期待的目光,又探寻地看向冯博士。 冯博士挠了挠头,难得有些窘迫。 总不能和大家说,是梦里一个女孩告诉自己的吧? 就算大家碍于身份不当面说,背地里不晓得该如何笑话自己呢。 冯博士笑了笑,只说是一点奇思妙想,控制机器给囚犯注射两支清醒剂,手臂上密密麻麻伤口的囚犯悠悠转醒。 “呜……” “囚犯3021,很不幸的告诉你,你已经被感染了。” 全程目睹了这场惨无人道的实验,他自然知道什么叫做“被感染”了。 啪嗒。 光头男人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泪水夺眶而出,嗷的一声,口中晶石掉在地上。 “我草你祖宗!混蛋!老子就抢个劫,你们要老子命?我做鬼都不……” “地上那块晶石可以救你。” 老人的声音仿佛一道曙光,话音方落,男人赶紧趴在地上,将傀晶牢牢攥在手中。 “怎么用!怎么用!” 奈何男人如何打砸玻璃窗,都注定无法得到回应。 不怪科研人员们冷眼旁观,其实他们也是一头雾水。 “你妈的……” 男人面目狰狞,逐渐发青,他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 咕噜。 晶石并不算大,和花生米差不多大小,走投无路的男人嚼也不嚼,囹圄吞了下去。 看着眼前发疯的囚犯,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昨晚折腾一夜,军方运送囚犯的车就没停过。可这太平盛世,又有几个死囚犯呢?没有头绪的实验员们对活体的需求量又大,这就导致监狱开始无差别送人,开始用的是死囚,然后是无期,之后是十年以上,到现在,甚至轮到他一个小小的抢劫犯献身。 “草尼玛!草尼玛!凭什么要老子做实验!我爸妈怎么办,我老婆我儿子……你们这群畜生……我要杀了你们!……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我知道错了……” 最开始的时候,不少实验员心怀愧疚,自认不人道,甚至有人请了假。 可一个个报丧电话,终究还是压倒了这些精英,哭着亲手感染一个又一个囚犯。 看着眼前又哭又笑骂了一个小时后的囚犯,众人眼神逐渐明亮。 “快!放头丧尸进去!” “这……会不会太急了?就算他没变异,也很有可能被咬死……” “不,不,死?无所谓,我们要看的是最后能否变异,要知道,尸体也会变异!只要囚犯3021不变成丧尸,就能证明此法可行!哦,对了,挑出十个人,感染之后全喂食刚才那种晶石!晶石在丧尸脑袋里取,停尸房有很多,快去!” 三小时后。 压抑很久的实验室爆发出翻天覆地的欢呼。 一则消息,通过广播,电视,手机等途径传遍千家万户。 “吞食丧尸脑中的晶石能够有效治疗感染,部分人群会出现增强体质的状况。” “副作用:未知。” --------------- 长刀刺入垂钓者眼眶,斩灭两盏幽蓝烛火。 呼—— 斗笠披风化为飞灰散落一地,不待瞧清被遮掩的尸体,尸体便如漏水的水桶渗出道道黑气,盘旋空中,于四面八方一齐拥入倒竖的长刀。 当最后一丝黑气没入刀刃,地上只孤零零躺着一个核桃大小的纯黑晶石。 “斩魂刀,宁将军把这个给你啦?。” 宁安收刀入鞘,捡起地上晶石,朝走来的景钰点头致意,“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也在这儿。” “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啊?别忘了我师傅是谁!”景钰晃晃手中怀表,惨白的脸上挂上几分笑意。 “可……无尘大师不是将你逐出师门了吗?我还听说,你被废去修为,沦落为普通人……” “打住!”景钰抬起左臂,咧了咧嘴,“我们道家修行,求内不求外,尤其是我师傅,从小教我术法,却不许我吸收傀晶,只说吸收之后达不到坐忘之境,苦于滋生心魔,所以我能使用古月,这是其一。 但由于我修为太高……我的意思是,古月承受不住高生物能人类,哪怕一阶,无奈之下,师傅动用手段,废去我的修为,又抹掉我一些经义的记忆,只叫我修习天道道法。不然刚才那种货色,再来十个也不够我一只手杀。这是其二。 至于什么逐出师门,什么逐出师门?你搁哪儿听来的胡话!” “小乞儿告诉我的。” “小乞儿,别让我碰到他……” 宁安有些惊讶,听景钰这句话的意思,难道小乞儿也来了? 而两人叙旧之际,大门、窗口全都倒灌着冷风,受到惊吓的教工和学生丢了魂似的手脚并用往外跑。 还有个跑不动的。 宁安蹲在向崇身边,看着破破烂烂倒在血泊的向崇。 “怎么,你朋友?” “算是。” 向崇这才抬起头,脸上耷拉几块儿面皮,口中含着腥臭肉丝,左手持匕首,右手提着刚刚割下来的吴老师的脑袋。 “嗯,挺惨的。” 没有搭理说风凉话的景钰,宁安一把抢过人头扔掉,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字一句问到,“朋友,想死,还是想活?” 向崇灰暗的眼眸逐渐睁大,“我……咳咳,我还有救?” “必须答应我件事,”宁安拔出斩魂刀,横在向崇眼前,“这是你最后一次吃人。” “否则,我亲自取你性命。” “好!我答应!” “吃了它。” 向崇忙不迭接过晶石,一口吞下,又朝宁安深深鞠了一躬。 “哇!那是什么?!!” “星河?不对!光?什么光!” “退后!都退后!” 清音渐弥,月光大盛,一时哄闹。 道士整了整发冠,抖擞道袍,挥去三分沾染的血污,朝苍穹洒落下的光柱深深稽首。 第十二章 天道奖励 风起云动,漆黑的墨空以某颗星辰为中心卷成漩涡。 光芒大盛,山洪决堤涌入弄巷般,郁郁投了下来。 附在道士身上。 景钰一拜之后便挺直腰杆,待星光散去之后,手中已是凭空多出一本小册子。 “《坎水-玄剑式》,”景钰将其收入长袖中,目露欣喜之色,“之前斩杀妖魔不计其数,其中不知多少险死还生,奈何天道玄之又玄,不曾降下半点赏赐,只是心里头念叨,这老天爷要么是个抠门的,要么就是古书记载有缺,没成想啊,放到大灾变初期,斩杀一个小小垂钓者,就能拿到多少势力奉为至宝的绿品道家书籍。” “现在看来,只是后世天道式微。先人的路,果真是走错了。” 宁安抬头望着那颗逐渐黯淡的星星,不置可否。 按照后世的说法,不管功法书籍,兵刃法宝,还是个人天赋,都有粗略的阶级划分。从下往上,依次分为白、绿、蓝、紫、金、红。按照后世记载,天道赏赐寥寥,传下来的,基本都藏于大门大宗,宁家之所以能雄踞一方,除了宁刀魔九阶新人类的身份,宁家祖宗传下来的金品宝刀也功不可没。 而红品法器,更是闻所未闻,不过天下听闻无尘大师打造出时间类法器“古月”,便有了无尘大师持有红品神器的风闻了。 宁安轻轻摩挲着腰间刀鞘,飘远的思绪泛起丝丝温暖。 斩魂刀,便是宁家某次缴获的战利品,紫色品阶。此刀只有两点,一是锋利无匹,吹毛断发,金石不能阻;二是斩敌魂魄,此刀造成的致命伤,寻常方法不能医治,轻则落个痴傻残疾,重则魂飞魄散。 当斩魂刀刺入垂钓者头颅,纵有万般后手,金蝉脱壳也好,替死之术也罢,最终还是万事皆休。 两人抬着头,紧紧盯着那颗逐渐黯淡的星辰。 宁安沐浴星光,却又丁点散去。 “诶?” 瞧见星光真的就这么隐于夜色,道士惊讶出声,“天道奖励呢?” “体内有没有什么变化?” 宁安闭目吐息,琢磨开口,“大概是……献祭的效果?伤口倒是没那么疼了。” “既然是你我二人合力击杀之,怎么偏偏只有我受眷顾?”景钰很是不解。 宁安愣愣看着逐渐黯淡的星光,有些挠头。 什么情况? 道士忽然抚掌大笑,一把搂过宁安肩膀,又遥遥指着那归于平静的天空,说道,“看来天道的没落,也不能全怪先人啊。” “此獠虽是你我二人合力所杀不假,但道士我惭愧,没你的计划,再来两个景钰也是无济于事,这样,这本《玄剑式》先由我研读五日,五日后便归你,如何?” 宁安摇头失笑,朝景钰拱了拱手,拒绝了道士的好意,同时不忘调笑道,“道士啊道士,你这话要是让无尘大师听见,保不齐得是一顿胖揍!” 景钰连连摆手,嘿嘿直笑,只说什么不敢当不敢当。 世间怪事颇多,景钰一向秉持不求甚解,此事说来确实奇怪,但正主宁安都不在意,他便也不提了。 “宁哥,”向崇服下那颗通体漆黑的晶石后,身体好似坠入冰窟,冷得连精神都有些僵住,度日如年。可扛过来之后,大部分伤口都结了痂,甚至可以站起身,除了虚弱一些,简直和刚才半死不活的判若两人。 “刚才那是……” 不等宁安开口,景钰上前一步,拉住向崇,又招呼宁安,寻了个血迹很少的角落,三人三边坐下来。 景钰开门见山,看着向崇直截了当的说道,“刚才我要杀你,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如果一直维持刚才那个状态,最后也会失去神智,成为只知杀戮的怨恨傀儡,垂钓者也会不断变强,届时,不仅我要死,宁安要死,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死。” 向崇吓了一跳,短短一夜,经历光怪陆离的事儿实在太多,但他怎么也不会料想到,自己差点害死那么多人,顿时脸色煞白,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吓你,只是希望你别介意。” “我能理解,我能理解,反倒是我……还有宁哥,谢谢……”向崇苦笑着朝景钰点头,望向宁安,欲言又止。 向崇神色不对劲,傻子都能看出来,更何况宁安。 宁安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你在担心那个石头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向崇只是苦笑,又怕宁安误会,解释道,“我没有半点责怪的心思,我只是……有点好奇,难道真有什么神仙丹药,吃下之后,活死人,肉白骨吗?而且,我好像强壮了一点。” “丹药?嘿嘿,你还别说,那个晶石,确实是炼丹鼎好的材料。”景钰搓着手,“不过搁在现在,到底是灵丹妙药,还是饮鸩止渴,不好说。” 向崇听懂其中意思,难免有些失望。 宁安自顾自说道,“世间傀,也就是丧尸,按实力划分的话,可以大致分为一到九阶,人类吞噬一定数量的对应等级的傀晶,便能获得更强大的能力,免疫傀气侵染……就是丧尸病毒,也有不小的作用,如果是真傀,像刚才那种怪物的话,甚至能获得一些特殊的能力。” 见向崇眼睛越来越亮,直到听到“特殊能力”几字,惊叹道,“就像道士大哥的飞剑那样?” 景钰挺起胸膛,坦然应下大哥二字,一只小剑自剑壶冲出,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窜回腰间。 “我可没那种特殊能力,这又是另一个能力体系了。” “傀晶能够让人更加强大,免疫傀气,强化肉体,甚至搬山煮海,上天入地。但也并非没有坏处的。当吞噬的傀晶越来越多,最后傀气从心里滋生,届时,人便可以称为傀了。” “送你傀晶,也并非就算完全救下了你,就像景钰所说,饮鸩止渴,此为权宜之计,等你痊愈之后,大概是一阶的实力水平,影响微乎其微,你可以尝试搏杀真傀,是有机会获得天道奖励,或许能够洗刷傀晶带来的负面影响。” 宁安目光严肃,嘱咐道,“切莫再吃哪怕一颗傀晶,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向崇连忙点头应下,不敢有丝毫马虎。 “快!快!这还有三个活人!” 不知不觉间,偌大个体育馆,只剩下宁安一行三个人了。 三人回头望去,纷纷扰扰的被困者刚跑个精光,身穿制服的医护人员和警察鱼贯而入,救援伤员,收敛尸体,击杀丧尸,井然有序。 宁安后心处伤口狰狞,实在扎眼,由不得别人不注意。 “同学,你受伤了!” 宁安转过身,笑盈盈地摆摆手。 他想说,之前有个女孩子送给自己消毒药品,已经简单处理过伤口,不必这么紧张。 可医师接下来的动作,却生生止住了宁安开口。 “快吃了它!这是丧尸病毒的解药!” 宁安看着抛过来的透明密封袋,里面放着黄豆大小的白色晶石。 怔怔无言。 第十三章 缘是妙计 其实宁安明白,在发现一个比服用傀晶更高效、更便捷的“解药”之前,服用傀晶是禁止不掉的。 说什么上百年后,人类可能因为服用傀晶而灭绝,说什么子孙后代,可能因为咱们服用傀晶而水深火热,这些大义凛然的道理,也就在太平世道束之高阁用以教化人心,如今朝不保夕,道理再大,也没命大。 试问,命都没了,谈什么百年之后?能续命,服用傀晶就注定是大势所趋。 宁安没那么执拗,不然也不会递给向崇傀晶。 他只是想不到,人们发现得这么快。 不过发现得早也是好事,能少死不少人。 事已至此,倒也不必钻牛角尖,考虑将来做什么才是重中之重。 三人在警察夹道站岗的注目下顺利出了体育馆。 时值夏日,昼长夜短,当宁安再站在大桥上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湖泊泛暖,波光粼粼,鱼儿跃出水面,激开杨絮铺着的淡淡绒毛。若不是漂浮着几具死尸,也算不错的淡雅景致。 “可他们都说,你俩杀了那个……额,怪物?” 警员用小臂垫着笔记本,面色古怪地写着什么。 就在不久前,这个白衣少年和道士打扮的两少年刚一出门,现场就冷水入油锅似的,前一秒精神萎靡的学生老师顿时大喊大叫,这说神仙下凡,那说超级英雄,叽叽喳喳,简直要吵死个人。 于是就有了这场简易笔录。 “啊对,是我俩!那个怪物身高三丈有余,唤作垂钓者,一柄长杆好似如意金箍棒,可大可小。你别看他长得傻大个,嘿,还真灵活!那破鱼竿儿耍得密不透风,是真的密不透风,你泼一瓢水过去,甚至沾湿不了他衣角……说到水,他其实精通控水之术,你泼一瓢水,没准儿人家耍得更起劲呢。但是贫道我一手飞剑之术出神入化,配合宁安,也就是这位,以诡计……啊不对,出其不意飞天重创恶獠,断其臂膀,又将其逼至角落,一刀斩首,一气呵成。” 景钰一会儿凝眉并指作攻杀状,一会儿张牙舞爪形容怪物多惊悚,绘声绘色,娓娓道来。 周围观众纷纷喝彩,鼓掌叫好,惹得道士向四方拱手,笑得比拿到天道奖励都开心。 只是做笔录的警察就不太自在了。 自个儿原本一严肃工作,怎么整得跟唱戏似的? 自己几次想拦住这口花花的道士,奈何从体育馆刚出来的同事总是先一步拦住自己,劝自己别冲动,道长说的是真的没有吹牛,你可别冲撞了道长…… 他是八百个不信,只当起哄的受了惊吓,出现了幻觉,监控又浸水故障,不能对账,他现在只希望赶紧做完笔录,去营救其他地方的居民。 见道士眼巴巴望着自己,差点把“快夸我”几个字儿写脸上,警官差点绷不住。 这牛鼻子道士脸皮真厚! 不成想这人是个榆木脑袋! 眼前愣头警察不开口,道士风轻云淡的模样装得辛苦。 到最后,没忍住。 “贫道厉不厉害?” “雾草!” “牛皮!” 大桥迎来又一波高潮,不少热血上头的年轻人都嚷嚷着拜师学艺。 景钰很是受用,左掌附右拳行了个抱拳礼,江湖气十足。 警察面庞抽抽,草草结束笔录,招呼同事遣散人群,黑着脸走了。 临走前不忘瞪那道士一眼。 道士耸耸肩,望着快步离开的警察,若有所思。 杀死垂钓者这事儿,体育馆多少人看得一清二楚,等这里救援完毕,官方抽丝剥茧的时候,恐怕很快就注意到自己和宁安。 与其等官方找自己,不如坦荡点,主动说出来,因着先入为主,说自己武艺高超,能力出众,希望借此转移视线,将宁安的刀和自己的天道奖励剔除出去,俗话说财不外露,还能瞒上一瞒。 宁安将面包掰成三份分给两人,撑着桥延,望向争抢傀晶甚至大打出手的人群。 “啧,这叫——歪打正着?” --------------- “喂,小乞儿!” “你说。” 青衣少女坐在枝头,悠然晃着双腿,皱眉问道:“干嘛告诉他们吸收傀晶啊?那我们岂不是白来啦!” “先生果然没说错,”被称为小乞儿的男子靠着树干,开口笑道,“蓝小桉你是个笨蛋。” “你才笨蛋!” 蓝小桉似乎炸毛了,轻轻跳下树,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瞪了他一眼。 “你让我告诉他们,吃傀晶能治疗变异,但又劝我不要说傀晶坏处,若不是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临别前先生还嘱咐我多听你的话,我非怀疑你是人类奸细不可!” “哦?说来听听,我怎么就成奸细了?”男人终于抬起头,露出俊美无铸的脸。 “哼!鼓动他们吸收傀晶,百年之后,又是重蹈覆辙,我们来这儿还有什么意义?”女孩声音义正言辞,眼眸深处流露出一丝惊恐和担忧。 “你这么想,是错的。”男人站起身,拍拍沾染上的泥土,“历史记载,先人历时三月,终于发现傀晶可以抑制变异,但那时,人类早就十不存一,你想啊,那么多人,连一成都没剩下。” “明明有更好的方法!献祭就可以啊!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们这个?” “一次献祭所用的傀晶,能救三十甚至四十个人,这就好比时值旱灾,庄稼颗粒无收,赈灾的时候你说为什么不用精米而用陈米一样可笑。” “小乞儿你偷换概念,陈米吃了不会死,怎么跟傀晶做比较?” “傀晶吃了也不会死,甚至能救人,多少人想吃都吃不上!对于濒死之人,能续上一天命,那叫灵丹妙药;而傀晶呢,只有一点副作用,这不是陈米,这是宝贝,是大宝贝!” 山涧蓦然起风,吹得俊美少年衣袍猎猎作响。 “发现傀晶的妙用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也。先人发觉之时,人类十不存一,什么意思?傀晶比人多,每个人都能分到傀晶,这就是为什么人类意识到傀晶是毒药时,却积重难返,连给新生儿成长的时间都没有! 而现在,距离大灾变仅过去一夜,变异的人类至多两成而已,多吗?也多,但比历史,少了太多。但少吗?呵呵。” 小乞儿双手搓揉着面颊,呵呵笑道,“少啊,还是少,两成变成丧尸,那么至多两成人类可以吸收傀晶。” “不仅我们嫌少,剩下的六成人类,也会嫌少。” “但少又如何呢?再没有底线,他们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去感染人类,不敢拿到台面上放肆,但和没有方法抑制相比,死伤判若云泥。” 女孩顿时了悟,激动又小心问道:“那,那为什么不许我跟他们说傀晶的坏处呀?” 少年一拍额头,一副无可救药的表情。 羞得少女又瞪了他几眼。 “原来蓝小桉你不是笨,是娇生惯养大了,不了解人性。” “如果你说了坏处,那就是主动给肉食者找了方法,也找了借口,他们会煽动群众,给群众洗脑,放大傀晶的坏处,平民百姓被感染之后呢,犹对傀晶避如蛇蝎,等不到一个傀晶吊命不说,死后又被挖走傀晶,给肉食者献祭。如此,不如不说。” “所以啊,你不能只和官方机构说,还得告诉新闻媒体,告诉贩夫走卒,告诉平民百姓。” 看着眼前瞪大双眼的娇俏少女,陆非不自觉挺起胸膛。 “我是谁!” “我可是小乞儿!” “流窜陋巷,和野狗争食的小乞儿!” 第十四章 离开校园 当正规军涌入校园,一场风波好歹被镇压下来。 人们畏惧丧尸,大多是承平世道中,游戏、电影等作品渲染得太过惊悚,加之受伤基本被判死刑,并不代表那些普通丧尸就有多强大。 变异时日尚短,大多肉体凡胎,一颗枪子穿过天灵盖,便没生息了。 宁安三人听着指挥,没头没脑地列队左转右转,在全面武装的军队再三检查下,上了制式大巴车。 所谓检查,大概就是问些身份信息,家庭成员信息,是否受伤,是否服用傀晶等事。索性先前就出了学校,盘问的时候人员更是泥沙俱下,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宁安和景钰回应时对答如流,又因着面向年轻、时间紧迫,让两人混过去了。 天色蒙蒙,有梅雨。 等大巴驶上高速公路,这才少了些触目惊心的景观。 “各位,请听我说!” 沉闷声中,一墨绿色军装女子站起身,开口说道,“大家不要担心,现在平定军已经出动,相信很快就能平息这场动乱。 至于我们要去哪儿,以军委书记为首的各级领导连夜开会,为全国地方划分了三十个安全区,咱们中南市被列入其中,不过由于市中心建筑密集,搜救难度较大,且不便于管理,安全区范围划在中南市以东的郊区,车程大概两小时,路上有平定军保驾护航,请放心。 事发之后,上级领导极度重视,从全方面出发考虑百姓的生活,出台的一系列应急新政策,涵盖了衣食住行,经济发展,社会交际,车上的电子屏幕和安全区的荧幕都会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放映,特殊时期,造成的噪音请您多多包容…… 考虑到此次恶性事件对各位公民造成的精神影响,军队联合各大医院、医学院校开办免费心理辅导中心,请有需求者,请主动前往接受治疗,如有在安全区发生暴力事件,一切从重处理,绝不姑息! 各位也不必担心,供电厂,水源处等生活必要点都有重兵把守,红头文件也指出将农作物换成周期短的经济作物,安全区也将实施分配经济,政府免费发放食物,每天限量开放水电,相信熬过这段艰苦岁月,我们军民一心,重新恢复繁荣。 大家还有什么吗想问的吗?” 车载电台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女军官温润又不失坚定的嗓音娓娓诉说着天大的好消息,车内顿时炸开了锅。 有的笑,有的哭,压抑良久的情绪终于迎来了爆发。 宁安靠在座椅闭目养神,双手抚摸横于腿上的刀鞘,仿佛置身历史,缥缈如时间错位般的荒谬浮上心头。 这和历史记载何其相像! 只是人多了。 人多了,资源却没多。 宁安闭目回想着老人口中的“听说”,回想着历史书上的“昔年”,眉头紧皱。 安全区落定本是好事,但人多了,便不一定是好事。 三教九流的人长期群居,每人都能吃上饭,天天有歌舞等娱乐活动观看,甚至免费分配住房。 只不过,太理想化了。 习惯优渥生活的富家翁怎么和泥腿子厮混在一起?每天那点可怜的稀饭仅仅能维持最基本的能量消耗;台上的美女越多,压力之下的强奸案发生越频繁;住房也分好坏,越靠拢中心区域越安全,从而引发的械斗不计其数。 宁安心中不安,却不惶恐。 少年一身本领,又怎么惧怕乱世? 只是从未远游漂泊,心中也不乏期待。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景钰摇头晃脑,翘个二郎腿好不惬意。 向崇从后边探出头,问道:“宁哥,你说为啥他们不收这些管制刀具?” 宁安睁开眼,笑着说道:“这种安全区的规划到底是第一次,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内乱,如果闯入了丧尸,没收人们武器无异于变相自相残杀。何况杀人的话,也不是非得用刀子。” 刀剑不收,但也要记录在册。 手枪和向崇的军用匕首,则被景钰施加了小小的障眼法,并没有被察觉。 三人在这落魄成群的车上,可算是武力充沛了。 “军官,请问……还有多余的小石头吗?万一被咬之后来不及报备……” “是啊,大人,我看你们收敛尸体的时候摘了不少石头,放着还不如分一分。” 说到傀晶这个灵丹妙药,哭得顾不得哭了,笑的也忘了笑了,七嘴八舌,全都眼巴巴瞧着女军官,希望能讨要个晶石出来。 她只能苦笑,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大家,尽量委婉地解释傀晶的稀缺,但保证被感染后永远会有傀晶补上。 他们不能接受,仍然嚷嚷着不公平,凭什么被咬的就能分到,没被咬的就分不到? 耍无赖到底是不济事的,见女军官面庞逐渐挂上冷霜,又怕将来被穿小鞋,只得偃旗息鼓,暂时放弃白嫖晶石的念想。 “肃静!” 一声暴喝,男人飒然起身,汹汹气势顿时压下众人哄闹。 “紧急通知!一会儿下车的时候,列好队,挨个领取交易手表!至于交易手表是什么,车载电视给你们介绍!” “那……” “肃静!” 干瘦男人缩了缩头,悻悻闭嘴。 宁安目露疑惑之色,他可从没听说过什么交易手表。 历史只记录着一种走向,重新上演本就是不切实际的,一个细小的差别往往会影响整个事情的发展。就好比垂钓者事件,如果自己和景钰不在,整个体育馆恐怕无一幸存,三阶垂钓者放出后,又将如何肆虐中南,甚至不会有这趟大巴车。 宁安心中警醒,告诉自己应该以史为鉴,但要懂得变通,不拘于“先知”的刻板思维。 “‘交易手表’是华国针对安全区分配经济政策推出的新型智能设备,涵盖身份识别,经济交易,社交通讯等功能,各大市民可以将它理解为简化掉娱乐功能的智能手机。 那么有人就会问了,为什么不延用原本的经济体系和交易软件呢?首先,这次灾难影响深远,对整个世界的经济打击不可估量,这也就造成了严重超出承受范围的通货膨胀,我们不得不重新定义一套经济体系,重新平衡交易物价;至于交易软件,私有公司并没有能力维持软件的正常运行和更新,也没有意愿适配当下分配经济体系,所以由国家接管。 交易手表将锁定个人信息,根据个人信息每人每月发放一百货元,交易手表初次领取免费,丢失补办需要花费二十货元,重新认证身份信息后自动同步云数据,请各大市民妥善保管。” 每月一百货元? 恍然惊觉的人们这才意识到,安全区恐怕并不像女军官说的那么温馨。 梅雨淅淅沥沥,敲在车窗,寒意深入人心。 第十五章 人无横财不富 高速公路上清一色行驶着军绿色大巴车。 断断续续的播报声随风飘远,闻者噤若寒蝉,越了解其中律法,越是迷茫。 刚从危险脱身,紧绷的精神初初松下,空调暖风一吹,便有些困意。 车中孩童更是如此。 “姐姐,好困呀。” 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的年纪,粉雕玉琢煞是可爱,眉眼还未张开却自有富贵之气。 男孩叫韩宜,是中南市光右集团的太子,含着金汤匙出生,深受家族喜爱。父亲更是全国有名的企业家,全球富豪榜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灾难毫无征兆,事发当晚,男孩的父亲还在出差,母亲为保护两个孩子被咬成重伤,家里保安和保姆死的死,跑的跑,堂堂世界顶级大富豪后代,竟是成了孤家寡人。 弟弟韩宜被变异的保姆吓晕了过去,直到被送上大巴车才醒过来。 对于孩子来说,晕过去或许是好事。 可姐姐韩妙就没这么幸运了。 韩妙亲眼看着母亲和保姆扭打在一起,以往优雅高贵的豪门夫人竟是披头散发,撒泼似的扯着怪物头发,以不那么熟稔的架势抱住怪物,让自己带着弟弟跑。 少女不跑,她要帮妈妈。 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勇气,把弟弟拖进厨房,又颤颤巍巍拿着菜刀,朝保姆砍去。 身子打着摆子,手却出奇的稳,两人扭打倒地之后,少女瞧准时机,砍断保姆一小半脖子。 妇人嚎啕大哭,血迹汹涌隐约可见肋骨,拼死抱住保姆头颅,一点点拔下来。 少女不知道挥了多少刀,直到血液糊住视线才停下。 怪物死了。 母亲死了。 少女跌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困了呀,小宜睡吧,到站姐姐叫你。” “姐姐,妈妈呢?” 韩妙偏过头,不去看弟弟的眼,呢喃道,“睡吧,睡吧。” 孩子想法来的快,去的也快,或许妈妈就像姐姐上车时说的那样,这辆车没座位了,在后边那辆车上。 “喂,喂!小朋友!” 座位被踹了两脚,昏昏欲睡的韩宜精神一振,转过身子跪坐在座位上,笑着问道,“叔叔,怎么了呀,有些困啦!不许踢椅子。” 干瘦男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瞧着前座两孩子鼓鼓囊囊的背包,肚子叫得更欢腾了。 “嘿小朋友,我知道你妈妈在哪儿!”男人咽了咽,盯着包裹看直了眼,“你们装的什么啊?怎么这么香!” “这个呀?我也不知道。”孩子挠挠头,这些东西是姐姐拿的,上车时就已经在这儿了,“应该是姐姐带的行李,我们要去安全区旅游呢。” “好了!小宜,你该睡觉了!” 韩妙心中一慌,丢给后座男人几条压缩饼干,转过韩宜的身子。 真相过于残酷,她不知道弟弟知晓后能否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晚一些,晚一些知道会不会少点痛苦…… 少女噙着泪珠,又塞给男人两张红票子,朝他摇了摇头。 十五岁的少女,本是刚上高中天真烂漫的年纪,看出来男人盯上了包裹的食物,也只想赶紧破财打发了他。 却又如何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 “我好饿。” “小孩儿!小孩儿!别睡了,我也知道你妈在哪儿!” “两条压缩饼干……一条!一条就行!” 是饥饿的声音。 也是贪婪的声音。 韩妙脸色惨白,抓住背包的手止不住颤抖。 怪物好像不止保姆,吃人的好像也不止保姆。 “肃静!” 魁梧军人站起身,大步流星站在过道中间,“别废话!有什么事情都来问我!” 目光所至,起哄者都缩回了脖子。 “垃圾捡起来,别恶心人。” 干瘦男人似是听不懂其中寓意,赔着笑,弯腰去捡刚才丢掉的包装袋。 只是弯腰的瞬间,眼神顿时阴鹫。 “叔叔,你的袋子,不许乱扔垃圾!” 男孩笑盈盈,先一步帮忙捡了起来。 男人面色冷漠,摸摸孩子的头,笑道,“好乖的孩子,懂事哦,可惜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就剩下姐姐,孤苦伶仃的呦。” “啪!” 少女瞪圆眼眸,厉声道,“闭嘴!” 男人捂着脸愣在原地,一时被少女凶戾气势所慑。 等他回过神。 “小贱人!” 咚! 男人一声惨叫,摔倒在过道,鲜血伴着碎牙一并从口中吐出。 宁安犹不解气,正想补上两脚,却被拉住胳膊。 “行啦!这么多人看着呢。” 景钰笑呵呵打着圆场,半真半假说道,“想杀人啊?” 干瘦男人挣扎起身,惊恐看向宁安,正欲求饶,血水却先一步喷出来。 “放肆!都给我住手!” 魁梧军人面色阴沉,暴喝声中气十足,一把拉开宁安,斜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 “不许打架斗殴!” 噗! 干瘦男人一口老血喷出半米高,愤怒地瞪着天花板。 你他妈从哪儿看出来是斗殴? 明明是我被打了好吧! 你瞎啊! 军人朝宁安点点头,“够了。” 小男孩儿听得呆住了,认真说道:“你骗人,爸爸在出差,妈妈在后边车上!” 地上男人不回话,身边传来压抑的笑声。 “姐姐!”男孩儿惊慌起来,泪眼朦胧抬头看着姐姐,“爸爸妈妈呢?” 韩妙摸着弟弟的脑袋,“不哭,不哭。” 自己却早已哭成泪人,眼泪簌簌往下掉。 嘟嘟! “下车!排好队!” 安全区到了。 --------------- 刷! 最后排精壮男人慌张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干瘦男人面前,拎小鸡子一样将其拖出大巴,狠狠贯在地上,拳拳到肉打得他哭爹喊娘,嘴里念念有词。 “我叫你嘴贱,我叫你欺负少爷小姐,我打死你……” “爸!” 韩妙拉着哭哭啼啼的弟弟下车,只一眼就认出远处东问西问的老人。 所有委屈决堤般一齐涌上心头,姐弟俩扔了大包小包,放声大哭。 “小宜!小妙!” 西装老人声音悲恸,十几个精壮保镖开路下,小跑着将两人拥入怀中。 “老大!” 消瘦人影摔在地上,刚打开车门便冲下来的男子跪在地上,“这家伙欺负小姐和少爷,被我教训了一顿!” 老人看也不看他。 姐姐韩妙早将一路上的事儿倒苦水一股脑跟老人家说了。 她根本不知道车上有自家公司的打手,哦不,保安。 “看见我才做个样子,是不是以为老头子我早死啦?” “不敢!不敢!” 男人连连磕头认错,“惊吓过度,老大我睡着了啊!醒了之后才知道……” 全国有名的企业家,韩青天,对外是白手起家,功成名就后投身于慈善业的大好人。 自家人谁不知道韩青天是黑道一把手?早期纠集社会闲散人员,用各种暴力手段抢占工程资源,发迹之后,上下打点关系,从中南发家后开始洗白,创办光右集团成功上市,实则仍维持着黑帮关系,暗中扫清了多少商业对手。 绝不是被开除的小问题! 搞不好会丢命! 老人挥挥手,男人如丧考妣,被推搡着带了下去。 “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兄弟年纪轻轻,如此侠肝义胆,真是让人佩服。”韩青天领着两个孩子来到宁安面前,拱了拱手,“这次算我韩青天欠小兄弟一个人情,只要老头子能帮上忙,你尽管开口!” 风风火火围上来三十多人,阵仗实在不小。 宁安取了手表,回头看见老人家严肃道谢,转过身,认认真真回了一礼。 “顺手而为,何必挂在心头。” 众人目送少年远去,老人爽朗大笑,拍着小儿子的脑袋,教训到:“臭小子,看看人家多潇洒,哪儿像你,就会哭鼻子,男子汉大丈夫!连你姐都比不上!” --------------- 手表加了联系方式之后,景钰说有点事儿要去打听打听,向崇要去找个房子住,三人便分开了。 宁安悠悠然漫步街上,人来人往,没什么看头,便挑了个清静地儿研究起了交易手表。 激活手表,从小孔射出一道光幕,类似投影投在幕布,光芒铺在半空,好不神奇。 “个人信息。” “ 公民 姓名:宁安 性别:男 年龄:16岁 注册地:中南市安全区 身份码:... …… 尚未服用傀晶。 ” 除了个人信息页面,还有交易,好友,新闻等选项,侧边一红一白两按钮,分别是手表开关和照明开关,上边有小小的太阳能充电板,也不必担心电量问题。 而好友页面竟然还有社区功能,宁安只有两个联系人,好友社区冷冷清清,也没什么看头。 公共社区倒是蛮热闹,帖子一条接一条地刷新。 宁安点进去,饶有兴趣 置顶的帖子为官方发布,内容大概是一些新颁布的律法,报警方式,安全区区域分布图,等等。 而下边的则是审核通过的民间帖子。 “寻人启事!…” “收购傀晶!希望以物换物,在下边说条件,我有的都可以换……” “招聘!烈阳小队诚招探险队员,要求击杀过丧尸……” 看到猎杀丧尸后,宁安眼前一亮,可点进几个后,无非就是十来个大汉抱团击杀丧尸分傀晶,去安全区以外不远处专挑残疾的欺负,等每人拿到一个就散伙。 可对宁安来说,杀再多的丧尸又有什么用呢?他需要的是天道奖励,击杀垂钓者都没奖励,何况普通丧尸。 他希冀从中找到一些真傀的蛛丝马迹,奈何内容实在太多太杂,而且见过真傀的,要么认不出来,要么再没机会说出来,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除却一些小打小闹的招募,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帖子点击量快速飙升。 一个是公会招募帖子,发布人选择匿名,叫做“ X”。 “号外号外!“余火”组织招人啦!如果你有一技之长,并且敢打敢拼,敢杀丧尸,那么就能申请加入我们“余火”组织!组织心系太平,以战止战,奉行攘内必先安外教义,将以小队形式定期前往安全区外猎杀丧尸,搜取物资。同时将有退伍特种兵对成员进行特训,有医师为你保驾护航!心动不如行动,拒绝低质量生活,幸福由自己创造!有意愿者请私聊,有专人为您详细讲解……” 此贴一经发出便惹来热议,排名飙升的同时,让人怀疑是不是有官方背后推波助澜。 或许政府鼓励公民主动猎杀丧尸。 还有个帖子,是女人斩下丧尸头颅,获得天道奖励的视频。 宁安目瞪口呆,反复确认后,真真切切只是个普通丧尸,只是相对常人来说高一些壮一些。 为什么啊? 不公平! 我杀一阶巅峰真傀都没天道奖励,为什么她杀个普通丧尸就有? 狗天道针对老子! 宁安忽然生出一股找个普通丧尸试试手的冲动。 帖子引来热议,一半是惊叹,赞美女孩的胆气和身手;一半是疑问,想知道光芒撒下的物品是什么。 宁安看向发帖人。 韩青天。 “韩青天:光右集团诚招武艺高强之人,月薪8000货元,包吃包住,免费烟酒,免费发放一颗傀晶。 要求 1:搏杀丧尸。 2:任务中战利品上交80%。 3:视频中所奖励物品,如是书籍,公司有权拓本。 ……” 这也行? 宁安心中惊讶,推测这大概就是后世宗门的前身。 就在宁安翻着手表投影时。 “让开!都让开!” “龙哥来啦!” “虎哥好!” “龙虎帮清场子,闲杂人等都他妈滚蛋!” 张龙张虎两兄弟赤着膀子,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笑眯眯看着这群落荒而逃的难民,从中获取着极大的优越感。 但看到坐着不动的那个愣头青,心情就没那么舒畅了。 张虎拉过旁边闲着抠鼻子的小混混,朝宁安遥遥指去,小混混顿时了然,握拳重重锤了几下胸口。 “妈的,敢不给虎哥面子!” 张虎背着手,重重呼出一口气,浑身舒畅。 只见小混混拿着折叠刀,吊儿郎当的来到宁安面前。 “小兔崽子,你聋啊?” 宁安关了交易手表,左看右看,见这黄毛直直盯着自己。 “你说我?” 宁安哭笑不得,拍了拍别在腰间的刀鞘,挑了挑眉。 “呦呵,当爷爷吓大的?” 黄毛当即也挑了挑眉,小折叠刀往前一递,感觉确实不能和少年的长刀比,有些羞恼,就要上手去拿那长刀。 刷! 长刀出鞘,霜刃凛凛逼人。 “妈呀!”血气扑面而来,黄毛一个趔趄,顿时屁滚尿流。 “龙哥,虎哥!这小子扎手!” “妈的,大喊大叫成何……成和……不像话!灭我们龙虎帮威风!” 张虎脸上挂不住,推开小黄毛气势汹汹逼近宁安。 --------------- “哥,错了,错了,是虎孙我不长眼!” “没了,刚发的货元全给大哥你,真没藏私!” “饶命,好汉饶命!大侠饶命!” 公园里回荡着砰砰砰的磕头声,屁股上插着折叠刀的小黄毛尤为卖力。 宁安看着余额3200货元,心情大好,强行加了张龙张虎两个人当好友,一人踹一脚。 “欢迎下次打劫哈。” 第十六章 海贼团 “滚!什么玩意儿!” “还想挨着你爷爷们住,做梦去吧哈哈哈。” 四五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守着楼门,肆意嘲笑着被丢出门的男孩。 男孩擦了擦嘴角血迹,朝那几个汉子竖了个中指。 “我呸!” “还巨熊帮,熊你奶奶个熊!” “你踏马……” 几个汉子脸色一变,正要上去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小男孩又不傻,哪儿有白挨打的道理?转身一溜烟跑了。 “晦气!” -------------- “啊,十三哥又让人打啦!” 小男孩刚一进门,顿时起了哄。 “十三哥,你没事吧。” “疼吗,十三哥你怎么受伤啦?” “这儿还有些酒精……” 被称为十三的小男孩被叽叽喳喳地围住,又板着脸拒绝女孩递过来的酒精,满脸不在乎开口:“跑太快了,摔了一跤。” 看着嘘寒问暖的弟弟妹妹们,男孩心里流淌着丝丝温暖,连脸上的伤都不怎么疼了。 哄完他们,年龄大概十五六岁的女孩将小十三拉到角落,悄悄问道,“怎么样,找到地方了吗?” 小十三苦着脸,摇了摇头。 “都有人啦!人都满了,车还在往里运呢。就怕连这个小土房,咱们都守不住。” 女孩咬着牙,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唉。” 这场灾难几乎要将孤儿院置之死地。 一群孤苦伶仃的孩子,气力小得可怜,在这乱世如何保护自己呢?驱逐又驱逐,再搬家,就要搬到安全区外啦。 “笃笃笃。” 女孩身子一震,咬着嘴唇。 想必又是来赶人的了。 “笃笃笃。” “来啦!” 小十三打开门,低垂着眼帘,“什么事。” 男人应该很高,身影遮住小十三,阳光根本进不来多少。 “送你礼物~” 啪叽。 一顶草帽扣在小十三头上,小十三还没缓过神,一阵失重感传来,被男人一把抗在肩上。 “都有啊!都有!” “哎呀!” “哎呦!” 孩子们还没看清来人是谁,男人眼疾手快,进门之后啪啪啪一人一个草帽全扣在头上。 正好九个。 “叔叔……” “打住!” 麻衣短打的陆非蹲下身,捂住小女孩的嘴,“你多少岁啦?” “再过两个月就十五岁……” “我十六岁,所以你应该叫我什么?” “嗯……哥哥?” “叫老大!” 陆非叉着腰,环顾脏兮兮的孩子们,“哎呀,就像回到家一样呢。” “我叫陆非,以前呢,是个乞丐,现在是海贼团团长!” “我们海贼团招人啦!招九个,小家伙们,要不要考虑考虑?” “当然,现在就我一个。” 孩子们顿时炸开了锅,打量打量陆非,摸摸头上草帽,新鲜得很。 “陆非……哥哥,这个海贼团?” 女孩怯生生开口,却又不知道如何问才能显得得体,实在是高大少年太过夺目,又经过几次霸凌,一时间乱了分寸。 “就是类似公会嘛,我是老大,你是老二,嘿嘿。”陆非又拍了拍小十三的脑袋,“他是老三。” “不需要你们卖命,说实话,我也是刚到这儿,看见你们心里亲切,这才去商店买了些草帽,送你们权当礼物。” 陆非盘腿坐在地上,看着脏兮兮的孩子们,眼神温柔,“不瞒你们说,老大我很厉害,很能打!完全用不到你们帮忙……不对,嘿,还真有点事儿你们能帮上,你们也知道,能者多劳,你们老大我这么厉害,肯定会很忙,要经常往外跑,但又不想落下安全区的消息,就需要一些小家伙每天逛逛街,打听打听消息什么的,不管真假,老百姓的闲言碎语一些风闻啥的,都行,等我回来和我说就好。” “当然,不能白让你们忙啊,我先带你们挑个好地方,”陆非眨眨眼, “吃喝不愁。” “有新衣服。” “顿顿有肉。” 每多说一句,孩子们眼睛就更亮一分。 到最后,连连点头拉住陆非的衣角,生怕他跑了。 好说歹说,又是讲故事,又是从包里拿出各种零食,这才让女孩和小十三放下点戒备。 为食物挨过不少打,小十三知道,在外边大部分人看来,那点吃的其实比他们重要多了。 “我还有两个条件!” 小十三一手按着草帽,一手比了个剪刀手。 “哦?老三尽管说!” “哼哼,第一!你要教我打架!” 小十三眼睛发亮,“不然等你出门,谁来保护弟弟妹妹们?” “哈哈哈,好说好说!” “那第二!”小十三神色扭捏,偷偷瞥了眼小女孩,讷讷开口,“我……我要当老二……” 陆非笑的直拍地板,女孩何伊伊一巴掌拍在小十三头上,掩嘴偷笑。 --------------- 楼前。 高大少年正和一队小朋友说着什么。 “小十三,还认得这儿吗?” “这有人啦……” “没人,没人,”陆非笑着开口,“一群狗熊而已啦。” “小十三,敲门,下战书!” “啊?” “相信老大,敲门!” 小十三转头看了眼弟弟妹妹,有些犹豫,“他们有好几个人,老大你真能打?” “嘿,比这还能打!” “那,那好吧……”小十三咬了咬牙,径直来到门前。 “笃笃笃。” 他其实不怕挨打,但身后还有弟弟妹妹,他们还小,身子骨经不起折腾。 小小的小十三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不行不行!小十三我不能答应你,就你这胆量,当不了老二!” 陆非叹了口气,“这么敲门,串亲戚啊?” “你得这么敲。” 咚! 陆非双手插兜,一脚直踹,防盗门直接被踹了个大洞。 “我……我……” 小十三脸色煞白,身后孩子们更是惊叫出声。 门开了,五个大汉面色阴沉,拿着铁棍盯着陆非。 依稀能听到脚步踏在楼梯声,应该是有后援的。 “巨熊帮驻……” “熊你奶奶个熊!” 陆非欺身而上,气势恢宏,浑身拳意流转。左拳打在大汉腰上,吃痛倒地,右拳打在大汉眼眶,干脆装死。 高大少年避开一棍,便递上一拳,长棍不沾衣角,双拳却不依不饶,揍得几个直哭爹喊娘。 直到几个狗熊全都躺在地上哀嚎,高大少年做了个气沉丹田架势,朝刚下楼的一众人勾了勾手。 “一起上!” “误会!误会!” “我们和巨熊帮不是一伙的,只是邻居……” “打住!” 高大少年打断他们,转过身,朝孩子们招了招手。 “怎么样,老大我是不是很能打啊?” 话音方落。 一道身影扑入陆非怀中。 小十三只是哭,浑身上下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你小子……” 少年笑容和煦,将草帽轻轻扣在小十三头上。 “只会哭,可保护不了弟弟妹妹啊。” --------------- “我呢,比不了你们道士,道法精深,掐指一算啊,什么都算出来了。” 景钰坐在树上,回想起不久前和陆非的一次谈话。 “爹妈走后,无依无靠的,就靠着乞讨过活,那操蛋日子,站人跟前都能挨上两脚,若不是小安心善,我恐怕早被打死啦。” 少年嘴角带笑,“可小乞儿也有小乞儿的长处,有些事你们道士不一定知道,浪迹街头的城狐社鼠,门儿清!” “替我向宁安问好,等我安顿下来,会去找他。” “嗯?安顿什么?我很忙的好吧。” “我要创建海贼团,有群小家伙挺有意思,我相中了。” 景钰遥遥望去,看见大草帽左支右绌安慰一群小草帽,自顾自招招手,离开了。 第十七章 获得线索 世道乱。 安全区成立的第一天,政府专门成立调查组,维护区内秩序。 调查组还没落地,一起恶性杀人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受害者被当街打死示众,凶手束手被捕,扬言是喝了酒精神恍惚,一问三不知。 喝酒喝醉了? 调查组黑着脸,满脸晦气。 “警官,我能走了吗?” 韩青天抿了口茶,将杯子重重压下。 几位警察交换眼色,笔录也不做了,“凶手张力,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受指使?” “没,没!”男人面色发白,“我就是喝了点酒,看那混蛋竟然欺负俩小孩儿,一时生气……” “老实交代!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韩青天收了悠闲姿态,大马金刀坐在审问椅,明显有些发怒,“问问问,问了多久了?这件事跟我没半点关系。” “请你配合!” “我没配合吗!”韩青天顿时起身,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报告!” “没看到在审人?” “……杏子街聚众斗殴,造成不少死伤,需要您到现场。” “让别人去处理!” “都出警了……咱们人手不够,报案人数还在增加。” 警官搓着脸颊,阖上钢笔。 终于。 “把张力带去监狱,韩青天……”声音隐隐有些不甘,“造成的不便请您理解。” “哈哈哈,理解理解,”老人拍拍手,转头朝门外的黑西装高声喊道:“下来给警察局送套茶具。人老了,脾气还是有点差,警官你也别介意。” “啧啧,再送点茶来,”老人背着手,龙行虎步朝门外走去,“什么破茶,喝着辣嗓子。” 屋内一众警察脸色阴沉。 “报告……” “监狱……位置不够了。” “不够就找个地儿关着,搭棚子给我冻着,什么叫不够?什么意思?不关了是吗,不够,咱们给他放了,啊?!” 年轻警察张了张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罪犯当然是要关的。 可就这么一小片地儿,普通人都没地方住呢,还特意划分地方给罪犯住? 随着张力被判死刑,此事也算告一段落。 而这也是全国三十个安全区的小小缩影,高层紧急开会出台新法案,应对拮据现状。 政府依旧维持区内秩序,只不过秩序两字之前,多了个“基本”。 什么叫“基本秩序”? 打架可以,打死人不行。 打个鼻青脸肿,处罚款;打得重了,调查清楚之后罚作劳役,要么拉去修路建房子,要么分担军队的任务,去安全区之外搜寻物资。 此法可算一举多得,既平衡了密集人口问题,也稍微解决住房问题,甚至缓解了傀晶的压力。 外出搜寻物资的犯人,大多在安全区内和老弱好勇斗狠,在丧尸面前,腿不软都算胆子大。 此法颇有威力,大概因为搜寻物资的犯人返回时,十不存一。 变成了口中的傀晶。 --------------- 凭着中南市原属于过于繁荣的超一线城市,划在郊区的中南安全区也是有地铁的。 只不过当初地铁丧尸遍地,近期军队肃清之后才重新启动。 这条地铁也是探索者的重要交通工具,几天来,军队只是乘坐地铁到各个站点粗略解救难民,草草一番搜救,便不再去过了,丧尸遇上就喂枪子挖傀晶,遇不到也从不刻意去找,一切为了救援效率。 现在军队搜救重点是各个地铁线路联通不到的郊区。 而各个站点城市剩下的资源,在安全区看来无异于是块香饽饽,多少幸运儿一次搜寻赚得盆满钵满,在这乱世中一跃成为人上人,拥挤的城市也能获得一处安逸的房产。 “中南市,桦西站,就是这里了吧。” 宁安抬起头,确认到达目的地,下了地铁。 安全区由几个相邻县城拼凑而成,桦西则属西边边境。 “老丈,老丈,”少年来到老人面前,“请问那里是?” 远处乌乌泱泱聚拢着不少人,衣着混杂,旁边停着几辆公交车。 老人拍拍摊位,见少年没什么购买的意思,不咸不淡应道,“那里啊,那都是杀了人,放了火,去外边捡垃圾的哦。” “捡垃圾?” “哦,可不就是捡垃圾嘛!出去三两趟也带不回啥好东西。”老人眉眼带着笑意,又担心被人听了去,压低声音,“一群罪犯,还自己起了个洋气名号,叫劳什子探索者?探个屁,要不是打了人,谁愿意去那种鬼地方。” 宁安笑着道了谢,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不紧不慢走了过去。 在安全区这几天也不是全无收获,刷帖子的时候,看到有人说外边有浑身冒火的怪物。 下边评论清一色嘲笑楼主失心疯,被丧尸吓傻了,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宁安当即联系了他,了解到是在瑶安古城沦陷时突然失了火,不管是人还是丧尸,全都烧死了,他是大餐馆的厨子,脑子机灵提前跑到冰库才躲过一劫,等火灭之后,丧尸也成了满地飞灰。 等军队扑灭了火,上了搜救车,终于晕了过去。 只是朦朦胧胧间,他看见条火红身影,操控火球,把古城护城河点着了。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笑了。 就像下边评论所说,尸体在火化时骨头都烧不成灰,露天怎么就能烧成灰呢?至于把护城河点着,更是无稽之谈。 男人也是觉得自己吓出了幻觉,“兴许是吓傻了,你就当听个故事,别往心里去。” 宁安笑着应是,可又怎么不往心里去。 好不容易抓到一条线索,如何都要走上一遭。 第十八章 镇山伏虎拳 天色阴郁。 一如探索者们的惨淡脸色,沉的似欲滴水。 “朋友,打听一下,”宁安指着其中一辆大巴,“平遥古城去得?” 男人大概心情不好,抬眼发现是个俊秀子弟,兴许还是学生,顿时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去的,去的,平遥古城啊,马上走啦,快上车。” 男人的戏谑不加掩饰,宁安如何看不出来他在口胡,只是摇摇头,“朋友不老实。” 男人正要说话,余光一闪,瞥到一抹军绿色,当即闭了嘴。 负责运输罪犯的军人出列几位,上前核查这些人的身份信息,确认之后挨个被押上了车。 等剩下宁安一个时,却大眼瞪小眼。 “出去?小朋友,这是罪犯的路线,你想出去探索的话可以去钦容站,那儿有专为公民设置的探索通道。” 通道还分罪犯通道和公民通道? 宁安有些挠头。 他听说火焰怪物的事儿后就风风火火来到边境,没考虑出个安全区还有这些门道。 “我看车里还有空位,如果可以的话,就不必多跑一趟了。” 军人却犯了难,耐心解释道:“这些车包送不包接,罪犯到了之后就走,也没有军队驻点,遇到尸潮什么的恐怕是凶多吉少。” “对了,你打算去哪儿?” “平遥古城。” “那你更不能在这儿上车了,”军人耸耸肩,“这儿又不通平遥古城。” --------------- 看来当地民风也不咋纯粹。 宁安黑着脸,问路被骗几次后,终于到了钦容站。 前脚踏入中转站口,扑面而来的烟火气顿时冲散心中的小小郁闷。 宽敞过道挤满了人,小吃摊琳琅皆是,不少人摆起了地摊,小推车穿梭于各个站口叫卖,砍价声不绝于耳。 “小兄弟瞧着面生,第一次来嘛?” 大腹便便的男人凑上来,热情得很。 宁安从小摊上收回目光,看着男人,点点头。 “少年佩宝刀,真真是锐气逼人,英雄出少年,自古皆是。” 男人舌绽莲花,轻轻鼓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兄弟是去外面搜寻物资?” “差不多。”宁安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天道奖励大概也算是一种物资? “那小兄弟有没有兴趣和老哥做笔买卖?” 男人这才拿出一张传单,递给宁安。 “我们“集运餐厅”正筹备开业,实不相瞒,需要大量食材。” “外面粮仓里,军队还没动嘛,也没说不让别人拿,就属于无主之物,我们雇了几辆货车,打算运点回来。” 又苦着脸。 “可司机害怕,非得有高手一起跟着去才行。我看小兄弟你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我出这个数。” 男人竖起四根手指,“四百!” 见男人低着头,贼兮兮的样子,好像出多大血似的,没想只报出四百的低价,宁安如何不知道这位老板的小心思。 以为自己年轻,司机打手两头骗,活着回来大赚一笔,回不来也亏不了多少。 “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哎呦!”老板一拍大腿,看也不看宁安,向刚进站的高大男人迎上去。 “少年佩宝剑,真真是锐气逼人!” 没一会儿,面色涨红的男孩被夸得飘飘欲仙,耍了几个剑花,胸脯拍得震天响,恨不得把“交给我吧”几个字写在脸上。 宁安摇摇头,不再去看。 安全区生活几天,坑蒙拐骗这事儿太多,宁安上过几次当之后长了些心眼。 就在前几天,兴许是看到自己发布寻找先傀帖子,有人主动联系自己,说是知道一个怪物的藏身之处,要自己跟他走一趟。 等出了安全区,跳出来四五个大汉,不怀好意地围住自己。 那是自己发的第二笔财。 宁安虽然不事生产,但两次“自卫”,获取的战利品不菲,也算是个小富翁了。 “光右集团拍卖开始啦!” “这次是“镇山伏虎拳”拓本,起拍价2000货元,或者同品阶秘籍拓本交换!” 西北角搭起高台,作了拍卖台,巨大屏幕上放映着剑客斩下丧尸头颅,降下天道奖励的过程。 “哈哈,两千,你怎么不去抢!” “两千啊,能换十颗傀晶了。” “有降龙十八掌吗,那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人们围上来,以起哄者居多。 光右集团也不是第一次拍卖了,前天就有过一次,叫什么“踏七星”,引起很大的轰动,看客极多,更是被炒到八千两百货元高价。 第二天便传出某家集团的少爷被打个半死,被那老板强行退货的消息。 “狗屁小人书,你当是啥功法,脑子坏掉啦!” 没想到出糗还不到三天,光右集团又来坑人了。 瞧着热闹,其实出价者寥寥。 宁安看了一眼,确实是天道奖励,只是最低级的白品,自己用不到。 什么世道,那就杀个普通丧尸,也能获得天道奖励的?! 眼不见心不烦,宁安气呼呼上了地铁。 -------------- “呦,拳法,可以的可以的。” 陆非牵着小十三,挤进拍卖台最前边。 “老板,二十颗傀晶我要了!” 转头看着小十三,笑道,“好好练,练成之后随随便便打遍杏子街。” “老大,你真要出去吗?”小十三低着头,心情低落。 听说外面全是丧尸和怪物,万一老大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臭小子,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陆非随手将拳谱塞给小十三。 “别我一回来,咱们海贼团的据点被抢了。” 第十九章 斗米仇 除却别在腰侧的长刀,宁安只背着个包裹,水和食物装了七八成。 衣衫洗得泛白,抹去不掉的淡红色血迹平添几分生活气,原本很清爽的穿搭,在这列车上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耳边叮当作响不停,宁安皱着眉,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人穿棉袄挂钢板。 殊不知宁安在腹诽别人的时候,别人也投来讥讽的视线。 初生牛犊不怕虎,想来是不晓得丧尸的恐怖,不做好万分准备只想着碰运气的傻小子。 于是,车上喧闹便好像和宁安没了关系,探索者们相互审视寻找队友,全都有意无意避开宁安。 宁安乐的清静,寻了个末尾车座闭目养神。 领头招募的几个男人颇有威严,应该不是第一次出去狩猎,被众人拥趸着进行战前动员。 他嘴角勾勒出一丝不屑,挥舞着手中铁锤。 “妈的就没脑子的行尸走肉!难杀个屁!刚跳出来那几天,谁不怕?唉先别说是丧尸,就街上突然出现两条疯狗都觉得危险。但是,你手刃掉第一个,呕完之后,其实也就那样。” “现在绝对不是什么狗屁末世,绝对!我被接走的时候可看得明明白白,就军队的直升机,嘿,一个开飞机的,一个拿望远镜找丧尸的,还有一个拿枪的,一个直升机上站仨人,打靶子似的打丧尸,一枪一个那叫个巴适,现在又找到解药喽,不出俩月丧尸不得杀完啊?” “再说啊,还有狙击枪,坦克,实在不行还有核弹啥的,那丧尸再厉害,能有咱们武器厉害啊?” “更别说它连老子的一锤子都扛不住!老子四天出来两趟,摘了五个丧尸的脑袋,都说乱世出英雄,以前想发财都没个门道,现在不就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你们都听说了吧,这傀晶可是好东西,强身健体,甚至能治疗癌症,当真是发财的大好时机!” 汉子说得慷慨激昂。 下边探索者更是磨刀霍霍,准备好去安全区外大展身手了。 车厢内热情不减,汉子拉拢许久,说服不少人跟随自己一同探索。 “叮!列车即将到达‘平遥站’,请前往‘平遥站’的乘客做好准备,依次从右侧车门下车……” 动作纷乱,人们让出一条通道。 脚步声由远到近。 “小兄弟。” 得。 宁安睁开眼,轻轻揉着太阳穴。 有些无奈。 这人刚才所说,他听了个大差不差,虽然有道理,相信很多人甚至政府也作此想法,但事情成立的前提是敌人只有丧尸,并且丧尸不会一直变强。 火器固然厉害,但说到底,不还是靠着动能撕裂敌人吗?对于千奇百怪的真傀,作用实在有限。 低阶幽魂种真傀没有实体,火器的作用微乎其微;智慧种真傀,天生习得幻化能力,潜伏在人类中装得比人类还像人,即使一枪毙命,找不到又如何去杀?就连怨憎类真傀,例如垂钓者这般,来得悄无声息,枪炮哑火基本只能等死。 就连丧尸,都能靠吞噬肉食不断进化,等阶够高,铜皮铁骨并非玩笑。 宁安睁开眼,打量着眼前精壮的汉子。 几近两米的个头,皮肤黝黑,肌肉微微隆起,想来灾前靠气力过活。 “朋友是在叫我?” “我们刚才在那边聊了有一会儿,你可能没听见……” “不好意思。” 宁安稍显歉意,缓缓起身,“我到站了,下次再聊。” 汉子下意识让开身,目送少年离去。 --------------- 两三小时的旅途喧嚣,宁安终于抵达平遥。 入目所见,低矮弄巷三三两两,建筑古朴却不老旧,些许商家挂着百年老字号的牌匾,除此之外,碧水环着小镇,标准的旧朝古城气象。 虽是夏日,但有这条护城河围着,反而有些清凉,这让宁安怀疑那位提供线索的朋友是不是真的看错了,要知道,特殊傀种的诞生对环境条件要求很高,一座水城就算真的诞生一头火傀,那也是不成气候的。 不成气候好啊。 宁安悠哉游哉,缓步在湖上小桥,难得偷得片刻宁静。 上次大战之后,宁安有过反思,虽然赢得干脆利落,但算不上打得漂亮,自己多次以身犯险,先是抛了手中利刃,又赌命般重创怪物,若不是有景钰配合自己,这场仗几乎没得打。 一阶巅峰的垂钓者尚且如此难杀,若是个成气候的火傀,那还了得? 路要一步步走,宁安现在只是个有些武艺的武夫罢了。 最多算有红阶天赋“狂骨”,受伤越重,攻击动作越迅猛,伤口痊愈变快的比较猛的武夫。 此时杨柳依依,清风徐来,大好光景。 传来一声煞风景的惨叫。 宁安循声找去,拐到一个低矮弄巷,是个死胡同。一个矮小男人坐在墙头,抱着血淋淋的脚腕泪眼婆娑,大概是惨叫的源头,下边三个壮汉围着被砸的不成样子的丧尸,嘴里不停嘟囔。 察觉到有人靠近,顿时傀晶也不挖了,草草起身摆出防备的架势,“兄弟,有事?” 宁安摆摆手,“听到叫声,来这儿看看情况。” 等几个汉子回过神,这才发现远处站的是个学生摸样,戒备松下几分,又想到蹲墙上腿脚受伤的同伴,眼珠子一转,冒出个好主意,当即伸出手作势拦下转身离去的宁安,喊道,“小兄弟,慢着!” “不如一起杀丧尸?” 宁安止住身形,听见又是招募队友,摇摇头。 “杀丧尸就算了,不过倒想和各位打听个事儿,”宁安从背包拿出黑色塑料袋,取了一颗傀晶出来,遥遥晃了几下,“我看附近不像有丧尸的样子,你们杀的这头丧尸又是哪儿来的?” 黑色塑料袋叮当作响,连哭嚎的矮小男人都不喊了,几人当即看直了眼。 “这头丧尸啊……是我们引过来的。”壮汉朝身后指去,“房子里边还困着几头……” “说那么多干嘛!” 被同伙拍下肩膀,壮汉当即恍然,总不能因为一个傀晶把自己发财的路子都抖搂出来,这才闭了嘴。 “原来如此,放心,我不和你们抢。”宁安又掏出一颗傀晶,弯腰放在地上,“第二个问题,平遥哪里丧尸多?越多越好,麻烦各位指个路。” 要知道,丧尸越多的地方傀气越浓,出现特殊丧尸的几率也就更高。 几人看着被宁安收回背包的黑色袋子,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啊?奥,丧尸啊,有,古城里多啊,古城里多,这个时节好多外地人来这儿避暑,大晚上的不知道多少人遭了难,现在里面应该有很多丧尸……指路嘛,那里,沿着大道往东走,路上有标志,也不算远嘛……” 宁安点点头,道了声谢,正要离去。 “等等!兄弟!” 宁安转过头,瞧得几人有些忸怩。 “就……就没其他问题嘛?” “还真有,就怕你们不知道。”宁安笑着又取出三块傀晶,问道,“各位有没有见过浑身冒火的怪物?” 这倒让三人犯了难,互相大眼瞪小眼,低声交流着信息。 等了一小会儿,还是没个所以然,宁安作势收起傀晶。 “见过!见过!” 墙上的矮小男人一激动,滚下墙摔了个狗啃泥。 “我见过啊!” “就在平遥古城!” “离这里不远!” ------------- 见宁安走远,几人赶紧收了傀晶,直勾勾盯着越来越远的背包,分外眼红。 “老四,你真见过那狗屁怪物?” “还冒火,我还喷水呢!” 被称为老四的矮小男人撇撇嘴,说道:“我要不说见过,咱们不就少了仨傀晶?” “仨傀晶啊……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有多少。” “肯定不少。” “废话!” “不如这样!”老四招呼着几人,低声说道,“平遥古城丧尸多,这么多天就那傻小子去。” “只恐他去得,就回不得!” “你是说?”几人盯着老四,眼睛发光。 “堵他!” “怎么堵?” “放火!就算被人看见,也不碍事,烧死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章 封傀 此时深空并不如以往那般寂静幽邃,相反,蓝色的星球外密密麻麻悬着大大小小的钢铁堡垒,若是科幻影迷看到,怕是能教其流哈喇子。 其中,翠色流转的飞船内。 “不过一个低阶原住民的机遇,抢了又如何?在其他原初大陆,烧杀抢掠不见你们少干,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换了一套说辞!” 西莉卡拧紧眉头,大声质问着眼前老人。 “族人敬你是先知,你说什么都信你,但一句话就想让我把宝贝交出去,我不甘心!” 老人只是拿眼觑她。 少女依旧横眉立目,只是咄咄逼人的气势逐渐弱了。 “好吧,确实有些不符合规矩……但是!一个中阶生命体都没有的原初大陆,我们怕什么?即便是我理亏,又有谁敢说上一句不是?” 老人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先是一愣,转而大笑,这才悠悠起身,六米的巨人身高颇具压迫感,在娇小少女面前更是如此。 老人凭空一扯,所划之处顿时如冰面消融,缓缓荡开,俄而填满色彩,流转成一幅太虚映像。 西莉卡抿了抿嘴唇,有些羡慕。 太虚眼,这一手神通,就算在无上大陆都赫赫有名,只有跻身超脱境之上的止境,才有修习的资格。 超脱境放眼整个联盟都当得上人中龙凤,而被誉为绝强的止境更加稀少,大多坐镇古老世家,不轻易露面。 而老人正是“止境”强者,担任苍竹族先知已五百余年。 “西莉卡,你看。” 西莉卡循着老人的手指看去。 只见倒影中,模糊的白衣身影持刀缓缓而行,古城山清水柔,大好风光,却暗中潜藏着莫大的危机。 比如那无数面目可憎的丧尸,正饥肠辘辘搜寻着食物。 比如那红色的怪物,于一点火光中假寐,似是即将升阶。 比如那风尘仆仆的四人组,在古城出口探头探脑,目光不怀好意。 倒影所掠,纤毫毕现。 除了那面目模糊的带刀人影。 “还认得他吗?” 西莉卡有些不确定,犹豫再三后,右手一翻,一本书凭空出现。 “这本无字书,他的?” “不对!” 少女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以前是他的,现在是我的!” 老人只是揪着胡子,对这出身高贵的少女无可奈何。 西莉卡哪儿都好,天赋更是上上之选,被族人寄予厚望,此番原初大陆的开发被推举上船,跟着见见世面。 只是太自以为是,有恃才傲物之嫌,以至于有些偏执。 “没错,是他。用你的话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原初大陆低阶土著,却屏蔽了部分太虚眼的窥探。” 老人似是问西莉卡,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说,这是为什么。” 西莉卡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作答。 要知道,太虚眼神通甚至能窥得超脱大能真貌,却为何看不清这小子? “不仅是他,还有不少人,包括这块原初大陆的未来,都看不清了啊。” 老人端坐回去,左手摩挲着右手食指上的巨大宝石戒指,一字一句说道:“时空紊乱,漂泊不定,只是一块五千年文明的大陆……怎会有如此破釜沉舟,慷慨激昂,又孤注一掷的疯狂气象?” 莫非是…… 老人不敢再想,默默阖上双眼。 “那本书,我替你还了。这方天地有变,守规矩最是稳妥,如若取之,必先入世。如今不少家族世子已经落地,未来如何,是在船上静待一百年之约,还是下去玩一玩,你自己思量。” 少女手里一空,顿时感觉心里一空,有些失落。 那可是大宝贝啊…… 在无上大陆都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宝贝! 西莉卡是偏执,但也建立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上,此时听先知的意思,这块原初大陆并非如料想中那般荒芜,或有能人蛰伏,连自家先知都不敢跋扈,凭自己的斤两又怎么敢乱来? 自己劫持了那少年的天道奖励,此番还回去,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却了孽缘。 “谨遵先知法意。” “不过,西莉卡不甘心。” --------------- 绕过清泉流响,密林翠竹,小路弯弯曲曲,偶有微风携来清凉,吹得枝叶沙沙作响,侧耳听去,心底生欢。 宁安不出意外的迷路了。 不是说平遥古城丧尸多吗?怎么一路走来,没遇上一个? 宁安倒也不急,随着被前人踩出来的小路轻轻迈着步子。 不多时,竹子愈发稀疏,总算到了尽头。 铁网将两边生生隔开,设有三个出口。 “曲水流觞之地,幽篁竹韵之乡。” 宁安停住脚步,从宣传横幅上移过目光,看向铁网另一边。 缓缓吐出一口气。 “竟沦为恶傀啸聚之所。” “吼!” “嗬嗬……” 丧尸察觉到人味儿,顿时躁动不安,贴身铁网之上,胳膊挤入网格间,前边的出不来,后边的仍往前挤,竟生生垒起肉墙。 底下丧尸承受不住高压,早被踩成血泥,中层的便成了底层,循环往复。 宁安看得头疼,干脆坐在地上,有些无奈。 说句不惭愧的,在这些无智丧尸面前,宁安自认艺高人胆大,但又说回来,蚁多还能咬死象呢,人力有竭时,要这么孤零零地进去,骨头再硬,最多崩坏这些畜牲的牙齿,命肯定要白给。 难道就这么算了? 砰! 丧尸越过铁网,直挺挺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两腿骨折,挣扎两下,站不起身子,干脆两手撑地,一深一浅朝宁安爬来。 砰!砰!砰! 运气好的,有丧尸垫着也摔不成大碍,运气差的,干脆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长刀出鞘,宁安来者不拒,手腕一抖,刀尖直直刺入丧尸眼眶,轻轻一搅,便倒地没了生息。 这是宁安几天总结出来的经验,此法不仅高效省力,丧尸出血量也相对较小,虽然不如一刀斩首来得痛快,事后清理却方便许多。 宁安且战且退,战斗的声音打破幽幽静谧。 鲜血泼洒,绿意盎然的竹林不知不觉染了满地腥红。 斩杀三十多头丧尸后,宁安微微喘气,或许满地死尸气味遮盖住自身气味,丧尸终于迷茫散去,不再疯狂越过铁网。 乱拳打死老师傅,纵然宁安身体强健,走位精妙,也是被两头丧尸偷着机会,扑上来咬了两口狠的,此时左臂淌着血,简单绑过绷带,细看,伤口处流转着金色符文。 安全起见,宁安从黑色袋子中抓出两把傀晶,双手托举高过头顶。 “献祭。” 天色蓦然晦暗。 宁安立刻意识到不对,却来不及反应,一道翠绿色光柱倒灌而下,竹林呼啸,一齐连根拔起,倒飞出去。 宁安脑中空白,心湖泛起古朴歌谣,黄钟大吕般,虽然听不懂其中含义,却心思清明,如闻高山流水,精神舒泰。 远远看去,苍莽上天如若倒悬,八方收了天光,集于一点,于万丈之上投下一道盈盈柔意,见者心喜。 如琢如磨,宁安渐渐阖上眼,白衣大敞,露出精壮胸膛,左手置于腹,右手垫着头,安然躺在竹叶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 “此番机遇,权当赔礼。如若遇到苍竹族后人,望能饶之一命,不愿牵强,遂汝本心。” 脑海中,一道苍老声音响起,宁安睁开眼,气息绵长,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 连忙鲤鱼打挺跳起身,整理衣着,肃容行礼。 “前辈厚恩,晚辈感激不尽!” 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宁安又规规矩矩行了个晚辈礼,待天色恢复明亮,这才起身。 宁安如何不激动? 如果是意外横财,宁安不过是付之一笑,斟酌考虑是否去取。从小府上先生就教导他们,每一个上天的馈赠,都暗中标好了价格,接下因,就要承受果。这也是宁安不去惦记景钰的天道奖励的原因。 要说宁安没有吸收过傀气,对也不对,虽然没主动吸收过傀晶,却在幼时药浴时,草药莫名混入傀气侵染的药株,为此,爷爷震怒,不惜调回正在征战的二叔,动用金品天赋“问心”揪出府内奸细,杀了不少人。 从那以后,便没有再药浴过了,不过宁安却会莫名心塞,思绪不如以前通达,这一直是宁安心里的一颗刺。 可这次洗礼过后,宁安清楚的感觉到体内那一点污染消失了,甚至洗刷掉了常年累月的浊气,身体异常轻盈。 傀气可以剔除! 宁安紧握双拳,眼中蓄满泪水。 如此,宁家有救! 我要变强,我要找到那位前辈! “混蛋!混蛋!老东西,不是说守规矩吗!” 远远传来一声娇喝。 是西莉卡。 -------------- 与先知交谈之后,她便决定和其他精英一样,来到这片大陆。 西莉卡原本只是冲着那本书来的,绝没有半点历练的想法。 想来也应如此,穷山险水不知走多少,这原初大陆即使再险恶,也是刚刚陷入灾变,已经五阶的西莉卡完全可以横着走了。 直到穿过大气屏障时,青冥显现一双金色眼眸,只是扫过一眼,西莉卡便绝望的发现,自己实力莫名其妙降到了一阶巅峰。 待飞船安稳落地之后,控制器又突然失灵,不管少女如何打砸,除了飞船门可以开启,算是彻底报废了。 西莉卡彻底冷下脸,干脆抱着肩膀,斜睨着半空中一片竹叶。 直到心湖响起熟悉的声音。 “天地法则奇异,不可避免,外来之人会暂时压制境界,诸多手段下,自然会解除封印。” “至于飞船故障,是我下的命令。” “其他大陆,你有护道者跟随,又碍于苍竹威名,算不得历练。且压制境界,机会难得,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一百年内,就不要回来了。” “苍竹族这个担子,太重,你需要一次血与火的考验。” -------------- 此时。 西莉卡暴跳如雷,指着宁安,怒声说道:“还我书!” 宁安连忙搓揉脸颊,调整心态。 这才转过身,疑惑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娇俏女子,拉开防备架势。 “什么你的书……” 说到“书”,宁安心湖泛起涟漪,脑中浮现出一本古朴羊皮书,封皮落着“封傀”两字,意识靠上去后,书页翻开,宁安心领神会。 “击杀特殊傀种后,可以拓印其天赋,或强化自身能力……” 见宁安愣愣呢喃出声,西莉卡终于忍不住了。 西莉卡闭上眼,双手叉腰,胸口不断起伏,波澜壮阔,同时怒气冲冲朝空中最后一点翠意大声质问。 “不是说要守规矩,你们不插手吗!” 原来这本书,已经在宁安体内了。 不用想,肯定是先知动的手脚! -------------- 老人抹去太虚眼,想起少女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俊不禁。 “规矩?在联盟里,还没人敢和我讲规矩啊。” 第二十一章 月是故乡明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意外的献祭,奇怪的赔礼,莫名的承诺。 和眼前陌生的少女。 少女还在和空气对峙,已经是破口大骂,一副气急败坏的架势。 宁安自然不会欣赏她发疯,看出西莉卡没有恶意后,转过身去,顿时目瞪口呆。 原本蜿蜒数百米的竹林被夷为平地,光秃秃只余一颗瘦弱青竹,茕茕孑立,很是可怜。而那坚固铁网、连同着成群丧尸,同样不翼而飞,没有一丁点存在过的痕迹。 啪。 一片竹叶落地,清脆可闻。 像是拉开帷幕的指令,远远又出现丧尸游荡的身影。 嗤! 竹叶泛着清光点点融化,散发出浓郁异香,山风袭来,随之飘远。 宁安昂着头。 风去处,一点火光乍现。 -------------- “姑娘,当心!” 巨大火球带着滚滚热浪侵袭而来,宁安早有防备,轻轻垫脚跳开几个身位,避开这来势汹汹的一击。 火球扑了个空,轰然落地,溅射起漫天火星,宁安眯起眼,于浓烟中捕捉到一道雄壮身影。 怪物勉强保持着人形,无毛无发,被刺目火焰包裹其中,五官异于常人,嘴角几乎咧到后脑,獠牙突出,脸面正中一颗巨目死死盯着宁安。 火煞! 宁安拍灭肩上火焰,右手探向腰间。 摸了个空。 “我的刀!” 宁安一愣,后跃几步,这才扯下刀鞘查看。 刀鞘倒悬空中,正哗啦啦流淌着细密铁粉。 西莉卡在第一时间就跑了个远,看着宁安窘迫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 苍竹秘术——长生韵,岂是那么容易承受的?她小时候接受洗礼时可是被叮嘱千万卸下法器,只穿普通衣裳沐浴其中的。 长生韵是能清除体内所有杂质,激活细胞生机不假,但可不辨人与物,只要有灵性的便会洗涤,法宝品阶不够高的话,就会像那长刀一样,落个粉碎的下场。 宁安心里慌乱,连忙扯开衣领,抓住挂着的怀表,感受到手中清凉,这才放下心来。 “吼——!” 火煞吼声干裂嘶哑,见一击未立功,疾步冲向宁安。 速度之快,让宁安吃了一惊。 蒲扇巨手滞于空中,重重压下! 宁安几乎同时闪身,奈何速度差距太大,巨掌结结实实落在背上。 一声呼啸,宁安痛呼,倒飞出去。 “咳……” 鲜血涌上喉咙,宁安不敢大意,抹去嘴角血迹,巍巍站起身。 背部传来阵阵焦灼,体内却并不刺热,并没有中那火毒。 想来和刚刚献祭有关。 火煞显然不愿给宁安调整的机会,迈开步子,仗着身形高大臂膀虬长,双手握拳,狠狠砸下。 宁安警铃大作,哪还顾得上一点姿态,下意识就地一滚。 避开双拳,又惊现火光,在宁安眼中极速放大。 宁安只来得及避开要害,堪堪移开左胸,肩膀就遭了难,被火球径直吞噬,火焰不管如何拍打,灭也不掉。 宁安左支右绌,狼狈躲闪时,又添几处新伤。 少年心中凄苦。 这火煞必定已经跻身二阶,身体素质差距过于悬殊,它只是大开大合一股脑抡拳,配上火法,自己只能避其锋芒。 何况没了刀,自己一身精妙刀术无处施展。 要找刀! 可这光秃秃的,又能去哪里找? 一时间,拳风烈火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有火星四溅,落在沙土,经久不熄。 宁安左臂乌黑,右腿被烧的筋肉暴露于外,身体青一块紫一块,可谓体无完肤。 西莉卡看得津津有味,心底嫉妒之火熊熊燃烧。 就这种废物精怪都打不过,凭什么拿那滔天至宝? 杀不死高等精怪,无异于让宝珠蒙尘,简直暴殄天物! 西莉卡跳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慢悠悠朝战场走去。 可恨是可恨了点,却不能让他死了。 咔。 咔。 西莉卡愣在原地,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之色。 --------------- 宁安并非一味躲闪。 火煞每次攻击都使出全力,虽然挨上一下骨头都要碎了,但也就导致全力之下火煞重心不稳,僵直只有短短瞬息,宁安却把握住数次。 咚! 火煞双拳灌下,两米高的小巨人随着重拳,半弯着腰。 宁安险险避开,脚下生力,带动腰腹,高蓄右拳,对着那只巨眼迅猛而出! “吼!!” 火煞捂着巨眼,倒退数步。 不过几息便调整好,火煞怒极,火焰浓烈三分,拳风更加狂乱。 宁安双目布满血丝,木然攥紧拳头。 “要有刀……” 脸上浮现一抹狠厉,双目赤红,紧盯飞来赤焰。 探出右手,避也不避。 血肉灼烧声蔓延开来。 右臂乌黑,逐渐露出森森白骨,却又忽然附上金色符文流转,修复又破坏,纵使宁安如何能抗痛,此刻也是惨叫不止。 咔。 咔。 宁安颤颤巍巍,一块一块,亲手揭下已被烤成黑炭的皮肉。 白骨森森,泛着冷光。 金光流转,圣洁温润。 少年已是残破之身,若是寻常人,即便不流血身亡,起码也得倒地,再起不起。 哪儿会像他这般,站得稳当,颇的凛凛杀气? 火煞似是受不得挑衅,咆哮着提步举拳而来。 宁安锋芒毕露,光秃秃的手臂如刀刺出,直取火煞独眼。 宁安清楚,现在狂骨已经激发到极致,自己也只是一阶偏中的身体素质,若想以弱克强,便不能惜命。 以命换命,他最是熟悉! 火煞大惊,收拳成掌,去拦这搏命一击。 拿下这小子不过时间问题,又何必自损八百? 几番缠斗,它已经看出宁安几分神异,越战越强不说,尤其是骨头之硬,竟是还没打断一根! 骨刀坚韧,但并不锋利,火煞右掌稳稳抵住,左拳砸向宁安肩膀,欲废其一臂。 岂能料到少年端的狡猾,刺来白骨绵软无力,竟是虚招,身子早就借着自己送去的拳风,向后轻轻飘去。 乘胜追击是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 火煞占尽上风,扎稳马步,独目流淌着火焰,遥遥瞄准半空中的宁安。 宁安凌在半空,无处借力,眼中逐渐浮现一丝绝望。 差距还是太大了啊。 命悬一线,生死关头。 无数竹叶做的小鹤振翅猎猎,袭向酝酿夺命一击的火煞。 一时间,场中响彻金石咬合声。 “喂,那个谁!” 西莉卡指向宁安身后,沉声喝道,“它要跑了!” 宁安重重摔倒,来不及多想,循着少女所指方向看去,火煞被万千竹叶锁住,朝古城方向横冲直撞,撤退之意显而易见。 火煞怕了。 少女原本站在远处,气息内敛,丝毫没有高人风范。 哪成想是一鸣惊人之辈,控竹幻化之术出神入化,此时小鹤越来越多,烧不坏,驱不散,附在身上,有若千钧重。 宁安点头致谢,艰难起身,提起右臂白骨,一瘸一拐朝火煞去了。 竹叶小鹤一哄而散,将两人圈起。 --------------- 日薄西山,映得红霞烂漫。 宁安再次被火煞打飞,瘫在地上,浑身没有丁点气力。 只感觉每次呼吸都成了十分累的事情。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府中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出去玩耍,死胡同里遇上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被一堆人围着揍,自己一时意气,举着拳头哇哇大叫就冲过去了。 那一次,他仿佛看见自己已故的祖爷爷。 宁安躺在地上,胡思乱想,过往的回忆走马灯般浮现心头。 叔父兄长一个个服用傀晶,前往战场,变成了灵堂木牌,从此天人两隔。 府外百姓对宁家推崇不已,一提起宁将军,就连每天挨饿的穷苦人家都要骄傲的挺起胸膛。 学堂坊间,街头巷尾,关于嘲笑自己花架子的歌谣,说自己吃不得苦,大少爷脾气。 那这算什么? 宁安用尽全身力气,举起筋膜包裹的白骨,无声痛哭。 少年其实快要痛死了。 只是火煞还没杀掉,他顾不得哭。 白骨的确很硬,但自己力气越发小,纵使火煞不设防的站在他面前,他也刺不穿怪物最是薄弱的眼球。 普通人和二阶怪物的差距,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能够重伤火煞,已是骇人听闻的战绩。 宁安累极,眼皮灌了铅似的,躺在地上,疲惫望着天空。 缓缓合上眼睛。 -------------- 相比宁安,火煞其实好不到哪儿去。 只见它手脚关节处卡着竹叶,下巴被削掉一半,独目坑坑洼洼满是凹痕,又被束缚在地,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西莉卡探出手,飘来竹叶聚成一把匕首,狠狠朝那巨目刺了下去。 豁口不大不小,汨汨流淌着鲜血。 待火煞最是虚弱时,满身小鹤相融扭曲,拧成一股股竹绳,捆住怪物,带到昏睡的宁安旁边。 西莉卡支起白骨,又按住火煞的头。 对准豁口,狠狠压下! 嗤! 赤色漫天,一时间亮如白昼,红光散去千丝万缕,最终化作一条条火舌,没入宁安胸口。 “便宜你小子了。” 幽怨声随风飘远。 西莉卡生起火堆,守在宁安身旁,看看少年未干的泪痕,又看看天空黄澄澄的月亮,干脆也躺在地上。 不知怎的,心里头莫名泛起一句话。 “露从今夜白,” “月是故乡明。” 第二十二章 寒毒 曦光绕上枝头。 薄雾凝成冷珠。 夜已五更。 坊间鸡鸣未落,便被不知哪来的毛贼掐住脖子,抓去佐了酒。 纵然没有上班打卡的闹钟来吵,饥饿自然唤醒了沉睡中的城市。 街上陆陆续续露出人头,他们面带菜色,统一拿着小碗,默契朝发放救济粮的小粥铺挪去。 “呦,这不是杏子街的九只小少侠么?怎么,不跟着自家老大吃香喝辣,来和我们这些泥腿子抢菜粥啦?” “嘿,你还真别说,听说那个海贼团老大三天前去外边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三天?怕是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孩子们埋着头,不去搭理哈哈大笑的一众混混。 饿得发慌本就揪心,小混混见这群孩子受气包似的屁也不敢放一个,愈发得寸进尺。 “小孩子身体硬朗,饿一顿也不打紧!正好大爷的肚子叫得欢腾,不如各位小少侠发发善心,施舍施舍?” 不知哪个脸皮厚的开了这个口,顿时引来四面八方若有若无的视线。 孩子们仍旧闷头不语。 等排队领了粥。 啪! 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挠了挠头,稍显歉意。 “失手,失手……谁让你躲呢?这下好了,谁都吃不到。” 说着,将自己打的粥三五口喝光,咂摸咂摸嘴巴,露出一口黄牙,看也不看地上洒落的菜粥,摇头晃脑就要离开。 那孩子倒也不哭,蹲着捡起碗,就要去收罗混着泥土的食物。 其他几个孩子一齐围上来,帮着抢救这为数不多的米粮。 不多时。 “难得了一碗黑米粥,聊……什么来着?哦,哦,聊以济饿!” 小十三不知学着谁的口吻,磕磕巴巴说着,端起瓷碗,一饮而尽。 “走!” 几个孩子抬起头,看向去而复返的海贼团二姐——何伊伊。 “那家伙就在集市那边!” 孩子们舔净碗底,大步而去。 --------------- 此间集市没有名字,前身是一座小小的菜市场,因为划进了安全区,高楼建筑也不多,住不了几个人,索性来来往往间,不少人席地铺开包裹,往这儿盘腿一坐,就成了临时的商贩。 如此商贩越聚越多,三五日便约定俗成,沿作集市。 商贩可谓鱼龙混杂,有归来的探索者,卖着零零散散的傀晶;也有强颜欢笑的女子,吆喝着皮肉生意。 天光还未大亮,正是皮肉生意要关张的时候,这时候价格实惠,小娘子的身子也要更柔上一些。 尖嘴猴腮的男人嘿嘿淫笑,这可是他三天以来总结出的经验,因着这个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可是让他在兄弟们面前出尽了风头,白吃上几顿好酒。 他轻车熟路地拐进一个巷口。 不出意外,那些个旧相好们正要拉下帘子,关门谢客。 “慢点!慢点!” 他挠挠胯间,哈哈大笑。 帘子却更急了些,重重压下。 “逛窑子还舍不得花钱,回家玩你妈去!” 男人气急败坏,正要破口大骂。 余光不经意瞥见巷头冒出来的影子。 男人转过身,遥遥认出了几人。 “呦,毛都没长齐,就想着玩女人啦!哈哈哈哈。” 影子越拉越长,直到整个盖住男人,他才恍然意识到,眼前这打头阵的孩子虽然面相稚嫩,但绝不瘦弱。 一米六多的个头,只是比他矮上几分罢了。 何况后边还跟着八个? 他心里有些发怵,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若是怕了小孩,叫那些兄弟听了去,以后让他还怎么搁道上混? “一碗粥,我最多打你三拳。” 小十三的声音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但你咒我老大……” 小十三拉开臂膀,双目瞪圆,已经有些唬人的气势。 “我揍你奶奶个熊!” 俄而,惨叫盘桓于整个集市,闻者惊心,听者落泪。 --------------- 九人又采购了些物资,准备好几天的口粮,从路边拾来几条铁棍,这才折身回到住处。 都是群孩子,哪里有什么主见。经那些小混混半真半假一起哄,嘴上倒是不说,心早就不在这安全区了。 他们围坐在圆桌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 终于。 “不行!我要出去找老大!” 小十三刚开口,脑壳就挨了一掌。 何伊伊挑起眉毛,“就你?陆大哥要是知道,肯定又说你添麻烦。” 小十三哑口无言,低着头,久违的无力感浮上心头。 不够强,远远不够。 小十三默默离开圆桌,来到客厅,温习那部离别时老大送自己的拳谱。 不得不说,在练武这方面,小十三天赋是极好的,虽然白品秘籍门槛低,但也不是短短三天就能轻易入门的。 而小十三双拳势大力沉,凛凛威风,岂止是入门,甚至已经窥得几分拳法真意。 不知过了多久。 “笃笃笃。” 是敲门声。 小十三眼睛一亮。 这敲门的节奏如此熟悉。 是老大! 小十三当下舍了拳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前,急匆匆扯开把手。 “老大!你回来啦!……老大?” 蓝小桉背着面目苍白的陆非,压低声音说道:“进去说。” 反锁上门,孩子们喜悦未起,顿时看出陆非异样。 蓝小桉将陆非缓缓放到床上,号完脉,愁眉不展。 看着眼前忙忙碌碌,又是沏茶又是找药的孩子们,紧绷的脸色这才稍稍温和了些。 当当当! “是我,景钰。” 端着热水的小十三顿时有些紧张,征询的看向平躺在床的陆非。 “是朋友,我叫来的,咳咳……” 小十三将水杯放在床头,这才敢打开门锁。 景钰还是那身道袍,腰间悬着剑壶,只是右腰多了个酒葫芦。 道士大步流星来到床头,从桌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扯过陆非左腕号脉,眉头紧了又紧。 “三灾将至,第一灾便是寒灾,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染了寒毒?” 陆非刚要开口,便被蓝小桉打断。 “我来说,你好好休息。” 蓝小桉绞着双手,将这几天的见闻娓娓道来。 “前几天,孩子们接触到从渊城来的流民。那些流民神经兮兮,逢人便说,‘树挪死!人挪活!’、‘千岁姥姥保佑!’等奇怪的话。我们本来想着,兴许是安稳日子过惯了,才逢大难,难免会有几个失心疯,可谁成想,越来越多的渊城流民都开始如此行径,这才引起我们的注意。” “我和陆非找到那些人,说来也是奇怪,这些人平时并没有异样,只是听到‘千’、‘岁’、‘姥’几个字,就开始跪倒在地,朝着北边不要命的磕头,过后再提渊城,又是一问三不知。” “问不出什么,但好歹有了个方向,本想着只要到了渊城,什么‘千岁姥姥’,挪活挪死的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就这样,我和陆非上了去往渊城的地铁。你知道的,傀气对人类有害,却对其他生灵是大补的灵丹妙药,傀气浓郁,榆木尚能生出几分灵性,而渊城被左近称作‘绿植之都’,里边的变异植株,比之丧尸数量都不遑多让。” “丧尸太多了,又有奇奇怪怪的变异植株侵扰,必定不能深入渊城,我们实力还是太弱……但来都来了,我们便在外围搜罗了些食物,斩获些傀晶,便要往回走。” “但在昨天返回地铁的途中,突然跳出个丑陋男人,拦住我们像是讨要东西,口音奇异不知所云,我们又交涉一番,没有进展,以为最多不欢而散,谁成想他暴起出手,还好陆非早有防备,躲开那厮的偷袭。二对一,我们人数多,但斗起来仍旧艰苦,那家伙应该大概有一阶的实力,手段也多,招式阴险,我们费尽手段还是落了下风,幸好打斗声音太大,惹来更多探索者,他这才罢手离去。” “只是……他走前,掷出一枚铁丸,那铁丸不似凡物,遇水消融,陆非极力躲闪,却还是沾染上几滴,本以为并无大碍……没成想,就中了寒毒。” 说完之后,蓝小桉希冀望向景钰。 “道士,你手段多,这寒毒有办法剔除吗?” 景钰难得正经起来,帮陆非盖好被子,开口道:“你们可认得火行体质进化者……或者火行天赋者?” 几人面面相觑,具是摇摇头。 “此次渊城之行,可获得什么火行天道功法?” 蓝小桉摇摇头,有些无奈。 “那便慢慢调养。” 道士从怀中摸出一张黄纸,奋笔疾书写了个方子,递给蓝小桉。 “去药坊抓来这些,每天煎来喝着,起码能缓解寒毒。” “至于之后……我再想办法!” 何伊伊蹲在床头,看着嘴唇发白的陆非,眼泪止不住的淌。 “蓝姐姐,我去,我记得医院在哪儿。” 蓝小桉点点头,又觉得一个孩子太危险,带着何伊伊急匆匆去拿药了。 道士受不了一众孩子啼哭,将酒葫芦放在床头,嘱咐陆非好好休息,自己跑到楼外公园里歇息了。 算算时间,寒灾也快来了,某些地方开始大幅度降温,相信很快就会波及到中南市。 到时候平均温度零下三十度,持续三月之久。 资源本就匮乏,偏偏又不赶巧患上寒毒。 景钰连着发了四五个招募火行进化者的帖子,许以厚报。顺手点开好友栏,猛然发现某个头像才由灰转亮。 景钰连忙拨通宁安的视频。 “宁安?怎么回事,这么多天也联系不到。” 光幕另一头。 宁安看着熟悉的脸庞,由衷笑道:“遇上个怪物,打斗时手表打坏掉了。这才回来补办了个。” “哦?什么怪物,还能为难到堂堂宁家小少爷!” 宁安咂咂嘴,泛着苦笑。 “二阶火煞。” “二阶?火煞!” 景钰大吃一惊,站起身,只觉有句话不吐不快。 “……你怎么活下来的?” 宁安闻言,开怀大笑。 “地府门前走一遭,人间明月还依旧。我能活下来,多亏有位奇女子相救,醒来又不见踪影,连道谢也没来得及。” 说着,少年伸出手掌,一丝火苗凭空升腾。 “甚至赐我一场机缘,真是……犹如黄粱一梦。” 景钰当即看直了眼,举着手表冲到陆非床前,映着陆非苍白的脸。 “你快过来!陆非中寒毒啦!” 第二十三章 酒肉 待到中午时分,小区还是没宁安的身影。 “这小少爷,多半又迷路了。” 景钰盘坐在门边的石狮子上,看着人来人往,半是好笑半是抱怨。 说着,拨通宁安视频,看着少年那懵比的样子,直按太阳穴。 “十三!出来!” 小十三风风火火飞奔过来,看着道士,“怎么啦?” “去接这位小少爷过来,他能救你老大。” “好!好!小少爷等着,我马上到!” 视频挂断,宁安收起手表,有些挠头。 阴云积压,不见旭日,往来行人如织,一百个人口中又有一百个东南西北,兴许是即将到来的寒潮影响了磁场,地摊上买来的指南针转得比他都晕。 如今有了人来接应,也不必没头没脑四处乱找了,干脆又回到地铁站,通过身份手表知会一声,寻思流转各个摊位前,挑些用得上的。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安全区外难道能无法无天吗?光天化日,当街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你们警察不管管吗?” “我的三叔,死得好惨啊,吃了一辈子苦啊,到头来死得不明不白,呜呜呜……” 地铁站隔音做得还是好,里外简直两个世界。 宁安还以为来错了地方。 地铁站不是做生意的地方吗,怎么还办起了哭悼大会? 宁安正要凑上前,一股血腥味儿便钻进鼻子。 得,多半摆了尸体。 还不止一具。 按说本来如此晦气的事儿,人们向来是绕着走的,恨不得有多远走多远,今儿却反常得很,倒将那数具残破死尸围了个水泄不通,堵着三五巡逻警察,嚷嚷着讨要说法。 “为什么杀人犯能走平民通道?为什么你们不管!” “我亲眼看见你们不仅不处罚他们,还好酒好肉好生招待,我草你亲娘祖奶奶!” “你们和丧尸有什么区别!” 他们愈发愤懑,步步紧逼,甚至有几个不理智的试着去夺手枪。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起哄,不远就聚着三五看客,瞧地上的瓜子皮,显然看了有一会儿了。 宁安好奇心重,凑上去塞了颗傀晶。 那人心领神会,忙将傀晶揣进兜里,见四周看戏看得兴起,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悄然松口气。 “他们啊,咳咳,说来话长,但看在小哥出手大方,我就长话短说给你,保准你花着不亏,不过先说好,这话儿落地上就像棋子儿摔棋盘上,就好比做完的买卖,付了钱向来没要回去的道理……” 宁安作势去拿回傀晶,他这才闭了嘴,慌忙退后数步。 “瞧我这嘴,我马上说,马上说。” “那些哭丧的都是探索者,什么是探索者呢?就是去安全区外……你瞧我这脑子,小哥你出手这么阔绰,想来也是个了不得的探索者,便不在这儿废话。” “闹的原因也很简单,死了同伴呗,不过嘛,现在什么世道,妖魔鬼怪那是应有尽有,死个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是,什么当街杀人,什么匹夫一怒,别说在安全区外,就算在安全区里边,在那警察局门口都很正常。” “主要还是警察的不作为嘛,不对不对,不作为说轻啦,警察甚至主动招待那些凶手,至于为什么,坊间都是些风言风语,信三分就好。” “不过我倒是有个小道消息,一般人我可不说,说了是不占你便宜。” 他神秘兮兮,示意宁安低些身子。 “那些人都是世外高手,据说有大神通哩!” 说完,他给宁安抓了把瓜子,挥挥手,不再言语。 宁安恍然,又从那家伙袋子里抓两把瓜子,折身出了地铁站,等着人来接应。 他坐在台阶上,时而抬头望着远方,时而低头看着恢复如初的右手,可他的心思却完全在那人所说的“世外高手”上。 竹林里那位救他一命的姑娘,来历是不是和那些人相同呢?挥挥手就制伏二阶火煞,完全当得起“世外高人”一称。 还有偷袭小乞儿的男人,听说小乞儿和蓝小桉合力都不能抗衡,更是有“寒毒”这等阴险手段,显然不是灾变初期该有的力量。 莫非他们也是拨动古月,或者使用其他穿梭时空的未来之人? 不对,不对。 宁安蹙起眉头,否定了这个可能。 灾变还不到一周,就算那些人服用傀晶,强化成一阶进化者,力量也不能如此之高,不说随意处置二阶火煞的陌生姑娘,就连小乞儿,战力也绝不逊色普通一阶进化者,怎么会随随便便败阵。同样是穿越过来,凭什么还能留有如此强横的能力? 忽然。 “小少爷,小少爷!” 小十三一眼就认出宁安,焦急跑过来,“我们快走!” 宁安一愣,知道来者正是接应自己的人,转而笑道,“小少爷听着别扭,叫我宁安就好。” “哦哦,好。我叫十三,因为在院里排十三,所以叫十三。” 小十三摸着下巴,沉默良久。 “陆十三。” --------------- 屋内。 床头床尾蹲满了小孩子,陆非平躺在床,脸色比凌晨更加惨白,即使开了空调,仍是冷得打颤。 “来啦来啦,宁安来啦!” 景钰率先进门,拍拍手,小十三立马跳进来,做了个‘有请’的动作。 宁安翻着白眼,快步来到床头,“谁打的?” 陆非有些吃力的睁开眼,摇了摇头。 宁安按住想要起身的陆非,招呼了景钰,道士点点头,去取熬煮的药材。 白皙的手指摇曳火苗,宁安凝眉,轻轻按在陆非手腕脉搏之上。 寒毒,火毒,虽以毒冠名,实则并非传统毒药那般诡秘难解,在后世比较常见。寒毒其实是寒气入体,导致体内阴盛阳虚,轻则风寒,重则昏厥,只要好生调养,也无性命之忧。 只是寒灾将至,最缺的便是时间。 宁安自然知道如何拔除寒气。 火光贴入陆非手腕,潜入皮下化为丝丝红线,绕经脉游走,时续时断。 只见红线掠过处,皮肤由苍白转为红润,等火苗一齐涌入丹田时,陆非早有准备,探过头,朝盆里吐出几口黑血。 黑血落在盆里,不一会儿就结成了冰,寒气袭人。 陆非长舒一口气,病态如潮水退去,逐渐恢复几分意气。 “这是……什么火?” “天火。” 宁安笑了笑,心湖中古朴羊皮书熠熠生辉,首页已经不是空白,而是烙上了几行文字和一幅残缺图画。 画中,一颗眼球作怒目状,遥望天际,画笔精妙,甚至能窥得其中一丝情绪,可惜只有眼球,其他五官乃至身体轮廓俱是虚无。 文字描述很是简短。 “紫薇天火。 神火之一,星辰本源。” “道法?佛法?天赋?不对,效果竟然这么好……” 陆非喃喃几声,坐起身来,拍拍宁安的后背。 “我跟你讲,和我打架那小子长得丑不说,招式也丑!仗着有个隐身的法术,打一下就跑打一下就跑,摸都摸不到他,下次别让我碰到,老子用拳头给他整整容!” “那还真能遂你的意。” 宁安笑了笑,指了指门外。 “现在恐怕真有不少能打的。” --------------- 与此同时,市政大楼内。 会客大厅摆上两排酒席,脆瓜红果,美酒肥肉,歌声袅袅于室内徘徊,又凭着精致装修,觥筹交错声、莺歌燕舞声、狼吞虎咽声泄不出半点。 没人看见,也就没人眼红。 高层们把酒言欢,金口一吐,阿谀奉承的话便如美珠滑出来,和着几分醉意,直夸到人心尖儿上。 主是人民的主,此时卑躬屈膝,脸笑得真诚,肚里装的全是酒肉。 客是天外的客,普遍是世家宗族的边缘人物,此番借着历练,只是稍稍透露点消息,以往的小透明顿时成为座上宾,对比窗外即将饿死的贱民,可谓极尽奢华。 酒到酣处,正在兴头,首长却醉的不成样子,左扭右扭,净说胡话。 这不? 魁梧的首长一个没站稳,顿时摔在桌上,油脂撒了满地,他顺着桌布滚到桌下,被肥肉美酒淋了一身。 惹来阵阵大笑,场面顿时更火热了。 “笑,嗝……笑什么笑?” 胡乱吃了口嘴边的肉,喝了桌布沟壑里的酒,首长这才晃晃悠悠起身,半是生气半是调侃,“李老头,你凭什么笑我?你老婆要是知道你在这儿鬼混,你怕不是又要跪搓衣板喽!” “胡说!胡说!老金,你醉了!” “哈哈哈!堂堂张元帅,竟然怕老婆!” “哈哈哈哈!” 高官们笑,宾客跟着笑。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将军元帅,不知道什么叫跪搓衣板,却知道什么叫怕老婆。 叫混首长这么一激,各种张家长李家短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小老头子们顿时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几个撸袖子要当场比划比划。 混乱中,又是那位看起来有些不清醒的首长开口了。 “大人,大人,听说,嗝……” 他趴在一位年轻宾客的肩上,酒气迎面而来。 “这几天,有什么灾难哇?” 喧嚣顿时停滞。 只见年轻宾客慢条斯理放下酒杯,施施然,“灾难啊……” “是有。” 又挥挥手,拍拍肩膀,那位首长避之不及,被扇了两个耳光,摔倒在地,明显喝醉过去了。 “哈哈,老金醉啦!我就说嘛,还造谣我怕老婆,胡话,胡话!” 李元帅摇头晃脑,费劲的架起失去意识的首长,给宾客赔了不是,推门出去醒酒了。 年轻宾客震震衣袖,瞥到肩上酒渍,啧了一声。 在场的谁不是人精?只是拍拍手,便有美女入门,为他宽了衣,换上新衣服。 他这才满意。 “看各位诚意还凑合,不妨给你们透个信儿,七个日升月落后,便会出现‘灾’,分别是寒灾,炎灾,风灾。” “倒是有些困了。” 他清咳一声,场中年轻人心领神会,昂着头陆续出去了。 房门砰然紧闭,带走屋内最后一次光明。 老家伙们仿佛被抽了魂,个个瘫坐在地上。 啪嗒。 啪嗒。 啪! 屋内顿时明亮。 老家伙们连忙遮住脸,胡乱擦拭泪水。 原来是去而复返的金首长和李元帅。 “哭哭哭,哭他妈什么哭?” “卑躬屈膝?趋炎附势?你们知不知道,就刚才他说的一句话,能救多少人性命?老子都没哭,老子觉得值,别说是两巴掌,就是让老子去吃屎老子都不带犹豫的。” “你们的面子能值他吗几个钱?” 金首长气势汹汹骂完街,见没说动丝毫,又随手拉起一个。 “你说说,你的脸值几个钱?” “半截身子入了黄土,还有什么面子。” 只见白发老人挣脱开身,继续收罗着满地熟肉,泪水糊住了脸。 “只是可惜了这些吃的,竟全喂了狗呦!” 话毕,金首长再也忍不住,瞬间红了眼眶。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不管初心如何,这一幕倒如此讽刺。 第二十四章 火来 随着探索者陆续归来,纷纷受邀辗转于各个烟柳画桥之所,嘴皮子好的最受欢迎,到了他们口中,哪怕惺忪平常的事儿都能吹得天花乱坠,让人听去,又怕又喜。 各种奇奇怪怪的风闻,如若认真考究下来,就会发现大半出自探索者之口。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外边的事真真假假,前段时间平遥古城方向更是青光漫天,稠云密布苍穹倒悬,各种超自然事件频发,谁都不会完全忽略那些空穴来风。 还什么数日后天寒,三月后日晒,再三月后风刮,这谣言最离谱,夏天冻死人,比劳什子来了一堆外星人还要离谱。 究竟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尽管听着浮夸,但起码做好准备,关乎性命的事,多小心都不为过。 于是,木柴、煤炭、天然气成了抢手资源,仅次于食物和水。 --------------- “试问玄关,参求无数,往往到头虚老。 磨砖作镜,积雪为粮,迷了几多年少? 毛针入海,粒粟失杳,无奈蹉跎苦笑。 只想着酒肉今朝,纵情声色,何苦自寻烦恼!” 前几日的座上宾此时且歌且舞,在街上大口喝酒,见了清秀的小娘子便调笑两声,遇见不长眼的就围起来揍一顿,无法无天,很是得意。 这些天又透露了些消息,惹得那些高层感恩戴德,表示只要不闹出人命,没人会和他们计较。 为首的男子半醉半醒,踹开碍眼的乞丐,转身拐进饭馆。 “上菜!上菜!把能吃的都上上来!” 朦朦胧胧,醉生梦死。 要说这原初大陆就是好,只消动动嘴皮子,便被当成祖宗供着,在自己大陆那边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勤恳修习,这才换来一个到此磨炼的机会。 磨炼?一个原初大陆又何必磨炼,先享受个几十年,去其他大陆磨炼也不迟! 不久,贵客们挨个落座,围成两桌。 “掌柜的动作快些!别饿着我兄弟!” “快上些瓜果,垫垫肚子!” “要有酒,要有酒。” 其实他们早就吃饱喝足,饭菜上满,也是不动筷子,划完酒拳,尽兴之后,便朝门外泼洒了热菜,看着人狗争食,又是一场好戏。 “三灾之事,你说的?” “啊?” 他转过头,脸上笑容未收,看清来人,顿时黑下脸。 只见来者黑袍遮住佝偻身子,头戴破旧斗笠,黑布半覆面,暴露处是数不尽的狰狞疤痕,一眼看去尽是阴冷之意。 “丑东西,滚他吗远点!” 黑袍人顿时瞪大眼,一脚踹在男子膝盖,又翻手掏出骨质匕首,抵住他的脖子。 “三灾之时,本应生死交替,夺取半数生命之源,复苏高阶异兽。” “你贪图享乐,坏了多少人机缘!” 不顾他如何求饶,黑袍手上用力,男子顿时失去生机。 黑袖一挥,还在反应过来的其他浪荡客脸色青灰,倒地抽搐一阵,一并死了。 市中心街道客流本来就大,几人这些天又是出了名的跋扈,不远处早就聚集着不少眼线,几人死得干净利落,霎时间引发轩然大波。 谁也没想到,神通广大的几位贵客竟然就这么轻易死了。 饭馆一角。 宁安放下碗筷,把最后一粒米捏住放进嘴,赶在警察封锁现场前,上前用指关节触碰尸体手腕。 红光一闪而逝。 宁安低垂眼帘,默默混入人流。 丑陋男子。 隐身。 寒毒。 是了,就是他偷袭的陆非。 他还在安全区! 宁安握紧拳头,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感。 那几人固然嚣张,但臂膀宽厚,手指粗糙,即使喝醉下盘仍旧稳健,显然都是练家子,没成想竟不是那人的一合之敌。 听说凶手袭击陆非前有讨要过东西,一次没成,想来不会罢休。 必须尽快通知他们! 宁安检查尸体的手法相当隐蔽,在常人看来只是碰了碰尸体,与其说检查,不如说确认那人是否死了。 可哪里能逃过黑袍人的法眼? 不管宁安如何挤入人流,集市也好,商场也罢,身后总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 被跟踪了。 宁安沉下脸,自知摆脱不掉,一咬牙,拐进暗巷。 天光照不进来,小巷阴暗潮湿,本是野狗栖息的地儿,却被一众流浪汉抓了打牙祭。 此时安全区并不安全,这些流浪汉再无退路,连个安身的地方也没有,哪里敢去招惹生人,流浪汉被忽然出现的宁安吓了一大跳,慌忙起身,来不及看清面容,便四散逃走了。 宁安转过身,朝小巷深处缓缓倒步,不一会儿,身影完全没入阴影。 “愚蠢!” 黑袍男不现身影,于黑暗中怒声骂道。 本以为跟踪的是个高手,没想到如此愚蠢不堪,明知自己隐匿本领高,偏偏往暗处撞。 他顿时失了战斗兴趣,大袖一挥,三颗铁丸暴射而出。 破空声嘶鸣,狰狞咬向宁安。 宁安眼神顿时犀利,确认黑袍男已经进入弄巷。 只听一声。 “火来!” 滚滚热浪瞬间吞噬铁丸,火龙低吼朝巷口倾泻,紫焰呼啸,痛得两边矮墙发出哀鸣。 十年暗巷,此时更胜骄阳。 烈焰中,那团模糊的黑影分外扎眼,黑袍男顿时无所藏匿。 “好好好,好个火来!” 黑影闪动,倒飞出了小巷,挂着几朵火花,声音渐渐远去。 浓烟滚滚,直上云霄。 待消防队来时,发现火如何都灭不掉,一群人只能等其慢慢燃尽,气得直骂娘。 至于谁放的火? 烈焰之下,寻不到半点踪迹。 -------------- 而这场火灾的始作俑者第一时间就翻过矮墙,一溜烟跑没影了。 虽然感受不到那股若有若无的窥探之意,宁安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只见少年面色灰败,脚步虚浮,跌跌撞撞闯进破落院子,背靠墙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得,看来真走了。” 宁安顿时收了疲态,悠悠起身,拂去沾染的尘土,这才放心拿出身份手表,将事件始末告知陆非一行人,又叮嘱小心行事云云。 “听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在安全区呆着了?” “安全区未免太安逸了”,宁安看起来有些苦恼,“再不抓紧时间杀些真傀,让军队率先杀死岂不可惜?” “还有三天就要寒灾……” “寒灾之前我会回来。” 宁安单手托举,紫色火种若隐若现,“更何况有着天火,想冻死也难。” 陆非恍然,与其担心宁安会不会挨冻,还不如出门捡两根柴来得实在。 挂掉通讯,宁安打开地图。 平遥之行收获颇丰,但也不是没有损失,比如和自己一齐穿越的斩魂刀莫名其妙碎成了齑粉。 那可是紫品法器啊! 宁安的心在滴血,若是斩魂刀还在,和火煞的战斗绝不会如此狼狈。 即使自己无法激发它的全部威能,但仅凭锋利这一点,重创二阶火煞决不在话下。 不过,没都没了,如何惋惜也不济事,出去前再寻个趁手武器才要紧。 宁安放大地图。 “在这里。” “中南武器锻造总厂。” 宁安关掉手表,摸了摸下巴。 自己本身就有点不认路,刚才为了摆脱黑袍男的追踪,昏头晕脑的专挑人多的地方钻,现在自己在哪儿都认不得了。 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武器锻造厂找车!酬劳50货元!” 声音是那样的有穿透力,犹如陨石坠入湖泊,激起千层浪。 “我!我!” “我来!我只要三十!” “我有车!我可以开车带你去!” “……” --------------- 瞧地图上锻造厂的位置,大约在安全区的西面边境,或许建造之初便考虑到武器的主要用途,附近又设有一个安全区的出口,有几分鼓励人们狩猎丧尸的意味。 待宁安下车,差点和那司机翻了脸。 而司机毫不意外,实在是眼前这光秃秃的建筑丝毫没有锻造厂该有的样子。但看在车费的面子上,还是和宁安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小兄弟,接你这趟活儿本来就是天大的便宜,顶了半个月的工钱嘞,我但凡有点良心,又怎么会去诓你?” “实不相瞒,老哥我也来过这锻造厂一趟,当初也是以为走岔了地儿。后来才知道,这锻造厂不是打铁的地儿,听说发生不了少事儿,铁匠打铁哪儿能随随便便参观的?而且买家伙的人多,多少人嚷嚷着定制,僧多肉少,那些铁匠烦不胜烦,官方架不住铁匠们请愿,换了个清净地儿。至于这锻造厂,现在只做售卖武器的营生,‘锻造厂’的牌子也就拆了。” “别看外边是光秃秃的库房模样,原先也是装修得蛮精致,什么绿化啊,木雕画竹啊,附近也是贴满广告,可最近不是有个寒灾的传闻吗?都被浪荡子偷了当柴火啦!” 宁安将信将疑,给司机赔了不是,这才朝前边走去。 只见荒芜空地平地拔起三座库房,不知是工匠偷懒还是什么原因,墙壁白灰只涂抹大半,远远看去,依稀分辨出铁丝围起来的大院。 走近了,才发现墙上涂鸦似的写着几个大字。 “原中南市武器锻造总厂,现:武器售卖所。” 一个邋遢乞丐步履蹒跚,见只有宁安一人,卸了伪装快步跑来,撑着树枝去捅高墙上挂着的半个广告牌。 宁安咧咧嘴,对这末世又多了几分独特见解。 第二十五章 迷茫 经过体育馆那一遭,向崇哪里还不知道宁安和景钰的神异?身手高超不说,甚至知晓这场灾难的秘辛。 自己和宁安有些情分,只要赖着不走,想来依宁安那古道热肠的性子,也不会赶自己。 但向崇还是走了。 服下纯黑傀晶的向崇看起来比原先更加强壮,摘掉眼镜之后,有几分犹豫型男的气质。 向崇无力的靠在树干,缓缓滑落,脸色木然,愣愣的看着身份手表。 吴立已经死了,死得很痛苦,连尸体血肉都被自己啃下几口。 大仇得报,可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十年血仇一朝得报,向崇竟有些迷茫。 街头拢起薄雾,青山遮住日头,天渐渐黑了。 直到肩头落了霜,向崇方才回过神。 大夏天的,哪儿有降霜的道理? 街上稀稀落落的流民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路灯时亮时灭,昏昏沉沉间,照出无家可归的孤苦身影,街头两边净是争不到房子的老弱病残,大多盖张报纸,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和着残红夕阳,衬的街道愈发暮气。 而那个跑跑跳跳的身影就格外扎眼了。 只见那男孩儿翻进小区,过了好一会儿,被几个大汉拿棍子打了出来。 灰头土脸的哭完,又抹干净眼泪,换个小区继续翻。 向崇盘着腿,看着男孩一次又一次吃瘪。 直到西山吞了日头,小男孩这才躺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只是看他挣扎的样子,好像有点不甘心。 鬼使神差的,向崇迈开步子走到小男孩旁边,又从包里翻出一条面包,递给了他。 向崇只是递过去,不管他吃与不吃,自顾自坐下身,沉默一会儿,开口说道, “小时候家里穷,我生得又矮,在村子里最受欺负,每次被打啊,我都害怕,我就哭。 但我不敢还手,因为爸爸有时候会念叨,谁谁家小孩儿又打架了,家里赔了几百块钱,看他得意的样子,好像因为我不打架给他省了钱一样,爸爸不知道我被欺负了,我怕赔钱,所以从不还手,我说我没打过架。 爸妈每天早上忙农活,晌午跑镇上卖东西,晚上到家那么累,哪里会注意我多了几处伤?我说是摔的,他们就会佯装生气骂我缺心眼儿,爸妈不担心,我也就松口气。 可我有个姐姐,姐姐打小就聪明,还是村儿里第一个大学生呢,第二个……就是我,哈哈,穷乡僻壤的,几百年就我家出了俩状元……姐姐聪明呀,我哪儿能瞒住她?摔伤这么潦草的借口她是八百个不信,就问我谁打的,我看她那气呼呼的架势哪儿敢说啊,结果姐姐又打了我一顿,我受不住,全交代了。 结果姐姐第二天回来,跟爸妈说她是摔伤了。” 向崇绞紧双手,嘴唇直打哆嗦,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爸妈偏偏就信了,可姐姐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摔伤呢?我也是傻,当时还笑话姐姐,说她只会窝里横,只会欺负我,我竟然以为那些混蛋开了窍,发了善心才不欺负我的。” “可姐姐死了,我到最后都没说句对不起。” 向崇把头埋进胳膊,眼泪止不住的流。 小男孩顿时手足无措,爬起身,轻轻拍着向崇后背。 也开了口。 “别哭别哭,哥哥别哭,我比你惨多了!” “我是山里的娃,爸爸娶了三个媳妇儿,生了六个儿子,但他爱喝酒,也……家暴,就打跑了两个媳妇儿。其中一个就有我妈妈。 有天爸爸又喝醉啦,一边摔东西一边撒酒疯,我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刚来的邻居不晓得嘛,还以为出了啥子事,慌慌张张跑过来要帮忙,结果爸爸红了眼,把人家打伤啦。 人家要告家长……不对,打官司,听说要赔好多钱,我家没有钱,爸爸抛下后妈和我们几个,不知道去哪儿躲债了。 可人家不愿意,非要我们还钱,房子抵了,吃的就是十来斤麦子,也卖了,我们就去要饭。可要到的饭喂不饱六张嘴,睡醒之后,后妈也跑啦。我和几个兄弟姐妹,最后又因为其他事情分开了。 我想我有手有脚的,又不是不能工作,干嘛一直要饭呢?可工厂都说我没身份证,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儿,哪儿敢收我,我没办法啊,我只能要饭。 但甘宁那儿老是打人,有一天给我打狠了,三天没起来,虽然要到的饭多了,但也太疼了,我就从甘宁往南走,走了好久好久,发现中南不错,这起码不打人嘞,剩饭也好吃,有时候蹲在那些好看的饭店门口,他们都会给我新面条呢!” 小男孩掰着手指头,数着数说道。 “有好运餐馆,张大嫂家常菜,米米超市……都是顶好的好人,我全都记得,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最好的还是高院长,高院长看我可怜,把我带到自己开的孤儿院去啦,那里有好多小孩子,我又有了家,还有啊,我终于有了名字,因为在孤儿院排十三,所以叫十三。……但是丧尸跳出来那天,高院长为了保护我们,死了……” 话还没说完,一趟趟大巴远远驶来,汽笛嘶鸣,小十三也就尴尬的停住了。 他看着眼前经过的列车,轻轻的叹着气,嗫喏着嘴唇,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这段失语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两分钟。 他转过头,见向崇愣愣的看着自己,显得越发局促,最终视线落在驶去的大巴上,有些默然。 --------------- 等向崇醒来时,那名自称“十三”的男孩儿已经离开了。 向崇晃了晃脑袋,抓起外套,迈步朝公园走去。 冷水拍在脸颊,思绪跟着清晰了许多。 坐在水池旁,发呆的向崇忽然想起昨天在一个陌生孩子面前大哭的情形,顿时脚丫子抓地,尴尬的龇牙咧嘴。 不过昨天那么晚了,他应该没看清自己长啥样? 安慰完自己后,向崇赶紧不再多想,打开身份手表,寻思着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什么活着的意义不意义的,先吃饱饭再说。 怎么能不如一个小孩子? 向崇板着脸,考虑是当个探索者合适,还是加入那个韩青天的公司合适。 “哥哥!找到你啦!” 男孩儿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小孩子。 “昨晚借的你的面包,还给……”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向崇赶紧掩面而逃,留下九个懵比的孩子原地挠头。 “怎么会,路灯下应该没眼花……?” --------------- 等宁安走进这所谓的武器售卖所,出乎意料的眼前一黑。 本以为这售卖所外表简陋,实则内有乾坤,不求什么进门刀兵厉厉,寒气逼人,起码也要放置整齐,收敛有序? 怎么刀没刀鞘,剑没剑鞘,光秃秃的胡乱掺在一起,西边一小堆,东边一大堆,就像个乱葬岗一样?也不怕划伤了人? 哦,原来其中有不少没开锋的假把式。 难怪外边安保做这么差,恐怕这满仓库的东西被洗劫了,也损失不了几个钱。 来接待的服务员看宁安那不加掩饰的失望,也是有些尴尬。 “先生,其实一开始这些武器都是蛮整齐的,可这些天要买武器的太多,服务员又太少,他们试完之后随手丢掉又去看下一个,屡禁不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您别看这儿乱,其实这些家伙杀丧尸也够了!” 宁安只是拿眼觑她。 服务员顿时羞红了脸。 宁安挑挑捡捡,拿起一把还算看得过去的刀,挽了个刀花,又横跳了数步,空间还算开阔,劈、砍、挑、刺,招式行云流水,只是刀身呜咽,显得有些滞涩。 宁安终于沉下脸,收招之后,下意识去寻刀鞘,想到是个裸刀,叹了口气,将刀平放长桌之上,转身就要走。 服务员早就被唬住了,没想今天来了个真正的高手。 可哪个高手会挑现在买武器啊,这人是不看手表上的帖子讯息吗?天右集团昨天就来扫过货,勉强看过眼的武器都被高价收购了,剩下的残次品也就随手丢这儿了,现在都没收拾完呢。 能有好武器才怪哦! 这事儿在安全区传的沸沸扬扬,仅次于那些个贵宾闹出来的荒唐事儿,没看都没啥人来买武器吗? 怎么偏挑这么个不赶巧的日子来? 殊不知宁安不仅来得不赶巧,甚至花了五十货元来吃这个亏。 --------------- 宁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现在找不到武器,如何去安全区外找真傀?去和真傀肉搏吗? 那些花架子刀兵,砍两个后傀不卷刃都谢天谢地,拿着去和真傀对峙,只能等碎。 这该如何是好?寒灾还有三天,这三天不出去,以后那真傀的实力恐怕不可同日而语了。 就在宁安皱紧眉头,想着是否借用一下景钰的玉刀时。 “咦,大哥哥?” 宁安听着声音有点耳熟,下意识抬起头。 少女那惊喜的声音多了笃定的意味,“欸?真是大哥哥!” 韩妙车窗也不摇上去,匆匆下了车,蹦蹦跳跳朝宁安跑来。 宁安定睛,看清来人。 原来是那天车上的女孩啊。 【修修改改总是不满意,拖到现在才发。】 第二十六章 试刀 入了这郁郁松柏林中,仅剩的丁点暑气也消失不见了。 宁安抱着臂膀,看着远处扫墓的韩妙,难得有些不自在。 打心里讲,两人不过萍水相逢,宁安只是一时意气为女孩出了次头,其实就算他不出手,车上的军人也不会由那混蛋放肆。 实在算不得什么的恩情。 没想到女孩竟出奇热情,强拉着宁安,说要好好感谢一番。 又见宁安刚出武器售卖所,闷闷不乐的样子,顿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宁哥是不是想找把合适的武器?我家有啊!” “来我家,你随便挑!” “买?我不缺钱的呀,宁哥,我送你!” “不过,我得先去扫墓,宁哥你不急的?” 宁安回想起来,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至于为什么,又说不上来。 此时,韩妙伫立在孤零零的墓碑前。 许久。 她取出手帕,沾湿水,细细擦拭落了些灰尘的墓碑。 那是她母亲的坟墓。 女孩坐在墓碑前,托着脸颊,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而从篮子里拿出一样样美食,不一会儿,香味儿就飘满树林。 她坐在地上,讲着最近自己的生活,讲着安全区的奇闻异事,又说到弟弟晚上睡觉不老实,总是哭着喊妈妈。 韩妙搓揉脸颊,说着说着,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 不知不觉,凉风打透热菜。 韩妙拭去泪水,默默收起盘子,又磕了三个头,转身上了车。 “让宁哥见笑了。” 虽然擦干了泪痕,但借着反光镜,韩妙还是发现自己眼圈红肿,顿时有些窘迫。 宁安摇摇头。 “人之常情。” 同样借着反光镜,宁安瞥见西服司机的眼神,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有点不自在了。 那是怎样复杂的眼神啊。 羡慕,嫉妒,无奈,隐晦,佩服。 又想起韩妙的那句话。 “我送你啊!……我不缺钱的。” 好嘛,原来我要吃上软饭了。 虽然宁安并没什么大男子主义,但无功不受禄,自己看上的刀定然不会是凡品,那丁点情分抵不了价。 钱肯定要付的,而且手中有五千多货元,二十三颗傀晶,相信能买下一把不错的武器。 长路漫漫,听导航提示音,显然离目的地还有不短的车程。 宁安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绝不主动开口;韩妙刚扫完墓,聊天兴致也不高。 眼看就要冷场,司机适时放了首舒缓的音乐。 宁安的心思却早不在车上了。 透过车窗,街景不停后退,没人打理之后,路上理所应当的长满杂草,杂草漫过腰际,风儿一吹,窥见几朵饱满的月季,再一吹,杂草低了头,又露出几朵妖艳的玫瑰,花儿争奇斗艳,显露出无序荒诞的美。 宁安知道,这是傀气滋润的结果。 看来安全区也没表面上这么平静啊。 安全区草木尚且如此茂盛,那么被称为“绿植之都”的渊城该是什么样子? 恐怕已经诞生了草木精魅。 等车辆驶入生活区,宁安稍稍回过神,这才瞥见后视镜里,坐在副驾的女孩。 韩妙显然吓了一跳,迅速移开目光,又觉得不坦荡,干脆半转着身子,直直瞪着宁安。 只见女孩身着青衫,修衬出略显消瘦的身姿,脸庞俊美,眉如远峰,高高束起的发髻平添几分英气,垂下的云鬓和红红的眼圈又显几分柔情。 宁安一怔,被瞪得有点懵。 韩妙盯着宁安,一字一顿说道,“宁哥,加个好友吗?” “好。” --------------- 迈巴赫稳稳停在市中心某座大楼前。 宁安下了车,悬挂的“光右集团”四个大字急急钻入眼眶。 光右集团? 哦对,差点忘了,韩妙的父亲是韩青天,光右集团的一把手。 韩妙偷偷看了眼宁安,走到他身侧,悄悄问到,“宁哥,咱们走?” 宁安有些好笑。 “还请韩姑娘带路。” 韩妙面色一囧,干笑两声,超过宁安几个身位,先一步朝大楼走去。 整个光右集团谁不认识老板的千金?前台经理远远看见韩妙的身影,立马招呼着安保人员打起精神,自己整理好仪容,对着镜子摆出标准的笑脸,热情迎了上去。 “韩小姐来啦!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带朋友来挑把趁手武器。” 韩妙面色僵硬,偷偷扫了眼宁安,朝经理摆摆手,“我自己看看就好,就不麻烦您了。” 前台经理眼力何其老辣,顿时看出韩妙有点不对劲,简直紧张过了头,又隐晦的看向宁安。 心里不由自主浮现一句话。 立如芝兰玉树,皎若朗月入怀。 只是站在那里,便是翩翩贵公子,谦逊内敛气质横生,颜盖宋玉,貌压潘安,纵使阅人无数,也没见过似眼前公子之人。 我懂,我懂! 经理暗暗给韩妙比了个大拇指,右手握拳,轻捶胸脯。 我办事儿,小姐你放心! “哦,哦,原来如此!咱们光右集团前几天几乎扫遍安全区所有兵器,一并放在五楼东侧的存储库,但那都是凡铁而已,小姐你带朋友来挑,那肯定不能用那种档次的东西。” 经理挑了挑眉,谦逊的朝宁安点点头。 所有兵器哦,是扫掉安全区所有兵器哦~是不是很有气魄? 不过,做为我们小姐的朋友,那肯定是要最上档次的! “但好兵器其实也分作三六九等,咱们集团有专门的团队对兵器进行鉴别,上等中的上等被单独挑出来,统一锁在地下室的某间保险屋内,专供给集团内探险小队使用。不过既然是小姐您的朋友,自然是要从那里边选的。” 经理欠身道声“稍等”,退入一个小屋子,不一会儿,递给韩妙一张硬质卡片。 “这是保险屋的门禁卡,小姐,您可以带您的朋友进去了。” 避开宁安的视线,又悄悄朝韩妙点点头。 你放心,刚才我已经请示了老板,老板同意了! 韩妙有些懵比,被强行塞了一张卡片,胡乱道了声谢,在经理的带领下来到的保险屋门前。 “想来里面还有集团的探索队队员,脾气可能有些冲,杀丧尸多了嘛,都这样,小姐最好离他们远一点,以免冲撞了小姐。而且今天金先生也来挑件兵器,此时就在里面,小姐既然要进去,还是主动打声招呼比较好。” 金先生,想来是金将军才对。 韩妙朝他点点头,脸色有些凝重。 金将军可是名将,祖上世代从军,以清廉勇武著称,在民间享有很高的呼声,没想到竟然主动来光右集团了,这对光右集团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刷过卡,智能门自动划开。 宁安踏过门槛,朔朔冷气扑面而来,顿时精神一振,眼神锐利了几分。 前台经理语调浮夸,可绝不是在吹牛。 门口虽小,开启之后却如另一个世界,屋内占地五百多平,九行九列划开过道,夹道便是放置兵器的长桌,于玻璃罩内安然横着,各有所托。其中不少人煞气凛凛,拔出剑鞘,冷光迸射,当真不似凡物。 西侧又划出一片场地,用作试兵之所,场内立着几个假人,从身上砍痕中,很容易猜出其用途。 韩妙宁安并肩踏入屋内,却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目光。 只一眼,便失去所有兴趣。 俩瘦的和小鸡子似的娃,能不能拿起武器来还两说。 宁安眸光熠熠,迈开云步径到一处方台前,拉开罩子,端起其中长刀。 长刀四指宽,五尺长,红木做鞘,黑布缠柄,在白光照射下,越显锋锐。 宁安兴趣大增,提着宝刀,急匆匆来到西边试刀场,排上了队。 只见最前面有一队人,像模像样的舞刀弄剑,姿势华丽,动作翩然,先是提剑收膝一招横斩,再接旋腰挥臂一剑上撩,剑意与柔情并存,变化共舞姿兼修,每出一招,便引来一声喝彩。 为了迎接金将军莅临,韩青天可是煞费苦心,请来科班出身,上过世界级运动会的几位剑舞运动员来此表演。 想来那位白发苍苍,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就是金将军了。 宁安左等右等,那些人却越舞越起劲,喝彩声也是越来越高。 想来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宁安哪里肯等他们表演完再去试刀,环顾四周,除了这儿,也没个好施展的地方。 犹豫再三,来到韩妙身边。 “韩姑娘,我能否去外边试试刀?” 此时韩妙真和金将军闲聊,宁安算是挤进了众人前边。 饶是宁安已经很刻意的压低声音了,还是被不少人听了去。 落在有心人眼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儿。 怎么,人家在这儿表演呢,就你着急试刀,非得显摆那两下子? 原谅宁安实在没这个意思,他只是想尽快买把用的顺手的,又怕私自出去坏了此地规矩,这才询问一下主人家的意见。 韩妙笑了笑,刚想点头,金将军却拍拍手,叫停了表演正酣的剑舞。 金将军其实早就看腻了,他是真枪实弹的往战场上走过几遭,大老粗一个,哪儿欣赏的来这些花拳绣腿,此时这小子说这话,那是正中下怀,当即开口。 “各位小将辛苦了,表演这么久也累了,不如喝口水,歇一歇。” 字字没提宁安,目光却全集中于宁安。 包括那几名演员,此时全看向愣住的宁安。 一齐投来感激的目光。 妈的,看个狗屁的表演,若不是光右给了钱,谁愿意来这浪费时间? 妈的,看个狗屁的表演,若不是金将军在这,早就把这些蹦蹦跳跳的小鸡仔扔出去了。 妈的,表个屁的演,被这些用真刀真枪的禽兽盯着,谁愿意花拳绣腿的搁这儿来丢脸? 于是乎,他们对宁安观感大增,委婉的表示愿意给宁安第一个试刀。 尽管宁安稀里糊涂的,但他很乐意插这个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