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放过我》 一.谁放过谁? 秋意如刀般将湖面割裂,掀起阵阵潮气。 林不玄立在岸边腰杆挺直。 他眼眸低垂,神情肃穆,倒不是触景生情,而是因为他脖子往下正横着一把剑。 泛着寒光的剑锋离林不玄脖颈的距离只有不到零点零一公分。 剑的主人是个身材颇有几分娇小的白发少女,而她媚眼如丝,红唇轻启: “本小主最后问你一遍,拜入我执柳宗,你是愿意不愿意?!” 随着她的话语散出,湖中瞬间激起数丈大浪。 ———— 林不玄穿越来这修仙地界一年多了。 早听闻仙人掌中雷火随手开山断河,很是气派。 这被名门望族特地登门收徒的好事,林不玄自然是朝思暮想梦寐不忘的。 可无奈的是,他在这寒山脚下一年兜兜转转,凭着自己口灿莲花装成高人以“改良”“钻研”为由“借”了几本功法来琢磨琢磨。 研读的结果也不能说是毫无所获吧,起码也是确定了自己没有丁点儿修道天赋。 但今日...林不玄茶余饭后潭边散步正巧撞见这仙子沐浴,急急忙忙想摆自己“高人”的架子还被当场识破,结果对方非但不要自己的命反倒逼着自己拜入宗门?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若是一般人,那此时肯定已经欣喜若狂了,那林不玄只能说他在第一层。 执柳宗名声显赫么? 那是当然,整个大离九州扛鼎宗门之一,但...它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门,而且行径还不是那种遮遮掩掩的,是极端磊落开诚布公行恶的纯魔门。 名声显赫?倒不如说是凶名远扬! 而传闻此门中无一男丁,门徒各个心狠手辣,那是全员恶人! 执柳宗的少主忽然出山请个陌生男人回宗,还是收做门徒? 鬼才信!我什么修为什么天赋我自己心里不清楚? 林不玄已经完全洞穿了面前这小妖女的想法。 这不是贪图我的美色?想把我抓去当炉鼎? 那我林不玄必不可能接受! 可是...林不玄深知自己没有一丝修为,实力估计还不如一条凳子腿,而看这少女弹指间掀起惊涛骇浪,那她实力起码硬过数十条凳子腿! 林不玄万念俱灰,只可惜刚刚潭中妖女起身太快自己啥也没看清,他正欲先以缓兵之计应下,却听那妖女笑道: “我猜想,是公子还在思虑为何本宗看上了你?” “其实不是本宗,是本小主个人的意思,相中你的缘由也很简单,你好看。” 当然这话后面还有半句她没说,“又很弱,我才懒得杀你,正好合适渡情劫,我要你助我修行呀!” 苏若若其实也没想到这莫名其妙的山野间居然还能遇上林不玄这般凡俗,长得不错是一点,没修为也是一点,至于天赋么...似乎连灵根都没有,不过,胆子很大,居然还敢稀里糊涂装高人? 而自己入潭居然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步履,难不成是真有些底子? 但苏若若并不想考虑这个,总之他有些特殊,又不怕自己,也算与自己合得来。 苏若若打量打量林不玄,哪怕是这家伙有些偷鸡摸狗的功法在,那也没修为,吃不了自己一拳。 虽说师尊命她下山假意为渡情劫历练实则截胡锁心宗刚刚出山的圣女,但...哪有送上门来的修为不收的道理? 苏若若记得很清楚,师尊有云:“凡修道者,得需太上忘情,方可证道。 之所以大离无一真仙,是因为还没有人能真正做到“断情”这一条。” 而锁心宗素以断绝一切情愫的锁心大法闻名天下,所以自家如此重视锁心宗的原因不单单只因为她们是正道宗门。 所以,以师尊的看法,锁心宗是最有可能出一位真仙的宗门,若是有人登仙,如此大离的正魔乱世,必将迎来一场变革。 但...锁心大法不好偷师,这“情劫”还不好渡了?这不就有只呆头鹅送上门来? 不过,虽然是本小主小赚些许,但凭什么这家伙还一副犹豫不决甚至有些不乐意的样子? 苏若若虽是魔门子弟,但对于情不情的还只能算是一张白纸,她的思想很简单: 老娘的身子谁也没看过,你小子看了,那本小主得对你负责啊! “眼神闪躲什么!本小主又不吃人!” 苏若若看着林不玄这厮仍是一声不吭,稍稍有些郁闷,知道你生的不错,可本小主也不差啊! 除了...小了些,但师尊说了,来,日,方,长!还有的是时候! 林不玄暗暗缩缩脖子,眼前的妖女按容貌说,那就是被收成了炉鼎也绝不会亏一点的,虽然还看得出几分稚气未脱,但...那日后必将倾国倾城的底子根本掩饰不住。 一颦一笑之间,足以天地失色。 林不玄略微有点想法。 可,不吃人?这世人皆知你苏若若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你以为你冲我一笑就能骗过我了? 还不是想抓我回去当炉鼎,为什么说这么多让我自己愿意? 林不玄很懂,按照烹饪学来说,这妖女是想完美保证肉质的鲜嫩可口...可是自己的确没有反抗的权利,只能在心中暗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若是有我翻身之日,必将你个妖女斩于马下! 林不玄虽是这么想着,但他嘴上还是说: “愿为少主戎马...” “哼,这还差不多,哎...把手给我。” 苏若若轻哼一声,甩手收剑,然后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方才执剑的那只手。 【叮,已检测到好感,不会真有人吃软饭吧系统激活成功,当前软饭对象变更为:苏若若】 【当前目标:提升对象好感至50(99为上限,陌生为0,可为负数,当前好感*1)及登上“此獠当诛榜”前十,奖励:大离九州绝无仅有稀世珍宝*1,软饭值*250】 林不玄心中正念着“妖女放过我,妖女放过我...”便是听到一声脆响,然后他脑海中缓缓挤出一个“?” 好家伙! 我等了这么久的金手指终于到账了?! 不会真有人以为我没法修仙吧?这波你以为我没天赋?马上吃软饭给你看! —— 苏若若忽然觉着面前这家伙望着自己的眼神一瞬间就变得不太对劲了,就好像...在看一条一看就很丰饶却还没被开采一下的玉脉一般... 往常她随宗门动身,见过的所有的人,见了她...不,她连脸都不用漏,就可以让所有人闻风丧胆,不论男女。 所以大多数世人都不晓得这苏若若长什么样子,但绝对晓得她的凶名。 而苏若若也早习以为常了,毕竟人人皆退避三舍也能更证她执柳宗的凶名,没什么不好的。 可此次苏若若独身南下,眼前这家伙,先前就不怎么怕她,现在这眼神更是愈发...贼兮兮,不知怎的,苏若若忽然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苏若若的好感*2,共计*3,奖励软饭值*5】 “???” 林不玄望着那伸出手却将脸别过去的苏若若,怎么这妖女还带着自我攻略的属性? 不管了! 都是好事!林不玄大大咧咧将自己的手顶到苏若若的面前。 管它什么正邪?!魔门的软饭不是软饭? 人间正道是沧桑,魔门才是我的家啊! 二.教练,我想修仙! 苏若若的手还挺凉的。 要说这修仙就是好哈,你看这能随意开山的小手居然还如此水嫩,林不玄看着还蛮馋的,当然,馋的是修仙。 “方才看了本小主还想着跑路,现在又是盯着我的手看个起劲,公子你有怪癖啊?!” 苏若若给林不玄打了“执柳宗”的法印之后急急忙忙将手抽了回去,这厮的目光赤裸裸,不带一丝修饰,就很质朴地告诉你,他馋...这什么人嘛?! 一等一的登徒子! 苏若若面上微微有些发烫。 她此次南下独身于坊市中穿行,见证了那些自以为夸大了不知多少倍的传闻皆是真事。 类如什么单“苏若若”这个名字就足以让孩提止哭... 她每每回想起那哭闹撒泼的大胖小子听了自己的名字当场老老实实一声不吭,心中都快有点抑郁了。 但苏若若也明白,这多多少少也在情理之中,勉强算是可以接受,毕竟就该世人惧怕她的,怎么居然真会有人如此觊觎? 苏若若本是不信的。 就在今天。 就在今天! 遇上这胆大包天的林不玄,迎上他那丝毫没有遮掩的的目光她才是发觉...原来我苏若若也是个女人嘛! 虽然还小,果然还是一点不差吧?! ———— 林不玄那边自然不晓得苏若若这丫头心里在盘算什么,不过自己这馋,那也是真馋,尤其是刚刚她撒手后那突如其来传来的一声脆响。 【叮,恭喜宿主牵手成功,奖励软饭值*10,(共计*15)】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苏若若的好感*1(共计*4),奖励软饭值*5,(共计*20)】 林不玄望向苏若若的眸光顿时就愈发炽热了,那哪是什么魔门妖女? 那可是活脱脱的一练级副本啊! 我发家致富,得道成仙的机会都在你身上啦! 林不玄似乎已经看见如山般的软饭值倾泻而下的情形。 方才他偷偷浏览了几眼这系统面板,总之上边什么商城也好抽奖也罢,功法乃至灵根,炼丹乃至植株,一应俱全。 虽然现在这兑换界面还是灰的,但...还是一句话: 只要软饭吃的够多,登仙那是指日可待! 虽是魔门妖女,但怎么看怎么纯,除却牵手以外,可开采的位置不是海了去了?虽然我林不玄不懂修仙,但这提升好感么... 我敢说这大离九州的天下,没人比我更懂! ———— 林不玄还真想对了,苏若若对于“情感”一事的了解完完全全是靠着道听途说,说她是一张白纸都不为过。 而且,她自幼宗内接触的姐姐们,多多少少怕误了这位圣女的前程,当然要把她往修道那引,所以要不是把紧口风,要不就是夸大其词。 苏若若在如此环境下日夜耳濡目染,自然会以为这所谓情愫,不过是修道的工具罢了。 兴许这丫头还在沾沾自喜寻到了可渡情劫的合适人选还不好说,妥妥的傻白甜一个。 若是本家宗主晓得这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大白菜好死不死自己送上门去还心里喜滋滋以为是血赚估计得气个半死... ———— “这时候哑口无言了?先前见你装仙家高人时挺能说会道的呀...是怕本小主捉你当炉鼎榨干?算了算了,实话跟你说吧,本小主要你助我渡情劫喽...至于炉鼎,你个没修为的,怕是有些不够格。” 苏若若潭边蹦蹦跳跳行路,忽而转过头来冲林不玄一笑。 林不玄心头一颤,好事啊! 刚刚就在怕这金手指到账不了多久,若是被迫成了炉鼎,那岂不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什么“六味地黄丸”都要不少软饭值的,保不齐还是个恶性循环。 得苏若若如此一言,林不玄悬起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些,心头思量思量那系统的任务,终于开口问: “尽力...尽力,只是我还有一事想问少主,可曾听闻过什么‘此獠当诛榜’?此乃何榜?” 此獠当诛榜林不玄自然是听说过的,不过,那是穿越前的理解了,刚刚观览了系统给的目标后半段,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大离的榜单不少,但大多数耳熟能详的都是什么新秀榜,大能榜之类的,至于这榜还真是鲜有耳闻。 “此榜只流于我等修士之中,不曾想,林大仙也有耳闻?此榜唯有‘天之骄子般的大人物’才有资格登上,怎么,你想上榜?” 苏若若眼眸微弯,朝着林不玄咯咯笑道: “公子自然不必眼红,就本小主方才拿你手留印之时,公子此番上此獠当诛榜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苏若若稍稍一顿,瞧见林不玄一脸错愕,就不待他说些什么,接着解释: “通俗些翻译这榜差不多就是——天下最令人记恨最想暗杀的男人前一百人,只不过这榜从未满过,因为暗杀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这么夸张?!” 林不玄眼珠一瞪,不曾想自己这虎穴未出又直入龙潭?少主救我啊! “这是自然。”苏若若双手抱胸,还一脸骄傲道: “我执柳宗虽是扛鼎魔门,但其间的师姐妹莺莺燕燕美不胜收,自是天下无数男人朝朝暮暮心心念念之地。” “要不是有师尊坐镇以一句‘天下男人本座见一个杀一个’开路,估计会有不知多少色欲熏心的家伙一旁开宗立派...” “就凭你个没修为就长得好看了一些些的家伙居然拔得了头筹么...此獠当诛榜你不上谁上?不过,你自保能力还是差了点儿,本小主就是想保也不能随时在旁...公子想怎么样?” 苏若若歪过头,盯着林不玄的眼眸,一只手去理自己的发丝,轻声发问。 林不玄稍微思量思量,苏若若说的很在理,可这自保当然也不是说保就能保的,要不请这妖女帮衬一下装装大能? 可苏若若尚能一眼洞穿,谁也不晓得会不会有哪路神仙看穿了跳出来试探试探,自己这小身板经得起试探么? 如此权衡之下么... 林不玄心中落定,他望向苏若若的眸光清澈,正气凛然道: “我想修仙!” 林不玄底气十足,因为这修仙是他真实想法,虽然没啥天赋,但...这傍上的可是大离扛鼎的魔门,是这寒山周围的野鸡宗门能比的么? 三.你说的这个圣女她漂亮吗 “哦?” 得言,苏若若稍稍一怔,她抬起头来好好打量了一下林不玄,以这家伙给她第一印象么,是个不知死活的登徒子,还喜欢弄虚作假... “为什么?” 她还以为林不玄会说什么想继续装大仙请自己帮把手之类的胡话,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正经? 有点古怪,怕不是正道宗门派来的奸细! —— 林不玄看着身前的苏若若眼波流转间眸中藏着或深或浅的怀疑与猜忌,心中颇有些无奈,如此仓促情形之下,你看我有得选吗? 至于该怎么回答么...林不玄心中默念“联系上下文”的口诀,缓声道: “既已随少主踏足江湖,虽然在下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没有一点武艺在身也不好成了软肋不是?再者,久闻执柳宗魔...神功盖世,若能亲身体验一二,那也无愧上榜了。” 林不玄一面义正言辞一面暗中打量着苏若若的表情,看她频频点头的样子,似乎是有戏? 难不成还真能撬个顶流宗门的功法在手上? —— 苏若若伸手抚了抚额略略一思。 林不玄说的还蛮有道理,苏若若本身自由散漫惯了,别说宗内了哪怕是这大离天下都几乎没人能管住她。 想要她天天小心行事? 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虽然不晓得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但...本家确实缺个先生的位置,若是能有一点属实,那也能用他来堵师尊的嘴... 教这家伙功法?自家宗门的神功一绝是真,但...那都是女子修行...等等,方才他说什么? 亲身体验?! 这家伙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么?执柳宗向来只收女修,功法也只能女子修炼,这“亲身体验”么,一听...一听就晓得十分不对劲。 “流氓!色胚!登徒子!你...你你!胆子不小啊!” 白发妖女双颊微微涨红,指着林不玄的鼻子哼声,连连骂了好几句,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磕绊。 “????” 林不玄一脸懵逼,咋回事?我这么客气说话怎么惹得这小主子动生气...不对,那是羞怒?! 苏若若眨巴眨巴眼睛,瞧见林不玄就差把“少主冤枉啊”写在脸上了,自己的神情终究还是缓了些。 算了,想这家伙也是随口恭维的,自己没必要和这凡俗置气,主要是人家还长得如此俊朗。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苏若若的好感*2,共计*6,软饭值*5,共计*25】 ??? “本宗功法只传女不传男,你以为师尊何故不收男弟子?但...” “本小主手边刚好有本剑典,似乎是配合这柄剑的,你若想修来防身,就赠予你好了。” 苏若若伸手抹过腰间,取出一本老旧剑典,看上去像极了林不玄穿越前地摊上见过的什么武功秘籍,而那把剑,则是她刚刚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 林不玄这才是将目光挪向这把剑,柄长五寸,刃长一尺八寸,整体看上去很有古朴的韵味,只可惜一边的锋刃处似乎还有个断口,但... 绝对是把好剑,寻常的兵器铺里他也有观览过,那是绝没有这般的成色。 林不玄有点不敢置信,一时间分辨不出苏若若这是使计诈他还是真要赠剑。 若是无意,那刚刚系统那声响算什么? 若是真有意,那这修仙界的少女也太纯真了点吧? 这才认识多久?少主你就这么放心我?我虽然是还没修为,但不代表我身无长物啊! 苏若若似乎读懂了林不玄的眼神,咯咯笑道: “你是觉得本小主的信任来的太过果断了?放心...你很值得信任。” “缘由在于我宗的法印一旦打落,若是印者有反叛之心,则当场化作剧毒,即刻入体,寻常武修或许能撑个一个时辰,以公子之能自不必多虑,估计在三息之内就尸骨无存了吧。” “方才种印时一丝反抗意图都没有,依本小主的所想,公子你的身体果然还是很正直呢...” 苏若若一面笑着一面轻踏莲步转到林不玄的面前,抬头望着他,玉指探出,然后缓缓划过脖颈。 “至于这两件么,这寒山上有个道寒门你晓得吧,约莫是个三流宗门?本小主本是办事路过寒山的...” “但今早他们晨练的钟声敲得叫人头疼,我上门本想理论,结果那帮老道有眼无珠,想骂我,本小主有点不爽就顺手端了。” “这一本剑典一把古剑么,是从他们的藏宝阁藏的最严实的地方翻出来的,看似还勉强,就拿了走人,方才本小主入潭洗洗身上的血腥气,正巧遇上你个登徒子,算你有缘喽。” 苏若若一板一眼,干脆将这刚刚出土的道寒门世代相传的至宝丢给了林不玄。 林不玄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好家伙,不愧是魔门! 这道寒门林不玄当然知道,乃是寒山此地最大的宗门,依山傍水,作威作福,弟子漫山遍野。 背后的靠山那可是九亭寺,同为大离一流宗门,比之执柳宗可能差了一线,但也是庞然巨物。 若能有朝一日成为这道寒门门徒问道修仙,那都是百年修不来的福气。 林不玄曾经尝试过,但很可惜,那长老扫了他好几眼只说了一句: “没天赋长这么好看干嘛?害我白白激动老半天。” 如今想来,好在自己没被选上啊! 这在寒山如同天一般的存在,居然被面前的妖女“顺手”端了个干净? 人比人气死人就是这么来的吧?苏若若才多大? 看样子才十余岁,正值豆蔻年华,而道寒门历世早过了百年。 修道者阳寿过百再正常不过,敢情这修道百年多的好几头老妖怪被只小妮子一只手吊着打? 离谱! 林不玄以为自己这答应是以大局为重的缓兵之计,没曾想,苏若若她就是大局?! —— 林不玄背起剑典与剑,还挺沉。 这大离其实是有些内带空间的行囊,十分轻便,只可惜价格也很离谱,林不玄自然是没有。 苏若若本想给他一枚,却见他这模样很有剑修的韵味,就权当助他修行了。 “此典少主看不上眼?”林不玄活络活络身体,甩了甩发酸的肩膀。 “也不是,本小主十八般武艺虽然都略懂一些,但这修剑还是不喜欢,久闻南海有剑圣一心,抱剑而终却一生无悔,我想你们男人或许都喜欢剑?” “再者就是,你生得清秀,挥起剑来,应该还蛮好看的?” 苏若若歪过头,还轻轻晃了晃,她眼眸中正熠熠生辉。 林不玄明白了,这魔门妖女居然还有些颜控?!我以为你只是抓个壮丁渡劫,哪晓得你... “咳咳...少主还是说说要事吧?” 他干咳一声,打断了面前少女的遐想。 “要事?哦对了对了!” 苏若若戳戳自己的脑袋,咋咋呼呼道: “师尊说要让我逮个人,不过现在可能有别的计谋牌打了...” “什么人?什么计?” “逮的人是锁心宗圣女,宁羡鱼。用的计则是...美男计!” —— “????” 林不玄心里只有满屏的问号,说好的助你渡劫呢?我热身都热完了你就要转手去逮那什么锁心宗圣女了? 我不能接... 等等,你说的那个圣女,她漂亮吗? 四.锁心大法固若金汤! “素闻锁心宗以断绝一切繁杂情念的锁心大法闻名天下,少主你的想法真的能成么?而且,这位圣女身边就没有个护法保镖?” 林不玄暗戳戳地问,锁心宗他当然晓得,地位几乎与执柳宗齐平。 只不过人家是个正道宗门,功法讲究的也是六根清净,使此类计谋么,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你要说苏若若有没有那个能耐和这位宁羡鱼打一架,那估计是有,执柳宗也绝对能跟锁心宗叫板。 但...这本是两方天之骄子级的人物对弈,怎么轮到自己个刚刚入门的弟子上场? 就因为我生得好看? 我不服! 少主你哪来的自信啊?!我连什么魔门媚功都没学啊?怎么去勾引人家一身正气的锁心宗圣女? 你是想让我刚入门就入土? “切...什么锁心大法,那分有前后四阶要精通嘞,本小主消息很灵通,这宁羡鱼就是因为要入第二阶失败导致道心波动不稳,其宗主才让她出山一边筹备此届天子论座一边自己好好静静。” 苏若若嘁了一声,摇摇头,双手叉腰鼻孔朝天道: “所以,她身边也没有高手旁立,这大离也没几个人敢打人锁心宗的主意,但本小主除外,虽不晓得她如今什么境界,本小主前些日子刚踏足元婴神境,她打得过我?好笑!” “元...元婴?!” 林不玄自然猜想过苏若若实力不俗,但这元婴?!这怎么可能?她才十几岁吧? “怎么?锻体,练气,照心,金丹,元婴,分神,入道,渡劫,洞虚,化蕴,大乘,合道,这区区十二个境界还背不全?” 苏若若语气虽然有几分瞧不起的意味,但她眉眼带笑,似乎是很满意林不玄这幅吃惊的样子。 林不玄的吃惊确实不是演技。 虽说天下有十二境严苛划分,但那第八境渡劫往后乃是仙道极境了,听闻大离如今无一仙道,那就是天下都没人到第九境。 这女娃娃上来就第五境?她是人吗? 林不玄忽然觉着,就这么老老实实从了执柳宗算了,有苏若若这么粗的大腿抱,天下之大,能有何处去不得? “总之,现在正是乘虚而入的时候...不过师尊说要她命在这节骨眼上很不划算,只要能再动摇一把她的道心生个心魔就是了。” “原计划是要么本小主确认她身边没人逮她入楚州分舵嫁祸给别门,然后...哼哼,门内的手段可多着呢。 要么堂堂正正切磋被本小主打到痛哭流涕,怀疑人生,一样也能崩道心。” 苏若若特别实诚,一五一十说罢,反正如今有印打落,压根不怕他告密,然后她微微一顿,偏过头朝着林不玄挑挑眉: “如今有公子高深演技及胆量在侧,搅乱这圣女道心岂不是手到擒来?” 得言,林不玄稍稍一愣,自己的演技居然还能得到这苏若若的肯定?不是被你一眼看破了么?你让我再去那岂不是真送死? “...你不过是真没修为而已,若是你设计作假,那本小主估计都不好看破,如今你只管演,我给你造势便是了。” 苏若若举起手拍拍林不玄的肩,似乎明白他心里有什么小九九,轻声怂恿道: “师尊说你们男人各个花言巧语,没个好东西,我想,用来欺负那锁心宗的圣女正好吧?” “我...” 林不玄张了张嘴正欲回绝,却被苏若若嘘声掩唇,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放心,本小主还指望你助我渡劫成仙,你是我苏若若见过第一个分明晓得我身份非但凌然不惧,还如此...色胆包天的,本小主倒是觉得蛮...有意思,自然不会让别人把你逮了,那宁羡鱼也别想。” ———— 宁羡鱼是万万没想到,这荒郊野外居然还能撞上个白衣剑仙,只不过这剑修实力潜藏起来看不通透,但那天边无数剑云随行的奇观...很可能是个前辈! 宁羡鱼盯着他,那男人眸光深邃,像是能洞穿自己面上这层轻纱似的,而且...人家长得很是赏心悦目。 她心中本还有的几分芥蒂,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还隐隐有些许悸动。 虽我道心有波动,但...锁心大法固若金汤! 我怕什么?!难道这天下有人能撬动锁心大法不成?好笑...无稽之谈! 看两眼就看两眼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何不妥?反正他也并不能透过面纱分辨出我是谁不是? 宁羡鱼心中偷摸着给自己寻寻借口,与那剑修稍有对视,可人家一副要走了的样子...等...等一下,前辈教教我剑法也好啊! 这剑修当然是林不玄。 寒山地处大离九州的楚州边陲,以这两位随便一句话就可以掀起大离云雨的圣女高度看下来,那自然是被日常所见满眼皆是的仙山灵潭比了开去。 而此等“荒凉地”势必与林不玄如今这一身行头完全不搭。 他白衫胜雪,两袖于风中猎猎作响,眸中清澈,背负的古剑更是突出一种“踏足于红尘之中,却不沾染半点凡尘”的意境。 高人呐! 这身行头自然是出自苏若若的手笔,林不玄还记得那小妖女笑眯眯地说:“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喽...” 然后就是叮的一声响,软饭值当场入账10点,林不玄当场是一点拒绝的想法都没有,都是为了自家宗门的兴旺! 挣点数嘛!不磕碜! 苏若若与林不玄说好了只暗中盯着不叨扰他发挥,据若若所说,宁圣女近日是万分发愁,可无空明道心的法子,眼下若是有仙道高人路过,当然会厚着脸皮上去讨教一二。 而林不玄这一手牌打的是欲擒故纵,苏若若不懂演技,当然是不太明白的。 苏若若本还有些担心那宁羡鱼若是不上当,或者道心够稳怎么办? 直到苏若若看到那轻纱掩面的妮子踌躇半天终于大步上前,扯了扯林不玄的衣袖她悬着的心才是落下。 只不过她柳眉紧蹙,眸光牢牢盯死在宁羡鱼的手上。 —— “前辈留步...晚辈宁羡鱼,斗胆请教前辈些修道上的繁杂,前辈可有闲,若是有要事权当羡鱼唐...” 谁敢想这大离顶流正道宗门圣女居然还要壮起胆子才敢拦路请问的? 而且上来就自报家门不要说,用词还十分谨慎,生怕惹他不快似的。 “原来是锁心宗的仙子。”林不玄缓缓回眸,嗓音温和。 听这位宁圣女的语气,林不玄就晓得自己演技那叫一个天衣无缝,你肯以晚辈自称...不对,你在扯我衣袖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宁羡鱼在那一瞬间怔住了,往常师门内各位师兄也好长辈也好,从未给过她这种感觉,她心中狠狠“咚咚”几下,怎...怎么回事?! 难道是前辈看出我道心不稳暗中出手了?! 不愧是前辈! ——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宁羡鱼的好感*5,软饭值*10,共计*45】 【叮,软饭对象已增加,还请宿主再接再厉】 随着两声响动,林不玄稍稍有些发懵,而适时有秋末的清风扫过,甚是喧嚣。 五.不知仙子有没有听过... 面前的宁羡鱼虽以轻纱遮面,但那绛唇映日,透着几分娇艳欲滴,加以她那如瀑青丝随风飘扬... 林不玄心中立刻给出定论:此女容貌级别绝不在苏若若之下! 要问为什么?那都是经验之谈... 不过...按身材来算,她似乎和苏若若也就五五开。 难道这些天之骄子都是如此“贫乏”?有得有失,可以理解。 但眼下么,还得思虑思虑怎么让宁羡鱼道心动摇,林不玄是一点不信这修仙怎么还一定得跟无欲无求挂钩的。 七情六欲全部断绝方可成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道。 七情六欲全断了,那还是个人?这为了修仙而修仙,那真的有意思? 反正现在系统绑定了宁仙子你,那我哪是乱你道心?这是解救圣女大人误入“清心寡欲”的歧途啊! 话说回来,林不玄原以为这系统多半是只能绑定一位的,没想到,这么智能? 那可真是...好耶! 这软饭么...啊不,这提升修为的机会么,当然是多多益善喽! “咳咳,仙子似乎道心不稳,是近日修仙遇了瓶颈急于突破一时遭了反噬?” 林不玄轻轻咳嗽两声理清自己的心绪,转回正题,不过看这宁羡鱼全身紧绷,呆愣愣地站着,好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啊唔...前辈果然料事如神!” 宁羡鱼微微一愣连忙颔首,原来也是稍有走神,不过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敢问前辈,晚辈如此道心波动之下,临至年末落下寥寥数月,还有稳固的法子吗?” 林不玄眉头稍皱,这细微神情变化宁羡鱼自然捕捉到眼里,她心中咯噔一下,看样子是难办了... 这倒不是林不玄故意演出来吓她的,因为林不玄真不懂,什么修仙什么道心?我不道啊... 他一本正经道: “还不好定夺,若是仙子不嫌弃,可伸出手,让在下为你把一把脉。” 宁羡鱼听得此话,本想抽出手去的,可忽然想起宗主说过修习锁心大法最忌讳未入战时的异性接触,尤其现在正是她道心不稳的时候,她略微有些犹豫,手轻轻攥了攥自己的衣裙。 “素闻锁心大法异性相斥不可近身,是在下唐突了。” 林不玄歉意一笑,收回了自己悬在空中的手,他眼底余光瞥见那圣女攥裙的手很明显地颤了颤。 又是一记欲擒故纵拿下。 宁羡鱼心里想的还挺多,虽然看不出这位剑仙前辈师从何派,即便他这般谦逊地自称“在下”,但从他的剑古朴的造型以及那个残缺了有些年份的刃口基本可以断定,绝对是隐世高人一枚! 听闻南海有剑道极境之大能道号一心,前些年说是抱剑而终从此再无消息,面前这位会不会就是... 宁羡鱼摇摇脑袋。 这锁心大法什么功效忌讳什么前辈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宁羡鱼觉着,不能因小失大,顿时抽出了手,大咧咧道: “请前辈随意把脉,羡鱼定力足够。” —— 【叮,恭喜宿主牵手成功,奖励软饭值*10,(共计*55)】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宁羡鱼的好感*1(共计*6)】 “前...前辈,我怎...怎么样?” 宁羡鱼小小声,怯怯地问了句,不用猜就晓得那轻纱下的小脸现在定是通红一片。 你怎么样? 好极了! 林不玄当场把了个爽,嗯...比之苏若若的,宁羡鱼的更有几分温热,各有优劣,但都很不错。 林不玄虽然心里悸动,但面上十分稳重,高人气息丝毫不乱,有板有眼道: “道心不稳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外创,诸如体肤受创,二是内乱,心绪不稳。 前者容易调节,后者则很难,急于一时便会更乱更难调节,若是宁仙子是为此届天子论座发愁,那大可不必,因为寻常方法绝对赶不及,除非...” 林不玄猜的很准,这什么天子论座他还不太明了,但是好几年一届的,很是正式隆重,具苏若若所说,那是大离正邪两道会全数到齐的盛会,有着改变天下走向之能。 宗内的首席弟子,当然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身为顶流宗门的锁心宗怎么可能随意放过? 宁羡鱼当然很急,她立刻咬勾,“恳请前辈指点!” 她的动作很是诚恳,林不玄望着她,战术沉默片刻,转了个身轻声道: “宁仙子可曾听闻过,以毒攻毒,不破不立?” 宁羡鱼先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她有点儿发懵,其实宁羡鱼年龄与苏若若也五五开,大不了几岁,同样也是一心修道的,又涉世未深,当然易上当受骗,只可惜这大离没人有那个胆子。 但林不玄有啊! 他一本正经正色道: “所谓以毒攻毒,不破不立,就拿这锁心大法断绝情愫来说,就是既然刻意克制心念仍然不稳,还每日战战兢兢,倒不如果断抛开克制的念头,随心所欲。” 宁羡鱼轻纱后的眸子一亮,好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但她还是轻声发问,只不过这声音细微的像是问给她自己的: “可...可是,这说抛就抛真有那般容易么?还有宗主说,唯有精通锁心大法方可证道成仙...” “锁心宗那丫头如今也没成仙吧?” 林不玄一笑,他眸光清冷且极具穿透力。 宁羡鱼浑身一颤,什么...大离无人敢不顶礼膜拜的宗主在眼前这看上去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先生嘴里居然只是个“丫头”?! 宗主她没成仙也是真...宁羡鱼忽然感觉人生有些幻灭... 但,他果然是前辈啊! 那前辈说的话还能有错?! “至于抛开心念生情么,很简单,在下给宁仙子讲个故事吧?” 林不玄似乎毫不在意。 宁羡鱼点了好几次头,那是听故事?那是免费受仙师一对一布道,傻子才不愿意! 林不玄讲的故事很简单却很深刻,是耳熟能详的“梁祝化蝶”,此等爱情故事,这修仙界的小妮子哪有耳闻? 林不玄的语言功底还不错,说的也算是惟妙惟肖,直接让宁羡鱼哭的梨花带雨倒是不至于,但看她频频抚轻纱,那估计也是动了真情的。 “终成一句‘楼台一别恨如海,泪染双翅身化蝶’,千古传响。” 林不玄声音落定,宁羡鱼整个人一时怔住,似乎真如前辈所说,她心中那般杂乱无章的心绪虽然没有彻底消弭,但已经十分规整,同时也相当透彻。 她回过神来,林不玄的身影已是走出数十丈,宁羡鱼忽然意识到,此一别,就不晓得还有没有下次得见的机会了,连忙朗声喊: “羡鱼拜谢先生教诲,定会受益终身,只是未问先生名讳!” “在下姓林,宁仙子自不必念想,日后未必不能再见。” 林不玄身影渐远,宁羡鱼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终于还是问了句: “先生欲往何处?” 林不玄脚步放缓并未回眸,秋风带起他的发丝,“皇城之内,天子论座。” 宁羡鱼身影狠狠一顿,心中彻底折服,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一开口便是大离皇都,前辈果然是高人呐! 不曾见过如此相貌,江湖上也从未听闻如此剑仙,却在世间逍遥洒脱,自是楚州边陲到皇城朝堂,无一不能立足,是真有大能者! 宁羡鱼佩服之余,是连忙抛开心念悟道,接纳自己封闭已久的情感,如此感触,当真是从未有过...很特殊,很...令人着迷。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宁羡鱼的好感*2,共计*7,软饭值*5,共计*50】 六.很值 “哼...那宁羡鱼如此好看吗?你个浑人盯着人家看个不停的,要不是本小主给你拼命造势,只怕那圣女看出一点端倪当场把你掌毙了!” 苏若若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先是本小主决心收你回宗,然后突发奇想去骗去偷袭那呆愣愣的正道圣女。 这又是渡情劫又是搅乱宁羡鱼道心的两件好事加起来,本该是两全其美的双倍快乐,怎么...怎么会有些气愤? 苏若若自己想了个由头: 本小主给你造势累个半死,你倒好!在那边把妹是吧?! 又是隔着轻纱对视,又是摸手又是编故事的,林不玄你好大的胆子! “有若若在,我怕什么呢?” 林不玄当然发觉这小妮子快要炸毛了,估摸着多半是怕自己这“移动渡劫体”入了别家吧? 他便是朝着苏若若笑了笑,得见她面上微润,就放下心念。 “乱道心归乱道心,上手上脚算什么?还编什么故事讲给人家听...” 苏若若攥起的拳头松了松,可...可恶!我让你喊本小主的名字了吗? 要不是看你长得好...不对,要不是怕影响了本小主的渡劫大计,早把你宰了! 哼! “小主若是以为这故事只是讲给宁羡鱼,那可就思量错了,这故事同样也是讲给少主听的。” 林不玄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 面前的妮子听完此话伸出的拳头也顿了下来,眸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你没骗我...奇怪?我当你是为了让那宁羡鱼道心动摇才编的这故事,没想到是先生对于修道者需断情一说有别的看法?” 瞥见苏若若的反应,林不玄心中终于舒了口气,他承认他有赌的成分,先前看这妖女一口一个“情劫”的,就晓得她对于情愫的观念其实和宁圣女差不到哪去。 “无欲无求算什么人?至于这修道么,在下以为,情愫虽然得控制,但也没有上纲上线到劫数的地步,少主天赋如此绝巅,还需要断情登仙?” 林不玄撇撇嘴,他本来是想好好提点一下这妮子的,忽然又想到自己这入执柳宗还不是人少主为了渡劫? 若是直接说服了,以这妖女心思,那估计要以一句“有道理,如此说来公子已经没用了啊...”然后痛下杀手? 苏若若眨巴眨巴眼,她虽然有待开发,但再怎么说她也是这顶流魔门的圣女,绝对不会是什么蠢材。 林不玄这凡俗有没有骗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说的自己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本小主尚还未接触过“情”怎么信你? 苏若若耸耸肩,不置可否。 “懒得与你个门外汉论道,如今事了,先回宗得了,本小主的车马不远。” 她沉默着带路了好半晌才是开口,然后似是想起什么来般连忙转过头来又说了句: “我不杀你留你回宗,但不能保证师尊也不杀你,师尊向来很讨厌男人。” “你虽有功在身,宗内也正缺先生位置,但看你不怎聪慧的样子,可别乱说话,否则若是惹了师尊她老人家不快么…你个男人,我也只能保证你留个全尸吧…” 妖女身影翻飞上了车马,朝林不玄没好气地招招手: “现在么,上车!” 听这苏若若的话什么“师尊老人家”,“深恶痛绝男人”之类的... 林不玄脑海里瞬间捏出一个满脸褶皱鹤发鸡皮的老妖婆。 灰黄的眸子里闪着要将他大快朵颐的精光,林不玄便是恶寒当场,就算从今往后吃香喝辣小生我也受之不起啊! 但是...林不玄低头看了眼手心上柳叶般的印痕正散着些许微光,有些发烫。 他只得老老实实上了这执柳宗的贼船,坐姿端正,神情肃穆,宛若舍身取义之大士。 “去哪啊少主?” “皇城京州喽,正好过段时间能看看那位宁圣女,不知道她若是看见这朝思暮想的林前辈从敌宗门口步出是种什么神情?” 苏若若摩拳擦掌,余光瞥过林不玄,她嘴角掀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露出两颗略显俏皮的虎牙。 不知怎的,林不玄望着那两枚虎牙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 “受凉了还是饿了?” 苏若若一阵好笑地看着这个还会着凉的凡俗,真是的,分明未入修行,方才却还满口大话地与我论道呢... 还说你不是编故事的! 想归想,见了这家伙点点头说两者都有些后,苏若若本着“万一他真对本宗有用呢?”的想法转身从纳物袋里取出三枚丹元,不过递给林不玄的只有一枚。 林不玄面前的妖女将手伸在他面前。 她掌心中是一枚浑圆的丹元,其上黑烟缭绕,看着就很渗人,一眼就知道这东西绝对有问题! “吞了它就好了。”苏若若眯起眼打了个哈欠。 林不玄想也不想,直接拿起就吞,这妖女要杀就杀了,自己这凡人一枚,生杀大权还不是握在她手里? 一拳的事,有必要浪费毒药?不要银两的啊?谁舍得? 一定是试探没错了... “哎,那是毒药...” “咕嘟——” 林不玄是万万没想到这魔门妖女出手这么阔绰,这么舍得,不是说好有法印打落么,你怎么还不放心? “本小主只不过是试探试探你,这大离,还有你这般心性纯良的家伙?当是正道也看不着,不过...我很满意。” 苏若若望着那膛口结舌的林不玄轻笑出声, “喏,这枚是解药,而这一枚才是真辟谷丹,信不信由你,先前本小主说见了师傅保你留个全尸,现在么...我保你留命。” 然后她手中又变出那两枚早就准备好的丹元,清香扑鼻。 【叮,恭喜宿主,检测到来自苏若若的好感*5,共计*11,奖励软饭值*10,共计*60】 【叮,恭喜宿主,商城兑换功能已开启】 林不玄听着这耳边两声响,忽然觉着这稀里糊涂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至于这兑换么...他直接拿了50软饭值换了张大离九州的地图。 他偷偷瞄了两眼,此地乃是楚州,离皇都京州的距离还蛮远的,横跨两州,怕是这修仙界的车马也要些时日,那自己兴许能沿途好好薅亿薅羊毛。 林不玄消化消化丹元,自己虽然穿越来了一年有余,但对于这类仙丹的接触可以说是少之又少了,为什么? 因为很贵! 莫说是寻常人家,就是修道者也未必能买得起。 品级很差的凡品都得在那些小药肆里都能当个镇店之丹了。 而林不玄刚刚吞的这三枚,一枚毒药一枚解药一枚辟谷,枚枚成色品级都不低。 苏若若果然是富婆妖女啊! 出手是真阔绰! “这真的值得么?” 林不玄望着那抱着双膝随意驾驶车马的苏若若,轻声发问,她的背影娇小且美好。 “当然了...” 苏若若头也没回,“此丹纵然品级尚佳,但...死物终究是死物,用三枚丹来看清一个人...” “很值。” 林不玄忽然“嘶”了一声,手心里的印痕有如灼烧般发烫,同时也在熠熠生辉,照耀着苏若若姣好的面容。 —— 星月交辉,原野间一驾车马刺破寒霜,一路向北。 七.大就是好! 林不玄是万万没想到。 车马的速度能有这么快,楚州行往大离皇都京州,那是横跨两州的距离,居然只用了一夜,修仙的好,难以言表。 早听闻这元婴境的修士便可随意御空而行,日行千里,但这顶流宗门的出行座驾,那是日行千里能比的? 林不玄本还想着这皇都那么远,虽然自己要见的是执柳宗顶头上司,这天下修为绝巅的妖女头子,但...赶路总要个好几天,套套苏若若的话琢磨琢磨应对方案肯定是足够的。 而今夜月朗星稀,感受得出苏若若也是一枚老司机了,这车速匀称得很,正适合小憩。 正所谓:遇到困难睡大觉。 然后林不玄舒舒服服一觉醒来,睁眼就见苏若若正低头看着他笑眯眯道: “你醒啦?已经到京州分舵了,看你睡得如此踏实,果真是一点不怕本宗与那此獠当诛榜?” 而马车外响起一片整整齐齐的女声: “恭迎少主归宗!” 林不玄当场打了个激灵,不怕?那怎么不怕?这老妖婆大离有人不怕?! 怕归怕,但林不玄也只能被苏若若一路领往这执柳宗分舵的正殿。 苏若若只是在前走,也根本没主动去扯林不玄,但林不玄脚步跟的很死。 因为这分舵大道周围那的确是莺莺燕燕,只不过侍女也好,师姐妹也好,一个个见了林不玄都是目露凶光,更有甚者还舔了舔嘴角,看样子是真要吃人! 少主救我啊! 苏若若当然有所察觉,朝着后面举起林不玄的手,他的掌心中那道印很是夺目,一干妖女皆是收回目光,颔首低眉,毕恭毕敬。 林不玄隐隐察觉一丝不对头。 ———— 随着一路活泼娇蛮的苏若若忽然毕恭毕敬地对这殿中首座作揖道: “弟子苏若若拜见师尊。” 林不玄抬眼的当场受到了今日的第二次冲击,与自己心中的所有思量揣摩完全背道而驰,算是始料未及,但...意外的...还挺好? 要知道,首座上的这一位可是执柳宗的当代掌门人——裴如是。 按武力值来算,当属大离九州绝巅大能,一根手指头勾勾估计就能要了他的命。 让林不玄感到冲击的并不是这裴如是的武力值,而是这坊市间口口相传修道百余年无恶不作的老妖婆,居然生得如此沉鱼落雁,宛如落入人间之谪仙。 你说她是苏若若的师姐我都信! 林不玄心里巴不得给自己抽一巴掌,我就晓得外界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不能信啊! 你说这天下绝巅的大能,哪是随便一个凡人能亲眼目睹的? 我就晓得这修道者活个千百来岁轻轻松松,那数百年才哪到哪,能显老? 座上的女子雍容华贵,胸襟宽广,有容乃大...大大大大大! “若若,本座让你去逮宁羡鱼的回来,怎寻了个男人回来?本座依稀记得,这圣女不该是男的吧? 还是说,若若你在这多事之秋,把本座的叮嘱的话当了耳旁风不成? 男人呐,都该死。” 裴如是玉腿高高架起,整具波涛汹涌的道躯斜倚在座把上,单手撑着头,话语间读的出漫不经心。 但她的眸光仔仔细细与林不玄对视一眼,而后转眼继续落回到苏若若的身上。 后者的双手轻轻捏着衣角,似乎是有点点紧张。 林不玄动态视力很好,但他目不转睛的同时也冷汗浃背。 苏若若虽然说了要保他不死,但要是这裴如是执意要杀,那怕是她都反应不过来。 “若若你还小,遇到些油嘴滑舌的自然容易听信了去,你看这家伙眼神还不老实呢...暗中砍了吧。” 裴如是接着说,眼神下移,与林不玄的目光相撞,然后她挥了挥手,身旁的侍女缓步向下,手上兵刃寒光已现,看样子是要就地正法了?! 不是说好的暗中吗? “师尊的话我当然记得,但师傅你不是也说了让若若出山历世渡情劫,弟子以为,这家伙没修为,正合适...” 苏若若踏前两步,站在林不玄的身前连忙道,侍女停步回望,似乎是在等裴如是的意思。 “你怎么敢的啊?” 细微的声音传入林不玄的耳中,是苏若若的,估计是传音了。 林不玄有点儿无奈,我也不想的啊,可是我的眼睛自己往上看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嘛! 谁让你师傅身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还不好好穿衣裳! 我是个正常男人,又没有修什么葵花宝典,目不转睛,这不是表示我对咱师尊如潮水般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 “确有此事。” 那首座妖妇缓缓点头,“不过...既然是情劫么,那最简单的渡法就是生情后根绝,直接斩了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反正这家伙只是个凡俗。 若若,你以为呢?” 裴如是上下打量林不玄的目光如刀,这不是夸张,是真的如刀,林不玄能感受到面上一阵生疼,比之冬月的寒风还要刺骨得多。 然后她把话头重新抛给苏若若,似乎有所让步的样子。 “唔...师尊你别以为林不玄他只有副皮囊,其实还有些功底,那宁羡鱼莫说是道心崩裂动摇,直接跳出锁心大法的基底都有极大可能,此等功劳这家伙起码占了一半有余。” 苏若若稍稍向林不玄退了半步,一本正经回答, “而且...他还说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于谋略颇是有所了解,师尊,咱们宗不就缺一先生之位吗?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瘦死的骆驼得来全不费功夫? 总之现在眼瞅着此届天子论座将至,您前些日子还有些微发愁来着...弟子这是全权为宗门所想,如今乃是用人之际,绝不是帮他说话。 况且...弟子也没不是什么能被几句话俘获的小姑娘家家,这家伙能让本小主动心?我都不信! 总之师尊,若若的看法是能压榨就压榨干净喽,管它什么世俗,反正我都逮回了宗,就这么砍了怪可惜的,待至明年入春再斩也不迟。” “哦?” 听罢苏若若的话,裴如是终于是双腿摆正,姿态也调整了些许,一双凤眸再度扫过林不玄,轻咦一声,不置可否。 裴如是这修道百余年,能成魔道之巅,当然也是人精一枚,自家亲传弟子苏若若向来什么品信自己早就摸透了。 娇蛮成性,下手果断,心狠手辣,能以武力解决的事绝不动一下脑筋。 但...她也很听话没错,日夜耳濡目染男人之恶,没想到由于自己随意一句“情劫”直接就白给了? 裴如是的确有些气结,还真是有一种自家辛辛苦苦一年到头眼瞅着大白菜要有收成了结果这白菜自己拔腿送到了人肚子里的感受。 不过林不玄也是真没修为,当然不可能在她裴如是的眼皮地下弄虚作假。 裴如是结束了片晌沉默,媚声笑道: “既然若若要留林先生,且言之有理,若是先生真有实干,留在本家也无可厚非...” “不如请先生小露两手?三息之内,本座出题,先生作诗两句,可否?” 八.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大殿中还有其他人想要谏言,不过都被裴如是甩甩手打发了,她居高临下望着林不玄,眸光清冷且幽深,很明显这个“可否”没有第二个选项。 裴如是虽然在笑,但她心底里还是想把这搞不好将来真有可能拱了自己亲传弟子的林不玄斩于马下。 男人怎么可能靠得住?! 谋略本座自个儿不懂么?至于琴棋书画诗酒花,大离九州崇尚武道至极,那些玩意,能敌一拳否? 裴如是饱含深意地望了眼苏若若,见那妮子站在林不玄身前有意无意将他护住的动作,她心中轻叹一声: 若若果然还是小了点啊。 这男人留着怎么都是大患,说不好是敌宗派来的奸细,就算不是,执柳宗里平白无故冒头一个男人还没有修为,那也是足以轰动整个大离的大事。 更别提要是林不玄真惹得苏若若上当动心,无心修道,那岂不是颓了执柳宗的前程? 毕竟若若年龄阅历还浅,好骗的很。 裴如是余光第三次扫过林不玄,眸光清冷之余还散漏着些许无奈。 若你真是个无辜凡俗,那本座没有直接一掌拍死,也已经算是你为本宗立大功的赏赐,现在查验一手诗词歌赋,也不是没留一线生机。 “师尊你...” 师徒二人其实也蛮心有灵犀,苏若若一下明白裴如是想做什么,她本想再辩解一二。 可...若是林不玄真没实干,那光靠他生的好看,品性不错胆子够大确实还站不住脚。 而师尊已经给到这份地步的台阶,那的确已是很顺她的意了,林不玄或许不晓得,苏若若一定知道,裴如是成名前,那是鹿州的首位才女,真正意义上的文武两开花。 只希望师尊等等开罪下来,自己留在林不玄掌心的那道符能挡上些许。 林不玄这家伙...似乎与大离万般不搭,但他这个人很有意思,天不怕地不怕似的。 还不是那种莽夫的不怕,苏若若没怎么学过文道,一时间说不上该怎么去形容他最贴切。 她只是觉着这家伙若是就这么没了的话,那多多少少有点可惜。 毕竟修道十余载,从无不玄这般人。 ———— 林不玄其实从听到要考诗词歌赋开始就根本没在慌了。 大离九州,崇武之地,人人慕仙,这武学以外的一切,那只能算是旁门分支,就恰如这所谓的琴棋书画。 大离尚未有人开发够深,裴如是她可能蛮有把握,但...林不玄可是堂堂正正的现代人,这诗词歌赋,能输? 三息的时间看似很短,但我从小背的古诗比你们见过的功法都要多... 他大咧咧抱拳道: “还请宗主发问。” “便将本座的名字藏于诗中如何?” 裴如是微微侧目,这男人似乎很有自信? 而且...见了本座居然还能呼吸一丝无紊乱,眼中的惧意很浅,奇了...大离真有这般人? 想至此,裴如是伸出的三根手指已是放下了一根。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林不玄即刻回答,他是知道裴如是这魔门宗主不喜讲理,但没想到她刚刚将题尾念罢就开始数数? 还好自己有文化,这是铁了心要杀我一个二十岁的小同志? 林不玄两句诗落定,偌大的殿中落针可闻,他额头冒了几滴冷汗,不会是这诗已经问世了吧?! ———— 裴如是有点吃惊。 她已不是苏若若这种潜心修武无暇顾及文道的妮子,大离文道她本就有所涉足,纵是成为执柳宗宗主这么多年来,也偶有阅览。 为备此届天子论座,这些月数过来,她是铆足了心思去研习的,曾为一州才女要让她相信苏若若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带回个江湖骗子就声称自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么... 她心底浮出的两字只有“可笑”,所以这三息成诗,是最适合宰林不玄的由头。 且不说“如是”这两字能成什么诗,就是成诗一般人也只能想到诸如“什么如是什么”之类的诗吧? 就是他说的出来,裴如是也可以说他“用意浅薄”,“为用而用”一样送上死路。 可听了林不玄开口之后,裴如是当场折服。 十分高深。 原来这位林先生先前望向自己的眼神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是为了这句是早就预算好的诗词脱口而出? 不对...他怎么晓得我要拿诗词作题? 这是卜算到了,还是...自己自是见他起就一步一步被套路到了这个必然结果?! 裴如是很难得地从心底升腾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但这种感觉还...还不错? 难道是因为本座攻于心计久了难得遇上对手的欣喜? 总之,此子不留,当属执柳宗大憾一件,绝对不能让别家占去了! 若若...你干的好啊! 裴如是不再多想,面上表情依旧是波澜不惊,殿中的林先生站的笔挺,眼神深邃且干净,确实是一副文人风骨。 而在林不玄心里感受就不是这样的了,自己站的笔挺是因为根本不敢动...甚至身体都有些僵了。 那台上的妖女头头一看就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模样,除了目光呆滞以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诗放在这处境之下那的的确确是有些不合时宜,还蛮不要脸,若是这魔门妖女一怒么... 然后他见裴如是缓缓鼓掌,道: “先生不愧是先生,此诗之精妙,本座已有几分折服,虽还不明了先生谋略之能,但本座向来一言九鼎,既入我执柳宗,当天下公知!” “传令下去,将此消息全舵公布,传遍整个大离。” 裴如是纤手一挥。 “遵命!” 数妖女跪伏颔首急忙忙告退。 —— 苏若若眨巴眨巴眼睛,轻轻伸手戳戳林不玄,问道: “你真有如此能耐?你刚刚两句诗什么意思?” 苏若若本着“万般皆下品,惟有武学高”的念头,实在难以理解师尊怎么只因一两句诗就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 但她又不好意思去问师尊,只得暗戳戳地问林不玄。 “若若,你留下,本座还有事想问你。” 林不玄正欲开口,台上再度响起裴如是高冷的声音。 “小七,带先生去客房。” (感谢兄弟们的打赏嗷,现在是正常每天两更,男主也不会一直没修为,放心吧) 九.什么时候与他同行? “若若,此次独身南下数日,感受如何?” 自是林不玄被“请”走之后,裴如是便遣散了身边的侍女,偌大的殿内只有一大一小两只妖女。 “原来那些坊市中传的那些诸如什么咱执柳宗的名号就能叫孩提止哭都是真事...” “还有弟子截留了九亭寺发往朝廷的飞书,上说此届天子论座将要打开武学以外的棋局,这话没什么值得说道的问题。 只不过,九亭寺的消息给朝廷做什么弟子就不知晓了...难不成那帮秃驴和官帽儿搭伙过日子了?” “还有就是,这消息是九亭寺传给旁分宗递交的,就是那地处寒山的道寒门,弟子顺手便将其山门抹去了。 楚州边陲偏远不要说,如今离天子论座还有不到几个月,应该没人有闲心去彻查这三流宗门,且寒山那块一直有灵兽动乱,扯扯什么巨兽作乱,咱们自然可以随意萧然世外。” 苏若若掰掰手指,虽然她很喜欢用武力解决一切,但不代表她就没有思虑过,当然...把这思虑的过程换成: “找个最合适的借口让本小主打个爽!最好还能轻松脱身”也没问题。 不过,这些事师尊应该早就接了飞书知道了,她要留自己问话那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支林不玄么... 苏若若有点点紧张,自己是觉着林不玄这家伙不错才把他逮回来了,但师尊不知道啊,或者说她们二人虽然亲近,但思维差距还有点点跨度。 苏若若难道直接告诉裴如是说自己玩心有点重么? “本座知晓了,道寒门的事...你这妮子出手还真没个轻重,不是与本座说好了此次下山动手一定轻手轻脚的么? 这让整一个宗门都沉寂下来...呃...好像算作潜行也没错...那确实是没人晓得了。 只是,若若啊,如今年关将至,在此京州之内是不许再贸然出手了,或者说,出手可以,但不能杀人,起码不能被人发现...这也不是让你宰了一个之后大开杀戒全清的意思...能明白不?” 裴如是抚了抚额,除了有些许头疼之外,其实已经习惯了,苏若若的出手就是这样,看谁不爽就一拳上去,你说这普普通通的修士那能吃的住吗? 打了小的不得来大的?打了大的不得来老的?苏若若什么人?能收手? 提醒过她要安分些,起码要处理也要在暗中,讲究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结果这小妮子干脆把整片花园翻了个底朝天。 见苏若若嘿嘿傻笑着点头,裴如是颇感几分无奈,怎么这林不玄就没遭你的毒手? 她清了清嗓子,话锋果然转到了林不玄的身上: “这林先生,不是大离的人吧?” 苏若若打了个激灵,林不玄的底子她早盘问过,问不出什么辛密,但肯定不会是别宗安插的眼线,毕竟也没有人傻到给执柳宗安插个男人做眼线。 她一五一十回答道: “他说...他本是神州湖城人士,才来大离一年有余,可师尊,大离没有神州,这神州是什么地方?外邦?” 裴如是伸手戳戳眉心,似乎也有思量些许,而后喃喃道: “神州...外邦...” “他本是是个凡俗,既入我执柳宗,那么他的来历便已不怎重要了。” 裴如是觉着这地界听着耳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只得摆手随意道。 那确实不用管,她在这大离论修为妥妥的天下前十的高手,管他林不玄什么来历? 还能让他骑到本座头上来不成? “如今本座留林不玄,一半是为了宗门,一半为了若若你的劫数。 所以,若若觉得这位林先生品性如何?而你想将他摆于什么位置?炉鼎?修道的工具?还是道侣?” 然后她抛出的问题非常致命且锐利,苏若若的脚步狠狠踉跄了两下,她怎么看怎么觉着师尊的眸光有如两柄泛着银光的长枪,而且直直将自己捅了个对穿。 “啊...弟子以毒丹试过林不玄,他想也不想就吞了,弟子以为,他心性足够纯良,要不然以‘断禁丹’的毒力,寻常修士都不能撑个几息,而我喜怒无常,谁会觉得我一定能出手救他?” 苏若若滴溜溜说了一大串,本来想引着师尊顺着她的话说的,结果发现裴如是高坐首座之上,一言不发,甚至还微微点头,示意她借着往下说。 果然自己还是太浅... 苏若若只能戳戳手指道: “弟子所想,现在当以大局为重,林不玄他...能当个先生就当个先生,顺道助本小主渡劫也是好,总之这才是方才见面几天,要通透也没那么容易...” 裴如是说的那几个位置苏若若不是没想过,但心中一一来与林不玄对比,似乎都有些偏差的,她又说不上来,只得搬出宗门救驾。 “你也晓得才没几天。” 裴如是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算了...本座没那个闲工夫好好说道说道你个意气用事的妮子,把印符交由本座,可别让你乱打了去。” 苏若若神情一僵,迅速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支支吾吾间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打了?”裴如是柳眉一竖,“林不玄?” “你个妮子呐...那家伙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我...我...我一开始是本着玩心想打打印试试的,也只是表面功夫没下定心念,为的是骗他说这是我宗秘法,若日后有反心,几息之内毒发身亡...” “然后宁羡鱼事了回宗当夜以丹试他之后,感觉不错,鬼使神差之下就下了真印...” 苏若若声音压的很轻,这印符并不是什么执柳宗的记号之类的,是专属于她个人的法印,一经打落,就代表此人能与苏若若平起平坐。 比较普通的功效是诸如一定范围传音,留存自己的一招半式保命,辟开一个可以置物的小空间之类的。 但师尊说这法印蛮特殊,一经打出不可收回,除非遇到交心之人,不然,不如存留一辈子。 这才是放她独身南下一次,没想到就把这意义非凡的法印交出去了,裴如是有点儿头大,虽然收林不玄作先生,但他也没太表现出头脑的实干不是? 裴如是秉承的想法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留着林不玄可能不赚,但是不留肯定有亏,算有几成勉为其难在里。 她是自己也没想到这么些年谆谆教诲下来,能动辄搅动天下的亲传弟子居然在情感方面完全是白纸一张,妥妥的傻白甜! “印都打了,什么时候与他双修?” 裴如是一阵气结,冷声讽道,殿中忽有寒风袭来。 “算了...是若若你自己的想法,本座如今想干涉也于事无补了,本座只希望,你几时要渡情劫,几时亲自下手,明白么?” 裴如是面色有些沉,但终究还是缓了过来,寒意终究止戈。 虽然自己也没比她接触了解的高到哪里去,但起码这百年修道,总有些阅历沉淀,若若还小,吃吃苦头以后也能明白利弊。 裴如是望着苏若若那一个劲点头的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林不玄最多没的是命,而若若你没的可是... “若若你也下去吧,这几日带着先生观览观览我宗以及京州,法印的事就别告诉他了。”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苏若若稍一颔首,逃也似地跑走了。 十.白羊与穿堂风 林不玄深深感受到这执柳宗先生的地位绝对不低,随行的侍女虽然看不出修为几何,但能在裴如是旁立的,那能弱到哪里去? 可就是这般妖女对他的态度那也是毕恭毕敬,眉眼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有如邻家姐姐一般。 这真的是魔门妖女? “先生需要奴家陪浴否?” 哦...确实是妖女,林不玄连忙摆手回绝,倒不是自己没念想,只怕是自己无福消受。 毕竟...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林不玄穿越过来一年有余,虽说足不出户,那小小寒山都没跨出去,但平日里天天听闻可不少。 诸如什么魔门弟子谋财害命,嗜杀成性,罪行那叫一个罄竹难书,人神共愤,这执柳宗就更是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 可...自己这几日被迫与执柳宗接触下来的感受其实以外的蛮不错的? 裴如是身居高位,可以借着魔门行径随口反悔再将他彻底抹去但却十分言而有信。 苏若若虽然性子娇蛮,但意外的是个傻白甜... 似乎与传闻有些偏差... 日渐西斜,林不玄边是洗浴顺道思虑边是无意识地轻声哼着穿越前听过的民谣: “你有多少胜算 把我困在里面 你设计的城堡太糟糕 我一起飞就能逃跑 可你粲然一笑 我心事就潦草 你裙下的人间太美妙 好想把你一口气全部吃掉 多热烈的白羊 多善良多抽象 多完美的她呀 却是下落不...” 林不玄裹着浴衣回望,然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擦拭自己身子的动作也顿了下来。 “没想到先生还懂乐?不怕音宗打上门来啊? 算了...就晓得你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我宗也好,朝廷八扇门也好,此獠当诛榜也好,没一个怕的,都到这了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哼歌?” 面前是一只妮子,她发如雪,抱着双臂,目光直直盯着在裹浴袍的林不玄。 苏若若。 “蛮好听的,怎么不哼了?” 林不玄小退一步,面上倒是没什么神情变化,他披上条先前请那师姐准备好的外衣,问道:“少主你几时进来的?” “师尊让我带你出去转转,你入浴之前本小主就到了,怎么?就许你看本小主,不许本小主看你?!你们男人...确实和我们不一样哈...” 苏若若哼哼唧唧,她其实在撒谎胡诌,来是来了,却没跑去看林不玄,也不是没胆子,主要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她眸子一眯,接着道: “你床上放的地图,如此详细,哪里来的?” 她伸出手,两根修长的纤细手指中间,夹着一张色彩鲜明的图纸。 林不玄心里头咯噔一声,地图洗澡的时候就顺手放在床上了,还特地将那位师姐请走了,没想到突然横空跳出个苏若若。 大离九州,的确是九分天下,而大多数排的上宗门方位都护的很周全,且无数阵法障眼法覆盖地严严实实——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世人至多只晓得一两个模棱两可的坛口。 但这份地图上的描写非常详细莫说是大致雏形轮廓地势地貌,就连哪些坛口的真真假假,哪些坛口布了机关都一清二楚。 林不玄一介凡俗身上,哪来的这种东西? 如今人赃俱获被逮个正着,如何解释? “呃...想是高人所留,被我拾到了。”林不玄愣了愣,缓声回答,这系统换的么,系统算个高人也无可厚非吧? 苏若若打量了他一眼,好像是没说谎,也是了...他个没修为的除了什么奇遇,就是想破了头拿不来这么详细的地图。 但这图说不好还真不是什么江湖二道骗子作的假,毕竟这自家几个分舵乃至总坛的位置都是十分精确无误,但...其他宗门就缺乏考证了。 “这九亭寺的真庙八扇门不晓得彻查了多少年都查不清,居然就在皇城之上?那狗皇帝晓得了还不跳脚?” 苏若若嘟嘟囔囔,又将地图抛还给林不玄,随意道: “这么详细,多半是假的,大离又无仙道,谁有这个能耐制此等地图?你自个儿留着吧...” 真假其实苏若若心中也没底,只不过现在估摸着师尊正在气头上,虽然九亭寺也是敌宗,可谅那帮秃驴也不敢生事,还是不要去打扰师尊她老人家的好。 否则前有天子论座要忙,后又要揣测这朝廷和九亭寺的关系,中间又夹了个不省心的自己,估计要累坏了师尊... 裴如是若是晓得苏若若这般想,兴许还会夸她一句有自知之明。 “对了...你刚刚哼的是什么歌?这曲调和词我怎么没听过?还有...那白羊指的是谁?!宁羡鱼?” 苏若若不再思虑九亭寺的事,这些正事太厌烦了,又回想起林不玄刚刚哼曲儿来着,便是开口问。 她其实也有点儿羡慕林不玄这种心境,此地分明是魔门重地,随便换一个人,哪怕是正道神子估计也得苦着脸战战兢兢的。 也就林不玄能如此洒脱自如,目中见谁都不惊,开口能论道,三息成诗连师尊都要漏几分自愧... 苏若若眸光一而再再而三地扫过林不玄,她是真有点怀疑林不玄不会真是什么高人潜藏了自己修为来陶冶情操的吧? “曲名就是白羊。”林不玄低头与这娇小少女对视,“与宁羡鱼无关。” “那是谁?” 苏若若下意识问,她忽然发觉,林不玄穿着自家道袍的样子还蛮好看的嘞,虽说执柳宗没有男修,但衣裳还是有的。 “是你。” 林不玄一本正经,原是洗浴间漫不经心随意哼的歌,但...谁让这妮子自己跑来撞枪口? “我想着,既然故事讲给了羡鱼,诗送给了宗主,给少主哼首歌总也无可厚非,相逢何必曾相识? 本来是想我私下里练练再唱给你听的,谁晓得你就这么冲进来了?” 听罢,苏若若的脸“嘭”的一下红了,修道者记忆一向都不错,林不玄方才唱的什么现在自己的耳边都有余音绕梁。 这词一听就...十分不对头,苏若若只觉着自己心里毛毛的,脑袋里空荡荡的,麻酥酥的感觉一瞬间爬满全身... 苏若若本来是想大骂他不要脸骗人,可...这一字一句,居然出乎意料地能与自己相对,而且自己也的的确确是冲进来打断了。 原来他有点慌乱的不是自己忽然出现,而是这歌被提前听着了? “油....油嘴滑舌!” 鬼使神差般,苏若若绯红着脸,发出细若蚊吟的声音: “下次我叩门...你拿把伞吧,要落雨了,本小主带你见见皇城京州的雨夜里华灯流萤。” —— 本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感觉系统蛮影响观感的,以后没顺带剧情的提点就留在章末的小括号里吧【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苏若若的好感*10,共计*21,奖励软饭值*20,共计*30】) 十一.信手斩龙 暮秋,皇城雨夜。 雨脚携着寒意坠打下来,落在那一朵缓缓游移前行的油纸伞上,溅起成片的水雾,噼啪作响。 “喏!那就是皇都了,京州其实不算大的,哪怕是在这分舵边陲也能看得清整个长安城,夹着这雨幕反倒更有几分意境。” 苏若若身材有些不够格,她踮起脚尖,拼命抬高手臂给林不玄指。 远处连绵的楼阁众星捧月般将殿宇托起,而此时华灯初上,顺带着不安分的雨丝,光景朦朦胧胧的,的确很有意境。 “长安啊...” 苏若若收起手臂,依旧是遥望着那灯火通明的楼宇,林不玄觉着吧,这妮子有些时候还挺可爱的,虽是妖女,但与寻常少女也没什么不同。 “向往?”林不玄边走边问。 “嗯。”苏若若重重点头,“那也是朝廷要害,迟早我一定会杀入八扇门,然后把那些死太监全杀光!” 得了,还是妖女的心思。 这好不容易勾起林不玄心中的江湖意境,一瞬间又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撑着伞顺着苏若若的脚步。 —— “咚咚咚——咻——嘭——” 几声闷闷的轰鸣在远处炸响,听方位估计是方才苏若若指给自己看的长安城里,两人正当无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步,此刻同时停步张望。 那些高耸的殿宇之上火光闪耀,无数细微的火星直直刺向穹顶极深的云层当中,只可惜有六七成都在半途消弭,像一刹花火。 “细微的是火箭摆阵...那些响的是大型机括,这雨夜里,朝廷的人在对付什么?” 苏若若眼眸微眯着喃喃低语,也算是给林不玄作了解释。 而她声音落定不久,有一道狭长的水柱贯穿层层叠叠的漆黑云层,直直打落在长安城的殿宇之上,灯火闪烁间携着乒铃乓啷的破裂声,楼宇的一角在倾坠。 云雾中似乎有条巨蛇的身影在穿梭,而它终于撕破云层,探出头来,发出沉闷的咆哮声,没有狼嗥虎啸那般锐利,但更加令人胆寒。 林不玄缩了缩脖子,转过头望向那眸光清澈见底的白发妮子, “那是条龙?八扇门的人怎么还不出来救驾?那可是长安城,大离的门面...” 大离是个不折不扣的修道界,有龙降世...也很正常,但这是林不玄第一眼见这个世界真实存在且活灵活现的龙,还是蛮有冲击的。 就这么远远看过去,那条龙仍然是与长廊齐平的巨兽,而那些楼宇上奔来走去的人,小的像蚂蚁,所谓蜉蝣撼树的景观也不过如此吧? “那不算龙,是条蛟,还没渡劫。” “八扇门分做开门、休门、生门、死门、惊门、伤门、杜门、景门。 开,休,生,为三吉门,掌的是东西两厂,为皇权直属,什么锦衣卫之类的都在里面了。 死,惊,伤,为三凶门,乃是兵权之根本,掌的是大离的律法及刑法。 杜,景,两门则为中平,是朝廷的耳目。” 苏若若目光中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纵使那条蛟吼声震天,她还是仔仔细细地解释着。 “八扇门已经来人了,那些摆弄机括的,就是杜门的人,听说最近朝廷在研发什么火器,说是很厉害,但就这被蛟龙骑脸的样子么,啧啧...” 苏若若笑着摇摇头,抱着手臂继续前行,一脸不屑, “那狗皇帝前些日子出了长安不晓得去哪耍了,八扇门绝大多数都跟着护驾,这才导致这条蛟龙都僵持不下,要是那皇帝回来看到自己的什么妃子殿碎成渣渣了不晓得会是什么神情?” “朝廷...亦是咱家的敌人?” 林不玄还蛮好奇的,现在京州这边没什么人,又是大雨又是夜,长安有蛟作乱,吵吵嚷嚷还不安定,这长街上只有他们两人,以苏若若的修为,不会有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偷听。 苏若若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 “算也不算,大离天下,分做正邪两派,朝廷这一派挤在正中间,但这皇帝狼子野心,想两派通吃,好做大离的正主。” “什么都想管,那就活该,如今这蛟来的正好,算是天灾,正邪两道都能看热...” 苏若若话还没说完,那远处的蛟龙像是受创了一般发出一声极响的哀嚎,而它身影瞬间略过云层,长尾如同流光般划来。 林不玄望着那眼底越来越近的蛟龙,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后那有如树冠大小的水炮在面前的街上砸落炸裂。 “嗙——”的一声。 溅了伞下的两人全身,这种感觉就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水,疼是一点都不疼,但是...透心凉。 苏若若也没有躲开,她以为这蛟龙既不会打过来,水炮也砸不到的,出去了反倒淋雨,就大意了,没有闪。 苏若若的表情在极端扭曲,眉心紧皱,龇牙咧嘴,两颗虎牙在雨夜里泛着寒光,活像一只发怒的猫儿。 她本是穿着裙子出来的,现在从头到脚全湿完了,这小妖女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气? 林不玄顺着那有如初春山脊般的曲线往下望,妮子的胸脯由于盛怒而起伏很大。 “一条长虫,胆子不小!” 苏若若的声音都听得出咬牙切齿,她伸手去提了一下林不玄的手,然后她手里就瞬间多了一把剑,剑身古朴且带个明显的缺口,正是她送的那一把。 林不玄一怔,我没记得自己带着剑出门啊?你从哪里掏出来的?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宰了它。” 苏若若冷声念了句,话音方落,她便已腾空而起,手上长剑几乎在空中擦出火花。 林不玄当然不敢随意走动,他望向空际之上,有如流星般璀璨的光芒直指那吞云吐雾的蛟龙。 林不玄心里产生了不小的波动,方才见皇都里百人屠龙,无数箭雨翻飞,机括震响,却只感蜉蝣撼树。 虽是很有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意境,但那般沉重的无力感却是扑面而来的。 但苏若若这个人不一样,她一步踏上空际,独身直面蛟龙,分明只是一个细微光点,却似是天仙下凡。 好像一轮月。 “嘭——”的一声,夹杂着长长的哀吟声,高空中巨蛇般的身影先是扭成麻花,而后瞬间一僵。 随着撕裂的响声长安城上挥洒出满天血雾,在那摇曳的华灯照耀下,像是一场猩红的烟火。 “嗤——” 林不玄身旁一尺,有柄长剑带着破空之声直直插在树上,入木三分,剑刃口上的血珠方才落地,烫起一丝白气。 “皇都有大能一剑断蛟!” “剑仙信手斩龙! 信手斩龙!” 林不玄望着剑柄,耳边是朦朦胧胧的人声,他忽然想修仙了。 十二.亲我 没错,林不玄现在才是真真正正的想修仙。 刚穿越他想是因为想见见世面,而后发觉修仙也很苦闷的,自己没天赋未必是什么坏事就也没出过寒山,也算清心寡欲。 遇上苏若若那一句想修仙其实除了保命之外并没有多少真意,所以过了这么几天,林不玄实际连那本剑典都没有打开过,甚至连书名都没看过一眼。 但就在今夜,得见苏若若挑剑斩龙之后,林不玄瞬间折服了,那长虹贯日般的一剑,几乎能将天阙劈碎。 林不玄眼睛都直了。 血雾飘散,林不玄等了一会,却迟迟不见苏若若冒头,正想喊她,却听见耳旁传来一连串脚步声,似乎还蛮整齐划一的。 行至林不玄跟前终于停落,他们人数似乎很多,但却没有人敢擅自走到林不玄的面前,他的心里很是笃定,这些人...都在怕我! 林不玄还没回头,但已经猜得出大概是什么人了。 多半是朝廷八扇门的人,怪不得苏若若还不出来,是怕被认出来节外生枝。 而自己初来乍到,就没太大所谓了。 “八扇门杜门,千户李管书,拜见前辈,多谢前辈救长安于水火,如今帝上未在,等帝上归来想必定有重赏,还请尊座留个道号,来日也好特地登门。” 噼里啪啦一连串跪伏声在林不玄背后响动,盔甲相撞的声音很清脆很好辨认。 林不玄知道自己的猜的完全没错,这时候就没必要回头了,否则掉价。 虽然自己没什么修为,但这些八扇门的人为何是这个态度其实很好理解。 方才京州此地有剑仙腾空而起一剑斩了蛟龙,而现在这长街上就林不玄一个人,那柄斩龙的长剑就插在他身旁一尺不到的树上,刃口往下,甚至还有猩红的蛟血顺着树干滴落。 虽然林不玄的衣袍是执柳宗服饰,但...这般雨夜当中,又没人见过执柳宗的男装,而他雨中执伞一言不发,可不就是一位白衣飘飘的剑仙么? “林不玄。” 他沉默了片晌,轻声回答,反正自己名不见经传,真名假名也没有什么偏差——先前执柳宗放的消息也只是裴如是亲自招收了个男人入宗担任先生一职。 先生是我,剑仙也可以是我。 “赏就不必了,只是条蛟罢了,我喜欢清净。” 林不玄轻描淡写的声音中夹带着很明显的不耐烦。 千户是个不小的官,在八扇门也算抬起头,手下人还蛮多的,可现在也只敢战战兢兢地将嘴里恭维的话咽回肚子,这祸害长安的蛟龙,人家不但随手杀了,甚至还提点你不要声张... 为什么? 李管书一瞬间就明白了,林前辈是觉着掉价! 斩蛟就像是微不足道的日行一善,根本不值得散布出去天下公知! 高人呐! 李管书发自内心地叩首两响,将手中玉牌轻手轻脚丢在地上道: “若是前辈日后有朝政上的麻烦事,晚辈愿为您肆意差遣,今夜便不...” “咚——”的一声闷响,那蛟龙的尸身刚刚落地,十数丈的躯体上,除却不计其数散落的鳞片外只有腹部一条狭长的创口,猩红的龙血烫在秋夜里升腾起一层薄薄白汽。 “晚辈告退,走!” 李管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忙带着人走,不是不馋这蛟龙宝躯,但哪怕是前辈看不上,谁敢虎口夺食? 脚步声愈来愈远直至彻底消散,林不玄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他现在才是拾起那枚李管书留下的玉牌,玉牌上能依稀莫得出是个“杜”的字样,这算不算橄榄枝?林不玄也不多想,揣进兜里。 然后他伸手去拔被苏若若插进树干的那把剑。 —— “师尊的眼光没错。”苏若若从暗中趔趔趄趄地走出来,“你确实留得住。” “若若你...”听着耳边自己有些许记挂的声音,林不玄终于放心,他回望苏若若,却见她那张俏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殷红,小腿上有一道伤口,血尚未止住。 “受伤了?” 林不玄上前两步,想着搀住苏若若的,却被后者轻轻推了一下。 苏若若喘了口气,道: “别碰我,少说话,刚刚斩这长虫的时候被它的爪划到一下,而后又不小心沾了蛟血,总之...先回宗。” 林不玄明白了,早听闻龙血奇淫,而这蛟,像是入了妖道的龙,毒性程度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寻常人直接接触恐怕就抑制不住爆体而亡了,看苏若若这个绯红的面色,估计压制的也很难受。 此时要是自己来硬的,估计苏若若是完全没办法。 林不玄想归想,但还是给她打着伞,小心翼翼地走在苏若若的身旁,真男人绝不靠道具! “走偏门,别让师尊知道了,她先前叮嘱过我不要生事。” 苏若若一个踉跄,其实这伤一点不深,但这蛟龙血毒比伤强太多了,跟前还有个男人,使她更加心乱如麻,思绪飘飞,伸出的手死死攥住林不玄的衣角。 若是现在两人相触,苏若若怕克制不住自己... 皇城雨夜,有两人隔着一柄油纸伞,顺着蛟龙之躯亦步亦趋。 ———— 半个时辰后,京州雨已停,月朗星稀。 面前的妮子斜靠在床榻上望月,丹也吞了,腿上创口也包扎了,苏若若修为很高,但那蛟绝不会差。 分明一剑杀了,只被划开个口子,可苏若若还是愁容满面,似乎很不满意。 林不玄换了身衣裳,坐在苏若若身旁,轻声问: “少主有烦心事?” “我在想,蛟龙充其量不过是灵智不高的兽,却还能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创伤我,那这天子论座,会不会是我托大了?要是真拿不了年轻一辈的魁首怎么办?” 苏若若皱着眉头点头,面上的酡红还没有彻底退下,妮子看上去可爱的紧,但她说出的话却很正经,那紧锁的眉头,直直将俏脸上的柔意冲散。 “你想的太多了,太沉重。”林不玄低声喃喃,苏若若缓缓回头,“若若也是个寻常少女啊...” 苏若若眼眸一顿,瞬间怔住,心里难得有些空明,对啊...原来我也是个少女啊... 虽然她整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喜好自由散漫,放荡不羁,但对于宗门及师尊她其实心底里很看重的。 若不是此次蛟龙一事,林不玄还只是猜忌,现在才是明了。 苏若若她不过是个少女啊,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宗门的门面与未来,如山般倾倒。 太难了。 “不要失之本心,怎么想就怎么做。”林不玄清声道。 苏若若细细望着林不玄,眸中有雾气升腾,“那好。” 她借着还未褪尽的蛟毒,闭上双眸,一字一顿: “亲我,就现在。”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苏若若的好感*5,共计*26,奖励软饭值*10,共计*40】 (调整了一下境界,加了一个第八境渡劫境,然后师尊改成渡劫境,若若修为不变) (十二境:锻体,练气,照心,金丹,元婴,分神,入道,渡劫,洞虚,化蕴,大乘,合道) 十三.是个优点 皇城的钟敲过三响,远处悉悉邃邃的声音也开始逐渐消弭。 苏若若轻轻抿了抿略感干涩的唇,她在床上坐的笔挺,双眸紧闭,两腿僵直。 苏若若脑袋里像是一团乱麻,心跳快的像是要蹦出去了,完全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分明才认识这么两天...一定是蛟龙的毒所致的吧? 而她很明显感受到自己唇前忽然传来的很温润的气息。 这妖女道躯在一瞬间彻底定住,紧张地动弹不得,苏若若感觉自己像一块木头。 而头上传来了些许暖意,似乎有人在轻轻理顺她的青丝,林不玄的声音再度撒入苏若若耳中: “若若你累了,早些休息。” 随后便是推门的声音,苏若若睁开眼睛,见林不玄已在门旁,她除了有些不敢置信之外,心里升腾起满满的颓意以及相当沉重的失落感...我...我不好看吗? 刚刚中毒也好,现在送上门来也好,你都不下手?! “待至若若几时不用蛟毒作借口,我就来还你。”林不玄回过头来,冲苏若若笑了笑。 苏若若被这一句话一个笑容当场勾出满脸绯红,她感觉自己面颊上热的发烫,额上都要冒出蒸汽了,恶...恶人! “本小主刚刚是蛟毒未散!你再多说我就杀了你!” 她瞪着眸子随手抓起身边的那柄油纸伞,本想奋力掷去,顿了一下,还是没下手,窗棂外的人影带着轻微的笑声愈来愈远。 苏若若忽感一阵寒意,扯了扯被褥。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苏若若的好感*5,共计*31,奖励软饭值*10,共计*50】 ———— 林不玄提着烛灯回到自己居室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檐下侯着了,是个女人,准确来说,是个双腿修长,胸襟宽广到令人发指的女人。 裴如是。 林不玄是很难想象这世间怎么还有人乱传裴如是容貌身材的,这这这...一眼过去这辈子都能过目不忘的身材,那些二道骗子还有胆子胡诌? 也就能骗骗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匹夫了。 怕不是背后有人旁敲侧击打的人心牌... 裴如是本是在等林不玄率先开口的,没想到,这厮一声不吭地瞎看,面上也不是那中由于慌乱导致的僵直,好像是在...发呆? ????! 当今天下,居然有人有当着自己正面神游的这个胆子?这林不玄不会是个傻子吧? 裴如是一裹道袍将几处雪白装模作样地藏了藏,却是多显几分妩媚,她轻轻向前踩了一步,冷笑一声: “呵,林先生的胆子果然大破天。” 林不玄的眸光自下往上扫了一遍,然后缓缓与裴如是对视,虽然裴如是的话语很不客气,但她的语气里似乎暗藏着些许喜意。 想这妖女头子估计是以为自己天生媚骨,惹得林不玄发呆浮想联翩了去?说不好她心里还有些沾沾自喜呢? “不玄见过宗主。” 林不玄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裴如是望了眼月色,收整心绪,微皱眉头,盯着林不玄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 “若若的唇润不润?滋味如何?” 裴如是眼神锐利,眸光寒的像两柄刀,所谓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她起手就很快很凌厉,这问题直直刺向林不玄的要害。 林不玄虽然能猜到裴如是其实完完全全心知肚明今夜发生的事,但没想到她的问题这般直白露骨。 “我正人君子守身如玉啊...若若这是试探,我懂的。” 林不玄捏捏眉心开始扯闲,看裴如是的样子估计是要借题发挥,那自己只能避其锋芒... 裴如是听着林不玄的话面容抽了一下,你要真是正人君子能入我魔门? 她见林不玄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胡话,有点气笑了,本来预想好的措辞偏了开去: “先生这么慌做什么?本座知道你没对若若下手。若是你方才下手了,现在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 “林先生是个聪明人,以打趣的方式,最后也没动摇若若的道心。” “不过,本座很想知道,先生是怎么把持得住的?若若她虽然还小,但就这般略显几分稚气的容貌来说也是大离绝巅之女,她这般举动...先生头都不抬一下,难不成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得言,林不玄心里还挺无奈的,他是晓得裴如是时刻关注着苏若若,但没曾想到连举动都能猜的这么仔细。 要是胆子大点将那对情懵懂无知的苏若若的初吻摘走了估计就要被裴如是一刀砍了。 结果自己这正人君子绝不落井下石的举动就被当成有断袖之癖? 合着自己里外不是人呗? 林不玄急急忙忙给自己证清白: “回禀宗主,在下不是把持得住,不抬头就怕见了若若的面容克制不住,毕竟我还只是个凡俗。” “而那临行前留的话其实不是打趣,是真话,假设若若以后有一日发自内心跑上来,向在下索...如出一辙,那我一定不会放过,这是今天时机不对,像是借了外物之力,我是觉着这种感受不真切罢了。” 裴如是忽然笑了,不是阴郁的仿佛要吃人的那种冷笑,是很爽朗很放松的大笑。 “不错,若若说你很有意思,与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果然不错。” “若你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伪君子,估计此时会点头称是然后说些‘还请宗主不要担心’的话,但你很坦诚,坦诚的告诉本座想从本座身边将若若带走。” “很有胆识,林不玄,你就不怕本座一怒杀了你?” 裴如是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是还蛮有意思的,他眼中有点点惊慌和惧意,但那股子“既来之则安之”的意思很明显。 “怕。”林不玄点头,“但,难道我怕就代表我对若若没有想法了么?” 裴如是再度微微一愣,她很欣赏林不玄这种性格,不是悍不畏死的莽夫。 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充斥着真情实意,在这大离乱世之中,能有这样的人实属不易。 怪不得若若失足陷入其中,裴如是逐渐开始理解。 “好。本座不杀你,但你绝对等不到若若再度坦然诉心的那一天的,只是空想而已。” 裴如是缓缓应答,情不情的没什么所谓,她其实也不怎么相信大离中广为流传的那一套“断情方可证道成仙”的说辞,拿“太上忘情”去压苏若若是怕她遇上恶人被骗。 而林不玄算是过了自己这关,算是个勉勉强强的“良人”。 她看着这位“良人”露出点点不解的神情,便随口解释道: “因为啊...若若她呀,傲娇的很,指望她老老实实吐露心意?呵…痴人做梦!” “我知道啊...”林不玄耸耸肩,他能看不出来苏若若这妮子是点过傲娇属性的?但口嫌体正直不是蛮可爱的? “是个优点。” “......???” 十四.自挑大梁 裴如是一时语塞,感觉有点被噎住了。 她发觉自己愈是与林不玄这厮交谈,就愈是觉着这家伙脑回路实在清奇,思虑方式以及言行举止与大离凡俗万般不像。 神州真有这般神? 到了裴如是这个修为层面,别说是林不玄这个凡人,哪怕是苏若若这等元婴境的天才也不能随意说谎。 林不玄的话很真切,裴如是发现他每一句话都是出自内心想法没有问题。 但,那就很有问题了。 不过...苏若若被自己宠成十分容易意气用事的心态确实有些难搞,就当是一物降一物了。 裴如是本还担心苏若若这妮子涉世未深,若是林不玄是骗她情感,将之当做执柳宗地位的踏板该如何如何的,现在是不用思虑这个了。 因为林不玄的眼神很直白地在告诉她,他对若若很有想法... 呵! 这个好色之徒! 要不是怕若若置气,本座早一刀斩了你个臭男人! “夜深,先生还是早些休息,免得生了臆想症,天子论座将近,本座应该没什么闲心管事了,你要胆敢对若若霸王硬上弓,本座生撕了你!” 裴如是转过身去,正准备走。 这话从林不玄左耳进右耳就飘出去了,霸王硬上弓?你看我有那个能耐吗? 若若堂堂元婴大能,我手无缚鸡之力,也只有被弓硬上的份啊... “在下听少主所说,宗内近年营收不太好,人心也愈发难收复,新进弟子愈来愈少?” 林不玄朗声发问,留住了裴如是的脚步。 “本座听闻先生给若若谱了首曲子?” 裴如是足下一顿,她转头回望林不玄,并未作答,而是反问了句摸不着边的。 “对啊...白羊嘛,若若的心性也好态度也好,感觉与魔门万般不合适,像是羊群中脱颖而出的一只白羊,纯粹且美好。” 林不玄眸光一紧,细细作答,话语中听得出点点暗讽的意味。 在裴如是口中听到这个问题,其实还有些不太舒服的。 感情自己一点隐私都没有? 那是我沐浴的时候哼的歌好么?你们一大一小俩妖女倒好,一个直接冲进来,另一个则在暗中偷听? 裴如是皱皱眉道: “别误会,是若若她传音给我夸你有才本座才晓得的,本座才没有什么听人洗浴的癖好,而你不过凡俗,莫说本座,就是若若也能随手将你掌毙,根本没必要时刻对你上心。” “就是本座让你放开了干,你也并不能对我怎么样。” “不过...先生的意思是暗指本家都是黑羊?” “既然宗主没听,又怎么知道那时我在洗浴?”林不玄抱着手臂,没有正面回答那句话,他心里在想别的,什么叫放开了干都不能怎样? 看谁不起呢! 裴如是再度被呛了一嘴,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定是最近过于繁忙,导致心绪有点点不稳,不然以本座这绝巅之能,这嘴上功夫还不随随便便把林不玄斩落马下? 但...说不过就是说不过,裴如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罢了,时候不早了,本座也没工夫与你扯闲。” “本座是想说,先生对于曲调有多少了解?类如先前赠予若若同等级别的曲目可有量产之能?” 林不玄明白了,裴如是果然对自己的才华有些看头,也就是说执柳宗的营收确实在呈现颓势,大离虽是武为极道,但这天子论座将近也不敢打打杀杀,导致风评受损。 若是收拢不了人心,想必会对宗门未来几年产生不小的影响。 林不玄将这天子论座猜了个大半,估计是类同江湖大会的翻版,那坊市间流传的无数榜单排行就代表着大离中竞争的激烈。 而魔门的名声一向都是凶名,自然是要愁的,正道也好,朝廷也好,哪怕是同属魔门的别家也好,都是要防范的。 执柳宗虽然名声显赫,可它也是大离顶流宗门之一。 这个之一,就是困扰所在。 再崇武道的地界也得在意“人心”,人心才是大势所趋,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就是这个道理,宗门总要做出改革。 一味追求武学极意也行,但除非有人能跨过渡劫,得道成仙,不然顶流宗门掌门人各个五五开,凭啥听你的? 林不玄看过大离地图,上面还有什么“棋宗”,“音宗”,“文宗”旁立。 这些宗门若是聪明的话,应该在百姓中呼声还挺高,一面修道还能一面产出什么乐曲,诗词,画座之类的。 不过看裴如是这句话的意思么,是想与音宗叫板试试了?执柳宗确实有那个实力在,只不过音宗似乎是偏中立的宗门? 林不玄是没什么所谓,反正自己听过的歌海了去了,谱曲下来并不难,但...若是这大离只有什么古琴笛子之类的乐器,那就有点难了。 “听若若说,大离九州,乐器乐谱这一块,那是以音宗一家独大如有二者要么入宗要么就从此销声匿迹了?” 遇事不决搬若若,林不玄越是在执柳宗里呆就越是发现苏若若这妮子实在是好用啊...当然,指的是她这个名号。 “不错。”裴如是点头,但她眉眼间带着很深的傲气, “不过区区音宗罢了,莫说本座欲染指乐理要不要征求其宗认可,若是他们敢来讨本座的不是,那就做好音宗的音发第二声的准备!” 林不玄有些汗颜,心中道不愧是魔门首座...惹不起惹不起... “若是先生对于乐谱了如指掌能助本座在大离以乐曲站稳脚尖,提我执柳宗威望,那本座可以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裴如是胸有成竹。 林不玄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拒绝的,毕竟这是最快接近执柳宗的方法,他觉着自己在这么待下去不会宗门效力迟早有一天被收了法印然后发配边疆... “在下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绝非虚言,乐曲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这乐器...” 裴如是呵呵一笑: “本家手段可多着呢。” “但在此之前,本座还有一事想交由林先生。” 林不玄看着裴如是岑亮的双眸,知道自己没有回绝的机会。 “等若若伤好,携着她去往鹿州一趟,听闻鹿州有人见朱红雀鸟化人形奔走,引得百鸟朝凤,本座要拿鸩鸟的毒羽。” 十五.“咩咩...” 翌日,日照三竿。 “林不玄!” 吵嚷嚷的声音将林不玄唤醒,他缓缓睁开眼,透过窗棂,有人在那候着,看样子是等了蛮久了。 苏若若叉着腰站在窗外戳掉几张窗棂纸,朗声喊着,面上有点点薄怒,“怎么睡到现在?昨夜你回房趁本小主休息了是与谁行了苟且之事?” 说归说,但这妮子还是蛮乖的,说下次等了应允再进来就老老实实在门口等。 林不玄伸了个懒腰,一五一十道: “和你师尊啊...” 话罢他见苏若若逐渐黑下来的脸才是嬉笑着解释道: “是与你师尊交谈,一直谈过子时,才醒的这么晚...” 苏若若面色瞬间恢复正常,嘻嘻笑道:“谅你也没那个胆子当面调笑师尊,不然以师尊的脾性,早就一掌将你打死了。” “怎么样?师尊她和你谈了什么?” 苏若若推开林不玄的房门,大大咧咧地坐在桌旁,还自顾自地斟了杯茶。 看她这幅随意蹦跳的样子,估摸着她腿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 林不玄再度体验到这修道与不修道的差距,自己破皮出点血都要等恢复个好几天的,苏若若这妮子腿上豁开个口子修养一夜就没事了。 “嗯?看我做什么?”苏若若轻轻抿了口茶,咂吧两下嘴发现林不玄盯了自己半天,努努唇,道: “我伤好了大半了啊!要不要我脱下靴子给你看看腿啊?” 林不玄的目光随着苏若若的说辞下移,苏若若看到他喉间很明显地滚动一下,俏脸上“唰——”的浮现些许润红,心里有点点开心,但她嘴上还是道: “登徒子登徒子!” “我与宗主讨论了一晚上的你。”林不玄并不去理会苏若若没什么杀伤力的嘟囔,好色怎么了?人之常情啊! “啊?” 苏若若正叼着林不玄房里水果的嘴一张,一颗葡萄落进了茶杯,溅起一朵水花。 “宗主说...假如若若你真的动了情,她并不会从中作梗。” 林不玄端起茶杯也抿了一口,又接着说: “我想宗主的意思可能是,我通过她那一关了?那少主你几时再如法炮制一下昨夜对我说的五个字?” 苏若若低着头捧着茶杯沉默了半晌,耳根都有些粉,她狡辩道: “那是蛟毒入体!” 林不玄没继续打趣,怕着妮子太羞给自己上来一拳,便是老实道: “宗主还问了我能不能谱出更多如同《白羊》一般的曲目,能为咱执柳宗...” “不行!” 苏若若连忙打断,抬起螓首瞪着林不玄,面上有些微怒,道: “白羊不许你唱给别人听!你不是说本小主是白羊吗...怎么...怎么能给所有人听的?” 林不玄忽发奇想,本着捉弄下苏若若的想法,摸了摸下巴笑问道: “为何?” “因...因为...”苏若若鼓了鼓腮帮子,因为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闭上眼睛,涨红双颊发出细若蚊吟的微声哼哼: “咩咩...” 林不玄当场有些震惊。 他是从未想过这叱咤风云的苏若若还会展露出这般可爱的一面,有些太过于可爱了...可爱到自己真有点动心,哪怕她只有豆蔻年华。 “啊啊啊!” 苏若若揉揉自己羞红的脸,又叫了起来,“林不玄你就当刚刚什么都没听见!你的乐谱你爱怎么用怎么用,本小主才懒得管!” 林不玄温温和和笑道: “我本来也没有把《白羊》唱给别人的意思,况且这首歌还没有唱完,等到时候回宗,宗内取得了乐器,我好好给你唱一曲?” “哼...本小主可没什么所谓...”苏若若被自己搞的羞耻的要死的心境还没缓过来,故作高傲的嘟囔,“等一下,你说什么回宗?你要走了?!” 苏若若忽然一个激灵,盯着林不玄问,心里蓦地升腾起一股失落,奇怪...林不玄一走正好清净,这本是自己稳固道心提升修为的好时候,怎么会有点烦躁? “去哪?” 苏若若面上的酡红在肉眼可见地消退,而她再度发问,有点着急的样子。 少女不懂如何潜藏自己的情绪,林不玄看的觉着蛮有意思,想继续欺负欺负她,便接着道: “鹿州,宗主说那里有传闻朱雀化形,引得百鸟朝凤,让我去寻鸩鸟的毒羽。” 苏若若一愣,心里边凉嗖嗖的,林不玄这话说的很明了,像是件很小很小的事,类似什么我去东市买匹骏马就回来。 但苏若若心底里很明白鸩鸟是什么级别的飞禽。 厉害么? 不厉害,凡箭一箭就能射死。 但师尊要的是它的羽毛,鸩羽奇毒,别说是林不玄这种凡人,哪怕是第三境的修道者这都不能靠近一尺,否则,十息之内,必死无疑。 林不玄毫无修为,怎么将鸩羽拿回来? 苏若若明白了,师尊还是想杀他,她张了张嘴,面前的这个男人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自己是不是有点太... 自己已是一而再再而三识得师父头疼了,或许现在该懂事些?可是...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为渡情劫逼着你回宗才是。 苏若若的心里快烦死了,这就是所谓的情劫么? 师父或许也没做错,这算是自己最能接受的一种情劫的渡法了,本来自己都不会晓得,问题是自己好死不死问了一嘴。 “不玄...你几时动身?” 苏若若轻轻咬了咬下唇,终于开口问道。 “不晓得,看你几时完全痊愈喽...” 林不玄自然不会猜到思春期的少女心里头的想法会有这么多的,他摊摊手随意到,端起杯子将茶饮尽。 “......?” 苏若若一时间有点儿迷惑,一双眸子里倒映着问号。 “你伤没好怎么一起去嘛...鸩鸟又不是在等我们的。” 林不玄耸耸肩。 “林不玄!!!”小妮子目光落定,双颊绯红,当然,这次是因为气结。 “你敢诓我!!!” 苏若若一边喊一边起身要追着林不玄打,然后她想起来虽然是他说的不明了,但最大原因还是自己在胡想导致,便是身形一顿,停了下来。 苏若若目光落在林不玄面上,发觉他嘴里正在嚼着什么...他不是只喝了茶? “你嘴里什么东西?” “葡萄啊...”林不玄随手点点桌上的那只茶杯,“茶杯里的。” “林不玄——我...我...我杀了你!” (问一下哈,兄弟们对于灵兽化人形有什么看法不,会保留先前的特征,比如耳朵是兽耳啊背后有尾巴之类的,由于之前有兄弟不喜欢,所以我特地提一嘴,没人有意见我就准备考虑了哈) 十六.说话得负责 苏若若直到上了执柳宗座驾的时候还是红着双颊在骂骂咧咧,惹得些师姐师妹掩唇偷笑。 “烦死了!” 她一扯帘子,气呼呼地端坐在车里,嘴巴努努,瞪了林不玄一眼。 这男人实在是可恶! 若不是师尊要留你,本小主早就一拳上来了! 林不玄抱着手臂看戏,他是越发觉着这妮子有意思了,该正经的时候很正经,偶尔的性子倒也可爱。 分明斩蛟的那夜她那么大胆,现在却又因为这用了茶杯间接的举动而十分羞怒。 不过她现在一面嘟嘟囔囔着骂骂咧咧,一面系统的提示好感噌噌往上+1+1,一直涨到40,林不玄心里一阵好笑。 “笑什么笑啦?!” 苏若若没个好气,头探出去给座驾塞了两块灵石。 随后这座下的车马开始自发运作,林不玄是做了点准备,没想到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还是踉跄了一下。 那小妖女的气瞬间消了,舒服了! 她哼哼道: “让你笑本小主!” “这座驾虽然还不及仙舟极速,但也是相当之快了还可以掩人耳目,起码明面上不好察觉,鹿州还蛮远的,估计得要个几天,几天么...” 苏若若说着说着,低头掰掰手指头,不晓得在盘算些什么,沉吟片刻,又道: “估计那时我执柳宗纳了一位先生还是个男人这消息可以传遍大离所有地界,鹿州自然也不会没消息... 我宗耳目遍天下,其他顶流宗门也不会少的,要彻查你的身份再简单不过,或许现在他们已经晓得了...” “或许我们到了鹿州就能见你在此獠当诛榜的名字了,到了那时候,怕是会有无数人要来杀你,师父这时候让你出山,我也不太清楚她的打算。” 苏若若有点点担忧,师尊先前说年关将至,且今年还有一届天子论座,让她收敛些不要随意出手杀人,但忽然又要她陪着将要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林不玄北上去往鹿州,要寻鸩鸟毒羽做什么她明白... 毕竟鸩毒是天下奇毒无色无味入酒入药,药到命除,精心调制之后,毒杀分神境(第六境)容易的像是探囊取物。 且鸩鸟十分稀缺,此毒鲜有人知不要说,还很难解,甚至中了都不好察觉。 真真算得上杀人越货居家旅行必备之毒。 可苏若若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林不玄去。 而师尊如今尽心去备置天子论座的事,不见人,苏若若并不能去问她的意思。 林不玄心知肚明,他说: “人嘛,不能总靠道听途说的,要有实干才是真,宗主这是在探我的底,她想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这个实力任职执柳宗的先生,若是有,自然能携着毒羽回来,若是没有,则就是给少主你一个渡劫的机会了...” 但同时,也是个难得的两人相处的机会... 苏若若眼底逐渐空明,林不玄说的没错,师尊这做法是很大的让步了,自己身为执柳宗圣女,那是将来的扛旗人物,尤其是在这“发育”的紧要关头,岂能拘于凡俗之间的儿女情长? 除非林不玄他不是个凡人,或者说他能与修道界的扛鼎人物平起平坐,那也没问题。 苏若若努努嘴,她想确定林不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心性,便是开口问道: “林不玄...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第一眼见我的时候你不怕我?本小主南下以来才晓得那些‘孩提止哭’之类的传闻非但不是作假,甚至还犹有过之,莫说是凡俗,修士也不敢提起我的名号,你怎么一点不怕?” 林不玄没想到苏若若会转口问这个,他打了个哈哈道: “谁说我不怕啦?刚晓得你是苏若若的时候我还是蛮慌的,毕竟那么多传闻铺天盖地,但直到你提着剑问我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传闻归传闻...谁见过真正的苏若若呢?按着传闻所说,我这不算是亵渎了圣女,以少主的手段,恐怕都不会让我看到你吧?” “还是那句话,人不能只活在道听途说当中,就这么几日相处下来么,我是觉得咱执柳宗怎么就是个魔门邪道了? 宗主哪怕是对于我一介凡人也以礼相待且说一不二,并没有视人命如草芥,座下圣女虽然有些娇蛮,但很活泼很真实,你硬要承认一心修道断绝心念如同活死人那才是正道,那我肯定不同意啊...” 苏若若眸子转向林不玄,眼中微亮,林不玄胆子大不是一天两天了,苏若若是觉得可以接受,她嗫嚅道: “不知林先生对如今这大离乱世有何见教?” 林不玄坐在苏若若正对面,拢了拢手,只说了两个字: “合道。” “与师尊所想...如出一辙。” 苏若若惊道,裴如是曾私下与她说过,大离乱世总该有人站出来结果,合道是对正邪,乃至大离最好的一步,若有能人跨越渡劫之境,那么就能打开时局。 而苏若若就是这样一点儿希望。 所以她背起宗门乃至整个大离大业日夜修道,只是这日子苦闷的很,直到前段时候突破元婴境得了师尊的首肯,说是南下捉人,实则是放松放松,这不,遇上了林不玄... “可这两个字没有说的那么容易嘞,没有修为就是空谈。” 苏若若耸耸肩,虽然你扯大道的时候很靓仔,但你挥不动剑的样子真的很狼狈耶... “我林不玄向来喜欢以理服人,谁说没修为就一定低人一等了?此鹿州一行,就给少主展露展露在下的身手,让你明白我林不玄这个先生不是白当的!” 林不玄拍拍胸脯道,虽然心里还没多少底气,但面上一定得到位。 苏若若嘿嘿一笑搓搓手:“好啊好啊...本来我还想教你几个修道的口诀的,既然先生这么有把握,那小女子就一旁看先生壮我执柳宗之大势喽。” 林不玄神色一懔,诚恳道: “我觉着吧,这一面修道一面展露也无可厚非,没什么不好的,不妨请少主说道说道?万一我是个未经发现的先天道体呢?” 苏若若哈哈大笑: “你这家伙真没品!合得来合得来!就你还先天道体,我苏若若就把话放这了,假若以后你真是个先天道体,本小主第一个与你双修!” 林不玄捏了捏眉心,没说道些什么,堂堂圣女说话得负责啊...虽然我现在是个凡俗,但有着系统这座大山依傍,你这只小白羊就不怕被我薅干净了? 林不玄目光落定在那商城页面上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几个字上: 先天道体 售价:450软饭值(可分期) 然后他目光重新转向苏若若,后者信誓旦旦又满脸好笑的伸出三根手指,看这妮子的样子,估计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吧... 十七.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林不玄当场就进行一个分期付款! 苏若若这妮子还挺实诚的,说教修道就教修道,她像念经似的一溜烟说了什么奇经八脉啦,什么该如何摆修道的姿势,如何摒弃杂念,如何纳气吐气。 林不玄一看就会,一学就...出了点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步骤没什么差错,按道理说这凡人没功法辅佐也是可以修道的,强身健体嘛,灵气往体内顺着经脉淌过,流转过全身,然后顺出体外,是一个周转。 功法天赋决定容纳灵气的量,以及周转的速度,越快当然是越好的。 但...林不玄这家伙每个步骤都很正确,以大离顶流宗门圣女苏若若这一流眼光看下来无可挑剔的运转,居然灵气都是只进不出。 这般修道,苏若若只在师尊闭关的时候见过,那是万千灵气汇聚而来,流经不了师尊这渡劫道躯的经络,中道就被吸收殆尽了。 那是师尊太强了,可以理解。 可是...林不玄你何德何能?难道你也渡劫境了? 苏若若皱着眉头掐起林不玄腰间软肉,发现后者面上龇牙咧嘴,腰上已经有点儿发紫了... 说不通,没见过,不了解。 她耸耸肩道: “林先生的身体有古怪哦...您自己琢磨琢磨吧...本小主去通透一下功法。” 苏若若虽然没明说,但她那皱着眉头念叨什么“奇了...古怪...”的,林不玄是晓得自己这拿神州人士之躯来修大离九州之道确实有些不稳妥。 难不成是我分期的先天道体是个定金没发货? 林不玄并没气馁,只有加把劲纳气,可他发现自己越是使劲儿这灵气消散地越是快,嗨!我就不信修不了这个仙了还... —— 一炷香之后,林不玄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纳气,一面望着正面不远的苏若若双眸闭紧,安安静静凝神聚气的模样心中难免有些回想... 他便是急急打量了别处,免得自己定力不足——苏若若不说话的时候还挺令人着迷的。 执柳宗的手笔还蛮大的,起码这座驾的可容纳空间摆下两人还有不小富余。 林不玄发觉身处的层面不同,观览大离九州的角度也不同。 自己虽是在寒山脚下待了一年有余,但就他现在的了解全加起来还不及和苏若若待的这两天多,何况还有绝大多数见闻都是道听途说。 例如什么执柳宗宗主是个年过百岁的恶贯满盈老妖婆,座下圣女是个不论男女老少全能下死手的小魔头,功法是吸人精魄的魔功。 林不玄回想起寒山脚下乡里有个白须秃顶的说书人一话: “书接上回‘苏小主以一式蓄意轰拳吊锤一百二十余人’,此番要讲的是‘裴宗主怒碎月满楼总舵扒皮掏心’话说啊这一日...” 然后那老道惊堂木一拍,“啪叽——”一声,给当时初来乍到的林不玄唬得一愣一愣的,现在想来...我信你个鬼! 如今入了执柳宗之后,林不玄是愈发觉得自己见识浅薄了,天下正邪局势怎么样?皇上想做什么?天子论座是什么? 对于这些东西,林不玄敢打包票,自己那是...一窍不通! 这些都太远了,要从身边最近的一点一点展露开去,林不玄明白,这大离时局正值混乱之时,这时候自己穿越过来,要么能打开时局成为天下绝颠,要么就沦为时局纷乱中的一点飞灰。 而眼前的苏若若,正合适开拓自己。 虽然她涉世未深,但,她地位高见识广,也已经没对自己有太多心防。 再者看苏若若估计还蛮享受这种“本小主身为宗内最懵懂无知的圣女”终于从林不玄那儿得到了难能可贵的优越感的样子...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还是自己的目标...嗯,绑定的软饭目标。 想至此,林不玄便是顺口问了句: “所谓朱雀化形...这灵兽得道化作人形很稀奇吗,竟然能引得百鸟朝凤?” 林不玄脱口而出才想来苏若若在修道,要是自己不晓得动摇了她道心怎么办? “拜托...大离人人修道,这花鸟鱼虫因有灵而得道能稀奇到哪里去? 百鸟朝凤此等奇观是因为那是朱雀化形,是朱雀罕见,而不是化形。 至于大离不多见化形的妖是因为大离之外有个妖都,那才这些得道的妖会去的地方... 当然了,若是林先生有一品妖女风情的打算,那本小主可知道鹿州有一家很不错的‘忘温阁’,里头有收录什么兔妖啦...猫妖啦之类的,哦...京州也有。 她们头上长耳朵或是犄角,背后有尾巴,不晓得先生好不好这口?” 苏若若睁开双眸,口中随意哼哼,似乎有点儿怂恿的意味。 “免了免了,就不让少主破费了...”林不玄连连摆手,妖女...我面前不就有个?虽然没犄角尾巴... 苏若若刚刚给林不玄提点完修道的要领,体验了一把当师尊的快感... 本想趁他琢磨的功夫自己静心静心的,谁晓得林不玄这么快就扯别的去了? 虽是打断了她刚要入的冥想,但苏若若一点都不恼怒,心里想的还是: “臭林先生,这下晓得修道的晦涩难懂了吧?” 苏若若本着林不玄这家伙肯定是修道不成功扯别的话题去了的心思伸了个懒腰,缓缓抬起清冷的眸子。 然后苏若若呆住了,眸子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林不玄有修为了。 锻体境,二段。 这不是很强的修为,这是第一境,是刚刚问道的境界,是讲究悟性的境界,不难,但也并不简单,入境花的时长往往决定此人往后能走多远。 师尊说她当年在鹿州问道的时候十三岁,用了两天,成就鹿州第一才女与第一天才。 而苏若若很小时被师尊领养,八岁的时候问道,花了一天差两个时辰,是师尊这么多年以来见过所有惊才绝艳的天才当中最天才的那个,是那种“假以时日,定胜过本座”的高度。 是大离九州最有希望渡劫成仙的那个高度。 苏若若本来是很沾沾自喜这个成就的,然后被这一脸“怎么了?我变强了么?”神情的林不玄直接击溃。 他从没修为到问道用了多久?自己闭眼到现在,一炷香?或者更少?而且,直接开局就是二段? “呃...”苏若若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林先生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十八.敢劫本小主的道? 苏若若心里缓缓浮现出四个大字: 先天道体! 苏若若是没想过自己能一语成谶,而且还来的这般之快,自己前脚刚信誓旦旦的说“你要是先天道体本小主第一个与你双修”结果这话才说完林不玄就当场问道。 可...师尊分明说过修仙得从小娃娃抓起,像林不玄这样二十多岁的家伙,要从零开始已经有些太晚了。 但按资质来算,林不玄搞不好真是个大器晚成的先天道体? 那岂不是有点钦定的感觉?搞得好像本小主特地为了与你这家伙双...才故意说的话似的。 “少主有何见教?难不成在下真是道体晚成?” 林不玄火上浇油,起身伸了个懒腰,是感觉精神百倍,浑身充盈着气力,毫不客气的说,他感觉自己战斗力起码上升了好几根凳子腿! 苏若若面无喜怒努努嘴道: “先生已是锻体境二段了,资质还不错...但没有灵根辅佐修道还是有些缓慢,且您老人家问道的时候不对,这要是放在动身之前,估计师尊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出山了。” 虽然你道体资质浑然天成,但你根骨还是凡人,这么一中和,好像还是不咋地嘛... 本小主道体略逊一筹,不过这灵根那可是大离首屈一指的。 “不过,先生既然道体已开化,便可步入修道,这什么书啊画啊酸不拉几的文道就可抛在一旁了,不如和本小主一同修仙啊?唯有武学才是大离真道!其他的都是什么臭鱼烂虾?!” 苏若若转念一想,那林不玄若是修炼够快,那不就能和本小主结伴论道了? 好事啊...嗯,当然还是为了自家宗门有更多的有生力量。 “这功法...咱们宗有合适我的功法?” 林不玄一针见血。 苏若若有点儿语塞,没错,自家宗门里全是女修,这功法么,当然都是女子专精。 你要说适合男修的功法有没有么...那其实还是有的,只不过这些乱七八糟搜罗来的功法品级高不高是一码事,齐不齐又是一码事。 “呃...《葵花宝典》是上乘功法,先生考虑一下?要不咱做个拜把姐妹?” 苏若若也开始学着林不玄扯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动不得动不得...” 林不玄连连摆手,那我穿越过来修仙界,是为了修仙而修仙的吗?什么仙子道躯,没有点深入交流,就白来了好吗! “嘿嘿,就晓得你这家伙想法还多嘞,就不怕你回宗有了修为,师尊担心你对咱宗姐妹下手,把你给...” 苏若若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用两只手比出一个剪刀剪指头的动作。 林不玄正想说些什么,屁股下的座驾发出“哐当——”一声,然后瞬间失速原地打转了好几个圈,要不是苏若若眼疾手快拉住自己,恐怕都要飞出车外了。 “怎么回事?”林不玄只感体内一阵气血翻涌,若不是自己已经问道,那怕是要原地喷血了... “有人劫道。” 苏若若神色一瞬转冷,劫道在大离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毕竟自家是魔门,这杀人越货的事干的不要太多,再熟练不过了。 但这被人反过来劫道,那还是第一次。 “咱执柳宗的车马也有人敢劫?” 林不玄稍稍有点吃惊,顶流魔门的车马,这招惹上了那只有一句“下辈子注意吧”可以给的...居然还有人有这个胆子? 苏若若也皱着眉头,一面等车马平稳一面散出灵觉扫过周围,道: “车马上没有执柳宗的标识,但这等座驾,不论是谁见了都晓得来头不会小,且速度极快,要想正好劫道没那么容易,除非是...有备而来。” “原来是...九亭寺的几头秃驴,居然敢偷跑出来劫本小主的道?呵...正巧给本小主活络活络筋骨!林不玄你一会儿看我怎么出招,学学细节。” 她话音落定,步出车马,林不玄跟在她身后,车外是一片平原,漫天黄沙。 林不玄跟着记忆里面的地图对,此地在京州以北,估摸着是到了凉州,离鹿州还有不少距离,离京州也蛮远了,这时候被劫,那确实有点高不成低不就的意味。 黄沙之外,四面八方掩着十来个人,不过这尘土飞扬,林不玄是根本看不通透,似乎是高矮胖瘦都有。 确实头上圆溜溜的,就是透着沙尘看过去也很光滑,像是穿越前自己见过的那些程序员... 这么想来,他们是得道高僧也不好说喽? 苏若若是一点都不慌,掰着手指随意哼哼道: “不知几位大师有何见教啊?许久不见你们寺里的方丈了,两年前吃了本小主师尊一掌,不晓得现在能下地了不?” 苏若若真不愧是魔门妖女啊,这被人劫了还敢这般逞口舌之利... “一人做事一人当,方丈被苏小主的师尊下的手,贫道几人自然不会寻你出气,而贫道今日特地留苏小主一程是为了想讨几日之前,苏小主南下覆灭我九亭寺寒山旁宗道寒门一事。” 林不玄两人正前方,有几个和尚缓缓步出烟尘,手里还攥着一根质地有如白玉的棍子,看样子绝非凡兵。 “天子论座将近,九亭寺居然还有帮小门小派出头的心思?道寒门确实是本小主灭的,怎么?不合适?” “那老道借着九亭寺的名号对本小主出言不逊,激怒了本小主,本小主转手杀了他,何错之有?” “难不成堂堂九亭寺的大师要依仗着正道宗门的名号就逼迫我小小执柳宗低下一头,任下属宗门鱼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 “所谓正道宗门,难道就可以随意欺压我们本就势弱的邪道宗门了?” “这大离九州,还有王法吗,还有公正吗?分明是大师,却携着一大群僧人欺负我一个落单的小女孩...” 苏若若说着说着已是泪眼潸然,要不是林不玄认识苏若若,且他掌心的法印还在发烫,他说不好还真就信了。 林不玄不得不说苏若若这小妖女叫嚣起来很厉害,她时而灼灼逼人,时而又装作楚楚可怜的姿态... 那叫一个集攻守于一体,攻无不克的同时又固若金汤。 “休得妖言惑众!你个小妖女分明随手杀了满门的修士,还一副楚楚可怜姿态与谁做戏?!”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阿弥陀佛,贫僧几人这就来替天道超度了你个祸害人间的妖女。” 霎时间,凉州郊野烟尘四起,八位僧人手上佛光跃动。 十九.我为公子打抱不平 几位僧人深知这妖女满嘴歪理,避其锋芒要紧,便不与苏若若争论,手上的佛门法器各自显现。 为首的大师手里一条长棍舞的虎虎生风,猛然上前数步经过林不玄身旁,直直打向苏若若。 林不玄挠挠头,感觉自己又当了一回隐形人,这纷乱的大离时局,好像现在的我还真挤不太进去哈... 不过...就权当是积累经验了。 林不玄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斜斜依靠在车马边上,低头打量了下,看着座驾面前的几个凹槽,估计是被念珠打的。 以当时车马的那般夸张的行进速度的确会当场失速要翻,不过,这座驾材质很结实,估计还能再用,后续没什么问题,现在只要等苏若若手头事了便好。 对方人很多,这八打一的局面,又是各自带着佛门法器的,怎么看苏若若都要处于下风,不过林不玄并不慌,苏若若这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那一定没事。 林不玄回想之前她说的什么刚刚突破元婴神境啦,道寒门本小主斩草除根下手非常凌厉... 再联系到皇城当夜她一剑斩蛟后故意为了不走漏风声潜藏起来,让自己站前赚了名声。 囊括这些事来看么,很有可能除却执柳宗之外,这大离天下都没人晓得她已入元婴! 这些九亭寺的老道也不例外! 而她呈口舌之快,估计一面是为了激将一面是让这帮秃子以为苏若若不敢打,好一个步步为营,扮猪吃虎! 原来你这明眸皓齿的小妮子,心里头术法也很多的嘛!还说你只崇武道? ———— 苏若若其实没想这么多,她只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些老道来的时机刚刚好,正好是她受了林不玄这个莫名其妙成就了先天道体的打击之下思绪激发,轻轻松松狡辩的。 本来接着说道下去搞不好就要顺回“少主我记得你方才说如果我是先天道体就怎么样来着?”的话题上去了,这九亭寺的僧人来的是正是时候,不如算是救驾吧? 至于这潜藏自己元婴境一事么,那还是裴如是提前让她不要外传被人晓得的。 看这些九亭寺的僧人估计还是把她当做第四境金丹圆满来对付的。 所以这面上除了手持长棍的那位僧人以外其他都是金丹境。 不足为惧。 苏若若轻轻松松打着消耗,游刃有余,这八人一齐攻来,变招其实并不多,以自己这观览过全大离顶尖功法的底蕴,接招很简单。 九亭寺身为自家有过节的敌宗,主要的招式功法苏若若都能背下来了,什么“婆罗一念珠”,“降魔金刚杵”,“大玉螺旋棍”啦看个起手就明白了。 苏若若身形游走于黄沙之上,素白的衣裙上半点尘土都不染,一双细嫩无骨的小手打出数道掌风,饶是高僧几人成团都不能靠近她分毫。 林不玄抬头望着那上空翻飞的苏若若,这妮子长发飘飘,身法有如蜻蜓点水般优雅,这是拼死博弈? 这分明是当空轻舞。 一人戏一群,满脸从容不迫,这就是武道惊才绝艳的天才吗? 真是有够强的呢... 就在林不玄这一稍稍走神的瞬间,苏若若当空一退一步,旋即一拳轰出,再接连一记迅速的鞭腿。 有一道人身形当空砸落,就落在林不玄不远处,挣扎了两下,没能起身,看样子是骨头都得断个好几根。 “嘭——”的又是一拳,第二个僧人被打出数十丈,仰面喷血一路,苏若若甩甩手,似笑非笑。 “元婴!” “这小妖女已入元婴!”余下六人一惊,互有交谈。 “还请白玉师兄出全力吧,我们本是接了消息私下出来,若不速战速决,在这紧要关头...” “贫僧已明悟...” 为首拎着长棍的僧人一眼扫过落地的师弟,面无悲喜,眼眸一睁一闭,荒野上黄沙如风,看样子是修为全开。 而苏若若此时面色也变向凝重,余光瞥了眼林不玄,而后即刻收了回去。 只此一眼,白玉道人的长棍已然临面,苏若若魔功一瞬展开,本是黄沙漫天的晌午,此时却恍惚之间化作弥弥幻夜。 苏若若一拳迎上,拳前似有鬼哭狼嚎之声,本是肉身之拳对抗兵刃,发出的却是铿锵有力的金铁相交声。 二人各有退步,但很明显,苏若若退开的步履偏短,纵使面对老牌元婴境修士,她非但不逊色还稳稳高过一头。 “你们去逮那妖女的相好!” 白玉道人眼神一变,急声道,所谓隔境如隔山,苏若若展露的是元婴境的修为,那虽然对面人多,实际上也不过是两位元婴的对决罢了... 而这时候,人质的作用就蛮大了。 方才苏若若偷偷往下瞄过一眼,虽然很仓促,但足以被察觉,这男人并不是什么车夫仆从,此等妖女居然也会因凡俗而动心?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多一分情愫多一分破绽,生情者不入道,天下公知,你个身为大离魔道之巅的圣女,居然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尔敢?!” 苏若若面色狠狠一沉,脚下莲步连踩,身影跳脱,以一己之力拦住一干僧人,她背手一招,接过林不玄抛上来的剑。 林不玄是没想到这什么佛门圣地说翻脸就翻脸的,那本来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僧人趁自己抛剑之时忽然一跃而起,全力掷出一支泛着寒光的金刚杵。 精光所指,那是林不玄的胸膛所在。 避无可避。 金丹境与锻体境之差那还是有天壤之别的,纵使重伤,也不是林不玄这刚刚问道能反应过来并且合理防范的,眼瞅着就要被一杵贯穿的时候。 “铿锵——”一声,迎空飞来一点寒芒,一枚奇长的钢针将那金刚杵直接打飞,碰撞出的火花,在林不玄面前一闪而过。 “何方道友干涉我九亭寺?!” 几位僧人齐齐冷声道,这不速之客来的相当不是时候,眼看那苏若若就要分心出神了,若是能在此地斩了执柳宗圣女,那可谓是极大喜事。 “同为正道,几人围剿一弱女子不要说,还对无辜凡俗下死手,实在有辱我正道的脸面,我为公子拦下一杵,还请几位高僧为自己留份颜面。” 淡雅的声音飘过漫天黄沙,散入所有人的耳中。 沙尘之外,有青衫仙子缓步入局,她面上的淡纱微微飘动,纱下红唇轻启: “在下锁心宗,宁羡鱼,特地来为公子打抱不平,请赐教!” 二十.白...白色 林不玄稍微有点懵,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宁羡鱼两步入局搅乱了风向,自己与苏若若早先谈好的计划就出了些许偏差。 不错,这看似是九亭寺的僧侣抓了苏若若托大不小心散了个眼神出去,但其实这每一步都在计划之中,引蛇出洞而已。 苏若若这妮子虽然喜欢莽,但不笨,她自然晓得林不玄是此次北上最明显的短板,起码在修为这方面是的。 若是林不玄被人盯着下死手,那的确没有办法时刻分神去防范。 苏若若心里哼哼道,要不是你现在道体已成,本小主才懒得管你的死活... 苏若若早早她打在林不玄掌心上那道法印上留了几道神念。 留下的神念或许不能挡住元婴境全力一击,但要挡住这已是力竭的金丹僧人掷出一枚杵,那再简单不过。 林不玄还记得苏若若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拍着那略显贫瘠的胸脯一本正经道: “元婴之下无人能动你分毫,而元婴之上都是能单拉出去开宗立派的大士了,绝不会对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出全力,毕竟那传出去都是不小的丑闻,如此想来,林先生你已经天下无敌啦!”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所以纵使林不玄没能预想到这九亭寺分明是堂堂正正的正道宗门下手居然还这般阴冷,有苏若若这提前留的一招半式防身,根本没在慌的。 本来这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直到这宁羡鱼散尘步出漫天黄尘,三方对立,各自眸光交替,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不小的疑惑。 九亭寺的白玉道人是面色最难看的,本一个苏若若就足以让他分身乏术,没想到又来个锁心宗的圣女,看样子似乎也是为了面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好家伙?! 这男人什么来头?这是正邪两道通吃啊?! 而宁羡鱼与苏若若两人都蛮错愕的,心中只有同一个想法,那就是: “怎么是你?” —— 宁羡鱼自是看到苏若若那一瞬间就认出来了,这执柳宗魔功实在太好认。 她心中升腾起的除了敌意与极深的危机感之外还有一股来头古怪的熟悉感...可这分明是第一次见她。 关于苏若若的传闻宁羡鱼听的当然够多,什么喜怒无常想灭门就灭门之类的战绩,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是...林前辈他怎么会在这里? 宁羡鱼与林不玄眸光交替,她眼底瞬间清明,懂了懂了! 前辈这是大隐隐于市啊! 眼下的时局宁羡鱼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明了了! 前些日子刚刚抵达京州的时候,便是听闻执柳宗宗主亲自收了一位先生,还毫不避讳的要天下公知。 而当夜,皇都有人见剑仙信手斩龙,如今想来那估计也是林先生的手笔! 林先生这是想深入魔门重地观览大离之变,好一步根除正邪之纷乱。 不愧是林前辈! 林前辈何等大能? 只不过短短几句话就能叫自己紊乱无章的道心彻底安定,而他并不在乎名利,连名号都在大离无人问津,那他如今潜藏了修为出世,如此惊才绝艳的才子,执柳宗破例也很正常。 方才与前辈隔着轻纱对视,宁羡鱼已经完全读懂了林先生的意思,这是让她不要伸张的意思。 “还请宁仙子不要插手我九亭寺的事,仙子想必不会不了解这苏若若恶贯满盈,手中性命无数,如今贫僧几人是来为整个凄惨覆灭的道寒门讨回公道。 至于这男人,他似乎是苏若若的相好...魔门中出的男人,很有可能是最近大离上风波四起的那位林先生!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 若是仙子不退开,那便是要与我九亭寺为敌了?” 白玉道人不愧是个老僧,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能整理心绪,语气不紧不慢,一番话也算正义凛然。 但宁羡鱼听的很不舒服,特别是那句“他似乎是苏若若的相好”我呸!老秃驴会不会说话啊?! 你敢诋毁林先生?!苏若若这般娇蛮任性的样子,林前辈能看得上她就怪了! 宁羡鱼心头烦躁的很,观林不玄一言不发,她又明白了,这是前辈再给我表现的机会? 她不在多想,思绪落定,“蹭——”的一声,纤纤玉手上浮现出一支长笛,目光穿过那一层薄薄轻纱,宛若两朵雪。 “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苏小主覆灭的道寒门,还请几位高僧不要对无辜下手,不然,休怪宁某为这位公子讨个公道!” 宁羡鱼斩铁截钉,纵使凉州之外翻飞的靡靡烟尘也根本拦不住话语弥散的火药味,但这火药似乎并不是呛九亭寺的白玉道人的。 “原来传闻锁心宗和音宗有往来不是假的...哦,还拜你所赐,这宁羡鱼已经跨入元婴境了,虽然她的锁心大法有点摇曳的样子,但...说不好,这什么断情是真的邪门歪道...” “还有...她似乎看本小主很不爽,嘿嘿,怕不是真动心了吧?这圣女还真好骗哈,随便两句话都上当了?好笑耶!” “若是她知道本小主在你手上已经打下了专属于我的烙印不晓得会是什么表情?” 林不玄手中法印微微发烫,苏若若轻微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林不玄抬起头往上望,妮子眉头舒展,似乎很享受这种不晓得从哪来的“优越感”。 拜托,小主你的癖好真的还蛮怪的... 林不玄耸耸肩,微微翻了个白眼,心中回了个传音道: “白色的,也是你故意的?” “......” 苏若若身形一颤,思量了一瞬才是反应过来。 她急急忙忙按了按自己衣裙,是完全没想过这茬,以林不玄这个角度以及自己空中滞留的位置也很微妙。 他一抬头就能一览无遗,且...只有他一人能看到,就像是...故意给他看似的。 苏若若银牙轻咬,面上已是踏红...我真没有这种癖好啊!!! 她怒目往前,手上长剑斩出一道光,直指白玉道人,“死秃驴!本小主今日必杀你!不然就不姓苏!” 二十一.本小主早已与不玄私定终身(除夕快乐!) 白玉道人今日决心擅自劫道之前,做了非常完善的规划,他私以为这计划那叫一个万无一失。 正如苏若若所说,这天子论座的要紧关头,谁会料想得到这时候九亭寺会为道寒门讨公道? 实际上,没人想管道寒门这个三流都未必排的上的小门小派,为个旁门去招惹顶流魔门,这不是划不划算的问题,这是脑子有没有长的问题。 但这道寒门一事,是个合适的讨伐的由头,方丈说要最稳妥的处理,在天子论座届时更近一步损伤执柳宗的名望。 但白玉道人觉得“富贵险中求”,这苏若若北上的消息很稳妥,一入凉州他们的耳目就发现了这一骑绝尘毫不避讳的座驾,携着几位佛门师兄弟一齐劫道。 若是能一举斩杀苏若若,那无异于断了执柳宗往后数百年的道行,这可就不是什么小赚了... 而且九亭寺还占据着舆论顶峰,事后就是裴如是要发作也发作不了。 这波啊...这波是正道为旁支讨回公道无惧魔门! 可白玉道人是从来没有想过局面会变成这样,上来就被苏若若两掌毙了两位师弟不要说,还挂彩了好几人。 眼瞅着刚刚要靠见不得光的手段转为上风,结果蓦地杀出个锁心宗圣女,而后她们两位圣女虽然看上去是争锋吃醋的样子,结果非但互相置气或者直接拿那男人的性命,反而把所有气撒在自己头上了?! 一正一邪两位圣女功法全开,一面是缥缈笛声,一面是无穷无尽的剑势,快如光,重如山。 白玉道人感觉自己就是个冤大头。 方丈说的对啊,不可莽撞,想当年他莽撞想埋伏裴如是贸然出手非但没伤其皮毛,反而被一掌打的修为溃散了一年多。 历史在重演啊... 林不玄坐在车马顶上看好戏,白玉道人那边拢共六个人,现在被这流光一黑一白两妮子杀了个片甲不留,那白玉棍杖,已经不晓得断成了几段,成串的念珠崩裂,化作糜粉,撒入黄沙中再也寻不到。 “苏道友,能否不要下杀手...宁某以为,九亭寺的高僧还罪不至死。” 半空中的几人终于徐徐落地,不过看样子还能动的就那一个白玉道人了。 苏若若本想一剑宰了,剑刚刚挥出,就被宁羡鱼的长笛拦住。 白玉道人松了口气,虽然折损两位师弟,但其他人与自己现在还是重伤,假以时日,还能痊愈,料这宁羡鱼怎么也是正道,那怎么也不至于对同为正道的... 苏若若抬起头,与那双藏在轻纱之后的双眸对视,她没收回剑,反而是语重心长道: “宁仙子有所不知,若是本小主一人动手然后放了他们那倒还好,毕竟本家是执柳宗,但仙子不一样,这同为正道对正道出手,不论意图为何,都是不太合适哦,总会有人断章取义... 况且...天子论座还有不到几个月了,若有有心之人看在眼里到时候当头棒喝,怕是锁心宗也得落下个与魔道为伍的恶名不是?” 宁羡鱼眼神一顿,白玉道人心中一慌,这是魔门蛊惑人心,仙子你不能信啊! 但奈何他下巴被苏若若打脱臼了,根本开不了口。 然后白玉又见宁羡鱼摇摇头,他悬起的心终究还是放下了,只听宁羡鱼严肃道: “让羡鱼结果他吧。” 白玉道人最后的念想只有四个问号。 林不玄心中默默记下一句: “大离九州的女修真惹不起!” —— “敢问苏道友,这位是?” 宁羡鱼收回长笛,回望林不玄,向着苏若若轻声发问,但她眼里对于林不玄的仰慕之意纵使是轻纱掩面也挡不住。 苏若若有些吃味。 仰慕什么你仰慕? 林不玄是本家先生,名正言顺的,四舍五入也算半个本小主的人,轮得到你仰慕吗? 你要仰慕也不是不行,有本事拜入我执柳宗啊! 苏若若本想说些什么,但她与林不玄对上一眼,忽然计上心头,一面伸手去挽林不玄的手臂,一面轻轻抚着自己根本看不出什么幅度的小腹,满脸幸福道: “今日得宁仙子仗义出手,若若就也不瞒仙子了,其实本小主与不玄他早已私定终身,若不是仙子来的时候正好,怕是小女子的胎息都要保不住了...” 林不玄是不得不佩服这魔门妖女的心性的,这是真狠啊...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对我有意思,林不玄是觉着,不能吧? 上次见了宁羡鱼才说了几句话? 虽有好感,但能动心? 若若你也太莽啦,私下里就不见你这般主动,要是我有录影石一定给你记下来... 宁羡鱼呆住了。 她有点儿不敢相信,但看这苏若若满脸小女子态,这好像是真的啊?! 我心态崩了呀! 呜呜,这才几日不见,林前辈怎么就惨遭毒手了?还是敌宗圣女?! 我不能接受! “素闻执柳宗无一男修,宗主严令禁止宗内出道侣生情?苏道友贵为圣女,这岂不是顶风作案?” 宁羡鱼思量思量,终于还是开口道,只不过她话语间带满“真的吗?我不信”的意味。 苏若若心里咯噔一下,师尊对外好像似乎还真有过这一说,不过转念她又想道应对之法,呜呜道: “所以我与不玄才偷偷跑出宗门私奔啊...是不是啊?夫...夫君你说句话呀!” 苏若若一只手轻轻擦拭眸边若有似无的泪痕,一只手不经意间狠狠捏了林不玄腰间软肉。 “不玄你接话茬啊...本小主这可不是便宜你! 这是...是为了...嗯...害这宁羡鱼的心境,如今她虽然锁心大法层面不涨反跌,但她修为层面却在节节攀升,本小主这是为了让她再度崩一次道心,不断在这抛心念与稳心念两道徘徊才能一举击溃!” 林不玄掌心一烫听了苏若若急匆匆的零距离传音,又腰间一疼,打了个激灵,他知道苏若若这妮子是突然起了玩心,但还得我来配合你? “依你...” 林不玄无奈传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么...那让本夫君占个小便宜也没什么问题吧? “若若啊...” “嗯?” 苏若若歪过头来盈盈望着林不玄,这双颊有点点绯红想对视眼神却又闪躲的妮子实在可爱,林不玄目光下移,那张红唇娇艳欲滴。 “呃?忽然凑那么...唔...?哼嗯?!呜呜——咕?!” (兄弟们除夕快乐哈,太困了,来点票票呗) (作者是雪人吧自己人,都放心) 二十二.明明是很多倍的快乐 黄沙止戈,有三人立在一架车马的室内。 宁羡鱼懵了。 苏若若也懵了。 但林不玄没有,他很清醒,苏若若的唇很软,触感也非常好,很润。 苏若若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她本来只是想拱拱火,气一气这宁羡鱼的,也算是暗中宣誓将来可能的主权,反正不过动动嘴皮子,又不会少块肉。 以她这妖女心性,这小小演一下么除了这称谓稍微有点儿腻歪之外既满足了自己的玩心,又能使敌宗圣女道心斗转... 这本来是百利而无一害且两全其美的大好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苏若若是直直看着林不玄的容颜在她眼前不断放大的,堂堂元婴神境的天之骄子,居然一时间连闪躲的念头都没提起,而后两唇相接,道心狂颤。 苏若若感觉自己的心跳快的快要蹦出去了,鼻尖充斥着独属于林不玄点点清新,脑海中一片空白,全身上下软弱无力。 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很陌生,却意外的很...温暖。 元婴之躯,精钢玄铁都无法创伤。 但林不玄感觉自己怀里这一具妖女魔躯,恰如一江春水,软的一发不可收拾。 按理,这可以算是强吻执柳宗圣女,别说真干了,就是有这个想法都要掉脑袋的,试问大离天下几人有这个胆子? 可林不玄不但敢想还敢做,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苏若若虽有动情,但一定没有到自己可以肆意妄为的时候,他很有分寸,只是浅尝辄止。 —— 宁羡鱼整个人怔住了,她身为锁心宗圣女,别说这直面亲吻了,就连听闻都很少,毕竟自幼修习的功法便是锁心大法,要摒弃心念的。 这男女之间的所有事,那都是累赘! 必要不听不闻不见! 而宁羡鱼对林不玄的仰慕之意滔滔不绝,但你要说只有仰慕,那估计还是有些许偏差的,如今再遇林不玄,其实她心中蛮欣喜的。 直到她看到林不玄亲自向前两步将这敌宗妖女拥入怀中,宁羡鱼感觉自己心态又一次崩了。 面前的妖女素白衣衫上雕花锦簇成团,非但不显艳俗,反而更衬几分难能可贵的妩媚。 宁羡鱼紧紧打量着苏若若。 这妖女唇含碎玉,不点而红,凝脂般的肌肤上泛着难以捉摸的微微润色,而她秋水般的眸子中眼波四起。 一双纤纤柔夷汗津津的,分明是娇羞轻垂螓首,可随着那素白青丝被轻轻拨撩地愈发妩媚。 要知道,苏若若如今正值豆蔻年华,还没有完全长开,那就是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而她媚骨天成,虽然身材娇小可人,但身段匀称,玉腿修长。 若是假以时日魔功大成,那不得冠绝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宁羡鱼觉着这根本怪不了林不玄,假若自己是个男人,那对这苏若若是根本不可能把持得住的... 宁羡鱼虽然潜心修道十余载从未照过铜镜打扮过自己容貌,不过听宗主所说,她容貌也是天下绝巅之姿,所以才整日让她轻纱掩面,如今竟生出一股不晓得从哪来的好胜心,驱使着她想伸手把轻纱摘下。 但她终于还是顿住了手。 —— 三息之后,唇分。 按苏若若的计划当中,林不玄帮把手站明立场然后她这时候应该摆出一副“没错啊,宁仙子你心心念念的林公子早就已经是我的形状了!”的姿态让其刚刚有些稳妥的心念再度散开的。 可是...苏若若一向也只是呈口舌之快罢了,身为执柳宗这纯魔门的圣女,对于情感没有了解但不代表她不晓得男女之事。 而是正相反,要她说那她估计可以一本正经随口像是背功法一般一股脑说出一大串,但...这实际体验么,是妥妥的零。 苏若若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才的画面,可林不玄分明一副大义凛然的淡定样子,她面上更烫了,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苏若若垂着螓首,满脸赤红,败相已露。 纵是宁羡鱼这有些呆的妮子也看出两者中的不正常了。 宁羡鱼偷偷去看林不玄的神色,后者满脸风轻云淡,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宁羡鱼只能在心中暗暗道:真不愧是前辈!道心果然是波澜不惊! —— 林不玄的确没有太多慌张,毕竟这才哪到哪?他其实很顺着苏若若的意思来走的,这稍微占点便宜没问题吧? 谁晓得这魔门妖女心思这么纯善? 如今不用想都知道演戏一事已是败露,苏若若偷摸着给林不玄传音道: “你个浑人...!回了京州本小主定与师尊上报,请她料理了你!” 林不玄转过头冲她一笑,不置可否,就瞧见苏若若嘴唇努努,似乎已是银牙咬死。 【叮,已检测到来自苏若若的好感*10,共计*50,奖励软饭值*20(已自动还款)】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收集好感及登上此獠当诛榜前十)奖励“大离九州绝无仅有稀世珍宝”*1软饭值*250(已自动扣款,剩余亏欠软饭值*110)】 林不玄实在太喜欢苏若若这种口嫌体正直的个性了,你虽然嘴硬,但这好感噌噌上涨根本藏不住好吗... 【叮,当前任务变更为:在一个时辰之内告知宁羡鱼所有真相,奖励:根据完成度考量,失败或者超时惩罚:折寿】 “......” 而第三声响,林不玄忽然沉默了,系统真的很严格。 眼瞅着这是又占了便宜又提了好感,还拿了至宝,甚至宁羡鱼还没有任何发作的意思,估计还是把自己当做什么高人自有深意。 明明是很多倍的快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虽然宁羡鱼看上去有点娇憨,但这并不代表她下手会有太多顾虑,就像是刚刚杀那白玉道人一样,利弊一分就能轻松下手。 假若林不玄现在很直白的告诉她“我不是什么前辈剑仙,其实寒山当时我是和苏若若一起骗你的...”那估计自己的下场很难看。 但,不办的话,这“折寿”两个字,也很凶险啊。 “若若啊...我想向宁羡鱼全部坦白。” 苏若若还没太缓过神来,听到这一句非常熟悉的开头,纵使是传音,还是打了个激灵,面上将退未退的绯红又是爬了上来,但她还是如出一辙道: “嗯......” 然后她理解了后半句话。 “????什么?你再说一遍?” 二十三.三人行必有...(新年快乐!) “我想向宁羡鱼坦白直言,包括寒山。” 林不玄的话很简单,但在苏若若心中泛起的波涛很大很大,她面上所有不正常的绯红在迅速消散,伴随着刺骨的寒意。 坦白可以,就现在这个情况,自己方才突发奇想的角色扮演拜由这登徒子所赐已经败露了八九成。 但...全部坦白?从寒山开始?林不玄你想干嘛啊?! “你在想什么啊?若是这妮子现在动怒,本小主之能保证与她战平或是略胜,余下心眼来管你都不一定能行,况且此地还是凉州,你那地图上不是九亭寺的地盘么?” “如今白玉道人横尸,这个节骨眼上生事端,你莫不是想害死我们吧?!” 苏若若与林不玄相处有些时日了,自然明白他不是什么十世大善人,什么于心不忍骗不了人之类的话他肯定不会说,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觉着他与自家魔门很合得来。 但...这坦白来的很莫名其妙,分明你刚刚拿了本小主留了十余年的初吻...现在却连一句话都没有就转到了别家圣女身上? 什么意思啊? 你要是喜欢这清纯的呆呆妮子...那本小主虽然现在未必能将她拿下回宗,但自己也是可以扮一扮的...毕竟本小主与之身材还蛮相像的... 苏若若错愕的表情林不玄当然能看在眼里,是能明白她的想法的,说实话,若不是这“折寿”而在摆在自己面前,那计时在一分一秒流逝,自己是真没这个念头。 “少主有所不知,纸难包火,如今宁仙子她还呆愣以为我是潜身入局,可以后呢?” “鹿州寻雀也好,天子论座也好,等羡鱼她反应过来,那怕是已经成长为咱执柳宗都感棘手的存在了吧?” “而她一旦发现被骗了这般之久,那肯定是恨意上心,自然为敌。自己发现与被告知,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在下想的是,得为自家宗门着想。” “此时告知的好处则是能更加纷乱她的道心,这一点与少主所想十分契合,而道心与锁心大法及宗门与天子论座的压力有没有可能导致她从锁心宗脱出,列入散修之列?” “如今她惊变入道之喜,已经让宁仙子产生些许对于大道断情,锁心大法是否真为正道的猜忌,在下所想,一切都是为了执柳宗,敢问少主怎么看?” 林不玄絮絮叨叨扯了一大堆,听上去还蛮有理可循的。 苏若若思虑思虑,似乎确实无可挑剔,可林不玄这一口一个“宁仙子”,“羡鱼”,“少主”,“在下”,“都是为了宗门”听得她心中有些芥蒂。 你刚刚亲了本小主,真就一句解释都没有?! 林不玄的双眸澄澈且自然,苏若若至于耐不住,传音道: “林先生言之有理,不过你就不解释一下方才对本小主的举动?这...这可是!师尊对外严令禁止的!你...你这是有损我执柳宗的颜面!” “还有啊,你唤那宁羡鱼一口一个仙子羡鱼,却喊本小主如此生分,林先生是有异心吗?” 不得不说苏若若学的还挺快的,也直接照着林不玄的样子来搬执柳宗说道,林不玄当然听得出她什么意思,有点儿担心自己被宁羡鱼拐跑了,也同时有一点点吃醋的意味。 林不玄一本正经道: “可若若你方才挽着我的手,我把持不住啊...不过若若你怎么没躲开?至于称谓...当着外人的面,虽是传音,但也不太好吧?” “你...我不躲还不是...!” 听罢,苏若若面上稍润,虽然心中大骂他是个从未见过的最直白的登徒子,但还是喜上眉梢,这一句“当着外人”实在是太戳苏若若的心意了。 “既然是为了宗门,那本小主自然不会拦着你,想怎么做怎么做,若是这宁羡鱼不善,本小主绝不给她好脸色看,反正锁心宗本就是敌宗。” 苏若若抱着手臂,语气很随意,但其实听得出她心情很不错。 —— 虽是私下交谈不少,但实际并没有过太久时间,林不玄是双线程操作,明面上与宁羡鱼交谈去往鹿州观百鸟朝凤问她有没有兴趣一道同行,一面暗地里与苏若若相谈甚欢。 而苏若若则在一旁检查车马,宁羡鱼几次以“姐姐胎息未稳还请小心让我来吧”来接过事务,此时车马已经驶离了凉州。 “咳咳,宁仙子,在下想与你坦白一件事。” 得到苏若若的首肯,林不玄转过心念,对着宁羡鱼正色道。 “公子不妨请说。” 宁羡鱼点点头,她觉得自己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 “其实我与苏仙子并不是道侣的关系,而她这胎息一事,也同样只是个幌子。” 林不玄轻声道。 宁羡鱼轻轻笑着再度点头,“小女子其实一直心知肚明,可公子方才那番举动?” “哦...那是缘由我是个凡俗而苏仙子天生媚骨,没能把持得住。” “原来如此...” 在林不玄解释之时,宁羡鱼瞥了眼苏若若,她自然能明白苏若若如今是元婴,想躲真的很简单,这不躲是因为动情,还是因为要哄骗自己? 委实说,看方才那一幕,宁羡鱼差点都真相信了。 不过...她一想到对方可是魔门妖女,能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还有一事,我想同仙子坦白。” 林不玄继续道,扯回了宁羡鱼的眸光,而一旁桌边的苏若若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那柄残缺的长剑。 “公子请讲。”宁羡鱼缓缓道,她见林不玄郑重抱拳,忽感几分凝重。 “其实我不是什么大能,一如寒山当日,是少主在背后造势,让宁仙子误以为真了。” “但,我说的故事是真的,不要断绝情念的想法,也是真的,发自内心,天地可鉴。” 烛火摇曳的车马之中,那三根伸直的手指分外夺目。 ———— 凉州。 南北两天际尽头,各有一道绰约多姿的身影若隐若现,只是都看不通透。 “许久不见,你心术还是如此稳妥。” “稳妥的不是我,是这个男人,很特别...也很有趣。” “难得...难得。”北边的身影缓缓鼓掌,长笑一声。 一语落定,黄沙落尽,不见踪影。 (这几天都是熬夜码字,可能剧情有小问题,我自己检查完就改) (新年快乐!) 二十四.也是好事 林不玄的话掷地有声,车马之内已然静了下来,唯有呼啸的风声与苏若若轻微的磨剑声互相交辉。 苏若若确实不喜修剑,但这不代表她不会用剑,而是正相反,她刀枪剑戟各有涉猎,大离九州之上,除非精于拳脚,不然多熟一件兵刃就是多一分实力。 苏若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如今的她的确还没有到类同师尊那种人道一心,空手更胜白刃的境界。 她很是向往有如师尊这般问道之巅的,苏若若自知之所以自己如此醉心武学,那其实也有一层敬仰裴如是的心思,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大离除了裴如是没人能管得住她。 苏若若深知自家与锁心宗乃是数十年的死对头,可奈何她入世很浅从未与锁心宗门徒交过手。 而且锁心宗的功法秘技潜藏的很好,纵使以执柳宗之能也不能完全掌握,唯有前人捕风捉影,留下些许招式片段散记。 她虽然答应林不玄随意发挥,但她对于宁羡鱼还是十分忌惮的,现在两方都是元婴。 这修为,地位,甚至身材都相差无几。 就刚刚宁羡鱼帮手料理九亭寺的身手,苏若若觉得她不会弱自己几分。 本着这些许搜罗来的散记做底子来对付锁心宗圣女,那怎么看怎么薄弱了些。 而苏若若暗中将心比心,假设自己被敌宗同级怂恿着骗了又骗,就算他们于心不忍当面告知,那她估计也会气到瞬间怒起,誓杀其人。 所以当下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磨着这柄古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灵觉牢牢锁死宁羡鱼。 苏若若心里告诉自己,之所以这般上心是因为...是因为怕这造价不菲的座驾被宁羡鱼拆了,以及时候拖久,不能及时寻回鸩羽复命。 至于林不玄?个臭男人,呵...本小主稀得管他? —— 林不玄说的话宁羡鱼私底下并不是没有想过,但当时自己本就心乱如麻,而他飘飘如仙,满目皆是凡尘之外,想不信任都很难。 宁羡鱼是有一瞬猜忌过林不玄的身份,可他说的话以及看待世间大道的眼光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清心寡欲修道的方针,不仅仅只有她锁心宗一家独大。 大离有无数宗门以此为己念,甚至其中还有不少魔门,但就不晓得是真意还是顺大势所趋了... 林不玄对于此事尚不自知,若是他晓得或许会动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苏若若反正是不会讲此事告诉他的,这家伙心术不正,不得放任其祸害大离。 而林不玄说的“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一味断情,往往只会适得其反”也很有道理在,宁羡鱼是觉得先生有与天下相悖的志气,怎么可能不是真仙?! 而她静心之后直直发往京州,一路往来历练心境,发觉自己入世红尘之中,以普通人的心境去看事物,与修道时万般不同,一花一草一树皆有情意。 似乎一切真如林前辈所说,断情之人难知世间冷暖,苦修道只会郁郁寡欢。 而宁羡鱼一想通透这一点,她道心瞬间空明,拜了十余年的锁心大法如山河崩毁。 心法在一层一层跌落,直到只余空壳,苏若若虽然看不出来,但她也能猜个大概。 宁羡鱼自己心知肚明,但她还是没有后悔,缘由是她发觉自己整整横跨两段这有如天阙鸿沟般的差距。 一步,步入元婴神境,且她心绪无比稳重,一身修为仿佛浑然天成,毫无虚浮的影子。 何为入道? 宁羡鱼以为,此为入道。 —— 窗外漏进来的风裹着点点清新,卷回宁羡鱼的思绪。 她曾深信林不玄是仙道至高,一语点醒梦中人,北上此行,宁羡鱼承认她有赌执柳宗那位林先生究竟是不是林前辈的打算。 直到凉州一见林不玄,她就晓得自己赌的没错。 可宁羡鱼未曾料想结果如此,眼前的林不玄一本正经,神色坦然。 现在他背后也无人造势,宁羡鱼盯着他如水般澄澈的双眸,林不玄没有说谎,他如今的修为是锻体境二段,这也没有作假。 宁羡鱼心中却也没有那种想要怒而拔剑的冲动,自己分明被骗,修道十数年的心法一朝分崩离析。 以她的天赋来说,登入元婴只是时间问题,而这亘久的积累远远胜过一朝的修为,算是大亏。 但她心境意外的很平和,就像是...宗主说的那种“见万物波澜不惊”的境界。 锁心大法分有四阶,第一阶追求的是“心不静则乱行”,第二阶追求的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见万物波澜不惊”,那是第三阶,是宗主如今站的阶层。 宁羡鱼喃喃低语道: “也是好事。” 而后她目光斗转,终于望向林不玄,他的面容似乎带着细微的愧意,宁羡鱼便不再想,她青衫轻抚,拱手道: “多谢林先生直言不讳,此乃羡鱼之劫数,羡鱼认栽,可羡鱼心境还不能算完全静下,鹿州奇观请恕羡鱼缺席,就此别过。” 宁羡鱼语气平平淡淡,可她目光经过苏若若的唇时,还是稍有停滞,心中再度念了一句意义不明的“也是好事”。 而她身影跳出车马,融入那夜色渐晚的天际,了却无踪,正如她来时。 —— 而车马当中,林不玄与苏若若面面相觑。 委实说,两人都没想到宁羡鱼会是这般举动,这被敌宗使计受骗拨乱心境的事,足以让任何人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宁羡鱼她心法入道了?” 林不玄终于开口发问,一入大离,他发现这群修士的脑回路和自己很有偏差,也不对,他们甚至是修习的功法不同各自的心境有不同的偏差。 但同样的是一两句话能带起的波涛很是汹涌。 “没有,看她的样子,我估计是心法全崩,空明了十数年的道力积累才使其登入的元婴。” 苏若若缓缓摆手,架起的腿也放了下去,重新把剑抛还给林不玄。 这就更难理解了,林不玄觉着自己这是把人家前半生辛辛苦苦打满的符文一朝之间全融了,号都快成了空号的大奸大恶之举,结果人宁羡鱼还一点儿不生气? “但那句‘也是好事’很有问题。”苏若若把玩着的手指微微一顿,忽然道。 “不妨细说?” “我只能说...懂的都懂。”苏若若耸耸肩,不置可否。 这哪有什么细说的道理在?她不过是觉着宁羡鱼看自己唇的眼神不太对,女人的直觉罢了。 (一会儿要去走亲戚,晚点更新,昨天码着码着居然太困睡着了,心态有点小崩) (第一卷的重心还在若若身上,羡鱼和若若其实关系还深着呢...) 二十五.“绝无仅有” “鹿州啊...不远了。” 苏若若趴在窗边,将螓首搁在自己的双臂上,白发垂肩,她身躯微微弓起,像是猫儿一般伸了个懒腰。 她眸子里倒映着粼粼波光,车马极速,无数山川河流在她眼中乍现,看上去亮晶晶的。 “向往?” 林不玄一如既往问出这两个字,偷偷瞄着苏若若,不知怎的,他觉着这平板身材也忽有几分勾人的意味。 “嗯...这次是真有些向往也有些怀念,鹿州是师尊故里,是她的成名地,也是我执柳宗唯一没有分舵的州界,现在是正道宗门闻风丧胆之地,不然你以为师尊为什么要派遣我们去?” “你初来乍到可能不明了,师尊曾经是鹿州第一天才,文武双全,她当年可是正道宗门炙手可热的希望。” 苏若若将娥首探出窗外,轻声念着。 林不玄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他竖起耳朵,这可是大离顶流宗门宗主的八卦,世间能有几人听闻?可比什么听说书来的有意思得多。 “那这执柳宗如今大势是宗主她一人打下的江山?” 林不玄摸着下巴,如此想来,裴如是这一路走的应该算得上蜿蜒曲折,谁能料想曾经的正道的光如今成了魔门扛鼎巨擘? “是...也不是。”苏若若转过头来,她话语闷闷的,“那是那些正道活该...你问这么详细做什么?” 苏若若及时把住口风,这些事如今早已销声匿迹,她遇裴如是的时候,那是十余年前。 而那是裴如是早已成名,这些话都是听裴如是亲口说的,分量很重,且都是真的,但百年过去往事被埋入风中,知晓与否,还有什么意思? “反正林先生你现在只消知道师尊她是当今大离魔门扛鼎人物就好,我执柳宗,当以天下合道为己念,一步一步来。” “至于别人眼中的各种看法,师尊她一点儿都不在意,以前师尊凶名未成之际其实还有不少年轻气盛的正道少侠本着什么打动她心绪而后既平定天下又抱得美人归的心思前来拜剑...” “可他们连师尊的衣角都摸不到就被一剑砍了,师尊很厌恶这种为利生情的男人,所以她被烦多了就宣称自己见一个男人杀一个,不好男色的名号才传开去,后来才有了执柳宗这个纯女修的魔门。” “至于师尊的故事余下,那应该是林先生你自己去问,而不是从我这儿道听途说。” 苏若若努努嘴发觉自己说的话有点怂恿林不玄去追自己师尊的意思,连忙将口风转向正事。 “合道,有几分容易?九州之中能与执柳宗叫板的宗门还是有的,若若你就如此笃定?一步一步,那我们现在这一步是为了什么?” 林不玄叹了口气,听八卦的计划泡汤了。 “师尊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大离三分天下将近百年,总该做出改变。这第一步的目标很简单,杀了那狗皇帝,取而代之。” 苏若若接过话茬,轻声嗫嚅,她的声音很是软糯好听,但说出来的话相当令人胆寒。 “大离九州,朝廷的眼线遍布,少主就不怕被人听到了?” 林不玄暗戳戳问,苏若若胆子也很大。 “有什么好怕的?谁不晓得那狗皇帝想铲除正邪两道,天下修士谁人不想杀他取代?只是有些人不敢说有些人不敢做而已。” “这寻鸩鸟的毒羽,就代表师尊想要下手,鸩毒无色无味,难以提防,且明了的人很少很少,皇上是好色之辈,只消此届天子论座稍稍使计献酒就好。” “献酒?”林不玄重复了一遍,皱了皱眉头。 “嗯...你去献。”苏若若点点头,冲林不玄微微一笑。 “?” 林不玄提着茶壶的手微微一抖。 “这狗皇帝男女通吃,只不过龙阳之好更甚一筹,恐怕是林先生更有机会些。” 苏若若嘿嘿一笑,表情还蛮灿烂的。 “停停停...” 林不玄分不清苏若若这是开玩笑还是真话,多多少少有点儿寒意,打断了这开始扭转的话题。 苏若若则是一脸好笑的摆摆手臂,端坐回去。 林不玄终于有了空闲去探查探查系统给予的奖励,“大离九州绝无仅有稀世珍宝”这东西一听就很了不得。 如此想来,面前这古灵精怪又好薅羊毛的妮子就显得更可人的几分。 直到林不玄看到这件“稀世珍宝”,他有些呆住了,然后被苏若若一把抱在怀里。 “什么神兵利器?” 苏若若一脸惊奇地打量着这奇形怪状的“兵刃”,自顾自喃喃道: “柄长一尺,刃长二尺二寸,但是件钝器,很轻,也不是锤子,奇了...你从哪里掏出来的?本小主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东西,唔...这几根线是干嘛的?” 苏若若很好奇,伸出手指轻轻拨撩两下,发出“叮铃——”的响动,她一惊: “这是音宗的东西?!” 林不玄很是无语,看苏若若这一窍不通觉着很新奇的样子,那系统的描述其实根本没有问题: “这是把六弦琴。” 他无奈作答,看苏若若警惕的样子,估计是一瞬以为他是音宗的线人了。 修仙界的确没有这种东西,那的确算是“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 “什么是六弦琴?你哪里弄来的?法印里你几时藏的这个东西?本小主不记得执柳宗内有这种玩意儿...” 苏若若在心里把这东西与音宗什么古筝长琴一一对照,的确没有与之一样的物件。 “就...用来把玩弹唱的喽...” 林不玄感觉自己很难解释,总不能说是凭空出现的吧?谁能料想这系统给的珍宝居然是现代货?而且还是娱乐物品,发把火器都比这个好吧? “你扯呢!这东西能发声!” 苏若若双手抱胸,满脸警惕,“音宗手中能发声的物件就是杀人利器!” 声音看不见摸不着,苏若若在裴如是手底下稍有演练过,她深知音宗的厉害难缠。 林不玄想来,音宗估计和“法师”的位置如出一辙。 “少主你看我又没修为,纵使神器在手也不能伤你体肤,这其实是大离之外的物件,是用来弹唱享乐的,先前宗主问我能否编排更多曲目的时候,在下便觉着还是这东西更合适,就...下定心思...打磨一件。” 林不玄开始东扯西扯,本来得手系统他还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结果如今是越来越发觉这系统是将自己往死里整了... 这系统不会是什么高人心思前程故意如此下手的吧? “哦...不曾想林先生还有这么灵巧的手?” 二十六.有人弹唱(情人节快乐!) 苏若若一面眯着眼眸一面清声问,听起来似乎话里有话。 林不玄心中稍有思虑,自己在执柳宗并没有待多久就被遣出去寻雀了。 就算是自己手活儿真有如此神且不说时间够不够,那也没向谁报备过材料的挪用,还能凭空打造不成? 可要是坦白告诉苏若若这就是凭空落下来的,她就算再傻也不会信,就以她妖女的心性来说,不一拳上来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林不玄揣进衣袍的宽大袖口,摸到一块玉牌,忽然计上心头,他对上苏若若有些猜疑的眼神,缓缓问: “不知道少主晓不晓得杜门的李千户?” “千户....?” 苏若若皱皱眉头,千户是个官,她晓得的嘞,但那是八扇门的官,也就是朝廷的人,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那本小主不一拳上去就算好了还要晓得? 他以为他是谁?也配被本小主晓得? 苏若若摇摇头,双手叉腰道: “这官儿太小了点吧?你为什么会觉得本小主会去和朝廷打交道?” “你没有打交道,但我有。” 林不玄嘿嘿一笑,从袖口将那块玉牌亮了出来,一块方方长长的玉牌,质地青白,牌面刻了一个很明显的字——“杜”。 “八扇门杜门的令牌...你手里怎么有?” 苏若若目光扫过,开口发问到一半自己就清楚了,“京州雨夜,本小主怒起斩蛟潜藏的时候?后面来的那批朝廷的人就是先前长安城里瞎打炮的那几个杜门的?” “不愧是少主,心思果然够缜密。若若你应该晓得我的,俗话说的好有便宜不占那不是王八蛋嘛?” “这李管书既然把我当成什么高人散修,抛了橄榄枝,那这借用少主一句话,‘能压榨的就要压榨个干净’喽?” “不过你别说这杜门手艺活还真不错了,真乃上品。” 林不玄硬着头皮微微颔首,面上是一脸淡然,轻轻松松抱着那把六弦琴。 这是你自己想的啊,我可没有没有逼你...当夜偷摸着收了牌子是真,但哪有功夫去寻李管书? 苏若若哈哈一笑,似乎很满意林不玄说的话,放下手臂道:“什么‘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真像个魔门心性,有意思有意思!那林先生你拿这把怪琴要做什么?” “弹唱喽...轻哼和有伴奏唱歌是不一样的嘞...” 林不玄开始庆幸自己学过一段时间的六弦琴,想当年他在宿舍楼下弹唱,五层楼的女孩儿全探出头来看他... 想远了...林不玄收整自己的心绪,正迎上苏若若一副很期待却不想直说的神色,他心底一笑,洒洒然开口道: “自从来了大离之后便是许久不弹,如今正有些手痒,既然现在离鹿州还有些距离要走,不如我给少主弹唱一曲杀杀时间?” 苏若若眼中一亮,连忙点点头:“好哇好哇!” 林不玄清了清嗓子,拨撩两下弦,发出清脆的响动。 眼前的苏若若终于安静下来,伸手理理自己素白发丝,老老实实端坐好,双腿并拢,膝盖相抵,脚尖离地有点儿悬空。 她的双手甚至还落在膝盖上,这动作很少女很乖巧,根本不像平日里那个动辄一剑斩蛟一拳杀人的妖女。 一如普通少女。 一如一只白羊。 林不玄手中的琴弦微动,而他轻轻开口哼唱。 同是一曲《白羊》。 不同的是弹唱时所摆的心境,上次是初至江湖乱世的轻声哼唱,至多算是为稳安稳自己心绪,如今是为了真真正正弹给苏若若。 这妮子真像是一只白羊,跳脱于纷乱且色彩斑斓的江湖之中,却依然能活的如此有真意,难得。 林不玄忽然感觉自己好像真动心了,要命了,这可是魔门妖女啊...还是执柳宗的未来,假以时日将乱天下时政的。 如此北上,眼瞅着这鹿州还没到呢,若是自己不小心真把苏若若给办了那等到回了执柳宗的时候估计要被裴如是大卸八块... —— 暮秋子夜,月朗星稀。 有架车马在山野间飘忽,捎带起一阵清风。 而风中有人弹唱,有人生情。 —— 林不玄再度望向苏若若,正好是唱到: “你裙下的人间太美妙, 好想把你一口气全部吃掉...” 苏若若的白发随风飘动,星眸微转,双颊肉眼可见的绯红上爬,而她迅速垂下头去。 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林不玄一面弹唱一面偷偷改词,什么把“她”改成“你”,中间三句听起来有些不合时宜的歌词也直接略过。 苏若若安安静静的听,本来是想目不转睛地盯着林不玄的,可林不玄的眸光实在太灼热太露骨,就好像真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自己这魔女道心没来由地慌了一下,就垂下头去不敢看他。 苏若若忽然有点儿后悔答应听他弹唱了,这车马室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这一对一弹唱,怎么听怎么害羞,苏若若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怕羞的,她双手攥拳,脸上自己是看不着,但颇感滚烫一路到耳根,那估计已经红透了... 苏若若一个老实修道到大的小丫头片子,哪里经历过这种现代的高维打击,而身为修道者,听曲同样也能悟道,所以音宗颇具盛名也有这个因素。 林不玄如今这么弹唱,对苏若若其实是两重打击,一是耳朵二是心境,林不玄是没说错,他的确修为不够,纵使神兵利器在手也很难伤及苏若若。 但他弹唱他手里的那把怪琴很是熟练...拨撩她的心境很厉害。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你究竟给多少女孩儿弹过曲?! 苏若若一直很自信,她从来没想过会有朝一日在没比自己大多岁的家伙手里差点儿连小半柱香的时候都撑不过。 好在林不玄终于一曲落定,苏若若缓缓呼出冗长一口气,强压自己无比悸动心绪,虽然有些词听不懂,不过想来应该是林不玄神州故里的话喽? 要是以后大离合道事了,那就与他去一趟神州好了。 苏若若抬起头来,鬼使神差地向林不玄伸出一根小指,认认真真道: “以后这曲录不许弹唱给别人听,要拉钩!” 林不玄勾起苏若若柔若无骨的手指,轻笑道: “不是早答应你了?” “那...那时候又没拉钩!” 【叮,已收获苏若若的好感+1+1+1...奖励软饭值*25】 【叮,限时任务已达期限,任务完美完成,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心意丹*1,吐实丹*1,解锁新功能“宠物”】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宁羡鱼的好感*10,共计*17,奖励软饭值*20,已全数自动还款(剩余亏欠软饭值*65)】 (兄弟们情人节快乐哈) 二十七.鹿州有妖 鹿州,地处大离极北,却四季如春般温润。 曾经是个鱼米之乡,如今是执柳宗宗主裴如是故里,是整个江湖恐其凶名,不敢贸然涉足的地界。 也是大离九州唯一一个默许妖修入境之地,朝廷并不会对鹿州之内的无证妖修进行管辖——有不少高官达贵喜好特殊,会去搜罗购买化形的妖当做玩物,上了八扇门检查过的牌照,那是可以被朝廷允许的。 这不管鹿州将至当做妖修与人修沟通的桥梁,那估计是朝廷多多少少有点儿恶心裴如是的意思。 不过裴如是本人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谁会和一帮马上就要死的太监置气呢? 而鹿州有听闻朱雀降世,得引百鸟朝凤的奇观如今也是传开了去。 现在的鹿州蛮是热闹,走街上都是道侣手挽手来慕观问道的,还有不少或是头生犄角,兽耳,或是背上双翼,长短不一的尾巴的化形妖修大摇大摆的走动。 苏若若应了林不玄的意思,手被他攥在掌心里,感觉有几分温热,不好意思也是有一点点,但...这是为了修行! 她偷偷瞄过林不玄的表情,这登徒子果然眼神不老实!分明本小主在侧,他的眸子却盯着那帮真妖女的犄角尾巴看个不停! 那群妖女还好不害臊地转过头来冲他笑笑,我呸! 一帮见色起意的白痴妖女! 看这男人生得好看就被盯着看身子也无所谓了是吧?! 我呸!下贱! 拜托!他旁边站的本小主眼神如此凶厉看不着吗?还敢抛媚眼?!我踏马... “我们是来寻鸩羽的,不是满足你个登徒子的!你若是喜欢,等事了了就去‘忘温阁’里撒银两玩个爽!本小主亲自给你拨款,实在喜欢就抓一只作奴回宗得了。” 苏若若气呼呼地使劲拉低林不玄的头,踮起脚努力探头贴近他的耳朵,愤愤道。 “哦...我是在想,假使若若头上换做狐耳背后再生一条尾巴,那是个什么光景?” 林不玄一点不慌,低过头来看身旁这个与自己身高明显有差距的小妮子,语气很是一本正经。 因为他确实在脑补,先是让妮子穿戴好耳和尾,然后在她这似玉脖颈间戴个项圈。 于长街上闲逛假装牵手,实则掌心里藏着的牵引绳一路延伸到大衣领口半遮不遮的项圈上会是种什么体验? 这妮子估计会呜呜嘤嘤的求饶着,想垂下头拉高衣领却被牵绳制住动弹不得吧? 这画面太可以了! 我好了! “林不玄!你再说!别以为本小主刚刚意乱情迷脑子一抽给你勾勾手指就是对你有好感了!” 苏若若涨红着气鼓鼓的小脸,甩了甩手,挣脱开去,没好气地在他掌心打了一下,用了些许力道,留下了个有点点微红的印子。 苏若若望着那点润红,顿了顿,嘴上仍是道: “本小主...迟早教训死你!” 林不玄默默在心底记下一笔:鹿州打手。 —— 林不玄记归记,其实他心里门儿清,哪怕是日后真有将苏若若把拿在手里的那么一天,以她如此性格,让她答应这类事估计比杀了她还难... 再者...大离虽然是修仙地,但人家严格来算还属于稚气未脱的少女,自己这般胡想么,感觉多多少少像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但,你打我手,日后我打你...也很正常吧? 林不玄当面对着苏若若颔首认错,然后他抬起头望向鹿州之北。 巍峨的雪山蜿蜒绵亘,玄冰断崖不绝于眼,而其中正当羽雪纷飞,只是呼啸的雪风在鹿州十里开外像是被拦腰截断一般,再进不来。 仿佛那片雪域与鹿州之间有一层不可见的巨壁隔开。 “那是八千里雪路,传闻中的坠龙之地,师尊说自她记事起就存在至今了,终年风雪不停,相传是亘久以前有青龙降世,这雪域,是当年它吐息所致。” “以前只是听说,今日得见,那估摸着有仙道之上的修为,朱雀是与之齐平的灵兽,不过如今是时境过迁,朱雀才刚刚化形就来鹿州,大离估计久远以前还藏着什么辛密,这我就不知道了,得去问师尊。” 苏若若顺着林不玄的目光往上看,忽然正色道。 “你的意思是这些至高灵兽早年消逝如今又在大离重生了一遍?” 林不玄琢磨琢磨,这神州传说中的四神兽他当然是有耳闻,不曾想这大离是真有,说不好两者冥冥之中还有什么联系在... “多半是缕残魂,但...也可以这么理解吧...反正与我们无关,大离的乱世还不安定,管人家做什么?” 苏若若耸耸肩,你还能把这化形的朱雀青龙姊妹擒回家了不成? “那千里雪路之中,有宗门旁立吗?” 林不玄忽然想起自己在地图看到过鹿州之外的白芒中有一点色彩。 “有的,医宗。” 苏若若螓首点点,“医宗以救天下世人为己念,大离绝对中立的宗门,就在雪峰之上,来者不论男女老少善恶正邪人妖与否,只要拜宗一般都会救,而她们的医术确实很高明,所以其宗颇享盛名。” “但那群女人性子很冷很冷很冷,搞不好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冰的,我劝你别动心思,免得给你冻断掉...” 苏若若瞥了林不玄一眼,暗戳戳道。 听罢,林不玄打了个激灵,四处打量打量,随口道: “找个酒楼歇歇脚先,辟谷丹的药效好像过了个七七八八,颇感几分饥渴...” “看得出你饥渴的要命。” 苏若若瞪了他一眼,哼了声:“连辟谷都做不到,真弱啊...” 林不玄没什么感觉,金丹境才能辟谷,你真当这金丹比比皆是了不成?要知道你寒山剿清的那个道寒门宗主都没有元婴... 然后苏若若满脸嫌弃地寻了个酒楼。 进门引得所有人一瞬的目光,但没有林不玄料想的那种玄幻小说再日常不过的什么人叫嚣着“怀璧其罪”上来拔剑,酒楼中气氛很快又重归正常。 毕竟大家都要命的... “少主啊,这心意丹,吐实丹,都是何等丹元?” 在等温酒上菜的空当,林不玄终于开始问这个思虑了半天的问题。 这两枚丹也是系统发的,看上去倒是像模像样了点儿,也符合这大离修道界的风格了,可奈何系统一点解释都没有。 然后他看着苏若若略加思索后,狠狠瞪了他一眼,几分微怒道: “就晓得你个色胚一天到晚不老实,又想拐谁上床?” “????” (决定了,来个龙娘吧) 二十八.陪本小主饮酒 林不玄颇感不解,心里头挂满问号,这两种丹有什么问题么?怎么又被苏若若说道品性了? 搞得我好像真是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似的... 林不玄心里很是清楚,自己那是妥妥的一枚志向高洁,光明磊落,守身如玉,冰清玉洁的正人君子。 什么女色?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林不玄目光缓缓向下,直直扫过苏若若微微撅起的小嘴,哦...富美少女除外。 —— 苏若若斟过一杯温酒,已是暮秋时分,杯口依稀能烫起一层薄薄白汽,她皱着眉头,又垂首轻轻嗅了嗅,念叨了句: “不是什么好酒,但还挺烈的。” 而她饮尽杯中酒,望了眼林不玄还是那副有些迷惑的表情,又嘟囔了句: “想你也是真不晓得这等丹元,应该是道听途说了随口问的吧?难得本小主心情不错,涨涨你个半吊子先生的见识也没什么问题。” 苏若若说着,自己坐坐端正往前挪了点儿,然后还放下腿像模像样给林不玄斟了点儿酒,笑嘻嘻地摆弄她那妖女心境: “林先生酒力如何?若是在此醉倒了那怕是以先生如此可口之姿,醒过来已经不晓得被多少家妖女肆意把玩个遍了,别说清白了,恐怕是看上去苍老了十几二十岁往后大半个月都得掺着墙走...” 苏若若说话毫不避讳,她嗓音既软糯也空灵,自然很容易被散入耳中,虽说酒楼里人满为患,但周遭似乎还是有寻常女修听得苏若若说的这般露骨话,斜了两人一眼,面色稍润着掩了掩耳朵。 看样子魔门心境果然与寻常人还是有些变化的... 而有些妖修也微微侧目,要说这人与妖还是有差距哈...你看人家妖女姐姐喉间轻轻滚动,似乎是有点儿嘴馋的意思? “少主不如关心关心自己,一会儿把自己灌醉了错过奇观事小,把自己前程送到我手里了才是大事...” 林不玄端过酒,修道界的酒酿,那再次不也得是仙气满满的? 反正他感觉这酒是蛮醇香的,口感也蛮不错,至于烈,那还真没有烈到哪去。 是你酒力不行吧,小丫头片子... “胡扯!” 苏若若举杯一落,仿佛置气一般连饮了三杯酒,其实面上已经有些酡红了,但她还在嘴硬。 “本小主千杯不倒!” 林不玄知道这修道者基本可以人人千杯不倒,只需催动体内真气驱散醉意就好,但苏若若向来强势,估摸着是觉着这么做太丢份,非得逞强... 林不玄怕这妮子过会儿当众扯醉,这元婴大能还是魔门妖女醉意正浓能干出什么事那还真不好说。 说不准第二天能上大离头条的,什么“苏小主醉酒屠楼,鹿州血雨腥风”,那些说书人又有得讲了,这类负面消息对如今执柳宗颜面影响还是蛮大的。 林不玄便是压低声音道: “不妨请少主楼上雅间展露展露?属垣尚有耳,而咱家宗门层面大离绝巅,谁也不晓得此酒楼里是否藏有敌宗耳目。” 苏若若摆摆手,接着小口小口饮酒,随意道: “可以传音,怕什么?” “一会儿我想借微醺亲你,也可以当众嘛?” 林不玄夹起两大块鲜嫩多汁的牛肉塞到嘴里,一脸的漫不经心,话语似乎有点点含糊。 苏若若手里酒杯一颤,险些失手跌落,她感觉手里头的杯子与心里头一起“乒乓”作响个不停。 什么话啊这是?! 苏若若迅速垂下头用余光扫过周围,好在没人在意,然后酒杯一拍,微声道: “上楼就上楼咯...你个不知害臊的,说这么大声想干嘛?” 林不玄看她微微瞪着自己的样子,颇感几分无奈,也不知道方才是谁拿男女之事满口调侃别人的,结果自己被戳一下就败下阵去? 林不玄觉得自己猜想的没什么问题,苏若若虽然嘴上可以随意将什么双修功法男女之事侃侃而谈,但实际上也就是个理论大师,实际接触完完全全为零。 而她的性子的确如裴如是所说,是真有点儿傲娇,就如此两层增益之下,苏若若不过是个看似神攻神防实则纸防到一戳就破的小妮子而已。 裴如是这将二人遣派出去,本来是好好的历练苏若若的意思,回来的要么只有一个了断情劫的执柳宗圣女,要么是林不玄真有能为宗门效力的实干,不曾想,这是好好的算盘要打空了? —— 林不玄推开酒楼雅间的窗,日渐西斜,余晖几近落尽,撒在苏若若素白的发丝上泛起橙色的微光。 “林不玄你胆子不小!” 待至小二将酒菜完完整整挪上楼退走后,苏若若才是哼哼着,这句话自己不晓得都说了几次了,师尊也这么说过他... 不过林不玄确实胆子很大很大。 执柳宗? 大离魔门之巅。 苏若若与裴如是? 无人不惧的一对绝代师徒。 当然,这个“绝”是断子绝孙的那个“绝”,绝代,指的是胆敢招惹就做好断绝子孙后代的准备。 可林不玄寒山初见就敢兴致勃勃地贬低这大离“断情”修道的大势所趋,对本小主眼神不老实,说的话乱七八糟没个正型也就算了... 居然还敢肆意轻薄上来,什么当着宁羡鱼的面亲啦,什么鹿州大街上牵着手啦,你晓不晓得本小主随时可以借着这些由头砍了你?! 但苏若若也只是想想而已,自己在大离修道这么些年,林不玄是第一个敢对自己这般那般的人,每次都有些心跳加速,这种道心颠簸的感觉让人全身上下麻麻的... 她转眼余光偷偷瞄窗边看夕阳的林不玄,这个凡人像是从天上坠下来的一道光,他看人看物的眼光很清奇,根本不像为生活所困的凡俗。 这家伙很特别,不同于那群迂腐的正道,也不像动辄杀人的魔道,无欲无求的修道心境?那就与他更没关系了,他像是真真正正游离在大离之外。 但林不玄现在没静心,因为脑海中叮叮声不绝于耳。 【叮,苏若若的好感+1,软饭值+2】 【叮,苏若若的好感+1...】 林不玄回过头背靠着窗台,看这妮子给自己留了个美好的背脊线,而她双腿轻轻摩挲,果然是自我攻略功能发作了。 只不过这好感度高过五十就没有了明确的数值,但...也是好事,有种盲人摸象的刺激感。 “不过来喝酒,是惧了本小主的酒力?!” 苏若若不再多想,感觉再想下去自己的腿都要软了,便是好好斟了杯酒,清声道,这执柳宗圣女亲自斟酒,天下几人能得此幸事? “不陪本小主喝酒,你到底还想不想涨些见识?” 涨见识,认丹元是假,陪喝酒是真。 你就不怕真醉了么? 若弓硬上霸王,那我这衣冠楚楚的纯情少男在大离守身一两年一朝破了岂不是... 大好事一件?! (晚点) 二十九.坠龙 鹿州,入夜,华灯初上。 酒楼雅间内有两人对坐饮酒,身材小巧的妮子面上的红坨很是明显,照应着摇曳的灯火,倒显几分与之身材不符的娇媚。 “所谓心意丹...” 苏若若知道自己醉了些,但也没压醉意,反而开始给林不玄说道说道, “那是极上品的丹元,让人吞服,再引动真气灌输后,可指使其听从你的一切号令例如...为奴为婢。” “也就是说只要吞丹,你说什么这人就做什么,基本可以无视一切外界因素,例如修为啦之类的。” “但前提是她吞丹前心绪没有抵抗,是一种同意的状态,昏睡之类是不算的。” “通俗点说这心意丹就是一个可以随时打下的奴印...” “一般都是用于什么敌宗拜投,宣誓效忠之辈,排除异心,但此丹品级很高,造价昂贵,成丹率低的吓人。” “先生怎么想问这个的?是不是在地上拾了小单子类如什么‘让人百分百乖乖听话的仙丹丹方密售,错过后悔修道五十载’?那都是骗人的,我执柳宗都没几枚心意丹。” 苏若若摆摆手厌弃道,林不玄眼神微微一顿,不曾想,这修仙界地上也有什么神秘小卡片? “那吐实丹又是什么?” 林不玄自然不会说自己手里就有这么一枚完美成色的心意丹,点点头装作是拾了单子的样子,又暗戳戳问。 “这就更罕见了,是八扇门惊门一家独产之丹,材料稀有以及成丹难度极高,五六年能出一枚就已经很好了...” “而它的丹效也很简单,就是吞下去三个时辰之内说不了半句假话,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属大离九州最为霸道的审讯丹。” 苏若若悻悻叹了口气,又道: “只可惜这种丹八扇门藏的很好,咱们宗门也没摸到手一颗,不然用来抓个朝廷大官来盘问盘问也好...” 林不玄有点心惊,敢情自己手里头这两枚奖励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至于这用法么...有待考量,或许能用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总归,都是好事。 —— 酒过三巡。 林不玄面上还好些,反倒是苏若若这元婴大能眼神有点儿迷离,她轻声嗫嚅着问: “先生为何想到来大离?你武学未曾接触,大离这种崇武地,与你有些不搭吧?” 苏若若很好奇。 时常听着林不玄说些奇奇怪怪从未听过的词语,那估计都是神州上的东西,她一直想问来着。 听林不玄说神州的人都不修道的?那他们平日里那么多空闲时间都做什么?发呆么?岂不是很无聊? 林不玄看着眼前的小妖女将娥首轻轻搁在桌上,怎么看怎么软。 他心里微微有些无奈,谁说我想来了?当年说穿就穿了,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吗? 但...林不玄将苏若若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总算一年熬到头...不亏! 便是正经道: “本是被迫,现在的想法是既来之,则安之。” “被迫?” 苏若若嚼了嚼这两个字,闷闷地推了推酒杯,“有人害你?我杀了他们好了。” “也不是...那是位面之外,离大离很远很远,现在算是顺了心意,没什么不好的。” 林不玄摇摇头,若若果然还是这般心性,但蛮真切的,他心里稍稍一暖。 “那...若是时机合适,先生想不想回去?”苏若若眨巴眨巴眼睛,继续问,眸光安定。 “想的。” 林不玄点点头,苏若若听这话忽然抬起娥首,星眸一顿,瞳中落艳,眸子里似乎有几分黯淡转瞬即逝。 也是...那是人家故里,怎么可能来了大离一两年就不想回去的? “能带着几位仙子夫人回去转转应该蛮不错,这大离人人修道,日子还是闷了点儿,神州上有意思的物件可多了去了。” 林不玄故意把话说一半,就是为了看苏若若这妮子有点点吃瘪的样子。 “浑人...还想着几位呢,人心不足蛇吞象!” 苏若若自然中计上当,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又瞧见林不玄站起身往窗外探头,心里愤愤不平:我呸!那群妖女就这般好看呗! 你等着,等本小主回了京州也去买一对耳朵尾...不对!是去买把戒尺,非把你打的嗷嗷叫不可! “本小主与师尊,谁好看?” 苏若若忽然抛出这个送命题,林不玄一惊,手一抖不小心把杯中酒从窗口撒出去,浇了楼下的狐耳少女一头。 “若若与宗主都是宛若天上谪仙般的不可多得的女子,单论容貌那自然都是无可挑剔不分伯仲,宗主可能略胜些许成熟的韵味,不过,若若还有的是成长的空间...来日可期。” 林不玄努努嘴,苏若若并未回头,仍是老老实实趴在桌子上,但她耳根微粉,已经暴露了。 自己这话也是发自内心,两人皆是绝巅谁赢? 那肯定是若若了,毕竟时候还长,往后的能体验的阶段不是多了去了? 苏若若耸耸肩,林不玄的蛮露骨蛮直白,身为魔门妖女,自己早就说习惯了,可听别人嘴里说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与些微开心,她伸了个懒腰道: “唔...真的?都没人当面夸我和师尊来着...” 苏若若不像是调笑,这语气听着还蛮正经的。 得言,林不玄眸子一亮,算是弄清楚了一点,敢情这苏若若和裴如是都不晓得她们本人的姿色那是拿倾国倾城来比都不够啊? 不过那也确实,执柳宗师徒二人那都是什么级别的魔头? 招惹一句那就去下辈子见了,当面夸姿色?若是被当成轻佻调笑,估计无异于地府排队拿号的直通车。 世间只传师徒凶名凶名,不传美名,这么一来二去之间,二者心中生出自己相貌平平的念头也算是勉强可以理解。 没人敢夸?那正好,便宜了本先生。 林不玄凑上前去,靠近苏若若耳珠悄悄咪咪道: “我几时说过假话?在下都馋到意乱情迷于宁羡鱼面前失神了,若若怎还会觉着自己没几分姿色?” 苏若若感觉林不玄的吐息都已经喷到自己脸上了,瞬间醒了酒,连忙起身跳开一步,怕是再晚几息自己就借着醉意将唇送上去了... 原来本小主真有这么... 不行不行... 道心空明...道心空明..道心空明! “你!” 苏若若伸手点点林不玄,正欲说道些什么,就听窗外传来极响的坠落声,连带着这酒楼的窗台一半被瞬间压塌崩毁。 “有凤来仪?” 林不玄本是靠在窗台的,正巧去挪开两步去贴苏若若的俏脸,不曾想应由这轻佻举动,使得他身上一点剐蹭都没有,甚至还有闲心扯上一句。 “不。” 苏若若摇摇头,拉过往前踱步的林不玄,稍稍上下打量,清声道: “是天上坠龙。” 三十.通了悲欢 酒楼往下,吵嚷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砸死你!” “让你个色胚只晓得去满足自己的眼福...没伤到哪吧?” 苏若若双手抱臂,横了林不玄一眼,没什么好气地嘟囔着,眼底余光还是老老实实地在他身上打量打量。 “在下有少主的招式护体,自然胆大,再者说,外头那些胭脂俗粉怎比得过若若?这不是多亏了我见色起意对着少主两步上前正好避开...” 得言,苏若若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 不过区区十几息,楼下坠龙的周遭便已是人头攒动,人修妖修是围了一圈又一圈,而长街上不时还有人在快步跑来,甚至能见几道遁光刺破夜空,极速驶来。 林不玄和苏若若站在酒楼的断口往下望,借着依稀的灯火与月色,能看得清那是一条长约数百丈的龙,身段修长,通体呈一种很通透的青色,看上去有如璞玉。 只不过它过半鳞片染血,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奇了...这般长的龙,那是过千年的道行,怎么还会坠下来?” 苏若若皱着眉头喃喃道,龙,在大离也是极为罕见的珍禽异兽。 毕竟化龙是要渡过天道劫雷的,妖修比人修的路更枯燥更难走,所谓道行,那都是按年限来算的。 所以真龙难能可贵,其修行的高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一成龙体,即使仅凭肉身都能与元婴修士交手。 至于什么能肆意在空际遨游,吐息有如奔雷? 那都是小事儿,修至青龙那个高度,一口气冰寒八千里雪路至今千年仍是终日雨雪。 “千年?” 林不玄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那条一动不动的长龙,鹿州修士最近的都得退开一丈多远。 在苏若若牵着自己手传输点点真气的情况下,林不玄仍是感到相当的胸闷,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龙威了,这么看来,能驭龙者,那都是大士啊... “那这龙得是什么修为?” 苏若若神色冷峻,严肃道: “不好说,龙种繁多,多以鳞色划分,而青色是凌驾于所有龙种之上的,因为青龙只有一条,那是四神兽之一,与朱雀齐名,不过听传闻是这四神兽早死绝了,不曾想鹿州先后得见朱雀青龙?真假难辨。” “但就这千年道行来说,那肯定是超脱元婴境的,纵使它现在奄奄一息龙鳞碎裂焦黑大半...焦黑?!” 苏若若念叨着念叨着忽然一顿,她再踏前两步,踩入空中居高临下地仔细观察了一眼那条坠地的青龙。 “那是雷劫的痕迹,这条青龙刚刚在渡劫!但它失败了,所以才坠了下来!” 苏若若惊道,身影又再度飘回林不玄身旁,看他气息有些不顺,想是龙威所致,连忙抓起他的手送些真气进去。 “你先前不是说蛟化龙得渡劫,这真龙怎么还要渡劫的?” 林不玄看着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下意识攥了攥。 苏若若再度横了他一眼,虽然这奄奄一息的龙威只会让人难受而已,她却也没把手挣开去看林不玄的好戏,闷声闷气道: “化龙是渡劫成龙,是不求境界的,只要体内蕴含真龙血脉,道行一足就可以去渡劫,但这不代表化龙后修为达至渡劫境就不用渡劫了。” “倘若这条青龙渡劫成功,那它就是跻身成为大离唯一一位洞虚,也就是仙道,但很可惜,它失败了,纵然龙躯强横无度,受天雷击打而未万劫不复,但如今它不过风中残烛,坠下九霄落入鹿州。” 念至此时,苏若若叹了口气道: “蛟躯尚为浑身百宝不可多得的奇珍,这真龙,还很有可能是青龙的渡劫仙兽,那可不是百年难得一遇,千载难逢的神物奇观了,此消息传开去,此届天子论座搁置都有可能。” “想是以青龙之傲,九霄之巅肆意遨游的存在,一朝渡劫落败,坠入人间竟要任蝼蚁鱼肉,那估计它心间更是有如千刀万剐,这帮贪图荣华的修士是不晓得若是将其惹恼,心生天地同寿的意念,那说不好整个鹿州都要陪葬。” “渡劫一怒,伏尸千里。” 苏若若本是皱着眉头言说的,忽然她指着酒楼下那群已经按耐不住几欲拔刀的修士们哈哈笑道: “你看你看!这大利当头,人与妖都没有任何分别了,皆为一己私利,大离天下还分什么正邪呢,好笑!” “接下来这群人会为了争夺这条龙而互相出手?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不玄抱起手臂,往后的剧情应该还挺好猜的,大概是什么互报宗门名号想要分一杯羹,然后自然谈不妥势必会大打出手。 这螳螂之后的黄雀,还在楼台中看戏呢。 苏若若嘿嘿一笑,“先生果真聪慧,不过这黄雀是我们还是青龙都不明了,这些修士眼里红了只看得到这条龙的宝贵,却不去思量这是什么龙,有什么修为实力。” “几年前本小主得见师尊出手,那是渡劫神境之力,开山断河?一眼足矣。料想这青龙虽是已经朝不虑夕,但它也是一枚渡劫。” “不过,本小主身揣师尊给的道符,就是此青龙要发难,也奈何不了你我二人。” 苏若若话音落罢,酒楼下的吵嚷声愈发响动,伴随着一连串“乒乒乓乓”的兵刃相交声,绚丽而又匹练的真气在夜空中散开,像是几朵烟花。 林不玄缓步上前,往楼下望去,青龙周围无数方才张望的修士已经大打出手,武学功法,兵刃法符,无所不尽其用。 有滚烫的血珠撒在青龙的鳞片上,而这条长龙忽然睁开了一双龙瞳,瞳中干净,澄澈,且带着深深的高傲。 青龙望着眼前的一大片人修妖修兵刃相向,惨叫声,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 而它将头垂下,放下龙瞳中沉淀的波澜不惊,再次合上了双眸,仿佛老僧入定。 长龙身负枷锁,满心疲惫,却沉默安详,如同在世间艰难前行的众生。 “别去看那龙了,免得被波及,过来喝酒,店家都跑了,本小主顺了两壶藏酒。” 苏若若嘻嘻笑道。 林不玄却发觉自己内心无比空明,龙威带来的压抑感?了却无踪。 他缓缓说: “我想,我跟它通了悲欢。” 倒下的龙忽然睁开了眼。 三十一.流萤 “?” 苏若若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人与物通悲欢可以理解,但二十来载的锻体境与数千年道行的渡劫青龙通悲欢? 这谁信?! 苏若若一惊,抬起头望着对视的一龙一人,他们眼神交汇,看样子林不玄说的一点都不假。 她本来想着林不玄既然想去看,那就正好让他沐浴在龙威里历练一下,结果这一历练,非但龙威对他失了效而且这龙似乎跟他看对眼了? 林不玄你真是神人啊! “少主有丹能治龙否?”林不玄轻声开口问了句。 “人用的丹,龙也能用,但这真龙道躯,需要疗伤的消耗可大的多了,本小主这里几枚丹元,无异于杯水车薪,除非你能将这条龙带回执柳宗,师尊想必有办法能治它的伤。” 苏若若摇摇头,楼下大打出手的人修妖修想要得到都是这青龙的身,不曾想,林不玄胆子还要大的多,他要得到的是青龙的心。 好家伙! 怕不是这青龙是条母龙吧?! 但话说回来,这也没什么问题,若是能把拿面前青龙的完全心性,那医好之后,就是渡劫境巅峰的战力,是大离九州如今最至高无上的修为,还是真龙之躯,那何止是天下无敌? 青龙抬起头,身躯开始盘踞,巨硕的身躯缓缓立起,而它龙首长探,似乎想要发出一声长吟,可由于身子虚弱,还是瘫软下来。 巨龙呈颓,但还有活气,纷乱交战的众修士终于反应过来。 “各位英豪,先宰龙而后分羹,免得让这真龙修养够了飞身而起,我们岂不是自相残杀功亏一篑?!” 人群当中,不晓得是谁喊了一句,兵刃声渐止。 莫说是林不玄了,苏若若都颇感好笑,难不成你们先前不是自相残杀? 这地上的所谓“英豪”死死伤伤,你们就因为人家青龙一点动弹就风声鹤唳了? 苏若若抱着手臂,林不玄还没有笃定回答。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这通悲欢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看对眼了,互相之间能通透罢了,龙性本...本就高傲,承认凡俗与之相通可以,但要听从凡人的话? 那无非是天方夜谭。 况且这楼下先前遁光了几个元婴境,要不然以她先入为主的个性把青龙当成自己人说不好还真会下去大开杀戒也不一定。 青龙面前是万千兵刃,接连漫天道符法印打落。 它一双龙瞳中闪过些微悲戚之意,再抬望了一眼林不玄,随后双眸合落,仿佛是桀骜一生的大能坦然接受自己的落幕。 林不玄看得有些揪心,忽然心头一亮,回眼望向苏若若,急忙忙问: “若我说能让这条青龙绝对顺从,少主有无法子能护住?” 苏若若神色微怔,却见林不玄没有说谎,缓缓点头道: “能。” —— 而楼台之下,无数功法将要临面之时,却听青龙仰头发出狭长的一声龙吟,霎时间,风雨欲来。 一道符纸当空炸裂,散出冷色调的气浪将所有术法湮灭,翻飞的兵刃箭矢化作一摊靡粉。 强烈的龙威拂过在场所有人的心魂,除却林不玄面色毫无变化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感到一瞬间的心悸,修为稍弱些的,嘴角当场溢血。 长龙的背脊上浮现出两只硕大的虚化的双翼,整片鹿州的气温骤降,这暮秋未过的时节当空中居然落起鹅毛大雪。 “青龙!” “是青龙!” 人群中才是警醒起来。 毕竟不是地位等同苏若若这种级别的,一眼能判断得出这龙的道行,大致的修为,以及坠落的原因。 况且当时还被贪意蒙蔽了双眼。 而现在怒龙一醒,你说它是风中残烛也好,强弩之末也行,回光返照也罢,都跑不掉。 传闻中青龙一怒冰封千里,如今终于得见本尊,纵是没有当年之能,曾经冰封八千里雪路,你说这鹿州有没有八百里? “杀了它!请几位元婴前辈出手!今朝不杀此龙,来日必是大离腥风血雨!” 现在倒是有人喊口号了,这局势一翻,落井下石的人反倒成了受害者? —— 而林不玄借着苏若若给的法力稳步向前,一直跨过极深极沉的龙威,如入无人之境般之上云霄,与腾在空中的青龙目光交汇。 鹿州此时已然寂静无声,人亦好妖亦好,包括几个已经飞速逃离的元婴大士也好,都停下脚步驻足痴望。 那轮残月之下,有一人一龙对立。 仿佛蝼蚁比之鲲鹏。 可人龙忽然止戈,就像是卡壳一般再没有了任何动静,直到那人嘴唇轻启。 奈何风雪太大,深厚的云层接天而来,将人影龙影一同吞噬,没人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 林不玄望着眼前的青龙。 龙很气派,纵使它遍体鳞伤,浑身上下仍显露着“视天地万物为刍狗”的意境。 而它一双清澈见底的龙瞳中带着些微的疑惑,但更多的是充盈的怒气与满目的死志,周身在翻腾的雨雪还在不断凝聚。 林不玄平静如水,缓缓问道: “尊座本傲然世间,云游数千载一朝起意渡劫成仙,没陨落在劫难的手里,反而被蝼蚁啃食干净连森森白骨都留不下,值得?” 得言,青龙瞳中淌过些许遗憾,但死志未退,它明白林不玄是来劝说的,但它仍是想同归于尽。 “你若是一死,躯壳残魂都守不住,不过是换一批人来捡漏而已,但我有办法让你活下去,重新问道渡劫之巅,乃至...洞虚。” 林不玄的话像是一根钢针,青龙本开始溃散的瞳孔在聚焦,聚焦在眼前的这个人类身上,他与自己通了悲欢,他的话很真切。 “你也可以保留的你的傲气,当然,是活着。” “赴死纵然能惊惧天下,但那不过是一时,一年?两年?几十年?那八千里雪路总会化的,化了还有人记得么?” 青龙的龙瞳巨颤,它的百丈之躯在夜空摇曳,风雪止戈。 功法反噬,长龙于空中挥洒出一抔血雾,而龙躯坠落,数百丈龙躯在一点一点消散开去。 林不玄两步上前,抱住了这条连龙形都撑不住的青龙,苏若若还真没猜错,青龙还真是个女娃娃。 林不玄一只手托住青龙妮子,一只手去摸...丹元,他还有空低头稍微阅览了一下这一丝不挂的青龙仙躯。 淡青色发丝在空中飘扬,两只龙角宛若温玉打造般泛着光泽,背后那条不短不长的龙尾也极有韵味。 妮子身段非常美好,只可惜她现在遍体鳞伤,实在不忍直视,林不玄又轻声问: “敢问尊座名号?” “本尊...乃是青龙神兽...此外...无名无号....还望先生之前说的不要食言...” 青龙的声音极端虚弱无力,似乎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了。 “那就叫你...流萤吧。” 才是坠下极深的云雾,林不玄回过头往背后望去,远处的酒楼小的像一点芝麻粒。 而鹿州夜半的华灯未熄,正有如点点流萤,他抬手将丹元送入妮子的口中。 “此乃...何丹?” “心意丹。” 林不玄轻声道,虽然是说要将其心性把控当工具龙的,但...这选择权还在人家手上,“吞丹后,你我二者彻底相通,心念得经过我的意思。不过也好,免得你心生死志,尊座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流萤...愿意。” 龙的思想还挺简单的,她被林不玄的话给打动了。 纵然傲视世间数千载,该渡不过劫还是渡不过,既然已经被他当着整个州的面抱走了,那以后肯定也洗不清了,入世就...入世吧。 妮子喉间一滚,将丹吞下,伴随着温润的真气贯体,她体验到了做龙体验不到的感觉。 (本来心意丹是留给师尊的) (等等把龙妹的头像卡上传了,实不相瞒就是逛吧时候看到这个头像才写的这个角色) 三十二.她也想给你下蛋! 流萤明白,自己乃是身为古神兽之一的青龙,数千年前她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就明白了。 青龙,那是当之无愧的真龙之巅,修为道行自然是要冠绝天下的。 云游三千载,终入渡劫,但这渡劫境瓶颈桎梏却是久久没有抵达。 龙都有傲性,青龙就更加不例外,流萤前两日心中高傲自满过头便起意渡劫。 直到那天雷滚滚而下,自己百丈龙躯坠落九霄的时候,流萤才知道自己莽撞。 过往三千年,犹如浅唱了一场云烟大梦。 她眼底是数千里雪路,那是...本尊曾经巅峰之时,吐息所致?这也算是...魂归故里吧。 流萤再抬眼望了望周身围满的修士,这群蝼蚁眼中的贪欲一览无遗,她明白自己渡劫失败的结局如何,便如老僧入定般垂下头去,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而她脑海中片段闪回,方才楼台断口之上,是不是有一个人类站定,他望向楼下修士成群刀剑相向,只有满眼的玩世不恭? 而他望向自己,眼中没有任何贪欲,只有淡然处世的平静,波澜不惊。 流萤感觉就在那一刻,自己与他通了悲欢。 ———— 流萤作为一条龙,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有一天被个男人抱在怀里。 一丝不挂被他彻底看光了倒是无所谓,毕竟她还不了解什么男女之事。 但...自是吞了丹之后...流萤偷偷瞄过林不玄,她愈发觉着自己面上烫得慌,有一种相当古怪而又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在心里升腾。 林不玄的怀抱很温暖很轻柔,鼻尖嗅得到点点清香,这是仙家的味道吗? 流萤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晕乎乎的,她下意识地伸出手遮住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遮住的地方,浑身上下有些轻微的燥热感,兴许是那丹元的疗伤药力所致吧? 品级足够高的丹元,往往除却最主要的作用,还有其他附加增益作用。 例如这心意丹,除了最重要的了却心意这个作用以外,若是不反悔顺应了心念那还有活经舒脉的功能。 若是服丹者中途反悔也不会就被无声无息消化掉,下丹可贯通真气逼出丹元或是转为毒药。 磅礴的药力顺着林不玄没什么经验的辅佐下勉勉强强能在流萤的体内顺畅贯通,舒畅的快感让流萤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吟。 而她急急忙忙闭了闭眼眸,耳旁听到林不玄轻声夸了句“有点可爱...”流萤心里“嘭嘭”两声,居然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想给林不玄下蛋的冲动。 真是...羞死龙了! 本尊乃是堂堂的青龙尊座,遨游四海见万物为刍狗,入道数千载,不忆从前,只为论道天际之巅,敢为心中之傲与天地同寿,怎么会... 怎么会产生这种对人俯首称臣的的念头?! 虽然是吞服且同意了心意丹,但流萤很明白这心意控制那是得他下达指令的,然后自己才能接收照做,而现在自己的心意一点阻滞都没有,而林不玄似乎在忙着给自己的真龙道躯引动真气,根本脱不开身。 也就是说,如今的想法,完全是发自自己内心的? 本...本...本尊居然是个...外冷内热的...!!! 流萤若是还有气力,一定会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脸,只可惜她现在被林不玄弄得气喘吁吁,浑身上下都十分软弱无力。 ———— 苏若若在不远处看着,看了好半天了,自从林不玄抱着青龙从云层里坠出来就看着了。 他以及他怀里一丝不挂的青龙娘,一览无遗。 苏若若心里拔凉拔凉的同时,也感觉她的肺都要气炸了。 有一种自己的男人当着自己的面跟别的女人调情之类的感觉,除了气结之外,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的也快的要命。 可恶!可恶!可恶! 敢情老娘为了将这漫天兵刃挡下来连师尊留的道符都动用了,结果是给你们俩造了个温情的势? 可爱什么可爱?! 那几千年道行的龙,想是连胸都下垂了吧?!有什么好看的?还呜呜呀呀个没完了是吧? 我呸! 臭小三! 吞什么丹你吞? 我呸! 还心意丹呢,你林不玄去哪弄的心意丹? 先前夸本小主能体验的阶段多了去了,那你倒是别空口大话啊,来体验体验啊!也公主抱一下本小主,不行? 苏若若觉得忍不了了,再等下下去搞不好这一龙一人要开始造小龙了,便是阴着脸踏月而前。 “林不玄!” 苏若若刚刚念出林不玄的名字,正欲酸里酸气地念叨两句,没曾想,反是那青龙娘轻轻扯了扯林不玄的衣角率先开口问道: “不玄...她是谁?” 好哇! 你个心机绿茶龙! 苏若若气的都快哭了,老娘还没问你是谁呢,你就上来先入为主? 但自己一时语塞,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转眼可怜巴巴地望向林不玄。 林不玄对上苏若若的表情,只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小妮子一脸气鼓鼓的,瞳中焦急,生气,紧张,妒忌,什么神色都有。 这是...吃醋了啊。 林不玄本想接着欺负一下这妮子的,可却瞥见她眼底泪汪汪的,若是此时气一气,估计就过头了。 所谓物极必反,林不玄纵横情场如此多年,当然明白几时该装傻几时不该,他便是指指苏若若,一脸轻松的笑道: “若若啊,我老婆!” 听至此,苏若若美眸狠狠一瞪,虽然大离没有这个称谓,但是她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林不玄给她私下解答过,是与夫人,妻子,细君一类的称谓。 若是放在平时,苏若若听到林不玄这般胆子大胡说,那定是要俏红着小脸一拳上来的。 但眼下...苏若若只感觉心绪无比舒畅,有种拨云见日的爽快感,有种抑制不住冲上去抱住林不玄亲一口的冲动,她努力呼了好几口气才发出细若蚊吟的声音: “想得倒美...” 林不玄瞅见苏若若这般小女子态,心中暗暗道: 时刻营造危机感果然很重要! 流萤一脸迷惑,怎么了呀这是?这少女本来一脸气呼呼的上前来,还以为要喊打喊杀呢... 这“老婆”又是啥? 瞧见面前的白发少女一脸娇羞态,流萤感觉自己终于明白了,她喜道: “我懂了,她也想给主...不玄你下蛋!” 三十三.龙性本... 苏若若愣住了。 林不玄也愣住了。 流萤没有,她只觉着差点把“主人”这种耐人寻味的称谓直直从嘴里漏出来着实有点儿令龙害羞。 而她合拢双眸,几息之间便因过于疲倦而睡了过去。 林不玄还蛮欣慰的,在自己没有使心意干扰的情况下,流萤这是十分信任自己的表现。 他也没打算一开始就拼命指使这吞了丹的流萤,循序渐进才是男人的浪漫... —— “也...下蛋...?” 苏若若重复了一遍,确认自己没听错。 下蛋还可以理解,毕竟青龙遨游九霄数千载,视人与蝼蚁无二,不懂人伦之事,以为人修同样拿下蛋来诉情算是情理之中。 但...这个“也”字?她说的这么字正腔圆,这么流畅且不假修饰的表达自己想要抢男人的意思? 然后龙瞳一闭,就在本小主男人的怀里睡着了? 这像是青龙尊座该说出来的话吗? 不是...你能先从本小主男人身上下来吗? 堂堂神兽你这这这...这才几个眼神几句话就被征服了,还有点神兽的样子吗?像个初动凡心的小女娃娃! 苏若若忽然明白了,俗话说“龙性本淫”,她本来觉得是道听途说不可信,直到斩蛟当夜沾了蛟血,蛟毒入体导致她的心绪非常...糟糕,十分难以启齿,她才是发觉这句俗语不是假话。 如此联想一下么,这真龙体内流淌着的那可都是滚烫的龙血,这般鲜活,又在林不玄的真气灌输之下,那说不好已经挑起了这青龙的情愫... 心意丹纵然是得需同意,那也得等真气走满体内一遍才行,看林不玄的样子,显然是这才刚刚做完。 苏若若心里毛毛的,心绪里想的都是你个臭青龙凭什么睡我男人...的怀里,她便是两步上前,朝着林不玄伸出手,偏过头道: “给本小主来抱她,再给她拿一身衣服,免得你个登徒子按捺不住,对人家青龙尊座做出什么坏事来。” “按时辰算,还有三个时辰日出,朱雀归巢,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寻羽,如今鹿州坠龙而有你这个天师一语惊退,想必不时便会传遍整个大离,到时候就眼线一多就不好搞了。” “况且,看你这眼馋的样子,若是拖久了对流萤的身子也不好。” 林不玄点点头,并没推脱,正所谓“贪多嚼不烂”,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虽然自己多少有些野心在,但还是得稳妥起... 【叮,恭喜宿主已绑定宠物“流萤”,奖励软饭值*100(透支欠款已还清,剩余*35)】 【叮,恭喜宿主完美成色心意丹投喂成功,获得流萤好感*99(已上限)PS:请宿主肆意妄为,像个男人一样】 ????! 林不玄本来还在想些有的没的,结果在将流萤交给苏若若的时候,脑海中忽然传来两声响动,他除了排出一连串问号还连带了个感叹号。 好家伙!竟有这等好事?! 心意丹还有如此神力? 林不玄眸子都亮了,目光从流萤身上缓缓移开,正巧撞上苏若若狐疑的神色。 苏若若猜了个七七八八,林不玄你这浑人果然是想趁虚而入! 好哇! 本小主当夜中毒你不来,一见这青龙化形,就忍不住了,怎么能对真龙...?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苏若若低头望了一眼自己怀里的流萤,好一具晶莹剔透的羊脂美玉。 那纤纤青丝如柳,淡雅且夺目,而流萤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清新脱俗的媚感,挠人心弦。 这龙角龙尾则是更有一种纯真的野性美。 别说是林不玄了,苏若若心里都忽然生出一股“人可以...或许应该试试....”的冲动。 但苏若若毕竟是元婴道躯,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绪,瞪了林不玄一眼酸溜溜道: “流萤...她可是真龙道躯,你以为喂了心意丹把拿了她的心肺之后,就是你这个凡夫俗子能撬得动的?” 林不玄一愣,他都准备找个机会撸起袖子了,谁曾想,忘了这茬?! 流萤可是真龙道躯,数千年风风雨雨如同过往云烟,这龙鳞都是受天劫打落才焦黑溢血的。 方才见那么多术法不经意间散落在流萤这重创的龙鳞上,尚还溅不起一点儿水花,自己这凡兵,好像确实没有那个破防的能耐啊! 亏了! 这下亏大了! 但林不玄将错就错,他摆出一副“我当然知道啊,你不会不晓得我林不玄是天下第一正人君子吧?”的正经神情,嘴巴努努,问出来的话却是: “那人修不也一样?” 得言,苏若若先是一愣,然后忽然绯红了俏脸,轻声道: “人修不一样...若是压制了修为,那可以算是凡人之躯...刀枪一抹,可以见红。” 月光照过苏若若的面颊,她的所有神色被林不玄看在眼里,淦! 你说的这个刀枪它正经吗?! 林不玄顺着苏若若刚刚落地,跟上她跳开的步履,好死不死又问了句: “那假使我给少主喂心意丹,少主愿意么?” 听的此话,苏若若脚步一颤,猛然回头,忿忿道: “本小主回了京州必先寻师尊讨一枚心意丹塞你嘴里,不同意就将你处以极刑!” 说是这么说的,但林不玄却见苏若若面上红霞未退,而他脑海中忽然叮叮两声,又拿下一两点苏若若的好感,果然是傲娇犯了。 想让一只傲娇当着正面说自己愿俯首称...确实是比登天更难。 “不过林不玄,你哪来的心意丹?” 苏若若调整调整自己的心绪,清声问,心意丹不是什么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丹元,那是整个大离都不可多得的级别,真正意义上的有价无市。 苏若若先前是正在醋头上,哪管得了那么多,现在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对啊,林不玄哪来的心意丹啊?! 林不玄这家伙先前在寒山脚下那肯定没机会接触心意丹,而执柳宗内才这么几天,师尊会给他这等丹元? 林不玄自是喂丹之前就想过这问题的对策,苏若若现在这一问,倒不如说是正撞上他的枪口,林不玄耸耸肩对着她笑道: “谁说我喂流萤的是真心意丹?” (感觉最近很喜欢主奴这种要不来个番外吧?到时候发群里?) 三十四.榜上魁首就是你! 苏若若脚步再度顿下,眸中闪过一道微光,她忽然理解了林不玄这句话的意思,嘿嘿一笑,偷摸着面对面传音道: “不愧是林先生,你连这青龙尊座都敢骗啊?” 苏若若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了如指掌了,好家伙,林不玄这厮胆子大的那不是一点点! 他打了一手信息差,苏若若看得懂这个。 先是与流萤极为难得地通了悲欢,使其多多少少有几分好感,而后当众踏空而来,于整州之面将其打动,使得流萤术法没能放出,功法反噬,龙形都不能撑住,散入林不玄的怀里,征求同意之后随便喂了一枚丹,假装是心意丹。 然后他再稍稍说道两句,以当时已经神魂溃散的青龙单纯思量之下,自然分不出真假,等她醒来,肯定会以为自己真的被下了心意丹,那确实也符合林不玄所说的“绝对顺从”。 真不愧是我执柳宗的先生啊...当之无愧。 苏若若相当佩服。 毕竟这可是青龙! 古神兽之一,纵使如今不如当年冰封八千里雪路的道行之巅,那也是渡劫极境的大能,还是真龙道体,如若假以时日她创伤一愈,天下还有人能与之论道么? 师尊都未必能与她战平吧? 可林不玄居然连这等至高大能都敢骗,真狠啊...要是事后被人家得知了,那岂是一句“万劫不复”能言说的? 而且以林不玄的心性,那估计是正经没两天就原形毕露让这青龙尊座俯首称臣然后无所不尽其用吧? 如今流萤是虚有一身龙躯,受创至此,估计连打个金丹都够呛。 那要是被林不玄压着压着真的养成习惯了怎么办? 苏若若听林不玄在车马上讲过一个小树桩栓象的故事,说是从小象栓到大象,纵使身形暴涨力大如山也逃不开那根细长枷锁,甚至连挣脱的想法都没有。 苏若若原本以为他要说的是什么类同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道理来。 但谁晓得林不玄一本正经地告诉她: “感情这种事是很难一方为主的,除非...把对方从小就拴住。如同在一张白纸上留下相当浓墨重彩的一笔之后,那她不论怎么逃,纸上终有留墨,成泼墨山水也好,成细微一点也好,她都是逃不掉的。” 苏若若觉着他很可能在影射哪个如白纸般的小姑娘被他把拿了心绪还不自知,当时是调笑了两句的,结果林不玄望向她的神情很古怪,有一种看白痴的感觉...也就没后话了。 现在想来,林不玄原来是早就想着虚假造势往白纸上泼墨了?想这流萤估计就是第一张被他染指的白纸了吧...啧啧... 等等!苏若若一脸得意的“本小主早就把你看透了”的表情当场凝结。 好像哪里不对啊! 那个时候,哪有什么白纸等着他?唯一的白纸是自己这只白羊? 啊?! 本小主才是林不玄说的那第一张白纸啊! 原来他当时就是在暗指本小主一定跑不出他的五指山? 啊...这这这这这...! 苏若若终于反应过来了,没文化果真害死人啊!林不玄说的话文里文气,当时自己都没有理解通透,现在一想,怪不得他那副神情啊... 本小主是自己笑自己了? 苏若若颇感一股浓浓的无地自容感,纵使是现在还抱着流萤,她都羞愧到想要捂脸,然后她猛的一低头。 满脸的芬芳软腻,怀里的流萤发出梦呓般的哼声,苏若若又连忙抬头,看清自己刚刚扎猛子的地方,这下脸上更红了。 但她一声不吭,让流萤以为是林不玄干的就好... 一旁的林不玄看的有点傻眼,看不出来你个明眸皓齿的,还是个女流氓?! 哦...我就是被你见色起意绑回执柳宗的啊...那没事了。 苏若若没有转过头去看林不玄,林不玄自然不会自讨没趣上去说她,心里说这妮子归说,但他完全看得出这妮子一副羞愧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胡乱联想到哪儿去了。 然后就是一连串叮叮叮的响动在脑海中翻腾,羊毛果然还是自动薅的来的好哈... —— 两人再寻了一处酒楼住入,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鹿州坠龙刚刚事了,长街上的熙攘方才结束。 苏若若很小心地将流萤裹得严严实实的用着执柳宗的隐匿法子进房,要不然这店家肯定不让进。 试想一下,大半夜,长街上空无一人忽然飘出一个白发女孩儿手里抱着一具裹得严严实实但一眼能看得出人形的躯体要住店,这是什么情形? 那就算没被当场吓晕,估摸着也得一边念着大悲咒一边急急忙忙联系八扇门。 苏若若虽然莽,但这么简单的利弊她还是晓得的,如此节骨眼上,什么事都不能让八扇门及其他任何人知晓,毕竟流萤疗伤之后,可是渡劫境至高战力,大离不可多得的巅峰。 至于鹿州...那还是必须得留。 毕竟自家发往鹿州的行踪早已暴露,若是这正巧“天师坠龙”刚过,堂堂苏小主居然连最近的一次朱雀归巢都没等便两手空空回了宗? 那不被怀疑才怪。 苏若若分析明确,随口告知林不玄询问他的意见,得到是林不玄肯定的回答: “少主说的有道理,果真才思敏捷。” 苏若若都觉着自己都点儿飘飘然了,她望了眼林不玄,直言道: “到时候回京州的路上,先生一定得打起万分精神。” “我明白。”林不玄点点熟睡的流萤,“怀璧其罪嘛...” “不是她...”苏若若摇摇头,摆手笑道: “如今先生你,才是这枚璧。” “?” “待至鹿州坠龙的事情传完,想是先生以凡人之躯先后入执柳宗,与宁圣女结缘,抱走青龙少女,在那些完全彻查清楚的顶流宗门男修眼中,你就是当之无愧的此獠当诛榜,魁首!” 苏若若说罢,旋即起身,她锦簇成团的白裙飘忽,携着流萤入浴,没给林不玄反应的机会。 “本小主给流萤洗洗身子,稍稍料理一下她的外伤,你若是敢进来偷窥,本小主亲自挖了你的眼!” 临至关门前,苏若若还探出螓首伸出两根手指朝自己双眼比比然后对林不玄做出一个恶狠狠的直刺动作。 林不玄当即点头如捣蒜。 说的好像你们俩我都没看过似的,拜托...不就一条青龙,一只白...吗? 但这魁首? 来的有点儿突然。 三十五.她还谢谢呢 林不玄算是了解此獠当诛榜的,这榜倒不如说是天下最令人嫉妒的男人榜单。 上榜其实不难,可以是相貌出众,可以是气运够好,也可以是身旁莺莺燕燕环绕,但上榜不是什么好事。 苏若若的话一点儿没错,其他不知晓的人未必能将林不玄与京州散修,执柳宗先生,鹿州天师联合起来。 但...那些手眼通天的顶流宗门就不一样了,他们心里绝对清楚。 而林不玄就拿一个执柳宗新晋先生这一个名头都够他被暗中通缉的,而现在上了此獠当诛榜,那就更好,都可以开诚布公的表示要下手。 榜上三点,一容貌,二气运,三身边女子。 林不玄感觉自己好像把不能踩的雷全踩死了,甚至还补了一点修为低微。 这么一想,他自己都觉得不上此獠当诛榜魁首有点过意不去了。 大离崇武,自己没修为还混的如此风生水起,何德何能? 假如自己修为够硬,那管他什么此獠当诛榜魁首?就是独霸一榜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自己现在这个锻体境的修为,确实是不够看,不说别的,起码也得值回心意丹吧? 念至此,林不玄终于静下心去翻看那本苏若若送给自己到现在摸都没摸几下的剑典,翻开第一页,微微泛黄的纸面上写着: 第一式,有凤来仪。 ———— 流萤醒了。 作为一条龙,真龙道躯强横的很,要恢复外伤再轻松不过,天雷所致的伤这么几个时辰过去,已经痊愈了大半,如今化成的人形之上,看不出任何一道疤痕。 但...天道劫雷可不止是外疮而已,那是由外及内的,从每一枚鳞片一直到心魂,流萤稍稍想动用体内真气... 疼,非常疼。 心神大创,要想恢复渡劫的修为估计都得修养很久。 她睁开眼睛,入眼是条白裙,不过有点儿短,上半身露出了一半的小腹,而下半身则根本遮掩不住龙尾。 昨夜身上忽然传来些微难受的束缚感,导致她都没睡好,流萤还以为是林不玄趁虚...便只敢咬紧牙关不敢发声,现在才晓得,原来是穿了衣裳? 不过想是不玄怕自己难受,所以故意挑的这般短的衣裙吧?流萤习惯习惯,还蛮开心的,这是不是代表林不玄把我当人看? 苏若若要是知道她这么想,估计要气疯了,因为这衣裳是她的,换上去的时候她就深感两人有差距,嗯...差距还不是一般的大! 当夜帮她料理完外伤,苏若若是一点睡意与静心的想法都没了,闷闷地去小酌了两杯从上家酒楼顺回来的私酿。 不过,人家修道了几千年才有这个规模,本小主才十几载,想必日后一定会发力的! 苏若若本来还想着寻林不玄随便扯扯的,谁晓得那厮在这时候居然抱着一柄剑闭上双眸处于问道的状态了? 还真不探头进来打量本小主?什么意思嘛...果然还是喜欢身段修长又...够大的吧? 苏若若心里有点儿忿忿不平,却也没去打扰林不玄问道。 你还真别说,这家伙老老实实坐的笔直怀中抱剑,双眸紧闭,些许秋风吹拂过他的脸庞带起几缕发丝飘扬,借着这微亮月色,还蛮好看的嘞.... 她急忙忙拍拍自己因为饮酒而发热的双颊,轻咬舌尖,清醒过来,身为执柳宗圣女,居然差点犯了花痴... ———— “这是哪?” 流萤坐起身子怯怯望着眼前两人,但她的声音很清冷,似乎是性子还不能完全放下来。 “酒楼,流萤你的衣裳是若若换的,等事了我们就回京州为你疗伤。” 林不玄收起剑,满脸“我可是正人君子,什么乘虚而入,落井下石,偷鸡摸狗的事可不会干”的表情。 “谢谢你...” 流萤轻声说,朝着林不玄轻微点了点螓首,两只泛着波光的龙角显得分外可爱。 不过她的语气里听得出有些怯怯的,想必是记起来自己被林不玄喂了心意丹的事实,似乎是怕他下达很多难以启齿的命令。 林不玄当然看得出来,他笑道: “不用拘束,在下喂你心意丹也不过是怕你控制不住心中死志而已,并不会对流萤你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来。” 当时流萤稀里糊涂答应,多半有心神肉身两受创,心思不稳的关系,现在回想起来,那自己本是高高在上的青龙,让她如何面对? 林不玄一脸风轻云淡,废话,这系统上面板都绑的牢牢的了,你这满点的好感也是藏不住,想这青龙妮子估计还是外冷那种性子? 那可真是...太好了! 流萤摸摸自己腰间轻轻绑着的绷布,她心里暖洋洋的。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差距的,当天坠空下来身旁围的那些人,他们眼中都是贪婪,而现在面前的两个人,皆是真意。 流萤朝着两人眨眨那双带着点点绯色的龙瞳,认认真真道: “恩若再生,无以言谢,流萤唯有以身助力...” 苏若若抱着手臂,在她的眼里,这呆呆青龙那是被忽悠了又忽悠,结果到头来还谢谢咱们呢... 林不玄说的话你也敢信?!若是他有个元婴境的修为...那你觉着你现在还能保得住全身? 而适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苏若若连忙收整自己的妖女心性,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搁在一旁,拽了拽林不玄道: “日出东方,朱雀要回巢了,赶紧准备。” 流萤歪了歪脑袋,“朱雀?你们要找她?” 苏若若转过头来,差点忘了眼前这只是青龙尊座,然后朝她摇摇头道: “朱雀回巢引得万鸟齐飞,我们要寻鸩鸟的毒羽。” “哦...她也没消逝?” 流萤轻咦一声,瞳中光芒跃动。 “听闻是朱红雀鸟降世化形,引动奇观,其他就不晓得了。” 苏若若一面携着两人从窗户跳出去一面解释。 正当此时,天边忽而踏来万千红云,掠过整个鹿州的上空,红霞之后,群鸟连绵成画。 流萤一怔,目光落定,她轻声道: “朱雀还是死了,终究不是凤凰,百鸟朝的是凤,而不是她,怪不得灾鸟也会跟着。” 三十六.被截胡? 鸩雀,是灾鸟,也是毒鸟,好以毒蛇为食,取其羽入酒,酒越醇,毒愈烈,浅尝者七步断肠,顷刻间五脏俱溃。 但朱雀是祥瑞之鸟,怎么灾鸟也敢冒头跟上的?苏若若之前也没想过这事,如今得流萤一言,她终于明白了,这不是百鸟朝凤,这是送行。 “朱雀已逝,那万千红云之上的庞大雀影...” 苏若若托着下巴,喃喃低语。 “是虚影,也是幻象,这是她最后一抹残魂,如今神兽之列,只有本尊一龙尚存了。” 流萤接过话茬,缓缓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唏嘘,但她面无喜怒,瞳中不见悲喜。 “人间之势,时况愈下,居然连本尊都无法触及洞虚境...”她抬头很认真地嗅了嗅,接着道: “可这天地灵气充裕程度不降反增,问道极境怎么会有隔阂?” 短短几句话几个动作,流萤就将自己的大能气质勾勒的非常通透。 苏若若听着看着,心中有些折服,果然初见那个躺在林不玄怀里一脸娇羞地问要不要下蛋的才是假的青龙吧? 视过往如云烟,这般英气十足的才是青龙尊座该有的样子! 而流萤缓缓回头,脸上依旧没什么神色变化,她问: “不玄你们想要鸩羽做什么?” 林不玄也注意到了,流萤骨子里藏着的高傲是根本掩不住的,不过...也正是这份高傲,很勾人。 试想一下,这万人朝拜的青龙,人前那是高贵无比的尊座,眼神里饱含轻蔑,视人如蚁,结果在私底下会对自己俯下身来轻轻跪倒,然后极尽屈辱却不得不照办的样子... 好! 好极了! 心意丹用来审人?我看你们这帮土著是完全不懂哦... “咳咳...” 苏若若看林不玄久久未回话,有点发呆的样子,就晓得他肯定是又想些坏事去了,便是横了他一眼,轻轻咳嗽两声,拎回他的思绪,接过话茬道: “流萤前辈,我们寻鸩羽是要杀人,如今大离乱世,有人手眼通天却只贪图享乐,非但不作为还想使天下宗门群雄割据,唯恐天下不乱,当斩!” 苏若若说的还挺正气凛然的,话罢了她还伸出手恶狠狠地横空比了个一刀斩落的动作。 不过林不玄是觉得没啥可以诟病的地方,毕竟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执柳宗挂名的先生,这收了人家的俸禄还不要紧,既然拿了人家圣女,虽然还没有深一步了解,但再怎么说也得负责啊... 不论自家宗门的目标到底是不是为了大离谋福利,还是只是裴如是的一朝野心,就是自己想阻止也没有那么容易。 毕竟大离还是崇武,修为不够一切都白搭。 再者,裴如是给林不玄的印象还不错,言出必行的性子很好,纯野心的可能很小。 听苏若若这妮子所说,裴如是成为这魔门首座其实也是有隐情的? 虽然林不玄向来喜欢听话只信一半,但苏若若这妮子对着自己说不来谎,一说就脸红,很好辨认。 而且如今的皇上好像确实不得行啊?说是大离九州八扇门眼线遍布各地,怎么这鹿州坠龙无数人兵刃相向都没有出来管辖的? 他便是对着假装沉默不语实际上是在乖乖征求“主人”意见的流萤微微点头。 流萤得到肯定的回应,回眼便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本尊再怎么说也是龙,是兽,融不进你们人类修士的地界,这大离世间,不论你们要闹出多大的花来,本尊都管不着。” 她的模样要有多坦然有多坦然,林不玄忽然觉着,这是一块当演员的好料啊... “何况——”流萤还拖长了声音,正色道: “本尊如今只是空有龙躯,修为都无法动用,根本不足以乱世,而你们二人救了本尊,本就有恩,何必来问本尊的意思?” 听得此话,苏若若正松了口气,还想着再问流萤两句千年以来的八卦的,却瞧见那空际红云之尾,有一只如鹰大小的紫绿鸟雀扑闪着双翼,喙下有根纤羽闪着亮光,翼中似乎还散下些许飞尘,落地使得小片草堆瞬间枯败。 “鸩鸟!真的寻到了!” 苏若若欣喜出声,随手打出一道掌风直直打向那只鸩雀,深色的掌风直贯长空,却在鸩雀的面前不远处发出一声刺耳的爆响。 那只鸩雀受惊,瞬间扑扇着双翼极速消逝在空际。 被截胡了? 苏若若眉间紧皱望向这鹿州周围,此地很偏僻,是红云散尽前的最后一抹余晖,而具流萤所说,这也是朱雀的幻象,此等时机,错过就不再会有了。 寻常林中寻鸩雀,既难又没有那么多时间。 可直到那鸩雀消逝在眼底,也没有人再出手将它拿下,不是冲着毒羽来的? 那就是冲着林不玄来的了? 苏若若打量打量林不玄,自己的话还真没错,如今他就是一块烫手山芋,他的才华计谋与否,或许还没有被世人通透。 毕竟在这几州之间徘徊往复,显山露水也只是在私底下的,本来是回宗折服裴如是之后,在宗内稳妥发育其他人都动不了他分毫。 但他这一手抱龙而归,造势那可绝对不小,在大离翻起的风浪很大很大。 如今青龙创伤未愈,还有机会拿下,痊愈之后,那岂不是花落谁家谁家独大? 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挑准时机截胡也很正常,但苏若若颇感凝重,她是如今二人一龙当中的最强修为,若是遇上有备而来的宗门大势,那确实有点难搞。 草丛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声音,四下蹿出来十几二十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手上皆是不知名的机括,机括的口全数将三人围住。 “八扇门休门锦衣卫?朝廷的耳目果真够多,没料想这般快就抵达鹿州要拿人了?” 苏若若皱着眉头呵了一声,周身是十六个锦衣卫,按修为算,皆是金丹境,算是大手笔,而且他们手中的机括自己还没见过,估摸着是杜门研发出来的新火器? “苏小主明白就好。” 云层之上,缓缓落下的一个人影,声调很尖,林不玄一听就听出来了,这家伙是个太监! 那太监落地稍稍打了一个稽首,道: “鄙人休门门主,孙弃山,见过苏小主,奉殿下之命捉拿反贼,请小主跟小人走一趟!” 三十七.可以理解 苏若若与林不玄两人面面相觑,互相对了一下眼神,确认自己没听错。 堂堂休门门主亲自带人下来捉人?这还算可以理解,但... 什么反贼? 请谁走一趟? 林不玄有点懵圈,他都准备在苏若若与流萤两人辅佐之下崩撤卖溜了,结果要抓的人不是我? “本小主没听错吧?八扇门的人要捉拿本小主?!” 苏若若再三思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怎么就是反贼了?虽然咱家执柳宗确实想把你们皇上一刀噶了,但...这不是还在计划之中么? 甚至只不过是自己在车马赶路时的一个猜想而已,师尊可没有明确的表示,你们朝廷的眼线都密集到这个程度了? “不错,纵使苏小主身为执柳宗圣女,身高位重,但...也同样受大离律法管辖,若有谋反之意,与任何人都一样。” 孙弃山捋了捋下巴上的假胡须,眼睛弯如刀,笑着说。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瘆得慌。 苏若若终于确定,这些朝廷的锦衣卫那确实都是奔着自己来的,她刚刚问的那句话是“你们确定没抓错人?”的字面意思。 结果这太监头头完全曲解了,以为她的意思是:“本小主乃是执柳宗圣女,要覆大离的风雨翻翻手就行,就凭你们也敢拿本小主的不是?” 不过...这样也好。 苏若若学着林不玄教她的演技心法,装出一副心高气傲的姿态,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林不玄和流萤两人问: “那他们两人呢?这可都是师尊要的人。” 不得不说她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演的很真,估计是日常如此所以很得心应手吧?反正林不玄都差点没辨出真假。 “想是贵宗对于这位音宗公子与化形仙子有些事宜要问,不过此事苏小主不必担心,八扇门自有分寸,并不会无故对无关人等下手,既然是宗主要人,那小人也绝对不会为难。” 孙弃山到底是朝廷命官,说话也很有分寸,绝不轻易撕破脸,他把苏若若是当做来鹿州捉人寻仇的,林不玄背后那把六弦琴也没放回去,这弦很明显,以为音宗人士也没什么问题,还特地给了苏若若个台阶下。 至于什么惩奸除恶?正道都未必敢管的执柳宗行事,朝廷凭啥管?妥妥的吃力不讨好。 “哦...那本小主刚刚丢的鸩雀,这般稀缺雀鸟,本来是逮回宗门当宠,现在被公公吓跑了,怎么赔?” 苏若若不依不饶,话锋一转,语势转厉,多了几分戾气,小妖女的心性一览无遗。 孙弃山满脸堆笑着问:“小主以为,怎么赔合适?” “让本小主想想...” 苏若若垂着头略有所思的样子,而两息之后,她忽然两步跃起,身影在空中连连转动,快的背后都有残影乍现,苏若若直直对着那孙弃山上去就是一拳! 变故之快,连林不玄都没想到...苏若若还时常说他胆子大?你自己胆子也不小嘛,连这八扇门中掌管锦衣卫的门主都敢打? 苏若若一记直拳贯空而去,只是散开来的拳风就使一旁乖乖站着的林不玄面上有些生疼。 她身法之快,连那些使火器的锦衣卫都无法追及,以火器上迸射出来那硕大火光来看,声势的确浩大,但要以凡器伤及修士? 还是太难。 而苏若若一拳打落,那孙弃山的身影“嘭——”的一声,有如烟云般消散开去。 “????若若你这么猛?!” 林不玄惊的嘴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一看那身大红飞鱼服的锦衣卫头头就晓得他不是一般人,这是少主被一拳秒了? 苏若若落地一把拉起林不玄和流萤就夺路狂奔,她冷静直言道: “那不是真身,那是分神境可以点化的虚影,分神境我打不过,跑路!” —— “这些锦衣卫为什么要来抓你?” 三人钻入了执柳宗的座驾当中,苏若若连塞了好几块灵石急忙忙催动座驾,却听林不玄问道。 “听这孙弃山的一句‘殿下’本小主估摸着,那肯定是那个大离皇女的意思,她对本小主怀恨在心很久了。” 苏若若端起茶杯仔细确认没有事先被下过毒之后轻轻小酌一口,思虑道,“这次估计是抓到了师尊的一点点把柄,但派人来捉我的时候太早,还不晓得你的事。” “有故事?” 林不玄来了兴致,看这车马速度拉满的样子,哪怕是锦衣卫也追不上吧? 不过这锦衣卫连他们的位置都能排查清楚,居然没有在这车马上动些手脚? “算是吧。”苏若若点点头,坐下身来往窗外望望,然后扯上了帘子接着道: “那是五年前,这皇女摆擂称京州第一天才之名的时候。本小主看她那样子极端趾高气扬,不把所有人看在眼里,我就翻身上台先给她一拳撂倒然后将她拎在台上当众打了屁股,只可惜那时候皇上急忙忙拉了一干侍女给她打掩护,都没人能看着。” “少主你这么猛?!五年前你多大就去打擂了?!” 林不玄听得出苏若若没有说谎,她眼底还蛮骄傲的,但...五年前?那才多大?小孩子过家家么? 那时候少主你的心性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了?堂堂大离皇女被你当众打屁股,那肯定对你记恨一辈子啊... 苏若若叹了口气,耸耸肩道: “当年本小主刚刚年满十岁。” 听至此,林不玄都以为她嘴里要蹦出一句“那时候我还年轻”之类的话了... “这位皇女殿下呢,她那时候年满十五,正好大我五岁。” “那这打擂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还好少主强啊...” 苏若若忽然噗嗤一笑,道: “林先生你果真不是大离的人,这事儿都不晓得,谁说本小主那时候是打擂的了?本小主当时是陪着师尊路过...我看那皇女穿的大红大紫的,又一脸趾高气昂挺不爽的就翻上台去了。” ?! 林不玄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和一个感叹号,这踏马... 人家皇女好好的做人设呢,你这路过的直接上去把人家台拆了不要说,还给人家身理以及心理都带来了极大的阴影,还当众... 这人家不记恨你一辈子都说不过去吧?! 林不玄忽然觉着,那位皇女这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就要捉人也逐渐可以理解了... 三十八.“主人...” “怎么样?本小主也没太狠吧?” 苏若若一点悔过的样子都没有,还抱着手臂满脸得意。 反过来站在她的角度这么一想,似乎也不难理解。 大离皇女比她多修道五年,而若若也不是一出生就修道,按这修行年限来算,差不多是差了一倍,结果还是吊打,甚至还当众教训了这大离皇女的心性,那确实有够爽。 “少主或许偶尔也得给人一点儿台阶下?” 林不玄试探着念了句,俗话说的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摆擂被一拳撂倒已经颜面尽失了,还被当众教训,那确实有点儿过了。 “本小主当年确实年轻气盛了些,但...大离不就是谁的拳头硬谁话事么?况且,执柳宗之名在身,总该干点与本家色调相符的事情来吧?” 苏若若努努嘴道,又是她也知道自己有点儿意气用事,但没办法,这人在气头上,不发怎么行?不发就憋的慌嘞... 林不玄若是晓得她如今的想法,估计会哑然失笑,你这时候意气用事有气必出,那怎么自己的心性不坦率些? “那...若是...”林不玄刻意拖长了声音引起苏若若的目光,靠近她的耳朵轻声问了句: “既然少主这么以为的话,假使在下什么时候够硬的话也能将少主你于大庭广众的本家宗内随意支配喽?” 听至此,苏若若的脸上瞬间就开始浮现起一阵姹紫嫣红,林不玄这话要能多让人想歪就能多让人想歪。 你快别说了啊...我脑子都要有画面了! 以她的妖女心性,脑海里已经轻轻松松开始脑补出那些让人看了目瞪口呆,面红耳赤,难以启齿的画面了——诸如什么在师姐掌门面前自己被林不玄...这些该死的画面...居然还有点儿挥之不去。 苏若若咬紧牙关,本想破口大骂林不玄这厮的,但...结合语境,他说的好像并没有任何问题,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偏差,看他的样子,兴许是没有那一层意思? 是本小主自己想歪了? 但...承认?! 本小主才不承认呢! 我可不会上当落了下成! 苏若若想着,遂然起身道: “本小主懒得搭理你,去顶上坐一会儿,顺便看看有没有追兵。”她话音刚落,人影已经飘忽出去了。 —— 不大不小的车马居室当中,只余下一人一龙。 或许是心意丹作用的缘故,气氛多少有些许尴尬,林不玄偷偷瞄了一眼那这么长时间一声不吭的高冷青龙尊座,不晓得她在想什么。 但...心灵相通之后的完美成色心意丹,那可比想象中的更加灵验。 流萤察觉到目光,她心中忽然一颤,然后她缓缓转头望向林不玄,自发的坐近两步,咬咬牙强压下有些古怪的心思,对着林不玄暗戳戳地问: “若若她说的‘打屁股’是什么刑法么?怎么那个皇女就记恨了好几年喊打喊杀的?有这个功夫打个盹老老实实修道不好么?” 林不玄一愣,得了,这下出现了第二个思维偏差的,本来大离的修道思维就与他的有偏差了,不曾想,遇上个偏差更大的流萤。 作为妖修,虽然修为大多是要靠年限来计数,但...他们在不主动修行的时候其实也能缓慢涨修为,类如流萤,青龙尊座的天赋自然那不至于此,数千年里想必有一大半时间都在打盹... 这大梦三千年的“大梦”搞不好是真的。 不过,这也是好事...看她强行摆出自己高冷气质的模样,那估计深入了解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林不玄思绪落定,随口解释道: “这虽然不是什么刑罚,杀伤力也不痛不痒,但却是十分羞耻的行径,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的意味极强,人是好面子的动物,这大离皇女,身居高位,心性想必也是蛮有傲气的,被若若这般折磨,那当然是要时时刻刻记住的。” 流萤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太好理解的样子,毕竟不是人类... 林不玄便是计上心头,耸耸肩假意问道: “流萤你们龙修身上有什么地方是外人碰不得的?一碰就要发怒的那种?” “嗯...”流萤抬起头,散着微光的双瞳缓缓向上,思量了几息,终于还是老老实实道: “角...和尾尖,还有小腹下面的逆鳞,都是不能碰的。” 林不玄当即就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流萤弱点:角,尾,小腹下的逆鳞。 此时日照三竿,由于座驾的帘子拉的不是特别严实,所以仍是有些光芒撒进室内,正巧落在流萤娥首的角上,泛起耀眼的光泽。 林不玄鬼使神差一般伸出手去捏了一下其中一只晶莹剔透的龙角,入手温凉,质地有如上好的灵玉,光滑,甚至还有一点点韧性的感觉。 手感很棒。 而后,眼前的流萤面色愈来愈艳愈来愈艳,她紧紧抿着唇都有点点娇媚的哼声自口中溢出来。 林不玄急忙忙将手抽了回来,稍稍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解释道: “一时没能控制的住,流萤的角生的实在好看...”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着调,但流萤非但没有置气,反而抬起头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林不玄,她吐息如兰道: “没关系,不玄不是外人。 是...主人?” 流萤全身上下都呈现淡淡的樱色,看上去格外娇艳欲滴。 淦! 林不玄打了一个激灵,望着流萤那双绯色的眸子,他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四个字——龙性本淫。 本来自己只是想随便欺负她两下的,这这这...换你是个寻常人修那我就只好被迫开开心心地从了你了,但...我现在修为不够啊?! “等....等一下!” 林不玄想跑,虽然不晓得自己这修为不够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事,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流萤盈盈望着他,媚声道: “若若她在车顶...听不见的...主人?” 林不玄当即一脸正经的说:“可我修为不够,流萤你可是真龙道躯...” 然后他看着流萤一面说着“不碍事,流萤可以...”,一面缓缓跪了下来。 真叫人头大。 (我淦,这个爱心符号居然真的能打出来?好色...开个普通自行车车速应该没事吧?) 三十九.“胜在稳妥” 流萤回想起千年前,她初次拨开云雾落下人间,那时她龙体大成,数百丈龙躯在云霄下乍现,引得无数修士驻足痴望。 而后有胆大之士登上天际妄图与她拜剑切磋,可青龙尊座何等傲性? 区区人修也敢同本尊一较高低? 流萤当即便是一口龙息冰封鹿州以北八千里,虽然那方界域人迹罕至,但...这依旧彰显了青龙尊座心中的傲气与道行的深不可测以及暗藏着的些许善心。 至此以后,再无人胆敢心生一丁点儿与青龙论道的想法,无数修士唯有叩首臣服,甚至那雪峰之巅医宗旁侧还有信徒修了座青龙神庙。 纵然这么多年过去,如今还是有不少修习偏向冰寒功法的散修道人入庙参拜寻求庇护或是悟道修行。 流萤本是九霄之上吞云吐雾的青龙尊座,她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般度过,没成想现在自己居然老老实实跪在一个锻体境的凡俗面前...吞吞吐吐。 虽然是自发的行径,但...流萤怎么想怎么不对,以自己的心性,怎么会这样?! 一定是那心意丹的问题,想是这凡人不老实! 可恶! 居然给本尊下达如此屈辱之举,若是日后得解丹,本尊定要你灰飞烟灭! 流萤脸上红霞刚退,便是反应过来,她偷摸着在心里将林不玄骂了无数遍。 但她面上还是非常老实,昂首挺胸盈盈望着林不玄,腰板笔挺,动作也很有分寸。 而流萤忽然发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时正欲脱开身去,却被林不玄好死不死扯了下那两只龙角导致她瞬间浑身酥软,失了气力。 然后,她喉中一润,“咕——”的一声闷响后连连咳嗽了好一阵子,差点货从口出... 流萤急急忙忙跳开两步,揉揉自己有些难受的喉间,涨红着双眸怒道: “林不玄...你!...你对本尊做了什么?!” 若是放在一炷香之前,那估计林不玄是无数思绪翻涌。 弓硬上霸王的是你,娇羞的是你,一口一个主人的是你... 这自己爽完了压制了心性又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喊打喊杀的怎么也是你?! 好家伙,事了了之后,还把错堆给本先生?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还好没有出现自己穿越看过的小说最经典的什么苏若若正当此时推门进来,那本先生岂不是必成众矢之的? 恐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此时的林不玄已是道心空明,心绪比圣人还圣人,朝着满脸悲愤一副“本尊不干净了”模样的流萤端了一杯茶,只平静地说了一句: “流萤你先喝杯茶润润喉?” “你!你个恶俗凡人!前脚说什么心意丹只是为了安抚本尊心境,没曾想你后脚就用如此下三滥手段使得本尊受尽屈辱,若是有来日,本尊必亲手将你诛杀!” 流萤愤怒地伸出纤纤玉指恶狠狠指着林不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手上有些颤抖... 她另一只手则是乖乖接过林不玄递上来的茶,却也没喝。 林不玄自己也捧了一杯茶,小啜一口,依旧平静道: “可我没有驱使心意丹...” 这话是真话,林不玄深知自己还没有那个修为,自然不会莽撞上头,方才稍有接触这流萤龙角的想法,是手痒。 流萤盯着他的眼睛,她眼眶中由于难受带起的润红终于缓解。 林不玄现在说话很真切,流萤身为修道界的巨擘,自然看得出他如今心绪十分坦然,就像是入道般杂念抛开,虽然流萤也并不明白林不玄怎么就忽然问道了,但看他样子就差双手合十立地成佛了... 他的话也不像是假的,那那那...难道本尊真的是千年来心绪挤压至此如今被拨撩一下就不行了?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本尊可是堂堂青龙!岂是什么媚俗之辈?! 想至此,流萤直直将茶杯塞进自己的嘴里当着林不玄的面嚼碎,一面示威般咽下一面哼声道: “哼!下不为例,本尊有些乏了,先去打个盹...” 话罢,妮子没给林不玄一点儿反应的时机,直接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不玄见她轻轻松松嚼碎茶杯的模样,自己眼珠都要瞪出去了,好家伙! 敢情自己刚刚是鬼门关走了一遭?! 真龙道躯果真强横...惹不起惹不起... —— 再过了半刻钟,苏若若才是姗姗来迟,她缓步踏入室内,像只猫儿般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道: “还是晒太阳舒服,室外的灵气果真比室内的清新不少,料想那些锦衣卫也不敢追来,前面就是凉州了,虽然灵石消耗大了点,但起码胜在稳妥...” 苏若若说着说着,抽了抽鼻子,狐疑道: “奇怪...方才也没见石楠花啊...” 林不玄双手抱胸,稳妥?稳妥个der你稳妥! 都被偷家了你还稳妥... 而她忽然发觉卧在角落里双手抱膝的流萤,眼眸忽然一亮,满脸欣喜地靠近林不玄悄悄咪咪传音道: “流萤怎么蹲角落了?是你刚刚罚她了?真行啊林不玄,真不愧是本家的先生!这青龙尊座都被你拿在手里了?” “......” 林不玄见苏若若的目光所向本来他背后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结果听至此,他顿时深感语塞,一时间,竟然不晓得怎么解释,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道: “大概算是吧...” “厉害!先生好勇哦...” 苏若若朝他比出个大拇指,嘻嘻笑道。 在她眼里,林不玄这是先后下假丹诓骗渡劫青龙,而在流萤有些猜疑的时候稳步踩出直接将其把拿,这能是一个“勇”字能言说的? 林不玄耸耸肩,将苏若若的手指按了回去,意义不明道: “还是小主厉害...” 苏若若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是讨好本小主么? 想你个剑眉星目的,总算是阿谀奉承本小主一下了,还不错啦... 正当她瞎想的时候,车马之外传来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似乎是火器摆阵在轰鸣。 玄石顽玉打造成的车身上都明显有火花乍现,纵使在晌午时分也分外惹眼。 苏若若下意识去攥紧林不玄的手,流萤在角落里摆了摆尾巴。 远处似乎有女声大喝道: “苏若若!给本宫滚出来!” (不会开车,车速也就这样了) (感谢懒耶老板的打赏) 四十.本宫等这机会等了五年 听这势头来势汹汹,林不玄不用猜都晓得,外头那一位叫嚷的,想必一定是大离皇女了,果然还是有留手的。 按时间来算,现在这皇女或许是已经把握了自己抱龙而归的消息? 可听她还是这般怒不可遏直指苏若若的喝声,那想必已经是对苏若若爱之深,恨之切了吧... “这混女人还是来了...本小主就晓得没这么简单,原来是逼我们直直往京州赶,这是早就预谋好了的。” “亏得本小主还预判她预判我要绕个圈子走故意直走的凉州,结果谁晓得这女人居然直勾勾的在凉州等?” 苏若若扶了扶额,叹了口气,颇有一种“本小主好不容易一改心思思虑起来算了又算,结果哪晓得你如此耿直在原地等?”的意味。 车轮上响起稍显刺耳的摩擦声,苏若若拉了拉顺着车子摇摇晃晃的林不玄,怎么看怎么觉着这家伙有点儿定力不足,还是修行不够啊。 修剑固然有仙气也好看,但...修剑讲究先修心,再修道,林不玄这体魄还是有点羸弱的样子,或许得先找个法子让他赶紧提提修为? 可就苏若若这位执柳宗圣女的了解之下,这能轻轻松松提升根基修为速度快且修为相当稳固的功法只有一种,那就是... 苏若若还在思虑,车外又有怒喝声传来: “苏若若你当年有本事施威本宫,你现在有本事下车啊?!别逼本宫使杜门火炮给你一炮轰平了,本宫还想一边看着你的脸一边好好折磨你呢!” 苏若若神色稍稍沉了些许,随口嘟囔了句,“若是一对一,本小主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再嚣张起来。” 然后她终于带着林不玄跳下车去,流萤依旧保持着双手抱膝埋头的动作,两人就也没有去过问她,能恢复一点儿是一点儿。 —— 毕竟皇女殿下那可是有备而来。 她阵仗和手笔自然不小,凉州边外入眼全是清一色一手持杜门机括一手一柄绣春刀身着一身飞鱼服的锦衣卫排成一字长龙。 火器的口将林不玄两人完完全全锁住,最中间那个身着赤红飞鱼服的太监很是眼熟,就是方才见过的孙弃山。 而那皇女身着一席大红凤袍立在一干锦衣卫身前,有如众星捧月,她只不过是随意站着,淡樱色发丝轻微飘扬,却似是阳光般璀璨夺目,是个很吸睛的女子。 “赵红衣!你何故拦本小主?是五年前被打的屁股上又发痒了是吧?” 苏若若心性如此,纵使面前的阵仗是完完全全的一边倒,那气势还是不能输的,随着她这般冷哼一身,对面城下的那赵红衣的神色果然愈发阴冷了。 赵红衣本来想直接开骂的,直到她看到了林不玄。 苏若若身边怎么会有个男人?执柳宗不是严令禁止私下结识道侣的么? 但你别说...这男人还有些好看的,自己这么直接开骂会不会给人家留下不太好的映像?他要是以为我是什么泼妇怎么办? 等一下,本宫这是在想什么? 赵红衣原是本着欣赏的性子来看戏的,这下有些不淡定了,凭什么这苏若若就是什么都比本宫强?! 年龄小天赋好修为高也就算了,凭啥她随便入世就能逮这般成色的男人回宗? 听闻这执柳宗纳了一位先生,会不会就是他? 赵红衣望着车马边上那两人轻轻相触却毫不避讳的双手,心头一凛,当场就明白了,好家伙! 苏若若这是监守自盗啊! 赵红衣忽然灵机一动,心里的落差感逐渐消散,清声笑道: “苏若若啊苏若若,本宫等这个机会实在是等的太久了。” 五年,你晓得本宫这五年是怎么过的么?本宫现在听到什么“京州”,“天才”都仍是会感到背后凉嗖嗖的。 有时候做梦都梦到被吊起来抽... “?” 苏若若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赵红衣的话没什么问题,毕竟是为了报仇雪恨,五年怀恨在心,一朝得以捉人破局,了却心事,那哪怕哈哈大笑前仰后合也没有错。 但苏若若这情窦初开的少女直觉告诉她,这笑声不对头,好像本来是冲着她来的,中途似乎又换了个方向。 “景门近日查到裴宗主意图谋反,截获飞剑一枚,特来查证,这是景门查令,皇上特旨,本宫是不过是随同查案,恐少主沾了反贼之嫌,请苏小主随本宫走一趟!” 赵红衣说至此,亮了亮她捏在掌心里淡金玉牌,其上刻的一个“景”字分外明显,然后她像是生怕苏若若不生气一般接着道: “若是少主不识抬举,别逼本宫不给你好脸色看!” 苏若若当然上当,怒道: “红衣殿下果真厉害,狐假虎威的功夫已然大成了吧?” 而赵红衣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时机,她冷下脸色,道: “看来少主是不愿了?” “拿下!把那个男人也绑过来!” 凉州之外,又起风沙,刀光剑影,火光乍现。 只是时候不长,孙弃山身为老牌分神境,一抬手便是七八个幻象分身。 纵使苏若若在年轻一辈里再跳,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按照赵红衣的命令,孙弃山在远处使真气将其二人制住,然后皇女殿下亲自上前将两人一个一个绑起来。 执柳宗的车马也有人上去打探,不过似乎没有发现流萤的样子,想是她有什么特殊的隐匿秘法? 但赵红衣的身影愈来愈近,走向的却还不是自己?苏若若明显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抓本小主问话就抓本小主问话,你好端端的靠近林不玄做什么? 赵红衣的脚步停在林不玄面前,媚声道: “公子,奴家好看么?” —— 林不玄只有一脸懵逼,早知道刚刚就在室内躲起来了,你既然没消息把拿,那你也抓我做什么? 如果我有罪,那应该让大离律法来制裁我,而不是你一个粉毛皇女垂下头来色诱我,我一个正人君子你这样搞得我很狼狈啊! 林不玄咬紧牙关,冷静道: “不及若若十一。” 三步开外的苏若若心里微暖,但很快她的脸色就不对了。 “是么...” 赵红衣反过头望了苏若若一眼,淡樱发丝上有光华跃动,她旋即转过螓首,满脸似笑非笑。 林不玄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风华绝代的俏脸上娇艳欲滴的樱唇离自己愈来愈近愈来愈近,而后,终于印了上去。 (感谢名字很长的书友兄弟的打赏哈) (提前说一句,这个分身啊,就是个投影,不可能具备灵智的,不会有分身雷,放心哈) 四十一.感动坏了 赵红衣感觉自己浑身舒畅的要命。 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在她心中升腾,虽然自己稍有损失...不过,能气到这小妖女,那就是好! 况且,这林先生也不算下成,果然能被苏若若看重的男人确实不差,虽然他修为低了点,但看他体内灵气如此至纯的样子,搞不好是个先天道体,这本宫要是绑回去... 日后岂不是能轻易胜过你个小妖女? 看苏若若火急火燎赶回宗这样子,那估计是她自己都没有下手过吧? 嘿嘿,你个小女娃娃不下手,这不就便宜了本宫?本宫一手守株待兔,轻轻松松截了胡,真是好耶! 林不玄当场就懵了,事后他咂吧咂吧嘴,赵红衣的唇带着点点樱桃味...与苏若若的风味有点偏差,但也相当不错。 不对! 我该想的是这个吗? 赵红衣似笑非笑地望着苏若若的时候,余光自然也瞥见了林不玄这一瞬的动作,她心中的舒畅便是更甚,呵! 苏若若,看来本宫也不是样样都比你差嘛!让你对这男人不下手,不是传闻你们执柳宗妖女有一门采补大法很是厉害的? 你不下手么...这男人迟早变成本宫的形状! 赵红衣趁热点火,掩了掩唇,媚声轻笑道: “林先生的唇好烫啊~吻过林不玄的不是你,而是我赵红衣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苏若若?” 林不玄眼睛一瞪,不禁在心中竖起大拇指,好家伙,你是干这个的! 皇女殿下,您才是妖女吧?这妖邪程度恐怕是拜入我执柳宗都能直接封个舵主之位,不如干脆带领本家一统江山吧! 苏若若死死盯着赵红衣的脸,眸中就差喷出火来了,她表情凶残到几遇择人而噬。 虽然赵红衣不过也是点到为止,甚至可能是林不玄占了便宜,但...本小主都没主动亲过他,你凭什么?! 苏若若呲出两颗虎牙泛着森冷的寒光,她咬牙切齿道: “赵红衣!你...敢!” “苏若若,你怎以为本宫不敢?呵,只许你魔门行径不许本宫消遣一下?实话与你说好了,本宫早下了令。” “这凉州之边所有人都被遣散了,若本宫想与先生在你面前共赴鱼水凭现在的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赵红衣双手抱臂,呵气如兰,锦绣连绵的大红凤衣随风飘扬,露出一双狭长的玉腿,而她的话极尽妩媚,甚至到了苏若若听了都有些脸红的地步。 这这这荒郊野外,黄沙漫天,虽是人影遥远,但还是看得见些许摇曳的...难不成是你这皇女殿下也有这种怪癖? “赵红衣!本小主虽然此次落在你手里了,但我劝你适可而止,不然若是师尊一怒,别以为年关将至你八扇门就能兜得住了!” 苏若若恶狠狠地嚷嚷,不过心里还是缓和不少,看赵红衣的样子,那估计是还不晓得林不玄抱龙而归,导致榜上占名的事... 就她这思维估计也知道了也不能联系上,苏若若难得的感到一丝丝来自智商上的优越感。 而...至于在这凉州之边共赴鱼水? 她当然晓得赵红衣不过是嘴上功夫厉害,其实也是个雏儿,哪敢真实践? 但苏若若也不好逼她,毕竟林不玄的确生得耐看,要是把这位皇女殿下逼急真抱着自家先生回宫里当个驸马怎么办? 要知道,就这几日相处下来,苏若若发觉林不玄似乎是比较倾向于身段足够修长的? 要是被她拐走了,那就完啦! 总之...苏若若看着林不玄刚刚咂嘴的动作就很不放心了,毕竟不玄他还是个凡人,怎么可能经得住这大离皇女的诱惑? 都是这赵红衣的错! 赵红衣,你个臭骚浪蹄子! 等此事了了,本小主非骑在你头上把你毛拔完不可! 苏若若的眼神跃过那赵红衣的宽大凤袍,在那雪白玉体上千刀万剐,遂嘴上软了软,道: “差不多得了,赵红衣,本小主也给你个台阶下,你呢,就拿本小主去找那个什么反贼的由头交差,然后你要打回来本小主也没什么意见,你放了林不玄回宗就行。” 赵红衣本是低头把玩着自己衣摆领角,耳边被苏若若传了这么一句,她娇躯顿时一颤,继而狂喜道: “苏若若你说真的?!” 她其实并不在意什么林先生不林先生的,赵红衣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气一气苏若若... 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一见男色就双腿合不拢的骚浪蹄子,如今见苏若若如此服软的口气,那当然是狂喜。 这一雪前耻不要说,还是略胜一筹,虽然手段是下三滥了点儿,但本宫满意了就行! 苏若若颇感无奈的点点头,心里闷闷道,不就打了两下屁股?用得着记恨这么久么... 赵红衣一双凤眸之中流光溢彩,长长呼出一口气,随意摆摆手打了个传音,“孙公公可以放人了。” 而她看了苏若若一眼郑重道: “但本宫说的反贼由头,景门查证不是假的,真是八扇门内寻你执柳宗的事儿,本宫只不过是过来沾沾光。” 苏若若随口道: “知道了知道了。” 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别说这来路不明的捉人问话了,哪怕是真有罪,这八扇门有人胆敢伤了她苏若若不成? 至于这是什么事? 苏若若不知道,但她觉着自己也没必要知道。 总之这一步一步定是都在师尊的计划当中的,十数年的相处,她比谁都晓得裴如是的实力。 武可覆大离风雨,文可乱天下时局。 如今年关将至今年还是天子论座的重要时刻,师尊说什么也不可能漏出马脚,这一看就是故意漏的破绽,那去八扇门喝壶茶就喝壶茶喽... 反正本小主一问三不知,你们要是舍得吐实丹,那就更好,本小主就当吃颗糖了。 可林不玄还没走,直直盯着苏若若,“少主这...我要不还是留下吧?” 林不玄知道以苏若若的身份,当然是出不了一丁点儿事,但...你这让我回去,那我可就出大问题了哈! 这鸩鸟毒羽没着落,还把苏若若给弄丢了?那裴如是不得咬死我啊... 林不玄这踌躇不前的光景放在苏若若的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她感觉自己心里快融化了,林不玄这是舍不得本小主? 甚至不顾八扇门之威想要留下来? 八扇门那么严的刑法你都愿意?就因为本小主被捉了? 呜呜...林不玄你个痴人! 苏若若感动坏了。 林不玄果真是对本小主有意思,你早这样不就好了?那本小主也不至于让你浅尝辄止就停了的... 但如今,本小主怎么可能忍心让你留下来受罚? 苏若若心疼道: “不玄你先回宗好了,放心吧,等本小主回来带你去看京州夜里华灯流萤啊...” 林不玄一个激灵,重重点了点头,对啊,还有流萤,差点把她给忘了,这下能活命了,真不愧是少主啊,如此心细... (红衣收不收?) 四十二.蠢龙勿用 赵红衣站在苏若若身旁,一高挑一娇小两个妮子目送着林不玄缓缓走远。 然后他的身影跳入车马,临别回望一眼,眸光中乍现些许赵红衣读不懂的深意,她当然晓得林不玄并不是在看她,但心里多多少少闪过一丁点儿酸意。 这酸意当然不是吃味,赵红衣身为大离皇女,皇上特宠,自然也是不能随意沾染儿女情长的,她偷偷观察着苏若若的双眸中也有自己不太明了的眼神,心底里忽然浮现出些许艳羡。 赵红衣感觉自己看得出苏若若和林不玄之间的情意,心里“嘭嘭”个不停,这或许就是文宗那些小人书上说的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吧? “不曾想,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苏少主也会因凡俗而动情?要知道这大离九州多生一分情那就是多生一分险,你我身居高位,应该都懂这个道...” 赵红衣耸耸肩,心里虽然是很羡慕的,但嘴上还是很不客气地开口,话至一半还被苏若若横了一眼。 苏若若甩甩被绑地有点点发红的手腕,这混女人! 尽晓得公报私仇! 她一脸不满的哼哼道: “本小主与他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轮得到你个妖怪来反对?!” 旋即,苏若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嘻嘻笑道: “皇女殿下你都二十好几了还没人要啊?不会是酸本小主遇良人了吧?” 赵红衣被戳了痛处,其实她们这种位重权高的女子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没人追。 也不对,应该算是没人敢追。 毕竟地位权势摆在那里,谁也不晓得哪天会不会掉脑袋嘛... 其实在大离这般修仙界,别说二十来岁,那哪怕是百岁数百岁不结道侣也很正常,这二十岁? 那算是丫头片子中的丫头片子,有什么可急的? 但赵红衣心里还是有落差,她想不通的是,凭什么你个凶厉可怖的魔门妖女都能逆着宗门大势寻到道侣? 而且林不玄他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敢迎着喜怒无常的苏若若上的? 甚至还被裴如是亲自纳入执柳宗,成了执柳宗历世以来第一位涉足的男人... 这在大离引起的轰动那是相当之大,想必不时,执柳宗便会被抬上风口浪尖,况且现在裴如是还不能自清,那估计林不玄也会不好过吧? 罢了罢了,这与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本宫还能真去撬苏若若的墙角不成? 赵红衣甩甩脑袋,回想起苏若若刚刚可恨的笑脸,她忽然也气不起来了,反倒是直接了当道: “是。” 羡慕怎么了?还不允许别人羡慕了?但你这话说的好像本宫实在上不了台面似的,怎么个意思? 你想说那些达官贵人见了本宫只余下颤颤巍巍的一句“六宫粉黛无颜色”都是假的喽? 哼,本宫始终相信,终有一日那天际之上,会有仙师斩破红尘坠空而来然后与本宫一见钟情... 嗯...虽然这心思太过于少女了点,但天下男人又不会少了,我看这个林不玄也就是徒有其表,能有什么用? 本宫,不稀罕! 赵红衣没好气地伸手推推着还有点儿目瞪口呆的苏若若,冷冷道:“走,跟本宫进殿。” ———— 林不玄刚刚踏入车马,本来老老实实蹲着的流萤便是蹦跳着上前,挤到他面前,一张眉目如画的俏脸看不出喜怒,她直勾勾的说: “那红衣服的女人亲你了。” 是个陈述句。 以林不玄看人神色早已驾轻就熟的道行,他居然分析不出流萤现在是个什么心态,薄怒?吃味?警惕? 好像都有点儿,但好像也都没有?果真人和龙是不一样的... 林不玄只能点点头承认,嗫嚅道: “这就是修为不够的弊端...被人逼着即使不愿也躲不了啊。” 林不玄两手一摊,一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的表情。 “可本尊看不玄你刚刚挺享受的,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流萤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修为不够的本尊可以教你心法...但你们人类真的是很喜欢双修的动物啊?” “那林不玄你来同本尊双修一下,让本尊体验体验。” 林不玄先是一愣,然后他见流萤这般一本正经的样子,便是忽然想起来先前苏若若给他解释过什么是双修... 如今是只记得苏若若红着脸给他比划比划,解释说其实通俗点说两人相触灵气贯通就能算双修了,但天下功法愈演愈烈,到了今天,这两个字眼已经彻底与“俗”挂了勾,也就失之本意了。 他还记得苏若若细声细气道: “本...本家中有大离绝巅的双修功法潜藏,若是双方道体契...契合,修道则就如同探囊取物般简单,而且体内真气绝不会虚浮,反而相当醇厚,但问题是,这...相契合的道体很难找。” 所以...眼前的流萤大概不是趁苏若若不在想偷家,那应该是真想试试双修,不论大离的妖与人如何变,她们心中的“修道”二字果然还是都不会落下的... 林不玄连忙摆手,正经人谁正经双修啊? “在下功法欠缺,恕难从命。” 林不玄一脸正气,朝着香肩半露,尾巴摆的很有幅度的流萤抱拳道,“待在下神功大成,自会来寻流萤前辈好好修一修。” 流萤眨巴眨巴带着绯色的龙瞳,看林不玄非常正经的样子,有点点狐疑,不会是个说辞,到时候成了神功就不寻本尊了吧?遂然她伸出小指道: “本尊听若若说,你们人类承诺的时候都喜欢拉勾?你得发誓。” 林不玄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流萤拉过,然后很郑重的勾了勾。 流萤你晓得你现在在干什么么?你可是堂堂青龙尊座,这相交的小指,恐怕会变成一辈子的烙印吧... “对了...你先前欺负本尊的时候,给本尊吃的那是什么?” 流萤心满意足的将手收了回去,然后又歪歪头问了句。 林不玄再度一惊,这什么问题?!流萤你怎么...这么好学啊?他只能模棱两可地解释:“那是现在不珍惜以后就没了的宝贝...” 流萤望着林不玄,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指指自己润红的唇问:“那主人现在能不能给流萤再...?” “?!” (这两章不开车!过两章就不晓得了...一血应该是若若的吧?) (感谢兄弟们的打赏哈,泪目了,顺便求两张粉毛的图呗让我去把红衣的角色卡上传了) 四十三.龙体欠佳 林不玄一惊,心里只有一连串问号。 这这这...什么色龙?! 本先生年轻气盛归年轻气盛,但你本是九霄之上的青龙,怎么能如此采补我个锻体境? 这才过去几个时辰?你把我当牲口啦?! 不过...话说回来,林不玄上下仔细打量着流萤,这妮子不喜欢穿衣裳而且苏若若的衣裳确实嫌小了点...但,这也正好能看个通透。 流萤淡青鬓云洒落在那若隐若现的雪白之上,往下是一双曼妙修长的玉腿轻轻合拢,赤足点地轻轻踮起脚尖的样子,而她背后那自发摆动的龙尾一看就很Q弹爽滑。 其实也不是不能再给... 流萤忽然察觉到林不玄十分灼热且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呜呜...本尊...本尊这是说了什么虎狼之词啊?!搞得好像本尊已经被他调教地只知道侍奉他了一样! 流萤急忙忙双手捂脸嚷嚷道:“你别多想,本尊是...为了...为了疗伤!方才本尊可以使用微量真气,现在又不行了。” 这话倒没说错,流萤确实是为了疗伤,自己体内本来灵气真气全部紊乱成团,根本动用不了不要说,稍有念头还很疼。 但之前...在林不玄面前“逞口舌之利”完发现自己体内有些暖洋洋的,而且不疼不痒不要说,甚至还能动用一丝丝灵气,所以后来又锦衣卫上车却没被发觉是因为她隐匿了身形。 流萤还以为自己这伤瞬间好的差不多又能重新起飞了,直到过了这么一刻钟,本尊的高贵龙体又开始疼了... 这种患得患失的安稳感在不断冲击流萤的理智,再见到林不玄当然就会直接了当开口,毕竟是为了疗伤嘛,也是没有办法的。 体内有点真气起码心里能有点底,而且流萤身为修道巨擘,这随意调动真气都成习惯了,现在受伤动不了偶尔作妖一下就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林不玄当然能看得出流萤淡青色的柳眉在轻轻抽搐,多少明白了些,先天道体竟有如此神力? 料想流萤体内真气如乱流,想用就疼,如今她尝到了一点儿甜头,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诶!...你越是想要,本先生就越是让你求之不得! 林不玄嘴角抹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这是内伤么?这是调教辅助器啊!青龙尊座是吧?!嘿嘿... 他一脸惋惜道: “我的道体流萤你也知道,是全大离绝无仅有的,这越稀有的东西自然产出越少,在下先前好心好意帮你,你居然反过来责怪我。” 然后林不玄戏精附体,抓着胸前泪眼婆娑道: “流萤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流萤看着林不玄的神色,当即心口一疼,原来...原来不玄他是一片赤忱之心,本尊居然错怪他了,还把他当成好色之辈,那现在...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流萤轻轻攥着林不玄的一角,愁容满面,软软道: “不玄我错了...流萤可以补偿的。” 她的声音一改往常的清冷,变得有些软软糯糯,听起来怪软绵的。 “那把尾巴伸过来给我摸摸...”林不玄直截了当,语气中带着点点不耐烦的样子。 “啊...啊...是,好...” 流萤见他露出的不耐烦瞬间慌了,愣了愣就刚刚把这数千年除了自己绝没有任何人染指甚至都没几个人见过的尾巴摆向林不玄,龙尾由于紧张而在空中僵直。 林不玄自然不会客气,这等稀奇的玩意儿,那岂不是刷新认知? 流萤的尾巴长长的而且一看就很有韧性,早就想rua了。 嗯...入手的手感很温凉,没有预想中的那般冰冷,反而像是在摸一块温玉...与她的角质感很像,都像一块质地上好的青玉。 尾巴尖圆圆的,怪可爱的,林不玄好死不死捏了一下,却听得一声短短嘤咛... 他手中的龙尾滑了出去,林不玄目光追及,方才还腰杆挺直的流萤已是跪倒在了地上,面红耳赤,甚至几乎能看得到些许白雾升腾。 “求...求主人饶过...流萤,流萤下次不敢了...” 流萤没什么力气的哼哼道,尾巴虽然是弱点,但其实根本没有这么敏感,甚至刀剑相向都没什么感觉,可是...林不玄的手指好厉害! 林不玄有点震惊,自己本来是真没想欺负流萤的,是真的一本正经打算涨涨见识的,没想到这尾巴一擒拿你就变成这样了? 这就是真龙道体么?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就这?” 林不玄轻笑一声,随手揪了一下流萤的尾巴尖儿顺手还弹了一下。 流萤掩着唇龙吟却依旧回荡,一双龙瞳之中绯色遍布而后眼白轻轻上翻,落下几滴不可多得的龙泪。 林不玄搓搓手坐了下来,青龙尊座?不过如此! —— 林不玄在车上翘着二郎腿饮着茶,舒舒服服得了半个多时辰的空闲,还有空去观览观览那本剑典。 适时,流萤悠悠醒转,发现自己靠倒在桌上,难道方才那都是黄粱一梦? 而她望向林不玄,喉间自发滚了一滚,眼神稍显迷离,当场反应过来。 不对!刚刚不是假的! 流萤警惕起来,连忙默念清心咒,然后正巧牵动了体内的伤势,又是一疼。 她可怜巴巴的站到林不玄的面前,并拢双腿,长尾垂下,微微抬起螓首乖巧道: “主人已经罚过流萤了,能不能给流萤一点点...奖赏?” 这正中林不玄下怀,他温和笑着摸了摸流萤顺滑的发丝,然后一本正经道: “不能。” 流萤愣了愣神,呆呆道:“主人...怎么这样?” 林不玄轻咦了一声,问道: “我是主人还是你是主人?是你想要就能要的了?” 得言,流萤浑身一颤,连忙道: “流萤不敢...” “这就对了。”林不玄清笑一声,“凡事都得靠自己争取嘛...” (我对不起大家,我好恨自己,变成了一个只会开车的傻瓜) (本章讲述的是一个敢作敢当勇于承担自己过错且弥补后发自内心愿意自力更生的故事,当真可歌可泣,好哥哥们别举报,给你们磕头了,砰砰砰) (上个标题变成*号了可还行) 四十四.三千年的少女心 流萤被林不玄似笑非笑的表情搞得心里毛毛的,我...本尊...这是怎么了呀?怎么会对他喊出这般羞龙的称谓? 可是自己的心随着他一览无遗的眼神跳的愈来愈快,一点儿抗拒的念头都没有... 流萤很不想承认,这完完全全就是自发的举动和想法,林不玄是真没有使心意丹的诈,不然的话多多少少能察觉到一些抵触之意,但如今她心里很是顺畅。 可这愈是顺畅,流萤就愈是迷茫。 本尊怎么会对林不玄他百依百顺唯命是从,甚至已经到了他但凡有一点不满的神情露出来本尊就有点心慌的地步? 是听闻有能人大士驭龙而行,可那些都是刚刚化龙道行不高的小龙,本座可是...青龙,天下独一份的,怎会向人俯首称臣? 眼前的林不玄优点不少诸如什么性格啦气质啦道体啦...但本尊也很高贵的啊,他分明还有修为这个大短板... 流萤忽然发觉自己这想法像是在找什么借口不敢承认似的,便是甩甩脑袋,乖乖坐了回去。 她双手抱膝埋头,时不时偷偷打量一下正在仔细钻研剑典的林不玄,不玄他好刻苦...本尊等会写字了就把心法抄下来给他。 这面对面传功...怪不好意思的,那...那个说好的双修,要不就搁置了?流萤有点怕到时候自己控制不住...但这才刚刚要求林不玄发过誓,是不是不太好? 流萤想着想着摸摸自己可怜的龙尾,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她感觉自己的尾巴都软了点... 然后她再度偷瞄了一眼林不玄,以龙的眼光来说,林不玄生得剑眉星目,当是一把驭龙的好手,他要是背负一把长剑乘龙而归,别提多有意境了。 可林不玄如今才是锻体境,要到能够...驭龙,那得是元婴境,不晓得他还有多远的路要走,流萤都开始幻想自己游于九霄之上与背上的林不玄话家常的景象了... 而且,元婴境之后,除了驭龙,也可以...御龙。 苏若若那四个字真没想错。 —— 流萤双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正想得面上红坨坨的时候,车马速度缓缓减慢,而后终于停了下来。 她正欲探头往外望,只听得有女声齐齐道: “恭迎少主、先生回宗!” “到了...不玄。”流萤便去轻轻扯了扯还在看剑典的林不玄的衣角轻声说,遂瞧见他抬了抬眼眸在等些什么的样子,流萤心里微颤,乖乖细声细气补了句: ”...主人...” 林不玄伸手摸摸流萤螓首,笑着夸了句: “乖了。” 然后他一边起身一边收起剑典,随口道:“流萤随我一同下去吧,在人前,流萤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青龙尊座,你可明白?” 流萤一面感受这头上传来的酥酥麻麻的触感,一面听着林不玄又是夸又是给足面子的话语,她心中涌起大片感动与欣喜,尾巴轻轻摆动着,她颔首微笑道: “是...” 流萤也没去想这句话藏着的意思是:在私下么.. 流萤或许还不自知,自是她心中开始由于林不玄如此一句在正常不过的话就感到感激与欣喜的时候,她已经彻头彻尾的败在林不玄手里了。 大离不愧是不折不扣的修道界,对于武力,道行高深者开山碎河无所不能。 但...对于情感,妖女如白纸,青龙更羸弱,皆与修为成反比。 林不玄颇感欣慰:穿越真是好! —— 一人一龙跨出车马,面前便是一大群风采各异的女子于座驾前半跪,为首几人也相当正式地躬着腰。 流萤皱皱眉头,她感觉举目之下皆是敌人,嗯...不是要动手的那种敌人,但是...更危险! 她张望张望这些各个面带微笑的妖女,再看林不玄毫无警惕的神情,心里道,不玄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这感情上的事...如此通俗易懂,你怎么不懂呢?这些妖女都不老实啊!都对你有想法! 林不玄对着腰间别着的花牌上有个熟悉的“七”字的妖女笑道: “顾七姐姐,既然你都来了,想必宗主对于一切都有早已了如指掌了吧?” 那位妖女听得此话,当即笑面如靥掩唇道: “不过只是一夜之情,未曾想,公子居然还记得奴家...话说回来公子,你穿了衣裳真的好俊的~” 林不玄一愣,不愧是宗主器重的妖女,这硬是扣去几个字眼就能将送客房备置浴衣两件正经事扭转成如此让人想歪的坏事,果然功底还是很深厚的。 流萤果然当场就开始喘粗气,这倒与林不玄没有直接接触的关系了,有一股无名火在她心中升腾而起。 虽然她知道林不玄肯定不是什么随便的人,要不然这执柳宗上上下下不皆成了他的后院? 苏若若尚还有点儿妖里妖气,这位师姐果然更没个正形! 但流萤望着那顾七还是咬牙切齿道: “若若不在,本尊替她看着林不玄,希望几位姐妹还请好自为之!不然休怪本尊不客气!” 流萤义正言辞地搬出苏若若来掩饰自己的些许想上位的野心,伴随着那滔天龙威,那的确能以假乱真。 一干妖女这才转过头来注意到流萤,一见她头上与背后标志性的龙角龙尾,当场反应过来,人人正色做辑行礼道: “执柳宗恭迎青龙尊座圣驾!” 流萤只哼了声,不予理会,这般真假参半的抬举,她早就听厌了,心里翻不起一丝波澜,只能更助她入青龙尊座的戏... 等一下,本尊好像本来就是青龙尊座啊?怎么会心生演戏的感觉?! —— 裴如是手眼通天,哪怕是苏若若闭口不谈,这消息也早就把拿了,只不过是有点不敢置信罢了,但...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当即就有两位一看就地位不低的侍女款款上前,引着流萤在面前的分岔路转弯,轻声解释道: “尊座,宗主早早备了清寒潭为您老人家治伤,请借一步,还请尊座放心,本家都是女子,绝不会有男修在侧,至于林先生,他会被宗主严加看管,绝不会让他失礼,还请尊座安心入潭修身养性。” 流萤虽是跟着她走,但还是皱了皱眉,什么“您老人家”?你会说话么?本尊也不过就是情窦初开的三千岁少女而已... 至于林不玄,你们没必要拦他啊...本尊其实就希望主人他... 嗯...他不来我才不放心... 流萤偷偷瞄着林不玄,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忐忑,他不会也觉得我老了吧? 我...我们真龙寿元很长的呀,何况我还是青龙,虽然三千岁了,但呼呼大睡了好些年不要说,就是按着道行换算成人修那也真大不了若若几岁的! 四十五.你师尊是个畜生 林不玄满脸惬意地跟着顾七不紧不慢的脚步,虽然在这执柳宗才待了没两天,但如今随着苏若若北上一次之后历经事乱之后他幡然醒悟: 果然执柳宗就跟自己家一样温馨。 听着林不玄都哼起歌来了,顾七轻轻偏过头打趣,“奴家观那青龙尊座的神色,想必与先生颇有深浅吧?” 林不玄又是一愣,这是被看出来了? 不对啊,我寻思流萤她演技也还可以,而且也算是本色出演,怎么会有破绽? 但这一愣自然也被顾七尽收眼底,林不玄觉着自己也就没必要装了,他毫不避讳地点点头问了句: “师姐你这都看得出来?” 顾七眼眸一亮,笑道: “真的啊?奴家本来不过是随口胡诌的...宗主说林先生胆子大,没想到林先生真的好大好厉害呢~” “先生踩着少主这条贫瘠的小渔船还向着数千年道行的青龙尊座这条大船踩呀?虽说大离这结道侣没有什么忌讳...” “但,先生可要想明白,若若少主与青龙尊座,将来都是身处九州之上的高位,自不是胭脂俗粉能比的,现在如今修为偏弱,若不赶紧借着道体修行,万一少主知晓,以她性子,难免后院起火...” 林不玄心里头一惊,执柳宗不愧是魔门之巅,其间妖女稍有发力,那确实发言都有点小问题... 不过,至于后院起火?那应该不至于,心性如此?流萤心性还不是高高在上的尊座?如今呢... “宗主说她在听音阁等你。” 顾七望着在低头思虑的林不玄,便不待他解释,自己转了话题,然后给林不玄指了指远处的楼台,“那就是听音阁,宗主吩咐奴家送到这儿就可以了,一会儿见了宗主,还望林先生不要太胆大...” 林不玄点点头,他感觉裴如是这是有阴谋啊...自家徒弟被逮了,现在还坐怀不乱... 说一点不担心苏若若,那是假的,毕竟看那赵红衣怎么看怎么不老实,在这就是本先生都没怎么欺负过苏若若,你个小小皇女,凭什么? 要不是自己修为不够,不然林不玄定是撸起袖子拎起那赵红衣就给她逮回执柳宗一顿收拾! 林不玄不再多想,望向那高耸入云的楼阁,缓步上楼。 —— 听音阁之上,仙云聚拢,旭日在那云层之后散出来的光芒有些朦胧不通透。 而楼阁之中,两人对坐,一如那车马座驾之中,隔着同是一张玉石圆桌,上面同是一壶腾着热气的茶,只不过车马内是苏若若,如今是裴如是。 容貌姿色差距不大,但...有两点差距还蛮大的,简直是沧海一粟,当然,裴如是是沧海,苏若若是一粟,哦...两粟。 “先生先饮茶,听音阁楼高,想是先生上来有些微受累吧?” 裴如是笑盈盈地望着满头大汗的林不玄,轻轻斟起一杯茶,玉藕般的手臂牵动身躯带起波涛汹涌的弧线。 林不玄累坏了,端起茶一口闷了,这楼阁修这么高作甚?能足矣鸟瞰整个京州,气派是气派,雄伟是雄伟,但你们修道者不是随手能飞? 非要累坏我个小小锻体境做什么? 林不玄也不管这茶是烫与否,连喝几杯,裴如是仔仔细细看着他饮茶,借着这个空当说: “先生能将青龙尊座把拿且骗她用了心意丹,果真色胆包天。” 而后她轻轻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又道:“本座方才在楼阁见先生入了本家反倒是一脸惬意,怎么?先生是鹿州一行受寒深感我宗魔门之温润?” 林不玄努努嘴道:“江湖太乱,出去寻雀几天,遇上先后两波劫道,还是自家的姐姐们看的顺眼些,起码不用每天提心吊胆。” 这倒是实话,虽然执柳宗为魔门,但起码自己挂着名字呢,胜在安全,如今的江湖,自己榜上有名,要是从执柳宗遁出,那估计只会适得其反,再怎么说也得等流萤恢复才是。 得言,裴如是凤眸微眯,旋即爽朗大笑道: “林先生,本座很欣赏你,确实有我执柳宗风范,虽然鸩羽未寻,但此次北上收获颇丰,先生之名自然当之无愧。” “另外——” 她拉长了声音,微微一顿,望向林不玄多少带点疑惑的神色,缓缓道: “本座见先生道体晚成,心生惜才之意,若是林先生愿意,不妨对本座行拜师礼,尊称本座一声师尊,本座也可将你视为亲传。” 林不玄心里一惊,看裴如是一脸风轻云淡,手指却缓缓在茶杯口抚过一遍又一遍的样子,为执柳宗宗主亲传是好事,但...这可是女修宗门,你看这合适吗? 肯定有诈! 他摇摇头道: “不玄资质不及若若,况且本家功法皆用于女修,宗主还是一心培养若若才是。” 裴如是伸出柔夷托了托下巴,黛眉微抬,随口道: “若为本座亲传,什么功法拿不到?就算不合适那还有...” 念至此,裴如是的语气忽然变媚,空气中似乎都卷起浅粉色的微风,她脸上微润红唇轻启道:“本家有一门很厉害的双修功法,我看先生正契合...” 妈的! 林不玄心里一拍大腿,好家伙! 我把你当宗主,你居然想勾引我?还一上来就要玩师徒?裴如是你真狠啊?自己徒弟的墙角都要挖? 林不玄缓下自己有些胆颤的心思,也不是没对裴如是有想法,试问她如此妖躯,“奇耻大辱”谁能受得住? 但你问我有没有这个胆子,那抱歉,暂时还没有,这系统一下不响,那不就是有诈?! 他冷静下来,眼底空明,清声道: “还请宗主不要开玩笑了,不妨想想几时去救若若吧。” 裴如是望着林不玄的眼神,终于摇摇头,收了自己的媚功随意道: “不救了。” “?” 林不玄举着茶杯的手顿在空中。 “弃子保帅。”裴如是忽然站起身,斜倚凭栏,林不玄遮了遮自她发丝上折射过来的灼目阳光,听裴如是继续道: “天子论座将近,本家身为魔门大家,名声本来就不善,本座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大闹八扇门。” “此次是若若她自己判断有误,该认栽就认栽,起码先生与尊座回宗了,宗内亏损不大,甚至小赚,一切以本家为大,你说是么?林先生?” 林不玄心头一颤,巴不得把手里的茶壶摔在裴如是的头上,这踏马什么话? 你还是个人? 林不玄第一次深深感受到没修为的痛苦,本以为苏若若身份在位不会有事,哪晓得她信了十几年的师尊视她为棋子?!虽然这在魔门也的确说得过去,甚至或许是最好的打算,但… “那若若怎么办?”林不玄寒声问。 “大概会死。”裴如是转过头,一瞬有霞光耀世,而她面无喜怒,随手甩出一张纸。 “这是八扇门的诏书,他们怕本座动手,今夜子时于长安行刑,理由是妖女祸世。” 一张四四方方的诏书落在桌上,茶水浸湿。 四十六.十月初八,小雪(补) 凉州,落红宫。 落红宫是赵红衣独属的大殿,是皇上怕红衣不喜宫内纷乱,特地吩咐修在凉州的,皇上特宠赵红衣的传闻也是这么传开的。 大离皇朝,最最动不了反倒不是皇上,而是赵红衣这枚大离皇女,皇上后宫虽然论万数,但似乎一直有些小障碍... 子嗣少的可怜,赵红衣算是首位公主,又是皇后之女,皇上自然视其如珍宝,苏若若算是第一个如此在赵红衣面前跳脸还安安稳稳毫发无损的人,那是因为裴如是真的很强。 一动苏若若那就无异于与整个魔道宣战,五年前,魔道宗门几乎齐心协力,朝廷确实还没有这个与天下叫板的能耐。 —— “听闻皇上云游去了,原来是在凉州?”苏若若打量着身旁走过的各色官员,终于问了句。 看这帮人衣裳就晓得他们品级不低,而修为也是令人咋舌的地步。 元婴金丹比比皆是,你要说拿这么多重兵来保赵红衣这只花瓶? 那苏若若只能耸耸肩骂一句神经病。 大离九州尚不安稳,分兵出来,那真就是傻子了,所以如此推断皇上在凉州也很容易,可是...皇上为啥来凉州?还携着如此重兵,八扇门都快搬空了。 苏若若只想起来一件事,裴如是就在凉州。 所以她方才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因为在京州的裴如是的幻象虚影,是为了骗江湖风声的,凉州的才是真身,原先料想这赵红衣也不敢有大动作,不然师尊也可随意来往。 但现在,落红宫内全是八扇门的人,纵以师尊之能要闯宫也没那么快。 如此想来,是朝廷不但有消息把拿,还想在这节骨眼儿上想开罪执柳宗了? 可是,为什么?师尊谋反又是哪里来的消息?自己与林不玄北上这几天,京州凉州有发生什么事么? 赵红衣看了看垂头不断思量的苏若若,终于还是点点头道: “父皇早来了凉州,苏少主自己入殿吧,景门的人来了不少,看样子你执柳宗藏着掖着的秘密还挺多的,本宫倒不急于与你寻仇,反正青山一直在。” ———— “这妖女终于来了,将吐实丹呈上。” 苏若若刚入落红宫侧殿,就听台上有人冷哼一声,当即便有几个侍女小心翼翼地上前喂她用丹。 然后那女声接着道: “不曾想,红衣殿下如此随意的守株待兔居然真有用...料想也是裴如是势威至此,这小妖女肯定没想到我八扇门在天子论座之前会有大动作。” 苏若若总算是看清了台上的那个人,是个女人,她身着的衣袍上奇兽奔走,腰间别着的牌子上金光闪闪的一个“景”字很是亮眼。 “周梧婉,你胆子很大。”苏若若抱着手臂,分明是自己落在下风不要说,甚至还可能有性命之忧,但她依旧冷着脸哼哼道。 周门主的玉牌在风中翻摇,她皱着眉头没说话。 苏若若眸光扫过周围人,殿内十来二十人,少说都有元婴境,自己看不穿修为的也有好几个,但现在他们各个如临大敌,大概是在提防师尊吧? 可惜的是,自己并无办法传音给师尊,在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连动用真气都难,更别提飞剑一把出去了。 但她越是坦然,八扇门的人就越会慌,这是林不玄教她的,是叫什么...虚张声势吧,总之这帮八扇门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猜忌裴如是会不会在什么时候忽然从天而降,所以他们还是比较急的。 “苏少主,执柳宗新招收的那位林先生什么来头?裴如是为何招收后公于天下?” 终于有人开口问话。 吐实丹药力当场作用开来,毕竟是品级如此之高如此之稀缺的丹元,苏若若只得开口如实回答道: “林不玄是神州人士,来往大离一年有余,招收的原因是他才华横溢,但修为不高,师尊想确认他有无实干,特地公布。” 苏若若眼神没什么变化,这消息应该早就传开来,并不是什么机密。 “那此次北上目标?” “借鹿州百鸟朝凤奇观寻鸩雀毒羽。” “毒谁?得手了没有?” “不知道,没得手。” “执柳宗如今大计?” “天下合道,问斩当今圣上,取而代之。” “大胆!执柳宗果然是反贼宗门!” 得此言,殿内所有人都猛然一颤,面上皆是重怒,这可是朝廷八扇门,此等逆反之言那就是敲定了执柳宗的反贼身份,不过...就是苏若若没有直接了当说,那估计也是能猜得到就是了。 但...就是完全知晓了以后,八扇门能对执柳宗直截了当出手么? “稍安勿躁,问话要紧。”高座上的衣衫奢华的女子架起腿,挥了挥手,终止了纷乱的喧闹。 “少主此次北上,收获几何?”周梧婉目光落定,锐利十分,一如她问出来的问题。 苏若若一惊,这是自己最不能回答的问题,她使劲抿了抿唇,可奈何吐实丹药力天下一绝,“一路...得见林不玄先天道体晚成,而后,他携青龙尊座归宗,如今想来已经是到了本家。” 偌大的侧殿当中,此时已经完全落针可闻,周梧婉缓了缓心境,眸子中闪过的不予置信渐渐安稳下来,她又问: “青龙尊座为何同意归你执柳宗?它如今道行几何?” “尊座渡劫未成,被林不玄假意服下心意丹,如今为他所用,尊座痊愈后,便是渡劫境之巅。” “渡劫境?!被下了心意丹?!这怎么可能?!” “还有先天道体?这林不玄何许人也?!” “假以时日,岂不是执柳宗独占天下大势?如今大离无洞虚,渡劫乃是武道至极...” 殿内服装各异的八扇门修士当即交头接耳,虽然这事离奇古怪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但...吐实丹什么效果,同为八扇门门人,不会不了解。 周梧婉眸光再度撒向毫无惧意的苏若若,小妮子似乎满脸的视死如归,这么一瞧那还真有几分执柳宗圣女的风范,只可惜真气制住的情况下,想自尽都是天方夜谭。 她再度开口,“少主是否心悦林先生?” 苏若若第一次从除了师尊以外的女人身上敢到极深的惧意,她喉间一滚,咬咬牙,说:“是。” “两情相悦?” 苏若若感觉事情肯定不对了,但吐实丹药效仍在倍看,她只能继续承认,“也是。” 喧闹的大殿之中,两女对视,充耳不闻其他声响。 —— 周梧婉忽而大笑,道: “押苏若若即刻发往京州长安问斩,本门主亲自去叩见圣上要一纸斩立决的诏书,公于天下!” “大人,这是为何?苏若若可是执柳宗圣女啊,早听闻裴如是极其护短,若是惹恼她...何况如今还要考虑那位林先生与青龙尊座的事宜...” 周梧婉的声音很清晰,其他繁杂的声音当场虚无。 立刻有太监颤颤巍巍跪地谏言,抓归抓苏若若,但要真斩,那是不可能的,有裴如是在场,朝廷不可能无视她。 就算八扇门能胜裴如是,那估计也是极其惨烈的两败俱伤,大离中藏着掖着的渔翁还不少呢。 “反贼之心已成,难道要我大离坐以待毙?妖女放虎归山才是大忌,如今暗中斩了,天子论座将近,裴如是不会无视利弊,送至京州,最好的结果是还能骗来她口中那位林先生,引蛇出洞,一石二鸟。” 周梧婉心绪无比沉稳,呵呵笑道,“而现在,裴如是仍在凉州一无所知,奇门天师已然出关,拦住她不难,而苏若若一斩,她也无力发作...至于那林先生么,或许一腔热血慷慨赴死,若是他没有,那就最好。” “那就证明他心意不诚,所谓动情,只不过是见色起意而已,那我朝廷之中,自然可以使同样的美人计,至于是谁,本门主稍后自会请示皇上!” 此言落定,整个大殿之中欢呼声一片,全在吹嘘周门主之心境,苏若若眸中稍有失神,浓重的心悸感在翻腾。 —— “不用了,朕就在。” 而帷幕之后,有一席赤金龙袍款款步出,他轻声笑道: “周门主心思缜密至此,此事全权由她操办!至于美人计,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皇帝的眸光缓缓撒向殿外,冬未至,已见雪。 —— 赵红衣捏着夜色中坠下来的第一片雪,低声喃喃着: “十月初八,小雪时节。” 四十七.值得 林不玄垂下头看着那张湿透的诏书,纸上字迹已经开始模糊,但还看得清大概,那烫金的皇印之上几个字分外惹眼: 今夜子时,于长安城前殿问斩妖女。 他转眼望向反过身来倚着凭栏的裴如是,她面上依旧不见喜怒,眉间都没有任何动摇。 林不玄忽然觉得,或许是自己想错了,大离九州唯武是从,情感如白纸,但同时,人心也如玄冰。 站在裴如是这个高度,那的确可以理解,一切皆以宗门大势为主,苏若若天赋再高,再受器重,那也是一枚棋子,只不过是一枚品级很高的棋子。 但该弃就得弃,况且这开始易子对换,而不是折损。 林不玄就是这枚足够取代苏若若的棋子,如今,他先天道体已成,青龙拜主,留下他可以给执柳宗带来的潜力及优势,都稳稳高过苏若若一头。 裴如是还在看他,似乎在等他的意思,林不玄终于想罢,直直对上裴如是的目光,缓缓道: “林先生觉得宗主此行皆为宗门大势,无可挑剔。” 裴如是嘴角有一丝微小的弧度短促乍现,但她正欲开口却林不玄打断了。 “但...林先生不是我,我是林不玄啊。” 林不玄缓缓站了起来,他伸手扶正了茶杯,拿起那张湿透的诏书,然后将它捏成团,水珠一颗一颗落在玉石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我要去见若若,不论结局如何。” 林不玄的目光如刀,但他的眼底很干净很清澈。 裴如是与他对视,忽感自己没来由的多了几分疲乏。 这世间从来没有任何人这般认真与她对视,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往常目光如刀望着她裴如是的人不在少数,但那些人眼里全是恨意与惧意交杂,而且都不会有第二次对视的机会,更别提让她胆寒了。 林不玄是第一个仅凭眼神让她心生退意的人,不,应该说是林不玄是整个大离唯一一个让裴如是感到惊惧的人。 林不玄没等裴如是说些什么,直直转身,只留下一个在此时夕阳下若即若离的背影。 裴如是狠狠一怔,下意识伸出柔夷,道: “先生请留步。” 林不玄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再度回头。 “我执柳宗势大如此,先生若是不留恋,可要想清楚如今榜上依旧有你一席,大离想杀你的人不少。” 裴如是心里有些微慌乱,话语稍显急促,“而你叛离我执柳宗,也理当被我宗追杀,为见若若一面,这真的值得?” 林不玄点点头,笑了笑,“寒山当夜,若若为了看清我连喂了三颗丹,我一样问了她一句值不值,她说值得,那我现在同样也是值得的。” 裴如是一时语塞,垂头看着自己的靴尖在地上轻轻磨了磨,却听林不玄又道: “想是宗主孑然一身问道百年,未尝情愫,不能理解。” “其实很简单的,我喜欢若若,而如今离别就在眼前,那我就应该跨过千山万水去见她,何况这京州至皇城的距离,不过尔尔。” “她说皇城夜里有华灯流萤,美轮美奂,一直想带我去看看,搁置至今,也终于有机会了。” “而今日之后,一面之后,大离与否,地位与否,死物而已。又怎么比得上若若呢?人得为心而活啊,想做什么不应该只是想想而已,我不想错过了。” 裴如是心中猛然一紧,她感觉自己某根蒙尘数百年的心弦忽然断了,道心霎时间无比空明,她望向林不玄,开始反问自己... 如今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对错几何? 裴如是沉默片晌,忽然开口: “还请先生到楼下让小七带您驾车往长安,距子时还有几个时辰,见一面应该来得及,不过皇城重兵把手,还请先生不要轻举妄动。” 林不玄对着裴如是抱抱拳,他面色平静如水: “谢别宗主。” —— 裴如是望着林不玄的身影终于远去,与落下的太阳一同再寻不见。 她长长呼出一口长气,浑身乏力地瘫软在听音阁的软玉上,裴如是从心底里贯彻武道才是极意的心思,她是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和人谈话也能这么累的。 而今天与林不玄谈话一场,她深感林不玄这个人很...让她感到惊艳,然后完完全全超脱了她的控制,反倒是像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一般。 裴如是揉了揉有些发烫的面颊,脑海里除了林不玄刚刚认真无比的神情以及深刻的话语之外,更多的是回荡在她脑海之中的余音绕梁的脏话。 全是来自林不玄的,是他的心念,纯粹的本意。 他骂人的角度清奇,狠厉,完完全全到了令人胆颤的程度,裴如是闻所未闻。 不错,听音阁之所以被称之为听音阁,那是因为在此阁上能通晓心意,至于那壶茶水,其实也是做了手脚的,所以她才会让林不玄自己上来,累的气喘吁吁然后饮茶。 这样的后果就是,林不玄方才在他心里骂裴如是的话,如今在这位冰清玉洁的宗主脑海耳边不断冲击。 本是热茶少饮,谁晓得林不玄连喝四杯? 所以他每一句心念都会在裴如是脑海中重复四个时辰。 很煎熬,很折磨。 封闭五感也于事无补,裴如是心里的后悔敢愈来愈重。 本座无人胆敢轻佻一句的大离扛鼎人物,居然终于有一天被人骂了? 而且他的词汇都是杀伤力极强,想也是,大离文化才哪到哪? 林不玄日夜经受神州浩土上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美”文化熏陶之下自然能侃侃而谈,裴如是? 在这门道的道行能有几何?一介凡夫俗子罢了。 裴如是倒在温玉长椅之上,动弹不得,浑身乏力,双耳赤红,她咬紧牙关也根本无法祛除这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杂念,一颗道心随着耳边林不玄的恶狠狠的话语猛然跳动。 裴如是入道数百载,今日终得一败,结果对象还是自己? 落败的滋味...很新奇...很不错。 她回想起一开始想借听音阁开罪林不玄的想法,嘴角僵起一丝微笑,然后缓缓无力摇头。 日落西山,而后星月交辉,终于再有一架车马刺破夜空,一路向北。 裴如是望着那消散于眼底的车马,是啊...原来若若在他心里这么重。 她的眸中闪过一瞬的艳羡,与当日赵红衣的所不同,更深厚,更纯粹。 而后,“啵——”的一声,听音阁上的人影消散,连糜粉都没有留下,桌椅地面上,唯有泛着月光的水珠。 (凌晨,感谢好哥哥们的打赏) 四十八.所爱隔山海 “公子真是痴情人...” 又是一间车马,顾七很细心的没有驾使同一架,长安城在京州正中,离执柳宗设立的分舵不远,她一面稳妥速度,不要惊起路人,一面看着颇有几分落寞的林不玄,喃喃低语道。 林不玄推开车窗,明月也被云层遮蔽,只能捉摸到一点模糊不清的光影,他收回目光,坦然道: “若说这天下唯一有人不痴情,那就是我林不玄了,顾七姐姐你不是刚刚听我说了对流萤有意思?这下又火急火燎去见苏若若,何来痴情之有?” 顾七讪讪一笑,摇摇头,道: “话不是这样说的,大离九州并没有对‘情’这一方面的束缚,有很多人借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广纳妾,只为一夜苟且,那些是污了‘情’字的。” “但公子不一样,公子的眼中皆是深意,小七以为,只要情深,不论有几人,皆是纯爱。” 林不玄有些微惊讶,但他也没说些什么,月光摇曳,京州的屋檐上似乎有白影奔走,一闪而过。 “至于若若一事,小七深感愧疚,但也希望公子能够理解,毕竟宗主也是没有办法的举动,此事了后,不论是公子要避世还是继续入江湖,宗主应该都会网开一面。” 顾七接着说,虽然她也知道,以如今林不玄如此崭露头角的样子,想要再避世,估计没有那么容易了。 林不玄抱出寒山苏若若那把赠剑,剑锋七寸处有一个断口,只留下模糊不清的一个字迹,是种有意境的残缺的美,但同样,也是遗憾。 当日是苏若若带他来,今夜是他送行苏若若。 一个有始无终的故事。 顾七没来由的鼻子一酸。 林不玄忽然想起来他之前给苏若若唱白羊的时候,故意避开了歌词中寓意不太好的片段,但果然刻意避开的东西还是避不开的,他轻轻哼完那缺的歌: “多完美的她呀 却是下落不详 心好空荡 都快要失去形状” 林不玄背起剑,睁开眼,一声长叹:“终究是所爱隔山海,山海...” 适时,车马顶上传来“噔噔——”一连串跑动声,然后是利器出鞘的声音,“嘭——”的一声,伴随着车窗炸裂的碎片,有个女子携着一把玉笛跳入车内。 她细细念道: “山海皆可平!” ———— 苏若若面前是无数火光跳动,师尊说火有颜色之分,她面前的是如血一般艳丽的颜色,是一种仿佛要将人焚穿的颜色。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八扇门忽然就敢从赵红衣那边抢人,然后一刻不停先后吞服吐实丹,问话题写诏书送上刑场,一气呵成,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现在是天子论座压着师尊不好出手,但...以后呢?路还那么长,你八扇门以为拔了本小主本家就后继无力了? 还有林不玄呢...他道体很好,心性也很棒的。 在师尊悉心培养之下,那日后绝对能成一方巨擘,只可惜自己恐怕是没有那个眼福了。 她无力抿了抿由于丹元作用而发白的双唇,希望今夜他别来...最好是知道都不要知道,这是自己莽撞了,咎由自取而已。 苏若若开始后悔了,后悔寒山当天逼着林不玄回宗,要是不生事端,如今会是这种心里难受的要命的情绪吗? 周围是一大堆群八扇门的人,兵卒也好锦衣卫也好,太监也好,御内修士也好,琳琅满目,更远一点还有围观的百姓,正邪两道的修士。 苏若若的目光斗转,一面搜寻一面祈祷不要找到那张熟悉的脸。 而后,终于有一架车马横空出世,跨越熙熙攘攘的人群,车马上跳下来三个人,苏若若都见过。 “你...怎么来了...” 她当即声音都带了哭腔,林不玄这浑人怎么还是来了?她心里万分的欣喜只有一瞬而已,很快就被悲伤与愧疚淹没。 八扇门问斩的理由很正当,妖女乱世嘛...她苏若若手上人命不知道有多少了,这也算是为民除害,再者,诏书上有皇上玉玺金印,这来救,那就是彻头彻尾的谋反。 “赴约啊...”林不玄轻声笑道,面前的苏若若立在火圈之中,摇曳升腾而起的烈焰照应着她美绝人寰的俏脸,“本先生来陪少主看长安夜里华灯流萤。” 周围的华灯上散着点点靡靡之光,确实如同萤火,但她周身的火焰仿佛要将世界吞噬。 苏若若心头一痛,忽然泣不成声地道: “要再见了,可是,不玄...我好想你啊...” 子时将至,林不玄坐在火圈之前,抱起一把六弦琴,背后的两位女子手上兵刃已开,却未动手,想是锁心宗的名声还是大吧。 悠悠扬扬的弦声穿过噼啪作响的烈焰,林不玄轻声弹唱,仍是一曲白羊,如今他的歌声与语调都不稳,却格外惹人生情。 所有人皆是驻足痴望。 直到,皇城的钟敲过三响。 林不玄手里的琴一颤,发出刺耳的崩裂声,有一根弦断了。 太监们尖锐的“吉时已到!吉时已到!”的喊声响起,连带着大军压境。 苏若若抬头望了望夜空,嘿嘿傻笑道: “谢谢你...不玄,但是,再见啦...” 林不玄心头一紧,火焰在肉眼可见的收缩,苏若若极力克制自己笑容依旧忍不住带着些微抽搐。 而烈焰即将临体时。 有人拨开云雾踏月而来。 霎时间,风雨乍现,净莲之火瞬间消弭,世间唯一的光就是那轮残月。 “本座倒要看看,谁敢动本座的弟子?!” 那一席黑裙在月下狂舞,依旧掩不住她比此夜空还要夺目几分的身段,风雨的主人露出那张魅惑众生的容颜。 正是——魔道扛鼎巨擘,裴如是。 而她一语落定,万千兵刃止戈。 林不玄听得耳边传音,“你已然真正过了本座这关,若若本座已绝对放心交给你,如今她服了吐实丹,你自己把握机会。” 他抬起头来望了眼月夜中的裴如是,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看本座做什么,还不快去抱若若?!” 林不玄当即站起身飞奔着将半倒在地的苏若若揽入怀里,她的手感很好,很软,一切如同一场幻梦。 苏若若的眸光摇曳,雾气翻腾,她软弱无力地举起拳头,轻轻打了他一下,埋怨道: “你个...没修为的,凭什么...凭什么来?” “你嫌弃我了?” 他问。 “我喜欢你。” 她说。 四十九.海底月是天上月 皇城前殿,子夜。 林不玄望着如今笑的如同一江春水的苏若若,小妮子还蛮勾人的,或许该说是这吐实丹所致? 总之林不玄心头一痒,当即对着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垂头点了上去。 苏若若先是一惊,浑身微颤,美眸大睁,却是根本起不了一丝抗拒之意,然后她就一面轻轻地攥着林不玄的衣角一面尽己所能发自内心的逢迎。 她想着,如今的皇城熄灭了一切火光,唯有那轮青月撒下来的点点微弱的光芒,足矣眼前人看清就行了。 苏若若忽然理解了那句书上说的“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意思。 她在林不玄的怀里感觉自己的心跳快的要蹦出去了,但是全身上下都有一种从未体验过酥麻感在翻腾, 城门与将心一齐陷落,坠入林不玄的怀抱。 初尝情愫的苏若若生涩地娇躯微颤,这坚不可摧的元婴道体,如今软的仿佛一摊温水。 良久,唇分。 苏若若嘟起嘴,红着脸看了看手里已经攥的全是褶皱的衣角,眸角有点点晶莹无意识的缓缓烫落,她轻声央求着: “不玄...我还要...” —— 空际之上,长风欲来,月下的靓影虚踩,踏碎一朵又一朵墨莲,那是裴如是,也是大离无数人最忌惮的心魔。 她眸光清冷,周围的空气如同被完全抽离,她目光所及,净莲之火也好,华灯烛火也罢,都已经完全消弭。 而前殿之中那拥吻着的两个人是如此夺目,像是一轮明月般倒映在裴如是皎洁的眸底,她感觉自己心里有一股压抑着的艳羡在倍看。 若若你...这男人...真的那么好?虽然他今天一副痴情样来了,但是...但是... 裴如是发觉她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反驳自己的念头,她只能抱着手臂呆呆望着,适时,皇城上忽然翻涌起漫天的火雨,铮亮的玉石在空中炸裂,整个长安城瞬间有如白昼。 裴如是打了个短短的哈欠,她甩甩手牵起长风浩荡,连绵的箭雨在往来的瞬间消弭,她声音格外清冷: “八扇门莫要欺人太甚,本座弟子向来安分守己,你要斩就斩?凭什么?就凭如今年关将至?” 台下人影幢幢,但多数胆寒,哪敢与她争议?皇城之内早已乱成一锅粥,如今皇上未归,八扇门内虚,裴如是乃是渡劫境,虽然不通晓她在渡劫境几段,但...也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裴宗主且息怒,那是皇上的谕旨...” 终于有人踱步而出向裴如是谏言,他身着大红飞鱼服,若是苏若若两人抬眼,或许能认出此人是孙弃山,但如今林不玄二人眼里只有彼此。 “滚。” 裴如是忽然觉得很烦躁,拜托,本座偷窥着下方那对小道侣问情正上头呢,你们几个太监跳出来干嘛? 眼前的六个朝廷的太监没有言语,当即站出六个方位,手中道符光华耀动,一个偌大的阵法瞬间成型,裴如是在上空抱着手臂斜睨。 倒不是她多有气度在这等待,只是这分神境?蝼蚁而已。 料想这八扇门也不晓得裴如是真的会来,而且...来得如此之快,所以真正的重兵并不在这。 裴如是继续偷瞄了眼皇城前殿的正中心里,那没羞没燥的两人方才吻罢又开始了,裴如是深感没眼看,拜托...之前是子夜,本座又帮着熄了灯,但如今这八扇门灯火大开,这大庭广众之下? 林不玄你可不能教坏若若啊! 裴如是当即给两人打了个传音:“回宗再说,皇城太乱。” 然后她望向那金光大作的阵法,那是朝廷的绝学,天玑飞星阵,随意画地为牢,使下阵者修为各自相通,陷落阵者则真气闭塞任人鱼肉。 几位门主修为层次不齐,但有此阵接连这满目大军,要同时拦下两三个入道境修士想来难度不大,这阵仗布局已经很是厉害了,毕竟如今八扇门的重心并不在皇城。 但...本座可是渡劫境啊... 裴如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随意甩出一道掌风,缓缓坠入阵法,而后“嘭——”的一声巨响,整个皇城前殿崩裂,阵印当场溃散,六位门主身影倒飞,砸回皇宫,长安城上照明的灯火再度消散,一切又重回夜色。 前殿上那成片的残骸中升腾而起的黑烟与慌乱奔走的各色人群,标志着此夜不是幻象。 裴如是心念放下,不再去思量明天大离的报上刊登的会是“裴如是大闹皇城”还是“锁心宗圣女疑似拜投执柳宗”。 人嘛...总要为自己的想法而活的。 可是...这踏月而行的绵长路上,你们两人正当我裴如是,宁羡鱼,顾七三人是摆设了? 些听了能腻歪起码四个时辰的话,居然若若也会说的?是不是这男人教坏的你?回了宗本座去掌他的嘴! —— 裴如是有点受不了,拉远了三人的步履,私下对着宁羡鱼轻声问: “多亏有宁仙子此行掠阵,只不过宁仙子可有想过今日所为会对锁心宗造成怎样的影响?” 宁羡鱼抚了抚轻纱,缓缓道: “这与锁心宗无关,是羡鱼个人的事,羡鱼一半是为了林先生,一半是为了苏少主。” 裴如是一愣,正欲开口,又听宁羡鱼接着道: “师尊一直告诫羡鱼要时刻带着轻纱,不要去观览自己容颜,羡鱼以为,是师尊怕我道心不稳,前些日子途径凉州,阴差阳错之间照了一面铜镜...羡鱼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我会...今夜,得了消息羡鱼就火急火燎赶来了。” 裴如是眼神微滞,终于问道: “宁仙子都知道了?” 宁羡鱼摇摇头,望着那不远处的林不玄怀里轻轻抱着的满脸笑颜的苏若若忽然垂下头嗫嚅道: “还没有,但羡鱼一定会知道的。” ———— 子时已过,皇城的风终于来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街上,没有半点儿声响,所有人都在忌惮,甚至没人敢开窗眺望,直到两架车马飘入晨露。 裴如是下意识捏紧了手。 (两三点) 五十.百媚生 “不玄你看你慌的...原来你这么在意我啊?” 单独的一驾车马上,苏若若其实体虚的感觉已经温养了蛮久了,毕竟林不玄的道体大成,不论是直接接触...还是更直接接触,都有极大受益。 而且那八扇门下丹仓促,也不是品级高如吐实丹这种,虚弱的药效过了七七八八。 但苏若若还是赖在林不玄的怀里,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轻轻扭了两下,伸直了一双玉腿,你别说,这动作还真有几分撩人的妩媚。 难得私下,苏若若这傲娇妮子又服了丹,裴如是还很大方地撇开了车马,的确是个良好的机会,只不过...怀里的妮子看上还是嫩了些许。 但大离这修仙地,寻常人家谈婚论嫁也就是也差不多这个年纪,毕竟崇武论道,道心辅佐之下,要达到“成熟”这个标准实在是容易,而且世事难预料,能交心者要善待喽... 林不玄点点头,“那当然喽...毕竟若若连夫君都喊了,我能不在意吗?不过若若你吐实丹还能维续多久?” “你...凉州那天是我七八成都是想着逗那宁羡鱼的...吐实丹还有一个时辰不到点吧...估计。” 苏若若一五一十,但...七八成?那就是凉州的时候就有两三成默认了的意思? “宗主她在分明在京州,这八扇门还千里迢迢费时费力将若若你带回长安,是朝廷高位有我们的人?” 林不玄开口问的居然是正事,苏若若有些气结,本小主现在浑身乏力,而且还有吐实丹,这种时机不好好把握听一听以后都不可能再听到本小主说的那种羞耻话,居然聊正事?! 林不玄! 你是觉着我这个白发平胸小妖女对你已经没有一丁点儿吸引力了是么?! 可吐实丹驱使着她依旧开口道: “本家没有朝廷的眼线,师尊的确不在京州,她一直都在凉州,京州的师尊一直都是分神幻象而已,所以八扇门所有的重兵都留在凉州的关口了,包括那位渡劫境的奇门天师,谁也没料到师尊早就发往京州,奇袭长安城,毫发无损。” 林不玄“哦”了声,好死不死地问了句:“渴不渴现在?” 苏若若脸上“唰——”地爬出绯红,摇摇头道: “舌头都要被你烫坏了...现在怎么会渴...” 我不是想这么说的啊!本小主这是在说什么?!我我我!? 吐实丹也不是这么用来欺负本小主的啊!苏若若心里头拼命喊,双手努力伸起来搭在自己的脸上,有一点点烫。 若是在听音阁,林不玄或许还会感慨一下你们女人的想法还真容易变嘞... 苏若若体验着双重冲击,羞与傲在她脑海中碰撞交融,她感觉自己再这样下去就要...坏掉了...会彻底变成脑子里只有林不玄的形状... 还是...还是聊正事吧... “师尊刚刚念叨的什么‘弟子们’是什么意思?不玄你拜入正式拜入我执柳宗啦?” 苏若若虎牙轻轻咬了咬下唇,回拢心念,急忙忙发问道。 “宗主她在听音阁上与我谈话的时候,问过我要不要升为亲传弟子,我没有作答,如今她或许是自顾自同意了?” 林不玄将苏若若置于那张出现在车马里意外显得很微妙的软椅上,低头在她脖颈轻吻一下,然后去端了杯茶。 “总之...现在,我与你是同门,论辈分,若若你还是师姐呢...” 苏若若忽然被他放下来,又亲了一口还以为会发生些什么既不得了又蛮糟糕的好事儿,她都准备好说“我怕疼...你轻点儿...不要在车马上欺负我...”了结果林不玄居然去喝茶了? 可那一句师姐又听得苏若若心头一颤,她缓缓抬眸看了眼林不玄,喉间微微滚动,那总不能说什么‘让师姐看看小师弟发育正不正常啊...’之类的话吧? 然后苏若若自发地红唇轻启,道: “师弟是觉得师姐比不上茶好喝?” 啊啊啊!这什么话啊?!本小主有生之年必杀那个出吐实丹丹方的畜生! 苏若若在心里大叫,可于事无补,这车马里的气氛再度被这一句轻佻至极的话挑起桃色。 苏若若捂脸,本小主会不会被他以为是那种放浪的女人啊?我...我除了杀人可都没见过男人啊... 林不玄觉得这吐实丹好有意思,看苏若若这幅模样,那估计她自己也是很清醒的,那...等到药效一过这小妮子会是种什么神情? 林不玄不急着作答,兴冲冲地反问了一句: “若是我喂师姐服心意丹,师姐愿意吗?” 苏若若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她心里想着拼命压低声音却于事无补: “不用服心意丹...若若也一样愿意为不玄你听之任之,只是有些时候喜欢嘴硬...” 林不玄一拍大腿,心意丹吐实丹,果真都是宝贝...要是裴如是晓得他是为了行如此之事才心生感慨,那估计会当场气吐血... “那...妖耳妖尾以及称谓...”林不玄得寸进尺。 苏若若呵气如兰,“不论什么衣衫称谓...随不玄开心就好。” 好了。 苏若若一脸释然。 这下是彻底完了。 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后丹效就过了,可...可本小主还有脸见人吗? “这可都是若若自己说的哈,我可没逼你,但是师弟我全录下来了。” 林不玄晃晃手心里苏若若留的法印,嘿嘿一笑,“不过...这法印我怎么看宗内姐姐们掌心都没有的?” “我骗你的,这是我的本源法印,一经打落,永不消逝。” 苏若若下意识回答,听了自己说了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回答之后,这一句反倒没多少芥蒂了,已经没什么所谓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日我见宗内的姐姐们神色变化这般大的...” 林不玄点点头,“那若若是寒山那夜就有些微动心了?” 什么?! 本小主才没动心! “因为是你,所以动心。” 苏若若张了张嘴,她的眸子柔到几乎要滴出水来。 (若若不急着推,一血再考虑考虑,搞不好半路杀出个...) 五十一.要不起 苏若若这只小妮子在这一瞬间媚的不像话。 当之无愧的魔门妖女。 林不玄望着望着,他忽感苏若若如此小巧玲珑的身段居然还真颇具有几分特殊的韵味。 他轻轻滚了滚喉间,你要问他馋不馋苏若若,那肯定是馋的,自寒山开始就馋了,只不过那时候是馋苏若若身上的羊毛,但时境过迁,现在林不玄馋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林不玄也开始明白了,他听着系统里说什么苏若若的好感+1+1,其实自己心里对她的好感也在一同+1+1,如今的满点,都是双向的。 双向奔赴的情感就很有意思,很美好。 林不玄微微一怔,他也不是什么初尝情愫的人了,穿越前恋爱肯定是谈过的,还不少,但如同苏若若这般纯粹的,那还真没有。 林不玄感觉自己对苏若若这丫头有想法也很正常,毕竟人家又白又纯,又敢打敢上,敢爱敢恨,该正经就正经,松弛又很有把握。 少女的娇憨与足矣焚世的妖媚在相融,然后二者在苏若若的身上达到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契合点。 林不玄是很吃这一套的。 按说苏若若这个年纪不该如此早熟的,想必是这修道境界至高的原因吧? 那我到底能不能... 林不玄的目光从车马外飘忽的夜色再度转到软椅之上玉体横列的苏若若,小妮子轻轻伸手扇着风,香肩上轻衫微微滑落,露出一片极端美好的雪腻。 苏若若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而后故意在林不玄转头的这一刻与他目光相撞,她咯咯笑道: “师弟你有贼心没贼胆啊~既然如此目光灼灼地觊觎师姐我的身段,你就...上来试试师姐的道行啊~” 苏若若红唇轻抿,话语流入风中,林不玄很清楚的感觉到,这妮子媚功绝对没开,而且她现在估计也没法动用真气,但她这一颦一笑却如此撩人...当真是天生媚骨浑然天成。 林不玄使劲克制住想两步上前直取苏若若要害的冲动,他还记得之前自己对着裴如是义正言辞说的‘那是借了蛟龙的毒,我不喜欢不真切。’ 若是今夜...那不用想也知道,日后肯定会被裴如是诟病。 如今是与苏若若心意相通了,但...这不同样是借着丹力的?她的目光有些迷离,想是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 林不玄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好像要吃了药自己才能发力似的。 再者就是此地多少有些不合适也不够正式,虽然林不玄自己道是无所谓,但他料想自己肯定是苏若若的初恋了,如此珍贵的东西,怎能这般随意的在车马上?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举动会不会拨乱苏若若的道心。 大离人士与林不玄是不同的,她们每个人都是一片江湖,她们心中的“道”很深很重,稍有波动,足以让一个人发生从上到下的变化。 林不玄不想为了一时的欢愉去毁了苏若若的十数年潜修。 林不玄是很想要的,毕竟穿越一年多,攒的钱都不够去一次...上次还是流萤阴差阳错之间帮的大忙。 但苏若若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只有“要不起”三个字。 想至此,林不玄终于放开了苏若若的两只皓腕,两人刚刚的距离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林不玄的个子很高,居高临下的吐息吹得苏若若睫毛微颤。 苏若若看着眼前本来都把自己摁倒两只手都被他制住的林不玄眼底渐渐恢复清明,然后腾的一下起身,她颇感十分落寞,果然是...本小主的姿色不够吗? 早知道就听师尊的多吃点外邦淘来的那什么木瓜了...她本来是并不在意自己身段的,毕竟往后也走断情路,男人嘛,见一个杀一个就好了。 直到她遇上林不玄,动情归动情,可看林不玄纵是目不转睛盯着师尊的样子,那一定是喜欢大的! 可是可是...我就算还有发育的空间,那也不可能与师尊如此两座大山去争个高低吧?! 林不玄这浑人...!本小主还以为真要被...结果他又起身了,什么意思嘛... 苏若若虽然觉得林不玄这家伙有些时候还蛮正人君子的,但她心里生理上还是都有些难受,她羊脂般的双腿轻轻摩挲着,唇边轻轻发出很细微的嘟囔声: “早就听闻师尊说你可能不近女色喜好龙阳了...没想到是真的,我看你功能也有障碍吧?一定是个小器的雏儿...” 林不玄:“?” 是的,他听见了,一清二楚。 林不玄心底里冷笑一声,妮子倒是不大,胆子却是不小。 然后苏若若一脸惊恐地仰望着一步一步靠近并且捋起袖子的林不玄面上有一种很浓重“士可杀不可辱”的忿忿之意在翻涌。 “等等...等等!林不玄...我...唔—唔唔?!” —— 车马内一片狼藉,好端端的软椅上褶皱遍布,桌上的茶杯东一个西一个的,窗上皆是热气蒙起的白雾,与好几个不知名的手掌印交错,地上则都是晶莹的水珠未干,其中或许有一些是被打翻的茶水。 林不玄甩了甩手,低头看看怀里彻底瘫软如水,已经迷离睡去的苏若若嘴里还轻轻呵着气,替她拉了拉衣裳,轻轻帮着穿上不晓得被她蹬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的鞋袜。 林不玄还是没有真正要了若若,理由还是之前想的那三个。 然后他还发现了一点,这修士道体,假如修为压制,那各种增益也都是一并退散的,所以苏若若就是恢复成这般身材的小丫头,就被自己很轻松随手两三下就制服了。 呵,之前吹自己吹的这般厉害那般厉害的,还不是一碰就碎?我还没出力,你怎么就倒下啦? 你才是真正的“要不起”吧? 想这妮子没丁点接触过,她自己也不晓得吧?要是搞得林不玄真上头,那会不会第二天系统的“宠物”那一栏多一个名字都说不好。 而车马速度终于放缓,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总算抵达了京州分舵。 林不玄抱着还在熟睡的苏若若下车,想她如今修为这般高,睡眠反倒成了累赘了吧?但妮子樱唇努努,发出很细微的听不清的呓语,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似乎睡得很好。 林不玄宠溺地笑了笑,然后他抬起头,正好撞上裴如是目光,那眸光如同一口古井,也如同冬月寒雪。 林不玄忽感自己身子都要冻僵了,轻声对着裴如是道了句: “弟子林不玄,拜见师尊。” 裴如是冷哼一声: “若若的滋味真好啊!真有能耐啊林不玄,子时一直弄到卯时?!没羞没燥的,当本座是聋子?!” 小扯两句(前面加了一章) 先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哈。 刚刚在前面补了一章(原46,补的这章字数还挺多)这两天有好多兄弟说太突兀了这个剧情,我的我的。 其实我开书之前就想写这个场景了。 可惜了,还是太急了,我终究还是太菜了,笔力大有问题。 最近刚回去上班太累了,回家写书经常写到凌晨三四点,状态不咋地,脑子一热就写的特别突兀且尴尬,我认罪,给大家伙道个歉哈。 没想到,居然真的这么毒吗...赶紧补救一章铺垫吧,下次肯定不作死了。(这个剧情后面还有连线,而且我也不太舍得全部回炉,将就一下吧...) —— 另外么,我写书么还是图一乐,主要还是之前找书没找到然后一想干脆自己写吧才动笔的。 虽然这本书成绩已经拉胯了,但我保证还是会用心写的,太监是不可能太监的。 然后最重要的一点是: 本书后宫! 绝不拒女,绝不送女,绝对无绿,尽量无雷,qcqs(我也不知道雷是个什么概念,反正我现在连男配都不想写) 等上架了开个群。(审核哥真的放过我吧,砰砰砰) 《妖女放过我》小扯两句(前面加了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五十二.害人不浅 裴如是瞳中微颤,看着那一脸认真喊师尊的林不玄,她心里复杂的心情忽然很意外地好了很多? 她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在林不玄怀里那蜷缩地像一只小猫般的妮子,心底里闪过一丝些微的酸意,回想起方才车马里根本关不住的旖旎软语娇呼,裴如是柳眉微蹙,口气不善道: “本座问你话呢,若若滋味如何?!” “你倒是舒服了,一旦若若她道心蒙尘,那可是从前十几年光阴彻底白费,往后数百年的道行天赋夭折,你担负得起么?” “色欲熏心的浑人,与外面那些恶俗的男人一般无二,你们男人果然都该死尽!如今若若完璧之身已被你夺...夺...完...璧?” “完璧?!” 裴如是抱着手臂念叨地头头是道,然后忽然她眸光顿住,姣好的面容上瞬间铺上一层深厚的惊诧,她带着点点樱色的眸子里尽是不可置信。 她上前两步,气息稍显不稳,然后又仔仔细细确定了一遍,苏若若确实还是完璧之身,是前前后后完完整整的完璧之身。 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方才本座靠着渡劫境至高修为偷摸着听到的若若她求饶般不堪入耳的娇媚声都是假象幻听?! 还是说是林不玄...他不行啊? 可是...若若在他怀里这幅睡姿似乎是相当满意的样子呀...奇了个怪了。 裴如是身为执柳宗宗主,对于什么双修自然是完完全全了然于心的。 摆什么姿势以什么体态,保持哪种角度,持续时间,运功幅度,结束时面上该有几分红润,那都是有讲究的。 而林不玄在她眼里是那种或许不怎么贪财但一定好色的俗人,要他忍住独处的若若自骨子里发出来的媚意,那绝对不可能! 别说你这个锻体境,就是本座亲自临面都深感有些难捱。 而刚刚,苏若若发出的分明是极端撩人心弦的娇音,结果出来的却是个完璧之身? 裴如是忽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二者修为也确实有波动,林不玄这几个时辰里连跨三段,如今已入锻体境五段,第一境或许算不上什么... 但苏若若这等第五境能大离算得上半个宗师的境界,也轻轻松松跨了一段,步入元婴二段,而且,体内真气相当醇厚,一点都不显虚浮。 但裴如是思来想去,对于苏若若为何还是完璧之身却能提升修为这事儿终究还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本来是想先给林不玄个下马威的,结果自己一上来就漏了拙,终于还是皱着眉头开口问了句: “怎么办到的...?你对若若施了什么幻术秘法?” 林不玄在这一瞬间又感到了一大股来自现代的优越感,你们这些一心想着修道的还很大一部分都避讳此事,自然了解之深都未必有寒山的乡野匹夫来的多... 他朝裴如是比了比手指,轻声道: “所谓道不同...” 裴如是当场顿悟了,“哦...先生果真是色中豪杰,本座那句见色起意的浑人,实在是太折煞先生了,若若的虎牙没把先生创伤啊?!” 然后她翻了个白眼,面上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冷冷哼了声。 裴如是心里是有点馋了,这双修...真有如此能耐?!若若你要不给师尊一个面子?让本座小借林不玄一会儿? 想归想,裴如是终于还是耸了耸肩。 本座怎么可能做出挖自己宝贝徒弟的墙角这等行径呢...林不玄优点屈指可数而已,想要本座动心思? 天方夜谭! 林不玄借着晨光,很明显地瞥见裴如是话音落罢的时候忽然捏了一下她自己的长裙边边。 —— “不玄倒是也有问题想问宗主。” 林不玄缓缓开口,他收整了心绪,目光望向裴如是,带着些微不解与寒意。 “宗主那句‘弃子保帅’几分真几分假?这奇袭长安城,是一场戏?八扇门当中,究竟有没有我们的人?” 裴如是美眸大睁,柳眉再度一蹙,两人是一边行路一边对话的,到了这里,左边是去往清寒潭,右边是回苏若若寝房。 在这里停下,裴如是就明白了。 他故意的! 这是林不玄给本座的一个选择! 想是此次行径已经多多少少触及了林不玄的底线,听音阁问话聊天也好,临刑前卡点也好,他肯定借着吐实丹从苏若若那里问的一清二楚了。 若是自己不给个解释,那估计林不玄说不好会当场就带着苏若若和流萤遁走,以现在被林不玄迷的已经鬼迷心窍的苏若若来说,那很有可能真就愿意跟他私奔逃离纷乱的江湖。 也不是不让你们走...大离合道之后,你们想去哪去哪本座才懒得管 但现在? 若若再怎么说是本座悉心照料了十几年的大白菜啊...这一点收成都没有,很不甘心的好么? 她心里有一种深深的女儿长大了忘娘了悲戚感。 裴如是回拢回拢心绪,她一本正经道: “弃子保帅是假,不玄你初来乍到大离可能不晓得,本座向来极度护短,所以这八扇门才会如此雷厉风行,生怕给了本座反应的时间。” “而本座此行如此顺利,在凉州封锁之前遁往长安,都让不玄你心中产生了是不是戏的想法,先生还会觉得朝廷八扇门里会没有我们的人么?” “若若没告诉你吧?她当然不晓得。知晓的人越是多,破绽就越是大。” 裴如是似乎是早早就想好了这几个问题的回答,林不玄也并不想知道多的,只要裴如是不是将苏若若当做一枚可有可无的工具就行。 林不玄也耸耸肩: “希望宗主说的不是假话。” 对于裴如是这个人么...林不玄还没有过多的想法,好看是好看,大那是史无前例绝无仅有的大... 虽然她性子不算太冷,但她涉及层面太高,感觉与她交谈就是正事,有一种隔阂般的难以接触感。 再者...若若自己势在必得了,这又是师姐又是师尊的,两者还是师徒...你看我像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么? 那肯定不是啊... “宗主如此大闹长安城之后,就不怕八扇门故意搞些小手段,使得此届天子论座本家风评愈下?” 林不玄很双标地问了句。 “呵...这自然得由先生运营了,本座听若若说林先生的运营能力一流?好像是叫什么微操?听闻能使120位锻体巅峰轻松拿下180位初入练气?” 裴如是轻哼一声,当然晓得林不玄在拱火。 林不玄心里一惊,这不是自己跟苏若若侃大山的是扯的闲么?好端端的“飞龙骑脸”经典剧情,怎么传成这么离谱的版本? 你们师徒二人都害人不浅啊! “哪来的什么林先生?师尊,不玄不是您亲传弟子么?” 五十三.明明是我先来的! “少与本座扯闲,若若自幼无亲无故,本座一手将她带大,怎么着也算半个长辈,如今就这么被你拱走了,还想着转手就跑路?” 裴如是眨了眨眼轻笑道,林不玄这人没个正形她是知道的。 不过,这样也不错。 总比那些还未见她就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修士好得多。 裴如是回想起当年她刚刚踏足魔道成名之际,还是蛮享受这种人人惊惧人人得而诛之却又不得的感觉的,她心中所思量都是将整个大离踩在脚下,追求那种至高的快意。 但...高处不胜寒。 数百年问道下来,足以磨平她心中的棱角,人人怕就人人怕,本座心往大道,何故与人交心? 想是这么想的,但心里藏着掖着的落寞也是真的,尤其是眼前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就看得她愈发心痒... 本座被整个大离修士怕了几百年,寻常百姓家都换了好几代了,本座偶尔也想与宗外人平起平坐,眼中互无利益。 甚至是...裴如是自从上次听音阁阴差阳错之间被林不玄连续教训了四个时辰之后,忽感...这种偶尔怕一下人的感觉...其实也不错啦,给她心里带来的反差极大,有一种很新奇的神秘感觉在她心中翻腾。 但...裴如是也只是心里想想,难道还为了体验些许可能对问道有帮助的新意去向林不玄索求? 虽是为了问道,但那可是求骂啊...搞得本座像是什么下流之徒似的...本座还有面子么? 她在转眼望向林不玄,好在自己心境已如一口古井,见万物波澜不惊,任何情绪都能不溢于言表,除非...忍不住。 总之,与林不玄交谈的感觉很从心所欲,她不用思虑太多。 刚开始裴如是心里是有些芥蒂的,脑中兜兜转转的都是什么“本座身份如此高深岂是你个凡夫俗子能随意交流的?”之类的。 那时她感觉自己极端高高在上且冰清玉洁的地位被侵犯了,可越是与林不玄深入交谈,这种若有似无的芥蒂感就越是在一层一层被剥离。 与其说是习惯了这种新意感,倒不如说如今的裴如是在羡慕林不玄这种分明跳入江湖风浪最高之处,却随遇而安,相当自然洒脱,那才是江湖。 怪不得若若会再三动情,那宁羡鱼的锁心大法当即分崩离析,心中却毫无芥蒂。 甚至昨夜里,裴如是偷听春宫一场的时候还瞧见身旁这妮子满脸绯红透过轻纱,掩着唇哈大气,还怀疑了一下她会不会对林不玄也有想法? 但...一般来说以宁羡鱼元婴修为是不能穿透这仙玉所铸的车马才对...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此二人的话也就罢了,裴如是甚至还隐隐觉着如今在自家潭中卧着的那条青龙尊座或许都对林不玄有深意... 裴如是感觉她这孑然一身孤傲问道数百年,与林不玄的寥寥数天江湖根本对比不了,自己就像是泥潭一座,愈馅愈深。 林不玄那是潜龙在渊,如鱼得水。 裴如是忽感这晨风吹来卷带几分寒意,她挪挪朱唇,随意道: “别让若若受凉了,先生还是将她先安置回房吧,还有...宁仙子说她想见你,晚些时候烦请先生登入客房。” 终于,裴如是不再想,她亦不等林不玄说什么,带着有些微粉的耳根,缓缓转身,身影即刻飘散。 —— 巳时过半。 林不玄稍稍小憩了一会儿后用过江湖上无人敢想的执柳宗专属林先生特供早点之后,他终于悠哉悠哉在执柳宗踱步。 大离就这的文化拉胯也就算了,没想到食物造诣这方面也有些不太行,不过料想起来,这帮人要么人人吞个辟谷丹了事,要么修为高深自动辟谷,至于平民百姓?能填肚子就行。 那确实没法发展口福这东西的。 林不玄随意显摆两下炸物,这群执柳宗的妮子都啧啧称奇,惊为天人,估摸着要不是恐苏若若发难,那估计林不玄脖子上都是数不清的红痕了... 但这修了道,还真是好,寻常林不玄通宵完两个小时就感觉自己奄奄一息了,现在却是依旧精神百倍,甚至感觉能打死一头牛... —— 林不玄一边晃荡一边在脑海里嚼昨夜的事。 昨夜的光景闪回实在太多,林不玄一时间还难以消化完全,不过好在执柳宗内是皆大欢喜的,至于大离与八扇门与朝廷? 与我何干?有本事让皇上把赵红衣许给本先生呀... 然后林不玄轻轻推开宁羡鱼寝房的门,入眼是个妮子,她一身素白长裙整齐且保守,裙摆一直垂到脚跺,而她的一双柔夷安安分分轻轻搭在自己的双膝之上,坐姿端正且乖巧,如瀑般的墨发撒肩,掩面淡青色的薄纱带着有些微妙的朦胧感。 宁羡鱼,就是如此一个深深携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气质的少女。 但她给林不玄的感觉一开始就不冷,不是传闻中锁心宗那些三无少女模样,反倒像是乖巧的小师妹。 宁羡鱼微微抬了抬螓首,面前薄纱摇啊摇的,她轻轻问: “不玄你来啦?” 林不玄收整自己的心念,本先生得专一,有若若这佳人在侧,趁她不在对其他人有想法,那是不是有点太畜生了? 他点点头道: “多谢宁仙子不计前嫌昨夜舍身相助,此行势必会对锁心宗颜面有大影响,不玄无以为报,只能...” 林不玄话还没说完,宁羡鱼两步上前,伸出一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抵在他的唇前,悄悄攥着林不玄的手,道: “嘘...” 林不玄停下话语,望着那张娇艳欲滴的樱唇勾起一个很诱人的弧度,然后宁羡鱼踮起脚尖,双唇交汇。 林不玄想跑,但宁羡鱼的元婴境不是摆设,他感觉自己动弹不了,心里有些郁闷,大离也不是什么女尊世界啊?怎么你们女流氓这么多的?! “宁仙子...你这是?!” 林不玄惊了,自己的唇上的软意才刚刚褪去。 想不到你个锁心宗天天藏着面容看似乖巧的妮子,居然也是个见色起意的女登徒子... “奇怪...” 宁羡鱼松开林不玄,她低头咂吧咂吧嘴,轻声发出意义不明的喃喃: “与昨夜的感觉好像不一样啊...?” “再...再来!”宁羡鱼环上林不玄的脖子,再度哼哼道。 “林不玄...宁羡鱼...你...你们?!背着本小主这是在做什么?!” 而后,房外长风翻涌。 林不玄发觉背后有刺骨的寒意,他缓缓回头。 一只白毛小妖女怒发冲冠,眼中似乎有水雾升腾,她咬牙切齿,委屈道: “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 (好久没挤系统了,感觉有点无从安插...要不后期变人给她一顿收拾?不压榨干净剩余价值似乎不太符合我的本性啊...) 五十四.此间修罗 苏若若委屈坏了,小妮子一只手捏紧拳头一只手死死指着仍是不知廉耻地环着林不玄脖颈的宁羡鱼。 本小主早就知道你不老实!这样大胆环着林不玄踮起脚尖索吻的行径,本小主都还没有尝试过! 这就是你那什么拜了十几年的锁心大法?! 我呸! 你个看上去文文雅雅的正道宗门妮子心念一解居然比...比...本小主还要...放...放浪?! 你还有点正道宗门圣女的样子吗? 果然是越压抑越克制一旦爆发就越是猛烈吧?! 锁心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堂堂大离顶流宗门圣女,当是一言一行惊乱天下时局的,沉溺于儿女情长也就算了,居然还被个锻体境迷的死去活来,这像话么? 苏若若心里一顿哼哼唧唧,她是一点没意识到又把自己给骂进去了,这顶流宗门圣女自己不也是么... 但苏若若没想这么多,看林不玄这幅模样,她心头一凉,难道本小主真的比不上这个带着轻纱的宁羡鱼吗? 我们二人身材真的相差无几的!你若是喜欢,本小主也可以去弄个轻纱,然后说话风轻云淡的... 分明昨夜本小主都那般妩媚迎合...甚至都快到了勾引的地步了吧? 结果...结果是自己...有点记不清了,反正林不玄也有一大半的无动于衷! 总之苏若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寝房里,身上完好无损,她心间瞬间升腾起一股浓烈的悲戚感。 若不是自己唇上还留有林不玄的味道,以及修为莫名其妙提升了一段,苏若若还以为她只是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梦而已... 苏若若还是安慰了一下自己的,一定是林不玄他怜香惜玉,生怕伤了本小主的道心所以特地没动真格的...毕竟他昨夜对本小主也施以援手了嘛! 而她扶着墙颤颤巍巍下床,心里微微埋怨林不玄这家伙吃不干抹不净也就算了,居然还自己悄悄溜走了... 哼! 也不会抱着本小主睡,醒过来也可以趁吐实丹药效过了狠狠欺负一下自己这不肯说实话,但身体却很实诚的心理啊... 然后苏若若自我攻略到脸上已经烧起来都快捂脸没眼看自己的时候,从侍女口中打听到了“林先生去见宁仙子了,现在估摸着在宁仙子的寝房吧...”的消息。 苏若若心头一瞬间杂乱无章,面上的红润瞬间消散。 —— 相遇也好,动心也好,诉情也好,初吻也好,甚至连昨夜的...些微深入了解也好,明明,明明都是我先的!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站在宁羡鱼的寝房门口,房门都没关好,面前的两人就抱在一起相拥而吻了。 苏若若心中百感交集,气愤?嫉妒?吃味?难过?一应俱全。 林不玄肯定不会有错,趁自己乏力来特地寻宁羡鱼幽会?哼! 定是这宁羡鱼是狐妖转世,将他蒙骗了! 苏若若怒气冲冲道: “还好本小主来的及时,不然本小主的夫...夫...扶不起的师弟不就被你这只偷腥的猫拿下了?宁羡鱼你真的胆子不小!本小主杀了你!” 苏若若可不是喊喊而已,以她的脾性,那已经是真的抽出了一柄重剑,此剑的尺寸,几乎能和这小妮子本人身高齐平,剑锋极利,利到风过拦腰断,似乎能将天阙分割。 宁羡鱼才是悻悻松开林不玄,一边抽出自己防身的玉笛,一边将林不玄拉到自己身后两步,轻声道: “还请少主冷静冷静,羡鱼没有那个与少主抢男人的意思...” “还没有?!” 苏若若被她这将林不玄护在身后的举动彻底搞炸毛了,这叫做没有那个意思? 你都当着本小主的面亲过一次还打算继续亲了,如今你是元婴境,不玄他不过是锻体境,之后会发生什么,本小主还不能猜到么?! “那宁仙子含情脉脉环抱着本小主男人做什么?!实验问道么?呵!” “还真是实验...” 宁羡鱼还真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林不玄看着都感觉心里慌,你这是把若若完全激怒了啊...虽然可能是真的问道,但...这个时候不能说实话的呀! 果然宁羡鱼这妮子锁心大法还是没有完全摒弃,终究有些直。 玉笛与重剑相撞,在执柳宗后院掀起巨浪,极端巨响在林不玄耳边震颤,真气交汇的余波都能使他体内气血翻腾。 林不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女人打架好厉害... 元婴境,是人足以踏上空际的境界,能牵动天地灵气,是从凡往仙的蜕变。 元婴之战,自然不同凡响。 二女似乎都有留手,不然这寝房早就被掀掉了,林不玄本来是想拦她们俩的,可她们出手实在太快,锻体境何德何能插手管辖? 说到底还是修为不够... 不然大可以将两二人揽住一本正经说:“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而半空中二人对弈,明显是宁羡鱼以呈颓势,或者说她本来就无心恋战,只几个照面,玉笛便脱手而出,而看苏若若步步紧逼的样子,估计是怒上头了。 林不玄连忙翻阅翻阅系统兑换,这两天莫名其妙的羊毛薅了不少,存款充沛。 林不玄摸出一张道符捏碎,身影瞬间闪现在苏若若的面前。 苏若若凤眸大睁,浑身一颤,纤手微抖,重剑“唰——”的从天际落下,砸在庭院上,只露出个剑柄。 而她的整具娇躯都被林不玄抱在了怀里,“不玄你...做什么...?你在保护她么?” 苏若若愣了愣,然后她嘴一扁,面上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瞳中再度有点点晶莹在滚动,似乎差一点就要落泪了。 林不玄想也不想,当即吻住这吃醋吃到天上去的妮子,唇舌相抵,熟悉的触感让苏若若娇躯再度一颤,身子瞬间软了下来,嘴里哼哼唧唧的,伸出小拳头无力地打了打他。 苏若若感觉自己要缺氧了,脑中昏昏沉沉透不过气来,周围有很多师姐妹执事掌教抬头望,强烈的羞耻感叫她无地自容。 终于落地之后,苏若若还一脸潮红地喘粗气,望着倒在地上的宁羡鱼,二者居然连此刻耳根润红程度都是如出一辙。 宁羡鱼上气不接下气哼哼道: “果然...果然是这样的...羡鱼...方才想试的就是这个。” “这是怎么回事?”林不玄不解。 “通...通感!本小主怎...怎么会与她有通感!” 苏若若念起昨夜,面上赤红且滚烫。 五十五.如此姐妹 林不玄看着眼前两个各自瘫软在床左右两端的妮子,稍稍有点懵逼。 他耳边只有系统提示的叮叮声,苏若若满点也就算了,宁羡鱼的好感怎么也在噌噌往上升? 昨晚就听着了,虽然当感觉有些不对,但那时候正在欺负苏若若这吐实丹药效方退,又不肯老实的妮子,哪有功夫管那些? 宁羡鱼二人互相沉默了片晌。 林不玄终于耐不住性子发问道: “通感...是何物?” 听得林不玄的问话,苏若若呼出两口气调整了心态,坐起身来,回望了一眼那还软在床上的宁羡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现在装什么软妹? 你刚刚嘴硬与本小主交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 她缓缓开口解释道: “所谓通感,就是二者之间感受也能交融贯通,就比如说林不玄你抱我,宁圣女也一样有感受这样。” “但...通感没那么容易,除了用丹秘术之外,二人必须是...血亲,而且靠的必须够近。” 宁羡鱼轻轻支撑着自己坐起来,露出的手腕上有微微的青痕,她接过话茬,轻声解释道。 “血亲?你二人怎么会是血亲?” 林不玄震惊了,这正邪两道各自的顶流宗门之中的圣女,明面上是两方对立,结果暗地里你俩搞不好是对姐妹?! 而且借由通感,自己昨夜里其实把宁羡鱼也给...? 苏若若也望着宁羡鱼,她起先也有那么一点儿感觉,只是她没多想,但听宁羡鱼的说法,她或许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宁羡鱼似是下定决心般坐直了身子,纤纤柔荑缓缓抚上自己面前薄薄的青纱,她再度呼出一口气,喃喃了一句,“终究还是要入世的...” 而后她轻轻捋起轻纱,露出一张惊世骇俗的容颜。 所有的光,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离,在她的容颜上汇聚。 容颜与光与她素白的衣裙交相辉映,融汇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画卷。 因为她是宁羡鱼,她就是人间最美的烟火之一。 林不玄的眸光艰难地从她的脸上挪开,与正叉着腰旁立的苏若若相互对视,两人脸上都写满不可置信。 林不玄往来大离,身处大离之巅,见过惊艳的女子不少,但如此惊艳的,那也只有苏若若几人而已。 最惊艳的还是宁羡鱼与苏若若竟有七八分相似,她们二人站在林不玄的面前,他感觉眼前就像是两片相似的雪花相遇。 而宁羡鱼忽然笑了,她对着苏若若轻声道: “或许...若若你该唤我一声姐姐?” 苏若若努努嘴,“凭什么你是姐姐?你我骨龄相同,身材相差无几,甚至还是本小主高一点儿,修为也是本小主高...” 宁羡鱼眨巴眨巴眼眸,缓缓解释道: “这通感,我传达于若若的感触不多,但若若你传达给我的感触很强,按理推算,而且,我...大一些,羡鱼是姐姐有什么问题么?” 按照这通感的说法,那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虽说长相造不了假,但那也可以是巧合,不过这通感那的确是铁证如山,没有血亲这个层面的关系,那是不可能触发如此强烈的。 可是...苏若若转念一想,要是现在喊了岂不就是默认服软了?她努努唇将在嘴边的那句“姐姐”咽了回去。 那自己以后还怎么在林不玄面前抬起头来? 还有...那昨夜本小主在车马被林不玄收拾岂不是一同作用在了宁羡鱼的身上?! 这这这...! 本小主这是做了什么啊? 而宁羡鱼的眸光含情脉脉地望向林不玄,现在可能是真动情了吧? 苏若若觉得自己可以稍微理解姐姐的想法。 毕竟清冷了十几年不要说,而且自幼功法宗规皆是心无杂念,道心干净且冰冷,不染凡尘,不食烟火,世人皆传她是无口无心无神的三无仙女。 但苏若若记得师尊讥讽过鹿州北上八千里雪路的医宗女子,她说: “呵,若若你别看那帮女人一副高贵冷艳,自愿孑然一身的样子,实际上若是她们一经蒙尘,那一定会放浪沉沦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话用在宁羡鱼身上,想必也是合适的。一生断情的苦修,一旦开窍,那还得了? 可是...宁羡鱼的步履似乎已经没法拦下了。 自是遇上林不玄后就一步一步踩入局,先是寒山蒙骗动了心法,而后凉州彻底空明道心时估计她实际已经暗藏情愫,心乱如麻才没有痛下杀手,至于昨夜...她得消息舍身来长安,估计本意是为了见苏若若二者互相情深而断绝心念的... 本来还算一帆风顺,直到在车马上,苏若若正巧向林不玄索求,解开了通感...导致宁羡鱼冰清玉洁的身子被迫沦陷... 苏若若脑中脑补了一大堆,感觉自己是在阴差阳错之间帮着林不玄攻略宁羡鱼了,毕竟一开始在寒山是她怂恿的林不玄,在凉州是她没有阻止林不玄坦白... 但是昨夜温情...谁还会去无缘无故提防通感这东西?! 在一炷香之前,苏若若眼中的宁羡鱼还是敌宗圣女,死对头,这么一下变成了姐妹? 而她偷偷摸摸观察看宁羡鱼那一脸的红润,坏了!姐姐她肯定是有想法了啊! 苏若若有一种自己给自己戴了帽子的感觉,那这句姐姐就更加不可能喊出口了,要是喊了,那不就是将自己正宫的地位拱手相让给了宁羡鱼?! 大离九州正如顾七所说,对于道侣并无特别的制约与观念,讲究的都是顺从心念,苏若若觉着看林不玄这个样子,就昨夜来说,仅凭自己一个根本压不住他的好吗... 她虽然有将其他人,类如师尊啦什么的拉下水的冲动,但委实说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结果这才转念几个时辰,都要被偷家了? 本小主不能接受! 就算是能接受姐妹共侍...那本小主起码也得占个正名才是... —— 想至此,苏若若两步上前,挽住林不玄的手,对着宁羡鱼满脸警惕道: “师尊一手将本小主抚养大,哪来的什么同胞姐妹?我才不信嘞!什么通感,说不好你宁羡鱼想撬本小主师弟动的歪心思!” 她柳眉紧蹙,语气咄咄逼人。 宁羡鱼微微一愣,再度抬起头,轻声问:“不玄是妹妹的师弟还是夫君?” “林不玄是本小主的夫...夫...夫...师弟!最宝贝的师弟!也是本家最宝贵的先生!怎么样?本师姐怕他乱生情愫乱了道行,不允他见别的女人!宁姐姐你有何见教啊?!” 苏若若夫了半天,依旧心中深感羞耻,还是没有念出来。 得言,宁羡鱼面上带着温和而又甜软的微笑,然后她轻轻抱住林不玄的另一只手臂,娇躯轻轻一蹭,微声道: “既然不是夫君,妹妹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再者说...姐姐刚刚不小心与不玄肌肤相触,也该对他负责吧?” 五十六.我全都要(二合一) 林不玄的两只手臂被各自制住,在这两位元婴境的大能相互制衡之下,他深感自己这个锻体境连大气都难喘。 林不玄也不敢去动偷偷摸摸轻薄一下哪个的歪心思,若是在两人角力的时候惊到哪只妮子,搞不好一颤折了本先生一条手都不一定... 而两女都歪着头对视,眼神交汇之间,翻涌着浓烈的火药味。 苏若若龇牙咧嘴,两颗虎牙上寒光乍现。 宁羡鱼则是好一些,起码她面上还挂着明媚的笑意,只不过她抱的很紧,根本没有要退一步的样子。 林不玄打断了二者的天人博弈,他挪了挪嘴唇,轻声问: “不妨让本先生先说两句?” 苏若若和宁羡鱼缓缓顿下,我们两姐妹争的正欢呢,你来凑什么热闹?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们还是都乖乖抬起头仰望着林不玄,眼神中带着些微的忐忑是有的,争归争,但还得看人家是否同意不是? 但苏若若心态就好很多了,本小主与林不玄一路走来历经虽然不多,那好歹也是有的,哪是你个方才开窍起意的素衣圣女能染指的? “我听有位姐姐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林不玄熟练地背诵这穿越前为了装文青骗情窦初开少女特地记下来的原文,然后看着宁羡鱼与苏若若眼神中交错着的“难懂”与“不解”。 料想她们都是一心慕道,自然没有多少理解,林不玄稍稍掐着时间,正欲解释,却听两位圣女异口同声道: “那位姐姐是谁?!” 好家伙,敢情你们想的都是这个? 苏若若与宁羡鱼的怀抱更紧了,她们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林不玄,面上堆满警惕之意。 苏若若忽然恍然大悟,扯了扯林不玄,嗫嚅着问: “是不是...师尊?” 林不玄颇感无奈,重点应该是这个吗?而且你怎么还会觉得是裴如是的? “是我来大离之前,看书上的哲人说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一是白月光,一是朱砂痣...”林不玄耸耸肩,解释道。 “什么意思?” 苏若若松开手,一脸不解,完全不能通透林不玄的话,她感觉好深奥咧... 所以这些什么文道不比自己崇尚的武学难得多了?晦涩难懂不要说,还不怎涨修为的,要通透这些那还不如去抱本功法观阅。 “一是明亮皎洁一是热烈盛开,总之就是...两者截然不同。”林不玄随口胡诌。 “可是...”宁羡鱼也松开了手,她把玩这自己素白且没有一丝花纹的衣裙角,而她终于再度仰起头,轻声道:“可是不玄你方才的意思是两者各有优势,终究还是要作出选择了?” 宁羡鱼的理解也不通透,轻声喃喃道。 “当然。” 两只妮子手一僵,心中都是“咯噔”一声。 林不玄微微一笑,望向各自纤手不自在地把玩着裙角的妮子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 “羡鱼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既然白月光与朱砂痣不论缺失哪一个都令人惆怅且难以忘怀的话...” 林不玄一齐将两只面上各有或深或浅愁容遍布的妮子揽入怀中,听着她们的微声惊呼,他缓声笑道: “那本先生何不全部都要呢?鱼与熊掌兼可得...” “林不玄...你!” 苏若若指着林不玄,眼神微滞,终于还是去攥了攥他的手,骂是骂不出来他花心的,放在半柱香之前若是她听林不玄这么说估计要跳脚了... 但现在,苏若若听着林不玄的话,她感觉自己也不是那般稳操胜券了,心绪间起起伏伏,患得患失,生怕他扭头偏向宁羡鱼了,毕竟昨夜那般诉求也未经事宜,或许也有可能是林不玄他除了避免自己偏了道行之外还有别的想法? 反正苏若若觉得如今终于落定,皆大欢喜也蛮好的。 宁羡鱼一双美眸大睁,她本来只是想与苏若若置气的,也并不是很有抢妹妹的人的那个意思,虽然是被间接给把玩了,但毕竟也是锁心宗圣女,这要是传出去,怕是对名声也不太好... 得林不玄如此一言,她心里反倒慌了,当然,也有一些自己未曾融会贯通的情绪在交杂,毕竟自己也是亲了一下林不玄的,还是要对他负责的...想至此,宁羡鱼也自发将手塞到他掌心里。 苏若若看着宁羡鱼比自己这彻底平板稍稍有一点儿规模的样子,有点后怕,小手汗津津的,她喃喃了一句: “那谁是鱼谁是熊掌?” 林不玄扶了扶额,岔开话题道:“白月光与朱砂痣同样也是首歌,若是本先生那把六弦琴修好了,或许能给你们弹弹看...” “好哇好哇...” —— 房外传来脚步声,裴如是缓缓推开门,她一见林不玄十分安好面色就迅速转冷,呵了声,没好气道: “先生可真是双管齐下呢,左拥右抱不嫌累得慌?!”裴如是有些烦躁,本座本来是打算掐着点来救你的,你倒好,混的挺风生水起啊? 林不玄心里苦啊,她们要是打起来受伤的是我好吗... 苏若若当即起身站挺,毕恭毕敬道: “拜见师尊。” 宁羡鱼也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戴起摘下的轻纱,“羡鱼见过裴宗主...” 裴如是双手环抱,见面前两妮子如此紧张,挑了挑眉,随意道: “行了行了,本座没工夫管你们与这浑人有什么关系,争风吃醋也好,互相争宠也罢,与本座何干?” “本座今日所来,是料想你二人察觉身世之谜,心有芥蒂吧?” 裴如是瞪了苏若若一眼,你个不成器的笨妮子,本座是想着你自己弄清楚与宁羡鱼的关系的,谁晓得你全身心投入到林不玄身上,这男人不就有张好皮囊么... 本座呸! 不过林不玄你还真行啊,锁心宗清心寡欲的圣女都愿意主动给你牵手,还满脸小女子状? 再这样本座就得考虑把你安插进宫里去,哼哼,入了宫,本座看你还怎么动歪心思,还能把了哪个皇女公主回来不成? 苏若若当即点头如捣蒜,连声道:“是有是有!师尊你原来是心知肚明的?” 裴如是缓缓坐了下来,架起一双十分令人瞩目的长腿,端了杯茶,点头道:“那是十余年前。” “本座武学遇了隔阂,南下请人铸剑,结果被九亭寺那帮秃驴携着锁心宗的几个道姑给阴了...” “败了?”林不玄很没眼色地插了个嘴。 裴如是茶杯一顿,白了他一眼,“本座论道数百年,未尝一败!区区九亭寺?好笑!能伤本座的人如今还没出生呢!” 这倒是事实,林不玄来大离太晚了不了解,这几年裴如是没有明面出过手,所以世人传她从无败绩的听闻少了很多。 裴如是接着道: “本座当即大开杀戒,九亭寺来人被本座杀了个片甲不留,那些闲散道姑倒还好一点,不过本座杀心太重,几遇化身人间修罗,要不是得见若若,怕是天下只有魔头裴如是了。” “何为修罗?”林不玄暗戳戳地问苏若若。 “就是...放弃一切戒律与人性,见人杀人见妖杀妖嗜杀成性的真正入魔,简单来说那就是——杀疯了。” “不过这可不是疯一时,一入修罗,除非身处阿鼻地狱否则决不罢休,但你也不用太担心,寻常修道走火入魔的话也只不过会爆体而亡而已...” “这化身修罗得心中要有一种信念达到顶峰才有可能,但...什么情绪都行,愤怒啦,悲伤啦,都可以的,不过大离历世这么久,一共才闹过三场修罗,不用慌的。” “一场在楚州,相传是两百年前,有个元婴境被逼走投无路一怒之下步入修罗之后斩了一位分神境...后来被三正道合力镇压的...” “对了对了,听说镇压皇城内那一场修罗之时,八扇门没有彻底诛杀,反而是将之绑了起来,可怜的家伙走投无路了还要被逼着当维政工具...” “类似绝境的抛弃一切最后一博?”林不玄摸了摸下巴。 “可以这么说,但师尊估计只是纯粹的杀上头了,若是师尊她一入修罗,那恐如今整个大离都未必还在...” 苏若若细细给他解释,还伸手比划比划。 裴如是看着这妮子晃荡着小腿解释的正开心的样子,自己的身世都不放在心上了?林不玄也是,你个普通凡俗,不应该觉着这话很渗人的么? 什么“只不过爆体而亡而已”,“只是杀上头了”这类邪气得不能再邪气的话,居然还频频点头? “咳咳...”裴如是轻轻咳嗽两声,引回二者目光,接着道: “本座要寻的那匠人门口有一对弃婴,正是如今的苏若若与宁羡鱼,要问为何不都是我执柳宗圣女,那是因为本座留了那锁心宗副宗一条命,时境过迁,你二人终于相遇,本座如此直言,也无甚所谓了。” 裴如是淡然一笑,她手指在那只白玉茶杯划过一个勾人的角度,“毕竟,这天下无人能敌过本座,至于锁心宗,宁圣女,你的师尊是不是姓周?且宗主近来愈发问道不顺了吧?” 林不玄惊了,好在当天见宁羡鱼没下定决心去拜投她家,不然哪还有今天?原来天下到处都是我执柳宗的人? 师尊!你好强大! 裴如是见三人只敢惊诧各自无言的模样,摇摇头轻笑,她很享受这种玩弄天下的感觉,浑身舒畅,然后她神色黯然道:“只可惜那铸剑的匠人死了,世间再也铸不出逐鹿那般神剑。” “怎么死的?” 裴如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指道: “正所谓不知者无罪,但...知者,必死!”然后她站起身,舒展了下自己波涛汹涌的身段,“不过本座也不用剑了,断绝天下神兵,那是好事。而且他死的也很体面,本座赏他江边自尽的。” “最后一柄剑,断在了寒山,一半在你手里,一半在朝堂之上。” 林不玄心头一跳,裴如是何许人也?大离之巅,魔道掌权人,她都颇有褒奖的剑,那会是什么凡兵?这么说来本先生气运还挺好的? 至于这匠人之死,估计也在暗中提点,若有异心,那绝对不是死路一条这么简单的... “怪不得师尊敢杀上长安信手而归,原来是底牌全在...”林不玄耸耸肩,望向呆愣愣的两只妮子,“所以...宁羡鱼真是姐姐?” 裴如是点点头道:“不错,但锁心宗的功法果真不如本座,我就晓得那什么断绝心念不牢靠,羡鱼,你还需要消化消化,先回去吧,你师尊过几天估计就要来京州了,如今落在本家歇脚,外头风声太大,并不明智。” 宁羡鱼呆呆点点头,然后道了一句“谢别宗主。”便乖乖化作遁光而去,看她的样子那估计道心又又又乱了。 “师尊你就这么说了?万一...万一姐姐她对于宗内有感情?” 苏若若急急忙忙说,除了林不玄以外一切皆以宗门为大... “她修道愈深愈是发觉所谓摒弃心念就是空话,所有人修道都是慕长生,可长生也是一种欲,做人要想无欲无求是不可能的。” “一破情戒,她才是发现自己的眼界无比空明,你要说她对宗内有留恋,那是真的,可要说感情多深?” “锁心宗本就杜绝感情,又何来对宗内的感情呢?” 裴如是放下腿,眸光扫过苏若若的上下,小妮子还不错,唯一的缺陷是涉世未深导致有些娇憨,另外就是前胸几乎与后背无异... “况且,借由若若你的通感,如今羡鱼她也对林不玄欲罢不能了,若是她不从,那本座大可以使林不玄欺负你来制衡她,当然若是太远无效,那就吞服通感丹,一枚不够就两枚,两枚不够就三枚,定能将那未经人事的小妮子治的服服帖帖的。” 林不玄当即振臂鼓掌道:“宗主放心!在下这事一定办的严丝合缝!” 苏若若:“???!” “师尊你....我...!这通感丹一枚就会提升好几倍感触,那么多枚,会死人的...!” 苏若若涨红着脸嘟囔道,自己连林不玄随手指点都未必吃得住,还要吞丹?那岂不是糟糕透顶... 裴如是掩唇轻笑,然后甩出一份报,道: “对了,今朝的大离报上头条不是《裴宗主大闹长安城》,也不是《宁圣女仗义出手》,而是《人渣林不玄究竟是谁?!》” (本章二合一,来晚了,兄弟记得一定要按时吃早饭哈,今天下了班胃疼的要命去了趟医院,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回了家我再改吧) 五十七.林不玄真不是什么好人 月满楼,全京州最大的说书茶楼。 这日午后,茶楼里坐满了人,全在听台上那个青衫老儒生说书,他手中的折扇在这冬至未至的时日里却也摇的“嗤嗤”响, “话说这皇城的钟敲过三响,正当是子时良辰已到,那焚世之火收缩将临苏小主面之时,天际之上踏来一席黑裙,惊散漫天火光,正是——执柳宗宗主,裴如是!” “而裴宗主目光灼灼望向的人,乃是执柳宗新晋先生,鹿州驭龙天师,皇女倾心索吻者,宁仙子不顾名利舍身相护的对象,苏小主心心念念之人,如今真真正正当之无愧的此獠当诛榜魁首——林不玄!” 老儒生说道此时,便是一拍惊堂木,接着道: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茶楼里顿时响起一片嘘声,“嘁——也不敢说说那林不玄的长相,定是怕了执柳宗的名号!” “人家就在京州,不过你们也别羡慕,长相也不用猜了,那肯定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弱不禁风...就算没有,那也快了!” “听说苏小主生的也十分好看,是不是真的啊?!” “那林不玄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人?这些天怎么到处兴风作浪?凭什么不能是我?!还是个凡俗,我这练气境不比他强上十几倍?!” “妒了!妒了!” “我怀疑这林不玄就是朝廷和正邪两道顶流宗门说好了故意演戏动摇我们道心特地推出来的人!” “差不多得了,你谁啊?” —— 茶楼之上,雅间之内,两人对坐,观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闹,小巧的少女足尖够不着地,轻轻晃动着白纱长袜紧覆的小腿,她虽然也在听,但思绪不全在楼下,而在于...自己的背后,以及看不到的头上。 正是苏若若。 “不玄...他们骂你耶,要不要本小主动手把他们全杀了?”苏若若红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如既往地骇人。 林不玄耸耸肩,“他们不还夸你好看呢?连私底下都只敢喊你苏小主,恐是小主在这大离的威望很高啊?” “另外,若若你还别说,其实我就指望他们骂我嘞...” 林不玄这句话落下,就看到苏若若脸上爬上润红,又挤出些许鄙夷与震惊,她轻声道: “人家夸我有什么好的?又...又不是你夸喽...” “另外...不玄师弟,你不会是变态吧?” 林不玄连忙摆手,解释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们这种不痛不痒的骂又破不了我的防,这才哪到哪?世人越是嫉妒我,我就越爽,我就喜欢他们这种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可不是那种被人骂了还会兴奋的...” “话说回来,我这随口一说的兽耳兽尾你还真买了?!”林不玄目光来回扫过苏若若,太可爱了,有些微的心动,甚至想... 苏若若哼哼唧唧地朝林不玄涨红着脸嘟囔: “还不是你逼我的...” “约本小主听说书就听说书,为什么要我穿成这样...” 出宗之前,苏若若就被林不玄一脸兴奋指使着头上戴个兽耳,背后戴个尾巴,自己分明可以拒绝,但却还是乖乖听话了...除了项圈牵绳这种极端屈辱的她果断回绝之外... 但也搞得她走在京州的街上羞耻到只敢拉着林不玄的手,头都不敢抬一下。 林不玄摸着下巴眼神不停,笑道: “若若你也听到了,这消息经由八扇门的手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我现在是全大离男人公敌,你我出行岂不是得小心点?若若你这么好看,被人一眼认出来了怎么办?” 苏若若努努嘴,虽然听他夸是很开心的,但...这哪里低调了嘛?! 这这这...回头率明显更高了吧! 戴兽尾兽耳也就算了,居然还让本小主穿外邦流入的稀奇古怪衣裳! 林不玄真不是什么好人! “生气也可爱。”林不玄双手撑着头,看着眼前娇羞的少女,果真不管你是什么修为,终究还是个好撩的小女娃娃嘛。 小妮子“嘭”的一下脸上更红了,腿也晃地更厉害了,像是...小狗兴奋地摇尾巴。 苏若若低头沉默了好半天,才敢抬起头来望向林不玄,她收整了心念,一本正经道: “又让你多玩了两天,离师尊说的界限越来越紧了,林不玄你到底想好没有如何或发展或挽回我执柳宗的名声?” “你就不怕师尊真把你丢到宫里去当卧底啊?” 林不玄两手一摊: “我又没什么所谓,你看我如今这锻体境,看似哪里都去不得,实际哪里都可以去的,再者说,以我执柳宗的格局,师尊一旦动了要送我进宫的心思,那就一定会做,毕竟...这也是剩余价值嘛...” 苏若若眨巴眨巴眼睛,也将螓首缓缓放在桌上,手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戳戳白玉茶杯,思虑了半天,终于嗫嚅道: “你的六弦琴修好了,但是我不想你弹给别人听了,不过师弟你是文人,能随口成诗,很厉害的,就不考虑学着文宗写点东西?” “真没必要,我不会写的,写不来写不来。” 林不玄当场摆手,自己一入江湖,几乎将整个江湖上顶流宗门得罪了一遍,这又要写东西,那不是纯和文宗叫板? 裴如是总会有空当,自己能时刻保证自己安全么? 虽有系统在侧,先天道体与新鲜出炉的先天灵根相辅相成,这还让苏若若这妮子馋了好两天的,结果被裴如是一句: “本座既没空教,也没功法,先练练身子去吧,现在天子论座最重要...”给当场折返了。 搞得林不玄这两天有点颓废,这才约了苏若若出来听说书,苏若若这妮子也乖,当然看得出他心情不佳,自发顺着他心意来。 这时候,苏若若点着他鼻子嗔怒道: “你胡说!师尊寒山分舵派了人去寻到你的故居,里面分明有不少你自己写的小人书,我记得是什么...《我与高高在上的仙子》,《阿宾的修为并不理想》,《仙妇白吉》,《你的项圈》还骗我!你还说你不会写书?!” 五十八.小狐狸精 苏若若玉手点点,似是又回忆起什么来了,红着脸怒道: “而且...你写的都是那种!那种难以启齿的!我请小七姐姐念给我听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双修功法呢!结果姐姐她自己念的都脸红了,林不玄你你你!色胚子!流氓!登徒子!” 小妮子香腮气鼓鼓的,像只胀起气来的小河豚。 林不玄捏捏眉心望着指着他大声嚷嚷的苏若若,随口解释道: “男人嘛...要消遣一下很正常的吧?再者,那都是为了生活。” “你要消遣不会去忘温阁,迎春楼之类的地方嘛?楚州又不是没有,非要写这种干嘛!太...太...糟糕了!” 苏若若依旧鼓着腮帮子支支吾吾。 林不玄皱了皱眉头,这典型的‘何不食肉糜’你看我穿越来这大离修仙界,身上又没有什么障碍,能不想试试仙子深浅么? 问题是,你说的什么忘温阁迎春楼,那是我个除了长得不错之外一穷二白的小子,哪来那么多银两?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只能窝在寒山脚下写写双修功法过活这样子。 妮子红着脸哼哼唧唧了半天,然后又道: “你在寒山的时候高兴写,那现在怎么又不想写了?” 林不玄摆手,“所谓树大招风,名高引谤,正因为我当时在寒山乡郊野外才敢动笔,入了江湖,才晓得天下文道是文宗在管,而我现在身居高位,若是一顿乱写,那文宗不得跳脚?” “再者说了,这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本来咱执柳宗就世人视为邪门歪道,若是在拿这种文出去...” 苏若若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没好气地打了林不玄一下,她嚷道: “谁...谁谁让你写那种啦!虽然也不是不行,但要是真写了肯定会被人报到朝廷的,你可以写其他的啊!” “你看文宗写的都是什么苦修问道追求断情,我觉得味同嚼蜡,但听师尊说受众很广,你可以试试的嘛!至于文宗,你怕那帮书呆子做什么?他们敢上来与我执柳宗叫板不成?” 苏若若双手抱臂,一脸高傲,她头上带着的狐耳一晃一晃的,怪可爱。 “好吧...”林不玄盯着苏若若的假狐耳狐尾,狐尾随风飘扬,看上去还蛮...他耸耸肩点头应道:“那就先写一个《收服狐妖》捉妖的法器就用大棒吧...” 苏若若螓首点点,思虑一下,“哦...捉妖啊?可...可以...嗯?啊?!你这个收服不正经!” 她才是找到林不玄话中的端倪,怒气冲冲地抬起头,正巧撞上林不玄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头上背后盘旋。 苏若若下意识腿软着小退两步背靠墙边,双手也死死贴着墙,小脸上的怒意瞬间转化为点点羞润,望着眼前的林不玄,她娇小的身躯习惯性颤了颤,微声求饶道: “不...不要在这里...” 林不玄扶额,他现在是觉着自从回了京州以后,苏若若这妮子的脑补能力是越来越夸张了,导致裴如是看他的眼神不善,都不怎么靠近他,说不好那什么不教功法也是因为有苏若若这层原因在... 现在自己分明还坐的好好的手上也老老实实端着茶一动还未动呢,这小妖女就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缩墙角去了... 干什么? 我光明磊落林不玄,岂会是什么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不成? 本先生原先还没什么轻举妄动的想法的,哪晓得师姐你故意作如此楚楚动人之姿勾引我? ———— “嘭——”的一声响,楼下茶楼的门被人一刀劈开,闯进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他们手上各自的钢刀十分跳眼。 林不玄摆弄着看热闹的心情大步上前双手一左一右按在苏若若左右两边,然后...他顺着窗栏往下张望,根本没有想管身下发呆的假狐妖的意思。 苏若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壁咚弄得有点懵,然后才发现这浑人的注意力摆在楼下,她嘴边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也往下望,背后的狐尾故意抽了林不玄一下。 为首的那虬髯大汉挥舞着手里的大刀,震声怒道: “方才听闻执柳宗林先生入了月满楼听书,洒家乃是京州大刀门内弟子,无名小卒而已,特来拜剑!” “林不玄,若你还是个男人,就跳下来与洒家试试身手!洒家绝不会占修为境界的便宜!只怕你没有这个胆子!” 茶楼里听得此话,本来还被突来之后客打搅了心思的散修皆是一同起哄,楼上有没有林不玄不知道,但...林不玄现在就是男人公敌,人人得而诛之,热闹肯定是要看的。 林不玄看着那家伙孔武有力的模样,稍微有些冷汗,来这大离这么久,看人对弈不少,自己真刀真枪上那还真没有过... 苏若若攥了攥他的手,似乎是在劝慰他,小妮子眉头一皱,哼哼道: “妈的,几坨臭肉居然也敢坏老娘的好事?!不玄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宰了他们!” 而她身影一跳,似乎马上就要破窗而出。 林不玄连忙一把抱住苏若若的腰,将她捉回雅间内,苏若若身子一软,回过头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狐尾也耷拉下来了,她糯糯道: “不玄你做什么...你就任他们叫嚣呀?” 然后她脸色又一润,支支吾吾垂下头,“还是说...不玄你就想趁这时候把我摁在窗前给...哎呀...不可以不可以的...会变得很糟糕的!” 林不玄捏了捏眉心,他是真没想到这小妮子能如此古灵精怪,真是... “好了好了...”林不玄没好气地拎了拎苏若若的耳朵,见后者龇牙咧嘴的模样淡淡道: “乖些,别真让本先生将你摁在楼上打屁股...” “若若知错了知错了!疼疼疼!” 苏若若像只小兽一般委屈地轻声嘤嘤,连忙护住头上感触贯通的狐耳,一脸的可怜巴拉,“那不玄你想做什么嘛!” 林不玄松开手,一本正经。 “前些日子,我贯通了你给的那本剑典上的第一式,我想下去拜剑试试。” 五十九.执柳宗林不玄,请赐教! “林不玄你疯啦?!” 苏若若有点吃惊地盯着林不玄,这话不太像是他该说出来的,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不予理会,只要自己这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这些叫嚣的。 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林不玄长什么样子,他就是带着自己下楼,那也会被当成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带着他的狐宠来听说书的... 这么些天的相处之下,苏若若深知林不玄从来不是这种受激就冲动的人,反而自己是,难道是我们俩心意相通各有交融了? 苏若若心里喜洋洋的,真好真好。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以她的心性,哪还会想这么多?早就跳下去宰人了,反正都是些修士,杀起来也没什么芥蒂。 而且还是他们先叫嚣的,事后只要说一句“扰了本小主的清修,断了好不容易的问道心境,拿命偿还了,有问题吗?” 那还有谁敢为这素不相识的几人冒头出来触苏若若的霉头? 江湖乱世,不是人人以义字当头的,绝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命最重要,舍身而取义者?在苏若若眼中也不会惊起一丝波澜,她觉得那些人都是蠢人。 直到她见林不玄踏月而来,苏若若忽然觉得情义也是一种义,天下大义都在林不玄身上了...虽然他如今整天欺负自己,但...每每回想起长安当夜,苏若若还是心头一暖。 他真好。 别说欺负了,他有如此深情,那就算让他三妻四妾自己也觉得说得过去...毕竟这天下女子谁不动心啊?也要给她们留点机会嘛... 想远了想远了,苏若若连忙将瞳孔聚焦自林不玄的脸拉回到楼下,那几个汉子找了几个座位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店小二正在小心翼翼地上茶水。 苏若若琼鼻皱皱,大刀门,一听名字就知道没戏啦,什么三流小门? 但...为首的那个大汉,修为是初入第三境照心,虽然还不稳,但也是个照心。 林不玄道骨灵根拿出来算大离第一都不为过,只是他现在修为不过锻体境五段,即使对方说要压制修为,看林不玄没怎么出过手的样子,他的剑意估计也不纯,搞不好会输... 等一下! 林不玄刚刚是不是说他通透了剑典的第一式有凤来仪? 这怎么可能?! 苏若若深知这是一本剑典孤卷,也是残本,而且还是后面那半本,且她自己都想着通读都觉得晦涩难懂不能入道。 林不玄居然能通读? 前两天听师尊的说法,这一柄残剑乃是“逐鹿”,师尊都赞不绝口的神剑,那与之相伴的剑典,岂会是什么凡物? 这真的是道寒门能染指的东西么? 苏若若高兴寒山的时候拿出来送给林不玄当笼络人心的工具,那是因为她当时以为这些东西是道寒门不晓得从哪搜罗来的残卷当宝贝,没想到... 这两样孤品,都是宝贝?那说不好其实在道寒门历世之前,就埋在那儿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林不玄他居然读通了不要说甚至还精通了一式?这太不可思议了! 苏若若问道这么多年,自然明白所谓孤卷残本的含义,要是上半部那还好,只有下半部么,无异于废纸,不能练也练不了,强行练只会走火入魔。 但林不玄居然说他成功了? 这谁信?! 鬼才信! 苏若若歪过螓首,见林不玄缓缓摇头面不改色的样子,无奈道: “好吧...我相信你。” “但是啊...你要一会儿要输的话,就不能拦本小主出手宰人喽?也不是怕你受伤...只不过是怕我执柳宗名号受了影响...” 林不玄笑着点头,越与苏若若相处越觉得她可爱,真不晓得那些见她后怕的大离修士心里都是怎么想的? 分明是一只又乖又萝的小傲娇,该妩媚就妩媚,该温柔就温柔,当真是块不可多得的宝玉。 大离修士酸本先生?本先生行得正坐的直,怕什么? 林不玄抚了抚苏若若的素白发丝,在她轻轻撅起嘴有些不满着喊“身材会不长了,身材会不长了!不舒服的是你!”之时,林不玄终于推开窗,跳入人群。 ———— 月满楼大堂之中,熙攘喧闹渐渐消弭。 “哎...我们在这儿苦巴巴的叫唤,也不见一点人影...” “有啥用嘞?那畜生当然知道自己正处于风口浪尖,肯定不会跳出来触霉头,要出来也势必带着一大堆执柳宗拥簇,想让他乖乖挨打?哪有那么容易?” “少说点吧,前天也有人说这一位的胡话,我亲眼看到他被执柳宗出来顾姓妖女吊起来打,打的他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说不好你们在这叫嚣的时候,那厮还在执柳宗内看春宫百艳图玩的正欢呢...” “哎!这林不玄,是有什么迷魂药不成?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怎么都是他的事?这大群大群的仙子妖女怎么都围着他转了?” 说书一场作罢的空当里,数盏茶杯兜转,人人交头接耳,满目妒恨,毕竟林不玄无才无德,实属可恨! 至于宗门叫嚣? 这样的戏码早就司空见惯了,两天没有一回,三天也该有一回的,可那林不玄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等叫嚣从来就没有人能跳下来,换了别的名号,或许还有人来装样子,但林不玄? 那可是男修公敌,一有听说,谁管你是不是?人头落地就完事了.. 全京州也没几个人真见过林不玄。 听闻还有些女修一脸花痴状说他容貌惊为天人,甚至还想成立个林不玄后援团,一干男修嗤之以鼻,连称谣言不可信。 正当众人叹息之时,二楼雅间之上,忽然跳下来一个男人。 他身着白衣,剑眉星目,宛若落凡之仙,在这一大群分明是京州皇城的修士群中,却格外显得鹤立鸡群。 他拱手作揖,淡淡道: “在下执柳宗,林不玄,请赐教!” 而林不玄背手一招,一柄残剑如鱼跃于渊般跳入他的手中,寒光乍现! 苏若若在楼上看着一瞬间都痴了,她虚假的狐耳狐尾一是高高立起,一是兴奋地摆动着,林不玄真的好有剑仙气! 本小主的眼光果然没错! 六十.好快的剑 偌大的月满楼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不玄的身上。 执柳宗,大离顶流魔门,其间妖女各个妩媚动人的同时嗜杀成性... 世人猜想林不玄能被裴如是破格纳入执柳宗,那肯定是他有过人的长处。 比如说...精于算计且为人特别狠毒。 但看林不玄的面相,这哪是什么魔门恶徒?这妥妥的剑修高人啊! 他执起剑,身上那股浩然正气根本掩盖不住,就算他跳出来说自己是传承了南海那位剑圣的衣钵那估计也有人信。 可林不玄腰间一晃,那枚独属于执柳宗的玉牌又很瞩目,的确是执柳宗的门徒,毕竟这柳叶牌不会有人有造假的胆子。 顶流宗门,追查起来再容易不过,且按执柳宗的行径,被查到了那岂是一条人命这么简单的事? 林不玄这个名字也绝对没人敢顶替,一个月前江湖上肯定没有这号人,这两天他像是一骑黑马撞入江湖,然后直接坠出个惊涛骇浪。 而且传闻都是八扇门掌管情报的景门传出,可信度非常高。 —— 那手持大刀的几个汉子缓缓站起,确认过眼神,面前的林不玄目光笃定,不似作假,为首的虬须大汉将刀一横,置于背后,郑重抱拳回礼道: “林先生,请!” 大离崇武,当街摆擂这种事司空见惯,京州自然也不例外,八扇门一般也不会管,毕竟这也是娱乐项目的一种,不出人命不滥杀无辜,百姓爱凑热闹,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 只可惜那些名声极广的宗门不轻易摆擂,如今又是年关将至,这当街的对弈那就更少了,今日得见一场,算得上是稀奇。 而且具说还是执柳宗的那位林先生亲自下场,京州长街之上,瞬间万人空巷,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苏若若抱着手臂立于半空,身影潜藏,眸光直勾勾地盯着正下方四四方方的简易演武场中的林不玄。 而她眼角余光死死咬住那些见了林不玄真容一脸花痴样的女修,呵...你们也配对我家师弟动歪心思? 若不是他不喜本小主随意杀人,早挖了你们的眼! —— 林不玄面上平静如水,眸光淡定,但实际上他心里还是挺慌的,作为一个现代人,眼前那柄钢刀泛着森冷的光,使他在这初冬将至的时日里更觉几分寒意。 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台都上了,哪还有下去的道理? 裴如是说,要问剑道远没有那么容易,握剑的姿势,出剑的方式角度,都要堆叠无数时间,每个人都不一样且需要经历无数实战才能琢磨出来的。 悟道悟剑,从来都不是枯坐象牙塔整日灌灵丹妙药能体会的。 而且一个劲儿消耗天材地宝涨起来的修为一定很虚浮,速成是速成,可速成的元婴未必就是金丹苦修的对手。 唯有博弈够多,方可悟道。 林不玄还记得裴如是很鄙夷地望了他一眼说: “若若拿你没办法,任你在她身上随意榨修为,你只要不霸王硬上弓,本座也懒得管你吃若若这碗软饭,可你那些真气就算凝练厚实...你知道怎么用么?” 虽然苏若若当时抱着他手臂朝着裴如是满脸讨好地轻声撒娇道: “师尊,吃软饭何尝不也是一种实力呀,再说了师弟他还把拿了宁姐姐呀,流萤尊座之类的,他这么闲闲散散修道几天就已锻体境五段了,已经很刻苦啦...而且他嘴巴很厉害的...不是夜里的那个厉害!” 裴如是当即甩了个白眼,没有后话。 但林不玄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当即下定决心,只吃一碗软饭怎么够? 啊不对,是从今天开始修剑! 毕竟这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那也很令人艳羡的不是? 然后他才去通透了剑典的第一式,有凤来仪,精通是精通了,动作也臻至化境无可挑剔,可问题是出剑如同泥牛入海,掀不起一丝风浪。 说到底还是四个大字: 修为不够。 月满楼外的摆钟发出“铛——”的一声震响,林不玄的心念终于落定。 他紧紧握着残剑的剑柄,眸光锁住那奔踏而来的莽汉,林不玄感觉自己的视线内所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且越来越小。 从整个正面,慢慢收缩成那人持刀的手臂,接着只容纳到那柄钢刀的锋刃,最后变成一丝薄薄的银线。 然后林不玄下意识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动作。 拔剑。 “铿锵——” 剑身铮鸣,林不玄眼前的那一丝银白的细线瞬间崩断,落在地上,断成两截,他这才看清,那是一柄刀。 眼前的所有人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林不玄才听得耳边的钟声刚刚落定,散出的剑气将皇城御道旁的老树拦腰截断,断口平整且光滑。 依旧是无人出声,因为,林不玄的剑实在是太快了,从出剑到收剑,比钟声落下还要快,而且,这是压制修为的一剑,一剑断刀。 大刀门确实三流宗门,苏若若瞧不上眼,但在普通修士眼中是截然不同的,此等滚滚而来的刀意居然连这传闻中羸弱至极的林先生一剑都挡不住? 这难道就是顶流宗门的实力么? 还有谁敢说林不玄的剑道天赋不过尔尔? 苏若若在半空中都看得有点震惊,她感觉林不玄这一剑几乎能与自己相平,可是...本小主修道好多年了啊! 她感到些许受挫,而后转念一想,想是本小主的道体与林不玄相辅相成,特别契合他修道的原因吧! —— 林不玄也没想到自己的剑居然这么强横,不过是下意识的拔出剑去挡而已,连有凤来仪都只打了一半出来,剑风还未成型,竟有如此之能? 眼前的大汉在几人搀扶之下抱了抱拳捂着脸赶紧退场,人群中这才响起激烈的呼声,甚至有女修冲上台前投怀送抱。 还不及苏若若落下身,天边一道极速遁光临面,跳下来个剑修,执着一柄长剑对立在林不玄面前,她的剑锋泛起微光,冷声道: “林先生为何会本家剑法‘白云出岫’?!是偷学我无天阙的剑典?这可是剑圣一心云游时候的流传,你个魔门妖人好大的胆子!” 适时“嘭——”的一声,天上落下一只小狐妖,她将林不玄护在身后指着这位剑修怒气冲冲道: “贱女人少与本小主放屁!” 六十一.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下无天阙剑阁,柳半烟,敢问尊座名号?” 执剑的少女见了苏若若微微一愣,眸光上上下下不断打量着她头上与背后的狐耳狐尾,眼神中深藏着猜疑与不解。 狐妖? 大离皇城内怎么会有没上牌照的狐妖奔走?居然还敢跳下来生事端?这两三年没来京州,难道大离的朝政已经颓到这种妖修满地跑的地步了? 还说是,大离以西的那位妖尊出世了?皇上这是在委曲求全? “?!” 苏若若一怒,想这大离九州那只有本小主不认识你的份,你居然敢不认识本小主?! 寻常修士不晓得她苏若若生的什么样也就算了,没想到你个无天阙这等有名有姓的宗门高徒居然还不认识本小主?! 岂有此理! 苏若若气急败坏,捉出腰间明晃晃的执柳宗玉牌,上面的字符乍现,是一个泛着光的“苏”字,她怒道: “本小主执柳宗,苏若若!柳半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碰我执柳宗的瓷!” 柳半烟将剑一横,抱拳道: “原来是苏小主有些特殊癖好,是在下莽撞了,不过,方才我见林先生使的剑法就是白云出岫,乃是我无天阙剑阁独传,他人不可得,这又岂是碰瓷?” 虽然这话火药味很足,但奈何柳半烟的声音相当平淡,如同三月春风拂过,带不起多少波澜。 无天阙,算是半个顶流宗门。 此宗比较特殊,主修兵刃,刀枪剑各自分做一阁,虽然没有渡劫境压阵,但三位阁主同为入道境巅峰,功法相辅相成,要敌渡劫境也不算太难,所以,无天阙也能跻身顶流宗门的末尾。 可这分裂之后?那只能屈身一流宗门而已。 至于叫板执柳宗?那还差了点儿,但...这理由很正当。 在大离,偷学别家的独传功法是很恶劣的行径,相当于完全不将其宗看在眼里,若是此事有证据,那即便是执柳宗也不会太好过。 可问题是,林不玄根本就没有偷学。 在苏若若眼中,那就是冤枉加无故碰瓷,为的是什么? 太明显了,为了林不玄这个人呗! 先天道体先天灵根,外加剑道修为极佳,找个由头收入无天阙,培养几十年说不好就能成为大离剑圣第二... “不过...无天阙向来惜才,若是林先生愿意自执柳宗脱身拜入我无天阙,我剑阁也就既往不咎了,甚至...师尊他老人家定会很开心的倾囊相助,若是林先生不愿,那休怪半烟手下不留情!” 柳半烟话锋一转,果然还是奔着抢人来的。 苏若若心头一紧,当本小主面上抢人?真是没脸没皮了是吧?! 她心中甚是恼怒,至于刚刚被说什么有特殊癖好这回事,早就抛之脑后了... 果然林不玄这枚璞玉不能公之于众,大离无数宗门一边骂他无才无德一边眼红着呢... “滚!” 苏若若双眸盈怒,红唇轻启,狠狠吐出一个字节,“这是本小主南下楚州寒山寻回来的剑典孤本一式,怎么就是你无天阙的东西了?” “本小主师弟刚刚那一式又没打完,柳半烟你再灼灼逼人,别怪本小主不客气倒是真的,你以为就凭你也能拜本小主的剑?” 苏若若单手叉腰,另一只手直伸出一枚手指,轻轻摆了摆。 “本小主不妨告诉你,大离九州的天下,能拿剑指着林不玄的人,只有我苏若若一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要有这个胆子,本小主不介意辣手摧花!” 不得不说苏若若的气场还是够大,元婴三段的威压全开,翻涌起风浪,修士群中人人咋舌,苏若若这才多少年纪? 修为高也就算了,听说一个月前刚刚突破元婴,如今已经三段了?她是吃什么修炼的?!仙丹妙药? 林不玄要是听得到她的想法,那估计只会默默回答:“那可是不可多得的糖衣炮弹啊!” 饶是柳半烟来路正当,听得此话也倒退半步,毕竟人家凶名摆在这里。 虽然她现在戴着狐耳狐尾可爱到令人频频侧目的地步,但...她依旧是嗜杀成性的妖女一枚,见她如此龇牙咧嘴的模样,估计再越雷池一步,就要扑上来叫杀了。 柳半烟忽然很好奇。 这位林不玄林先生,真有如此神力? 能在这声称断绝道侣关系的执柳宗内大摇大摆把拿苏若若,而且裴如是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那不妨请林先生将招式出完?” 柳半烟折了个中,皱眉道。 苏若若望向林不玄,想看他的意思,如今这柳半烟跳脸冤枉人,以她的脾性,直接和无天阙撕破脸也不是不行,反正这种正道宗门迟早都要除的,但...还是少惹事比较好。 林不玄点了点头,应道: “本先生自然可以为柳仙子解惑,但...仙子又怎么保证,你不是来偷师本先生的剑典的?” 柳半烟神色微动,嘴巴张了张,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对啊,虽然他现在出手很像,但万一是故意拿着功法来钓鱼的呢? 那岂不是角色反转? 偷师竟是我自己?! 那这被执柳宗逮住了,想必自己的身份也根本没用,肯定会被这魔门抓回去吊起来给狠狠地...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柳半烟急急忙忙拱手道: “若是半烟冤枉了林先生,那半烟给先生赔礼道歉,且欠下一个人情,能答应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好哇...我接受。”林不玄微微一笑,这修仙界的人果然还是纯良,怎么能和魔门子弟讲道理呢? 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讲道理的好人吧?你这妥妥的白给啊... 林不玄手指一动,将掌心记录的声音片段暂停,然后再度拔剑。 起手到落剑,非常正式的一式“有凤来仪”,苏若若看得仔细,的确不是白云出岫,虽然前半段是蛮像的,但后半段那种恢弘大气,与白云出岫追求的那种轻快感就完全不同了。 柳半烟望着空中被剑势掀起的那道霞云,化作凤雀之姿,而后缓缓消散,忽感一阵自愧不如,然后终于反应过来抱拳道: “是半烟唐突了,不过还请林先生放心,半烟绝不会食言,若是日后有用得着半烟的地方,传音给我,定会倾囊相助,今日...就先行告退了...” 苏若若哈哈一笑,抱着自己贫瘠的小平原,“就这就这?碰瓷不成夹着尾巴跑路了?” “自然比不上苏小主的尾巴...真是大胆呢...” 苏若若的动作瞬间一僵,背后由于尾巴摆动带来风声,她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衣着,满脸赤红。 (温馨提示:没有容貌描写不收,假如后面有容貌描写,就代表我没安好心) 六十二.人设崩塌 “呀...你脸红啦?” 柳半烟微微颔首,面上表情依旧平静,但她感觉蛮奇怪的,分明戴着狐耳狐尾的人是你,当众从空中跳下来自报家门的也是你,怎么现在满脸羞红怒骂“滚”几欲拔剑的人也是你? 这狐耳狐尾又不是长在你身上了...明明可以随意拆下来,还是说... 苏小主你就喜欢这种在众人面前羞耻至极的感觉? 这也太... 不是很懂你们魔门妖女诶... 苏若若完全忘了这茬,当时一见有坏女人遁光而来直指林不玄自己就下意识挤到她面前去了。 至于狐耳狐尾,那时候本小主哪有空管这么多? 现在完蛋了。 丢人丢大了。 京州摆擂,大离风口浪尖的林先生初次拜剑,噱头很足。 引得万人空巷,奈何林不玄出剑太快,一瞬间就分了胜负,而后是无天阙剑阁来人问剑,现在还有人在赶来,那如今事了之后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到这位执柳宗叱咤风云的少主——苏若若的身上。 但现在她活像一只小狐狸精,耳朵尾巴都戴的严严实实,腰间别着的玉牌叮铃作响,怎么解释?没法解释。 苏若若羞的足尖都要蜷起来了,本小主凶名远扬,草芥人命不过尔尔,如今这见林不玄心情不好才答应他偷偷扮的小女人之姿居然要公于天下了?! 你让大离的修士要怎么看本小主?我执柳宗的颜面都丢光了! 苏若若感觉自己的人设在崩塌,不报家门那还好,就当是狐妖一枚,毕竟执柳宗势大捉两只妖也无可厚非,但...自己这柳叶牌都掏出来了身份已经完完全全暴露了啊! 现在全大离都知道她苏若若有扮成狐妖当街耍玩的奇特癖好了。 估计世人只能感叹会玩还是林先生会玩啊...能将这苏少主轻轻松松置于手中,那可要点功底的... 艳羡是肯定艳羡的,毕竟苏若若露面不多,如今一见,才是发觉她身材娇小可人的同时容颜也是冠绝大离,而且这小狐狸打扮...大离修士哪见过这种玩法? 苏若若浑身乏力,拳头都捏不紧,怪林不玄是不会怪的,怎么想都是那柳半烟的错! 若不是现在不好与你无天阙撕破脸,那本小主非杀了你不可... 苏若若望着柳半烟飞身而起的遁光,忿忿想道: 哦,先抓你来让林不玄以他见多识广之姿,用尽各种手段将你治的服服帖帖再用心意丹给你无天阙来个沉重打击也未尝不可! 使这种自视颇高的仙子沉沦...嗯,不错,是我执柳宗该有的行径。 但问题眼下是这么多人都在看自己,而他们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苏若若仍感一阵头晕目眩,下意识去攥林不玄的手。 她大喘两口气,咬咬牙默念一遍清心咒,而后沉下心念,怒视周遭围观的修士群中,朗声道: “都看什么?!都想死?当本小主好惹?狐耳狐尾,就是专门给林不玄看的,本小主心悦他既然已经被八扇门传开了,你们管得着吗?!” 苏若若怒目圆睁双手叉腰,狐尾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动,她感觉自己脸上在倍看,但是...那也得宣誓主权,苏若若朝着那些神色各异的女修接着道: “你们若是敢打林不玄的主意,那你有本事比本小主还...听话!” 苏若若哼哼唧唧,闲杂人等心悦林不玄?可以是可以,但你素不相识平白无故A上来那是否有失偏颇? 再者说,你要与本小主争,起码也得是顶流宗门圣女级别吧? 宁姐姐,那是锁心宗圣女。 赵红衣,那是大离皇女,虽说她也只是为了气本小主而已,如今想来与当年打她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至于流萤,虽然听说好像与不玄他有点关系,但...人家可是独一无二的青龙尊座。 这才有排面! 现在这帮臭鱼烂虾怎么也敢对林不玄投怀送抱? 我呸! 苏若若没注意到自己的想法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变化,若是放在几个月前,告诉她将来会有一个男人让她死心塌地甚至愿意穿戴难以启齿的装束上街? 这小妮子不呵呵笑着一拳上来打你个对穿就不错了,但现在么...如今沉沦的已经愿意帮他打点后院了... 元婴境的修为当然不是作假,境界威压瞬间扩散开去数里地,京州御道旁的看热闹的修士连忙背过身退走,跑的晚点的都要被威压砸倒。 苏若若这才满意地拍拍手,双手叉了会儿腰,俏脸上的红润渐渐消下去。 嘻嘻,想也是,本小主的凶名养了这么多年,岂是这一朝一夕能消耗殆尽的? 苏若若满意地去扯了扯身旁林不玄的衣裳,随口道: “不玄,回宗回宗,今天你可让本小主丢了面啦,没有下次了!本小主这狐耳狐尾绝对不可能再戴出来给其他任何人看,当然,宗内也不...” 然后她忽感自己身躯一轻,眼前的光景在拔高,她这才是看清,自己被林不玄抱在怀里,小妮子脸上又烫起来了,支支吾吾道: “不...不玄你做什...唔?呜呜!” 京州长街正中心,月满楼楼下。 有两人背对四散的人群相拥而吻,苏若若紧闭双眸,眼角有晶莹因羞愤而坠落,娇躯轻轻着颤抖着,手臂却很是老实地环住林不玄的脖颈。 所谓曲意逢迎,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 “你...你!林不玄你再这样,本小主可就生气了!” 苏若若半蹲在地上,一手扶着自己的这两天被迫...导致还有点点发青的膝盖,连忙将长袜拉好,一手指着林不玄,满脸羞愤,好在京州的修士都已退散,没人能看得到。 “不然...不然,本小主英明神武的人设就彻底崩塌啦!” 苏若若伸出拳头没好气地打了打林不玄,拽着他远离这是非之地,月满楼...列入本小主的黑名单! “师姐哪里英明神武啦,分明娇俏可人的少女一枚,你既然感当街对我言说情愫,那这扮狐妖上街就算悦己而容,多少人求之不得呢...哪有什么丢人现眼的?” “你看京州那么多人指指点点你,那是在说少主不符么?那都是艳羡,艳羡少主能活的如此真切,什么都敢,是真性情。” 林不玄抓过她软弱的拳头,打了个哈哈,发觉她身躯微微一滞,轻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终于踩入京州分舵的门后,又听她轻轻喘下一口气。 “再说...本先生有要事在身,将行远,下次见若若起码也得年关天子论座,权当让我任性一次了。” 林不玄忽然正经下来,伸手理顺苏若若的发丝。 苏若若的手一颤,绯红瞬间退散,声音发寒: “要去哪?什么时候?我不能一起去么?” (明天好像要开始学车了,感觉要忙坏了,老板还天天让加班,妈的) 六十三.所谓大局 星月交辉,华灯初上。 苏若若以前一直觉着皇城的夜色很好看,如今听着林不玄的话是颇感几分刺骨的寒意,分明元婴神境的道体,莫说季节的变化,纵使独步千里雪路也不觉寒冷。 但这种寒是发自内心的。 苏若若下意识伸起手去捉萤火。 “欲往长安,宫内,时候么,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 林不玄摆正苏若若的手,继续理她的发丝,轻声劝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师尊说朝廷里有自家人,虽然还不晓得是谁,但我一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安危。” 苏若若一直都挺感情用事的,料想她知道这消息心里不会好过,所以林不玄才假借听说书约她出去散散心,今日闹剧归闹剧,但还挺充实。 “即便是师尊亲手安插的人也不会有我上心你的,而且朝廷里都没有好人,他们到处都是太监啊锦衣卫的,还是危险!再说了...现在八扇门知道你是我执柳宗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你进宫?” 苏若若捏着自己衣角,垂着头,也不知道是在思虑什么还是依顺他在自己头上鼓捣,反正摘了狐耳也不怕他使坏。 “这些日子,我与师尊谈过,这事就已经敲定了,此届天子论座是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就要再等三年,三年三年又三年,哪有那么多三年等的?” “咱们执柳宗的大计,都在局内了,只消我混进去里应外合,要将大离皇朝改头换面,破局而出,自然不成问题。” 林不玄笑着解释,要放在之前苏若若估计会很满意很欣喜林不玄这种张口就是本家,以大局为重,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话。 但时境过迁,放在这个语境下,苏若若忽然希望他能自私一点,说点什么“我们一起逃出江湖,躲开世俗”这种虚无缥缈的话反而是好的。 她缓缓抬起头来想从林不玄的笑容里揪出些微的惧啊怕啊之类的神色,但很可惜,都没有,又听他继续道: “不过这计谋稍微有点难,得等一个时机,而且皇上还没回宫,待他回宫,那就刚刚好,可能听上去有点突兀,但都在算计之内,水到渠成而已,师尊说要营造一个看似绝境的场景,受点小伤,尽可能真实。” 苏若若听懂了个大概,“演戏?戏弄天下没那么容易,但这事既然已成定论,那...我相信你。” “相信我就好。” 林不玄觉得这妮子太可爱了,两只手放下来捏了捏她的小脸,手感很软乎,像是在捏两块小小的糍粑。 苏若若哼哼唧唧地掸了掸他的手,“所以...你和师尊早就谈过了?今天其实是为我散心的?” 林不玄点点头,被掸开的手继续伸上去抚弄苏若若的发丝,他的动作很轻柔,苏若若觉着很舒服,也不打他,只愣愣地盯着他,听林不玄又嘿嘿一笑: “本意是听听说书,然后稍微旖旎一下做点准备的,毕竟怕你舍不得我,如今是十月过半,一入宫等天子论座还有两三个月,两三个月见不到我,会不会寂寞?” 苏若若面上一润,连忙哼了声: “你...你别臭美啦!本小主又没把你放心上,臭师弟把自己想太好了吧!还寂寞呢?谁...谁会舍不得你啊,你留在宗内只会乱我道心,不好不好,赶紧走!” 林不玄看着眼前的小妮子一边犯着傲娇一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颇感好笑,揉揉她娥首,微声道: “好了好了,给你扎了个双马尾,怪可爱的。” 苏若若松开他,跳到一旁的小潭边,借着月色照自己,她没怎么管过头上青丝,一般都是随便理理就好,她看着湖面,忽然觉得心里咚咚的。 好像...更加喜欢林不玄了一点儿... 苏若若红着脸抿着唇,只哼哼了一声:“乱七八糟的...古怪癖好!” “那我去见流萤了啊?”林不玄依旧笑着抱着手臂,双马尾就对味了,这才是标准的傲娇该有的样子... “不许去!”苏若若连忙回过头,然后发觉自己这话好像舍不得林不玄似的,急忙忙改口: “本小主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如今天下大势如此,大离之内看似欣欣向荣,实则暗流涌动,正邪博弈民不聊生,境外实际上又有妖国盘踞,虎视眈眈,我想问你怎么看待当下大局。” “或者说,林不玄你以为,如今的大局是什么?” 林不玄看着潭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又转眼望向那潭边立着的乖巧妮子,这一幕有点儿似曾相识,只不过是姿势有别。 他眸光柔和,缓缓开口道: “所谓大局,站定的角度不同就不同,站在这潭边,相对于鱼,这潭就是大局。” “而相对于本先生来说大局就是天下,准确一点,那就是大离的天下,此行皇宫,直取皇帝要害让宗主取而代之迎来变革,就是大计所往。” 林不玄盯着苏若若,瞧见她轻轻点点螓首,神色没有什么波澜变化,“林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本小主祝你马到成功,那今夜就至此...” 苏若若转身想走,耳边又听林不玄道: “可我的话还没说完。” 苏若若缓缓回头。 “我是林不玄,我不是林先生。” 林不玄微微笑,“我林不玄的大局就是你,准确一点,那就是苏若若这只白羊,此行寝房,便是我心之所向。” 苏若若睁大了双眸,眼睛里面亮晶晶的,她下意识伸手捂了捂唇。 苏若若感觉自己的道心在狂颤,而且,从来没有那么空明过。 她两步并做三步地奔跑过来,跳入林不玄的怀里,紧紧将他抱住,朗声道: “林不玄我喜欢你!” 林不玄笑着打趣,“我可没喂你吐实丹啊...” 苏若若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讨厌死了!喜欢就是喜欢嘛!我苏若若向来行得正坐的直,怕什么?” “等...等一下!你...你别乱摸啊...起码得先...回房吧?!本小主今天心情好...又看你要走了,听你的就是...了...嗯唔!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然后怀里的妮子腰轻微弓起,一边求饶着一边在岸上轻轻喘气,平静的水面下泛起“咕噜咕噜”的泡泡。 不远处立着的牌子上“清寒潭”三个字很是瞩目。 (下面?下面是付费内容!) 六十四.青龙?绿龙! 潭边素白的天鹅般的少女仰长了脖颈,娇躯弓出一个很曼妙的弧度,顺着她的微声轻吟,掀起满园旖旎。 分明依旧是枝未折花未落,却也惹得这潭面上推出徐徐的微波。 而后,天际的顶点开始依稀落下几点雪,在湖面上坠出些许小而雅致的涟漪,闲散的雪像是初春的梨花,一点不寒,反而十分温润。 正如苏若若绯红未退的面颊,她无力地伸出手去摘雪花,身子在林不玄的怀里缩了缩,糯糯道: “本小主的颜面...就像这朵雪一样...呜呜...” 她摊开小手给林不玄看自己掌心里刚刚捉到的雪花,已经融化成了晶莹的水珠,倒映那一轮渐圆的月。 “但是刚刚分明是你自己...”林不玄话说了一半,就被苏若若两只手堵住,她眨巴着眼睛,忿忿嗔怒道: “住口!不许再说了!这件事...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然后苏若若裹紧了林不玄的外衣,赤着足跳到地上轻踩,一面哼哼一面指着他,“你最好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否则!” 小妮子恶狠狠地将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但如今脚下不经意踩了一个踉跄的她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林不玄笑得贼眉鼠眼的,苏若若心头一紧,正欲大骂,却见那潭中忽然冒起咕噜咕噜的水泡。 然后,水下终于有人探出了脑袋,淡青色发丝不染凡尘,在皎月之下非常瞩目,她的眸中带着些许绯色,那般艳丽的大红色如今看上去却比这冬还要寒冷几分。 流萤。 “你二人,好有雅兴。” 月下,一龙二人互相对望。 “竟敢叨扰本尊清修。” 她樱唇轻启,一字一顿。 有人迅速低下了头羞地无地自容;有龙脱潭而出,白玉般的真龙道躯一尘不染;有人盯着龙躯,目不转睛。 ———— 流萤早就按捺不住了,她本来好端端在潭中清修,然后就听见有两人步往潭口,一开始她是毫不在意的。 毕竟执柳宗的姐姐们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这些日子里她耳濡目染了不少,流萤感觉自己大大开拓了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原来...你们人族,玩的都这么开的么? 但她听到林不玄的声音就不对了,这...清寒潭边日夜有执柳宗女修把手,主人他...居然为了见我不惜惹怒宗主? 呜呜...流萤感动坏了。 当即从心底升腾起一股想要跳出潭面的冲动,然后她才看清,林不玄身旁还有一个少女,白发红唇,娇俏可人。 她静下心念,一动不动,然后...然后岸上两人就开始动手动脚了,至于交谈,她听了七七八八,一开始是正经事,可是...林不玄你为什么给她轻手轻脚扎头发? 动作还那般亲昵的! 流萤在潭底双手叉腰气愤地冒泡泡,些许月光穿透过深厚的潭水,在她淡青色发丝上反耀起些微绿光。 她想着在这个时候跳出去说道说道的,然后,两人忽然紧紧相拥而吻,当时流萤心里和苏若若一样“咚——”的一声,只不过她是心脏骤停。 流萤心态有点崩。 你...你...你!你不是苏少主吗?不该与林不玄是上下级?怎么变成了真上下级了啊! 在车马上也不见你二人如此深情...流萤心中的欣喜感瞬间转化成满腔的悲愤。 被偷家了! 林不玄明明连本尊各种不能碰的地方都玩遍了,居然在本尊疗伤之时被别人夺了去... 而后潭的边的二人愈缠愈紧,流萤瞪大眼睛看着这难以启齿奴目前犯,除了悲愤之外,心里还有一种难以想象的情绪在忽上忽下。 流萤在潭底闷头躲了一个多时辰,作为随意喷吐雨水玄冰的青龙,望着那漫天徐徐洒落的飞雪,竟然感到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而后她探出脑袋,遮月的云层刚走,一束月光正好坠打在她淡青色的发丝上,水珠刚落,正照的她螓首上碧绿一片,她缓缓开口,声音平淡。 —— 苏若若捂着脸垂下头,心里想的都是被龙看光了,分明才刚刚说的这是我们二人之间的秘密,一瞬间就跳出来个第三者... 本小主今夜如此逢迎,你叫我去哪儿找颜面?!我虽然满口大话...但是我不敢的啊...摆摆魔门妖女的谱嘛... 林不玄倒是大咧咧道了句: “晚辈见过青龙尊座。” 流萤心中一颤,青龙尊座?果然是... 疏远了!疏远了!这才这么几天!林不玄你...呜呜...魔门妖女真好对吧?! 以前抓着人家的龙角可劲使坏儿的时候喊人家流萤妹妹,还直夸好棒的...现在新人胜旧人啦! 就喊人家青龙尊座! 但流萤面上还是稳重如山,朝林不玄很随意的点了点头。 “拜别青龙尊座...”苏若若连忙念了一声立刻转身就逃,化作一缕遁光,消失于天际。 —— 清寒潭。 子时。 潭边没有他人,唯有一人一龙四目相对,空气似乎都有些略微的阻塞感。 很慌的反倒是流萤,她刚刚佯装出的一副高傲模样,如今也不好放下,可直面林不玄,又很怕他真就疏远自己,流萤面上表情在抽抽,已经有点保持不住了,心里有一股想俯首的心思在自发升腾。 “青龙尊座?” 林不玄一览无遗,他摸着下巴望着高空中的流萤,冷笑一声,见她娇躯如同受凉一般狠狠颤了一小又补了句:“你胆子还蛮大,敢凶本先生的若若?” 流萤瞬间感觉到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听得林不玄如此不善的语气,一时间竟不晓得该喜该怒,只晓得赶忙撤掉自己的架子落下身来,然后她垂下脑袋,支支吾吾道: “流萤没有...流萤不敢。” “本先生是说过人外可为青龙尊座,但...你好像对若若有些许敌意?流萤若是不喜为我所用,只要告诉我一声,本先生自然会点化你体内的心意丹。” 林不玄眸光如刀,刺得流萤小退两步,他继续道: “而你伤一好,大可以乘风而去,或者说...你要本先生向你俯首?” 听得此话,流萤心头一瞬慌张至极,急急忙忙拉过林不玄的手然后感觉不妥,换成了衣角,乖乖跪俯下来恳求道: “龙奴不敢...请主人责罚...” 六十五.烙印 林不玄平静地看着跟前跪地战战兢兢的流萤。 她颔首低眉,听得林不玄的轻笑,这天道劫雷都无法动摇的真龙道躯便是一颤,伸出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角,不敢也不舍得放开。 林不玄轻轻捏起这外人都不敢想的青龙尊座的下巴,勾到她能正正好好看到自己的角度。 分明是天下无二的流萤尊座,却是连对视的胆子都没有,整具娇躯花枝乱颤。 林不玄还未开口,倒是流萤先说: “还请主人...不要抛弃流萤,流萤什么都肯做的,就是主人现在要,流...龙奴也可自断修为。”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听起来有些太卑微太可怜了。 林不玄感到讶然,他觉得自己的做法已经相当简单了: 一是借由苏若若骑脸,打了一手憋屈牌,引出流萤高傲心性下深藏的吃味与嫉妒; 二是假装本先生心中第一早有人选,是一手心理牌,要的就是让她心里产生这种若即若离患得患失的感觉; 而三则是给流萤一种,你大可以走你的阳关道,我走的独木桥的,你要是愿意,你我素不相识也没关系的感觉。 很基础的欲擒故纵而已,男人应该都会吧... 三管齐下,林不玄是猜想过流萤可能会当场俯首,但没想过,她反应这么大,居然愿意自废修为? 这话但凡是个正常修士都不会说得出来,在大离人士眼中,修为远比命重要,没了修为生不如死。 林不玄入乡随俗,觉得这话不无道理,修为不够确实四处碰壁,好端端丢失修为无异于坠入深渊。 而流萤这话就听起来有点自甘堕落,她的心里这是已经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形状了啊... 林不玄觉得自己也不真是什么坏人,为了欢愉一时而让流萤断修为?那是什么人渣行径?就是流萤一丝不愿都没有自己也不会去动这个念头。 再者说了,以本先生这修行速度,要到元婴境不是手到擒来? 流萤眸光都不敢看他,手还在抖,林不玄心底微微泛起些心疼,攥起她的手,再为她理顺娥首三千青丝,缓声道: “流萤既然愿意俯首称臣,那本先生肯定不会抛弃你,毕竟我林不玄也不是什么坏人,至于自断修为...我也从来没有将流萤当做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奴看,流萤我也很宝贝的好吗...” 得言,流萤猛然一抬头,一双黯淡的龙瞳之中忽然光芒乍现,不可多得的龙之泪又“啪嗒啪嗒——”滴落在地,化成晶莹剔透且很纯正的玉石。 流萤小心翼翼抱住林不玄的腰,很亲昵地用头蹭蹭他的小腹,欣喜道: “多谢主人...多谢主人不弃之恩!流萤此生不忘,主人若是排解寂寞可以随时...” 流萤发觉林不玄看自己的眼神带了点点古怪,才是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不对头,可...龙性本来就如此,本尊压抑了三千年,都怪你的心意丹! 弄得本尊全部都溢出来了!根本...根本不可能把持的住嘛! 明明你害得人家成这种样子居然还嫌弃人家...什么主奴明明也是你强迫...等等,不对,本尊好像没被强迫啊?! 本尊...本尊...啊?! 流萤心里想的乱糟糟的,但总之那种揪龙心肺的若即若离感终于消散地一干二净,她心里好受的多了,软软转了话锋道: “主人既然不视流萤为奴,那视流萤为何物?” “宠...也就是宠物,或者说坐骑?” 林不玄打量着流萤,回想起鹿州那数百丈龙躯,何等气派,且青龙尊座,当属世间独一无二,想骑她很久了,嗯...两种方面都想。 “是...好!”流萤连连点头,心里更是雀跃,是宠!居然是主人的宠! 本尊这不就有与苏若若叫板的资格了? 林不玄望着由于欣喜若狂而尾巴都不知道何处安放的流萤,轻轻扶了扶额,堂堂青龙尊座,居然会因为成宠而开心到尾巴乱甩? 虽然很丢龙面,但...还蛮可爱的。 林不玄咧起嘴,冷笑一声,“你别高兴的太早了,方才说好的惩戒,流萤想就此逃过?” 流萤身子一软,面带桃红,微声道:“那就请主人...肆意妄为?。” “哦...那看看逆鳞...” 林不玄摸了摸下巴,看着眼前百媚横生的流萤尾巴忽然僵在空中,她挪了挪嘴唇,即刻求饶道: “只有这个...这个真的不行的!逆鳞的话...会比龙角龙尾还要特别的多,流萤现在修为还没有恢复,以主人之势...会马上就...马上就死掉的!” “那流萤你自己动手给我看看?” 林不玄话语间小退一步。 “什...不...流萤不能...” 流萤后悔自己的摆的媚态,这太羞耻且屈辱了,对一条龙来说,这几乎是最大的羞耻事,逆鳞,那是要压藏一辈子的东西。 但她盯着林不玄的眼眸,缓缓松开了双臂,刚刚披上的旗袍又被自己解了下来。 而后她光洁的小腹往下一枚青玉般倒嵌着的鳞片缓缓现出原型。 林不玄摸着下巴仔细打量,看上去与流萤化龙之时的一般龙鳞无二,只是倒了过来,质地明显更好而已。 而且看上去很脆的样子...像通透的薯片,吃起来估计是青柠味的... 流萤被盯地浑身泛起樱色,林不玄作为人,自然不晓得这对别人坦然露出逆鳞是何等的屈辱且羞耻。 这么说吧,假设流萤之前还满不在乎林不玄,现在给他看了逆鳞之后,那就已经是打上了一辈子的烙印。 流萤咬着牙稍微点点,发出闷闷的哼声,刚刚站定不久的高贵龙躯,当即又软倒下去,双眼迷离地倒在潭边。 林不玄很好奇,这逆鳞真有如此之能? 然后他凑上前,掏出剑,捏着剑尖轻轻划过,可纵使逐鹿也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很快就会消逝。 看着流萤咬牙翻着眼白轻哼的样子,估计也只能欺负欺负她而已,修为不够连刻字都是难事。 林不玄想了想摸出一只笔,缓缓在那一片逆鳞之上写下了“不玄”两个字。 笔墨落上便即刻沉入那块温玉之中,大离慕仙,连墨都有仙墨,这种墨是百年不会褪的。 那片逆鳞之上好似本来就存在这样的一个深深的烙印,流萤知道自己这辈子都逃不掉了,或者说,她早就期待着这一天? 流萤死死咬住牙双手抱住脑袋也于事无补,软玉般的足尖死死蜷起,悠长且温润的龙吟声响彻云霄。 在林不玄最后一笔落定之际,潭边下起了深冬都见不到的大雪。 潭边有人伸手,接过雪花,然后将之捏碎,道: “林先生好忙啊...” (记一下,这里欠两个番外) 六十六.戏幕将起 潭边有人踱步而来,一席黑裙遮月,掩不住她绝代风华。 她手中摘落的雪方才碎开,出言微寒,听不出夹带着什么感情色彩。 裴如是。 林不玄耸了耸肩,意义不明地回了句: “忙啊...忙点好啊...” 身旁的流萤一声不吭地猫起身子溜进潭中,只听得“扑通”一声,岸边又重新是两人对视。 林不玄摸了摸鼻子,眼前的情形就像是一物降一物,心中颇有一种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感觉。 只不过...裴如是这条幕后大鱼面无表情,双手抱胸,挤出一个很是引人注意的姿态。 林不玄无厘头的怪话听得多了,裴如是深感无甚所谓,见如今他姐妹一对又捉拿青龙,要置气于他? 也不想,毕竟这与本座能有什么关系,待至若若幡然醒悟来诉苦的时候本座给你一拳便是了... 但...青龙尊座怎能曲意逢迎成这样?心意丹...竟有如此之神,而且听若若所言,林不玄有没有心意丹,是以假丹骗流萤的,难道是这青龙尊座原本就是只外冷内热的骚浪蹄子? 她心里以为服丹被林不玄眼神牵制激发了积压了数千年的情绪?要不然如此高高在上的尊座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摆出这种姿态来? 反差实在是大的很...有点说不通。 裴如是早就隐在潭边了,这一处今夜的门内弟子也早就遣散了,料想林不玄已答应她入局,时日无多,再别又要些时日不说,皇帝座下也自然危险,他要与若若缠绵诉情自己也不打算管太多。 裴如是暗戳戳躲起来也只是为了看看林不玄和苏若若能玩出什么花头来...虽然裴如是很不想承认,但她也必须认清楚一点儿,自己从未有过道侣,对于男女之情,也的确没接触过。 她潜修数百年,近日忽然从苏若若嘴边时常挂起的浅浅微笑中能尝到几分情愫的味道,很奇特...很令人着迷。 于是裴如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渡劫问道。 观情所往,自然能动道心,且,裴如是感觉自己的道心确实是在松动,一方是本座的宝贝徒弟,一方是本座有想...本家先生。 看到两人相拥,裴如是有点烦躁,心念一顿,得出结论: 此事绝不可能对修道有帮助!本座道心愈发不空明澄澈,何来增益一说?! 林不玄这厮定会害了苏若若! 但裴如是也没出去,仍是冷眼旁观。 她心里想的是两人意乱情迷在这清寒潭耍玩,惊扰流萤尊座清修借流萤之手惩戒一下二人的。 而后,流萤是“嘭——”地跳出水面,裴如是心中有点儿看林不玄传给她的什么“妻子女儿住狗窝,仙尊归来一声令下...”小人书时的忐忑与舒爽感。 流萤身为青龙尊座,威势果然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裴如是感觉就单单只以威压相论的话,自己都略败一筹,不过...也是好事! 既然若若已然羞愧遁走,那林不玄不得被青龙尊座迁怒?! 好极了! 让你上次骂本座! 然后在裴如是错愕的神色之中,高高在上的青龙尊座缓缓地...跪了下来,模样极度诚恳,语言极度卑微。 裴如是一度以为自己这几个月忙本家的事忙得太累了看错了,直到流萤掀起自己的逆鳞,任由林不玄涂画。 裴如是感觉自己拜了几百年的道在崩塌,她忽然觉得人生好幻灭。 也不是没有料想过心意丹...但林不玄又不能真强迫流萤,而且他甚至连装个强迫的样子都没有... 裴如是觉得林不玄这个人有些离奇,言行举止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但他却又意外地和大离契合的很好,打开了裴如是这辈子都没想过的局面。 什么骗龙骗圣女,把这个少女心肺把那个仙子心肺的...关键这人还意外的深情,太古怪了。 裴如是有时候也会觉得林不玄这个人好有意思,想试着站在他的角度考虑,却发现根本代入不了,也就不能揣测他的想法。 大离崇武,大离以外也应该一样崇武,假设他真一介凡人,要跨越位面而来? 这事不可信,那同为崇武地界,林不玄为何这般奇特? 胆大包天也就算了,他的想法还都很玄妙,什么诗词歌赋喽什么小人书喽,什么烤物炸物的吃食喽,虽与大离有些宗门类同,却又别出心裁。 裴如是不是白痴,当即将这些所得都沿用起来,若是时机得当,那就是他入宫之后,公于天下挪动时局...当然了,这时间把控也是林不玄的局。 构思精妙,令人折服。 而他如今根骨奇绝,剑心通明,你要说这样的人是个凡人? 我不信。 说不好是个高人落凡体验生活? 那似乎就说得通了,毕竟高人的眼界就该不同些,或许他也是来体验情愫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就因为第一眼见了若若?裴如是没来由地有些微酸意。 —— “不玄见过裴宗主,今夜不早,难道是皇城之内有动静?” 林不玄的话勾回裴如是的心绪。 她心中一紧,本座居然失神了?! 这怎么可能? 本座上一次失神那都是百年之前的事了...一定是最近过于疲乏了,一定是。 裴如是手捏裙角,面上却也不改色,缓缓道: “林先生的猜想是对的,皇上此行北上凉州是与九亭寺密谈,此届天子论座之下暗流涌动,正道与朝廷勾结,不晓得要哪家同门遭殃。” “那皇上几时回宫?” 林不玄开口道,终于到了正事的环节,本先生送别若若的时候就已经清心寡欲了啊,还好你这妖女头头没有媚我... “计划无变,先生当真料事如神,此举你被本家逼迫之际正巧拜入宫内,以这狗皇帝的心术,那肯定会拼命保你,而本家看似与你有仇。” “那么...不管那皇帝原定要找谁出头,天子论座当日,必对本家下杀手讨好先生,而你我联手,尽得大离。” “不过...”裴如是肃穆干净的声音一顿,她学着林不玄摸了摸下巴,问了句: “不玄你真的不想与本座同分天下?若是事成,这大离有先生七成功劳,就是挂名为离帝也好啊...你们男人不都喜欢称皇称帝么?” 林不玄没好气地摆摆手,道: “我是个俗人,贪财好色,什么皇帝?你看我像是有心思管人的样子么?再者说皇帝这地位只会束缚我,还有这事未成定论,大离瞬息万变。” “另外,那本家对外宣称忽然决裂要追杀我的原因是什么?我思来想去都想不通一个合理的造假契机啊?” 裴如是忽然笑了,一字一顿道: “很简单,一个人,苏若若。” “四个字,让她怀上。” 六十七.今晚不妥 “宗主居然还有如此谋略,当真妙极,只可惜眼前时间紧迫...” 林不玄严肃下来,皱着眉头,然后对着裴如是正色道: “不过...还请师尊放心,这事我必办的严丝合缝,今晚就把若若拿下。” 裴如是一愣,望着林不玄分明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却又装作一副‘都是为了宗门大业,我一介市井小儿身不由己’的模样,想气也气不出来,反而觉着有些好笑。 遥想自己刚刚还在感叹林不玄心思缜密,现在裴如是感觉自己所有的才思都被摁在地上狠狠蹂躏了半个时辰。 眼前的林不玄已经跑起来了。 裴如是蹙起眉,这只不过是个说辞,当然不可能是让他抓紧时间办事儿的意思... 就算是让,那你也来不及,大离修仙界,修为越高,天赋越高者,后代往往都是天资奇绝,所以...一般来说修士的孕气都不会太好。 一发入魂? 差不多得了,哪有这种概率? 几率低的无异于跌下悬崖别有洞天,什么遗老仙尊秘法就端端正正摆在其中等一位有缘人上门,然后这功法还一看就懂,一练就会... 裴如是心里头嘀嘀咕咕,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思维也已经开始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而她身影飘忽向前,拦住了林不玄的路,站在他跟前,裴如是伸手握住了这个男人已经在解扣子的手,然后她略觉不妥,连忙掸开手,脸上却依旧平淡,问: “先生欲往何处?” 林不玄急匆匆道: “弟子此去以锻体之境鏖战元婴,师尊不必记挂,正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不玄早就做好准备了...” 裴如是再度被气笑了,你去个若若寝房居然搞得比答应去往皇宫那天表现得还要壮烈,本座真是看岔了眼,当日居然还有些感动... 如今什么一去不复返?那怕是坠倒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了吧?! 林不玄当然不会不知道这有身孕只是个对外的说辞,他激灵着呢!揣着明白装糊涂,馋若若很久了吧... 裴如是是很想告诉林不玄你要是此次长安凯旋,本座就应允若若彻底交由你好了,但是不能如实告知。 林不玄之前告诉她这种话叫做什么“flag”? 还问她是不是说过这种话的人都没结果了,裴如是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 九亭寺的前任方丈曾经说过讨伐执柳宗之后就隐退深林,然后他就被裴如是一剑斩了; 无天阙本来是一脉大宗,宗主说晋升至渡劫境就去纳几年前见过动了心的女子为妾,还给朝廷看了画像,然后他问道突破当日被人暗算,当场暴毙... 类似的剧情还有很多。 裴如是当即就觉着林不玄这话不无道理,她便只在自己心里想想。 按时间算,这分别一两个月,也够若若静心潜修了,再者...林不玄的天赋很不错,其实裴如是心知肚明如今二者撮合,算得上是互补的,甚至还有可能是有益而无害... 但裴如是不想妄自论断,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则是自己不想说,要不然眼瞅二人如此升温的样子,自己这宝贝徒弟不就一拱手变成了别人的形状? 那多多少少有点...? “色欲熏心。” 裴如是回拢心绪,她恶狠狠地剐了林不玄一眼,本欲打趣儿的那句“那就祝助先生马到成功旗开得胜,而后凯旋而归”是挂到嘴边话锋调转: “本座何时让你对若若真上手了?你随随便便欺负两下就欺负两下,动什么真格?这什么有孕,你以为很容易?” “此计是如今最简单最令人信服的翻脸方法,只消说什么胎息已成,本座勃然大怒,准备以宗规处以极刑,结果若若暗中救你,放你从后门跑了,然后全京州戒严,本座本就喜怒无常,如今怒起要捉人,京州谁敢说一个‘不’字?” “至此,全皇城上下能救你的且正欲与本家撕破脸的,只有一个朝廷八扇门而已。” “总之,这不过是个说辞而已,至于你想那真事...今晚不妥。” 林不玄若有所思,他顿下了脚步,长长哦了一声,忽然一笑,对着裴如是直言道: “这剧情熟悉的呀...原来师尊也偷我小人书上的糟粕还现学现用了?” 裴如是微微往后踩了一小步,然后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脚尖碾了碾地面,她冷声道: “玩弄谋略之人的事,怎么能叫是偷?这叫......合理运用。” 林不玄得见裴如是一面这般念叨一面有些细微嘴硬的神情,一下子笑的前仰后合。 “你...你笑什么?!” 裴如是冷冷一哼声,扯了扯自己身上如墨般的黑裙,话语中带着点点嗔怪的味道。 林不玄自然不想继续激裴如是,毕竟还没有动骑师咩祖的念头,再者就是裴如是与若若性格始终有些相悖,气急真上前给他一顿收拾也说不好。 林不玄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题,道: “敢问师尊可告知的情报,皇上回宫还有多久?宫内兵力如何,眼线又是谁?” 裴如是呼出口气,心里有点如释重负,伸出一根修长玉指回应道: “明日入夜,若是速度正常,皇上就会正好回宫,所以今夜本家追杀你的消息就已经开始散出去了。” “至于兵力,天子论座是大头,皇宫内兵力会在整个八扇门的八成到九成,料想还有九亭寺这个变数,那就是只多不少,不过先生自然不比多虑,以你的修为来说,一旦败露过早...本家可以即刻为你风光大葬。” “而至于眼线么...时候到了你二人自然会相见,不过...此人你一见,或许还会感到些许诧异。” 林不玄看着眼前的裴如是戏谑一笑,问了句: “我们见过?” 裴如是不置可否,“或许有或许没有,但你一定听说过。” “好了,夜已过半,时日无多,离晨至没有几个时辰了,先生还想做些什么?” 裴如是终于开始踱步往前,然后她望着月亮,头也不回地轻声问。 “那我就回若若寝房吧,陪她睡一会儿。”林不玄一本正经,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贪啊欲啊的,反而很干净。 裴如是刚刚回过头来的眼神微微一滞,“你也舍不得啊?” 林不玄颔首: “江湖险恶,朝堂更甚。” (宫里的内鬼竟然是...) 六十八.处处桃花 十月十七,皇城有雪。 京州风浪四起,来自执柳宗的小道大道消息已经炸了,大离的报都赶忙着回炉。 执柳宗的林先生私下违反宗规以致于苏小主体内紊乱,道心波动,对她未来天赋造成了极大影响,导致裴如是勃然大怒,当即翻脸要按宗规凌迟处死林不玄... 不过林不玄却被苏若若暗中施以援手放了出去,现在整个京州分舵的执柳宗妖女都在搜寻林不玄的身影,裴如是亲自悬赏,要求是活人。 这重磅消息瞬间在整个京州倍看,掀起浩大风雨,宛若变天。 于是乎,如今京州的长街御道之上,无人逗留,被迫出行的修士也是各个裹紧衣衫闯入雨雪,生怕被人截下。 大多数酒楼茶楼都是关店暂避,执柳宗正在怒头上,谁也不敢妄论这帮魔门妖女会干出来什么事。 如今京州封锁,裴如是只手遮天,只允进不允出,修士人人敢怒不敢言。 —— 唯有月满楼还照常开着,毕竟后台是八扇门,朝廷这个底子还是有的,里头还有不少不怕死的坐捧茶杯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据说是那林不玄撬动了苏少主的道躯才...” “你是说那厮把少主给...啊?!苏少主生得如此娇俏可人居然被个锻体境的凡俗给玷污了,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啊!” “你不服也没用...人家什么都做了,不过...现在连命都要没了,羡慕啥?”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哇!何况这苏少主岂是牡丹花能比的?” 有人茶杯一掷贼兮兮道:“嘿嘿...你们消息还是不灵通啊,我可听说苏少主一发入魂,胎息已成然后裴宗主才大怒的,不然你以为...” “什么?我听说的是裴如是与苏若若争宠不得,心生恼怒啊!” “啊?消息不是裴如是怀了?” 林不玄坐在茶楼的角落里,换了身长衣,头埋低偷偷听着这帮人乱七八糟的传言。 然后他终于起身,感觉再听下去迟早得憋不住笑死在这里。 没想到苏若若稍一露脸便在大离传得这么开了...不过也是,毕竟之前她都是杀人放火,劫道越货,这乖乖扮成小狐狸还很少见的没有动手,那确实是巨大的反差。 此事能在大离掀起如此风浪,若若她也是有功劳的。 林不玄没让裴如是传消息传的那么露骨,遮掩点隐晦点,结果反而更像真的了。 如今修士之中的互相谣传已经真假难辨,不过只要知道一点——林不玄被执柳宗通缉,就行了。 全天下男修都想杀林不玄,如今这消息算是好事,且...自从上次露面就被无数修士记挂的苏若若居然才这么几天就被.... 实在令人痛心疾首,一定是这魔门妖人对同门师姐下了药! 不然裴如是怎么可能怒成如此? 但...心生不满归不满,要说真拿起兵刃上街寻林不玄人的有几人? 毕竟...悬赏归悬赏,那也得有命花不是? 裴如是亲自抓和谁见义勇为上交是两码事。 以苏若若的心境,情劫了断,只会比以前更狠,谁现在捉了林不玄被她以后查到,那就是万劫不复。 —— 林不玄刚刚行至月满楼门外,就被人一把拽进了个小巷,捂住了嘴。 他心头一惊,坏事了,这是遇上大义之士了? 林不玄的眼神缓缓向下,这只手很白,很纤细,遭重了,还是个女流氓! “别慌...在下是来救林公子的。” 来自背后的声音听得出想尽力体现有几分抚慰的意思,而她将手放下,林不玄缓缓回眸。 “柳半烟?!” “嘘!公子小声些!”柳半烟见林不玄大手大脚,连忙嘘声,自发将手指竖在了他的唇上,眉头紧蹙,东张西望着微声道: “几天前,半烟冤枉了先生,公子却没有当场发难,呈公子一情,所以今日特来还情。” 林不玄点点头,这算是不在预料之中的事,本来的原计划是掐着时间瞎逛然后被逮住慌不择路跑入宫内的,结果半路杀出个柳半烟? 林不玄打量打量她,这姑娘言出必行敢作敢当,倒是有些意思,这才像个正道。 柳半烟提着剑,十分警惕,眸光来回扫过这逼仄的小巷,再三确认无人之后,才是抬眼望向林不玄道: “林公子你真的把苏少主给...?” 林不玄颇感骑虎难下,只好点点头,“是。” 柳半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敢置信,然后她喃喃道: “好厉害...” “?” 林不玄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感觉这柳半烟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便是转了话题,问: “柳仙子今日特地来寻我,是有能破局的办法?如今京州的关口都有执柳宗的人把手,大街小巷眼线遍布,如何走脱?” 柳半烟微微一愣,戳了戳手指,摇头道: “...没有,半烟是想,过了今日可能公子就...这人情也就无处偿还了,所以...我想尽力而为,先生有思绪么?” “半烟是元婴境,可以御空,公子可以骑...呃,趴在我背上。” 林不玄扶额,这也太直了,你们正道都是一根筋么?后果也没考虑就跑上来了,这被抓住怎么解释? 或许算你重情义吧,但你这是好心帮倒忙了啊... 等事了回了宗若若上来问本先生“师尊说送你入宫的时候正好抓到你和柳半烟飞在半空中,原来你是又幽会去了?” 我如何解释? 林不玄颇感无奈,只得问: “如今京州之内,哪家宗门能与执柳宗叫板?无天阙可否?” 柳半烟摇摇头,“在京州的分舵只有顶流宗门能设立,我无天阙太特殊,且...裴宗主大怒的话,三宗主齐出才能拦她,而现在入京的只有师父一人。” “其他宗门的话...半烟就不知道了。” 林不玄捏着眉头若有所思,“我修为不够不足以御空,想她们不会过分提防,入了夜借着天黑说不好能遁出去,现在先往长安走吧...” 柳半烟眸中一亮,朝林不玄点点头,抱起剑往外探了两眼,猫着腰带他过街。 —— 裴如是在上空抱臂观局,林不玄是说让她不用时刻关注自己走向,严格按照计划来。 但裴如是想...未免跳出些许眼红修士拦路,还是要管他的,毕竟假如他有点不测若若会心疼难过的嘛... 本座倒是无所谓你的死活,若若重要喽...今天早上妮子还红着眼眶说她心里毛毛的... 结果,谁晓得这浑人这么招桃花?跑到哪里都有姑娘拦着护,下面这个柳半烟探头也就算了。 宁羡鱼你蹑手蹑脚地上街做什么?真是个呆瓜... 裴如是深感不安,搞不好林不玄进了宫还真能多带两人回宗... 那若若这小妮子肯定比不过那些宫里的妖艳贱货啊,如何夺位? 六十九.满足本宫的要求 夜色将近,长安城内打起烛火,这是林不玄初次上长安的街,虽然不是光明正大,且街上行人店铺少之又少... 但眼前的灯火一路连绵点缀到皇宫,各种色调非但不显纷乱,反而交相辉映,借着小雪,犹如一场朦胧的幻梦。 只可惜林不玄现在并不能好好观赏雪夜灯火,被迫缩在长安的巷口,左边的柳半烟轻手轻脚地压着剑,右边则是宁羡鱼抱着他的手。 林不玄有点头大,宁羡鱼你怎么也来了? 当时为了保险起见,原计划中就没有告知除却三个当事人以外的任何其他人这一环,所以宁羡鱼也算是个变数,结果她还就真来了。 宁羡鱼一来就表明立场,声称自己也是呈情于林不玄的,而后,两位天之骄子互相点头示意便相安无话。 这两只妮子都是那种有点呆有点淡的那一型,如今分明三人几乎紧贴,却也没有过分的旖旎,林不玄根据经验揣测了一下,嗯...宁羡鱼确实能做苏若若的姐姐。 “已入夜色,但空际之上的遁光都会被执柳宗拦下排查,要想借夜遁走也无从下手。” 林不玄缩回了脑袋,轻声道,“已是死局,两位仙子还是别躺这趟浑水了。” “未必...执柳宗在京州分舵的门徒没有这么多,不可能兼顾每个死角,想必有很多是分神幻象,只要找对一个,就有机会...” 柳半烟摇摇头,手中的长剑轻轻一划,发出轻盈的声音。 林不玄有些难过,我也不是真想躲了跑啊... 这眼瞅着已经入夜,皇上马上就要回宫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身边的两女子死死压住他还一个劲劝慰道: “有机会的,公子不要自寻短见,要是被裴如是捉住,定会生不如死!” 柳半烟十分正色道: “我先遁光上前观览执柳宗分布走向,还请宁仙子把关。” 宁羡鱼点点头,双手拉住林不玄。 望着那遁光飞起,宁羡鱼终于直勾勾地盯着林不玄问: “不玄你真的把若若妹妹她...?” 林不玄对上宁羡鱼这足以穿透轻纱的眼神,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作答,只得模棱两可道:“所谓通感...” “铛——”的声音在他刚刚出言的时候响起,很清脆很响亮,两人急忙抬头,空中已有博弈,一方是执柳宗的姐姐,一方则是柳半烟,她的剑印着月,出招伶俐且干净。 “走!” 宁羡鱼蹙起眉头,牵住林不玄的手急急忙忙让长安城内行,柳半烟身为无天阙剑阁传人,裴如是不会轻易下手的,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树太多的敌。 两人刚行巷口,便是跳出好几位身材窈窕的门内妖女,她们一齐咯咯笑道: “见过林先生。” 宁羡鱼捏紧了手里的玉笛。 ———— 长安城,大离都城,皇宫所在。 这一个月长安城先后受灾,先是天降蛟龙,然后是裴如是大闹前殿,如今则是捉拿林不玄一事,刚刚新建完的皇城前殿又开始裂了些口子。 两边元婴论战,一是剑术二是笛声。 林不玄倒是觉着开拓了视野,女人打架还挺有意思的。 其实柳半烟和宁羡鱼已经算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了,但...执柳宗的底蕴明显更深,这帮妖女皆算前辈,而且人数众多,纵使天之骄子,想要取胜也是天方夜谭。 林不玄终于开始感受到执柳宗的实力了,这还只不过是京州分舵的冰山一角,怪不得朝廷八扇门都不太敢招惹... 然后他就被几位或许眼熟的妖女姐姐拿刀剑指着举起手靠后走,一脸死而无憾。 “林先生啊...你实在是糊涂...其实没必要这么急的,小七觉得,宗主也有些意气用事,但...宗主的命令大过天,林公子,小七多有得罪。” 顾七踱步上前,望着分外眼熟的林不玄,无奈地叹了口气,“小七得你先生一声姐姐,就帮你解脱了吧,若是落到宗主的手里,那是求死不得...” 然后她就抽出一柄双手苗刀,很重,很利。 林不玄眼睛一跳,“顾七姐姐你待我不薄啊?” 顾七又叹了口气道: “都到这一步了,公子就不必谢我了。” 林不玄有点懵,我真没想谢你啊!没必要吧?!真没必要!师尊救我啊! “铛铛铛——” 适时,有撞钟声响彻整个长安城,所有人缓缓回眸,几步之遥的皇宫内忽然恍若白昼,有太监发出尖锐的声音: “皇上回宫!闲杂人等全数退散,长安城内不准兵刃相向!” 顾七身影一顿,收了苗刀,朝林不玄使了个抱歉的眼色。 林不玄一时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感情这三位都是好心,结果都办了坏事,最后一位最离谱,他只能点点头表示理解。 而此时有人破空而来,那是一束黑如长夜般的光,如墨般深沉的真气在她周身倍看,狂欢。 依稀能看得出是个很英气的女子,裴如是。 她的掌法自天而降,林不玄明知这是假的都有些胆寒,这种孤注一掷的演法,也就裴如是能打的出来了,不过...很符合她的性子,很真实。 “嘭——”的一声炸响,天际之中排开数百丈气浪,有人拦下了这足以开天的一掌! 他负手立于皇宫之上,白须白眉,身上红蓝相间的蟒袍标志着身份。 奇门天师,八扇门之首,大离帝君身边人,渡劫神境。 皇宫之中四面八方瞬间涌出无数八扇门的人。 裴如是冷哼道: “本座亲自诛杀恶徒,八扇门也要管了?” ———— 林不玄被这一对招的气浪当场击飞,在地上砸了个七荤八素,他再睁眼的时候,眼前是个女人。 准确来说,是个将脚踩在他胸膛上身着大红凤衣,淡樱长发高高盘起的女人。 大离皇女,赵红衣。 “林先生?好巧好巧...你醒啦?” 她莞尔一笑。 “现在外面的人都想杀你,全京州只有本宫能救你哦,不过...本宫有个要求。” “什么?”林不玄下意识发问。 然后他就看着赵红衣轻轻坐在宫内的雕花椅上,玉腿高高架起,一只足尖轻轻褪去鞋,借着月色能看到那轻纱下软玉微微弓起。 她一字一顿: “只要你舔本宫的脚。” 七十.读心 林不玄立刻跳起身来抓起赵红衣那只鞋袜半褪前伸的如霜玉足,铆足了劲上去就是一... 一巴掌打在这位大离皇女娇嫩的脚心上。 足心传来微微的疼痛感瞬间让赵红衣嘴上勾起的笑容当场凝结。 疼是不疼,她再怎么说也是将入元婴境的修士,天赋或许比不上苏若若,但放眼整个大离,排上一流后辈没什么问题。 林不玄不过锻体境,这一巴掌能带来的疼痛感微乎及微,哼都不哼一声,但赵红衣感觉很不爽,就好像这一掌直接打在了她脸上。 有辱本宫颜面...难道我...不好看吗? 她下意识将自己的腿抽回来,心中刚刚升腾而起的“呵...男人不过如此,本宫果然艳绝天下!”的欣慰感瞬间变成了: “你敢打本宫?!全大离都没人敢打本宫!” 赵红衣心中的羞耻愤怒不解在互相交杂,父皇都没打过本宫! 你还第一个握过本宫脚的男人,结果...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 你个锻体境好大的胆子! 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林先生么?! 就算是,本宫也高你几级! 林不玄看着眼前怒意盈盈的赵红衣,微微一笑,道: “若若五年前就打过你了。” “呵,就因为你这贼子将人家苏若若...道心搅乱如今才会落得被裴如是满京州抄斩追杀的下场,结果现在居然还心心念念个不停?得了失心疯了吧!” 赵红衣穿好鞋袜,咬着牙冷脸指着这出言不逊又揭旧伤疤的林不玄怒道。 “要逮我的人是裴如是,又不是苏若若,我为何要记恨自家夫人?” “那你还害她道体受损...虽然本宫听这消息开心就是了,不过...你念念不忘的苏若若估摸着会被软禁甚至会被裴如是强行静心,往后,苏若若都未必能记得你。” “而纵观大离时局,全京州只有我朝廷八扇门能留你一命,你不讨好本宫,信不信本宫将你逐出去?!” 赵红衣非常自信地再次翘起腿,凤眸一挑,声音中带了些许妩媚,然后她在抬起脚,“本宫念你方才刚刚落下思绪不清,再给你一次机会,来...自己脱本宫的...” 林不玄又扬起了手。 赵红衣这只皇女很有自信,林不玄并不厌恶这种自信,不过...虽然你确实颇有姿色,但...为什么癖好如此独特? 林不玄当即得出结论:越是控制不了别人的人,难得见人能为之所用,便越是想控制别人。 “殿下请自重。”林不玄轻描淡写,扬着的手还没有放下。 赵红衣倒是缓缓放下了腿,冷声道: “宫女侍奉本宫沐浴之时,皆对本座赞不绝口,甚至说本宫之足比白玉更通透,比...桌上这壶外邦进贡的果酒还要香醇!林不玄你让本宫很不满意!” 林不玄偷瞄了两眼,赵红衣腰细腿长,柳眉凤眸,而她确实也没说错,虽然自信,但也没有到过分自傲的地步,而且她有自傲这个资本。 但林不玄觉得不能低头,这刚一入宫就折弯了腰,这还得了? 那身份就出现了大问题,就像是...皇女看重落魄书生,然后被迫入赘。 这地位差距就拉开了,从能与国师论道的大士,变成皇女殿下的忠实拥簇,两者权势差距太大。 看你这粉毛皇女看见我暗中开心的神色,想必是手底下实权太少吧? 更别提这行径有辱颜面不要说,还折煞了本先生本就没塑造完成的正人君子人设,简而言之两个字——没门。 想得倒是挺好,你舔我...手指还差不多... 林不玄目光顺着赵红衣的芊芊玉指往桌上看,确实有一壶散着点点清香的酒,皇女殿下待遇就是好,这才刚刚回宫逛后花园呢,酒啊果啊都备上了... 林不玄心思一动,端起酒杯,对着赵红衣认真道: “既然此酒稍逊殿下之躯,那不玄自罚三杯。” 然后赵红衣就看着林不玄“吨吨吨”饮尽自己都不舍得喝的果酒,一时语塞,心中五味成杂,竟是不知喜怒。 他这说的...分明给足了本宫台阶,为何本宫心口还是闷得慌? “你...本宫...” 赵红衣整理措辞之时,不远处的天际有两方交手,在前殿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璀璨的极光当空折断,如同天阙崩塌。 渡劫之威,足以开天。 赵红衣连忙起身踱步向前,苍穹间翻涌的刀光剑影在她那一双凤眸之中流光溢彩。 天际之上云层深处的交锋只持续了寥寥几息,很快平息下来,压城的万千黑云终于退散,露出一轮月,月下两人对立。 八扇门这边这一位握刀的手明显有些微微颤抖,而纵观裴如是,一脸风轻云淡。 裴如是占上风,对林不玄来说也是好事,那就更加压迫朝廷,朝廷若是不把拿他这送上门来的机会,那就是慢性死亡。 皇子皇女之中的天赋都不及苏若若,奇门天师又敌不过裴如是... 赵红衣双手环抱,自顾自喃喃道: “没想到...裴如是这么强,这两招相抵,连天师都露出颓势,执柳宗的底蕴...远比父皇他想的深得多。” 林不玄隐隐读的出她眼神中藏着些许艳羡之意。 他感觉赵红衣这位皇女殿下身上也藏着故事,林不玄便是试探着轻声问: “红衣殿下有心事?” 赵红衣回过头来,平淡道: “林先生你不必故意亲近本宫了,本宫会帮你予父皇说两句,或者说...都不用本宫亲自说,父皇他如此惜才,而且执柳宗三番五次跳脸,已经触怒了他,你已与裴如是结仇,正所谓仇家的仇家就是自家人,父皇一定会留你的。” 林不玄看着赵红衣双手环抱,那席随风飘摇的大红凤衣也根本掩不住这位皇女眼底深藏着的悲戚,这身锦绣就像是一座贴身的禁锢牢笼。 他缓缓开口道: “殿下或许不知道,我林不玄从不委曲求全,所有的话都是真心。” 赵红衣抬起眸子与他对视,又听林不玄接着问: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赵红衣一瞬间瞪大了眼眸,瞳中有星月交辉,她手中攥着的绸带在夜风中作响。 七十一.斯人若彩虹 戌时才过半,天上雪刚停。 夜风送寒,月下的赵红衣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垂地凤袍,尖锐的寒意刺在她的脊骨,眼前的林不玄眸光很深邃,仿佛能将自己整个洞穿。 赵红衣身为大离皇女,头一次这么想扑在一个相见不过两面男人怀里然后抱着他哭。 但是不能。 正因为她是大离皇女,所以不能。 赵红衣只能抿着嘴裹紧衣裳,终于还是对着林不玄点了点头。 赵红衣感觉林不玄实在是太懂自己了,这才是见的第二面吧? 原来他看人如此通透? 怪不得能轰动整个大离的时局,什么报啊榜啊都是他的名字,赵红衣这才是明白,林不玄真是个神人啊。 “像本宫这种人,世人皆以为生在帝王家,生来就该享尽荣华富贵,天生高人一等,其实哪有那么轻松容易的?” “本宫从记事起就一刻不停研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衣着品行,武学修为哪一样都不能落下,父皇总说什么颜面啊,皇朝啊,天下啊,大势啊...” “也很难的好不好?” “看似本宫要什么拿什么天材地宝什么人的项上人头都是一句话的事,实际上什么都得不到,得到的东西并不属于我,而是属于‘本宫’。” “本宫犹记数年之前独身立在长安之巅俯瞰大离,大言不惭说要以后站在风浪的最前端,那的确是少时凌云志,然后时间一晃,有个小女孩翻身上台。” 赵红衣随手把玩着空落落的酒杯,神色逐渐黯淡下来,话音戛然而止。 后面的事林不玄都明白了,那是她最高傲最自豪的成名之际。 也正是那一年仅仅十岁的苏若若心高气盛,翻上台去,这估计是这位大离皇女第一次感觉到差距与深深的挫败感。 其实苏若若和她也算是同路人,你二人若是交好,或许还蛮有话题的。 —— 赵红衣当年被苏若若骑脸才明白,只有像苏若若这样的,才是天之骄子,才是“人间第一流”。 所以她记恨的并不是苏若若的“击股”之仇,这是她自己的心魔。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林不玄缓声回应。 赵红衣回眸颔首,十指相交抱于身前,嗫嚅道: “所以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和苏若若的,在凉州的时候第一眼就很羡慕了,你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很深,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感情,那是纯粹的互相心悦,太难得了。” “当时本宫强吻先生,除了嫉妒苏若若又胜过本宫一筹之外,其实还有一股凭什么魔门妖女却能在大离乱世中拥有这般感情的念头。” “说到这个...当时本宫为了气苏若若而自顾自吻了先生,而之后导致林先生更加处于风口浪尖,是红衣孟浪了,红衣向林先生赔个不是。” 林不玄见赵红衣低垂着眼眸,料想她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我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能理解红衣殿下自然不可能是放浪之辈。” 听皇女殿下亲自回忆,林不玄倒也是念起那樱桃味的唇,他轻轻咂了咂嘴,这一幕正好被赵红衣抬起来的眼眸捕捉道。 她眸子再度睁了睁,嘴唇微张却又合拢,似乎是欲言又止。 赵红衣转过身呼吸沉重,林不玄看得出来她在鼓起勇气,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他忽然感觉,其实这位皇女殿下也有点意思的。 ———— 两人沉默之际,眸光又一次转回皇宫之外。 有太监抱着谕旨往前,大声宣告着什么,话中繁文缛节一大堆,大致意思估计就是: 你裴如是三番五次惊扰长安城,已然彻底触怒皇上,但念及天子论座还有一个月,干脆各退一步,前事一笔勾销,而你退走长安,年关不至不准进,你要是不愿意想强闯,那朝廷只好奉陪到底。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就是妥妥的要保林不玄。 虽然他的谕旨上尽显王霸之气,但...林不玄觉得这一封谕旨上通篇其实只写了一句话:不要两败俱伤,成为鹬蚌。 不过也确实,奇门天师虽然颓颓老矣,行将就木,不是裴如是的对手,但若是拼命博弈,二者同为渡劫,两败俱伤在所难免。 裴如是也懒得多说,只抱臂冷哼一声,便是踏着万千狱莲悻悻而归。 —— 赵红衣望着一场闹剧的结束,朝廷已然鸣金收兵,接过父皇要亲自见林不玄的传音,她第三次回过头,鼓起勇气问: “林先生...本宫...我...可以抱抱你吗?一会儿父皇要见你,就...就来不及了,嗯,只是抱一下,没有任何深意!” 林不玄点点头张开双臂然后狡黠一笑: “是为了报若若当年的仇?” 赵红衣一愣,紧接着她连忙点头,“啊...嗯!是...是的!”然后她便没了顾虑,大步上前,抱住了昔日仇家的男人。 苏若若对不起...可是你男人的怀抱真的好温暖啊... 赵红衣的个子还挺高的,踮起脚尖正好能把头搁在林不玄的肩上,而后...她听耳边的林不玄意义不明地说: “现在,我们心的距离只有不到五公分。” 咚咚! 赵红衣感觉自己心里忽然有股很强烈的心悸感,这是怎么回事?!魔门功法么?!好...好厉害! 两人相拥还没有放开,林不玄接着喃喃道: “我以前看书,书上说,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 “什...什么意思?” 赵红衣缩了缩身子,深感林不玄的意思不是人人都不同,安身立命就好的意思,他肯定有别的想法... 林不玄接着说: “这段话的最后一句是: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赵红衣一把推开林不玄,低着头跑开两步,她感觉自己心里乱糟糟的,这种情绪不通透,从来没处理过,只撂下一句: “林先生请自重!” 她就迅速跳入夜色里,像一团靓丽的火焰,渐行渐远。 —— 然后林不玄手心里的柳叶形状的符印烫了一下,他的耳边传来熟悉的软糯的声音: “喂...不玄你知道我其实能听见你说话吧?” 林不玄一拍额头,我淦! 我不道啊?! 这符印居然还有随时查岗的功能?太多此一举了吧? 但他嘴唇努努,道: “我当然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抱赵红衣?还说这般那般的话?!我...我生气啦!” 小妮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鼓鼓的。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是想听你的声音了啊。” “!!!” “本...本小主,也想你...就一点点!” 林不玄手上的符印瞬间黯淡下去。 七十二.朕可以将红衣赏赐给你 苏若若红着脸开心地在床上打滚,一双小脚丫兴奋地连连摆动,林不玄这个浑人也太...肉麻了吧?! 宫内大能遍布,这直接传音,比飞剑一把还要危险嘞。 居然为了骗本小主忍不住传音,故意做出搂抱赵红衣的举动,林不玄这厮只想博本小主心间一暖? 呼呼...想那赵红衣这呆呆皇女还以为林不玄对她有意思吧? 哼,他这可都是为了本小主!臭妹妹你可往后稍稍吧! 等等! 苏若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林不玄刚刚说他当然知道能传音,也就是说...那句斯人若彩虹也是对自己说的?! 什么嘛! 原来你这么喜欢本小主啊?刚刚分别就想我...嘿嘿,真是拿你没办法! 苏若若紧紧抱着林不玄落下的衣衫,双手捂着脸嗤嗤傻笑,活脱脱一副小痴女的模样... 她在心里胡想胡想,这与林不玄私下说的那个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也一般无二了吧? 他还说...那个迷的纣王魂不守舍的苏妲己是狐狸精来着,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狐妖那样式的? 那...那本小主下次再扮成狐妖迎合你就好了嘛! 宗外传言飞破天,流言到了近乎匪夷所思的地步,谁能料想这正主居然窝在床上冒粉红泡泡? ———— 林不玄当然也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两句话就打出了双线程的操作。 主要还得归功于苏若若这妮子实在太好哄了,还喜欢自己脑补,或者说,这大离人士都特别喜欢脑补? 不过这也很好理解,毕竟每天修道不就需要胡想胡想?林不玄是觉得大离武道晦涩难懂,她们那边就相当做了个阅读理解? 林不玄脑海中的叮叮声刚刚响罢,他思绪重新摆正。 虽然刚刚是割了一批来自赵红衣的新鲜韭菜,但也就还完前些日子一咬牙换先天灵根的债,如今自己的软饭值存量比赤字好不了多少。 说来好笑,身处魔门妖女群中,林不玄倒是有强烈的归属感,日夜见祸乱世间的魔门妖女,只觉莺莺燕燕美不胜收,可如今站到了这光明正大的朝堂之上,林不玄反而却颇感步履维艰。 他现在全身上下的唯一底牌只有苏若若留的符印,不过也就只能挡挡元婴罢了,这倒不是看不起元婴大能的意思,但这朝廷宫中? 那的确是元婴满地走,金丹多如狗,大离毕竟是武学至高,没点修为终究还是四处碰壁。 或许裴如是如今不会把林不玄掏空之后就随手弃子,但...这朝廷就说不好了。 至于薅赵红衣的羊毛?那只能算是下下策,今夜虽然看似交心夜谈,其实不然。 赵红衣今天能与他说这么多,那纯粹是积压在心底二十来年没人看穿的情绪被激发了出来,有些不能自已罢了。 要是明天想去当面再续前缘...那估计这位皇女殿下就会瞬间甩一巴掌把他撂倒然后一脚踩下来堵他的嘴... 毕竟是大离皇女,身份摆在这,高傲的心性也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 像这种软弱动情的状态,她生这么大估计也就这么一次吧。 —— “不愧是林先生,就算被当今天下武道魁首裴如是亲自追杀居然还还有闲心在宫内赏月,果然是有大能者!” 预料的脚步声终于响起,林不玄等了有些时候,远处那一席烫金长袍才是款款步出,正是当今大离圣上,赵元洲。 林不玄当即起身拱手作揖,朗声道: “庶民林不玄,参见皇上,今夜月朗星稀,是个观天的好时候,既然裴如是要杀我,我也躲不掉。” “被这散落的余波意外冲入皇宫就静心静心,不曾想,打搅了皇上的雅兴,在下这就撤离。” 林不玄一脸的不卑不亢,根本没有把现在单独步出的赵元洲当做救命稻草然后一个劲阿谀奉承的意思,反而想着退走。 赵元洲颇感赏识,他便是一抬手,拦下了林不玄,清声道: “林先生请留步,若是你步出宫外,那将是万劫不复。” “而...朕是惜才之人,不如,林先生为我朝廷所用如何?至于安危,先生便也不用多虑了。” 林不玄摇了摇头,“在下相信裴宗主不过是一时气急,日后势必会想通,毕竟鹿州抱龙此事无假,若是其伤愈之后,仍为渡劫,且我与苏少主情投意合,宗主气消就会想通。” 赵元洲微微一愣,然后他背手一招,缓缓道: “呈上来吧!” 他声音方落,背后涌出好几个太监与锦衣卫,为首的捧着一只白玉宝盒。 林不玄一边往他手里望一边依旧不卑不亢道: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妇,就算是皇上您亲自献宝本先生也不能...” 林不玄觉得自己的欲擒故纵功底已经非常娴熟了,仍旧火上浇油了一把,越是此时越不能服软,一开始就俯首称臣,那如何立威? 还是权势的问题,搞不好赵红衣也是安插的一环。 环环相扣就能不但留下林不玄,还将收益最大化,且消耗颇小,这就是帝王心术么? 但很可惜,本先生站在局外啊...自是你踱步而来,已入败局。 林不玄终于看清了盒里呈上来的东西,是一枚沾血的如玉般的碧绿龙鳞,通透至极,不是凡物。 林不玄惊诧道: “此乃逆鳞?!” 赵元洲面色稍颓,微微颔了颔首解释: “方才前殿裴宗主已与天师相博,临走前甩下了这一片逆鳞,林先生的龙,想必已经被裴如是给...妖女终归是妖女,不可信呐!” “至于苏少主,想必肯定会被洗去记忆,最难是人间深情,回头是岸这个道理林先生想必不会不了解吧?” 林不玄捏紧了拳头,眉头紧锁,余光偷偷扫过赵元洲,似乎能看到些微的喜意。 林不玄演戏演得得心应手,这皇帝还以为是我中计了? “哎...”林不玄缓缓摇头,拨开了宝盒,再踱出两步,满脸视死如归。 “且慢!” 赵元洲一慌,急急忙忙喝住他,所谓物极必反,他感觉自己可能施压太大,连忙道: “方才朕见红衣亲自投入先生的怀中,先生也没有抗拒,依朕所想,心中的缺口总能抚平的,先生以为呢?” “皇上何意?” “朕可以将红衣赏赐给你。” 七十三.贻孝大方 皇上的声音有些急促,林不玄倒是颇感诧异。 赵红衣明明是大离皇女,坊市间传说她是皇上最宝贝的女儿,别说直接接触了,就是看两眼都可能沾上牢狱之灾。 林不玄凉州一吻,如今又是扎扎实实一个拥抱,虽说都是赵红衣自己A上来的,但那也肯定足以送入大牢午时问斩了... 再者听赵元洲的意思,他是刚刚是完全亲眼目睹了? 分明当着皇上的面把他最宝贝的女儿给泡了,结果皇上非但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想把女儿拱手想送? 那皇上你指定是有点... “皇上您可太折煞我了,不玄何德何能受此大礼?” 林不玄的眼神略带猜疑,你我素不相识,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等等! 他忽然想起来苏若若之前在去鹿州的车马上打趣过的一句话:“这狗皇帝男女通吃,但他更好龙阳...” 林不玄当时以为苏若若是在开玩笑,现在一想,遭重了!这好像不是什么玩笑话啊! 赵元洲讪讪一笑,然后再度拍了拍手,左手边即刻有太监呈上一只玉碟,碟中静静躺着一枚赤红令牌,其上有个很显眼的“衣”字。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朕自然宠红衣,可女儿总要出嫁的不是?而纵观全天下,也唯有林先生能配得上朕的红衣。” “况且...红衣她亲自投怀送抱,想必对先生也有些微想法,这就更好。” 赵元洲又缓缓指向令牌,正色道: “此令,乃是红衣的驸马令,朕给林先生一个选择的机会,一是接令拜入我大离皇朝,二是朕就将...” 林不玄见赵元洲眸光来回打量自己,还不是不善的那种眼神,心中一阵恶寒,连忙攥过令牌,当即打断了他话,问: “那在下唯有恭敬不如从命,只不过,皇上为何要留我一介庶民?” 赵元洲摇了摇头,解释道: “大离庶民遍地,但林先生你绝对不可能是庶民,你越是自谦,朕就越是高看你。” “道体晚成,天生剑心,天赋一列已然冠绝整个大离,是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裴如是她没有眼力见,朕可不会。” “而先生谋术谱算想必也是一绝,否则这一位又一位的圣女又怎会倾心?大离乱世,朝政之中正缺一位能站出来指点江山的国师。” “再者...先生先前的谱曲与诗词歌赋朕也都有所耳闻,此等造诣称为首屈一指也不过如此,文宗琴宗,给之几年时间也未必拿出这般作品...” “裴如是太过意气用事,朕自然不会犯同等错误,就算是先生...如出一辙,朕也不会置气,毕竟你二人都年轻气盛,略有摩擦,这很正常。” 赵元洲的眼神很干脆,只有纯粹的利,却没有帝王该有的威,然后他也不待林不玄说些什么,甩甩手直言道: “时候不早,既然林先生已收令,就回东殿寝殿歇息吧,对了...红衣的寝宫在先生旁侧。” 赵元洲话音方落身影已散,看样子也起码是个分神境。 林不玄捏了捏眉心,看了看身旁两个笑得贼兮兮正欲上来搀的太监,连忙摆手道: “我自己去。” “恭送国师!” 这职位还没敲定呢,手下的太监倒是喊的一个比一个热忱,看他们贼眉鼠眼的样子,估计是以为自己要与红衣殿下幽会了,当然不敢叨扰雅兴。 可恶啊! 本先生如此刚正不阿,专一深情的正人君子人设竟又出现了裂痕! ———— 亥时过半,夜风沾雪。 长安城最高的太清殿楼宇之上,有二人对坐饮茶。 男人身着锦衣,其上龙蟒奔走,尽显帝王气,正是当今圣上,赵元洲。 但他如今却在小心翼翼地为对面雍容华贵的美妇剥葡萄,满脸的毕恭毕敬。 片晌,赵元洲终于开口问道: “母后如何看待林不玄这个人?” 那宫装美妇攥起盘里剥好的葡萄,却也没吃,反倒是莞尔一笑: “他有些意思,写的诗词歌赋的确与那些弄臣小丑所不同,今夜所见,居然还是个不卑不亢的好色之辈,倒是更加引起了本宫的兴致。” “那母后以为...儿臣今日所为是否可圈可点?” 赵元洲面色微喜,缓缓起身给她斟茶。 “呵...可圈可点?你先后亲自下场,所谓的环环相扣之局被人家尽破,你以为是你留住了他?你以为是你赢了?大获全胜?” “不是的,是他站在了朝堂,是他逼你拿出国师的位置,是他逼你打出了红衣这张牌,他的谋,远比你的眼界要宽。” “你不先来过问本宫,就贸然上前,自负!” “你啊,一下场就输了,输得非常很惨,林不玄被裴如是逼得走投无路,他若是真不怕,何须望月?!” “只可惜你父皇珍惜本宫,临死前都没碰本宫一下,要不然,这大离能是你这个蠢材的?” “第一面就交了红衣这张大牌,本宫倒要看看往后那妖国来登门要人你拿什么去给!” 衣香鬓影的美妇冷哼一声,单手撑着蛾首,面无喜怒,话语一句接一句,语调倒是不紧不慢,但听得出她言语间袒露着极端不满。 “儿臣知错,天色已晚,便不叨扰母后憩息,儿臣告退...” 赵元洲战战兢兢地起身,连忙退走。 他身后的楼阁之上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赵元洲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 林不玄摸索到朝廷拨给他的寝殿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人在等了。 这人腰细腿长,不是别人,正是赵红衣。 林不玄打量了她两眼,然后直言道: “殿下不穿......穿点其他颜色的衣裳也挺好看的。” 赵红衣的凤衣已褪,她如今上半身裹入素白貂裘,当然及不上大红凤衣起眼,可奈何她身姿傲人,这双腿林不玄自然过目不忘。 赵红衣倒是面色没什么变化了,显然是有心事,她轻声道: “方才本宫不知道这是故意设局,红衣没有欺瞒先生的意思。” 林不玄点点头,赵红衣不入局他是知道的,但...你终究是个工具啊,在你父皇那里,就是为了关系能随意抛出去搭个联姻桥梁的一枚道符。 他颇感到几分身处帝王家如山般沉重的身不由己,开口道: “我明白。” “如今这一路走来一人没有,想是全被殿下遣散了?殿下是有难言之隐?” 赵红衣稍稍一愣,然后重重颔首,“林先生果真神机妙算,先生是潜龙在渊,终有一日踩云而去,以先生之天赋,日后,这区区大离不过如同刍狗般的踏脚石而已。” “待至那时,红衣有一事相求,至于回报...红衣可以无条件答应先生任何要求。” “何事?”林不玄暗中搓了搓手,这条件开的很足,事情肯定不寻常。 然后赵红衣再度抱了上来,贴着他耳朵一字一顿道: “杀了我父皇。” (要不开个征名楼吧,想名字想吐了) 七十四.那你能帮帮我吗 赵红衣微声细语刚刚落罢就松了手,让任何人看了都会以为这不过只是一个简短的拥抱而已。 毕竟皇女殿下有愧,二者若是有旧,这也无可厚非。 但这句话林不玄听得很清楚,赵红衣说的非常清晰,她连传音都没用,字正腔圆,声音空灵,宛若夜风。 林不玄有些发愣。 裴如是想杀你父皇,我也想杀你父皇,万万没想到,你个皇女自己也想杀你父皇? 这未免让人有些...贻孝大方。 难不成你就是裴如是说的那个本家的眼线? 这是什么暗号么?!我该说什么?九头蛇万岁? 赵红衣当然能察觉到林不玄带着些微迷惑的神色,她也知道自己这话听起来是如何的大逆不道,但问题是,她就是这么想的。 “本宫遣散了周围所有人,至于眼线,先生刚刚入宫,就算是父皇也很难这么快安插,如今侍女太监皆以为你我二人幽会,此刻不会有人敢来叨扰。” 赵红衣扯了扯林不玄的衣裳,将其带入殿内,门窗闭拢,点起烛火缓缓道: “想必先生手里攥着本宫的驸马令。” 林不玄倒是有点诧异,他本以为赵红衣是那种高傲愚笨的公主,现在一想,或许不是? “殿下都知道了?” 而林不玄点点头,伸出手,掌心中苏若若的柳叶符还能隐隐约约发亮,但符上正躺着一枚赤红的令牌,多少带来些背德感。 “嗯...本宫猜到了。” 赵红衣轻描淡写地望了一眼那枚令牌,也没伸手,她眼神微跳,却又很快归于平静,接着一边踱步一边道: “大离世人也好修士也好,皆以为本宫是天之骄子,圣上独宠的首席皇女,天下女子八九成艳羡本宫,但...只有本宫自己晓得,赵红衣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什么称谓?什么专属宫殿?那都是父皇刻意造势,堆叠起来的人设,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把我赵红衣打造成他追名逐利,或者与谁交好的工具。” “他可以为了留林先生你而将本宫风轻云淡的当作赏赐。本宫想站在帷幕之上,而不是傀儡一枚,本宫想杀了他很久了,三年前就想了...那时正是妖...” 林不玄觉得这事有蹊跷,赵红衣的话问题是没问题,但本先生不过见了你两面,就能让你如此交心? 我不信。万一又是套怎么办?套这种东西,令人不舒服。 林不玄当即打断道: “红衣殿下可知自己这番话是表明了弑君的意图?按照大离律法这应当株连九...这可是死罪,你就不怕本先生告诉了皇上?” 赵红衣脚下轻踩,木屐作响,她提起烛灯缓缓回眸微笑,道: “本宫在宫中二十余年安分守己,听话老实,是个高傲至愚的皇女。” “而先生,是谋术天下,使得裴宗主破例纳入的人才,你现在入宫一个时辰不到,就去告知父皇说刚刚见了面的皇女殿下密谋造反,还拉拢你,你觉得父皇他会信么?” “那殿下你告诉我作甚?在下不过是个锻体境,大离武学的末流,要帮你也没有那么容易。” 林不玄摊了摊手,他也并不想告诉赵红衣其实他自从殿前见面就开始了录音,有防范总比没有好。 赵红衣盈盈地望着林不玄,软声道: “本宫方才就说过了,依先生的天赋可不会一辈子拘泥于此,大离武道,已经有破局之意,本宫只不过是不想在当朝政的傀儡,但...” “成为个人的傀儡却是可以的...” 林不玄皱着眉头连忙摆手,“殿下请自重,本先生有家室!” “有家室又怎样?先生这般能人,莫说三妻四妾,纵是翻个十数倍又如何?你去问问父皇他有多少后宫?整整一万人,其中至少有两千是女...呃...反正很多就是了。” 赵红衣话语很随意,但她也没走近林不玄,坐在窗边,玉腿高高架起,一双木屐上的玉足泛着月光,美不胜收。 “总之,本宫亲了你,那是本宫的初吻,而今夜,是本宫第一次抱男人,上一次抱的人还是皇祖母。” “再者,如今你手里攥着本宫的驸马令,本宫自然得对你负责。”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林不玄只得道: “再说,再说。” 赵红衣咯咯一笑,“开个玩笑而已,先生莫要把本宫当做什么见色起意的痴女了,要入本宫的眼,可没有那么容易...” “本宫听人说,先生最近在修剑?还开了剑心?” 林不玄早在凉州就觉得赵红衣合适入执柳宗了,现在一看,果真有妖女的气质。 她话锋一转,却仍是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林不玄感觉她的眼神中并没有几分捉弄到人的欢愉。 但他也仍旧接过话茬,点头道: “是...略有涉猎而已。” 这倒是实话,的确略有涉猎,修剑倒是没有修道那么难,但...更加枯燥。 基本功就是挥剑再挥剑,开剑心归开剑心,以林不玄现在的实力,挥出个十几剑就差不多了... “先生用的剑是?”赵红衣撇过头。 “一柄残剑,裴宗主说是逐鹿。” 林不玄摊手。 “哦吼?” 赵红衣忽然来了兴致,“那先生应该去找个机会去拜见一下太后。” “太后是剑道奇才?”林不玄稍有疑惑。 “曾经是,但太后她刀道更出色。当年连无天阙的刀都不拜过她,只可惜皇祖母她在数十年前先帝驾崩之时中了暗毒,如今已是抱恙之躯,不过,那半柄逐鹿断在她那了。” 赵红衣摇摇头,解释道,“这柄逐鹿,听说还是裴宗主托匠人打的,是柄很特殊的双柄奇剑,只可惜她还没挥过一次就断了。” 林不玄点点头,看起来这其中还有八卦,听赵红衣的说法,难道是太后在全盛之际甚至能与裴如是对剑? 那她甘心如今藏在皇宫之中? “皇祖母也很惜才,你若是能讨她喜,教你六十九...有人来了。” 赵红衣本欲接着说,忽然话锋微转,站起身,轻轻踱步至林不玄身前。 “是谁?” “多半是齐无眠,齐王之子,他追求我很久了,今日听说了本宫与你私下幽会,想必肯定按捺不住了...”赵红衣轻声解释,“但本宫真的很讨厌这位王兄。” “那你打算...” 林不玄不说话了,赵红衣玉藕般的手臂已然环住了他,贴着他耳朵轻声道: “既然本宫今夜已经在先生的寝殿了,追求刺激的话,那就贯彻到底喽...” (大概...嗯...) 七十五.果断就会白给 “殿下何意?!” 林不玄惊了,好好说着说着你怎么就盘上来了?身为大离皇女,得自重啊... “红衣想请先生帮把手,断了王兄的念想。” 赵红衣个子还蛮高挑的,如今她坐在林不玄的腿上,两人正好能平视,而她眼中熠熠生辉,实在是太过主动,林不玄反倒被搞得有些拘束。 林不玄仔细打量过近在咫尺的赵红衣,如今她的衣衫淡雅,倒是显露出与平日所不同的韵味,那素白貂裘之下是贴身的旗袍,虽锦绣连绵,但并不会让人眼花缭乱,因为... 太白了! 林不玄目光微微下斜,正巧撞上那皎洁的两轮月,非常亮眼。 这两次见赵红衣都是那身极为炫目的凤衣赤袍,林不玄发觉自己失算了,赵红衣居然还真挺...深藏不露的。 虽然是及不上裴如是胸襟之宽广,但要吊打苏若若宁羡鱼之流,那肯定没什么问题。 这般近距离足以让人一见就肃然起敬。 “我林不玄是正人君子啊!”林不玄连忙摆手。 “嘘...”赵红衣将一根手指贴在他的唇上,接着道: “那就当是新晋的国师大人为奴家发发善心喽?解救奴家于水火?” 她美眸一转,又略带委屈道: “分明从父皇那讨来了奴家的驸马令,如今又翻脸不认人了?” “这位皇兄三番五次又是写些尴尬至极的诗词歌赋,又是不知道从哪搜罗来的玉石宝贝非要送给小女子,小女子又不好直说,但我心里也烦躁的呀...” 赵红衣眼睑微垂,声音听上去柔柔弱弱的,林不玄觉得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自己这个铁骨铮铮的正人君子怎么也要施以援手。 林不玄装作惊疑,道: “那皇女殿下又要在下如何施援?” 赵红衣微微抬眸,白了林不玄一眼,而后她轻轻笑道: “尽晓得欲擒故纵,逼本宫自己说?林先生果真好兴致啊...” “先生在执柳宗内游历一个余月,连本宫的对家苏若若都被你捅了对穿,还装什么纯情?难道说...先生是想红衣拉着您的手自己把玩?” 林不玄听得有些皱眉,赵红衣你真不是我执柳宗的人?偶尔的妖媚程度绝对能让苏若若都自愧不如... —— 齐无眠的脚步很急促,身为异姓亲王之子,自然是有资格追求赵红衣这首屈一指的大离皇女的,且赵红衣姿色绝对是冠绝天下的,敢问大离谁人心底里没有对皇女殿下产生点儿想法? 齐无眠对于赵红衣可谓是无比上心,日常嘘寒问暖,自愿瞻前马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有不浅涉猎,日夜传音却迟迟没有音信,想是因为红衣殿下过于矜持吧? 但他自从看了前两天大离报上刊登的《谁是林不玄?!》之后就不淡定了,赵红衣这般清冷高贵的皇女殿下岂会施吻一介庶民? 定是谣言! 今夜刚刚听说了林不玄逃入宫中与赵红衣幽会齐无眠便是急急忙忙赶来了,如今两殿灯火紧闭,想也知道,那林不玄入宫被纳国师又是谣言! 红衣殿下岂会因两面之缘而迎合?你当小王是傻吗?! 齐无眠一脸自信,缘由是才刚刚近殿门就听得其中传来细微的呼吸声,想必红衣殿下在夜中问道呢! 果真勤奋刻苦! “是...谁?” 赵红衣的声音缓缓传出,带着点点微颤与吐字不清。 “是我,齐无眠。”齐无眠清了清嗓子连忙答话,不愧是红衣殿下,思绪如此敏锐! 齐无眠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殿内的赵红衣自发地环着林不玄,面色潮红,盘起的长发带起旖旎的波涛。 “本宫让你...没让你超...哼,超越!” 赵红衣娇躯一软,埋怨似的瞪了林不玄一眼,靠在他肩头压低了声音道,她本来是捉弄一下林不玄的,拿晓得他竟有如此能耐? 肯定去偷学了执柳宗的功法! “以至...呼,嗯...子时,王兄可有要事?” 赵红衣咬咬牙,强行冷声问话,颇感骑虎难下了,本来对于林不玄她也仅仅只是有好感而已,这所谓“求助”其实也有借刀杀人的念头在。 齐王受父皇器重,八扇门三凶门的事宜大部分都是他在管。 新晋先生不能惹,而且还是自己驸马令拨给了林不玄,完全算得上是名正言顺,但齐无眠身为亲王之子,纨绔子弟一枚,自然不可能去关心朝政。 以林不玄这魔门妖女都能拿下的手段,要玩死一个缺根筋的王子岂不是信手拈来? 如此...就算不能直接革职齐王,也能或多或少动摇他的忠心。 但...赵红衣感觉现在是自己急功心切,要彻底白给了,身为金丹巅峰,赵红衣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还有差点气不顺的瞬间。 她这才发现自己完全猜错了林不玄这个人,看他刚刚那副稍稍露怯的姿态,自己还将他当做什么初尝禁果的凡夫俗子。 赵红衣念至“犹豫就会败北”果断上前,没想到林不玄都是装的! 失算了! 自己是一步一步踩入了林不玄的圈套! 本宫从宫里姐姐那里听来学来的功底,如同无物,赵红衣感觉她被林不玄指点地心绪都要化作蝴蝶飞走了... “没什么要事,只是今夜月朗星稀,无眠想请殿下出来赏月。” 齐无眠多踱两步,整理措辞,才是缓缓开口,奇怪...殿下的寝宫不是左边那间么? “本宫...如今在问道,将入元婴,还请...王兄退走,不要叨扰本宫。” 赵红衣有些抑不住,长长呼出两口气,直言道,一双凤眸之中已有迷离尽显,这是怎么回事...? 分明本宫衣衫完整...道躯也未受创...林不玄也很安分守己,要害之处一点未碰,可是...怎么会?! “原来如此!无眠恭喜红衣殿下突破元婴,这就退走,这就退走!” 齐无眠激动了,红衣殿下亲自让我走,肯定是怕问道突破的余波波及到我!证明她关心我,她心里有我! —— 齐无眠方才退走,赵红衣长长发出一声轻吟,在夜空中回荡,她心中感到一阵如释重负,然后赵红衣抬眸盈盈望着林不玄,软软道: “服了...红衣...服了...” 十月十八,夜深。 赵红衣真的突破到了元婴。 (提前说一句,男配反派之类的别说女主了,就是女配中的女配的衣角都别想摸到,放心吧) (只是按摩而已,手法比较奇特罢了) (感谢Lcddz老板的打赏和月票) 七十六.你褪裙吧 赵红衣本来是想故意在窗户旁探头多露出些破绽好让这位亲王之子多少有些察觉然后引得两人为她对弈的... 赵红衣觉得虽然便宜了林不玄,但这都比不上凉州当日送吻来的热烈,那如今任他轻薄两下就轻薄两下,为斩齐王,稍稍委屈一下自己无甚所谓。 再者说,林不玄还是苏若若的心上人,这真与他私下幽会还蛮有一种别样的快感的...而且林不玄也确实挺讨赵红衣喜的。 想至此,她心中就更无芥蒂,甚至还有些微的把林不玄当做棋子的愧意。 当然,这都是她为了稳自己心性想的前话借口。 这才一炷香的时候过半,赵红衣就根本没了任何念头,已然软倒在雕花温玉大床上,全身上下皆是温润的舒畅感。 她只能面带潮红地大喘气,感受着元婴境一朝突破带来的激荡余波,一时乏力,思绪飘涌。 林不玄有点发懵,他看了看自己双手。 然后再望向双眼迷离,长发凌乱倒在床上娇声呓语的赵红衣,就像是...刚刚事后,而且还是得是那种近乎癫狂的翻云...才能达到这幅样子吧? 林不玄很清楚,自己分明只不过是给赵红衣按了按摩,虽然他目光是低着头望着月,但手法相当正规,呼吸非常匀称,动作那叫一个有条不紊无可挑剔。 林不玄的落手点都在她背后的经脉游走的穴位,哪来的轻薄一说? 至多就是肩膀腰间与大腿,没想到你个妩媚动人的皇女,这样就不行了? 以赵红衣一见面就高高在上逼本先生俯首的作势,本先生还以为她是什么让人坚韧不拔的姐姐,没想到就被随手指点地直直败下阵来? “金丹境就这?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林不玄随手甩甩,一脸不屑,又火上浇油补了一句:“若若修为退尽也不会如此大败,红衣殿下不过如此。” 耳旁刺进来这么一句话,赵红衣的心意当场回转,立刻急了,她坐起身重新裹上了貂裘,口齿不清道: “那...那是因为你触及本宫道心,本宫正好突破元婴境,所以才心神失守被你乘虚而入了!本宫,怎...怎么可能会比不过苏若若那个小女娃娃?!” 林不玄低头顺着赵红衣伸出来指着他的手指一路看去,你身前的那两团道心确实比若若的要圆润很多,但本先生可未有染指啊... 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不过...赵红衣的修为境界看上去确实醇厚了不少,金丹桎梏已破,登入元婴境不是虚言,林不玄颇感无奈,敢情自己这先天道体灵根点出来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赵红衣被林不玄的眼光盯地头皮发麻,连忙抱起手臂,哼哼道: “休想激将本宫,想让本宫上当向你屈服逢迎?呵...别想太多了!有本事你去把太后睡了!” 见赵红衣这双手环抱机警的样子,林不玄也就懒得自讨没趣,随口转了话题,道: “齐无眠是亲王之子,殿下此举是想将本先生推向朝堂的风浪中?借刀杀人?” 林不玄顺意把玩归把玩,但心绪还是思虑地还挺细致的。 赵红衣如此举动为了打断齐无眠追求估计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拉林不玄下水可以理解,毕竟他手上拿着赵红衣的驸马令,名正言顺。 就是直面这位王子直截了当说了也没什么问题,但...这种旖旎且特别的行径,就能更加激发齐无眠的怒火。 齐无眠身为亲王之子,自然不可能受得了这种宛若头顶叠起青纱帽的行为,虽然赵红衣根本没表态,但他也会迁怒到林不玄的头上。 这算是借刀杀人没问题,林不玄觉得赵红衣这个人藏的也蛮深,这是想加害自己,或者说想使两方对弈? 而她自己站在幕后? 赵红衣看着林不玄眸光转冷,心中微惊,连忙解释道: “齐王乃是父皇身边红人,掌管大离兵权,为人还算忠心,但其子日夜花天酒地不学无术,见了本宫一面起意才学了些日子的诗词,本宫是借刀杀人不错,但...本宫是想借先生的刀杀齐王的人。” “先生身居高位,深受父皇器重,上来就被封了国师,再者以先生之能,要动一个区区齐王之子不论明里暗里都是信手拈来吧?” “而纵观齐王之位虽有实权,但...也是宠臣,不是不能替换的。但先生这国师之位,那绝对是无可撼动的。” “先生可能不知道国师何其高位,那是类同裴如是亲口承认的执柳宗的先生之位,可以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林先生一路走来也看到了,寻常武者根本不可能撼动修士,以先生智谋配合天赋,就算父皇不器重,皇祖母也会器重的。” 林不玄也抱起手臂,面无喜怒,问: “那你就可以先入为主逼本先生了?本先生这才见过红衣殿下两面,就要被当做棋子把玩,本先生好没面子啊!” “我...本宫...” 赵红衣一时语塞,自己这行径不对是不对,但也没将林不玄当成棋子,他分明又搂又抱又亲又摸,驸马令也被攥死了。 自己一计未成也就算了,本来也没想借齐王刀杀林不玄这个意思,毕竟她在心里已经把林不玄当成一路人了。 至于齐无眠这条舔狗,赵红衣是真的巴不得他不得好死。 结果林不玄他占尽便宜一翻脸,就成了被害人?还要反咬本宫...太可恨了! 但是...没有办法... 赵红衣总算明白了,原来林不玄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计,自己还以为他是贪图自己美色没想到... 他是压根没入套,他是在将计就计! 本宫居然被他当成狗狗耍! 赵红衣满脸都是自己被玩了的悲戚感,而她还得朝林不玄低头赔不是: “那林先生想让红衣如何补偿?” “本先生也不是什么坏人。”林不玄嘴角微微上扬,他摸了摸下巴,要与本先生玩弄心术? 他转眼望向老实坐在床边紧紧抱着貂裘瑟瑟发抖的皇女殿下,笑了笑,直言道: “红衣殿下或许不知道,本先生是神州湖城人士,在我们那儿有一个规矩。” “道歉,得讲诚意。” “料想红衣殿下也不会随身带着什么天材地宝,不如...你褪裙吧。” (感谢海绵宝宝大司儿老板的打赏和月票) 七十七.小心赵红衣 得言,赵红衣不敢对上林不玄眸光,下意识往后一缩,紧了紧上身的貂裘。 “只要...红衣褪了...林先生就既往不究?” 赵红衣抿了抿由于惊慌而显得有些惨白的唇,轻声问。 林不玄看着眼前强硬的皇女忽然软弱下来,心中开始升腾起些微的罪恶感,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逼良为娼的行径似的,稍稍有点于心不忍。 主要是,若是逼急了她导致适得其反的话,那在宫中行路就更举步维艰了些。 林不玄缓缓叹了口气,本来想着要是赵红衣被激反而嘴硬自己倒是可以拿这两次录音的关键部分来逼她的。 录音非常清晰,什么“本宫想杀父皇很久了...”,“本宫是想借先生的刀杀齐王的人...” 这算是铁证如山,林不玄手上拿着录音,想要逼赵红衣干出任何屈辱之事都可以。 但...赵红衣一脸悲愤羞怒的自发屈服了导致林不玄有些落差感,眼前赵红衣缓缓宽衣解带的手还在颤抖,身前身后露出一大片十分撩人心弦的雪腻。 林不玄稍稍多看了两眼,他喉间轻轻一滚,然后喊住了赵红衣: “好了,本先生也不是什么执意强人所难的恶人,不为难殿下了...” 赵红衣其实在心里一个劲儿催眠自己: 林不玄有驸马令本就是自己名义上的驸马;而且这等行径也可以气苏若若;他这么说因为馋自己傲人的身段... 就在她彻底下定心念打算心一横褪尽就褪尽的时候,林不玄正好拉住了她的手,清声开口,赵红衣觉得这一瞬间他的嗓音比春风还要温和。 她抬起头来,俏脸除了羞怒之外还有些许诧异的神色,一双凤眸甚至有点儿蒙雾,一副差点要哭的样子。 然后赵红衣两步上前,也不管自己肩带依旧是垂落的,她一把拥住林不玄,踮起脚将唇贴近他的耳边轻声道: “谢谢...” 林不玄算是搞明白了,敢情你这位皇女还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啊? 如此下场不是我逼你的么? 到头来你还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 赵红衣抱了还挺久的,直到林不玄给她拉上衣裳才松开手,皇女殿下盈盈望着这位新晋国师,心中小鹿乱撞。 赵红衣还稍稍构想了一下苏若若在她面前毕恭毕敬喊姐姐的样子,就愈发有些心动了。 赵红衣觉着自己之前是只想报苏若若击股之仇的,可今夜被林不玄有意无意拨撩之下,她心生些微想要A上去的念头,但又不敢。 她思虑再三,便是一面告退一面踱步往外,适时,林不玄忽然问: “红衣殿下从何念至如此行径?当是魔门妖女都比不上。” 林不玄捏着眉头再回顾了一遍今夜,倒不是念想赵红衣的身段,而是感觉哪里不对,结果又寻到一个疑点。 赵红衣是大离皇女,百分百的土著,大离如今兴盛的都是“清心寡欲”的风气。 而以赵红衣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探讨过情愫,宫女就算再懂,也不可能告知皇女这等高深且恶俗的技巧... 那你怎么这么娴熟? 你到底是不是本家人?! 行至门口的赵红衣脚下一个踉跄,然后回过头半幽怨半羞涩地甩给了林不玄一本小册子,“本宫在凉州淘来的...听景门的周姐姐说,这就是你画的东西,本宫今夜...投先生所好而已。” 然后她根本不待林不玄解释,一猫腰就蹿入长夜。 林不玄怔怔的看着赵红衣抛过来的小册子,书名是:《仙妇白吉官方插画》,落款是:雨夜带刀也带伞。 林不玄一拍额头,淦! 黑历史啊这是! 本先生当年在寒山脚下一年有余,无师自通了琴棋书画,能不发展一下吗?要吃饭的嘛... 装高人这条路子根本就行不通,人人皆以为你是仙道大能,看破红尘而来,又怎会食人间烟火? 大离慕仙,见了仙道脱于世俗之外,就是凡人心里都很有底,本着不声张您放心的心理,真就老实本分闭口不谈... 至于林不玄所想的什么仙人落下山来看两眼与这大离十分偏差的画立刻跪地三叩九拜的场景? 林不玄只能说,这都是痴心妄想! 有确实是有,那寒山上下来个道寒门的内门长老,看了一眼林不玄的画,只哈哈大笑说了一句: “人长得挺好看的,可惜得了失心疯...” 要不是林不玄当即痛定思痛,立刻开始研究大离修士都爱的手艺活,急忙出炉了小人书与小画册,那估计就一身仙风道骨地饿死在寒山脚下了。 一朝得见苏若若,被绑入江湖,本来这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就随风去了,可谁能想到,这小画册居然还能流传到皇女殿下的手里? 搞半天,本先生根本没有必要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就在林不玄揉自己脑袋之际,一点细小的寒芒刺破窗棂,扎在林不玄面前的桌脚上。 是一柄很细小的飞剑。 飞剑林不玄是知道的,大离的一种通信手段,很巧妙,比飞鸽传书什么高端多了,是书信之后以真气灌输入飞剑中,然后规划好路线打出。 理论上是只要真气足够,要跨越整个大离都没问题。 再者...飞剑非常隐秘,难以劫落,因为飞剑实在太小太快了,要劫只能凭运气,而就算被劫,发剑那一位也会即刻察觉到飞剑在何处断的。 所以说,当日苏若若寒山劫剑,只能说是这妮子眼疾手快运气又好,只可惜没收获太多实在内容。 如今这柄飞剑么... 林不玄起身拾起飞剑,学着苏若若教他的样子注气进去,眼前跳出来一封信,是草书,缭乱中带着别样的美感,想也知道,是出自裴如是的手笔。 “九亭寺往京州的行迹已漏,万事小心,尤其是太后,她远比赵元洲危险,先生若是没有把握,不要贸然接触,但,倘若先生有把握,最好把她搞成自家人。” 林不玄皱了皱眉头,我刚来宫内宗主你就要让本先生对太后上心啊?有夫之妇我可没兴趣啊... “另外,若若让你: 小心赵红衣!” 临末了的五个字看上去歪歪扭扭的,一字一顿。 林不玄脑海中立刻能浮现出一个小妮子一面咬牙切齿地隔空吃着醋,一面伏桌落笔的模样,还挺可爱。 他便是起了榨一下苏若若的心思,掏出笔墨,借着月色轻轻下笔,心中条理清晰,落笔皆是穿越前见闻听闻的情话。 —— 寅时方至,一柄飞剑又从长安刺出。 楼台上的人睁开了眼。 七十八.太后想见你 林不玄悠悠醒转之际,眼前已经跪伏了一大群人。 宫女锦衣卫侍从一应俱全,不过...都是女子,而且,各有几分姿色。 林不玄有点儿不适应,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他一瞬间还以为在逛什么忘温阁... 好在这帮人当即跪地作揖,齐齐朗声道: “奴婢恭请国师圣安!” “都起来吧...” 林不玄像模像样摆了摆手,散了众人各守岗位,他心中微微一惊,原来赵元洲这皇帝是真拨给了他这个国师的身份? 至于这国师之位的高度,他本以为是赵红衣念叨那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说笑的。 可他看这些女官侍从方才跪的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一下,现在有毕恭毕敬有条不紊地侍奉他穿衣用早宴的样子... 搞不好赵红衣说是真的。 但是,为什么? 赵元洲刚刚从凉州回宫,赶巧遇上裴如是发难长安,要出手留下林不玄,那确实可以解释,毕竟林不玄的传闻在大离早就传开了。 但...纳入宫内,直接给了这个有权有势的地位?有些难以说通,这要让那些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文臣见了心中得有何感想? 或者说... 林不玄往深了想,这皇上就是要将本先生推上高峰,那自己只有两条路。 一是在这风浪之中立足,成就真正的国师之位,二么就是被朝堂吞噬,成为权政碰撞的一刹花火。 总得来说,这两个结果对于大离皇城来说,都可以欣欣然接受,就算这是橄榄枝,那也得是涂满了毒药的橄榄枝。 林不玄搓了搓手,只可惜眼下宫中的时局走势还未铺开,唯有走一步算一步。 他心中叹了口气,皇宫内纷乱,人人都有野心,谁也不想一辈子落于人后。 别看眼前这帮女人现在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但要是自己一不小心漏了破绽,那这些人扑上来咬他的速度快得不敢想。 林不玄也不再思虑,放下手里的长筷,站起身,对着身边似乎想要谏言的侍女问: “可有事宜?” “回禀国师大人,早些时候,太后亲自飞书而往,太后说,她在太清殿请见大人,吩咐过奴婢几人不用叨扰国师歇息,几时起了再去就好...” 她赶忙拱手作揖一五一十道。 林不玄点点头,这赵红衣昨夜才与他提过的人,今早就要接见他了?裴如是也才刚刚提醒过这位太后不容小觑,这算不算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不玄颇感头大,听说这一位太后曾与裴如是能算作同期的天之骄子? 而她如今中毒抱恙,一身的功力尽失,想必已是鹤发鸡皮老妇一枚... 宗主你还真高看本先生了,本先生难道不挑食的么? 我呸! 就算太后她老人家青春永驻,那这种出卖色相的事我也不干! 林不玄想是这么想,但人在朝堂身不由己,不管怎么说都得去试试太后的深浅。 嗯...谋术的深浅。 林不玄当即只能起身大步向前,这位太后他一面未见过,这么急着召见,那肯定是想试探试探自己的分寸。 试探就试探吧,上一个试探本先生是否身无长处的人还是苏若若呢,她现在不是见识了本先生的厉害? 既大开了眼界又被治的服服帖帖... 林不玄一脸写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正欲推开殿门,却听又有侍女急忙忙喊到: “大人请留步。” “还有要事?”林不玄并未回头,他的目光落在门窗上上以及被补好的窗棂纸上,心里微微一跳。 “回禀国师大人,不是什么要事,今日辰时,红衣殿下曾亲自来寻过大人,她说,昨夜的貂裘外衣落在大人寝殿了,殿下见大人还在睡就去读早课了没进来叨扰,请大人把她的衣裳还回去...” 侍女一面颤颤巍巍地说,一面指着那条在林不玄床上凌乱的素白貂裘,脸色愈来愈红,声音愈来愈小。 林不玄望着那条衣衫,微微一愣,心中忽然升腾起了想一巴掌打在赵红衣后腰往下的念头,而且这股念头非常强烈。 这叫什么事儿?! 如今人赃俱获,如何解释?! 他标题都想好了:《国师大人入宫第一夜就把皇女殿下给办了?!》,《震惊!红衣殿下竟在国师寝殿...》,《林不玄,不愧是你!》 这踏马要是传出去... 大离风浪四起,宫内宫外一大群追求赵红衣的王侯将相子嗣炸毛,自己本就举步维艰了,压力绝对更大。 林不玄又想起昨夜的一瞬心软手软... 后悔,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眼下自己本就是盲人摸象的局面,宫内有几座大殿都尚不明了... 赵红衣你还给本先生瞎树敌,本先生下次不抡起你的驸马令把你抽得如陀螺般旋转我就不姓林! “告诉她,本先生就不还!要拿就自己来取,另外,这事最好别传开去。” 林不玄咬咬牙,冷声道,虽然他感觉已经于事无补了,但你要派人专程送衣裳给她?以宫内这般毫不遮掩的作势,那就真人尽皆知了。 “奴婢谨遵大人教诲。” 小侍女被吓得不轻,连忙跪伏。 林不玄甩甩手不与她置气,行出寝殿,殿门一开,寒风临面,天边卷起些微的雪点,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殿外等候的女官将手里金边游走的深红色油纸伞交接给林不玄,轻声道: “这是今晨红衣殿下来时吩咐属下送给国师大人的。” 林不玄捏了捏眉心,“那就替我跟她说一句‘不客气’。” 林不玄撑开油纸伞,伞骨伞柄伞面都是红色,只不过深浅各异,当是应了世人皆传的赵红衣喜红,但林不玄觉得这也未必是真。 一朵深红油纸伞缓缓游移入偌大皇宫薄薄的雪地上,像是一点倍看的火星在素白的纸端坠落。 —— 太清殿上。 林不玄立于雪中,抬起头,望向那能与云层争高低的楼阁,有一枚绰绰约约身材窈窕的影子落在纱账之后,看不通透。 “林不玄参见皇太后。” 他轻声开口,看样子太后虽功力尽失,但还挺... “林大人...” “本宫听说,昨夜有柄飞剑从大人的寝宫飞出?” (感谢好兄弟们打赏和月票哈,名字好长,记不下来就不打了) 七十九.太后请自重 太后慵懒的声音中夹带着勾人的妩媚,却又深深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林不玄微微有些心惊,打了个哆嗦。 昨夜确实是飞剑而出了,这也是自己第一次飞剑,这等考究的手艺活儿果然还是不能一次就臻至化境... 今早的窗棂纸孔也被人补上了,起初林不玄还不在意,现在一想,很有可能是太后的意思? 但,赵红衣不是说太后抱恙之躯,一身修为褪尽了吗?她怎还能如此敏锐? 皇宫不小,身处太清殿楼台之上,要摸清自己的寝殿,单以二者相隔的距离来说,就已经蛮难的了。 更别提执柳宗的特质飞剑小而精悍,坠入空中就像一点荧光,要识出这飞剑很难,所以裴如是才有这个胆子。 难道说...太后是假中毒? 林不玄借着收伞的动作确认了周围没人,楼阁上身姿窈窕的太后他神识仔细扫过,修为只有锻体境,比自己还差点。 他甚至感觉要是飞起一剑,说不好还真能把这名高位重的皇太后斩于马下。 但这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毕竟裴如是特地提醒过得小心太后,裴如是何等自负? 连她都得重视的人,自然不会呆愣愣地将自己摆于险境。 一切破绽都是虚构的。 林不玄暗暗想,说不好这位太后就是朝廷的幕后正主,所谓当今圣上未必就不可能是她的棋子傀儡了... 纸伞终于收起,林不玄的心念与眼神一并恢复,笑着承认道: “太后所言极是,本先生昨夜确实飞剑而出,而且方位还是执柳宗。” “哦?” 楼阁上的影子原本慵懒躺倒在床的动作稍稍一变,换了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娥首上挂满的首饰轻轻摇摆,发出清脆的响动。 “那林大人的意思是...你与执柳宗私通?” 太后的嗓音依旧慵懒,如同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 “太后的想法未免太过天马行空了一些,裴如是先逼我走投入路,若不是碰巧遇上天师出手,本先生早就化作一摊枯骨了,而后,她抛出逆鳞,那就是要与我彻底决裂,本先生岂会再对她俯首?” 林不玄缓声道,楼阁上纱账后的女人两条修长的腿轻轻摆动,却也没说话,林不玄便是接着叹了口气,道: “至于偷摸着送飞剑,那是因为本先生实在很想苏若若,听说执柳宗洗脑搜魂的法子很多,留个念想吧。” 太后微微一笑,“原来先生还是如此痴情人。”然后她拍了拍手,随意道:” “都下去吧,本宫要亲自与国师大人好好聊聊。” 得言,林不玄周身殿院的檐上瞬间显现出十多个身着白衣的死士,然后他们极速跳脱开去,消失于天际。 林不面色毫无变化,周围藏人他一猜就能猜到了,只是自己修为还差点,并不能察觉卧在雪里极力潜藏的死士。 楼阁上的太后讪讪一笑,轻纱之后若隐若现的纤纤玉手轻轻摆动,缓声道: “奴家一个弱女子,对国师大人这血气方刚的男人有些提防,还请大人见谅。” 然后她挥了挥手,软言道: “外间风大,不如请大人进了小女子这层薄薄的...还没人触碰过的...纱帐进来谈话啊?” 林不玄眼神微跳,太后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头! 好家伙,敢情你们大离朝廷里也全是妖女啊? 但他还是点点头,挽起袖子道了声,“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不玄踏过千阶长梯,很大力地撩开了太后的纱帐。 入眼是一张床,很大的床,床上绘卷自山水到龙蛇,无一显得突兀,宛若浑然天成。 而随着床上佳人似是有些不满地轻轻咳嗽了一声,林不玄的眸光才是转向这句丰盈的娇躯,林不玄感觉自己收到了冲击。 这可能是他平生第一次对有夫之妇有非分之想。 太后的长腿,细腰,酥...无一不足,皆是无可挑剔,纵是裴如是来了,林不玄也只能咬着牙说难分伯仲。 太后白瓷般的肌肤藏在那若隐若现的淡紫色纱衣之下却也一览无遗,然后林不玄的眸光才是缓缓挪开向上。 娥眉青黛之上带着成熟如水般的温润,眼波流转之间,林不玄差点失了分寸,好在自及时控制住肃然起敬的情绪,不然就...先下一城。 太后似乎很满意林不玄这既有些失态又有些失神的模样,她掩着朱唇咯咯笑道: “大人的眼神烫疼奴家了...本宫还当先生是什么专情之人呢。” “没想到...国师大人这又是苏少主,又是红衣殿下的,居然还对本宫这具不堪入目的躯体有想法...本宫真是看错你了呢。”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摩挲这两条长腿之上的黑色轻纱,瞧见林不玄喉间一滚,笑的更欢了。 林不玄心中点头,如此下作的身材,那确实不堪入目! 然后他心中默念两遍清心咒,微微颔首缓声道: “皇太后既为人妇,还请自重。” 太后得言,面色当即转冷,哼声道:“本宫不过是借位而已,又无一丁点儿夫妻之实,先帝早已驾崩...国师大人凭什么管本宫衣着?那未免管的太宽了!” “再者,本宫在纱帐之内,寝房着睡衣,天经地义!恐怕是大人的心术不正吧?!” 林不玄皱了皱眉,反正自己现在在人家帐内,要被她如何冤枉都是一句话的事,那也就不自讨没趣了,他抱着手臂一声不吭的同时也...目不转睛。 太后努了半天樱唇,见林不玄没了话,便也停了灼灼逼人的模样,然后轻声补了句,“本宫姓周,别老是太后太后的喊,听着就厌了。” 林不玄试探着喊了声: “周姐姐?” 太后的身躯很明显地颤了颤,然后她佯怒道: “林不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言语轻薄本宫,你可知道此事若是传出去,是要杀头的?!” “那周太后特地召见在下,不会只是为了显摆自己的身段吧?” 林不玄有点想扶额,你们女人真难搞... 太后的眸中忽然亮了,再度笑道: “林大人可曾听说过‘天子望气术’?寻常人不能捉摸的飞剑,在奴家眼中,慢的像是蜗牛,且本宫若是想,那一眼就能看穿飞剑中书说什么。” 八十.无心插柳 “望气术是一门卜卦的法门?” 林不玄稍稍有些心惊,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摆出一脸平静。 现在他正立于太后的跟前,离太后的距离不过咫尺,四目相对之下每一个细微且多余的动作都是破绽。 之所以大离人人慕仙,那是因为修士比寻常武修强太多了。 就是林不玄这刚刚挤在锻体境的门槛都感觉自从问道之后自身的体魄及五感都与先前天差地别了。 那眼前这位正在把玩着自己一双柔夷的太后陛下想必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毕竟人家也曾是能与裴如是对位的巨擘,就算如今修为尽失,那起码...功底还在。 朝堂水很深,身居高位的人也各个水深,更何况是皇太后这种曾经身居高位的如今朝堂幕后的女人,那她的水肯定相当的... 林不玄想至此时,跟前这位太后陛下终于是停下了把玩的手,缓缓翻了个身,一刹那间有些微的春光乍现,她慢条斯理道: “寻常民间所流传的望气术那确实是一门卜卦算计的法门不错。” “但...”太后眯起眸子,拉长了声音,“天子望气术,这是一门独属朝廷的武学功法。” “真正意义上的杀人红尘中,托身白浪里,本宫修为尚在之时,一眼望杀真龙,信手拈来。” 念至此,她徐徐叹了口气: “若是往前推几十年,坊市中或许还有传闻‘天子望气,谈笑杀人’的,只可惜近几年朝廷势弱此等绝学在大离绝迹,便也无人问津了。” “不过,本宫正巧精通天子望气术。即便本宫如今是抱恙之躯全身修为十不存一,那也不妨碍本宫躺在太清殿上看宫中的芸芸众生。” 话至此,太后身后缓缓从锦衣与胸口紧贴之缝中抽出了一纸薄薄的书信,然后她将书信夹在两根手指中,抬起眉头瞟了林不玄一眼,接着问: “本宫昨夜察觉了飞剑而往,没有劫落,也没打断,一开始本宫还以为看错了,这被裴如是逼得走投入路的林先生好不容易断绝了大义凛然赴死的心念刚刚屈膝成为国师之时,怎么可能就去接执柳宗的飞剑呢?” “而后林先生又是刺出一柄飞剑本宫便捉摸透了,既然是往返执柳宗,那大人可真是演了一出好戏呢...而本宫如今手上,正是先生当夜飞剑所出的全部刻录,林不玄,你对此有何解释?” 听至此,林不玄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我当你个妩媚至极的宫内妖女有多大能耐呢,原来是在借势弄虚作假? 要不是见太后如此笃定地掏出了这纸余温尚在的书信,自己差点还真被以假乱真哄骗了。 他现在倒是放松了,望向眸光陡然转厉的太后依旧没有分毫的惧意,反而更加平静。 不说你现在是那一卷白纸来骗我了,就是你真用真气刻录了下来,本先生这柄飞剑上写着什么,本先生自己心里没数么?! 林不玄是没想到,自己这不经意飞出的一柄飞剑都能成了圈套之外的圈套,太后姐姐你自己送来门来么... 那不玄我只能说一句对不住了... 但话说回来林不玄也不得不佩服太后的心术,一步接一步,实在是稳妥且细致。 只是很可惜,太后这心理牌打的还是太急了,有点儿弄巧成拙的意味,也正是因为她心太细计谋太多才导致的破绽。 皇太后望着林不玄,已经察觉到不对头了,按说自己这才是环环相扣的教学局,怎么林不玄他居然一点儿不为所动? 看样子也不像吓呆了,自己念起望气术观览一下面前的男人,林不玄全身上下也只有一处不太稳定... 但此处...虽然大俗,但无伤大雅,即使自己从未见过,但心中也有一股诡异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此外一切正常,确实不能说林不玄是刻意装出来的平静。 场面僵持三五息之后,太后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稍稍坐正了娇躯,本来撑着螓首的那只柔夷轻轻甩了甩,然后她冷声道: “林先生为何沉默?” “是怕本宫兜底了?” 不待林不玄作答,太后笑呵呵地抬起手,竖起两根手指接着道: “既然先生闭口不言,那本宫不妨告诉你,这飞剑消息本宫只是复刻入书信中,还未看过。另外,本宫给你两个选择: 一,本宫现在就看完书信,然后如实告知皇上,传遍朝廷八扇门乃至整个大离,全权按由大离律法行事。 二,现在跪下来,舔本宫的脚,当本宫的狗奴才,只要林大人把本宫伺候的好了,本宫自然会将手里的书信烧成灰烬,并且既往不咎。” 林不玄得言,抱起手臂冷笑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先生行的直坐的正,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一身孑然傲骨尽现,颇有气节,但林不玄非常笃定,这位太后陛下还在虚张声势,她的手里的书信上绝对没有一个字。 要是真如太后所说,如此证据确凿,那还需要来特地羞辱他? 不过话说回来,你与赵红衣这对祖孙分明不是血亲,但这怪癖倒是如出一辙哈... “哦?!” 太后沉吟一声,“那国师大人的意思是...让本宫看喽?!” “看看看,随便看,本先生写的本来就是要给人看的,太后想看就看!” 林不玄甩甩手,太后越是拖沓他就越是放心,你这是自己一步一步作茧自缚,自己和自己斗去吧,本先生站在一旁抱着手臂倒是乐得清闲,还能看看良辰美景,有什么不好的? “......” 太后沉默了,林不玄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昨夜里飞剑来又飞剑出,这不是妥妥的与外宗私通,要是真传书给苏若若是想她,那为何要在后半夜接剑,而且她怎么知道你寝宫所在? 可是...林不玄的眼神不似假的。 太后琢磨着琢磨着。 她眼睛忽然一亮。 懂了!懂了! 什么想让本宫看啊...林不玄这是妥妥的在唱空城计! 她心中只浮现出四个大字: 虚张声势! 好哇你! 想本宫英明神武一辈子都差点被你给骗了! 你是想假装出一手“臣本忠心,陛下若是做出此等不信任的读信动作,那就失了臣心啊...”的场景是吧?! 哼哼,要不是本宫心术够细够稳,就被你给晃过去了! 只可惜...你还是太嫩了! 太后一把扯过信纸,自信满满往下看。 “嗯...” “嗯?” 太后越看越不对。 “嗯嗯嗯?!啊?!” 然后她当场也有些失态,面上挤出些微非常亮眼的红润,接着她颤颤巍巍道: “林不玄你个竖子,竟敢对本宫有非分之想!这是要杀头的你明白么?!” 林不玄眼神僵住,他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昨夜写给若若肉麻情书之上,他为保险起见,只称了你我。 (众筹个太后的名字,姓周吧,想完我就改) (感谢打赏哈) 八十一.她也曾是少女 太后望向纸面上第一页第一行的第一句话: “那夜踏往长安的这条路上,我从不后悔。” 入眼道心巨颤,她已然有些失态,这...这不是故意设计向本宫表白?! 你我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林不玄你居然...! 太后心里有些乱,捏着信纸继续往下看。 “我没想过世人会怎么看怎么想,这不重要,我只晓得人生苦短,得需及时行乐,喜欢一个人就要一遍一遍告诉她,藏在心底里是没用的...” “我本见万物波澜不惊,唯见你方寸大乱。” “你能看见山,你能看见海,你能看见这个世界的一切,我就不一样,我目光比较短浅,只能看见你。” “我很想你。” 她一边看一边觉得,这些话太肉麻了,从来没有听任何人说过,忽然间,她想起一件事。 她也曾是少女。 有一个久违的名字在她心底跳了出来。 —— 周倾韵,一个活在百年前的名字。 她曾经是大离皇朝历世以来朝堂之上最强的女人,八扇门内最年轻的渡劫。 当年她以一怒镇十一亲王,只身逼退妖国十万妖修,得而成名,手中一柄长刀名曰“雪饮”。 那年她独步于大离东境之外,像是雪地里的一朵罂粟,凄美且妖艳,已成绝唱。 而她成名之后,天下修士将其与大离极北的裴如是相较却难分伯仲,甚至在二人风声四起的时候,江湖之中就高低而分立过两派修士互相争斗... 只可惜两位正主当时都在忙正事对江湖喊打喊杀的两派一点都不通晓,就算是知道了,以她们当时的心性,那估计也是就一句“幼稚。”而已。 当然,现在也一样。 江湖中,人人翘首以盼的两位天之骄女对弈的场面却是根本没来得及出现。 数十年前,先帝刚刚立她为皇后之际忽然驾崩,连任何仪式都没摆,太子都未来得及立,大离东际的妖国卷土重来。 周倾韵再度夺刀而出,这一次却只险胜了妖尊,而毒力扩散修为褪尽,而她隐于宫中,百年光景,白驹过隙而已。 只是人世间,寻常百姓一辈子就只有堪堪几十年,那是两代的交替。 周倾韵这个名字就已经消散,“雪饮”,“天子望气术”,一柄刀一本功法,从此再无人问津。 太后的瞳孔重新开始聚焦,落回林不玄的这一封信上,她感觉周倾韵这个少女又活了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表白,这人用的还是如此令人哑然失笑的方式,她觉得心底里那个满身傲气的仙子又重新握起了刀在雪中舞得像是一阵风。 周倾韵当年早早知道身中奇毒才应允即为皇后,实际上她都没见过先帝几面,这一切都是为了身份与地位。 身为修道界扛鼎人物,一朝有了修为尽褪的风险,她的心态就发生了极大变化。 那是天穹坠落海底般的落差。 周倾韵开始向往权术,一步一步往来,先取鸩羽毒杀先帝,后扶持赵元洲夺得帝位,如今的大离皇朝,不过是她的一言堂而已。 朝廷想一统天下,那是周倾韵她的想法,人没了修为步履维艰,她想玩弄权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要所有高贵冷艳的仙子向她俯首,这是一种相当病态的心念。 当然,这后半句与林不玄算是志同道合的道友。 直到...林不玄跳入她的视线,周倾韵其实很早前就关注过林不玄了,比裴如是还要早,“雨夜带刀也带伞”这个名字她就派人去查过。 寒山小肆,她甚至都亲临过,与林不玄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她身着轻纱长衫蔽体,然后... 站着白看没买被林不玄赶了出去。 周倾韵觉得好有意思,大离居然还有人敢赶她走? 只可惜当时公务在身,没能与林不玄详谈,要不然就算不能将他带回宫里,也能留下条胳膊腿什么当做纪念的... 本宫当年与你失之交臂,如今因缘而又正面撞上,你居然千方百计将情书递给本宫,原来你也早就关注本宫了么... 原来...即便是隔着掩面轻纱,缘分这种东西还是轻松穿透的。 故意半夜接剑又打出,想骗本宫的猜疑,而后又算计激将本宫,就是为了让本宫看这等肉麻之话?! 真行啊你,林不玄! 周倾韵只看了第一句就有些无地自容了,什么叫欲往长安不悔改?敢情你是故意设计迫使执柳宗追杀你的? 好嘛...你胆子还挺大! 本宫你都敢有想法!那你还左一个苏若若右一个赵红衣,红衣她还是本宫名义上的... 算了,周倾韵摇摇头,如今你我一个空有天赋没修为,一个身中奇毒修为不足,连自保能力都没有,何来这种想法? 被人知道岂不是众矢之的? —— 林不玄听着自己耳边来自系统的叮叮声发懵。 面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太后姐姐忽然一声不吭地将自己的好感度拉到了接近三十... 林不玄忽然很想抽自己一巴掌,然后解释说这其实不是给她的情书,这是给苏若若的... 但是他的手被太后捉住了,唇前也被她竖起一根手指不好开口。 而且,林不玄觉得,要是自己现在说了,那很有可能会被太后陛下勃然大怒一刀给砍了,毕竟...自作多情还被当面揭穿这种事,真要叫人羞耻死了。 太后羞怒之下么...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天王老子都保不了的灭口。 林不玄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骑虎难下了,关键是这虎自己还没想骑... 他目光扫过太后的身段,似乎不如裴如是丰盈,但...她裹着轻纱的腿真的很长很撩人,便是心一横,算了! 虎就虎吧!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那...在下的那柄飞剑?”林不玄轻声想讨回飞剑,毕竟...也是为数不多的财产之一。 “本宫没拿...至多是偏了一下方向而已,该去哪就去哪。” 太后半坐在床端,望着林不玄眼神自有些微迷蒙缓缓恢复,她清声道: “本宫念你是初犯,拿了你的信就给本...本宫走人,下次若是故意再耍这种小聪明,本宫非阉了你做御用太监不可!” 林不玄连忙点头,得赶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在太后行事足够稳重,假以时日,应该能自己想明白这纸信书吧... “慢着。”周倾韵盯着那正火急火燎地撩起纱帐跳出去的林不玄喊了声,那么猴急做什么?本宫又不吃人! “以后每日辰时来太清殿,本宫亲自教你练剑,本宫虽是刀道奇才,但剑术也是一绝,你若是练得好了,可以从本宫手里拿回逐鹿。” (明天改吧,最近学车+上班+熬夜写书,累吐了,一点状态都没有) 八十二.攀比心理 林不玄听到这倒是来了点兴致,赵红衣跟他说过,太后的刀术曾经天下一绝,全盛之时几乎能与裴如是拜剑。 传闻虚构归虚构,但裴如是的重视是真的。 那这就证明太后若是修为尚在,绝对也是天下绝巅之才,能与裴如是拜剑这说法,搞不好是也真的。 刀剑两道其实都很有共通之处,再者说,太后她本来就是至高大能,这种高人指点的机缘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而至于逐鹿这柄剑倒是林不玄无甚所谓的,毕竟他连残剑都不能挥动几下。 那合剑之后... 林不玄感觉自己都未必能将之提起,纵使是神剑一柄,动辄天地变色,但若是挥不出去那也就成了空谈。 所以林不玄如今的目标很简单,赶紧提升修为才是真。 最好是能回宗的时候正正好好踏足元婴境,那就可以大摇大摆去寻青龙尊座论道了... 回想流萤上次那副连心意丹都不用使的样子... 林不玄感觉自己心中的创作欲在倍看,不行,本先生回了寝宫就去写个《青龙不冷》! 不过话说回来,这修为也不是想提升就提升的,元婴境要是有这么好上,那大离的桎梏也不会拦在渡劫境了。 而且现在林不玄就连打打基底的功法都没掌握一本。 执柳宗虽是魔门大家,但功法都是女流之辈用的,裴如是过说不入流的功法练了也只会折煞他的天赋,没什么必要。 甚至还说反正林不玄你也不用吃修道这碗饭,安安心心扒拉好苏若若,流萤,宁羡鱼的三家软饭就行。 只要自己经营好后院不起火,大离谁敢动他呢? 这三个女人,一个是顶流魔门门面,一个是顶流正道门面,还有一个更离谱,天下妖修的顶点。 那确实没人敢动哈...怪不得自己在此獠当诛榜魁首上这么久还没有被人当面叫板,那是都怕了本先生背后的女人啊? 但林不玄当场还是受了刺激,感觉有辱自己颜面,直截了当就应下了裴如是只身前往朝堂的这支还只呈雏形的计谋。 如今想来,还是林不玄自己把自己送进的朝堂,不过,还算得上是天衣无缝。 林不玄虽中激将,但他也从裴如是嘴里撬出一张声称“事成之后本座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一个不太过分的要求”的空头支票。 同样,为了保险起见,林不玄依旧录了音。 现在一想,若若留的法印,才是金手指吧?储物传音留影防身,那是一应俱全。 再看看你个系统,软饭值如此扣扣搜搜,这不是逼迫本先生打多线程么? 想我林不玄专一深情的一世英名说毁就毁,真叫人唏嘘不已。 然后林不玄顺路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软饭值,瞄了一眼琳琅满目的功法,叹了口气,回望了一眼面上略带疑惑的太后。 对不住了太后陛下,都是为了生活... 林不玄当即转身,回过头来轻声道: “承蒙太后恩典...” —— 周倾韵很满意,她觉着自己想明白了。 自己当年遮的这么严严实实的,林不玄怎么可能还记得她? 如今这纸情书的目标很明确嘛,那肯定是想打动本宫接近本宫,为的是什么,为的肯定是本宫的修为造诣啊! 你看你,分明天赋绝巅,在执柳宗内出来却身无功法,那不就是裴如是没那个能耐指点你嘛! 乖乖行个拜师礼,喊本宫一句师尊,那倒是不错,有一种从裴如是手里撬了人的爽快感。 周倾韵跟裴如是其实没仇,但这江湖中人总喜欢将二人对比,些许风声还是能捉摸得到的。 而如今两者修为上天差地别,裴如是最近风头无二,周倾韵心里当然不平衡。 林不玄虽然现在是被裴如是追杀,但...也算是名义上的弟子,转投自己这边,心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周倾韵欣欣然合了合眼眸,想听林不玄毕恭毕敬地喊师尊。 可她却听林不玄黯然道: “但还请恕不玄不能从命,不玄既然已经拜师裴宗主,即使是如此情形,也不能拜投别家。” 周倾韵一时间有点气结,一双长腿挪了挪,林不玄你怎么如此愚钝?裴如是哪里好了?!她什么都没教你吧? 人家想杀你,你却还想着人家?! 怎么...你是觉得本宫比不上裴如是了?觉得本宫人老色衰,修为褪尽了是吧?! 人人都有攀比心,周倾韵一直拿自己与裴如是对位,而林不玄这举动,当然触动了她心里的攀比欲望。 裴如是给不了你功法吧? 好嘛!那本宫给! 周倾韵心一横,冷声问: “天子望气术,裴如是给不了你吧?” 林不玄一愣,佯装不解道: “这可是皇室嫡传功法,连八扇门都不能染指,太后岂能儿戏?” 周倾韵轻轻啐声道: “有贼心没贼胆...在朝堂,你偷偷练谁会知道?本宫惜才,再给你几天时间好好想想。” “想好了,再来找本宫,本宫也不会白给你,你得答应本宫一件事。” 按道理外人拜师,那确实也不能拿本家的独传,除非这“道”理讲对了... —— 林不玄不再久留,掀起纱帘,步往阁外。 他很满意。 天子望气术,大离绝巅功法,皇室独传,很难也很强,如今全天下估计也就周倾韵一人会。 林不玄刚刚查的系统,查完立刻就馋了,但...不动些歪心思怎么拿这部功法?直接去问太后讨? 那估计人家不招呼你去阉掉入宫就不错了... 还是一个心理的问题,想着拜师太后的人太多了,她觉得自己这是施恩于林不玄,想让她倾囊相授,哪有这么容易? 但...林不玄摆出一副你不会比不上裴如是吧的举动,那在太后心里就不一样了。 穿越之前,林不玄还以为寻常人与修士之间真有天差地别的隔阂,其实不然。 大家都是人,该有的心绪都有,靠的近了你身上是冷是热一摸便知。 元婴的手也是热的,真龙的唇也是软的... 林不玄大步流星,行在回殿的路上,倒是挺开心的,面见了太后,非但没落下成,甚至还有得赚。 现在...该给太后一个冷静期了,林不玄揣着心中想写点什么的念头,打着取材的幌子在护送中踏出皇宫步入长安城。 ———— “林...国师他人呢?” 已是入夜,赵红衣红着脸,手里抱着自己的衣裳,虽然本宫的做法是不太好了些,但你也不至于躲着本宫吧? 国师殿中,是有几个侍女站定,赵红衣皱了皱眉头,感觉哪里不对,他早该回殿了...难道被皇祖母抓去当... “回禀殿下!国师说...国师说他为天子论座做准备取材去了。” “去了哪?” 赵红衣颇感不对头。 “忘温阁...” 八十三.风向经我手 翌日,午后。 赵红衣立在长安城的忘温阁外有些失神,倒不是门口的姐姐们太撩人。 而是这忘温阁门口还摆出了个方方长长很是夺目的牌子。 上面笔走龙蛇,白底黑字,非常亮眼: 林不玄禁止入内! 林不玄禁止入内! 林不玄禁止入内! 三行字,草书行书楷书各一行,一行更比一行粗... 赵红衣眨巴眨巴眼眸,扶了扶额,有一种极度强烈的想骂街的欲望在她胸口倍看。 起初听到林不玄去逛忘温阁的时候,赵红衣还真以为他是去采风的... 她虽然并未精通文道,但听说文宗的那帮人就很喜欢隔三差五逛什么忘温阁啦,盈春楼啦之类的就地取材,林不玄去么...应该也很正经的聊聊天舒缓舒缓心情吧? 赵红衣也没追出去拦林不玄,免得搞的好像本宫倒追他似的... 好笑!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 当然,更多是怕被人把拿到风声,毕竟林不玄现在水深火热,外头的人是只敢在心中唾骂他,但这在皇宫之内的人就不一样了。 那都是王侯将相之子,达官贵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见林不玄有才无德不得明里暗里下手? 赵红衣觉着,就算自己对林不玄没想法,那...也不行,毕竟自己与他是一路人,跳出井口的愿望有一大半都得寄托在他的身上,这种机会本就千载难逢,错过了以后哪还有? 何况自己还真有那么一点点... 想至此,赵红衣一双凤眸中渐渐倒映出那块牌子上写的字,除了愤恨之余,还有些气结。 本宫料想你受了刺激忘不了昨夜旖旎,来忘温阁开开荤,消遣个一次两次,那本宫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然后原谅你。 但你这...要不是本宫起早拿了大离早报上面写着《震惊!国师大人竟在忘温阁干了这种事?!》那估计错过了这出好戏! 赵红衣捏着拳头,人家牌子都立出来了,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么?你在人家好端端的楼阁里做了什么?! “国师他人呢?” 赵红衣回过头,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人,估摸着都是来打卡的。 毕竟这也是忘温阁开业以来第一次立出这种牌子。 周遭人人围着牌子交头接耳,些女修涨红了捂着唇,赵红衣感觉没眼看了,急忙问身边同行的侍女。 “奴婢这就派人去寻...” —— 罪魁祸首正坐在两条街之外舒舒服服地喝早茶,远远见了赵红衣还朝她挥挥手,喊了声:“好巧啊,红衣殿下也起晚了?” 赵红衣气不打一处,这什么话?敢情你一夜没回宫就在这儿厮混了?! 父皇还真看得起你,给你身边拨这么一大群妖艳贱货! “还望林大人有些分寸!这等荒唐事儿,有辱我大离颜面!” 赵红衣抱着手臂,冷哼一声,切入点无可挑剔。 林不玄摊了摊手,直言道: “消遣一下嘛...很正常的喽...” “你那是正常消遣吗?人家都竖牌子了!”赵红衣有些气急,这大离都登上报了难道是什么甩甩手的小事么? 不过...话说回来,林不玄...真有这么厉害?!他现在居然还一脸风轻云淡,神采奕奕,太可怕了! 赵红衣稍稍把自己代入一下,就算自己再强,一个人能等同几个妖女姐姐?这不得被治死啊?! 她咽了口唾沫。 林不玄举了举手,一脸无辜: “殿下冤枉啊,我妥妥的良民!周围的姐姐们可以作证哈,我可没有办坏事,只不过是考察民情的同时提了几个小要求而已...” 林不玄确实没撒谎,他进去之后也只是提了几个要求。 大离修士压力这么大,消遣的环节也就听听说书看看戏,这闲谈交心环节自然更是赚的盆满钵满。 但很可惜,明显还是太过传统了点儿,林不玄当即想发展这条产业链,提出了什么“转盘”啊,“扮演”啊之类的新奇学术。 然后林不玄掏出两本小人书给掌柜的细说了小半夜,之后就被那老娘们以一句“你把我们这儿当什么地方了?好端端的买卖场所被你搞得乌烟瘴气的!”给轰了出去。 林不玄这才搞懂,人家大离把这当做正经的生意场所,没那么多偏见的... 但这立牌子上报纸,那肯定是背后有人捣鬼啊... 林不玄倒是无所谓,魔门出身,你这只能徒增本先生影响力,又有什么害处呢? “你...!”赵红衣指了指面色毫无变化的林不玄,然后环望一下周围林不玄的拥簇,她们各自点点头。 “是真的?” 赵红衣皱了皱眉头,“那你昨晚不回宫做什么?” 林不玄斜过头,“殿下这般想我啊?” “我呸!本宫怕你...影响本宫的计划而已!” “喏——” 林不玄也不与她置气,反而伸手一直向前,“本先生在看世间,身居高位是看不到的,天子论座,民心才是关键,终日高坐楼台的人怎么去拿人心?” 赵红衣有些触动,抿着唇往林不玄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嘈杂的坊市,因一个衣着严实的女修的出现而沉寂下来,街边声音渐小,都怕打扰了她清修。 赵红衣不解,“先生何意?” “她不好看,殿下好看。”林不玄坦然道。 赵红衣心里咯噔一声,道心稍有波澜,但料想林不玄也不是如此刻意撩她的,便是继续道: “那是医宗的仙子....本宫还是没懂你想说什么。” “她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像只粽子,自然不会好看,殿下身姿傲人,又懂得着装,自然好看。若她动情,悦己而容,自然也会好看。” “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而是慕道是不是真的得断情的问题,殿下昨夜动情,破元婴,若若动情道心空明,流...咳咳...总之,动情未必就比死修仙差了。” 林不玄轻轻咳嗽两声,差点把自己兜了底,接着道: “大离现在盛行‘断情’的风气,这不是什么好事,人人断情慕仙,那是病态的,不是一个皇朝该有的样子。” 赵红衣摊了摊手:“只是这么一位医宗仙子的缩影,还不能解释....” “不是只,你看百姓望向她的眼神,是一种向往,那就不对头了,这风向得改,不然这大离就更加风雨飘摇了。” 林不玄摆手。 “先生有办法与风抗衡?”赵红衣稍有不解,自己当面理解起来都有难度,从长安一路散出,能有多少风向变化? 林不玄忽然笑了,摸着朝廷补的国师玺,“如今大离朝堂,我一言重万山,风向经我手啊。” (最近看到被迫下架的书好多,不敢开车了,逛什么阁什么楼的剧情砍了哈) (感谢咸鱼哥们的月票哈) 八十四.一桩命案 人于朝堂,该有什么样子赵红衣再明白不过。 身为一位绝大部分权力都被架空的皇女,在宫中就是半个花瓶,也正是因为她是花瓶,才能将朝政看得通透。 趋名逐利者自然不会在她这身无实权的皇女前面过分掩饰。 宦官内臣阿谀奉承,唯利是图的模样一览无遗。 赵红衣看得出来。 长安乃至京州虽欣欣向荣,但大离其实已经到了大厦将倾之际。 裴如是三番五次大闹长安城,甚至勒令封锁京州就封锁,这等极端蔑视皇权的行径,别说是这等天子论座将近的时节,就是再稀疏平常的日子,也得是惹得朝廷震怒才对。 可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宫内也只是压下风声妥协之后并没什么特别的作为。 而奇门天师对招裴如是落了下成的传闻还没压住,瞬间入风中。 天下到处都在传朝廷对执柳宗示软。 那是宫内有内鬼啊... 不过,赵红衣想了想,都是好事。 虽然这想法还蛮自私的,但她若是想要跳出井口,那能走的路也就这么几条,朝廷纷乱,对赵红衣这个人而不是这个皇女来说那的确是好事。 但...她感觉林不玄这个人不一样,他以改天下时局为己任,似乎也并不想追名逐利,听说还谢绝了太后指点的好意。 赵红衣觉得这男人的行为自己实在难懂,愈是藏得神秘,她就愈是想懂,她想看看林不玄究竟要做什么... 大离盛行断情风气有些年头了,此绝情证道路,这么些年已是无数人前仆后继,真正证道的人不在多数。 这种东西叫做“幸存者偏差”,大离人士或许不了解,可林不玄明白啊。 自己这为了做实验才特地亲身上手验了苏若若几人,然后他发现这大离所谓的断情路,纯属扯淡而已,人本有情,故意断情才是扭曲自己,所谓无欲无求,谁晓得你心底里是不是积压着想法? 明明相传剑有名后有灵,然后还说修剑得断情,修着修着你的剑都要生出灵智变人了,这不冲突吗... 就像裴如是所说的,修道问鼎本来就是一种欲,成为天下魁首,问道长生,这些难道不是念想么? 锁心宗的锁心大法也不见得固若金汤... 再者你为修道积压了一辈子的心念若是爆发开来...那恐怕动静不会小。 谁也不知道这冰山般高冷的仙子到了...动情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对吧? 林不玄当然以改天下风向为己任,不然我怎么与仙子论道?既然穿越到了修道界,那这仙道我能不修吗? 长街尽头有纷乱的吵嚷声将二人的思绪夺回,赵红衣便是指指,随意道: “那就听国师大人的,去看看世事?” 还未等林不玄作答,已有女官急步奔回,颔首道: “回禀殿下,国师,是一桩命案,有疑点,有人说是猿猴杀人。” 赵红衣更兴奋了,直拉林不玄的手,连声道: “去看看去看看!本宫这辈子都没见过几次命案,想来定是很有意思!” 林不玄皱了皱眉,看长街那头的动静和赵红衣的反应来说,这又是大离与他的一个偏差。 修仙界的命案,不值一提。 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栽倒在仇家啦,凶兽啦,暗器啦...各种东西的手里。 街边有人忽然横尸,哪怕是大离皇城中目无律法的行径,就算没有这么稀疏平常,那也是被人津津乐道难得一见的趣事一桩。 林不玄戳了戳眉心,所以说,裴如是和苏若若你们师徒俩究竟是手上有多少人头才能让这帮刁民闻风丧胆的? 怪不得没人追啊!我要早知道,我追我也慌啊。 但,也就是自己阴差阳错追到手了才知道,虽然苏若若她杀人放火嗜杀成性无恶不作,但她其实是个又白又纯的好女孩儿... 女官的眸光自赵红衣斜斜倚靠的坐姿挪向她身旁的林不玄,暗戳戳微声道: “宫内有人在断案了...是齐小王齐无眠...” 嚯,你还挺察言观色?林不玄立刻给那女官投了个赞许的神色。 赵红衣一愣,放下了林不玄亮堂堂的国师袍,努了努唇: “那不去了,免得某些人...” 赵红衣话都没说完就被林不玄自发挽起手臂,听着他说:“去啊,干嘛不去?猿猴杀人,是罕事啊...” 赵红衣反倒愣住了,事与愿违,她想使二者对弈的时候林不玄不愿,如今她被林不玄怼的不想了的时候结果他又要去竖齐王这个敌了? 真奇怪,真搞不懂你们男人! “死的人是谁?” 得林不玄问话,女官受宠若惊,连忙道: “回禀国师大人,死者是八扇门景门千户,李管书。” 林不玄目光一跳,这个人有印象,那是苏若若在皇城信手斩龙的那夜来抛橄榄枝的。 赵红衣下意识问了句:“国师大人要干嘛啊?” 林不玄笑了笑,轻轻攥起赵红衣的袖缎:“去给齐无眠炫耀啊...” 皇女殿下脸一红,连忙将他手甩开,哼哼道: “本宫没功夫陪你再演戏!” 林不玄颇感有意思,赵红衣还挺机警的,在这些侍女拥簇面前立刻想了个得体的说辞。 他啜了一口早茶,缓缓道: “你不去也行。” “可大离皇城中不可能有野生灵兽害命,杀完人后又没抓到,那是有些灵智的妖修,所有大离管辖的妖修都要上牌照,暗藏妖修没可能,除非...他背后的势力很大。” “那就证明这猿猴杀人不只是表面。” “殿下最近又走漏了什么风声?” 赵红衣听着听着,林不玄忽然转弯问了她这么个问题,皇女殿下双手合十,回想道: “你怀疑齐无眠?本宫...昨天早上早读之前他确实来寻过,不过本宫当时在你殿门口,你门口的侍女姐姐给本宫打掩护,我没理他。” “后来找了个太监告诉他本宫喜欢有谋略的人,临时抱佛脚的才子不如狗。” 赵红衣身边的那枚小女官又贴近林不玄耳旁,暗戳戳道: “殿下那时候让转达的第一句是她喜欢的是像国师您这样有谋略的人...” “公孙...你!”赵红衣紧捏手中缎绸,咬牙切齿,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本宫身边就有人当着面给林不玄通风报信?! 本宫好没面子啊! 林不玄哈哈大笑,“去看看去看看。” 然后他站起身来,顺手从赵红衣腰兜里摸了一块银锭丢到桌上。 好嘛! 赔了夫人又折兵!原来你不走是在等个付钱的凯子?!老娘上当了! (问两个问题哈,男主是不是处涉没涉及到雷点?) (一血真的要拿裴如是开刀?) (感谢小新乱,桥边又遇北风起,还有数字很长的书友老板的打赏) (感谢小新乱,风吹起面纱老板的月票) 八十五.皇城里的修罗 林不玄拉着有些颇感错愕中计的赵红衣往街尾赶,不过赵红衣心里猜的确实是对的,林不玄的确打算等人付钱。 去逛忘温阁花掉了他自寒山以来全部的家当,本来是见见世面的,哪晓得门票就这么贵?这妥妥的一本万利啊... 虽然林不玄混迹于大离顶流,但...裴如是从来没给他打过款,或者说,她们都觉得:不会真有人缺钱吧? 林不玄还真是其中一个。 大离即便人人慕仙,有那个天赋能修道的人还是不多,修士总的来说是不缺钱的,毕竟什么奇矿异兽,有大把人抢着收购。 只要不花钱氪丹元,饱暖之余还可以想思什么思什么。 堂堂大离国师,前执柳宗先生,身份高绝至此,谁又知道他是真的身无分文一穷二白呢? 赵红衣缓下脚步看了看他,手轻轻往大红凤衣内伸了伸,很随意地说: “下次别忘记带钱出门了。”然后她不知道从哪摸出一锭黄金用两叠银票裹着塞到林不玄的手里,“拿着,丢三落四的。” 林不玄当场有点感动。 还能有什么比富美少女拉着你的手一边给你钱一边照顾你的面子更打动人的呢? 两人脚步落定,周围的平民与散修围了不少。 里头还听得见有人神神叨叨在念叨什么: “看这血迹中的脚印,是直立的妖兽没错,断口平整,一刀杀的,而死者是个千户,修为不差,是妖修行事。” “再看落地沾血的这缕毛发,猿猴妖修无遗!” “去把全长安最近入城登记上牌照的猿类妖修统计下来,本小王今日入夜前就要见到!” 一听就知道,齐无眠在这装腔作势呢。 赵红衣与林不玄互相对了一眼,她问: “国师大人你怎么看?” “自导自演做人设呢,你们皇室不管管?今天敢杀千户,明天就敢杀上朝廷...” 林不玄摆摆手,然后他稍微嗅了嗅,风中有一股非常浓重的血腥味。 赵红衣眨巴眨巴眼,然后她一摊手,“我没权利,管不了。” “你这么笃定?齐王厌妖,他府邸不可能买妖修,而齐无眠根本没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挖一只猿猴妖修,而且还是用刀的猿猴,这太罕见了。” “况且...又不上牌照又杀自家人,大罪,除非这齐无眠是不要命了...” “越不可能才越真嘛...这不是为了让你信?可他巧合的把拿还是很有问题,太仓促了。” 林不玄自认演技这一块自己还不错的,齐无眠还真无异于班门弄斧了。 “刚刚就说围了一会儿了,等你快到了才开始断案,不是演给你看的,难道还是演给我看的?” “都怪你的红颜祸水喽...这身凤衣太惹眼,什么时候脱下来?” 林不玄贴近两步,故意呵气到赵红衣的脸上,他自然知道周围有齐无眠的眼线,这看热闹的人潮层层叠叠,就是告知了这位齐小王爷他也不能跳脚。 但林不玄本意与齐无眠无关。 赵红衣跳开一步,面色微红着努了努嘴,却也没说什么。 林不玄一脸正色地朝她招招手,赵红衣撇过头来,伸长似玉般的脖颈想听他说什么。 然后林不玄极速低头轻轻啄了一下,白玉瞬间润红。 “你!” 赵红衣往后一个踉跄,在侍女的搀扶中,指着他嗔怒般哼了一声。 赵红衣心里头小鹿乱撞,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做什么嘛! 林不玄听着耳边两声截然不同的叮叮声,这下倒是确定了,是有个耐不住性子的骚浪蹄子跟上来了。 赵红衣脸红了,人群当中的齐无眠心态爆炸了,自己这设局为传闻出去赚风声的,而得知赵红衣特地来了,立刻开始现场演戏... 结果自己女神居然被人在自己设的局外肆意轻薄还笑意盈盈? 齐无眠气的头都快绿了。 他本就不太熟练,添油加醋完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台词直接卡壳,不少人顺着他的眼神中迸射而出的杀气往回望。 那是赵红衣,如今她面上的酡红与羞涩,更使得她美艳的不可方物。 而她身旁,那是林不玄,如今的大离国师。 听说来太后都亲自召见想要指点的奇才,况且人家单相貌而言与赵红衣站在一起那也是天造地设。 这一身深蓝国师袍与那大红凤衣非常相得益彰。 原本勉勉强强还俊朗的齐无眠立刻就落了下下成。 齐无眠咬着牙,强稳住自己的声音,却还是听得出磨牙凿齿: “国师大人您也来了?不过是桩小小命案而已,就不劳大人费心了,小王自己处理便是。” 林不玄摊摊手,手上正是一枚刻着“杜”字的玉牌,最边角还有“李管书”三个字,他故作沉痛道: “本先生曾与李千户有缘,今日从殿下口中忽闻噩耗,连忙赶往,深感痛惜。” 齐无眠一愣,杜门的牌子不假,他只得道: “国师大人有何见...” 适时,“嗙”的一声炸响自御道今日未开的酒楼传来,掀起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伴随着凄惨的喊叫声,所有人往那望。 齐无眠面色极端凝重,冷声问: “怎么回事?” 这座酒楼在肉眼可见地倾倒,有一道黑影攥着刀佝偻着身子,手臂很长,而它双眼中翻涌着极端深邃的红色。 长刀的刃口上正徐徐滴下血,以崩裂的钢筋铁条周围露出的衣袍残片来看,那都是齐王府的人。 “小...小王爷,那是修...修罗!” 不晓得谁人出言,人潮立刻鸟兽作散,只可惜那只猿猴已经跳入人群,手中的刀带起一片血。 “猿猴...拜刀,是皇城里藏的修罗...齐无眠他真不要命了,这都敢用!眼下果然玩脱了,这是元婴境的修罗,还是妖修...” 赵红衣面色惨白,下意识攥紧了林不玄的手。 却发现林不玄挺乐呵的。 “有人来了。”他轻声道。 猿猴的刀上倍看起灼热的业火,它的刀在微雪中几欲咆哮。 而天际之上,有人踏雪而来,步步生莲。 赵红衣竭力抬起眸子,瞳中落艳。 跳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的腿与一柄狭长的刀,刀口落雪,雪花崩裂。 八十六.晚来天欲雪 林不玄感觉他越来越融入到大离的大环境中了,最起码是心态与他所处的高度慢慢对位。 他第一次见修士杀人还是在寒山,有个用黑色缎带将自己裹得比木乃伊严实的女修站在小肆里白看被他赶了出去就拨刀以“有人想轻薄本座”为由杀了个人,然后扬长而去。 林不玄当时除了心惊就只剩下反胃,而修道之后回想起来是一点心悸感都没了,就记得那女修身材还不错了...或许这就是道心所致? 而如今眼前是人间修罗,刀光血影纷乱,业火与叫嚷声重叠,林不玄等人立于外围,其中的景象看的通透,也听的透彻。 如此情形令人胆寒发怵才是最正常的,可林不玄连面色都没改,他心底里甚至一丝波动都没有,比赵红衣还要平静几分。 适时有人夺刀从云层深处点雪而下。 雪花徐徐而落,坠入业火中烫出缥缈的白汽,仿佛长风已经作罢,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柄仿佛接天而来的刀上。 刀剑皆寒,但这柄刀却蕴含着一种别样的温和的美感。 林不玄眯起眼睛从那双傲人的长腿上挪开,挪到这柄刀上,淡青色刀袖在风中作响,雪落刀口瞬间消散不露一滴水珠。 是把好刀,但还不够好。 这柄刀放在人间,那估计是绝品,但握在这个女人的手中,却有一种深深的格格不入感在翻涌,当然,是这柄刀配不上这个人。 凤雀在她淡色宫装旗袍上奔走,本欲跳眼,可却应那容颜而显得几分黯淡无光,比雪还白几分的腿藏在纱衣之下朦朦胧胧,反而更显些微看不通透的妩媚。 赵红衣当即惊诧到伸手掩唇,却仍是失言道:“皇祖母?!” 除了林不玄,在场所有人心中的感受与赵红衣如出一辙。 一样的讶异,一样的惊惧。 有人会来救场当然可以理解,距离年关的时日无多,长安城中各类宗门门徒不少,镇压修罗这种极为出风头的事肯定会有人跳出来赚风声。 但...为什么这人会是大离当今太后? 难道她修为褪尽身中奇毒是假的? 这是借着年关来给朝廷立威? —— 周倾韵这个名字早就成为一个故事的落点跳出无数人的视线了,即便是天子脚下的长安城也不例外。 就像是林不玄鹿州所说的,纵使八千里雪路也终有化的那一天,曾经周倾韵立足的江湖,如今不知道是改朝换代多少次了,游鱼褪尽,已经见底。 当年即位太后修为散尽,退隐江湖,这是她桀骜一生的句号,而今日她沐雪而来,就像是故事还没说完。 —— “呛——” 一声炸响,周倾韵手中的长刀当空坠落,斩碎落阳余晖,长风截断,三柄刀的刀口相撞,碰出灼目的火光。 半猿妖修抬起头,一双兽瞳中除了深红色的杀意之外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它只晓得双刀挥舞,那是极端杂乱无章的刀法,没有分毫大离武道崇尚的质感。 “铛—铛——铛铛铛铛——”一连串的响动,带起连绵的火光,太后的刀只竖在地上,她还未动,那两柄双刀就迎了上来。 林不玄都看得出来,这刀法分外凌乱,基本就是在瞎砍。 但...却是意料之外的十分强势,按照苏若若的说法,所谓修罗,那就是满眼只于杀意的生灵。 就相当于自愿跻身入魔,不死不休。 元婴境修罗,大抵能算半个分神境。 可周倾韵当年的实力起码是渡劫境。 分神? 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 林不玄心中也曾猜想过一瞬间的,太后会不会是藏着修为故意卖破绽的? 但...没有理由,身为渡劫境一方奇才,有刻意潜藏这么多年的必要? 一方修士,故意压制一身修为,无异于忍辱负重,何况还是渡劫大能... 周倾韵柔夷胜雪,她一反手,数百年的刀技炉火纯青,一式非常简单轻巧的竖劈,她出刀的速度很慢,像是一阵晚风,可落在那妖修暴动狂躁的刀气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御道旁千年老树折腰的刀气只能使她的衣摆掀起些微幅度。 周倾韵小踱一步,清光一滞,刀已归鞘,夕阳与两柄残刀刚刚坠落,夜色与如柱血泉跳入眼睑。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终于回头,众人俯首连声叩拜称: “庶民拜见太后!” “谢救命之恩!” “小王该死...家父定会妥善赔礼,还请太后开恩!” 有些聒噪,不是她想听的。 周倾韵的眼神跳脱,有人站着只是拱拱手,她忽然笑了,“国师大人瞎逛...” 周倾韵念叨着念叨着忽然喉头一甜,喷出一坯缥缈的血雾,她提刀撑地,险些半跪。 林不玄急步上前将她搀住,华贵的衣袍上依旧不带一丝血迹,周倾韵咬着唇,想强硬地站起来,然后脚步一错,像是往他怀里蹿了蹿。 有人抬头又即刻颔首。 周倾韵知道被人看到了,肯定会被非议,但...本座是周倾韵,不是太后。 “扶本座回宫...” “好。” 林不玄一只手搭着她肩一只手拿着她的手腕,周倾韵借由那双长腿的功劳,她的头正好能轻轻靠在林不玄的肩膀上。 两人亦步亦趋,月色笼罩长安城,洒在长街上,背后是纷乱的脚步声与交谈声,天际无数飞来的遁光在两人的眼中交辉。 就像是林不玄穿越前看过的影视片,这边都打完了,那八扇门啊,散修啊,正道魔道之类的才姗姗来迟。 “本宫又救了你一次。”周倾韵缓缓撇过头,努努唇,半倚在林不玄身上,有气无力。 林不玄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又”是什么意思,仍是点点头:“谢谢你。” 周倾韵再度望了他一眼,眼中流露点点惊疑,又糯糯道: “你不问为什么...你早就知道我在?” “我与周姐姐心有灵犀。”林不玄笑了笑。 “这条路...好长。”长安离皇宫其实很近。 “好大的雪...” 林不玄“嘭——”地张开一柄纸伞,将二人囊括,天际间的雪朵小的其实都快看不见了。 周倾韵第三次望了望他,心中猛然一跳。 “晚来天欲雪,需要暖手否?”林不玄的话还挺轻佻。 周倾韵白了他一眼,怒道: “滚!你将本宫当什么人了?” 皇城雪夜,有人并肩依偎着双手自发交叠,缓步回宫,打着一柄亮堂堂的油纸伞,看不清人影。 (这章感觉勉勉强强,前两章太差劲了,可能是最近太忙搞得我状态稀碎,我讨个休息日去看着处理一下吧) (感谢名字数字好长的书友兄弟的两张月票哈) 八十七.不谈江湖,只论你我 “姐姐的手温凉温凉的,是气海不调?要不要在下为你开一味药方?” 二人行入夜,富丽堂皇的宫宇楼阁就在眼前,能看到清有密密麻麻的锦衣卫侍从与太监在门口站的笔挺。 周倾韵听着林不玄的话抽开了手,冷声道: “何止气海?本宫看你是想把我的膻中,天池都好好调理一下吧?” 林不玄眼睛亮了,哈哈大笑道: “好哇好哇!” “按按膻中活血舒络,天池还可祛四肢乏力...岂不美哉?” 周倾韵皱眉,你怎么这么熟练啊?你这是借着调理的借口按过多少女孩子了? “对了,太后陛下是怎么想来救我的?这旧毒复发,势必不好受吧?” 分明皇宫就在眼前,可伞下的两人脚步亦步亦趋,越来越缓越来越轻,林不玄瞅着周倾韵被他搀扶着不再说话,便是自发开口。 身为曾经名冠天下的周倾韵,要说她会三观跟着五官跑肯定不现实。 所以,林不玄还蛮好奇的,你偷窥没问题,怎么还甘愿自己下场不要说不管体内积毒就贸然上前拜刀? “你的身份所致。” 周倾韵倒是不避讳了,她将她的头搁在林不玄的肩上,念着天子望气术透过油纸伞看星星。 “大人是国师,有拿天下风向的骨气,另外,执柳宗这两天拿着你的诗词歌赋,画啊书啊之类的作威作福,甚至价格炒到了以仙株玉石来买一两页的地步,林先生你真的很厉害。” “所以本宫不想你...明白么?” 林不玄点点头,“所以是为了大离?” “偷窥是,出手不是。”周倾韵摇头,“大离的倾颓与否本宫没有半点念想,本宫的想法是合道,然后让天下仙子受尽屈辱俯首称臣,最好是能把裴如是拉下水...本宫心里不平衡。” 周倾韵自己直接兜了底。 林不玄暗中叫好,心中朗声道,咱们可是一路人呐! 但他嘴上还是一本正经: “陛下!美色误国啊!” 然后他又小声嗫嚅,“何况你还没有作案工具...” 周倾韵回望他一眼认真道: “那好,你被裴如是逼得这么惨,若是有朝一日本宫拿了她,一定让你好好给她一顿收拾,让她成为你的禁...都没问题。” “另外,如果你的那句‘周姐姐’是发自内心的,本宫就是旧毒复发也值得。” 周倾韵的话音落罢,两人正好迈入皇宫,即刻跪倒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极端大声且整齐划一的恭迎声,领罚声此起彼伏。 像是声音铸成的山海隔断了两人。 周倾韵努力直起身子不要林不玄搀着走了两步,回过头来想看他说什么,声音消弭在风里听不清。 他念了大概八个字。 周倾韵没用天子望气术,朦朦胧胧看嘴型看不真切,但...总比一清二楚的败犬要好。 这是她第一次有点儿动心,林不玄确实是有家室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好不好,只拿一个“姐姐”去做搪塞。 宫内人群遣散,各司其职去,周倾韵闷哼一声一个踉跄,嘴角又落下两行血迹,林不玄急忙忙上前搀住她,端起袖口给她擦擦嘴。 埋怨道: “自己走不了就别逞强。” 周倾韵眼眸睁睁,“旧毒而已,本宫今日不出手镇压,以后就没机会出手了,抱恙之躯时日无多,剩下寥寥几年而已。你就当是姐姐自恋,想看自己的刀了。” “可这把刀不是雪饮,配不上姐姐啊。” 林不玄缓声道,他搀住周倾韵,落手点非常有分寸,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国师大人感恩太后陛下舍身相助而亲自扶往太清殿。 可周倾韵却怎么都觉着腻歪不自在,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凉嗖嗖的。 她念起林不玄刚刚说的话,惊疑道: “你认识雪饮?!” 难道他还记得本宫?这怎么可能...分明只是一面之缘,自己还是他说的那种“裹得像只粽子”的。 “只有雪饮才配的上陛下。”林不玄并未直接作答,周倾韵的惊诧有些不对头,稍有回避。 “可惜...”周倾韵糯糯道,“如今雪饮在无天阙的刀阁了,不过,本宫现在也没气力去挥它了,不算太坏。” “而...先生之前说要打开大离时局,该怎么做?本宫可以配合你,但天下人奉信了这么久的断情,你忽然要他们生情结侣,哪有那么容易?” “这很简单。”林不玄狡黠一笑,“只要让天下人酸就好了。” “酸?”周倾韵不解。 “就是...演戏结道侣,然后到处秀秀恩爱,然后修为境界啦,功法阶层啦,都噌噌往上涨,势必有人又酸又妒,久而久之,就有心理上的落差。” “类如:自己清心寡欲到自我发电这门传统手艺都断了,结果人家夜夜笙歌反而比自己过得好?那岂不是自发开始怀疑这苦修方针了么?” “那这风向就不攻自破,而赵元洲耐不住性子,他已经将本先生小册子小人书拿出去复刻了,正好帮了一把。” 大离是修道界,修士延年益寿能活很久,所以结不结道侣根本没有一点儿要求,但...看似如今欣欣向荣,其实已有很明显的后继不足的情形了。 林不玄继续提点还有些懵懂的周倾韵,“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周倾韵脸当即微润,体内积毒,还未用药,她刚刚坐在自己殿床上,哼声道: “你我身份不对位,要让江湖中人怎么看?本宫行将就木倒是无甚所谓,别让你图...” 周倾韵说到一半发现不对,急急止住话。 “太后陛下言之有理。”林不玄点头,“但就是这种小白脸吃软饭平步上青天的感觉引起的反响更激烈,至于江湖风浪...陛下这么多年隐退,何苦再度跳入江湖?” “你...”周倾韵还以为他会说去找赵红衣的,毕竟二者其实年龄也相仿,可他怎么这么大胆? 她心中天人对弈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妥协了,反正是演戏,又不可能假戏真做,本宫慌什么? “好吧...本宫应你就是,另外,既然演戏,那私下里本宫也不想听你念叨什么太后啦陛下啦的称谓...要喊姐姐。” 林不玄笑着点头: “原来姐姐在刚刚那些嘈乱的人声中听得通透。” “你在风浪里念了什么?” “不谈江湖,只论你我。” (写到书里的年关估计就掷骰子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女主...) 八十八.姐姐的气度 周倾韵望着林不玄,面前的这个男人眼中皆是真意,而她一时语塞,挪了挪唇,却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拜刀很苦,修道很苦。 周倾韵是周倾韵的时候,就是那种为修道而修道为杀人而杀人的修士。 只刀进江湖,做江湖中最无情的刀。 她是太后的时候,是隐于世外逗弄权术的幕后之主。 两个身份都没有一丁点感情,而林不玄阴差阳错闯了进来,周倾韵忽然觉得这种特别的心境很令人舒畅。 她认定自己残余这寥寥几年忽然绽开的目标。 当个姐姐,其实也挺不错的。 —— “所以...姐姐身上的毒是谁下的?有解法没有?” 林不玄看着周倾韵自惨白转回微润便是心念稍动,又了接一句,“或许我也能帮把手?” “那是妖修的奇毒,天下可能有解法,但本宫当年以渡劫之躯走了大半个大离都没寻到一种有效的解药,甚至本座当年拨刀只身踏往雪国都一无所获。” 周倾韵挑了挑眉,哼哼两声也没详细说出细节,然后在林不玄面前缓缓宽衣解带,露出些许分外跳眼的白皙。 察觉到林不玄不怀好意的眸光她才是反应过来,下意识扯起轻纱掩过,轻轻白了林不玄一眼,接着道: “至于不玄你...虽然眼光独到特别,但你毕竟入世不久,哪有什么天材地宝在手?” “即使曾经混迹于执柳宗内,但以裴如是的心性,想也不会让你乱动,况且,本宫与她同辈,本宫都没有,那她也未必就有。” “现在你连元阳都给了别人,那还有什么东西能留给姐姐的?” 周倾韵螓首微垂,借着天子望气术观览自己体内暗涌的气海,软软的语气颇像是个受了冷落的小妾。 林不玄错愕,“先来后到这浅显易懂的道理以姐姐如此身份不会不明白吧?跨时空执法可要不得啊...” 周倾韵眨巴眨巴眼,自动略过他那后半句又是自己所听不懂的奇怪话,媚声撒娇道: “可不玄也不知道喜新厌旧啊...” 然后周倾韵就见着林不玄立刻像打着鸡血似的开始解国师袍,还念着“承蒙姐姐厚爱,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停停停停!” 周倾韵双手后撑,整个人往后仰倒,伸出的腿轻轻踩在林不玄胸口上,脸上的慌张已经压不住了,自己本来就是口嗨一下,哪晓得你这么如狼似虎?! 前一眼看你还在解扣子后一眼就已经扑上来了? 好...好熟练! 林不玄望着胸膛上的玉足,一边伸手拿开爬起身来,一边轻轻叹了口气,嘟囔着: “骚又骚得很...” 周倾韵心里有点气结和委屈,不是说好的演戏么?本宫才试试你,你就中计了?你平日里的心性呢? 你不是自诩正人君子吗?! 周倾韵努努嘴,忿忿道: “姐姐我如此抱恙之躯,今夜还触及旧毒,你要姐姐死啊?” 林不玄摊开手,嘿嘿一笑,“姐姐演技已经得心应手,我很是满意。” 周倾韵愕然,“演的?!” “不然...?”林不玄也愕然,然后他打了个哈哈,“难道姐姐是真的?” 两者其实都有动心,但林不玄觉得还没到这时候,不过...听周倾韵这么说的话,那应该就是若自己元阳尚在,也能助她一臂之力的意思? 那其实... “本宫当...当然也就是与你搭搭戏而已!” 周倾韵连连摆手,然后她躺倒下来,露出美好的脊背,转过话题,“来给姐姐上上药,顺便谈谈正事,齐无眠此事,你怎么看?” 林不玄望着她的项背,曲线柔美,但...很白,太白了,是毫无血色的那种白,就像是鹿州他所见的八千里雪路中的玄冰。 “雪国...”林不玄低声喃喃一句,端起药膏,以真气做引,轻轻抹在她的脊背上,周倾韵双手紧攥床单轻轻哼出一声。 “不要谈雪国了。”周倾韵咬紧牙关克制住来自后背的灼热的刺痛感。 林不玄心中确定下来,雪饮雪国,已经很明显了嘛... 他静下心来轻声问: “齐无眠此行是教科书般的‘烽火戏诸侯’想拿修罗造大势,为博红衣正眼看,结果玩脱了,姐姐问这个,那就是有实权喽?” “朝堂这么大,水如此深,本宫一个弱女子,若是不掌些许实权,如何立足?” 周倾韵倒是没有否认,背上的灼热感让她从嘴里不经意跳出两声轻喘。 殿外的宫女若是听着了,估计第二天会和几位嫔妃念叨两句“娘娘听说了吗?昨夜太后的殿里冒新芽啦!” “齐王管教无方,其子暗动修罗,那是赵元洲偷藏的奇兵。” “天下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为避免伤亡过大,修为过高的修士不可投入两国论战,元婴就是死线。但...修罗是界限之外的东西,这一支奇兵,足抵万军。” “就算齐王是赵元洲自己培养的亲信,那他估计也会对齐无眠恨之入骨...” 周倾韵还在说,林不玄就打断了她的话,“可我听闻当年周姐姐拨刀先后杀退两次妖国啊?” “你以为这规文怎么出来的?”周倾韵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这条规文本身就是姐姐我当年一人一把刀砍出来的。” “齐王本宫会将之革职,另外,姐姐希望你不要辜负任何人,比如说红衣,你既然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那些腻歪话,把人骗的死去活来的,就别把人家当垫脚石了,捡起来呗...” 周倾韵声音转软,翻过身,掀起绸缎将自己的娇躯遮掩,只露出一双长腿与媚得想让人咬一口的香肩。 林不玄都惊了,这气度...若若你得跟咱姐学学! 林不玄感觉都能原谅她窥视自己的手段了,林不玄挠挠头,“姐姐不吃味啊?” 周倾韵皱眉,“本宫可对你个登徒子没想法,答应你演戏而已,劝慰你不要辜负女孩子,是出于姐姐的想法,毕竟...承了你一句‘姐姐’。” “好,我听姐姐的。” 林不玄点头应和,上前给周倾韵端正被褥,“早些睡。” 周倾韵探出头,几根手指捏着被褥,整具娇躯严严实实落在其中,很软妹的样子,她糯糯道: “天子望气术,你必须要学!你刚刚说了听姐姐的。” 林不玄一脸勉强,然后才是说: “拿你没办法...听你的就是了。” “这才乖...”周倾韵轻轻笑着摸摸林不玄的脑袋,一脸宠溺。 (感谢小新乱,我悟了,还有数字长我根本记不住的书友好兄弟们的打赏) (感谢唉菊,星痕,还有我背了两遍没背下来的数字ID好兄弟的月票) (明天两更晚点,还在加班) 八十九.饮雪(二合一) 十一月初七,冬至。 纷纷扬扬的白芒如飞羽般缓缓落地,积起一地厚厚的寒意。 裴如是站在自己寝房发呆,胸口由于情绪不定而起伏,显得波涛阵阵。 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准确来说,是看着她手心里正躺着的那一柄明晃晃的飞剑,一个时辰前刚刚刺在她的床栏,断了她这几天繁忙后刚刚空下来的问道心境。 以林不玄的修为水平,飞剑一把,确实要些时日,裴如是还以为他不打算回话了,毕竟不安全。 如此翻飞一柄飞剑,危险系数很高,想必是有要紧事,裴如是念至此便是轻手轻脚注气。 而现在飞剑落地一个时辰过去了,裴如是还没静下心来。 林不玄的这封信,很腻歪,很古怪,裴如是看的第一眼就手一抖差点没给撕了,有一种异样的酥麻感从头到脚流过,就像是被人暗中打了一道雷法。 林不玄你真行啊,拿了若若还想拿本座,你好大的胆子! 裴如是冷静冷静,觉得这应该是给苏若若的没错,林不玄想拿那小妮子的心绪当然没问题,你们两个如胶似漆本座管不着。 可是...怎么送到本座这来了?! 两者寝房甚有距离,而若若所在才应该是林不玄轻车熟路的地方。 这根本不可能搞错,飞剑既然能到那就肯定没问题,总不能是有哪个妖艳贱货逮住了飞剑却不拿还手贱给它偏了偏方位吧? 定是林不玄刻意所为! 哼哼,果然是觊觎本座很久了,信上模棱两可还不写名字... 想多吃几份的心思,以为本座看不出来?当本座是傻子么? 呵...这种软腻话用来哄哄苏若若这种呆妮子还差不多,想让本座动心思?好笑! 裴如是连连呼出两口气,清下心绪,窗外传来不太通透的骂声,缓缓起身往外。 院里那妮子的木屐在雪路里踩得“噗呲噗呲”响,白毛小丫头一边恶狠狠地踩雪一边骂骂咧咧: “臭浑人!臭浑人!撩完皇女撩太后,还姐姐姐姐,姐你个头!气死我了!” 苏若若摇头晃脑的嘟囔,随手将院内清雪揉碎还是很不满意,一跺脚,又鼓起腮帮子双手叉着腰补了一句: “气死本小主了!” 她听着这几天宫内传来的风声刮过,苏若若感觉自己的发色都要和流萤的一样绿了。 裴如是下意识将飞剑攥入袖口,然后她缓缓起身,开口第一句就是: “若若,本座予你怎么说的?让你少念想那男人,法印都不许你用了,这才几天,你又忍不住了?” 裴如是说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有些讶然。 天下皆知她执柳宗宗主极端护短,宠极苏若若,如今就更是了,毕竟把人家推到风口浪尖了... 那...本座怎么第一句话就是责怪若若的? 苏若若眸子眨眨,望着踱步而出的裴如是,嘴巴一扁,委屈道: “我哪有!师尊就晓得帮他说话,我明明是听了风声说长安那场修罗之后,国师大人把了太后,还互称姐弟,师尊你还怪我...” “师尊你让他里应外合,他都要去打理太后的里外了!要是...要是被那个太后给拐跑了,卧底着卧底着真成了朝廷的人了那怎么办啊?” 裴如是感觉眼前的小妮子委屈地都要炸毛了,揉了揉眉心,“太后本座还是比较放心的...林不玄也没有那个骑在太后脸上的能耐。” “毕竟她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周倾韵,是与本座同等的大能,就是她修为尽失,那也不可能破戒,当年江湖中最无情的刀,你要说她会为林不玄动情,还不如说本座会被林不玄摁在床上打屁股...” 但苏若若脸上还是满满的警惕,裴如是皱着柳眉终于还是拿出那柄飞剑,叹了口气,“昨夜从你床脚寻到不玄给你的飞剑,想你个妮子也不上心...” 小妮子的脸色从郁结到欣喜快得像变脸,裴如是的脸上堆起了点儿嫌弃,为情所困的臭丫头,眼里还有没有本座这个师尊了? 苏若若如获至宝,连连踏前两步,小心翼翼地从裴如是手里端走飞剑,而她随随便便扫了两眼,脸就“嘭——”的就红了。 这些天,苏若若哪也去不了,在宗内不修道就被拎去学了文道,她天资聪颖,学的很快。 林不玄的信里也没有什么晦涩难懂的话,苏若若看了两句就“唔呀”一声连忙装模作样地藏了起来,满脸娇羞。 “师...师尊你没偷看吧?!” 裴如是有些哑然失笑,重点该是这个么?搞不好你才是偷看,本座才是正主呢? 她摇摇头,岔开话题: “所以,若若今日来寻为师作甚?” “哦...还是林...师弟的事儿,他这两天给朝廷写了个书,咱们宗在文道的营收直线下降,呜呜...师父师父咱们不会玩脱了吧?” 苏若若这妮子又很快恢复成咋咋呼呼的模样。 裴如是白了她一眼,“这都是计划,你以为林不玄会厮混?他亲近太后,多半是为了天子望气术,他还能挤到太后的床上去不成?至于与太后的传闻,很可能是做戏...不过林不玄胆子还真蛮大的,本座不过是随意提了一嘴...” “他或许应该可能大概也会有那么一点儿分寸的...吧?” 裴如是说着说着,越来越没底气,这些话说出来好像是给安慰自己似的,盯着苏若若狐疑中带着些微幽怨的目光,又道: “他写了什么?” “哦哦!我还没看呢...” 苏若若一拍脑袋,连忙翻翻自己的纳物袋,抽出来一本薄薄的书卷,标题就是:《我与白蛇那些事(第一节)》 师徒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旋即异口同声道: “欲壑难填的臭男人!” —————— 林不玄正靠在周倾韵的肩上抱着她看雪。 这要是放在半个月前,他是万万不敢的,但奈何林大先生软磨硬泡的功底够深,说什么演戏要讲究真情实意啦,私底下关系也要好好维护啊...之类的言语半推半就之下... 周倾韵就听之任之了,江湖上的风浪她不去也不想听,就晓得宫里的宫女嫔妃从一开始的错愕慢慢转成艳羡。 林不玄说的没错,这种被人艳羡的感觉还蛮好的。 几天之前林不玄天子望气术完美得手,拿了系统所谓的第二样“大离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白蛇传》一本。 不过你还别说,这倒是也用得上的,的确还蛮符合这修仙界该有的氛围的,讲的毕竟是人与妖之间的大离人士觉得颇有隔阂的爱恋。 前期甜能勾住大离人的眼球,中期虐又能让他们欲罢不能,听说文宗就很乐得玩这套。 而结尾还能升华一下,都得道成仙了,正好满足如今大离人人慕仙的向往。 最主要的是,这送上门来的文抄公不当白不当,林不玄捋起袖子开始展露自己曾经的笔力,一顿添油加醋之后,该有的情节不该有的夹带私货的情节全有了。 几天磨出第一小节,写的是修士救了白蛇,白蛇修道千年之后化形报恩的故事。 报恩过程林不玄尽己所能文风尽显,让人闻着味道就能知道作者是谁。 当场就打开了大离修士不敢想的人修与妖修这条路。 人本来不该...但或许,可以试试?的念头在修士之中广为流传,有执柳宗,皇上先后以书画角力,如今林不玄这一手“最新正版”当然将所有风头都当了垫脚石。 眼球博满独占鳌头,这等宣发程度就连某些半成品都能被冠以旷世神作的盛名... 更何况林不玄这抄录的修订版本就是集大成之作,根本谈不上差的,题材也很新颖,直接就打开了眼界。 要几天改天下百年时局完全就是扯淡,但眼下可以毫不费力开始缓步推进,林不玄还挺乐得清闲的。 挺好挺好,不用累着本先生,算你这下三滥系统还有点儿用处。 一开始周倾韵还皱着眉头酸溜溜地说妖修你也喜欢啊? 但看这反响好的出乎意料,自己也朝林不玄讨了本看看,她心底里对于妖修的偏见就稍稍好转了一些。 这半个月,宫内外大事都不少,赵元洲杯酒释兵权革职齐王,林不玄站稳国师之位,出书《我与白蛇那些事》的第一小节,大离之内还传了他与周倾韵关系颇深的风声。 而修为的提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再配合林不玄的书,确实开始慢慢掀起一阵扭转“断情”的微风。 不过更多的是好多人发往鹿州捉蛇...然后放掉,眼巴巴等着它报恩... 林不玄倒也无甚所谓,要改想法哪有那么容易? ———— 难得的冬至时节,天落大雪。 林不玄非要拉着周倾韵出来看,还拿什么在我们那儿姐姐一向都是宠极弟弟的一听就很虚的话来搪塞。 可周倾韵也拗不过,站在雪里,任着林不玄将头摆上肩,拍开他乱了分寸的手,却没去说教他。 天际间是一场大雪。 周倾韵见过很多的雪,多到她心中有厌恶感。 雪饮生于雪国,是一柄不折不扣的镇国刀。 那里终年深雪,只有茫茫的白,与无穷无尽的雪妖,山风呼啸而来,万千雪峰之巅,那是她带雪饮走的时候。 周倾韵身上的毒,严格来说不算妖修下的,是雪饮的毒,像是一种绑定的诅咒,配不上雪饮的人强行挥刀就会折寿患毒,挥刀愈多就会身躯就会愈发如同玄冰。 周倾韵很不想承认,以她的刀术,居然会配不上一柄刀,而她当年杀上妖国,伏尸千里,落雪成红,怎么可能悻悻而归? 周倾韵挥了五百次雪饮,手上的分神境人头以千百计数,入道境也有百,甚至渡劫境都得两只手数,那都是妖修,拨刀而出只是传闻,其实是妖国围杀,也难免她有偏见了。 她的眼神回转,数百年的心事如过眼云烟,一生寥寥,而你我又看过几场雪呢? 周倾韵望着长安的雪,她在皇城待了也有好多年了,她却是终于发现,原来皇城的雪也有美若幻梦的一幕。 她思虑着动情就要说的念头...努了努嘴,踌躇半晌却还是没有开口,本宫这才几天就告诉他真动心了? 他会不会以为本宫是什么草率之人? 他会不会觉得本座是在利用他? 他会不会觉得我攻于心术,所以都是假话? 周倾韵还是没敢说,她觉得有些烦躁有些冷。 伸出手与林不玄双手交叠十指紧扣,林不玄有些愕然,这是周倾韵第一次主动牵手,林不玄才低头,就撞上她抬头的眸光,周倾韵缓声道: “姐姐好冷,再抱紧些。” 江湖中人总有惆怅回望过去的时候,像周倾韵这样的曾经踩过鼎的高人被迫隐于世外就更加了,林不玄觉得自己能够理解。 林不玄便是从背后环住周倾韵,贴着她耳朵道: “我一直在。” 周倾韵一怔,没有回头,“还在演戏?宫女都走散了,谁给你传风口?你又拿了留影玉?姐姐不是予你说过,姐姐不想被别人看,就算是秀....” 周倾韵话还没说完,发觉自己耳垂一温,话语像是卡了壳一般断在风中,微张的唇前,还有点点热气在升腾,烫走几朵雪。 她感觉自己心跳好快,比提着雪饮一路饮雪时的心跳还要快的多。 “你做什么?姐姐让你练天子望气术不好好练,就想着攻略姐姐了?” 周倾韵的声音绵软中带着细微不满,与林不玄相处几天,那些稀里糊涂的话自己也会说一点儿了。 林不玄一本正经: “姐姐的气海往下,那是什么?” 周倾韵没想过他会忽然问这个,脸一润,直言不讳: “元阴。” 林不玄双手微松,然后即刻又攥紧,道: “姐姐一早就知道这是骗局,那为什么不杀我?” 周倾韵缓缓回眸,“一开始,本宫想看看你有什么能耐,然后加以利用的,后来本宫召见你的时候就起过杀心了,但哪晓得你小子色胆包天?” “而现在,我是你姐姐,我怎么舍得?裴如是也好,执柳宗也好,谁管她啊!” 她笑面如靥,长安雪止。 (本章二合一,日常过渡吧,要推剧情了,感觉这章有点乱) (感谢求求你给我个名字,桐人老板的打赏) 九十.交底 林不玄的胆战心惊期已经过了好两天了,如今听周倾韵半推半就着承认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所谓了。 他刚刚踏入天子望气术第一层的时候是动过些歪心思去看周倾韵的,结果发现这望气术直接就透过躯体看内息了... 说实话,和林不玄想学的那种稍微有些不太一样。 然后林不玄眸光扫扫,察觉到周倾韵元阴完好的时候冷汗都出来了,倒不是他欣喜若狂,而是那种自己计谋一步接一步然后发觉被人牢牢握在手里的感觉。 林不玄在那一刻忽然理解了齐天大圣云游四海回来刚刚发现自己还在佛祖手里是种什么感受。 他当即借着眼睛都累酸了为由直接告退,在自己的寝殿里日夜不寐躲了两天,思来想去没想通。 按照周倾韵这个处境,既然她早就看得出林不玄元阳并未会阴这个天大的破绽,那要顺藤摸瓜猜出此局全是戏不算太难。 就算没有合理的证据来对他痛下杀手,那齐无眠阴差阳错掀起的那场修罗,应该是正合她心意才对。 毕竟传闻中她修为褪尽,不出手才是正常,而就算有八扇门,正邪两道修士会来,以林不玄身处风暴中心的位置,一死难免,甚至还能逼出执柳宗可能的卧底,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不过周倾韵还是出手了,虽然她落刀很快,还有林不玄打伞给她遮掩,但...依旧有风声四起。 之后,林不玄也假装不知道,边是与她洽谈假意结侣调转天下时局,边是半抄录半打磨自己的《我与白蛇那些事》 难道这位曾经名震天下的扛鼎仙子就因为一句“姐姐”而直接沦陷了? 林不玄觉得解释不通。 就算是拿卧底那一说来解释也很是牵强,若周倾韵真是卧底,那裴如是还让他小心个什么劲? 再说了,周倾韵身高位重,手上又有实权,有必要安插林不玄这个先生么? —— 而时间兜兜转转过了大半个月,两人好像都入了戏似的,林不玄说他没空练天子望气术,周倾韵就暗暗信着,她似乎也没想揭开这一层薄纱,或者说...她也有些后怕。 委实说这么几日相处下来,林不玄也不怎么感觉骑虎难下了,周倾韵确实很好,虽然将自己摆在姐姐这个位置,但看得出来她其实是想在自己后院里当姐姐的心思。 林不玄当然也不想拒绝,毕竟看那些小说里英雄救美,小丫头片子当场就倾心了。 周倾韵这给他直接上演一个倒过来的经典剧情,还冒着旧毒复发的风险... 林不玄觉着自己这要是拍拍屁股走人了,那才是真人渣。 —— 耳旁周倾韵的话柔意尽现,但其实还没有交底,林不玄望着她那双如水春眸,轻声问: “姐姐与裴如是,其实有旧?” 周倾韵眸光微转,终于还是认真道: “本宫确实承她一情,但你放心,姐姐绝对不会将你交给她,若是她敢来要人,本宫说什么也会拜刀而出。” 林不玄微微一怔,一时失言,“我还以为姐姐是执柳宗的内应...之前听裴如是说她在宫里安插了眼线...” 周倾韵“噗嗤”一声,伸手打了林不玄一下,轻笑道: “哪有你这样打趣哄我的?” “朝廷里除了那一帮子太监之外从本座入宫前就都是一脉嫡传,八扇门虽然不全是,但他们筛选极为严苛,掌实权者绝大部分都是亲王之类的。 “就算是裴如是想安插也没可能...你啊,被那女人诓骗喽...” “本宫在凉州的时候见过她,你或许不知道,我们在天际之上看着那一驾车马发往鹿州,她那个时候倒是对你颇有赞誉的...哦...原来弟弟你现在还是裴如是的人呐?” 周倾韵念着念着,终于还是读了通透,也不算,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一直不敢说也不敢信而已,念至此时,温存也温存过了。 天上雪停,也到了该交底的时候,她才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周倾韵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林不玄也不避讳了,直截了当点头承认,“我败给姐姐了...” “哎!” 周倾韵踩着雪走近一步,连忙将手指竖在林不玄的唇上,“男人万万不可以说自己败了之类的话的...” “其实这怪不得你,是裴如是她漏算了本宫的天子望气术如此纯熟,能观览内息。” 然后周倾韵不再说话,“噌——”地一声拔出了一柄明晃晃的刀,刀口淌过雪光,光照在两人的脸上。 太清殿下的两人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各自深吸一口气,而后等了片晌,异口同声问: “你不杀我?!” 周倾韵捏着刀背,刀尖朝着自己,刀柄对着林不玄,毫不客气地说,林不玄只要上前两步就能结束周倾韵的一生。 两人刚刚闭拢的眸子缓缓睁开,眸光又一次对视,周倾韵手里的刀刚刚落地,阶下两人缓缓相拥,两双鞋正正好好踩在刀刃上。 “弟弟是怎么想的?” 周倾韵先问。 “宗主让我里应外合,又没让我杀你,她还说最好能能把姐姐拐成自家人的,她还蛮重视你的。” “不过,就算是她要我杀了姐姐那我也舍不得了,毕竟接天而来踏入业火的不是她裴如是而是你周倾韵啊...” 林不玄坦然作答,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摊了摊手,接着问: “那...姐姐又是怎么想的?姐姐身为...呃...身居朝堂高位,这分明是个破绽百出的局,难道只是与裴如是有旧就行了?” 周倾韵松开他,叹了口气,“本宫一开始不杀你,其实是有愧于你,后来是想了解你。” “然后...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现在本宫也不打算出来,余生只有这么几年了,我也想任性于情,为自己。” “有愧?”林不玄眉头一皱,抓了个重点。 “嗯。八扇门景门门主,周梧婉,你知不知道?”周倾韵眼眸微垂,不敢看他。 “她是企图谋杀若若的主谋...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她。” 林不玄点头,这事他了解过,执柳宗先生的地位也不算是假的。 “世上其实根本就没有周梧婉这个人,那是本宫的分神化身,演戏的。” 周倾韵螓首也微微垂下,像是认错的妮子,“那夜的长安城,是一场幻梦。” “你要是怪姐姐,你就拿起刀,我绝不反抗。” 九十一.分神境的正确使用方法 林不玄摇摇头,“所以...这都是计?” 周倾韵点头,“是啊...现在想起来,本宫居然差点伤了若若...” “不过你尽可放心,就算本宫有妒心,但也不会去玩弄什么派人欺压的手段,甚至没有一个男人近若若十步之内,本宫很有分寸。” 周倾韵小心翼翼的认错,然后又给林不玄双手捧起刀:“你要怪姐姐,姐姐就咬咬牙受着。” 林不玄皱眉,将那柄刀再度拍落到地上,余音颤颤。 若是此刀有灵,那估计已经被气晕了,先后被贬低,被踩,被打落两回啊两回! 林不玄倒是无甚所谓,他轻轻挑起周倾韵的下巴,轻声道: “江湖上打打杀杀,腥风血雨,拿伤口做赔礼,姐姐,你们那一套已经过时啦...” 然后林不玄另一只手偷摸落下,对着某个娇翘处手起手落,发出“啪——”的一声亮堂堂的响动。 “啊...!你!” 周倾韵娇臀受袭,浑身一颤,来不及掩唇,媚声已经撒了出去,她埋怨似的瞪了林不玄一眼,“你害姐姐出丑...若是阶下有人,本宫岂不是糗大了?!” 林不玄一只手摊开,一只手顺着美好的脊背游移下去,然后狠狠捏了一把,“姐姐刚刚自己说的咬咬牙受着啊...难道说,姐姐所信奉的江湖上还有食言这一说的?” “嗯呀!” 周倾韵没想到林不玄这么焉儿坏,当即又是一声妩媚的惊呼,这种连自己都没怎么碰过的地方...居然被他这般轻薄! 而且林不玄这家伙还拿着“江湖大义”来压她,周倾韵确实无法反驳,只得支支吾吾地躲开林不玄,软软道: “不玄你...你先放手!本宫认栽,但...得...得回殿内!” —— 轻纱起伏,二人刚刚踩入殿,千阶高楼之下就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有太监敲着钟大声喊: “皇上求见太后陛下!皇上求见太后陛下!” 林不玄皱眉,周倾韵讪讪一笑,随口念了一句“姐姐站殿前去看看,你在里面等等嘛...” 她作势转身就要逃,赵元洲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是很不想见的,但...现在的林不玄已经摩拳擦掌了,料想赵红衣被他随手按按摩都吃不消,自己这残躯又怎么受得住? 那能拖一会儿是拖一会儿喽... 按照常理,这又是一个玄幻小说经典剧情,什么正要提枪上阵办要紧事,结果外头来了变故,好戏被迫戛然而止。 但林不玄肯定不按套路出牌。 他也不本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性子,直接拉过周倾韵的手,微笑着轻声问: “不玄想讨问一下姐姐,修至分神境之后能做什么?” 周倾韵心里头瞬间咯噔一下,林不玄的意思她不会不明白,但是...这时候?!这也太... 这怎么可以!这也太糟糕了! 这是什么玩法嘛?! 定是跟着执柳宗的那帮子妖女不学好! 虽然是殿上殿下距离千阶,还有门栏纱帐做掩护,周倾韵还是觉着羞耻至极,林不玄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这半个月,分明最多都是牵牵手,抱一下,像是一对青涩的道侣,刚刚失神被林不玄偷偷触了耳垂都是破格的举动了。 结果...这先后不过半柱香,他摇身一变就原形毕露了.... “姐姐...?” “啊...分神境,就可以化身...” 周倾韵一瞬失言,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望着林不玄一脸贱兮兮的笑,他说: “让周梧婉去站在门栏呗?倾韵来给我赔赔礼。” 周倾韵哪接触过这种事,指着林不玄颤颤巍巍道:“你...你尽晓得欺负姐姐!” 两人时间稍微一拖,就听得阶下有赵元洲的声音传来,他朗声道: “儿臣特地请见母后问国事,还请母后赏脸!” 如今已是避无可避,周倾韵幽怨地瞪了林不玄一眼,微声道: “不玄你休想!” —— 周倾韵立在太清殿前,眸光穿过一层若隐若现的轻纱,以及闭拢的门栏,念着天子望气术才能勉勉强强看到太清殿下的人影。 她清声问: “有何事让你们急着闯太清宫?” 此言一出,太后之威尽现,太清殿下所有人立刻跪的严严实实,只听赵元洲朗声道: “儿臣斗胆,想过问母后,此届天子论座可否提前一个月?” 周倾韵眸光转转,眉目含雪,话音平淡,“理由。” “都是为了大离着想,绝大多数宗门已经抵达京州,筹备也用不了这么久的时候,早些举办早些过年关。” “况且...执柳宗现在正是内虚之际,毕竟裴如是夜里屠龙,那再怎么说也是能媲美渡劫境的真龙...母后不是一直对裴如是颇有成见?儿臣有办法让母后满意,顺便还可以使得国师更加忠心,两全其美。” 门栏口的周倾韵身影微微低头,似乎在沉吟,赵元洲沾沾自喜,感觉自己这套说辞天衣无缝。 赵元洲做梦也不会想到,太后的房里藏了男人不要说,这男人还是说好了演戏的国师,而且——两人现在都算是执柳宗的同道。 而穷奢极欲的太清殿里,床榻上的周倾韵半褪半掩的紫裙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媚色与柔意都恰到好处。 她双手攥紧床褥,咬紧牙关,眼神迷离,两条修长的紧绷着的腿被林不玄捉着,趾尖到全身都是酥酥麻麻的感觉。 “哈...呼...不玄你倒是吱个声啊,就顾着玩儿了!” 周倾韵趾尖紧紧攥起,咬着牙呵气如兰。 “姐姐自己不思虑一下?” 林不玄倒是打哈哈,一脸的风轻云淡。 “你...本宫道躯已如风中残烛,被你如此上下其手,哪来的解...解...解法?还要本宫思虑?!” 周倾韵话语幽幽怨怨的,但听得出她声音里的欣喜。 “答应呗,不管皇上要做什么,正好顺了咱们的意...” “好...啊!” —— 门栏口的“太后”终于抬起头来,冷声道: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想干涉。” 赵元洲喜极,立刻对着那道身影三叩九拜,甚至连太后话语中已然压不住的颤声都没察觉,便是连忙告退。 —— 周倾韵刚刚喘过两口气,眸中带着无尽的幽怨,双腿甚至还在打寒颤,林不玄倒是一本满意地喝茶。 周倾韵虽然明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是“天经地义”的赔礼道歉,但念起刚才他欺负自己的样子,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嗔怒道: “你看看床!你看看姐姐的衣裙!都是你干的好事!现在你倒是舒服惬意了,那姐姐我呢?!” (感谢好兄弟的月票和打赏) (刚刚到家,有点小累,开点小车) (不是一血哈,别想歪了,就这尺度也配到一血的程度?) 九十二.人设断崖 周倾韵话一说出口就感觉着不对了,然后就见林不玄从一脸愕然转向贱兮兮,他手里的茶杯一滞,笑着道: “姐姐内息不稳,是要我帮着调理一下?元阳会阴想必会有滋补功效,正好能激一激姐姐体内的寒毒。” “还是说...姐姐就是纯粹的心里痒痒?要弟弟帮着挠两下?” 林不玄作为一个各项指标都很正常的男人,在宫里这十天半个月的,天天看宫女嫔妃莺莺燕燕倒是无甚所谓,可这皇女太后如此人间绝色各个走的这么近是那种胭脂俗粉能比的? 林不玄每天都难免不含而立,可两女都是一个心性,私底下平日里投怀送抱,真要上阵又有推脱,如今是难得气海大开一次,只能说是心中还有积郁未出。 “好了你!” 周倾韵声音含着微微的薄怒,眼神却是闪躲,手捏着秀锦被褥,抓也不是放也不是,满脸盈羞,“玩了姐姐的腿脚,你的手也不安分老实,你还把不把姐姐放在眼里了?” 林不玄耸耸肩,“我倒是看姐姐刚刚比我还兴奋啊...明明趾尖攥起浑身轻颤的...” “住口!” 周倾韵连忙抽起绸带打了他一下,这什么话?! 你写这种东西本宫管不着,你竟敢当面念着来描述本宫?!你把本宫当什么人了! 她咬着牙恨恨道: “给本宫滚出去!” 林不玄一面被推一面轻笑地踏出殿外,周倾韵望着那已然褪去国师袍只有一条单薄外衫的身影缓缓向下,随手从窗口扔出去一条狐裘。 然后周倾韵终于靠倒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稍稍缓过,拍拍仍有几分温润的面颊,目光向下,扫过自己的身躯,腿上原本穿着的轻纱已经到处都是撕裂的破口了... 这双腿...真的有那么好么?个浑人爱不释手的... 周倾韵闷闷哼声。 只可惜自己这道躯已是朝不保夕,并不能伴他多久了... 不过,周倾韵也不后悔,因为正是自己命数将近,才会生出动情的心思。 若她端起雪饮修为全在,那能否遇上林不玄都是未知数,周倾韵没有权御天下的念头,即位太后都是如此,更别提要是当年她还在江湖中驻足了。 想她也绝不会像裴如是一样开宗立派,估计会成为江湖之中跳眼的一道靓影,而最后...就像是所有散修一样,寿终正寝,道消身死。 纵横千载又如何? 还不是一坯黄土? 但现在...虽然自己的命数要捏着算了,但...周倾韵嘴角弯弯,还挺满足的。 —— 元阳其实和元阴差不多,都算是蛮宝贵的东西,像林不玄这种天资奇绝的道体,那当然价值就高到难以可想的地步。 价值何止连城? 那是妥妥的有价无市。 毫不客气地说,若是他宣传出去自己道体晚成且元阳尚在,那估计会被无数慕仙的女修日夜盯梢... 若是他毫无才干,那可真是最最上成的炉鼎了。 周倾韵其实也很馋他身子的,但是不能给他。 倒也不是不想与林不玄讨欢,主要是...世间美好这么多... 若若也好羡鱼也罢红衣也行,都是嗷嗷待哺且冉冉升起的新星,一经林不玄的点拨,那岂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自己这没两天的残躯,占了这个头筹,能回转一段时间是肯定能回转的,但...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多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至多也就是个“聊胜于无”。 想要一举解毒纯粹就是天方夜谭,林不玄又不是真的人形丹元... 这就相当于白白占了林不玄的便宜,对于林不玄来说,其实算是亏损,周倾韵觉得太浪费了。 倒是给了苏若若,才应该是对他最大的助力。 毕竟...她如今刚刚才到碧玉年华,离桃李之年还有几年,这般年纪就已经是元婴境,再加上林不玄的辅佐,要冲破大离的渡劫桎梏不算难,甚至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而两者皆是用情至深,以传闻中苏若若的行事,虽然莽撞,但还有点儿分寸。 而如今她也很听林不玄的话,以林不玄度天下的眼光,要差遣苏若若护住他行江湖,甚至走出大离都没有任何问题。 —— 不过...转念一想,还不是林不玄没有办了苏若若的问题? 苏若若元婴道躯,林不玄如此道体,两者相会肯定不会有差错,而两人情投意合,以林不玄这种心思,怎么可能不上手? 那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周倾韵捏着眉头。 “裴如是?!”肯定是她了,可恶啊! 若不是她拦着,本宫估摸着早就... 弄来弄去,还是这个女人的问题,自己明明与她交集很少,却偏偏是这种事,若是本宫修为还在... 罢了罢了。 周倾韵不在多想,长长叹了一声。 —— 周倾韵缓缓起身,望着铜镜中的女子一身奢华无度的深紫色长裙之下掩带着绝世风华,但...她的眼中充斥着落寞。 周倾韵的目光洒落在半褪衣裙的脊背上,寒气在升腾,像一块形态美好的冰糕,但...也很冷。 “怪不得世人要断情...一进去就出不来啊...” 周倾韵掀起缎绸,殿内也开始飘雪,然后她眸光刚刚转向床上见到那条随意丢着的国师袍,轻轻踏前两步,左顾右盼,轻轻拾了起来。 她如玉般的喉间微微一滚,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缓缓贴近自己的鼻尖,微微一嗅,一股清新好闻且很是熟悉的味道瞬间在翘鼻间酝酿开来。 周倾韵两腿忽然一软,“呠”地一声扑倒在床上,玉臂如藕,紧紧环住某人没带走的衣物,螓首埋入,仍然看得出她耳珠烫红。 这位威严强硬的姐姐猛地深吸两口气,一双玉足由于兴奋而不住地连连摆动。 谁也不可能料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周仙师,如今的大离太后,朝堂背后的掌权者,私底下居然也会有如此娇痴的一面。 “啪”的一声。 林不玄的衣裳里掉下来一块留影玉。 准确来说,是一对留影玉中负责留影的那一块。 周倾韵的眸光停滞住了,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有没有适合姐姐的图啊,来点来点) 九十三.前夕 天子论座提前的消息像是一阵风,瞬间卷过大街小巷。 百姓间的风声兜兜转转,很快就消弭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天子论座迟早要办的,绝大多数宗门也已经到了京州,这忽然提前,未尝不是好事儿。 更多的风声都是在传皇宫里刚刚出炉的《我与白蛇那些事(第二节)》,林不玄还真没说错,大离的风向时局,就是被他把在手里游走。 今日无雪,天上大风,吹起亭台楼阁为了讨吉利挂的风铃缎带,“叮铃铃”作响。 裴如是缓着脚步入院,长安城最近很安静,但...安静的太古怪了,就像是那场修罗之后,一切都销声匿迹了一般。 风浪渐平,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朝堂纷乱才是真像,像古井般波澜不惊那就不对头了,就连大离早报都停了好几刊,一直没什么可说的。 裴如是皱着眉头,手里头没有情报,心中有点不空明,连问道心境都没入过了。 不过...眼下的安排还是蛮妥当的,各分舵的精锐赶路的过程中扒了不少三流乃至不入流的宗门的衣裳易容进京,基本没有出过差错。 皇上这个挪前时间,其实是好事,对执柳宗来说也挺不错的,本来就是准备着天子论座翻脸,如今林不玄控局得当,早些时候就早些,免得太多迂腐宗门入场。 —— 裴如是刚刚入殿,就见着苏若若急急忙忙将手里册子藏在双腿盘起的裙下,装作一副刚刚在修道的模样。 裴如是一阵好笑,“藏成这样,在看那种书啊?” “我...哪有!师尊冤枉!”苏若若急忙忙跳起来举着书自证清白, “是不玄写的《我与白蛇那些事》最新一节,讲的是这个这个...主角因为窃银案东窗事发而被迫披枷戴锁,跋涉千里,夫妻两人分隔两地,苦不堪言!” “呜呜...什么分隔两地不能相见,不就是我和他的真实写照吗?不知道不玄他在宫里睡不睡的好,吃不吃得饱,朝廷炼的丹肯定没有本小主炼的好吃!” 小妮子比较感性,只能说林不玄的选题还是到位,阴差阳错之间,苏若若直接能把自己带入进去,当场几欲潸然泪下。 裴如是一愣,嫌弃道:“那你还说没看那种册子...” “啊?这一节哪有?”苏若若“咦”了一声。 “你没看完吧...”裴如是耸耸肩,“后面被抓入大牢,然后来了一帮女狱卒以探底逼供为由,轮番上阵,用的都是长鞭烛台之类...” “另外,林不玄在宫里的生活哪用你操心?他吃香的喝辣的,晚上想睡皇女睡皇女,想睡太后睡太后...搞不好...都在一张床上。” “你觉得是牢狱之灾,只怕是他都要乐不思蜀了...况且,本座偷摸着把护心镜塞给了他。” “虽然朝廷里是真没有眼线...但周倾韵应该也能算半个,她毕竟承了情,林不玄的安危不用你担心,他远比你想的活得好。” “哼!师傅你不是也看了!” 苏若若手里的书颤颤巍巍,然后她红着脸指着裴如是哼哼道: “而且师傅你怎么可以剧透!” 裴如是又是一顿,你怎么自动忽略了本座的话?这是重点么? 她清了清嗓子,干脆就扯开话题,问了句: “天子论座前推一个月,若若你筹备的怎么样?那些天之骄女还蛮多的,你也不想在林不玄面前败吧?” 苏若若翻着小册子还瞥见几眼出自林不玄手笔的插画... 林不玄果然有些大男子主义,那些行刑的女狱卒都败了好几个的说... 她下意识咬着手指小声嘟囔了一句: “身下败倒是挺想的...” 裴如是越发感觉苏若若这妮子被带坏了去,话是越来越妖气了,只可惜身子还没长开来,比例倒是蛮好,看上去挺匀称的,但胸前依旧还是一马平川... 就在裴如是想的时候,苏若若双手叉腰认真道: “那些顶流宗门能有多厉害?本小主元婴三段,一骑绝尘,一剑把他们都杀了!” “你不是不喜欢用剑?”裴如是带了些许疑惑,至于后半句,她倒是不疑惑,因为苏若若真的可能大开杀戒。 小妮子哼哼唧唧道: “我不用剑要是用拳头...万一对面是个男的呢?岂不是会有肢体接触?虽然说我会把他打的起码半身不遂,但...要是不玄他不高兴了呢?” 裴如是感觉这丫头太古灵精怪了,这种由头都能想到,你就这么喜欢这个男人? 虽然是长得不错...又有独到的见解与眼光,但...他可花心的很啊,裴如是隐隐感觉某位太后好像已经有点假戏真做的预兆了... 你能不能矜持点?还有曾经无情拜刀的周仙师的样子在么? “为师准了,但若若你也不要太嚣张,免得竖些莫名奇妙的敌,本家现在的敌人只有皇上。” 裴如是轻微颔首,又接着道:“另外,去把为师的剑也拿出来。” 苏若若“嗯嗯嗯”地点头如捣蒜,然后又问,“哪把啊?那个...太后要不要杀啊?” 裴如是皱皱眉头,“拿‘朝代’吧,至于太后,她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本座管她作甚?难道天下还有人能解雪饮的毒?就是解了,她还能骑到本座的头上来不成?” 苏若若不再多问,揣着小册子就往外跑。 裴如是抬起头,如墨般的眸子中正倒映着很淡很淡的冬日夕阳,此去分明稳操胜券,却还是一种很强烈的心悸感。 —— 太清殿里也不安宁。 当然,不是肢体上的那种。 林不玄与周倾韵两人对坐,盘算着天下时局,周倾韵这里,手掌大离玉玺,是大离的最高权证。 但问题是赵元洲革职了齐王之后自己手里攥着兵权,然后他当即以为天子论座将近,为母后寻丹,且还请母后不要过度劳累为由雷厉风行地拿下了景门杜门。 现在周倾韵的手里只有三生门,问题是三生门是掌管东西两厂的,皇权直属,对局势的帮助不大。 但林不玄说的很对,她若是身为残躯而去死抓朝廷的中平耳目反而容易起疑,这也是无奈之举。 林不玄皱眉,“像是棋子蹦出了棋局?” 周倾韵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头,又回头望了眼摆在墙角供台上的刀,缓缓念了句: “棋子永远在棋盘里。” 然后她拉拉林不玄的手。 “不要想了,省的晚上头痛又要枕着姐姐的腿睡...现在,陪本宫出去走走,上一支打的钗不好看,再去打一支。” “明明是你要我枕的好不好...”林不玄任她挽着,又贱兮兮地笑: “要不要我把衣衫留下来?” “你!”周倾韵面上无色,耳根酡红,死死点着林不玄,然后她软软道:“...好...” (感谢南城老板和hy老板的月票) 九十四.雪落大幕起(二合一) 时日后推,京州无事,大离之外也听不着风声。 至多就是有传闻说鹿州来了只很漂亮的狐妖,据说是好看到祸国殃民的级别... 八扇门的早报上还有画像,只可惜林不玄还没看两眼就被周倾韵抽走了,以免得被魅惑走火入魔为由被她当场捏成团给丢掉了。 她恨恨道:“你要喜欢妖女,可以让人去扮,本宫甚至可以给你...抓一把绝色少女一人一个花样,但...真妖修不好,尤其是这种狐狸精。” 想来还是有些偏见,林不玄当时也就顺了她的意点头说以后不会犯,总不好说已经有一头嗷嗷待哺的青龙了吧? “铛”的一声响,大幕终于拉开,万千绸带在长安城的前殿之上翻飞,像是一场彩雨。 林不玄也收了收心念,探头顺着绚丽的缎带往下望。 从长安到皇宫的这条路上如今是万人空巷,百姓也好,修士也好都在赶往都城前殿,吵吵嚷嚷的声音就像是滴水坠入滚烫热油。 纷乱,但是热闹。 —— 天子论座,三年一届,还断了两届,谁都猜的到这一届势必会不同凡响。 近十年的江湖风雨摇曳,天之骄子如雨后春笋般冒头,大离的渡劫桎梏,也快到了破局的时候吧? 天下的宗门论座的位置口头上排了又排谁是一流谁是二流,都是空谈,而今天才是权威。 偌大的皇都前殿上人头攒动,除却正中央新建的演武场之外,每个角落都坐满了修士,四通八达的长街上才轮得到百姓驻足痴望的。 —— 所有靠边的酒楼茶楼的价格都涨疯了,好在林不玄当日在周倾韵的太清殿把完她后就火急火燎地下楼找赵红衣这个有的是钱的凯子低价租了好几间。 如今这积压这么多年的天子论座终于要揭开序幕,十年,修士眼中或许白驹过隙而已,但放在大离普通百姓的就不一样了,毕竟普通人一生也就四五十年。 林不玄想过价格肯定会疯涨,但他原以为楼阁上的价格比平日里翻个百倍就差不多了... 奈何还是地主老板多啊,自发竞着价就轻轻松松破了千倍,甚至还有点有价无市的感觉了,林不玄倒是在台上看下面打破头的样子挺好笑的。 平日里的楼阁一间也就几两银子,如今翻了几千番,林不玄倒是眉开眼笑,念起当时毁他清誉的早报: 《震惊!国师大人竟是快枪手?一早上拉着皇女连逛十几家酒楼已成事实!》也无甚所谓了。 这帮豪绅铆足了劲地想看仙子一眼,殊不知天下那么多仙子现在都在踮起脚尖看林不玄。 这帮没头脑的豪绅掏空了家底远远看两眼的仙子仙女,私底下却会为了在林不玄面前争宠而互相角力讨好逢迎... 这撒出去的万贯家财还进了林不玄的口袋,这未免就有些... —— 皇宫前殿之上,高耸的楼阁能将前殿围个圆环,整个前殿都在脚下。 全数光景尽收眼底,这是顶流乃至一线势力以及朝廷中人落脚处。 朝廷斥了巨资,杜门兢兢业业打磨了好几年的,顽玉、机括、齿轮,精密的令人咋舌。 好在天子论座期间皇都禁飞,要不然肯定会乱套,这抬高楼阁确实是妙想,但要实现也是个大工程。 —— 林不玄的身旁坐着两个女人,两身极为夺目的凤衣,一身淡黄,一身是跳眼的大红,大离的太后与皇女。 她们螓首上戴着大堆的雕玉金钗,高高盘竖起的青丝上泛过耀眼的日光。 这样的装束单单拿出去都显得太过艳丽太过喧宾夺主,但在这两位女子的额上,却是十分相得益彰,非常契合,甚至还有些及不上的意味。 有珠玉在侧,本应该是舒适惬意之际,林不玄倒是觉得如芒在背,对岸远远的有几对目光灼灼,互相交锋,火光迸射。 在世人眼中,裴如是清冷的眸光里带着肃杀之意,而太后陛下则是眸光如刀般将之截下,我呸! 林不玄个臭吃软饭的! 实际上,两人不是在交锋,而是在交峰。 —— 林不玄聚气会神,眼神兜兜转转念着天子望气术观览四周。 他终于与一束直直望过来的目光相撞,那个顶着双马尾的白毛小妮子冲他盈盈一笑,然后晃着双腿一歪脑袋,很乖巧地伸出手比成爱心状。 苏若若还是很可爱的,学也学得快,林不玄一点就通,很灵性。 他告诉若若说在他故里比这种手势是问好,这小妮子倒是全信了,倒是蛮令人感动的。 “还是若若可爱...” 林不玄顶着楼下大片的“苏小主糊涂啊...”的声音低声喃喃了一句。 身旁有冷哼声淌过,手还被周倾韵打了一下,林不玄颇感没面子,正好皇城“铛铛铛”的钟声响起,所有的眸光落定。 赵元洲叽叽喳喳的话已经讲完,一席黑水龙袍缓缓踏开,像是长安城雨夜被苏若若一刀斩断的那条蛟龙。 二三流宗门的年轻一辈已经开始拜剑,声浪刚退,绚丽的功法剑术即刻绽放,在一整个演武场上交错。 没有分擂,说是有乱世江湖气,但谁都知道这是看低了一线,不过也是,都是金丹没到的年轻一辈打斗能有什么意思? 林不玄个踩在练气门槛的菜鸡倒是用天子望气术看得津津有味,赵红衣还随口给他解说两下。 只可惜林不玄没找到那个什么大刀门,不然也能自己揣测一下自己的实力层面。 一炷香刚过,皇城的钟再响,演武场刀光剑影已止,高下已分。 低境界修士的比斗还是快的,功法差距加上境界,混战之中又很考验实战经验。 一炷香刚刚烧完,两边隔开的场地上只有寥寥几人还站地笔挺,多数负伤,但...武学比斗讲究一个点到为止,所以都为外伤。 天子论座的台面上,和气还是要的。 天间无雪,只有长风阵阵。 林不玄看得心里头有点儿燥热,有点儿“燃起来了”的意思,差点想抱着逐鹿跳下去。 逐鹿这柄剑是真蛮有意思,一柄双柄剑,合剑能当巨剑使,分剑能当双剑,只不过他如今的修为... 周倾韵支开了赵红衣下去打擂,她倒也丝毫不避讳江湖中人的眼神,踏踏实实牵过林不玄的手,认真道: “别冲动,你在此獠当诛榜首位站定,虽然江湖中无数人想杀却没人敢动你,但这比武,多的是人想‘失手’。” “你若是剐蹭一下,这有多少仙子要跳脚?” “你知道之前与你拜剑的那个大刀门么?” 林不玄点点头,又有些不解,听周倾韵接着道: “你刚刚入宫苏若若就以打坏了你的衣袍为由,偷摸着将大刀门屠了个干净,她还去月满楼捉人了,说谁敢再传她当日的衣着被她晓得了必将挖眼割舌...” 林不玄耸耸肩,有些无奈,妖女心性是那么好改的么? 他努努嘴,轻声问: “那姐姐是要我去扯着若若辫子教训她啊?” 周倾韵摸摸下巴,总感觉这话怎么有点儿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只是道: “不是...苏若若她虽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她是个好女孩儿,对你如此上心,弟弟可不能辜负她...” 林不玄有些愕然,周倾韵的思路也很清奇,他点点头,转了话题,“二三流宗门博弈就分隔两半战场就完事了?” “天子论座,真正要讲的其实是天下的排位,营收了多少,百姓里的口风如何而已,你说的不错,民心才是一切。” “所以别看执柳宗分舵遍地开花,她们被传杀人成性,实则根本不杀任何一个凡人,杀的都是修士,甚至还有些劫富济贫想行为,所以她们管辖的地域里的百姓还挺忠心的,也所以你能看了苏若若之后活下来。” 林不玄一惊,“姐姐怎么知道?!你从寒山就开始偷窥我了啊?原来寒山我们就见过了...” 自己还不通透,只能模棱两可地哄这位周姐姐。 周倾韵的眸子果不其然亮了亮,她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很意义不明的话: “还要早,还要早的多。” 她又朗声道: “所以这二三流也好,顶流一流也好,所谓的弟子对决,只不过是个走个过场讨彩头,至多也就是看看如今天下的五个顶流宗门未来新星的实力而已。” “红衣居然能和柳半烟战平?” 林不玄颔首不多琢磨,眸光很快被楼下的拜剑所吸引。 赵红衣手中红绫缎飞舞,她像是一阵绯红的风,与柳如烟的剑互相交错,一炷香烧尽两方不相上下,都没有一点下风显露。 “你别看红衣把自己摆在花瓶的位置就把她看扁了啊...人家再怎么说也算得上年轻一辈的一流,而且,拜有你的...帮助之下,她稳步踩入元婴,是有与前顶流宗门圣女叫板的实力。” “一个老女人一个五年前就被吊打的菜鸡有什么可看的?看本小主看本小主!我功法大成啦!” 林不玄手上一烫,苏若若兴奋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 他抬起头,对岸的小妮子冲他嘿嘿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而她旋即翻身下场,像是流星一般坠落在一干天之骄子的正中央。 周倾韵皱眉。 是的,她听到了,一清二楚。 虽然修为动用不了,但五感之类的还是渡劫境的。 老女人?! 亏本宫刚刚还帮你说话! 周倾韵哼了声,戳戳林不玄,轻手轻脚捏了道隔音的法术, “你们的计划的时候是天子论座?赵元洲如此拉扯时局,你能有权术造势与他同台对跳?里应外合的了?” 林不玄点点头,握紧了温凉的手,“你攥着玉玺,我攥着你,玉玺就是朝廷最大的权。赵元洲有兵,可裴如是强的不讲道理,而姐姐你就是本家一等一的内应啊...” “时间么...就在若若打完擂,欢呼声四起的时候,随声而动,之所以要等师姐打擂,那是因为要让天下都知道我执柳宗未来就是天。” 林不玄的眼中似乎有星辰奔走,然后他缓缓问: “那姐姐的棋局易主了,姐姐后悔么?” “其实还好。”周倾韵轻声嗫嚅。 她心中“原来内鬼竟是我自己?”的念头一闪而过。 周倾韵的眸光转向坦然,“姐姐我对于权御的向往早就已经过了...再说了当年起意不过是姐姐对自己心里的落差感难平罢了。” “如今本宫残躯只余下三年不到,宿命逃不掉,天下是谁的不重要,本宫想任性,那就任性。” 林不玄神色一顿,说: “好。” —— 苏若若真的很强,很有裴如是青春版的意思,顶流宗门如今一共五家,她本来轮空,结果特别胆大跳下去一打二。 不得不说她的剑又精进了不少,一打二天骄,甚至还有闲心给林不玄眨眨眼的。 周倾韵点给林不玄看说她手上那柄剑叫做“断鹤”,是江州名剑。 二十五年前失窃,原来是落在裴如是的手里。 苏若若单手拨剑,面前两人交错。 九亭寺的和尚和音宗的神子,都是男的,所以她下手是一点避讳都没有,既然不是女的,就不用担心林不玄这家伙见色起意... 音宗的长笛古琴在亭台之下以交错的乐声交织出一层肉眼可见的薄薄云海,仿佛有遮云蔽日之意。 而那和尚武学很纯粹,一根长棍上光华跳动,虎虎生风。 这两人一攻一守,苏若若猫着腰闪躲,看上去是托大被反打。 然后她跳远两步甩出一剑。 林不玄挺震惊的。 因为他认得这一招,这剑叫做:有凤来仪。 林不玄只在苏若若的面前打过一次,没想到她已然融会贯通,这是真天才啊... 苏若若手中的断鹤长鸣,清光摇曳,如山般的剑风在那云海之上斩出一道裂痕,然后,无尽天光刺入裂痕的间隙之中。 终于,整片云海坍塌崩裂,往后的剑气不减,落在那根将要临面的长棍之上。 苏若若莞尔一笑,背身收剑。 那节长棍的中段上才是发出“咯嘣”一声。 偌大的擂台上倒飞出两个身影,而苏若若乖巧地立在风中,背后是绵长的钟声与浪涛般的呼声此起彼伏。 “愿我大离,国运昌盛,福祚绵长!” “愿我大离,国运昌盛,福祚绵长!” 像是所有人都在为她欢呼。 她将是往后人间第一流。 而她正背手交叠双腿交错,鞋尖点地,仰起高傲的娥首与楼台上的林不玄四目相对。 这一瞬间,全京州的修士百姓都开始艳羡情愫了。 —— 周倾韵忽然再一次拉过林不玄的手,神色微变。 “怎么了?”林不玄抚了抚这双柔夷,周倾韵的反应不似是吃味,她一向都挺大度的。 天际间开始飘起白羽。 周倾韵的手骤然一紧,低声喃喃了一句,“雪国。” “狐狸,狐狸。本座早该想到的,皇宫里的内鬼不止你我,还有赵元洲。” 周倾韵的手又一次跳上了刀柄。 云幕之下,浮现出一大片茫茫的素白接天而来,伴着纷扬的雪,刺入所有人的眼。 (本章二合一,这章过渡,日常就跳一点吧,感觉哥们好菜啊...不过马上就能一血了,可能明天,或者后天,掷骰子去了) (感谢唉菊一生,淡墨初染,默笙墨好兄弟们的月票) 九十五.江湖雪雨十年刀(二合一) 白芒如羽。 从空际之巅坠打下来的寒意盖过那些此起彼伏的呼喝声,眼底的雪中终于跳脱来些许窈窕的身姿。 所有人都停下来望向雪的边际,那是十数位妖修踏雪而来,踩入人间,背后是奔腾的滚动的漫山遍野的白芒。 “那潮水般的雪幕是雪国的妖群。” 周倾韵眼中清光交汇,“最前面的,是涂山的狐狸。” 林不玄拽了一下周倾韵的手,硬生生塞到了自己的手里,她的手上的血色已经淡到看不清,是一种非常阴柔的美感,但同时也带着几分隐隐的病态。 “千算万算都没能算到原来大离的皇帝居然就是大离的反贼,这是投奔妖国去了?雪国的大妖都被姐姐杀了这么多,他跻身为雪国的附属国,合算?” 大离再怎么说也是自冠皇朝的名号,即便如今每况愈下,但要说有人能一瞬间攻入长安都城要害,那纯粹是天方夜谭,除非是各个关口都有内鬼。 天下有这个能耐的,只有现在手握兵权的赵元洲。 “那些狐狸是涂山的皇脉,皆是渡劫大妖。” “雪国的妖皇早在前几年就被斩了,现在是涂山当权,而...当头那只狐女,是如今全天下唯一一只九尾妖狐,也是一方妖尊。” “赵元洲早年就拿过赵红衣当交好的说辞你应该也知道,毕竟狐妖中有一门采补的功法,男女皆宜。” “不过,赵元洲的野心难测,这为了大离的天下,还是修道问长生?” 周倾韵目光紧紧盯着远方的雪,心海中翻涌着无边无际的心悸感,她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刀柄,大雪就像是梦魇。 “如今...” “走一步看一步吧。” 周倾韵摇了摇头,她的声音清晰且寒冷, “你别看现在是天子论座大离许多扛鼎人物都在,但天下正邪内乱,一盘散沙而已。” “远没有这帮妖修来的齐心,一旦交手,势必各自为政。” “况且...亲临当场的渡劫境也不多,裴如是,奇门天师,之外加起来不超过三位,局势已转,唯一的变数是...” “嘭——”的一声炸响,惊乱了所有人的心境。 那是长安城上的巨型机括在震响,精巧绝伦的玉石机关就像是方才托起楼阁一般在片刻之内竖起了极高极厚的城墙,墙上的弩机声响连绵。 奇大的弓弩箭矢翻飞,刺入雪中,箭头上灌注的术法落地即刻炸裂。 远方漫山遍野的素白上瞬间裂开一个断口,但下一息又很快地被补上。 “落雪时节...雪妖生生不息,怪不得赵元洲要提前天子论座,他为的就是如此时局,借妖修大势制衡大离正邪,想做寄人篱下的皇帝,但...那也是真皇帝。” “果然...每颗棋子都想着跳出棋盘。” 周倾韵瞳中落艳,微微叹了一声。 天上无数的箭弩如流星坠落,而皇帝正立在高墙之上,他身后的黑水龙袍正在雪风里猎猎作响,口中皆是保家卫国的慷慨之词。 此时气氛烘托的刚刚好,声浪刚过,大离难得的万众一心,无数修士遁光越过城墙,跳入雪野,掀起惊人的气浪。 人群虽然杂乱,但气势还挺足。 但都被带了保家卫国的节奏,还没有人开始思量为什么这么茫茫多的妖修会突然出现在长安城外的原野上,那其实已经京州的地界了。 “真是巧,大家都想趁天子论座打开局面,姐姐你说现在我们有多少胜算?” 林不玄也站了起来,楼阁之上几乎所有人都遁入空中,而年轻一辈受八扇门制衡在后。 还在原位的,只有他和周倾韵。 周倾韵忽然回过头,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林不玄一不是被激就气血上涌的莽夫,二不是睁眼说瞎话的庸才,如今面前的局势败相已露,何来胜算一说? 林不玄也闭上了嘴不再出声,眼底都是纷扬的白雪。 —— “咚咚咚咚——”的一连串的闷响自刚刚立起的城墙上传来,然后这所谓坚不可摧的顽玉巨墙瞬间开裂,在倒塌崩毁的过程之中直接化作齑粉飞灰。 林不玄终于看到了那只跳入人间的狐狸。 白裙,红缎,赤足。 她轻轻甩了甩手,满脸的风轻云淡,如剑的眉目使她英气尽显。 但那一双翘立的狐耳和她背后正徐徐摆动的九条素白的狐尾交相辉映,在凌然盛气中忽然生了一股与生俱来的妩媚感。 “看哪里都好,不要看眼睛。” 周倾韵拉了林不玄一把,“狐妖擅幻术,更别提九尾狐妖了,她们会挖掘你心中那些注定无法实现的的幻梦,若是走不出来,一辈子都是失去魂魄的傀儡。” 林不玄轻轻颔首。 —— 战局已经明了,这已是渡劫之争,完完全全逾越了两国争战元婴至高的那条线。 而大离这边,明显颓势已现。 五渡劫境怎么对阵十一渡劫境? 更别提皇城之中还有异心者。 “向涂山俯首。” 那只狐妖终于抬起头,眸光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一直望向那身深蓝国师袍,微微一顿,又对着整个长安城缓缓道。 “或者...国破。” 这两句没有感情色彩的话瞬间在人群之中坠起一片倍看的油花,骂骂咧咧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气血翻涌的大义之士飞身而起,然后...迎上那狐狸的眸光瞬间坠倒,落在地上像是发了癔病一般疯狂地乱蹿。 见此,人群的喧闹渐止,赵元洲拨开身边的太监,急急忙忙奔往楼台,“扑通”一声跪倒在周倾韵的面前,朗声道: “如今大离大势全在母后手里,儿臣不孝,拜请母后出山!” 然后他双手捧起一柄长刀,刀柄挂着一簇浅色绫巾飘摇,刀鞘上两个行草的字很跳眼。 雪饮。 人间最强的刀。 周倾韵冷笑一声,“赵元洲,你连本宫都想杀?!” 周倾韵如今残躯几何赵元洲自然是明白的,剩下的烛火烧个两三年就油尽了,只是没想到他还要设这种局来夺政。 世人是知道周倾韵修为尽失身中奇毒,却不晓得她已经是到了出刀就会要命的地步。 前些日子听了太后斩修罗的风声,如今被赵元洲这么一副举动,正如同一语惊醒梦中人。 修士也好,百姓也好,全都以为太后其实藏着修为。 长安城里的人都在望着她。 周倾韵是一个传说,和裴如是一样的神话。 若是二人齐在,雪国狐妖乱世似乎也真有破局的可能。 “儿臣不敢!这都是为了大离!狐妖已经行至皇城,还望母后出手!” 赵元洲跪地严严实实,话语十分诚恳。 周倾韵咬着牙轻轻伸手,然后被林不玄迎空打了一下,然后他顺手一推将雪饮推入雪中。 林不玄缓缓笑道: “没必要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你以为谁看不出来皇上给雪国涂山开关口,放了一堆妖修进来助阵制衡天下占首位?” “路线是鹿州,凉州,京州,没错吧?” “迫使齐无眠放修罗,革职齐王夺兵权。至于太后贸然出手应该能算是意外之喜吧?赵元洲你好算计啊。” 赵元洲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冷声道: “林大人请自重!若你再诋毁朕,朕不得不将你以大离律法处置。” 林不玄捏住周倾韵举棋不定的手,接着道: “既然皇上一切都是为了大离,不妨与在下打个赌,如果我能逼退这满山遍野的妖修,就请皇上交出兵权。” “如果不能呢?林大人若是惹了涂山的怒火,是我大离能承受的起的么?” 赵元洲明显急了,声音很急躁。 “皇上请太后出手就不惹涂山怒火了?” 林不玄背着手缓步上前,虽然如今的变故根本算不到,但他很有自信。 因为...所有的妖修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血脉压制。 人修其实也有,只不过没有妖修那么沉重罢了。 林不玄抬起头,心念一沉,云层深处藏着的长龙露出身影,一声几欲贯穿苍穹的龙吟响彻云霄。 风雪当场停滞,万里云层瞬间拨开。 一条百丈长的青龙游弋在云端之下,绵长通透的龙吟刚刚停歇,别说是妖修了,就是修士听了都难藏心中升腾起的浓烈的心悸感。 “青龙!” “真的是青龙!” “鹿州...鹿州...” 人群中有人叫嚷起来。 赵元洲眼神一顿,念起朝廷当夜的裴如是送逆鳞,当即反应过来,都是作假的棋局,“原来林大人你与执柳宗私通?!还蛊惑了太后?!” “裴如是!” 林不玄没有理他,短喝一声,旋即有一道靓影刺破寒霜。 裴如是手中的“朝代”咆哮,剑风带起倍看的业火,洒落在长安城上,像一场璀璨且足以焚世的烟火。 龙吟震慑刚过,长安城外一干妖修几多疲乏,就连那只九尾狐都有些萎靡不振,这就是青龙的威压,血脉之巅的神兽。 裴如是配合流萤,一人一龙居然在一干渡劫境狐妖之中稳占上风。 计划已经被迫打开,林不玄当然不会再这站着傻看,他抓起周倾韵的手就往皇宫外狂奔。 长安内外,周倾韵的玉玺有效,守在宫外的锦衣卫就都是自己人。 锦衣卫之中,起码还有分神境和入道境,总比在这坐以待毙要好得多。 裴如是说周倾韵不能再挥一刀了,尤其是雪饮,若是挥了搞不好会立刻香消玉殒。 虽然雪饮已经不知道落在哪了,但林不玄依旧很怕周倾韵怒而出刀。 她肯定比自己了解体内的状况,她越是坦然,林不玄越是不可能让她拔刀。 本来就欠她一命,若是再欠,拿什么还? “天师!” 赵元洲的棋局已翻,如今他除了满目盈怒之外已经别无他法,“去杀了林不玄!” 奇门天师微一颔首,踏空急行而去。 这是渡劫境,是大离巅峰至高的战力。 林不玄死死抓着周倾韵攥着刀柄的手,朗声道: “不许出刀!我还有一张底牌!” 随着他的声音落定,“铿锵”一声,一柄软剑缠住了奇门天师的刀,而握剑的道姑手上一震,翻起一阵风。 “锁心宗新任宗主?!这...” 喧闹的声音继续在人群中炸响。 锁心宗,顶流正道,听说前些日子宗主隐退,副宗主上位,没想到居然也是执柳宗的人? 八扇门极力压下长安的纷乱喧闹,还要分兵去追林不玄两人。 —— 四处交手,江湖中人也只能看热闹。 这等渡劫境遍地开花的大场面,别说分神境,就算是入道境挤进来稍有不慎也会重伤,至于渡劫一共五位,除却音宗是中立应该还有一... 林不玄脑中飞速盘算,然后心中猛然咯噔一下。 不远处长街的尽头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双手合十,身旁有一根权杖自发立着,他缓缓道: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留步。” 九亭寺! 林不玄的计划本来绝对的天衣无缝,十面埋伏无懈可击。 但被赵元洲投敌横插一脚也就算了,眼瞅着自己阴差阳错拿流萤压过一头,涂山来势汹汹的狐妖被青龙这等古神兽之威将要压得败退了... 那漫天的妖修已经开始退潮,结果街底还有人正等着他们。 九亭寺的方丈虽然是刚刚晋升渡劫境不久,但...那也是渡劫。 周倾韵的手依旧被林不玄按死,“不许拔!” 滴滴答答的声音缓缓响起来了,林不玄抬头回望一眼,天间开始落雨。 皇城之内的业火在翻涌,将长街的中段截开拦住了后面的追兵,雨落在火里,连一丝白气都没有。 不是入道境硬闯如此业火,哪怕是飞,也会在瞬间化作齑粉。 因为这是裴如是的业火,因为那柄剑是“朝代”。 皇帝站在高楼上看着世间,然后他与林不玄互相对视,他的眼中从悲戚到愤恨到艳羡到惊惧,百味陈杂。 林不玄再回头,眼前的方丈已经踱了好几步,林不玄感觉自己快要按不住周倾韵的手了,然后他猛然一松,从周倾韵的手里将刀攥到自己的手里。 “我来吧。”林不玄捏着刀。 练气境握着生疏的刀面对渡劫境修了百年禅的老和尚。 如同燕雀比之鸿鹄。 周倾韵神色微滞眼角润湿,一点晶莹缓缓坠落,溅起一朵水花。 身为曾经的天下魁首渡劫仙师,如今的大离太后,她第一次触及这种陌生的情绪。 周倾韵的心念终于落定,松开已经捏出褶皱的袖缎。 她两步上前,腰间一颤,伸手“呛——”地一声拔出早就藏好的一柄长刀,刀柄上的绫巾依旧带雪。 刀口落雨,雨珠断开,坠打在随意丢弃地上的刀鞘上,那两个刻字如同雨珠一般溅起——“雪饮”。 大雨滂沱,有女子在雨中的步履快的根本无法捉摸,斩过一片雨,带起一道光。 这是周倾韵第五百零一次挥雪饮,也将是最后一次。 “这是我的刀。” “也是我的棺。” (这章也是二合一,昨天24小时高强度上班,今天连战,属实有点没调整过来,这章写的睡着了三次,要改) 九十六.恐惊宫外人(二合一) 雪饮。 那是传闻中落雪无痕,一刀足矣斩断红尘的神刀。 而如今它终于得以再次现世,那是一柄极长的陌刀,它的刀身就像一片通透的玄冰。 寒冷,肃杀。 但有一种莫名的模糊的柔意在刀刃上一闪而过,而周倾韵紧紧攥住刀柄,脚下连踏,步步生莲。 她刀口斩断的雨幕霎时间化成一场短促的雪,仿佛她的身前有无数缥缈的白樱徐徐而下。 周倾韵螓首上玉簪崩裂,盘起的紫墨发丝自然披肩垂落,她美的令人咋舌。 在这滂沱的雨幕与细雪交融之下,像是一副绚丽至极的画,而画中人沉入水墨。 周倾韵她亲口说“那些注定无法实现的幻梦”有一瞬落寞,她的幻梦应该包括她重新握起刀踏雪而前这一场。 所以她眸光清澈见底,脸上没有任何一丝悲戚与苦涩。 她如同失意坠入凡间的仙子,而如今她终于要斩断红尘,重新坠入江湖。 因为注定一去无归。 周倾韵嘴角勾勒起一丝浅浅的微笑,江湖雪雨,多少年没饮过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体内的气海内息已经紊乱颓弱到什么样了,倾尽全力只能挥出一刀,一刀之后,油尽灯枯。 但她手上的雪饮依旧斩出幽幽的破空之声,周倾韵的步履一步不错不慢。 一刀断杀渡劫境,那是当年她全盛之时都未必做得到的,但现在,她必须赌这一刀。 林不玄想的没错,越是压制心中情愫的人动情之后只会比任何人来得更加猛烈且深刻。 昔日江湖中最无情的刀终于也动了情。 周倾韵没谈过恋爱,她也不知道如何抒发自己的情意,她只会挥刀,她的前生都泡在挥刀当中了。 她遇见林不玄太晚了。 眼下长安皇城的绝境如此,周倾韵其实还蛮欣欣然的,有一种“我终于能用我的刀告诉你我心悦你了”的感觉。 她心念落定,像是怕看到林不玄的神情一般将双眸闭拢,横刀极意,这短短一息之间她心绪间无数的片段交杂。 而终于她心中所有念想了然一空,通篇只余下“不后悔”三个字。 周倾韵脚步落定,那将是斩断天阙的一刀,就在此时,她手腕上一温,有人截住了她的出刀。 周倾韵错愕睁眼,这只手太熟悉了,那是林不玄的手。 周倾韵不敢说她现在的刀术无人能挡,但起码这御道直至尽头的两人都拦不下才是,一个太远,一个修为还不够。 “姐姐,我来吧。” 林不玄的手依旧温暖有力,周倾韵攥着的雪饮一滞,即刻顺势翻飞出去,滞空翻飞的刀意斩断长街上的古树,终于坠落下来,烟尘四起。 “你...为什么...” 周倾韵正欲发问,结果她喉头一甜。 功法反噬导致气血翻涌,她一声闷哼,旋即喷出一摊腥红夺目的血。 她双腿一软撑着刀鞘才能勉强站起。 周倾韵眼中的惊诧根本藏不住,但一瞬之后她的眸光就重回坦然,“不是障眼法...就好。” 她嘴角一凝,用力挤出一个美绝人寰的笑容。 林不玄对上这皆是真意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忽然感觉自己这拿全身上下所有点数以及未来一个月系统沉寂的代价换这能对下四招的修为都是值当的了。 林不玄转过头,提起逐鹿,从劫下刀到他拔剑,一共也就两息,而那位方丈已经提着棍杖临面。 “呛——”的一声断响,林不玄手中的逐鹿已经挡下了方丈手里的锡杖,塔婆形的杖头上一圈圈白铁环发出清脆的响动。 “贫僧法号白山,师承九亭寺,敢问尊座究竟是哪路道友?!” 白山道人神色一凝,手中的锡杖刚刚触地,发出脆响一声。 而他的话语已经平稳,甚至带上了几分折中讨好的意味,眼前的林不玄虽然还是练气境,但...这必然不可能是他的真实修为! “皇上斥资谈拢的贫僧,如今大势已去,尊座也不要与贫僧两败俱伤...” “滚!” 林不玄眉头紧锁,飞起一剑即刻拍落,合剑的逐鹿是柄当之无愧的重剑,几乎比人还要厚重得多,如此一剑,能将海水倒灌。 “差点伤了本先生的女人还想两句话开脱?死秃驴你好大的胆子!” 周倾韵抱着刀鞘靠在墙边,她轻轻抿着唇垂了垂头没有说话,而她的耳珠正红的发烫。 这一剑落在这兵锡杖的塔婆顶上,白山道人出手不及,红黄袈裟破口已现,一道血痕刺入眼帘,几滴血珠坠入雨水,即刻消融。 “妖人你敢?!” 白山道人怒喝一声当空跃起,牵动空中阴雨交织,大雨反潮,手中的锡杖散出耀眼的佛光,与他脖子上挂着的十几颗念珠交辉。 而林不玄手中逐鹿刚刚坠下,一式最圆满最纯正的有凤来仪在坠落。 夕阳如血,云层凝成一只赤红的雀鸟,就如同鹿州那日的朱雀回巢的奇观。 红云坠打,天际间的朱雀虚影竟然还真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鸣啼。 远方楼阁下的赵红衣心绪跳动,她抬起了头。 林不玄的甩出的剑风凝成一丝细线,天光越过御道,直接迎上白山道人势如破竹的这一杖,“呲啦——”一声,如同锦帛撕裂。 白山道人手中锡杖上的塔婆顶直接被拦腰斩断,落在地上,十几枚白铁圆环碎成一摊跳眼的齑粉。 林不玄手中的逐鹿重重脱手砸落在地,而他负手而立,全身上下都是一股非常浓重的剑仙气。 周倾韵看得心中小鹿乱撞。 她哪里知道这是林不玄四招打完修为褪回已经提不起逐鹿了? 不过好在白山道人道心已颓无心恋战,脚下僧鞋步履凌乱,在雪雨之中还滑了个踉跄,正好撞上踏霞而来的裴如是与那条青龙。 裴如是望着林不玄,寒声直言: “妖修退潮,大离如今局势已变,你为什么要救周倾韵?不是说好的逢场作戏?!” 然后裴如是又抬起眸子转向白山道人,她冷笑一声:“白山老道,只能怪你走错局,信了不该信的人。” 裴如是手中的剑又一次刺出连绵的天色,大雨倒灌。 —— 裴如是的话语坠入周倾韵的耳,在她心中炸响。 她攥了攥林不玄的衣角,语气微弱,似是哀求: “不玄...陪我走最后一遍回宫路...好不好?” 林不玄是裴如是设计安插入皇宫的一张牌,周倾韵是自愿上当。 如今听裴如是一言,她忽然很害怕林不玄会不会从始至终都是演戏的? 而后者没有二话,搀起体内气血反涌的周倾韵,缓步前行,如今的她,脆弱的甚至还敌不过一个锻体境。 长安城业火未熄,有二人步往皇宫,亦步亦趋。 残阳如血。 周倾韵很软糯地将螓首靠在林不玄的肩膀上,任由他轻轻环着自己的腰间,步履放的很慢很慢。 “我会不会死?如果裴如是要杀我,那我希望动手的人是...” 周倾韵嘴唇努努,声音细微,带着轻轻的咳嗽。 她望向脚下这条绵延到皇宫中的路,斩修罗那天是那么的长,分明与他在伞下都跑了好久,可如今...这条路居然变得这么短,短得令人咋舌。 “不会。” 林不玄摇头,“我说过,我一直在...如果裴如是要杀姐姐,我就和姐姐一同逃出江湖。” 周倾韵眸中一亮心中猛跳,抓紧了林不玄的手。 “姐姐为什么会甘愿送命?” 林不玄开始反问。 “我...我喜欢你。” 周倾韵低低头,脸上的表情看不通透,但林不玄发觉手里攥着这只柔若无骨手忽然变得汗津津的。 “天子...天子望气术修至圆满可以卜算,当年姐姐在寒山见你的时候就觉着你这人好有意思,居然还敢赶本宫出去,姐姐便是偷偷摸摸卜过一卦,你我有缘,很深的缘...” “如今果然...实现了,林不玄...我...” 周倾韵再度抬起头,撞上林不玄的眸光,眼神即刻闪躲开去,一边喃喃一边撩了撩自己仍旧润湿的发丝。 然后林不玄的脸一下靠近。 周倾韵呼吸微滞,下意识躲开一步,奈何现在她身子虚,脚步一软,重新跌回了林不玄的怀里,“你...唔...” 林不玄的唇瞬间压在周倾韵的晶莹剔透的唇瓣上,雨刚刚落过,周倾韵的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胭脂味。 周倾韵感觉自己从里到外全部都酥了,浑身上下的气力都在一瞬间被剥夺。 而她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背后忽然响起一大片整整齐齐的喝声: “恭迎太后陛下,国师大人回宫!” 周倾韵猛然醒悟,正欲从林不玄的温柔乡里脱身,结果二者的舌尖正好撞上,前者全身一颤,满脸酡红。 周倾韵羞愤无度,狠狠捏了林不玄腰间软肉一把,怒道: “你欺负姐姐!这可是姐姐的初...你怎么可以...” 林不玄一副乖巧的逆来顺受样子,“别拧了姐姐,我们快些回太清殿就是了...” 周倾韵是很想跑走的,但奈何她脚下绵软,只是如今更加没有气力,只能全身软倒在林不玄的身上,任他公主抱着踏上太清殿。 —— 周倾韵的娇躯被林不玄安放在软榻之上,分明眼前皆是自己所无比熟悉的锦衣玉袍,但周倾韵却颇感心悸。 “姐姐的衣服都湿了,如果不换会受凉...” 林不玄一边背身脱衣一边一本正经道。 周倾韵看了眼他的背,终于放下了心乖乖照办,然后拉了拉被褥想要躲进去,却发现林不玄双手扯住。 “你要...干嘛?!”周倾韵轻轻攥着被褥,轻声问林不玄。 结果就是更加若隐若现,十分香艳。 林不玄点点头,“嗯”了一声。 “????” “啊...?!不要...!本宫...姐姐还没准备好!现在...不可以,我...” 然后林不玄翻过身一只手抓起周倾韵的两只皓腕轻轻举起,周倾韵颇感娇羞,抽了两下,发现自己现在力气实在太小根本动不了。 她只能闷哼一声将螓首别过。 林不玄以牙还牙,也狠狠拧了她一把,哼哼道: “我是要姐姐知错,贸然拔刀送命,姐姐如此莽撞让我很生气。” “啊......” 周倾韵嘴角抽了抽,一点点微疼与大幅酥麻感流遍全身,但她又立刻咬紧牙关,“别喊姐姐,也不许喊太后!只许喊本宫的名字!” 林不玄狡黠一笑,贴着周倾韵的耳朵轻声呵气:“太后姐姐。”而他的手适时从她纤细的腰肢缓缓向下游弋。 周倾韵浑身一颤,双眸微闭,闷闷哼声:“你竟敢欺负本宫,出去...出去!” 得言,林不玄刚刚悬在周倾韵唇上的嘴一顿,然后越来越远,叹了口气,遗憾道: “既然姐姐执意不愿,那不玄也不好伤了姐姐的心...” 然后他缓缓起身,低声喃喃了句,“只是...如今只好请如是姐姐帮帮忙了...” 周倾韵瞪大的眼眸,眼瞅着林不玄要逃出殿宇,她急忙道: “回...回来!” 周倾韵心底里完全知道这是欲擒故纵,而且还拿裴如是这个很卑劣很下三滥的激将法,但是...周倾韵的确很吃这一套。 裴如是是她确实一直攀比个不停的对位人选,若是林不玄说去寻苏若若,自己说不好也就咬着手指放他走了。 但是...裴如是...不行! 胸大无脑的死女人,修为奇遇不断也就算了,还与本宫抢男人?! 然后林不玄站在床边,一脸好笑地问: “姐姐教教我...该做什么?” 周倾韵被这浑人气的牙痒痒,刚刚一副熟练地要命的姿态摆在这,现在还装什么纯情?! 但...既然已经如此了,那也没了什么办法,周倾韵努努唇,“亲我。” —— 深吻接着深吻,唇舌拨撩,周倾韵清冷绝色的面颊上落满艳色,一声婉转凄艳的娇嘤没能留住,在殿内余音绕梁,扰人心魄。 周倾韵伸直长腿,将脚软软踩在林不玄胸膛上,微声央求,“一定要姐姐求你是么...” 林不玄讪讪一笑,挪开她不安分的腿。 烛火下的身影摇曳。 哀媚的颤声嘤咛洒入穷尽奢华的殿内,宛若夜风。 栀子花落,春水满怀。 —— 周倾韵单手后仰死死攥紧锦绣,另一只手死死掩着红唇,紫玉般的墨发凌乱披肩,淡淡樱粉在白瓷般的肌肤上跳脱。 “嗯...唔...” 她思绪如同飘至天际而后又瞬间坠入海底,口中只余下含糊不清呓语娇声。 而后,连绵悠长的嘤咛在太清殿内回荡,惊起城外一丈雪,宫女嫔妃尽低头。 (本章二合一,原题是不敢高声喘,第三个欠的番外,上架人多就开群,人少我就自己写给自己看,哼) (大概下个月上架,爆更是爆不动的,也就写写番外这样子) (如果开群的话,想问一下人家的番外都是个什么级别?我试写的第一段估计尺度是本章的十倍吧...会不会太过了...) (感谢墨者殖民,诙谐皓,也曾满眼是我老板的月票) (感谢墨者殖民,冰山湖畔,和书友数字ID长到我记不下来的老板的打赏) 九十七.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辰时方至,天间无雪。 周倾韵悠悠醒转,仍然带着些微迷离的眸光扫过半掩的窗棂,素白的云端坠入她的眼底。 安稳,舒畅,愉悦。 这类许久未见的情绪在她心中荡漾开来,身居朝堂那是高处不胜寒; 而立于江湖中那是孤寂落寞。 百年问刀以来,周倾韵从未睡过一次好觉,如今修为跌落就更甚了。 时常一梦醒来冷汗浸湿,时常一个时辰一惊醒。 如此绵软如此踏实的长梦,实在是阔别已久了。 周倾韵软软一倒,正好倒在某人的胸膛上,然后她望着自己的修长的腿与被褥之后一丝不挂的娇躯忽然清醒过来。 不对! 昨夜不是幻梦一场! 被单之上的一朵血梅十分跳眼,周倾韵神色僵住,那些极尽香艳到难以启齿的片段一瞬间在她脑海中乍现。 适时,林不玄揽住她的腰肢,耳鬓厮磨,“还疼不疼?” “现在...现在给个什么温柔劲儿?马后炮...你...你尽晓得欺负姐姐!” 周倾韵眼眸闭拢,不敢抬头,只是忿忿嘟囔,但听得出她几分嗔怒的羞意。 她深紫发丝顺着溜进来的清风摇曳,如同紫墨烟雨。 “姐姐好看...”林不玄微微失神,轻声喃喃。 “好看就该被你欺负是么?”周倾韵轻哼一声,埋怨着,若不是自己是武修,恐怕已经沉沦到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 即便没了修为周倾韵也比一般人韧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毕竟修道数百年... 林不玄直言不讳,“本来就是为了让姐姐长长记性的...姐姐今日倒是好有生气。”他勾了勾身前周倾韵下巴。 周倾韵眸中清光一闪,她体内的气海安稳自己是知道的。 虽然寒毒未祛,但以往全身上下寒如针灸的刺疼感终于剥离出去,林不玄的晚成道体,加上初次的元阳会阴,居然有如此功效... 她挪了挪唇,终于还是道: “谢谢...” 林不玄轻轻抚弄周倾韵的发丝,讪讪笑道: “分明是我强占了姐姐的便宜,姐姐怎么还谢谢的?如今姐姐是道躯复原了?” 周倾韵摇摇头,“还没有,雪饮的毒像是根深蒂固的诅咒,不寻到源头,永远无法根除。” 周倾韵眨巴眨巴眸子,才是听懂,反过手恶狠狠地拧了他一把,却也不骂,又接着道: “不过,好消息是姐姐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斩断过往,丢掉一切的刀意,修为,道躯,重新开始修道;二是寻源头祛毒,寒毒彻底褪去之后,本宫又是全盛之姿。” “你想姐姐走哪一条?” 话罢,周倾韵转过头,嘴角噙着点点笑意,柔如春风。 “第一条若是寒毒仍然在体内的话,也没什么意义,修道又苦又闷,姐姐还愿意重新来过么?” 林不玄低低头,在那似玉脖颈上香了一口。 周倾韵身形微颤,却没有闪躲,“姐姐听你的。” “那就等我帮姐姐解毒。” 林不玄给周倾韵捏捏肩膀,一本正经道。 后者“唔”了一声,当即会错了意思,“就晓得将姐姐当做你的禁脔...” 她感受肩上传来舒缓的力道眯着眼眸哼哼,然后如同天鹅般伸长了脖颈,向林不玄索吻。 —— 日上三竿。 林不玄才是恋恋不舍地被周倾韵用脚踹出太清殿。 他站在殿前一面穿衣裳一面随口叨叨, “要说这女人呐...还真是善变,要留的也是她,要推走的也是她。唉...自己吃饱喝足翻个身就踹人走喽,也不怕自家的犁去犁了别家的田...” 周倾韵气也气不动,正如林不玄所说,现在自己的确处于一个很满意的状态,她随手摘了朵殿里的花打了过去, “去犁去犁!本宫还就怕你装什么正人君子,本宫就巴不得你把什么高高在上的仙子调教到...最好还能把裴如是抓过来在本宫面前给她一顿收拾!” ———— 林不玄悻悻接过花,却也没丢,他缓步步出太清殿,迎面撞上了个小妮子。 少女白发红唇,娇俏可人。 苏若若。 她一见林不玄就两步并做三步,上前拉过他的手,然后轻轻抱了一下,哼哼唧唧: “没点儿修为在长安城乱世里胡跑胡跑的...不怕死啊?区区锻体...你练气境啦?而且居然还是六段...好快。” “你怎么来这儿了?” 林不玄摸摸鼻子,难道还能说自己刚刚在周倾韵的身上‘签到’才榨出来的修为? 他下意识抱紧了这忽然抱上来的白毛小妮子,这几乎无缝对接让他才是发觉,原来贫与巨,是各有优点在... “我...这大离朝堂已是我执柳宗后院了,本小主闲来无事来探视两眼,你这残党余孽国师,是有什么问题?!” 苏若若意识到自己有些太黏了,急忙跳落下去,朝着林不玄双手叉腰,仰起螓首,鼻孔朝天。 “我想亲你。” 林不玄觉得苏若若这幅傲娇样子可爱炸了,分明心里担心的不行,还强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刚刚才结成的贤者状态一朝破境。 “啊?...啊!” 苏若若被这一记直球给打得懵了,脸上瞬间姹紫嫣红一片,她迅速低下头,素白发丝一阵摇曳,声音软软糯糯,哪还有一丝魔门妖女的样子? “在这种地方,又不是私底下!被人看到了怎么办啊?那只...只准亲一下脸...” 背后的太清殿里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呵”声。 林不玄毫不在意,他轻轻抱起苏若若,在她的细微惊呼中,轻轻咬了一口这妮子的红唇。 “唔...” 苏若若摸摸自己的唇,轻轻抽了抽鼻子,原先正欲嗔怒的羞愤在缓缓消散,她喃喃低语道: “奇怪...本小主没这个味道的胭脂啊...” 林不玄嗅到了危机感,连忙转手把刚刚周倾韵置气丢过来的花掏出来递给苏若若,故意压低了声音道: “我偷偷从太后精心调理的花圃摘出来的...” “你讨好本小主!” 苏若若一边呵气一边接过花,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然后别过头去,“哼...本小主不与你计较,师尊还在等你谈...” “不对!你身上有女人的味道!” 九十八.喊声姐姐给本宫听听 苏若若琼鼻再抽了抽,警惕道: “闻起来像是师尊说的只有那种骚浪蹄子才会用的蔷薇露...是不是太后?!好哇!你居然把太后给...” “师尊不是说...你二人是逢场作戏么?” 林不玄心头一惊,有一种被正宫捉奸的感觉乍现,再盘算一下苏若若这极为擅长脑补的思绪,那估计是已经把该有的不该有的画面全补完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把苏若若发展一下,她写出来的玩意儿应该会比自己的更加... “师弟你是趁她病要她...” 苏若若的眼神里充满狐疑,然后她发现林不玄神色坦然,却没有给出明确的是非,她下意识拽了拽林不玄的手,惊道: “还是说先生是真的喜欢上这个...这个周倾韵了?她可是,她可是...她的身份...明明那么特殊,难道说!” “你就是觉得这样玩起来更有味道?!” 苏若若掩了掩自己的唇,然后她打量打量自己,“本小主好像确实扮不了...我我...我虽然平日里娇蛮了一点,但是...但我...” “但我可以...扮好多...” 小妮子支支吾吾,一只手在她自己的头上比出耳朵状,另一只手在背后画尾巴。 “若若不吃醋啊?” 林不玄倒是有些愕然,本来预想好了这小妮子醋哄哄地上来要打,自己正准备哄的。 结果哪知道这丫头居然摆出一副如此逢迎的姿态? “吃醋还是吃的,但...只吃一点点。” 苏若若盈盈望着林不玄,本来还想晃着脑袋狡辩两下的,然后被他抚着螓首,一股久违的绵软感从上到下流过,就老实多了。 “但师姐我想啊,林先生你如此立于宫中,长得好看天赋高,才思敏捷,嘴上功夫还很厉害...正经的也很厉害...要俘获芳心简直如同探囊取物。” “而这位周姐姐身居高位,虽然是个老女人,且以她的蒲柳之姿肯定是比不上本小主的鲜活,但是...” “就地位威望来说,的确也足够过了本小主这关,反正你我进展到如此地步了,她还能横插一脚将本小主反超不成?” 苏若若螓首一甩,俏脸上除了点点樱粉之外还有细微自豪,然后她轻咦一声,“诶...师弟你脖子上这儿怎么红红的?” “这儿啊...蚊虫叮咬...”林不玄顺着她的手指所向摸了摸脖子,还有几分润湿,随口胡诌了个解释。 “如此天寒地冻的...哪来的蚊虫?” 苏若若眉头一皱,她感觉事情并不简单,可是林不玄的话怪正经的。 她凑近一步,林不玄脖颈上似乎还沾了点艳红的胭脂。 苏若若正欲发问,适时有一道轻柔的声音幽幽传来: “本宫咬的。” “嗒——”的一声轻响,两人背后的太清殿上紫檀大门缓缓洞开,有道绰约的身姿摇曳在两人的上方。 长腿,纤腰,酥...皆在妩媚的紫色纱衣之后若隐若现,同时也...极为夺目。 周倾韵裹着轻纱立在殿门口,放眼下去,以往皇宫内大片大片的宫女嫔妃已经见不着了,千阶楼阁之上,只有林不玄二人而已。 微风拂过,单薄的纱衣摇曳,露出几分胜雪白腻。 别说林不玄了,就是苏若若这小妮子看了都有些口干舌燥。 怎么回事?! 苏若若天子论座当日见周倾韵,太高太远看不真切,只觉得她光华照人,雍容华贵,却没有几分妩媚,心里还觉着比不上师尊的。 她也是料想过这位太后私底下是该有几分姿色,但没想到她居然能有如此风华绝代的身姿,如此傲人至极的身段... 完全能与师尊分庭抗礼,只不过一方是长腿,一方是七尺大辱罢了。 以林不玄的爱好...这姓周的女人算是完完全全长在他的林不玄说的那个什么...“XP”上了! 本小主好酸啊! 而周倾韵也没有过多繁杂的饰物,甚至是全身上下只有那一条淡紫色的纱衣,正巧与她额前的青丝交相辉映。 不知怎么的,周倾韵鬓云看上去亮晶晶的,她面颊上还带着几朵艳丽的莫名的潮红。 然后苏若若的眸光缓缓下移,周倾韵的脖颈上也有三五点樱粉点缀,颜色看上去比林不玄的深一些... 不对劲! 苏若若说不出哪里不太对,但怎么感觉怎么不对劲,太后这个样子肯定不对! 本小主脸红成这样的时候,那是回宗的车马上和清寒潭边... 周倾韵点地的赤足上还带着细微润红,她双手很随意地环抱在胸前,挤出一个苏若若这辈子都只能做梦想想的形状。 苏若若忽然感觉人生很幻灭。 自己现在贴着林不玄这么近,手还摸着他的脖颈,本该是很亲密的举动,却因殿上的那个女人的步出而直接落了下成。 周倾韵就像是刚刚与林不玄云雨完随意拿了条衣裳来冷眼看看小妾争宠的正宫姐姐。 “你...” 苏若若口中一个字刚刚念出来,那个妖冶中藏着软柔的女人就伸出一根手指点着林不玄轻轻笑道: “本宫和他什么都做了。” “妹妹你呢?” 周倾韵声音平淡,话语却如同一记重锤,直接给苏若若来了个当头棒喝,小妮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见周倾韵又是柔柔一笑: “不如若若妹妹喊声姐姐给本宫听听?” 林不玄惊了。 分明刚刚吃干抹净周倾韵还哼哼着说“昨夜今晨是我两个之间的秘密...本宫现在还不想被别人知道,毕竟顶着这个头衔...总要照顾你的名声的。” 话是这么说,只是她有几分娇羞就不晓得了。 但现在? 这句话虽然站定了她正宫的位置,但也无异于在打苏若若和她自己的脸。 苏若若除了惊还有些怒还有好多的不可置信与吃味,而周倾韵眼角带笑,就算不是真的也像是真的了。 苏若若的醋坛子当场就翻了,面色微寒,“你再说一遍?!” “呵...谁让你这小妖女随口胡诌本宫?蒲柳之姿?老女人?呵!一马平川的小丫头,也想与本宫抢男人?” “蒲柳!蒲柳!蒲柳!打我啊老女人!” 苏若若妖女心性一触即发,踮起脚伸手环住林不玄。 恶狠狠嚷完,探起螓首也在林不玄脖颈上轻轻唇舌厮磨,她虽然不晓得怎样做才是正确的,但也落下一个小小的粉印。 “那又如何?你年轻气盛,本宫人老色衰,但还是本宫拔得头筹了,若若妹妹气不气?” 周倾韵不怒反笑,心里头的郁结已消,也没了与苏若若置气的念头,朝林不玄点点娥首,“快去办完事儿,姐姐在床上等你...” 然后她身影飘忽入殿,殿门一闭,仿佛从来就没人出来过。 苏若若膛口结舌。 她多次被打断施法,心里堵的要命,刚刚自己A到林不玄脸上却根本没气到周倾韵,反而是见她露出极端宠溺的姨母笑,这下心里头是更堵了。 然后周倾韵躲进了太清殿里,一时间苏若若又发作不了,只得拽过林不玄,一边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一边忿忿道: “要不是怕师尊等久了,本小主非得与她争个高低上下不可!” 九十九.你我似胜皆败 两人行在去往长安城月满楼的路上,走了约莫有半刻钟,苏若若只是攥着林不玄的手低头走,一言不发。 林不玄微微垂下头,见妮子的眼眶红红的,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心里头咯噔一下,还是有几分心疼的,便是停下脚步轻轻抱了一下苏若若。 苏若若“唔”了一声,任他抱着,继续无言。 “可不可以亲一下?” 林不玄微微弯腰,面庞挤到苏若若的眼前,后者眼神一滞,然后神色恢复,攥起拳头软软打了林不玄一下,嘴唇扁扁: “你欺负我...明明...第一个该是本小主的!我生气了!” 苏若若板着俏脸,眸中蒙雾,看上去怪楚楚可怜的。 林不玄讪讪一笑,一本正经道: “周姐姐道体如此,已是朝不保夕,她居然还为我舍命拨刀而出,两次。” “江湖中的人情世故不就是如此?承情必须还,她还情宗主没杀我已是仁至义尽,而她先后两次以命相救,我也理应同等还情对么?” “我全身上下最宝贵且最利于她的不就是这点东西了么...” “而且...我也是本着两情相悦互相付出的心思昨夜掺着她回宫才...” 林不玄双手牵着苏若若柔若无骨的小手,一面与她对视,妮子的眼神闪躲来闪躲去,有些可爱。 “好...好啦!别盯着本小主看了...我...我原谅你啦!哼,念你当夜还冒着生命危险飞剑给本小主说腻歪话...” 林不玄低头抱起苏若若,然后在妮子脖颈上香了一口,然后他一本正经道: “学会了么?” “啊呜...” 苏若若红润着面颊,置气一般轻轻咬了一下林不玄的喉结,然后她溜出林不玄怀抱,踮起脚指着不远处的月满楼道: “师尊在楼上等你。” 然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直言道: “另外,一会儿我...本小主在你寝殿等你,我会洗白白...” 苏若若话音刚落就瞬间跳出林不玄的眼底,像是一道绚丽的天光蹿入云层。 —— 林不玄望着一片颓态的长安城颇感几分无奈。 往常一整年都未必能见着一个渡劫大能,在昨日长安城里比比皆是,甚至多到了分神境问道境大士连手都接不上。 大离本就很乱,如今雪国入境,青龙现世,朝廷垮台,就更加乱了,人人自危,都怕死在裴如是的朝代上。 业火方熄,随处可见残垣断壁,昨日的长安城,像一场无人安眠的大梦。 眼前的月满楼,早没了几天前的气派,如今是树倒猢狲散,江山易主,曾经高高在上的顶点茶楼现在是谁都可以踩一脚的落魄之地。 这是林不玄能猜得到的,不过看如今皇城的御道上行人稀少,那估计是自己醉倒温柔乡也一夜里发生了些事吧? 怪不得裴如是居然还有空来这残破的月满楼找他喝茶,而不是立在朝堂之巅,要这家死,要那家亡。 林不玄踏上月满楼的顶楼,似是被刀削过一般缺了一角,裴如是正站在楼颠背手望着长安。 “你还知道来,怎么不死在那太后的身上?” 裴如是的声音幽幽,却也没回头,听不出她话语中带着怎样的情绪,似是埋怨又不像,似是吃味又没有。 林不玄缓缓问: “当女帝的感觉怎么样?” 裴如是回过头,妩媚绝艳的眸子里隐藏着落寞,“本座还没有立帝,事与愿违,本座以前觉得只要把皇上杀了,我再当就行了。” “而如今我真的做到了,我才是发现太多的事都不能掌握在手里了,我把这世间想的太简单了。” “我一不在就不行了?”林不玄清声打趣。 “...也对。” 裴如是很少见地没翻他个白眼,反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天下大势已乱,朝廷势力不愿被编收,已经四分五裂,亲王、八扇门统领、奇门天师皆各自为政坠入漫天星河。” “大离九州不大不小,若是他们执意想躲,就是我执柳宗分舵满地,也没有那么好寻的。” 她接着说,面无悲喜,那应该是她昨晚就已经明悟,该抒发的情绪也已经抒发过了。 “朝廷竟有如此愚忠之势?是我唐突了。” 林不玄耸耸肩,甘愿为先皇而继续效力,实在有些难能可贵。 “皇帝死了。” 裴如是微声喃喃道,“不是我杀的,赵元洲自己跳进了业火里。”然后她递给林不玄一枚留影玉。 留影玉上赵元洲立在这月满楼上望着世间百态,业火如同长安的创口,夜色终于坠入长安城,大雨刚停。 所谓的十面埋伏已经分崩离析,赵元洲望着眼底凄凄凉凉的长安皇城忽然狂笑起来。 身为大离国君,他的最后一句话居然会是:“接着奏乐接着舞”。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入那一大群舞姬围着的业火正中心,瞬间化作夺目的飞灰。 “如此一跃,惊起了天下乱世,溅起了八扇门的愚忠,如今本座得到的朝政,实权颇小。” “赵元洲看似大败身死,其实不然,他是真正意义上的败,而你我,亦是一场隐于明面上的大败。” “如今天下一盘散沙,将你留在朝政之中的这个念头已经彻底泡汤,走遍整个大离才是最真切的,这倒是顺了你的意吧?你想要江湖,那就去吧。” “本座倒是被自己绑死在了大离。” 裴如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眸低垂。 “若是雪国再...” 林不玄暗戳戳念叨。 “暂时不会了,周倾韵应该告诉过你天下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是两国纷乱,元婴之上不可介入吧?” 裴如是亲自斟了杯茶,又是道: “那女人的消息早就过时了,如今已是条文规定,上有仙人观天,雪国那狐狸如此行径,虽然只有她一只,但也相当于挑衅了‘天观’的权威。” “什么叫...只有她一只?” 林不玄嚼了嚼这句话,反问一声。 “那只九尾狐,是洞虚境,我与流萤抗衡的不过是她的幻术。” 裴如是神色坦然,“本座所想,雪国、涂山离大离都不远,能出洞虚境,那可能是天下有了破境的可能,只是大离还未安稳,本座被绑入楼台,只能拜托林先生代替本座再入江湖了。” 裴如是的话没有错,林不玄不想即位新帝,他也不能,毕竟门面得有文武双全之人撑住,除了裴如是,谁也不行。 林不玄双手交错,思量了好半晌才是道: “你我的棋局倒是倒转了。” 裴如是举起茶杯,讪讪一笑,“是啊。” “不过先生也不要太拘谨,过完年关再考虑入江湖吧,大离的风光景色不差,至于这段时间,先生好好犒劳一下自...” 林不玄忽然举手,裴如是望着他,顿住了话,却听他缓缓道: “宗主之前说...朝廷事了之后答应弟子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道个歉,昨晚写着写着睡着了,少了一更,今天24小时值班,只能2更尽力了,我看什么时候有空就补,另外,第一卷快结束了) (明天改一下,太困了,肯定有地方有问题) (感谢叶虚尘,crushD,苏不渣,L梦中人,可策,欢快的小猪猪,也曾满眼是我,风吹起面纱,我本善良可老板们的月票!) (感谢师姐你人呢,爱你且有必要,冰山湖畔,南城旧梦,心交上古人,苏不渣,岚夸克,还有几个数字ID好长的老板们的打赏!) 一百.开关打开 “...不错。” 裴如是沉默片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点着被斩去了一截的玉桌断口,稍稍思虑了一下。 按道理算,其实执柳宗亏欠林不玄已经蛮多了。 先是将他拉来当苦力,一开始去鹿州还可以说是为了让他展露能配得上若若的能力。 但后来他凡人之躯踏入长安夜,完完全全俘获苏若若芳心之外,也算是过了裴如是这一关。 而他跻身执柳宗先生一职,的确当之无愧,新奇念头之类的暂且不说,他仅凭一个想法就真设了个局入宫。 原定计划是断赵元洲的皇权命脉,虽然时间紧迫只来得及卸下齐王的兵权,但林不玄居然这么短时间内把拿了高高在上的太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很强了。 如今...天下倒转,大离的朝政说翻篇就翻篇,赵元洲苦心布局如此严谨,却依旧被林不玄这个外乡人算死。 什么卖屠龙弱势这个破绽,送逆鳞激发矛盾,实在是精妙。 难道是林不玄他早就将大离之外的雪国,涂山算进去了? 裴如是觉着即便是她自己都没有这个功底,林不玄果真是执柳宗的贵人啊! 但本家却也没有赏赐他什么宝贝,至多是自己的护心镜,此外... 就连若若都是他自己争取的,而就在刚才,自己还让他步入如此险恶的江湖...这是否有些太过压榨了? 裴如是心中喃喃低语,殊不知她原先的本意就是压榨完林不玄的所有价值,江湖中传闻里最厌恶男人的女子居然现在会帮着一个男人考虑... 裴如是自己都没有发觉心境的变化,而是继续念想: 假设没有林不玄,这青龙尊座也就不可能为本家效力,此等洞虚狐妖乱世,没有血脉摄魂,昨日的长安城势必会被血洗。 而天观制裁涂山的狐妖之时,赵元洲正好能制衡天下成为大离共主。 好一记借刀杀人! 他只需传出当日狐妖屠世八扇门与九亭寺奋死反抗才留下了长安城的听闻就好。 只要无人目睹,百姓自然会捧他为帝。 至于九亭寺...裴如是也不可能去探底,更不会知道这帮秃驴的真庙就在凉州,他们与八扇门交恶多年还很有可能是同赵元洲演的戏。 怪不得赵元洲真会如此死命护住林不玄,那是他早就在忌惮林不玄的谋算了,只可惜...咱家不玄全都算到了! 裴如是除却钦佩之余,还有不浅的愧疚感在升腾,念至此,她便是缓声道:“本座向来言出必行...” “不过,在此之前...” 然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一只手点点面颊,另一只手的袖口一抖,玉桌上“铛——”地落下一柄明晃晃的柳叶飞剑。 是一柄很标准的执柳宗特制飞剑。 裴如是红唇挪动,眸中清光闪耀,似乎有薄怒翻涌,“皇宫当夜,你为何飞剑至本座的寝宫?你是何居心?难道你是对为师起了歹念?你个孽徒!” 林不玄心中猛然一颤,飞剑? 飞剑不是本先生飞给若若的么?怎么先后到了周倾韵和裴如是的手里?! 周姐姐你怎么顺手一偏就偏到了裴如是的寝房里去?! 前者完成了自我攻略,后者虽然面上盈怒,但林不玄看得出她眉梢带喜... 刚刚若若还因为这柄飞剑而软下心原谅了他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剑三吃的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但林不玄此时也不能向裴如是直说自己的飞剑其实是给苏若若的了,要是一五一十说了,那估计反而会被一剑斩了。 毕竟这女人么...多少都有些口是心非的,被人爱慕的感觉谁不喜欢呢? 而这当面会错意,那肯定是恼羞成怒,以裴如是的心境...能干出什么事,林不玄自己都不清楚。 他只得咬咬牙,心中想着如何在周倾韵的身子撒气的念头,朝裴如是颔首,坦然且随意地问: “本先生喜欢谁还要向宗主报备么?” 裴如是听着这话心中先是一惊,然后她冷声横了林不玄一眼,“可你调戏的对象就是本座!你胆子是真大啊!想吃师徒一对是么?!” 林不玄打断了她正欲发作的念头,摇摇头偷偷转了话锋,“本先生当时不明了,现在倒是对宗主无甚好感,甚至还有些不满。” 裴如是听得心中微颤,羞怒已消,红唇轻启,“为何?” 林不玄把玩着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问: “我从周姐姐那里都知道了,原来若若被捉的那天,宗主就在凉州是么?” 裴如是神色倒是坦然,然后她颔了颔首,“是,这是本座故意设的局。” “所以...你不救若若是为了试探我?”林不玄摸着下巴,面上神情阴晴不定。 “若若是本家的未来,宗门的香火传承,比什么都重要,那个时候,本座绝对不能让你把若若拐跑,才出此下策如今想来确实是有不妥。” 裴如是终于起身,无意磕碰到的茶壶在桌上摇啊摇的,她的眸光继续撒向日光掩于云层之后的长安城,月满楼下御道长街上依旧门可罗雀。 她背着身继续道: “为了若若也好,为了你自己也好,本座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不满,所以本座让你今日来见我,也是有了却你心事与不满的这个想法在,说吧...先生想怎么样?” “什么都行?” “绝大部分,本座做得到的事...”裴如是背着手,林不玄这句话给她带来深深的不安。 “那就请宗主撅起身段让我欺负两下。” 林不玄抱着手臂一字一顿。 “什...” 裴如是是想过林不玄会说出些乱糟糟的话来,但却没想到他会是如此坦然且一本正经的无耻。 “本座乃是执柳宗宗主,如今大离朝堂正主,你名义上的师尊,你怎么敢?!” “你可知道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已是大逆不道?!” “不过...本座念你初犯就...” 裴如是话还没说完,螓首还没来得及转过来。 “啪——”的一声,清脆而又响亮。 声音的来源是裴如是的背后,一点点微疼在她身后荡漾。 裴如是抿了抿唇,除了轻微的疼以外,还很是酥麻,就像是...身体里的某个开关被打开了似的。 一百零一.你似乎很喜欢 “林不玄!你竟敢打本座?!你将为师的话当耳旁风是么?!” 裴如是转过螓首,她怒目圆睁,柳眉微竖,面色却是呈现了些许不太正常的酡红,而她双腿紧紧合拢,却依旧维持着刚刚半趴在窗口的姿势没动。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一般人绝对该是跳起了。 即便是如今没修为躲不了的周姐姐被他偷袭也会埋怨着上前打两下,然后就会发生一些付费桥段... 不过裴如是没有,虽然她眉目含煞,但由于这姿态实在撩人而平添数分妩媚,少了些身为魔门宗主的威慑力。 林不玄算是搞懂了。 之前自己就怀疑过,为什么听音阁上她轻轻咬着唇,眸光里似有雾气翻腾,原先还以为她是不去救若若而发自内心的过意不去。 后来才知道原来在听音阁的心声是可以被听到的。 也就是说...裴如是当日就是被他一连骂了好几个时辰,结果她非但不发作,甚至还有点儿享受的样子... 林不玄在今日之前都是不敢置信的,毕竟这反差实在是过于大了些。 现在他才是彻底明了,原来你个高高在上的清冷顶流扛鼎宗主明面上严禁门徒结侣,私底下自己居然还带了点儿不可言说的倾向?! 林不玄除了震惊之外还蛮开心的。 他就好这一口。 “本座问你话呢!” 见林不玄低头不语,裴如是难得的几分燥热,又是假意嗔怒。 林不玄抬起头,反问道: “宗主既然修为俱在,为何不躲?” “本座...念你不过是个练气境,就是铆足了全身气力上来也不可能伤及本座一丝一毫,为何要躲?” “若你这两个本座答应你的条件都用来做轻薄本座这种无用之事,那只能说是你格局小了!” “料想以先生之能,自然能明白利弊,若是你见本座心里有些堵,抒发个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你若是再打,休怪本座无...” “啪!” 林不玄又是结结实实一巴掌落下,说实在的,这手感真的很绵软很不错,而且相当有弹性。 “我本就是俗人一枚,宗主就别指望我当什么正人君子了吧?” “嗬...”裴如是咬着牙发出一声轻微闷哼,浑身微颤,然后她朝背后缓缓伸出两根手指,稳了心境,冷冷道: “这是第二次。” 这个世界没有“剪刀手”这种东西,裴如是自然也不明白她如今的动作为什么会让林不玄膛口结舌。 “现在你满意了?本座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这种货色,本座白送的两个要求来换这种东西...要不是若若心悦于你,本座早就杀你祭天了。” 裴如是撑着已是残垣的窗台缓缓起身,脚步却依旧有些凌乱,她继续冷言道: “本座念你心中有怨气难舒,今日便不多与你计较。” “此外,涂山那狐狸盯着你看了半天,多半是奔着你来的,希望你好好想想自己做过什么事,让个洞虚境狐仙来寻人。” “还有,你逼迫流萤成那副模样,最好是别让青龙庙的那帮教众知道了,不然,以她们的狂热程度,直接将你生吞活剥了都不好说。” 林不玄点点头,一脸的风轻云淡,然后喊住了裴如是,“宗主请留步。” 裴如是头也不回,正好被林不玄看着了润红的耳珠,“林先生还有什么见教?” “方才忘记说了,刚刚打的那两下是因为你徒弟在鹿州打了我的手...” 林不玄非常坦然地摊了摊手。 “那你不去欺负若若,来打本座做什么?!而且...这是手能类比的部位么?!” 裴如是面色一僵,心中有些气结,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本先生怎么舍得打若若啊?她还是个小妮子嘞,禁得起这般折腾?” 林不玄努努嘴,裴如是听这说辞差点没给气死,什么叫不舍得?! 你平时欺负她的手段还少么?! 人家好歹是元婴境,被你随便欺负两下能怎么样? 指不定这小妮子就等你欺负呢?搞不好现在已经沐浴完偷偷摸摸爬在你的寝殿床上了! 但裴如是也不能说,不然就好像自己一直在暗中偷窥似的,此时也只能软软道: “那先生到底想怎么样?” “继续。”林不玄讪讪一笑,比出手势,“请宗主再摆一次。” —— 林不玄踱步上前,面色肃穆,像是真的在上刑,没有一分儿女私欲在,起手出言,落手出音。 “这一掌,是因为你设计险些伤了若若打的。” “......” “这一掌,是因为骗本先生往皇宫,说其中有执柳宗内应打的。” “...哈...” “这一掌,是帮周姐姐打的。” “啊...嗯?” —— 此起彼伏的拍打声自月满楼遗址的楼颠缓缓飘忽入长安城中。 伴随着渐渐变得有些婉转软媚的轻吟声,像是一章华丽且曼妙的夜曲。 街上有行人驻足痴望,却不能观览到一丝月满楼里的短促春光。 裴如是今日着的素白旗袍上点缀着水蓝色的锦绣,而如今...她修长的腿半跪着伸手支撑着窗台。 那旗袍半遮半掩,背后往下的雪腻上染着大片樱粉,美不胜收,料想不论是谁来见了都是同等的难耐,不过眼前的观众只有林不玄一个而已。 “够了么?” 这句话应该是裴如是问的才对,却是从林不玄口中问了出来。 裴如是轻轻颔首,微声呓语,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一个劲儿地轻轻喘着气。 渡劫境巅峰,大离修道的至高顶点。 裴如是却是浑身上下提不起分毫气力,按说,被如此轻薄,不管眼前人是谁她都要拔剑一剑上去劈了才是。 但现在...除了双腿发软之外,心中有一种相当别致的满足感在升腾。 “知错了没有?还拿我当棋子么?” “住...住口!” 裴如是声音断断续续,只觉全身乏力,脑海中尽是那日听音阁被林不玄怒骂的心声,而此时她道心猛颤,心神险些失守。 林不玄心里确实对她有所不满,太攻于心计的女人不讨喜,而自己也很讨厌这种被人拿在手里的感觉。 且她三番五次挑战自己的底线,确实该打! 想让本先生不断付出,当个舔狗?! 做梦! 虽然去鹿州抱了条青龙回来,在皇宫把了个太后,江湖也是自己心心念念要去的... 但...我魔门出身就是可以不讲道理啊。 而他见这位宗主双眼迷蒙的模样,“你似乎很喜欢?” “闭...闭嘴!你若是乱传,本座真的会杀了你!” 裴如是一咬牙迅速起身,身影坠出月满楼,彻底消散于天际。 (感谢羲和,小丧爱读书,数字ID的老板们的打赏) (感谢小丧爱读书,看君似是羲皇上,我已经是个没用的咸鱼了,复苏有望降下,青衫咸鱼,张望舒,老板们的月票) 一百零二.妖尊放过我 裴如是踏霞而去,她的身影点缀在这将落未落的冬日晚霞上,非但不显太过炫丽,反倒是有几分晚霞也难以衬托了她的韵味之感。 今日无雪,天间无风。 裴如是终年波澜不惊的道心现在却还是一直在狂颤,她深深呼出两口气,昏沉的脑中终于清醒过来。 但那浑身上下的酥麻感依旧未退,反而愈发强烈了,就如同百蚁噬心。 难耐,燥热... 裴如是在晚风中一边平复心境一边念起往昔,上一次如此强烈的道心波动还是许多年前突破渡劫之际。 而现在,她的心境就在问道边缘徘徊。 裴如是身为渡劫境巅峰,当然明白在自己这个高度,以及大离的桎梏之下想要入这种心境有多难得。 境界越高,哪怕是每一个小段中的小段的提升,那都是弥足珍贵的,到了她们这种境界,再细微的一点儿差距,那都足以断生死,论胜负。 所以苏若若那句只要神功大成修为够高之后,无剑胜似有剑,其实是能被诟病的。 拿上朝代的裴如是一定比没有朝代的裴如是胜算更高。 —— 昨日连续鏖战好几个时辰,虽然裴如是手上没能斩获任何一个渡劫境大士的人头,但也重创了那个白山老秃驴,却依旧还是没有波动她的道心。 但今日意外被林不玄击股之后,道心反而有所松动,甚至还隐隐有撬开瓶颈冲顶之意... 难道说... 这挨打骂才是证道的正确途径?! 裴如是眸光转过,她咬咬牙狠狠拧了自己的手一把,渡劫境金钢斩过白痕不留的手背上都被她捏出一点点青色,可裴如是除了疼以外心里却是没有带起一点儿波澜。 “......” 怎么回事?! 难道是林不玄他的手特殊一点儿? 难道还要本座低声下气地去求林不玄施威么? 裴如是觉得她自己势必不可能做出那般折面子且如此下...的举动,搞得好像本座真有什么倾向似的! 想让本座去求他打?! 痴人说梦! 虽是如此想,但裴如是念及心境,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向修为妥协,决定先问道。 毕竟...她一生崇武至此,如今天下一盘散沙,若她能够跻身踏入洞虚境,那就是当之无愧的大离正主。 民心所向、分裂的八扇门走势之类的自然也就不用多虑,这一点儿机会,也是要把拿的。 至于心底里会不会对林不玄此等行径产生些许依赖感,那其实也没有太大所谓了。 那都是为了本家与大离,本座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裴如是终于了却心念,她的身影似是一道极光般刺破天际,划过眼底与长安。 ———— 林不玄望着月满楼的断口陷入沉默。 说实话,他的本意也不想如此。 毕竟裴如是的确身居高位,该留的颜面还是得留的,但自己就如同是被勾了魂一般... 一发不可收拾。 林不玄摸着下巴,感觉这事哪里有蹊跷,虽说裴如是是很勾人,但奈何自己定力还是足的,分寸也有,怎么会一时间失了神? 而且...裴如是怎么也会失了神?! 甚至是,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心神失守了? 至于现在... 林不玄有点点后悔,自己还有很多想问裴如是的话都没问出来,江湖也好若若也好,就这么被迫放她跑了么... 就像是有人故意支开了裴如是似的。 “林公子~” 林不玄正在捉摸,适时就有一声妩媚至极说熟悉又说不上来的喘声从他耳旁蹿过。 林不玄立刻抬起眼眸。 这被斩去了一小半边角的石桌对面,正有一只狐妖反靠着桌边,一双玉腿高高架起,她的赤足如同冰晶般晶莹剔透。 她背后九条素白的狐尾摇摇曳曳,与头上竖着正轻轻煽动两下的狐耳非常相得益彰。 而这只狐妖探直了脖颈,笑声柔媚。 她妖异的眸子往后瞟,差点与林不玄对上眼。 林不玄心中大跳,连忙转身错开两步要跑。 这狐狸他见过的。 天子论座当日,一己之力硬抗血脉压制的幻术能和裴如是流萤两位鏖战许久。 裴如是说她是洞虚境,是神色坦然的陈述,那就代表这句话是铁证如山的事实。 所以别看这狐妖媚地发慌,实际上她不是一般的恐怖。 “诶...” 林不玄都打算从月满楼的断口奋不顾身跳下去了,结果当场被这只白毛狐妖拦住,她可怜巴巴地撒娇: “公子厌弃奴家了?” 这声音真真媚到骨子里去了,林不玄以前觉着苏若若那小丫头嗲起来的时候也很媚,现在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家狐妖才是专业的! 林不玄来不及闭眼就被这只狐妖轻轻捏住了下巴,然后她勾了下来,仰着娥首与林不玄对视,微声嗫嚅道: “公子在这大离受人制约...实在是太憋屈了,不如跟着奴家去往涂山如何?全涂山都可以伏在你的脚下,只要你将那些...” 这狐妖伸出手比画,林不玄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头,你那是抛橄榄枝拉拢我么? 你那是馋我身子! 你想捉我去当炉鼎,你下贱! “此外...不论公子想要什么,权力、金钱、女人、地位、修为这些通通都可以。而依先生所好嘛...” 狐妖赤着脚踩在断壁上扭动自己勾人的娇躯,接着道: “奴家可是妖尊,论地位,全大离至多能与本尊齐平; 论修为,就是那个刚刚被公子置气两下还要发怒的女人翻个倍也及不上的; 论姿色,本尊在涂山公认的首屈一指,再者...不论公子看中了谁本尊都能将之抓来。” “妖尊之躯...想必公子还没有把玩过吧?奴家可是狐妖哦~幻术之下,想变成谁变成谁...” 狐妖脚下轻踩,“咻”的一下,她双脚双手上各自变出了一副镣铐,脖子上也连着一枚项圈,全身上下皆被绑的严严实实,她轻轻跪了下来,口中含糊不清道: “公子原来喜欢这样啊...原来公子心底里是那种闷骚型的?居然还想让奴家喊...” “请主人鞭笞...这类的话?” 林不玄心中再度一颤,下意识后退一步,“咕”的一声咽了口唾沫,他奶奶的,你好懂! “妖尊请自重啊...” 他稳住心念,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倾韵说这帮狐媚子为了一己私欲什么行径都干得出来,绝不能信。 “嗯...哦?” 那狐妖缓缓跪行了两步,身前身后发出一连串镣铐相撞的声音,正欲再说些什么,月满楼的门忽然洞开,一道寒光斩了进来。 有女声怒道: “滚!” 妖尊缓缓转过娥首,露出她与白发同色的脖颈,对着那一道飞来的天光哂然一笑,“孽徒。” 一百零三.鱼贯而入 “呛——”的一声。 刀出鞘又归鞘。 一道匹练的刀光断空而来,在林不玄的眼前瞬间飞过,快的他根本来不及用肉眼去捉摸。 而那跪着的狐妖身影一动未动,刀气过体,顺过她的身躯,流入夜空,扶摇直上,斩断云层,天间雪落。 而那狐狸的躯体如同湖面一般荡漾起数圈涟漪。 林不玄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狐妖的幻术。 自己刚刚所见的都是自己所念想的假象而已,怪不得她能完完全全吃准自己的... 但那狐妖再度偏过头,妩媚哂笑,“你逃不掉的,她也是。” 一语落罢,她的身影如同泡影般破裂开来,就像从没有出现过。 林不玄心头一紧,假象怎么还会如此鲜活? —— 门栏口率先跳入眼帘的是一双长腿,林不玄倒是一喜,瞥见那柄刀却又是面色一紧,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姐姐怎么来了?” 周倾韵端着雪饮端正地坐在他边上,自然知道他面色不善的原因,伸手揉揉林不玄的脑袋,宠溺道: “昨夜与你云雨之后...拜你所赐,姐姐已经配得上雪饮了,虽然体内寒毒根深蒂固,但...挥动雪饮已然无恙。” “姐姐来是因为今日在太清殿里实在等的久了,你看这天色渐晚...姐姐好寂寞...” 然后她说着说着贴上了林不玄的耳朵,偷偷亲了一口,搞得林不玄差点儿肃然起敬,而周倾韵莞尔一笑,又接着道: “也怕你被裴如是倒过来欺负了,姐姐就提着刀来了,现在看来...是那狐狸帮了你的忙,让你好好教训了裴如是?” 林不玄不置可否,只是耸了耸肩,反问道: “那狐狸怎么喊姐姐孽徒?这狐妖幻术...究竟是怎么界定的?” 周倾韵眉头微皱,终于还是解释道: “本宫的刀术,的确师承涂山的狐狸,她也确实算得上是姐姐的师尊,但时境过迁,人一旦看得透彻了就会变的,就像赵红衣想杀她父皇一样,本宫现在也想杀了这狐狸。” “至于幻术,想必你当日不小心与她对视了,她在你眼底留了术法,今日在你二人人心最薄弱之际牵动,当然效果拔群。” “而涂山的狐妖也能在某种幅度上操纵幻术,所以...弟弟能撑这么久已是实属不易,不过,弟弟心里居然如此一面那还真是...” “姐姐当你那些小册子上写的画的都是玩儿的,没想到,你真是这么想的?” 周倾韵一面说着一面跨坐在林不玄的腿上,环着他的脖颈,耳唇厮磨道: “念你要步出长安,姐姐往后有段时间独守空闺,走之前就好好与姐姐温存一下呗...” 林不玄其实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周倾韵和这只狐妖师尊之间一定还有故事,但她说的如此模棱两可,那就是还不想追忆。 林不玄觉得可以理解,便也不多过问。 他的手刚刚前伸,这破败楼阁之外,又有“咚咚”的声音响了起来。 周倾韵与林不玄面面相觑,前者狐疑,哼声不满道: “怪不得你见了姐姐满脸颓势,原来是早早约了别人?” 林不玄想否认的,自己真的不过是在这月满楼多待了一会而已,先后又是狐妖又是周姐姐如今又来一个,林不玄自己也感觉很是头大。 “不玄,你在不在?” 这声音倒是辨得明了,一听就知道是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那肯定是苏若若了。 “我...” 林不玄正想念叨些什么,周倾韵便是横了他一眼,恶狠狠再在他脖子上留了一个红印子,“你果真好这种娇小型的!” 然后...她也没走,而是极速蹿入了窗帘后,躲得严严实实。 苏若若听得林不玄的声音,就当他是应了,“吱呀”一声推开了刚刚被某人手欠拿刀鞘打了一下导致有些摇摇欲坠的门板。 “若若怎么来了?” 林不玄尴尬地皱皱眉头,率先发问。 “师尊走了应该有一会儿了吧?”苏若若贼眉鼠眼地四处打量两眼,接着道: “师尊说她刚刚急着去问道,忘记说的事让我来告诉你。” 林不玄皱眉,被打了屁股去问道?那你这个道它正经么? “如今本家资金运转不周,若是想拿下朝政,所需的真金白银数量极度庞大,国库也不知道是被赵元洲藏了起来还是被四分五裂的前朝势力给瓜分了...” “师尊说这也是赵元洲最后一步恶心人的棋,臭皇帝,死了还不安宁!” 小妮子摇头晃脑骂骂咧咧,又掰掰手指接着道: “总之现在是需要先生一个生财之计,最好是连更几节那个《我与白蛇那些事》” “此外,师尊还说...要是你办事得当她还可以网开一面既往不咎什么的...不玄师弟你是方才对师尊做了什么?” 苏若若一边念叨着一边环顾四周,她抽了抽鼻子,“总感觉哪里有一股骚狐狸的味道...” 林不玄一摊手,转转话题,“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这上一节才出了没两天,吊吊胃口还差不多,现在就连着出,售价只会大打折扣...” 苏若若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懒惰不想更新!” 然后她又抱着林不玄的手臂撒娇道: “那请师弟行行好,偷偷告诉我个后续的大概呗...” 林不玄一阵无语,“你之前不是很气被剧透来着?” “那是人家在传...本小主现在就想要...听你讲。” 苏若若摇着他的手臂,忽然眼睛大睁,“奇怪,不玄你脖子上怎么还多了一个红印?!” “该不会是师尊...!!!” 小妮子当即想歪。 “不说那个,估计是哪只不安分的装大气实则酸里酸气的小蚊虫咬的吧...”林不玄摆摆手轻声胡诌,望着那窗帘无风自动,有些好笑,便是转了话题道: “我倒是有另一个赚钱的法子。” 苏若若挠挠脑袋,眼睛亮了亮,急忙道:“快说快说!” “传音以及录音的玉石贵不贵,寻常人家买得起么?” 林不玄搓搓手,这东西他就想发展了奈何没人去出个想法的雏形。 “寻常百姓应该买不起,但武修之类的却是可以,大户人家,出门有车马的那种乡绅估计也买得起。” “但没那么多人买,毕竟用处不是很高,要保密安全就用飞剑了,不在意速度就用飞书了。” “这传音玉也就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 苏若若喃喃着解释,忽然她一拍小手,然后与林不玄对视了一眼,眸光一跳,异口同声道: “实时!” “原来你是想...等等,有人来了!” 苏若若喜出望外,然后神色一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去寻了个窗帘躲着。 而...正巧...一大一小先后两人选的位置不谋而合。 那道窗帘之下才是刚刚落下又一瞬间掀起狂风。 直直过了十息左右,这不安分的风才是渐渐平歇下来。 适时,门口终于有探头出一枚淡青色的靓影,她探头往里打量两眼,确认没有人之后,“扑通”一声跪倒下来,对着林不玄央求道: “龙奴拜见主人...昨日救驾来迟,险些使主人受创,请主人责罚。” (感谢why,在座的都是咸鱼,也曾满眼是我,风吹芳草地水荡碧波涟老板们的月票) (感谢恢谐皓老板的打赏) 一百零四.颜面扫地 流萤这般逢迎软媚的话在窗帘后正针锋相对的周倾韵和苏若若心中瞬间激起惊涛骇浪。 两人面面相觑,除了不敢置信之外,还都有些发懵。 流萤是谁? 那是青龙尊座,一怒冰封八千里的传说。 是裴如是,周倾韵之流的大离顶点都要抬头仰望的前辈中的前辈。 也是如今修为跌退至渡劫境后,修士才能有望其项背之心的存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鹿州以北仍有青龙庙鼎立,虽然教众已是不多,但...仅凭传承香火的元老在列,青龙庙依旧能跻身一线势力。 而现在长安现青龙的消息已然传开,青龙庙或许又能重振荣光。 但...谁能想得到如此高贵的青龙尊座,居然在这位名声还未传开的林先生面前这般逢迎?! 八扇门四分五裂,但周倾韵手握玉玺,牢牢掌控住皇权所属的三吉门,两中平耳目也有半数转回她的手中。 景门手眼通天,要查林不玄给青龙喂心意丹这件事很轻松,但...这眼下情况和周倾韵所料想的不同。 她想的是: 流萤身为高高在上的尊座,被骗吞下了心意丹后俯首,然后被林不玄逼迫着做出无数难以启齿的行径。 而她面上挂着极端的清冷与耻辱,一面两行滚烫的龙泪从眼角坠下去,一面不得不下跪的那种画面,征服欲扑面而来,实在叫人暗爽不已。 这才是周倾韵发自内心真正想看的,也和林不玄那本《我与高高在上的仙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毕竟自己心里由于修为倒退而产生的不平衡感还是有的,只不过是她闷骚摆大度的正宫姐姐之姿,不告诉林不玄她想亲眼目睹而已。 尤其是这场皇宫事变之后,她发现自己能做到的事微乎及微,就更想看了。 再者...自己与林不玄是名义上的上下级姐...关系,所以能见比自己还要高位的女子被林不玄逼着曲意逢迎的样子让她一阵狂喜。 但...事与愿违,周倾韵念着天子望气术,透过帘布能看的非常清楚,流萤尊座哪有什么不愿意被逼迫却满脸桀骜不驯的模样? 她扑通一下就跪下来了,好像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是等了很久急不可耐似的。 她在林不玄的桌前跪的严严实实,双颊绯红,低着头不敢抬,伸出的手微微颤着,似乎是想扯林不玄衣角又不敢的样子。 周倾韵看呆了,她忽然从林不玄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心悸感,有一种想拜师的冲动难以抑制,这...这怎么做到的?! 身旁的苏若若没有那个看穿帘布的功底,只得不太好意思地拉了拉她衣袖,张了几个口型,“外面怎么啦?” 周倾韵愣了愣,旋即微微笑,“小孩子就封闭五感好好待着。” 苏若若嘴巴一撅开始置气,抱着手臂小胸脯起起伏伏的,周倾韵颇感好笑,然后继续抿着唇偷瞄,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儿小激动。 —— 见林不玄不语,流萤颇感交集,心术大乱,但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低着头不敢吱声,也不敢上前吞吞吐吐,毕竟...那最终受益人还是自己。 林不玄自己心里也蛮纠结的,说实话,确实是蛮久没有欺负过流萤了,但...毕竟有两位佳人在侧,周倾韵的天子望气术又不是放着好看的... 不过...林不玄摸了摸下巴,没想到还真如那个大小象的故事。 如今流萤已是渡劫,毫不客气地说,若是现在她想杀了自己,一个甩尾就行,连周倾韵和苏若若都来不及反应,甚至连林不玄自己牵动心意丹都可能来不及。 裴如是虽然是给他留了护心镜,但...林不玄不太相信这玩意儿等挡得住渡劫。 而流萤却...如此战战兢兢,喊的“主人”是那般真切。 即便人家是渡劫境,但现在化作人形少女,如此跪俯看上去其实还蛮楚楚可怜的。 林不玄念及自己欺负她的也够多了,再者说,毕竟现在还有别人在看,总要顾及流萤的面子的,他便是伸手揉了揉流萤的青丝,轻声道: “起来吧。” 其实就是真想怪流萤是怪不了的,要不是有她在,现在这长安城里能有几人还站在这儿都不好说了。 “是...是!” 流萤嗖的一下站定笔挺,背后长长的龙尾扭的很厉害,一脸等待下一步指示的模样。 林不玄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到了这一环节没人来了? 他倒是挺期待后面的妮子一个个排队而入的场景的,蛮有意思。 但他见流萤倏地一颤,略微有些心疼,可能是先前自己逼迫的太紧了? 连这一个细微的小表情变化都把她吓得不轻。 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起身,一把将流萤拥入怀中,后者浑身一抖,一双含水龙瞳大睁,心神猛颤。 这...这是...何等的恩赐啊! “主...主人,流萤...何德何能,主人怎么能拥如此下...嗯,嗯!” 林不玄轻轻扭过头,然后他将唇贴了上去。 林不玄还真没猜错,流萤的唇真的是那种凉凉的。 流萤从来不用胭脂,也没那个习惯,但她的唇上却有一丝淡淡的甜味。 唇齿相接,韧性与温凉交汇,林不玄不得不夸一句没有负伤的流萤...很厉害。 短兵相接了几息之后,一人一龙缓缓分开,后者双眸蒙雾,奋力呼吸两口,终于滚落下两颗晶莹泪珠。 林不玄忽然想起这八九成是流萤的初吻,那自己这举动是否更加过分了? 却听流萤微声道: “主人...今日如此赏赐,流萤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只能...只能...” 林不玄心中微跳,她居然觉得这赏赐么?你可知道你这是将自己的颜面扫了地? 她攥着裙角,轻轻掀起,压低了声音:“请主人肆意...” 而下一瞬间她脸上一变,眼底逐渐清明,她极力恢复成正常态,对着林不玄清声道: “有人来了,还是好几个,修为都不差...主人要流萤...先跪下来么?” 林不玄皱了皱眉,还有人来可以理解,但这忽然好几个元婴境修士飘忽上楼? 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林不玄轻轻摁了摁流萤的脑袋,后者“呜”了一声蹲了下去,半跪在玉桌后面,正在林不玄的身前,而他缓缓坐正。 流萤的脸倏地红了。 而几乎是同一瞬间,林不玄面前浮现出十来个人影,皆是黑衣蔽体,手中的刀光剑影零碎,在林不玄的眼中跳脱,最近的刀横在林不玄的面前一尺不到。 林不玄倒是很镇定地抿了口茶,“喝茶喝茶,对头那边给了多少银两?” 一百零五.留客 这是林不玄来了大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被刺杀,流萤说他们修为都不差,这倒是挺让人兴奋的。 说明不管对家是谁,都已经对他恨之入骨了。 林不玄其实没有多少讶然,反而觉得可以理解,毕竟他现在看上去的确是孤立无援,有人有这个动机再正常不过。 不过这时机把握的如此之微妙,若不是这几个妮子不按套路出牌都来寻林不玄玩乐了,恐怕自己今日还得交底牌。 这是有预谋的,那肯定不会是某个一掷千金的散修,多半个是个大宗。 林不玄盘算盘算,自己这是动了谁的蛋糕? “做刺客这一行的,没有出卖雇主这一说。” 领头提着刀的人话语干涩,看样子是用了变声的秘法。 林不玄眯起了眼睛,“听说刺客有两戒,一是戒明,讲究永远身处黑暗,占尽优势,出其不意;” “二是戒名,讲究出手干净利落,不留名的刺客才是江湖最惊悚的阴影。但阁下是全犯了,你看我都是死人了,何苦瞒着我呢?” 林不玄笑的坦然。 这虽然听起来头头是道,但林不玄是胡诌的,既然人家没有上来就动刀子,那要么是对方觉得自己稳操胜券,要么就是有的聊。 “看样子林先生也在隐盟做过客。” 为首的那个家伙讪讪一笑,然后摇摇头,缓缓道: “但还是无可奉...” 他话还没说完,林不玄的手往桌上一拍,一大锭沉甸甸的黄金跳入所有人的眼中。 那是二十两黄金,相当于两千两白银。 “交个朋友。”林不玄的声音掷地有声,这些刺客的眼睛都直了。 这可不是小数目,不是人人都是执柳宗,朝廷里出来的。 放在苏若若和赵红衣眼里,这一锭黄金平平无奇,那是因为她们能掏的出大把大把的仙石。 修士之中,仙玉灵石,比黄金贵重多了,虽然整个大离都没有一条被发现的仙脉,但执柳宗、八扇门身为顶流,没有些家底怎么遍地开花,手眼通天? 苏若若说的资金周转不够拿下大离,那其实是相当大的一个窟窿,所以来找林不玄出主意。 但眼前的几位刺客愣住了,在他们眼里这完全就是一笔巨款。 林不玄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搞明白了,那什么隐盟听起来是个什么刺客大家庭,其实不然,多半是个派任务的平台,可能是个“杀了么”。 而这帮刺客看上去像是什么行于黑暗侍奉于光明的冷血杀手,实际上只不过是接单的打工人? 林不玄是不太想信自己就值这么点儿,太埋汰人了,就是天子论座钱那一波投资就让他赚了将近千两黄金,你要说对面只开个二十两来要他的人头? 看谁不起呢?! 林不玄望着已经有所动摇的几人又问了句: “是不是文宗?” 林不玄其实心中有底,自己现在风头一时无二的其实是《我与白蛇那些事》的功劳。 虽然他署名没有那么直白,但江湖上还是有人能查得出来的。 林不玄的新奇册子大卖,江湖中人都看在眼里。 之前是他在朝政没人能动也不敢,而现在在外人的眼里是八扇门垮台,其他宗门也没有要收纳的意思,长安业火翻涌之下,谁也不晓得执柳宗到底于他是个什么态度。 所以林不玄看似仍是孤家寡人一枚,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而正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加上文人又本就相轻。 文宗那帮写酸里酸气动不动就被绿,动不动就要那个师姐死,这个道侣跑别家的所谓“有深度文青”别提有多看不起林不玄这魔改版的无雷白蛇传了。 在他们眼里,林不玄那完全是邪道,还深得人心,是为不耻! 文宗历世久已,直接杀人可能有辱他们文人的风骨,虽然实际上可能是不敢亲自动手,但出钱请人动手还是可以办到的。 “呛啷啷——” 一连串齐刷刷的拔出武器声响起,林不玄感觉听了一幕曲似的,他感觉这拔刀拔剑用好了说不定能发展成什么打击乐啊。 “无可奉告!” 又是这句话,不过他还补了一句,“还请林先生尊重...” 然后林不玄手一抖,又排出四大锭黄金。 这张玉桌之上,整整一百两黄金,相当于一万两白银。 “在下隐盟,十六,还望先生不要再为难我等了,此行,的确是文宗所为。” 为首那个刺客缓缓亮出了手心里牌子,通透的黑玉中心,是两个素白的草书——“十六”。 十六知道自己这行为已经违反了很多条隐盟明里暗里的规矩了,但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每日派接任务累死累活一年,都未必能赚得到一锭黄金,何况这面前的一大排? 林不玄的黄金是从掌心摸出来的,有一种自辟空间的假象。 若是修士的自辟空间,那若是其主身死道消,那空间也会闭合,要再想掳掠也就做不到了。 所以,林不玄现在放在台面的上黄金,那就是他的诚意。 林不玄鼓了鼓掌,虽然不知道这“十六”是不是排名的意思,但听流萤说修为不差,那肯定也是有头衔的。 他“哈”了一声,“阁下几位倒是好实诚,如此...本先生也就好与几位谈这桩生意了。” 十六后撤两步,就在他刚刚拔出武器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一种仿佛被人拿住他心脏般极为深沉的心悸。 然后随着林不玄落下茶杯而消失地无影无踪,他还以为是自己想错了。 但如今,十六的恐惧感油然而生,根本不敢对上林不玄的眸光,分明他只不过是个练气境,却有如此深厚的威压。 他忽然明白了,此地早被林不玄步下天罗地网,而茶杯就是触发机关的机括! 怪不得他如此镇定自若,原来林先生全都算到了! 真不愧是林先生啊... 林不玄当然没有什么威压可言,但身边不远处的三个女人,身上的威压在交织,铺成一张无形的网。 十六纵横隐盟这么多年对于危机的把控意识相当到位。 他很肯定如今的月满楼里已经到处都是机关,只要走错一步就是一个“死”。 “林先生要知道若是我们没能走出月满楼,情报回拢,这对于隐盟来说可是颜面的问题,纵是林先生机关遍布,那也不可能到处步步为营。” 十六冷声,而他袖口一抖,袖剑如冰。 “阁下怕是想岔了,我可不需要布置机关,留客!” 林不玄再度拍手,本先生需要布置机关么?肤浅!这大碗大碗的软饭摆在面前我不吃?我有病! 三道绰约身姿跳脱,将几个出口锁死,渡劫境的龙威、满怀的刀意、凌冽的剑风在月满楼中荡漾。 (感谢野猪佩奇老板的1500点,壮哉叶不羞老板的10000点,十七爱软软,停车蓙爱风流夜,诙谐皓,慕雨微凉老板们的打赏) 一百零六.我要打造的 这种刺客宗门都有一个规矩,拿排名抵换名字,老经典了,林不玄很能理解这个。 孟十六,最早在刺客排行上是十六位因而得名,由于近年来前辈“寿终正寝”的数量比较多,所以他如今其实能排上隐盟前十。 隐盟,是囊括了整个大离的刺客和杀手的散装宗门。 不,说是宗门也不全对,反倒是更像一个江湖中所有榜上有名的刺客抱团拿人头数来争高低的平台。 而隐盟排名最靠前的十位在江湖中算是颇享盛名,就类同于什么金牌杀手,能接的单子都很离谱,寻常刺客能接甲乙丙丁的单子,金牌能接的都是双甲,三甲级的。 什么刺杀亲王,刺杀八扇门东西厂厂公之类的,但赏金也高的很离谱,只要完成,人也没死,那他后半辈子绝对可以说自己不在意钱财这种话了。 所以做杀手这一行的,基本都有“干完这一票大的我就金盆洗手”的想法。 无论有多少前人埋了骨,化作一坯黄土,但只要有人功成身退,那这一行就依旧不断有人前仆后继,这就是“幸存者偏差”。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这种东西就像是什么面前是一把铡刀,但后面就有个身材窈窕的仙子衣不蔽体,眸中秋水,直教人把持不住。 而隐盟前十,这头衔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殊荣。 虽然见不得光,但...江湖水深,不可能有人能避世一辈子,那块退隐的金牌,就如同林不玄写的那种扮猪吃虎的桥段,人家杀上门了看到一块金牌惊呼“你竟是隐盟金牌?!”这太爽了。 而孟十六勤勤恳恳暗杀刺杀近百次,没有一次任务出过差错,要杀的人一个不留,不杀的人一个不动,从来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为的就是这块金字招牌。 眼看着他就要拿这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甲级战犯林不玄的人头去冲业绩站稳前十的金牌了... 说实话,按照人家文宗给出的情报,这简单的无异于镀个金的任务,孟十六拿到手里还花了不少气力。 他想过可能被林不玄玩弄心计捉不到人,但他肯定没想到自己现在被翻涌的龙威压在地上起不来。 面前不远处贴着林不玄坐着的两个女人眼中都藏着森冷的杀意。 苏若若没有,她笑眯眯的。 她手里提着的断鹤正殷殷淌着血,几颗人头滚动,“咕噜咕噜”地撞到了桌脚。 周倾韵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种场景对她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还是很清淡的那种。 流萤也无甚所谓,本来对人族就没有什么好感,除了...林不玄。 林不玄眨了眨眼,对这种血腥的场面实际上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虽说人家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来杀自己的,林不玄自然也不会傻到圣母兮兮去拦若若说他们没错,他反倒是觉得苏若若的杀伐果断又不全杀,还蛮分寸的。 如此更能有几分谈妥的几率,都是好事。 苏若若很满意地拍拍手,断鹤上的血珠刚刚落地,她嘻嘻着念叨了句: “总算是出了口闷气,憋死本小主啦!这几天又被不玄口头教训...手上欺负,还被老女人嘴上逞能,难得杀两个来者不善的修士,倒是解了压,舒坦!” 苏若若一边叨叨一边伸了个懒腰。 林不玄摸着下巴,苏若若这妮子还是一马平川,所谓的指尖疗法,没什么成效啊... 而苏若若打量了两眼林不玄身旁挤着的一人一龙,流萤坐的很乖很端正,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上,龙尾僵直,大气都不敢出。 苏若若觉得要赶人家走不怎么好意思,再怎么说如今的大势多半都是靠着这位抿着唇被她看得微微低头红脸的青龙尊座。 若是没有她,那自己也只能拽着林不玄跑路而已... 而后她眸光一转,另一边周倾韵满脸雍容,轻轻将螓首搁在林不玄的肩上,眸如温水,双臂还轻轻挽着甚至贴着林不玄的脸朝苏若若挑了挑眉。 妈的! 这老女人! 这么多外人看着,你好意思! 苏若若怒不可遏,感觉自己的血压又上去了,如此手起剑落杀两个人带来的爽快感又在一瞬之间消散地无影无踪。 然后她咬着牙收起剑坐在林不玄腿上,像只小猫一般蜷起身子,眼睑半眯。 却瞥见林不玄与周倾韵两人似笑非笑地对视,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 “谈事!谈事!” 苏若若嚷嚷着,率先打破月满楼上的短促安宁。 “流萤...” 林不玄点点流萤的背脊,后者惊哼一声,旋即咬着唇,松了松威压,差点就直接在所有人的面前喊出“主人”了... 虽然苏若若和周倾韵都或是看在眼里,或是听在耳中,但她们还没直截了当说,只要流萤自己不承认,这薄薄窗帘就是她最后的遮羞布。 孟十六这才是得以起身,拱手道: “鄙人姓孟,隐盟十六,愿闻其详。” 他也不是什么愚忠的白痴,毕竟隐盟幕后的正主是谁都不晓得,没必要真搭上自己的小命,反正都破了杀手的戒,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孟十六现在想来,自己没有一如既往直接上刀子那还算是好的。 要是自己二话不说就是上前一刀,那现在,即便没有伤到林不玄,也是被大卸八块的下场。 毕竟是苏若若,执柳宗少主。 隐盟绝对不会接执柳宗的单子,因为这帮娘们实在是太狠了。 尤其是裴如是,极度护短还睚眦必报,苏若若身为她一手带大的亲传,那肯定继承了十中八九。 林不玄抿了口茶,中断了孟十六的念头,他缓声道: “生意倒是很简单,本先生知道隐盟对于情报的掌握不够多,但本先生手里有专攻情报的八扇门景门...” “先生想卖情报?” 孟十六眼睛一亮,身为隐盟副统领,他当然知道隐盟缺的是什么,堂堂一个杀手宗门,囊括天下无数暗杀精英却由于没有情报连自己自足都费力。 若是林不玄肯卖情报,那是天大的好事。 “情报我还不卖。” 林不玄摇摇头,看孟十六的表情,没想到还真被自己猜对了...那你们丢不丢人啊,明明身为暗杀世家… 敢情人人都是伊利丹呗? 然后他联想到大离极为崇武的背景,感觉其实也可以理解,那他们就是太专注于暗杀了,天天研究如何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却忘了没有施法目标。 这才是导致了人才多却无用武之地的情形。 也正是因为情报少,所以他们才敢靠着文宗这个硬后台稍微探查两下就贸然上前来要林不玄的命。 林不玄摇头否认,然后他排出一枚传音玉,接着说: “本先生要打造的东西叫做...电台。” (写睡着了,刚刚惊醒,欠一更,好困,明天改) 道个歉吧 给大家先道个歉,欠了两更,而且很难还回来,毕竟中旬的时候被调了部门,现在几天值一个24小时的班,本身就没存稿,基本处于拆东墙补西墙的状态... 最近质量也很差,想写的剧情想写的场景都没写出来,感情戏也拉了胯了。 上班太累了应该有影响,但最大的问题还是我看书太少,笔力也不行。 写书虽然是兴趣爱好,一个月也未必能赚两顿饭钱,但我还是想认真对待,所以只要身体坏不了,还是能老老实实完本的(原定计划是百万字,但感觉写不到) 另外,我现在的主线很不明了,都是朝着我想写的片段去延伸的,所以,请好兄弟们多来点章说,正准备抄呢(?????) (太后就是看的某个好兄弟说的内鬼不会是太后吧才灵光一闪出来的,现在感觉直接把红衣取缔了戏份全改成太后的都可以吧...) 最近真的比较迷茫,每天都胆战心惊的,希望兄弟们见谅见谅吧... (顺便阐述一下原定计划,在皇帝死之前我就想把小周拿下了...所以过两天第一卷结束的时候再拿下一个吧) (不会是流萤,流萤特殊场景,青龙庙大堂里跪满教众然后屏风后面这样...) 《妖女放过我》道个歉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零七.我可没逼你 “何为电台?” 孟十六一愣,林不玄排在桌上的这枚是很标准的传音玉,就算自己名声未起,但你也不能把我当做什么乡野匹夫来骗吧? 而林不玄伸手点点那枚传音玉,认真道: “这就是。” 孟十六当时就有点气不顺。 本统领好歹也是隐盟前十,分神境七段的顶尖刺客,你当我是没见过传音玉的傻子么?! 听闻朝堂上有人指鹿为马也就算了,你这指着传音玉胡诌,未免就有些欺人太甚了! “林不玄,你...” 孟十六眸中闪过一道凶光,然后他刚刚将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就“噗——”地一声往后倒去,头上带着的斗笠尽碎,喷出一大口缥缈的血雾。 而他倒跌几步,掺着墙才勉强站的起来,孟十六终于想明白了,如今这月满楼内,自己根本就没有一点儿人权可言,完完全全就是林不玄的一言堂。 “不玄是你叫的?!” 苏若若剑才拔了一半,又“呛”的一声收了回去,虽然自己出手都来不及,但...面上功夫要到位,要摆出正宫的架势! 她回头朝依旧坐地很乖巧的流萤眨巴眨巴眼,后者歪歪头,不置可否。 “不...不敢,愿闻...其详。” 孟十六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使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气力才能断断续续出声。 林不玄讪讪一笑,“阁下倒是不用紧张,本先生向来不会做什么强买强卖的行为,只是阐述一个想法而已。” “而这个赚大钱的方法也很简单,一枚发声正常的传音玉,连通无数枚子玉就行。” “本先生的曲目在江湖上如此流传,风头甚至盖过了音宗仙子,想必以阁下之能不会不晓得吧?” 孟十六虽然专攻杀人暗杀,但也不是那种躲角落里苦修不问世事的老古董,正相反,他年轻着呢。 能在隐盟头上争单子,那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当然也是尽在掌握的,林不玄这几句话说出来他就明白了,拿他的思维来讲,林不玄这是想开一个移动听曲台。 这...倒是妙想! 传音玉在大离确实只有一个功能,传音,就相当于传呼机一只,根据注入的真气数量换频道。 而子玉的用处就更贫瘠了,只能用来接收母玉的传音,宗门分舵给弟子们人手一枚子玉发布发布命令什么的,已经是极限了。 由于音宗戒严外传曲目,外设的听曲台少的可怜也就算了,若不是之前天子论座将近冲业绩,那恐怕是十天半个月也未必有仙子上台弹一曲。 所以,从来没有人动过传音玉传曲目这念头。 一是想不到,二是惹不起。 但...林不玄确实可以,他背靠执柳宗,大离如今最大最硬的靠山。 还似乎和锁心宗有合作。 一举击溃大离皇朝千年传承统治,世人心中当今真真正正的天下至高宗门。 所以林不玄先后得罪这么多宗门依然活的好好的。 孟十六今天还被文宗当了枪使,同盟兄弟姐妹栽了好几个,但还是怪不了林先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因为他后台硬啊... “所以...林先生,您这‘电台’打算如何置办,我隐盟皆是行于阴影的刺客恐怕是无福消受啊...” 孟十六皱皱眉头,感觉自己多半要给林不玄当跑腿的打工了。 “谁说电台只能有一个?” 林不玄抬起了眸子,眼底十分清明,他十指交错环在怀里苏若若的胸前,妮子红着脸扭了两下,没有出声,只是乖乖听林不玄认真道: “你们刺客没有情报,但我有啊,景门如此眼线遍布,要掌控风向很容易,哪个大人物来哪个大人物走,实时传音够不够?” 孟十六眼睛亮了,连忙点头道: “敢问林先生售价几何?” “你不怕我骗骗你,让你买个空壳回去?”林不玄摸了摸下巴一阵好笑。 “先生说笑了,苍蝇多了也是很烦人的...” 孟十六拱了拱手,这话听起来要多谦卑有多谦卑。 “阁下如此有诚意本先生也不好推脱,那就打个折便宜你了...” 林不玄还挺满意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身为隐盟前列银牌刺客,能称自家为苍蝇,那已经很给面子了,他满脸温和,轻笑道: “打个一折,十两黄金一枚,就当交个朋友。” “......” 孟十六嘴唇抽抽,他差点没站稳,寻常传音玉子母一对几十两银子已经顶了天了,这还是单纯的子玉! 这是打折? 这翻了多少倍?! 但...情报...依旧是个莫大的诱惑。 十两黄金买情报,其实不亏,毕竟八扇门未散之前,收集情报的功底非常离谱,要不然也开设不了早报栏目。 孟十六咬咬牙,声音依旧干涩,直言道: “那就拿先生之前的百两黄金买...” “什么百两?哪来的百两黄金?!” 林不玄摸摸鼻子,双手一抖,桌上那还有一枚金锭? “林先生你放才问了是不是文宗...” “对啊,我问了,你回答了,本先生好像从始至终也没说要给你黄金啊...这位道友,你是否误解了什么?” “你这情报要钱你得告诉我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们隐盟雇主的信息要花钱买啊?” 林不玄两手一摊,满脸无辜,“你不说也行的嘛,我又没逼你!” 孟十六纵横江湖暗处这么多年,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欲哭无泪感。 想发作又不能,很难受。 而且...林不玄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苏若若在他怀里笑弯了腰。 “那就...买一枚吧?” 十两黄金,身处李十六这个高度也不是可以随手抛掷的,很是肉痛,要是被骗,那他绝对会对林不玄恨之入骨。 林不玄倒是点点头,轻手轻脚交换过来,接着说: “欲购从速,阁下虽然是头一批,但毕竟是情报这种东西,风声一走...只会供不应求。” “此事耗资颇大,得请示总统领定夺,还请林先生见谅,也请不要食言。” 孟十六倒是干脆,一收传音玉打算退走。 林不玄拦了一拦,“剩下这四十枚,阁下也一并拿走,这里是两个电台,一个说书,一个听曲,各二十枚,时间是全天候,不间隔。” “至于情报,每日午时一个时辰汇报一炷香时候,逾期不候。” “隐盟人多客流大,当作小物件分发下去就就好,阁下信任本先生,我亦信任阁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林不玄伸出了手,孟十六顿了顿,终于还是握了一握,随后他拱手道: “告辞。” 余下的几道身影缓缓没入黑夜,地上的残躯及血迹一同消散。 月满楼里的三人一龙陷入难得的沉默。 一百零八.月满月满楼 流萤率先起身跑走。 她的面子挂不住。 本来是念想主人久了,来难得瞒着某几个不知路数的情敌来偷跑着温存一下的... 谁晓得自己如此逢迎着上来扑通跪下喊主人,结果主人的房里还藏了别的女人?! 还是两个女人... 吃醋,自己是没剩下的那个情绪去吃了。 现在的感受就是丢龙,非常的丢龙。 如果是私底下当着林不玄的面,那流萤不但没有半点羞耻感还颇感温存与欢喜。 但...现在是在两个很有可能以后是“同门”姐妹的眼下... 本尊还有点高冷的青龙尊座模样么?! 龙设全崩! 她刚刚坐着的时候就觉得坐如针灸,苏若若望过来的惊疑的眸光让她颇感如芒在背。 如今事了,流萤立刻一声不吭就跳起身从月满楼的断台上坠了下去,消失地无影无踪。 楼内剩下的三人眼波流转,而后又面面相觑。 周倾韵与苏若若皆是盈盈望着他,而话语也是异口同声,“林不玄,真有你的啊!” 只不过两人的语调很有偏差,苏若若是单纯的埋怨,带着很酸很酸的醋意。 周倾韵倒是释然得多,除了些微的不满之外,似乎还很赏识...她可能也很吃流萤身份与行为的这个强烈反差。 所以林不玄一直认为周倾韵和他是同道,还蛮心有灵犀的。 —— “你刚刚说姐姐是酸里酸气的小蚊虫是么?” 周倾韵将头从林不玄肩上挪开,然后盈盈望着他,伸手拎了拎他的耳朵,轻声哼哼。 “姐姐饶命,我哪儿敢...” 林不玄立刻投降。 苏若若一旁冷着脸看了两眼,然后她抱着手臂一言不发,一步一步往门外挪。 快乐是他们的...和本小主没关系... 周倾韵眸光跳动,松开了捏林不玄耳垂的手,佯装忿忿道: “本宫一会儿再收拾你,先去交接一下景门这正事,你也好好与裴如是谈谈去,这‘电台’妙想不要白费了。” 她还与林不玄咬了句耳朵,“那个孟十六,其实是个女的,另外,现在立刻马上去哄若若。” 而后,周倾韵终于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端着刀鞘踏入雪色。 长安城刚刚点起夜灯。 苏若若的脚步也正好抬在门栏的一半。 林不玄望着那低着头一脸失落不说话的小妮子轻声笑道: “要不要抱抱?” 苏若若“呼——”地一下转过身来,双手轻轻抹了抹眼眶,抬起头,哼了声: “本小主才没有吃醋!” 得,上来就是一出破绽百出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就是再直的家伙也能反应过来小丫头片子吃醋吃坏了,更何况是林不玄。 他当即粲然一笑,宠溺道: “好...是我想抱若若了。” 然后林不玄踩着不急不换的步履走向定在原地的苏若若,掀起一阵温和的风。 小妮子偷偷抹眼泪的样子怪让人心疼的,对于感情,苏若若确实还是小丫头。 还是那种美好洁白单纯且脆弱的小丫头。 对于这样的白羊般的妮子,需要时刻在她心里不断的确认安稳,要牵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告诉心悦她才行的。 周倾韵倒是挺会看眼色的,她也有姐姐该有的气度。 深知此时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抚慰苏若若受创迷茫的心灵才是真,就直接放着林不玄与她独处了,甚至还有点儿推搡怂恿的意思在。 林不玄终于行至苏若若跟前,他轻轻拥住小妮子,怀中的娇躯微颤,肩上有些微润感传来,林不玄与她耳唇厮磨,嗫嚅着问: “谈正事还是抱一会儿再说?” “先抱...抱一会儿,还...还要亲亲,不然本小主就...我就生气。” “好。” 月色皎洁浸人,借着那正好被削去的一角,缓缓洒满这西边独倚的楼阁。 雁字虽未回,月也满西楼。 雪下,两人拥吻又缠绵。 而适时,云层深处终于有人耐不住,劈开微雪,化作一道流光,消逝于天际。 —— “啵——”的声音绵长又动听。 但却没有半点撩人心魄的欲念,反而更显柔和,天间洒落的小雪都像是温润的了。 苏若若终于被放了开来,小脸红彤彤的,这下是乖乖靠在林不玄怀里,虽说是自己要求的,但...已经有点儿晕乎乎的了。 她抓着林不玄衣角呓语般软哼两声,修为所致,眼底才是逐渐清明开来,松了松手,滚烫着俏脸坐到他身旁去,温声道: “该...该聊正事了,如今师尊闭关问道,是我当权...其实也就是你当权,但我还是想听听...” “好。” 林不玄依旧宠溺地揉揉妮子的脑袋,也确实是与她阔别有一段时间了,两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毕竟身居如此高位,天下不太平确实是要在江湖中起起伏伏是。 大离这种地界,其实很危险,谁也说不好今天走了明天能不能再见。 所以大离的人一旦用情都很真很纯很重,这是林不玄穿越前见不着的。 苏若若被揉的有些烦了,她歪起头半眯着眼睛,喉间像是小猫一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要是放在平时,妮子肯定要张嘴咬人了,但今夜,她眸子里盛着满目的秋水,娇躯软软的,使不上力气。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白毛都要被揉秃,就率先开口问: “所以...不玄你送人家那么多子玉做什么?你不怕这个孟十六也不送了自己私用啊?” 林不玄终于停了下来轻轻牵过苏若若柔若无骨的小手,“传音玉子玉一枚的售价才多少?没有配对的母玉拿去就是一块石头,不值钱的,而母玉都在我们手里,满打满算最亏也就亏了四十两白银。” “而我说了不间断传说书以及曲目,他们是刺客,你觉得刺杀到一半腰间忽然就‘啪’惊堂木一拍,里头的老头说,‘书接上回,苏小主蓄意轰拳吊锤一百二十余人之后!’你想想有多好玩儿?” 苏若若点点头,晃荡着腿,嫣然一笑,“有道理有道理,那怎么赚钱?” “先让他们尝了甜头,传播开来,从卖传音玉子玉开始,售价么除了卖情报的其他也不贵出几倍,后面么。” “等他们产生依赖感的时候,要求加钱,来个包月套餐,语音皮肤包,老头声音换成美少女的,不加钱...就故意搞得断断续续的,让人难受就行。” 苏若若鼓掌,她虽然还没听得太懂,但也笑眯眯地直夸林不玄这家伙真够没品,太契合执柳宗这邪里邪气了。 “但...这也只是个雏形,具体实施还要看大离人吃不吃这一套,漏洞也很多,还有待考量。” 林不玄摸着下巴缓缓思虑。 苏若若轻轻爬上他的腿,贴着他耳朵,声音软媚: “师姐我也有个漏洞。” (打赏什么的到时候开个感谢单章吧,主要还是懒) 一百零九.古道热肠 林不玄微微一怔,他才是仔细打量着挤上来的这只小白毛,忽然发觉原来不过两个月不见她,苏若若这妮子的身材就有点儿长开来的意思。 刚刚隔着衣裙瞧是没发现,如今在林不玄亲身把量之下,确定了苏若若是有一定长进的。 他抬起头与苏若若眼神交织,“师姐修为又有提升?” “刚刚踏入元婴四段而已...本小主哪有你修为涨的快?你那可都是正‘捅’‘道’行啊...那个太后姐姐,你就这般喜欢的?整日整日盯着她个没完,就喜欢腿长身材高挑胸大的是吧?” 苏若若眸光里已尽是轻柔,虽然话语间仍然带着些许吃味,却更像是刚刚没说出来压在心里难受不得已。 她还故意将几个字节咬的很重,林不玄当然明白苏若若这是什么意思,颇感好笑,稍稍对着手里这具元婴道躯使上了些气力。 苏若若旋即又软喘一声,轻轻伸手捶了一下林不玄,嗔怪道:“下手轻点啊,我有说错么?” 林不玄讪讪一笑,元婴道躯哪里会怕这么点儿疼的?这小妮子故意使媚呢,他便是哈着气问: “听说师姐神功大成了?” 其实谁都知道那什么神功大成只是个幌子,用来遮遮若若的羞意的,毕竟才刚刚到了适龄,嘴上再逞能,心里头也是娇羞的,更何况... 林不玄这人办起事来没分寸的,周倾韵事前还怂恿着他去推苏若若,现在是闭口不谈了,料想自己都吃不消,换个小呆瓜,那不得被玩死?! 所以周倾韵告诉林不玄最好等苏若若真的神功大成在动歪心思,言外之意就是天子论座那天的苏若若其实还没有真正的圆满。 现在也没有。 这两天道心松动,反而有些不进反退的意思,苏若若是知道的,她挺怕和林不玄见个一面就又要大别一场了。 所以今夜特地来寻林不玄,也特别黏一点儿,醋也吃过了气也消了,气氛也被烘托的刚刚好。 楼外无风,小雪如落樱; 屋内旖旎,烛火似桃色。 但苏若若还是老老实实道: “还没有...原本可能还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圆满,可现在师尊暂时闭关,我来控执柳宗,虽有师姐师伯辅佐,但也得亲自去过目才行,所以还得拖一拖...” 林不玄的手一僵,哑然失笑,“那师姐你玩我啊...” 苏若若会错了意思,螓首微垂,小脸更红了,“用...用手吗?” 林不玄感觉自己莫名被小妮子下意识这不着调的话撞了一下心口,单手揽着苏若若的腰没好气地在她背后微微的撅起上拍了一下。 “臭师弟!你登徒子兮兮的做什么?!” 听着那一声半哀半媚的惊呼声,林不玄本来念到嘴边的“尽晓得动什么歪心思!”变成了: “师姐再撅挺些?” “啊...?啊?!嗯?!什么意...不是这...啊...!” 苏若若从迷惑到震惊到娇羞各种表情在她脸上糅杂。 最后是苏若若被半压在玉桌上脚尖够不着地,在空中瞎扑腾,而同时她蹙着柳眉死死捏紧面前玉石桌的桌脚。 她脸上痛苦与羞意与欣喜契合到了一个很完美很融洽的点,艳绝天下。 只可惜唯一的观众只有林不玄,若是周倾韵流萤她们俩其实没走那估计现在的表情会相当精彩。 严格来说林不玄也看不到这般妙景,毕竟他在苏若若背后支撑着她。 林不玄半身伏在长桌上单手捏着她的两只皓腕,而苏若若也由于害羞还没有回过头来,不过...这样也好。 林不玄抬起另一只手起手落“啪——”的一声,后者娇躯微颤,细微的软媚呜咽没止住,丢入风中,捉摸不到。 烛火被屋内身影摇曳加快带起的风刚刚吹熄,夜风般婉转的呓语终于回荡开来。 —— 子夜。 楼内楼外的雪都刚刚停下。 苏若若彻底懵了,休息了好半个时辰,脑海中才是回过神来。 而她全身上下传来的酥麻感,以及内府之中的温润在助她冲击道心与境界,苏若若下意识喃喃着问: “这...这个...那个地方...也能?” 见林不玄站在断口假意看雪,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正人君子模样又一声不吭没半点儿回应,苏若若气不打一处来。 她提起裙子就“噔噔噔”跑过去,跳起来想拽林不玄的耳朵,却是没拽到,妮子气的牙痒痒,索性双手叉腰怒道: “你倒是舒服了,本师姐一开始疼的掉眼泪,手腕都被你捏青了!也不见你抚慰一下...现在闷着嘴巴来看雪算几个意思?!” 林不玄微微弯腰侧过头让她拽了一下耳朵,然后他轻轻揽过苏若若的腰肢,又对着那张绯红久居不下的俏脸香了一口,指着断口之外,“如此雪景,不胜佳人。” 苏若若眸光一顿,顺着他的手指往外看,月满楼其实不矮,这么一看过去无数的亭台楼阁银装素裹,连绵的如同一副泼墨山水。 确实很好看。 望着那雪中的点点华灯烛影,苏若若回想起先前她答应林不玄看皇城夜景的话来,如今也算是终于如愿了,她轻轻攥了攥林不玄的手,算是宽慰。 “好啦...本小主也不怪你了,毕竟朝堂不好受,师尊老压着你...用修为地位,逼迫你去这儿去那儿的肯定也不好受吧?师姐让你杵两下就杵两下了。” “此外...至于刚刚不小心喊的什么‘师兄饶了我吧...’之类的话最好还是给本小主忘掉!” 苏若若声音软软糯糯的,然后她又似是想起来什么了,问了句:“那我如今...是不是第一?” 林不玄讶然,随后他弯着腰将下巴搁在这妮子的头上,笑道:“这是自然。” 苏若若满意地点点脑袋,甩了甩真的有点儿青的手腕,哼声道: “下次不许了,两者量级差距太大...好疼...” 林不玄摸着鼻子,“多适应两次或许好点儿...” 苏若若神色一顿,抬起头很惊恐地瞥了林不玄一眼,急忙忙扶着自己的腰跳开,满脸警惕。 后半段是挺迷蒙温润的,但前半段清醒的时候确实是苦楚更多,她心底里还有些后怕,却见林不玄一脸精神焕发,吓得不轻。 苏若若想着跑走,但临近门口还是踩了回来。 林不玄打了个哈哈,“师姐是舍不得还是回心转意了?” 苏若若呲出虎牙,恨恨道: “还不是怕你又被人盯上了?!” (嗯...走后门,没什么过激,其实挺健康的吧) (详细应该放若若的番外里,现在欠的分别是太后,流萤,若若,先写那个看我兴趣吧,清明节之前应该能出一个,那时候多半也有群了,大概) 一百一十.不当人这一块儿还是你在行 “如今文宗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要再搞个那什么电台来垄断说书和听曲,那估计茶楼酒楼都会受些打击,你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就师弟你现在这个实力,呵!” 苏若若抱着手臂,冷冷哼声,这话倒是没有半点错的,修为低谁也没底气。 如今裴如是闭关,这个机会不抓住以后就没机会宰林不玄了,直接撕破脸不至于,暗中去请隐盟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现在有孟十六这个还不怎么明了的暗线,虽然他最多也就告知一下有没有接到刺杀,派了什么修为的刺客之类的简单消息,但...也多了不少胜算。 文宗这个耐不住请人来刺杀的举动,反倒是弄巧成拙,甚至有些送羊入虎口的意味。 苏若若见林不玄沉吟后眼中又一亮,急忙忙问: “先生这是有想法了?” 林不玄摆摆手,“那倒是没有,不过文宗那帮文青这么喜欢写这种道侣跑路的情节...倒是与现在的处境很像。” “如今想来他们是雇了隐盟要杀我,结果到头来人没杀,事没办,钱还没了着落也就算了,隐盟的人反倒是已经恶堕成了只会帮我们办事的形状,这倒是有点儿耐人寻味,蛮有意思的。” “文宗应该不与我接着置气才是,这不是正好顺了他们那什么娇妻忽然移情别恋这种‘有深度’的念头?” 苏若若翻了个白眼,虽然林不玄又开始从嘴巴里蹦出几个自己没听懂的词,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意思,她满脸不敢恭维,“没品还是林先生最没品了...” 居然能把这个什么隐盟换算成文宗新上门的娇妻,林不玄,真不愧是你啊! 但苏若若又眨巴眨巴眼睛,严肃下来,认真道: “不过师尊先前也说文宗这帮人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只是大离人士图新鲜上当受骗了而已...” “现在想来,林先生你是与本家真契合的,但只可惜如今要往江湖...还是烦请先生好好思虑一下如何在江湖风浪中保住自己的命吧...” 林不玄一下子明了苏若若说的是个什么意思,这一股子妥妥的“我舍不得你走”的味道嘛。 不过,她说的确实也挺有道理的。 一旦踏入江湖之中,即便是流萤也不好时刻现身,毕竟有青龙庙在侧,若被他们知道林不玄正奴役着他们的宗门信仰,那估计会气到跳脚。 此外,流萤身为堂堂青龙尊座,修为也断不可能只有渡劫境。 毫不客气的说,虽然流萤全身上下都是迷,但以林不玄现在的实力连走进大离都是勉强,更遑论要走出大离去问仙人求真呢? 再者,大离之外还有妖国旁立,想起那狐狸还一脸儿含情脉脉的模样,苏若若就一阵警惕。 想岔了...现在的话题还是如何自保,年关将至,按裴如是的话来说,过了年关,林不玄就得走出长安正式步入江湖了。 名义上是洒脱入江湖,潇洒观美景,但...每个执柳宗弟子都心知肚明,林先生这是舍己为人,只身捉拿八扇门余孽,乃是身先士卒的大义之举啊... 纵观大离,对林不玄怨念最大的宗门应该就是文宗了。 “至于文宗,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对策。” 得言,苏若若眸光闪动,林不玄的话听起来真切多了,练气境形单影只一人对付整个文宗,那是极大的鸿沟,但她依旧选择无条件信任,哼哼道: “快说快说!” 林不玄还是卖了关子,“其实很简单,万事讲究人心,只要世人唾弃,那哪怕是文宗也并不能发作吧?要文宗被世人唾弃的手段其实也不难,三个字而已。” 苏若若的胃口被吊了起来,摇着他的手央求着,“快说嘛...” “很简单...那就是——‘不写了’三个字而已。”林不玄端着茶杯嘴角勾勾。 “啊?啥意思?!”苏若若挠着脑袋一脸懵逼。 “《我与白蛇那些事》如今在大离怎么样?”林不玄喝了口茶反问一句。 “很好啊...基本没有差评,好多人都眼巴巴等着你更新嘞...” 苏若若歪歪头,然后她忽然一拍脑袋,“啊!我懂了!” “原来你是想在群众催更催到最高峰的时候告诉他们自己被文宗威胁不准写这小册子了,‘雨夜带刀也带伞’结网而退,从此封笔退出文坛?” “那肯定所有人都气坏了,修士群里挺你的人也不少,文宗怕是经不起少侠们无处安放无处发泄本就指着你的小册子好好放纵一下的火,结果...这一下文宗恐怕是了要被怒火淹个半死。” “好!太坏了你!我好喜欢!” 苏若若点头沉吟片刻,便是抬起头比出大拇指,笑意盈盈。 林不玄颔首,满脸欣慰,苏若若这妮子一点就通,确实还蛮不错的,但他从怀里掏出早就改完的第三节《我与白蛇那些事》接着道: “本先生还要脏。” “这一册是第三节,明早按照最正常的流程一如既往拿去销售,然后...卖个几本就上请人演的文宗人士将这剩下的一大堆册子当着无数人面全数销毁,之后我再发布退坑声明...” “而会闹成什么样得看少侠们了,我们只消稳坐楼台就行,至于事后...” “本家私底下卖小册子就能算是不畏强权,价格翻个几倍也是人人叫好,若若以为呢?” “嚯!” 苏若若听得双眸发光,哈哈大笑着鼓掌: “不当人这一块儿,还是林先生在行,这太损了,要我知道我都得气炸了!” 也得亏苏若若是魔门妖女了,要放作宁羡鱼这类妮子,那哪还笑得出来? 估计得满脸警惕地双手抱胸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对了...说到宁羡鱼... “此次天子论座之后,怎么在长安城里就没见羡鱼了?” 林不玄摸了摸下巴,之前问裴如是她只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天子论座之后,民众之间对锁心宗非议极多,姐姐她回了宗门,宗主说要将毕生功法传授给她...姐姐的道心...” 苏若若皱了皱眉。 “又又又又崩了?” 林不玄讶然。 “没有...这次是问道了。” 苏若若摇摇头,“姐姐的道心无比稳固,但对你而言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继承了临终前的锁心宗宗主毕生功法,现在处于‘见万物波澜不惊’的心境,换句话说,姐姐又变回了冰清玉洁的无欲无求的仙子了...” “而且还是变本加厉,本小主与她有心灵感应,如今姐姐的回应越来越淡了...” 然后苏若若一摊手,“所以...不玄你要去寻姐姐么?听说她已经行往江州去了...全凭脚程的话,也就这两天到了吧。” 苏若若是想看林不玄或失落或惊讶的表情的,哪晓得他撸起袖子,神采奕奕狂喜道: “这才有意思!” “????” (最近临近九点就开始超困眼睛三秒钟合拢一次然后撑到十一点多又正常了是怎么回事,什么怪病吗,我晕了) 一百一十一.奈何明月照沟渠 腊月初八,小雪徐徐下。 江州水乡,地处中原以南,四季如春,纵是季冬寒月也不冷的。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州温养出来的人都偏柔和,没有纷乱肃杀的江湖味道,就连人间烟火气也是温润的。 江州女子就更是了。 天上白芒撒入大江,溅起圈圈涟漪,柔意愈发挥洒开来。 行人,小舟,细雪,皆是没入那流云烟霭中,很有诗情画意,宛若人间仙境。 大离的普通人生活节奏本就不快,江州就更甚了。 而适时却有人踩乱静谧的柔意,踏碎平稳的江面,水声“噼啪”作响。 不少人皱着眉头驻足回望,可望见那少女顿下脚步伸手接起徐缓小雪的娇憨,眉头又是舒展开来。 宁羡鱼遥遥望着江的尽头,青玉般的碉楼像是一座大山,她下意识捏碎了雪。 ———— 林不玄这几日的计划安安稳稳,进展相当顺利。 周倾韵很是配合,床下也是。 这种玩弄世人报复文宗行径她听了也倒是开心,立刻就把着玉玺安排八扇门开售第三节去了。 由于裴如是还没有正式上位,执柳宗也没有明面上踏入皇宫,所以周倾韵依旧算大离最高权。 就算是裴如是亲口说不入朝堂这帮会皇子也不敢上位当权,更别提她现在还没有一点儿声明。 皇宫乱势刚刚消停,人人惶惶而不可终日,《白蛇》第三节顺势推出自然算是抚慰人心,何来的质疑声? 而就在长安城内大排长龙人声鼎沸之时,有“文宗”人士当空跳下,借管辖天下文道为由,怒而重伤锦衣卫,焚毁全部刊物,然后飘然而去。 事出之快,算的上是始料未及,但文宗毕竟身居一线,多数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紧接着景门爆出隐盟刺杀未遂的隐情这才掀起风浪。 最后是“雨夜带伞也带刀”的一封“气抖冷”封笔声明书散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正如林不玄所算的,这三招,招招致命,轰动京州。 年轻一辈血气方刚,林不玄带的节奏又恰到好处,京州的空际遁光一束接一束,断雪而去,流光溢彩。 起初林不玄是想展开大离时局,打歪那股子“断情”的歪风邪气的,但如今反而是斩获了一大群修士铁粉倒是始料未及,但也正好能够加以利用。 现在被打压埋没,是谁都想帮这位由于朝堂颓弱而显得“形单影只”的可怜人出头。 而这一整套节奏带起来,实际上只用了不到半天,远在江州的文宗,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反应喘息的机会。 —— 文宗,大离近年来新兴的一流宗门,由于“厌弃江湖气,不喜纷乱与俗世”而在江州设立总舵,门内自诩清高的文人骚客确实不少。 而文宗与音宗的做法如出一辙,只不过他们是垄断了全大离所有的诗词歌赋。 虽然裴如是等嗤之以鼻,但奈何文宗的构思在林不玄穿越来大离之前确实算得上是最前列,这小人书的创始人的确是文宗的人。 由于新奇,文宗那些酸里酸气的小册子一下子被传播开去,无数人年轻迷蒙的少男少女们深受荼毒,林不玄刚刚知道的时候深感扼腕,痛惜不已。 他在寒山当即就扭转思路写册子画东西,但也只是叫好不叫座,毕竟文宗淫威还是蛮大的,与一流宗门唱反调,一旦被查,那就是死路一条。 大离终究还是靠拳头硬讲话,人文宗掌门人好说歹说也是入道境的大能。 寒山的林不玄孤家寡人一枚,满足温饱还差不多,要以一己之力硬憾文宗,那纯属是天方夜谭。 而林不玄落笔《白蛇》的时候正背靠着大离无人敢擅动的朝廷,还得到了太后的首肯,那在大离都没有人敢拦,就连皇上亲自想反对都不行。 更何况当时赵元洲还入了林不玄早就设好的与执柳宗拉锯战的局里,视这位国师大人为救命稻草都不为过,反对? 那就是与民心与银两过不去,怕是得了失心疯也干不出来这事。 当时赵元洲胆战心惊地在林不玄身边安插着大群实力高绝的侍女贴身保护,深怕国师大人被什么妖女暗中偷袭,重重保护之下,林不玄自然不会有任何顾虑。 —— 但即使林不玄拿着“雨夜带伞也带刀”这个署名遮掩,以文宗之能,当然还是能验明正身的。 只可惜苦于没有证据,文宗的那五位开宗巨擘也只能气的牙痒痒却无处发泄。 可现在...今非昔比,朝堂纷乱变革快的像是一场仲夏的骤雨,八扇门说垮台就垮台,朝堂势力瞬间分崩离析鸟兽作散。 而林不玄身处乱世正中居然没死,这对于文宗来说倒是好事。 文宗早早联络隐盟的刺客下了单,如今几日已过,也该到了有收成的时候... —— 越十秋刚刚醒转,正准备过问隐盟事宜的,却听闻宗外有人闹事出手伤人,他便是一扶额上的淡青纱帽夺门而出。 身为文宗掌令,岂能容忍有人如此撒野? 文宗大院里抚笛溅血如舞的是个修士,准确来说,是个白衣轻纱掩面的女修。 全大离这么装束用笛的应该只有一个宗门的一个人。 锁心宗圣女,宁羡鱼! 越十秋就是再气不顺也得消了,他深知大离的天下没有几个人是自家所惹不起的,而宁羡鱼,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锁心宗,虽然现在饱受非议,但依旧是当之无愧的顶流宗门。 而且...若是其宗真与执柳宗联手,那宁羡鱼就更动不得,毕竟现在的执柳宗基本能算大离的半个正主,玉玺在握,朝堂在手... 但越十秋望了眼那道靓影,思绪电转,想到了别的出路,“素闻宁仙子宛若天仙,今日一见,远胜传闻...” 宁羡鱼停下了吹笛弄乐,寒雪渐止,偌大的文宗大院皆是风刃打出的裂痕,多数弟子的身上遍体鳞伤。 院里鲜血满地,而衣着素白的宁羡鱼立在其中,像是一朵在烈焰中盛开的栀子花。 随后她“呛”的一声抽出软剑,指着越十秋,声音毫无变化: “刺杀林不玄,你干的?” 闻言,越十秋心中大跳,喜不自胜,这是成事了?! 随后他嗫嚅道: “还请仙子冷静冷静,如今锁心宗风雨飘摇,宗主前辈刚刚过世,若是仙子为一男人不分青红皂白杀上我宗,恐怕是对风评更有影响...” 宁羡鱼攥着剑的手颤了颤,她抿了抿唇。 这是事实。 她知道今天自己本来就不该来的。 天子论座结束之后宁羡鱼就回了宗,由于对宗主仍有敬重而传承了宗主毕生所留的功法衣钵。 宗主让她好好钻研锁心大法,早日踏入“万物归一”的锁心大法极境,旋即驾鹤西去。 如今宁羡鱼的道心第三境算是彻底圆满了,但...说来还挺可笑的,这明明是几个月前自己的毕生目标,到了现在,却彻底变了味道。 是宗主道消身死的原因还是自己亲了林不玄的原因? 宁羡鱼愈发吃不准了。 她与苏若若确实算同道,两人背负的都是各自的宗门,压力如山般倾倒下来。 锁心宗的衣钵随着宗主撒手人寰而被迫交由了宁羡鱼的身上,虽然现在有师尊顶着...但迟早有一天... 而裴如是一闭关全执柳宗的压力也同样压到了苏若若的头上,但这不一样,妹妹她有林不玄辅佐,而且...她又没修锁心大法。 宁羡鱼咬着唇,她如今愈发觉得迷茫,明明她踩在元婴境的前列,功法重塑,而且还是大离绝巅的功法理论能达到的最高,但... 她却不想修道了。 宁羡鱼如今稍一闭眸,脑海中林不玄的形象就不断跳脱出来,挥之不去,而且...不想挥去,可是这与锁心宗追求至今的所有心念是完完全全相悖的。 她踏往江州,明面上是说去散散心,顺便稳固道行,实际上是为了心念沉入大江,了却凡尘,就像是在逃避。 可是...避无可避,消息像是山风,来时无人能阻,她刚刚站定在江州,山风就来了。 《白蛇》作者被刺杀威胁,封笔而退的消息不胫而走,宁羡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提起剑和笛就杀上了文宗,即便她知道这八九成是林不玄故意设的局。 “雨夜带伞也带刀”是林不玄的署名她是知道的,这本《我与白蛇那些事》自己也是在追看的,看得脸红心跳的,只不过那是在传承之前了。 直到现在,她的心绪还是十分平静,没有波澜,喜怒皆无,为友人拔剑这句话始终堵在嘴边说不出口。 宁羡鱼蹙着柳眉,一动未动,对面的越十秋缓了口气,接着道: “宁仙子若是告退,我文宗也可以不再追究,甚至就此翻篇,若是仙子不走,时候一久难免会有风言风语...” 说是这么说,越十秋早早将留影玉架设好了,这也是不可多得的情报,转手出去掀起锁心宗更高的风浪之余,还能小赚不少,何乐而不为? 适时,天际之上瞬间有无数流光划过,宁羡鱼沉吟中断,她缓缓抬起头,那是数以百计的各色宗门子弟。 而他们如今都怒容满面,忽然有人怒喝一声:“文宗欺软怕硬,一帮伪君子尔!” 一语落定,人群之中瞬间掀起滔天的气浪,落在文宗青玉所铸的巨墙之上,当场裂开无数条纹痕,旋即化成一摊齑粉。 越十秋懵逼了。 刺杀林不玄确实是他安排的,但以隐盟行事,绝对不可能乱传雇主的消息,况且,林不玄的死和“雨夜带伞也带刀”有什么关系?! 林不玄藏得这么好,本来应该是作茧自缚了,结果...仿佛是全天下各种宗门的子弟都怒发冲冠为红颜似的上来喊打喊杀出手皆是杀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么多宗门子弟中鱼龙混杂,上到一流下到不入流,什么人都有,文宗子弟哪敢贸然出手? 步步后退,青衣溅血。 —— 绚丽的功法炸裂,刀光剑影如舞,而宁羡鱼立在风暴中心站定,衣裙轻纱轻轻摆动,面纱下的她面无悲喜,十分平静,一如她的内心。 这就是“我见万物波澜不惊”境界。 而适时,有一柄飞剑穿过人群飞到她的眼前,然后像是力竭一般缓缓往下坠。 宁羡鱼眼眸微亮,捞起那一枚柳叶状的飞剑,大庭广众之下瞟了一眼,那是一张四四方方的信纸,纸上只有一句诗。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很端正的字迹,很熟悉,林不玄写的。 宁羡鱼刚刚念完,心口忽然就没来由的一阵抽疼,她眸光颤动,脚步一错,遁光而出。 翻飞的碎裂的信纸,像是一场绵长的细雪。 (这章挺不满意的,写来写去写不好,头痛) 请个假吧 最近状态太差了,写的乱七八糟的,今天又是通宵执勤,明天早上八点半下班,挤不出来了,休息一天吧。 理解的兄弟把理解打在公屏上,给大家磕头了。(现在调的部门骂不得,就憋住了) 《妖女放过我》请个假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一十二.正事(二合一) 正在江州闹腾的厉害,无数少侠被当了枪使还不自知的时候,远在京州的林不玄这边倒是遍地开花。 电台这个妙想确实很不错,在大离溅起的浪花也不小。 隐盟的人怪老实的,苏若若说隐盟的祖上还有个老家伙健在,修为挺高了,如今依旧不闻不问,或许是有执柳宗摧朝政杀皇帝这前车之鉴,谁也不想步赵元洲的后尘吧... 总之,这帮拿命赚钱的疯子尝到情报这甜头的第二天就耐不住性子派人带了大笔金银来求购。 这倒是与林不玄所预料的隐盟所不同,他还以为其门徒各自为政,唯利是图,这么看来,也不全对,顶头的人或许还是营造出了宗门的意识。 这要是能将整个隐盟真的握在手里...那就是一柄足以捅穿整个大离的利刃,而景门是最明的眼,两者皆掌,那在大离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手眼通天。 不过...现在还是合作关系,甚至自己都没见过一个隐盟的金牌,就想着把人家奴役,那这野心实在是有点儿大了。 但林不玄依旧讪讪一笑开展了自己的某UA计划,当即表示打折期过了,涨回五十两黄金一枚的售价,一脸“我又不在意钱,给你个售价是给你面子了,爱买不买”的模样。 很欠打,而且这五十两黄金根本就是天价,完全就是抢钱,但隐盟还是妥协选择斥巨资购入。 毕竟...景门确实是全大离最准确最详尽的主攻情报大门,就昨日那么半柱香的情报轻松解决了隐盟三五天的接单积压。 隐盟金牌银牌这么多,江湖恩怨之下,压单不少,什么劫道什么杀人什么越货,都得他们来,其实也算是别样的996吧? 再让这些满身杀人术的刺客去打探敌情多少有些折煞,还专业不对口。 所以情报把拿相当重要,传音玉一枚肯定不够,再这说情况千变万化,半柱香的时间也只能听个模糊大致。 这就吊起了胃口,林不玄倒是欣欣然,他笑眯眯地表示大家都是男人要延时他理解。 但是... 得加钱。 每枚再加五十两黄金,就延长到一炷香,还分上午下午两个批次,林不玄甚至还美名其曰“为客户着想的人性化设计”。 隐盟如今气的牙痒痒,但还是得买,这倒是与那种什么高冷仙子为谋取生计而不得不屈膝...如出一辙,或许周倾韵见了会很兴奋吧... 至于听曲及说书的那两台,隐盟的早发完了,一传十十传百,小翻几倍售价的子玉也是卖的很好,大离接纳新兴事物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就连林不玄草拟的万一失败后的补救方案都没展开就已经赚的盆满钵满。 他甚至还得分批次卖传音子玉,唯一的隐患就是一枚子玉也能围上几个人一起听,并不能人人落实一枚。 不过,一切都是刚刚开始,还有的是机会。 林不玄还有闲心去偷摸着以“绝版”为噱头卖出几本天价《我与白蛇那些事(第三节)》的确算得上遍地开花。 —— 朝堂,太和殿。 曾经文武百官朝拜的大殿,现在几乎已经成了执柳宗京州的第二分舵。 拜由周倾韵的玉玺,殿外明面上都是锦衣卫和宫女,营造出一副执柳宗并无玩弄朝政想法的假象,实则...殿里头已经全是妖女了。 裴如是刚刚闭关,苏若若被迫上位当权,天子论座事变来的舵主一个没走,现在的皇宫,不如说是执柳宗的内院。 也正是好在有几位舵主以及顾七这位裴如是亲卫辅佐,要不然以苏若若这丫头的心思,估计第二天就要去找九亭寺算总账了。 “这闭关...一般多久?” 苏若若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居然真的会有被林不玄抱在怀里当着台下一堆正忙碌着的师姐妹逗弄的一天。 好在林不玄稍微有些分寸,下手也没有特别过激,但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反而让她愈发煎熬,双腿在桌下微微僵直。 她面上却只是咬着唇,软软回应: “师尊这个阶层...一闭关以年计都是正常的事,师尊此次道心波动是这么多年来我见过的第一次,起码得有几个月吧...唔,手伸出去!要...要被师姐们看到了!” “你我魔门邪道,如此行径,怎么还害羞了?” 林不玄打趣,然后手上稍稍用力,苏若若下意识夹紧了腿,嘴上却依旧很硬,闷哼一声: “你把本家当成涂山那帮人尽可夫,大庭广众之下都随意采补的骚狐狸了?” “你那天明明自己打扮...” 林不玄话语留白,怀里的苏若若娇嘤一声,浑身一颤,然后她张嘴作势要咬,林不玄一面讪笑一面抽身跳开两步。 苏若若咬了个空,她眨巴眨巴眼,发觉林不玄提升真的很快。 虽然是借由了双修的功劳他才勉强摸到照心境的门槛,但...苏若若觉得就是一般的照心境上来就下死手未必就能打得过林不玄了。 如今他这身修为,拿出去在寻常武修里算是一把好手。 但,也正因为他是林不玄,所以还不够。 执柳宗已经八扇门虽然已经开始封锁林不玄的真容消息为他出京做准备了,可潜在的危机依然比比皆是。 修为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不够就是不够。 林不玄要出京这是肯定的,宁姐姐心绪不安稳,流萤则是自从月满楼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就算他不为二者...那他也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他想束缚别人倒是真的... 再说了,林不玄其实一直都挺想出去走走的,大离风光美景,一辈子在京州还是有所欠缺。 苏若若贝齿咬着下唇,她挠着脑袋思虑,也不是不让他走,只是如今他的修为与地位不符,他肯定也不会高兴用什么假名字带什么面具出门... 而如今最快提升修为的路就是...双修,元阴最好,这殿里这么多姐姐皆是... 要不然就一起打包送给他当做临别礼物? 呸呸呸! 不行不行! 我想什么呢...真要这么办了,林不玄不得乐不思蜀?醉卧美人膝得了,他还想出门么?! 林不玄他本来就喜欢长腿大胸的,这么一类比,本师姐不就被比开去了?! —— “启禀国师大人,太后有请!” 二人正在各自思量,忽有侍女慌不迭奔入大殿,叩首朗声。 苏若若本想拦的,那腰细腿长的骚浪蹄子果然耐不住了哈! 奈何周围舵主师姐手捧着一大堆文案,自己就像是...“从此帝王不早朝”一般,她便是悻悻点头不去阻他。 ———— “给宁羡鱼的飞剑如今是送到了?” 林不玄刚刚叩开太清殿的门就见周倾韵玉体横陈,单手撑着螓首,满脸慵懒地望着另一只摆动指甲的手,而她声音听上去带着些微不满。 林不玄心里咯噔一声,刚刚坐稳,又听周倾韵继续酸溜溜道: “你倒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哪个也不肯落下...当着本宫的眼皮子底下给别的女人含情脉脉的送飞剑,现在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坐到本宫的床上?!” “这不是姐姐说的,做了事要负责嘛...虽然起初是若若怂恿的,但如今想来也要背负一定责任的不是?姐姐以为我是真馋姐妹花啊?” 林不玄立刻举手开脱,飞剑是几天前刚刚从月满楼回宫就飞出去了,没想到周倾韵刚一见面就念叨这事。 周倾韵眼波流转,“哦?”了一声,然后转了个身,双腿交叠,她似乎很喜欢私底下穿些贴身纱裙,不过确实朦朦胧胧的相当勾人,但她眉头一蹙,眸光愈发幽怨, “那你怎么不去找那个十六妹妹?你明明有天子望气术却不去戳穿她,本宫以为你是没那个念头,结果还不是主动牵了人家的小手?” “这不把人家骗到床上去...怎么符合你这渣男本色?” “还不馋若若羡鱼这对姐妹花呢...本宫看你是巴不得两个一起拱上床,借着这通感,一捅两个喘,满足死你得了!” 林不玄有些愕然,周倾韵怎么忽然跟吃了枪药似的,平日里那般大度的,怎么今天吃醋吃成这样? 然后...他焉儿坏兮兮装傻道: “姐姐是不喜欢锁心宗?” “少给本宫装傻!你与苏若若如何温存,走了哪扇门,你当本宫还蒙在鼓里是不是?!” 周倾韵气的不轻,她终于坐起身子,对着林不玄埋怨道: “你真拿姐姐当圣人啦?月满楼之后就不闻不问的,这几日,你可曾亲自来找过姐姐哪怕一次?外人都传你和若若是神仙眷侣了...若若比我好是吧?!” “让你哄哄她,你就一个劲儿冷落我!我是你的...又不是真的什么太后姐姐,哪有那么大度的?” 周倾韵越说越委屈,就差把自己吃醋吃坏了这句话摆在明面上了。 林不玄讶然,不过也是,自己这几天的确没有叩开过太清殿的门,忙归忙,但也不小心冷落了这位喜好摆谱的姐姐。 而送了飞剑又与苏若若生了温,这些事在皇宫里也没少做... 这天子望气术还是... 林不玄望着那眸光幽幽像是怨妇般的周倾韵,她难得如此吃味,倒叫人觉得反差萌。 林不玄心里痒痒的,上前轻轻环抱了一下醋坛子翻的不成样子的姐姐,后者颤了一下,却也没躲,只是闷闷的不说话。 —— 两人抱了还蛮久的,互相无言了好半晌,林不玄才是道: “今日是腊月初八,在我故里,既是个时节又有吃腊八粥的习俗,如今雪幕很是令人着迷,姐姐若是无事不妨也陪着我去看看,此外...我自己也温了粥,晚些时候应该会有宫女送来。” 林不玄早有对策,对付周倾韵就得柔着来,她的少女心其实很重的,蛮在乎这种细节的,就比如“我自己”这三个字,虽然无从考证,但她也颇欣喜。 大离修士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能辟谷的辟谷了,辟不了谷的就吃丹,王公贵族也一样。 但林不玄这么搞什么粥了早点了,周倾韵只觉得他上心,起初还有点儿疑惑,后来就蛮着迷了。 但...天子论座之后就一次也没吃上过了,现在不能说是馋,只能说是心里头想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点心会不会到了苏若若嘴里的那种若即若离感。 如今得林不玄如此一言,她才是放下心来。 周倾韵确实很吃这一套,软了软身子,又松了松口风,“算了...谅你也是为了执柳宗与天下,一面打压文宗一面去发展宏图,姐姐就是忽然牢骚一下,你就当无事发生。” “那去看雪?” 林不玄冲她一笑,周倾韵有些怔住了,发现自己根本就拒绝不了,原定的用脚好好教训教训他的计划又是断了。 周倾韵一顿,低低头,抿了抿唇,“只是看雪?” 林不玄又笑,“当然也可以看桃花...”他一面说一面低下头将唇贴在周倾韵的脸上,然后缓缓下移啃到脖颈上,肩上。 周倾韵面色微红,推了推他,彻底柔了下去,“好了...先陪你去看看雪说完了正事再...” —— 两人步出大殿,在太清殿下手牵着手看雪,这场景倒很是熟悉。 一如两个月前,但...那时远没有如此的心境,二者也没有这么亲密。 这两个月,恍然若梦,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 周倾韵歪过头看着身旁这个正在沉吟的男人,她的眉头舒展开来了,周倾韵发觉自己心境真的变了很多很多。 从一开始的满目悲戚,怨天尤人,到后来的坦然赴死,再到现在的空明。 甚至是刚刚自己居然会像个小女人一样吃林不玄的醋... 数百年的风风雨雨,心境变化有多难得她明白,结果却被这么一个“情”字轻松搅乱,周倾韵觉得挺讶然的。 但...也很欣喜。 周倾韵抬头望雪,那飘忽的白芒,如同漫天的飞羽,大雪压在两人的发梢。 她忽然笑了起来,一手指着头发,一手指着光秃秃的树枝,很开心,“就像我们都白发苍苍了,还恬不知耻手牵手出来看梨花似的。” “你倒是跟小妮子似的。”林不玄回过头,刮了刮她琼鼻,“瑞雪兆丰年,这般大雪,却不凶,明年大离的收成一定会好,所以...正事呢?” “红衣回了凉州落红宫,你本来也要出京,既然九州都要踩遍,不妨先去把红衣抓回来当女帝喽?” 周倾韵戳着手指,“那...本宫也就能陪着你走了,再者说...本宫挂名不退,若是红衣即位女帝,我与她不就是名义上的母…?姐姐想,你或许好这一口?” 林不玄一惊,错开两步,“这是正事?!” 周倾韵见他咽唾沫的模样轻轻掩唇笑了两下,又接着道: “当然不止,这几日查到了蛮多事的,那狐狸其实是冲你来的,而且她的修为超过了渡劫境...” 林不玄皱眉,“不错,裴如是说那只狐妖有洞虚境,但是,为啥冲我来?我人生地不熟的,她千里迢迢来抓炉鼎了?” 周倾韵摇摇头,“或许不只是洞虚,景门的眼线排不出去,听说仙人观天的天观都迟迟没有制裁下去,至于为什么冲着你来...那得问你了!” “谁晓得你是不是跟自己写的那个《白蛇》里的上辈子报恩一样?不过...看她的样子,搞不好你上一世是这狐狸还没变就让她报上恩了才会如此置气吧...” 她见林不玄一脸懵,也气不起来,毕竟那狐狸的动机一向就是这么古怪,又接着道: “另外...其实那个齐王算是赵元洲的老相好,听说齐王府邸里有一个炼长生丹的地方,这两个人还琢磨着长生呢。” “真有仙丹能得长生?”林不玄摸了摸下巴,不重要的消息选择性忽略。 周倾韵摇摇头,“没有,长生就如同断情,都是一个幻梦泡影,但...有丹能生效一次涨个几年寿元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去给姐姐偷两颗来...”林不玄颔首,想着跑走了,又被周倾韵拽了一下。 “不急...”她仰起头,绵软的唇贴上了耳朵,含糊不清道:“来都来了...不交点什么东西,姐姐怎么舍得让你回去?” (本章二合一,过渡一下,收尾) 一百一十三.年关(二合一 暮雪若梨花,卷起天际零散的寒意,落地就化作了漫山遍野的柔情。 长安城总算是走出了朝政变革的阴郁,百废俱兴。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长街上车如流马如龙;皇城御道旁到处都是摆擂比武;茶楼里头三三两两的人围着一枚传音玉或听曲或听说书,好不热闹。 年关已至,是除夕的夜。 夜幕洒落,御道上有两人肩并肩踩着轻快的步子上街,而天际间翻涌的奔腾的那些烟火在他们瞳中流光溢彩。 苏若若眨巴着眼,蜷在林不玄掌心的手又张了开来,悄咪咪的主动与他紧扣,喃喃着,“原来那些烟火这么美的。” 然后她又转过头,望着林不玄的眼睛,问: “你怎么不拉着那个太后姐姐一块儿?” 林不玄冲她笑笑,弯下腰拢着她耳朵暗戳戳道: “我就是瞒着她偷偷跟你出来跨年的啊。” 这是假话。 林不玄早就想构思过什么大团圆的局面的,在看雪吃粥的那天就约过周倾韵一同过年这事儿,她当时是迷迷糊糊地应了下来。 可谁晓得今早临行了这位周姐姐又扭扭捏捏地拿什么“本宫好歹也还挂着身份,若是再与你们这对‘神仙眷侣’并肩出了门,谁晓得京州会传消息传成什么样?” “你都要走了...姐姐也不好给你添麻烦不是?还是说,你就喜欢让姐姐在一旁看着你们俩玩儿,当个你说的那什么...‘电灯泡’?” 周倾韵一半害羞一半吃味相互交杂的神情让林不玄颇感气结,当即就好好顶撞了一下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姐姐,嗯...两种意思都有。 如今他是蛮心满意足来陪着苏若若逛街,小妮子以往出门就是杀人,宅在宗门里就是修道,逛逛街散散心的日子屈指可数,毕竟年龄就这么大,不日程排满怎么踩到这个级别? 再者执柳宗的凶名一传,大街小巷上哪里还有一点儿商贩的身影? 而现在她攥着林不玄的手开开心心在长安城里蹦跳,少女的娇憨感尽显,妹属性爆棚,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是古灵精怪的寻常活泼丫头,根本不会去怀疑她是什么恶贯满盈的魔门妖女。 林不玄就由着她到处跑来跑去叼了那个糖人,含了这个糖葫芦,螓首上随意戴上去一两只好看的簪子,跑去听那一台说书,又去凑人家音宗仙子弹琴的热闹。 放下心念之后,大离确实不一样了起来,苏若若发觉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这些玩意儿,颇感新奇。 二人一直逛到了夜幕垂帘,直至此时天边翻涌起火树银花才是停下脚步。 听得林不玄的回话,苏若若脸红红的撇过头,狐疑着哼哼,“嘁——谁信你啊...还故意约本师姐,你不会是对本师姐有歹念吧?还是那位长腿姐姐让你把我给吃干抹净了再走?” 虽是这样说,但看得出她依旧很是开心。 “确实是对师姐起了歹念...但是是我自己的想法...” 林不玄单手揽起妮子,借着这夜空烟火的遮掩下与她拥吻在一起,然后...林不玄从掌心里捏了道符,两人的身影倏地在街巷里消失。 —— “酒...” 苏若若轻轻在他怀里扑腾,“呜呜”了半天才是被放开,指着不远处的酒楼喘气,“酒楼...去酒楼再...就算有符也不行!” 小妮子还是害羞的,当街牵牵手是极限了,路过的眸光洒落在两者的手上都直教她低着头没胆子抬。 平时倒也还好些,但夜色刚刚降临就...又被林不玄扯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隐秘符,逼着打扮成了小狐狸... 苏若若原本高涨的情绪瞬间化作满腔羞愤,但奈何她现在双腿发软,只得央求着林不玄去寻酒楼。 “你欺负师姐...我要给师尊告状!” 苏若若扯着林不玄衣角嚷嚷着,亦步亦趋,其实也只有心理的羞耻感在作祟而已。 “师姐你还记得么?” 林不玄的脚步也不紧不慢,抬起头望了烟那又一批从地上刺入空中的烟火,他的眸子正熠熠生辉,林不玄喃喃着问了一句。 “什么?” 苏若若抿了抿唇,眼神闪躲,她知道现在求林不玄是没用的,或者说,要是拒绝应该再早一点才是。 而现在已经入夜,多数人都团聚去了,街上闲散的人已经不多,她也被磨得有些心慌慌,脚下倒是加快了几步。 “师姐你在鹿州打我手...如今我欺负一下你,算是大仇得报。”林不玄轻声笑着说。 苏若若眸光一滞,“你...”了一声就没了后话。 毕竟这什么有仇必报是自己天天挂在嘴上的话,林不玄拿这一条来说,她没法反驳。 不知怎么的,兴许是年关的原因,围着皇宫这一大圈里的酒楼不少,如今苏若若被林不玄支着去亲自问了好几家都没有寻到一间空房。 倒是有些隔音欠缺的房间里不太妙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导致她面色有点儿红。 像是全被林不玄算好了一样,苏若若在街上被他溜了半天,最后还是悻悻回了宫。 等一下...为什么本小主的感觉是悻悻?! 难道说,我有这种...!! —— 苏若若眨巴着眼睛,才发觉已经坐在了某人的寝殿里了,宫女姐姐们很识相的全都退了出去,而面前的林不玄正在斟酒。 “你要灌醉我啊...” 苏若若自发夺过斟的满满的酒杯,嘴上却是哼哼唧唧着。 林不玄摇摇头,又自顾自斟了一杯酒,“我打算自己喝的,与师姐谈谈心而已,这段时间朝堂太忙,明天我就要走啦,江湖路远,此去归期恐有时日,实在舍不得。” 苏若若听着这话心里一疼,本来说什么都要陪他出京闯江湖的,毕竟自己阅历也还不够,磨一磨师尊,估计还是会放行的... 结果,裴如是很是难得地闭了关。 殿里刚刚绵软的气氛又开始冷了起来,苏若若哈了口气,搓搓手,糯糯道: “我早知道先生是潜龙一条,别说是京州了,就是大离也不可能留住你的,你才修道多久?已经能摸照心境的开端了...” “就那帮凡夫俗子死太监,定然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师尊说天下桎梏已有松动,我男人这么棒,来年肯定能跨越桎梏哒!” 小妮子挥舞起手臂,很能鼓舞士气。 “更别说就不玄你的谋略与心术如此,崩颓大离权政,把拿人心所向信手拈来,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啦,你这样就是去把师尊推了我都觉得很正常...” 林不玄正品着修仙界皇宫里难能可贵的酒酿,听得这话被呛得有些咳嗽,“若若你这话倒是挺大逆不道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啊!” 苏若若小小啜了一口酒,小脸苦巴巴的皱起了眉头,又长长“哈——”了一声,接着说: “师尊这么数百年没动过情念,你明明眼馋她的身材却不考虑去追她一下?” 林不玄耸耸肩,“追她的都死了...” 苏若若哼了一声,“你给本小主唱什么‘白羊’的时候怎么不怕啦...想追我的除了你也都死了耶拜托,而且...你明明还打了师尊的屁股...你胆子真的很大啊!” “咳咳咳咳...” 林不玄真觉得自己不该喝酒的,苏若若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望着这好心好意给他上来拍拍背眼神里又带着点儿幽怨的妮子,轻声问: “若若既然知道,那为什么刚刚还任我扮演着在街上玩?” “我从周姐姐那里听说的...嗯?嗯嗯嗯?!好哇你!你拿鹿州打手这个,这个借口要祸害多少人?!” 苏若若挠挠头正解释,忽然意识到不对,才是反应过来,好哇! 原来你早就用这借口骗过师尊了!那你今天还再用一次?! 小妮子怒气冲冲地晃脑袋,然后“啊呜——”地轻轻用牙齿在林不玄的手上留下了浅白浅白的小印子。 林不玄也没想到自己自曝了,看着手上的牙印却也不恼怒,只是笑了笑掏出了几本小人书,转移了话题,认真道: “这是《白蛇》四五六节,你等风头过得差不多了,考虑补全第三节,不知道时候可以去问问顾七啊周姐姐之类的,至于四五六节,能撑很久。” 苏若若气一下消了,一面小小地“哦”了一声,一面接过这几叠小人书,心里有些闷闷的,然后她手一抖,一本封面很是精致的小画册掉到了地上。 她蹲下去捡了起来,封面是一只小狐妖,白发的。 苏若若皱皱眉头,指着册子问: “这什么?!” 林不玄摊手,“送给你的。” “扯!这是狐狸!你还给只见过一面的狐狸画册子!你就这么喜欢狐...呃...” 苏若若念着念着忽感不对,她仔仔细细打量两眼,那狐狸的耳朵下面似乎藏着发箍,尾巴也不真切好像是个插...这这这! 苏若若站直了身子,殿里的铜镜在华灯照耀下正好能倒映出来她的身影。 与这封面的狐妖很像很像。 “错啦...” 林不玄说: “是喜欢你。” 苏若若心里小鹿乱撞,一手攥着册子一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是皇宫里藏了很久很久的,非常烈,但苏若若也根本没有用修为去散酒力,踮起脚扯着林不玄的衣领主动送吻。 她嘴里的酒气很重,几杯酒半含半咽,一壶酒很快见了底,两人都有些微醺,唇舌纠缠,旖旎春色立刻被挑了起来。 殿外是连绵的火树银花咻咻炸响,殿内的华灯刚刚熄灭,点点光束透过窗棂纸撒在两人都有些酡红的面颊上。 两人今夜都很是默契的没有去过问什么神功不神功的,反正也就是一层纸,戳破就好了。 “不玄师兄...” 苏若若软软媚媚地哼了一声,“还是说...你想让我喊哥哥,亦或者是主人?” 苏若若媚功不漏,却更显得艳绝天下,碧玉年华刚满,正适合采摘。 分明桃华未至,却也有了与年纪完全不符的妩媚。 林不玄一边逞口舌之利一边将她抱到椅子上,在她错愕的眼神中将那条背后挂着的尾巴调了个方位,从挂件变成了... “啊...椅子...尾...尾巴!” 苏若若手一颤,刚刚攥紧的小册子掉在地上,微风解人情,正好翻开两页,场景与现在的...完全一致! 而她正是慌乱的时候,林不玄正好将她再抱到了腿上,随后... 一声嘤咛隐入子时过半的钟声里,林不玄终于完成了一个终身成就——跨年... —— “尾巴...在这个时候!拿出去的话....!” 林不玄自然不会在意妮子的求饶,“若若你刚刚咬我...” 然后他的手紧紧握住那一截虚假的自发摇曳着的蓬松的狐尾,怀里的妮子一边迷离地喊着“师兄我错了...”一边说不好是因为兴奋而微微有些僵直了娇躯,而他终于用力一扯。 两人紧紧相拥,一夜随风而过。 —— 苏若若刚刚醒转,正巧与林不玄对上视线。 “你...”她刚刚开口就感觉自己喉咙有一点点沙哑,意识到不对,“本小主昨晚!” 林不玄讪讪一笑,“喊的确实还蛮好听。” 苏若若瞪了他一眼,却像是抛了个媚眼似的,她眸光向下,自己身上还有些地方有点儿发青,都是林不玄这家伙没分寸! 至于床上的血梅一闪而过,床单皱的不成样子...而不远处的椅子上衣裙凌乱... 她下意识捂住了脸,没眼看,完全没眼看!身为修士,不可能随意喝断片,而且...记忆惊人,苏若若就感觉自己过了一遍留影玉,还是第一人称! 本小主居然真的有那么...?!! —— 林不玄看着眼前既害羞又妩媚的不可方物的妮子,轻轻啄了一下,然后抚着她的发丝,笑着问: “现在知道谁是老大了?” 苏若若松开手,哭丧着小脸,认怂道: “我输了啦...都赖你!” 然后她的眸光转向平静,嗔怒了一句,“可你昨晚心里还藏着别的女人!我都听到啦!那个声音还说什么好感破限啦,怎么还有这种事什么的...” 林不玄心中一凛,这是系统吧...没想到二人共通办事的时候居然也能相互倾听?他笑着问了句: “是不是个听起来很机械化的声音?” “不是啊...”苏若若摇摇头,“是个很好听的女孩子声音,她说,她叫轻鸾。” 一百一十四.此后风雪只等闲(二合一) “师姐你玩我啊?” 林不玄不解,但苏若若脸上看不到什么弄虚作假的神色,往常她若是动心思入戏搞些小打小闹的恶作剧的时候会有眼眸微弯的明显破绽,但现在没有。 她还蛮一本正经的。 苏若若眉头挑挑,接着软软道: “还师姐呢...师姐都被你治的服服帖帖了,哪还有多的气力?另外,我又没骗你,那个轻鸾真的躲在你身体里啦...昨夜我听到的时候也有些震惊嘞...” “不对!” 苏若若一拍脑袋,才是反应过来,些许羞愤之意涌上心头,对啊...到点了,该吃醋了! “你在故意跟我装傻,说!轻鸾是谁?!” 你这厮与本小主...水乳交融“论道”的时候,居然还在心里面藏了别的女人?! 那那那...那我岂不是被别人给看光啦?! 管她是残魂念想还是什么,本小主这面子肯定是挂不住啦! 林不玄也一脸懵,说好的系统一直以来也挺规规矩矩的怎么到了苏若若那边就摇身一变,变成了未曾设想过的形状?! 苏若若见他闷头不语,难道是我幻听了? 毕竟那时候自己的神识都要飞出九霄云外了,听错也是有可能的,可那位姐姐的声音还那么真切,甚至还没来由的感觉有点点熟悉,好像哪里听过似的... 但苏若若还是自顾自穿起了衣裙鞋袜,她念想到自己已经被吃干抹净了,心中的不安感反倒是好了不少。 一是觉得自己已成正宫大妇之位,给你看看又如何,大不了以后一起啊.... 二是觉得就算这一位大能残魂馋了林不玄很久,那也不能跳出来对吧? 而看林不玄这个样子,估计也还是刚刚得知? 那你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还是后来者的臭狐狸精,本师姐怕什么呢? 你是能跳出来附到本小主的身上把我真暂时变成狐妖? 还是能随着林不玄去往江湖这么短时间内塑造了个肉身不成? 嘁—— 苏若若晃晃脑袋,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听师尊所说,是有大能能达到名义上的长生,死后能神魂不灭一段时间的,但...想重生要么夺舍要么宿体,前者对林不玄如此道体已经不可能生效了,至于后者哪有那么容易? 再说了,就是她要宿体,也还得看林不玄的意思,林不玄剑心道体,要反过来吞了她都可以吧... 但他应该会很高兴拿“宿体”这个借口当根牵绳将这位大能呜呜呀呀地捆在手里。 苏若若念至此,也就放下心来,一边低着头准备蹿出寝殿一边道: “师弟...你道心有波动,还是赶紧稳固一下...师姐我吃干抹净就走啦,我还有积压了两天的朝堂批文要过目嘞...” 她嘴上很是强硬,脚步倒是看上去挺绵软无力的。 但这话前半句倒是没问题的,林不玄的确已经叩开了照心境的门。 说起来还挺让人唏嘘的,林不玄这修仙还没怎么修呢。 摆什么手势聚什么气才刚刚摸到门路,结果就已经站在照心境了。 虽然他自从被苏若若捉过来以后身边就处于分神遍地走,元婴多如毛,但实际上这照心境是大离三五成修士一生的终点。 如今苏若若是觉得放他出去更能放心一些了,以林不玄的手段,要想束缚压榨这缕残魂不要太简单。 本来苏若若也没思虑过为什么林不玄天子论座那天能三招打退白山方丈,甚至砍断了他的锡杖,要知道,那绝非凡品,比之断鹤也只低了一线。 如果这话不是裴如是亲口言说的,苏若若都不可能相信,刚刚修道不久的练气境吊打渡劫境老秃驴? 事后不但一点副作用没有,甚至还能在某一个殿里和某一头长腿老妖婆风风雨雨一整夜? 鬼才信! 如今想来,多半是这缕残魂的功劳喽...虽然是很感谢她的,但苏若若嘴上还是低低骂了句“臭舔狗!” 毕竟神魂本就不稳定,若是贸然出手,那无异于是在烧命。 不过,有这么一个平时一声不吭到了关键时刻又舍得用命数去帮林不玄的闷骚玩意儿在侧,苏若若倒也挺放心,反正是一缕神魂,放着她又能怎么样呢? 还能神jiao不成? 苏若若满意地拍拍手,从某人的寝殿走脱,瞬间就消失在林不玄眼底。 —— 望着苏若若跳出大殿,再次投入到批阅文书的繁杂工作中去的纤弱身影,林不玄叹了口气。 而后他又挠了挠脑袋,没想到相濡以沫这么久的系统,原来是道神魂? 这令人多少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自己手里凭空拿着的那些先是大离地图,后面又是琴又是丹药的,甚至还有本《白蛇传》,他倒也不是想在这大仙随手能开山断河的修仙界里探讨科学,思索这些物件怎么凭空来的。 只是这些送的玩意儿风格跳脱的太离谱了,要拿系统来当说辞那还好,毕竟系统也不是人。 但你告诉我这其实这说不好是一道什么大能残魂神念藏在自己身体里扮成系统? 鬼才信! 什么古怪大能才会有这种癖好? 而且...这些东西修仙界怎么可能有?从哪里偷来的? 只是...苏若若之前灼灼逼人的模样没有假,林不玄觉得这妮子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作妖,便是心念下意识去戳了戳,轻声问了句: “系统?” 林不玄轻手轻脚收拾自己的衣裳,等了片刻也没有熟悉的叮叮声,按说...那天系统沉寂一个月,如今才是正正好好,或许是幻听。 毕竟哪会有什么骚浪蹄子躲得这么严实?还喜欢玩这种角色扮演? “你再骂?!” 怒不可遏的冷声在林不玄的耳旁炸响,轻鸾其实还蛮气愤的。 分明她与昨夜正处迷离的苏若若由于某种无可言说的联系而相通的神念里相谈甚欢。 那边的小妮子还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不会出卖她的身份,结果第二天一睁眼就把她给卖了。 然后上来就被林不玄披头盖脸胡思胡想地骂了一连串,轻鸾心里本就憋不住,这一句骚浪蹄子瞬间让她破了防。 “轻鸾?” 林不玄问了声,他倒是一点儿惊慌都没有的,这一手是非常基础的激将法,没想到真的炸出了这真在装睡的轻鸾。 林不玄感觉自己能从这一声怒骂中勾勒出这位有特殊癖好的大能的大致身材。 约莫有一米六左右的个子,绝对一马平川身材,至于发型么搞不好还是个浑然天成的双马尾。 “你再胡想!” “原来你真能听我心思啊...”林不玄稍有错愕,“所以...是你扮的系统?” 林不玄的声音如同沉入海底,再没有惊起一丝风浪,他也不在胡扯些什么,只是起身,轻声说了句: “谢谢你。” 轻鸾心绪一顿,想骂出去的话拦在了嘴边,然后她又咽了回去。 林不玄是挺该感谢轻鸾的,虽然她装系统这么些日子里,拿着乱七八糟的任务坑了林不玄,给的奖励也很难说,或许和周倾韵又是一路人? 但...总归是救了他与周倾韵一命的,林不玄还在奇怪怎么这个系统也会虚脱用不了,原来是透支了轻鸾的。 不过他也不想去过问为什么,如今两人才算相识,倒不是各有避讳。 而是来日方长。 —— 林不玄推开门,雪风带着刚刚过完年而显得有些浓烈的烟火气钻进大殿,却不冷也不冲,反而没来由的涌上一股子温润的感觉,这一瞬间之后他的内府空明,照心已稳。 他才是能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修士问问禅,喝喝茶,谈谈话都能波动道心,自己还想吐槽这道心难道是悬在绳子上的玻璃么? 说波动就波动,说裂开就裂开? 如今他才是明白,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啊...自己随手推开门就悟了道,神奇。 “白痴。”当即就被某人骂了一声,但林不玄也不与她置气。 他缓缓抬起头,殿上楼宇上,以及那高耸入云的台阶上都裹着一层薄薄的雪,淡雅得美若幻梦。 周倾韵正站在台阶的中段,身着着除了她几乎没有人驾驭得住的浅色锦袍,宽大的袍尾在雪风里猎猎作响,像是一只沐在雪里的高贵的鹤鸟。 而她终于冲林不玄笑了笑,红唇轻启,只可惜声音散在了雪中,并不能捉摸得到,林不玄倒是眼睛亮了亮,这场景一如两人第一次相依着回宫那天。 林不玄借着天子望气术看清了她口型,念的大概也是八个字: 江湖苦寒,一路珍重。 周倾韵的手在他的视线里微微抬起,而后轻轻一掷,有一道寒光顺着千阶的雪坠了下来,林不玄下意识伸手去接,落在他手里的是一柄极长的熟悉的陌刀。 素朴的刀鞘上刻着两个很端正的字——雪饮。 林不玄愕然,他再度抬头,阶上的周倾韵已然转身,袖口与袍尾在雪里摇曳,她的脚步不急不缓,宛如凤雀归巢。 雪饮应该是周倾韵这辈子最宝贝的物件了,她在私底下也教过林不玄刀术,虽然没有他的剑术那么容易贯通,但也还算有天赋。 而且很奇妙的,林不玄居然能提起雪饮,挥起来也没有任何滞留感,周倾韵惊讶之余也很开心,她感觉自己这一身刀术以及衣钵终于有人能够继承了。 这皇宫楼台送雪饮,多少有些与裴如是的逐鹿对比的意思吧。 “傻女人。” 不知是谁冷冷念了一句,林不玄皱了皱眉,虽然他心里也想这么说一句周倾韵的,但几时轮到你说了? 记一账! —— 林不玄也没有奔上去与周倾韵说些腻歪的甜言蜜语诀别,他怕自己忍不住把这位姐姐抗走一起入江湖。 那就不是入世了,那就是去度蜜月的...回来搞不好还能带着一只小周... 更遑论大离还需要她,她说她对朝堂没想法,那都能算是她对林不玄的自谦说辞了,毕竟她有这么多年的阅历沉淀,岂是苏若若这个小丫头片子能比的? 执柳宗的舵主也不滞留京州一辈子,而她们多少有些妖女心思,裴如是这等稳重的主心骨不在,搞不好真的会出乱子。 如今的大离已经千疮百孔,如此天子论座之后,更显颓势,愈是大厦将倾之际就愈是得步步为营。 朝堂才换了血,若是走错一步,很有可能是万劫不复。 民心全靠林不玄的书册电台是不牢靠的,还得依赖别的手段,比如...拳头。 林不玄一走,既是磨炼自己的修为,也是提升苏若若的为人处世。 下次再见,两者估计都会有所不同吧。 林不玄安安静静地行在皇宫御道上,也没打算去见苏若若,刚刚温存也温存过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留在了昨晚。 妮子挺感性的,自己这个时候去告诉她非但不能舒畅两者的情绪,可能她还会抱上来落泪,影响了心绪不值当,反正飞剑还多,什么时候都能撩一撩她们。 念至此,他便是缓缓伸手褪去国师袍,将国师玺与执柳宗的玉牌收入掌心。 那一枚静静躺在掌心的柳叶实在夺目,直叫他难以跨出皇宫的最后一步。 眼前无数锦衣卫侍女叩首喊着他一排又一排的头衔,可林不玄的耳旁却只能听见窸窣的雪声。 他再度回头,皇宫里的亭台楼阁穷奢极欲,但令林不玄最难忘的反倒不是那片琼楼玉宇也不是这整个长安,而是人,两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嗯,或许更多。 大离修仙界看似人人可以为己念而活,其实明里暗里有无数桎梏,所谓的自在不过是奢望。 江湖之中,人人身不由己,裴如是在月满楼的那句似胜却败是对的,这一场天子论座,其实没有任何一位是赢家。 裴如是原以为的赵元洲一死掌控大离朝政命脉信手拈来,其实不然,天下反而更乱了。 呼风唤雨的渡劫境只能稳坐楼台,像一只困兽,而她如今闭关而坐,才多了一丝破局的希望。 但,也正是因为赵元洲如此一死...想坐高台的人刚刚坐上了高台;想步入红尘的人正在准备步入红尘;想断情的已经慕道断情;想跳出井口的人才是跳出井口。 一切似乎是那么令人满意,但又那般令人唏嘘。 林不玄摇摇头,不再胡想,终于骑上了早早备好的马匹,一声“驾”响,诀别京州。 大离不大不小,江湖不深不浅,拿寻常人来说,一辈子这么短,一生可能也就见一面。 “此后风雪只等闲,我似孤鸿踏轻烟。” 长安之外,有人身骑白马,风过旷野,带着悠悠的曲调,路过的城寨里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步入细雪驻足痴望。 (本章二合一,第一卷正式完结) 一百一十五.欲买桂花同载酒 林不玄骑着马,一路向北了好几天,心里的目标还是没有彻底确定下来。 流萤不辞而别,也不晓得去了哪里,如今依旧是了无音讯,果真是修为回去了翅膀硬了,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开溜? 还是欠调教了。 赵红衣也胡跑胡跑的,惹得他有点儿不快。 但周倾韵的提议还蛮不错的,估摸着她的思绪也被林不玄拓开了去,居然会有这种奇想。 软饭自然比不上盖饭好吃的... 况且,整个大离都地处中原以南,凉州与鹿州江州各自接壤,算得上是四通八达,他便是动了些歪心思,驾起白马,踏往凉州。 “色欲熏心,早晚死在女人身上。”轻鸾很难得的念叨了一句。 林不玄倒是不置可否地笑了两声,“就知道躲起来偷听偷看?就不怕哪天你塑了体被我收拾?” “待至本尊凝神出来第一个杀了你再夺舍!”轻鸾冷哼,又鄙夷道:“整日围着女人转,这就是你追求的江湖大义?” “我哪有什么江湖大义?你真当我是正人君子了?”林不玄打了个哈哈,入江湖的初心早就变了,问道成仙? 问道是真,成仙是假。 —— 赵红衣就是那个做梦都想着跳出井口的人。 而她也终于借着皇城里的这场变革真的跳了出去,一切都来的太快了,快的令人咋舌。 朝廷势颓,八扇门分裂,皇帝驾崩,这对于大离来说无异于抽筋拔骨般的重创。 而她赵红衣分明身为最正统的皇脉,朝廷里最万众瞩目的皇女,心里居然连一点儿悲戚难过都没有,甚至还很是欣喜,毕竟她对朝政没什么感情。 但这种欣喜感很快就消散地无影无踪了。 赵红衣原以为就算是林不玄答应了帮她脱出朝政那也起码需要个一两年,到时候自己恐怕已经被他的各种手段给变成了只知道接受的...专属傀儡了吧... 那时候就算是林不玄还了她自由身,自己或许已经彻底沦陷到欲罢不能了...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想?倒不是因为赵红衣被害妄想症犯了,而是... 连那般清贵矜持,她敬仰的几乎如同偶像一般的名义上的皇祖母都被林不玄轻易拿在手里,像一条任他宰割的鱼。 天子论座当夜,赵元洲大势已去,赵红衣双手提着宽大的拖地的凤袍迈着欢快的步子蹦上太清殿。 她本想好好抱一下林不玄再故作清高地说上两句类似于“本宫抱你是施恩于你”这种话的。 结果正好迎面撞上了一幕最不该撞见的春宫。 太清殿里,太后软媚的声音溜出殿外,惹得赵红衣的耳根绯红一片,而透着薄薄的窗棂,那些烛火摇曳中的身影也同样在她眼底翻涌。 那一夜,她立在太清殿的殿口上呆若木鸡,一面不知道为什么脸颊上有晶莹滚落,一面很不争气地把玩起了自己的... 她心中只敢仰望的一辈子都想成为的太后陛下居然与攥着自己驸马令的国师大人在离她仅仅只隔了一扇薄薄的门的太清殿里肆意妄为...而自己却只能老老实实在殿外站定,连喘气都要捂着唇拼命抑制。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皇女殿下只觉得太清殿里的那对狗男女实在吵闹...可能是因为自己不在里面吧。 但她双腿发软亦是真的,迷蒙的心绪好不容易才是清明了下来,她步履很乱地逃出了这是非之地。 赵红衣觉得自己心里很是难以言说,她分明跳出了朝廷这束缚了自己二十来年的困兽之地,欣喜感却是在某一瞬间就被消磨殆尽,赵红衣只感心中百感交集。 艳羡?吃味?难过?悲戚? 或许都有,甚至可能还有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赵红衣感觉自己心里乱糟糟的,她抿着唇终于放下心念跃入天际,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似乎就要坠入那比朝堂还要更凶险更苦寒的江湖大浪中去。 ——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跳进江湖。 赵红衣望着偌大的宫楼,眼底挤着落寞,暮冬都已走入末尾,天间的雪小的几乎捉摸不到。 这是落红宫,地处凉州,专属于她的宫殿,同时也是曾经象征着她花瓶那般华而不实的身份,而现在,这座灯火空明的楼宇静静伏着,像一只油尽灯枯的巨兽。 而她如今正独身坐在落红宫最内的府邸大殿,原本大群大群的奔来走去的宫女早已鸟兽作散。 剩下的寥寥数人更显大殿的孤寂且落寞,正如她虽然清明却有空缺的内心。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自己达到了心心念念了五年的真正目标,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去,可是...本宫...怎么还是回到了这里?难道...本宫念想的其实是权政?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悠悠的语调像是哼曲一般绵长,缓缓游弋入她的耳中,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也很应景。 赵红衣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林不玄的身影。 然后她自嘲地笑了笑,真是奇了,自己怎么还在念想那个男人?他有什么好的? 人家已经贵为大离今朝国师,又是太后心中人,与苏若若是同门前后级,被外传“神仙道侣”之余还是执柳宗名正言顺的先生,怎是自己这落魄的前朝皇女攀得上的? 他现在或许还在日夜笙歌吧? 赵红衣甚至念想起了林不玄刚刚入宫当夜自己将脚伸在他的面前命令逼迫的模样,如今想来,自己的脚心上仍是痒痒的。 就是不知道林不玄将她置于什么地位,是踩上朝政的垫脚石么?他说的那些话,究竟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像是赌气一般,红衣殿下推开窗栏,将螓首探了出去。 而城外的男人依旧抬着头,眸光与她相撞,素白的狐裘轻轻在雪风里摇曳,他身下的白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赵红衣神色一顿,心中猛然巨颤,她掩了掩唇,情绪如潮海般奔来。 —— 宫内的侍女很知趣地退散开去,点起了撩人心魄的涎香,轻烟袅袅,确实勾人。 “殿下别来无恙。”林不玄讪讪一笑。 赵红衣眸光闪躲,她觉着面前这个男人有点儿生气,但她又下意识摆自己这么多年的架子,伸手撩了一下耳边樱色发丝,声音又回了清冷: “你来寻本宫做什么?不去与你的太后姐姐玩儿...” 她作势念话还没完,就见林不玄摸出了那一枚属于自己的驸马令。 “你...” 赵红衣望着那枚熟悉的玉牌抿了抿唇,心跳微滞,下意识将手捏成拳,这是...退婚么?千里迢迢来还驸马令?本宫... “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莫欺少女穷!” 赵红衣咬着牙,伸手去捉那枚玉牌,然后林不玄手一抽,没让她拿回去,他笑道: “驸马令在本先生手里,居然还敢不打招呼就乱跑?你个落魄皇女好大的胆子!跪下!” (感觉要改) (感谢孤独一人命长终老板的5000点打赏,感谢叹隙中驹,慕雨微凉,一声吼啊啊啊,问星君老板们的打赏) 群! 某章偷跑出来了,补个群号973799964速来击键!群内女装并非键子哥本人。 (某人的番外第一节已出) 《妖女放过我》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一十六.那只朱红色的凤雀 林不玄这话说的还挺有威慑力的,赵红衣双腿下意识一软,差点就真的屈膝俯首了。 但...赵红衣转念一想,林不玄现在其实算是净身出户。 执柳宗连带皇权那一脉的八扇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将他的身份信息掩盖地严严实实,如今哪怕是大离顶流宗门最多也就知道林不玄出了长安,至于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无从查证。 而自己,虽然是落魄皇女,但好歹也是个元婴境,要本宫被你一个照心境压在脚下? 凭什么?! 毫不客气的说,赵红衣现在就是想掀起绸带杀了林不玄都没问题,甚至还有更恐怖的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 既然...太后已经把不玄你抢走了,那本宫把你杀掉不就可以永远从太后那边把你给抢回来了吗? 只是这念头转瞬即逝,赵红衣心中一惊,自己怎么会有这般想法?难道本宫真的对林不玄动了感情?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把本宫当做上位的垫脚石,本宫却还对他有意思?那本宫将自己至于何处?本宫岂会如此卑微? 可笑! 虽然本宫曾是花瓶,但也从不屈膝于人,林不玄你辱本宫在先,现在居然还想仅凭着一枚驸马令就束缚住我? “你做梦!” 赵红衣甩甩脑袋,将杂乱无章的思绪全部抛之脑后,冷声怒道,宽大的凤袍在林不玄面前乱颤,就像一团跳动的艳丽的火焰。 “殿下果真还是不愿放下自己的身份。” 林不玄轻笑一声,哪怕眼前的皇女殿下似乎已有剑拔弩张之势,他也完全不慌,毕竟赵红衣的心路历程再好猜不过。 天子论座当夜,他与太后在太清殿里承欢的时候,两人确实都是知道赵红衣在门外旁听的。 甚至他还逼着周倾韵念叨什么“若是...若是被红衣知道了的话...”之类对正站在殿口的赵红衣极具冲击力的话语,然后他一边在背后支撑着太后一边说着“红衣还在长安城里,她怎么可能知道?姐姐好好享受就是了...” 本来林不玄想看的是赵红衣怒而猛然推门进来搞得周倾韵羞恼与极端的背德感交杂再一起使得她颅内与道躯一同到达... 结果谁知道赵红衣捂着自己的嘴唇在殿外听了一宿?好好的太后调教计划彻底泡了汤... 不过现在周倾韵也很听话就是了,林不玄好哄她说如何如何的姿势容易变得再好孕一些,这位清贵无度且从未恋爱过的太后陛下自然是全权相信林不玄这个外来的“博学多才”的方士。 她哪里会晓得自己摆出的那些姿势恐怕连涂山的狐狸看了都要脸红? 林不玄翌日听说赵红衣不辞而别也还有些担忧自己会不会将她逼急转了心念,欺负的有些过头了,适得其反? 若是她真的呆愣愣跳入了江湖那林不玄还真不一定敢如今跳到赵红衣的脸上去。 但现在...赵红衣既然依旧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落红宫,身着的依旧是大红的凤袍,那林不玄就明白自己已经完完全全把赵红衣的心思给摸透了。 想要跳出井口只是一个说辞,是她将心中所有的懦弱所有的颓废所有的负面情绪堆砌的一个宣泄口,她一直在做的事就是将情绪丢入其中。 如今朝廷垮台,别说是井口,整个井都没了,结果赵红衣辗转了几天却又是重新回到了故里。 偌大的辉煌的奢华的落红宫,正是囚禁她这只凤雀的鸟笼。 林不玄如今的话像是一柄尖锐的匕首,直接刺入这位曾经的大离皇女的内心深处。 赵红衣步履一错,倒退半步,她眼神闪躲又提起,像是为了抚平自己内心一般哼了一声,“裴如是她又没敢即位女帝,朝堂依然在,本宫仍旧是大离皇女,何来的放不下身份这一说?” 这话听起来要有多牵强就有多牵强。 林不玄讪然一笑,“你我心知肚明,何苦遮遮掩掩?” 赵红衣眼睑微垂,跌坐在殿台的雕花凤椅上,眸光幽怨,小声嘟囔着,“你真以为你我亲密到可以与你交心了?我们只是前后臣的关系...” 林不玄装作没听到,只是笑,“想不想当女帝?” 他的声音平淡,像是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但这声音却荡过宫楼,在赵红衣的耳中炸响,她猛然抬头,望向林不玄的眸光中带着极深的错愕与惊惧。 她的确想当皇帝,从皇宫脱走这几天,她也不是漫无目的,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里,完全足矣她摸清楚自己是不是如同苏若若那般能够站在江湖中,立于年轻一辈的最前列。 赵红衣自己能够给出答案,比之江湖,她更适合朝堂,毕竟朝堂还有些熟悉的归属感,而江湖...风浪太大,自己贸然踩进去,孑然一身恐怕是再也走不出来了。 所以她披起凤袍回了落红宫,但朝廷大势已去,是有亲王来投奔她,她也是攥着微末一点儿野心随口应下。 但林不玄这个人实在是看得太准了,直言不讳的话语直击了赵红衣的靶心。 赵红衣咽了口唾沫,她眸光颤动,问: “真的...可以当女帝吗?” 这个条件很诱人,就算是林不玄的圈套,料想天下也会有起码八九成的少女同意且感激涕零,估计当场什么都肯做了。 但她是赵红衣,她心里还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气。 只是这傲气过于虚妄了点。 “我问的是你想不想,而不是能不能。”林不玄继续笑,很平淡,也不容质疑。 林不玄确实有这个决定权,执柳宗现在是若若当权,她一定听自己的意见,朝政是周倾韵把着玉玺,她甚至还有点儿怂恿林不玄捉赵红衣回去当女帝的心思。 就算是两人都不愿意,自己也可以治的她们俩服服帖帖,裴如是说的还挺有道理,如今的大离,确实是他林不玄的一言堂。 赵红衣眸光斗转,终于落下的心念,似是很勉为其难般起身,走下殿内的台阶,站定在林不玄的面前垂下头,半屈膝,用几乎听不着的声音嗫嚅道: “请...大人尽管说出要求,红衣尽力而为...” “我也不难为你。”林不玄抬起了赵红衣殿里供桌上安置的那柄短刀,他“噌”地一声拔出刀,递给她,缓缓道: “听闻殿下的侍女收留了齐王,请殿下亲自动手杀了他。” 一百一十七.第二个开关 赵红衣的眸光洒落在那柄短刀上,刀口正泛着微光。 这柄刀不是那种没开刃供在桌上图个好看的样品刀,而是正相反,是一柄仅次于断鹤那种级别的刀。 而齐王算是是亲王之首,曾经的兵权在握的大家,也是赵元洲最亲信的身边大红人。 虽然被人腹诽私传亲王谋兵权而反,但如今墙倒猢狲散,他却成了赵元洲的死忠,以言行乱了一切谣言。 只可惜太过于愚忠,齐王视赵红衣为赵元洲亲传血脉而毅然决然投奔了这一位其实心中一直举棋不定的皇女。 虽然赵红衣的确有反政的野心,但与此同时她也无比想杀掉自己的父皇,甚至最好是亲手。 至于赵元洲与齐王这点儿破事,她亦是心知肚明。 可如今...赵红衣望着手里的刀有点踌躇,倒不是不想杀齐王,只是有些错愕。 她本来都准备好引颈受戮了,等着林不玄的大手朝她伸来,将她剥个一干二净,甚至是做好了自己直接被林不玄摁倒了拎出殿外当着那些遗留的宫女们的面调教的思想准备了,结果他居然让自己去杀人?! 你! 都这时候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赵红衣气愤地有些战栗,但又不敢发作,看上去就像是由于惊惧而抖如糠筛一般。 林不玄皱皱眉,“殿下是没杀过人,还是不想动手?”林不玄稍稍会错了些意思,已经有些不满了。 赵红衣幡然醒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觉得他没对自己动手动脚反倒是一种侮辱啊?! 本宫...居然有这么... “我...我的确没杀过人,但...我会杀了齐王。” 赵红衣急忙解释,齐王只是个凡人,并没有修为,要杀他确实很简单,以赵红衣元婴境的修为,手起刀落就行。 但...杀了他就标志了自己彻底沦为了林不玄的傀儡,皇女也好,女帝也好,都是他掌心中的棋子与玩物了。 这倒是应了皇宫当夜赵红衣打趣过的那一句“当个人的傀儡倒是可以”,但她没想到真有一天能一语成谶,而且来的这么快。 赵红衣抿了抿唇,终于还是起身端着刀出了宫楼,身影遁入空际化作流光。 而林不玄站在殿外,望着那道光消散,他将眸光回落,大殿周围几个手里提着朱红灯笼的宫女冲他微微欠身然后笑了笑,掀起裙摆,露出了大腿上的柳叶徽记。 林不玄倒是讶然,苏若若这丫头果真爱安排一些暖人的小惊喜。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不显突兀的惨叫,一颗星星坠落在林不玄的眼底。 几息之后,有人踏月而来,她身后宫女手捧着锦绣的宝盒,盒中是齐王的项上人头,从他定格的表情上看得出他还很是错愕,但也有些释然,看样子与赵元洲是真爱啊... 只可惜跟错了主子,林不玄未曾与这位齐王见过一面,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这就是江湖。 赵红衣一甩短刀然后收回刀鞘,单膝跪地,双手捧起刀小心翼翼地高举过头顶,她素白似玉的膝盖点在地上,这位高贵无度的皇女垂下了她的头颅,卸去了一切光环,令人怜惜。 “请...先生过目,红衣...恐先生不满,未与其有哪怕一丝接触,包括言语。” 赵红衣的话语十分诚恳,声音甚至还有些颤颤巍巍的。 她背后的宫女微微颔首示意,还端上了第二只锦绣玉盒,盒中静静躺着十数枚仙气四溢的丹元,林不玄思虑着周倾韵那天的话,便是收入囊中。 赵红衣倒是蛮察言观色的,很有眼色也很聪明,林不玄蛮赏识,如今知道周身皆是执柳宗里的自家人也就愈发释然了。 他缓缓接过赵红衣手里的刀,捏着的驸马令,勾起她的下巴。 两人四目一瞬相对。 赵红衣的眸光想要闪躲,寥寥数月,两人的身份转了好几个度,曾经这样居高临下的人,是自己。 而如今她终于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了。 她咬了咬唇,想将螓首别过却又不敢,传闻说林不玄睚眦必报,极端记仇,如今...应该也算是他的报复吧,毕竟自己后来也还算是利用过他,受罚却只有将褪未褪而已。 “红衣向先生认错,皇宫之内那般嚣张跋扈,是红衣孟浪了。” 赵红衣深吸两口气,轻声认错。 林不玄却只是冷笑,“我攥着你的驸马令,你却唤我作先生,你是不认我这个夫君了?!” “不...红衣不敢,请...夫...夫君责罚。” 赵红衣呼吸已经彻底紊乱,念出这个称谓的时候她心中欣喜与胆颤交杂,还有一种非常非常微妙的情绪在荡漾,她或许不明了自己几乎成了流萤第二。 林不玄倒是满意了,伏下身贴着她耳朵继续说: “记住了,人前高贵无比的女帝还是落魄无度的前朝皇女,只是我一句话的事儿,在外人面前,你可以喊先生之类的,在私底下...你可明白?” “是...是!红衣明白!” 赵红衣连忙颔首,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失去主观判断的能力了。 林不玄点到为止,不再对这位再欺负下去就彻底变成无意识傀儡的皇女殿下施压,双手对她比出一个向上的动作,随手放下刀,平静道: “陛下请起。” 赵红衣如释重负般站定,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各种情绪难以言说,从见面到现在,才是过去了几个时辰? 自己已经沦陷成了这个模样?分明之前还想着杀掉他的...现在却已经... “另外,你既然即位大离新朝女帝,那见了倾韵这前朝太后,仍要尊称‘娘亲’或是‘母后’你可明白?” 林不玄又补了一句,将周倾韵的恶趣味意见下达地很完美。 赵红衣只得咬着唇同意,她与太后本来也没有血缘关系,但这成为从皇祖母变成母后?多少还是要有些.... 正在赵红衣抚慰自己心灵的时候,林不玄又掏出一柄飞剑递给赵红衣,“请女帝陛下帮我传飞剑给太后,毕竟我修为低微...” 林不玄临走还补了一句,“不过是一点儿温情话而已,希望陛下自重,此外,还请陛下明日与我一道走凉州拿贼寇。” 赵红衣接剑的手猛然一颤。 她望着林不玄远去的背影,思虑了半天,急匆匆遣散了宫女,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回自己殿里。 赵红衣疯狂脑补飞剑里写的会不会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与自己如今名义上的母后承欢的详尽场面...再联想到林不玄的笔触... 她便是一边面色酡红满脸兴奋地大喘气,一边双手颤颤巍巍地打开了林不玄明明提醒了“陛下请自重”的飞剑。 结果还真是,信纸上的标题是《后,浪》。 她也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自是天子论座当夜之后,就像是裴如是一样,心中的某个开关被彻底摁了下去。 (感谢尾号1356的书友老板打赏的5000点,感谢小陈老板打赏的1666书币x2,感谢叹隙中驹,慕雨微凉老板们的打赏) 写在上架前 刚刚接到消息说明天上架,一会儿就去攒点稿子吧。 本来更新挺稳的,时间也还能挤一挤,结果三月中旬调了部门,现在每隔三四天有全天候的班制,很离谱。 本就不富裕的存稿光速烧完裸奔甚至欠了几更。 下午打算明天向领导请个假的,结果没批,还是得996。 现在顺便跟大家聊聊心路历程吧。 写书的初衷就是纯粹找不到想看又手痒想试试,然后一下笔就发现,坏了,这和看书完全不一样。 休息了几个月,手又痒了,然后《妖女》就出来了,现在感觉就是,还是差距很大,但比润笔的有进步,能算得上是练笔的了,挺欣慰的。 还是写的太少,有很多自己都不满意的地方却不知道怎么改,比如二十几章,五十几章,八十几章,还有一百一十几章。 这个上架的时间点其实也挺尴尬的,正好第一卷结束,第二卷还没开起来,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中庸段,但我努力写好吧。 第一卷,27w字左右,满意程度其实也就一般般,回看一下只能说是非常中庸,勉勉强强,相信你们都有一种要不是键子哥本人长得实在太帅早就弃坑了的想法,我理解。 然后再来说一下女主,这本我应该会控制在十个以内,现在其实已经快出齐了,另外,只要暧昧过不管主动是谁都会收。 有点戏份的配角结尾也可以给她打包了(顾七,柳半烟,十六这种)尽量避免漏女,当然,谁也不晓得我会不会灵机一动有加戏的想法... 毕竟我开书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三个角色,林不玄,裴如是,苏若若。 后面的全部都是灵光一闪,特别是流萤和太后,流萤是逛贴吧看到了个头像,然后想了想,可以整。 太后是某个好兄弟在问内鬼那一章留了个章说,我觉得也可以整,就来了。 另外,列一下目前的大致女主性格: 如是:外冷内热的m(太显而易见了) 若若:懵懂无知,好骗,带一点点傲娇,对外下手非常狠(我一直挺喜欢傲娇的,感觉根本不够,考虑来个高冷傲娇的) 太后:自己把自己摆在姐姐位置,有点儿闷骚,挺可爱的 流萤:被调教的心态时常在高贵的尊座与下贱的龙奴徘徊(内定场景是在青龙庙里...上次提过一嘴了,另外我再找机会欺负欺负她) 红衣:严于绿己(和太后有“对手戏”,名义上那什么这一块必须拿下) 咸鱼:道心崩裂大师,举棋不定一把手,现在强行变冷了(内定场景是被抱在宗主墓前...) 别的话没有,番外这一块,必须给它拿下! 至于成绩么,一个月一顿饭钱,差不多。 但我努力哈,挺喜欢写书的,还蛮有意思的,特别是调教流萤的时候。 写书等当个副业我就很满意了,现在还只是兴趣,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另外,喷我可以,喷后宫不行哈,书一个字也不看专门进来喷后宫我看到就拉黑永封哈,不喜欢后宫是吧? 我就写,我就写,我不仅这本后宫,下本继续,以后都是。 还有脑补绿也别搞了,我避雷都避到男配基本死绝了这种程度了就别恶心我了。 下面括号里涉及一定程度剧透,纯牢骚,可不看。 (曾经看到最离谱的一个哥们的言论是:系统发的道体去医太后不是铁被绿? 我看到的时候差点脑血栓了。 不过,你以为你这种为雷而雷我就不会避还是我没考虑到了? 第一,我从来没说过根骨道体是脱胎换骨换上去的。 第二,系统一直就是假扮的,按照我的有戏份必收定律,跑不了。 第三,你以为主角觉得他是穿越就是穿越了?) 最后。 我也肯定不会低声下气向你们求什么推荐,打赏,月票,订阅了之类的,毕竟咱们都这种关系了,是不是啊? 爹! 结尾发不了彩蛋章发个文字图: 我从今开始努力码字,绝不太监。 我将不看剧,不生病; 我将不打游戏,不水群; 我将爆肝码字,生死如斯。 我是被关小黑屋的键宝,后宫长城上的守卫。 我是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读者的好大儿。 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老爷们,今夜如此,夜夜皆然.JPG 至此,正在努力变强的小键人,敬上。 一百一十八.笼中雀 林不玄刚刚睁开眼。 赵红衣正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他的跟前,她换上了一身贴身的锦衣,腿上紧紧裹着一双黑纱,隐隐约约透着些许肉色的光洁,而她轻轻压着的足在轻纱包裹下更是如同一对小巧玲珑的温玉。 林不玄的眸光流转,淌在赵红衣的腿上时稍有停滞,真不愧是与周倾韵名义上有身份的皇女殿下啊...两人自穿搭与身材,都有几分相像的,躺在一起或许更像是姐妹一对吧? 大离的丝绸缎带很不错,确实有那种天衣无缝的仙气飘飘感,而这种轻纱亦是一绝,看上去就很是顺滑,质感远比他穿越所见的任何饰物都要勾人。 赵红衣对于她腿脚的自信也没有错的,的确也很诱人就是了。 可她分明是将来的大离女帝,如今却是一副很乖巧的小家碧玉之姿,反差还是蛮大的。 赵红衣察觉到林不玄的眸光,挪了挪唇,面颊微润,却仍然欲言又止,想是对林不玄还是有所忌惮。 林不玄自然也不会急着去逼迫她,松弛有度才能最解心防,他倒是面色平静,“昨夜的事,还请陛下不要太放在心上,只是说笑。” 赵红衣的眸光闪烁,几分不敢置信在她一双凤眸中跳脱,夹杂着被耍的愤恨。 毕竟...她还以为自己是趋于女帝这清高无度的身份压迫之下才逼不得已向林不玄屈膝的,如今林不玄一矢口否认只是开玩笑,她就又是回到了与先前一般无二的心境。 赵红衣眼睑微垂,余光偷偷扫过林不玄,其实刚刚他目光洒在自己身上还是欣喜的,毕竟本宫只是不会比苏若若那贫瘠的短腿丫头差吧? 她又是喃喃着重复了一遍,“只是说笑?” “私底下的称谓那一段儿确实只是说笑而已,至于女帝,当然是真的,还是说,红衣殿下已经不想登基称帝了?” 林不玄嘴角微微上移些弧度,神色却还是很是坦然,话语中夹带着你不愿意也没事,反正我执柳宗人也还多着,大可以随意顶替的意思。 赵红衣望着那翻身下床自顾自收整衣裳的林不玄,女帝之位在他的眼里可能真的就是想给谁就给谁的称号而已,毕竟只是推出去给百姓听风声的门面。 对别人来说,那也仅仅只是一个称谓殊荣而已,以执柳宗那帮妖女的心思,估计侍奉起林不玄来更加得心应手。 但对于自己还挂着这前朝皇女头衔的... 这个女帝位置她势在必得。 别说是屈膝了,就是扮成小狗自己也得无条件愿意,这是她必须把握住的机会。 否则以裴如是雷厉风行的手段,她一旦出关之后,定会将前朝宦官遗老全数斩杀,自己这花瓶一般却由于被造势捧红而在百姓里颇有呼声的皇女殿下就是最适合杀鸡儆猴的工具。 裴如是凶名远扬,只是近年来轰动天下的手段少了一些而已,她要杀个人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至于风浪,朝政都能被她覆灭,更遑论她出关之后搞不好真能踏入洞虚境,到时候... 天下棋盘大乱,人人自危,皇女的身份正适合是她把玩。 这一夜赵红衣已然完全想通了。 林不玄虽然入世,但他依旧是大离的幕后正主,他就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的话语比什么免死金牌都重的多。 他哪是入江湖? 他这完全是逛自己家后花园啊! 执柳宗分舵满天下,他只需要到处采摘就行,估计那帮妖女还都就等着被林先生给临幸呢... 而自己...就是一枚正适合采摘的果实罢了,怎么可能与之抗衡? 况且...自己不得不承认她对于林不玄是真的有好感的。 那自己又何苦装什么清高,维持什么清贵之姿呢? 上一个清贵无度的偶像一般的存在还是周倾韵,那柄曾经江湖中最清冷无情的刀,这位如今朝廷中最攻于心计的太后。 结果太后陛下还不是被林不玄欺负地死去活来?在《后,浪》之中两人承欢到自己都不敢想的地步。 甚至...原来她二人分明知道自己在门口故意说的那种话?! “还请...先生放心,女帝之位,红衣绝对可以胜任,不用再考虑...” 赵红衣甩甩脑袋,深知现在不是思虑这种事的时候,连忙念起清心咒。 她眨巴着眼眸望着林不玄,衣袖摇曳,双手在她背后交错,玉腿紧紧绷直,呈现出一个非常曼妙的弧度,身材尽显。 “你说想当女帝就当女帝了?哪有这么简单的?凭什么内定你个落魄皇女,你是有傲人之姿还是让本先生潜规则了?” 林不玄面上皱眉眼神带着些轻蔑,但心中已经很是满意了,大离新帝的人选,赵红衣恰恰是最合适的。 毕竟是正统前朝皇脉,此时登基之后,势必会引得不少宦官遗老冒头,景门执柳宗里应外合,那就是清洗时刻。 此外,拜赵元洲所赐,赵红衣在百姓之中呼声也很高,算是民心所向,大厦将倾,谁也不想掌个空壳是吧? 本来赵红衣可能没有那么紧张且那么想称帝,但林不玄越是坦然,她就越是着急。 赵红衣抿了抿唇,她其实还有第二个选择,也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选项——跳入江湖,不问世事。 但江湖造势,裴如是从鹿州第一天之娇女到执柳宗成名用了多久? 说到第一...她心口又是一疼,又念起那只白发小妖女来 坠入江湖无异于从零开始,倍看虽然在元婴,但仍然远远不及称女帝这明面上大离至高地位的深远。 依旧是林不玄说的大小象的故事,自幼在笼中长成的鸟儿,即便她是凤雀,即便她其实已经有了与风向相争的资格,她也不会再飞出来了。 她会对蓝天有向往,但纵是鸟笼大开,她即便飞得出去终究也还是会选择回笼。 大离人可能不知道这种寓言故事,毕竟他们整天慕道,文学发展也走了偏锋,哪有功夫开发什么寓言与鸡汤? 所以啊...现代人来这修仙界,别的层面不说,单论思维眼界,那绝对是跨纬度。 修仙界的虽然靠武力,但自己在大离顶流这么久几个月,真出手的确实还没有几次,能把得住江湖造势,能玩弄一下某ua就能站在人间第一流,其实很简单。 不能站在人间第一流的话...那就骑着人间第一流吧。 —— 赵红衣还没弄懂林不玄说的这个“潜规则”是个什么意思,但她见林不玄都已经坐在桌前了,觉得自己能猜个七七八八,便是凤衣一摇,乖乖钻到了玉桌底下,又从朱红色台布下探出高傲的头颅。 “若若...做不到这样吧?太后...也没这样过吧?” 林不玄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未来的女帝殿下跪在自己的跟前,然后她微微抬起头,一手轻轻撩起樱色发丝,一手猛然将锦衣掀起,峰峦如聚,吐息如兰,香涎垂落,很是香艳。 林不玄确实还是第一次体验,嗯,来了大离之后,虽然及不上太后,如是之流,但...也不浅了。 赵红衣不断在心中催眠着自己,以后,人前贵为一呼万应的女帝陛下,正面把林不玄发配边疆之类的报复回来也没什么问题。 本宫... 不,朕! 如今是...为皇权而屈膝,卧薪尝胆,终将雪恨! 可她摇曳的身姿与吞云吐雾的动作却是愈发逢迎了起来。 一百一十九.心猿 辰时刚过,赵红衣就乖乖告退去沐浴了,看样子还得换衣裳。 林不玄很坦然。 但轻鸾很震惊! 要不是她现在连个虚体都没有,不然估计已经惊到瞳孔地震,两股战战的地步了。 身为寄居在林不玄身体里的一道神魂,轻鸾只要不封闭五感就能以第三人称视角观看林不玄的绝大部分所作所为。 况且她现在还只是清醒,透支了精神之后,就是想封闭五感都做不到。 所以轻鸾如今算是半被迫地将这峰峦迭起的一幕完全收入眼底,她感觉自己的眼界又被开拓了,这对狗男女究竟是在...做什么? 完事后两人似乎都挺满意的...难道是修为见长了? 是本尊避世太久,所以没见过这样的双修功法么?! 轻鸾表示不能理解,这天下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修为吗? 什么双修,承欢,都不是为了提升修为的被迫之举么?虽然自己未曾体验过...但那是因为自己并不需要依赖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可是林不玄却在背道而驰搞什么权谋,发展什么未曾见过的玩意儿,好古怪嘞,那个皇女...明明是元婴境为啥要怕他个初入照心? 轻鸾想挠脑袋,却是没实体挠不着,只得在心中悻悻叹气。 轻鸾附林不玄身体里也有些时日了,可奈何一开始自己实在虚弱,只有下达心念的气力。 如今蹭着林不玄的气运灵气真气元...之类的才是逐渐有了雏形,算是有些独立思考能力了。 难道说世间还有比独自提升修为更美妙的事? 还有啊,林不玄你为什么和每个不同的女人都有不同的双... 啊!本尊明白了! 原来你林不玄是那种见色起意之辈! 不然这说好的入江湖,怎么又厮混到女人床上去了? 但轻鸾也只是闷闷想想,也懒得开口与林不玄论道些什么,毕竟不论他如何发展自己的后院,玩弄这个玩弄那个的,与本尊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还有本事把附在你身体里的本尊拿下了不成? 但其实要想到林不玄是纯粹好色这点也不容易,不敢说这整个修仙界...起码大离就很是慕道。 林不玄之前以为“忘温阁”之类的寻欢地实际上是交钱双修的修道场所... 虽然其中的妖女姐姐个顶个的风骚,但那可能是为了让功法更合理融会贯通... 怪不得林不玄本着交涉玩闹的意见刚刚提出来就被腰斩了,掌柜的义正言辞地说她们可是正经场所。 所以,他出门入江湖寻红衣也好,流萤也罢,羡鱼也行,轻鸾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为了修道的,谁晓得他是为了修道。 —— 坦白来说,轻鸾算是个老古董,修道这方面的确很懂,但...在某些领域林不玄才是真正的权威。 同时她也很是自负,轻鸾本以为自己就算没有通晓世间万物,那至少在这区区大离,也应该没有她所不了解的任何事物。 可...林不玄这个人是个例外。 在给林不玄装成系统的时候,轻鸾是用了微末一点儿神念阅览过他大致的记忆的,想着营造出一场幻术让他心神失守然后将他夺舍的。 结果发现两者之间有极深的“代沟”隔阂,根本没法构思出合理的场景,他似乎只对双修颇感兴趣,但就是那种术法自己是完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轻鸾只能搜寻出“系统”这个林不玄百分百可以接受并且觉得很正常的奇妙玩意儿才下定心念去装的。 好在林不玄当时被自己掩盖了天赋之后就断了修仙的念头,毕竟再怎么说林不玄就算心术非常不正,但他天赋也是有的。 轻鸾觉得自己还有大仇得报,林不玄如此鲜嫩的道体那势必不应该放过才是。 也好在林不玄初来乍到一窍不通,要不然自己这一缕苦巴巴走错地方的残魂就危险了,毕竟要是炼化了能带来可不只是延年益寿那么小的好处... 轻鸾再怎么说也是一只实力通天的大妖,道行比人修所能达到的深远多了,而且神魂出体之前修为境界就早早越过了这所谓的大离桎梏了。 哪怕是流萤见了她,那也得是毕恭毕敬喊一声前辈,即使是流萤在全盛之时也不例外。 所以一旦炼化了轻鸾这道神魂,那即便是一个纯粹的天废之姿都能一朝迈入分神境,更何况是林不玄,他若是把如今的自己给炼了的话,直入渡劫都未必能停。 若是换做她奄奄一息的时候撞上的是任何一个与林不玄所不同的人,轻鸾估计那自己也早就身死道消了。 不过,既然装成了系统,那就该让林不玄该怎么作死就怎么作死,都是为了夺舍报仇嘛,不磕碜。 类如初见苏若若她明明元婴却依旧没有发现林不玄的行为就是轻鸾的手笔。 轻鸾把握了机会跳出来扮演系统,诱骗林不玄深入执柳宗这妥妥的魔门虎穴本意是想让他变成妖女的玩物被榨干到心神崩溃之后自己再轻轻松松夺个舍的。 什么软饭值都是她胡诌的玩意儿,根骨道体,那都是林不玄自己的东西。 而林不玄他也无条件选择相信轻鸾演的这个“系统”,就连轻鸾故意使坏下达的一眼就很是稀奇古怪看上去很送命的任务他也没有一丝怨言。 要是换做自己本尊,恐怕是根本不会有这种功效。 下达任务再告诉他奖励是“稀世珍宝”就行了,林不玄这厮肯定会比打了鸡血还积极。 而且,屡试不爽,第一次随便从他记忆力复刻了把玩意儿丢出去,第二次他还是接着上当。 但...事与愿违,轻鸾的算盘打的很牢靠,原计划是林不玄一开局就被苏若若一剑斩了,但谁晓得这小丫头玩心大起? 后来是想裴如是把他杀了,谁晓得出题正中林不玄这文抄公的下怀? 再后来,借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折寿”为由逼着他向宁羡鱼坦白是为了让苏若若怀疑他的动机或者宁羡鱼气急出手... 结果这一对姐妹都是呆子啊! 自己只好抠抠搜搜把搜刮来的两颗用了也得别人同意等于没用的丹丢给林不玄。 紧接着鹿州见龙,本以为林不玄要死在青龙手里,结果他不但没事甚至还把这高高在上的青龙尊座收做了龙奴一枚? 轻鸾只感觉自己在帮着他把妹,便是干脆怂恿他把流萤给拱了算了,这青龙...再怎么说也该有些傲气把? 龙威至此,血脉威压,岂会真被一枚丹束缚住? 然后流萤甚至连丹都没作用开来就沦陷了,如今轻鸾有了心思好好回顾了一下,发觉还是说不通,难道你个高贵如此的青龙尊座,梦寐以求着作奴是么?! 此后,不论自己这“系统”如何折磨林不玄,发布各种稀奇古怪的任务林不玄不但能完成而且还能毫发无伤。 甚至连“推倒太后”,“打裴如是屁股”这种自己都不敢下达的隐藏成就都被林不玄给完成了... 至于为什么皇城夜雨时自己会同意林不玄透支法力,轻鸾现在也已经说不好了,只知道如今林不玄对着掌心里传音的样子让她有那么一点儿不爽。 一百二十.姐姐的心术 “林不玄你什么意思?!” 轻鸾心念回拢,感觉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八卦。 便从胡想胡想回到了林不玄的动作上,他倒是很有时间管理的观念,趁着赵红衣沐浴的这个节骨眼居然还有闲心去打个传音? 总之,对面那女人的声音里藏着些许埋怨的样子。 “你传这这...这...这种飞剑入宫做什么?《白蛇》不好好写,就想着写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是吧?!你...是想让本小主与太后姐姐争风吃醋,然后你折回来一虎杀两羊是么?” 轻鸾这才听得出来这是苏若若的声音,回想起林不玄说的飞剑,那剑里面写的什么玩意儿自己是看着写的,确实...难以启齿。 没想到赵红衣不但飞剑出去了,还飞给了苏若若,不错啊,轻鸾忽然有些赏识赵红衣了,就该治治林不玄这厮,让他无法无天了还得了?! 好哇好哇! 这回翻车了吧?! 结果却又听另一个慵懒女声道: “是不玄想你我两人互磨豆腐给他看呢...” 周倾韵! 轻鸾一惊,颇感不对头,她怎么也在? 这位自居姐姐的腿长女人实在是闷骚地很。 “...所以姐姐怎么给若若过目了啊?” 林不玄其实也稍感错愕,他本来是打算事后拿“你看了我提醒你不许看的飞剑了吧?”给赵红衣施压一下的,被周倾韵数落两下就数落两下了,也算是念想嘛... 但,太后姐姐你怎么拿去给苏若若看了? —— 林不玄走出朝廷这几日,其实周倾韵与苏若若两人也没有那么争锋相对了,反正都已经被...只是先后顺序而已。 苏若若也算是可以接受周倾韵这姐姐的身份,毕竟她确实与师尊算是同辈,自己喊一声姐姐也不算亏,反而有种更与林不玄亲近的意思。 再者,周倾韵的眼界与阅历真的很广,她随意点拨两下,苏若若本来已经忙的焦头烂额的拆东墙补西墙行为终于缓和了不少。 执柳宗的分舵主刚刚撤回,林不玄去往凉州准备料理的就是齐王,齐王毕竟掌了兵权这么多年,忠心之士还是不少的。 八扇门分裂太快,在大离瞬间化作漫天星野,九州比较散,林不玄既然已经亲自出山,那各地分舵都要有所留守才是。 朝堂的妖女姐姐人去楼空,苏若若背着学了十几年的杀人术去批阅一窍不通的文书,繁重复杂至极,自己甚至连字都是现学的,压力大的连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周倾韵这个时候站出来帮把手,当然能解去她心中曾经的所有的芥蒂,如今姐姐受到某人魔爪欺压,势必要站出来帮太后姐姐讨回公道才是! 苏若若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消遣读物看看的,谁知道竟然是那种...也就算了。 最关键的是这笔锋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出自林不玄的手笔的,一看就是私人订制的小人书特辑! 但这女角色居然没有本小主! 虽然肯定没有送给本小主那本小画册用心,但也还是吃味的,毕竟...前前后后这么多纸页,却只是写了雨夜殿内的那一场戏,自上到下,没有一个细节是放过的,这也太细致了吧?! 苏若若再类比一下两者身材,呜! 怪不得要逼着自己扮狐妖,原来是嫌本小主不好玩儿了! “只许你拿这种小人书挑逗姐姐,却又不许姐姐与若若妹妹诉苦,是要看姐姐磨床角么?” 周倾韵声音挺妩媚的,虽依旧以姐姐自居,但这慵懒的声线已有几分初见的味道了,果然是三天不弄得她求饶就要反了。 她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桌面,发出“嗒嗒”的声音,周倾韵又是补了一句,“分明都满足你的恶趣味全录在留影玉里了,你却还要用书信欺负姐姐?” 按理说,林不玄来了凉州,然后传这么一封书,两人当夜也知道赵红衣在门栏没进来,如今的林不玄出于一个什么心态,以周倾韵的心绪把拿不应该不明白。 但她却还是如此... 这是在进一步调整与苏若若的关系啊,会玩还是姐姐你会玩啊。 林不玄正打算帮腔,就听得“铛——”的一声响,他顺着响声回头。 赵红衣刚刚沐浴出来,雾霭缭绕,她裹着浴衣露出的香肩脖颈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樱粉与白皙与晶莹交汇,非常撩人。 而她腿上着的纱袜已然褪去,赤足踩着木屐,趾节分明,很香艳。 她正弯腰捡起跌落在地的玉簪,面色呈现不稳定的润色,似乎是早就在旁听了,此时终于是按捺不住了,一边起身别玉簪一边媚声道: “先生...方才红衣侍奉的还满意么?内定女帝位置的事...” 林不玄面色坦然,声音却是稍显不紊,“一...一般。” “是么...分明先生刚刚说都不说一声...害得红衣又得洗头发又得洗身子的,奴家还以为先生很满意呢,那红衣还有最引以为傲的...” 赵红衣软媚的声音至此就断了。 太清殿里的一大一小两只妮子面面相觑,然后面色都不怎好看,异口同声道: “赵红衣这只狐狸精!” 苏若若义愤填膺,“林不玄这个浑人,说好的入江湖,果然是去寻女人了!姐姐你说我二人会不会失宠啊?” 一百二十一.她只是少女 林不玄望着赵红衣。 他方才说话颤颤巍巍的纯属演技,实际上连眉头都没挑一下,给苏若若那丫头营造点儿危机感帮衬一下周倾韵罢了。 可赵红衣不是演的,她身上的浴衣轻轻摆动,似乎是真的有要继续与虚空争宠的意思。 林不玄只得打住,“好了,只是为帝位曲意逢迎,不来正事有什么意思?” 说实在的,他忽然想起来轻鸾这个闷骚的玩意儿还藏在自己的体内呢,之前是不知道所以放的开,如今是晓得她在旁观,那总归有些芥蒂感。 毕竟...不是正经双修,而且也没到那个时候,远没有她登基称帝的时候办事有意思且有征服感,毕竟...皇女和女帝量级差距还是比较大的。 前者可以有很多,后者...全大离只有一个。 此外...这或许能正好满足周倾韵的念想也说不好。 试想一下,那可是全大离无人不敬仰的女帝陛下,刚刚宣读完诏书,一席华贵无度的帝袍飘摇惹得上到达官贵人下到黎民百姓全都顶礼膜拜。 结果刚刚大驾回宫就被名义上的“母后”帮衬着架到了床上去,女帝与太后皆顺着殿外一大片“愿我大离,国祚绵长!”的呼喝声中在身下丢了心神,掀起满堂春风。 刚刚还攥在手里的象征着大离朝政的玉玺被随意丢到床底的某个犄角旮旯里,满眼迷离。 这才是林不玄想要的场景。 轻鸾在自己心里偷偷骂了林不玄好几遍,什么叫做“闷骚玩意儿”? 另外...你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我脑子里都要有画面了啊! 但她也没有跳出去中林不玄的激将,不然就彻底坐实了自己的确在偷窥又偷听林不玄想法的事实,那就真的身败名裂了。 我轻鸾,要面子的啊! —— 而赵红衣听得林不玄这话,心绪忽然有些紊乱了,自己应该是被迫才向林不玄低头的才是,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确实是扒在门框偷听了全过程,那《后,浪》自己也是看了的,结果周倾韵的声音听上去并没有真动怒,看样子也不是意乱情迷之下的举动? 你明明贵为太后! 你又不求什么帝位...你就这样,你让后面来的选手压力很大的好嘛... 赵红衣轻轻颔首,不再回顾那些让自己腿软的文字,林不玄叫停了她,应该是好事才对,可为什么自己心中如此忐忑? 如今听得林不玄一句“只是为帝位而逢迎有什么意思?”自己居然会很兴奋... 难到...自己所向的并不仅仅只是帝位? 若不是皇祖母,本宫也不至于... 不对! 本宫好像是自己怂恿着林不玄去面见的太后啊...而现在,他们俩已经什么都做了...原来是我自己绿...呜。 “去换衣裳,然后出门,听说齐王掌兵权多年,手底下亲信精锐不少,若是没剿干净,齐王身死落红宫的事迹败露出去,恐怕会动摇殿下将来的帝位。” 林不玄一拱手,神色诚恳,赵红衣微微有些失神,恍惚之间真以为他是什么忧国忧民的国师大人了,分明刚刚骑自己头上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现在是提起裤子不认人了? 赵红衣没来由的有一种被白...的感觉,却也不敢生气,只是轻声嗫嚅道: “林大人与红衣一起出行,就不怕被人看出来,谣言传出去不太好吧...” “若是殿下收起自己的满目清高与那身穷奢极欲的赤红烫金凤衣,盘发的大串首饰,不显珠光宝气那估计会好很多,上次宫里见你穿貂裘,好看。” 林不玄打量着赵红衣,眼神很平淡,但是暗暗藏着赞赏的意思,赵红衣的确很好看,毕竟也是能与周倾韵并驾齐驱,共争风浪的皇女殿下。 只不过她更专攻于首饰妆容,螓首上大堆的首饰与摇曳的凤衣很是夺目迷人,虽然她完全能够驾驭得住,但那也是她自己给自己加的光环而已,看多了反倒失去了她本身与华贵所不同的风情。 当然...穿得那般奢华,玩起来的时候很有反差感就是了,周倾韵很抗拒这个,不想穿着打扮极端华贵任林不玄鱼肉,她说看别人倒是可以,有一种仙子蒙尘的快感。 赵红衣双手掩唇,平日里往常在宫内,被各种宫女嫔妃达官贵人以长篇诗词歌赋来赞誉她的姿色的话,一天不听个十篇也有八篇,早就听腻了。 但...林不玄基本没怎么夸过她,最多也就是之前在寝殿檐下见了被他提过一嘴穿其他颜色衣裳也好看。 不过赵红衣表示也能理解,毕竟林不玄身边莺莺燕燕环绕,自己或许是落了下成也不好说的,而如今听得林不玄一句平平无奇的“好看”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有一种终于出息了的感觉,她便是急忙忙去壁橱里寻衣裳。 殊不知这也是林不玄最经典的“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的手段,欺负这修仙界懵懂无知的仙子,很好用。 —— 正月初七,雨水时节。 立春已过,已经算是站在孟春的头上了,气温微凉,天间的细雪落肩就化作雨珠,一方素白落在枝端未消,另一边的枝头却冒了新芽,两重街景交替,美轮美奂。 而林不玄望着身边犹豫不决,想主动牵自己手却又不敢,导致两人手背撞了好几下的赵红衣颇感好笑,自己反过来攥了攥她的手。 赵红衣的手牵起来的感觉也蛮不同的,是那种真的很顺滑的感受,确实有娇贵的皇女殿下独特触感。 轻鸾乐呵了,终于逮到机会出口恶气,“本尊呸!就这也配叫‘孤鸿踏轻烟’?你是哪门子孤鸿?早晚死在女...” 然后轻鸾就眼睁睁看着林不玄揽过赵红衣的腰肢在她面颊上置气一般香了一口。 轻鸾的话语戛然而止,她感觉自己这道没实体的神魂上都有些虚幻的气血在上涌。 赵红衣脸红红的任林不玄揽着腰肢,说好的捉拿贼寇,一出门就变成了道侣逛街,以往她于人前皆是凤衣锦绣,如今身着这偏素的衣裳出行还算是第一次。 她也不敢去看林不玄或者长街,褪去那身珠光宝气之后,总感觉有些抬不起头来。 奈何郎才女貌相得益彰,两人于街上行过,引得无数人回眸,甚至还有人喃喃着说什么“这位仙子似乎有几分皇女殿下的神韵...” 当即又有人质疑争论,“别胡说!殿下何其高贵?若是殿下真会素衣出行还不顾风浪倚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我当场进东厂报名!” “的确...你看这仙子娇羞之态,哪能和殿下比么?殿下几时漏过怯?!” 林不玄与赵红衣走入人间,像是水珠跳入滚油,溅起一片倍看的人声。 赵红衣红着脸,樱色发丝垂落肩,衣着很素但也很有仙气,按说她的的年龄才是最与林不玄相仿的,是最标准的少女,可她当了那么皇女,或许少女心也被藏了起来吧? 然后她终于歪过头来,问: “这是...去捉拿贼寇还是踏入江湖?” 林不玄对上她的眼神,拉起她的手,坦然道: “这是谈恋爱。” 赵红衣的脸上瞬间跳红,急急忙忙低下螓首,眼睑半垂想看鞋尖,然后发现自己并不是苏若若之流,根本看不到,裹着白纱长袜的足尖倒是自发地翘了翘。 皇女殿下...也不过只是少女而已啊。 (不行了,太困了,明天补) 一百二十二.斯德哥尔摩 赵红衣面色桃红,却也只是低着螓首抿着唇不说话,眸光捉摸不到,但估计是有些不敢置信与惊疑的。 她确实有些震惊,但又琢磨不清这究竟是林不玄真的对她有意思还是又是一种收买人心的手段? 现在的赵红衣是万万不敢相信林不玄的。 回想起皇宫当夜,他从背后抱着自己说什么“我们的心现在距离只有几公分”那一幕,当时就心神巨颤,每每念想起都是欣喜雀跃的。 但如今她已经有些猜不准林不玄那时候究竟是不是视她为登上顶峰的垫脚石才说的这种操弄人心的话了。 毕竟...他先造势设局入皇宫,后稳坐朝堂国师之位里应外合夺大离政权,还把顺便把了太后,如此的林不玄,足以令整个大离胆寒。 即便他修为只有照心境,在凡间虽然不差,但在风浪之巅连随波逐流的资格都没有,可他依旧站在大离顶点。 仅凭他一人,已经在大离掀起了慕道之外的风气,在那些迂腐正道眼中自然气结,但也没办法去抗争。 如此玩弄权谋的人前脚刚刚让赵红衣摆清楚自己的地位后脚又说什么腻歪话,赵红衣不防也得防。 但...她心里还是很不争气地对林不玄有了些意思,甚至还从心底里开始产生了某些危险的念头,类如: 林不玄说的话搞不好都是真的,他是真的对我有意思... —— 赵红衣原以为林不玄携着她上街是为了羞辱她的,也特地做过某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思想准备了。 毕竟...赵红衣若是褪去全身的光环,那她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而已,嗯...元婴境的少女。 而且,她以往凤衣锦袍出行惯了,如此素衣坠入人群中,那就如同脱入凡尘的仙子,烟火气凡俗气倒是荡然一空,反而很有几分琴宗医宗同门的韵味。 就连她自己都难以联想到那位艳丽夺目的红衣殿下与现在这只素白素白的慕道仙子是一个人。 人设由于衣着而发生的变化太大,让她甚至有些迷茫,到底那个红衣殿下是自己,还是如今牵着林不玄手走在凉州州府大街上的白裙少女是自己? 是我“本宫”喊久了失之本心,还是我本来就是如此? 赵红衣觉得好深奥,便是摇摇头断了所有念想,如今首要还是得看林不玄想做什么。 现在...在这没人敢断言确定她是赵红衣的情况下再被林不玄推上大街的话...那恐怕... 有苏若若月满楼扮狐妖这个京州传响的听闻在,自己说不好会变成苏若若第二。 甚至被林不玄当街找个角落被摁在墙上...然后还不让她掩着唇也不让动用真气以及法力...以他那副心性之下也是有可能的事。 自己至多只能央求林不玄不要动用留影玉。 为报宫内当棋子之仇也好,拿女帝这个虚无缥缈的头衔来压也罢,赵红衣是根本没有抵挡的办法,或者说,她就压根就没有想过要与之抗衡。 即便跨着整整两境的修为差距。 照心境不过算是才入了炼制符箓的门,才能开始准备钻研什么术法法阵之类的东西,拿林不玄的话来说,那就是刚刚有了当法爷的基础。 而元婴,那是已经有了断空之力的修士,飞身而起迎风踱步都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元婴要杀照心,那绝对只是一个照面的事情。 但如今...身为元婴的赵红衣却只想着如何才能讨好不过区区照心的林不玄。 轻鸾再一次表示不能理解。 若是拿她与如今的赵红衣对换,那估计她说什么也得让林不玄领教一下元婴之威,就算明知会被执柳宗以及朝廷两方追杀,也绝对不会屈膝,甚至还觉得皇帝这种位置只会束缚她修道。 但...也恰恰正是这种受了折辱必报不甘沦为人下的样子才是很有那种热血玄幻主角的感觉,嗯... 轻鸾应该很是指望林不玄走这样的路的,她自己也好当当无所不知的戒指老妖婆,然后大家各取所需,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塑个体跑出来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这样子... 但林不玄一上来就剑走偏锋,在执柳宗这大离顶流宗门都多少个月了,他老老实实修道的次数拿一只手来数都嫌多。 虽然始作俑者是轻鸾本人,那现在林不玄总算是耐不住出了京州,不就有大好河山可以把玩了吗?结果林不玄还是没有真去慕道。 —— 轻鸾看着赵红衣这幅样子可能还蛮气恼的。 但毕竟两者有别,赵红衣一辈子都是赵红衣,不可能是轻鸾,轻鸾觉得称帝无异于画地为牢,但赵红衣却绝不会这么认为。 像她与苏若若这种年轻新兴一辈对于修道的执念还没有像某些几千岁的老古董那般根深蒂固。 女帝名号的利弊,赵红衣当然能看得出来,向林不玄颔首,其实也是很长远的考虑,林不玄拿捏的很准,自己也没有别的路能走。 赵红衣感觉自己像是一条网中游鱼,自从凉州捉苏若若那日起就已经躺在林不玄的手里了...或许起因就是当着苏若若面送的那一枚不顾一切的吻。 林不玄猜的到赵红衣在脑补,但她垂着脑袋表情藏了起来,看不通透。 “轻鸾...”林不玄偷偷摸摸给某位老妖婆传音。 “嗯?”后者应了一声,听不清喜怒。 “你之前装系统时念叨那个的好感度,是胡诌的吧?” 林不玄的话语也不咸不淡,但却透着一股子‘你能有如此卜算的功底?’的意思。 轻鸾怒道: “少激将本尊,本尊原身贵为...看穿一个人动心与否,一眼足矣,用得着胡诌什么好感度?” “况且你二人如今还恬不知耻地牵着手,她心思本尊不也是想看就看?不妨告诉你好了,她在想着的都是被...呃...?!” “这女人和那个白毛小丫头的思绪真叫一个如出一辙!我呸!你就能欺负年纪小的和病弱的了...” 林不玄当然听懂了轻鸾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他也一直都觉得赵红衣的思维与苏若若的很相近,她们俩都比较擅长脑补,应该能算是一路人。 裴如是对位周倾韵,苏若若对位赵红衣,大离首屈一指的前代天之骄女与她们的后辈由于林不玄这条跳脱于世间之外的丝线而联系了起来。 这几对天之娇女对弈的样子,说不好将来也能上演,就是对弈的内容恐怕就... 一百二十三.卜卦 两人逛街也过了几炷香了,将至午时,街上行人的新鲜感过得差不多了,艳羡也艳羡过了。 本着“不过是一对小道侣恩恩爱爱,不过如此!有什么好看的?!”的心思苦着脸走开,还是有正事要忙的。 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是林不玄这种只要当好甩手掌柜就行,毋须打理家眷后院以及宗门事理的闲云散鹤。 微风和煦,带走天际间最后一点儿薄凉的雪慕,分明惊蛰未至,却也春意阑珊,倒是正适合携着妻儿出游的好时候。 赵红衣总算是调整了心态终于抬起头来,老老实实接过林不玄递上来的糖人,稍微有些不太好意思。 她感觉林不玄真把自己当成苏若若那样的丫头片子了,还买什么糖人这种小甜食的,毕竟大离这种东西都是买个小孩儿吃着玩的。 赵红衣见他买这种小物件还以为是要收起来晚上收拾自己的...想着洗起来估计很是麻烦的...结果林不玄直接递给了她反倒带起她心里的一点点愕然。 赵红衣忽然有点儿担心林不玄事后会不会说什么“我只是把你当妹妹而已”这种话。 不过赵红衣还是乖乖伸手撩起发丝,朱唇微启轻轻含住了那一条...糖人。 说实话,赵红衣的个子还蛮高挑的,如今身着贴身素白旗袍配上这裹着玉腿的白纱长袜既很有看点也很有韵味。 林不玄还趁着她刚刚低头不语的空档给赵红衣扎了个马尾,如今看上去倒是蛮有英气的。 现在拉出去装什么无天阙剑阁的仙子也没什么问题,而这位假剑仙正吞吞吐吐着糖人,分明动作很正常,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上去非但不显与她身材的呆萌反差,反倒是怪香艳的。 林不玄在一旁很满意地搓了搓手。 而适时,凉州州府的撞钟敲响,“铛铛铛——”的声音标志着午时已到,街上忽然冒出来不少修士,像是响应什么号召一般步履匆匆地赶往北方。 林不玄伸手压压照下来的阳光,往北边望去,那是一座修着阶梯的小山,细雨刚刚落完,正巧带起升腾雾气,有点朦胧的感觉。 而此时山上的有些靡靡之光闪烁着,好像是不少烛台反耀的光芒透过了雾气云层,倒是很有寻仙的味道了。 直到那山上终于冒起缥缈的青烟,林不玄这才是看清,“那是座庙?这些修士去干嘛的?” 赵红衣“啵”的一声从那张樱桃小嘴里抽出糖人,林不玄光速回头多看了两眼,赵红衣有点儿疑惑地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指着北方的山,清声说: “那是随缘...” “狐狸!狐狸!” 赵红衣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从街角跳出来个一身道袍外还套了条袈裟的道士不道士和尚不和尚的老道。 而他手里握着的拂尘远远指着街中心的林不玄两人,这老道一面指着他俩其中一个大声嚷嚷着什么东西,一面疯疯癫癫地跳着很是诡异的步子。 老道的身影愈跳愈近,赵红衣皱了皱眉头将手轻轻贴在她腰间系着的缎带上。 “这位是...?”林不玄颇感惊奇,老道虽然看上去挺疯癫但修为不差的,起码林不玄借着天子望气术还没看穿。 “他喊的‘狐狸’指的是谁,又或者...是什么意思?” 林不玄紧接着问,他的天子望气术虽然只有第一层但要看个超过自己一二境的详细修为没什么问题,看不穿说明这老道修为超过了元婴,甚至可能比分神境还要高深。 “这老道自称无妄子。”赵红衣轻声解释,“刚刚你望着的那座山,山上的就是随缘庙,无妄子就是其中的护法方丈。” “随缘庙顾名思义就是讲究一切随缘的庙堂,是个游离于大离之外的中立宗门,他们迷信天机,做任何事都没有规矩与动机,认为这就是天道的旨意。” “挺疯癫且迷信的宗门,不过奈何他们的卜算很准而且虽然要价很古怪,但通常都很便宜,一条丝巾一只纸船之类的,所以信众很多。” “不过——” “我不信这个。” 赵红衣拉长了声音,“唰——”地一声拔出了那柄林不玄她佩着好看的软剑,剑身在风中摇摇晃晃,而后终于直了起来,她指着那老道,冷声道: “无妄子!你骂谁狐狸精呢?!” 无妄子停下了脚步,缓缓转头,眸光随意掠过赵红衣,怪笑道: “自然不是殿下,殿下倒是好闲心,而且,谁说贫道念叨的‘狐狸’不是算卦了?” 林不玄与赵红衣对视一眼,赵红衣之前自己都说过随缘寺的算卦很准。 虽然无妄子是近年来才当上随缘寺的方丈,甚至他原身还是个道观里的老道士,随手撇弃百年道统皈依佛门的,但...这也不代表他能信口胡诌。 随缘寺的人行为看上去都比较疯癫随意,但绝对不会在卜算的事上使诈,这算是他们对待自己宗门职业的基本素养。 “告辞...嘿嘿,告辞!林大先生!” 无妄子看着眼前两人神色惊疑地对望,无妄子忽然仰天长笑,步履一错,他手中的拂尘扭的像是条麻花,然后他身影一颤,像是水面一般消散开去。 “这是虚幻的化身...” 赵红衣收回了软剑,又回看了一眼满脸阴晴不定的林不玄,她是不知道天子论座当日的狐狸后来找过林不玄的,甚至她以为狐狸是为了夺大离而来的,自然也不会多虑。 她只是轻轻给林不玄理了理衣角,接着软软打趣道: “先生别去担心这种玄而不玄的事,狐狸怎么可能与你有什么瓜葛呢?” “这里可是凉州,如今大离九州,州州戒严,再者,还有天观的仙人制裁涂山,那只九尾狐还能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溜进大离把你榨干了不成?” 林不玄心中一跳,总感觉哪里不对头,他是知道狐狸的,要不是在月满楼有周倾韵推门进来,恐怕自己都要在那幻术里被那只狐妖半推半就给... 就是不知道这狐妖幻术是肉身还是神魂,如果是后者,那估计还有点儿新意,没体验过。 但问题是怎么又是狐狸,那只涂山的洞虚九尾狐,跨越千山万水究竟来寻自己做什么? 是本先生身上有什么东西? 还是你真洞虚? 林不玄颔首,正欲顺着赵红衣的步履走,却听心口有人缓缓道: “那狐狸若是来,我会杀了她。” (感谢派大超老板的1500点打赏,感谢尾号2213,北望南仓,默念莫离,尾号8453,青衫咸鱼老板们的打赏) 一百二十四.见龙(二合一) 轻鸾的声音幽幽传响,却依旧听不出半点喜怒。 林不玄倒是很难得的来了些听八卦的兴致,当即打了个传音过去,“尊座姐姐你与那狐狸有旧啊?” 以轻鸾的闷骚性子,即便她真的有这种打算,那应该也不会如此直言才对,但如今她不仅说了,而且还是这般果决的传音... 那就说明这其中的八卦不浅啊! “少与我套近乎,尊座姐姐是什么怪里怪气的称谓?你把本尊当那个被你一封书信就自己脑补着将自己拿下的太后了?你不会以为本尊救你一次就是对你有意思了?呵...别自作多情了!” 轻鸾呵了一声,又接着冷声道: “那狐狸本尊一定会杀,至于我与她之间有什么陈年旧事,轮得到你管?” “你只要知道,既然那只骚狐狸相中了你这只炉鼎,那她就绝不会轻易放过你,若是她能一意孤行再来大离榨你那最好,本尊就待至你二人阴阳交汇最为薄弱的时候...” 轻鸾说着说着差点把自己的计划抖了出来,便是急忙忙闭上了嘴不再说道些什么。 林不玄皱皱眉,虽然被轻鸾没好气地数落了两句,但他也懒得置气,反正她如今也不可能夺了自己的舍,想怎么玩怎么玩去... 毕竟轻鸾现在连个凝出的虚体都没有,林不玄心里头暗暗记账就是了,反正她终有一日能凝魂出来不是?说白了还是那一句“来日方长”。 至于其他... 就算那涂山的狐狸再觊觎自己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跨越千山万水来捉了他回去当炉鼎,再者还有轻鸾在一旁虎视眈眈,确实没什么好担忧的。 但那这只狐狸的来头似乎很是不小啊,又是曾经教周倾韵刀术的师尊又与轻鸾有旧的... 而看轻鸾即便是如此残魂附身借力给林不玄都能轻轻松松与一渡劫老道过上两招,那她的道行势必不会浅...如此联想那狐狸肯定也是个老道行了? “渡劫境?呵!天下也就大离这种地方能奉渡劫境为顶流大能了,放在本尊全盛之际,渡劫境连给本尊提鞋都不配!” 轻鸾果然还在偷听,她对修为境界这种东西实在是敏感,林不玄这念叨境界的话像是戳了她的g...似的。 毕竟轻鸾曾经乃是这修仙界巨擘的身份不容置疑,渡劫境这种名号压在她身上那或许都是一种屈辱。 “只不过...这堂堂青龙,居然连渡个天劫都被打的奄奄一息,难道是这大离的天道真的被人打下了极深的桎梏?那可是违反了...” 轻鸾继续冷哼一声,听起来有点儿将流萤视作不成器的小丫头的味道。 林不玄耸耸肩,不置可否,“吹的再强也没用,还不是被人家狐狸打灭了道躯打散了神魂现在只能躲在我体内苟且偷生苦巴巴等着塑体的?好汉不提当年勇,就是你百般不愿还不得乖乖听我的...” 林不玄随口打出了一个暴击,这句话直击轻鸾的心灵,对啊...就算之前再强又有什么用? 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一缕神魂,甚至...一旦林不玄了解了炼化自己的好处,那说不好他会借着此因逼迫自己向他求饶——毕竟林不玄的掌控欲实在太强,尤其是对流萤和如今的赵红衣... 好在他还不知道,纸虽然包不住火,但...能包一会是一会儿,万一自己趁着契机凝神了呢? 按照林不玄这个采补元阴的速度,自己也能蹭点好处,怂恿他先多采上两朵花,自己一旦凝神立刻就拍拍屁股溜走,此地不宜久留,林不玄这家伙肯定没安好心! 他连龙都下手啊!自己这只...也很危险的好吗? 可林不玄虽然平日里胡想胡想的,但一到了正事,却又几分正经,很是追求水到渠成的那种感觉,轻鸾倒是很希望他粗暴一点儿,差不多了就赶紧推啊... 藏着掖着做什么?哪个女人不多少有点受...呸呸呸,谁不想提升修为啊...执柳宗的双修法门她观览过了,算上乘的,还不错,两人都能受益。 但是!要本尊堂堂轻鸾尊座屈膝,不如杀了我吧,只是...大仇未报,分外可惜。 “你!” 轻鸾被戳了痛处,怒哼一声,急忙解释道: “谁说老娘的神魂是被打散的?谁说老娘需要塑体了?本尊的道躯连一丝受损都没有,只不过是神魂脱体而已,只要日后能重...” “不对!你个浑人居然敢套本尊的话!” “好...好的很!那你以后也别指望本尊救你了,敢玩弄本尊?就是被那狐狸榨成人干也是你咎由自取!” 轻鸾终于意识过来了,嘴硬地像个傲娇一般骂完后她的声音即刻消散,再也没了响动。 林不玄稍微嚼了嚼这句话,感觉轻鸾这交底交了还蛮多的。 一是坐实了她道行很有可能比流萤还深的老妖婆地位; 二是轻鸾她肉身尚存,甚至可能是完好无损,与哪种要捏泥人才能重活的不一样,只是神魂脱体而出,看样子是只要能寻回肉身就能重活。 那或许能解锁非常有意思且特别的玩法?类似让她旁观着... 而第三点,轻鸾这么说的话那只涂山的狐狸修为可能远超洞虚了,或者和流萤一样是数千年前重新修道的锅... 至于为什么会重新修道,那就得去问问流萤了。 说到流萤...林不玄又有点儿念想她了,毕竟自是执柳宗京州分舵清寒潭口一别,只是月满楼上稍微见了一面,而后面三女相见十分拘谨,连肢体接触都不敢,如此又是一路跨过年关,好些时候没见了。 林不玄本着心里难得的恶趣味,想见她是真,想欺负欺负她也是真,看着她由于或战栗或兴奋而颤抖的身姿...实在有些...别样的刺激感。 只可惜全大离一点儿流萤的风声都没有。 那百丈龙躯应该很好认才是,况且那青龙庙已经开始重新步入大离宣传了。 在那群近乎狂热的教众到处步道的情况下,连带着景门的眼线应该很好寻到她才是,结果这么久过去,哪有一点儿影子被捉摸的? “龙!” 林不玄正念着念着,像是想啥来啥一般,耳旁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本来他还在一边与轻鸾交谈,一边又念想着流萤,正面上顺便还牵着赵红衣的手与她并肩走在行往随缘寺顶的路上。 赵红衣虽然不喜随缘寺,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随缘寺开庙礼佛的时间点真是个好时候。 此刻山顶正当风光霁月,对于天子望气术的修行是个好时候,而且,此时灵气浓郁,仙雾缭绕,问道也不错。 而林不玄则被那么一句虚无缥缈的“龙”给转走了心神,赵红衣本来还觉得他的眸光时不时扫向自己是觉得她颇有几分姿色,结果...居然还不如一条龙? 大离的龙可能比较罕见,但并不是没有,身为大离皇女,这么些年头走过来见过的真龙还是不少的,但像林不玄这种如此慕龙的家伙还真没见过几个。 这可能也是文化的差异,在大离的修士乃至百姓,对一种物类产生崇拜敬仰感是不会的,龙虽然道躯强横,无数妖兽心中的真道,但却不是修士的。 在他们的眼中,寻常的龙充其量也不过是很厉害的灵兽,是可以掠夺的资源至宝,所以才会有鹿州屠龙这种事。 虽然对于整个种族的崇拜感没有,但对于某一个人,某一条龙倒是有的,而且一般呼声还不小,例如:裴如是,流萤。 为什么? 这是因为她们太强了,完全符合大离的奉行的谁拳头硬谁有理的大道。 所以裴如是虽为邪道魔门妖女头子,手上性命无数,而且还刚刚摧了朝政,但大离依旧无人站出来说她的不是。 毕竟大离打从心底里佩服她的人还不少,再怎么说她的手段和实力摆在那... 赵红衣是很难理解为什么林不玄这听到龙就很激动的神情,难不成林先生他是什么恋龙癖么? 那以后会不会逼着自己扮成龙啊?这...我...本宫怎么可以... 听说他还在鹿州抱走了青龙,天子论座当日也确实见了青龙露面,就是不晓得他们是什么关系,不会以后有什么双龙戏珠的场面吧?! 应该不会...尊座多半是还林不玄一个恩情才出手的吧? 毕竟那可是青龙尊座,怎么可能会给林不玄做出那般有损尊严的举动呢?堂堂神兽,岂会是什么下贱的奴么? —— 但赵红衣还是顺着林不玄的步履往阶下行去,她脚下的木屐踩得“嗒嗒”作响。 “什么龙?” 林不玄拨开人流,如今以他照心境稳固的实力,要在这帮平民百姓之中拨开一条路很轻松,他便是往前走走问路人。 赵红衣跟在他身后,微微垂头,催动真气与所有人保持距离,这动作倒是让林不玄有些侧目,孺子可教也。 “禀报尊座,前面...好远,有仙人和龙打起来嘞!就刚才,天雷炸响的可吓人了,我们就退到后面来了...” “尊座!那是一条翠绿色的龙,好生气派!好像...好像与最近来凉州的那个青龙庙里的尼姑传的画卷很像...” “那龙分明路过凉州还偏偏甩了一道雨雪下州,冻碎了州牧府里的寝房结果正好被州牧大人撞见了自家夫人偷藏朝廷反贼的场面...” “如今他刚刚报上京州,亲自押扣走了反贼以及家眷,气还没消就去寻了那条刚刚在上空盘踞的绿龙的不是,可是那龙太强,后面州牧大人还请了好几个帮手,一样没什么起色...” 周遭的百姓七嘴八舌地向林不玄汇报。 林不玄作为修士,总算是体验到了些许优越感,以往身边动不动就是元婴,自己这照心那是一点头都抬不起来,要不是床上能治的人身份地位高到难以想象,恐怕自己都要抑郁了。 如今在平民百姓眼中,林不玄已经是随手能拨开风浪的武学宗师了,他被那一道道敬重的眸光戳地有些飘飘然,感觉重振了男人雄风。 然后他才是回想起流萤这回事,他望向云层深处飘零的雨雪,这答案已经十分呼之欲出了啊,翠绿色的龙,青龙庙画像,还有这些雪雨... 妥妥的流萤啊... 流萤还真是不省心啊,这怎么到处惹祸去了,林不玄看云层那几个黑影有些凌乱逃窜的狼狈感,他倒是颇感欣喜,这就有把柄正好名正言顺地欺负欺负她了... 他便是拉着赵红衣往远处的云端行去,而后者很乖巧的上前拉着林不玄的手将自己揽住,然后飞身而起,这给人的观感就像是林不玄主动去揽的赵红衣一般,皇女殿下这倒算是给足了面子。 —— 两人面前确实是几个人在面对一条长约百丈的长龙,而那龙强横到了光是周身升腾的雨雪就叫人无法近身。 青龙几乎在云层里盘起身子打瞌睡了,周围的摧残绚丽的功法招数落在它的鳞片上激不起一点儿水花。 赵红衣蹙着柳眉,“这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这条龙最起码都有分神境,趁它还没有注意到你我,也还没有动怒,我们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了,我们二人绝对不是...” 她提着手上的软剑,神色凝重。 那龙猛然睁开了双瞳,与站在云层之下的林不玄缓缓对视。 不过林不玄一点儿惊惧都没有,神色坦然且带着点点戏谑。 他冷声道:“遥遥见了主人,却还胆敢不跪?” 林不玄一语落罢,赵红衣惊到嘴巴都差点掉下来了,“主...主人?”她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算是能确定这条青龙的身份。 但这称谓实在是耐人寻味,如果林不玄不是在故意挑衅... 那就是青龙尊座那边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云层上的百丈龙躯忽然身影一僵,林不玄的声音还是蛮响,天际中所有的眸光都洒落在他的身上。 那条璀璨夺目且清冷的青龙,终于垂下了高傲的头颅,但它的眸光依旧清贵无度,对着林不玄清声道: “本尊乃是青龙,宵小之辈竟敢口出狂言,胆子不小!” (本章二合一) 一百二十五.卸甲(5000) 青龙的声音刚刚在天际中沉没,即刻便聚拢了极深极沉的云层,方才的万里晴空瞬间被遮蔽,哪怕是晌午时分的阳光也根本无法将云层穿透。 山雨欲来,长风过境,周遭璀璨夺目的功法与飞出的招式,乍现的符箓,莹莹发光的法阵,都在一刹那间被吞噬地无影无踪。 方才还能勉强近青龙身的几个修士瞬间溅血倒飞,甚至还在空中破开了一道狭长的气浪。 即便是站在大离风浪前端的元婴宗师,那也根本不能在这青龙尊座亲自操演的云雾里撑下一息。 “这就是...渡劫之威吗?” 赵红衣握着剑的手在颤抖,软剑的剑刃像是水中游蛇一般扭动,她双腿发软到几乎站不住。 头顶着云层的那条青龙的威压如同奔涌的潮水般将她的心神吞没,压抑感几乎使她这枚元婴都差点窒息,真不愧是全盛之际的青龙尊座。 那股扑面而来的怒龙之威,足以将任何直面它的修士道心崩裂。 赵红衣手里攥着剑,娥首上皆是细密的汗珠,她甚至生不出一点儿出剑的气力,对于林不玄也没有半点儿恼怒或者埋怨的情绪,她只是抿着唇强压着心中满溢的惊惧,已然有几分失神。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赵红衣是前半生生活在象牙塔里的高贵皇女,自然不会随时有很重的防范之心,若是换做苏若若来,估计早早就规避了龙威的范围。 虽说苏若若年龄小她五岁,但就阅历来说还真不是这位皇女殿下能与之相比的。 她连出宫都没有出过几次,而苏若若却早已杀人如麻,只手屠灭清剿一空的宗门少说都已经上了两位数。 赵红衣作为一枚全靠八扇门指点招式撑场面,实战经验接近于零的皇女殿下,其实在天子论座之际她能与柳半烟打个一炷香的平局就可以说是发挥奇佳了。 如今青龙垂首,带起的风浪能将方才的几位老牌元婴击飞,赵红衣现在还能稳得住心性站得住脚跟已经称得上是很不错了。 林不玄微微侧目,若是把赵红衣拉出去经受经受江湖的历练或许也能与苏若若共争风浪才是。 天赋的差距或许也并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大,多半还是经验问题,实战多少的差距还是不小的,只不过...现在的赵红衣多半已经认定了她自己的出路只有成为女帝这么一条。 而就算是林不玄如今想发展培养赵红衣入江湖可能也为时已晚了,况且他还没那个想法...比起养成,直接推倒最高位的女帝那岂不是更有快感一些? 至于如今的看似绝境,林不玄心里一点儿惊慌都没有,流萤现在愈是嚣张,他一会儿下手就愈是坦然且放的开。 流萤自己心里应该也是明白这个问题的,所以她这么做究竟是在给自己找回场面还是为了享受一会儿的加倍奉还都不好说… 兴许这位尊座其实已经从心底里恋上了这种被林不玄调教的感觉也未必不可能。 林不玄摸着下巴抬头望着青龙,它还未化形,百丈龙躯依旧在云层上下摇曳,硕大的龙瞳中闪耀着点点清光,目光与林不玄相撞,倒有几分凛然不惧。 林不玄挠挠头,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的样子,若是流萤刚刚打散周围人是为了她自己的颜面着想,那现在也应该很兴奋地化形下来了才是。 结果她对上自己的眸光依旧清冷,像是万年玄冰,这就如同一人一龙又重新回到了鹿州那夜初见之时。 很熟悉,但也很陌生。 按照林不玄的见闻,青龙是很独特的,全天下应该只有流萤一条才对,这是连轻鸾都点头称是的。 况且现在看赵红衣的双腿都发软了,想必是龙威所致,可自己却依旧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压迫感,他与云层中游曳的这条青龙两者互不排斥,那她的身份绝对假不了。 但现在...流萤这是在故意装高冷? 虽说大离修士的道心皆是说崩就崩的,但...你要说那点儿心事能直接影响到流萤这数千年道行的青龙尊座的心绪甚至是性格? 那纯粹是天方夜谭。 这么说来... 林不玄稍稍琢磨了一下,觉得如今流萤这作势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流萤太久没被收拾,上一次又受了刺激导致如今不敢再在任何人面前露怯,只敢在两人独处的情况下吐露心声,所以才迟迟不肯化形。 要么就是她其实... 林不玄觉得后者虽然太过异想天开,但也未必不是没可能的事,念至此,他便是缓步上前,在赵红衣错愕的眼神中大步流星,如入无人之境。 他的眸光直视着流萤的龙躯,仍然没有一丝动摇,而是依旧冷声直言: “寥寥数日未见,你翅膀倒是硬了?!忘了月满楼里俯身下跪的身影,还是不想奉主了?” 青龙的眸中很是难得地闪过一丝错愕,然后她极速将眸光转过,眼瞳中似乎有两股神情在相互博弈,然后...她终于像是下定了心念一般乖乖在空际中化形,呈现出一枚亭亭玉立的少女身姿。 流萤身着的贴身旗袍将其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地很好,而后她终于如一朵青色飞花般落地,缓缓屈膝下来,咬着唇含糊不清道: “龙奴流萤,拜见主人...” 林不玄一脸戏谑地勾起流萤的下巴,寒声问: “那你方才与我置气做什么?是想给本先生一个下马威?” 流萤的身子下意识一颤,化形的道躯跪坐得十分端正,连忙对着林不玄摇头,然后她的眸光微微转向了定在一旁像被石化了一般轻轻张着唇陷入彻底痴呆的赵红衣。 见林不玄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后,流萤才是面色微润着挪了挪唇,不知是央求还是解释: “龙奴不敢,龙奴不敢!只是希望主人给流萤留一点点情面,这是说好的…不要...不要在被外人看的时候,主人欺负...不,惩罚...不...恩赐龙奴。” 这话反倒是挑起了林不玄的玩心,他扫过四周,此地偏僻,地处州府之外,是州内比较少见的沙地,倒是适合交手。 而如今四下别说人影房屋,连棵树都没有,方才的修士几人更是不知道被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知死活。 如此一人一龙对望,一居高临下,一俯身跪地,倒是平添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至于不远处那已然呆若木鸡的赵红衣? 让她看着得了...兴许她正喜欢这样也说不好的。 林不玄目光重新落回到流萤的身上,捏着她耳珠压低了声音问:“你故意的?若是红衣不在,堂堂青龙尊座如今又该是什么模样?” 流萤被扯着耳珠有些微微疼,脑袋轻轻颤了颤,哼哼道: “流萤是故意的…在主人面前,流萤永远都是卑贱的龙奴,从来,从来不会是什么尊座,请…请主人放心责罚…不要怜惜。” “至于眼下…龙奴也没能料想到主人居然还带了别的姐妹,有点儿害羞…若是她不在…流萤早就被主人摁倒在地上肆意把玩了…嗯,主人的手指好烫…好喜欢。” 林不玄皱了皱眉头,忽感些许不对,又是使了几分气力,用力拧了一把她晶莹剔透且诱人的耳垂,“流萤的耳珠,亦是如此敏感的?” 流萤发出一声哀怨的“呜——”声,娇躯连连软颤,眼波流转间似乎有些许雾气在升腾,看上去很是撩人,她轻轻喘了一口气,媚声央求道: “是...很是,还请主人不要再…不…不,许久不见,请主人肆意妄为,随…随意使用。” 林不玄眉头再度皱了皱,轻轻抚着跪坐在地上双臂紧紧环着自己腰间将螓首埋在自己小腹微微颤抖着的青龙尊座如瀑青丝,然后他终于讪讪一笑: “许久未见,流萤竟有如此通情达理了?” 流萤微微颔首,“龙奴人前纵使是万人朝拜的尊座,那在主人身下也一直都是如此下…唔…?唔唔?!!!” 林不玄一脸好笑的弯下腰将怀里的流萤一把抱紧然后对着那张轻启的红唇压了上去,流萤龙瞳大睁,满眼的不予置信。 她想欲伸出双手推开林不玄结果他正好抓了这个空当长驱直入,与那条香韧温凉的龙舌撞了个满怀,后者心神巨颤,双瞳中喜悦与哀怨交杂,然后...一对龙瞳中的眼白由于兴奋而微微上翻。 林不玄一直在盯着流萤的神态,他的技巧娴熟地很,完全能将这随意呼风唤雨的青龙尊座治地死去活来的同时还有心思能去想别的事。 之前他还有怀疑,现在是完完全全明确了心中所想,他下手便是更加没了轻重。 林不玄一手顺着旗袍的缺口溜入其中在略略挺翘的山丘上肆意游走,一手顺着流萤平坦光滑的小腹去寻她的逆鳞所在,然后...他用指甲轻轻剐蹭那片温玉,发出“咵咵——”的令人牙酸的轻响。 逆鳞,是每一条龙身上的圣洁之地,是万万不能碰的,触之必怒。 但林不玄的手很特别似的,每次抚过流萤,身上都能带起剧烈的如同触电般的快感,让她脑海中几乎空白一片,只知道夹紧双腿,然而...一样润了沙地。 林不玄感受着怀里高贵的龙躯传来的轻轻颤感,有滚烫的泪珠滑落到他的手上,若不是流萤的唇被堵上了,恐怕又是龙吟声响彻九霄之外,砸入这一州府…乃至是整个凉州了。 流萤的反应明显过激得很,仿佛她对于她自己这具陪伴了数千年的龙躯都变得很不熟悉很陌生似的。 林不玄望着手背上滚落的清泪,缓缓松开死死抵在流萤唇上的嘴,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他嘴角上扬弧度渐起,缓缓坐倒下来,望着眸光还有些迷蒙的流萤,似乎是示意她坐挺。 流萤会意,急急忙忙身板挺直,白玉般的腿跪压在身下,圆润且光洁,肌肤上泛着轻微的光泽,看上去很是勾人。 只是林不玄醉翁之意不在酒,刚刚枕倒下来便是对着那一枚质感通透的淡青色逆鳞狠狠啃了一口。 龙鳞本就坚硬,这一枚逆鳞,那就更是了,抵御跨越一整个境界的全力一击都不成问题。 寻常真龙的逆鳞藏在道躯最为脆弱的地方,用于护住心脉。 至于为什么流萤的逆鳞会在小腹,林不玄倒是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流萤的反应。 齿鳞两者相撞,碰撞出的声音倒是很清脆。 “哼…嘤呜——!” 流萤像是被天雷灌注了一般,双手紧紧扣着沙地浑身猛颤,心神失守,龙躯僵直,又失神软倒在了地上,而那吟声悠长而又空灵,直教人浮想联翩。 虽然流萤已经回复了渡劫境的修为,但林不玄如今亦是照心境,再有功法加成之下,比之上次一青龙潭边轻手轻脚的落墨不知道强横了几倍。 即便依旧还不能在这枚逆鳞留下深刻的印子,那也能完全能叫如今的流萤脑海瞬间陷入一片空白。 她座下的足尖极力蜷起,一双龙瞳中几乎只余下眼白,满口只余下哀怨妩媚的哼声,晶莹滑落,她原本微凉的龙躯上已是遍布樱色,甚至还有点点白气升腾而起。 林不玄缓缓起身,也将攥在手里肆意捏成各种形状的龙尾尖松了开去,长到可以拖地的龙尾在空际中僵直得像是一柄碧绿长枪,而那可怜的枪尖如今扭得如同麻花。 林不玄站在一旁面无喜怒,这倒并不是他已经达到了脱俗的境界,而是在沉吟。 流萤失神了好半晌才是缓过气来,龙瞳眨眨,盈盈望着林不玄,轻轻挺起身伸手掀起逆鳞,朝他软软央求道: “希望主人不厌弃龙奴这连渡劫都渡不了的不成器道躯…” 林不玄当即有些失神捏着她的皓腕将流萤压倒在这凉州州府之外的黄沙地上,流萤的眼神里尽是迷离,还藏着点点暗许的意味。 然后流萤眼睁睁看着林不玄在她面前张口念叨了一整段清心咒,林不玄又笑了笑,在流萤稍显迷惑的眼神中在那枚逆鳞上使了十分气力,而他又直言道: “素闻涂山的逢迎术一直冠绝天下,今日一见,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不知妖尊大人不惜跨越千山万水屡次见本先生是见色起意了?” 一声绵长的龙吟过后,流萤那双龙瞳之中的迷离散尽,挤出几分错愕。 她望着近在咫尺,吐息几乎都能喷到面颊上的林不玄,眼神稍显闪躲,“主人...这是什么新玩法么?要龙奴扮涂山的狐狸吗,那般…” 林不玄再度站定,双手环抱,哂笑道: “妖尊大人的幻术自然了得,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很是厉害,而且渐入佳境,最后这一段的确不错,连我都差点生了怀疑。” “只可惜…流萤虽然为奴为宠,但她绝不会看不起自己青龙的身份,此外…她的逆鳞上我落了墨,妖尊大人之躯却是没有半个字。” “还有…流萤的每个弱点都与本先生交了底,她从未说过耳珠亦是敏感地,想此地或许是妖尊大人的破绽?那这缠吻…见尊座如此生涩之态,想是演也演不出来,这该不是尊座的初…” “住口!” 地上原先躺倒着的‘流萤’忽然跳起,手指点着几步之遥的林不玄,龙瞳之中那还有一丝迷离? 而她满目盈怒,咬牙切齿,“你竟敢如此戏耍本尊?!林不玄,好!很是好!亏得本尊还想留给你一个溺死在独属于你龙奴温柔乡里的泡影,看样子,连一个幻梦都不需要给你留下了!” ‘流萤’冷哼一声,龙瞳斗转,眸光中妩媚尽显,青丝之上的龙角瞬间浮现出毛茸茸的狐耳的虚影,背后那条温玉般的龙尾已经化作蓬松的狐尾。 狐妖幻术在慢慢溃散,整具道躯在缓缓化形,呈现出一种十分妖异的美感。 林不玄依旧站定着双手环抱,而他心中的轻鸾仍然一声不吭,似乎是真的在置气。 直面涂山妖尊,俱他现在所有见闻来说,这只狐狸起码最起码有洞虚境,甚至很有可能入了化蕴也不好说,所以那些天观的仙人一直到了如今还没有制裁她。 总之,如今的大离绝对没有人有与妖尊叫板的那个资本,整个大离的江湖都站不出一个能挡这狐狸一刀的修士。 除非,有人能斩断大离的桎梏,人人得到称仙位,那或许还有可能… 放做任何一个其他人能有林不玄如此之势,恐怕已经坦然赴死,满脸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感死而无憾了吧? “想的到挺好。” 轻鸾的声音终于悠悠传响,然后她又戏谑一笑: “只可惜这只狐狸已经不想榨你了,你使她蒙羞,还在博弈占了上风与便宜,她自然受不了这个气,如今她只想杀了你。” “但你别慌,她亦不是真身,仍旧是一道神魂,而且还是早早打在凉州的,如今已有溃散,以本尊的法力,想要帮你脱逃很简单,但本座有一个条件。” 轻鸾甚至还有闲心拉长了声音,“只要事成之后,你对本尊神魂行三叩九拜的拜师之礼,往后余生,只许有本座一人为师,那就可以。” 林不玄倒是坦然,“一日为师,终身为妇,要我拜师可以,只拜你一人就免谈。” 那还没有化形完的狐妖已经脚步轻踩,眸光如电,整具道躯快的像是一道淡青色的闪电。 连轻鸾的一句“当真?”都还没问完。 那身影已是临面,而后她瞬间又跪地,瞳中含着极深的不解与愠怒。 “本座如今在外人眼中,也就是你的‘流萤’,死在自己的龙奴手中,呵…会是种如何…” 她竭力抬起双眸,正好对上林不玄似笑非笑的表情,怒声戛然而止,接下的话语竟然变成了: “主…主人…???” 林不玄仍然抱着手臂,哂笑道: “不知妖尊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心意丹’?” (本章5500,在加班,应该有不少毛病,等等改) (感谢岁月是把杀猪刀,醉寒千州老板们的打赏) 没切,被举报了 《妖女放过我》没切,被举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二十六.观棋想语 (简单给没看到125的兄弟们说一下主要剧情: 凉州的青龙是涂山的那只狐狸的幻术,林不玄将计就计对着假流萤真妖尊调教了一下,结尾是狐狸太急了还没退为狐狸就上前要杀林不玄,由于没化形而继承了心意丹的buff) (写了接吻,玩尾巴、逆鳞,所以被举报进去了,一时半会儿放不出来,以后也未必,所以这章既是红衣的视角,也对没看到也没加群的兄弟们的一个补足,看上去比较水) ———— 而在一人一妖相互对望之时,皆是忘记掉了身旁不远处还有一只大离皇女站着。 她素白的旗袍衣摆随风摇曳,微风拂面而来,那张风华绝代的俏颜狠狠抽了一下,然后她如同一只中了弩箭的天鹅一般跌倒在地。 赵红衣彻底痴呆。 她手中的软剑已经翻出两尺之外,她曾经自觉沉稳的心绪如今已然杂乱无章至极,完全不知道如今这黄沙地上的那一人一妖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一开始,林不玄起意拉着她去见龙的时候,赵红衣心里还颇有几分自得的,再怎么说自己也见过不知道多少龙,林不玄他怎么跟个孩提似的… 哼,还驸马呢… 不过…她想,林不玄从前归隐寒山落脚,如今才是出山那应该是没见过几次龙。 至于那青龙尊座想必亦是清贵无度,令林不玄艳羡不已的存在吧? 赵红衣觉得可以理解,毕竟人家好说歹说也是渡劫境巅峰…鹿州如此抱龙而出其实也能算是挽回了青龙尊座的性命。 但人家乃是高高在上的古神兽尊座,总不可能对他念叨什么“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然后俯首吧? 就算是被骗着吞了假丹,那林不玄也没实质掌控能力在,纯靠哄骗?这怎么可能?! 天下有人能只靠言辞就让堂堂青龙尊座俯首称臣,甘为人下? 赵红衣心中笑了笑,自己怎么会突发如此奇想?这是什么无稽之谈? 那还不如说林不玄能把裴宗主与太后这对欢喜冤家一起摆到床上去收拾呢… 就算是裴如是给林不玄奖赏,那她也不可能去拿青龙尊座,毕竟她至多也就能与青龙尊座平起平坐,要她武力逼迫青龙向林不玄低头? 那估计也还不够格,二者辈分差距可不只一点点…况且,裴如是也不是对林不玄言听计从的呆子,利弊自然分得清楚… 所以,林不玄慕龙一事也算是可以理解,以他的行径,那估计已经馋着想那空际之中得是条母龙了吧? 赵红衣掂量掂量自己,如今她在元婴境已然站稳脚跟,在已有的多面白给帮手之下,想要从周遭各位功臣手中擒回重创的真龙应该不算难,毕竟自己皇女身份也还在。 直到后来…面见那龙,林不玄口出狂言也算是可以理解,毕竟他接触的可是青龙尊座,而那龙怒而垂首念出自己青龙身份的时候赵红衣就已经开始看不懂了。 红衣殿下稍有失神思虑,再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那潮水般扑面而来的龙威将她心绪吞没,娇躯已然动弹不得,连喘息与运转气海都变得晦涩了起来。 而她双唇有微微发白,林不玄现在是自负承口舌之快将要有血光之灾了! 以青龙的心性,那有可能放任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出言折辱她? 这本该是报了方才之前林不玄拿着驸马令与女帝名号来强迫她俯身奇耻大辱的深仇大恨,但…赵红衣非但恨不起来心里还慌得要命,为一个男人而心慌? 这种莫名的情绪,赵红衣生为皇女殿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尝。 她一直都是利己主义者,与周倾韵苦心孤诣当太后的时候的心境非常相近。 只可惜实力有别,红衣殿下根基不稳,朝廷里也没有她的心腹,导致了她空有怨恨而无处发泄。 但即便如此,她也想推翻政权,谋杀将她当做维持政权工具的赵元洲,而如今的林不玄也是想要控制住她的人才对,但时境过迁… 自己居然真的对他生不出厌恶,昨夜的逢迎…好像纯粹是自己的想法,甚至被林不玄撵走非但没有欣喜,反倒是没来由的有几分失落。 而正当赵红衣给自己竭力寻找借口的时候,下一幕她就直接看傻了。 林不玄抱着手臂随意在那龙威一步一重关的险地踱步,如入无人之境。 那可是…渡劫境大圆满的青龙怒威啊,别说照心,本宫这只元婴都难以挪动一步,你如此闲庭信步是怎么做到的? 而后林不玄又是吐出赵红衣旁观者听了,代入一下青龙尊座都要勃然大怒的尖锐发言,话语中视青龙为奴的意思尽显。 谁受得了这气? 林大人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但,时局瞬息万变,那青龙尊座稍有迟疑之后,还真的乖乖化形落地,跪倒在了林不玄的面前颔首低眉头都不敢抬,活脱脱一副谦卑奴仆样。 赵红衣惊诧之余,还感觉这位流萤前辈似乎跪地俯首的动作很是熟练啊…该不是经常…吧? 那也太...! 接下来的博弈场面,那几乎都是林不玄单方面碾压这位青龙尊座。 流萤似乎只能咬咬牙受着的样子,她分明身为渡劫境大能却是被林不玄这个照心境随意抱在怀里拥吻。 而传闻中真龙的龙尾龙角逆鳞,皆是触之既怒之所,尤其是逆鳞,那属于想见都见不到的至宝,专护心脉之鳞,岂能儿戏? 但如今赵红衣总算是见识到了。 能。 只是这“能”的场面本宫真没见过啊…… 黄沙坪地上,云层浅雪下,一人一龙靠倒相拥,几遇缠绵。 赵红衣一时语塞,自己的随口卜算没出问题,的确有血光之灾,只不过好像是这位流萤前辈的。 红衣殿下感觉心头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在上涌,分明有了太后姐姐在先,林大人你怎么可以在背地里偷吃?! 你这样对得起皇祖…呃,母…母后么? 另外,明明你方才与本宫在耳边念叨着的什么“结道侣,谈恋爱”了,明明逼着本宫喊“夫君”的时候是那般坦然… 那你现在怎么可以在本宫的正面几丈的距离…打算明目张胆地开荤?! 你! 而且…流萤再怎么说也是龙啊! 人怎么可以…与龙论道呢?! 何况…真龙道躯就算卸去了修为也能与元婴分庭抗礼,难道是林不玄你如今的剑道已然练到人剑合一,到处都可以当作剑用的地步了?! 赵红衣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看着林不玄双手握住流萤如玉皓腕将她压倒在地之时,俏脸上依旧是很不争气地升腾起自己同样不能理解的绯红与兴奋。 林不玄似乎在念叨些什么,只是龙威扰心,流萤操纵着的风雪渐大,根本听不清,唯见林不玄忽然又一副正人君子之姿站挺了身躯,缓缓踱开几步。 流萤尊座即刻轻轻坐起,甚至还满脸撒娇之意地想去扯扯林不玄的衣角,这动作倒是楚楚可人,赵红衣看着都有些悸动了。 但在下一瞬,流萤的面颊上只余下错愕与震怒到双颊绯红的极端暴怒神色,而几乎于此同时她身影弹射而起,如同一道碧绿的闪电。 赵红衣又是一惊,这不过拢共一个时辰的时候,对她冲击几乎超过了朝廷忽然垮台这三四个月所有的见闻。 她本以为自己的道心已经被磨炼地差不多了,如今一见,根本不及林不玄之万一。 林大人甚至还一脸戏谑地抱着手臂,面前的青龙尊座连术法都没用,似乎想将他直接撕碎。 只是如此刚猛的如同长风过境般的招式在空中打了一半就瞬间消弭了,她反倒是嘴角挂出一道逆血,满眼不予置信。 呼号的龙威尽失,风雪已止,天上大风将云层排开,拨云见日。 而这位“流萤”头顶的狐耳与背后的狐尾已然现出原形,如雪素白在交相辉映。 赵红衣刚刚解除滞涩感,本该只觉得如释重负的,结果却是双腿发软,听得那句迷迷糊糊的“主人?”她差点也喷出一口逆血。 这是…编排了一幕剧么? 好端端的青龙尊座,怎么又变成了涂山的狐狸?! 而狐狸,怎么又喊你做主人了? 而林不玄将手放下,似笑非笑,“妖尊大人可曾听说过‘心意丹’?” 龙威退散之后,赵红衣总算是能听清了,但是这…“妖尊”,“心意丹”? 身为大离皇女,她出入酒局宴会不少,清贵冷艳的架势摆好了,寡言少语归寡言少语,但不代表她不能把拿风向。 如今大离周知的妖尊,只有那涂山的狐狸一只,就上次天子论座见过一次,大概修为也是渡劫境圆满吧…只是,她为什么会来找林不玄?! 林不玄被苏若若擒回执柳宗后哪有可能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发展狐狸?那肯定是旧相识喽?! 赵红衣觉得自己又懂了。 林不玄! 好哇你! 林先生哪是寒山脚下的乡野匹夫,原来您是将后院开到涂山的幕后黑手?! 赵红衣蹙着柳眉提着剑,她当然知道如今的戏局是林不玄与这只狐狸的,她也深谙观棋不语的道理。 但也并不是观棋不能语。 (明天改) (感谢jk叔叔老板的1500点打赏,感谢绿油油的章鱼哥,陌忘啊,问星君,尾号0592,软软羊老板们的打赏) 一百二十七.如果是龙,也好(二合一,感谢盟主) 这位妖尊大人其实也挺懵的,同时她还颇感窝火。 她应允赵元洲天子论座时入长安,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当大离幕后正主的。 毕竟大离不过尔尔,顶多就是山川秀美,但…谁在意这个? 风景再秀丽那天地灵气的稀薄程度还不是一样?不能增益道行,一切就都是空谈,不会真有人奔着见山川美景去游遍大离吧? 那他不是痴就是呆。 而大离在妖尊眼中也不过就是一隅之地,物资亦很是短缺,就连仙矿都没有勘探出来,且… 此地桎梏的气息很重很沉,这位妖尊大人一经步入就感受到一股浓重的与天道相悖的剥离感,直教她心口有些气海不调,颇感心惊。 —— 而大离九州并非州州紧密相连,所以她连跨三州踩入长安的时候深觉长安城的繁荣只不过是虚幻的假象。 民不聊生的景象在夹缝中比比皆是。 她贵为涂山的妖尊,那是能与人皇齐平的地位,说她是涂山的皇帝都没什么问题,要看出当时大离的内政紊乱,皇朝昏庸,那属于专业对口,一眼足矣。 而她的修为也是早早地跨过了传说中的桎梏,大离如此羸弱的国势根本勾不起她的征服欲。 再说了大离的至高修为境界依旧是渡劫境。 渡劫境? 那已经不是如今的妖尊大人得打起十分精神来面对的敌手了,她甚至可以随意捏出几道分神化身出去与之抗衡。 所以她往来大离,多是因为一种颇感熟悉且微妙的心绪在指引着的。 她念想到自己妖躯虽然大成,但还有心魔未除,听闻南海有剑圣,既是为破境拜剑也来,也是为再见见那自己刀术倾囊相授又自幼养到大后忽然翻脸不认狐甚至还想杀她的大孝徒才起意入的大离。 而赵元洲的计划也不算太差,若是她能帮赵元洲造势,事成之后自家涂山也有更高的威望。 威望和名声对于她来说很重要,最好是能搭建什么寺庙,将其当做朝拜的信仰。 毕竟她的目标可不是什么江湖什么朝堂,她站得高望得远,她欲指天观,斩断桎梏才是她心中所想,有桎梏制约之下,绝对无法真正摸到仙道的门槛。 不过…有气运就不同了,那等同于造仙,听说曾经登仙路虽然一样崎岖,但也没有如此之深的桎梏。 如今碎天道才应该是所有一心慕道者的目标才对,结果她来了才是发现,原来不光是妖国,哪怕是这九成九人族所在的大离也一样在内乱纷争,而且更为严峻。 妖尊大人独立于涂山之巅青丘之顶,分明道行高深至此,同时却也颇感无力。 武力镇压?那太丢份了不要说,充其量还只能算是个包月套餐。 那群妖民刁地很,镇压过一段时间还是一样不合而争,可以是药材符箓,也可以是功法炉鼎。 民心…也不是妖尊大人就能彻底把拿的,她只能软硬皆施,如今也算投其所好。 若是来年站在了大离的幕后,那多几只狐媚子耐不住性子来大离“请”几位天赋不差的“自愿为两方关系交好的年轻气盛少侠”回涂山应该也是可以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了。 而且,她虽然执掌涂山与雪国,但那毕竟都是妖国,妖天天见,哪有掌控这种如此少见的背后不生尾巴翅膀,头上没有兽耳犄角的人族修士有意思? 再者说了,万一…大离有什么天赋极佳的炉鼎也说不定的,毕竟…若是后者天赋越高,对榨取方的增益就愈是明显。 而她身为一呼万应的涂山妖尊,虽然不屑于依赖采补修道,但…如果她想,那初次采补不是天纵奇才又怎么能配得上她的身份? 虽说赵元洲这个人野心很深,但管是他卧薪尝胆还是忍辱负重? 天下桎梏如此深厚,本尊是用了秘法才勉勉强强蹦出的局外,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人破境? 纵使你玩弄权术再深,能敌本尊一拳否? —— 而涂山,那是狐妖祖地,其中每一只狐妖的身份地位都很高,几乎不亚于人族中的皇脉地位。 狐族自古以来皆是媚骨天成,在这修仙界中,万事以道行为大,此等天赋自然是要物尽其用的。 因此…传闻极为广泛的涂山狐妖采补、逢迎之术应由而生。 只不过这采补功法过于强势,炼至大成,一夜采补杀人都没什么问题,几乎与曾经闹过的那一场祸世的妖邪能够相提并论了,导致世人皆对狐妖颇有成见。 天观未成之时便有仙人亲自制衡过此事,虽然天下视双修为偏门功法,但也算是正统,而狐妖这纯粹是单方面的榨取,根本没了双修的那种阴阳调和同等共利的正气。 单方面榨取,那就只有一方受益,而另一方就成了提供修为的工具,况且…不论体内阴气阳气与否,回复速度自然没有被榨的快,一夜暴死是常有的事。 虽然修仙界视命如草芥,但这明显破坏了大道的平衡,当然会被列为禁术,再加上仙人制裁之下,狐妖也收敛的多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们会将采补术雪藏,而是正相反,即便没有实战经验,采补也是狐妖之间皆融会贯通的术法。 狐仙大人贵为妖尊,自然也不低妖一等。 所以她那日来长安,一眼就相中了林不玄,谁让他坐那么高,又是先天道体与灵根兼备,还有白送的剑心,甚至连元阳都尚未会阴,那可真真是最顶级的炉鼎啊… 别说挪动唇吃了他,就是真张嘴吃了他那也将是一场奇大的造化。 只不过…如此天材地宝,大离怎么都没有人去拔个头筹的? 当时若是自己是真身所在,那估计就直接拎起林不玄回涂山了,只可惜自己为了避免天观的制衡过大只是甩出了几道化身。 而旋即皇城变故,青龙藏于云层坠世而来,接连蛰伏长安城中的执柳宗明线暗线一瞬展开,将赵元洲信誓旦旦掌控的棋盘崩裂。 须臾之间,就让这位呼风唤雨的妖尊同样尝受到了落败的滋味。 她事后想要找赵元洲的麻烦也没了办法,毕竟这皇帝已然赴死了不要说,妖尊亦是觉得他之前言说的计谋虽然算不上天衣无缝,但也还算靠谱。 天子论座后正当人声鼎沸,万众一心之时,涂山忽然踏雪而来直取大离心腹,那只当头的狐狸还玩着手指满脸不屑,不但践踏了国土,甚至还视长安如无物… 谁受得了这气?一时之间当然也不会有人回去思虑涂山的狐狸怎么杀进来的。 而后就是赵元洲掌控八扇门力挽狂澜的虚假造势,如此以往,正邪两道死伤无数,而赵元洲非但不会被人诟病,反而更占民心,拿下整个大离指日可待。 而妖尊立于涂山,实权大离,算是双赢,至于什么大离两道修士的怒火…更是不用思量。 成群结队的话,天观有仙道观天,单打独斗的话,天下还有桎梏况且涂山的狐狸如狼似虎… 这的确是不错的局。 但有人机关算尽,横刀将棋局砍翻,力挽狂澜,好端端的大局直线崩颓,赵元洲的运营一文不值。 虽然这场丢了颜面的大败没能使妖尊受什么实质性的创伤,但也同样让她很是不爽。 这可是落败。 还败在自己所瞧不起的权谋之中。 若是执柳宗那女人攻于心计执掌权术使她败了那倒算是可以接受,但狐仙大人操纵眼线入大离排查后发现,居然是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林先生的手笔。 好在她心思也够缜密,第一眼就在林不玄心上留了一道神念,如今她功力之深厚,即便是那孽徒第一时间打搅也能安稳埋下。 而且…就算是薄到不能再薄的神念应该也足够在这位修为低微的林先生心绪薄弱时随意拿下,并将他直接控制成自己的玩物都没什么问题。 但在那日迷蒙的月满楼里,她先是顺意勾起了林不玄与裴如是两人的心绪,原以为是一箭双雕的好时候,结果非但没有让林不玄失了心,反而还使得裴如是入了道? 这愈发让她觉得意外,便是心一横念起幻术,想要直接勾引林不玄来个神… 结果她媚术全开之下如此顺意逢迎林不玄却亦是无动于衷,仿佛有人从中作梗似的… 然后就被周倾韵推门进来一刀给打散了幻术,可惜,若是再多一炷香的时候,估计自己就能得手了。 倒是被那孽徒给占走了头筹还坏了好事,不过妖尊非但不感气结,反而还挺欣慰的,有一种终于遇上势均力敌的对手的感觉,拿一句话来说那就是: “呵…林不玄,你成功引起了本尊的注意。” 林不玄的确挑起了她的征服欲,也有了合理的理由去捉他榨干,只可惜现在天观的仙人盯地很死,她贸然入大离此事也还在仲裁的关头。 不过…妖尊这个位置她也不是白坐的,虽然是驱使化身步入的大离,但她在路过的鹿州与凉州中皆是留了法阵,磅礴的妖力之下,弥弥幻夜还是汪洋大海不过是一念之间。 八扇门分裂开来,夺了政权的人闭了关,内乱当然要管,而全天下能管的人选只有这么几人,要算到林不玄出山入世,其实不难。 他一身天赋自然不能浪费,况且全大离都以为涂山被天观制裁,短时间不可能出世,谁也无从顾及妖尊大人提前埋的陷阱。 林不玄从一步入凉州州府她就已经完全拿住了风向,今日算是按捺已久了,这青龙的一整个场景都是她的虚假布局。 什么州牧怒而飞身妄想屠龙亦是假象,这真真假假林不玄事后会不会去考证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青龙的这个造势一定能引来林不玄就是了,毕竟… 情报中,林不玄可是假意给青龙尊座喂了心意丹的啊… 以林不玄连自己如此无情的徒弟都能拱成耐人寻味的“姐姐”,来凉州没两天就让前朝皇女自愿屈膝… 那这条青龙他肯定也有胆子动弹两下,只是不晓得二者的关系究竟如何就是了。 妖尊的猜想可能是那种私底下有一层交好的关系,甚至是偷偷摸摸将这初次入世的青龙哄骗成道侣也是可以接受,自己饰演一下一点儿不算难,狐妖幻术得心应手,就连龙威都能复刻七八成。 况且,当日被青龙压了一头的感觉也让她很是不舒服,血脉压制…若是自己正面面对这条青龙,堂堂九尾狐未必就真弱其一线了。 而如今自己化身青龙,是为了保证了林不玄自愿的心境——他早前所猜想的那一套“烹饪学”的“肉质鲜美”这一说沿用到当炉鼎这层面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为了追求真情实感,妖尊大人特地将所有神念灌注其中,从幻术凝神成了化身,如此作势之下,自然能九成九复刻,甚至还能给远在不知道何地的青龙尊座真身传感,这就涂山秘法之利。 如此…也能算是报了两倍的仇,最好是流萤能在一旁旁观,自己就能更逢迎给这位想必内心十分清贵的青龙尊座看,迫使她道心蒙尘。 而妖尊刚刚化作青龙腾云之时,确实感受了做狐狸所感受不到的畅快感,这般云游九霄之上,瞳中所见的人影不过是如蚁般细小的黑点。 人如蚁,万物不过刍狗的心念在她心中澎湃。 只不过是短短一炷香而已,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感就将她彻底吞噬。 她眸光斗转,心绪沉落,哪怕是是桎梏制衡的天下?何止是渡劫境大圆满的修士? 便是那天观的仙人,一样不过尔尔。 龙游九霄之上,断天阙碎仙道,不过是一念之间。 而后她咬咬舌尖才是幡然醒悟过来,不过是化形成龙而已,竟然差点让本尊失了神?真龙竟真有如此的心境? 或者还是说…这是“龙形无欲”那一说? 但…这种高傲之姿让她很是忘我,她身为妖尊,立于世间顶点,可压力依旧如山河倒转,有异心的妖王与纷乱扰心的世事也不少,她感觉自己离自己的目标愈来愈远了。 她开始能理解那些避世的仙人是如何所向的了,甚至是有些向往。 只不过是化身为青龙的短暂几息,竟让她的心念产生了如此通达的变化,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是龙,也好。 直到…她望见了林不玄遥遥的闲庭信步而来。 (感谢johnsonlin老板的盟主哈,欠十更,一共欠了将近二十更了,就凑个整数吧,泪目) 一百二十八.我亦是戏中人(二合一,盟主加更) 妖尊大人本适应了流萤那般清贵无度的心绪一见了林不玄就开始涌出些许紊乱,她原先还能调整心态,结果被林不玄冷言呵斥了一句“龙奴”就直接很是兴奋的急忙落地,自发屈了膝。 狐仙大人自然无法理解这是如何作势,自己绝不可能会对无利之人屈膝跪地,有利也不会,更别提会对如此恶俗的称谓感到欣喜了,不勃然大怒就不错了。 这种难以抑制的压迫感…那一定是原主内心已然根深蒂固的心性在作祟! 但…心意丹是假货,林不玄一介凡人,应该也没有那个掌控真龙的手段。 也就是说…这看似高傲无度,不将天道仙道放在眼里桀骜不驯的青龙尊座,在私下的背地里其实就是一条闷骚且…的…? 而且就心跳加快的这种程度来说…她还很是喜欢任林不玄把玩这样式的手段? 这?! 但…似乎这状态在林不玄面前才会触发,要不然自己也就不会上当了… 在她刚刚化身之时,那种从心所欲,洒脱自得不为世俗所干涉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个皇女看过来的时候,她心中还有些微抵触感,直到林不玄冷冷念了一声后就当场破了功,被迫心慌慌地连忙化形落了地。 然后林不玄就顺手捏了一下“流萤”的耳垂,让她直接一惊。 事后那狐狸回想起来很有可能这个时候林不玄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化身幻象这回事了,所以他才会如此试探。 总归…他后来故意调侃的其实也没错…妖尊大人确实有这个破绽——毕竟她是狐狸。 原身可没有耳垂,化形了之后耳朵也是立在脑袋上的,自然体验不到这种感觉的啊…当然心惊喽… 然后她正想着回拢心念就被林不玄拥在怀里深吻了,说实话这只狐仙当时都蒙了,脑袋里一团乱麻。 修仙界亲吻的层面很高,毕竟若是二者承欢,那也可以曲解成双修,但这拥吻… 无法解释,若不是双方不互相心悦,的确做不到这阶层。 你一人一龙,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不是都已主仆相称了么?怎么欺负了一下又摆出了这般如同道侣的作势?! 妖尊大人倒也不是酸或者羡慕他们有真感情之类的,而是深感十分错愕。 那是本尊的唇!本尊自己都没碰过几次!今日居然就被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凡人给…吃掉了! 不论是如今幻术化身也好,遥遥操纵的神念也罢,被亲了就是被亲了,说破天也是被亲了。 可恶! 若是可以,狐仙大人估计已经气的跳脚了,但奈何她坐在涂山的楼宇,座下管辖这无数狐妖呢…面子这一块肯定不能丢。 但…林不玄太…太可恨了! 来日本尊一定会亲手撕了你泄愤! 而且…多半是由于正主干涉的关系,青龙的龙魂确实很沉稳,即便是狐妖一族贯通的幻术,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夺回控制权。 想必是流萤那一边已经有了感触回应才有如此滞涩感吧…她或许是窝在哪个山头打盹,而此情此景就如同一个软绵的梦萦绕在她的心间。 那…都在梦里了,尊座大人你能不能硬气一点啊? 怎么在梦里还让人把你欺负了啊?! 狐狸既挺懵也挺气愤的,你被欺负没事,反正你我二妖不熟,熟本尊也不会帮你出头,遑论以后大道朝天你我更不可能相见。 但如今拜你所赐之下害得本尊失了颜面! 待至妖尊大人好不容易抽回心念之时,刚好逆鳞遇袭,双瞳大睁,林不玄像是完完全全能够把拿时机似的,正巧使得刚刚占回心念正欲缓口气的妖尊大人直接大脑宕机。 这只狐狸心念缓了过来差点控制不住要暴起杀人,身为妖尊,她几时受过如此折辱? 但转念一想,自己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杀了林不玄也已经于事无补了,丢了的初吻找谁寻去? 倒不如就顺着他来继续学着流萤的样子,能骗到采补就算成功,大不了多亲两口补回来…就当是等价交换了… 虽然他的元阳已经被自家孽徒给拿去了,但…还好采补术是涂山狐妖一脉单传,周倾韵也没学到,要不然…现在能给为师剩口汤喝都算不错的了。 而看林不玄这个样子,多半是已经上当了吧?果然是个见色起意的很纯粹的登徒子。 嘁——! 本尊果然媚功浑然天成! 在此修道界,林不玄这样的人是挺少见的,能修道的都去修道了,不能修道的要么进宫当官要么经商要么下……乡务农去了。 更别提像林不玄如此天赋奇绝却不想着修道反而天天不是去在那个女人的殿里,就是去这个女人房里路上的人,那是一个都没有,他算是独树一帜了。 妖尊其实也没太深入了解过林不玄,毕竟是妖,想要把眼线插入大离没那么容易。 况且现在大离戒严,查上路妖的牌照查的很严… 无牌上路一经查实就会被快马加鞭送到斩妖司里去吃狗头铡。 所以…即便是妖尊,她手里拿到的情报也不多,甚至真假难分。 她以为林不玄这么二十来年全在荒废自我,以她难得的惜才之心来说,是颇感扼腕的,你说你二十来年干点啥不好,现在这照心修为能忽悠得了谁?! 还是没遇上合适的师尊吧… 若是本尊亲自教诲之下,二十年的双先天,打造一枚出分神境并不算难,甚至…入道境都有可能。 而如今么…那正好也可以顺理成章地让为师小小采摘一下,算得上反哺师尊恩惠了。 只不过,她也是yy一下而已,人家攻于心计的! 而自己顺着意他被推到了又捉着手腕狐仙大人还以为林不玄是中了计,心中自己眼眸都笑弯了。 涂山的采补术强就强在能让人欲罢不能,跑不了的,只要第一次采成了,管他多有心术?能挣脱本尊的束缚? 天方夜谭! 妖尊大人自然也很有底气,即便是由着化身阻隔,自己又是初次,但…咱们狐妖就是有这个天赋的自信哈! 结果林不玄在她面前老老实实念了一段清心咒就起了身,不但将它的身份直言出来,还开始挑衅她了。 ……???!!! 你明知道本尊是涂山的狐狸,那你还上下其手?!你!!! 狐仙嘛,心里面的傲气当然也是有的,林不玄这无异于践踏了她的尊严,况且还有另一个人在看! 本来当做流萤也就算了,如今可是真实身份! 本尊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她当场暴怒而起,也顾不得解除化身。 其实自己也有稍稍想过,虽然被林不玄玩弄了,但他已被列入了自己的必杀名单之中。 既然现在他跑不掉,被发现真身与否又能怎么样呢? 若是以流萤之态将他杀了,那在赵红衣这个大离皇女的见证之下,就信与不信而言,势必会引起三方分裂,执柳宗与朝廷残党与青龙庙反目成仇的大戏也可以打开序幕,而自己呢… 神不知鬼不觉报了仇,还能在暗中接过大离的政权。 两全其美。 还有一点…实际上自己这个时候拿下林不玄强行采补他也没什么问题,念至此,“流萤”的动作的空中稍有一顿。 然后下一瞬间,她就被迫跪在了林不玄的面前。 妖尊大人错愕的眼神往上望,才是从林不玄口中得知心意丹是真丹。 而自己化身为流萤,等同于是与流萤九成相似的镜像,心意丹的药效,自然也同样是对还未化形的她起作用的。 妖尊大人望着那正在搓着手的林不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念想到她刚刚的手段,她暗暗咽了口唾沫。 虽然自己的化形褪了一部分,属于龙的三种破绽已经消散,但…狐耳狐尾…亦是自己与生俱来的破绽。 心意丹神力所致,要远在涂山坐在宝殿上的妖尊同样也无法脱出身来,别说消弭神念了,就是连转转神念都做不到,现在只能是第一人称的视角… 所以棋局…似乎对自己已经不妙了… 吗? “主人…” 她耷拉着狐耳盈盈望着林不玄,一双狐瞳波光粼粼,与流萤的龙躯夹杂在林不玄的眼前,像是流萤扮成了九尾狐一般,确实还蛮有诱惑力的。 而且…这可是妖尊,起码洞虚境的妖尊的一声主人,那也已然是无价的了。 林不玄对自己的这波操盘还是很满意的,周倾韵曾告诉过他狐妖幻术很强很真实,幻化对象的话也很真是,也能继承绝大部分的原主特性。 对于心意丹…林不玄承认他一开始就有赌的成分,但确实赌对了。 这是林不玄第一次操纵心意丹,他对流萤从来没用到过这个,以后也不会——欺负流萤哪用的上这个? 往她脑袋上敲个板栗她都只敢抱着脑袋两眼泪汪汪地偷偷瞥林不玄两眼,自己缩到个角落呜呜呀呀的。 口头教训一下就行了,毕竟流萤自己还是要宠的。 即便是青龙尊座,太过欺负她也不太好,过激了林不玄也心疼的。 林不玄猜想流萤这次偷跑,估摸着是她已经自觉在苏若若几人眼前抬不起头了,若是此时自己再打压,估计心性就扭曲了去… 也借了妖尊的幻术教训过了,到了该给甜枣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我林不玄又不是什么坏人,对吧? 讲究的都是那个“后院平等”嘛…起码明面上是要平等的。 但…对于这想榨取自己被戳破了心思又反目成仇想杀他的妖尊? 当然势必要让她尝尝自己的手段喽… 林不玄正在捋袖子,却听轻鸾缓缓道: “终于把你那些恶俗的念头想完了?你以为你赢了?” 林不玄心中一颤,低头望向那依旧跌坐在地上的“半只流萤半只狐妖”,四眸相对,各有神色跳脱。 轻鸾又冷哼一声: “你把心意丹想的太强了,她可是九尾狐,破了天下仙道桎梏的,算是没登登天梯就成仙的狐狸,而此丹,凡丹而已,又不是直属作用,在法阵之下既便是神念化身要铲除也不算难的。” 林不玄惊诧,“那你不早说?” “本尊自己给你的丹,从哪来的本尊自己心里没数么?早说有什么用?” “虽然人家是法阵所化出不了阵法,但就凭你这个照心境,还有那个腿比剑软的雏鸟皇女想跑掉?你真把本…这狐狸当做什么善男信女了?早说能顶什么用?” 轻鸾披头盖脸怒气冲冲,似乎有点儿莫名其妙的不满。 而林不玄依旧看着乖乖坐着的狐妖,她背后的九条素白的蓬松长尾在轻轻律动着,很是撩人心扉。 林不玄没转身就跑也没气结,只是笑着打趣,“你早说我就能多轻薄两把了…” “你…!” 轻鸾倒是气结了,把本来再劝林不玄拜师的话咽了回去,算了! 如此一块色欲熏心的朽木,不雕也罢! 想必他就是拜了师也不可能是什么尊师之徒,重道倒是有可能… “既然你这么想赴死,那你干脆自己躺下来脱了得了,这狐狸肯定会物尽其用。” 轻鸾随口激将一下,万一林不玄答应了呢?那自己也可以拿着师尊的名号想裴如是一样差遣他了。 这倒是让裴如是占了便宜,竟然能与自己搭上同辈… 轻鸾的话语方落,地上的“流萤”发色当场褪空,满头青丝变白发,倒是很有观感,狐妖身姿尽显,然后那身材很是下作的狐狸站挺了身,朝着林不玄盈盈一礼,媚笑一声: “小狐拜见主人,主人好坏呢,还拿心意丹欺负奴家…” 然后她也不待林不玄说些什么,晶莹剔透的赤足点过地,一座极为跳眼的亮白色法阵一路延伸,其上无数繁杂的字符跳跃,像一道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符箓。 “躺下来吧。” 轻鸾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怨念与戏谑,“自己脱了得了,别让人家累着了。” 林不玄不置可否。 午后多云,凉州此地反耀的光芒却是刺入云层之中,像是天光劈开了云层。 而云层之后,林不玄与赵红衣二人所料想的日光却没了踪影,天穹裂变,凉州州府之上,已是靡靡幻夜。 狐仙双手在背后结十,身躯前倾着朝林不玄笑咪咪道: “法阵打落,天地为牢,林先生已经走脱不了喽?” 林不玄揉揉眉心,无奈道: “我亦是戏中人?” 狐仙笑的花枝乱颤,波涛起伏,“不只是你,我亦是。” 轻鸾的话语幽幽传响,“放心…本尊还没让你死。” (日万了,累坏了,睡觉) 一百二十九.你也是狐狸?(二合一) 未时刚刚过半,在凉州,此时本该是艳阳高照日光灼热到让人几欲打伞的时候。 可如今的凉州州府之上却是皓月当空,天际中星野烂漫,夜幕与月色交相辉映之间,有雪花徐徐飘零而下,就像一个多月前的长安城那夜。 宛若一场隔世的幻梦,直教人不敢置信。 林不玄缓缓站定,他的眸子里流光溢彩,面上亦是没什么慌乱的神色,反而如同一汪古井般波澜不惊。 而那只狐仙眨巴眨巴眼,狭长且带着与生俱来的妩媚的狐瞳缓缓望向林不玄的面庞再挪向星空。 一双非但没有狐狸标配的狡黠反而显得十分干净的眸子里正有星河在流淌,看起来亮晶晶的,她皎月难及的面颊上却也没有几分欣喜的神色。 挣脱棋局的玩世不恭?把拿人心的快意?大仇将报的舒畅? 似乎都没有。 这只身材略显高挑的狐狸只是抱着手臂,素白的狐耳顺着风轻轻抖了两下,发出很轻微的“啵啵——”声。 那毛绒的狐耳就听起来的感觉来说还挺软韧的,rua起来的手感想必也会很好。 只可惜,以这种狐狸如此身份,全天下估计都不会没有人能体验体验。 而她的眉头微微皱着,背后的九条蓬松的狐尾轻轻律动着看上去怪挠人的,樱粉色的足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 看上去反倒是有点儿怅然若失的意味。 猫着腰走过来的赵红衣缓缓抱起了剑,眼神扫过同时陷入沉默的一人一妖,只是挪了挪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终究还是没说些什么。 赵红衣忽然发觉自己不是观棋不语,是她根本没有插嘴的那个能耐…… 反过来的能耐倒是有。 赵红衣如今是这二人一妖当中最为迷茫的那个,方才一直都在当旁观者,亲眼目睹了所有景观。 二者似缠绵非缠绵的时候,自己由于龙威所致,别说动弹了,就连话都说不了,只能一脸悲愤地被迫看着林不玄与“流萤”承欢。 赵红衣正竭力偏过脑袋却依旧瞪大眼睛看得起劲呢…结果时局变迁,青龙尊座又变成了涂山妖尊,优劣对调了又对调,赵红衣只觉自己脑中已是一团浆糊。 她身为涉世未深的大离皇女,不曾经历宫斗内乱,也未见过江湖风浪,今日凉州这一两个时辰之内变化万千,别说胜负优劣了,就是光景都反转了好几次,让她根本消化不过来。 这是一人一妖权术的对弈么? 原来…刚刚他们看上去如此荒谬且…色气至极又很大胆的行为难道是纯粹的博弈? 是本宫自己想歪了的缘故? 赵红衣原本都做好刚刚撩过自己的林不玄当着自己的面转投别家的准备了,结果居然似乎是二者互相演的戏? 赵红衣觉得很奇怪,二者既然都是做戏,而且自己所不希望见到的事也没办成,本该是或欣喜或坦然或平静的心态怎么都没了? 反而…本宫心里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涌上了些许失望? 妖尊大人你赢了就不做点什么? …… 这是怎么回事?本宫这是…? 赵红衣心中找了个“一定是本宫近月来见闻太多,心绪紊乱所致”由头来搪塞。 这可是自己名义上的驸马…甚至刚刚还牵着自己手呢,然后如今差点当面把自己给绿… 本宫…怎么可能会对这种事感到失望? 一定是太累了,一定是最近太过惊惧且太累了的缘故。 本宫贵为皇女殿下,怎么可能有那种古怪的癖好?! 绝对不可能! 赵红衣甩甩脑袋,将这一切抛之脑后,然后她再度抬起头来,她重新望向那一人一狐,心悸感与自卑感油然而生。 虽然如今自己就站在林不玄的身旁,离这一人一妖的距离不过几尺,但她却感觉这太远太远了,像是无形的隔阂,就如同鹿州与雪路那般从中截断的隔阂。 面前的人与狐,每一尺似乎与她相隔了整整一个大离的距离。 他们二者于她,恰如同天观的仙人见凡俗一般。 赵红衣望着那幻夜中的飘雪,却也没有在幻术里失神,反而是她的道心逐渐走向空明,几欲踩入悟道的心境。 她终于闭上了双眸,下意识紧了紧剑鞘。 —— “只要中了狐妖幻术,一切生灵都逃不掉沉迷在心中所那些最想弥补却注定无法实现的虚幻的泡影之中永远无法自拔变成无意识傀儡的命运。” 片晌之后,那狐妖终于耐不住,还是率先打散了难得的沉默,她念叨着,却也没挪开望着璀璨星野的眸子。 “如今这法阵之下正是幻术,还是本尊亲自打落的最高层次的幻术,甚至能具象在眼前,天下绝没有人能解。” 此话夹缝之中有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嘁——”声在空中消弭。 “寻常人的欲念几何再好通透不过,爱恨情仇而已,天下…你们人怎么说的那个东西?江湖么?” “总之快意恩仇所致,每个人想要弥补挽救的东西数不胜数,很多人即便明白这是幻术,他也不愿意醒来。” “这幻术之下的傀儡眼前是有无尽的欢愉,远比什么江湖爽快多了…” “所以…林公子真是奇人,这弥弥幻夜便是你的心境…亦或者是你所念念不忘的?” 那只狐狸终于收起了平淡且清冷的眸光,缓缓回过头来,素白发丝在虚假的夜风里轻舞。 “其实这世间里也有人没那么多奢望的。” 林不玄摇摇头打算开始扯闲,“不知道妖尊大人有没有好好赏过月?” 狐仙心头一跳,她的狐眸大睁,狐耳biu的一下挺直,她望着那洒然席地而坐的林不玄有些讶然,“你了断心念至此,只是为了同本尊赏月?” 林不玄当即点头,管那狐狸自己脑补成什么样子?自己只要顺着她说:“是”就好了。 其实林不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中幻术,他现在心绪无比空明,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圣人,追求豁然洒脱的皓月星野? 别说笑了。 他现在想把这狐狸一把摁在身下狠狠收拾才是真的…嗯,指的是薅尾巴揉耳朵。 轻鸾用林不玄所听不见的声音恶狠狠地“呸”了一句,轻声嘟囔着,“笨啊…没中幻术是因为有我啊!” 突然被反打了一套是林不玄所没想到的,果然修为高才是一切啊,自己死死攥着捏着的底牌打出手段,掐的时机都算是超常发挥了,结果还是被这狐狸轻松解了开来,甚至到现在自己还无可奈何。 林不玄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就见那狐狸踩着轻快的步子,双手继续在背后轻轻负着,娇躯前倾,满目柔意,笑的好像个邻家姐姐似的: “从来没有任何人或妖胆敢与本尊如此调侃,林先生,你的胆子倒是够大。” 林不玄挠挠脑袋,这句话自己都快听出老茧了,基本遇上的不管是什么人都喜欢叨叨这么一句,可说这句话的老前辈们多半已经… “不过…本尊很喜欢。” “只是…奴家一直以来也是睚眦必报的那一型,公子与奴家,其实早在鹿州就结下了梁子哦…” 狐狸伸手理理自己的发丝,狐耳一翘一翘的,她面上的欣喜似乎也不是装的。 林不玄略略一思,然后脱口而出: “鹿州坠龙那夜,是在窗口翻了的那杯酒?” 那只狐妖眯起双眸,很开心地拍着手点头,“是啊是啊!然后浇了楼下的我一头。” 林不玄是有映像,那时候苏若若正在问她与如是谁好看的这个送命题,他确实也看到了楼下那是只狐妖,只不过一人一狐没来得及对上眼。 但他也是真没想到,被自己浇了一头酒的居然是这只涂山大名鼎鼎的妖尊。 “本来奴家是想让你迷失在幻术之下成为本尊的傀儡,让你也尝尝被奴役的滋味的,没想到居然连本尊的幻术都没有成效了,林先生今夜倒是让本尊颇感惊诧。” “按照你们那派江湖不江湖的说法,本尊对你下手是为不耻,而且幻术已断,怎么样都该放了你…” 狐妖的赤足在地上轻轻碾过,又是嘿嘿笑道: “但本尊是涂山的狐狸,什么江湖?与本尊又有什么关系?林先生应该明白,自己做过什么事就要承担什么责任。” “浇酒可以算了,但…分明知道奴家是在演戏,你还敢接着玩弄?奴家很是气愤呢…” 林不玄心中又是一跳,他也来不及解释什么,下一瞬间,自己就被那狐狸推倒在了地上,得了,搞半天还是想榨干本先生… 那你刚刚还论什么道?搞得神神叨叨的。 背上传来的触感微寒,他下意识偏头望过一眼,此地方才还是黄沙飞扬的旱地,如今自己背靠着的是巍峨的雪峰。 “这是涂山。”那只狐狸伸出玉葱般的手指像是报复似的勾起他的下巴,她再是也戏谑一笑,“不过不是真的,亦是幻术。” 然后那狐狸猛然低头,在林不玄的锁骨上啃了一口,留下了一个粉色的印子,“这么喜欢在别人身上留烙印,那本尊也给你留一个。” 林不玄颇感无奈,“那我刚刚还亲了你,怎么不见你亲回来?” 妖尊大人正欲跨坐在林不玄腰上的身影一滞,歪过头面上带着轻微的讶异,然后又是妩媚一笑: “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不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白痴…”轻鸾幽幽地骂了一句。 然后林不玄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张红唇与自己相接,心中已感有些不对,但也闪躲不了。 …… 片晌之后,林不玄啧吧啧吧唇,不愧是妖尊啊,一炷香之前还那般生涩,现在都已经学会举一反三了哈… 这狐狸与龙的味道却确实不一样,后者更凉更韧,前者则是软绵得多了,很温润,两者各有优劣,若是能一同体验那估计是真正意义的冰火两重天吧… 念至此,林不玄眼前的景观渐渐迷蒙了起来,浑身上下有一股子燥热在上涌。 “这是狐妖的…你也敢胡诌,你不死谁死?!” 轻鸾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不玄一咬舌尖才是回了些许神念,也算是有那么一点儿后悔了,修仙界水太深,谁知道什么东西吃的得吃不得啊… 妖尊大人一副很御很熟的模样,随手掩唇,咯咯笑着,“先生是真猴急呢…” 这其实是妖尊大人的初吻,就这么交了,倒是可惜得很。 但…林不玄亦是第一个破她幻术又在她化身之时强吻的人,而刚刚二者交谈,也算是交了心,总归,来都…不对,是人都要死了,这样也能让他死的更加畅快点。 那只狐狸扫过四周,近在咫尺的那个皇女如今倒是闭上了双眸,似乎已经封闭了五感,这她倒也挺诧异的。 虽然自己是没想滥杀无辜,但这法阵又不长眼,全局幻术,怎么连这个花瓶公主都能轻松抵抗? 不过,她也不再多想,低头看着这位被自己制住的林大先生,分明有人在身旁,不知道听得见听不见,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快感。 她便是轻轻俯身下来,衣裙摇曳地像是一阵风。 林不玄来了大离近两年,这还是第一次被采补…准确来说,还是第一次处于如此被动情形——周倾韵说什么也不肯自己受累。 苏若若就更不用说,她本就带点儿傲娇,让她主动还不如杀了她。 而这只狐狸天生媚骨,甚至还未进入正题就能让久经沙场的林大先生十分难耐。 “轻鸾!” 林不玄终于还是服了软,眼前高高在上的狐狸还在叠buff,自己扪心自问,就现如今这般学艺不精的功法来说,想要与之较量,九成九是没有那个能耐。 而这狐狸肯定也不会放过他,虽然又媚又柔,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狐狸,况且她自尊心很重,那估计也不会给自己留把柄,长线发展根本不可能,多半会一发入魂。 林不玄还真没有那个为此事坦然赴死的念头,不值当啊! 虽然自己还有裴如是的护心镜之类的底牌,但…谁知道能不能触发啊? 林不玄只得寻求场外援助,当轻鸾的徒弟,也不是什么可耻之事,对不起了…如是师尊,弟子出山几天,已经变成别人的徒弟了呢… 林不玄的话音刚落,二者皆是浑身一颤。 妖尊的狐耳耷拉下来,整具娇躯几乎软倒林不玄的身上,然后她才是回过神来,十分惊诧: “你从哪里知道…” 妖尊大人的话还没问完,林不玄的身上忽然一寒,一道靓丽的身影飘忽而出一闪而过,只不过她的身影很是虚幻,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消散。 但依旧看得出来,那也是一只狐狸,也是九尾。 轻鸾的身影如电,直接将妖尊贯穿,“呛——”的一声神念炸响,幻夜弥散,雪山崩裂,风雪停戈。 燥热的午后的风拂过林不玄的面庞,他终于回过了神,自己正站的笔挺,若不是地上的阵法依旧在熠熠生辉,林不玄都会以为这是一场不真切的梦境而已。 “原来轻鸾也是狐狸?” 林不玄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真真体验了一回儿“蹭蹭不进去”却是让他颇感放心。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轻鸾哼哼着,“现在起,本尊是你的师尊!呃…你先管管…呃…” 林不玄才是注意到狐妖的造势未退,可四下无人,赵红衣也不见了,林不玄只能望着手上还张了一把同样是虚影的遮阳伞的轻鸾,苦巴巴道: “那请师尊帮帮忙?” “想得倒美!” 轻鸾狠狠瞪了他一眼,身影当即消散。 “此地落阵未破,赵红衣是被转出去的,你若是不破阵……” 然后她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听起来十分幽怨,“又有女人来救你了。” (二合一,明天改) (感谢弱受的孟某人老板的1500点打赏,感谢wfjzxmu,往事已逝,khlzty老板们的打赏) 一百三十.有人解阵 林不玄低头望阵,那是一个极为夺目且对称的图案,法阵以那自己如今的落脚点为中心,一路延伸到视线之外。 幻境已碎,那冲天而起的白光虽然没了之前开天的那个气势,但依然还有余效。 那些林不玄看了就只感头大的繁杂铭文在地上跳动,一个接一个亮起又黯淡。 深沉的桎梏感压迫而来,似乎要将他的神魂与身躯剥离出去。 这是林不玄穿越以来第一次亲身踩入法阵。 法阵与符箓他基本都是零接触,至多只是有所旁观。 令他映像最深的还是几个月前裴如是夜袭长安城的时候随手一道掌风碎了那好几个修为不低的太监打落成型的那座金光耀世的大阵。 林不玄虽然当时心意全在苏若若身上,但他眼角余光也是扫过几眼那前殿造势的,八扇门搞得声势浩大,结果还不是被裴如是一掌打灭了? 林不玄当夜就对阵法有了不小的偏见,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徒有其表而已… 即便他事后得知那是朝廷的绝学,天玑飞星阵,画地为牢不过尔尔,不慎落入阵中那就只能任人鱼肉,哪怕是修为高于结阵者一整个大境界也是一样真气闭塞而没有还手能力。 要不是来的是裴如是,但凡是个入道境都得遭重。 但也正因为来的不会是别人,只会是裴如是,所以她那般随意的神色自然会根深蒂固。 林不玄心底依旧还是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念头所致,她仍然有所偏见。 而裴如是本人也表示赞同——阵法符箓就是虚头巴脑的东西。 她自己不学不用,苏若若身为她的亲传弟子自然也是完美继承了这一点,她也不学,很果断。 有裴如是带的这个好头,以至于全执柳宗内会阵法符箓的妖女屈指可数,绝大部分还都是为了抵御敌宗才打个底的。 如今想来,那这执柳宗就是一整个舞刀弄枪的莽妇宗门啊,而到了苏若若这一代,这位少主甚至还觉得拳拳到肉的感觉才是武学新顶点了… 这样的发展之下…她们深恶痛绝到处放风筝,近身就拍法阵陷阱的法师,林不玄表示理解,稍微思量一下,这确实很能拉仇恨。 所以他也远离阵法这种“偏门歪道”。 而如今…林不玄真真切切踩入阵心才知道上当了。 修仙界这种什么入阵剥人骨肉,神魂俱灭万劫不复的玩意虽然看上去听起来过于中二且不靠谱,但确实是完完全全没在开玩笑。 方才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只妖尊在制衡所致,自己还没什么感觉,如今她神念一消那种神魂剥离的苦楚就迎面而来。 就林不玄如今的亲身经历来说,原来人真的是有魂魄这种东西的,方才的弥弥幻夜之中,其实自己就已经处于了神魂出窍的状态。 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与那狐狸多半是在神… 难怪回想起来那般不真切,该有的温凉不多,但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心神舒畅感在脑海中升腾。 只可惜没有步入正题…没有真正体验上,虽说可能体验了之后自己神魂都要被吞个干净,但…可惜感还是有那么很细微的一点儿的,毕竟谁也说不好这神魂博弈之下,万一赢了呢? 林不玄虽然明白自己的修为不过如此,但对于自己这道体灵根外加剑心倒是很有自信的。 万一又将这狐狸反杀了…那自己不就能决胜千里之外的涂山妖尊,搞不好能在她心里抽两鞭子? 毕竟…为未来埋个种子也是好的,雪国是自己肯定得的,即便如今的雪国已是涂山的前殿,但总归要为太后姐姐解毒的嘛… 不然林不玄办起事来心有芥蒂,周倾韵纵然刀术天下无双但她如今被迫是凡俗之躯,还是属于折腾一会儿膝盖上都会有淤青甚至擦伤的那般羸弱的凡躯。 毕竟不是苏若若那种明明膝盖都碰到肩膀了还能咬牙偏头念叨两句“哼…才,才没有感觉呢!”的小丫头了。 自然经不起林不玄这位修士大人的摧残喽… 虽然周倾韵有自己的傲气,不会在这种事上向林不玄说道些什么…但林不玄自然也看在眼里,心疼是肯定心疼的。 奈何如今自己修为实在太差,而且江湖处事还没有了解,贸然去雪国,无异于是送给涂山的狐狸分食的。 “我呸!” 轻鸾怒哼一声,那缕轻烟般的神魂又飘了出来,只不过如今她化作小小只,没比巴掌大多少的一小只九尾狐妖状坐在林不玄的肩头打着伞。 缩小版的轻鸾小脸看上去有点儿婴儿肥,气态的小脚丫一脚踢在林不玄的脸上,发出“噗——”的一声。 “还可惜呢,可惜你个头!当时那个状态,没有本尊,你早被那狐狸给榨得魂飞魄散了!” “如今你我一人一妖相依,早早列入了她的必杀名单,本尊松了心念想拿阵法压压你,你倒好,居然还念起人家的好来了!” 缩小版的轻鸾在林不玄的肩头站起,对着掌心“哈”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林不玄的脑袋打了三四套拳法。 只可惜后者不痛不痒,甚至还觉得声音与体态不答,看上去怪滑稽的,还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 “如此着迷于女色,早晚冲死!呵…本尊刚刚就不该救你,让她神魂将你吞了,然后本尊一声不吭夺了你的舍就是了…奈何本尊如今…罢了。” “不妨告诉你,狐妖初次垂涎作用之下,若不在三日之内阴阳交汇,轻则终生起不来,重则经脉尽断,以这狐狸妖尊身份,是轻是重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 “而如今…那只傻皇女悟道出阵,气息已飘出凉州,四下无人能救你,即便阵外有个女人在寻阵眼做解,那也无济于事,此等涂山密阵,便是她解得开,以她如今的心境,答应你阴阳交汇?” 轻鸾被笑的面子挂不住,伸展了身形,在林不玄面前勉勉强强化作比苏若若还娇小不少的一小只,只不过她正随意抱着手臂望着他,带着与体态完全不符的妩媚哂笑道: “还是三天之内…呵,别逗本尊笑了!便是你现在奔回京州都来不及,你还能三天之内把阵外那女人骗上床?哼哼,天方夜谭!” “所以…等死吧你!” 轻鸾拉长了声音,毛茸茸的狐耳有一搭没一搭地立起挺直又马上耷拉下来,如此往复,很勾人。 “师尊大人身材竟是如此娇…” 林不玄站在她背后想伸手摸摸看却被轻鸾“啪——”地一下打了开去。 “胆子不小!还敢对为师不尊?为师高贵的狐耳,是你能摸的?你将为师当成苏若若那般的小丫头片子了?!” 轻鸾转过头来龇牙咧嘴,“本尊若是凝神得当,那必是窈窕动人地不成样子,会是这般贫瘠?呵…你果真是娇小控,但你越是想要…本尊就越是让你得不到!” 她的身影随声音飘忽而去,像是一阵风般消散开来。 “去找阵眼,涂山秘术此阵,几日能夺人心魂,化人骨肉,你道行太浅,不怕被剥离你就继续嘴…” 轻鸾的话还没说完。 “嘭——”的一声炸响,引得一人一狐的眸光转向,偌大的阵法皲裂开来,跳动的散着荧光的铭文发出无声的哀鸣,然后终于彻底黯淡。 “有人碎了阵眼…是个分神境,来势汹汹取你狗命!” 轻鸾乐呵拍手。 轻微的迷蒙的黄沙卷入凉州,林不玄倒是长长呼出一口气 不远处房那道素白素白的靓影缓缓走来,很熟悉,扎起的青丝之下,那层薄薄的轻纱随风摇曳,纱下的那双绛朱色的唇微微抿着。 林不玄对着这个手上紧紧攥着剑的少女缓缓伸出手,轻声道: “谢谢你,羡鱼。” (明天改) (感谢sakura老板的打赏) 一百三十一.心知肚明 宁羡鱼的心中亦是一团乱麻,只不过她的心绪紊乱与赵红衣的完全不同。 她唯一晓得的就是林不玄在凉州不小心入了阵,阵法很厉害,青龙坠世,昼夜更替的奇观比比皆是。 至于阵中几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概不知。 但她依旧火急火燎地来了,她只知道低头闷闷拆了阵然后遁光去寻林不玄就对了。 可是…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深知如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与她原定的计划完全相悖了。 这恰恰就是宁羡鱼现在心绪紊乱的原因。 天子论座之后,宁羡鱼受了宗主的传承与那数百年宗门的托孤。 她的锁心大法一步入道轻松迈入第三境毫无滞留感,离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万物归一”境也只剩下一步之遥。 此举也同样将她在执柳宗与锁心宗之间徘徊举棋不定的心境回拢大半。 毕竟不管再怎么说锁心宗也是她自幼长成的宗门,宁羡鱼苦心问道十余年,锁心大法与宗门大义早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后长成了一棵地位斐然的老树。 要说她对于锁心宗没有一丁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哪座峰上阁中书卷几何,哪汪湖里藏了宝,哪片祖地埋了骨…皆是闭着眼睛都能指出来念叨出来的那般熟悉。 要让她了断心念哪有那么容易?只因为一朝认了妹妹还有与林不玄聊的那寥寥几句话而导致彻底反水? 那还是难免有些太过牵强与不够格了。 而宁羡鱼本以为自己接受了传承之后,道心将无比稳妥,固若金汤刀枪不入,甚至说不好还真有端着锁心宗宗主令与执柳宗真正反目成仇的可能。 毕竟裴如是虽然崩褪了朝廷权政,但她也没有急着登基为帝,这举措倒是很聪明,直接软化解了赵元洲舍命打的最后一步棋。 那些急着打算拉拢人心来连结朝廷势力联手打压魔道的正道宗门只能将一切情绪与计谋憋在肚子里无处发泄。 毕竟执柳宗只不过是碎了朝廷八扇门而已,又没明面上强抢大离政权,至多只能算是两方博弈,甚至连赵元洲跳入业火都是他自己的决策。 那确实没有宣泄的那个点,事态发生之前,并没有几个与朝廷真正交好的正道大宗,唯一一个九亭寺还是当面反水的。 平时明里暗里不交好,出了事第一个跳出来借题发挥,傻子都能看得出这是图谋不轨。 而裴如是若是故意不上位那亦是大问题,毕竟这在明面上可是合道的好时机,不牢牢把控那亦会折了她的名声。 但如今她拿着“闭关”的借口就不一样了,大离崇武,裴如是这种身处顶点武修那就更是了,难得悟道,若是能渡过天劫,那便能打破大离的桎梏成仙,自然不可能有人敢拦。 只不过此举,亦有弊端。 那就是大离正邪两道依旧泾渭分明。 宁羡鱼如今虽然还未上位为当任宗主,但她也将宗主令攥到了手里,再怎么说也得为自家宗门正名不是? 且你执柳宗还将本宗戏耍于股掌之间这么多年,如今还指望利用我里应外合执掌锁心宗…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铁骨铮铮宁羡鱼,岂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心生判离宗门的心思? 至于师尊为报裴如是当年的不杀之恩? 前些日子师尊在天子论座之际不管可能在江湖中掀起何等风雨的结果而仗义出手,事后也的确被大离修士千夫所指,已经算是还恩还到仁至义尽了。 想必师尊她亦是被逼无奈之举,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是江湖大义,怎么可能就裴如是几句话而真的沉沦成执柳宗那般妖女的心性呢? 只是宁羡鱼传承之后当时的心术还有些波动与不紊,便是拜别宗门入世,为稳固道心而往江州,她以为自己能够了断心念好好成为锁心宗新任宗主的。 结果谁知道那般巧的? 正好是遇上林不玄对文宗用计,宁羡鱼想着此事之后,彻底拜别林不玄,从今天起心绝对绝对不再想他了的心念,脑子一热就去往文宗讨罪——当然,这是她冷静下来后才给自己找的说辞。 而正当长风过境之时她又接了一柄本就不该接的飞剑,此后,林不玄这个本来终于要从她眼底彻底跳脱开去的名字又重新“嗖”地一下挤了进来。 宁羡鱼当时正处于“见万物波澜不惊”的境界,那种自己已经在逃避且想要根除的并不算太陌生的情绪升腾而起让她愈发不知所措。 若以宗主的话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锁心大法什么层级宗主最清楚不过了,她道心稳固了数百年,锁心宗很多年前还不过只是一个三流小门派呢… 而这是锁心大法第三境大圆满,是宗主所说的天幕坠落而无动容的境界,我…遁出江州之后,应该回宗才是… 可是,现在自己怎么会来凉州? 而且…现在居然还被林不玄抱在了怀里,甚至…还为了让他无甚芥蒂感而故意扮成了妹妹的模样。 宁羡鱼被抱的脑袋晕乎乎的。 按照她原先的想法,那应该是第一时间来凉州拔剑杀了林不玄才是的,这是宗主告诉她的万一动情了最合理的处置方法。 结果宁羡鱼刚刚踏入凉州听说林不玄见龙入阵就不淡定了,她即刻遁光而去。 偌大的阵法如同天罗地网般将凉州原野囊括,深沉的云层几乎遮天蔽日,而天际的一端似乎还有真龙穿行。 宁羡鱼低头望着那阵,阵中摇曳的风雪又即刻化作深沉的黑夜,不慎靠近者不论修为几何皆是在那一瞬间失魂落魄。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涂山的大阵,那股子狐媚子的味道很冲,她在空中看的很清楚,这一整个大阵的形状居然是那种…那种…玩意儿! 只有涂山的狐狸才会这么骚包! 当时一别长安的时候林不玄的修为是练气境,如今满打满算以来,他至多也就是照心境,可观内府可炼符箓的入门修为,要在狐妖噬心夺魂的阵法里活下去? 那就是天方夜谭。 她也知道其实自己就应该放任林不玄在阵中被吞噬,虽然身为正道宗门圣女,但其实宁羡鱼手上的人命也是有的,或许还不少。 毕竟锁心宗修的也算是无情道,凡制约她修道的,皆是大敌,而所有的敌,都该死。 然而,这位圣女大人依旧老老实实凝练心法在大阵上空不入幻境找寻阵眼,心里念叨着的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她其实心知肚明,若是林不玄已身形俱灭,那阵法早就闭拢了。 而乌云散尽之时她也正好一剑展开了阵眼,光芒耀世的大阵瞬间分崩离析,如同一盘散沙,而有人正立在其中。 见了那道人影,宁羡鱼终于放下了心念,但与此同时,她的胸口又是一疼,她知道自己应该第一时间遁光到林不玄的面前,然后一剑将他腰斩,天下再无林不玄,也就再无了挡她修行路的桎梏。 若是能踏入“万物归一”境,那说不好真的有问道成仙之能。 林不玄不过是一个男人,而修行,才是本宗所追求的大义! 但是…林不玄的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很好闻,而且自己心里面好开心呀…比自己突破到分神境还要开心的多,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呀? (昨天睡着了…今天值班一会儿凌晨三点还要起床,改不动了明天再打磨一下吧,最近被审核和喷子搞得状态太差了,明天再补偿一个番外吧,是谁还没确定下来) (感谢小丧爱读书老婆的10000点打赏,感谢一世呐老婆的3000点打赏,感谢泥奏凯老板的打赏) 一百三十二.方寸大乱 宁羡鱼感觉自己脑袋里乱糟糟的。 居然胆敢把本圣女抱的这么紧,像是要嵌入身体里去似的…按照宗规,别说抱了摸了本圣女,就是目睹了一眼真容那都是要杀头的你明白么?! 嗯…两个头都要,如果有的话。 可是…自己的双腿由于紧张而绷直如剑,脚尖离地几尺迎空轻轻踩着,随风卷来一点点似是恐高般的心悸感在她心中升腾。 这应该不是自己这可以随意破空而行的分神境修为该有的心绪才对… 而且,自己还扮成的妹妹的样子,原来林不玄你真的如此心悦若若的吗? 宁羡鱼抿了抿唇,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爽。 林不玄愈是抚着自己故意染白的发丝,她心里的不舒服的感觉就愈是升腾,就像是…因为他摸头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将自己当做了妹妹才如此宠溺的。 宁羡鱼努力抬起头打算继续饰演妹妹的样子,虽然与苏若若相处不久,但毕竟有通感,而苏若若这妮子活的也很是纯粹,二者共通理解起来并不算难的。 那是一种敢爱敢恨,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往哪去往哪去的心境,很有一股子身处制约之中,游离于桎梏之外的感觉。 这种怡然自得的心境在大离很是难得,亦是让宁羡鱼艳羡不已,妹妹她明明也有宗门要背负,怎还能如此洒脱? 是林不玄的原因么?这个男人…到底… 宁羡鱼心念越多越杂,心口就越是抽疼,这似乎也是锁心大法的一种制约机制,这种疼痛感似乎是发自内心,即便她如今已是分神境却依旧疼的浑身轻微打颤。 她念想到宗主她老人家多少年以来的淳淳教诲,动了些打算真真正正与林不玄做个了断,抬起头望向她,近在咫尺的他眸光干净且皎洁,但脸上似乎有些不太正常的神色,好像是…在压着什么? 宁羡鱼咬了咬牙,终于开口,“我…唔…嗯?” 结果自己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林不玄抱在怀里狠狠香了一口,二者唇齿相接,吐息交汇,只余下惊慌的“呜呜”声。 宁羡鱼瞪大了眼睛,大脑中忽然一片空白,连带着方才抽疼的心念一同消失了,她瞳中微颤,几朵晶莹由于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原因而缓缓滚落。 这是宁羡鱼第一次被亲,还是这么…粗暴的,林不玄像是教训自己似的,她下意识软软打了林不玄一下,腿轻轻晃了晃,足尖扭了两下,然后又在即刻归于平静。 虽然自己的初吻在执柳宗里交给了林不玄,还是自己主动的,但…当时自己是断了心法,一意寻真意而已。 而如今已经彻底今非昔比,现在自己可是身处于锁心大法第三境啊… 怎么还会被林不玄拥在怀里深吻,甚至还生不出一点儿反抗的意图? 本圣女如今可是传承了宗主数百年的衣钵啊…这难道是因为…我现在是苏若若么? 宁羡鱼思虑不定,刚刚从险些窒息的状态抽离开来,大脑中还有些眩晕感。 往后我与林不玄应该会彻底分道扬镳吧? 如今就扮着若若的样子与他温存一下,就当是给自己这一段曲折却也没有多少落墨甚至在他心中激不起一丝风浪的故事画一个句号也不错啦… 从今往后,不论他是执柳宗先生还是宗主,大离皇上还是太上皇,都与本宗没了关系,我宁羡鱼从明天开始了断心念,遁回锁心宗,闭无期死关,不入锁心大法第四境不出关。 而林不玄他身边莺莺燕燕如此之多,他又是分得清利弊把得住天下风向之人,当然也绝对不会在自己这棵啃起来没有什么味道,冰冰凉凉的树上吊着。 大离而已,怎么又能容得下他呢? 更遑论自己亲妹妹已经彻底栽在他手里了,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又怎么拉的下脸去与妹妹争抢这个? 自己重回几个月前那般苦心孤诣地钻研问道的心境,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自己也没有对他动情,那时…只不过是被苏若若激得上了头而已… “我…本师姐…还要。” 宁羡鱼眨巴眨巴眼睛,迷迷蒙蒙地伸出手指点了一下自己,软软央求了一声,竭力克制之下,声音与苏若若也有九成相似,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难分伯仲。 然后林不玄朝她讪讪一笑,托着她腿弯任她轻轻环着自己的脖颈,一本正经问: “羡鱼怎么也自称师姐了?” —— 宁羡鱼心中猛然大震,双眸震颤,满脸不敢置信,红唇一瞬发白,哆哆嗦嗦着,“不玄…你…你怎么知道?” “若若…她比你小啊,而且她胸口有颗痣…” 林不玄低头扫了两眼,谁让你的道袍如此宽松? 她连忙从林不玄的身上跳开,也没打算继续装,因为已经彻底装不下去了,浓烈的羞耻与背德在一瞬间挤满了她的内心,宁羡鱼双颊红的几欲滴血。 这可是…又一次违反宗门铁规啊… 明明宗主尸骨未寒,自己老老实实答应了她老人家的遗愿,结果转头就跑来钻林不玄的怀抱了,若是有灵,不晓得她会怎么看… 而且还是扮成若若的样子撬与她九成九有了夫妻之实的男人… 宁羡鱼双手捂脸,“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那种不知廉耻的…” 林不玄就算不听轻鸾的那几句话,其实也能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只白毛妮子是宁羡鱼假扮的苏若若。 她二者虽然长得蛮像,但神态眼神之类的就各有千秋了。 苏若若的那种活泼开朗的神韵自然不是宁羡鱼这冷冷修无情道这么多年能学的出来的。 再者,苏若若要是见了自己要么飞奔上前要抱,要么冷哼一声甩甩辫子埋怨他乱跑什么。 像是这种老老实实在他面前站定眼神躲躲闪闪就显得很虚了,又不是被周倾韵给“欺负”了不好意思地来打小报告… 但自己其实也不应该揭穿她。 林不玄正欲缓步上前抚一抚宁羡鱼的青丝安慰一下的,谁晓得她忽然抬头,双颊上的绯红才在褪,她已经“噌——”的一声拔出来剑,咬牙道: “你在往前半步,我就把你给杀了!” (明天改错字,番外没传成功,明天再试试) (感谢半自动打字机老板的1500点打赏,感谢小小猪佩琪老板的打赏) 一百三十三.或许这就是助攻吧 细雨如绵坠打在黄沙地上,溅起零散的水珠。 林不玄正立在州府外腰杆笔挺。 他眼眸低垂神情肃穆,倒不是见了迷蒙的春雨惊雷而起了什么思乡之情,而是因为他脖子往下正横着一柄剑。 那正淌着雨珠的剑锋离林不玄的脖颈只有不到零点零一公分。 林不玄望着眼前这只身材比苏若若好不到哪里去的白发妮子也不觉分毫惊慌,倒是颇感讶然,你二人果真是亲姐妹啊,连初见的场景都复刻的这般还原。 宁羡鱼不敢抬头,只是双眸紧紧盯着林不玄的步履,握着剑柄的手没有一丝动摇,挪了挪自己那张胭脂已经被林不玄吃掉了大半的唇: “林公子请自重,你已经轻薄过了羡鱼,你若是再往前我一定会把你给…”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双眸注视之下的那双鞋往前轻轻踱了一步,宁羡鱼道心微颤,连忙将剑锋扭转向外。 只是她用力过猛手腕一错,攥着的那柄软剑剑身忽然扭地如同一条水蛇般发出“呛啷啷——”的脆响,然后她一时间没握住剑,这柄师尊宝贝至极的剑被她随意丢在了地上,发出“嘡——”的一声。 雨点依旧不眠不休地坠打下来,溅起的泥沙彻底污浊了这柄原本一尘不染的剑,剑身到剑柄,没有一处不染上泥浊。 恰如同某些… 宁羡鱼没工夫去管那柄发出哀鸣的软剑,她急忙忙抬起头来望向林不玄的脖颈,他的脖颈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不过还不见血,还好还好… “林不玄,我…我不是故…” 宁羡鱼张了张唇,又觉得自己解释不了,话语戛然而止,轻轻抿着下唇眸光停滞,不再说话。 她本来已经借着刚刚爆表的羞愤感彻底说服了自己若是林不玄再往前自己就一剑斩了他的。 这话虽然有几分气话的意思,但林不玄也绝不是傻子,肯定能看得出宁羡鱼是慌了,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只要暂避锋芒就好了。 可是…林不玄真的往前踱了一步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却是如此…这是优柔寡断又或是其他的什么? 锁心宗虽为正道,但…也是顶流宗门,哪个顶流宗门出来的子弟会过于优柔寡断? 这个迟疑不敢杀,那个现在还无害想放过的早就死尽了,毕竟江湖大义也不是人人奉行的,更何况还是暗地里,又不是明面上,根本没必要做这个人设。 再者锁心宗的修的是断情证道,断了情,自然也会杀伐果断。 所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才会放过眼前这个三番五次打乱自己道心的恶人? 宁羡鱼甚至还感觉到一点儿自己早就了断了绝对不该有的心疼感。 她又是下意识想伸手摸摸林不玄的伤口,可锁心大法制约之下,那只手悬在了空中,再也抬不上去。 林不玄会意,伸手接住那只艰难地悬在空中的手,将之往自己的脖颈上的红痕贴了贴,疼是不疼,连受伤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轻微擦伤。 所以说这修道就是好啊,宁羡鱼手里的软剑就是皇城雨夜见锁心宗副宗主手里那柄,绝非凡品,但凡是个普通凡俗,如此一蹭或许早就鲜血如柱了… 好在自己如今是照心境,调动真气很稳,且自己真气还没有显化属性,就没有颜色,看上去就如同没用真气似的。 至于自己迎剑而上,当然也不是贸然送死的举动,毕竟刀剑无眼,宁羡鱼正处于天人博弈之时,不小心出剑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自己把着底牌无甚所谓,他也好见见裴如是给他的保命玩意儿多少实力。 林不玄又转了转眸光望向抿着唇不说话的宁羡鱼,也有点儿心疼。 宁羡鱼其实是他觉得最对不住的丫头了,初见是拿什么虚无缥缈的“前辈”字眼乘虚而入闯入她的心绪中将这个同样的傻白甜给哄骗的… 虽然是苏若若逼迫的意思,但也骗着把她的道心崩了又崩,若不是去往鹿州的车马上被轻鸾装系统逼着交了底,那估计又办了坏事。 “哼…本尊可没有安稳你后宫的那个意思,当时不过是想宁羡鱼一念杀了你而已,别想太多!” 轻鸾果真又在旁听自己的想法,便是糯糯着念叨。 林不玄也没稀得理她,回忆着回忆着颇感宁羡鱼这妮子与苏若若真的很像,都是敢爱敢恨却有点儿傻白甜的那一款,只是她不说的原因不是傲娇,多半是因为这修了十数年锁心大法心性所致。 在宁羡鱼解清身世之后,心绪最杂乱的时候还愿意舍身出来帮林不玄夺过长安城那虚假的一劫,而此一别,别至如今,即便她受传承重铸了锁心大法,但也依旧踏往凉州解阵救人,一气呵成。 可能是拜由苏若若的几成通感所在,但那也一样是亏欠,可自己如今这等修为,也不好弥补,林不玄只是走上前,在宁羡鱼错愕的眼神当中摸了摸她的脑袋,缓声道: “谢谢你,破阵也好,方才帮我缓解欲毒也好…” 宁羡鱼脑袋里乱糟糟的,下意识哼了一声,“羡鱼才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稳固自己道心…” 只是她越说越没什么底气,这哪里是稳固道心?真稳固道心应该躲起来闭关才对,来偷摸着见林不玄,已经是破了宗门大戒了。 “欲毒?” 宁羡鱼念转心法,将道心重新安稳下来,然后才是琢磨琢磨了林不玄上一句话,见他点头的样子,总算是想起来了,怪不得他刚刚亲自己的时候那般粗暴,而被抱着总感觉蹭着什么有些硌得慌,原来… “果真是涂山狐妖打的法阵…怪不得会有欲毒这种东西,定是处心积虑想夺大离已久,法阵里打下欲毒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如今大离九州州州戒严,没想到在此之前涂山就进来过了。” 宁羡鱼抱着手臂,看林不玄的面色,不是装的或者故意宽慰她的说辞,的确是中了欲毒的样子,但…我其实是故意的啊… 宁羡鱼脸红红地甩甩脑袋,林不玄中的毒还不是浅层的,那这阵法肯定得耗不少法力,用资肯定也很大,总不可能是哪里来的骚狐狸跑来强吻了林不玄吧… 狐族的亲吻一向都看得很重,基本只有定夫婿才会如此,而涂山很少结侣,此事就更稀缺了。 此事应该赶紧向朝廷… 不对啊,朝政已经崩塌了,新帝未生,大离分崩离析,人人各自为政,若是狐妖等了风声一过就来闯关口,哪怕是如今的大离根本承受不住… 念至此,宁羡鱼即刻抱拳,认真道: “请恕羡鱼唐突,恳请林先生给羡鱼一个名…呃…辅佐一道铲除内乱佞臣的机会,全权是为了大离!” (明天改错字,摊牌了,本书没大纲纯裸奔,现在被审核搞得剧情断链,这两天去认真写个大纲了,原定剧情这时候应该被狐狸抗到涂山吃饱喝足了…) (喷子哥嘴下积点德吧,我一新手文笔白的很剧情稀烂人设拉胯我自己心里清楚,你指望一个日收入几毛钱的lv1要去达到日收入四五六位数的水平也算可以理解,但真没必要开口带父母,我写书纯兴趣,真没欠你的,要对线可以直接加我好友哈,算我谢谢你) 休息几天,找找状态 《妖女放过我》休息几天,找找状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三十四.小心宁羡鱼(二合一) 宁羡鱼抱着拳,乖巧的望着林不玄,眼神中皆是真意。 林不玄微微一怔,本是自己不小心将中欲毒这回事儿说漏了嘴,结果宁羡鱼反倒自己胡想胡想到了很是奇妙的地步。 这算不算是那只狐狸阴差阳错之下的推波助澜? 宁羡鱼直接断定是涂山的狐狸为了拿下大离而提前勘探并且下的大阵,然后宁羡鱼身为顶流正道的心性一触即发,她的确是有着治天下的念头。 耳旁似乎有人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林不玄习以为常,眉头都不皱一下。 也好在锁心宗的条规不迂腐,若是一直恪守己念的老教派哪怕是大离国碎也视魔门为仇敌,与之为伍,即便是共御外敌那也未必就不会在背后捅刀子了,毕竟那可是除魔卫道嘛… 那些一心以除魔为己念的卫道士能有多大的脑子呢? 可能是从小被灌注的思想就有偏差,林不玄表示可以理解,也挺可怜的。 毕竟哪怕是自己《白蛇》的牌子都打了出去,居然还真炸出几个文宗的忠实拥趸。 林不玄也只能耸耸肩表示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喽… 不过…后浪推前浪,江湖总要改朝换代,林不玄就觉着苏若若宁羡鱼这批新兴韭…呃,天之骄女就很不错。 虽说自己也没接触过太多惊才绝艳的天材,但就眼下见过的这几个丫头来说,正邪的局面或许能不攻自破。 虽然她们年轻涉世浅好骗,但接受新兴思维也轻松得多,林不玄的电台构思,在大离也有已经人偷摸着效仿,但他非但不生气,反倒是觉得这是好事,潜移默化中扭转了断情这风气才是好。 要不然整个大离都死气沉沉的,说是慕仙慕仙,搞半天连个真仙都没有,哪来的仙气? 凡间就该有凡间的烟火气…为了什么而了断什么,这真的成立么? “林先生?” 宁羡鱼在林不玄面前歪歪脑袋,素白的长发随着细碎的微风摇摇曳曳,双手在身前扣实。 林不玄听得这软糯干净的声音稍一抬眸,好不容易从宁羡鱼身上移开的心思又挪了回来,燥热难抑的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什么清心咒早就失去了效果。 要怪还是得怪宁羡鱼和苏若若长得像,而且她如今又是白发,恍惚之间,林不玄眼前皇宫那迷蒙的夜与月满楼的曲意逢迎交杂,他即便是轻咬舌尖都根本无济于事。 “哈哈!舒服了舒服了!看得到摸不到,难不难受?呜呼!爽!” 轻鸾笑的很开心,气态的小狐狸又飘出体外,随意盘在宁羡鱼的头上,蓬松的狐尾散开如同一簇金灿灿的烟火,而宁羡鱼依旧一脸茫然的模样,估计是看不见轻鸾。 轻鸾料算林不玄也不想一惊一乍吓着宁羡鱼,她便是愈发变本加厉,对他吐吐舌头: “让你心术不正,有本事上去把宁羡鱼这丫头办了啊…嘻嘻!这锁心大法还真是有意思,锁心宗说不好也有那个道国传承的衣钵嘞…若是羡鱼妹妹一个不小心,恐怕国师大人就给直接净了身,能老实本分进宫了呢…” “啊啊…忘了说,净身的确能根治欲毒,不用死了,都是好事儿!” 轻鸾乐呵得很,本就寄人篱下被迫旁观林不玄那些极度没眼看的画面,之前好不容易化形出来能与他讨罪… 结果是没想到他没脸没皮,甚至都不打算放过只有个气态虚影的自己,瞅见林不玄那如狼似虎的眼神…轻鸾就一阵后怕。 真不知道这见色起意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在大离活下来的…若是放在曾经,别说是个照心境,渡劫境也别想在她面前造次。 而斗转星移之后,已是狐落平阳被玄欺… 但…就在今天。 就在今天! 林不玄他自己随口胡诌胡诌,正好踩了雷,这倒也不错,轻鸾颇感有大仇得报的舒畅,有一种积郁终散的意境,太棒了! 虽说锁心大法自然是比不上正统道教的,但,这百千年积累下来,既然它能顶着桎梏踩入顶流,想必也是有着可取之处。 之前念宁羡鱼刚刚突破道心不稳,如今这稳稳的第三层圆满之下…那肯定是真正固若金汤啊! 而那赵红衣脱阵而出,如今早就出了凉州,之后也会乖乖行往京州,能见林不玄碰壁,还挺不错。 哪怕是林不玄口灿莲花,那也势必不可能动摇… 轻鸾正开开心心胡想,思虑着拿什么要求来逼迫林不玄,结果她的表情一瞬僵住,缘由是自己盘在身下的白发圣女轻轻抬起微润的面颊,鼓起勇气一般缓缓开口问了一句: “不玄…你这个欲毒…一定很难耐吧?” 狐妖欲毒,自然也不会只是单单挑拨一种欲念的毒,那是能勾弄所有心念的毒,放在毒丹中的水准都不算低。 如此难抑,几乎能与吐实丹此类上品灵丹同级。 而林不玄一直强压心念,又被轻鸾在一旁激,面色当然会有些难看,宁羡鱼不知道,自然以为他抑制不住,如此问一嘴,其实心里还有些“我原来也不比妹妹差啊”的欣慰感。 但她上前两步,也同样让林不玄破了功,即便是她身着长衣,亦是让宁羡鱼愕然,“我……我…这个…” 林不玄深吸两口气,难受是真,但毕竟自己经验也足,定力够,闭上眼睛伸手给宁羡鱼整了整衣裳。 她身着的道袍有些松垮,白玉般的肩可以随意落在眼底,接连那张红唇与带着樱粉的脖颈,对于现在的林不玄来说,亦是一种极大的冲击。 提拉过衣裳后林不玄才是睁开眼,一边揉了揉跟前乖乖站定的宁羡鱼的螓首,一边对着正下意识戳手指的宁羡鱼念叨着: “欲毒还有足足三天,要是我咬着牙会京州找若若,应该来得…” 轻鸾呆愣之际,气态的身躯被打散好几次,才意识到林不玄是借着摸宁羡鱼的头报复自己,她便是骂骂咧咧地散开了身形。 “不行!不许你去寻妹妹!” 宁羡鱼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连忙伸手抓起林不玄手,然后才是意识到不对,红着脸换到手腕,支支吾吾解释着: “嗯…那是因为,妹妹她太忙了!” “还有啊…那个…三天时间从此地凉州州牧一路到京州皇宫,根本来不及,即便是羡鱼如今分神境的修为也不够…况且,如今时间紧迫,凉州齐王已死,贼寇若不及时处理,恐怕回脱逃且散出风声,对大离不利。” 宁羡鱼又是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努努力,喘了口气,断断续续道: “其实羡鱼还有别的办法抑制欲毒…锁心大法,可以短时间抑制…羡鱼可以帮你…那个…呃,亲手…嗯…” 轻鸾:“????” 轻鸾可能没懂,但林不玄一定懂了。 说实话,这其实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自己现在确实走不开,听宁羡鱼的话如此笃定,那就是回京州也没可能。 而身边也根本没有能紧急处理的人选,红衣传音也过了,她如今身处鹿州,想自己转转再去京州。 至于轻鸾,她其实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看得见摸不着,就是摸得到要她帮把手估计也根本没那个可能——毕竟没有锁心大法控制,那就只能更进一步。 另外…某些好去处自己也被拉黑了,去了被识出面容反倒是坏事。 如此说来,锁心大法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嘛! 也得亏宁羡鱼又白又纯,但凡换作任何一个有心机的人都可以以此来要挟林不玄,毕竟这还只是一段时间的抑制,无法不根治就是等于死期延长,简直是天赐把控林不玄的良机。 若是裴如是,轻鸾这种有心机的,想玩死林不玄都简单。 但很可惜,她是宁羡鱼,是个呆呆笨笨的小丫头,当然没有什么城府。 林不玄叹了口气,依旧得摆弄自己的人设,“这可使不得,本先生既已对若若用情,又怎么可以对羡鱼…” “方才初见没抑制住,吻过羡鱼便已偿还不完了…至于当日执柳宗内,什么两个都要,那是我的臆想而已,羡鱼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都很专一的…我怕喜欢上羡鱼就不好解释了…” “本尊呸!本尊呸!就晓得骗小姑娘!太可恨了!你就该给千刀万剐了去!” “渣男渣男臭渣男!” 轻鸾当即破口大骂,自己也没个实体,就懒得跳出来打空气了,“你专一个鬼啊!我呸我呸!羡鱼妹妹别信他!这男人就是个深渊啊,若是不小心栽进去,一辈子都拔不出来啦!姐…呃,本尊都看到不知道多少个了!” 只可惜,她再大声的喊叫都根本无法传达给宁羡鱼,毕竟…林不玄这座桥梁也未与之共通,自己还是一缕残魂,才刚刚有了化形的能力,除了当面跳脚之外别无他法。 而林不玄相当有经验,随随便便忽略她,说话不带卡壳,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老渣男了! “羡鱼也不是…不是要抢妹妹男人的意思!” 宁羡鱼连忙抬头解释,“是为,是为大离所考虑!不玄你若是心有芥蒂,不妨将羡鱼当做…当做妹妹好了!” 宁羡鱼急忙忙将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林不玄这话就是确定了与苏若若的关系,自己本该无权干涉…或者说这情形就是来之前的她想要看到的才对,也好了断心念证道去。 可是…胸口忽然传来一种抽疼感。 当成妹妹么…专一么… 可林不玄又说了“喜欢上了怎么办”? 念至此,宁羡鱼消沉下去的心有极速跳动起来,红着脸轻声支支吾吾,“喜欢上了也没关系,大男人的,做了事要负责啊,亲都亲了…就是退一万步,要是真喜欢上了,妹妹那边我帮你搞定…” 但这话太过朦胧,林不玄只能听到几个词,宁羡鱼又即刻佯装镇定地抬起头朝着林不玄摆出很平淡的表情,继续道: “本宗的锁心大法,固,若,金,汤!先生是看不上了?!” 林不玄愕然,宁羡鱼忽然一转攻势是他所没有算到的,自己如此兜转她的心念,虽说为了解她凡心,走脱这华而不实的锁心大法之外,但其实也挺怕她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 断情与醉情二者都是极端,而太过极端就是林不玄所避讳的了。 那都是失了自己的本意,所以他也并不会对流萤压迫太大——清寒潭边就差点让她失了本心,这不是林不玄想要的。 而如今,宁羡鱼如此态度倒让他颇感欣喜,果然是道心崩了又崩,已然有了抗性? 但林不玄也不去思虑这个,反正都是好事。 他只是摊摊手,勉为其难道: “既然羡鱼都这么说了…那好吧,但…就在这里?” 宁羡鱼的脸就像是苏若若一样“嘭”的红了,林不玄深感有的时候的确难以分辨两者,宁羡鱼贼眉鼠眼地环顾四周,轻声哼哼道: “喊…喊那么大声干嘛,这里阵法已碎,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速…速站速决吧…” 宁羡鱼伸手贴着林不玄的衣衫,心法念转之下,体内居然很难得的没有疼痛感,难道是…功法判定在驱毒么? 到了这一步她忽然定住了,完全没了头绪,刚刚自己心里还信誓旦旦,锁心大法在侧,不过是欲毒而已,如今才是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让他… 宁羡鱼脸红的几欲冒出蒸汽,下意识去腰间拿轻纱遮面,林不玄也没有刻意拦她,顿了小半晌,她终于还是问: “该…该怎么做?” “伸手…羡鱼的…”林不玄手把手教学,他都感觉到宁羡鱼的小手由于紧张而有些微微颤抖了。 “别…别叫羡鱼!我…”宁羡鱼的声音细若蚊吟,却是很有一种别样的诱人意境。 “那…若若?” “……?!” ———— 片晌之后,宁羡鱼捏了两道水符,洗过刚刚染了泥浊的软剑,以及同意染了浊的手,轻纱,甚至还有脸,淡妆也被抹了去,素颜反倒更衬她的气质。 林不玄神清气爽。 轻鸾骂骂咧咧慢慢转向了目瞪口呆,干脆消停了,见林不玄如今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才是缓缓开口: “其实以分神境的修为,三天内去往京州,绰绰有余,还是完美处理,而她如今作势不过是延时而已,依旧是几天一个周期,现在回京也是完全来得及,宁羡鱼或许远没有你猜想的那么纯。” (本章二合一,有问题明天改) 一百三十五.缘 轻鸾说的林不玄也不是没有想过。 虽然宁羡鱼看上去是个小丫头,但…例如苏若若那般娇蛮出事只论拳头的魔门妖女偶尔也会有些心术展露,要说一个顶流宗门的圣女是个傻白甜或许能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但要说她一点心防都没有? 那的确小看她了,再怎么说宁羡将来也是要背负起一整个宗门的,锁宗能成就大离顶流,势必不会只是因为功法的强势,断情证道之能便一蹴而就的小事。 早前与苏若若在京州闲步的时候就见她指指点点着说别看这长安城富丽繁华至极,实际上那些巨型的机扩,穷奢极欲的宫楼之下不知道埋了多少人的骨… 如今想来,此话用给任何宗门,一样是适用的,仙家祖地一样埋骨千万,正邪两道说不好可能只是明与暗的关系。 而即便是林不玄不了解分神境的能耐,但要想到借着宁羡鱼锁心大法的大势去往京州确实没什么问题。 至于宁羡鱼那个时间紧迫的借口显得有些苍白无力,毕竟凉州也有执柳宗的分舵,林不玄依旧是站在先生之位,其实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捉寇。 天子论座之时宁羡鱼早看得通透,那都是林不玄的戏局,正因如此才会回锁心宗,只是两人各自藏底,都没有交心。 —— 拜由那狐狸打下的见龙阵法所赐,凉州此刻已然聚拢不少人旁观,崇武地自然会如此痴迷,林不玄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与已经老老实实站定却还低着头的宁羡鱼闲庭信步地走在凉州州府的街上,宁羡鱼抿抿还有些亮晶晶的唇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即刻松开。 而林不玄两人这道反着走出来的逆流自然也引人注目,当即就有人认了出来,对着林不玄指指点点,刚刚领着人进去的是个粉毛出来怎么变白发了?! 脚踏两条船有你这样的吗?! 而且…还有那么好看! 人群里当即有人起哄揭底,林不玄耸耸肩不置可否,他倒是坦荡荡,反倒是被宁羡鱼拉着小跑了一段路。 “原来不玄你与红衣殿下一同入的阵。” 宁羡鱼抬起头,眼神很干净,神情也回复成早前淡漠的模样,挪了挪唇,面无喜怒,似是在称述一个事实。 哦…的确是事实。 然后她又补了一句: “别误会,方才是怕人将羡鱼认错成了妹妹,免得出些乱子,影响后续…” 宁羡鱼从兜里掏出轻纱,却发现还是湿的,只得悻悻地翻了个白眼。 林不玄也不去扯什么“人云亦云都是谣传,你看我独身一人,哪来的皇女殿下陪同?”只是点头,“殿下天赋异禀,能够脱阵而出,相信羡鱼也看到了。” 宁羡鱼微微一愣,她也原以为这是胡话,只是两人沉默太久,想找找话题,漫无目的地找齐王拥趸有些不切实际,应该让专业的来才是。 而她听到林不玄这么说,心里一跳,下意识去牵起他的手,笑意盈盈着说: “红衣殿下脱阵而出却不管国师大人,恐有异心,还是羡鱼来救的场,羡鱼比红衣好,是不是?” 林不玄微微颔首,再伸手摸了摸宁羡鱼的头,柔顺的长发入手感很棒,妮子很开心地眯起了眼睛,也不知道不是拜由通感所致,他再一次觉得宁羡鱼与苏若若真的好像… 宁羡鱼见林不玄没有回话,终于又念了一句: “捉拿贼寇只是说辞…羡鱼不会拿着国师大人中的毒来故意逼迫,若是不玄你想回京州一趟,我可以陪着你去。” 林不玄微微一怔,宁羡鱼自然心里也是清楚此事的,即便是有着为自己正面的想法,但她要折磨自己何苦玩弄心术? 就修为来说就能压制地死死的——毕竟她也不晓得自己身上有裴如是的护心镜,轻鸾倒是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好心当成驴肝肺…早晚被女人榨干了去…” 轻鸾冷冷哼声,自己身觉没错,眼前的宁羡鱼又白又纯,看上去美好,谁晓得切开来是不是黑的? 现在想捧一对姐妹花在手心,拿到手若是性情大变,看你怎么死! —— “捉拿草寇之事不必性急,如今齐王消息未出,只有我执柳宗内线才晓得,免得打草惊蛇,今日碎阵,宁仙子消耗不小,不妨歇歇脚…” 林不玄念叨着念叨着,忽见不远处山上的庙宇亮起灯火,在这傍晚时分倒显几分突兀,他才是想起来,便是搭着宁羡鱼的肩,指给正眨巴着眼睛的她看: “那是随缘庙,是个一切随缘的庙宇,开庙时机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不妨请宁姑娘陪我一道上山礼佛?” 这什么庙宇是红衣讲给林不玄听的,转头就能复述给新一位的,还邀请她上山这种事也就只有林不玄这厮能一脸坦然且认真的说出来了。 “好…” 宁羡鱼回过神,轻轻理弄自己发丝,摇摇头甩走刚刚那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妹妹作祟导致的心念。 礼佛与自己的道不相悖,反而能正一正心术,如此漫无目的地逛江州拿寇,那才是胡扯。 她觉得回绝不了,只是听着林不玄那一声“宁仙子,宁姑娘”心里头怎么也有些不舒服。 宁羡鱼又想起刚刚自己让他别叫名字的,便是面色又一红,那能一样吗!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自己还在被他手把手教学,好不容易回动弹两下,还被夸“若若好棒…”差点没背过气去… 宁羡鱼捏了捏衣角,如今也不好说什么“喊羡鱼就好…”只是点点头顺着他走。 夜幕轻巧坠落,凉州忽而转凉,上山的人衣不多,反而有些闲散,山口连绵的灯火忽明忽暗,有不计其数的萤火虫散着细微的光芒飘忽而过,如同漫天星辰,直教人浑身舒畅。 宁羡鱼眸光微转,见万物波澜不惊的境界出了大问题,她觉得这些随风摇曳的萤火好美呀… 但她也不敢多看,生怕自己的道心又波动开来,她这些天一直小心翼翼维稳道心,毕竟宗主方才撒手人寰不久,自己若是又… “铛——”的一声钟响,山间烛火一点一点熄灭,滞留的人影开始急匆匆下山。 林不玄的脚步一顿,刚刚才是踩在随缘庙的门前,就见此情形,只得叹了口气:“果真是与佛无缘…” “施主此言差矣…施主并不是为佛而来,当然不会与佛有缘。” 随缘庙的庙堂里清光一闪,一个手持拂尘的两不搭的道袍和尚身影站在月色里。 “那我是为何而来?” “卦。” 一百三十六.碎镜 “无妄法师别来无恙。” 林不玄回首抱拳,他对于修仙界的礼数还不怎了解,只晓得几个最基础的,不过…眼前这个道不道佛不佛的和尚站在庙前明显比自己更显得突兀。 “应该合掌问礼才对…” 宁羡鱼一面悄咪咪给林不玄传音,一面自行合掌,乖乖巧巧行礼,“见过无妄法师。” “不必太过拘谨,这虽是庙堂,但已经闭庙,过了礼佛的时候,现在贫僧只是一个散道。” 无妄子笑了笑,也只是随手搭起拂尘,抱拳回礼,“林先生果真是神人,随意跳过了天机,是贫道的卦算岔了。” 宁羡鱼自讨没趣,又觉两人论的事别有乾坤,且,旁听他人的机缘卜算亦是不怎正当的行为,便是悻悻跳开两步站到不远处的三生石前,合掌闭眸,企图静心问佛。 —— “法师的意思是…我本入阵出不来?这才是天意?” 林不玄讪然一笑,眸光往下,绵长的山路之上,本就寥寥无几的香客身影已经彻底退走,月华撒过一整条蜿蜒的山路,忽然有几分落寞跳在眼底。 “不错…凡人算天自然是不可靠的,不过贫道从未将话说满,林先生既然上山问道,那势必是已经论证了狐狸那一卦实现了,如此,贫道也不算失手。” 无妄子点头称是,然后他又接着说: “为弥补林先生这一卦,贫道可以免费为你再卜一卦。” 这个世界挺玄学的,随缘庙里全是顶着佛门信天机的和尚,九亭寺也有几个僧侣自称贫道,但大离的道统又微薄的很,别说顶流,一流宗门都排不上号。 而卜算天机这种事似乎真的是可以做到的,此地的算命的并不与穿越前那帮扛着旗到处行骗的二道骗子相同,反而是个很正统的职业,一般都是过了卦再给钱,也不存在什么花钱消灾。 这无妄子虽然神神叨叨,但这也算是个隐晦的信息,人在江湖,多一分稳一分,自己只是照心境,此事聊胜于无,念至此,林不玄还是抱拳道: “那就请道长随意。” 无妄子再度颔首,他手中的拂尘无风自动,随缘庙的上空云层中有巨型的阴阳鱼游走,看上去很是气派。 天间无风,那老道的道袍却在猎猎作响。 “轻鸾你怎么看?” 林不玄抱着手臂,心口悄悄的传音。 “什么怎么看?本尊是妖…又不是人,卜卦要折寿,折寿就会损道行,损了道行跌修为,跌了修为化原型,化了原型被人吃…傻子才干这种事!” 轻鸾冷冷哼声,“不过这老道很有一套,也不搞些虚头巴脑的繁杂景观,算的卦应该也挺真,这个随缘庙,似乎还真有些来头,宁羡鱼拜的那块三生石也是真的,不过…本尊好奇的是,为什么他会来找你?” “要说一切随缘这个宗旨,那与扯淡没两样,随意卜卦折阳寿损阴神,你又不是什么气运之子…” 林不玄摊手,“何为气运之子?” “就是类似于你那些什么《仙尊归来》之类的小人书主角正经版,所有的事都是应他而生的,一切机缘巧合接踵而来,然后一面修炼一面杀敌,最终救世,这才是气运之子…” 轻鸾身影脱体而出,纤细的双腿盘坐在林不玄头上,摇着尾巴望向夜空里的那团阴阳鱼,低头看看林不玄,又是恶狠狠啐了一口: “你这家伙拿着寻仙问道为由,见一个爱一个,烂桃花也一个接一个,一个月认真修道只有一次还就一个时辰不到,都没你一次双修…呃…其余不是在双修就是在骗双修的路上,就你也配算作气运之子?” “到时候天钟再摇一下,掉出几只鬼怪把你吸干得了…” “天钟?” 林不玄抱着手臂,算是来了些兴致,大离说是修仙界,但仙味儿含量很低,标配的魑魅魍魉,妖邪乱世都没有,也正因如此才有正邪内乱。 “忘了你这人形打桩机还是个外来人口了…” 轻鸾耸耸肩,低头抓了两把林不玄的头发,学着林不玄念了个不属于大离的名词,解释道: “天钟是仙人镇压妖邪所铸的,天观未成立之前有个傻子拿着剑砍了道裂痕,掉出来好多妖邪鬼怪,凡间大乱,气运萎靡了不少,天观成立后也就不放下天梯登仙了,所以如今修道才更加闭塞。” “原来如此,怪不得见不到一只鬼怪却州州有斩妖司设立。” 林不玄再度耸肩,随意道: “谁知道那帮仙人是不是为了垄断而故意搞得幺蛾子?凡间无人登仙,自然就无从波及他们仙道喽,搞不好还在垂钓凡间的气运…” 轻鸾听得林不玄随口的胡诌猛然一怔,狐尾如同触电般僵直,正欲思索,却见那阴阳鱼不合时宜地崩裂开来,“别胡扯,那老道算完了,看样子不是什么吉卦。” 无妄子收起了拂尘,一身道袍飘扬着,双手合十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景象倒是怪的很,林不玄上前两步,还不待他开口,就听这老道直言道: “林先生卦象千变万化,是贫道如此多年算卦下来,见过最乱的,且…吉凶仅在一念之间。” 林不玄皱眉,仿佛听了一句谜语,“没算到?” 无妄子摇摇头,问: “远近皆有卦像,先生想先听哪个?” 林不玄故意挠了挠头,头上的轻鸾龇牙咧嘴地翘起尾巴不让碰,即便碰不到,“反正都是一词而已,先听远的。” “远的是拜剑,此地以南…”无妄子说着,清冷的夜风吹散了云层,皎月却显得几分黯淡,他的面色苍白,已无血色,看样子是个大卦。 林不玄忽然想起上次从齐王府邸搜刮来的长生丹,反正一人只能用一颗,况且还不晓得药效如何,正好能拿这老道做实验,便是摸出一颗,“料想法师会需要这个。” 无妄子抬了抬眼,毫不避讳地接过丹,嘿嘿一笑,转手递出一张符箓,问: “林先生倒也能算作一把卜卦的好手,如此易物,天机便重新回了盘…嘿嘿!至于近的…敢问先生身上可有一枚镜子?” 林不玄一愣,还是伸手接符,点头称是:“的确是有。” “会碎。” “近日?” “不不不…”无妄子摆摆手,手里的拂尘化作折扇,他的身影随着背后的庙宇一起飘散入风,“就在三息之后!” 一百三十七.乱了卦象(二合一) “三息?!” 林不玄悚然一惊,随缘庙庙宇在山巅,此地触不及云层,亦不算高,想要一眼洞穿整个凉州势必不可能,但要观览州府并不算难。 林不玄眼前的随缘庙灯火一盏一盏跳灭,那无妄子一甩拂尘,身影渐远。 泄天机折阳寿,这老道又是一卦接一卦,他与林不玄素不相识只凭缘分,如今别说是仁至义尽,甚至已经算得上有恩了。 而现在无妄子退离才是本分,毕竟随缘庙这中立的招牌不能毁,若是一个算天机的宗门明面上无故帮了魔门子弟,即便那随缘为借口,那在如今这局势之下也要遭风浪的。 况且,来者占了大势,即便是随缘庙出手也未必就能拦得住。 林不玄当即回头,他的眸光望向那一条蜿蜒狭长的山路,而适时有轻微的山风拂面,温润之余还带了很淡很淡的腥味,像是雨水落过草地的味道。 一息刚过,气氛里还没有什么异样,宁羡鱼也不是真在一旁呆立礼佛,她耳朵竖的挺挺的。 倒不是关心林不玄而一旁偷听,那是不想他被这和尚不和尚道士不道士的莫名其妙的老法师给骗了去。 还怕这老道忽然出手波及他的性命怎么办…唔…那也不是担心林不玄的意思! 那是…那是本圣女怕妹妹不开心嘛! 若是林不玄遭不测,妹妹不开心,通感牵连自己是小。 执柳宗现在以她马首是瞻,苏若若一怒之下,要搅动这个大离的风浪都不过是一念之间,那正邪溃散,大离百年基业不攻自破… 我…将心系寄于林不玄的身上是全权为了大离着想! 而听得无妄子此话,她身影一跳,瞬间闪现在林不玄的身旁。 身为锁心宗圣女,她当然了解护心镜是什么级别的宝物,单论作用,护心镜就类同龙之逆鳞,护住心脉没问题,因而得名。 而且…更加霸道,受创自动触发,同时也可以贯彻它“镜”的本体,能将各种招式术法符箓抵消甚至反打出去,堪称大离一等一的防身法器。 也正是因为此物如此强横,所以自然也是稀缺至极的,得有天地孕生的仙玉自成,全天下都没有多少块,便显得愈发弥足珍贵。 裴如是的确有一枚,那是是她成名闯山夺来的,为此镜即便是她也没少费气力。 林不玄当然不知道,见裴如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还以为顶多是一道防身术法的级别。 但宁羡鱼心知肚明。 只是现在她很紧张,根本没有闲工夫去质问林不玄为什么裴如是的护心镜会在他身上,你二人又是什么关系? 她只晓得全力压低身形,散出的灵识将八方锁死,一手紧紧攥着玉笛,一手摸向腰间别着的软剑。 这是她跨越分神境后第一次如此严峻的备战。 那阴阳鱼的卦象她卜算不了,但见卦盘碎裂也知道那是大凶之兆。 要碎护心镜,这话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而要在三息之内碎镜,更是让人听了只觉得好笑的无稽之谈。 但…这老道说的很真切,不像是假话,而卜算天机的,也绝不可能去折了自己阳寿又编假话损人不利己,只有有算对算错这一说。 而他如此笃定,应该是算对了。 可…要碎护心镜,那起码得是… “渡劫!” 二息刚过,山风欲来,黑云如同翻墨般藏起月色,零散的星光如同天地中的罗网。 宁羡鱼寒声刚刚念出,天间忽起一声闷雷,云层之上猛然砸下一柄通体漆黑的长杖,杖头黑玉环连成串,正在乒乓作响,坠世之快,几乎带动天雷。 宁羡鱼看得清楚,那是一柄佛门禅杖,眼下的佛庙只有随缘庙一个,这个时机倒是很微妙,毕竟谁也不晓得随缘庙里究竟有没有渡劫。 若是宁羡鱼不曾见天子论座,或者没有被妹妹告知消息,那她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随缘庙出的手了。 她全力念动功法,短曲随软剑一同在风中摇曳,白发飘散如雪,如此决意之曲,几乎能碎了天阙。 如今功法心法全开的宁羡鱼,或许能有与问道境一战的实力,但很可惜,那是渡劫孤注一掷的禅杖坠世,别说是分神境,即便是入道境巅峰也得退避三舍。 但宁羡鱼没有退,她将软剑全力射出,打在直线坠下来的禅杖之上,只能惊起一丝火花,稍稍降下一点点微乎及微的速度而已,连偏转方向都做不到,就如同凡人与天斗一般无力。 而她本意并不是想打偏,只要顿开一瞬就好,自己就可以抱住林不玄,宁羡鱼深知自己的身份在如今的大离无人敢擅动。 她身为圣女,在宗位摆有灵玉,若是身陨,场景也能还原,是谁动的手,见了这柄禅杖就能明白。 凉州能有这个手笔的佛门,只有九亭寺一家。 可…卦就是卦,立卦以成,旁人要断主人的卦像亦是天方夜谭。 立于卦中的是林不玄,那一柄禅杖周身的锐风将宁羡鱼身影吹移开一丈,林不玄这个照心境当然闪躲跟不上步履。 落杖之上,有一面精巧的镜子从他手心飞出,“呛”地一声,咬住那气势汹涌的禅杖,塔婆顶的杖头与镜面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而后,一如卦算一般,第三息刚刚呼出,镜面开裂,“嘭——”的一声化作漫天细碎的亮点,如同绚丽的星空。 猛烈的山风终于砸入人间,林不玄一路倒退三五步才是停下了身形,拜由护心镜所赐,身上一点儿伤势都没有,看上去是逃过一劫。 但…人家如今藏在云层之中,随意可出第二招,自己如何应对? 林不玄心中思索万千,没能找到任何一个解卦的手段,却也顺着搀上来的宁羡鱼缓缓站定,望向那深厚的云层。 “前辈身为渡劫大能,却对一个照心境下死手,你好意思?!” 宁羡鱼冷冷出言,手上紧紧握着长笛,绵长的轻音萦绕着二人,化作一面或许形同虚设但也很暖人心的屏障。 “贫僧亦卜算过天机,宁姑娘身旁之人未必就值得交心,反而可能是玩弄世人心术的邪魔,贫僧以诛魔为己念,纵然背负起欺压小辈的骂名,也同意值得。” 云层散开,虚空中正有一个和尚站定,他双手合十,话语虔诚,地上的禅杖又已经跳回他的手中。 “你是白山方丈?!九亭寺真庙果真在凉州!” 宁羡鱼微微一惊,心绪斗转之间,只能抱的林不玄更紧一些,分明应该与自己无关,但她却也有深深的愧疚感,若是自己再强一点就好了… 林不玄望着月下反着光的和尚,眸光又转到头上盘着腿挠着耳朵的狐仙,“轻鸾…能…” “不能!” 轻鸾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本尊业力凭什么借给你?!出了要命的事才晓得来讨好被你尊,早去哪了?” “刚刚那老道给你的符呢?” 轻鸾又是闷闷念叨了一句。 “此符何解?”林不玄袖口一动,掌心轻轻捏着那一只符箓。 “对于现在而言,倒是好东西,那无妄子来头不小哦…” 轻鸾抱着手臂,也不在卖关子,“简而言之,能够传送…” “单一人还是?”林不玄下意识看了宁羡鱼一眼。 “呵…女人真好哦?” 轻鸾踩着他脑袋跳开两步然后才是回头,恶狠狠道: “多人多人多人!带着你的羡鱼跑就是了!” 林不玄得言,连忙拽起宁羡鱼的手,然后紧紧抱住有些错愕破功的小妮子,手下符箓一碎,淡黄色法阵瞬间展开,在这夜色里愈发夺目。 “法阵?!” 宁羡鱼与空中的白山老秃驴一同震惊出言,只是后者反应更快,他手里的禅杖一阵,一连串虚化的念珠如雨点般砸落下来。 攻势虽然仓促,但那也是渡劫的招数,只是如此无差别可能要让宁羡鱼也受创,虽然这不是自己的本意,但…林不玄还是得杀,殃及池鱼就殃及池鱼吧。 传闻林不玄睚眦必报,若是裴如是出关,恐九亭寺要遭殃,这是最佳时机,即便他有法阵可以遁走,那也需要时间,而自己身为渡劫境,当然绰绰有… 那一串念珠跨越云层瞬间胀大如斗,要碎阵杀人不过是一念之间,但…却在那一扇屏障之上抵住,动弹不得,然后整串念珠瞬间崩碎。 白山方丈愕然之间,屏障也一同碎了开来,眼前是无数狐妖诡异的笑容,几乎能将任何人心中深藏的恐惧勾出,即便是白山这种天下至高的强者,也根本无从抵御。 他狠狠怔住一瞬,山口庙前那一枚淡黄色的法阵正巧熄灭,人影消散。 方丈一怒,禅杖挥动间,带来无尽山风将随缘庙的山门随意掀开,那扇厚重的庙门撞在柱子上,留下两道极为显眼的断口。 “无妄子给本方丈滚出来!” 他怒喝的声音如同滚滚闷雷,凉州州府之外,亮着的灯火也急急忙忙熄灭了去。 “阿弥陀佛,天色已晚,随缘庙已不接香客,施主请回吧。” 不多时,无妄子终于又行在庙堂里,双手合十。 “老道你算了多年卦,不晓得你有没有给自己算过什么时候死?!” 白山声音缓了下来,但依旧听得出话语中的震怒之意,手里的禅杖由于震颤而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动。 “反正不是今天,方丈或许想问贫道为何助林先生解卦?” 无妄子的修为只有分神境,直面渡劫境的白山无疑是寻死,但他也丝毫不惧,反而甩了甩拂尘,一脸坦然,面色也缓和了很多。 “卦象一如棋局,只能卜算凶吉,不能卜算生死,大凶的卦象,也不是死棋,林先生以长生丹,换了他的长生,这阵法,不过是个蛮基础的不知所踪的传送法门,是白山方丈你自己没有把握住啊…” “胡扯!” 白山身影飘下,袈裟的长袖在风里作响,禅杖一挥,念珠重新飞跃而起,“本方丈要解此阵不过信手拈来,又是拿来的狐妖幻术,定是你这妖僧老道从中作梗!” 无妄子倒退两步轻巧避开飞来的念珠,“方丈便是在这杀了贫僧也于事无补,不妨好好想想如何自保吧…” “妖僧你什么意思?!” 白山收了念珠,也不是真想杀了他,毕竟随缘庙在凉州也算是有名气,方才自己失言暴喝之后,若是第二天随缘庙覆灭了,那势必会影响自家的名声,如今已是失手,无能狂怒也于事无补。 “护心镜已碎,值镜的主人当然会知道,以裴宗主之能,方丈先后想杀她宗先生虽未得手,但她极度护短…” 无妄子随意耸肩,拂尘一抖一抖的,“林先生身上的棋局太大太乱,不是你我凡人能卜算的了…至于狐妖…” “那便是林先生的机缘,贫僧以为方丈应该明白,算卦者无论如何也不能动卦象…原来如此,怪不得是两声‘狐狸’!” 无妄子念叨着,忽然又一拍手,疯疯癫癫地大笑: “我的卜算没错!我的卜算没错!” 白山方丈头皮发麻,只是随意冷呵一声,遁光而去,留下依旧疯癫的无妄子,他指着夜空中的如雨般不断划过的群星,继续大笑: “落雨了!落雨了!” ———— 某州的祖山之巅,星月交汇,洒落在那一枚端坐如同羊脂美玉一般的娇躯之上,充盈的天地灵气如同入海般钻入她的体内,而后又是戛然而止。 裴如是闭着双眸,问道的心境很是难得,但她心绪中似乎还有什么放不下似的,闭关这么久,却依旧没有彻底沉入内府,此地是执柳宗总舵,亦是祖山。 是天下最适合问道渡劫的地域之一,但天劫依旧未来,分明站在巅峰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能摸到洞虚境的门板,却心怀芥蒂,似乎有积郁未除似的。 “不见豁达的心境,是本座…近年来手上的血污染少了么?” 裴如是动也未动,心中喃喃发问,体内气海翻涌,却根本填不满似的,按说早就该达到了渡劫该有的气量,但…却还是不足… 怎么会? 是本座有哪里有个待弥补的漏洞? 裴如是红唇轻抿,正欲继续沉下念想,忽感心口一抽,“铛——”的碎裂声在她脑海中炸响,她猛然惊醒。 “护心镜…?!” 裴如是极端清冷的眸光中有无尽杀意一闪而过,她即刻起身,“去拿朝代!” “宗主大人…可有烦心事?” “启禀宗主,此地是祖山,若是宗主不行以礼数告退,恐怕过世的祖仙在天之灵会…” 山脚在陪侍的成群侍女立刻花容失色,谁能料想这里随便拉一人出去都是能随手剿灭一个宗门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妖女? “滚。” 裴如是冷冷甩出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一个字,而后她瞬间化作一缕妖冶的遁光,斩开夜空,向北而去,于此同时,天间无数的星辰如雨般坠落。 (明天改) 一百三十八.吃了枪药 “你也是第一次?” 林不玄的眼前所见的山岳横移,江河湖海在倒灌,烂漫星野如同沙盘崩散,无数叫人颇感眼花缭乱的光景终于消弭与平静。 他深深呼出两口气,眸光扫过不远处的江河与明朗的月色,稍显慌乱的心绪才是随之平缓了下来,却见宁羡鱼的手与他紧紧相扣,只是笑着打趣了一句。 宁羡鱼乖乖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想了想,自己也的确是紧张了,终于还是点点头,“牵手也是…” “刚刚多亏了羡鱼,才有这一线生机,只是那一个拥…” 林不玄也点头,想捏捏她脸又觉不妥,反而被宁羡鱼踮起脚尖红着脸伸手堵了堵嘴,忿忿念了一句“那…那是下意识的护国师行为而已,不许再说了!” 他只得回头眺望,远方的楼宇间坠在朦胧的春露里夹带着一股子温润的意境,恰如那波光粼粼的江水。 “这是哪?” “明月照寒江…如此广阔绵长的大江,也唯有江州才有了。” 宁羡鱼也顺着林不玄的目光望去,她的眸中微亮,也不知道是不是机缘巧合,结果又兜兜转转来了江州,二入江州,心境却是与先前相差甚远。 “不是明月照沟渠?” 林不玄再度笑了一声,惹得宁羡鱼刚刚抬起的头又沉了沉,面色稍显润红,只是低着头玩衣角不说话。 果真还是小丫头,倒也是可爱… “本尊呸!什么狗屁‘明月照沟渠’?我看你是想大棒通沟渠!就像那苏若若一样,两道沟渠都玩个遍是吧?!” 轻鸾冷冷哼声,抱着手臂,虚化的小脚丫轻轻点在微润的雨幕里,她扑扇扑扇狐耳抖开水珠,恶狠狠地骂: “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大离,除了九亭寺之外,想杀你的人多了去了,便是江州此地,文宗就对你恨之入骨…” “另外,就无天阙剑阁那小丫头行径就能看得出那是个正统正道,你先后哄骗人家弟子,人家也完全有那个借口拿你的项上人头!” “还有隐盟,好端端一个杀手大家,被你掏空了底蕴买情报不要说,还得看你眼色,这亏空的不晓得要杀多少人才能赚的回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然也是潜在的威胁,想握暗中的寒刃,区区照心恐怕还不够格!” “更别提你现在出局的身份不明不白,也得亏你这浑人桃花够旺,走到哪都有女人黏上来往你嘴里硬塞软饭了,不然都够你死个十八次了!” “你真当那什么榜单都是虚的?你以为你的行径天衣无缝?要不是某些胸大无脑的臭女人尽晓得天天给你善后,你早被不知道多少明枪暗箭捅个对穿了!” “现在人一走,算是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容易了?护心镜都碎了,你哪来的底牌保命?你死了是小,断了本尊的道行是大,就不该信你!” “好不容易来了江州就晓得调戏人家小丫头,却满不在乎此地三家大宗虎视眈眈,你以为你真是什么仙家大能转世?你要真有本事那就去调戏裴如是啊?!去当着苏若若的面打她的屁股得了!” 林不玄忽然被呛得有些讶然,这只小狐妖怎么忽然跟吃了枪药似的? 他本打算劝慰些什么,却是听一旁的宁羡鱼正巧回想起方才的问题,老老实实解释着: “其实也并不能归功于羡鱼的那个屏障,羡鱼如今再怎么说也只是分神境,并不能拦得住渡劫的攻势才对,好像是那白山方丈有一瞬失了神,似乎是神魂受创…” 她的声音软糯又好听,听得林不玄瞳中微跳,转眼望向那坐在岸边正闷着嘴“啪嗒啪嗒”踩着水的小狐仙,轻鸾似是有所察觉般轻轻挪动脖颈,仿佛刻意在躲。 月华洒落在那蓬松的狐尾之上泛倍看点波光。 林不玄忽然顿下了跟在宁羡鱼身后的脚步,以自己要观览一下江河为由,支开她先去寻个客栈要一间楼阁歇歇脚养养神,自己缓缓踱步到如今身影依旧忽隐忽现的轻鸾背后。 “可不可以摸摸看?” 轻鸾望着江中倒月的狐眸一瞪,她原以为林不玄或许会讪笑着念叨一句谢谢你或者一脸嘲弄地打趣说本先生就是故意的,为的就是看你生气的样子… 但她也根本没想到林不玄会问这个。 轻鸾一时语塞,早早准备好的说辞都用不出去,只能急急忙忙转过头来,一双小脚丫下意识并拢,看上去晶莹剔透得很,如今又沾了水珠,就如同两只小巧精致的雪糕。 “你把本尊当做流萤那条闷骚的龙了?更何况本尊如今想虚体便能虚体,就是给你十根…” 轻鸾瞪着眸子,只是话还没说完,自己的头上就传来了温润的触感,伴随着那双大手的轻轻抚动,揉过毛茸茸的狐耳,愈是带来了如同触电般的酥麻感。 轻鸾很可耻地不由自主地自喉间发出由于过度舒适而发出轻微的“咕噜咕噜”声。 小半晌后她终于缓过神来,远远跳开了两步,狐耳耷拉着,满脸警惕,“神魂出体?你你…你看一眼怎么就会?而且你顺…怎么这么熟练?” 林不玄收了收手,嘴角上挑,似乎是在回味一般,“可我看你眯起眸子还咕噜咕噜的…应该是很舒服?” 修仙界里灵兽与妖的界限算得上是泾渭分明,类同寻常见的猫猫狗狗,都没有家养宠物这一说,便是去逛阁也未必能让乱摸这个,毕竟修行为重…所以这般触感可谓是久违了,也难得。 而那只水面上的狐妖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跃上岸口,背后的九条蓬松的狐尾瞬间僵直如剑,她俏脸含霜,怒道: “胡扯!给本尊忘掉!下次再摸,本尊咬死你!” 可惜那么一小只没比苏若若大多少的小狐妖也的确没有什么压迫感,反而让人觉得可爱。 “再胡想?!本尊杀了你哦…” 轻鸾别过脸,冷哼一声,“若不是你出手太急本尊又没什么防范,本尊神魂维持实体不易,早就躲开了去,下不为…” 然后自己就被林不玄轻轻抱了一下,轻鸾脑袋里忽然懵了一下,这浑人居然把本尊当那种宠物戏弄? 但他身上却有一种很熟悉的很特别的香味,好像在哪里闻过似的,直叫她颇感心神安宁,也生不起什么气。 而她正欲强行牵动心念发作,却又听林不玄认认真真说了一句: “又欠了你一条命…” 林不玄怀里娇小的身躯轻轻扭动两下,双脚离地扑腾了两下,那半实半虚的样子反而愈发令人怜惜,她停下了举动,平静道: “本尊又不是为了你…各取所需而已,别自作多情!你如此一拥…若是把本尊当做你前世那种什么豢养的宠物,那本尊势必不会放过你!” 林不玄缓缓低头,轻鸾一别头颅, “没别的意思,与羡鱼那一拥或许相同。” 轻鸾睁大眼眸,而后“嘭——”的一声,化作一缕缥缈的轻烟,身影消弭。 “不玄…你在江边空空抱着又自顾自念叨了什么?” 背后传来一声轻疑。 “想抱什么人没抱到,怅然若失而已…”林不玄一声长叹。 “长夜漫漫,江湖所迫,离京州愈来愈远,江州亦不会如此安稳…” 宁羡鱼一愣,望向星野又压低了声音,“先生若是想若若了,羡鱼可以借你抱一会儿唔…别告诉若若就好,一切放到明天吧…” 她不由分说地挤上前来,天际间哗啦啦划过的无数繁星如雨,美绝人寰,宁羡鱼正开心,却听见林不玄手里那道符里传来了苏若若的声音: “不玄你快看夜空呀!好漂亮!陪我看,陪我看!” 宁羡鱼下意识蹙起了眉头,轻轻捏了捏拳。 一百三十九.与他无关 凉州,山野间里古庙口的几个和尚借着月色扫过落叶,格外清冷的山风刺入林中,直戳脊背,让他们几人皆是打了个寒颤。 “今夜似乎特别清冷一些…几位师兄师伯怎么以为?” 一个小沙弥停下手里的扫帚,伸手遮遮月光,遥遥见着璀璨的星野,甚至还能看得到远方的乌云聚拢又开裂,如同一条盘踞着的黑龙在游弋。 “或许是春分刚过的原因?” 又有一个和尚也顿了顿,抬头望月,低声喃喃着接过话茬, “按说这般天象,明日应该会是个好天气才对的,怎会如此…” “都住口,忘了本寺的寺律了?今夜方丈亲自出山,势必有要事发生,天象不是我等可以妄论之物,快些扫完来早些回寺里用早斋,此外,方丈有云…” 端坐在石头上的老和尚依然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出言教训,他正打算继续念叨,话语却戛然而止,所有人随着他的微微抬头而向上望去,那是无数繁星划过天际的奇观。 —— 半晌过后,无数繁星的跃动终于结束了下来,盘坐在石头上的老和尚仍然闭着双眸念叨着: “星野倒灌竟然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今夜非比寻常…恐有大…”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深林里忽然卷席起一道极为猛烈且清寒的狂风,比之冬月雪风还要刺骨,仿佛能够钻入任何人的道心一般。 庙宇里盏盏香火烛台瞬息之间全是熄灭。 “去请主持出山!要快!” 那老和尚猛然睁眼,连声清喝,他的身形即刻站定,单手将佛棍“铛——”地一声杵在地上,老和尚的神情极度肃穆,脊背微微弓起,浑浊黯淡的眸子里闪过寒光。 “首座师伯,主持他老人家闭关已久,曾有言,若不是大厦将倾之时,不得惊扰他出山…” 有人踌躇两步,终于还是出言。 “若请不动主持,今夜便是大厦将倾之时!” 首座寒声应答,话音刚落,那猛烈的山风卷席而来,像是一柄接天的剑斩开深林一般,密林里无数参天老树被齐齐砍倒。 甚至…或许不是来者刻意而为,仅仅只是她的行路时所带起的些微风浪造势没有收敛而已。 “请恕贫僧斗胆,敢问裴宗主在此等星野倒灌的不详之夜专程来我九亭寺做客是有何要事?” 此地是九亭寺的真庙,是他们不公于世人的核心所在。 本是潜藏在深林里,集修行的天地灵气与隐蔽于一体,算得上是九亭寺真真正正的七寸腹地。 天赋优异的弟子底蕴都在这儿了,若是受创,那将是一场数十年乃至百年都未必能够弥补地过来的浩劫。 按理说真庙所在的消息应该能算作密不透风,但…裴如是怎么会找上门来? 还如此笃定,遁光没有任何的波动与滞留,就像早就有所把量一般。 难道是寺庙里出了执柳宗的内应?! 白鲤身为九亭寺的首座,便是主持,方丈之下的第三把手,年事已高,但却也算不上老态龙钟,按照辈分来算,比裴如是高出了好几倍,只不过… 这是修仙界,裴如是如今是渡劫境大圆满,又是一朝闭关而出,很有可能摸到了洞虚境的门板,白鲤才刚刚能踩上渡劫境的门槛,自然是要低头的。 “星野倒灌…是不详?本座反倒还觉得很是绝美,恐怕是你我见世态度不同所致,本座深感浪费了光景来寻你九亭寺的麻烦。” 裴如是背着手,眸光扫动四周的深林,心里头又是闷闷补了一句: “如此星夜…唯我一人尔,真是可惜了…” 裴如是随意整顿一下由于极意施展身法几个时辰之内跨越两州而还在猛烈翻涌的气海,自己来的太急,实际上消耗不小,若是博弈,很有可能就会落了下风。 但她暗中调理内府,面上却依旧是风轻云淡,闲庭信步,眼眸微挑,繁星成雨的景象百年都难得一见,今夜一见,却分感几分落寞。 她不再多想,只是直言道: “本座来寻两个人,白山方丈一定知晓,若是本座今夜见不到人,少一个,本座就在你九亭寺杀一个,从渡劫境开始!我只给九亭寺一炷香的时候。” 裴如是玉指一弹,点燃庙宇里的那少了半截刚刚吹熄的香。 远方天穹间忽然映起璀璨的佛光,如同白昼降临,有为僧侣缓缓踱步而出,白鲤退后一步,对着那道持杖身影微微躬身: “白鲤见过方丈。” 白山方正眉头紧皱,握着禅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自己已经火急火燎回了寺院,在外也没有留下一丝行踪。 甚至连后事都料理好了,做好了裴如是直接来掀掉江州九亭寺分庙的打算。 结果谁晓得她居然能直指九亭寺腹地? 且…竟然来的如此之快,无妄子那老道果真是天机算尽,没有分毫倒转,或许正如他所说,自是决定今夜去拿林不玄的时候就已经从自己的卦象走到了林不玄的卦象里。 而裴如是…谁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修为,即便她双手负于背后,气息平稳,没有任何真气汹涌,那也不可能比天子论座之际弱上一分。 当时虽有青龙尊座辅佐,但那充其量也不过只是很仓促的几个照面而已,甚至裴如是那时还是连战脱身,即便如此依旧让他修养了足足两个月有余… 或许是渡劫与渡劫的道行不能一概而论吧…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的白山方丈深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如今一见裴如是,自然慌得要命,正欲开口,却被裴如是率先发了问: “本座的护心镜碎在凉州了,碎境者是渡劫,使的是禅杖,方丈可有头绪?” 裴如是抱着手臂,脸上看不出喜怒,脚步一动未动,灵识探查周遭,没有分毫熟悉的气息,适合大开杀戒。 “裴宗主此言差矣,类同禅杖的钝器多了去了,凉州也不止有我九亭寺一家有渡劫境…端天客…” “够了,一炷香已经烧完,呵…敢对本座座下弟子及先生下手,正好本座手上也有多年不染血污了,近日积郁心绪不通达,正好正好!” 裴如是冷笑一声,随手抽出掌风折断其实还在烧的香台,她信手一招,明月与繁星弹指间被生生夺去了光,失去了烛台与月,凉州之上陷入一片昏暗。 恰如无天无地之所。 昏暗之中,不知是谁讪笑着发问,“敢问裴宗主,林不玄究竟是你什么人?一个凡俗之命而已,竟能叫天下魁首如此动容?断杀我九亭寺之后,裴宗主就不怕正邪乱世?” “与他无关。” “是本座自己想开杀戒而已。” (明天改) (感谢没有女朋友老板的1500点打赏,感谢白老板的1666+588书币打赏) 一百四十.都是助攻 “不玄你怎么不说话?还是说…你现在已经抱着别的女人在观星象了?” 苏若若的声音既空灵又带着点点做怪的意思,宁羡鱼猛然回头,林不玄愣了小半晌,两人心头都是一震,眸光交织一瞬又即刻躲闪开来。 苏若若传音的这个时机很是不合时宜却也十分微妙,而她的声音毫不避讳,非常清晰。 同时也听得出她很是欣喜,似乎是刚刚结束了案卷的批阅,难得空下来散散闲心正巧见了如此星夜便是急匆匆打了传音过来了。 而她后面这问的两句,其实是打趣的成分偏多。 毕竟哪怕是执柳宗或是景门的眼线都不会将消息把拿的如此精准且迅速。 江州偏向于静谧,算是大离难得的不那么崇武的地界,两道的手都不好伸开来,消息的把拿自然也要更久一些。 但…此时却是不偏不倚歪打正着。 宁羡鱼将身躯换了个方位,如今二人唇之间的差距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而后林不玄亲眼看着她的唇又近了两分,轻轻张了张,却是摇摇头没说话。 “羡鱼你…” 怀里的宁羡鱼眸中微光一跳,她趁着林不玄还没说完便是急忙忙堵住他的嘴,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传音道: “不许告诉妹妹我在你身旁…羡鱼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修行,顺便帮你寻求欲毒的解法而已!绝没有要与妹妹争的意思…” “羡鱼…?姐姐在你身边?!” 苏若若听得这几个字当即炸了毛,闷声冷哼: “林不玄!好哇你,说好的出京走大离是为了体验江湖中的人情世故,我也不强求你捉拿贼寇,应允了你只要看看风向就好。” “结果才是这么两天就又是红衣又是羡鱼的,哼!尽晓得让我和周姐姐磨…呃…独守空闺?” “果然春宵一刻…呃…一…一两个时辰…过了就甩甩手弃了是吧?怪不得你那日之后不辞而别原来是嫌我与周姐姐人老珠黄了!” 苏若若醋意满满,毕竟她与宁羡鱼除却交互的通感之外,其实不能算太熟。 即便是相认之后,为了顾及宗门,二者面对面的促膝长谈也是零,寒山那次都能算作是初见。 而这么多年的宗门因素潜移默化之下,这对姐妹的心底里或许还有一线若有似无的敌意,如今就彻底化作了…相争… 苏若若话语间很是有几分“本少主日夜在皇宫批阅文书,忙得不可开交,你倒好,背着本师姐这个堂堂正正的正宫在外面花天酒地? 睡完皇女睡圣女,关键这个圣女还已经空明了道心,身处极意断情的境界也就算了,怎么还正好是我姐?!”的意味。 轻鸾倒是乐呵地很,她在自己点化的云里兴奋地打滚,本尊就喜欢看你后院起火的样子,让你到处沾花惹草,如今看你怎么圆? 玩脱了才好! 魔门妖女和正道圣女…还是一对姐妹,打起来,打起来! 林不玄没工夫去理会又游移出来的轻鸾,一被放开嘴就顺着那三个字胡编乱造,稍稍扭转话锋去抚慰炸了毛的苏若若: “羡鱼你…现与……” “现与你即便同见万千繁星洒落原野,惊艳之余,其实还是有几分类同‘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落寞的。” “只是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又不愿说什么‘我很想你’之类的若若一定心知肚明绝不用我再赘述的话,却又不晓得说些什么,才是有些顿住了…” “如今也还是只有抄录的‘望月怀远’里的那一句‘还寝梦佳期’而已。” 轻鸾膛口结舌。 宁羡鱼望向林不玄的眼神也变了,他说的如此坦然且有真意,难道真是我自己理解有误? 那我现在抱着他,岂不是有些背着妹妹与妹夫偷…的意味? 不行不行… 可是…若若,你不在,姐姐帮你把把关嘛! 林不玄如今仍是中了毒,若是做出什么强取良家妇女的行为,我堂堂一个正道在侧,怎能容忍?! 都是为了妹妹你着想啊… 可是…这个,红衣,周姐姐? 宁羡鱼咬咬唇,觉得自己理解不透,自己与这两位算是有过一面之缘——赵元洲在位之际想拉拢联结的正道宗门不在少数,借着什么护国大宗的噱头招兵买马… 想远了…如今要想的是…虽然红衣殿下与太后陛下似乎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那可是大离皇女与太后啊…这…这…这岂不是乱了辈分? 这怎么可以? 还有这个“春宵过了”?!一两个时辰? 你不是说的什么专一么?怎能背着妹妹?!不对…这是当着她的面啊,而且如此心性的妹妹居然会舍得…? 苏若若埋怨的声音戛然而止,调整了一下由于误解而产生的不小羞耻感,“唔——”了一声。 她咬咬牙,想硬气些,但自己那扑腾晃荡着腿的声音与难以抑制的“嘿嘿”傻笑声实在清晰,终于还是糯糯嗔怒道: “哼…就晓得哄我!谁知道你怀里是不是真抱着我姐姐?” 林不玄稍显愕然,虽然他知道苏若若只是嘴硬,但其实她的猜忌没有一分一毫的偏差。 宁羡鱼还真的在抱着自己,踮起脚尖将白玉般的下巴戳到他的胸膛上,听得此话才是触电一般跳开半步,面上微润,红唇轻启着不晓得说了些什么。 苏若若未见林不玄回话,以为是自己无理取闹过了头,便有些自省的意思服了软: “本师姐也有那么一点点想你啦…嗯,说正事…你在凉州杀了齐王,宗内的师姐本欲去寻齐王暗中还不知晓的残党。” “结果请示了太后姐姐牵动景门后才发现…好像是被人先下了手,手法很凌厉且伤口很细小,要不是中毒,要不就是被一剑穿心,两种手段各有千秋,好像动手的人还不在少数?” “居然有人能在我执柳宗的眼皮子底下办事还办的这般干净且悄无声息?还有谁对你这么好的给你殿后?你有头绪么?” “是不是姐姐?不对…不该是她,她离那传说的锁心大法第四境都只有一步之遥,姐姐道心如今一定犹如玄冰,想必会躲起来闭关,方才的猜疑,应该是我多心了…” 传音的道符那一头传来殿门一开一合的轻响,苏若若一声惊咦,似乎是有人步入了大殿。 “那就是有人帮着不玄喽,一边是下毒一边是瞬息击毙…或许还是不同的人,两派不同的势力?姐姐的好弟弟这又是拔了哪家姑娘的头筹?” “不许姐姐陪同,也不许姐姐随你重新开始问道少走些弯路,姐姐还以为你要体验最纯正的江湖,不曾想…原来是又有了新欢?” “呵…怪不得红衣方才传音说自己稀里糊涂去了鹿州,什么踩阵…是睡了人家小狐狸哦?几时拉回京州来看看,能过得了姐姐这关么?” 周倾韵柔如温水却又带着十分哀媚的声音跳入林不玄耳中,听上去倒是也有几分难得的幽怨。 苏若若有些委屈,急匆匆道:“你…你…你都有我了还要寻什么狐妖,你上次那么欺负我…没玩够可以和我说啊…” 周倾韵扶额,“若若你宠他宠坏了…” “太后姐姐你还说我!你自己明明知道那些姿势不…还那般逢迎…唔唔唔…!” 那一头的两人短暂无言了一瞬,林不玄才是有机会插个嘴,“听说江州有连通外邦的商行,如今我就去购置些小物件,等我回了京,看看你们俩还能不能如此硬气?” 两人异口同声冷哼道: “呵…我看是江州有羡鱼吧?!” —— 宁羡鱼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偷偷瞄了还在谈笑风生的林不玄一眼,江边的微风吹拂过她的面颊,群星在她的眼中流光溢彩。 她轻轻咬着唇,眼中极力克制住的淡然在动摇,真的好美啊…史书上记载的群星坠世,那是不祥之兆,标志着大灾启幕,所以人人紧闭门窗,月夜大江上无一人影,唯她与林不玄两人尔… 只可惜…两人隔了几步,却如同隔开了一整个江州。 宁羡鱼再望了星月夜里的林不玄,他的嘴角还有掀起的弧度,聊的什么自己没在意,或许还在和那位太后姐姐或是自己的妹妹打情骂俏呢吧? 念至此宁羡鱼心里头忽然很不是滋味,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油然而生,像生气又不是,像难过也不对… 旋即她两步上前,在林不玄面前俯下了身子,膝盖微弯,眼神对上后者稍显错愕的眸光,张了张红唇,只是无声口语道: “子时过半,该交公…呃…该处理积毒了…” 天际间,忽有一道深邃到让人胆寒的遁光撕裂群星璀璨的夜空,坠落在遥远的北方。 宁羡鱼乖乖蹲在江边舀水洗脸,其实有锁心大法辅佐之下,一次起码能挡三五天的欲毒不发作,如今的举动,实在是有些无厘头。 但她现在却觉得很是心满意足,这种明明妹妹还在与之交谈,自己却在…的感觉让她莫名欣喜。 —— “嘭——”的一声绵长且直击心灵的轰鸣在远方传来,天际间依旧星月交辉,可那片地域却是如同天地间的一切光芒都被夺去了一般,遁入无边的黑暗中。 随着那一声如同滚雷般的沉闷炸响,一点靓丽的火光落入山巅,瞬间又化作一场足以吞噬俗世的连绵山火。 轻鸾见两人相安无话地步入酒楼客栈,自己念想了半夜的场景都没看到,有些气不过。 她本来预算是宁羡鱼冷冷一句“你竟敢三番五次骗我?”然后扬长而去的… 或者,后面那两位起了火的,结果皆是事与愿违…意外还挺圆满的。 但到了这时候,她也只能望着那团经久不息的山火低声喃喃着找个泄气口,“不过是个男人而已…有必要气成这样?只晓得护夫,完全没想过利弊,胸大无脑!” “但这江州…似乎…” 夜风吹拂而过,一夜无话。 ———— 微光穿透云层,洒落在江面上,细碎的清风顺着游移而过的行舟点出圈圈涟漪,这是江州的午时,不热烈,但温和。 宁羡鱼觉得自己的锁心大法又有了波动,却不是道心不稳所致,反而是第四层的桎梏有所松动,似乎就要掀开那传说中无人能及的层面了。 这虽然有几分不可思议,但依旧让她欣喜十分。 便是与林不玄如此亲近,本圣女还不是稳固了功法?定是我死死抵住心念才有如此造化吧? 哼哼,锁心大法果真固若金汤! 宁羡鱼甩甩头一脸淡然地忘掉昨夜顶着妹妹与林不玄的交谈在江岸边绷着脸以证道心为由索吻后又自顾自俯身下来的动手动脚。 将所有的迷蒙与来的很离奇的吃味都留在了那璀璨的星夜里就好了。 她下意识擦了擦嘴角,抬起手揭下贴在墙上的告示,眸光随意扫过画像就有几分不安与忿忿在心底里一闪而过。 宁羡鱼将这纸仿制的诏书提在手里仔细查阅,却见一旁林不玄边靠过来边点着那画像问: “挺好看的,这是你师尊?” “是…” 宁羡鱼微微一惊,连忙将诏书稍稍翻起个角度想藏起来却被林不玄提了提手腕,她只得点点头又摇摇头,解释道: “但这诏书上的事迹都不是真的!是某些不怀好心之辈所杜撰的!” “师尊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生为正道却在暗中而与魔门私通,她明明很是心系宗门,羡鱼以为,师尊是真的眼里只余江湖大义的…” “而天子论座当夜的举动,亦是师尊她只是为了偿还早前裴宗主的不杀之恩而已…其实…那还是羡鱼求她出手的,为的是…呃…” 宁羡鱼的话语卡了壳微微一顿,她又是低头努努唇,眼中流露出的些许自责也一闪而过, “缘由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江湖中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还有说我锁心宗不过是个披着正道外皮的魔门如今终于浮出水面,这类铺天盖地的编造…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恨!” “奈何又没有寻到源头,师尊她先前都要被那些流言蜚语给搞得无法静心修行了,羡鱼也很是内疚的…” “等等,你方才说的‘挺好看的’是什么意思?” 林不玄感觉这小丫头片子还真蛮有意思的,便是又笑着打趣,“你师尊啊…” 宁羡鱼本来陷在自责与迷茫中的心境随着林不玄这话心头一紧,下意识迅速将这纸诏书揉成团,塞进贴身的纳物袋里。 她十分警惕道: “你你你…我师尊你都想…?怎能背着若若…还有那个太后你是真的…说好的专情呢?” 宁羡鱼念叨两句就没了声响,她的确怪不了林不玄了,缘由是自己昨夜的那些举动还历历在目想忘都忘不掉,甚至都是自己主动的… 她还记得林不玄的神色挺错愕的来着,总不能再怪到他头上去吧? “只是玩笑话而已,我又不是什么见色起意之人,我若是,那在凉州落阵之时,就该佯装看不破而将羡鱼把玩个遍了不是?” “我是怕羡鱼太过自责,天子论座都已经过去了,往日不可追,来日还长呢…” 林不玄笑了笑,想伸手理顺妮子的发丝,却才是发觉宁羡鱼的白发化作青丝,他的手在空中顿了顿。 宁羡鱼歪歪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踮起脚尖蹭蹭林不玄的手,“谢谢你安慰我。” 林不玄一愣,顺手揉了两下,坦然道: “羡鱼如此不计前嫌,是我有愧于你才对…” 宁羡鱼抬起头,“所以…不玄凉州见我说的那些什么只喜欢妹妹之类的话,是真是假?” “自然是假的,不想动摇羡鱼好不容易成就的道心才是真的,锁心宗的数百年基业,若是在一朝一夕之间毁在了我的身上,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林不玄只得是继续圆谎,轻鸾倒是很罕见没在一旁呛他。 宁羡鱼轻轻颔首,抿了抿唇表示理解,点着远方碧绿楼阁道: “那便是文宗总舵了…听说最近是也顺着你的造势写了个长篇,叫什么《剃度,然后捡到落魄女修》出了两小节,我没读过,听说是一改往常的路子,写的情情爱爱挺专一挺好了…或许是转了路数?” 林不玄理理袖口,只是道: “说不准下一小节开头就走恶心人的老路也不好说…堂堂新兴一流宗门被一个小辈的随便一招借刀杀人给打的从了良,我才不信…” 宁羡鱼再次点点头,“我站不玄这边。” 一直无言的轻鸾忽然打断了林不玄的思路,“快问一下这妮子,江州此地是不是有一处福地?” 林不玄一五一十问,宁羡鱼沉吟片刻,道: “好像听是师尊说过,若是开了那是大机缘大造化,但是不晓得方位,便是晓得,也起码得有法器现世才有机会惊动呢。” “只是…法器啊…便是裴如是手里也只有一柄朝代和一柄逐鹿吧?大离已经很多年没出过法器…”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一柱紫光冲天而起,直直灌入长空中,恰如三千紫云奔来。 远远的楼阁上不晓得是谁喊了一声,“无天阙剑阁铸成一柄法器!广邀各位道友拜剑!” (5000过渡章,有问题一会儿改,发烧了两天又加班,人已经麻了) 一百四十一.差错 林不玄与宁羡鱼面面相觑。 宁羡鱼的眸光里流露出几分惊诧,林不玄倒是讪讪一笑,当即问了个很是折煞他堂堂执柳宗先生,大离国师这等斗重山齐身份地位的问题: “逐鹿…很强么?法器,又是什么层面?” 宁羡鱼讶然,从林不玄这句话中深深感受到了一股子“何不食肉糜”的意味,但她还是点点头,老老实实解释: “逐鹿能与朝代媲美,自然是很强喽…法器,那几乎是大离至高的层面。” “听闻法器之上还有称作“鸿蒙”的层级,鸿蒙便是蕴灵之器,再上面就是“砚台”了,砚台便是天上天下最强的器物境界,传说中镇压诸邪,制衡天下的天钟,或许是这个阶层?” “总之,大离还没有出过一柄鸿蒙,所以啊,法器能算得上是大离的顶点了,类同羡鱼手上这支玉笛,至多只能算作上成的‘百年’而已,虽然不是那种‘新铸’与‘十年’能比的,但终究也还是凡器…” 宁羡鱼念至此,伸手想点一下林不玄,但又不好意思,手指悬在空中顿了顿又乖乖收了回去,只是道: “林先生你啊…生在福中不知福呀,一定是若若不让你了解入世把你宠坏了…” “习武之人,见上好的兵刃自然欣喜,但她居然心甘情愿提着断鹤而不来寻你要合了剑的逐鹿,与妹妹喜好杀人越货的心思彻底截然不同了,这又是…” “罢了罢了,不去说她,只是…大离已经许久都没有出过一柄法器了,自从寒山边涯那位铸剑的老匠人死了以后…好多年了,如今得以一见,便是江州静谧踩破也绝不为过的…” “那个匠人…”林不玄稍稍回忆,端了端袖口,“就是如是先前在京州你我面前说她杀的那位匠人?” 宁羡鱼微微颔首,又轻轻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裴宗主只是寻其铸剑,并未杀他,而是他跳崖自尽的。” ”不过…这也算是有先见之明吧,毕竟面对的是裴宗主。但…不玄你怎么称又是宗主又是你师尊的她为‘如是’?” “这明明是大不敬,难不成你们私底下…?” 林不玄连连摆摆手搪塞,“不过只是声名字而已,我们魔门向来不拘小节,羡鱼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她又不在…” 月满楼之后,林不玄对于裴如是的映像还没有改观,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了,这稍稍一念想,差点又勾动了欲毒… 臭狐狸!迟早去涂山收拾你! 轻鸾嗤之以鼻:“大言不惭,还不是你自己嘴硬不服的问题?再说了,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宁羡鱼正巧点头,“也是。” 林不玄一愣,随意瞥了一眼那嘻嘻笑着挠耳朵的小狐妖稍稍皱眉,但也不去与她置气,停下了跟着去无天阙的脚步,反而转过头来问宁羡鱼: “羡鱼你似乎是觉得那匠人坠死反倒是最正当的举动?” “对啊。” 宁羡鱼的语气很是果断,“裴宗主膝下有一整个魔门,为断绝后患,便是她亲手杀了那匠人也完全情有可原。” “那时,似乎赵元洲散了情报给正道,所以逐鹿才被迫断在了寒山,不过…若不是这情报,那估摸着裴宗主也不会阴差阳错将若若安排去寒山散心,林先生或许也不会入世。” “说远了…唔…”宁羡鱼戳戳脑袋,继续说: “而自愿为魔门铸剑…在正道眼中亦是无恶不赦之举,即便是那匠人不自尽甚至哪怕是裴宗主一走了之,依旧会有无数正道宗门接踵而来,下场只会更惨…” “可能是羡鱼片面了,亦或者是锁心大法所致,羡鱼以为,身为大离中人,真正该排解的不应是正邪,而是两道之间的隔阂…如今的大离,能合道是最好,不论哪一道独大都不是什么好事。” 宁羡鱼见林不玄面色带上几分惊诧,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 “你不喜欢?”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才是天下大势,大离散了这么久,总该有人站出来合道,但这路还长。” 林不玄摇摇头,不置可否,“我讶异的是宁姑娘你身为纯正的正道圣女…如今快要成宗主了,居然还会有这般的想法?与那些正道…” 宁羡鱼接过话茬,“与那些正道不一样…羡鱼是知道的。” 然后她伸出手指指了自己又指了林不玄一下,声音幽幽道: “但…羡鱼是人,不是没有感情的玉笛,是人都会变的,刚出山门在寒山静心之时,羡鱼也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还会有怀疑断情证道的一天。” 宁羡鱼念至此,稍稍一顿,面色微润,垂了垂守,缓缓道: “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帮一个男人做那事…结果事后还被人生生疏疏地喊作宁姑娘…” 林不玄微微一惊,正欲出声,却是被宁羡鱼抢先扯了一下,她悄咪咪指了指不远处大圈人围着的铸剑台,轻声道: “那是无天阙的铸剑台,你修剑,多见些剑是好的,但别被那柳半烟看到了,她是见过你的,而且还傻乎乎地送你入了京。” “无天阙三阁分立之后,剑阁算是正道,现在她知道这些都是你的计划,那估计会怒而反目…” “总之…被她看到不安全,或者说…整个江州就很是不安全,还有文宗要杀你,如今其实能算作送羊入虎口,甚至还听说有人见奇门天师留的道符就在江州…” 林不玄点点头,利弊自己是清楚的,来江州是意外,原先自己的计划里,来江州那都是出京的最后一步了。 虽然文宗已经被列入了自己的必铲除名单,但再怎么说文宗好歹也是一流宗门。 只是如今裴如是闭了关,京州之外一片颓废,要大离喘息都没有那么快。 裴如是不在的执柳宗,那恐怕要囊括全宗之力去硬撼文宗才能斩草除根,而且,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在江州开战,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放在安稳之际还好些,只是如今的大离…哪里能承受的住风浪? 如此想来,或许得将红衣登帝提上日程了,可现在京州离江州又远了,得途经一个楚州,那是锁心宗所在。 若是回了宁羡鱼的祖地,恐怕就很难在那群清心寡欲的师叔师伯师姐掌令面前勾引...呃,哄骗...呃…寻求将来的锁心宗宗主的鼎力相助了… 可这欲毒…这样拖着也不是法子,听宁羡鱼说,锁心宗祖地墓前留有宗主的一道残灵,她想去请示一下宗主有没有解欲毒又不破戒的法门。 但轻鸾嗤之以鼻,她很是直截了当告诉林不玄,倘若是寻常狐妖的欲毒,那大离或许还有可能的解法,但这可是九尾妖狐的欲毒,还是初次,别说解了。 阴阳交合都得是十数次往上走,越拖越是猛烈,区区渡劫想要找到破解的办法,天方夜谭而已。 不过林不玄也没告诉她自己感觉体内的毒并没有生的太快,甚至每次与宁羡鱼交过手之后,都能感觉减少了不少,或许是轻鸾并不看得起锁心大法,所以无甚关注吧? 适时,铸剑台上紫光一颤,三千紫云播散开来,有一柄端端正正的长剑浮于空际之间,通体发紫,扩散的动荡的剑气断风而出,周遭十丈之内,皆是无尘之地,即便是剑修也不能近一步。 宁羡鱼与林不玄躲在边角里望着铸剑台,虽然没作障眼法,但两人皆素衣,染进江州温润柔和的色调里一点儿突兀感都不显。 但随着那“呛”的一声剑响,这柄引动天地异象,能有拨天见日只能的长剑剑锋直指林不玄这一角,所有目光交汇而来打在二人身上,伴随着那冲天的紫光,两人瞬间成为了整个江州的焦点。 “剑的敌意?!” 林不玄只感剑风如山,掌心的道符自发亮得发烫,他下意识喃喃问了一句,然后逐鹿瞬间脱手而出,砸入空中,掀起暴烈的气浪,大江里打起数丈大浪,坠打在长街上,房屋瓦砾噼里啪啦落地,碎成渣滓。 “那就证明此剑不是无天阙铸成的,只有师出同门的剑才会有如此至深的想论高低的敌意,是羡鱼托大了,不过…不玄你放心,有我在…为了不让妹妹伤心,我会保护你,反正他们也没见过我的真……” 宁羡鱼急忙忙解释,只不过话还没说完,铸剑台的最内围的迎客席上传来一声听起来很是尖锐的笑声,“宁圣女,林先生大驾光临江州,有失远迎!别来无恙!” 人群挤出一个缺口,能让林不玄二人看清席上的观客,他一席青衣,头上带着青纱帽,“那是文宗掌令,越十秋!” “不错!正是越某人!” 越十秋洒然大笑,然后随意拍了拍手,“我文宗囊括大离文道,林先生公然抄袭本家创意甚至连报备都没有,还栽赃陷害本家,此次来江州,那正好请入府邸好好做做喝杯茶!” 人群里步出一群青衣弟子,这无天阙的拜剑,忽然就变成了文宗的兴师问罪,但也没人胆敢说一句不是的。 毕竟…文宗是堂堂正正的当红一流宗门,而无天阙…三分之后,能有多少实力呢? 宁羡鱼捏着捏拳头,站出一步,“林先生是我锁心宗的客人,你文宗胆子如此之大?!” 越十秋讪讪一笑,“宁仙子贵为锁心宗圣女,竟公然说出这等包庇之言还愿与魔门妖人为伍,是唯恐天下不乱?” “呵…锁心宗与执柳宗一丘之貉的传闻果然是真的!” “你!” 宁羡鱼攥紧了拳头,只可惜还是阅历浅,上来就踩了雷,一时半会儿根本不晓得如何回击,一个“你”字显得十分苍白无力,她感觉自己身躯一凉,久违的胆寒感冒上心头。 直到林不玄大庭广众之下牵住了她汗津津的小手,缓声道: “我来吧。” 一百四十二.剑,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 因为那是柳半烟,无天阙剑阁座下首徒,剑道天赋冠绝大离,年轻一辈里首屈一指,只是在修为层面稍逊苏若若这等妖孽一筹罢了。 不过…修剑路苦寒,自幼修习剑精通剑,当然来之不易,无心磨炼修为,也算是可以理解。 毕竟也不是人人都如苏若若一般有着裴如是这等从天之骄女一路步往顶流宗主的渡劫大圆满尽心尽力,视如己出般一旁辅佐着尽可能少走弯路。 况且柳半烟的灵根并不能算极佳,天子论座之际,她几乎能以新晋的顶流宗门弟子博弈,其实那都是因为这么多年的苦修积累。 而天子论座之后她登入藏剑阁,揭开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那位剑圣游历而留下的剑典孤本,拜剑数月终于有所参悟。 如今,她刚刚问道,睁开眼已是天下最年轻的剑心。 甚至还有可能是整个大离独一无二的——如果没有某些闷骚的家伙偷偷藏着掖着的话。 现在的柳半烟已不是一句“来日可期”可以比拟的了。 苏若若一剑断开天幕,一炷香内轻松败退顶流宗门两位天之骄子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柳半烟唏嘘之余,深感未来要与之比肩,或许也不是空谈了… 但…欣喜归欣喜,只是苏若若最近的修为,涨的未免太过凶猛了一些。 听闻她年关过后不过几日之内就参悟到了元婴六段… 要知道,苏若若登入元婴境也不过是去年入秋的时候,这才寥寥数月…难不成她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么?! 况且…她才不过是碧玉年华,而自己…已是过了桃李,将入花信… 柳半烟望着台下人群中素衣点尘的二人,恰如两道白光,颇感刺眼,她缓缓挪开了眸子,心中有一股子很是奇特的“我颓颓老矣,已是将歇的前浪,后浪翻涌滚滚而来,如何对弈?”的迷茫情绪在升腾。 天子论座之后,数月已过,柳半烟本对于自己的进步喜不自胜,今日得以出关接剑,应是在江州崭露头角的好时候。 此时此刻,恰如当年离京州第一才女一步之遥的赵红衣。 柳半烟忽然发觉,其实人人都在往前踱步,反倒是她慢了一截,台下的宁羡鱼,修为自己已经完全看不通透了,结合听闻,估摸着已经步入分神。 便是一切机缘巧合的辅佐之下,那也是分神境,古往今来,受过大造化的修士绝不在少数,难的是修行路。 柳半烟心中的惊诧与一丝丝很细微的自卑感转瞬即逝,顷刻间便化作无边的争强之意。 若不是林不玄那日拜剑,以锻体境的低微修为斩出一道光,剑意之深,能随意将长安御道旁的盘根古树齐齐砍倒… 如此情形,柳半烟扪心自问,自己在那个境界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自愧不如油然而生,但…愈是如此,便愈是激发发她的慕道心绪,她承认贸然揭开剑典孤本,确实是有赌的成分,但…她也的确赌对了。 如她这般冉冉升起的新星,在无天阙内一言九鼎,而她望着台下的林不玄,缓缓侧目出言拦下越十秋灼灼逼人之态,其实也算是情有可原。 无天阙好歹也是曾经的顶流宗门,三分之后,依旧能各自扯称作一流宗门。 而文宗,亦是一流宗门,即便当红,那也只能与无天阙剑阁平起平坐。 站在无天阙的角度,这是本家的铸剑台,文宗掌令若是公然在铸剑台上要拿林不玄是问,那无异于是直接在打无天阙的脸。 不论他有没有藐视的想法,此行一出,若是无天阙不动声色,那便是如同服软。 而柳半烟要为无天阙找回面子再正常不过,可周遭或为拜剑或为慕道或为见奇观而来的大离修士及百姓所错愕的并不是柳半烟为无天阙执言。 而是她的话语很明显偏向了林不玄,似乎是想在文宗面前保林不玄的意思。 她大可以将文宗请出铸剑台,那同样彰显一流宗门的气度。 毕竟林不玄再怎么说也是魔门出来的,即便天子论座之后他仍然在皇宫内待了几个月,那也不好说他背地里有没有和执柳宗往来。 裴如是闭关太过仓促,执柳宗与朝廷的关系就像是冰释前嫌了一般没了动静,再联想到逼入皇宫之时的风言风语,说不好苏若若当权又与林不玄暗中交好了。 不论怎么说,正道宗门也得与林不玄划分界限,避而远之才对,结果锁心宗,无天阙两家圣女各个站在林不玄这边。 前者还要离谱,分明以清心寡欲为证道方针,现在居然还自愿被林不玄轻轻牵着,而她如今的一脸淡然恰恰很有一种“我与他老夫老妻了,不过是牵牵手而已,这才到哪?”的感觉。 锁心宗与执柳宗交好的风声今日之后,估计会愈演愈烈吧? 突如其来的变故与反转,让江州此地难得陷入了一片令人错愕的死寂,风中只余下刀剑相向的乒乓作响。 “将——”的一声断响,天际的两柄剑终于博出胜负,紫光闪耀的长剑被自发分开化作两柄的逐鹿咬死,直接压倒在铸剑台上。 剑柄相抵,剑身纠缠,那绛紫色的长剑发出一声绵长的哀鸣,余音颤颤,而后那柄长剑剑身一瞬僵直,再缓缓软倒在地上,细密的江水轻轻划过两柄剑,滴在铸剑台上。 周遭的人家群里啧啧称奇,林不玄也颇感有意思,这画面是好好的双剑博弈,结果看上起莫名怪里怪气。 而逐鹿又“呛——”的一声回到了他的手里,夺回了无数剑修灼热的艳羡目光。 越十秋才是回过神来,对着柳半烟及那铸剑台后白发白眉的仙风道骨老剑修抱了抱拳,寒声问: “柳仙子何意?难不成你无天阙剑阁也要与魔人为伍?大家皆是正道宗门,不鼎力相助也罢了,林不玄如此狼子野心,恐怕你无天阙也未必能把握得住!” 柳半烟弯了弯腰拾起铸剑台上那柄绛紫色的长剑,反问了一声: “身为正道,岂能趋名逐利,报团取暖,以多欺少之举?!” 她眸光直勾勾扫过林不玄与宁羡鱼,在两者的双手相交之处微有停顿,而她面色无变,背后的老剑修很满意地捋着胡子点头。 柳半烟接着道: “几个月前,半烟为筹备天子论座而提前赶往京州,当时在长安城的月满楼下误会了林先生偷学本家剑典,而林先生没有当众要问半烟的不是,半烟承他一情,如今还之,有何不妥?!” 越十秋愕然,月满楼这事的传闻很浅,似乎是苏若若执意压下来的风声,自己的耳闻只有一点点,当然没想过此事,如今被当面截了胡,只得指着林不玄道: “可他是魔门妖人!” 柳半烟摇头,“与身份无关,若说身份,林先生先前已被裴宗主逐出执柳宗,如今他还是我大离的国师,越掌令怕不是在藐视朝廷权政?!” 越十秋一愣,发觉自己进了套,他虽然现在知道天子论座裴如是杀赵元洲不过是林不玄的算计好的,而林不玄依旧是执柳宗的先生,但…天下人不晓得啊,他们还以为裴宗主是根本来不及去料理林不玄,毕竟闭关问道才是重中之重。 他避开矛头,转了话锋,“不论林先生身份几何,而是我文宗垄断大离诗词歌赋,而林先生剽窃这书卷的创意,本掌令如今兴师问罪何错之有?还请白老剑尊执言!” 柳半烟回头请示,轻声颔首道: “师父。” 那老剑修才是笑了笑,负手轻轻踱了两步,“越掌令话无差错,只是…不论林先生与你有任何过节或者他是谁,总之,半烟欠林先生一情,理当还之,这便是江湖大义,这才是正道宗门该有的样子。” 然后他拉长了声音,“当然,老朽也可以领教领教越掌令的判官笔。” 老剑修的声音方才落下,他微微睁眼,柳半烟手里的长剑一颤,脱手而出,“嗙——”的一声,一道剑气随意砸在地上,整个铸剑台裂开一条狭长的口子,一直到了越十秋的跟前才刚刚止住。 越十秋一咬牙,起身抱拳,“白老先生果真有正道之风气,请恕晚辈告退!”而后他即刻化作一道遁光,刺入阴云杠杠聚拢的天际。 宁羡鱼拉了拉林不玄的袖子,后者心领神会,即刻也抱拳道: “晚辈谢过白老剑尊出手相助。” 那老剑修只是继续负着手,空中的长剑重新飘回了柳半烟的手里,他摇摇头,“是半烟欠你一情尔,老朽代之出手,已有罪过。” 然后他抬头望了望天,随口下了逐客令,“阴云密布,恐有雨惊扰诸位道友,今日已是闹剧一场,老朽无地自容,还望各位见谅,如今请自便。” 周遭群众自然也懂,连声告退,如同退潮般奔走而去。 林不玄也点点头,正欲携着宁羡鱼退走,却听台上的老剑修缓缓道: “还请林先生留步,若是无事,不妨来我无天阙喝一杯茶。” 林不玄与宁羡鱼面面相觑,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 无天阙剑阁,立于大江以东,一路衍生开去,在地图上看,就如同一柄横砍在江州的长剑。 而阁内的风中剑气很重,像是一层无形的界限,若不是剑修或者修为不过,无意步入其中,估计能感受到千刀万剐的苦楚。 柳半烟领着二人走,路过的剑修各个打招呼,她也是点点头。 三人一时半会陷入沉默,林不玄率先开口发问: “柳仙子为何救我?” 柳半烟没有愣神,果断直言道: “半烟说过了,欠林先生一个人情而已,如今还情,很正当。” 这话倒是让林不玄有些捉摸不透,他继续问: “先前被逼入皇宫的时候,柳仙子不已经帮过我还了情?” 柳半烟摇摇头,“那是林先生的局而已…” “既然你知道我骗了你,那为什么还要还情?”林不玄愈发不解,在柳半烟的立场,林不玄哪是什么好人? “骗与还情…并不冲突,也正因为那是骗的,是假的,所以半烟其实并不算是真正还了情,如今才是。有情必还,才是正道。” 柳半烟颔首,话语淡然,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好。”林不玄也点头,“那白老剑尊如今要留我喝茶,是有何意?” “师父的想法,半烟并不能参悟,不过半烟猜想,或许是他惜才之心犯了,见林先生的道歪了,想正一正?” 柳半烟伸手捋了捋发丝,天际间的雨终于坠了下来,她递给林不玄一把伞,自己也打了一把。 “道歪了?此话怎讲?” 噼里啪啦的雨点坠打下来,将入夏季,这雨势也很有深夏的味道,林不玄撑起伞,下意识轻轻将宁羡鱼拥近了一下,后者唔了一声,垂了垂头,却也没有跑开。 柳半烟侧目,看着两人,眨了眨眸子,只是道: “看得出林先生是修剑的,而我无天阙剑阁,在剑道这路上算得上是大离权威,林先生的剑道一开始就错了,修剑之人要时刻铭记 ——剑,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 一百四十三.助攻 “柳姑娘是在警醒我,还是羡鱼?” 林不玄并无动容,只是抬头望着那细密的如麻般的雨幕,随口问了一句。 而适时天上有一道惊雷炸响,宁羡鱼下意识抬了抬眸子,然后就被林不玄提了提手腕,她怔了怔想解释一句自己其实并不怕雷声,却也只是挪了挪唇扯了扯袖口遮掩,没有挣脱也没有出声。 宁羡鱼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点点温润感,舒心的同时,她眸光微转,反倒是愈发有些羡慕苏若若了。 柳半烟边是领路边是应道: “当然是林先生你,素问锁心大法以断情证道,宁圣女这边自不会需要半烟…” 她刚好侧目,正巧瞥见身侧二人身影贴的很近,甚至似乎还交叠着袖口,不晓得在里头做什么。 柳半烟话语一滞,眸中的不可置信一闪而过,她再度从腰间抽出第三柄油纸伞,递给宁羡鱼,认真道: “方才是半烟忘了给宁圣女递伞,并不是要让宁仙子二人挤在同一柄伞下沾湿肩头,给这一个下马威的意思。” 宁羡鱼看着这柄戳上来的油纸伞,愣了愣,摇摇头,非但没去伸手接伞,反而是摆了摆手,“羡鱼以为,柳仙子的话也不全对,湿一点…也无甚所谓。” 柳半烟讶然,她方才见宁羡鱼伞下眼神闪躲,又联想到林不玄魔门出身,可能行些类同偷偷揩油,动摇锁心大法这种不妙之事,本想借伞帮她开脱… 谁晓得这位宁仙子反倒是蛮享受的样子回绝她的好意? 柳半烟略略一思…宁羡鱼方才若是避讳锁心大法可能受到的波动,也应该往自己这边靠才是,难道说…这便是宁仙子稳固锁心大法的路数? 也对… 柳半烟觉得自己已然明悟了。 这道理与“以毒攻毒”大同小异,倒是可以理解,宁羡鱼不愧是顶流宗门圣女啊,如此在悬崖边踱步,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人家有如此机缘,也无可厚非。 而柳半烟正欲说些什么,却听面前的楼阁上有一道绵长的声音悠然飘忽而来: “半烟,就送到这吧,若是林先生宁圣女两位肯与为师论道,便请两位步上亭台小谈一二。” 柳半烟当即站定,她再对着那不远处如剑一般直插云霄的楼阁缓缓躬身,回拢了对宁道友佩服的心绪,老老实实收回了本欲递交给宁羡鱼的那柄伞,而后她又比了比手势,声音平淡道: “家师想见两位的缘由,或许正是惜才而动了恻隐之心,想助二位正一正道,还请林先生与宁仙子赏脸,论累了就直接休息…假使两位并不想论道,恐惊乱道心,要折返也没有关系,我无天阙亦不会强求。” 林不玄点点头,收起了伞便携着耳珠有点点粉的宁羡鱼缓步前行,都到了这里,当然也不会考虑回头。 毕竟文宗领头的也不止一个越十秋,其宗由五位掌令同管,各个都是写律诗的一把好手,而大离恰巧地处中原,中原五律因而得名。 几位掌令自然也能将文宗绝学“判官笔”使得虎虎生风,题字落墨皆可杀人,很是出其不意,而他们的手段也尽显“文人风骨”。 总之,如今的无天阙一定比在江州胡跑安全的多,此地地处江州中心,离出州门还有大半个州界,想在瞬息之间悄无声息退走,显然不可能。 文宗在江州是总舵,前些日子那一闹剧后,不少中流砥柱回流,所以越十秋也甘愿今日悻悻退场。 回头折返实在是愚笨之举,无异于折了无天阙的橄榄枝,且正中下怀,至于传送符…随机性太高是一码,没法炮制也是一码。 这次转到江州算得上是好运了,若是一个空间乱流,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睁眼身前是一大堆狐狸握着刀枪剑戟,刃口向上,口中盘算着什么“如此上好的食粮供奉给大王不如咱们姐妹几个自己爽爽得了”。 而这修仙界实在是奇妙得很,什么数百年的桎梏;什么号称坚不可摧固若金汤的心境;什么避无可避的剧毒;破除不过是在一朝一夕之间而已。 如今能有与无天阙阁主论道的机缘,也算是可遇不可求,万一突破了道心呢? 闷闷修炼实在枯燥,道心空明问道突破就很有那么点儿不劳而获的意味。 再者说了,无天阙的剑术的确是天下一绝,起码在大离是,这一点连裴如是都认可,毕竟她只是十八般武艺都懂一些些而已,自然比不过这类专精于一道的宗门。 而无天阙剑阁曾有受过传说中的那位剑圣步道的衣钵,封入阁中为至宝,或许此典也正是导致三阁分裂的前因? 总之…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剑典终于被揭开问世,只可惜大离已如无根浮萍,随着那将来的山雨飘摇,朝廷半倾,如此大势,不晓得是花落谁家还是沉入湖底。 孤本残卷与剑心…还是来的太晚了些。 林不玄叹了口气,想再多也没用,自己也没指望修剑,只是顺着苏若若的意而已,难道还能把无天阙剑阁的剑典孤本揣回兜里带走不成? 他望着眼前的楼阁如长剑归鞘般落了下来,地下的机括“喀嚓喀嚓”作响,那座亭台缓缓坠入人间,放下四道高不过几丈的阶梯。 亭台里的老剑修缓缓起身,亲自斟满三杯茶水,清香沁人心脾,他对着缓步上阶的二人点头示意,双手左右缓缓摊开,“还请两位道友入座。” 宁羡鱼接过茶杯,方才被柳半烟或警醒或怀疑的眸光扫过惹得她有些不好意思,想着与林不玄对坐,结果被借着擦干肩头为由,带到了左手边。 而林不玄一脸平静,对着那缓缓饮茶的老态龙钟的白合山拱手作揖。 那老修士放下茶杯,也是回以礼数,眸光扫过宁羡鱼依然未干的衣角,只是淡淡问: “二人共伞,才会沾湿衣物,锁心大法断情绝念,宁姑娘为何听之任之?” 宁羡鱼一愣,她本以为自己是来旁听的,毕竟这是剑阁,是大离剑道的绝对权威,若是能使林不玄生出慕道的想法也不是什么坏事。 光是大离中虎视眈眈他的就不在少数,更遑论涂山还有那帮擅长采补的狐狸,万一到时候还惹了狐狸,那岂不是… 就算他天赋奇绝,但如今的处境已容不得他如此悠哉悠哉踩入大离了,应该快些提升修为才是正解。 结果这老阁主话语一转就跳到了自己这边,宁羡鱼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事要说个所以然哪有那么容易,其实是下意识的行为,林不玄拥了一下,自己没抵触,就… 硬要怪也能怪到通感上,可这通感又不能公之于众,大离已有风言风语说她成天带着轻纱是因为本就与苏若若是姐妹,现在还能说是两者长得像而已,若是通感一出,便是彻底承认。 宁羡鱼扭转心念,这位见万物波澜不惊的顶流正道宗门圣女平生第一次撒谎: “阁主前辈有所不知,羡鱼传承宗主衣钵之后,锁心大法已入第三境圆满,如今离第四境只有一步之遥。” “只是羡鱼苦心拜功法数月道心毫无波动,而我锁心宗开山近千年,未有一人入四境,羡鱼以为,或许渡情劫才是最好的出路。” 宁羡鱼念着清心咒,强行压下有些波动的心境,脸上并无动容,只是两只小手在矿大的袖口下自发交叠。 白合山微微颔首,只是说:“宁仙子的抉择老朽自然不会干涉,不过还请圣女小心,岸边踱步,不要失足坠入潭中去了。” 然后他的眸光转向林不玄,“林先生怎么以为?” 林不玄倒是洒然,也不觉得这老修士是在挑拨离间,他缓缓偏过头对着宁羡鱼笑: “阁主前辈言之有理,桃花潭水深千尺,宁仙子有渡情劫的这个打算,林某人当然要奉陪到底喽,就是不晓得宁仙子自己有没有那个把握…” 宁羡鱼“腾”地一下挺直身板,清风拂面过,看得出她的身段确实比苏若若要好一些,她很是果决,“我…我心如铁,锁心大法坚不可摧!还请白老前辈不要拿羡鱼打趣了!” 白合山捋了捋长须,点头示意,“宁仙子请坐,锁心大法自然不容置疑,是老朽唐突了。而…林先生的剑,是与谁学的?” 林不玄缓缓回头,随意道: “我唤裴宗主为师。” “但林先生的剑势并没有裴宗主的剑意,老朽天子论座当日在场,见过裴宗主的剑与先生的,剑意像不与不像,老朽论剑这么多年,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白合山笑着摇了摇头,“我本以为半烟已是天下第一枚剑心,却未曾想到林公子亦是,甚至比她还早,还是未入剑道便成就的剑心…” “难怪林先生能被裴宗主相中,哪怕连她自己唯一的徒弟被拐走都丝毫不在意,倘若换作是老朽,别说林先生天赋异禀,那怕是本家拼了半截身子入土也得将你手刃,好在半烟一心拜剑,势必不可能生出荒谬的情愫,这我也能放心。” “不过…老朽今日特地留先生你也并不是见你天赋异禀想要拉拢,都是江湖中人,先生信誓旦旦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等重情言说老朽自然也有所耳闻。” “但,若是放任如此一枚剑道奇才就此消弭,亦是老朽所做不到的事,不知林先生想修剑否?若是想,老朽也可倾囊相助,不论正邪与否,只为剑道,林先生亦是将来剑道的希望。” 一杯茶饮尽,白合山的话才是刚刚落定。 林不玄倒是讶然,久闻无天阙的阁主很是惜才,今日一见绝非妄言,如此作势无异于是助魔门一臂之力,倘若正邪纷乱渐起,知情人恐怕会将其拱成众矢之的。 林不玄下意识问: “如何修剑?” 白合山并未接着斟茶,缓缓起身,望着亭台外连绵成线的雨幕,接着答: “修剑最追求的是快,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就是这个道理,但‘快’很容易,快意剑只要不断挥剑靠持之以恒的毅力就能达到,而剑,很难。” “半烟方才说林先生与剑道向左,其实是对的,心中杂念越多,剑便会愈发不稳,一但修剑,就应该明白所有心绪皆要摒弃,只挥最纯粹的剑。” 林不玄隐隐感觉不对,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呢…他微微低头,结果正巧与抬头的宁羡鱼对视一眼,前者眼眸即刻微垂,没来得及看清神色,林不玄眸光向下,只能看到她轻轻晃荡着的触不到地的双腿。 林不玄端起茶杯放在手里,只是轻轻转动,浅青色的茶水在其中摇曳,却也没有一滴撒出来, “所以…白老前辈的意思是,若是我想修剑,得与所有情念断绝,已经接触的凡尘也只能当做过眼云烟拂手而去?” 他的声音冷冽干净,而背对着两人的那个白发白眉的老修士终于点点头, “不仅是剑,刀亦如此,枪亦如此,无天阙三阁,刀枪剑,无一不需要断情,至于林先生已经沾染的凡尘,自然没有修道重要,修行与道行才是人来世间走一遭的追求,只为凡尘,那便是落了俗套。” 林不玄讶然,感情大离断情的妖风邪气经久不息原来是有那么多宗门带头,还人活一世就是为了道行,我呸! 这才是妥妥的魔门! 林不玄皱眉,只是冷下声音问: “人若是应当无情,又何故生下来就有七情六欲呢?阁主修无情道这么多年,是否也有落寞过?” “林先生这等问题就是问错了人,老朽孑然一身这么多年,唯剑相伴,自然也不会落寞。” 白合山缓缓回头,“先生不妨去问问裴宗主,她修道这数百载,是否有过落寞孤寂与后悔?她是如今大离的最高点,她的话语是最真切最有权威的,不过,老朽猜想她也只会有一句不后悔而已。” “倘若林先生步出红尘接剑,或许来日能够赶超裴宗主,踏碎大离桎梏也不好说,只是先生过于重情,恐怕没那么好走出过往,不过也只是寥寥数月而已,要忘却也并不难。” 林不玄一摊手,正欲回绝,却见宁羡鱼率先一步跳起将他拦在身后,对着那白合山冷冷道: “不许忘!哪有什么说断红尘就断的?这对于她们公平么?” “宁圣女这是…?”白合山稍稍一愣,如剑般的眸光上挑,在空际间断开一片雨幕,“总之,修剑与否,还得看林先生如何决策,谁也不能干涉。” “白老前辈言之有理。” 林不玄抬头望着那一眼断碎了一瞬山雨的剑气,似乎有些向往的样子,然后跟前的宁羡鱼转过头来,脸上的不解与愤然一闪而过,轻轻在林不玄鞋上踩了一脚,嘟起嘴轻声埋怨道: “你这样对得起若若和太后么?!” 宁羡鱼伸出手点点自己又点点如长剑般的楼宇,朗声道:“凡尘与剑道,你选一个!” 林不玄牵了牵宁羡鱼的手,对着白合山笑道: “不过…我来世间走一遭,不为红尘不为仙,只想活成人该有的样子,无情人也算是人?若是步入剑道就得断情,那这剑道不入也罢!” “多谢白阁主今日收留,还望恕晚辈二人告退!”宁羡鱼被这患得患失起起伏伏终于安稳下来的心境弄得很开心,抱着拳头拉着林不玄就要走,又老老实实补了一句,“方才是晚辈失态了,请前辈见谅。” 白合山却也不气,语调悠悠: “无妨,若是林先生反悔,无天阙同样欢迎,至于宁仙子你…恐怕是已入桃花潭。” 天际间那道刚刚扎入雨幕的遁光明显一颤。 番外.皇宫的日常 皇城亦是大雨。 苏若若踩着小矮凳踮起脚尖将螓首探出窗外,她的眸光落在那连绵的雨幕里,藏着很轻微一点儿的落寞。 山风过堂,吹得她背后深褐案桌上没用墨砚压着的案卷一页一页翻过,唰唰作响,苏若若头也未回,只是闷闷看雨,摆在窗旁的传音玉一闪一闪的,被她攥入掌心,没有被雨打湿。 苏若若轻轻叹了口气,近日以来也不知是批阅文书实在是倦了,还是多日没空修道导致心绪有了波动导致自己胸口闷得很,总有一股子郁结萦绕似的。 如今见这一幕雨,苏若若本以为自己能缓下来的心境却是愈发堵的慌,她将头轻轻搁在掌心,目光顺着雨丝掠下。 长安城里的骤雨卷走了所有的人间烟火气,大街小巷上,棋盘无人掷子,琴台空落落,苏若若看得一点理案卷的想法都没了。 类比之下,她忽感前两日长安城内百废俱兴之景不过是昙花一现,而自己分明坐在楼台这么久,到头来却是无用功罢了。 再想到先前自己妄言大离不过是个小国而已,结果连一个目光所及的长安城都没有彻底把拿,苏若若摇摇脑袋,随手理了理被雨水沾湿了一点点的发丝,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 “离了些人不过几日,就失魂落魄成这样了?” 背后传来平淡但有几分温和的声音,苏若若缓缓回眸,那一双长腿很是惹眼,她眼底的艳羡一闪而过,嘴唇努努: “不是‘些’,是‘个’而已。” 周倾韵倒是开心,掩唇轻轻笑了笑,寻了张很契合她身份雕花椅款款坐实,架起了那双让人很是眼馋的长腿, “少宗主稳坐大离幕后却不心系国都,反倒是如此心悦我夫君,连你师尊小裴子的本都忘了,还对着本宫当面念叨,是有不妥吧?” 苏若若一愣,将扒着窗台的手挪开,“啪”地一声踩实在那只凳上,双手叉腰,勉勉强强能居高临下地瞪向坐着的周倾韵,这小妮子怒气冲冲道: “还不是你个老妖婆勾引我家林不玄,先来后到懂不懂呀?明明是我寒山先遇的他!而他皇宫见你都过了好几个月了,当夜,我背着师尊偷偷旁听了符,哪有一见面就卖弄风骚的?!你…你才是横插一脚!” 苏若若的言语攻势听起来灼灼逼人,但很可惜,这几句话打在周倾韵心里一点水花都没激起。 这位太后姐姐甚至还觉着这丫头可爱,话都羸弱几分,她只是似笑非笑地与这只白发摇曳的妮子对视,也不说话。 苏若若顺着她的眸光一路游弋,最终在自己平坦到感人的身板上停了下来,然后她再抬头,顺着那双可恨的长腿往上,那混女人双手环抱,怀里的形状苏若若连做梦都想象不出来。 苏若若当即气血上涌。 可恶!可恶!可恶! 周倾韵分明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动作而已,可在自己脑海里已经补完了全过程,她撅起唇哼哼唧唧: “身为人妇,还不检点些,这夏日将临,大雨落下,闷热的很,腿上还穿什么轻纱?搔首弄姿做什么?!勾引我执柳宗的姐妹么?” 周倾韵讪然一笑,“不玄他就好这口,万一他有什么事折返了呢?搞不中了狐妖欲毒寻解,那姐姐也得以最逢迎的姿态相迎不是?” “谁让他交给了本宫那么宝贵的东西?我看是某人酸了吧!” “另外…原来少宗主今日扒着窗台是担心自己的身板不得争宠,心有芥蒂?” 苏若若愕然,脚下一晃,险些栽下去,她扶着窗台才是站稳, “臭老女人!你真以为仗着你那下作的身材就能把不玄迷得不行了是吧?他不过是入世不深看你人之将死,动了恻隐之心才便宜了你而已,沾沾自喜个什么劲,修为散尽类同凡人,那么多次还不是没怀上?” “本小主亦是某条道儿的第一!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周倾韵缓缓起身,高挑的身姿将即便是脚下垫着凳子苏若若也稳稳压过一头,她接着念叨: “自然是比不过妹妹会打扮喽,扮狐妖又拿什么假尾巴…” “本宫近日宫寒道躯抱恙小小休整两天,本以为少宗主能独揽权政,只手遮天,尽显顶流魔门之大势,没曾想居然卧在窗台心心念念着本宫的夫君,案卷被风雨打落在一旁也丝毫不在意,国君如此,大离亡国也来日可期!” 苏若若被这话戳的有点儿脸红,周倾韵说的其实没错,自己本是看雨,多半是触景生情而已,后来的确心里想的都是要是林不玄在就好了,以他出谋划策,自己绝没有那么辛苦。 可此行出京,没有他这个八扇门得而诛之的诱饵又不行,如今铲除了齐王,也算是有所收获了,听说还谈拢了赵红衣登帝…不愧是他啊… 但苏若若依旧嘴硬,扮着鬼脸道: “国师大人妙招不少,念想念想怎么了?况且…什么叫你的夫君?不是本小主的?相遇也好,相知也好,相识也好,凭什么你当姐姐?!” 周倾韵还是很耐人寻味地抱起手臂,正欲说些什么“就你这小身板治理他整个后院,够格么?”之类的话,耳旁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下意识顺着窗台往下望,周倾韵轻轻伸脚抬了抬那只凳子,苏若若也没制止她,两人眸光随着那几道声音一路追到某个酒楼,里头的传音玉一颗接一颗亮起,琴声、说书声、播报声与人声交杂,却显得很是融洽。 还有人打着哈哈说,“还好今天我听了电台里的预报有雨,没去礼佛,不然就遭重喽!” “预知天气?那可起码得是分神境的大士才能做到的吧?堂堂分神境,竟然会为我们特地预感…林先生竟有如此…” “魔门也未必都是坏心眼嘛!价格是贵了点,但…新奇又划算,总比文宗好吧?!你看那个《剃度,然后捡到落魄女修》第三节没有?好好的发糖变成了收wrq,太膈应人啦!” “发糖?wrq?啥意思?” “嘿嘿…没抢到《白蛇》第四节吧?雨夜大师在里头都有详解…” —— 太清殿里的一大一小两只妮子缓缓对视,相视一笑,“真不知道我们在这虚空争宠有什么意思,给谁看?” 苏若若跳下板凳弯腰拾起案卷,还是很老实地转过头,对着周倾韵认真道: “谢谢太后姐姐特地来解我心中郁结,已是好多了。” 苏若若也不笨,周倾韵没必要平白无故来激她,她早就察觉到了不对,拾起案卷的时候发现居然都批阅完了,心里很是感动的。 周倾韵唇角微弯,“若若近日太累了,想太多了,昨夜见你趴在案桌上睡着了,是有些担心的,你看呐,不玄他的棋局很稳,哪怕是出京些日子,长安城依旧是蒸蒸日上,一切都不是虚妄的假象。” 而后她微微垂眸,两步上前,“后院争宠,偶尔一两句碎碎嘴也就罢了,往后姐妹肯定多,太上纲上线便不行,在不玄面前最好,他应该喜欢看这个。” 苏若若被她的眼神盯地有些毛毛的,轻声嘟囔道: “姐姐贵为大离太后,素以清贵高冷相传,如今怎对不玄他宠成这样,尽显小女人之姿?” 周倾韵哂然,只说了四个字:“悦己者容。” 苏若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一脸茫然,后者才是解释: “素闻执柳宗里有个少主杀伐果断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杀人,如今还不是被林不玄抱在怀里,对着铜镜一面顶撞一面乖乖压了修为一个劲儿求饶?” 苏若若脸一下子红了,“那……那是我…我那个…喝多了!” 周倾韵一愣,神色微滞,“真有这样过?!” 苏若若才晓得自己上了套,双手捂脸,大声嚷嚷,“我这个…我这个…哼!本小主就是喜欢林不玄,喜欢死了!怎么样嘛?!” 太后姐姐哈哈大笑,“不怎么样。”她摆摆手,露出藏在手里的留影玉,“只是姐姐我这一段全录下来了。” 苏若若猛然一怔,旋即一边蹦跳着伸手想抓那枚留影玉一边可怜巴巴嘟囔,“这恶俗的手段姐姐在哪学的啊?!” “你把姐姐给你亲手裁制的小猫娘衣裳穿上,姐姐就告诉你…” 周倾韵抬高双手,望着眼前有真气不用,一蹦一蹦的小妮子颇感有意思。 苏若若当即双手抱胸,“那衣裳…布料那么少!太…免谈免谈!” “那姐姐我传音给林不玄啊…” “呜呜…姐姐饶命…我脱就是了…” —— 太清殿外的裴如是按着殿门,旁听了全过程,一脸的不知所措。 (错字明天改) (这番外本来是打算520或者521发祝兄弟们节日快乐的,结果最近实在太忙了,一看就522了,不过没关系,一想到反正你们也没女朋友不用过这个节,我就释然了) 一百四十四.医者不能自医 这位圣女急匆匆地攥着林不玄的手就一头扎入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大雨里。 林不玄倒是颇感讶然,方才宁羡鱼还信誓旦旦念叨的“锁心大法坚不可摧”已然不攻自破。 林不玄其实还没想从无天阙退走,委实说这论道也不过是才刚刚开始而已。 即便那白合山一股子老道倔性,林不玄也有信心从他手里撬个一两本剑典。 修不修剑是一码事,有没有合适的剑典又是一码事。 苏若若给他的那一本残卷自己只练过第一式,不是没想过往后翻,是因为后面的愈发晦涩难懂,修为层面的要求更高,想要随意参悟那纯属天方夜谭。 林不玄都不晓得自己怎么能看得懂连苏若若都摆了好些月数才融汇贯通的第一式,本以为是自己天赋奇绝所致,如今想来,或许只是恰巧问了道而已吧? 现在自己能勉勉强强打出完整第一式就不错了,按苏若若的说法,他在同境之中绝无敌手,越级也不过是负手之间的小事而已,放在年轻一辈里,自然能算得上是翘楚。 只不过林不玄树的敌境界远超照心境,更别提涂山那只狐狸或许到了天下都无人能制衡的地步了。 若是她晓得自己没死,那估计会不远万里再往来一次大离亲手手刃了林不玄,毕竟…… 林不玄缩了缩脖子,按照一般玄幻那路数,自己已经是招惹了无数绝顶大能记恨的了,说是半截身子入了土都不为过。 也好在自己吃软饭的技巧高超还能蹦跶蹦跶。 但如今…大离的软饭已经吃到了瓶颈,自己也没办法脱身去更高层面吃更多更强的… 不对… 应该是自己的确如宁羡鱼所说没有那么多空余时间去安心修行。 再者,那种坐地念转功法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不但提升修为缓慢还无趣,与什么凶兽灵兽拼死拼活林不玄更是没考虑过,如今太容易腹背受敌。 不过有周姐姐如此抱恙之躯毫无修为的羸弱状态下端起雪饮居然还能斩出那般几乎能够折断天阙的刀光的前车之鉴。 林不玄忽然觉得修个什么道或许也不错。 毕竟那是真正以无修为凡躯齐平渡劫境。 雪饮强是一点,但周倾韵刀术绝巅才是最核心的,兵刃道苦寒,却也不是一无是处,修至大乘,配合上好合适的功法与修为辅佐的确能天下无双。 执柳宗内擅剑的妖女姐姐也不少,能教他林不玄的亦不会少,只可惜林不玄已染凡尘。 裴如是早前也说过,天下修道,其实的确是断情绝念多,他如此花花肠子修道反而不合适。 裴如是说这个师尊的名号,只是挂名而已,自己并没有教给林不玄多少招式,私底下喊与不喊师尊,都没有什么关系。 对于修兵刃此道,林不玄觉得这么断情是可以理解的,没有七情六欲后了无牵挂,专心于道自然能修的稳,心无旁骛自然就不会走火入魔。 大离到处摆弄的断情风气确实有迹可循,但自己已染凡尘… “哦?”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被无天阙那老道察觉所以才一直无言的轻鸾终于蹦出来了,歪歪头,很开心,她双手抱着臂,背后散开如花般的狐尾轻轻摇曳,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后悔了?想甩甩手走人了?也好也好…” 林不玄抬抬眸子,望不见已经盘在自己头上搭窝的小狐妖,只能看见依稀几条金灿灿的狐尾尖尖,但他也没有急着解释。 林不玄偷偷瞥了眼身旁紧紧攥着他袖口顺着大江一路向西的宁羡鱼,她遁光极意,二人身下的光景瞬息万变。 山雨灌入大江掀起巨浪,往常平静的江面如今已是翻涌起怒涛,像是有一只蛰伏在江底的巨兽刚刚惊醒。 “羡鱼你…如此遁光…” 林不玄终于出声,身侧闷头发呆遁光的宁羡鱼才是一愣,放缓了速度,迷蒙的眼底逐渐清冷,她才是回过神来,稍显歉意,糯糯道: “是羡鱼唐突了,我…心里乱糟糟的,方才忽然断了林先生的抉择,是羡鱼不对,若是不玄你慕道入阁,羡鱼绝对不会阻止。” “至于妹妹那边…羡鱼会帮你言说,为修行而已,是天下证道路,若若她应该也能理解…” 宁羡鱼一语作罢,二人相顾无言。 遁光在空际间停滞,两人身处云端之上,能瞥见风雨飘摇的江州,大江浪头打在两岸,早没了先前的任何温和,江边的楼宇在骤雨大浪中恰如几叶扁舟。 林不玄的眸光跳转,又重新落回到了宁羡鱼的脸上,俏颜上挤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那只小手依旧牢牢攥着他的衣袖,其实以她如今的修为,完完全全用不着接触。 林不玄才是能从这个平淡如水的圣女身上看出几分独属于少女的娇憨,这是天子论座一别之后许久未见的了,原来宁羡鱼还是那个和苏若若一般无二的小妮子而已。 “舆论与名声如山河崩裂,羡鱼你觉得累么?” 宁羡鱼一怔,眸光从江州很是诡异的大雨中抬了起来,她都做好了林不玄想再入无天阙的准备。 毕竟剑道能算一流道统,林不玄如此剑心,不修反倒是有损,他应该修道,那成就一定会更高。 只不过…自己一想到他会断情绝念,以后未必记得自己的时候,心口就很是抽疼,或许是若若的通感所致吧? 宁羡鱼也没想到林不玄会突然这么问,话题转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愣了片晌,终于还是点点头,抿了抿唇,下意识压轻了声音说: “累。” 这一个字一直萦绕在她的心间很久了,只是苦于不能说出口,锁心宗很大,不仅仅只是界域,声望,名誉亦是。 天子论座之际一直到现在,锁心宗都在大离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下不来,而宁羡鱼作为将要即位的宗主,自然也要面对如山般倾倒的压力。 宁羡鱼受了宗主的衣钵,处理的事务,面临的猜忌与怀疑,舆论的抨击,早已如同利剑般将她击穿,所有人都望向强加在她身上的光环,都忘记了她也不过只是个刚刚步入碧玉年华的小丫头而已。 宁羡鱼其实心底很清楚,她步出锁心宗不过是在逃避而已,自己不过才接手几天就被压力击溃,若不是这锁心大法制衡,或许自己早已郁结了吧? 而林不玄如今一问… 宁羡鱼眼神躲闪,然后下一瞬间就见林不玄张了张手臂,听他只是道: “累的话不妨抱一下好了。”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只是道友之间的互相慰藉,你我一如这风雨中飘摇的江州…乃至大离,大道苦寒,或许也得相拥取暖前行吧?” 宁羡鱼偷摸着抬起眸子,见林不玄依旧嘴角轻咧,似乎用唇语说了句什么,她轻轻复述了一遍,那是:“羡鱼也不过是个小妮子而已啊…” 她的心绪中某一根弦仿佛断了链,猛然扑入林不玄的怀抱当中,二人紧贴,宁羡鱼的双手在林不玄背后轻轻扣住,鼻间皆是那股已经开始有些习惯或是依赖的清香了。 宁羡鱼忽然有些想哭,若不是锁心大法抑制之下,或许自己已是泣不成声了,很难得用一种知己的感觉在升腾…不…或许比知己的层面还要高一些。 她垂着眸子,如同撒娇一般软软道: “不只是道友。” 林不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好。” —— 半晌之后,宁羡鱼才是脸红红的松开了手,念转心法想要忘掉刚刚的古怪旖旎,却很是意外地发现自己心境平缓不少。 分神境的某一个桎梏似乎很奇妙的解开了。 但她抿了抿唇,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林不玄拦住了话语,只听他率先道: “羡鱼身为锁心宗圣女,本就该断情绝念,方才自发摒弃道友的名分是为什么?” 宁羡鱼一惊,“我…我…”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对啊…林不玄明明已经给了自己台阶下,怎么会忽然蹦出一句“不只是”的? 林不玄只是笑,“是医者不能自医尔,断情慕道是方针,言传容易,身教难,人各有命,活好自己才是。” “使人动情,是我有愧,我或许会修剑,但一定不会断情,而是正相反,所有的情愫我都要负责。” 然后他再牵起宁羡鱼有几分冰冷的小手,“羡鱼亦是。” 这倒是实话,林不玄觉得自己的确是不能亏欠的,做了事就该负责到底喽…嗯…到底。 宁羡鱼挣了两下没能挣开,伸出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微声道: “我……我可是锁心宗的圣女啊…是将来的宗主,怎么可以被你随意拿…” “所以……宗主大人有何见教?”林不玄轻轻揽了揽这位圣女的纤细腰肢。 宁羡鱼想到其实还半倚在林不玄的怀里呢,她的眸光便也不敢对上林不玄的,只是避了开来,扫过四周的云端,单手捂住了自己眼睛,很是有几分掩耳盗铃的意味: “亲…亲我。” 一百四十五.发作 轻鸾有点懵,她本见林不玄仗着自己来路不正,随口一个点子都能算作高维打击,挖这家圣女拿那宗天之娇女不过在负手之间而已,惊讶惋惜之余也没有什么回转的想法。 毕竟…本尊当着面看了这么多例子,还能上当受骗了不成?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 而林不玄大大咧咧沾染红尘,闹得如今大离民不聊生…好吧,其实也不算是民不聊生,林不玄的书卷电台妙想的确很吃得开。 但…轻鸾觉得,这绝对是贪图享乐的前兆啊,堂堂正正修仙界,不人人修道怎么行? 轻鸾深以为林不玄是大祸害,或许他才是大离的劫数吧? 林不玄出山之后风起云涌,好好的朝廷八扇门倒戈,虽说赵元洲本就心术不正,但起码百姓不至于在心底里明面上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整个大离都千疮百孔,慕道风气锐减,明面上朝政无人坐台,百姓间都在惶恐正邪两道的纷争或者是执柳宗与朝廷余孽说不好会殃及池鱼的对垒。 在轻鸾眼里,这个王朝拜由地处天钟脚下的极深桎梏所致,本就不算强势,再不老实本分修道,那就彻底完蛋啦… 林不玄这厮…难道是别朝他国派来的奸细? 轻鸾摇摇头晃掉胡想,总之,如今偷偷听着林不玄私底下似乎有几分后悔的意思,这小狐狸心头倒很是有大仇得报的快感,舒畅的很。 让你尽晓得这个女人那个女人几头跑啊? 现在总算是发觉修道有了隔阂吧? 哼哼! 晚啦! 那白合山老道修为虽然不咋地,但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的。 修道嘛,兵刃也好,琴棋书画也罢,样样都能入道,可入道哪是什么一蹴而就的小事? 若是林不玄真有那个修道向仙的心,如今摒弃情愫的确算是证道,但以他的心性,绝情是势必不可能的… 他慕道归慕道,但…道不同啊,他当日信誓旦旦口口声声说的那个慕道的道…轻鸾已经有了几分数了。 自己现在跳出来是为了讥讽林不玄明明鄙夷断情证道又觉得有迹可循的自相矛盾。 一边想修剑道还一边想要女人? 本尊呸! 女人只会影响拔剑的…呃? 轻鸾欣喜之意还没退,自己盘在林不玄头上的身影还没坐稳就顺着弧度滑落到了他的肩头。 然后她听着林不玄话锋一转与方才他想的完全偏了路子小狐狸正有些发懵呢,就几乎是零距离看着宁羡鱼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很果决地轻启红唇向林不玄索吻。 两人的吐息吹的她金光闪闪的鬓云一摇一晃的,轻鸾有些气结,先前你不晓得我在乱搞也就算了,如今当着本尊的面居然还敢如此?! 轻鸾是万万没想到林不玄这厮是根本没有半点悔改之意,那两句话搞不好还是骗她这只小狐狸出来吃狗粮的… 但她撅了撅嘴又不晓得说些什么。 毕竟自己管不了林不玄,再者自己也没想过管他,自生自灭去好了。 反正本尊这几个月安神养性,如今离遁体而出不过只余下一步之遥了,到时候我就拍拍屁股走人! 哼! 色欲熏心的登徒子有什么好的?也就骗骗这种小姑娘家家了。 但… 轻鸾料想宁羡鱼这小丫头也快被林不玄这浑人拿下了,心里依旧喜忧参半。 其实应该是林不玄推了人家圣女反倒好,若是他如此推土机附体状见一个逮回去双修一个这样胡来实际上是很利于自己温养的。 所以一开始初见时轻鸾还假意怂恿他当采花贼,虽然九成九是为了林不玄被这些顶流妖女圣女斩于马下自己正好上位,但也的确想过一瞬要是他真拿下了人家小妖女… 那亦是阴阳交汇,大利于自己,尤其是那条傻乎乎的青龙,只可惜林不玄修为不够,否则若是他当时听了自己的怂恿就将之拿下,那如今…本尊还需要寄居在此? 早就神游云霄之外了都。 轻鸾原以为,自己怎么都是占便宜,但如今见这两人躲在云端之上当着她面零距离拥吻,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 轻鸾心头微微一愣,这种情绪…大概是对宁羡鱼如此容易就上当而感到扼腕吧? 就是说啊…你堂堂锁心宗圣女,断情绝念为己念,怎么两句话就被骗了? 锁心大法这种修道法门轻鸾也有亲眼见过,那是大离之外的一个因道而生的道国,是蓬莱之上灵宝天尊散入凡间的步道。 而道国内人人清心寡欲,六根清净,无欲无求,但…同时也几乎能算作天观之下第一势力。 如此法门直接套用到宁羡鱼的锁心大法上也算适用,可她明明已入第三层…轻鸾眼睁睁望着宁羡鱼的脸愈来愈红,手却是死死攥着林不玄的袖口不肯松。 果真是林不玄猜的那样,都是帮外冷内热的骚浪蹄子,全是看心底里那个开关来没开的! 宁羡鱼的举动哪有一点圣女样? 轻鸾深觉没眼看,蹦开两步,踩在云端往下张望,山雨刚刚坠完,大浪才垂下头,从天际间望向去,整条大江笔挺,两头稍窄,中段很匀称。 鬼斧神工到了很是匪夷所思的地步,就像是…有人横空斩出的一剑,剑风落地便成了这条大江。 而就像是因由她的想法似的,自江底忽然翻涌起一道极为汹涌的剑气,肉眼可见江水从两边隔断,而后,瞬间斩向云层。 剑风临面,轻鸾都差点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伸手向那点去,指尖一疼,一朵很细微的血花在她白玉般的手指上乍现。 轻鸾愕然,自己是灵魂体,居然能感受到久违的疼痛感? 甚至还滴出了完全违背常理的血,轻鸾很是本能地舔了舔指尖,什么样的人能在那么多年以前斩出如此一剑? 而这剑风拂面过…亦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呛——”的一声断响,轻鸾顺着那道剑气抬起头,旋即天上忽然荡漾起一道极端绵长且浑厚的钟声。 “天钟…” 轻鸾微微一怔,好多年没听到过天钟的钟声了,上一次还是天钟震慑天下妖邪…也正是拜由这天钟桎梏所致,天观之下,皆是凡人。 她挠挠脑袋,林不玄说她是残魂其实没差,轻鸾的思绪与记忆都有些紊乱不明不白,也或许是天钟的原因,自己能与青龙同辈,结果大家都没法跨越渡劫境。 轻鸾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这种从天坠下的落差感与失落感很重,她从不叨扰林不玄和周倾韵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有些感同身受在里。 “你看这大江恰如剑痕,很有可能是亘古以前什么人甩出的一剑落成的,剑风如此熟悉,说不好是本尊的故人…或者,正是本尊斩的。” 小狐狸一边念叨一边缓缓回头,那云端的两人总算是抱的没那么严实了。 可宁羡鱼单手扶着膝盖面上红霞未退,口中轻轻喘息着又是捉了捉林不玄的衣领,双眸微润,低声央求道:“…还要…” 轻鸾一愣,方才就感觉宁羡鱼不太对了,这锁心宗的圣女怎会忽然沦陷? 她念及林不玄对苏若若流萤的手段…一瞬间回想过来,算是彻底搞懂了。 肯定是塞东西了! 好你个林不玄! 低俗! 俗不可耐! 本尊呸! 轻鸾怒意上头,恶狠狠对着林不玄道: “洞天福地已开,你们俩能不能收敛点?什么时候还有闲心玩闹?!仗着通感和人家年龄小就为所欲为是吧?” “被那文宗捉了把柄,你以为还能跑?本尊可不会救你。” 轻鸾“腾腾”跑来,指着林不玄哼声,“把假尾巴拔了,别欺负人家!” 然后她绕着宁羡鱼跑了一圈,“呃…尾巴呢?” 林不玄想举举手解释,但奈何自己现在被宁羡鱼抱的严实,而她眸光灼灼盯着自己,也不好搞小动作 如今被轻鸾一旁拎耳朵教训,自己传的传音她一个没听,只能算是哑巴吃黄连。 轻鸾才是缓和了些情绪,方才还以为林不玄是正对着她看江州这一会儿拿了些小玩意欺负人家啥也不懂的小圣女,现在一看,好像的确没有什么痕迹啊? “你先听我解释啊…天地良心,我真没有,我林不玄难道像是什么大祸临头还色欲熏心的登徒子么?” 林不玄的传音才是传入她的耳边,轻鸾知道自己冤枉他了,不过她当然不认,脸不红,心不跳地晃晃狐耳。 轻鸾游移过林不玄的肩头,狐疑的眸光才是转到宁羡鱼的身上,眼下的情况确实是宁羡鱼的问题,她现在还紧紧抱着林不玄,踮起脚尖,却又不晓得怎么做。 很有弓硬上霸王的意思。 但…如此清心寡欲的小妮子,即便是动了情也不会如此,这情形就像是喝了一大缸媚药还没一丁点儿压制,等等,媚药…? 就像是触发了…欲毒! 念至此,轻鸾心头一跳,即刻抱着手臂严肃道: “是欲毒,原来这锁心大法并不是抑制你体内的欲毒乱窜发酵,是转嫁!” (等等改) (感谢狸娘,蒂蒂,什么鬼你不要过来啊,无影空蝉,后宫永远的神,一只硌手的小老鼠,你行你厉害只能这名字了老板们的打赏) 更了,见群 《妖女放过我》更了,见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四十六.光明正大的密谋 说实话,林不玄其实还挺想挣脱宁羡鱼怀抱的,倒也不是因为硌得慌,比苏若若的小身板其实还要好一些的,反而是这种感觉有点像趁人之危,林不玄自诩不是什么登徒子,当然要避讳。 可奈何人家是分神境,自己这照心境即便是想从她无意识的束缚下走脱那也是纯粹说笑而已。 林不玄本以为宁羡鱼的变化是拜自己与之一番洽谈,接连这前前后后凉州至此的数位道友屡次有意无意的助攻所赐,终于拨撩开来了这位圣女的心扉…他还有些自得来着。 但似乎结果有些偏差,宁羡鱼的模样明显与林不玄预料的所不同,他摸摸自己唇上被她咬的未褪浅印,心绪重新转到轻鸾刚刚传的那两句话上。 林不玄心底里的挫败感油然而生,敢情自己步步连线,眼瞅着能将宁羡鱼的心绪扭转,结果却被欲毒搅了局,成就感一扫而空,都是那狐狸的错! —— 林不玄轻轻叹了口气。 如宁羡鱼这般平日里明面上咬着牙维持清心平静心态,动辄念叨着什么断情渡劫的顶流正道宗门圣女,即便是动了真心,那红着脸抬抬头索吻也已经实属不易。 更遑论她现在紧紧抱着林不玄的腰,无处安放的唇轻轻叼着他的衣扣,十指在他背后相扣,而这位圣女双腿摩挲,缓缓抬起螓首,如水的眼波里除却满目的恳请之情外,似乎还有几分淡淡的迷离在跳脱。 如此情形,岂止是一句“过激了些”就能言说的? 若不是有轻鸾在侧,林不玄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又一脚踩入那只狐狸的幻术了。 毕竟宁羡鱼仿佛在一瞬间与苏若若对调了,还是那种夜已深时的妩媚师姐版若若,而她踮着脚尖竭力想在林不玄耳边厮磨央求,玉藕般的双臂向林不玄的脖颈攀升,似乎是想环上去。 “你对妹妹做的那些其实我都知道…都怪你使我动了通感…咬牙硬撑很累的好吗…” 叼着自己衣裳的小妮子哼哼唧唧,林不玄只得低低头任她环着,她还是垫着脚尖,吐息如兰,俏颜上愁容纠结。 “可我早已与若若私定终身…”林不玄扭了扭身子解释,宁羡鱼现在的状态很是迷离,话语间真不真切都很难判断。 宁羡鱼别过头软软道: “瞒着妹妹不就好了,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再…唔,通感…不行,就是她知道了没关系,羡鱼就是要抢人!反正不玄你也说了只是私定而已,又没有公之于众!若是裴宗主晓得,或许也会有所阻拦…” 林不玄一怔,反过来偷偷问安静下来耷拉着狐耳理坐在云层上理绒毛的小狐狸,“轻鸾…这不会又是幻术吧?” 轻鸾歪歪头,“唔呀”了一声,下意识以为林不玄要来rua自己,赶忙抱了抱自己的脑袋,然后才是收整眸光,带着些许鄙夷有些幽怨的眼神瞪了林不玄一眼,哼哼道: “幻术幻术的,嘿嘿,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幻术?搞不好时光斗转,你其实还坐在长安城前殿周倾韵身旁,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的臆想而已…” 林不玄稍显愕然,“我一直挺讨厌梦境流结局的…而且现在也不是打趣的时候,轻鸾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趁人之危的,若若那时就是了,再说了这天云将散…” “什么趁人之危?”轻鸾抱着手臂,有点怂恿的意思,“那是解毒,还是一‘举’解两毒,你只管办,看她如此急躁却也不晓得怎么做的样子,能懂个什么?都是好事!” 轻鸾眸光摇曳在宁羡鱼的双手以及那布着点点红霞的脸上。 林不玄摊手直言: “现在人家羡鱼是欲毒发作,还是为我解毒所染上的,我要是…日后…那该如何见她?假使她要是又道心蒙了尘,我岂不是大错?” 轻鸾横了他一眼,“以林大先生的双修功底,她日后又不会记得…再说了,她锁心大法练了这么多年,解此毒是不是转嫁,绝对比本座了解的深,说不好就是故意的,你别总把人家想太纯了!” “那敢问尊座,这欲毒可有第二种解法?” 她“嘁——”了声,起身伸出大拇指点点自己,笑眯眯的说: “叫师尊!” 林不玄服软,一副很吃亏的样子念了一句:“弟子林不玄拜见师尊。” 轻鸾微微皱眉,犹记当年自己呼风唤雨之际,天下谁人不以见本尊一眼为一生的荣耀?更遑论收徒了,怎么到了你这里,搞得好像很委屈似的?! 但…他这种不情不愿的态度终于喊出一声师尊,却让轻鸾听着比什么尊座之类的称呼还欣喜一些,倒也很开心, “如此称谓倒是难得…但欲毒本就没有那么好解,更何况你二人如今被荼毒如此至深。” 轻鸾赤足点云,小巧的脚腕上刚刚系住的红绳随风飘摇,她故意卖了关子,二者对话其实没用多久,宁羡鱼毕竟不是某些欲毒一触发就要人帮着压下的登徒子… 然后林不玄就在她面前被宁羡鱼蹦起来亲了一口。 小狐狸的眸光一跳,语气平静中带着很轻微的波动,“但眼下正巧能抑制,你看啊,那大江的浪…松口啊混蛋!” 轻鸾伸手拨开云层,江州的风雨落定,伴随着那剑风所致,破开的大浪中间藏着的通天福地入口已现,天光冲散。 此等造势自然也吸引了一大群赶来看热闹的修士,只可惜那剑风如山,即便是无天阙剑阁中人也不能近身。 她本欲指点迷津,却见林不玄反而主动抱了抱宁羡鱼,气不打一处来,上去拎了一下他的耳朵, “那是一处福地,是全天下都不多见的藏宝气运地,借由如此剑风与外界分隔,如此纯粹的剑风,那若不是你拨撩这小妮子,恐怕这是个逃出江州的绝好时机。” “只可惜…欲毒已启,你又打不过她,只能怂恿入福地,沐浴剑风也好,得造化也罢,虽说并不能根除,但也可以抑制,清醒些的这丫头,表情应该会很好看。” 林不玄一愣,“真能断心念,清醒些?”这可是于众人眼前跳脱,文宗修士当然也在旁,若是自己贸然跳出去很是危险,毕竟是一帮酸里酸气的假文人。 轻鸾嗤之以鼻,“本尊几时骗你?趁现在剑风还在,有你剑心开路,自然能入福地,赶紧打算,我劝你不要动在这用手或是走别道的想法,非但不能缓解,反而只会适得其反,若是你二人一同触毒,恐怕也会很有意思。” 林不玄点头,正欲哄宁羡鱼下去,却见她将自己的手指塞入口中伸出小舌舔了一下,然后她对着轻鸾的那一团虚影嘿嘿一笑,“小狐狸吃醋啦…” 一百四十七.蓬门今始为君开 得言,轻鸾与林不玄缓缓对视,一人一狐心头皆是猛然一跳。 “羡鱼你知道…?” 林不玄差点儿下意识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掐了一半,只是宁羡鱼轻轻提起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一面嘿嘿轻笑一面软软糯糯道: “我猜的,羡鱼与妹妹有通感,再者,妹妹也告诉过我不玄你身侧其实有一道神魂帮衬,而羡鱼现在完完全全是任你摆布的状态,不玄你却如此踌躇,想也知道,定是那一位吃了醋…不允你碰我吧?” 林不玄愕然,这话倒很是有一种“你与她的奸情我其实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一直不说而已”的既视感。 然后他刚刚想到这儿就被轻鸾跳起来“哐——”地揍了一拳,声势倒是蛮浩大的,只可惜没有一分一毫的实质性损伤。 那小狐狸只得落下地呲呲牙,站直身子背后方才还在摇曳的狐尾现在已如同受了雷法一般僵直,她双手叉起纤细的腰肢,仰着小脑袋,怒不可遏: “胡想什么?还捉奸?!捉你个头!本尊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痴心妄想什么?!” “你真以为这丫头能看到我?本尊现在神魂凝实,问道境略微捕些风捉些影已是极限,渡劫境才能勉勉强强卜算到本尊的存在,更何况是如此分神境而已?” 林不玄只是挑了一眼,也不回话,目光向下,宁羡鱼依旧攥着自己的手,轻启的唇前抑制不住轻声软喘,手上传来的炽热感与她盈盈的眸光交杂,仍是欲毒触发的样子。 “还看什么?下去啊!现在难得她清醒些,若是一会儿这不入流的道门心法抵挡不住,你就不怕这小丫头强行将你摁在云端给采补了?” “如今她虽然有些扼腕,但那多半是一时半会的心境所致,你要是采摘了,她道心再崩,等等回过神不砍死你!还是说,你就想这么吊着人家一个小丫头让她主动,事后一脸无辜状?禽兽!” 轻鸾抱着手臂,冷冷哼声,眸光绕过林不玄往久久未能聚拢的云端下望去。 江州两岸已有人想先入福地,奈何剑风拂面过,掀起无声的一线巨浪,妄入者断臂飞血比比皆是。 她眼底一跳,果然本尊的判断绝没有错,如此无情的剑,当属断情绝念之人才能斩的出来的,也正有如此的剑,才能撼动天钟。 轻鸾狐耳摆摆,再转头望向一旁刚刚说服宁羡鱼俯身下去的林不玄,那家伙正冲她讪讪一笑,念叨了一句: “真吃醋了啊?” “什…?”小狐狸先是一愣,然后面色陡然一拧,龇牙咧嘴地要打,“吃你个头!” 轻鸾的声音刚刚没过云端,便如方才的滔天风雨一般消散开来,林不玄顺着渐渐沉下的光景往江州望去。 大江中段江水从中间截断,剑痕之下的天光汹涌翻飞,莫说是人,便是这连通了一整片州域的江水大浪也不能淌过,一道能几人通过的沟渠断开,剑风最中心处便是福地。 大江两岸已是人头攒动,如此难得的福地现世,便是江州这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地界也根本耐不住性子望着那剑风中藏的清光,眼底别无他物。 果真是应了周倾韵那句“什么清高冷艳?都是装出来的!跟你姐姐我一样…只是姐姐见了你就不行了…整个人…就像是江河断了口…” 然后她抬抬那双难缠的长腿,后面就是不可言说只可意会的付费内容了。 林不玄眸光扫动,若不是如此凌厉的剑风阻隔,恐怕早已是两道对垒的场面了,可愈是无数妄图近身者轻则落红重则断臂这般景象就愈是惹人眼红。 无天阙剑阁这时才是姗姗来迟,浪涛般的人群里当即散开一条窄道,那白合山负手而立,长须飘摇,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 如此福地断江而开,他人如不得,便成了无天阙独享的福地。 而白合山终于向大江伸出手,凌冽的剑意与江岸的剑浪相撞,掀起一声刺耳的断响。 “呛”的一声,江岸的一切声音仿佛被抽离,无数的目光定在那一朵很细微的在江浪上缓缓绽放的血花沉入大江。 这朵血花比方才的雨滴小的多,如同散入风中就再也捉摸不到的晨露,但…却深深刺进所有人的眼中。 因为那朵血来自白合山的指尖,他是如今天下剑道中极为深重的权威,早已步入真正的无剑更似有剑的境界,如果连他的剑道都不能被认可,那这大离还有人能入此福地么? 白合山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淌血,稍有几分讶然,不过他面无悲喜,并没有周遭修士的面色变动大。 而林不玄恰恰在此时轻轻搂着宁羡鱼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那一道几丈有余的剑痕边游弋过,而清光一滞,二者身影没入其中。 泾渭分明大江两岸同时陷入沉默,或许有人认不出林不玄…但如此滔天的剑势未褪,连白老剑尊都不能迈入,如此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一辈又凭什么?! 柳半烟轻轻提着背后的剑柄,望着那已然沉没的清光,低声喃喃道:“好像…真的好像。” 她背后的小师妹帮着抱起剑鞘,小小声疑惑道:“师姐,什么好像?” “祖书上,仙师拜剑…那一幕。” ———— 洞天之下,林不玄倒是无甚所谓,自己也没觉什么出了风头,只是那越十秋等人面色铁青看上去有些好笑,但现在重心还落在欲毒之上,若是猜想有偏差,那自己… 他也懒得去看什么洞天福地,如果轻鸾与那老道的话都很中肯,那自己才懒得修什么剑道,如此剑意所留,自己进的来也多半得拜由轻鸾给的剑心所致。 他便是低头望向宁羡鱼,怀里的小妮子脸红红的不说话。 她虽是欲毒触动,但好歹还是有清心寡欲的道心牵制,即便是没有林不玄这般有轻鸾暗中帮把手的功效,那也不至于彻底失去理智。 不过据轻鸾所说,如此欲毒是遇强则强,若是不彻底料理,那一切都是空谈,即便能借此福地的剑气牵制,也并不能根除。 两人相顾无言,是一阵难捱的沉默,林不玄终于耐不住,却也只是开口问:“宁姑娘有没有好些?” 宁羡鱼眸光上挑,与之交织,又是一句“宁姑娘”听起来总也不舒服,但还是点点头:“此等福地所致,心中杂念确实安稳了不少。” “那…羡鱼你能不能稍微松松怀抱?” “啊…” 宁羡鱼脸上唰地飞红一片,才是发觉自己还抱着林不玄,甚至下巴还紧紧贴着他的衣裳,就差把腿盘上去了,小妮子急忙忙松开手臂,略略一思,还是道: “我…可我欲毒还没除,若是出了洞天…恐怕还是一样…” “解欲毒的法门只有这么一个?” 林不玄就地寻了一处石台,洒洒然坐实,目光划过面色绯红的宁羡鱼,掠过那一道口子,或许这就叫一线天吧… 顶上是接天的水幕,依稀还能见得着剑风四起,人影摇曳在江边。 而这洞天里如墨般漆黑一片,一丈之外变看不通透,方才的清光不晓得去了哪,整个辟开的洞天算不得大,至多只能堪堪容纳几百人。 但…这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剑,林不玄稍微有些艳羡,如此一剑,能留这么多年,还能孕生出一片福泽,或许是天观之上的仙人所为吧? 宁羡鱼下意识攥了攥他的手,软软道:“羡鱼是只知道这个法子…” 林不玄一愣,“只是单单为了解欲毒?若是将宁姑娘就此…林某人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没关系…那个…也不只是为了欲毒…”黑暗中,两人的眸光交织,很有几分耐人寻味,宁羡鱼轻轻呼出口气,像是鼓起勇气一般,郎声认真道: “妹妹有的我也要有!” 还待不急林不玄反应,宁羡鱼白裙一摇,宛若一朵素白的莲花在月下绽开。 林不玄呼吸一滞,很艰难地问:“羡鱼不后悔么?” 宁羡鱼面色赤红地摇摇头,“花径不曾缘客扫,是你就好…诶…诶?!是这里吗?不对,不对吧?!怎么想都…啊呜…”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不玄摆了个很羞人的姿势,然后她满脸错愕。 “若若亦是如此,羡鱼再怎么说也是锁心宗圣女,圣女大人若是在这风口浪尖有了身孕…” 宁羡鱼双手捂脸,心里想的都是妹妹对不起,但是你男人真的好棒啊…只是她嘴上依旧道: “可是…现在羡鱼就像只圈养的小犬一般,也没好到…唔…好疼…这样真的可以缓解欲毒么?” —— 小狐狸在青石上盘坐,狠狠啐了一口,“没羞没燥的,还正道呢,我呸!” (嗯…后面改动了,终于出来了) 一百四十八.正道在对垒,林不玄在… 日光终于播散云层,江州正当日上三竿的好时候。 晚来的水珠才是顺着檐角滴落,直直坠打到柳半烟手握着的那柄深色的伞面上,“啪嗒”作响,细碎的水花砸进大江。 溅起的细微的声响,终于打破了江州这来之不易的一线静谧。 柳半烟眼底逐渐清明,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岸边重新负手而立的白合山,下意识张了张伞。 而白合山也正巧回望她一眼,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撑伞,他只是微微颔首,叹了口气: “为师已颓颓老矣,是该轮到你们这帮天之骄子执掌天下的时日了…” 柳半烟一惊,正欲开口劝慰些什么,却听与此同时江岸的对面传来越十秋的尖锐刻薄的声音: “如此剑道至境的白老前辈不能入此洞天,而这几个月才刚刚冒头的林先生竟可以这般从容不迫,其中恐怕是有猫腻吧?” 这话灼灼逼人的同时也将周遭一干人等的眸光聚重新聚拢又转移到白合山的身上。 而那青衣儒生一摇折扇,话语间凌厉尽显,又是接着冷言: “早前见白老前辈亲自为林先生执言,而后又听闻特地引之入阁论道,现在江州无数修士眼皮子底下的洞天福地也放任他随意踏入…谁知道是不是你无天阙刻意陪同演的戏码?!” “执柳宗勾结正道宗门的传闻早已传遍大离,原来那帮妖女勾结的不止一个锁心宗?怪不得你无天阙就此分裂!” 越十秋也不愧是文宗的掌令,话语要有多能挑拨民心就有多能挑拨,无天阙一干人等立地旁即刻有人散开一步,恐与之入伍。 毕竟…正邪依旧泾渭分明,且,如今的大离是正道大势,裴如是不过是赢了一局而已,她也并未急着掌权朝政,恐怕也是有这一层顾虑在。 而这时候向执柳宗靠拢,无疑是胜算很小的赌局。 “你!” 无天阙剑阁自然有人坐不住,正欲执言反击,但却被白合山再度摆手拦了下来。 越十秋的论点可谓是站定了制高点,白合山是理亏,林不玄的身份揭露,自己也的确算是帮了魔门子弟一个忙。 第一次出言阻拦可以说是替徒弟还情,但…第二次特意引入阁…说是惜才实则有些牵强,谁都知道林先生修为低微,天赋奇绝也是执柳宗的言说。 况且传闻的范围也只有在京州左右而已,这是江州,文宗的地盘,拥趸千千万,若不是这么多的本土修士拥护这,恐怕林不玄上一次的博弈就已经赏及命脉了。 而文宗日夜教唆之下,林不玄就理所当然成了剽窃文宗创意,偷摸独创一派的心存异心者,简直类同盗取武学之辈。 只是现在形式稍稍缓解一些而已,但对于林不玄这个魔门妖人,想必还是有偏见。 但白合山特地请林不玄入阁就不一样了,就藏着一层庇护的意思,毕竟文宗与其针锋相对。 —— 白合山向前踱出一步,临江而立,缓缓道: “白某老矣,已是无力也无心涉足正邪两道纷争,还请越掌令不要妄论我无天阙剑阁的名声,我白合山来江州这么多年,是何为人,江州道友皆是有目共睹,见林先生,不过是惜才罢了。” “那白老前辈是承认站在林先生那边了?他为害一方,窃取我文宗一家独大的卷宗,发展商业,说拜了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何来的‘有才’说?” 越十秋折扇张实,一副浓墨山水在扇面上乍现,很有仙气,只是难以与他的神色契合。 “林先生从未杀过人,你我皆是江湖中人,这,是一眼能看得出来的,且…他能入此福地,那是他的剑心所致,这也正是老朽惜才的原因。” 白合山眉头微皱,双手第三次负于背后,眸光掠过那道冲天起却未散的清光,接着沉声道: “凡有剑心者,是天下剑道极意,即便算不上纯善,那也是不偏不倚的‘正’,此狸,大离修士皆是心知肚明。” “而正因为老朽并未具有剑心,所以这么多年才在问道境举步维艰,但…也不是越掌令可以随口胡诌的,若是掌令怀疑老朽故意造势拦人,那…不妨来试一试!” 白合山微微弓着的腰猛然挺直,略显昏花的双眸中清光一滞,他身形未动,却是“呛——”的一声断响。 他身前两丈宽的江水被直接拦腰截断,断飞的江水一直砸向对岸,落地便成了笔直的剑气,最末端已然消失于眼底。 越十秋抬起折扇去挡,当场断成两截,他虎口一疼,只是笑道: “你我皆是正道,别伤了和气。” 白合山并未作答,回头对柳半烟说了一句,“半烟,你现在可以入福地了,林先生与宁圣女下去这么久清光未动,要么是机缘不够,要么是…” “总归,为师替你掠阵,剑风将歇,一会儿都能入福地。” 白合山后半句没用传音,周遭修士稍一注目,也确实发现剑风弱了好几分,再强的剑仙所留,也不能长存,倒是有些可悲。 柳半烟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但见白合山摇摇头,便是颔首低眉,只说了一句: “弟子谨遵师命。”她便是纵身一跃坠入洞天。 白合山的眸光扫过洞天与柳半烟消逝的遁光,再抬起头望向对岸的越十秋,不知是对谁说了一句,“所谓正道…” ———— 洞天之下依旧是暗无天日,一切光芒仿佛被彻底抽离,隔得稍远些,不全神贯注之下,连声音都不能听得清,恰如传说中的无天无地之所。 轻鸾歪歪脑袋伸手掀了掀自己耷拉着的狐耳,又一次解封五感望向不远处终于不再紧密相连的二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此福地之下,正常人早已欣喜若狂才是,这只有这俩没心没肺的还能就地上演一出古道热肠的好戏。 只能怪林不玄带坏了人家小姑娘…可是,这般剑意纵横的洞天之下,二者心绪早该平稳了才是,你个正道圣女一边还疼一边又缠上去软软央求着“还要”是几个意思? 炫耀么?! 五感开开合合很累的好吗? 谁想看你们那点儿破事? “林先生?宁仙子?” 一声清问从小狐狸的耳畔响起,她忽然来了兴致,方才五感封闭根本没注意,这两人都在承欢也不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界留个心眼,现在是被人抓了正着?! 好好好! 踱步而出的是柳半烟的身影,轻鸾很是开心。 那白衣女修望着一脸淡然点头的两人,很是错愕,强行压下“难道是我看错了?或者这是什么正常举动?”的念头又是问了一句: “敢问林先生你二人…不着衣衫…呃…衣衫不整的,是在如此圣洁的洞天福地下做什么?” 一百四十九.太没眼力见 轻鸾歪歪脑袋见柳半烟一脸迷惑地踱步在这洞天之下,她心里其实很是欣喜。 毕竟自己早前就看林不玄不怎么顺眼了,背着那么好的天赋不修道,到处坑蒙拐骗不说,说好出京入江湖,这不还是在这帮女人跟头里打转? 连书卷电台都没考虑过如何发展了,这两州行来,虽然有些仓促与意料之外的偏差所致,但…你要说完全没有闲暇时候那也是胡诌了。 他逛过大街小巷的时候明明也私底下排查过自己带来的文化差异,也发觉虽然京州流行地很电台诗词,但一州之外的风气明显弱了不少,流传也很小。 却没有想过合理的对策,尽晓得玩弄那位未来女帝的心术去了…嗯,两层意思都有。 然后便是踩阵遇上宁羡鱼,这些个女人呐…林不玄有什么好的? 果断点除了祸害不好么? 又毁道心又起纷争又乱天机的。 但…林不玄眼光不差就是了,这些个女人各有千秋,的确很…出色。 只是这大离区区弹丸之地,武学也不过如此,怎么这相貌冠绝天下的女人倒是一个接一个? 单论姿色,恐怕天观之上的蓬莱、瑶池里也未必有仙子能与这几位相提并论吧? 轻鸾还挺扼腕的,姿色高绝归姿色高绝,但怎么感觉这帮傻女人好端端的怎么就快都要心甘情愿便宜了林不玄这臭男人? 还是姐妹相争,祖孙相交…真不知道以后这厮能玩出什么花来…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就因为能到底么? 要是为了修为,那捉去当个鼎炉好了嘛… 林不玄这家伙方才入了洞天还拿着欲拒还迎的伎俩逗弄人家小姑娘自己主动央求,果真是骨子里都刻着邪气的魔门妖人! 如今见了柳半烟的眉头紧蹙手握这那柄刚刚出山的剑,面色阴晴不定,那只盘坐在青石上的小狐狸很激动,狐尾连连摆动,深觉要看一出好戏了。 这洞天之下,林不玄与柳半烟不受碍是因为有剑心凝实可以不受制约。 而宁羡鱼虽然也在洞天下踩实,但她并不能动用过多真气,否则依旧会引动守阵的剑风,得不偿失。 更何况她还因为欲毒触发的“洞虚”导致刚刚被“顶撞”过,现在她的脑内与道心一同有些乱糟糟的。 柳半烟望着衣衫不整的二人,洞天之下,离了几分距离是难以看得清,且,她心里依稀觉得这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只是看到林不玄抱着宁羡鱼缓缓起身,后者好似止不住什么般还低吟了一声。 柳半烟正在思量,忽然望见宁羡鱼手臂上有一道显而易见的淤青,似乎是用手捏出来的,她心头猛然一凛,觉得自己完全通透了。 一边是魔门妖人,一边是正道圣女,还是如此上下分明的情形…很好猜了。 定是林不玄这厮骗宁仙子来此福地之后动了歹念,借由剑风作阵逼迫堂堂锁心宗圣女干出那种不可言说的不妙勾当! 魔门妖人果真是魔门妖人,即便月满楼下当日林不玄给自己留了手也不该过分信任他才是,表面功夫做的像个正道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欺压人家圣女?! “当真是魔门妖人的行径!妄宁姑娘视你为道友,林先生你怎可逼迫她做出如此不洁之事?半烟身为正道子弟,今日便为宁姑娘报仇雪恨!” 柳半烟双眸中的寒光一滞,她冷冷出言,单手挽剑,一道紫光在洞天下摇曳而出,旋即又陷入无边的黑暗。 这忽然斩来的一道剑光才是将还有些迷蒙的林不玄二人心绪摆正。 惊诧归惊诧,但宁羡鱼也是第一时间理好自己衣裳跳开一步,站定在林不玄身前,关切地望了眼刚刚那道剑光擦过林不玄的手臂处,确认无碍后,才是对着那提着剑怒容满面的柳半烟红着脸支支吾吾道: “那个…羡鱼是自愿的…况且…不玄他算是帮我解毒…” 柳半烟稍稍收剑,她也的确没有直接下死手,心中还是有些顾虑,可念想到方才师父只是因为帮林不玄说话而差点成为众矢之的… 她又是下意识捏紧了剑柄,缓了口气,继续指着张开双臂阻拦的宁羡鱼背后的林不玄,道: “宁姑娘你不用怕,这是与世隔绝的洞天福地,上下皆无人能看得到,若是林先生要挟你,半烟自可以帮你出面解决,即便是杀了他,日后也没办法算到你我的头上。” 宁羡鱼一愣,不曾想自己这害羞神色被柳半烟直接误解成心有芥蒂了,她便是急忙忙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若不是我身中欲毒缠着…不玄他不放,借此福地现世,恐怕是我二人早已趁机逃出江州了…” “柳仙子也尊称林不玄为先生,自然能晓得他身居的位置几何,绝不会是舍命放弃生机来贪图…承欢做乐的那种庸人。” “那他…为何…” 柳半烟缓缓颔首,自己确实是又莽撞了,宁羡鱼说的不无道理,她下意识出声,却也不晓得该如何反驳。 林不玄以智囊出身,一时间欲望上脑舍命这种事他绝对不会去做。 “之所以入福地,那是因为不玄他怕我是欲毒所致,而无真情实意…是不玄他要求入洞天的。” “洞天之下,拜由剑风所致,人也清心寡欲地多,清醒下来后,这是羡鱼自己权衡之后的决定,不玄他绝没有逼过我,还请仙子放心。” 宁羡鱼面上烫红,便是这暗无天日之所也能依稀看得到,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只是少女的娇憨尽显。 一念到林不玄,她脑内方才的古道热肠就一闪而过,宁羡鱼下意识双腿夹紧,来不及料理的真空之下,晶莹的水珠顺着大腿滚落。 “那宁姑娘你如今是…真情实意…还是解毒?不后悔么?我听师父说…这无关双修,是女子最宝贵的东西…” 柳半烟重新抱剑,面色恢复成平静,很没眼力见地问。 宁羡鱼双手捂脸,足尖相撞,珠宝玉石般的小脚趾轻轻压过,呼吸了好半晌才是微声道: “我…我就是喜欢林不玄了,怎么样都不后悔,况且…他又没有真将我吃个完全…” 宁羡鱼感觉自己快要站不稳了,羞耻心简直爆了棚,被人撞破这种事也就算了,自己身为清心寡欲的宗门圣女,居然还当面说什么喜欢,不后悔什么的,简直羞得要死掉啦! 可那位无天阙修剑的首徒修剑太久,一点在人情味上捕风捉影的能力都没有,反而直勾勾地问了一句: “可…半烟听闻,执柳宗苏少宗主与宁姑娘你是亲生姐妹,若是属实,宁姑娘你这算不算是腔自己妹夫…?” 宁羡鱼长长“唔——”了一声,娇躯后仰,纸质软倒在了林不玄的怀里。 柳半烟向前两步,关切问: “宁姑娘这是怎么了?” (明天改) 一百五十.你是真正道 轻鸾本是抱着自己的尾巴一边顺毛一边眯着眼睛打算着看好戏的,现在她都快把手里头这截狐尾塞进嘴里去了。 这走向还蛮让她受挫的。 或者说林不玄这人身上发生的事就是怪里怪气得很,轻鸾自己也记不清想着看多少次好戏了,每次都是这样悻悻收场,真叫狐颇感错愕。 如今这一幕更是与她的原先料想的有天差地别。 羡鱼你要不要这么帮着林不玄说话? 本尊查阅林不玄穿越前那些稀奇古怪的书画片段里写的画的明明白白,像宁羡鱼这种看似白又纯的小丫头,内心深处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才对啊—— 修仙界没有戏幕曲录这种东西,所有一切演戏与否都是为了修道,至多是玩弄谋略反水之类,要供人娱乐,那纯粹是无稽之谈。 毕竟修士高于平民百姓,何来讨好一说? 所以这只狐妖见林不玄阅览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影视作品娱乐节目都以为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对于那片位面,她如今是有些敬畏的,似乎什么都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乃至什么机括大炮,很吓人。 轻鸾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受了来自那片位面文化的荼毒,心里的思绪在潜移默化之下产生了不小偏差。 她只觉得要是按道理,宁羡鱼这小丫头也该发挥出自己偷偷藏着的腹黑属性,以她能骗柳半烟将林不玄大卸八块为由反过来牵制咱们小林子了才对吧? 毕竟你家妹妹惨遭毒手了不要说,他还一边信誓旦旦说着专情一边到处偷吃不悔改,甚至连一队姐妹都有那么些想法在,还好意思一脸无辜状? 结果小宁子你非但不赶紧抓紧机会给他当头棒喝,反而站出来张着双臂要护住他? 林不玄可是刚刚拿欲毒的借口把你摁在石阶上给…虽然走的不是什么阳关道,但…他还借着你意乱情迷之际让你喊出那种…你妹妹都喊不出口的称谓啊! 说好的白切黑呢? 这时候都被个正道子弟撞破了与名义上的妹夫苟且的奸情,就算不倒打一耙那也得脱离干系吧? 再怎么也得骗一骗的吧,怎么就直接承认了啊? 你的圣女身份不要啦? 要是柳半烟传出去,那恐怕锁心宗就彻底坐实了是个藏着掖着的邪门歪道姊妹魔门了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舆论风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成为众矢之的避无可避。 难道这丫头真的是个呆呆的老实本分的正道妮子? 是本尊多疑了? 轻鸾揪着狐耳叹了口气。 一开始,那一道剑光砍得她很是解气,只不过没有伤及林不玄分毫有些不够爽利,但想着起手就是一剑,这般飒爽的姑娘接下来一定能好好治治林不玄了… 谁晓得宁羡鱼会忽然跳出去挡剑,甚至不顾一切直接承认自己对他的心悦之情? 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再接着这位圣女一番“仗义执言”直接帮林不玄这趁人之危的小人洗清罪名,弄到最后柳半烟那妮子也将信将疑了,你们正道宗门出来的都是呆瓜是么?! 眼下情形也很出乎意料,柳半烟小心翼翼踏上前两步,望着软倒在林不玄怀里双手捂脸微声“呜呜咽咽”的宁羡鱼,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似乎是想把脉又不敢。 听着那一句“宁仙子这是怎么了?”轻鸾“啪”地一声,重重扶额,好家伙,原来这妮子也是个呆瓜。 —— 林不玄见柳半烟如此神色其实也挺语塞的,怎么了?还不是你的问题? 你如此步步紧逼,人家小丫头压藏在心底里最深处的话都被一句一句盘算出来了,这对于一只自幼封锁心念不敢生情的正道圣女来说,是何等的羞耻? 要是咱们家羡鱼今日之后道心不稳,那就都是你的问题了哈,准没你好果子吃啊! 林不玄是想这样子说的,但又瞥见柳半烟背后那柄紫气萦绕的剑,剑虽然还在鞘,却已锋芒毕露,他只得倒退半步,讪讪道: “宁姑娘欲毒刚刚料理一些,并未根除,身子还有些虚,又被柳仙子你如此拿着不实的谣言灼灼逼人而导致有些气血攻心…” 林不玄模样诚恳,还真给宁羡鱼渡了些真气过去,怀里小妮子身子紧绷,依旧看得到她脸上的红润,听着林不玄为她执言才是好转些,遮脸的双手五指微微岔开,零零碎碎的眸光偷偷瞄他。 “不过还好,宁姑娘并没有什么大碍。” 林不玄一眼一板地对着那双手由于紧张下意识攥紧的柳半烟缓缓道。 “又是半烟的错…再次冤枉怀疑了林先生的心性,半烟无言以对,全凭先生发落。” 柳半烟望着林不玄怀里还在轻轻喘息的宁羡鱼颇感魁意,对着林不玄抱了抱拳,又是咬咬牙,将负于背后的剑又端了出来,只不过她这次是单膝跪地,双手奉上,直言道: “若是林先生不嫌弃,还请半烟拿这柄剑给林先生赔个不是。” 林不玄一愣,说实在的,他差点还以为自己被柳半烟看穿了,人家又要拔剑砍他了,结果这呆呆妮子居然想着赠剑? 这算是始料未及,但…自己最不缺的就是兵刃,执柳宗里绝不缺武器,即便是法器…自己手里这把逐鹿难道就不是了? 他只是摆摆手,随意道: “柳仙子还是把剑收回去吧,此事无关本先生,林某出身魔门,舆论之类毫不在意,被冤枉被贬低的举动也是层出不穷,柳仙子真正该赔礼道歉的,应该是对宁姑娘才是…” 柳半烟微微抬头,双手依旧没动弹,只是又颔了颔首,“方才如此灼灼逼人,致宁仙子于此境,是半烟的罪过,无言以对,还请道友收下…” 还是剑… 林不玄扶额,法器珍贵是珍贵啦,但我又不缺,羡鱼也不是主修剑的… 你一介正道宗门首徒,身上难道就没有更值钱的东西了么? 宁羡鱼心领神会,直言道: “我二人眼下还是需要走出江州才是,文宗虎视眈眈,孤立无援,不好走脱。” “至于赠剑,万万不可,白老剑尊将希望寄予你身上,法器不可多得,若是这么便宜了我,岂不是得被他老人家忌讳?” “不会…师尊他老人家是真正道,秉承的都是言出必行,有恩必报…” 柳半烟摇摇头,很是倔的捧着剑,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听林不玄叹了口气,幽幽问了句: “柳仙子以为,剑阁…或者白老前辈真的一己私欲都没有么?” 柳半烟一愣,她的心中忽然咯噔一声,也没什么因师父被诋毁而生怒的意思,“此话怎讲?” “先前出世的法器,仗着无天阙自家铸成的噱头,却与林某的逐鹿有如此至深的敌意,已然漏了馅,此拜剑一事,或许是给柳仙子造势,跻身步入天子娇女一列?” “而…若是白老前辈真一心正道,也就不会放任我二人先入洞天涉足险地这么久之后才是让你步入,我敢说,或许白老前辈如今正有传音,若是时机合适,让柳仙子对我下手。” 柳半烟抬起的眸子中清光一跳,林不玄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正是因为师父那句传音自己才是不说帮他们二人送出江州一事,她轻轻咬了咬牙,摇曳的眸光望向林不玄,藏着些许胆颤: “如果师父都不是真正道,那谁才是?” “我从未说过白老前辈不是真正道,除恶扬善,没什么错的。”林不玄摇摇头, “错的是他说自己苦心孤诣一心拜剑,你师父其实也追名逐利,而柳仙子你如此天赋剑心,正是无天阙剑阁的希望,白老前辈的所求,除了剑道之外,还有剑阁的兴衰。” “剑阁的大势,或许高于你这个首徒的地位,柳仙子你杀了我,或许也会受创,但…名声一定好,正道一直都需要一个扛旗的宗门,剑阁也需要一个脱颖而出的机会。” “如今天下打乱,执柳宗冒头,正是机会!” 柳半烟身形依旧微动,下唇轻咬,“林先生,你说的如此详细,就不怕半烟真杀了你?” 林不玄哈哈一笑,“天下其实有真正道的,便是柳姑娘你。” “只是这大离,太拘束你了。” 柳半烟皎洁的眸子里忽然倒映起月光,她终于起身收剑,长长呼出一口气,“林先生今日畅谈,半烟记住了,为报林先生宁仙子不追究之恩,二位走出江州一事,就由半烟来帮吧。” 然后她又是不放心似的又补了一句,“今日见闻,是我三人的秘密,半烟不会说。” 宁羡鱼终于道: “好好思量。” 一百五十一.京州第一傻若若 又是京州的夜。 月华洒空阶,少女斜倚在窗前,望着那细碎的微风带起的蒙蒙雨雾与清净的夜。 她螓首上清贵奢华的簪子将那一水素白的发丝轻轻挽起,点缀在这夜空中,即便只有如此一点儿不显山漏水的背影,也足以与那月相论。 而她缓缓回眸,望回庭内成案桌上,成堆的案卷中铺开的那张有些褶皱的信纸,这动作很轻柔,在那月光里只留下一半侧颜。 但也美得几乎能让天地失色——倘若她没有垂着眸子嘴里叼着一只刚刚沾过墨水的毛笔轻咬乱逛的话。 那是苏若若,全大离最鬼灵精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亦是天下最夺目的烟火。 而她如此惆怅的神色,却是平添几分寒凉,与这将至的夏反倒是有几分格格不入。 林不玄说的话还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这妮子静下来的时候绝没有那种或古灵精怪或妩媚或令人颇感胆颤的乱世妖女气质。 反而显得很恬静美好,浑身上下蒙着一层幽静的感觉。 她如今的受挫神情,就如同一只可怜巴巴的猫儿,就差喵喵叫着耷拉耳朵摆尾巴了。 林不玄以前是搞不懂为什么这一只魔门小妖女身上会有这般动静差异导致的强烈反差,后来才晓得原来她与宁羡鱼是真姐妹,有通感牵制,那便也就无可厚非了。 而苏若若平日里还是很没心没肺的,爱憎分明,想一出是一出,说杀谁就杀谁,十分果决,绝不手软,绝不后悔,倒也活得真切。 她能露出如今这般怅然若失的神态,算是很少见了。 或许拢共也就那也寒山车马上的那一回,和如今望月这一次吧? 苏若若低头瞧了眼自己,目光毫无波动地直直望见足尖,她下意识翘了两下,裹着白纱长袜的脚她自己觉得都不错啦,只不过…目光怎么一点儿波折都没有啊? 师尊说的那个以后会长大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苏若若更气馁了,把小手里攥的有些汗津津的飞剑随手一抛,正正巧巧扎在房梁上,她抬头张望两眼,干脆伸了个懒腰叼着笔坐回案桌前。 有些褶皱的白纸上写着几个看上去很努力写的娟秀了些的小字,“写给尽晓得沾花惹草的臭师弟”,下面是连着两句“我很想你”第一句被划掉了,然后苏若若脸一红,将第二句也划了去,又把纸攥了起来。 “臭男人…亏本小主有点点念想,还打算写点信给你,没想到你连我姐姐都…还说什么不在不在,诓我!不知道有通感嘛?!” 苏若若一边嘟囔一边不晓得给谁翻了个白眼,像是撒气般对着那团纸揍了一拳,双腿轻轻晃着,好在夜已深了,太后姐姐也不在。 不然自己方才忽然软趴在案桌上从轻轻喘息到一手捂唇,一手死死攥着信纸,眼眸中尽是桃色地虚空求饶的姿态算是彻底公之于众了,那就谁都晓得她是个连通感都应付不了的小丫头了。 苏若若是有些气不过的,林不玄又不是不晓得她与宁羡鱼有通感,你偷偷亲她或者塞嘴巴,本小主就当是吃糖葫芦了,你如此行径什么意思? 还那么粗暴,就好像…生怕本师姐察觉不出来似的? 你好大的… 等等…林不玄知道,姐姐也知道,以姐姐的性子,就算是答应了双修,也一定会羞于走此道才对,难道说… 是林不玄故意为之?是要远隔千里之外要与本师姐温存,或者是…故意欺负一下师姐我,巩固他在自己心中地位的意思? 总不可能是姐姐她不甘被妹妹比了下去,却又不敢正视而扮成了自己的样子来逢迎林不玄吧? 听闻姐姐她受了传承,登入分神境后,清心寡欲地很了,自然不会如此,想也知道是林不玄他拿了些手段的吧。 讨…讨厌! 苏若若双手捂脸,那个浑人,这也太肉麻了吧?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的? 不过…若是姐姐也被他拿下了的话…以后该是什么场景?是我该叫她姐姐,还是她叫我姐姐? 若是都有了身孕…又该怎么论地位? “啊啊啊…” 苏若若连忙拍了拍有些滚烫的俏脸,本师姐都想到哪里去了? 可是…以林不玄的功力,或许打破锁心大法也有那个可能的嘛…这个这个,通感,太刺激了吧…若是面对面,搞不好通感会传过来,然后再二次回溯传过去又传过来? 那怎么得了? 会…会真死人的吧… —— 周倾韵扶额。 她幽冷的目光透过薄薄的窗棂纸借着残留的天子望气术,将房间里那或纠结或喜悦或“芜湖——”出声大摆双腿的傻妮子看了个遍,单手退出了结印的卜算。 很失败。 太后陛下觉得自己很失败。 明明自己这么多天的日夜敦敦教诲之下,应该在这小妮子心里树立起了“你得装高冷,然后让林不玄那厮主动推了才更满足他征服欲”的心思… 而自己管理她的衣着装扮也相当得体,确实有那种清贵的小皇女的气质,包括这么多天的批阅文书下来,应该也稳重了些吧? 谁知道她一被通感牵连就破了功,真是个傻妮子… 周倾韵深感自己找错了盟友,她心里是很痛心疾首的,就这小妮子,如何站定二把手的位置? 连个醋都吃不好! 吃着吃着都吃到哪去了? 分分钟被那些妖艳贱货斩于马下了好吗? 周倾韵也没了那个入庭,笑一声“给少主殿下换条裙子”打趣的兴致了。 个小东西…一点威严都没有,若不是本宫现在没有实质的修为,又怎会要人帮着走上正宫的位置? 难不成和裴如是那个冷冷的坏女人去联盟? “嘁——”周倾韵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 然后她身影一摇,打算步回太清殿,却见天际外,一道遁光由远及近,且越来越慢,越来越飘忽不定,顿下了脚步轻笑了一声: “真是个不要命的傻女人。” —— 庭内的苏若若再一次张开了张褶皱的信纸,提着笔却又不晓得写什么,想说他乱扯情愫又不敢,写什么想他了又太过肉麻,很是头疼。 提起笔,惊扰的烛火倒是一摇一摇的… 不对,是有人来了! 苏若若警觉起身,攥笔作剑,只听殿外有人缓缓开口,“这么想那浑人,便是去寻他好了。” 得言,苏若若心中大跳,万分欣喜,急忙忙跑去开门,“师尊你回来啦?” 殿门外,霜月洒庭前,照出那身子窈窕的女子,只不过她蔽体的黑裙上腰处,肩处,乃至脖颈上,皆是极为夺目的一抹赤红。 裴如是的双唇发白,伸手抚了抚苏若若的脸庞,很艰难地笑了笑,“为师不过走脱这么些日子,若若看上去倒是稳重不少,只是过于…记挂那男人…像个呆子。” “师尊你…怎么会伤这么重?谁干的?我这就联系所有舵主抄了它老家!” 苏若若很心疼,轻轻搀扶着裴如是,她双瞳中闪耀着不可置信与盛怒。 裴如是只是摇头,“为师已经料理了,轮得到你这妮子动手?傻妮子…” 她话还没说完,“噗——”的一声,一口猩红的鲜血坠在地上,溅入苏若若的眼里,小妮子猛然一怔。 她从来没见裴如是受过这么重的伤,一时间有些发怵,差点不晓得该做什么。 好在一旁有一席拖地的华贵的凤袍缓缓摇曳而出: “我来吧。” 一百五十二.柳成荫 洞天之下。 柳半烟应允帮两人走脱之后借着不叨扰机缘为由退入暗中,实际上谁都知道她是被那两句话拨乱了道心,想避开寻解。 如此洞天,虽然不算太过于狭小而且暗无天日,但很安静,安静到两者相近,几乎能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 也正因为确定了洞天下没有其他生灵存在,林不玄两人才敢如此大胆吧,倒是很有亵渎圣地的意味… 若是能见声势稍稍浩大些的机缘,那即便是相隔两端都能有所察觉。 而这开洞天一幕只不过是随意一剑,甚至可能是旁留的剑气便有如此造势,若有机缘留下,那势必也不可能是什么悄无声息能被顺走的小物件。 所以宁羡鱼说话也是故意小小声,她扯了扯林不玄的衣袖,努了努唇,点点自己胸口处,轻声道: “这里忽然疼了一下…许是妹妹心疼所致。” 林不玄心里咯噔一下,倒是有点儿干了瞒着正宫在外头偷腥这种坏事然后已经败露的感觉。 联想到那一位独守京州空闺,自己却在此洞天与她姐姐幽会,却也没有在第一时间传音过来斥责他… 虽然是真为抑制欲毒,但林不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在意。 毕竟苏若若那丫头很是喜欢顺从心意,她现在是压下了心思又不传音又不闹腾的,但倘若她起意,啥也不管,急匆匆的赶往江州怼他脸上双手叉腰吃醋也在情理之中… 那皇宫大空无人坐台搞不好要出乱子,小妮子磨炼几个月的心性也就成竹篮打水了,到时裴如是出关,恐怕自己也不好给她一个该有的交代。 拿了人家徒弟,信誓旦旦说要教会些不一样的,武道之外的东西,也让她更成熟些,结果到头来啥也没办成… 而京州之外亦是险地,执柳宗桃李满天下,但也不是座山为王,苏若若这个执柳宗少主的名号远比自己这个不清不楚的林先生来的大了些。 念至此,林不玄也就没了什么凑到宁羡鱼跟前悄咪咪打趣一句“是这里么?我捏捏看?”的兴致,只是问: “我传音给苏若若与她说个清楚?” 宁羡鱼轻轻咬了咬下唇,稍作犹豫,还是道:“好…说清楚是…” 只是那语气里似乎藏着一点点不太满意,宁羡鱼自己也有所察觉,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去。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张刚刚被…主动被亲过不多时的红唇,心里稍稍有些愕然。 确实是解毒没有错,借由这通感,让妹妹误会成了自己趁虚而入想抢反倒是不该的,可自己心里怎么会有一种不愿让林不玄解释的想法? 若是他不说…那是不是若若会以为林不玄逼着自己,而不是自己主动的? 宁羡鱼心头一跳,单手微微攥紧,抬起螓首正欲拦下林不玄,却是见他已经抬起了手对着掌心那道微微发亮的符拨了过去,“那个…不晓得现在致歉是不是晚了些,不过这也的确怪我,是我孟浪了…” 宁羡鱼拧着眉头竖起耳朵偷听,适时,仿佛是为了顺应她的心绪一般,林不玄的话还没说完,百丈之外一点清光摇曳的火花乍现,二人所站的位置依稀能看得清那是一朵素白素白的莲花。 那便是洞天之下藏的宝,如此现世,散开的光芒几丈开外也不见柳半烟的身影,便也不算是她的机缘,或许是… 两人下意识抬头,头顶上的洞天收拢的那一道细微的口子终于开裂,坠落的江水与摇曳的人影绰约。 “剑风四散,天穹开顶,机缘现世…洞天终于开始开了。” 宁羡鱼低声喃喃,暗中伸手中断了林不玄掌心里闪着光却还没什么回应的那道符,她心中低低念了句: “妹妹对不起…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何况如今是难的的机缘,若若你一定会理解姐姐的吧?姐姐帮你把关哦…” 然后她嘴角微弯,手势一转,直截了当地主动牵住了林不玄的手,掌心交叠,便是再亮的光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到了。 ———— 京州。 月落乌啼。 裴如是才是清醒些,眸光所至,苏若若正很乖巧地换洗她刚刚褪下的衣物。 冤家对头周倾韵端坐在案桌前批阅文书,眸光有一搭没一搭地望几眼炼药的炉子,很不满意地轻轻“嘁”了一声,“怎么没死?” 她才是发觉这原来是个批阅文书的庭殿啊,只是现在烛火零星。 裴如是微微叹了口气,现在自己全身上下都疼,跟散了架似的,以一己之力倾颓九亭寺这种天方夜谭她还是做到了,虽然没有余力斩草除根,但那三个在大离有头有脸的老和尚都被她斩的尸骨无存,倒也安了心。 只是…这真的值得么? 本尊如此孑然一身,深知不该莽撞万事以谨慎为主,宗门为大,合道为己念,事到如今,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冲动? 护短么? 那的确是的。 可林不玄这人…与本尊有什么关系? 什么师徒,一句玩笑话而已,他又不曾从本尊身上学到什么东西,充其量至多也不过就是若若的心上人而已,在外加一条本家的先生。 本尊却这般起意拼命,结果到头来也没见上他一面,还落得这幅模样,真是…胡闹。 只不过…能卧在皇宫里见乖巧了不少的若若,与这一位沉默寡言太后殿下照看,倒是从未想过的事。 适时… 裴如是看着苏若若方才不晓得是有意无意摆在自己床头边的传音玉亮了亮,其中传来了很是让人出乎意料的声音。 “…不晓得现在致歉是不是晚了些…但这的确是我的错,是我孟浪了…” 那嗓音温和且熟悉,似乎还真带着真切的歉意。 三人的目光交叠在那一枚平平无奇的传音玉上,苏若若星眸微闪,欣喜道: “果然不玄还是心系师尊你的,本小主可没有告知他哦,或许这便是心有灵犀吧?” 周倾韵冷冷“呵”了一声,“都几岁了,还不害臊地跟徒弟抢男人,用这种苦肉计,你好意思?” 裴如是没气力也没情绪与周倾韵去叫板,她方才浓烈的委屈感一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心边的情绪如同大浪般奔涌而来,有些难捱,很想哭。 拜别祖师三百余年,这是裴如是第二次落泪。 (四点了,困得有点神志不清了,状态有问题,错字什么的明天改改吧) (感谢浪子携戟戏佳人老板的4500点打赏,感谢尾号8302老板的4500点打赏!) (感谢领居家的小孩,郁闷之人,蒂蒂,尾号3259老板们的打赏) 一百五十三.怂恿 裴如是收整收整心念,强作随意状提起那枚传音玉,明明微凉,她却是颇感烫手,轻轻抬起但也没有真丢开去,只是低低念了一句: “真是胡闹,自作多情的男人…本座不过收收烂摊子而已。” 可即便那嗓音显露出几分干涩也依然听得出她话语间藏不住的微颤,心境难平。 苏若若倒是很开心,一点争风的意思也没有了,宁羡鱼是做了亏心事,一时半会正好没反应过来,理解产生了偏差,苏若若方才心绪抽疼实际上并不是想着她捷足先登那一回事,而是自己师尊受了伤。 其实苏若若一直都很敬重裴如是的,毕竟她从小养大自己,一身功法几乎倾囊相授之余还视如己出般将自己宠到天上去了,甚至连选男人都得亲自把关,如此严苛的… 这师尊的名号,何止是称职?便是苏若若转过头来乖乖叫上声娘亲也足够了吧? 如今她见裴如是受这么重的伤,一时间会有如此凝重的心悸感,也不足为奇。 至于…倘若师尊她对不玄师弟有想法? 那…那…那也是好事啊… 本师姐还小…但我师尊大了嘛…而且…师尊她正巧要过渡劫桎梏,林不玄这人形丹药怎么想也应该便宜师尊她才是吧? 再者,林不玄那家伙早前就当着自己的面盯着裴如是看个没完了,想也知道他馋的。 那正好…两全其美嘛,权当是孝敬她老人家的养育之恩啦… 我苏若若又不小气…这个,这个吃醋嘛…本小主也就偶尔吃那么一点点而已,总不可能吃上师傅的醋吧? 苏若若歪着脑袋想了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唤师尊为“姐姐”那估计还蛮有意思的。 小妮子喜气洋洋地去抱裴如是的手臂,笑意盈盈道: “嘿嘿…师弟他都规规矩矩道歉了,师尊你不给他回个传音过去?” 裴如是白了那得知自己伤不及筋骨且已经被这位突发善心的太后对症下药完全脱离危险之后重新恢复成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一眼,抽开了手,冷冷道: “理他作甚?说的好像本座是为了他才杀上九亭寺似的…” 苏若若松开手,双手撑起脑袋,坐在她床边嘿嘿傻笑,“那师尊你如此气势汹汹杀上九亭寺是为了什么?” “这…” 裴如是伸手轻轻一撑,正巧瞥见案桌前那位周太后的眉眼微弯,心里一凉,稍稍有些被看穿了的意思,她缓缓稳妥心念,解释道: “这是因为,林不玄既为本家先生,又颇受器重,本座赏给他的护身镜一朝碎开,以他知道的情报,若是被敌宗得知,势必会对本家如此颓势带来极大创伤。” “也就是说…你是为了宗门大业莽上的九亭寺?你不信不玄会守口如瓶?” 周倾韵眯起眼眸缓缓踱步,在这夜里“哒——哒”作响,声音很空灵,却也在裴如是心间回荡。 “我自然信他…呃…” 裴如是急急出声,才发觉自己有嫌疑,瞧见苏若若贼眉鼠眼的眸光,解释道: “不玄是本座的徒弟,本座自然信得过,但他初来乍到,倘若那所谓正道手段下三滥,逼出情报也未必是什么难事。” 她觉得对付不了周倾韵,但还是嘴硬,“至于动机…那当然是为了宗门大业,本座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哪一次不是为了大业?还有,他是若若的心上人,若若亦是执柳宗的未来!” “本宫是没什么所谓,裴宗主自己不后悔就行。”裴如是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周倾韵眸光掠过她的身姿,踱至庭口又回头,哂然一笑,“就如同…月满楼那次。” 裴如是望向她的眸光一滞,想问她到底有没有看到,只是感觉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便也没问出口。 而伴随着几声浅笑,那一席华贵的凤袍终于消失在眼底,她也终于缓了口气,多日未见周倾韵,这老女人…威压还是一如既往的深厚… 这次更加,像是要与本座争个高低似的,什么意思? 趁人之危? 呵,本座… 裴如是刚刚回头,就见苏若若悄咪咪一手捧着传音玉,一手捧着药汤到自己面前,小丫头贼兮兮道: “师傅该喝药啦…现在没人啦…” 裴如是扶额,若若你矜持点啊,你这已经不是自己深陷泥足了…你这是想把为师也拉下水啊,这才几个月,本座一手带大的徒弟怎么会变成这样? 平时也挺乖的,也就偶尔杀杀人灭灭门劫劫道,本质是还算不错啦,现在倒是让她这个做师傅的都有些看不透了。 裴如是只得接过传音玉,伸手点了一下笑道很开心的苏若若,“这么些日子,他给你灌迷魂药啦?连为师你都想害?” “这怎么能算害呢,这个这个,师尊你不是因为他所以没有突破渡劫么,徒儿想着,要不再拿他补偿一下试试?或许他有什么灵丹妙药…哎呀!哎呀!师傅师傅…疼疼疼!” 苏若若垂着头红着脸戳手指,这话一听都不太对,裴如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丫头,还真想卖为师? “若若你…这么多天不练功,一定功法生疏了,去闭关个三五天,这案卷,本座来看。” 裴如是望着苏若若可怜巴巴的模样才是松开揪她耳朵的手,随口吩咐了一句。 苏若若顶着这反客为主的逐客令拍了拍自己贫瘠的小胸脯,自信满满道: “师傅你看我修为已经涨了好几段啦,根本没落下嘛,况且师尊你现在受创未愈,徒儿也好帮把手…” 裴如是再度白了她一眼,“本座有小七照看,比你个黄毛丫头面面俱到多了去了,若若你空涨修为一定虚浮,还不赶紧闭关去?先闭个十天半个月…” 她一面说话,一面已经直接采取了措施,裴如是将手中的玉牌摇摇。 而下一瞬,门口人影一跳,顾七身影便已出现在庭中,她微微躬身,然后把一边闹腾一边大叫的苏若若给架了出去。 偌大的太初殿内如今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没人”,裴如是也松了口气,她望向窗外,月落乌啼,清光已现,又是一日晨时将至。 到底是大离扛鼎的大能之一,这么重的伤,只一夜就已经脱离了大碍,要痊愈也完全指日可待。 只是… 裴如是脑海中,周倾韵的那一句“不后悔就好”依旧在传响,我…本座…此时… 这个节骨眼上大碎九亭寺,却没有斩草除根,纸包不住火,终于一日公于天下,若是挑起正邪纷乱,是要成千古罪人的… 这个时候论谁都该为那一时怒意悔青了肠子才对的,可本座怎么…一点悔意都没有?反而…如此畅快? 裴如是一时间都捉摸不透自己的心思,她低头端药汤,眸光正巧撞上手里那枚传音玉,红唇一滞,下意识点亮了这枚玉石,眨巴了半天眼睛,才是道: “本座…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感谢狐宮老板的3000点打赏,感谢平凡梦君子的打赏) 一百五十四.洞天之下(二合一) 借由那朵散着清冷微光的莲花,洞天之下的光景稍稍亮堂了一些,人潮坠入后能多看远一两丈。 林不玄才是看的清脚下壁上都有不少灵草肆意生长,几丈开外甚至还有一棵老树盘根错节。 他也不是没想过用天子望气术观览观览,只是自己学艺不精,并不能看得出是什么层面的植株,宁羡鱼或许知晓。 但眼下这么多少侠仙子一个个都如狼似虎地盯着他,林不玄也就没了那个摘花问灵草的闲心,他老老实实跟在宁羡鱼的身后。 虽然林不玄自是还未走出京州开始就打算过不再吃上一口热乎的软饭了,但奈何自己都不是对手,且…总有妮子端着软饭凑上跟前,就差喂到嘴里了… 而如今江州此地茫茫多的少侠仙子跳入洞天,除了为寻机缘之外,当然也还有那份将林不玄捉拿归案的那份心思。 毕竟他们年轻气盛,而文宗在江州又是一言九鼎,哪怕拜这几个月口风消息掐死所致,要让并不怎么知情,消息把握不甚灵通的宗门子弟将林不玄与国师大人的位置对等起来也不是什么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做到的… 但要坐实林不玄这执柳宗妖人贼寇的身份不算难,反正都是为了惩恶扬善嘛…某些正道宗门惯用的骗取廉价劳动力的名正言顺伎俩。 所以林不玄望着面前二三十把寒光闪烁的兵刃指着自己其实也没太过意外,反而有些嫌少,就人数算,只有所有修士的三分之一左右。 这群热血倍看的正道修士实力很是参差不齐,最高不过元婴,最低的只有勉勉强强的照心境,以林不玄如今的境界,或许能打过几个,但… 这帮少侠各个嫉恶如仇的模样,要不是秉承正道心念,估计早就一拥而上了,或许就等着林不玄反抗呢,所以说还是执柳宗的风评不怎么样的锅啊… 裴如是倒是深觉无所谓,懒得治理这方面,其实林不玄入宗这么久以来,也没怎么见过世人传闻的那一面,可清者自清哪有那么容易? 何况执柳宗也不算清的,最近是收敛了不少,但思想上依旧有偏差,本家以为杀人放火很正常,可能危害的都应该剿灭… 以至于苏若若这么几个月随手屠灭俩宗门,裴如是也只是口头说教了两句。 而两州相隔甚远,消息不流通,传闻妖魔化下去就容易很离谱——至今还有人以为裴如是闭关是因为她受惊了… 这便也是自己的电台等等奇思妙想在京州之外传不开来的根本原因所在。 然后林不玄的手就被宁羡鱼暗中拉了一下,不知是抚慰还是什么意思,林不玄的思绪总算被扯了回来,他也有些疑惑自己怎么就忽然思绪飘飞了去。 也好在自己跟前还有个妮子警醒他,宁羡鱼单手提着玉笛,眸光平淡地盯着这一群手持各色兵刃的修士,既出言也不后退半步。 修士之中议论揣测声渐起,终于有人站出来,端着判官笔郎声道: “宁仙子要是被要挟了就眨眨眼,我们这么多人定能帮你讨回公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冒头说话,自然就有人跟从,熙熙攘攘的声音此起彼伏: “纵使林先生才华横溢,那也出身魔门…执柳宗作恶这么多年,岂能因一时的大败朝廷而俯身讨好?” “魔门妖人诡计多端,若是为一己私欲,什么都干得出来,如今裴宗主尚在闭关,应当划清界限才是…朝廷八扇门隐于坊市间,还是不要淌这浑水的好。” “宁仙子若为渡情劫也不可择如此一个魔门妖人,正邪两道泾渭分明,他一介妖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你?正道宗门里有大把的…” “恐是魔门妖人蛊惑人心,早踏它听闻执柳宗的妖女吃人不吐骨头,宁仙子身为锁心宗圣女却如此帮衬,恐怕是已被蛊惑!” 七嘴八舌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滚滚而来,大多都是好言相劝,林不玄的面色一点变化到都没有,就这? 这也算诋毁么?自己穿越前的高强度输出状便是这帮少侠仙子打个包都敌不过吧? 林不玄倒是懒得理会,这时候站出去讲道理只会越描越黑,反正自己都魔门妖人了,还怕啥名声? 修仙界就是谁拳头硬谁说话,我有羡鱼堂堂分神境撑腰你有吗? 也是这帮人忌惮羡鱼的修为,才要如此出言动摇她的心绪,可是…你们难道不想一下若是我真要挟着羡鱼,那此番先入洞天这么些时辰,便是十来个姿势都摆好了好嘛… 更何况方才已经吐露过了心声,又是肌肤相亲过,若不是这柳半烟来的时候不对,恐怕都已经… 总之…现在宁羡鱼听着此番怂恿她只感不耐烦,接连诋毁地很令她生气,这一路走来自己的困惑也好,这位道友那位老先生的劝慰也好,听得已经数不胜数了。 如今再听这帮小辈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侃侃而谈反而让她颇感抵触,好不容易决定下来的是,本圣女都打算和妹妹抢男人回宗了,怎么轮得到你们这帮修为都看不过去的家伙教训我? 再说了…这是解毒!名正言顺的解毒! 小丫头轻轻捋捋发丝,握住玉笛的那只手捏的咔咔作响,她毕竟不是林不玄,身为圣女,即便再纯良,自幼也无人忤逆,现在受了当面诋毁猜疑还沉得住气就算不错了。 若是换作苏若若那妮子,估摸着早就龇牙咧嘴挥着拳头大杀四方了。 而这帮正道少侠愈演愈烈一步一步向前之时,林不玄手中的柳叶符忽然亮了一下,一道清冷但是很有威严的声音在洞天之下幽幽作响。 “本座…罢了,下不为例。” 这声音听起来幽冷十分,闻者如坠冰窟,那几十把明晃晃的刀刃各自停滞在其主人的手上,仿佛僵直一般,无人再出声,连一步都不敢上前。 林不玄掌心的柳叶符散出的微光非常跳眼,那是独属于执柳宗的徽记。 这分明算是证据确凿地证实了林不玄的确还是执柳宗的先生,却没了方才叫嚣的声音了,反而却陷入了难得的死寂。 那或许是因为能传动此符且以“本座”自称的女子,全天下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裴如是,全大离最大…呃…最高的顶峰。 林不玄其实也挺讶然的,师尊你救场救得好啊!差点就打起来啦,咱们羡鱼就要北上和执柳宗同流合污的黑锅…好吧,其实也不算背。 只是林不玄嚼了嚼这句话,感觉不太对,自己方才是像苏若若认错,怎么回过头来是裴如是传音的? 居然惊动了师父她老人家,连闭关都不闭了? 也没听到苏若若的声音,是那小丫头吃醋吃坏了?这下事情大条啦… 可又有那一句下不为例,所以…这事也算是了结了? 林不玄稍稍有些忐忑,但眼下的情况不由他露怯,他正欲抬头,手中的符光又跳了一下,裴如是语调幽幽道: “本座因为你的事草草出关,如此受伤,你就这么一句话大发了?又是一日晨,你现在在哪?若是无事,不妨陪本座聊聊来龙去脉,为师也好定夺到底是不是你的错。” 林不玄听着颇感熟悉,除了听得出那一位显得几分憔悴之外,没有什么冰冷感,也并不像是为徒弟出气的意思,有点难猜。 他只得一五一十道:“回禀师尊,弟子在江州的福地之下,有一帮正道宗门弟子正虎视眈眈…” 裴如是愕然,“嗯?”了一声,她的确还不知道林不玄在江州,毕竟他来的很仓促,也没什么机会去接触分舵,再者执柳宗现在行事很保守,消息没有那么快转达算在情理之中。 “真不省心,你最好别给本座缺胳膊断腿回来,免得若若她动怒,丫头片子一个,在京州积郁这么久没杀人没灭门,以她的心思,你应该懂的。” 裴如是也觉得眼下不合适,只是随口念叨了一句,一点儿多余的信息都没显露,只是又补了一句,“出了洞天给本座回话。” 洞天之下的石室里,原本灼灼逼人的正道子弟听着此声却是如遭雷击般后撤好几步,只敢一脸赔笑。 或许有人会猜疑是假的是造势是林不玄的计谋,但…倘若要是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那可是裴如是啊,大离最恐怖的女魔头,也是最护短的女魔头。 江湖中有一说就是裴如是由于气不过朝廷欺压,八扇门绑了甚至差点害死自己徒弟所以后面一系列的计划乃至天子论座斩皇帝都是她一手策划的报复。 所以大离修士能风声鹤唳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方才这群正道弟子如此叫嚷,纯粹是因为裴如是闭关不在,如今一转眼她已出关,虽然不知道是否成就洞虚境,那也将是天下大乱,有八扇门的前车之鉴,谁敢来触执柳宗的眉头? 更何况还有一个宁羡鱼站在此地,人家已入分神境,若是她不肯让步,那得起码请动宗门长辈才敢与之对弈,可这说出去…正道的颜面都没了,还要被顶流宗门追责… 如今也只有打退堂鼓。 适时,一剑轰鸣坠地,剑气纵横十数丈,连带起耀眼的火光,有女子执剑立在林不玄身前不远处,她面色也一如既往平淡,只是对着后来的修士抱了抱拳: “正邪两道纷争如此之久,便不是我们这帮小辈能料理的,与其如此对弈,不妨还是先探寻难得的机缘,谁若是再无事为正邪两道添火,惊扰其他道友慕机缘,那休怪半烟不客气!” 柳半烟其实一直在暗处抱着手臂看,她还蛮纠结的,按师父的说法,是最好能杀了林不玄证道。 这个时候跳出来,也不算是帮他开脱,反而显得很中立,甚至有点儿给正道宗门台子下的意思。 可…这么前后相处两次以来,柳半烟深觉林不玄不是什么坏人,虽然自己看不穿宁羡鱼的想法,但以方才见过的关系… 若他真是魔门妖人心性,让宁羡鱼杀鸡儆猴不是更方便一些? 但他却没有,甚至为护宁仙子身份名誉似的,连话都不让她说,至于后面的传音…柳半烟觉得自己门儿清,哪有那么巧的事? 而且…那可是裴如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魔道扛鼎人物,怎么这般宠溺的语气? 师尊都说过她前半生为执柳宗站稳脚跟杀的人数不胜数,尤其是男人,口口声声说的“男人本座见一个杀一个”要对男人生情,想也知道是天方夜谭… 这多半是林先生的计谋吧? 可…便是明摆着的计,也没人敢上来造势,这或许就是裴宗主的威势所致,没人敢冒着风险来忤逆。 柳半烟忽然很羡慕裴如是,这种让人闻风丧胆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艳羡了。 只可惜自己还离那个境界太远,而这般日夜苦修之下,每日挥剑那么多次,功法烂熟于心,剑道天赋也有剑心辅佐,为什么还是被苏若若等人随意赶超? 林先生所说的,应当走出大离看看,是不是真的? 柳半烟俏脸上点出几丝愁容,直到一声惊叫溅起她心中的涟漪。 所有人都眸光转向,那修士的脚踝上缠着一只有如青烟般的手,在这清光闪耀下的洞天内看的愈发让人发慌,而慌乱中有人甩出一刀,落定之下才或作一缕轻烟。 “这是什么?机关?还是妖怪?” 林不玄来了兴致,这才有点仙侠世界的样子嘛…打打杀杀一天到晚江湖的,那有什么仙气? 宁羡鱼抽了抽鼻子,缓缓道,“应该是一种精怪,因人心中有追名逐利的贪欲而生,不厉害…但是,天钟制衡之下,不会有这种鬼魅出现才对…” “是这洞天福地存在已久所以藏着的灵气演化?”林不玄随口猜忌,人群里越来越多的鬼魅跳跃,此起彼伏的惊声听起来颇好笑。 “许是那妖莲所致…”宁羡鱼话还没说完,那一朵漂浮在上空的莲花缓缓下挪,素白的花瓣绽开来,露出中间那一枚浑圆的丹。 “是一枚妖丹。” 柳半烟颔首,端起剑,一剑劈死刚刚升腾而起的青色鬼魅,“只有仙丹才能落地福泽,而这也并不是什么剑气护住洞天福地,而是镇压妖丹,如今妖丹出世,才会有妖邪,这或许都不是什么福地。” 妖邪的威慑还是很大的,得柳半烟如此一言,洞天下的修士瞬间少了一大半。 “的确是一颗妖丹,其中蕴含的灵力妖力非常旺盛,才会衍生这么多灵株,本尊都看错,以为是片福地了也就不怪柳半烟这妮子一知半解了。” “应是有人一剑劈死了一头大妖,它体内的妖丹落定,至于此地的魑魅魍魉,兴许只是与方才飞起的那一剑打响了天钟而已…” 沉默了半晌的轻鸾终于出声,小狐狸虚体现身,在林不玄面前逮了一坨青烟怪塞进嘴巴里嚼了两下,皱了皱眉头,“苦巴巴的,要不是有点灵力,本尊才懒得吃。” 林不玄眼睛一跳,转头轻声问跟前点点笛子的小丫头,“羡鱼,这丹有办法拿到手么?” 宁羡鱼抬头望了一眼,然后点点头,“摘丹倒是不难,但…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那个做什么?炼丹?” 林不玄一五一十,“我养了只宠物,她是只妖怪…很喜欢灵气。” 宁羡鱼小脸微皱,只是酸巴巴道:“你对流萤真好。” 轻鸾自然知道林不玄说的不是流萤,自己现在还在逮小鬼魅嗦粉一样嗦灵力,被林不玄这个眼尖的给发现了,感动归感动啦… 但好好的“我尊敬的师尊大人”这个称谓怎么变成了“宠物”? 轻鸾上去就是“啪”的一尾巴甩在林不玄的脸上,小狐狸怒不可遏,张牙舞爪: “宠你妹!本尊咬死你!啊呜!” 一百五十五.好姐姐 轻鸾的尾巴看上去毛茸茸的,若是能有个实体或许被扫两下可能还有点不舒服,只可惜她现在依旧是虚体,便是再凶神恶煞也没什么用。 林不玄也就任她随意杵了,这般龇牙咧嘴坐在他肩头佯怒的小狐妖看上去倒也可爱,林不玄也知道她与苏若若性子相差无几,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不玄蛮理解的,毕竟轻鸾自诩通天大能,虽是落得如此下场,但心中依然还有傲气,要老老实实向个小辈致谢,哪有这么容易? 而林不玄的这般称谓对于轻鸾的杀伤力还不小,毕竟是妖嘛…再有观览过林不玄记忆里圈养的宠物深觉自己的地位受了迫害。 好说歹说她也是呼风唤雨的大妖,怎能与那些灵智未开的小东西相提并论?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货色…哪只成了精的妖能受得了这个气? 这么触她霉头看似是有点狐落平阳被权欺的意思,实际上也算是给她台阶下了。 也不晓得轻鸾是偷听了没偷听,她只是“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 “等本尊凝体后准没你好果子吃!” 小狐妖尾巴摆弄两下见林不玄不搭理自己,有点儿自讨没趣,便也顺着他的眸光望向手握玉笛的双眸轻轻闭拢的宁羡鱼。 这一座方才还是两道牟足了劲对峙争抢的所谓洞天福地如今一经妖邪现世,再加上柳半烟的危言耸听之下,那帮义正言辞的少侠早都跑没影了,哪有什么闲心寻难得一见的灵株药草,不丢盔弃甲就算不错了。 如今的洞天之下又只余下宁羡鱼三人尔,柳半烟也只是远远的抱着剑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走近两步。 而宁羡鱼缓缓将玉笛送至唇边,悠扬的曲目顺着她的笛声散入洞天。 林不玄忽觉眼前一亮,洞天之下积压已久的阴郁感一扫而空,仿佛身至荷叶生姿摇曳的莲池,独立小舟上,微风轻拂过,而见那轻点水面盈盈而立,衣摆飘扬的宁羡鱼,有一种不忍亵渎的圣洁感。 “这是登堂入室的丹境,你修为尚浅,她又是第一次施展,难免会让你也致幻。” 直到盘在自己头上的轻鸾缓缓开口,林不玄才是回过神来,这只狐狸垂下头倒过来看了看林不玄见他还是不甚明悟的样子,晃了晃耳朵,噗嗤一笑,总算找回了点自信,解释道: “凡修士结丹入金丹境,便可衍生丹象,不过那是辅佐于自己的,不同的丹象有不同的效果,像是你,若是能成就金丹,要不是什么地狱就是花前月下之景。” “咳咳,但想要如此丹象显化,得是在分神境悟道之后,很多人都未必能悟到这一层面,这小丫头忽然就明悟了,也算是拜你所赐…所以这个…双修这么好使的?” 林不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盘坐着的轻鸾像是怕被揩油似的连忙抱着尾巴跳开两步,他只是打趣道: “趁羡鱼在作法,若是师尊大人想要了解一下双修的奥秘,不妨也可以亲身试试…” 轻鸾一愣,松开了手,九条金灿灿的狐尾瞬间散成一团锦簇,她点点自己的小胸脯,还蛮震惊的: “我是狐狸啊!我是狐狸啊!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再说了,你还嫌狐妖害你害得不够惨么?” “哦…这样也算是阴差阳错让你拿下了羡鱼…不过本尊可不是这种懵懂无知的丫头,你拿来当个炉鼎正正好好,但本尊才不稀罕。” “真是色欲熏心的男人,人家宁羡鱼还在为你一句话尽心尽力取妖丹呢,你却在这边打为师的主意,林不玄你真真好大的胆子!” 轻鸾抱起手臂振振有词,忽然想起来林不玄要这妖丹也是帮着自己打算的,语气也就放松了一些。 然后她被林不玄呛了一嘴,“那师尊大人您先前不是让我小心羡鱼来着,怎么现在又帮着人家说话了?” 轻鸾揪揪自己的耳朵,总不能说这是狐狸的直觉吧?只有岔开话题怂恿他: “你家羡鱼已经拿到妖丹了,见她面色如此煞白,一定消耗不小,还不是为了自己,不去哄哄她?” 就像是应着她的话似的,话语刚刚落下,宁羡鱼就一个踉跄后仰力竭般跌入林不玄的怀里。 她的双唇发白,看样子的确消耗不小,同样也印证了轻鸾的话没错,这确实是一头大妖的妖丹,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能使如此天赋异禀的分神境耗空气力。 宁羡鱼只是拉了拉林不玄的衣袖,意义不明地问了一句:“现在知道错了么?”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林不玄一时难辨地清,轻鸾倒是“哈”了一声,一拍手: “这妮子故意的!她还以为你在她的丹境里没出来,本尊就晓得她内安好心!” 林不玄一点就通,只得服软,“羡鱼你吃醋啦…” 宁羡鱼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有点疑惑,但她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撅起嘴不满道: “哪有人像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让一个女孩子给其他人出力拿丹的?” 林不玄任她数落,这么一想那的确是自己好像是渣了那么些微一点。 暴露了些许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意思,特别是刚刚才与羡鱼她…论过道,这就转头让她以为自己还想着心心念念着流萤,一时吃味也算能理解啦… “羡鱼你这么罚我,就不怕我见你心生圣洁之意不敢靠近,深觉言语都是亵渎?以后敬而远之了怎么办?” 林不玄贴近她耳朵悄咪咪问。 宁羡鱼一愣,这倒是警钟,自己的确没想过这事,方才也是想威慑一下林不玄而已的,差点就得不偿失了,她当然不晓得林不玄又是在倒转思路,自己成了被害方,同时拨撩她患得患失的心境,小丫头片子反倒是深觉心间松了口气: “那不玄你现在还抱着我,也算是羡鱼没有过激吧?” 林不玄见她口风转软也便是晓得自己的计谋成功了一半,便是继续道: “所以我也知错了,下次陪羡鱼的时候绝不提及任何其他女子,若是圣女大人还不满意,大可以在私下的时候好好补偿一番…” 宁羡鱼倒是被这话弄得有些浮想联翩,脑海中方才自己被摁倒的昏沉微醺模样一闪而过,便伸手将静躺在自己掌心的妖丹递给林不玄,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这枚丹可以交给你,你想送给谁送给谁,但这是羡鱼费尽心力摘的,所以不玄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林不玄点点头,“什么要求?” “那个…”宁羡鱼绷直白玉般的双腿,在他怀里轻轻蹦了一下,才是贴近他耳朵,小妮子俏脸微红,压低了声音说: “下次见若若,我要你当着她面亲我,然后夸羡鱼比妹妹好!” 一百五十六.或许这就是天之骄子的世界吧… “本尊就知道!” 轻鸾倒是很开心地蹦跶起来,一脸得意洋洋,九条尾巴摇啊摇的: “我怎么说的?这小圣女远没有你想的那么清纯啦,你看看,果真是藏些小计谋的…现在就敢这么要求你,以后是不是想独占啊?那还得了?” 林不玄也稍微有点讶然,不过他讶然的是轻鸾的态度,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是太后姐姐的位置才该说的? 小狐狸也意识到不对,只是哼了一声,“本尊自然没什么所谓,只是嫌你后院起火了这些个女人针锋相对吵得很打扰本尊清修而已。” 宁羡鱼等了小片晌有些不好意思,左手轻轻拉了拉林不玄的衣袖,另一只手掌心里的那枚妖丹正熠熠生辉,她呼吸匀称,抬头瞥了林不玄一眼,努了努红唇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林不玄一把攥起她手里的妖丹,想香一口怀里这位有点点紧张却显得很是娇艳欲滴的圣女大人但考虑到还有旁人便也没下手,只是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当姐姐的罚我欺负妹妹么?哪有你这么焉儿坏的?但…既入江湖,遵守道义才是,算作以物易物喽?” 宁羡鱼伸出小舌头舔了舔自己仍是有些发白微寒的下唇,点点头,“便是如此,若若她性子娇蛮,欺负她或许不玄你也喜欢?” 林不玄耸耸肩不置可否。 确实,没有什么比欺负傲娇来的爽利。 而二人交谈间差点忘记还有一人立于洞天之下没有退走。 柳半烟才是提着剑行于二人眼前,望着那柄还未出鞘的剑便已锐气横生,林不玄心里咯噔一下,方才让羡鱼拿丹完完全全没想过她会力竭,如今眼下的处境就有些微妙了。 洞天之下鬼魅横生,便是有人身陨也没有证据断定是他人为之,即使是留影玉之类的也难在如此暗无天日之所留下影像。 也就是说,假如柳半烟动了心思反悔,杀自己这个魔门子弟证道,以宁羡鱼如此真气损耗之下,多半是根本招架不了。 而柳半烟为人很正派,站在她的角度,无天阙分裂后剑阁是名正言顺的正道。 可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做出包庇魔门子弟备受争议的举动,宗门与师父名誉受损,且此事由头都是林不玄。 自古正邪不两立也不是纯粹的空谈,魔门行径本就过于凶残不讨人喜,林不玄天赋在握,拒绝了自家宗门的橄榄枝,谁晓得他以后能有如何造化,是何作势? 林不玄还在揣测,就见柳半烟双眸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眼波凝望向自己这边,看不清神色,但也能看得见她手上寒光一颤,些微清冷的紫光乍现。 “噌——” 长剑出鞘。 林不玄张了张嘴,却又不晓得说些什么,若她真想要自己的命,拿什么反悔去压她也无济于事。 怀里的宁羡鱼也挣扎着起起身,站定又有微微踉跄一下,从她脸上的秀眉紧锁就看得出她很是力不从心。 林不玄的眸光游弋向不远处古树上盘坐着的轻鸾,小狐妖倒是一点担心神色都没有,反倒是单手捏着两只鬼魅送到嘴边,两只小脚丫各踩一只,望向他的眸光很平静。 瞥见轻鸾如此淡然,林不玄也就稍稍放下些心来,以轻鸾的意思,她还算是寄于自己这屋檐下,想跑跑不了,若是林不玄没了她也就坐化青烟,她如此笃定,自己也该笃定些。 就赌柳半烟不砍自己! 就在林不玄心绪刚刚放下之时,“呛——”的一声断响,一道紫光如龙般翻飞而起,落地坠出耀眼的火光。 猛烈的剑风拂面而过,柳半烟在如此洞天之下一双清澈的眸中如同明月,丹田之上清光连通经络,显出一副星象。 或许这便是轻鸾所说的丹象,元婴修为已然全开,林不玄愣了半晌才是发觉就算这么几丈距离自己都几乎看不清柳半烟的出剑,更别提躲了,分明大家都是剑心,却实在相形见绌。 然后他才是下意识伸手检查自己,还能看得见听的着,也就是说没事喽? “别…别摸了…有人…柳姑娘看着呢,唔…” 软软央求声自耳旁响起,林不玄终于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正对着宁羡鱼上下其手呢,小妮子双手抱胸,一脸润红,只敢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林不玄倒是大咧咧,伸手理理面前妮子刚刚被剑风吹乱的青丝,“没事就好。” “多谢柳仙子不杀之恩。”林不玄对着那依旧没什么动容,反而似乎对他的举动有几分疑惑的柳半烟抱了抱拳,认真道。 柳半烟如此一剑,仅仅是剑风拂过都叫自己深感窒息,若是正面过来,恐怕是自己拉开宁羡鱼都来不及。 柳半烟背手收剑,她终于开口道: “半烟没想过动林先生,如此一剑,是深觉林先生言之有理,见先生方才毫无动容的模样,是半烟班门弄斧了。” “这种杀不杀的话,还请先生不要调笑半烟,天赋与否,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此剑便为‘白云出岫’,算作还清先生之前送的一场顿悟了,虽然不过如此,但也是半烟一点心意。” 林不玄懵了。 你们这帮天之骄子还真爱多想,我那是无动于衷吗? 是你的剑太快我都没看清啊!为什么我毫无动容?因为我压根就没看到你出剑! 结果反过来是你深觉相形见绌? 至于什么赠剑势就更扯了,你以为人人都是苏若若么?一眼就能学会一招剑势? 他只觉槽点太多一时间怎么也说不出口,而宁羡鱼也是一脸自豪状,若是再拍拍胸脯说上一句,“那还用你说?”那就是真正的苏若若翻版了。 而适时,林不玄的背后“哗啦啦——”一声,他缓缓回头,一只身形硕大如象般的鬼魅化作青烟在空中噼啪作响。 柳半烟缓缓一笑,不好意思道: “让两位见笑了,鬼魅应贪欲而生,两位一者清心,一者剑心空明,见剑一点不动容,原来半烟自诩唯剑的心绪里藏着这么多攀比与贪欲。” 她将那柄剑负于背后,对着林不玄认真说: “是该听林先生的,步出大离温柔乡,论道寻真,不过半烟也不会食言,送两位出江州之后,我就一路北旅,不慕剑不回头。” 柳半烟心意已决,那两道剑眉横开,却是一副很舒心解郁的模样。 林不玄这时候也已经算作骑虎难下,果然这世界每一句话都得好好思量,或许那帮子神棍来这里能混的不错吧? 他只能问: “柳仙子欲往何方?” “大离以北,天观之下,有个地方叫昆仑,剑修故里。” “唯一人尔?” “一剑相伴,足矣。”柳半烟伸手扎起青丝,接着道:“若下次见林先生,希望半烟的剑能让林先生打起精神也执起剑来…今日便不再叨扰两位,洞天之外,半烟会予师父好好言说。” 话罢,她便如一柄长剑般刺入水幕。 林不玄叹了口气,有点儿迷茫,或许这就是天之骄子的世界吧。 一百五十七.如此姐妹(二合一) 柳半烟遁光很果决,也没有留下过多的念想,原因不单单只是她心意已决,更多的是她知道自己撒谎了。 那句没想过动林不玄,其实是谎言。 正如林不玄揣测的那样,无天阙三阁分裂后,分别在正邪与中立各成一派,而剑阁,就是一等一的正道。 阁内条规也好,弟子行事也罢,都秉承正道的信念,如今名誉受损,若是舆论传开了,加上文宗的添油加醋的确很难收场。 才有了后面师父传给她的那句若是时机合适能下手就下手,而方才宁羡鱼伸手摘妖丹之后面色发白几乎力竭,的确是杀林不玄再好不过的时机。 但柳半烟却迟迟没有出手。 林不玄还抱着宁羡鱼两者交谈甚欢,柳半烟不晓得自己是在充当电灯泡,虽然看不太懂,但她大受震撼。 果然要修炼还得是这些天之骄子会修炼,如此一朝一夕见顿悟出登堂入室的丹境,定是那“情劫”的功劳吧? 自己只晓得苦练剑法挥剑,还是太过俗套了些。 可…如此景象也让她除了艳羡之外有点儿气不顺的感觉,拔剑那一会儿时真想过砍了林不玄的,但下一瞬就念起他的话来。 正道与否…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师父若是人间真正道,又怎么能拿别人铸的剑来为她造就一段名声呢? 而…林不玄分明是别宗的人又怎么可以随意抛出橄榄枝呢? 柳半烟见那洞天里升腾起的伸色妖邪鬼魅,她低头望了望剑,她忽然明悟了,是自己念想太多,慕仙慕道慕人间第一流,皆是贪欲。 要追求自己心中的道义才是,素闻林先生奇思妙想很多,便也听一听林先生的,走出大离,拜山接剑。 而后她斩出一剑,是想林不玄也看看自己的剑,哪怕是很轻微的说一句“还不错”她就知足了,毕竟林不玄亦是剑心,还是未入剑道的剑心。 可林不玄连一丝动容但也没有,他只是抱了抱拳,坦然谢自己不拔剑斩他,柳半烟一瞬间手脚冰冷,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部被看穿了一样。 好在自己练了这么多年的剑,克制情绪的能力还在。 真不愧是林先生啊,能一眼洞穿自己之外,剑道天赋亦是如此旷古绝今,柳半烟自以为已炉火纯青的白云出岫,居然连林不玄正眼瞧一下都资格都没有。 柳半烟深感愧意,才是遁出洞天外,江边人影少了大片,不少斩妖司的人在旁探查。 白合山见她终于脱身而出,他只是捋捋胡须,问: “半烟,可有创伤?洞天之下又有什么异闻?” 柳半烟缓缓一礼,犹豫了片晌,又是撒谎道: “洞天之下忽然鬼魅横生,半烟险些受创,不过好在有宁仙子出手相助,只是如今又…承之一情…” “妖邪晃世,可能是那一剑斩入天际间,与天钟相撞所致…” 白合山依旧立于江边,狭长的白眉之下一双看上去有些昏沉的眸子望着对岸那正摇着另一柄折扇与斩妖司来客絮絮叨叨的跃十秋,终于是叹了一口气,回过头: “半烟呐…或许林不玄就是你的劫数吧,此番还情,就送他二人出江州,此后,你绝不能再靠近林先生一步,此人比深渊更可怕。” 柳半烟抱拳颔首,认真道: “弟子谨遵师命,此事之后,弟子决意步出大离去往昆仑修剑,凡间的情愫,弟子绝不会沾上半点,还请师父放心!” “昆仑…昆仑好啊…” 白合山垂下双手,又在背后交错,缓缓点头,“半烟也到了该出去走走的时候了,天下之大,不只有一个大离,只是万事小心,远离林不玄是好的,免得被他骗去了。” 柳半烟再度颔首,“师尊放心。”她稍稍有些疑惑,林先生人很好啊,如此忌惮他做什么? 宁圣女与他也应该不过是渡情劫而已吧?自己还想与之论剑嘞…反正自己又不会动情… ———— 洞天里只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宁羡鱼就被林不玄伸手弹了一下脑袋,小妮子苦巴巴地皱着脸,抱了抱脑袋神色很委屈。 “得妖丹会力竭,羡鱼你怎么不予我先说一声?好在柳姑娘没真动那个心思,不然岂不是都要遭殃。” 宁羡鱼的修为都到分神境了,别说是这么弹一下,就是卯足了劲一剑上去也无济于事,林不玄自然也就放心地多。 小丫头很委屈,“羡鱼是装的,抑制真气,身体变微凉是功法…就想看看柳姑娘她靠不靠谱,若是她趁人之危就配不上不玄你夸的那句‘人间真正道’,羡鱼明明也给你传过真气提醒,不玄你还欺负我…” 林不玄心中一跳,难怪轻鸾的表情那般戏谑,原来她早就心知肚明,什么传真气,一定是被那狐妖给拦了。 现在那小狐狸像只猢狲一样卷尾巴卷着树脂倒吊下来掩唇偷笑,想也知道是等这个时刻很久了。 林不玄皱了皱眉头,修仙界的什么真气啦修为啦,属于自己的知识盲区,他以为宁羡鱼是呆呆圣女愣头青,哪那晓得这小东西也会玩什么欲擒故纵的? 林不玄也不想去过问她哪里学的坏,这还用说…欲擒故纵再熟悉不过,定是自己这了… 总之小妮子现在抱着脑袋很委屈,眼巴巴的看了他一眼,林不玄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弯弯腰狠狠在宁羡鱼脸上耀武扬威似的香了一口,“就欺负羡鱼了怎么样?” 宁羡鱼被吓了一跳,小退半步,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 “再…再欺负一下就原谅你…” 轻鸾受挫,自己只是玩心大起,想警醒一下林不玄,宁羡鱼这丫头未必纯善是真的,不是来看这个的… 小狐狸跳开两步,伸手拦在林不玄两人面前: “此地因贪欲而生妖邪,你以为方才那硕大的鬼魅是柳半烟一人心中的欲念?早等下去早晚死在这,而且…你在不给裴如是那女人回话,她估计都要准备带人杀来江州了!” 轻鸾奋力扯了扯林不玄耳朵,忽然发觉自己好像真能略微感受到一点儿触感了。 林不玄也有些错愕地转头看了她一眼,正欲说些什么,就见宁羡鱼轻轻推搡了一下他的手,学着苏若若的样子红着脸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林不玄哼哼道: “尽晓得乱摸,一会儿又想累得本圣女手酸…哼…到时候欲毒难耐羡鱼才不用手帮你呢…” “呃…不玄你看我唇做什么,啊啊…你还想骗我说什么吃下去延年益寿,不可能不可能,那玩意儿…苦死了!出洞天,出洞天!” 宁羡鱼有点儿后怕,伸手拉过林不玄就打算往洞天外逃窜,四下无人,林不玄自然也就不用装什么正人君子啦… 小狐狸可听不得这个,这还有个圣女样么? 轻鸾当即捂着耳朵化作一缕轻烟薄雾消散开去。 —— 柳半烟说话的确算数,上岸后,对面的越十秋几欲跳脚却被白合山亲自拦下一手,也得知了柳姑娘拿着宁羡鱼出手相助为由头搪塞。 护送之下宁羡鱼与林不玄两人便坐上了执柳宗江州分舵的车马,江州的姐姐们果然人看上去温婉些,胸怀也蛮宽广,这些日子饱受两处贫瘠之地摧残的林不玄也总算是小小满足了一下眼界。 然后在车马上就被圣女大人和某只狐狸很默契地各拎一边耳朵唾弃,只不过前者胆子小,象征性一下就坐到对面去抱着小胸脯歪着头望向窗棂外不说话了。 林不玄笑着打趣,“这么一来,那去往楚州见羡鱼你家宗主残灵,算不算是见家长?” 宁羡鱼一愣,努了努唇还是没说话,她虽然听不太懂,但也能估摸个大概。 林不玄笑着给裴如是回了传音过去,点亮了掌心中的符文,明显看到对面的宁羡鱼脸上微微一红。 符文亮了小半晌那一头才是有窸窸窣窣的微声,是苏若若压低了声音,“夫…呃,不玄师弟?师尊她太累了睡着啦,听顾七姐姐说等你传音等了好两个时辰的,现在天都大亮了,你才回过来?” “话说回来,你在江州没出乱子吧?不然…” 林不玄深感此事难以捉摸,不是若若生闷气去了么,师尊等了自己这么久担忧归一时,生气也归一时。 他以为事情严重了,想着解完欲毒就赶去京州,一面是为了给赵红衣立地,一面是哄哄小丫头,现在想来,或许去趟鹿州找找流萤也来得及? 这些天见的青龙庙教众愈发多了起来,兴许是有消息。 眼下苏若若语气很正常,似乎还是那只俏皮小妖女,林不玄愈发摸不着头脑,“现在有人承我一情,去往楚州倒是挺安全,只是…若若你不生气了?” 苏若若给坐在师尊床边欲言又止的顾七比了个“ok”的手势,用唇语念了一句: “顾七姐姐多谢啦,一会儿不要告诉师尊哦…拜托拜托” 这只白发小丫头便捧着传音玉蹑手蹑足地逃窜出去,行至殿外确认无人后才是疑惑道: “生什么气?你心疼师尊杀上九亭寺,本小主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吃醋生气?” 林不玄与宁羡鱼两两对视,都很是愕然,敢情裴如是是一怒之下杀上了九亭寺? 宁羡鱼做唇语道:“师徒一对你竟然都…还…还有羡鱼这…这样的话又是师徒又是姐妹…唔…” “哦…”苏若若心有灵犀,即刻反应过来,“你与姐姐幽会,怕我吃醋是不是?!老实交代你昨夜什么意思?本小主被通感治的连连求…呃咳咳…不…不过如此,勉…勉强有所察觉!” 轻鸾窝在宁羡鱼头上抬起头,笑嘻嘻地鼓掌,“自投罗网?好活!” 林不玄扶额,苏若若这丫头太敏感了一些,可也正如轻鸾所说,自己自投罗网被抓了个正着,眼下对面的姐姐抱着手臂歪头不看他,传音里的妹妹怒气冲冲,走错一步就很难收场了吧? 林不玄念及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理,宁羡鱼离自己这么近,有机会哄的,可若若生气了就不一样了,硬着头皮解释: “若若你听我解释啊…我在凉州踩了狐妖的阵法是羡鱼救的我,后面那事…是中了欲毒,说服了她以功法缓解一下,我们去往楚州实则也是为了见羡鱼的宗主残灵为解清欲毒…” 苏若若挠挠脑袋,这好像的确在理,可是…姐姐背着自己偷自己男人什么的…越想越气…她鼓气腮帮子,像只小河豚般赌气道: “欲毒…寻什么解,不要寻了,等我请示师尊过后,本小主就来楚州亲自帮你解!姐姐她不过是腹黑骗你,不要信她!” 宁羡鱼双眉紧皱,一把拉过林不玄的手朗声道,“妹妹你自己不陪不玄他行走江湖关我什么事?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妹妹你就不要多想了,你来楚州也打不过我…你就等着吃通感吧!” “姐姐你…怎么敢偷妹妹男人讲这话?还锁心大法呢!我呸!” 林不玄难得有些发怵,这对姐妹如此争锋搞得他有点头皮发麻,深觉哄谁也不是,见那小狐狸吃吃笑的很开心又气不过,只能叹了口气: “难得姐妹相见…却是如此争锋相对之姿,是我为此布局失利了,我认错。” 姐妹两人各自放下了圣女的身份还在嚷嚷,听林不玄说话就知道他要打圆场,两人都在气头上正欲赌他一句“姐妹吃醋你插什么嘴?”听这话却是安静了下了,异口同声问: “布局?” 林不玄其实在胡诌,但能使姐妹俩冷静下来就有转机,若是再吵下去,很难不演变成两宗派重新对立,毕竟这两位现在时宗门的主事人。 他缓缓开口道: “我一直都秉承做事要负责这一理念的,所以若若你应该也晓得我会追回羡鱼,若是让她入道而失之本心是我看不下去的。” “此行出京,也算有这个理由在,但欲毒也是真中了,今日引你二人传音会面,是为了有个底,没曾想是如此争锋相对,是我的错…两全其美不应该,或许得有取舍吧…” 林不玄的语言坦然且诚恳,临末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对姐妹心里,两只小妮子心中各自一颤,现在对弈几欲怒骂掐架,那是因为气急攻心…可若是… 可若是…真有一人走脱,以后见她时该怎么办? 姐妹俩沉默半晌,终于异口同声道: “我们…只是拌拌嘴,那个…不要心灰意冷啦…这是修仙界…妻妾成群才是真理嘛…” 一百五十八.啊?啊?!(二合一) 轻鸾不得不佩服林不玄的应对能力比他的修为之类都靠谱得多。 她以为这下怎么也得吵嚷老半天,就算能消停下来这一对本就没多少感情的姐妹也该分庭抗礼愈演愈烈才是。 结果林不玄这么玩弄一下心术,装出一副怅然若失痛心疾首的模样,就轻轻松松化解了正邪两道圣女的针锋相对。 要不是自己能听他心声在说道些什么,轻鸾自己差点都信了他的鬼话…这个玩弄人心的魔鬼! 林不玄心里分明在盘算这对姐妹如何哄好,然后找个契机一同收拾她们两人,但明面上的表情还是管理地很到位,双眸中摇曳着几分黯然。 而他终于缓缓起身,推开窗棂,微风清爽。 入眼是才过辰时的江州,已是行出多时,旁从护驾的车马也没有贴的太近,那条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江就快要消失在眼底了,连绵的山野与之交辉,直叫人难忘。 林不玄心里的怅然若失倒也不是装的,还真有点儿,此行凉州也好江州也好,实际上都没走出几趟,算是被撵着跑,只有浅出,没有深入。 江州这个地方…看上去还蛮有意思的,水天共色,修士也没有太过追求道行,反而怡然自得,书卷气很重,难怪文宗在此地发家,倘若是自己早点出山来这,如今还有文宗么? 等等…几个月前自己刚刚被若若拎着出山的时候听她说过若若说文宗是一年前才新兴的宗门,如今一算,距现在也有一年半载了,而自己穿越来大离有两年了,楚州寒山离江州不远… 有没有可能是自己写的画的小人书小本子之类的被有心人收去,反而开宗立派成了文宗? 不然如此文娱贫瘠短缺的修仙界还能忽然跳出如此新颖的想法? 到底是我偷师了文宗,还是文宗偷师了我? 林不玄眉头紧锁仔细思量一声不吭的情形落在宁羡鱼眼里就完完全全偏了开去,传音里的苏若若也听着这良久的沉默很着急,缓了半天才是憋出一句: “姐姐你劝劝他呀!” 宁羡鱼才是小心翼翼从背后拉了一下林不玄的手,乖乖认错道: “是羡鱼的错,下次不会啦,羡鱼保证不会让不玄你难办,那个…虽是为解欲毒,但…你说了要负责的,万一…有…有了怎么办?至于妹妹,那就更应该了。” 林不玄思绪刚刚被牵了回来,还没说话就听那一头苏若若一本正经摆出大姐大的姿态解释道: “姐姐…那个地方不可能有的啦…” 宁羡鱼脸一红,才是想起来苏若若与她有通感,骗她也没用,反而显得自己有点憨,便是小小声回了一句,“我知道,这不是还没解完毒嘛…” “姐姐你…不是找办法?怎么以身试险啊?你…我…” 苏若若挤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自己是真的很想蹿出京州来找林不玄的,可…师尊她老人家卧病在床,自己这被男色拐去了怎么也有点太过尊师重道了吧? 苏若若冷静下来,既然姐姐已经被林不玄他荼毒了,那就… “哎…算啦,如果非解不可的话…记得做好安全措施…不玄师弟你…挑个好时候,别太欺负姐姐!” 苏若若按着传音玉私底下嘀嘀咕咕一句,“欺负她没关系,要是本小主当着姐姐师尊的面那个什么的话…会羞到死掉的吧?一定会的…” 林不玄无声地笑了笑,他才是伸手捏了捏宁羡鱼的脸,看上去吹弹可破的小脸捏起来手感也不错,后者以为他还在气头上就乖乖踮着脚尖抬头任他蹂躏。 “还是这个世界好啊。” 这话倒是发自肺腑,不是修仙界哪有这么好的女孩子放着如此心态生怕你不开心了? 还是好几个… 真算是便宜了本先生吧。 直到宁羡鱼“呜呜”着含糊不清嚷“别捏啦别捏啦,唔呜…再捏要肿啦…”的时候,林不玄眸光才是挪回来,他轻轻松开手。 与此同时他刚刚想起来手心里的传音符没关,宁羡鱼又这话很有歧义。 苏若若愣了一下,深觉自己头上绿油油,虽然答应你撩姐姐没事,但…你好歹把传音断了,我不晓得才行啊…而且…我前脚才答应你后脚就照做?哪有你这样的?! “捏哪里?在捏哪里啊?我怎么没感觉?通感还能关的啊?!我怎么没感觉啊?啊?!” 林不玄低低头,就见宁羡鱼冲他一笑,做了个掩唇的动作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又直截了当地将林不玄掌心里的传音给断了。 “不予妹妹说了,洞天之下才和不玄你说好的下次见了妹妹夸我欺负她的,结果说话不算话,骗了妖丹就翻脸不认人了,哼。” 宁羡鱼撅撅嘴一歪头,双手叉腰,佯怒道。 林不玄有些错愕,双手顺势穿过她叉腰架起的空隙也不管宁羡鱼“哎哎哎?”的惊慌声,就搂着那纤细的腰肢将这只小圣女放到自己腿上,他只是无奈道: “原来圣女大人您还真有点焉儿坏的。” 轻鸾说的话是对的,林不玄自然也看得出来,宁羡鱼私底下的小举动是有那么一点点腹黑啦,但也挺可爱的,人有本性才是人嘛… 正如周倾韵所说,再冷的人她的…也是热的。 腿上的宁羡鱼听着这话有点被发现了的感觉,倒是乖了,一声不吭地低头摆弄自己的裙子,然后轻轻靠倒下来,转过脑袋,耳朵贴上去正好能听林不玄的心声,圣女大人似乎很满意啦,软软躺了半晌,差点睡着了才是迷迷糊糊道: “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坏点,怎么让不玄你以后一直一直记得我啊…” 这话听起来有点儿临别的悲戚感,林不玄也没问她,自己心里其实也明白的。 此行欲往楚州,那是羡鱼的故里,也是锁心宗的权势之地。 而锁心宗…像是一座囚笼,羡鱼亦是雀鸟啊…恰如同赵红衣,红衣再怎么飞也终将落回朝政,羡鱼也终将重新坐回锁心宗。 宗门大义何敢忘? 锁心大法,亦是一把又一把无形的枷锁,除非她能一朝顿悟到锁心大法第四境,不然…清心寡欲方可证道的道义依旧如山般压下来。 此番别后,不晓得下次相见会是什么样子。 宁羡鱼自然心知肚明的,即便此行不为拜墓见宗主留下的魂音寻解,那也该回锁心宗了,师尊压力太大,自己也该分担些。 这是本就说好的,出山前自己想的是断了情愫好好证道,回去继承宗门大业,结果…结果却…枕在这个自己最应该砍了的男人的怀里…还觉得很舒心… 而这些天,愈是离楚州近她心里就愈是慌乱,若是事情告破怎么办? 到时候自己又该怎么见师尊和师叔师伯? 如果能不管锁心宗就好了…可…这么多年的基业,自己也不能说走就走啊。 其实柳半烟她师父那一句“已入桃花潭而不自知”来形容她很恰当了,宁羡鱼一经察觉就难以自拔了,而在洞天之下答应的那一瞬间她自己就已经说服自己了。 若回楚州继位,宁羡鱼念及往后很难相见,才会做出如此举动,什么掐掉传音啦,什么与妹妹犟嘴啦,的确是这小丫头竭力想在林不玄心里留下举动的一点点淡的不能再淡的墨迹。 宁羡鱼躺着念想念想,顺着平稳的车马,风声与心跳交叠,频率很舒畅,妮子终于小小打了个哈欠合上了双眸,缓缓入眠。 睡眠对于修士来说一直都是可以摒弃的东西,完全没用,还会耽误修道,除非是重创之后,一般来说随意小憩一下就能恢复状态了。 林不玄望着怀里睡相很乖巧的宁羡鱼,不那么淡然冰冷的圣女大人是很可爱啦…果然锁心大法就是害人的东西啊。 然后宁羡鱼就像是有所察觉一样抱了抱林不玄的手臂,下意识用双腿夹紧,含糊不起地微声呓语道:“只准亲亲,不许动手…动脚,唔…不…不要在这里…求求你…不…不玄不可以…师尊,师尊来了怎么办…” 林不玄只是苦笑,圣女大人算是彻底回不去啦,做个梦都能有如此别致的剧情,但…那张红唇又娇艳欲滴的很… ———— 京州。 京州今日真是个好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而令人闻风丧胆的执柳宗少主就站在艳阳底下,可她大夏天的手脚冰凉,浑身发抖,地狱…… 苏若若攥着传音玉,坐立难安,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没想过居然会是这样的过程,她有点儿不知所措,有些积郁都不晓得向谁去说。 自己这么多天辛辛苦苦乖乖批阅文卷是为了谁? 以前压着自己的时候还说什么若若妹妹好棒啦现在已经到了一声不吭地挂了本师姐的传音,甚至连一点夸赞都意思都没有就跟姐姐幽会去啦! 真是新人胜旧人啦! 苏若若感觉自己能和流萤摆个宴,咱们姐俩估摸着能好好喝上一壶。 可偏偏自己的性格又不允许自己再回去撒娇央求他夸一句,太羞耻了,杀了本小主也不干,下辈子吧! 苏若若一边戳手指一边生闷气,此时自己在太阳底下戳手指,也不晓得林不玄那两人在做什么… “少主…” 直到背后的声响将苏若若扯出那些乱七八糟让人根本没眼看的臆想,她心里一跳,回头讪讪一笑,“顾七姐姐怎么啦?” “宗主要见你。” 苏若若才是想起来自己答应的一会儿就还,结果传音玉还在自己的手里,本来自己的符印可以不依赖这个,但京州离江州还是太远,而这传音玉又是师尊的,怎么也说不过去。 苏若若有点儿发怵,才答应了练功这下又算是被抓了包,她老老实实将传音玉交给顾七,小丫头双手合十像模像样拜了两下,撒娇道: “顾七姐姐行行好,你就说我练功去了,不然师尊要罚我的…” 顾七只是摇头,“方才少主你喊的那么响,别说是宗主,恐怕整个皇宫后院都能听见了吧?宗主吩咐过,若是少主你不进去,她就罚你闭一年死关。” “啊?一年?!”苏若若捂了捂嘴,修道之人一年不过尔尔,可…现在不一样啦,有林不玄在外,他应该要不了几个月就能回京州。 自己这闭死关一年…与坐牢无异,后果不堪设想! 小丫头只得皱着小脸亦步亦趋地往里走,顾七轻手轻脚为她开门,然后又把传音玉递交给她,自己乖巧退至门外。 “师尊…”苏若若低着头,一脸认错的神情,“弟子错了…应该练功去的的…” “本座的乖徒弟受人家欺负了?这是输给哪家姑娘了,小嘴撅成这副模样?” 裴如是只是看了她一眼,接回传音玉,也没责怪她,反而有点怂恿的意味。 苏若若脸上酡红,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实际上师尊就算没听清楚也应该猜得到吧? 被姐姐抢了什么的…本小主怎么好意思说的嘛? 裴如是轻笑一声,“方才嚷地那般大声,连本座都吵醒了,现在有为师替你出头,反倒是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了?” “是羡鱼姐姐她…拿什么欲毒为借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直拖着林不玄,又不解决又不来京州,说是要请示宗主魂音寻其他解法,装什么清高?昨天走后门被我发现了还狡辩…气死我啦!” 苏若若一五一十,越说越有点气。 “欲毒?”裴如是摸了摸下巴,细细思量,“林不玄先去的凉州,那狐狸一入大离是只走了三州,如果她州州留阵,那凉州的确可能有,欲毒此事无可厚非。” “不过…那狐狸怎么不杀林不玄,反而只是留了个欲毒?真把他当什么正人君子了?” “宁羡鱼来的恰是时候,帮他一忙也没什么错的,锁心大法能有如此功效可以理解,或许是人家牺牲自己了呢?” 苏若若一愣,本以为自己是来诉苦的,结果自己师尊怎么帮别人说话啊?小妮子急得两眼泪汪汪: “师父…若若还是不是你徒弟了啊,你怎么帮着羡鱼说话…她刚刚与我针锋相对,怎么可能是牺牲自己?” “是啊…你也晓得不可能啊?” 裴如是笑着点了她的头一下,“既然晓得人家借着欲毒玩计谋,还不赶紧想办法截胡了看她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苏若若双手一摊,“可是师父,我现在打不过她啊…她是分神境啦,我怎么去啊?” 裴如是端起茶饮了一口,眸光淡然,“分神境水太深,你自然把握不住,所以…为什么不去练功?” “啊?!” 苏若若完全没想到自己有给绕回来了,一时语塞,半天才是问:“那这欲毒…就拱手让给姐姐了?” 裴如是放下茶,嘴角轻咧: “你去不了,为师还去不了了?” “啊?啊?!” (感谢昰樗,梦乃修仙,尾号6156老板们的打赏) 一百五十九.什么叫正宫的气度啊? “师尊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啊?!” 苏若若一愣,师父这算不算是监守自盗啊? 我虽然有把师父你捧给林不玄的意图,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啦,都是玩笑话,以师尊的地位…怎么想也知道不可能啦。 可师父现在表情却也没什么变化,而她向来一言九鼎…苏若若有点儿懵,自己这算是赔了师父又折姐? 裴如是见她这幅担惊受怕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弹了一下苏若若的脑袋: “为师不过与你开个玩笑,这么紧张做什么?真被那男人灌了迷魂汤了?也不想想本座如今受伤未愈,怎么去?” 裴如是现在是真有点儿自己辛辛苦苦的大白菜被拱走后还心心念念着拱的那位,还深怕他受了欺负的感觉了。 本座培养的那个古灵精怪聪颖机灵的魔门小妖女哪去了? 小丫头抱着脑袋哼哼唧唧,也才是意识到自己犯蠢了,便垂下螓首不敢看师父,只老老实实地听着她继续数落: “你以为本座说的那句‘男人见一个杀一个’是假话了?还觉得为师也对他有想法?怎么可能?本座会做出抢徒弟男人之类的举动?荒唐!” 裴如是一边呵声,一边靠在玉石枕上轻手轻脚给自己理发丝,闭关这么久都没打理过,又长了… 还记得林不玄曾跟她说如此深邃的紫色,若是高高盘起来会很好看,就做个… 嗯?奇怪了,本座不是在数落若若来着?怎么想开去了? 苏若若虽然不太信,但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听太后姐姐说…师父你在那天月满楼上是被林不玄打了那个…” “住口!” 裴如是神色微变,双手猛然一顿,“那骚浪蹄子说的话你都信?现在就给本座闭关去,本座不让你出来,谁都不准,小七!给本座把若若押下去!” 候在门口的顾七听了好半天八卦,耳根子听得有些红,轻轻呼出两口气才是推开门,双手架住苏若若的两只手臂,将她逮了出去。 裴如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端起茶饮旁边的散着淡淡清香的小物件,以前没见过这种东西,是新丹么? 她送至鼻间嗅了一下,微白的双唇轻启,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小口。 “是真的开玩笑么?” 有人轻笑着踏进殿来,殿门大开,卷进些燥热的夏风,来着一身很轻便的凤衣,修长的双腿看得人很难不浮想联翩。 “咳咳…”裴如是没散法力出去探查,如今身子虚,没想到被周倾韵惊了一下,还正是吃东西的时候,她很是埋怨道: “周倾韵,你真要本座死啊?” “本宫真要你死,又何苦来救你?那凤袍本宫很喜欢的好么?本宫救了你,还被你背地里骂老女人,骚浪蹄子…裴宗主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周倾韵不紧不慢地行至裴如是的床前,伸手撩起那朦朦胧胧的丝绸帘。 裴如是瞪了她一眼,“本座哪里骂你老女人了?” 周倾韵哂然,“那就是骂骚浪蹄子了?” 这位太后看着面颊还有些微苍白的裴如是,很是轻佻地拨了下她娥首上如夜般深邃的紫发: “如此好看的青丝,这么散着也太可惜了,或许高高盘起来会好看些?” 裴如是没好气地挪开她的手,继续低头吃着见所未见的奇形怪状丹丸。 周倾韵笑了笑,“好吃吧?林不玄教的,本宫亲手做的糕点,全天下都没几个人吃得到…” 裴如是白了她一眼,赶忙放下了手里最后一枚糕点,呸了一声,“今日太后陛下来找本座做什么?” “看看你死了没,这么莽一师父,可别让不玄他伤心了。” 周倾韵系起帘子,坐在案桌旁的雕花椅上,双腿高高架起,声音平淡, “如此行事,你就不怕正邪两道纷乱?你现在重伤未愈,若是风声一败露,朝廷余孽本就虎视眈眈,奇门天师还没死,现在的你,能与之叫板?” “倘若九亭寺气不过,干脆公之于众,恐怕你执柳宗也要元气大伤吧?” 裴如是的眸光转向清冷,“你在数落本座?” “我哪里敢…”周倾韵摇摇头,螓首上各式珠玉撞出清脆的声响, “我是与你讨论,数落你为何如此莽撞,既然你确定他不在,还大开什么杀戒有用么?已经于事无补了,只是事到如今,你可有想过往后一步棋怎么走?” 裴如是摇摇头,声音干脆且苦涩,“若是事情败露,本座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死也要断杀奇门天师覆灭九亭寺,威慑个几年,等到苏若若长成就行,这便是薪火传承,本座…就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啊…跟你们这帮苦修仙的谈不来的。”周倾韵摆摆手,再度起身,高挑的身子上仿佛能托起一片月,她回头一笑: “凡事就知道打打杀杀,去用谋略啊,既然九亭寺还没说话,你就先下手为强嘛!反咬一口不会?你这魔门头头怎么当的?只杀人劫道?未免也太正派了吧?!” 裴如是才是幡然醒悟,放在从前,自己绝没有这么莽撞,凡事都要考虑思量二三,怎么会这样? 这次闭关之后,就像是什么东西变了似的。 但她还是嘴硬,“你前半生杀了那么多人,江湖上人人皆传周倾韵的刀是人世间至强,一人一刀败退举国雪妖,甚至还能追杀数千里,你现在告诉本座,不要打打杀杀?” 周倾韵转过身来,对着她抱了抱拳,“裴宗主过誉了,现在的我可挥不起刀,哪有什么人间第一刀的身份?只是…林不玄的小娇妻罢了。” “分明自称姐姐的…真不害臊。”裴如是啐了一口。 “那也好过某些人分明心动还不肯说一声好,攥着传音玉等一宿?” 周倾韵耸耸肩,不置可否,也不晓得是在说谁。 裴如是缓缓起身,耳根有点烫,轻轻咳嗽了一声,“那敢问太后陛下,这先下手为强该怎么下手?” 周倾韵有点诧异似的“呀?”了一声,才是笑,“岔开话题?”然后她才是踩着莲步行到裴如是背后,居高临下,“罢了罢了,不为难你,只要你让本宫盘发,本宫就告诉你。” 裴如是眸光对上,很奇怪这个女人在这方面这么要强做什么,只是道:“随便你。” 一百六十.锁心 “你醒啦…已经是…” 林不玄对着刚刚睡醒伸了个懒腰的宁羡鱼轻声问了一句,才想起这车马,这句话分外熟悉,面前与苏若若有七八分相像更是将他的回忆牵连。 “嗯嗯…?” 宁羡鱼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到…到哪了?” “已是楚州,无天阙剑阁算是仁至义尽,再不过几里地便是锁心宗。” 宁羡鱼一愣,“羡鱼居然在不玄你的怀里睡了这么久?你…你没对我干什么吧?!” 林不玄坦然道举手,“自然没有,至多是亲了一下。”这倒是实话,除了她刚刚睡着的时候林不玄动了一点点儿歪心思以外,自己表现得还是很正人君子的。 “真没有?”宁羡鱼盯着他的眼睛,一脸狐疑。 “真没有!”林不玄直言点头,表情上一点儿神色变化都没有。 宁羡鱼红着脸逃开两步,“羡鱼就那么睡着你都不动手,甚至还…还是真空!我…就这么让你看不上眼么?!” 林不玄望着那寻了个小潭洗漱的宁羡鱼,有些愕然,才是理了理自己被她睡得有些褶皱的衣袍。 此行两夜多,妮子一直在睡,行路之下也没有提心吊胆,或许是裴如是闭关而出的消息传开了,总之一路很安宁,别说劫道,连燥乱都灵兽都没有见到。 林不玄倒是安了心神很难得地念转了一下功法。 轻鸾还真摆了个师尊的态度教他画符,林不玄的领悟能力还算是看得过去,等级低微些的符箓已经能三张之内画好了。 只可惜他修为也不高,只能画一些类同回复些真气,封印捉拿未开化的小动物,或者是点化低级鬼魅之列的符而已。 虽然轻鸾嗤之以鼻地说比自己当年差远了,但林不玄心里还蛮沾沾自喜的,毕竟是第一次尝试嘛,也算是开了个好头,离那什么隐身符之类的也不远了吧? 等我神功大成… “拿隐身符来想这种事,林大先生算是天下独一份了!” 轻鸾当即嘁声不满,不过也晓得他不在意自己骂,便也不多费口舌,反而化作灵体跳了出来,自说自话地盘到林不玄的肩头。 “这楚州,皆是倒是灵气旺盛些,许是深林与山峦间生的仙气所致,若是在此地得机缘造化,本尊或许也能凝魂而出吧?” 小狐狸好好伸了个懒腰,眸光望着那仙气纵横的立于高山之上的楼宇,心中终于是舒坦了不少,那是锁心宗,锁心大法之下,本座倒要看看林不玄这厮能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 楚州边陲,两人的身影不徐不缓,只是陷入一片沉默。 直到步入锁心宗的地界,见那群白衣修士毕恭毕敬对着宁羡鱼鞠躬行礼,林不玄才是开口问: “他们不拦我?” 宁羡鱼缓缓道,“羡鱼如今受宗主传承,已能算作宗主,更遑论锁心大法便是如此,若见魔门弟子就大惊小怪怎么得了?” 林不玄微微一惊,一入锁心宗,就感觉宁羡鱼不一样了,方才粘人的小妮子就变回清贵的少宗主,锁心大法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他轻声问: “此番解毒后,羡鱼你便回锁心宗即位了?” 宁羡鱼点点头,“师尊不想即位,而且舆论风声很大,只能羡鱼回去了,若是不玄你想辅佐我也行,你修一下锁心大法就可以…” “免了免了…”林不玄连连摆手,清心寡欲是自己的死敌,锁心大法就更是了。 宁羡鱼踮起脚尖抬手点给他看,“那最高处,便是历代宗主的碑位,也是我们此行的最后一步,羡鱼早与师尊说过,便不会有人拦” 她缓缓呼出两口气,双手展开对着林不玄道:“抱着我,羡鱼带你上去。” 林不玄一愣,周遭行走的宗内修士微微侧目,“众目睽睽之下?” 宁羡鱼眸光纯粹,淡淡道:“锁心大法便是如此。” 林不玄忽感如今的宁羡鱼很陌生,这种冰冷淡然的感觉比初遇还让人咋舌,他只是上前轻轻环住这小妮子,却发觉她的娇躯在轻轻颤抖。 宁羡鱼踩风而起扶摇直上,遁上云端后她才是轻声道: “羡鱼只给你抱,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也是,假若以后羡鱼深陷锁心宗无法自拔,不玄你一定不许忘记我,方才那么冷漠对你,不是我想要的,我也想想之前一样躺在你怀里撒娇,甚至是被你摁在地上…” “可…我不能,锁心大法,亦是我练就一生的功法,我曾空尽了一次,那是独属于我的,可我还是没能逃出锁心宗。” “而这次是师尊与宗主还有宗门的希望,请恕羡鱼不能陪你共走大离,若有机会,羡鱼一定要陪不玄你去鹿州见百鸟朝凤。” 林不玄紧紧抱住怀里的娇躯,妮子双眸盈泪看得他很是揪心,可奈何大势如此,自己也别无他法,别说是他,就是裴如是也无法干涉别宗的道义,林不玄只是道: “大离终会合道,离别不过一时而已,更遑论…羡鱼你怎么知道宗主一定有办法除却欲毒?她的锁心大法都给你了,你没有办法,她自然也没有。” 宁羡鱼微微一愣,才是想起这事,可如果没有办法,那…这欲毒…还有我自己身上的… 只可惜遁光没能收住,她还来不及思索,两人身影已经落在穹锋顶上了。 迷蒙的仙气自天上坠入人间,这几乎楚州最高的地方,云层不过唾手可得,转眼往下望去,仿佛整个楚州都能一览无遗。 可往前是一扇巨大的石门,似乎能将人间的一切烟火阻绝,朴素且沉重的气浪随着宁羡鱼抬起手中的玉牌而轰然开启。 宁羡鱼眼神中有些动容,回过头来正巧与林不玄的眼神相撞,她心中猛然一颤,自发地轻轻一跃,红唇点在林不玄的唇上。 锁心宗祖地之前,楚州之巅,两人相拥而吻,心神几乎失守。 良久之后,宁羡鱼才是松开了唇,念着锁心大法调整了方才肝胆欲裂的疼痛感,分明与道义背道而驰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痛苦,但这种痛苦却让她无比舒心。 她只是淡淡笑:“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请示宗主。” 一百六十一.劝慰 宁羡鱼的身影缓缓沉入那扇古老且厚重的石门,如烟般的薄雾仿佛丝绸缎带一般接天而来,漫过石门阶梯,一直飘散到林不玄的眼前。 层层叠叠的雾霭将他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彻底模糊,那缓步向前的素白身影扎入朦胧的仙境里,终于消失于眼底。 这是锁心宗最高的穹锋,也是楚州最接近天穹的地界,云雾缭绕之下,只能见近景。 林不玄转过头来往下望。 锁心宗里静修的奔走的弟子如同一片白茫茫的雪点。 人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不同于其他宗门,锁心宗内连言语交谈都很少,至多是点头示意,林不玄看得挺咋舌的。 “但这才是正统的修行,清心寡欲的道义的确很适合修道。” 轻鸾才是在他面前蹦哒,雾霭顺着风绕过她的发丝,小狐狸的九条狐尾都在齐齐摆动,似乎是觉得很舒心。 林不玄看了轻鸾一眼,浑身金灿灿的小狐妖坐在山巅,仙气萦绕之下的确有那么点儿狐仙的感觉,“轻鸾你几时能凝体出来?” 小狐狸一愣,原以为他要拿什么“那双修呢?”之类的话来呛她,结果上来反问这么一句,让她有点儿不知所措,当即双手抱胸,很警惕: “还早嘞!你想做咩啊?” 林不玄只是叹了口气,坐倒在轻鸾身旁,抬头望天,云层似乎唾手可得,可云端之上那硕大无边的钟楼虚影仿佛将人世间所有的烟火气都笼罩,看上去清冷且孤寒。 那是天钟,制衡天下妖邪的同时也阻隔了凡人登仙的路径。 林不玄伸手指了指那云层里的天钟,“轻鸾,你当年修道是为了什么?若是你重新塑体而出,甘愿在这天钟之下?” “本尊说了几次我没死,我肉身也毫发无损了?什么塑体塑体的,呸呸呸!” 轻鸾瞪了他一眼,一尾巴就甩了上去,见林不玄还是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便是道: “时境过迁,当年与否本尊现在怎么知道?遑论现在本尊神魂残缺,更不会晓得,但…若是我重新落在这人世间,就先杀了那狐狸,再碎了这天钟,妖邪与否,能拦本座修道?” 林不玄有点儿错愕地看了她一眼,“轻鸾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吧?” 轻鸾缓缓坐直身躯,狐尾就像花瓣一样绽放开来,她晃荡着双腿,羊脂美玉般的小脚丫踩在薄薄的雾霭上,沉默了半晌,才是回过头对林不玄笑道: “本尊所想,活这一辈子,怎么能留下遗憾呢?” 林不玄猛然一怔,偏过头望向那只小狐狸,只是道: “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轻鸾噗嗤一笑,“自己还没得手呢,现在还不赶紧进去,给那丫头留下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印记?” “管他世俗与否,本尊直说了,天观之下,这等欲毒绝没有第二种解法,而且,非你不可,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毁了人家道行怎么办?可你怎么知道她排斥你?” 轻鸾顺势伸出尾巴扫扫他,算作怂恿,见他终于起身步入石门小狐狸才是抱起手臂,叹了口气。 林不玄这家伙看上去混了点没错,可还是蛮有底线的,不然或许早就把这妮子办了。 而事到如今,不用想也知道,里面那位宗主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劝说宁羡鱼不寻他解毒。 锁心大法压制之下,转嫁过去欲毒确实可以抑制,但…那终究也是心魔。 宁羡鱼身为锁心宗圣女,她自然更加心知肚明,所以车马上她才会露出如同诀别的神情。 或许这才是她与苏若若争吵的由头吧,故意气人家妮子赶来帮林不玄解毒? 自己却要去继承锁心宗这个以清心寡欲为道的宗门,可这一继承,那便是终身无法脱身了,大离乱世之下,若要合道,岂是一朝一夕之间的? 林不玄或许有那个希望,但…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轻鸾说此地适合修道,那帮修士这种心态很契合,但她也晓得这种环境之下很容易将人磨成没有感情的生物,待至合道之后… 小狐狸挠了挠耳朵,这人世间的情愫与事啊,真难懂,所以本尊才会如此厌恶吧? ———— 宁羡鱼眼前是数块碑牌,她一个一个行礼,缓缓行至最左边的那一块,毕恭毕敬地俯下身,轻轻叩了三下首,缓缓道: “弟子宁羡鱼,有事求见宗主。” 她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态,直至半炷香后,才有袅袅魂音传响: “羡鱼…你既已游历回宗,应当即刻即位锁心宗当任宗主才是,如今却来面见本宗,是有什么偏差?” 宁羡鱼缓缓抬头,石碑之上走出一道很淡很淡的虚影,依稀能看得出那是个身着蔽体长袍的女子,她鼓起勇气轻声问: “羡鱼此次出宗,不慎中了欲毒,敢问宗主,此等狐妖欲毒,可有除却双修之外的其他解法?” “羡鱼你…中了狐妖欲毒?”那虚影眉头一皱,急忙忙上前两步,心法观测过后发现宁羡鱼确实体内含有欲毒,可…这来源… “羡鱼你可知我锁心大法万万不可生情动情,任何情愫都是修行路上的死敌?”宗主神魂冷冷问。 “羡鱼明白,只是…羡鱼不小心踩了狐妖的法阵,在她幻术之下,心神失守,才中了欲毒,所以才今日斗胆惊扰宗主清净。” 宁羡鱼眼眸低垂,轻轻颔首不敢抬头。 “你撒谎。”宗主的话一字一顿,眸光深邃,“羡鱼你的确中了欲毒,但那是你运转锁心大法嫁接过来的,本宗倒是很想问你,为什么?” 宁羡鱼下意识捏了捏汗津津的拳头,自己早就想过根本瞒不住,只能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为…为渡…情劫。” 白袍宗主的神色一顿,长长叹了口气,“羡鱼你怎能做出如此举动?!这情劫,哪有说渡就渡那么容易的?无事偏惹一身腥,涂山狐妖欲毒之烈,岂是逢迎双修一次之事?” “不过念在你是嫁接的欲毒,那便有一种解法。” 宁羡鱼小心翼翼地抬起螓首,“敢问宗主,是…什么解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杀了他,情劫与欲毒皆迎刃而解,本宗也不会计较你之前做过什么,你依然是锁心宗宗主,你可答应?” 一百六十二.花径不曾缘客扫 宁羡鱼掰了掰手指,额间有冷汗密布,轻轻喘了两口气,问: “请宗主恕羡鱼斗胆,可有另外的解法么?” “起来,你是在为那个男人求情是么?” 宗主清冷的眸光如刀般落在依旧乖巧伏地的宁羡鱼身上,她抱起手臂,虚化的衣袍由于盛怒而轻轻摆动, “身为将来的锁心宗宗主,岂能 《妖女放过我》一百六十二.花径不曾缘客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六十三.要留清白在人间(二合一) 这是锁心宗,全大离正道修士朝思暮想的顶流宗门,林不玄如此用小册子小画本从中作梗之下都没能扭转多少人人断情的风气,大离对于潜心修道是何等的推崇备至可想而知。 而锁心宗,身为以断情绝念为道义的宗门,在大离有怎样的名声,在修士心中的地位几何自然也不用赘述。 楚州较天近,千里祥云聚鼎,云下便是锁心宗的祖地,是历代锁心宗宗主归魂的故里,亦是全大离最圣洁不容侵犯之地。 即便是锁心宗门徒也不敢擅自上穹锋参拜,唯有宗门圣女等前列才有那个开祖山石门的资格,而… 正是这般高洁的地界里,今日传出来的靡靡仙音却叫人只感俯首不敢听,娇媚的软喘声似乎根本没有压藏。 甚至是连带着那听了就要人面红耳赤的称谓一齐散入风中,似乎是积郁依旧难得释放或是…一定要让某位宗主见识见识似的,如此佳音几欲绕梁三日经久不衰,连仙云都卷了点儿粉色。 也好在这里是锁心宗,喊的再大声也只有一点点人散出闲心听到,且不说一旁立着的宗内掌教会不会严苛将之算作扰乱心境的修行,就是放着让这些修此道的呆瓜听,她们也根本不懂含义吧? 可能还会理解成是“父女情深”吧? 那“女儿”都带着哭腔认错了,许是犯了错,惹恼了某位威严的父亲? 再后来的什么“还要…”,大概是严父不忍,赏其丹丸疗伤了吧? 真是…感人肺腑。 只是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儿像圣女大人? —— 而京州的清寒潭边,苏若若方才不喜闭关溜出去被景门所属的宫女姐姐发现汇报后,裴如是指使顾七全天候盯着她修炼,若是有不安生的想法,随时可以将之拎起来打屁股。 苏若若知道顾七姐姐宠自己不会干这事,但…若是惹恼了师尊,她命令顾七的话…论修为,自己绝不是顾七姐姐的对手,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没得办法。 师尊最近几日又常与太后姐姐走得近了些,两人时长彻夜促膝而谈,清晨才回,不晓得在密谋什么东西… “啊唔…嗯?这…这时候?!” 苏若若刚刚摆出静修的姿态便被一阵极端酥麻的异样感占据了心身,她浑身一颤,险些直勾勾跌进潭里。 顾七一把扶住她,语重心长道: “少主,你这是?宗主已经罚你回了京州分舵,若是再犯,可能要闭死关,舵中石室,一闭便是至少一年,少主如此古灵精怪,想必也受不了的,还是不要再…” 顾七才是看清苏若若面上遍布这不正常的红晕,自己搀起的这小妮子浑身软的要命,脚步虚踩,即便是踏云而行也没有这么绵软,她有点儿不解,伸手摸了一下苏若若的额头,很烫。 “少主你这是真受了风寒?” 顾七有点惊疑,眼前的苏若若怎么看也不像是作假,只是少主她死命捂着嘴唇作什么? 说白了顾七到底还是未经人事,哦,这也不怪她,便是她经历再多,也不可能想得到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通感能传这么远还如此真切。 苏若若的娇躯微微颤抖,身心虽然受通感制衡,可理智尚存,她知道自己的小身板根本受不住几时。 姐姐虽然身材与自己相仿,但人家已经是分神境,且她自幼未尝情愫不要说,还断绝一切欲念,心念不通达。 自己还高兴了不高兴了杀杀人灭灭门,她下山都少之又少当然没有那个机会,可姐姐积压这么多年,就彻底化成了漫山遍野的逢迎,再者…那欲毒似乎也是真的。 多重加持之下,苏若若感觉下一瞬自己就要跌在此地失了心神虚空求饶了,自己虽然元婴境修为,奈何姐姐她卸下了一切心防,所以…受创还是一样。 小妮子现在很是后悔自己的所做所为,若是自己早前不生事端让师尊派顾七姐姐严加看管现在潭边自己一人尔,执柳宗最近还是比较忙的,也不会有闲散的宗内姐妹撞上,那好歹还没有这种被人注视之下要丢了心神的羞耻感。 苏若若拼命夹紧颤抖的由于润湿而显得格外滑腻的双腿,好在自己的裙摆过膝,长袜也紧紧裹着大腿,勒出一点点很撩人的弧度。 林不玄不在宗的时候即便宗内都是女子,苏若若也还老老实实穿着安全裤,没那么容易露馅,她松了松手腕,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些,有气无力地轻嘤道: “我…我没事…顾…顾七姐姐你忙你的就是了,本…本…我调整一下,就好…嗯嗯啊…唔!” 苏若若感觉动作渐微后才是松了捂嘴的手,朝着一脸不解的顾七轻声回了一句,谁知道骤雨忽临? 想也是林不玄那坏人这时候了还要玩欲擒故纵,这一间歇的反差差点让苏若若当场翻出眼白吐出舌头比个剪刀手——算是“训练”很有成效了。 “少主…你这是真没事?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状况,卑职可不好与林先生交代啊…宗主或许也会责罚我…不行,我得去请示宗主!” 顾七瞥了眼那单手掩唇,另一只手还轻轻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却明显能感觉到汗津津的苏若若,低头沉吟片晌,便是轻轻挪开苏若若的手,稍一行礼,遁光而起。 苏若若的“别”还没喊出声,身影已经跌倒在地,掩唇的那只手心里已经都是自己的涎水,妮子的娇躯在潭边弓起,传来的通感比之自己冲顶还要强烈地多,或许自己全力运转功法元婴修为全开之下能抵御吧? 可那就…太可惜了。 四下无人,苏若若觉得这样也好,反正分舵离皇宫还远,来去要花些时候,即便是欲毒发作之下,也绝对够那两人承欢了。 她便是如释重负般轻轻伸出自己方才含过的手指,身下的长裙摇曳,某件被称为“人类史上最失败的发明”被随意丢在潭里。 本小主也积郁久了…就当…就当你福泽之下,小小的受益了一把,反正…没人知道,等师尊来的时候我早就恢复常态了。 可苏若若不知道,她日夜批阅文书之下,裴如是闭关前吩咐的工作执柳宗内也是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类同…开通一座连通皇宫与京州分舵的传送法阵。 苏若若双眸迷蒙地幽幽醒转过来,自己都不晓得是几次了,可那狐妖欲毒实在厉害,两人一路上又是互相哺育,算是愈积愈深。 那穹锋之上的二者或许都沉浸在解毒的畅快中,唯有远在京州的苏若若遭了殃,妮子不知道自己福泽了多少次潭边各种植株了,好在自己是修道的,若是换作一个寻常女子,或许都已经干涸了吧? 苏若若望了眼清寒潭,这可谓是事故多发地带,现在自己还心有余悸,好在如今潭下没有青龙尊看戏,不然自己这…也算是涌泉相报了吧? 这潭水…怕是有一半是自己的… 呀… 苏若若双手捂脸,我…我我这是在想什么?!怎么回事?太羞耻了!这这这…得赶紧收拾残局,不能让师尊她们看出破绽来… 小妮子“腾——”的一下起身,到底是元婴境,身体素质还是过硬,只揉了揉发酸的腰,龇牙咧嘴了一小会儿,就散出法力清扫衣裙上染的残叶之类,想着寻个机会去洗浴一下,她方才往后一眼,整个人就彻底僵住了。 裴如是正坐在潭边的石椅上饮茶,还带着些许发白的唇标志着她重伤未愈,见了如遭雷击的苏若若才是轻笑一声,伸手给妮子理了理散乱的发丝,缓缓道: “年轻气盛归年轻气盛,哪有若若你这样不节制的?手指都泡发了吧?” 苏若若只是低头呆若木鸡,一动都不敢动,心神中皆是一片空白,以师尊这话的意思,自己的所有举动都被看了遍? 那我的虚空求饶…以及那些曲意逢迎的姿态…呜呜…本小主没脸活了! 苏若若泪崩。 裴如是也晓得眼下很尴尬,其实她一早就来了,好在自己深感不对就提前回绝了其他人 除了周倾韵,那位太后也在一旁看热闹,就差端一碟小菜饮酒的了。 自己本也不用留下的,可…见苏若若这样子,也晓得不能怪她,宁羡鱼与之同胞姐妹,能有如此通感,也算在情理之中。 那那一边是真的闹翻天了,林不玄居然连宁羡鱼这锁心宗圣女都能拿下手? 裴如是觉得蛮不是滋味的,嗯…站在苏若若的角度的话,可如今真戳穿了苏若若,自己又不晓得怎么跟她言说,难道问她,通感真的有那么刺激么? 她沉默了些许时候才是对着苏若若认真道: “若若你放心,今日的事,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谁都不会晓得,为师的话,你信得过么?” 苏若若双手捂脸,“师父你不许骗我,谁也不能说,尤其是林不玄…我的清白…” “为师一言九鼎,怎么会骗你呢?只要若若你乖乖练功,这个节骨眼上不惹事端,为师自然不会难为你。” 裴如是本来是打算问林不玄只对自己说了一句谢谢就没了的?眼下的情况,让她都不好提起林不玄的名字,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目送那还有些腿软的妮子去沐浴。 ———— 锁心宗穹锋之上的争端也方才结束,宁羡鱼才是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依偎在林不玄的怀里,双颊如血,不敢抬头看自己何等忤逆的宗主。 只要一伸手,或许就能碰得到方才自己真的抱着支撑的宗主碑位吧,还在那道白袍神魂面前彻底丢了心神一次又一次,如今这块圣洁的碑牌上,已是几种醒目的颜色交杂。 红白相间,分外引人注目。 宗主一言不发,从起初的气的发抖歇斯里地也无济于事到现如今的彻底无动于衷,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吧。 这是穹锋,楚州最高最冷的地方,也是无人问津的地方,有宁羡鱼执掌的一枚宗主玉牌,无人敢上来造次。 二者解欲毒确实用了不少时候,也的确掌教斗胆在穹锋之下传音问。 但一一被宁羡鱼严声回绝了,念起那个时候,林不玄还故意使坏的很,宁羡鱼只能一边嘤嘤一边回答说她在受宗主传承练功,承受人间疾苦生离死别呢… 而那真正的宗主只站在一旁一脸错愕,自己的圣女,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两人衣不蔽体抱了半天,还是没有分开的打算,那道神魂心中想骂的早就骂空了,想动手也不是一次两次,她在心里将林不玄碎尸万段了无数遍,可见宁羡鱼如此满足的神色还是一颤,只是问: “此番破戒,羡鱼,你不后悔么?” 宁羡鱼轻轻摇摇头,“羡鱼不后悔,为解欲毒也好,只是心悦也好,哪怕是空尽锁心大法羡鱼也觉得一切值得,若是我还能即位锁心宗的话,羡鱼依旧愿意即位,算是给宗主您的养育之恩算作赔礼。” 宁羡鱼缓缓道,面色虽然润红,但话语间意思紊乱都没有。 宗主无奈地笑了一声,“羡鱼你方才抱着本宗的碑牌时一句又一句的‘宗主对不起’本宗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事到如今,你不后悔就行,反正你的锁心大法已经…呃…已经…” 她的话语一滞,宁羡鱼心中也猛然一颤,内府之中,有素白的光芒大亮,在这未明的凌晨分外耀眼,那是自己方才放弃一切空尽的锁心大法。 如今一步又一步重新再体内塑造成型,就像是…凤凰涅槃一般,可那一层接一层的功法之下,宁羡鱼非但不绝对与林不玄的接触有抵触感,反而十分写意。 第三层的桎梏随着她丹田内的那团澄澈的白光而“啵”的一声被彻底打破,宁羡鱼合拢的双眸缓缓睁开,一双眼眸之中没有清冷之意,她见林不玄只是眉眼带笑,再回看了宗主一眼, “原来所谓的万物归一,是这个意思。” 两人异口同声,宗主语罢后微微一怔,她深绝身若无根浮萍,倘若是自己还在,恐怕此时才会道心崩毁吧,敢情锁心大法断情绝念的最后,居然要如此背道而驰才能步入第四层? “你二人…走吧。今日之事,本宗不会提起,换羡鱼你帮锁心宗圆下这个弥天大谎…” 神魂虚影一颤,声音转微,终于消散开去。 林不玄回过头,其实自己还挺被动的,好好的解毒居然阴差阳错就成了这样的结果,凡事全靠一炮泯恩仇,难道我真是气运之子? 轻鸾“嘁——”了一声,“双修之父还差不多…” 林不玄也没搭理她,转过头问心态已经极端平稳的宁羡鱼,“羡鱼,此行之后,该如何面对着偌大的宗门?” 宁羡鱼只是笑,“羡鱼虽在此地交由于你,但天下人不知,我成就锁心大法而归,便是再不清白也清白了,面对宗门,羡鱼将是万人朝拜的圣女,面对世间羡鱼将是不食烟火的仙子。” 她脚步轻踩,已是换好了衣裳,笑嘻嘻地环住林不玄的脖颈,将他的手塞到自己裙下,贴着他耳边轻声道: “而面对你,羡鱼将是不玄你身下最满意的玩物。” (明天改错字) 又被举报了 《妖女放过我》又被举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六十四.一别(二合一) 天终于大亮,清风细碎,卷来层层叠叠的仙云在两人头顶游移而过,就仿佛触手可及。 宁羡鱼的双脚轻轻踩着穹锋上时刻萦绕的仙气,平复平复心境,理好自己才换过的衣裳,这可是锁心宗独属的道袍…象征自己身份的… 谁知道…自己的那句话居然正中林不玄下怀? 本以为他欲毒已尽,从今日起就此别过了,楚州边陲多是密林山川,人烟稀少,宗门也不多,自己才敢斗胆这么说给他留下一个能与若若对比的映像的。 然后就被他二话不说地摁在断崖上狠狠收拾了一番,这次自己很是清醒,却根本没有办法去回绝或者抗拒…难道这就是万物归一境的弊端么? 不过也正因自己突破此境,宁羡鱼心里早已预备提防的什么肝胆欲裂的滞涩感是一点儿都没有,只是颇感羞耻。 满目之下的宗门修士四处奔走,虽然这个角度她们别说看见,方才天都没亮,云层聚拢,仙气弥漫的穹锋上,连个人影都不能捉摸,只是好像…下了一场微蒙的小雨? 可宁羡鱼自己看得见啊… 但本圣女刚刚才信誓旦旦说的话又不能收回,林不玄还不许自己捂嘴抑制…真是浑人! 而现在天终于亮了,清醒状态下的博弈也结束了些时候。 她乖巧坐在穹锋的一处断崖上往下望,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众生都落在自己眼中,万物都开始有了色彩,鲜活而灵动,恰如同初见林不玄那日道心波动。 而如今,自己的眸光转过穹锋之下,回望了一眼林不玄,即便是满心欢喜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芥蒂感,这种感觉真叫自己深感难得。 “看我做什么?欲求不满?” 林不玄伸手捏捏小妮子粉扑扑的脸颊,所以说这修仙就是好啊,即便方才这位圣女大人才难以抑制地落下两行热泪,哭花了小脸,现在事后看上去依旧吹弹可破,捏起来还是软的像滋粑, “圣女大人,不对,如今是羡鱼已经贵为锁心宗宗主了,林某人阴差阳错拿下了宗主大人如此宝贵之物,颇感愧疚,若是此事,那便有求必应吧…” 宁羡鱼听着此话心中一跳,连忙双手抱胸起身逃进云里,下意识回绝道: “不…不要了…” 好在林不玄没有元婴境,还不能随意遁空,可…可是,他真的是照心境么? 本圣女的圣躯都要受之不起了好么,你…你…你怎么还这么生龙活虎的? 宁羡鱼心里本来想着的独占那回事自己只敢偷偷念想,这自己禁得起折腾么? 虽然修士很难…结果吧,但他要是日日夜夜如此的量级,说不好自己真的会… 而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还要即位锁心宗,虽然遁入万物归一境,但要彻底改善宗内风气还得潜移默化很久很久,表面上还得是圆谎喽… 林不玄看着小妮子满脸惊慌地腾空而起遁在云层后面,扒着云朵只敢漏出半张小脸,她脸上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可本先生方才见你挺逢迎挺开心的啊? 但林不玄望见她那依然淤青的膝盖便是微微一阵心疼,终于放软了语气,笑道: “如此印像算是深刻了?总忘不掉了吧?” 宁羡鱼才是放下心来落下身影,她望着林不玄,面颊上飞上两朵酡红,支支吾吾地骂了两句,不过听起来实在有气无力的,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笨蛋!哪有你这样的!这种…这种片段,羡鱼记住它干嘛啊?我…我倒是想忘掉…只怕这一辈子都已经忘不掉了,往后或许都不敢抬头直视见穹锋了吧?你…你让我怎么见宗主?都怪你这家伙!” 宁羡鱼还装模装样地抡起拳头轻轻捶了两下林不玄,只可惜实在绵软无力,反倒是被林大先生一把抓住破绽,拉过她的手腕拽到怀里香了一口, “此一别,得需多久才能重见?” 宁羡鱼一愣,温情已过,这个问题就像是一盆凉水,此夜的见闻与反转是自己这辈子都没想过的,欣喜也欣喜过了,虽然已是不敢预料的结局,但依旧还是临行。 她缓了口气,认真道: “最久得天下合道,不过…如今羡鱼心法大成,也算是给予了师尊些许慰藉,她或许就没有那般颓势了吧,我先帮着辅佐辅佐,宗门大势,我还年轻嘛…” “若是时候合适,应该也能溜下山吧…只是…到时候,就怕撞破林大先生您的春宫百秀图,惹得不快了!” 小妮子说着说着,又是很难得地酸里酸气瞪了他一眼,宁羡鱼确实在脑海中勾勒出来了,以林不玄之能,恐怕自己一推开门进去便是莺莺燕燕,群芳争艳吧? 或许林不玄还会朝她笑一下,念叨一句,“你来的正是时候”? 可恶! 若不是本圣女要即位锁心宗,轮得到你们?! 林不玄看着宁羡鱼重新站定,双手叉腰撅着嘴不晓得在想什么,只觉得蛮欣慰的, “锁心大法看来也并不是如此一无是处嘛…放在以往,羡鱼你怕是没有如此心境吧?” 宁羡鱼心绪回转,点了点头,“心法大成之后,的确没有那种如同抽丝剥茧的疼痛感了,念想你这家伙的时间便也不会…好了…时候不早,既然欲毒已除,还请林先生告退,免得被人家传听闻…多不好!” 林不玄倒是讶然,伸手弹了一下妮子的额头,虽然知道她是装不在乎,但还是说: “当上宗主把你这小妮子豪横坏了?方才软言细语还说忘不了,这不就连带称谓一起抛之脑后了?” 妮子倒是有板有眼,眼下是一副为宗门大势思虑的模样,不过也是,正邪不两立啊…自己这正邪倒是两立了。 宁羡鱼揉着脑袋,叉腰佯怒: “你敢这么与本宗讲话!方才的什么称谓,全都给本宗忘掉!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林不玄正疑惑妮子怎么忽然这么勇,眸光一转,原来是有人上山了,来者是个女子,自己见过,在某张画卷上,是宁羡鱼的师尊。 林不玄先趁机拎了一下宁羡鱼的耳朵,“再学若若,总有一天你们俩我一起治!” 然后他下一瞬就化作温文尔雅之姿,对着宁羡鱼的靠山毕恭毕敬行礼道: “林不玄见过前辈。” (还有一半,我等等下班了熬夜改) 天终于大亮,清风细碎,卷来层层叠叠的仙云在两人头顶游移而过,就仿佛触手可及。 宁羡鱼的双脚轻轻踩着穹锋上时刻萦绕的仙气,平复平复心境,理好自己才换过的衣裳,这可是锁心宗独属的道袍…象征自己身份的… 谁知道…自己的那句话居然正中林不玄下怀? 本以为他欲毒已尽,从今日起就此别过了,楚州边陲多是密林山川,人烟稀少,宗门也不多,自己才敢斗胆这么说给他留下一个能与若若对比的映像的。 然后就被他二话不说地摁在断崖上狠狠收拾了一番,这次自己很是清醒,却根本没有办法去回绝或者抗拒…难道这就是万物归一境的弊端么? 不过也正因自己突破此境,宁羡鱼心里早已预备提防的什么肝胆欲裂的滞涩感是一点儿都没有,只是颇感羞耻。 满目之下的宗门修士四处奔走,虽然这个角度她们别说看见,方才天都没亮,云层聚拢,仙气弥漫的穹锋上,连个人影都不能捉摸,只是好像…下了一场微蒙的小雨? 可宁羡鱼自己看得见啊… 但本圣女刚刚才信誓旦旦说的话又不能收回,林不玄还不许自己捂嘴抑制…真是浑人! 而现在天终于亮了,清醒状态下的博弈也结束了些时候。 她乖巧坐在穹锋的一处断崖上往下望,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众生都落在自己眼中,万物都开始有了色彩,鲜活而灵动,恰如同初见林不玄那日道心波动。 而如今,自己的眸光转过穹锋之下,回望了一眼林不玄,即便是满心欢喜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芥蒂感,这种感觉真叫自己深感难得。 “看我做什么?欲求不满?” 林不玄伸手捏捏小妮子粉扑扑的脸颊,所以说这修仙就是好啊,即便方才这位圣女大人才难以抑制地落下两行热泪,哭花了小脸,现在事后看上去依旧吹弹可破,捏起来还是软的像滋粑, “圣女大人,不对,如今是羡鱼已经贵为锁心宗宗主了,林某人阴差阳错拿下了宗主大人如此宝贵之物,颇感愧疚,若是此事,那便有求必应吧…” 宁羡鱼听着此话心中一跳,连忙双手抱胸起身逃进云里,下意识回绝道: “不…不要了…” 好在林不玄没有元婴境,还不能随意遁空,可…可是,他真的是照心境么? 本圣女的圣躯都要受之不起了好么,你…你…你怎么还这么生龙活虎的? 宁羡鱼心里本来想着的独占那回事自己只敢偷偷念想,这自己禁得起折腾么? 虽然修士很难…结果吧,但他要是日日夜夜如此的量级,说不好自己真的会… 而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还要即位锁心宗,虽然遁入万物归一境,但要彻底改善宗内风气还得潜移默化很久很久,表面上还得是圆谎喽… 林不玄看着小妮子满脸惊慌地腾空而起遁在云层后面,扒着云朵只敢漏出半张小脸,她脸上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可本先生方才见你挺逢迎挺开心的啊? 但林不玄望见她那依然淤青的膝盖便是微微一阵心疼,终于放软了语气,笑道: “如此印像算是深刻了?总忘不掉了吧?” 宁羡鱼才是放下心来落下身影,她望着林不玄,面颊上飞上两朵酡红,支支吾吾地骂了两句,不过听起来实在有气无力的,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笨蛋!哪有你这样的!这种…这种片段,羡鱼记住它干嘛啊?我…我倒是想忘掉…只怕这一辈子都已经忘不掉了,往后或许都不敢抬头直视见穹锋了吧?你…你让我怎么见宗主?都怪你这家伙!” 宁羡鱼还装模装样地抡起拳头轻轻捶了两下林不玄,只可惜实在绵软无力,反倒是被林大先生一把抓住破绽,拉过她的手腕拽到怀里香了一口, “此一别,得需多久才能重见?” 宁羡鱼一愣,温情已过,这个问题就像是一盆凉水,此夜的见闻与反转是自己这辈子都没想过的,欣喜也欣喜过了,虽然已是不敢预料的结局,但依旧还是临行。 她缓了口气,认真道: “最久得天下合道,不过…如今羡鱼心法大成,也算是给予了师尊些许慰藉,她或许就没有那般颓势了吧,我先帮着辅佐辅佐,宗门大势,我还年轻嘛…” “若是时候合适,应该也能溜下山吧…只是…到时候,就怕撞破林大先生您的春宫百秀图,惹得不快了!” 小妮子说着说着,又是很难得地酸里酸气瞪了他一眼,宁羡鱼确实在脑海中勾勒出来了,以林不玄之能,恐怕自己一推开门进去便是莺莺燕燕,群芳争艳吧? 或许林不玄还会朝她笑一下,念叨一句,“你来的正是时候”? 可恶! 若不是本圣女要即位锁心宗,轮得到你们?! 林不玄看着宁羡鱼重新站定,双手叉腰撅着嘴不晓得在想什么,只觉得蛮欣慰的, “锁心大法看来也并不是如此一无是处嘛…放在以往,羡鱼你怕是没有如此心境吧?” 宁羡鱼心绪回转,点了点头,“心法大成之后,的确没有那种如同抽丝剥茧的疼痛感了,念想你这家伙的时间便也不会…好了…时候不早,既然欲毒已除,还请林先生告退,免得被人家传听闻…多不好!” 林不玄倒是讶然,伸手弹了一下妮子的额头,虽然知道她是装不在乎,但还是说: “当上宗主把你这小妮子豪横坏了?方才软言细语还说忘不了,这不就连带称谓一起抛之脑后了?” 妮子倒是有板有眼,眼下是一副为宗门大势思虑的模样,不过也是,正邪不两立啊…自己这正邪倒是两立了。 宁羡鱼揉着脑袋,叉腰佯怒: “你敢这么与本宗讲话!方才的什么称谓,全都给本宗忘掉!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林不玄正疑惑妮子怎么忽然这么勇,眸光一转,原来是有人上山了,来者是个女子,自己见过,在某张画卷上,是宁羡鱼的师尊。 林不玄先趁机拎了一下宁羡鱼的耳朵,“再学若若,总有一天你们俩我一起治!” 然后他下一瞬就化作温文尔雅之姿,对着宁羡鱼的靠山毕恭毕敬行礼道: “林不玄见过前辈。” 一百六十五.何来人间惊鸿客 锁心宗地处楚州边陲,其实离林不玄的穿越过来的曾经“故里”寒山没有多远。 回想起来,当时自己还真算作隐于世外,不慕仙来不慕道,一不知道二也懒得去问什么宗什么门,自是偷摸着上道寒门被回绝后,他也就根本没想过修仙了,只是偶尔道听途说一点儿见闻。 全权想着安生立命就好,那些小册子小 《妖女放过我》一百六十五.何来人间惊鸿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六十六.买断制 林不玄回望那正摆弄着手指的轻鸾一眼,自己的确晓得那孟十六是标准路数女扮男装的。 当时自己正当被太后姐姐日夜逼着练天子望气术呢,初入一境,想着显摆的心思,随意观览一下就能窥见。 但自己还真不是那种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人,倘若自己是,那这执柳宗内的各个妖女姐姐,宁羡鱼她师父,柳半 《妖女放过我》一百六十六.买断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六十七.无根浮萍的剑还是我的剑 林不玄一愣,他又一次被这修仙界震撼到了,这到底该说这帮修士单纯呢还是说她们脑回路清奇呢? 这坦诚相见还有物理版的? 他一时语塞,还没来得及作答。 那两层楼阁上的孟十六见四下无人,而林先生的眸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楼阁望向自己,她将那些错愕都理解成了别的方面。 孟十 《妖女放过我》一百六十七.无根浮萍的剑还是我的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六十八.鹿州有龙 林不玄的声音还在孟凝霜的闺房里回荡。 孟凝霜微微一怔,起初林不玄说那句俯首称臣的时候她确实有点儿气急,若不是这么多年的功法修行之下,自己恐怕就要夺刀而出了,而后面又被林不玄压的彻底喘不过气来。 指的是言语上。 孟凝霜深觉林不玄这哪是来谈生意的,这分明是来逼良为娼,签 《妖女放过我》一百六十八.鹿州有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六十九.两宽 楚州离鹿州算不上近,算算路程得花上好两天,林不玄离开隐盟之后便一直赶路,驾着白马,行于楚州的原野间。 途经寒山,自己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一眼,故居倒是还在,甚至似乎还时常有人打理似的一尘不染,不过也没有什么值得拿走的玩意儿就是了——书卷画作早被苏若若派人抱回京州去了。 林不玄走马在故居前的原野远眺,那山崖巅上道寒门屹立着,已是长夜将至。 在林不玄的记忆里那本来是灯火通明仙气飘飘的仙家道门,而如今…在夜里璀璨的星光下,那片残垣断壁如今看上去像一位油尽灯枯的老道。 到底还是入世了啊,曾经自己在此地见过年关时的火树银花,只感道寒门是遥不可及的庞然巨物。 而如今,它在自己的眼中却已经小的令人咋舌,只觉得那不过是一个三流宗门而已。 如今与自己博弈的,那都是一流宗门与顶流宗门,类同道寒这等三流小门的死活,甚至只是自己一个眼色的事。 往事散入风中,道寒门玉碎之后,自己落脚的这个小村落便也就销声匿迹了,已是荒无人烟之地,真叫人唏嘘。 林不玄路过自己穿越来时就已经无人问津的铁匠铺子,听乡里人说,这铺子也很有年头了,只是偶尔有些夜里,这铺子里还会有锻铁的声响。 他停下马,望着那月,月华皎洁,林不玄顺着那清冷的月光一直望向林中,有一座小潭,潭水随风荡漾,泛起粼粼波光。 林不玄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笑容里有点惆怅,重新跨上白马,在月夜里一骑绝尘。 “原来林先生也会惆怅伤感?” 轻鸾终于耐不住长夜的无声寂寥,轻声问了句。 “人非圣贤,我又不是什么仙道正神,长夜漫漫,唯我一人尔,当然也会有些怀念落寞。” 林不玄沉默片晌,缓声作答。 “既然那么想那个小丫头,何故绕开京州?你去见一见她也没事的喽,鹿州什么时候不能去?” 轻鸾被那一句“唯我一人尔”顶的有点儿烦躁,轻声怂恿道。 楚州离京州的确不远,要不然裴如是也不会放心苏若若出山来此。 “京州是温柔乡,我何止是想若若呢?京州还有师尊和太后姐姐,她们我都想的,温柔乡便是如此,我怕一沉溺进去出不来。” “我的事还没办完,红衣在鹿州,与我传音说青龙庙如今广招门徒,她曾见有长龙游曳于风雪之巅,许是流萤也在,我想知道她为何不辞而别。” “毕竟…要见也是团团圆圆才好嘛,到时候把红衣,流萤打包回宫,再将羡鱼也骗出来,出京这么些日子,已是盛夏,大暑方过,离中秋也不远了,等那个时候大家在皇宫里吃月饼赏月,岂不美哉?” “你…” 轻鸾“你”了一声,本来是想骂他渣的,可如今也无从说出口,林不玄对宁羡鱼干的那些勾当在历历在目。 只是他现在的行为却很正当,那孟凝霜几乎白给他都一点没打算,分明可以拿着隐盟命脉为由,把全盟上下的元阴都夺了岂不是今日就能成就元婴? 再去鹿州狠狠收拾那不辞而别的青龙尊座,如今你去,你才照心境几段?离金丹境还有距离,若无造化大成,元婴遥不可及。 “你真的是魔门子弟么?” “正邪两道哪有说的那么泾渭分明?你如果说杀伐果断,斩草除根,睚眦必报的是魔门,那我就是最纯正的魔门中人喽…” 林不玄摊摊手,不置可否,他应该能猜到轻鸾心里想着什么。 但轻鸾也没去偷听他的想法,只是问: “你就不怕有人追不回?” “流萤贵为青龙尊座,渡劫失败落下云霄,当年见你算作初入凡世,被你哄骗吞了心意丹,阴差阳错之下被你给干了各种难以启齿之事,那多是她懵懂无知,还胆胆颤颤地唤你作主人。” “你可要知道,龙性虽那个什么,但…化为龙体遨游世间的时候可不会被欲望侵蚀,只有人形才会。” “流萤在你身侧,是卑微不敢乱跑乱说话,见了你的其他女人只敢乖乖坐直双手贴在膝盖上垂着脑袋,受你欺负也不敢吱声的宠物地位,可在世人眼中,她是高贵至极的青龙尊座。” “她既已入世,一心里挂不住走脱京州这么多时日之后,若是被那青龙庙的狂热教众晓得,那他们敬她如敬神,龙本高傲,青龙更是,如此被人天天顶礼膜拜与你随意在她不可触及的逆鳞上刻字的严重反差,你确定她还会认你?” “而不是念起过往,觉得羞愧难当,反让人或者亲手将你拿下?你入法阵那次,就见流萤有些清冷了,那狐狸此术学艺不精的可能很小。” “裴如是如今受创未愈,且还不知道全盛之时的她能不能打得过流萤,你这时候去,本尊觉得有些不明智。” 轻鸾倒是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毕竟人与龙有别,林不玄若是一直拿着人的思维去套妖的,恐怕出了大离也不好走。 “至于心意丹,那狐狸能挣脱的东西,堂堂青龙尊座,虽然修为不及,但我想…她应当也能挣脱?” 轻鸾盘算盘算,如果没有天钟制约的话,大离的发展应该远超她的的想象,便是如此桎梏之下,符箓法阵就已经很令她啧啧称奇的了,这种丹药更是有点儿违背常识。 林不玄耸耸肩,坐下的白马依旧疾驰,穿过原野,星月交辉,“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从来不用心意丹制约流萤,如今见她估计也不会,除非她惹恼我…我此次出京,其中有一点也是为了寻她。” 轻鸾皱眉,骂了一句,“随你便吧,我看你是想上龙想疯了,征服这样式清贵女子的感觉真好是么?本尊先与你说好,若是你此行受创,本尊绝不会施以余力来帮你个色欲熏心的登徒子!” “就像是…”林不玄轻声念叨一句,轻鸾回过头来,恶狠狠龇着牙想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就像是换作轻鸾你凝魂脱体而出,那我也会去涂山寻你,一个道理。” 话罢,轻鸾的小脸“砰”的一下红了,“你…你无耻!” 整只狐狸如同泡影一般消散于风中。 其实轻鸾的话林不玄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一别流萤好多时候,自己能与之通悲欢,便是她高傲的性子捱不住也不至于如此。 (差一半,马上改上去,今天码一天了原谅兄弟吧) 楚州离鹿州算不上近,算算路程得花上好两天,林不玄离开隐盟之后便一直赶路,驾着白马,行于楚州的原野间。 途经寒山,自己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一眼,故居倒是还在,甚至似乎还时常有人打理似的一尘不染,不过也没有什么值得拿走的玩意儿就是了——书卷画作早被苏若若派人抱回京州去了。 林不玄走马在故居前的原野远眺,那山崖巅上道寒门屹立着,已是长夜将至。 在林不玄的记忆里那本来是灯火通明仙气飘飘的仙家道门,而如今…在夜里璀璨的星光下,那片残垣断壁如今看上去像一位油尽灯枯的老道。 到底还是入世了啊,曾经自己在此地见过年关时的火树银花,只感道寒门是遥不可及的庞然巨物。 而如今,它在自己的眼中却已经小的令人咋舌,只觉得那不过是一个三流宗门而已。 如今与自己博弈的,那都是一流宗门与顶流宗门,类同道寒这等三流小门的死活,甚至只是自己一个眼色的事。 往事散入风中,道寒门玉碎之后,自己落脚的这个小村落便也就销声匿迹了,已是荒无人烟之地,真叫人唏嘘。 林不玄路过自己穿越来时就已经无人问津的铁匠铺子,听乡里人说,这铺子也很有年头了,只是偶尔有些夜里,这铺子里还会有锻铁的声响。 他停下马,望着那月,月华皎洁,林不玄顺着那清冷的月光一直望向林中,有一座小潭,潭水随风荡漾,泛起粼粼波光。 林不玄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笑容里有点惆怅,重新跨上白马,在月夜里一骑绝尘。 “原来林先生也会惆怅伤感?” 轻鸾终于耐不住长夜的无声寂寥,轻声问了句。 “人非圣贤,我又不是什么仙道正神,长夜漫漫,唯我一人尔,当然也会有些怀念落寞。” 林不玄沉默片晌,缓声作答。 “既然那么想那个小丫头,何故绕开京州?你去见一见她也没事的喽,鹿州什么时候不能去?” 轻鸾被那一句“唯我一人尔”顶的有点儿烦躁,轻声怂恿道。 楚州离京州的确不远,要不然裴如是也不会放心苏若若出山来此。 “京州是温柔乡,我何止是想若若呢?京州还有师尊和太后姐姐,她们我都想的,温柔乡便是如此,我怕一沉溺进去出不来。” “我的事还没办完,红衣在鹿州,与我传音说青龙庙如今广招门徒,她曾见有长龙游曳于风雪之巅,许是流萤也在,我想知道她为何不辞而别。” “毕竟…要见也是团团圆圆才好嘛,到时候把红衣,流萤打包回宫,再将羡鱼也骗出来,出京这么些日子,已是盛夏,大暑方过,离中秋也不远了,等那个时候大家在皇宫里吃月饼赏月,岂不美哉?” “你…” 轻鸾“你”了一声,本来是想骂他渣的,可如今也无从说出口,林不玄对宁羡鱼干的那些勾当在历历在目。 只是他现在的行为却很正当,那孟凝霜几乎白给他都一点没打算,分明可以拿着隐盟命脉为由,把全盟上下的元阴都夺了岂不是今日就能成就元婴? 再去鹿州狠狠收拾那不辞而别的青龙尊座,如今你去,你才照心境几段?离金丹境还有距离,若无造化大成,元婴遥不可及。 “你真的是魔门子弟么?” “正邪两道哪有说的那么泾渭分明?你如果说杀伐果断,斩草除根,睚眦必报的是魔门,那我就是最纯正的魔门中人喽…” 林不玄摊摊手,不置可否,他应该能猜到轻鸾心里想着什么。 但轻鸾也没去偷听他的想法,只是问: “你就不怕有人追不回?” “流萤贵为青龙尊座,渡劫失败落下云霄,当年见你算作初入凡世,被你哄骗吞了心意丹,阴差阳错之下被你给干了各种难以启齿之事,那多是她懵懂无知,还胆胆颤颤地唤你作主人。” “你可要知道,龙性虽那个什么,但…化为龙体遨游世间的时候可不会被欲望侵蚀,只有人形才会。” “流萤在你身侧,是卑微不敢乱跑乱说话,见了你的其他女人只敢乖乖坐直双手贴在膝盖上垂着脑袋,受你欺负也不敢吱声的宠物地位,可在世人眼中,她是高贵至极的青龙尊座。” “她既已入世,一心里挂不住走脱京州这么多时日之后,若是被那青龙庙的狂热教众晓得,那他们敬她如敬神,龙本高傲,青龙更是,如此被人天天顶礼膜拜与你随意在她不可触及的逆鳞上刻字的严重反差,你确定她还会认你?” “而不是念起过往,觉得羞愧难当,反让人或者亲手将你拿下?你入法阵那次,就见流萤有些清冷了,那狐狸此术学艺不精的可能很小。” “裴如是如今受创未愈,且还不知道全盛之时的她能不能打得过流萤,你这时候去,本尊觉得有些不明智。” 轻鸾倒是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毕竟人与龙有别,林不玄若是一直拿着人的思维去套妖的,恐怕出了大离也不好走。 “至于心意丹,那狐狸能挣脱的东西,堂堂青龙尊座,虽然修为不及,但我想…她应当也能挣脱?” 轻鸾盘算盘算,如果没有天钟制约的话,大离的发展应该远超她的的想象,便是如此桎梏之下,符箓法阵就已经很令她啧啧称奇的了,这种丹药更是有点儿违背常识。 林不玄耸耸肩,坐下的白马依旧疾驰,穿过原野,星月交辉,“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从来不用心意丹制约流萤,如今见她估计也不会,除非她惹恼我…我此次出京,其中有一点也是为了寻她。” 轻鸾皱眉,骂了一句,“随你便吧,我看你是想上龙想疯了,征服这样式清贵女子的感觉真好是么?本尊先与你说好,若是你此行受创,本尊绝不会施以余力来帮你个色欲熏心的登徒子!” “就像是…”林不玄轻声念叨一句,轻鸾回过头来,恶狠狠龇着牙想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就像是换作轻鸾你凝魂脱体而出,那我也会去涂山寻你,一个道理。” 话罢,轻鸾的小脸“砰”的一下红了,“你…你无耻!” 整只狐狸如同泡影一般消散于风中。 其实轻鸾的话林不玄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一别流萤好多时候,自己能与之通悲欢,便是她高傲的性子捱不住也不至于如此。 一百七十.两极反转 “你没事便好,本宫在鹿州听景门传报说你走出法阵后又是被九亭寺盯上,又是被文宗追杀什么的,实在有点儿担心。” 皇女殿下紧紧环着完好无损的林不玄,眸中微颤,皆是欣喜之色。 林不玄也完完全全看得出来,她如今的神情并不像是为了帝位而刻意装出来取悦自己的模样,反而很真切,就像是发自肺腑。 这等举动,反倒是让林不玄有点儿不知所措。 林不玄本以为在凉州落红殿内赵红衣不惜屈膝垂下她高贵的头颅,为自己峰峦如聚的逢迎之姿是全权为了帝位而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而后来自己充其量最多只是与她携手逛了逛鹿州,然后就一不小心步入了那狐妖法阵里。 甚至连自己早早制定的“拿着帝位强行调教皇女殿下直到将她洗脑成为自己的…”的计划还没有展开,她就被法阵送出千里之外。 不过…倘若不是如此巧合,以女皇的傲气想必不可能会承认自己是受林不玄制约才俯首的。 那节骨眼上宁羡鱼气势汹汹赶来,为了就是斩断情愫。 见林不玄与皇女殿下携手共拜山礼佛,以宁羡鱼那丫头当时的心境,那圣女大人或许会心灰意冷而退回锁心宗老老实实坐在宗主之位不问世事了吧? 那便也不会有如今的成效了,所以…这么说来,那涂山狐狸落地的法阵乃至欲毒,其实都能算作是个阴差阳错之下的天大助攻? 总之,与红衣一别当日,离如今也同样是有几个月了。 林不玄之所以亲自赶来,不让赵红衣独自回宫,其实也是有些怕她被迫在江湖闯荡,不同于第一次自己决意初入感知的反差心灰意冷… 反而可能习惯江湖寒水,从中生了悟道心境从而觉得大离的朝政与自己相悖。 林不玄其实挺怕赵红衣想明白了自己并不只有登帝一条路可以走,反倒是帝位这个缺口正需要自己这个最合适的傀儡来填补。 那她估计就会反过来牵制林不玄,以她那明里暗里藏着的高傲性子,以及那甚至都没有外人看到的击股之仇都被她牢牢记了五年的真正睚眦必报心理,真要制约自己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更遑论她修为比自己高,好歹也是元婴境,自己依旧是照心境,虽然触及了宁羡鱼的道,但那是辅佐她心法大成,渡给自己的也多是心法,修为只有不足为道的区区几段而已,自己离金丹境还遥遥无期。 皇女殿下依旧是勾勾手指头就能玩弄自己的境界,自己如今这么不遗余力的逼迫她,若是被她想通… 念起皇宫当夜,或许这位红衣殿下会用她那双裹着黑色轻纱的玉足狠狠教训自己吧?——她很是引以为傲来着。 不过…林不玄偷摸借着两人相拥由于高低差距而能观览的一点儿间隙打量了一下。 赵红衣凤袍之下的长腿裹着的轻纱一直衍生到腰,轻纱的质感很好,能依稀见到些雪腻,让人看了就想伸手狠狠揉两把… 怪不得周倾韵天天指名道姓要求点她。 原来二者连穿衣风格都这么像,不是母女,甚至连一丝一毫都血缘关系都没有,却…胜似母女。 “不…不玄你…你在看哪里?” 赵红衣见他沉默良久,忽然念及自己的身份,便是稍稍一松手,恰恰撞上他啊直勾勾的眼神。 皇女殿下心中一凛,眼神跳脱,林不玄一路走来四处碰壁,遇上的妮子还是那个清心寡欲的锁心宗圣女,后来听说是送人家回了宗门,帮助成就了道心,见他如今盯着自己的模样… 一定憋了很久了吧? 就当是为了稳固帝位…赵红衣神色微转,双手贴了贴林不玄的脸,凑近了些,软声道: “我的好驸马…这长街上人多眼杂,去了客栈楼阁里,让你看个够便是了…” 林不玄心中猛然一颤,倒不是大喜过望,反而是有点儿惊疑。 眼前赵红衣的想法自己有点儿看不通透,如今她依旧是一身凤袍,那就代表她其实没有舍弃自己的身份,江湖还是与之格格不入。 但…如此逢迎之姿,是在与本先生稳固帝位,还是玩的是那“请君入瓮”的一套? 若这都是赵红衣处心积虑步的局… 不会,生于宫中的娇贵皇女全然不可能有这种演技与心境,倘若她有,也不会这么多年拦苏若若那莽丫头拦不到了。 林不玄对上她有些含羞的眼神,终于开口道: “我在凉州已是与殿下说过,若只是为了一方帝位而逢迎本先生便没有那个必要,我不喜欢不真切的情感…” 赵红衣微微一愣,将自己手从他脸上挪开,轻轻颔首,神色黯然道: “我…我还以为你凉州那句‘谈恋爱’是认真的,原来我们不算作道侣?” 林不玄怅然,“殿下予我有真情,我才能予以殿下真情,我又怎么知道殿下是不是已入江湖久矣,只是拿言语来甩我?” 赵红衣眨巴眨巴眼眸,回望他一眼,认真道: “一入江湖,红衣只觉苦寒寂寥,此道并不适于我,多数时候我也只是在客栈里安心修道,可…这种凝聚的法力没有信念维持,只是一盘散沙而已。” “本宫在皇宫里待了半生,行事也好举措也好,已成习惯,出京之后根本没有感受到那种浩然洒脱的江湖气,本宫反倒是愈发思念宫中,江湖中的人情世故,让我觉得很陌生。” “其实…这些天我也有想过,我应当是如今最适合登入帝位的人选之一,天下有名声,还是旧朝之女,或许骗出不少潜藏的八扇门冒头,可…林先生你真的好厉害,三言两语之下,反而是红衣来求你给我这个位置…” 赵红衣抬起眸子,她悄咪咪贴了一张隐秘符,两人都身影在长街上才没有围上一圈妖修人修旁观。 林不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红衣殿下到底也不是呆瓜啊…林不玄只得认怂道: “既如今红衣殿下已然想通,林某人便也没有什么束缚于你的手段了,凤雀应当遁入长空,至于先前把拿殿下的举动,我认栽,既然敢来,便敢受罚。” 没办法,这么长时间的洗脑空窗期,想赵红衣在鹿州也没事干,除却修道就是胡想,绕开自己若是不登帝的想法就能一步一步寻到解。 轻鸾没想到这个,林不玄也没想到。 他现在骑虎难下,元婴境摆在自己面前,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自己只能双手一摊。 便是她要把自己摁在街角榨的一滴不剩自己也没什么抗拒的办法。 “罚?” 赵红衣先是一疑,然后又掩唇轻轻笑了一声,“怎么罚?用脚罚你么?像皇宫当夜一样?” 林不玄很随意地耸耸肩,满脸都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神情。 皇女殿下倒是一阵飞红,“你想得倒美!本宫的玉足…那般娇贵的,岂能沦为你的玩物?” 赵红衣瞪了他一眼,才是道: “本宫的初吻,以及初次的相拥还有皇宫里那也被你抱在腿上欺负…那…凉州那次弄得本宫身上脸上都是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你先拿着驸马令逼本宫,冷脸色威逼之后又柔声说什么谈恋爱,现在却想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虽然那些事或多或少是本宫主动,还受了你的造化,但本宫不管,既然驸马令在你的手上,本宫就赖着你不走了。” “便算作抢苏若若的男人了,还有啊…这江湖不适合本宫,所以那帝位本宫势在必得,国师大人你就说怎么样吧!” 林不玄早都做好挨打的准备了,结果皇女殿下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正题,只是两者的位置略有对调,或者是…齐平了? 她望向这只粉毛皇女,心中稍稍有点不敢置信,每次见她都是高傲模样,如今一见,怎么彻底变了模样? (今天加班了,还差一千多字,等等替换) “你没事便好,本宫在鹿州听景门传报说你走出法阵后又是被九亭寺盯上,又是被文宗追杀什么的,实在有点儿担心。” 皇女殿下紧紧环着完好无损的林不玄,眸中微颤,皆是欣喜之色。 林不玄也完完全全看得出来,她如今的神情并不像是为了帝位而刻意装出来取悦自己的模样,反而很真切,就像是发自肺腑。 这等举动,反倒是让林不玄有点儿不知所措。 林不玄本以为在凉州落红殿内赵红衣不惜屈膝垂下她高贵的头颅,为自己峰峦如聚的逢迎之姿是全权为了帝位而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而后来自己充其量最多只是与她携手逛了逛鹿州,然后就一不小心步入了那狐妖法阵里。 甚至连自己早早制定的“拿着帝位强行调教皇女殿下直到将她洗脑成为自己的…”的计划还没有展开,她就被法阵送出千里之外。 不过…倘若不是如此巧合,以女皇的傲气想必不可能会承认自己是受林不玄制约才俯首的。 那节骨眼上宁羡鱼气势汹汹赶来,为了就是斩断情愫。 见林不玄与皇女殿下携手共拜山礼佛,以宁羡鱼那丫头当时的心境,那圣女大人或许会心灰意冷而退回锁心宗老老实实坐在宗主之位不问世事了吧? 那便也不会有如今的成效了,所以…这么说来,那涂山狐狸落地的法阵乃至欲毒,其实都能算作是个阴差阳错之下的天大助攻? 总之,与红衣一别当日,离如今也同样是有几个月了。 林不玄之所以亲自赶来,不让赵红衣独自回宫,其实也是有些怕她被迫在江湖闯荡,不同于第一次自己决意初入感知的反差心灰意冷… 反而可能习惯江湖寒水,从中生了悟道心境从而觉得大离的朝政与自己相悖。 林不玄其实挺怕赵红衣想明白了自己并不只有登帝一条路可以走,反倒是帝位这个缺口正需要自己这个最合适的傀儡来填补。 那她估计就会反过来牵制林不玄,以她那明里暗里藏着的高傲性子,以及那甚至都没有外人看到的击股之仇都被她牢牢记了五年的真正睚眦必报心理,真要制约自己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更遑论她修为比自己高,好歹也是元婴境,自己依旧是照心境,虽然触及了宁羡鱼的道,但那是辅佐她心法大成,渡给自己的也多是心法,修为只有不足为道的区区几段而已,自己离金丹境还遥遥无期。 皇女殿下依旧是勾勾手指头就能玩弄自己的境界,自己如今这么不遗余力的逼迫她,若是被她想通… 念起皇宫当夜,或许这位红衣殿下会用她那双裹着黑色轻纱的玉足狠狠教训自己吧?——她很是引以为傲来着。 不过…林不玄偷摸借着两人相拥由于高低差距而能观览的一点儿间隙打量了一下。 赵红衣凤袍之下的长腿裹着的轻纱一直衍生到腰,轻纱的质感很好,能依稀见到些雪腻,让人看了就想伸手狠狠揉两把… 怪不得周倾韵天天指名道姓要求点她。 原来二者连穿衣风格都这么像,不是母女,甚至连一丝一毫都血缘关系都没有,却…胜似母女。 “不…不玄你…你在看哪里?” 赵红衣见他沉默良久,忽然念及自己的身份,便是稍稍一松手,恰恰撞上他啊直勾勾的眼神。 皇女殿下心中一凛,眼神跳脱,林不玄一路走来四处碰壁,遇上的妮子还是那个清心寡欲的锁心宗圣女,后来听说是送人家回了宗门,帮助成就了道心,见他如今盯着自己的模样… 一定憋了很久了吧? 就当是为了稳固帝位…赵红衣神色微转,双手贴了贴林不玄的脸,凑近了些,软声道: “我的好驸马…这长街上人多眼杂,去了客栈楼阁里,让你看个够便是了…” 林不玄心中猛然一颤,倒不是大喜过望,反而是有点儿惊疑。 眼前赵红衣的想法自己有点儿看不通透,如今她依旧是一身凤袍,那就代表她其实没有舍弃自己的身份,江湖还是与之格格不入。 但…如此逢迎之姿,是在与本先生稳固帝位,还是玩的是那“请君入瓮”的一套? 若这都是赵红衣处心积虑步的局… 不会,生于宫中的娇贵皇女全然不可能有这种演技与心境,倘若她有,也不会这么多年拦苏若若那莽丫头拦不到了。 一百七十一.相见欢? 赵红衣知道自己在撒谎,她见过流萤,不是近日,是今日,就在方才,自己下楼之前推开窗就发现那条藏在云层里的长龙了。 元婴境本就可以御空而行,在修为加持之下,要观览白日里的云端不算太难,况且…那条长龙游于云霄之下,似乎有意无意在此地上空盘踞。 红衣殿下努努力,其实是能略微捕风捉影 《妖女放过我》一百七十一.相见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七十二.拿捏 四层楼阁,每层十六节阶梯,共计六十四节。 哪怕便是一个不曾入道的普通人至多也只需要十几二十息不到就可以走完。 而贵为大离皇女,等着登机立帝,修为也是稳稳站在元婴境的女帝陛下,却是一边死死撑着栏杆一边扶着自己的腰肢,亦步亦趋,走了少说有一炷香的时候,才勉勉强强能伸出手去推开门。 人家店小二早就把酒都给抬上来了。 赵红衣娥首上早已是布满细密的汗珠,她双手撑在门上,顺着闭拢的阁门靠倒,缓缓跌坐下来。 只是这位皇女殿下刚刚坐在地上就似是受了袭一般“呜——”的一声如触电般弹起,她借着力才勉勉强强能趴在床上。 赵红衣是说不出话来,如今自己面上酡红一片,发丝上亦是汗津津的,这一趟楼阁六十四阶走下来又走上去,还要交谈取酒,宛若人间炼狱。 怎么会动? 怎么会动啊?! 林不玄端着酒碗斜倚在窗台看好戏,你别说这修仙界还真是好,自己随手在那条猫尾上打个印结,便是以赵红衣之能也难以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随意取物。 若是心绪不平稳的话,贸然去…寻解,反而会越陷越深。 而赵红衣身为娇生惯养的大离首席皇女,怎么可能吃过这种苦头,她才是晓得林不玄为什么一开始那么错愕地朝自己抱拳… 那桌上…十八般兵器,样样都是刑罚啊…何止是心理上的? 能全部吃得消的人…的确该受堂堂林先生如此正式的一礼,自己不过是两道辅佐之下,就已经身心俱疲走不动路了,林不玄说的喷珠噀玉还真差点变成动词。 林不玄只是将酒碟放下,抱起手臂朝她笑,面上倒是做出几分温文尔雅的儒生状: “殿下对于林某人的此刑罚妙点意下如何?亲身接触后可有什么感受?怎么就趴在软榻上了?不妨来与本先生饮酒啊,殿下不是大胜了么?” 大离走来一路,自己见过强硬的女子不少,赵红衣恰是其中一枚,如今皇女殿下这算是自投罗网还是送羊入虎口? 打算趁机给有愧的林不玄施以颜色,没想到结果却是弄巧成拙,如今这俯在青玉软榻上微微颤抖的姿态虽然妩媚动人,但林不玄看了也觉得很有趣。 端起留影玉当着双眼迷离只晓得摆摆手捂脸的皇女殿下录了一小段。 赵红衣双颊潮红,还是不服硬,虽然自己方才已是丢了心神,但…本宫已是骑虎难下,怎么可能认错? 那岂不是又被林不玄给拿住了? 她再三咬紧牙关,极力克制还在微微打颤的牙齿,一字一顿道:“勉…勉…强…强!不过尔尔!喝…喝…喝就喝!” 那倚着窗看远方飞雪与烈日交杂奇观的林不玄却像是早已料到似的,端起酒碗饮了一口,有踱了两步递给那枚皇女,他讪讪一笑,“自是如此,毕竟此物才用了不过一二层功力而已。” “一…一两层!!” 顺着林不玄的法力退开,皇女殿下终于缓过口气来,她翻过依旧瘫软的娇躯,撩起发丝,红唇轻启,正欲对着那只酒碟啜饮一口,听得林不玄如此一本正经的话她当即全身一僵,打了个寒碜。 皇女殿下感觉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这…这…这才一两层尔? 那…倘若是全开之下…再强横六七倍,那本宫怎么…怎么可能与之抗衡?! 林不玄看着陷入错愕的赵红衣耸耸肩,不置可否,轻笑一声: “殿下不会是一二层都受不了了吧?还要不要调高两档实验实验?或者是,有没有改变想…” “嘭——”的一声在窗外远方的雪巅上炸响,震耳欲聋。 林不玄正欲起身,发觉赵红衣已经瘫在软榻上,那一席素白旗袍都有些皱巴巴的了,便是问: “殿下也一道去看看?” 赵红衣面色的红润未褪,只想让他先帮自己…解了印的,毕竟自己现在浑身乏力,但自己也不是很想回到方才那个话题上,只是如此的动弹的,其实还好,便是点点头。 林不玄将之轻轻搀起,方才两人连肢体接触都没有,现在揽着她的手臂才是发觉皇女殿下的确很热,面色潮红之下…倒是有点儿像大病一场。 说道这个大病一场,林不玄脑海中便浮现出裴如是的身影,那清贵冷艳,一颦一笑都很勾人心魄的师尊,如今却是如此受创,多半还有自己的错。 而本先生却避开了她的心思一路往鹿州,往鹿州也就算了,现在还没办正事,反倒玩起皇女来了,真不该。 “你又在想别的女人…”红衣殿下美眸微眯,见他眼神飘忽,直直道:“搀着本宫想别人,你无耻!是谁?是皇祖…是母后么?是…是她的话…” 林不玄的心绪才是被扯回,一上来就被这双眸子瞪着,但…自己最不怕的就是这双,他一边搀着刚刚下地似乎都已经有点儿不熟悉走路的赵红衣行往窗台,一边应声作答: “你不就喜欢我当着你的面与别的女子…” “你无耻!”赵红衣刚刚褪下的绯红又是“唰”的一下飞了上来,伸了拳头作势要打,可惜自己现在是在绵软无力,或者是…这元婴境大能心底里本就没什么抗拒? 总之那双拳头被林不玄很轻易地抓住。 赵红衣挣了两下没挣脱,便是老老实实摊平了手,皇女殿下龇牙咧嘴:“你方才偷偷摸摸录本宫的,交给我!” “好好好…” 林不玄才是从兜里翻了一颗留影玉交到她的手上,赵红衣这才没有闹腾,她小心翼翼将留影玉藏进自己的纳物袋里。 两人这才能往窗外望去。 鹿州以…不,如今是整个鹿州的天际间都蒙上了一层茫茫白羽,那飞雪比只京州的深冬大雪还要猛烈的多,让人望而生畏。 “方才那一声炸响,是那座巍峨的玄冰雪峰忽然断裂开来所致吧…” 酒楼里两人相顾无言,楼下传来的声音倒是朦朦胧胧的,林不玄顺着窗台往楼下望了一眼,是一只白狐,他手一抖,差点又把酒洒了。 “殿下确定没有见过流萤?” (晚点还有一更,我先顶一下,等等改,外面跑了一天,感冒好像快好了) 一百七十三.高下立判 赵红衣见如此雪景有点儿发怵,适时又正巧被林不玄这么问了一句那就更加了。 可见过没见过…事到如今…赵红衣终于还是微微叹了口气,一五一十道: “是见过…就方才,我与你相见之时…” 林不玄也不怪她瞒自己,反而是哂然一笑,“原来是这样。” 皇女殿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妖女放过我》一百七十三.高下立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七十四.今宵剩把银釭照 流萤身为青龙尊座,虽是入世,但心念也寡淡的很,依旧是那种…锁心宗曾经追求的超脱与世间的清冷气。 人在她的面前依旧如蝼蚁一般,只是那帮青龙庙的教众似乎很吃她这种不屑的眼神似的。 总归…他们修缮庙宇乃至直通山巅庙里的栈道很勤快。 流萤倒是懒得理,就这么放着好了,反正也不用自己消耗什么。 底下的那帮小人会自己揣测她的想法,类同打了个哈欠都能给说成: “青龙吞日,大吉!大吉!是个宜祭祖宜修道的黄道吉日!” 总之…自己的眸光愈是清冷不屑,视人如草芥,这帮自己都懒得看长相的小人供奉的香火就愈发鼎盛,是在敬畏本尊么? 这种感觉…倒是只存在于记忆里,但那时候敬畏她的,岂是这帮修为如此低微的修士能比的? 这么多年以往…只可惜自己的修为了只能在渡劫境巅峰,连渡劫都过不了。 凡间的香火,也许也能助自己重开渡劫境的桎梏吧?可…碎开桎梏之后自己又该去哪呢?天观之上,蓬莱么?去和那群正神抢凡间的香火? 流萤想的有点儿烦躁,便在雪巅之上甩甩尾巴。 底下的小人又开始叫唤啦: “青龙摆尾!大凶之兆!今日都不要外出了,赶快回家,不到五更不要出来!” 流萤觉得这样日夜受人顶礼膜拜虽然还蛮不错啦,有点为尊座时的感觉,但也挺无聊,她便是又打了个哈欠… 此地都让她已经开始想到天观之上的仙界,或者说是…自己遨游云霄的那三千载岁月了,很无趣,还空洞。 所以她今日才飞下山看看人间。 还是人间好。 那些长街短巷里卖的小物件看起来挺好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的小零嘴看上去也蛮不错,就是吃不到;还有那些不知道哪个小人儿画着小小人的册子太远了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儿模糊的,不买册子站在那儿白看的人翻的又快,但也有意思,就是自己看不懂字。 流萤今日下山,是为了看看到底谁让她感觉这么熟悉的,顺便看看那小册子更新了没,谁晓得一下来就看到了林不玄。 自己也不是来看这个的,自从自己遁逃以后入世以来,听闻见闻也不少了——龙的听力目力一直都很不错,更遑论是青龙。 流萤已经完完全全知道林不玄当时故意哄骗她,对她上下其手才导致的自己情欲失控,而关于林不玄的听闻自己也听了不少,好多什么正道宗门的人都悄悄咪咪说他是坏人来着… 对啊对啊! 他肯定是坏人,也还有好多人叫他林先生,国师之类的。 既然是那么见多识广新奇点子很多的林大先生,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龙的三个弱点? 呜…还,还故意欺负,事后又装无辜,还让本尊自己点给他看…坏人! 流萤一念起来就有点生气,她自己也告诫过自己很多遍了,下次见了林不玄一定要将他手刃了解恨,本尊可是高贵的青龙尊座啊,你看这天下多少人对我顶礼膜拜? 若是本尊早知道那些事是连勾栏女子都未必做的出来的,那称谓又是极端…屈辱的,本尊怎么可能这么顺从你的内心?! 都是那天莫名其妙与他通了悲欢的错! 可如今…自己却还是没有动手,刚刚吐气也没吐出,那温温和和的力道,便是吐出了,坠入人间也只能化作一场微不足道的小雪而已。 她现在就躲在云端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往下瞄,想看看那两人到底在做什么,勾勾搭搭的,哼!背着本…呃…一看就不安好心。 听到什么殿下什么本宫的,流萤才是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大离的皇女?那…又是太后又是皇女的…你… 两者相谈的什么江湖啦信念啦反正她作为一条龙是听不太懂,就觉得好像林不玄是骗了人家,但是人家却不怪他…这里头一定有蹊跷。 好像还提到了自己? 流萤心里咯噔一下,都与其他女人侃天侃地了,还问一句本尊做什么? 好在那皇女摇摇头说没有,也是,本尊在云端这种藏匿之术是你个娇生惯养的皇朝小公主能看得到的? 然后她透着那窗观览半天,就见林不玄把那只粉毛皇女摁在青玉软榻上了,这这…不玄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接下来流萤就没看明白,总之就是林不玄好像也没对她做什么,连衣裳都一条没脱,就起身倚在窗台上望雪,饮着小二抬上来的酒不晓得在想什么,过了好半晌那皇女才是撑着扶手上来。 听林不玄又问她刑罚什么的,再联系一下先前林不玄的举动,以及皇女忽然冒出来的尾巴,流萤似懂非懂。 而两人似乎要再近一步,流萤觉得没眼看,赶忙遁入云端飞往那千里雪路。 只是去时流萤莫名见自己时常盘踞那座玄冰所化的山头很出气,便是一尾巴甩出去,整座雪山崩裂,被打入云端。 若是以这种力道坠入凡尘,那大半个鹿州都要遭殃,流萤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将那座山峰点化作漫天飞雪。 只是她心中的郁结还没消,念至如此深雪,流萤暗暗想到:你便和那皇女埋了吧! 想他们这时候也抱着看雪,自己自讨没趣罢了… 流萤回望一眼,供自己盘踞的雪巅穹楼已经被打碎了,其他地方又不想待,青龙庙里那一大帮子绿衣小点儿奔来跑去的,议论纷纷,好像在争论自己打碎此峰做什么。 一说是因如今大离乱世而震怒,二说又是见天下不公而生气结,最终得出合理结论: 青龙尊座见此盛夏烈日烦心,所以给凡间造就一场大雪,算作凡间的福泽,先前的什么摆尾也好哈欠也罢的揣测全部被推翻,成了人人都该出门迎如此大雪才对。 狂热的教众朝着她所在的方位叩首,连连喊着: “谢青龙尊座福泽!谢青龙尊座福泽!” 流萤望着散入人间的白雪以及那庙宇里鼎盛的香火,她忽然有些无奈。 眼底眸光里又瞅见那座极长的一直从鹿州边缘衍生到青龙庙寺门口的栈道上有一枚细微的白点,就像是一朵在小不过的雪花。 但它与万千雪花一样,独一无二。 在那千千万万的大雪里,栈道亦是摇摇曳曳,不知什么材质的锁链“咔咔”作响,那一点细微的雪点却是在缓缓飘忽向上。 流萤心中一凛,没仔细看,也不想多看,她下意识飘忽到青龙庙旁,龙首离庙宇不过近百米。 青龙庙庙里又是一场大喜,那些欢呼雀跃的教众,就如同跨年关似的,甚至还真去搬来了跨年关用的烟花炮筒。 只可惜在这白日飞雪里,那升腾而起的火树银花再美也不过昙花一现,甚至若不是术法法力辅佐,连打入空中都很难做到。 流萤眸光扫动,却见那栈道上的人影似乎也停下来望那些虚妄的火树银花了,她心里难得有几分慰藉。 流萤缓缓合上了眸子,本尊小睡一会儿,你这个时候来寻本尊,就给本尊好好侯着吧,反正青龙庙的那帮小绿点儿会帮本尊推脱,想你也进不来此庙… 流萤想了想,觉得很出气,便是稳下了心神睡大觉。 —— 流萤再次醒转的时候已是日暮。 夕阳渐斜,鹿州之外,这千里雪路,天色愈暗,便是愈寒,何况还是今日碎了雪峰,就更加寒。 她才是睁开龙瞳,眸子倒映这一个人影,熟悉且朦胧,她眨巴了两下眸子。 是的,后庙里只有一个人。 而他白衣青衫,正一边蹦两下一边搓手,便是林不玄。 林不玄在雪里打了个寒噤,冷是真冷啊,已是人间六月天,没想到自己还能站在这大雪里搓手取暖。 早知道应该听太后姐姐的备上两条狐裘雕裘什么的,如今也不至于冷成这个样子了。 其实入了道的修士御寒,御热的功底已经非常了得了,只不过这千里雪路都是万千年以前的青龙尊座一怒之下封的了,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冷的人牙酸。 所以啊…流萤曾经有多强,可想而知。 若不是林不玄已入照心境,还受了这么多天之娇女一辈子只有一次的至物辅佐之下…或许早就成了冰雕吧? 但他现在依旧冷的上蹿下跳的,脸冻的通红,自己只有一条白衣,里头那条打底的青衫还是刚刚寻青龙庙的掌教借来的。 流萤才是回过神来,双眸微颤,然后猛然起身,庙宇里依旧灯火通明,只是后庙上所有的大门紧闭,院内悄无声息。 她有些惊慌,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就化作了一声绵长的龙吟。 “你知道的,林大先生么,还是国师大人,也算是救过你的命,所以青龙庙的人也好说话,就放我进来了。” 林不玄耸耸已经彻底冰掉的肩头,干脆坐在雪地里,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下来,无奈道: “不肯见我是么?” 流萤只是看着他,百丈龙躯抬起三分之一,灯火的阴影下,雪地里的男人小的像是蝼蚁,可自己与他悲欢想通,完全读的通他心底里的苦涩与不舍,只是她久久无声,也没有动弹。 “此间雪大,若是你适应在此,那也是好的,方才见你睡的安稳,或许登天成神才是青龙的归途吧?” 林不玄望着那双清澈见底的龙瞳,终于起身,脸都有点儿冻僵了,只是道: “先前的事,是我主观压迫了流萤,予你姓名,在给你添上那么多名号,有意无意欺负你了好几次,还让你在若若她们面前出了丑,是我的错。那便…就此别过…” 那一点儿素白素白的身影亦步亦趋地步往后殿,流萤心中极度忐忑不安,一种自己觉得不可能再出现的心绪在倍看,她终于飞下身来。 一朵火花在林不玄背后噼啪作响,他才是下意识回头,地上的一团燃烧的火焰仿佛能炙烤尽人间所有的不安,而恰如初见那样,一丝不挂的流萤从空中坠落下来。 流萤直直扑入林不玄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软声道: “流萤不许不玄你走…这个名字,流萤很喜欢。” 流萤一拥住他,才是发觉林不玄的身上冷的可怕。 身为掌控冰雪风水的了青龙尊座,她当然也知道正常人身上温度该是怎么样的。 林不玄嘴唇有些发紫,她心头一凛,便是踮起脚尖依旧很是笨拙的吻了一下他。 流萤一边吻一边双眸蒙雾,心里很难过,本尊若是没有留他的话,让林不玄如此抱恙之躯下山,那岂不是送死? 此一别之后,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流萤的真气渡入他的体内,一寸一寸帮之疗伤,奇特的是,虽然林不玄体外冷成那个样子,体内经络的情况却是完好无损? 有点奇怪…或许是不玄他的道体所致? —— “真没品!真没品啊你!”轻鸾在林不玄的耳边大骂,“这御火符是让你来做这种事的么?” 小狐狸巴不得自己能狠狠揪林不玄的耳朵,太可气了这混蛋,先是压着心境看流萤的变化说话也就算了,后面居然暗中打这种牌?! 为师还以为他是画御寒符顺手画几张御火符练练手的,结果你转手骗人家一个三千岁的小丫头,你无耻! 不过他在雪里站了三四个时辰没打御寒符也是真的…当时本尊还以为他是痴情…哎! 流萤终于松开了唇,本是渡给林不玄体内的真气的,现在反倒是自己有些缺氧,头晕晕的,反倒是被他抱着靠倒下来。 两人就坐在这铺开雪的后庙阶梯上,地上是一团流萤刚刚打下的业火,火光照在一人一龙的脸上,真是好久没这样抱过了。 流萤深感有些熟悉,但也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林不玄的衣袖遮掩。 林不玄给她理理发丝,青色的发丝入手很顺滑,青龙尊座很舒畅地眯了眯眼眸,然后他又将流萤抱的离那团火近了些,火光之下,他伸手轻轻捏了捏流萤的小脸。 也很软。 但流萤不耐受,伸了伸手,柔柔弱弱问:“不玄你做什么?” 林不玄也只是拿了一句诗作答,“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流萤本来就没文化,如今更是一头雾水,只感觉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就也不去掸开他的手了。 “你不懂的话,以后可以去问如是之类的,如今还生气么?” “还有一点儿,流萤想问你,为什么要用心意丹控制流萤对你喊那些称谓,或者做那些事?” 怀里的小青龙被他盖了条太后姐姐千方百计说外面席地睡不好才带着的毯子,她双手扒着口子,探出一双澄亮的眸子,眨巴眨巴。 “其实我喂给流萤的并不是什么心意丹,而是…一枚吐实丹。” 一百七十五.雪深时见龙 一语落罢,一人一龙相顾无言,后庙里陷入一片沉默。 唯有跳动的业火里噼啪作响的火星,以及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庙宇的屋檐瓦片上,发出很轻微很轻微的声响。 流萤躺在林不玄的怀里,背靠着他的腿,眸光飘忽不定。 已是鹿州的夜,峰上大雪渐歇,白芒如小雨,火光与星月在流萤那张极度熟悉的脸上交织。 流萤才是反应过来林不玄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浑身微颤,双颊烫的要命,下意识缩进了那一条裹着自己的毯子里。 记忆中的那些丢龙片段不断闪回,什么初见被哄着吞了丹之后,自己还想着给他下蛋啦; 车马里趁着苏若若去外面晒暖自己给林不玄…; 清寒潭边被“心意丹”压制之下狠狠的教训一番,甚至还“被逼着”说出了可以自废修为那种话…还被他在逆鳞上写了字,化成龙形后龙鳞自然不小,要藏那一片好麻烦…; 还有在月满楼里他明明知道窗帘后面藏着人还让自己…若不是后面隐盟的刺客来的及时,恐怕自己就要跪在桌子底下“被迫”…了。 所以说…这些都是假的?流萤从月满楼里逃窜出来后,自己催眠了自己好几个月,结果如今是全部给推翻了? 那本尊想的那些“被迫”都是假的了,那…那句“主人”便是自己发自内心想喊的话? 本…本尊可是堂堂青龙尊座啊,见万千修士朝拜千年都不为所动的古神兽之首啊…内心深处怎么可能会是这种… 流萤将整个头颅都缩进了毯子,双手紧紧抓着口子,只露出一对晶莹剔透的龙角。 她感觉自己的脸上都要烧起来了,也的确如此,林不玄望着流萤娥首上似乎都已经升腾起蒸汽了,才听得两声一模一样的问句: “不玄你…真的没有喂心意丹?” 很轻很轻的那句来自缩在毯子里流萤。 带着深深猜疑意味的那句来自不远处正一脚一脚踩着雪的轻鸾。 林不玄看得有点好笑,“像个小丫头似的…分明都好几千岁了。” 这话一狐一龙都受用。 一条缩起来不敢见人的青龙,一只踩雪踩得很开心的九尾狐,确实都没了半点平日里各自自称尊座的样子。 “好几千岁踩踩雪怎么啦?!” 轻鸾“噌噌”跑过来,双手叉着腰,本欲居高临下,结果发现自己如今的小身板连俯视坐在阶梯上的林不玄都够呛,但她眼神还是很凶戾。 本尊孑然一身,在涂山时众狐间奉我为尊,哪能放开手做如此举动?如今居然还要被你这小小照心念一句? 你把本座当做你怀里的这条终于冒出脑袋软软念叨了一句“三千岁也可以是小丫头…”的呆呆青龙了? 林不玄没管轻鸾,一副我不是与你说的意思,揉了揉流萤的脑袋,直言道: “便是如此,我几时拿心意丹掌控流萤你了?尊座时青龙,四神兽之首,心意丹不过是一枚凡间丹药,品级也不至于太高,怎么可能做到压制你呢?” “况且,那是制约,又不是什么强制催眠,便也不会没有抵抗的想法与记忆…” 流萤双手捂脸,如此一想的确没错,自己心里也没有受过抗拒的那种制约感,但…但这不就说明了…自己很喜欢奉他为主的那种感觉么? 这…这怎么行! 林不玄好死不死还冲她一笑,“还下蛋么?” “不许再说了!” 流萤“啊”了一声,又连忙缩回去羞于见人了。 委实说,流萤的身段其实还挺不错的了,毕竟龙形好歹也是百丈龙躯。 如今她双腿修长,美玉般的足尖漏在毯外,一条长长的龙尾或许是由于羞愧而将两只小巧的美玉缠了起来。 什么下蛋…呜!不妙的回忆又钻入脑海了,当时那会儿自己才入世,又是死志刚退,思绪难免有些转不过来才会说这样的话的… 但…龙的确是可以下蛋的,青龙亦是可以,不过,青龙的蛋至多只有一枚,且也并不是用来繁衍的,而是用来——涅槃。 一般来说,青龙的蛋唯有濒死之际才会降下,此后,哪怕是自己就此陨落,这蛋里也能重新孵化出青龙本尊。 至于放着不管或者手动孵化么…后果无从考证,不过反正本尊也不将这么珍贵的机会给随意抛之。 总之青龙的逆鳞会不同于其他龙种护住心脉反而生在小腹上的原因便是要确保自己的涅槃机会。 也正是因为这种几乎类同于永生的能力,所以青龙能位于四神兽之首,才能那一场浩劫之中存活下来。 按说…朱雀也有涅槃之能的…只是好久没… 流萤嗅了嗅鼻子,奇怪,林不玄身上怎么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雀鸟和…狐狸的味道? 流萤思绪飘转,不对…本尊如此出丑,林不玄那里全是罪证,今日见他,应该杀了他才是…可是…本尊如今又救他做什么? 杀了他…过往如云烟,三千年都不过白驹过隙,寥寥数月又怎么配让本尊记得? 念至此,流萤又一跳,从他的怀抱里挣扎着起身,将那还有点儿温热的毯子抛给林不玄,自己不晓得从哪里去换了一身曳地青纱,背对着他寒声道: “今日之事,是本尊不想你死在香火鼎盛的庙宇里毁了本尊声誉而已,还请林先生不要多想,待至雪小些,便下山去吧。” “至于往事,既然是本尊自己多虑了,本尊便也不会与你再计较,还请先生也不要多声张。” 轻鸾倒是乐呵了,“还不是翻车?这小青龙还算有点灵智,你既然放人家出世,还指望这青龙尊座喊你主人呢?人都有傲气,何况是真龙?!哈哈,她若是再喊一句,不妨让本尊陪你双修得了!” 林不玄倒是干脆利落地起身,道: “好!” 流萤微微一怔,她以为林不玄会有所的推脱的,结果这么干脆…便是抿了抿唇,犹豫着往后望了一眼,林不玄头也没回,步履匆匆。 怎么会… 流萤有些烦躁,反手轻轻一挥,天际间忽然升腾起一阵猛烈的雪风,那本就在大雪里摇曳的栈道应风而断。 “既然大雪封了山路,那就再留两天吧。” (等等估计上面的也会改改) 一语落罢,一人一龙相顾无言,后庙里陷入一片沉默。 唯有跳动的业火里噼啪作响的火星,以及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庙宇的屋檐瓦片上,发出很轻微很轻微的声响。 流萤躺在林不玄的怀里,背靠着他的腿,眸光飘忽不定。 已是鹿州的夜,峰上大雪渐歇,白芒如小雨,火光与星月在流萤那张极度熟悉的脸上交织。 流萤才是反应过来林不玄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浑身微颤,双颊烫的要命,下意识缩进了那一条裹着自己的毯子里。 记忆中的那些丢龙片段不断闪回,什么初见被哄着吞了丹之后,自己还想着给他下蛋啦; 车马里趁着苏若若去外面晒暖自己给林不玄…; 清寒潭边被“心意丹”压制之下狠狠的教训一番,甚至还“被逼着”说出了可以自废修为那种话…还被他在逆鳞上写了字,化成龙形后龙鳞自然不小,要藏那一片好麻烦…; 还有在月满楼里他明明知道窗帘后面藏着人还让自己…若不是后面隐盟的刺客来的及时,恐怕自己就要跪在桌子底下“被迫”…了。 所以说…这些都是假的?流萤从月满楼里逃窜出来后,自己催眠了自己好几个月,结果如今是全部给推翻了? 那本尊想的那些“被迫”都是假的了,那…那句“主人”便是自己发自内心想喊的话? 本…本尊可是堂堂青龙尊座啊,见万千修士朝拜千年都不为所动的古神兽之首啊…内心深处怎么可能会是这种… 流萤将整个头颅都缩进了毯子,双手紧紧抓着口子,只露出一对晶莹剔透的龙角。 她感觉自己的脸上都要烧起来了,也的确如此,林不玄望着流萤娥首上似乎都已经升腾起蒸汽了,才听得两声一模一样的问句: “不玄你…真的没有喂心意丹?” 很轻很轻的那句来自缩在毯子里流萤。 带着深深猜疑意味的那句来自不远处正一脚一脚踩着雪的轻鸾。 林不玄看得有点好笑,“像个小丫头似的…分明都好几千岁了。” 这话一狐一龙都受用。 一条缩起来不敢见人的青龙,一只踩雪踩得很开心的九尾狐,确实都没了半点平日里各自自称尊座的样子。 “好几千岁踩踩雪怎么啦?!” 轻鸾“噌噌”跑过来,双手叉着腰,本欲居高临下,结果发现自己如今的小身板连俯视坐在阶梯上的林不玄都够呛,但她眼神还是很凶戾。 本尊孑然一身,在涂山时众狐间奉我为尊,哪能放开手做如此举动?如今居然还要被你这小小照心念一句? 你把本座当做你怀里的这条终于冒出脑袋软软念叨了一句“三千岁也可以是小丫头…”的呆呆青龙了? 林不玄没管轻鸾,一副我不是与你说的意思,揉了揉流萤的脑袋,直言道: “便是如此,我几时拿心意丹掌控流萤你了?尊座时青龙,四神兽之首,心意丹不过是一枚凡间丹药,品级也不至于太高,怎么可能做到压制你呢?” “况且,那是制约,又不是什么强制催眠,便也不会没有抵抗的想法与记忆…” 流萤双手捂脸,如此一想的确没错,自己心里也没有受过抗拒的那种制约感,但…但这不就说明了…自己很喜欢奉他为主的那种感觉么? 这…这怎么行! 林不玄好死不死还冲她一笑,“还下蛋么?” “不许再说了!” 流萤“啊”了一声,又连忙缩回去羞于见人了。 委实说,流萤的身段其实还挺不错的了,毕竟龙形好歹也是百丈龙躯。 如今她双腿修长,美玉般的足尖漏在毯外,一条长长的龙尾或许是由于羞愧而将两只小巧的美玉缠了起来。 什么下蛋…呜!不妙的回忆又钻入脑海了,当时那会儿自己才入世,又是死志刚退,思绪难免有些转不过来才会说这样的话的… 但…龙的确是可以下蛋的,青龙亦是可以,不过,青龙的蛋至多只有一枚,且也并不是用来繁衍的,而是用来——涅槃。 一般来说,青龙的蛋唯有濒死之际才会降下,此后,哪怕是自己就此陨落,这蛋里也能重新孵化出青龙本尊。 至于放着不管或者手动孵化么…后果无从考证,不过反正本尊也不将这么珍贵的机会给随意抛之。 总之青龙的逆鳞会不同于其他龙种护住心脉反而生在小腹上的原因便是要确保自己的涅槃机会。 也正是因为这种几乎类同于永生的能力,所以青龙能位于四神兽之首,才能那一场浩劫之中存活下来。 按说…朱雀也有涅槃之能的…只是好久没… 流萤嗅了嗅鼻子,奇怪,林不玄身上怎么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雀鸟和…狐狸的味道? 流萤思绪飘转,不对…本尊如此出丑,林不玄那里全是罪证,今日见他,应该杀了他才是…可是…本尊如今又救他做什么? 杀了他…过往如云烟,三千年都不过白驹过隙,寥寥数月又怎么配让本尊记得? 念至此,流萤又一跳,从他的怀抱里挣扎着起身,将那还有点儿温热的毯子抛给林不玄,自己不晓得从哪里去换了一身曳地青纱,背对着他寒声道: “今日之事,是本尊不想你死在香火鼎盛的庙宇里毁了本尊声誉而已,还请林先生不要多想,待至雪小些,便下山去吧。” “至于往事,既然是本尊自己多虑了,本尊便也不会与你再计较,还请先生也不要多声张。” 轻鸾倒是乐呵了,“还不是翻车?这小青龙还算有点灵智,你既然放人家出世,还指望这青龙尊座喊你主人呢?人都有傲气,何况是真龙?!哈哈,她若是再喊一句,不妨让本尊陪你双修得了!” 林不玄倒是干脆利落地起身,道: “好!” 流萤微微一怔,她以为林不玄会有所的推脱的,结果这么干脆…便是抿了抿唇,犹豫着往后望了一眼,林不玄头也没回,步履匆匆。 怎么会… 流萤有些烦躁,反手轻轻一挥,天际间忽然升腾起一阵猛烈的雪风,那本就在大雪里摇曳的栈道应风而断。 “既然大雪封了山路,那就再留两天吧。” 一百七十六.主奴 林不玄有些愕然。 轻鸾在偷笑,然后越笑越大声。 林不玄是有点儿气,青龙庙里的教众掌教方才见自己的时候还毕恭毕敬喊国师大人的。 自己好说歹说信誓旦旦打包票了能助他们将奉若神明的青龙尊座唤下来才肯放他进来的,如今全做好了反而忽然倒打一耙也就算了… 结果流萤还学坏 《妖女放过我》一百七十六.主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七十七.主…主人… (明天应该休息,我熬夜写) 林不玄有些愕然。 轻鸾在偷笑,然后越笑越大声。 林不玄是有点儿气,青龙庙里的教众掌教方才见自己的时候还毕恭毕敬喊国师大人的。 自己好说歹说信誓旦旦打包票了能助他们将奉若神明的青龙尊座唤下来才肯放他进来的,如今全做好了反而忽然倒打一耙也就算了… 结果流萤还学坏了,上来就把本先生点做仆从?找借口有你这么找的么?主奴倒转? 林不玄听着耳边“咯咯”的笑,很是想对着那小狐狸的狐耳狠狠薅一顿,只可惜小狐狸早有先见之明,身影早早藏匿了起来。 流萤转向他的眸光里尽是清冷与高傲,那种身为真龙的桀骜不驯感扑面而来。 她背后的龙尾轻轻摆动,将那席曳地青纱好端端地戳了个洞,转头望向那帮教众的眼神中露出很深很深的不屑感,就像是在看一群卑贱的虫豸,流萤寒声问: “本尊方才见…庙里修的那栈道塌了?” 那一群教众的神色一下陷入紧张慌乱,踌躇了半天才是有个老尼姑整顿一下衣着,双手各自拍了拍肩,毕恭毕敬行礼道: “回禀主上,确实如此,方才忽如其来的一阵凌冽雪风将这栈道折断了,是属下几人照看不周犯了大错,即刻便去修补,绝不影响尊座的香火…还望主上放心。” 流萤松了口气,好在这帮教众实在敬畏本尊,怕自己责怪,连解释一句“这栈道起码得是渡劫境出手才能这么快将之摧毁,况且还是日夜打磨的新建栈道,今夜之事绝不是雪风那么简单…” 这种话都不敢,自己也没有暴露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清贵尊座龙设,林不玄他…这般不言不语,应该是相信了吧? 可…本尊到底…要图这个做什么? 倘若她背后的手没有在裙摆上打结的话,林不玄可能还真觉得有点儿陌生。 但如今,林不玄还想看看这小青龙怎么继续装大尾巴狼的,结果就被这群奉她一言当做圣旨的教众给请往了庙宇里。 只不过如今他们见自己的态度也很是恭敬,几个掌教头头老道姑还点了好几个面相姣好的女子给林不玄备浴,应该算作是做过林不玄出身魔门的功课了? 总之…流萤眼角余光偷偷瞟了一眼那几个绿衣女子,眼神有点儿微妙。 领行的那个老道修为都分神境,他直直朝林不玄这介微不足道的照心境猛一鞠躬,倒是一点儿芥蒂都没有,直截了当道: “便请林大护法让本庙教众侍浴后小憩一番…天寒地冻,亦受累了。” 林不玄只得一面被一干绿衣少女推着走一面向着流萤冷静道: “那么…还请主上晚些论完事去我这小仆从的房内一聚。” “数月不见,想主上受劫雷打落方才痊愈的道躯早前天子论座大动肝火至今还有些受乏,本仆从按摩手法也在大离辗转了数州才学罢,还请主上不要嫌弃才是…” 这是林不玄今晚当着漫山遍野朝拜的教众面前第一次开口,他的声音清晰且干脆,在这雪峰上显得有几分突兀。 一干信徒才是都停下来望向他,正犹豫不晓得怎么说。 林不玄借机又是恭恭敬敬谦卑至极地补了一句,“一介小小照心境,自然无法伤及主上您高贵至极的无暇道躯,只是做好我这被您钦点的身为贴身奴仆的分内之事而已…” 流萤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心里头忽然猛然一颤,听着林不玄如此突兀出言,某几个字节咬的很重,差点由于惊慌失措而从喉间漏出“呜喵”一声,还好自己极力克制住了,才没有出丑。 林不玄你当着本尊这么多信徒的面说这种事…见为首的三位老道姑尼姑眉头紧锁的样子,是你自己不想好好待了吧? 结果这帮身居高位的掌教交头接耳一阵,终于得出了结论: “林护法所言极是,既然主上这么信任于你,你又如此忠心耿耿不管不顾国师与顶流宗门身份,不远千里孤身踏往我庙,来为主上排忧解难,此事应当圆满才对。” “还请主上也不要太过拘谨,一介凡俗的一片赤诚之心,林护法的修为连伤及主上发丝都无力做到。” 其实青龙庙的脑回路一直很清奇的,他们这帮教众对于流萤的崇拜与信仰到达了近乎癫狂的地步,深以为天下无人胆敢亵渎她,而林不玄如今被点做同路人,自然也能将之理解。 也正是因为如此,林不玄的地位才会从“可进去一看的大离国师”,见了流萤真身就直接曲解成“擅自闯入的贼寇”,如今再变成“尊座钦点的贴身护法”。 算计人心,林不玄可比这初入俗世的青龙尊座强得多,此一言看似大胆狂妄漏洞百出,实际上站在青龙庙的角度上却是非常合理的。 在他们眼中,这么多年信仰世代洗脑的结果:青龙尊座大于天,林不玄走大离万里为求一法,完全算是忠心耿耿。 流萤深感错愕,深知要和林不玄撇清关系,私底下见他都要好好斟酌一下,这种夜半…一人一龙独处的情况之下…谁知道林不玄到底有没有给她吃心意丹啊? 若是有,那就不妙了。 若是没有…那就更不妙了。 方才只不过是一个照面,自己的尊座龙设就被打破,被他抱在怀里轻薄了好几下… 可是…如今的劝慰之下,自己是很难回绝的,毕竟那是“护法大人的一片心意”,流萤欲哭无泪,你们…你们这是要把本尊往火坑里推啊… 一会儿让我如何面见主…呃,林不玄?这般已经算是欺辱冒犯他了,指不定自己被怎么样狠狠收拾吧? 方才就应该翻身遁入空际里去的,这下可好… 不过本尊可是渡劫,便是说做错了任他罚着又如何?若是本尊今夜受之处罚咬着牙一声不吭,那估计就能实诗本尊清冷高贵尊座的身份了吧? 本尊怎么可能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内心深处喜好当什么奴的…本尊可是青龙… 流萤那张绯色的龙瞳半眯了眯又是睁开,背后的龙尾由于纠结而打了结,她终于道: “我…本尊,念你一片真心,理了这香火事宜后便与你小叙片刻…若你对本尊无礼…” 林不玄微微一笑,这笑容倒是明朗,“我的为人主上再明白不过了,属下怎么敢的呀?” 林不玄话罢才是一拱手,跟上老掌教的步履踩入雪里。 流萤望着那背影咬着唇,直到身侧的道姑出言问话才是从那些令龙脸红的幻梦里清醒过来。 —— 青龙庙的势力范围比林不玄想的还要大不少,算作一流宗门,只能说是有所保留,这坐拥千里雪峰,人数庞大,除了物资稀缺这唯一弊端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缺点。 完完全全比过了远方那雪峰上的医宗,林不玄望了眼那如孤星般点缀在雪峰上的宗门。 巍峨的雪峰立于世间,素白干净且不容侵犯,但…却没有一道天梯或是栈道降入凡间。 医宗的仙气是有的,而且仙味重的快爆表了,曾经自己在京州得见的那一位也是白衣轻纱,像个下凡的。 可…以救世人为己念的宗门,听若若说,要施救的一个条例就是送上医宗,不论正邪男女老少一并医治。 这看似是对凡俗的福利…但如今一想,那雪峰陡峭至极,是一般人能上的么? 难道这帮子医宗仙子实际上暗地里都是白切黑么? 外间又飘起雪,医宗的楼阁所在终于被云层遮掩。 林不玄才是关上了门,屋内的壁炉烧的正旺,窗外飘飘扬扬的雪与浴池上升腾起的热气朦胧交杂,让他有点儿忘记如今是六月伏夏了。 他才是叹了口气,将身子泡入早早备好的浴池内,舒畅的温润感遍布全身,一路走来确实有些累,如今也算是真解乏了。 小狐狸一旁冒出头来,“这青龙庙还真是狂热,供你洗浴的池子放的都是药浴,延年益寿不至于,广纳天地灵气倒是真的。” “话说回来,你怎么把那几个小娘皮给这么打发走了?若是在此落下两朵红,以她们的修为道行,破个金丹没问题吧?” “看她们投怀送抱的样子,想必就等着青龙尊座点名的护法大人好好宠幸一下呢…在此地沾上一点儿青龙的关系,那可是扶摇直上。” 林不玄无奈道:“你以为我是你这种修道狂魔,以道行为己念?做人嘛…又不是什么种马,我是那种拍拍屁股不负责的人?不然我不早把某些狐狸精摁在浴池里好好把玩了?” 念至此,他又是笑着打趣道: “你这小狐狸怕不是来偷看本先生沐浴的吧?” 轻鸾一愣,总感觉这句“狐狸精”有点儿指桑骂槐的意思,正欲开骂,又是听到他后面那句打趣,小狐狸涨红了脸,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伸手扯他耳朵: “嘁!都老夫老…呸呸呸!谁稀得看你那点儿玩意儿?要偷看本尊还化个形出来干嘛?!什么小狐狸?叫师尊,叫师尊!” 小狐狸不晓得掩饰什么还是真生气,反正还真拎起了林不玄的耳朵,后者当即行某国军礼双手高举投降,“师尊饶命!” 轻鸾扯了小片晌才是安分下来,自己主动转了话题,在他旁边踩踩水, “所以…你约了那青龙,一会儿想怎么与她言说?以她如今之姿,恐怕已是不把你当回事了吧?而且…你又没有元婴境,虽然功法真气算扎实,但…充其量也就是能打打普通金丹。” 林不玄摊摊手,“这就是我从红衣那里顺了一大堆…刑具的原因。” “行了行了…跟为师还装什么?你当为师见你对那小皇女使过了,还不知道那些玩意儿?” 轻鸾朝他吐吐舌头,“但…只是用此物的话…倒是有两点要留意的,她毕竟是真龙,一是怕她不起反应,二是怕她真起反应。” “不起还好,若是真起了…恐怕到头来急的反倒是你吧?怕是被她给逆推了吧?” “你是知道的,龙性本…不怕被青龙觉醒那种尊座心境居高临下用脚踩你,让你反过来喊主人啊?她如今的实力,绝对有这个能耐…” “反正若换作本座…被你那般欺负,如今一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定要你求饶才是!” 林不玄摇摇头,这小狐狸是哪里看片加看玄幻看多了吧?你说流萤会这般对我还不如说如是她… 算了,不立flag。 “你说的那种情况,换作太后姐姐心血来潮起意来个一次两次还差不多…流萤内心深处称我为主,你看她方才纠结的样子应该就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非流萤,安知流萤之乐也?” 轻鸾挠挠脑袋,“那你问的这句也同样适用于你,你怎么知道她那时候不是重伤无力,而被迫逢迎?” 林不玄只得两手一摊,“只能试试…” 轻鸾扶额,“你想的倒好,一点儿后手都没有,等死吧…” 林不玄感觉轻鸾今日老是跳出来呛他,虽然往日里也是毒舌小狐狸一只,但今晚特别多一点儿,是不敢相信能与自己同道的青龙尊座为此沉沦还是……有别的解法? 念至此,林不玄终于起身,小狐狸眼睁睁看着他哗的一下起来,骂了一句捂上了眼睛,林不玄才是道: “能成元婴才有后手,师尊你能助我元婴么?” 青龙道躯便是卸去一切防御都能与元婴相博,所以龙躯处处皆是宝,自己没个元婴境就是气场上压制住了流萤也不能让她知错… “你先把衣服穿起来!” 轻鸾捂着眼睛怒哼哼,等了片晌,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了,她才是放下手,就见刚刚洗浴完的林不玄裹着浴衣在她正面理了一下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小狐狸脸红了一小下,咳嗽一声,说: “速成的办法是有,但要吃苦。” “何解?我能吃苦啊。”林不玄一边擦头发一边说,“应该吧。” “羡鱼给你拿的那枚妖丹,是一头大妖的丹,多年过去了,其中妖性或许已经泯灭了,但灵气澎湃的很,若是你能将之炼化,步入金丹境没什么问题。” 一百七十八.锋芒毕露 (晚点晚点…) 门外的雪里站着一个少女,她很是乖巧地将双手负于背后,小巧的赤足轻轻点着雪。 像是被冻着了似的,她的趾尖有点儿微粉,白瓷般的双腿修长,在那一席青纱裙下若隐若现。 她那本就能让这长夜星月下美绝人寰的漫天飞雪黯然失色的小脸上带着几分踌躇与浅浅的高傲。 而那对晶莹剔透如玉般的龙角与她背后长到可以拖地扫雪的龙尾又带来了一种近乎妖异的媚感。 清贵与妖冶在流萤如今的神色上糅合到一个非常微妙且完美的点。 林不玄怔住了,是真有些看呆。 林不玄很想说自己这不是以貌取人的那种人,但…雪下的流萤真的很有诱惑力。 见了今夜的流萤,他从心底里都升腾起一种扑上去将她摁在雪里给狠狠地…的念头。 流萤的眸光偷偷往房间内张望了一下,本欲门口谈两句就跑的,还是有些耐不住… 毕竟自己这孤寂三千年了,第一个接触的人就是林不玄。 当日念及古神兽早已悉数覆灭,朱雀现世又是谣传,她渡劫失败被万千修士当做鱼肉之际早已万念俱灰,满心死志,连青龙蛋没有下。 过往三千年不过渡劫,再来三千年也亦是如此,那还重新来过个什么劲?再梦一场? 这种别样的永生未必是什么福泽,反而像是一种诅咒,不过还好…自己有选择的权利。 所以林不玄他也是真的算救了自己一命的… 流萤随着他入世,一路往京州,路上还给她吃…吃了好吃的… 到了京州也没少与她共见人间见闻,共赴长街小巷的时候,世人还以为自己是他的宠来着…事实也的确如此。 之后虽然自己疗伤不常见他,但每次见都有很“深刻”的印象… 念至此,她微微低头望了眼自己小腹上逆鳞,小腹是挺光洁的,但…这一片逆鳞上…已然蒙尘,那两笔落墨仍旧清晰可见。 甚至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今夜流萤只觉那字迹上还有些微微发烫,甚至还有一点点…痒…只是挠不得,便是自己也不好在此刻乱触,毕竟脑海里那些片段还在闪回,又是数个月为龙才落下… 虽然自己在林不玄面前的姿态总是那么卑微,但若是没有心意丹牵制的,那其实应该是自己最真切的心念了吧? 可那样的话… 流萤盘算来盘算去,在林不玄的庭院前踩了几圈雪,小巧的脚印延伸成了几个圆,她终究还是推开了林不玄的门。 结果她未进门就看见林不玄上半身赤条条,而自己站着的这个角度很微妙。 正巧能看见他双手举着什么,抱的很近的样子,但并不能看得到他到底抱着谁。 你…先是说着要本尊来见你,本尊做了那么久思想斗争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结果你居然背着本尊在和方才见的那几个女信徒苟且? 你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本尊不敢来是吧? 流萤心头一颤,心中略微生出那么一丝丝有点儿陌生的情绪,她下意识咬着唇瓣往房内一窜,还是有点儿怕他下套,给自己留了后路,没把门捎上。 流萤有点生气,背后的一只手轻轻叉上了腰,另一只手正欲怒气冲冲指指点点林不玄,却见那厮手上举着的都是空的。 可…他的神色又是那种“你怎么来了?”的模样,不像是装的… 流萤一怔,一双绯色的眸子环顾四周,却见四下无人,渡劫境的灵觉之下,天下的确没人能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于是流萤便开始脑补,林不玄双手间的距离…与本尊的腰肢也差不多,而他的唇所在平移过去的话…是……是…啊! 你你你… 他…他…他居然趁本尊不在私底下偷偷臆想举着本尊腰肢轻薄自己小腹上的…逆鳞! 林…林不玄你竟然敢对本尊有这种想法!被本尊抓现行了吧! 若是…若是这个时候被他欺负逆鳞的话…自己恐怕会龙设全无吧?! 搞不好还会失言喊出那极端屈辱的称谓…那可就是真的功亏一篑了。 流萤方才化人形下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如今好生待了几个月,道躯有多敏感了,都是林不玄开发了自己的错…本尊可是青龙尊座! 岂是苏若若那种被抱在潭边把玩还微声求饶的等闲之辈?! 但…既然林不玄这么心悦自己,才是出浴…连那几个信徒都没有动手…那如今自己这贸然闯入才是让他感到无地自容的吧? 流萤再略略回忆了一下,按照时间来算,以他的实力在风雪里上山没这么快,自己没打碎雪峰多久就见他了… 难道是怕自己生气,见了那漫天飞雪就赶忙连那只皇女都放一边来寻自己? 傻…傻瓜! 本尊如今可是高贵的青龙尊座,岂是那种你这样宠一下子就会很开心的小妮子么? 算了…事到如今,那本尊给你个台阶下便是。 “咳…”流萤轻轻咳嗽一声,缓声问:“我…本…本尊来的不是时候?” 流萤来的的确很不是时候,一人一龙一狐的眸光交织了一瞬,空气似乎停滞了那么几息,三者才都是反应过来。 轻鸾不晓得是事发过急还是没想着躲,真被林不玄端着双臂举起来了,若是流萤再晚开门一息搞不好真能一亲这小狐狸的芳泽。 只是如今她反应过来了,由于惊慌失措才耷拉着的狐耳瞬间“biu”地一下竖起,小狐狸当场双颊上飞上一朵亮眼的红色。 她猛的扑腾两下成了虚影,白皙小巧的足一脚踩在林不玄的脸上,可惜是虚体,就径直穿了过去。 小狐狸一面跳在地上龇牙,一面身影渐消,气鼓鼓怒道: “本尊把你当徒弟,你…你…你居然把本尊当…呃…居然还想轻薄本尊!林不玄你真真好大的胆子!” “你应该庆幸这小青龙进来的正是时候救了你一命,若是趁本尊不备让你得逞了,本尊誓杀你不可!那妖丹…你自己想办法炼去吧!” 林不玄确实还挺尴尬的,自己真的是无心之举,欣喜阴差阳错之下留了这妖丹结果反过来受益了自己而已,一时激动,便是抱了她一下…至于轻薄…这不是还没轻薄上嘛… 只是…你这条小青龙这时候反倒脸红个什么劲? 本先生… 呃…在她视角我是不是对着一团空气起了歹念? 林不玄扶额,自己想的的确是流萤今夜打着繁忙为由不敢来,自己也好修行修行,类如找轻鸾师尊学几个小术法的。 现在则是刚刚寻到了能直接压制小青龙的法子,闭关几日再去找这龙心慌慌的流萤不是正好? 万万没想到这小青龙还真来了,还一头就扎进了房内,如今她红着脸低头支支吾吾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又竭力想还原成尊座的样子是蛮可爱。 但林不玄有点儿手足无措,他唯有试探性地将动作收回去,笑着提了一句: “如今我们地位倒转,该我喊你主上了是么,尊座大人?” 流萤心头微颤,如今这场面是她梦寐以求的才对,林不玄那般对自己,流萤暗中早已立誓让他臣服于自己。 如今他已来了青龙庙,甚至身着信徒服饰,方才被自己当面说成仆从也没有发作,现在也没有…反而很谦卑地喊她尊座。 这本该是令龙欣喜的好事,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受宠若惊而且心中皆是惊惧呢?本尊心底里居然会有一种…让她颇感心悸的失望感… 但流萤抿了抿唇,还是磕磕绊绊解释道: “本尊留你不过是…怕你雪大下不去山而已,至于那身份,若是你不喜欢,本尊不再提便是,你也知道为人奴仆是种多么难受的感觉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本尊向来高傲,既然没有心意丹,便也只是本尊当年初入人间不懂事被你正巧把拿了而已…如今你我已是两路人,林先生若是不喜欢青龙庙,就不要毁了本尊的香火。” 这话倒是毅然决然,林不玄嘴角微弯,轻鸾可能不理解,但林不玄明白,愈是逃避不敢面对的往往就愈是真切。 他听着流萤接着道: “如此…今夜流萤便也无话了,青龙庙本就在大离之外,不会干涉林先生朝政。” 流萤转身就想走,林不玄终于道: “流萤你动情过么?” 流萤的脚步一顿,才是踩在门栏上的脚半天也放不下去,努努嘴想说没有说不出口,可若说是有,既是毁了自己的作势,又是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让本尊承认喜好被欺负,因为从来没人予她以那种地位么? 林不玄又接着道: “只是今日,主上所来应该是让我解乏的吧?这么几句话就走了?” “往后一别,几时见?你不后悔的话,走出这道门便是…此后,我为执柳宗先生,你为青龙尊座,老死不相往来,你可满意?” 流萤愣了半晌,她知道了林不玄没几句戏言,如今更是,这几个月来…青龙庙上孤寂,心底里是真的很想他,只是龙形之下,要压藏心绪没那么难而已。 可…现在自己是人形,思念与欲望恰如那漫山遍野的雪。 她终于鼓起勇气,转过头来,乖乖走进屋内,软软道: “流萤可以让你…按…把玩两下,但…但是…别欺负我…至…至少别让教众听见…” 流萤顺手想把门带上,却听林不玄道:“不许关门,你还信不过我?” 小青龙刚刚搭在门把上的手一顿,还是老老实实停了下来。 “趴床上去。” “你…你先把上半身的褂子扣扣好,好么…你答应本尊,绝不乱来,不…不然…” 流萤还是很乖巧,低着头就趴床上了,见了林不玄她又是脸红红地嘀嘀咕咕地威胁他。 “不然怎样?”林不玄点起两张舒心醒神用的符纸后,便是很不老实地对着那尾巴之下两团翘起的粉团子狠狠掐揉了一把。 “你…你一上来就敢欺辱本尊!”流萤娇呼一声,尾巴却克制不住般去缠林不玄的手,青龙尊座觉得实在丢龙,双手捂脸。 林不玄装傻:“龙的弱点不是角,尾,与逆鳞么?此乃何处?” “不…不知道!” 林不玄的手也根本没停,像是要挣脱她不安分的尾巴似的一手轻轻拽了两下,一手在她背上轻轻游走。 流萤的耳根都跳上粉色,轻鸾多次强调的龙性本…是对的,龙有三个弱点也没错,但…那不代表其他地方无懈可击了呀… 几个月化龙至今,先前也只是被挑逗而已,流萤算是一尘不染,连古道热肠都没有走过,如今被林不玄一点拨之下…确实很难收场。 而他还真的有意避开三个弱点,且…自己方才提了一嘴之后,林不玄的手法也很正规,没有触及任何地方,这种反差直叫流萤难耐,自己的尾巴都管不住,老是自己跑去缠林不玄的手。 “主上大人怎么这么好玩耍,用尾巴挑逗我做什么?是等等要来故意来一出‘吾好梦中杀人’?” 林不玄的双手都被那条长而纤细的龙尾像只镣铐般缠住,要打也打不了,流萤才是双眼迷离摇摇头道: “本尊…我…我没有管尾巴…是它自己…你解开便是…今夜也晚了,解乏也解的差不多了…流萤先走了。” 流萤起身逃走,尾巴的长度受限,正巧一扯将林不玄反拽回床上,林不玄一个踉跄,不偏不倚一手抓着龙角,正巧骑到了她的上身,这个角度也很是微妙,就像是拽着她的角往她嘴里… 流萤浑身一颤,双眸中的绯色更甚,软软喘了两声,猛的咬了一下下唇,才是恢复些神色,松了松尾巴,双腿一伸,眼神闪躲不敢看林不玄,只是弱弱道: “本…本尊不出去了,你…你出去!” “哪有这么巧的…流萤你故意的?让我出去,你要在我房里做什么?” 林不玄没有起身,只是居高临下,以流萤如今之姿,将他随意甩走都不成问题,这下倒是很微妙。 “胡…胡扯!本尊岂会如此?谅你个照心境小仆从也不敢乱来,本尊便是放开了让你动了无可奈何…” 流萤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不玄把着龙角,俯下身对着那张樱桃小嘴狠狠香了一口,流萤抬起小巧是玉足想踢开,却反被他捏住把玩了两下。 自己背后的那条龙尾倒是乖巧不做作的顺着他的手一直缠上他的腰。 “叫我什么?!” 林不玄顺势对着正面某两团子“啪!”收拾了一下,四唇才是松开,流萤眼中柔如春水,哼了一声,终于解开了心扉,软声道: “主…主人…” 一百七十九.龙与雀 (改了!) 门外的雪里站着一个少女,她很是乖巧地将双手负于背后,小巧的赤足轻轻点着雪。 像是被冻着了似的,她的趾尖有点儿微粉,白瓷般的双腿修长,在那一席青纱裙下若隐若现。 她那本就能让这长夜星月下美绝人寰的漫天飞雪黯然失色的小脸上带着几分踌躇与浅浅的高傲。 而那对晶莹剔透如玉般的龙角与她背后长到可以拖地扫雪的龙尾又带来了一种近乎妖异的媚感。 清贵与妖冶在流萤如今的神色上糅合到一个非常微妙且完美的点。 林不玄怔住了,是真有些看呆。 林不玄很想说自己这不是以貌取人的那种人,但…雪下的流萤真的很有诱惑力。 见了今夜的流萤,他从心底里都升腾起一种扑上去将她摁在雪里给狠狠地…的念头。 流萤的眸光偷偷往房间内张望了一下,本欲门口谈两句就跑的,还是有些耐不住… 毕竟自己这孤寂三千年了,第一个接触的人就是林不玄。 当日念及古神兽早已悉数覆灭,朱雀现世又是谣传,她渡劫失败被万千修士当做鱼肉之际早已万念俱灰,满心死志,连青龙蛋没有下。 过往三千年不过渡劫,再来三千年也亦是如此,那还重新来过个什么劲?再梦一场? 这种别样的永生未必是什么福泽,反而像是一种诅咒,不过还好…自己有选择的权利。 所以林不玄他也是真的算救了自己一命的… 流萤随着他入世,一路往京州,路上还给她吃…吃了好吃的… 到了京州也没少与她共见人间见闻,共赴长街小巷的时候,世人还以为自己是他的宠来着…事实也的确如此。 之后虽然自己疗伤不常见他,但每次见都有很“深刻”的印象… 念至此,她微微低头望了眼自己小腹上逆鳞,小腹是挺光洁的,但…这一片逆鳞上…已然蒙尘,那两笔落墨仍旧清晰可见。 甚至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今夜流萤只觉那字迹上还有些微微发烫,甚至还有一点点…痒…只是挠不得,便是自己也不好在此刻乱触,毕竟脑海里那些片段还在闪回,又是数个月为龙才落下… 虽然自己在林不玄面前的姿态总是那么卑微,但若是没有心意丹牵制的,那其实应该是自己最真切的心念了吧? 可那样的话… 流萤盘算来盘算去,在林不玄的庭院前踩了几圈雪,小巧的脚印延伸成了几个圆,她终究还是推开了林不玄的门。 结果她未进门就看见林不玄上半身赤条条,而自己站着的这个角度很微妙。 正巧能看见他双手举着什么,抱的很近的样子,但并不能看得到他到底抱着谁。 你…先是说着要本尊来见你,本尊做了那么久思想斗争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结果你居然背着本尊在和方才见的那几个女信徒苟且? 你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本尊不敢来是吧? 流萤心头一颤,心中略微生出那么一丝丝有点儿陌生的情绪,她下意识咬着唇瓣往房内一窜,还是有点儿怕他下套,给自己留了后路,没把门捎上。 流萤有点生气,背后的一只手轻轻叉上了腰,另一只手正欲怒气冲冲指指点点林不玄,却见那厮手上举着的都是空的。 可…他的神色又是那种“你怎么来了?”的模样,不像是装的… 流萤一怔,一双绯色的眸子环顾四周,却见四下无人,渡劫境的灵觉之下,天下的确没人能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于是流萤便开始脑补,林不玄双手间的距离…与本尊的腰肢也差不多,而他的唇所在平移过去的话…是……是…啊! 你你你… 他…他…他居然趁本尊不在私底下偷偷臆想举着本尊腰肢轻薄自己小腹上的…逆鳞! 林…林不玄你竟然敢对本尊有这种想法!被本尊抓现行了吧! 若是…若是这个时候被他欺负逆鳞的话…自己恐怕会龙设全无吧?! 搞不好还会失言喊出那极端屈辱的称谓…那可就是真的功亏一篑了。 流萤方才化人形下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如今好生待了几个月,道躯有多敏感了,都是林不玄开发了自己的错…本尊可是青龙尊座! 岂是苏若若那种被抱在潭边把玩还微声求饶的等闲之辈?! 但…既然林不玄这么心悦自己,才是出浴…连那几个信徒都没有动手…那如今自己这贸然闯入才是让他感到无地自容的吧? 流萤再略略回忆了一下,按照时间来算,以他的实力在风雪里上山没这么快,自己没打碎雪峰多久就见他了… 难道是怕自己生气,见了那漫天飞雪就赶忙连那只皇女都放一边来寻自己? 傻…傻瓜! 本尊如今可是高贵的青龙尊座,岂是那种你这样宠一下子就会很开心的小妮子么? 算了…事到如今,那本尊给你个台阶下便是。 “咳…”流萤轻轻咳嗽一声,缓声问:“我…本…本尊来的不是时候?” 流萤来的的确很不是时候,一人一龙一狐的眸光交织了一瞬,空气似乎停滞了那么几息,三者才都是反应过来。 轻鸾不晓得是事发过急还是没想着躲,真被林不玄端着双臂举起来了,若是流萤再晚开门一息搞不好真能一亲这小狐狸的芳泽。 只是如今她反应过来了,由于惊慌失措才耷拉着的狐耳瞬间“biu”地一下竖起,小狐狸当场双颊上飞上一朵亮眼的红色。 她猛的扑腾两下成了虚影,白皙小巧的足一脚踩在林不玄的脸上,可惜是虚体,就径直穿了过去。 小狐狸一面跳在地上龇牙,一面身影渐消,气鼓鼓怒道: “本尊把你当徒弟,你…你…你居然把本尊当…呃…居然还想轻薄本尊!林不玄你真真好大的胆子!” “你应该庆幸这小青龙进来的正是时候救了你一命,若是趁本尊不备让你得逞了,本尊誓杀你不可!那妖丹…你自己想办法炼去吧!” 林不玄确实还挺尴尬的,自己真的是无心之举,欣喜阴差阳错之下留了这妖丹结果反过来受益了自己而已,一时激动,便是抱了她一下…至于轻薄…这不是还没轻薄上嘛… 只是…你这条小青龙这时候反倒脸红个什么劲? 本先生… 呃…在她视角我是不是对着一团空气起了歹念? 林不玄扶额,自己想的的确是流萤今夜打着繁忙为由不敢来,自己也好修行修行,类如找轻鸾师尊学几个小术法的。 现在则是刚刚寻到了能直接压制小青龙的法子,闭关几日再去找这龙心慌慌的流萤不是正好? 万万没想到这小青龙还真来了,还一头就扎进了房内,如今她红着脸低头支支吾吾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又竭力想还原成尊座的样子是蛮可爱。 但林不玄有点儿手足无措,他唯有试探性地将动作收回去,笑着提了一句: “如今我们地位倒转,该我喊你主上了是么,尊座大人?” 流萤心头微颤,如今这场面是她梦寐以求的才对,林不玄那般对自己,流萤暗中早已立誓让他臣服于自己。 如今他已来了青龙庙,甚至身着信徒服饰,方才被自己当面说成仆从也没有发作,现在也没有…反而很谦卑地喊她尊座。 这本该是令龙欣喜的好事,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受宠若惊而且心中皆是惊惧呢?本尊心底里居然会有一种…让她颇感心悸的失望感… 但流萤抿了抿唇,还是磕磕绊绊解释道: “本尊留你不过是…怕你雪大下不去山而已,至于那身份,若是你不喜欢,本尊不再提便是,你也知道为人奴仆是种多么难受的感觉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本尊向来高傲,既然没有心意丹,便也只是本尊当年初入人间不懂事被你正巧把拿了而已…如今你我已是两路人,林先生若是不喜欢青龙庙,就不要毁了本尊的香火。” 这话倒是毅然决然,林不玄嘴角微弯,轻鸾可能不理解,但林不玄明白,愈是逃避不敢面对的往往就愈是真切。 他听着流萤接着道: “如此…今夜流萤便也无话了,青龙庙本就在大离之外,不会干涉林先生朝政。” 流萤转身就想走,林不玄终于道: “流萤你动情过么?” 流萤的脚步一顿,才是踩在门栏上的脚半天也放不下去,努努嘴想说没有说不出口,可若说是有,既是毁了自己的作势,又是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让本尊承认喜好被欺负,因为从来没人予她以那种地位么? 林不玄又接着道: “只是今日,主上所来应该是让我解乏的吧?这么几句话就走了?” “往后一别,几时见?你不后悔的话,走出这道门便是…此后,我为执柳宗先生,你为青龙尊座,老死不相往来,你可满意?” 流萤愣了半晌,她知道了林不玄没几句戏言,如今更是,这几个月来…青龙庙上孤寂,心底里是真的很想他,只是龙形之下,要压藏心绪没那么难而已。 可…现在自己是人形,思念与欲望恰如那漫山遍野的雪。 她终于鼓起勇气,转过头来,乖乖走进屋内,软软道: “流萤可以让你…按…把玩两下,但…但是…别欺负我…至…至少别让教众听见…” 流萤顺手想把门带上,却听林不玄道:“不许关门,你还信不过我?” 小青龙刚刚搭在门把上的手一顿,还是老老实实停了下来。 “趴床上去。” “你…你先把上半身的褂子扣扣好,好么…你答应本尊,绝不乱来,不…不然…” 流萤还是很乖巧,低着头就趴床上了,见了林不玄她又是脸红红地嘀嘀咕咕地威胁他。 “不然怎样?”林不玄点起两张舒心醒神用的符纸后,便是很不老实地对着那尾巴之下两团翘起的粉团子狠狠掐揉了一把。 “你…你一上来就敢欺辱本尊!”流萤娇呼一声,尾巴却克制不住般去缠林不玄的手,青龙尊座觉得实在丢龙,双手捂脸。 林不玄装傻:“龙的弱点不是角,尾,与逆鳞么?此乃何处?” “不…不知道!” 林不玄的手也根本没停,像是要挣脱她不安分的尾巴似的一手轻轻拽了两下,一手在她背上轻轻游走。 流萤的耳根都跳上粉色,轻鸾多次强调的龙性本…是对的,龙有三个弱点也没错,但…那不代表其他地方无懈可击了呀… 几个月化龙至今,先前也只是被挑逗而已,流萤算是一尘不染,连古道热肠都没有走过,如今被林不玄一点拨之下…确实很难收场。 而他还真的有意避开三个弱点,且…自己方才提了一嘴之后,林不玄的手法也很正规,没有触及任何地方,这种反差直叫流萤难耐,自己的尾巴都管不住,老是自己跑去缠林不玄的手。 “主上大人怎么这么好玩耍,用尾巴挑逗我做什么?是等等要来故意来一出‘吾好梦中杀人’?” 林不玄的双手都被那条长而纤细的龙尾像只镣铐般缠住,要打也打不了,流萤才是双眼迷离摇摇头道: “本尊…我…我没有管尾巴…是它自己…你解开便是…今夜也晚了,解乏也解的差不多了…流萤先走了。” 流萤起身逃走,尾巴的长度受限,正巧一扯将林不玄反拽回床上,林不玄一个踉跄,不偏不倚一手抓着龙角,正巧骑到了她的上身,这个角度也很是微妙,就像是拽着她的角往她嘴里… 流萤浑身一颤,双眸中的绯色更甚,软软喘了两声,猛的咬了一下下唇,才是恢复些神色,松了松尾巴,双腿一伸,眼神闪躲不敢看林不玄,只是弱弱道: “本…本尊不出去了,你…你出去!” “哪有这么巧的…流萤你故意的?让我出去,你要在我房里做什么?” 林不玄没有起身,只是居高临下,以流萤如今之姿,将他随意甩走都不成问题,这下倒是很微妙。 “胡…胡扯!本尊岂会如此?谅你个照心境小仆从也不敢乱来,本尊便是放开了让你动了无可奈何…” 流萤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不玄把着龙角,俯下身对着那张樱桃小嘴狠狠香了一口,流萤抬起小巧是玉足想踢开,却反被他捏住把玩了两下。 自己背后的那条龙尾倒是乖巧不做作的顺着他的手一直缠上他的腰。 “叫我什么?!” 林不玄顺势对着正面某两团子“啪!”收拾了一下,四唇才是松开,流萤眼中柔如春水,哼了一声,终于解开了心扉,软声道: “主…主人…” (感谢loli控老板的10000点打赏,感谢狐宮老板的10000点打赏) (感谢不知为何波澜不惊,力歹又老板的打赏) 一百八十.历史会面 (改了改了,还没下班,这章晚点晚点) “不玄你…那门就应该关的…都怪你!差点被方才那个老尼姑给看到了…不玄你怎么还故意趁那个时候乱来的?要是被发现了…” “要是被发现了…那本尊不就身败名裂了?本尊的龙设才是塑造起来,就功亏一篑了…” “即便没有如此,那你也自身难保,这青龙庙可是本尊的地盘,这帮教众皆奉我为尊,见你如此举措,定会以为你暗中将本尊给…用了特殊的法门欺辱了,到时候可就没有这般…” 流萤才被林不玄放开,撅了撅都快被亲快了的双唇…这浑人还趁本尊当时惊慌失了防备,居然还伸手弹了一下逆鳞! 本尊当时差点…差点就! 流萤休息了小片晌如今才有闲心双手扒着床板往门外张望两眼。 好在这门是虚掩着的,那老尼姑站的角度与自己之前的大相径庭,不过应该也看不见屋内…顶多能看到桌子吧… 桌子…桌子上的那些!! 以那掌教掌管青龙庙百余年的阅历,不会…不会知道那是什么吧?! 而林不玄迟迟没有作答,流萤便是乖乖回过头,她手腕脚踝上的镣铐叮当作响,在这将明的夜里听得格外清脆。 流萤早想想求林不玄摘了这些屈辱至极的象征,虽然自己是能摘,但…不敢。 这一回头却正好对上林不玄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看上去…都感觉他为刀俎,本尊为鱼肉的样子… “唔…” 流萤略有迟疑,看林不玄的样子是又想罚自己了,本…本尊又哪里做错了嘛… 小青龙下意识缩到墙角,微微弓着的脊背贴住墙,流萤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抱着腿,将头埋在膝盖上,只感露出一对绯色的龙瞳。 她身着的青纱早已褴褛地不成样子,微微泛着粉色的龙躯若隐若现,配合如今畏畏缩缩的样子,是很有那种欲拒还迎的诱惑啦… 但…流萤不想承认也得承认,林不玄不过随手为之,甚至连要害都没有触及几下,自己就瘫如一盘任他宰割的鱼肉了。 若是本尊连自己的底都没兜住的话…那不得被玩弄的彻底坏掉了? 不过还好,林不玄他如今还只是照心境,还达不到御龙的修为,若是他已是元婴,恐怕自己那会儿会被他捂着嘴巴在自己身后…扯缰绳吧… 那本尊怎么和方才那掌教解释?本尊难道说自己在室内…室内跑步练功么?谁信啊… 流萤念及林不玄如今的修为才是才是松了口气,但又想到以他的天赋,上次见他还不过练气境吧? 如今才是几个月?他已经稳固照心,离金丹境也不远了…如此神速,恐怕他要遁入元婴应该也不用多久吧? 那本尊作威作福的好日子算是到头啦,眼下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本尊一定要好好让你见见我流萤身为堂堂四神兽之首的青龙尊座的威严! 也好在你心里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尊座印记,让你以后妄想欺负本尊的时候都好好想想! 流萤心念终于落定,她眸光里熠熠生辉,望向林不玄之时心中已有底,她松了松方才由于胆怯而抱着尾巴膝盖的手,念及两只脚踝还被林不玄拿着镣铐锁着,便伸出尾巴点向他。 小青龙心底里鼓鼓气,身子坐直,清了清嗓子,道: “如此盯着本尊做什么?你还想欺负本尊?” “如今天已蒙蒙亮,青龙庙的教众平日里就早起下山布道,如今本尊难得入庙,只会更早,这庙内外长廊上,不多时便都是教众,本尊全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本尊可就喊了啊…” 流萤饰演尊座如今也算是轻车熟路的,但…唬别人或许可以,用来唬林不玄这魔门妖女见了都要求饶的当世魔头只能算是正重下怀。 林不玄手指点过流萤指上来的尾巴,见后者龙尾一僵,又是咬着牙颤颤巍巍收了回去,便是一笑: “尊座…渡劫境,我,照心境,不是我喊,而是你喊?” “本…本尊,哼!本尊不过是劝你好自为之!” 流萤脑海中逐渐清醒,急于立威,方才自己被他制住的模样抛之脑后,很想反过来压他,还真是流萤说的那种,想蹬鼻子上脸,骑到林不玄头上去,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他才照心啊…本尊就怕成这样… 那倘若假以时日,他稳步跨入元婴境,恐怕是自己坐在那雪巅听雪峰上遍布的青龙庙教众叩首行礼,然后就被林不玄当着面抱回房里随便找个类同“不专心”的理由给狠狠地一顿收拾吧? 不行不行…便是现在惹他不快,也得享受一下我为尊座的感觉,反正如今大雪封山,他凭栈道上来,下不去,就没法子回去寻到个机缘突破元婴境。 便是放几个月,自己严加看管他不到处勾搭庙内女信徒,也不至于让他这么快遁入元婴,自己就能多威风几天。 倒是他发往京州,那自己也就算是逃过一劫,下次见或许还得不少时日…应该…记仇也记不了那么久吧? 流萤心中缓了口气,主人你是天赋不错啦,但…总不能在雪峰这么几天就找到什么契机比肩元婴吧?就是有什么暂时提升修为的秘法,应该也不会用在此事上… 再说了,惹不起,本尊还不能跑了么? 其实林不玄也算是操之过急导致物极必反了,软着来再磨上一时半会儿,可能流萤就承认身下臣这一显而易见的事实了。 只是那老尼姑来的时机不对,激起了林不玄玩耍的性子的同时也激起了流萤反抗的心思。 她现在…估计是发觉本先生的修为不足以拿着她把玩,而要给自己点颜色看看了? 林不玄已然料到,见流萤恢复成趾高气昂之姿还自己动手将脚踝上的镣铐摘了下来,似乎是想与自己唱反调,这非但没有让林不玄感觉功亏一篑,反而有些欣喜。 便是如此才有攻略的拉扯感,所以自己也才会对流萤留手,若是真将之调教成龙奴,反倒不畅快,如今这种她有这种反抗的心思才能激起林不玄的征服欲。 林不玄便是往靠在墙角揉自己脚踝的流萤近了两步,青龙尊座大人的裹着白纱袜的小脚丫看上去倒是很诱人… 流萤下意识抬起眸子,虽然嘴硬,但眼神还是有些闪躲,长长的睫毛也微微颤了两下,毕竟手上的镣铐与项圈都没解,很…丢龙。 林不玄只是叹了口气,黯然道: “就因为本护法修为不过照心,流萤便是连一句主人都喊了?世人皆传本先生睚眦必报,小小青龙,你不怕么?” “你!” 流萤本以为自己还挺有威严,没想到似乎已经被林不玄猜到了心中所想,便是佯怒着抬起那双长腿,在白纱长袜下若以若现的脚丫踩实,结结实实地踢向林不玄: “大胆!身为本尊护法,竟敢对本尊不…不…不玄…脚…你抓着本…本尊的脚做什么?挠痒么?嘁!本尊真龙道躯,岂会怕这么一点儿即便是那人族小丫头苏若若都未必怕的小举动么?!真是让本尊贻笑大方!” 苏若若:?? 流萤身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苏若若之流是好不少,但比之裴如是之类还是差了一截,或许能与赵红衣比肩? 反正她的脚丫也很小巧,握在手里刚刚好,林不玄来大离这么久,也不曾对任何人使这种伎俩,毕竟…女子脚心往往都很娇贵。 赵红衣便是一个例子,她还很引以为傲来着,自己也只是打了一下,今日捉流萤的足,其实是为了见招拆招,想予她一个教训的。 自己一开始还真打算挠几下的,但流萤的话也没错,她毕竟是真龙道躯,并不会怕这种小手段,足尖一蜷咬着牙便默不作声了。 而后林不玄瞥见流萤极端高傲之姿,露出一副你也就只配握握本尊的脚的神态,林不玄还真有点儿气结。 只可惜自己还真没有元婴境,虽然炼化妖丹要不了几天,况且还有轻鸾再侧辅佐,自己不至于出现故障类同什么爆体而亡,但…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个气! 流萤还好死不死激他一下,“呵…没招了吧?林大护法你除了借着那些玩意儿以及几个要害欺压一下本尊之外,又能怎么样呢?便是连本尊的脚都没办法制约!” 流萤的另一只足蹭上来,踩在林不玄的手臂上,她戏谑道: “好了,给本尊松开,本尊还要去看看庙内的事宜,还有那叽叽喳喳叫嚣的凤雀,昨夜也陪你演过戏了,就这样…样…你…你做什么?” “你干嘛…林不玄…你你…你要干嘛?本尊的…脚脚…你不能…” 流萤被林不玄一拽,身体后倾,女孩子的脚心很娇贵,青龙尊座亦是,她游于世间三千载都是在天际间为龙,化人形走过的路也不会超过三天,流萤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足弓会被拿来做这种事… 怪不得林不玄方才哄着自己穿苏若若那种小丫头才会穿的白纱袜,原来…原来早就想着这样欺负自己了! 本尊还想着昨夜你挑逗本尊自己也难耐但本尊到时候就拍拍屁股走人,看你一个人难受,绝不逢迎你,嘴都不张一下的… 结果…结果谁知道…你居然…早早将本尊手铐起来动弹不得就是为了这个… 原来本尊方才给自己脚踝解镣铐是在你的计划之中了?! 你个坏…坏人! “唔…好烫…放…放开我呀…还没好呀?” 流萤有点后怕,如今天色大亮,的确如自己所说,青龙庙里还是闹腾起来了,这闭拢的窗外不时有人影走过。 流萤深感羞耻坏了,可自己酥软无力,双手捂着眼睛不敢看…不怕痒也是一时的,口中自发有些呓语,但这样又怕会助长林不玄的士气,可若不是不放他速战速决的话,那门又是开着的,若是有人来寻他… 毕竟新任的护法大人,保不齐青龙庙里有好奇心重的丫头来看看,那本尊不就又破功了?! 林不玄看着这羞耻难当的青龙尊座,只是笑: “尊座大人方才不是很强势?如今外头人这么多,威逼本先生岂不是信手拈来?还这么自顾自被本先生捉着脚踝捂着脸做什么?” “你…你到底想让本尊怎么样?!本尊已经…” 流萤撅嘴,只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有几分露怯,还被林不玄当场打断了。 他说: “你甚至都不愿喊我一声主人。” 流萤身形一顿,才是悄咪咪睁开眼,原来是在气这个…本尊…叫了主人岂不是丢了威严?虽然本尊心底里是想叫,但…这不一样,本尊还想在你面前威武一下的… 本尊不能… “主…主人…” 但嘴上很老实,“现…现在可以松开了吧?”以往都是自己被把玩了要害,多少有些神智不清,这么清晰的感触直叫流萤无言以对,很想跑…但是…脚心的传感也酥酥麻麻的… 林不玄看了她一眼,松开了手,也没有说话。 流萤下意识收了一下腿,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一闭眼,软软道: “只限这一次…便是主人你以后再要求也不可能了…流萤绝不会再做这种事!” 她乖乖伸直了长腿,闭紧双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雪糕般小巧的足弓又搭了上去,手法很笨拙。 —— “笨…笨蛋主人!” 一炷香之后流萤才是揉着发酸的腿脚骂林不玄,怎么可以弄到本尊的身上?! 这种蕴含如此至深天地灵气的宝贵之物分明应该吃下去吧?本尊这是白忙活了! “没有下次了!绝对没有了!你…你你给本尊换衣裳!我…我我…” 流萤才是给旁边不太好意思的林不玄点点,窗外此时无人,她也敢大胆些。 林不玄倒是从手心的符里掏出几条流萤以往常穿的衣裳,递给她,顺便在那张涨红的小脸上香了一口,惹得才是解开镣铐在甩手的流萤轻轻推搡一下。 “都赖你…那帮教众已在四处寻本尊了!还好没找到此处来!你看看!那掌教来的时候才五更天,现在都几时?午时都快到了吧?还亲我!坏蛋主人…” 流萤红着脸给自己打了个术法洗了一下身子,又嘟囔着撩撩发丝,换上了一身白裙…好短的裙摆…给你看是么? “等等!午时了?!” 一人一龙忽然想到了什么,异口同声。 “赵…赵红衣!” (感谢九月十七老板的5000点打赏!) 又又又被举报了 179 属于是卫道冠军了给你发个大奖杯,么么么 既然是看盗版来举报的那以后盗版不管我写完没都拿重复章顶吧 《妖女放过我》又又又被举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八十一.争锋 (改了,这一章明天改,以下是初版稿顶的) 秋意如刀般将湖面割裂,掀起阵阵潮气。 林不玄眼前是一片清澈见底的小潭,与眼底的密林交相辉映,浑然天成,但他此时并没有半点观览这良辰美景的心思,仍旧保持着趴卧的姿势,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原因很简单,是那一十二柄悬在他头上的剑,皆是泛着森冷的寒光,毫不客气的说,林不玄若是有那个胆子抬头,他这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可就完了。 至于为什么会是眼下的处境么...估计得归功于潭边谈话的两个女人,林不玄方才醒转过来,思绪还有些乱糟糟的,便是竖起耳朵,眼眸微眯。 “小主何不杀他?这登徒子偷摸潜入潭中,怕不是想行刺!奴家以为,心慈手软乃是本门之大忌。” 这两个女人,一高一矮,一挺拔一平坦,可惜这天色渐晚,余晖落尽,并不能清晰分辨她们各自的容貌,但似乎都挺好看。 “杀他?”显得小只些的少女微微一顿,然后嘻嘻笑道: “这家伙方才在潭中本小主就试探过了,没修为的,是个凡俗,不过...他居然不怕我,而他身上奇装异服,说不好是外邦的,这随手杀了么...除却不明不白之外还有点可惜了这家伙那张几分俊气的脸。” 林不玄默默盘算盘算,看这飞剑虚空立着,违背了自己才疏学浅所能想到的一切常理,那肯定是穿越了。 而这两人说的什么潭不潭的,自己身上还湿漉漉的... 林不玄终于想起来了,穿越是穿越了... 可惜地点不对,开局就在潭底,林不玄又不会游泳,眼瞅着刚来就要去了,正巧遇上这少女入潭洗浴,本着微末的那点求生欲他是拼命扑腾上去,然后就见那只小脚一脚踩下来,但林不玄大意了,没有闪。 现在他才是醒过来,按这么说,那少女也算是半个救命恩人了咯? 而她们的交谈之中,林不玄一听就晓得是什么人人修仙的地界,这少女么,大概是什么宗门圣女一般的角色吧,身旁那个估计是护卫? 总归自己这无心之举算是玷污了这位圣女,不过人家居然没想痛下杀手,摆在当年是林不玄估计还会喷一句圣母,但现在自己设身处地,感动地眼泪都快下来了。 “原来如此...小主若是喜欢这张皮,奴家也可以就地把他面容给剥下来,不过人还是得杀,且不说如今天子论座局势紧迫这凡俗有没有可能是敌宗派的探子,单单是他亲眼目睹了小主您的圣躯,就该碎尸万段,处以极刑,若是有些修为天赋还能收做鼎炉,可惜是个空有皮囊的凡俗,还是死了好。” 身旁那高挑多些的女子缓缓跪伏,腰间玉牌乒乓作响,看样子很是诚恳。 林不玄面色当场大变,他奶奶的!遭重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道宗门! 林不玄心里本来豪情壮志修仙得道的小心思瞬间一扫而空。 穿越归穿越,人家开局都是什么教主,什么金手指一个接一个,怎么轮到自己就差点不明不白淹死在潭底,好不容易被救上岸,还是误打误撞进了偷看圣女洗浴的剧情? 才是得言不杀,林不玄心中刚刚情绪刚刚缓和些许,那护法女子话锋一转,好家伙!这他娘还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门?! 一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最要命的,这小潭潭水虽然清澈见底,但自己当时意识溃散,啥也没看着...这么不明不白交代了的话,那就只有两个字,可惜! 怎么看怎么觉着那娇小少女要被说动了啊?!小姑奶奶,你可千万不能动摇啊! 林不玄虽然不敢抬头,但很明显地察觉到离着自己只有几寸的那几把剑上寒光更甚,他本想闭上眼眸装死,而秋风萧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然后鼻头一痒,好死不死在这节骨眼上“哈秋——”地打了个喷嚏。 林不玄缓缓睁眼,与那两位女子互相对视,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惊鸿一瞥,这般意境已然足够。 只可惜此时气氛降至冰点,那些剑的剑尖距离瞬间拉近,离他的脖子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他是难以说出能让剑的主人三分之一炷香后改变心意的话,只希望下一世自己能参悟参悟... “噗嗤——真是个凡俗,还会受凉的?” 就在林不玄说服了自己准备满脸悲悲戚戚坦然等死的时候,那身材娇小的妖女忽然轻笑一声,然后随手一招,那几把剑散开半丈距离,给了他能坐起说话的空间。 “孟姐姐,看样子这家伙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嘛...你看他面上真一点惧色都没有...” 就在林不玄还在琢磨怎么自己这一个喷嚏反而救了自己的时候,那少女脚下莲步轻踩,林不玄心中都来不及唏嘘,她已是临面,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盈盈望着林不玄,眼眸弯成月牙,轻声问: “喂,你叫什么名字?本小主看你奇装异服的,也不怕我,莫非...不是我大离九州的人?” 说实话,林不玄在那一刹那怔住了,他虽然看上去俊朗清秀,但根本不是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小年轻,正相反,林不玄穿越前人在家中坐,阅历天上来。 可眼前这一位依旧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虽然她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但已经看得出有日月难及的底子,而且,底蕴很深厚。 一颦一笑之间,足以天地失色。 林不玄稍稍咽咽口水,本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胆子开口道: “我...在下林不玄,姑娘你这么好看...怎还会有人怕的?” “噌——”的一声,身旁的被称为“孟姐姐”的护法女子剑都拔了一半,却还是被少女摆摆手制止了。 “嘿嘿,算你会说话,不过你连我苏若若都不怕么...那你怕不怕死?” 苏若若咯咯一笑又问,随着她的问话,林不玄面前的一十二柄剑开始轻轻律动,剑尖上缓缓泛出的腥红液体烫在草地,发出剧烈的“嗤嗤”声,伴随着浓烈的白烟升腾而起,一看就知道这剑上抹了剧毒! 林不玄提起当场十分精神端坐,牙一咬心一横,道: “怕!” 他的声音嘹亮,神色十分笃定。 孟护法没好气地“呸”了一声。 苏若若得言,缓缓站起,像是鹿一般伸长脖子,眼眸微眯,目光所及,是那当空的皓月,她立地出神,再有一阵微风掀起那湖面波光粼粼,才是缓缓开口: “喂,我问你啊...刚刚你看了多少?本小主好不好看?” 林不玄是完全没有料到这句问话,这是什么路数?!刚刚不是还在问怕不怕的,怎么直接拐弯了?! 能回答没看着嘛?那怎么看都是故意的,可问题是自己真啥也没看着啊! 林不玄心乱了,嘴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是点点头:“好看...穿了衣服也好看。” 苏若若忽然回眸一愣,随后她眨巴眨巴眼睛,一瞬收回了所有的剑,漏出的点点剑气散在潭中翻起数丈高的浪花,而浪花落下当场将几棵老树齐齐砍倒,大群飞禽惊起四散,而她本人毫不在意,望着林不玄不可置信的神色弯下腰哈哈大笑: “有意思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这般主动又有趣的,本小主生这么大就没见过...不错不错!此等乱世活的真切坦然的人实在是太少,本小主倒是有点喜欢...” “孟姐姐,这家伙本小主要了,师傅说的要逮鸩的毒羽,可这林子都转遍了,哪有一根毛?现在鸟没逮着,逮着个男人也挺不错的,若是师傅要玩也能献给师傅免得她动怒,就当送了个迟来的中秋月饼吃吃?” 苏若若搓搓手掌,眼中还闪过几分狡黠,“对了...这么说来,这家伙也算是半个本小主的人了,孟姐姐可不许打他的主意哦?前两天我还截留了那帮秃驴的飞书,个外邦凡俗,若是底子干净,留着有用...反正回了宗还可以搜他的魂不是?” 那护法嘴巴努努,似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点点头,欠了欠身,道: “奴家明白,全凭少主吩咐,还望少主不要忘了宗主的...” “没忘没忘!我...新奇新奇而已,再说一万遍这是个凡人,别说是几日,哪怕是十年,又能怎么样本小主?” 苏若若摆摆手打了个哈哈。 林不玄心头再度一颤,颇有些欲哭无泪,这什么魔门果真不讲道理啊!敢情自己就是个可以随意把拿的物件? 大道两边,你我不是一眼不是同道人,我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豪情壮志的凡俗,你们怎么看怎么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吧? 要是真喜欢的话,就放我走啊!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这魔门的软饭,那是正常人吃的嘛?! 正当林不玄垂头丧气心中都想着怎么才能在这抬手开山断河的妖女手上开溜的时候,脑海当中忽然传来一声响。 【叮——恭喜宿主完成前置任务,不会真有人吃软饭吧系统绑定成功,获得奖励“大离九州地图”,“窃听术”(近距离)】 【当前任务:加入宗门,奖励:大离九州绝无仅有稀世珍宝】 林不玄黯淡的瞳孔瞬间焕发生机,不远处的苏若若缓缓回眸,朝他轻轻耸耸肩,“小林子还不跟上?” “来了来了!” 林不玄心里给自己抽了一巴掌,这明摆着的软饭不吃,那还算是个人?什么魔门不魔门? 人间正道是沧桑,魔门才是我的家啊! —— 林不玄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面前篝火摇曳,一旁晾着他换下来的衣物,已是出了林,并没有山火的危险,可那秋风吹来,依旧冷的发颤。 本以为这俩妖女是要回宗门的意思,谁晓得是出了林子重新生了个火休整休整,看这火堆旁拴着的两匹马,似乎是在这待了几天了? “师傅赶着本小主出来寻鸩鸟的,自然不可能带男人的衣裳,而离师傅给的期限还有几天,中秋已过,就不急着回宗了,你就裹着毯子将就将就,免得冻得病殃殃的...看着就不舒服。” 那个孟姐姐几丈开外安安静静盘坐,手中的剑搁在一旁,双眸紧闭,神情肃穆,似乎是在修道? 反正那苏若若是眨巴眨巴眼睛坐到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正瑟瑟发抖的林不玄身旁,压低了声音说话。 林不玄目光转向篝火,问了句,“少主穿这么少就不怕受凉感冒了?这大离九州,就没个药丸...丹元啥的?” 苏若若好奇地眯起眼睛,“感冒...?那是什么?你真不是大离人?打哪来的?” “我是湖城人士,这般小地界,苏姑娘定是没听过。”林不玄老老实实回答,眼神稍稍有些波动。 “确实没听过,不过看你神色是没说谎,小主我涉世未深,想来师傅应该知道。” “对了对了,我刚刚从你衣裳里搜刮了这两样东西,上面还有字和画嘞,又是啥玩意?你还是个外来的文人骚客不成?是为了入大离的文宗?” 苏若若说着说着忽然摸出林不玄随身的东西。 一卷方才随意临摹的画,准确来说…应该是本子的扉页。 “就…就画喽...可惜都湿了,也晾晾干再说...”林不玄眉头一挑,觉着这东西解释起来不容易,便是随意伸手点点,“这张是富春山居图。” 他忽然心头一凛,看这丫头的样子么... “苏姑娘是不识得这几个字?”这句话脱口而出,林不玄下意识望向苏若若的眼色,好在她没有动怒的样子,反而是...十分自豪? 只见苏若若双手叉腰道: “那是自然!本小主自幼侵淫武道,哪有功夫学这种半点用没有的?识字少怎么了?看不起识字少的?” “原来真是个文人...怪不得还有这种骨气,不过我是很难理解你们这些人,纵使你泼墨山河,那能敌我一拳否?靠着写了画了那些酸了吧唧的东西,赚些盘缠,若是这风头一过,被谁夺去了也不好说,还不如老老实实修道,现今天下,不就是凭着谁一双拳头大谁说了算的?” 果真是人人慕道的地界...林不玄心中呐喊:要是老子一穿越就修为通天,那还用得着在这和你唠嗑?不得给你这小妮子点颜色看看? 不过他面上还是摇摇头,轻声道: “未必,若是小主信得过,不妨让在下为咱家宗门尽两份绵薄之力?虽然我是个文人,但也未必就比武修差个一星半点了。” 月下苏若若的眸光皎洁且干净,她忽然对着林不玄笑道: “就这么称了‘咱家’?真没骨气的,怪不得师傅说要远离男人,最好见一个杀一个的,原来真这般善变,先前还一口一个‘不怕’,现在就转变了口风,啧啧...走了走了,您自个儿凉快着吧。” 然后她声音瞬间飘飞在数丈之外,那背影姣好,林不玄微微有些出神,然后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 一声轻微的“噗嗤”笑声轻轻送入林不玄的耳中,然后他面前的毯子上凭空出现了一枚散着点点药香的丹元。 一百八十二.出关 (改了,没改前是初版第一二章,以下是初版第二三章,明天改) 感动归感动,至于敢不敢吃么...林不玄想着这魔门行径要杀就杀了,口口声声说要擒回去搜魂的,也没必要浪费个什么仙丹灵药在自己这一介凡俗身上,他便是直愣愣丢入口中,温润的药力瞬间让他感觉全身上下暖和起来,且那种混身乏力的感觉也没了,还带来了不小的饱腹感。 一枚丹,又是御寒又是饱腹的,这修仙地界真有那么神?不过...林不玄转念一想,方才在林里见了不少动植物,若都是炼丹,岂不是没了口福?或许自己还可以在食粮这方面琢磨琢磨? 这修士大能外强归外强,谁也不晓得这胃也就一并强了不是?就像这位穿越前大名鼎鼎的林不玄,大夫就说他胃不大好,吃不了硬的,现在也只能吃吃仙丹暖暖胃这样子。 林不玄想至此时,缓缓回望,几转眼才是寻见那比之满月还要俏丽几分的身影当空飘飞由近及远,随手搅动风云,神色淡然且严肃,他料想此时不合适,便也就没那个胆子大声开口。 而这长夜将至,林不玄这夜猫子是一点没有直接休息的打算,俗话说的好——饱暖思...可自己现在连小命都没握在手里,便是开始琢磨琢磨如何保命。 这大离九州么,人生地不熟,手上只有一张这儿的地图,而且十分粗劣,只是写明了这九州的划分,皇城与几个大头宗门所在,至于此地在哪一点都不好猜透,苏若若虽然有几分活泼,但口风很紧,看似要将自家计划都抖漏完了,实则是一点信息都没漏。 林不玄连苏若若所属哪一宗都难猜,不过大致可以看出这大离九州是个王朝,地图的正北是大离皇城,皇城中间还有一个红点写着“八扇门”。 八扇门?朝廷的不该是六扇门?林不玄只是稍稍一想,并懒得去深究,充其量不过是个名称,谁会抓着一个称谓过不去? 其余的都是什么州上什么门派分杂,林不玄只是稍微扫了一眼,只记得几个名字简单的门派,类如“文宗”,“棋宗”,“琴宗”...他对于其他看上去晦涩难懂且乱七八糟的门派名字是一点不想记,却意外瞅见见了地图上一个重名的门派。 大离皇城西南不远处标着:九亭寺“假”,而皇城北上一州则写着:九亭寺“真”。 什么意思?这寺还有真假分别的?林不玄借着火光瞎点的手指忽然一顿,忽然回想到苏若若满脸骄傲的那句什么“截留了那帮秃驴的飞书”... 这秃驴指的肯定是和尚,看她的样子,那肯定是有过,那想必是咱家的对头啊!魔门妖女势必喜怒无常,若是自己再不展露点东西,那估计真要被逮去被那老妖婆生吞活剥了! 先前看苏若若毕恭毕敬的说道师傅,又说把林不玄当个月饼的,他脑海里瞬间捏出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妖婆灰黄的眸子里闪着要讲将他大快朵颐的精光,便是恶寒当场,就算从今往后吃香喝辣小生我也受之不起啊! 谁晓得这地界有没有什么六味地黄丸的? 得为组织效力,得证明我不是个吃软饭的啊...现在是由于新奇还有一丝活路,就像是孩提时代捉到的一只蝴蝶...谁晓得玩罢后那蝶会成什么样? 林不玄立刻下定得靠实力吃饭的决心。 他急急忙忙搜寻大离九州地图上的其他寺院,除却九亭寺外是一个都没了。 而看苏若若这般年纪便可抬手山河,那估计就是没错了,这魔门难不成还是大离九州数一数二的?! 林不玄才是理解为何苏若若这么惊讶,想必这顶天魔门圣女,定是人人敬而远之...看苏若若那么好奇的样子,说不好自己还是她见过第一个面无惧色的凡人吧?甚至是见过的第一个男人? 林不玄现在是提不起一点儿“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念头来,正欲盘算,耳边银铃脆响。 “练功练的没劲死了,今年这天子论座,估计又拿大离的狗皇帝没个办法...”苏若若的声音软软糯糯,在林不玄不远处响起。 林不玄心头一惊,连忙想把这份地图藏起,可这系统取出轻巧,却没有法子收回,一下子被苏若若扒在手里,她柳眉一蹙,“在看什么?” 苏若若只瞥了这地图两眼,一双眸子滴溜溜转向这个一脸尴尬的男人,红唇轻启: “你是个奸细?!” 这难得几分融洽的气氛再度骤降到冰点,望着苏若若那十分狐疑的眼神,林不玄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寒颤,眼前的篝火忽明忽暗,似乎这气温骤降并不是心理作用?! 林不玄暗叫一声遭了,这修道地界宗门势必林立,这地图上标注的一看就是顶流大宗,一般宗门方位都要护得严严实实,上图只是文字标注那还好,可上门是大致雏形轮廓甚至地势地貌都有,文字反倒很少,自己这一初来乍到的凡俗身上搜出这种东西,何止是可疑? 看她眼神,似乎都在以为这是哪个宗门打的“美人”计了,小主饶命!老臣一直为咱们宗门忠心耿耿的啊!可不敢有异心! 林不玄咬咬牙,这时候放在穿越前或许自己还会狡辩两句什么“你误会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它没有什么的”,现在是根本没这个胆子,女人的心性本就很难把拿,更何况是这崇尚武道的大离妖女。 “是地图...我带了地图,前人绘制的,怎么了?” 林不玄一眼一板道,这系统也不就算个前人?总没错的。 “啧啧...且不说我宗与这大离全数顶流这般详细的方位轮廓怎么有人能绘制的,就单单一个九亭寺,八扇门彻查这么多年都不能晓得真庙在什么方位,却能被你一乡野莽夫随意点破了?” “若此图不假,那唯有是仙道的手段,可虽有仙道问仙路,但大离是没有出过真仙,而那真仙会有这个闲心?” 苏若若咂舌,稍微顿了顿,继续说: “先前就觉得哪有本小主入潭就遇上潭底落人的情形,是必有蹊跷,本门誓杀那帮秃驴又苦于不晓得九亭寺真庙所在无从下手,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哪有这种好事?!” “还是皇城北上这种大离自家管辖地界,那会让些秃驴立教?定是天罗地网等着,你当本小主一如那些象牙塔中长成涉世未深的毛头娃儿不成?!” 苏若若念着念着,面上稍有几分薄怒,手上的剑只有一柄,刃长五寸左右,本是柄很常见的匕首,但它刃口上血槽遍布,林不玄很肯定,这一剑捅进来,自己绝对没了。 小姑奶奶真没必要这么狠,你一拳也一样的... “且慢!” 林不玄提起浑身胆色,大喝一声,那远处的孟护法闭上的眼眸似乎都微微睁了睁。 那柄匕首迎空止住,苏若若的表情一股子猫戏老鼠似笑非笑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他讲什么。 其实林不玄心中一点底都没有,这一句气势足够的“且慢”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得想个对策...可自己刚刚穿越过来,什么东西都用不上啊... 等等,这妖女一直说要寻鸩鸟的毒羽来着? 如果与自己想的那鸩鸟没错,那应该是什么传说的灾鸟,在林不玄穿越前的地界是没有这种东西,不过...相传是生于岭南多蛇的地带。 岭南么...属于高温多雨的气候,所以夏长冬短,终年不见霜雪,花草树木四季常青,虽然还不能分辨此地是哪,但就这半天观察下来,起码这秋就挺冷,听苏若若说的,如今是中秋时节,那些树叶却都开始泛黄了... 要么是这魔门故意找了个寻鸩鸟的幌子办事,要么就是她们压根不晓得鸩鸟该栖息的地方,说不好也只是道听途说。 不过...眼下气氛紧张,林不玄也只能赌一赌,便是压着胆战心惊问了句: “方才听闻苏姑娘寻鸩鸟无果?” 苏若若眸光微亮,手上的剑是屹然不动,面上的笑容倒是蛮阴冷,“鸩鸟辛密,天下也无几人通透,你大可以说道说道,但你要是有对不上的或是胡诌的,小主先拔了你的舌头,再送回宗门阉了你!” “据我所知,鸩鸟以阴冷毒物为食,羽色紫绿,毒物会自其体内化作粉末渗透至体肤羽毛,所以鸩鸟之羽奇毒无比,取之入酒,一饮即刻五腹六脏溃烂,当场横尸,苏姑娘,我说的对也不对?” 林不玄绞尽脑汁地榨取每一丝回忆,好在当年闲暇之余对于什么山海经之类的东西蛮感兴趣,总归还说的上来,就是不晓得自己说的和这地界对不对得上... 刚刚看地图,感觉与神州很像来着。 林不玄神色是丝毫不慌,宛若一口老井般波澜不惊,眼中仿佛皆是故事过往,是有些道人气质在。 但他心里很清楚,这是演的,穿越前跟着那姓陈的,自己也不是没学上一星半点的演技,就是不晓得能不能唬得住,不过唬得住这个小的,唬得住那个姓孟的么? 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一看就很不好惹。 苏若若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喜笑颜开道: “原来是本家的先生。” ———— ???? 林不玄脑中飞过无数个问号,这的确是他想要的最好结果没错...但这来的是不是太过于简单且轻松了? 若放在什么正道宗门自己就信了,可这话从这魔门妖女口中说出来就让人难以置信。 林不玄一时间是根本不能分辨眼前的苏若若的话是真是假,难不成也是个套? “嗯?”林不玄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这么一个字。 苏若若眼珠微微转动,轻声道: “先前听师傅说咱无悔宗手里也是有着位百晓生前辈观览天下大事的,说是一介凡人之躯,通晓天下万物,这鸩鸟,就是师傅从祖书里寻的,莫说大离,就是全天下除却我宗以外都没有人能详细晓得,而这祖书都没多提及的习性,先生却随口说道,岂不是功力又有精进?” 她说的很诚恳,不像是假话,可林不玄也不能直接后者脸皮认这个位置,还是有着风险,只得摇摇头似是非似道: “凡人可活不了那么久,况且这武道乱世,哪有凡俗脱身而立这么久的?” 苏若若目光一滞,微微一愣,然后恍然大悟道: “我明白了...你是前辈的后人?!怪不得先生已对大离不够明了,原来是老前辈退隐大离,去了别地,就是不晓得先生其次出山归界,是为我宗有何见教?” 林不玄搞懂了,这苏若若那是真情流露,没想到自己这误打误撞说的鸩鸟一事还是这魔门不可多得的宝贝辛密,是上面没有第四个人晓得,难怪她直接信了,不过她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要说真是误打误撞,那岂不是被这妖女恼羞成怒下当场撕了? “见教是称不上,毕竟时境过迁,而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为本家效力才是真的。” 林不玄摆摆手,“在下就想晓得本家如今是怎么个走向,也好为之出谋划策一二。” 林不玄说的很诚恳,当然要诚恳,不然怎么从这好骗的妮子嘴里套话?凭着这差点坑死自己的不着调系统,那是死路一条,靠自己才是真。 “很简单...师傅的想法是杀了这大离的皇帝取而代之,换个新女帝,一统大离,断了九州纷乱,可如今八扇门势大,大离也没有任何破绽卖,本来这天子论座是要寻鸩鸟的毒羽嫁祸的,但此地不是岭南,依先生的话,自然无果。” 苏若若乖乖坐了下来,双手抱膝,月下的妮子素衣单薄,却已十分美好,林不玄是觉得你真是魔门妖女么?怎么...除了出手以外越看越不像了?似乎...太过纯洁了,像一张白纸... 不过,这也正好,白纸么,就够林不玄随意涂抹的了,而自己算是这魔门圣女人生当中遇上的第一支墨笔,自然每一笔都足够根深蒂固。 林不玄摇摇头,道: “不如先回了本家再说?先将这地图交由宗主,由她定夺?” 苏若若稍稍思量,终于还是点点头道: “好。” 魔门险恶,林不玄虽然骗得了小的,但也没骗得了大的的那个底气,不过...系统说的那个“大离九州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那肯定是真香啊,到了时候,老子还怕你个小小魔门? 什么吃魔门的软饭?这叫借篷使风!一切都是为了安身立命嘛,借点篷就借点,不寒碜。 一百八十三.公开处刑 雪风清寒,吹在轻鸾的脸上有点儿凉。 小狐狸揉揉了额头,才是望着那正正巧巧不偏不倚踩了自己法阵的一人一龙,心里很无奈。 轻鸾估摸着林不玄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所以他也没有太多的打算。 毕竟本来是好好的给两人相互造势的机会,念及二者都没见过,他不在或许是真放的开一些。 大概率是明面上上演什么高傲皇女拜访青龙庙,有意将之收编入大离的意图。 这倒是好事,两者洽谈间还能为大离往后打下基础,这青龙庙毕竟也能算是一线宗门,有流萤站台,即位顶流也要不了多久。 且庙内没有多少妖族,绝大多是都是大离的修士,正要算作大离的宗门也无可厚非。 毕竟鹿州之外还没有细分,想那帮狐狸也没空管辖整个雪国,管个涂山就够费劲了,底下还有一堆妖虎视眈眈这个妖尊之位。 如今也至多是迫于天钟的淫威之下才会臣服于她这难得的洞虚,只是那狐狸实在攻于登天证道,行事很偏激,像是她孤身遣军入大离,动机就成了迷,许是听了什么传闻大离有什么机缘吧? 失了本尊…便是无头苍蝇一只,能掀起什么大浪?被个照心境都能玩弄于股掌之间差点儿被反杀的狐狸,除了那身材好了些,还有什么用? 雪国雪妖落雪时节生生不息,即便被涂山占据,镇国刀都被夺去,那雪国也有暗藏的叛军,以那狐狸之能,自然也分不开那么多心思再将手伸到大离来。 所以这也是她知道自己失手迟迟没有来大离再寻林不玄这个上等炉鼎的原因,什么相信林不玄因为欲毒而身死道消纯粹是空想,而天观制衡只是其中一点。 更重要的是涂山的内政,这一次贸然出手失策,败给了林不玄,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小。 不过轻鸾很了解那狐狸,好胜心极强,绝不会甘心失败于此,等风头一过,定会卷土重来,林不玄还不小心喊了自己的名字,这下那妖尊对他的兴趣一定会更浓厚。 所以说啊…这般看他到处寻女人其实不算坏事,虽然没人能打开桎梏,但那也多了几分胜算,能拖到天观制裁就算成功。 只是… 这帮女人未免也太傻了点儿,且不说那个货担忧或盛怒之下就连夜杀上九亭寺连斩三首座落得自己也重伤才肯罢休的裴如是。 就眼前的这皇女殿下与青龙尊座的举动就让她很怀疑自我,你们俩…跑出去聊了个什么? 就跟俩泼妇似的互相抓着尾巴,这时候要分什么高低?再高也不过人家太后吧? 毕竟是那狐狸的徒弟,还算有点儿本事在,你们这俩后辈,一个喜好为奴,一个更特别,喜好看别的女人与不玄承欢… 两个都能垫底了,还有争那个必要么? 除此之外…余下的宁羡鱼苏若若都还是小妮子,没什么实力,这对姐妹也呆呆的,一个靠谱的都没有,唯有几家宗门势力联合起来…或许合道才有与那狐狸所在的涂山一战之力吧? 只是这路还远,轻鸾摇摇脑袋,应该还不算什么燃眉之急,自己还有的是让培养林不玄的时间…吧。 轻鸾呼出口气,自己现在算是寄宿在林不玄体内的一道神魂,与之相辅相成,他如今咬牙浑身浴血承受着的妖丹锻体之苦,自己是吃不到,但那充盈的灵力毫不阻隔地往自己神魂里灌输也是真的。 小狐狸伸出若隐若现的手,虚影之上,肉眼可见的灵气在自发游走,很…舒畅,林不玄的天赋真的很好,连经络都不必拓开一遍,遍已无师自通,带来的增益效果很显著。 若是这一枚妖丹被他悉数炼化,那恐怕自己都能凝实神魂到可以脱体而出的地步了吧? 那本尊… 轻鸾的眸光再度转向林不玄,如今他身上都在滴血,坠入那深色的浴池里,滴答作响。 凡人之躯自然承受不了这般妖丹的辅佐,这种级别的疼痛,无异于脱胎换骨。 小狐狸挠了挠狐耳,再望了眼门口已然大亮的阵法与一人一龙坠入阵中消失的身影,她微微叹了口气。 算啦…拿别人手短,吃别人嘴软,本尊念及你一句师尊情意,就帮你料理料理吧。 轻鸾打的法阵很寻常,嗯…按狐妖那一块来说是很寻常,是一道狐妖幻术,层次也没有非常高。 启用的慢是因为悄无声息且范围聚焦于这么点儿大小不会扩撒开去,实际上的作用不大,至多是让入阵者暂时失去心神浮想联翩差不多。 但…眼下这两妮子面色潮红心绪紊乱,方才还在以道躯对弈,这个时候一齐被迫失去心神的话…轻鸾搭着耳朵点化幻术。 此境已启用,自己先前想的是未必分得开心神来管这阵就没有留手脚解阵的,免得被人家误打误撞跑出来,打搅了林不玄事小,本尊一道受创事大。 —— “这…此乃何地?” 一脚踩入幻术的赵红衣还有些迷惑,本来是颤颤巍巍跑出去的,没想到一脚踩出去,眼前就斗转星移来到了这儿…是…华贵的奢靡的宫楼。 皇女殿下撩了撩沾着汗水的发丝,自己凤衣袒露的脊背上已是香汗淋漓,但她顾不得那么多,已然双手捂唇,失言道: “落…落红宫!” 初春的风依旧有些寂寥,吹得赵红衣打了个寒噤,或许也不是这风所致…是那楼台上孤寂的身影吧? 这是落红宫,独属于自己的宫院,那楼阁上月色里的身影,正是自己! 赵红衣几分惊慌,连忙环顾四周,楼院里的那匹白马那么熟悉,这是几个月前的凉州,林不玄来寻自己的那时候! “唔…本尊的头好晕,落红宫…是什么地界?” 身旁的声音才将赵红衣思绪扯回,她转头,跌坐在地上的青龙尊座才刚刚站起身来,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龙角,眸光清澈。 “本宫所想…我们应该是中了幻术…许是林不玄留的法阵…” 赵红衣小声猜忌,狐妖法阵自己踩过一次,算是有了点儿底,只是…怎么会出现落红宫的景象?这也是林不玄计划中的一环? 流萤顺着赵红衣的眸光往上,那宫楼里的凤雀倚靠在窗栏上望着渐渐转入微亮的天际,一张俏脸上几分惆怅,似乎在纠结什么… 而后她终于叹了一口气,天光破开云层,皇女凤衣摇曳转身,乖乖爬上了床,跪坐在林不玄的身旁。 眼前的光景也像是受人操纵一般,转动到那座宫楼之内,那搔首弄姿的皇女殿下离如今的一人一龙不过近在咫尺。 然后“赵红衣”似乎又觉得不妥,偷偷摸摸去换上了贴身锦衣,跪坐地很端正,双腿裹着那黑纱,膝盖上足上透着点点肉色,很诱人。 那只皇女殿下一直乖乖候到林不玄悠悠醒转,便是很轻很轻地念叨了一句:“夫君大人您醒啦…” 然后林不玄才是道:“昨夜的事,只是说笑,还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只是说笑?” 这极端熟悉的一幕重演在流萤与赵红衣的眼前,皇女殿下有些兜不住,很羞耻,本宫居然有这种故意勾引的嫌疑?! 那时候是为了帝位…可如今看来,真的是… 流萤有些惊讶,掩着唇痴痴笑,“原来高贵无度的皇女殿下曾经在不玄他面前如此卑微为求一席帝位?要知道…不玄他可是本尊明面上的仆从嘞…本尊看这也不是什么幻象吧,许是真实发生的事实?” 赵红衣一咬牙,双颊涨得通红,“便是幻象!本宫怎么会向林不玄逢迎?一介国师而已!是他求本尊登帝的…” 赵红衣嚷嚷着解释,有点儿掩耳盗铃的意思,她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皇女殿下已是跪在林不玄身前,撩起樱发,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吐息如兰。 逢迎地令龙咋舌。 赵红衣双腿一软,面颊绯红,这公开处刑搞得她实在耐不住,跌倒在玉石地板上,娇躯微颤,红裙沾湿,或许是因为汗水吧? 流萤心里大受震撼,原来…还能这么玩儿?学到了!只是本尊好像…稍微差了点? 但她面上很平淡,反而是掩唇笑了一声,“勾引本尊的主…不玄,还如此大言不惭要与本尊争个高低之分,你个狐狸精好大的胆子!” 阵外一心控法造势的轻鸾骂骂咧咧地打了个喷嚏,臭青龙你也敢对狐狸有偏见?!那你等着吧! 赵红衣跌在地上看着眼前的自己乖乖逢迎之姿心中就如针灸一般难耐,自己那时候居然如今看起来这么…这么色气… 本宫想在这青龙尊座面前树立起来的形象是彻底毁于一旦了,她双手捂脸,眼角坠着晶莹,羞耻到足尖蜷起,都快哭出声了。 可这是幻术之下由不得别人,也怪不得林不玄…他为了确保自己的修行而已… 流萤抱着手臂冷眼旁观,这种当面挫败了对手的快感让她飘飘欲仙,龙尾律动地很舒缓,即便还是受罚状态…也好了不少… 本尊还真以为你是不玄他的上级呢…原来不过如此,还不是被他玩弄在掌心里的小小凤雀而已?这逢迎…应该是林不玄的欲擒故纵罢了… 如今…本尊的地位倒是坐… 流萤嘴角的弧度还没勾起,萧瑟的秋风就顺着夜幕卷来,她微微抬眼,那是皓月当空,余光向下,那是一汪江水与一面玉牌,牌上刻着三个很熟悉的自己难得认识的字: 清寒潭。 流萤瞳孔地震,眸光一滞,嘴角勾起的弧度瞬间凝死,双颊上烫红,在这夜里升腾起一丝白气,她的双手下意识攥紧,连忙支支吾吾道: “果…果真是幻术法阵,一切都是虚妄的假…假象,殿下,我们现在寻解出阵吧?一会儿…一会儿本尊亲自勒令此处不得近便是,也能不妨碍不玄的问道。” 赵红衣被这风拂过脸庞,方才的羞耻感才是消散,这场景变动之后,原先那趾高气昂的青龙尊座忽然就服了软。 赵红衣的眼底逐渐清明,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琼鼻嗅了嗅,缓缓道: “有谎言的味道呢…” 流萤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转过身站在刚刚起身的赵红衣面前,急匆匆道: “什…什么谎言…此阵倾扰人心,便是塑造幻象,你我何不脱身,本尊方才看了,破除此阵不难,只要殿下也愿意我二者一齐出力便是……” 赵红衣掸了掸流萤慌慌张张拦上来的手臂,“藏着掖着做什么…看了本宫就想跑?哪怕是假的本宫也要好好看看!” 清寒潭岸,一人一龙对望。 “流萤”眼中的高傲瞬间就败下阵来,被林不玄一句似笑非笑的“青龙尊座”直接吓得惊慌失措,“噗通”一下跪下身来,毕恭毕敬地喊不敢。 这… 赵红衣的眸光转向方才还自傲至极的流萤,这位青龙尊座已然失声,双手捂脸,说不出话来。 龙设崩塌。 什么尊座什么林不玄的主上?! 全拜由这一幕近在眼前的恳求林不玄责罚自己的忤逆行为而彻底告破,那自称的一声“龙奴”听起来极端响亮且刺耳,还被这皇女看着…尊严全失。 也好在林不玄说的那一句没把自己当奴,反而很宠自己的话才能挽回一点儿颜面,要不然流萤真想跳入清寒潭淹死算了… 可自己的态度…竟然因为成冲而欣喜若狂,自发地让林不玄把玩…甚至连极端重要都逆鳞都掀出来给他看了还被他先后用剑与毛笔欺辱,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最后自己那欣喜的眼神… 流萤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没脸当龙了…可是…这种被皇女殿下旁观的感觉…也…也意外的好棒… 这番场景对赵红衣也是一种冲击——她很吃这一套,就喜欢看其他女人…林不玄如此举动又像是他自愿的,更有感觉了… 但她抿了抿唇,也没说话。 光景彻底消散,一人一龙依然站在阵法里幻化的星野之下,沉默了半晌,才是缓缓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认怂道: “姐…姐姐…” 阵外的轻鸾才是满意地拍了拍手,对着那两个并看不见自己的妮子笑了笑,自顾自念叨了句,“这声姐姐还不如叫本尊呢…” (这章标题应该是公开处刑,等等应该能改上吧,错字什么的也明天改) 一百八十四.人前显贵 (马上改了,其实还有初版的后续,懒得复制了) 林不玄眼前是一片清澈见底的小潭,与眼底的密林交相辉映,浑然天成,但他此时并没有半点观览这良辰美景的心思,仍旧保持着趴卧的姿势,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原因很简单,是那一十二柄悬在他头上的剑,皆是泛着森冷的寒光,毫不客气的说,林不玄若是有那个胆子抬头,他这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可就完了。 至于为什么会是眼下的处境么...估计得归功于潭边谈话的两个女人,林不玄方才醒转过来,思绪还有些乱糟糟的,便是竖起耳朵,眼眸微眯。 “小主何不杀他?这登徒子偷摸潜入潭中,怕不是想行刺!奴家以为,心慈手软乃是本门之大忌。” 这两个女人,一高一矮,一挺拔一平坦,可惜这天色渐晚,余晖落尽,并不能清晰分辨她们各自的容貌,但似乎都挺好看。 “杀他?”显得小只些的少女微微一顿,然后嘻嘻笑道: “这家伙方才在潭中本小主就试探过了,没修为的,是个凡俗,不过...他居然不怕我,而他身上奇装异服,说不好是外邦的,这随手杀了么...除却不明不白之外还有点可惜了这家伙那张几分俊气的脸。” 林不玄默默盘算盘算,看这飞剑虚空立着,违背了自己才疏学浅所能想到的一切常理,那肯定是穿越了。 而这两人说的什么潭不潭的,自己身上还湿漉漉的... 林不玄终于想起来了,穿越是穿越了... 可惜地点不对,开局就在潭底,林不玄又不会游泳,眼瞅着刚来就要去了,正巧遇上这少女入潭洗浴,本着微末的那点求生欲他是拼命扑腾上去,然后就见那只小脚一脚踩下来,但林不玄大意了,没有闪。 现在他才是醒过来,按这么说,那少女也算是半个救命恩人了咯? 而她们的交谈之中,林不玄一听就晓得是什么人人修仙的地界,这少女么,大概是什么宗门圣女一般的角色吧,身旁那个估计是护卫? 总归自己这无心之举算是玷污了这位圣女,不过人家居然没想痛下杀手,摆在当年是林不玄估计还会喷一句圣母,但现在自己设身处地,感动地眼泪都快下来了。 “原来如此...小主若是喜欢这张皮,奴家也可以就地把他面容给剥下来,不过人还是得杀,且不说如今天子论座局势紧迫这凡俗有没有可能是敌宗派的探子,单单是他亲眼目睹了小主您的圣躯,就该碎尸万段,处以极刑,若是有些修为天赋还能收做鼎炉,可惜是个空有皮囊的凡俗,还是死了好。” 身旁那高挑多些的女子缓缓跪伏,腰间玉牌乒乓作响,看样子很是诚恳。 林不玄面色当场大变,他奶奶的!遭重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道宗门! 林不玄心里本来豪情壮志修仙得道的小心思瞬间一扫而空。 穿越归穿越,人家开局都是什么教主,什么金手指一个接一个,怎么轮到自己就差点不明不白淹死在潭底,好不容易被救上岸,还是误打误撞进了偷看圣女洗浴的剧情? 才是得言不杀,林不玄心中刚刚情绪刚刚缓和些许,那护法女子话锋一转,好家伙!这他娘还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门?! 一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最要命的,这小潭潭水虽然清澈见底,但自己当时意识溃散,啥也没看着...这么不明不白交代了的话,那就只有两个字,可惜! 怎么看怎么觉着那娇小少女要被说动了啊?!小姑奶奶,你可千万不能动摇啊! 林不玄虽然不敢抬头,但很明显地察觉到离着自己只有几寸的那几把剑上寒光更甚,他本想闭上眼眸装死,而秋风萧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然后鼻头一痒,好死不死在这节骨眼上“哈秋——”地打了个喷嚏。 林不玄缓缓睁眼,与那两位女子互相对视,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惊鸿一瞥,这般意境已然足够。 只可惜此时气氛降至冰点,那些剑的剑尖距离瞬间拉近,离他的脖子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他是难以说出能让剑的主人三分之一炷香后改变心意的话,只希望下一世自己能参悟参悟... “噗嗤——真是个凡俗,还会受凉的?” 就在林不玄说服了自己准备满脸悲悲戚戚坦然等死的时候,那身材娇小的妖女忽然轻笑一声,然后随手一招,那几把剑散开半丈距离,给了他能坐起说话的空间。 “孟姐姐,看样子这家伙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嘛...你看他面上真一点惧色都没有...” 就在林不玄还在琢磨怎么自己这一个喷嚏反而救了自己的时候,那少女脚下莲步轻踩,林不玄心中都来不及唏嘘,她已是临面,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盈盈望着林不玄,眼眸弯成月牙,轻声问: “喂,你叫什么名字?本小主看你奇装异服的,也不怕我,莫非...不是我大离九州的人?” 说实话,林不玄在那一刹那怔住了,他虽然看上去俊朗清秀,但根本不是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小年轻,正相反,林不玄穿越前人在家中坐,阅历天上来。 可眼前这一位依旧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虽然她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但已经看得出有日月难及的底子,而且,底蕴很深厚。 一颦一笑之间,足以天地失色。 林不玄稍稍咽咽口水,本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胆子开口道: “我...在下林不玄,姑娘你这么好看...怎还会有人怕的?” “噌——”的一声,身旁的被称为“孟姐姐”的护法女子剑都拔了一半,却还是被少女摆摆手制止了。 “嘿嘿,算你会说话,不过你连我苏若若都不怕么...那你怕不怕死?” 苏若若咯咯一笑又问,随着她的问话,林不玄面前的一十二柄剑开始轻轻律动,剑尖上缓缓泛出的腥红液体烫在草地,发出剧烈的“嗤嗤”声,伴随着浓烈的白烟升腾而起,一看就知道这剑上抹了剧毒! 林不玄提起当场十分精神端坐,牙一咬心一横,道: “怕!” 他的声音嘹亮,神色十分笃定。 孟护法没好气地“呸”了一声。 苏若若得言,缓缓站起,像是鹿一般伸长脖子,眼眸微眯,目光所及,是那当空的皓月,她立地出神,再有一阵微风掀起那湖面波光粼粼,才是缓缓开口: “喂,我问你啊...刚刚你看了多少?本小主好不好看?” 林不玄是完全没有料到这句问话,这是什么路数?!刚刚不是还在问怕不怕的,怎么直接拐弯了?! 能回答没看着嘛?那怎么看都是故意的,可问题是自己真啥也没看着啊! 林不玄心乱了,嘴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是点点头:“好看...穿了衣服也好看。” 苏若若忽然回眸一愣,随后她眨巴眨巴眼睛,一瞬收回了所有的剑,漏出的点点剑气散在潭中翻起数丈高的浪花,而浪花落下当场将几棵老树齐齐砍倒,大群飞禽惊起四散,而她本人毫不在意,望着林不玄不可置信的神色弯下腰哈哈大笑: “有意思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这般主动又有趣的,本小主生这么大就没见过...不错不错!此等乱世活的真切坦然的人实在是太少,本小主倒是有点喜欢...” “孟姐姐,这家伙本小主要了,师傅说的要逮鸩的毒羽,可这林子都转遍了,哪有一根毛?现在鸟没逮着,逮着个男人也挺不错的,若是师傅要玩也能献给师傅免得她动怒,就当送了个迟来的中秋月饼吃吃?” 苏若若搓搓手掌,眼中还闪过几分狡黠,“对了...这么说来,这家伙也算是半个本小主的人了,孟姐姐可不许打他的主意哦?前两天我还截留了那帮秃驴的飞书,个外邦凡俗,若是底子干净,留着有用...反正回了宗还可以搜他的魂不是?” 那护法嘴巴努努,似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点点头,欠了欠身,道: “奴家明白,全凭少主吩咐,还望少主不要忘了宗主的...” “没忘没忘!我...新奇新奇而已,再说一万遍这是个凡人,别说是几日,哪怕是十年,又能怎么样本小主?” 苏若若摆摆手打了个哈哈。 林不玄心头再度一颤,颇有些欲哭无泪,这什么魔门果真不讲道理啊!敢情自己就是个可以随意把拿的物件? 大道两边,你我不是一眼不是同道人,我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豪情壮志的凡俗,你们怎么看怎么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吧? 要是真喜欢的话,就放我走啊!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这魔门的软饭,那是正常人吃的嘛?! 正当林不玄垂头丧气心中都想着怎么才能在这抬手开山断河的妖女手上开溜的时候,脑海当中忽然传来一声响。 【叮——恭喜宿主完成前置任务,不会真有人吃软饭吧系统绑定成功,获得奖励“大离九州地图”,“窃听术”(近距离)】 【当前任务:加入宗门,奖励:大离九州绝无仅有稀世珍宝】 林不玄黯淡的瞳孔瞬间焕发生机,不远处的苏若若缓缓回眸,朝他轻轻耸耸肩,“小林子还不跟上?” “来了来了!” 林不玄心里给自己抽了一巴掌,这明摆着的软饭不吃,那还算是个人?什么魔门不魔门? 人间正道是沧桑,魔门才是我的家啊! —— 林不玄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面前篝火摇曳,一旁晾着他换下来的衣物,已是出了林,并没有山火的危险,可那秋风吹来,依旧冷的发颤。 本以为这俩妖女是要回宗门的意思,谁晓得是出了林子重新生了个火休整休整,看这火堆旁拴着的两匹马,似乎是在这待了几天了? “师傅赶着本小主出来寻鸩鸟的,自然不可能带男人的衣裳,而离师傅给的期限还有几天,中秋已过,就不急着回宗了,你就裹着毯子将就将就,免得冻得病殃殃的...看着就不舒服。” 那个孟姐姐几丈开外安安静静盘坐,手中的剑搁在一旁,双眸紧闭,神情肃穆,似乎是在修道? 反正那苏若若是眨巴眨巴眼睛坐到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正瑟瑟发抖的林不玄身旁,压低了声音说话。 林不玄目光转向篝火,问了句,“少主穿这么少就不怕受凉感冒了?这大离九州,就没个药丸...丹元啥的?” 苏若若好奇地眯起眼睛,“感冒...?那是什么?你真不是大离人?打哪来的?” “我是湖城人士,这般小地界,苏姑娘定是没听过。”林不玄老老实实回答,眼神稍稍有些波动。 “确实没听过,不过看你神色是没说谎,小主我涉世未深,想来师傅应该知道。” “对了对了,我刚刚从你衣裳里搜刮了这两样东西,上面还有字和画嘞,又是啥玩意?你还是个外来的文人骚客不成?是为了入大离的文宗?” 苏若若说着说着忽然摸出林不玄随身的东西。 一卷方才随意临摹的画,准确来说…应该是本子的扉页。 “就…就画喽...可惜都湿了,也晾晾干再说...”林不玄眉头一挑,觉着这东西解释起来不容易,便是随意伸手点点,“这张是富春山居图。” 他忽然心头一凛,看这丫头的样子么... “苏姑娘是不识得这几个字?”这句话脱口而出,林不玄下意识望向苏若若的眼色,好在她没有动怒的样子,反而是...十分自豪? 只见苏若若双手叉腰道: “那是自然!本小主自幼侵淫武道,哪有功夫学这种半点用没有的?识字少怎么了?看不起识字少的?” “原来真是个文人...怪不得还有这种骨气,不过我是很难理解你们这些人,纵使你泼墨山河,那能敌我一拳否?靠着写了画了那些酸了吧唧的东西,赚些盘缠,若是这风头一过,被谁夺去了也不好说,还不如老老实实修道,现今天下,不就是凭着谁一双拳头大谁说了算的?” 果真是人人慕道的地界...林不玄心中呐喊:要是老子一穿越就修为通天,那还用得着在这和你唠嗑?不得给你这小妮子点颜色看看? 不过他面上还是摇摇头,轻声道: “未必,若是小主信得过,不妨让在下为咱家宗门尽两份绵薄之力?虽然我是个文人,但也未必就比武修差个一星半点了。” 月下苏若若的眸光皎洁且干净,她忽然对着林不玄笑道: “就这么称了‘咱家’?真没骨气的,怪不得师傅说要远离男人,最好见一个杀一个的,原来真这般善变,先前还一口一个‘不怕’,现在就转变了口风,啧啧...走了走了,您自个儿凉快着吧。” 然后她声音瞬间飘飞在数丈之外,那背影姣好,林不玄微微有些出神,然后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 一声轻微的“噗嗤”笑声轻轻送入林不玄的耳中,然后他面前的毯子上凭空出现了一枚散着点点药香的丹元。 一百八十五.我们联合 (改了,七月怎么还有三十一号啊,可恶) “师姐...现在该怎么办?” “这要问你,人家好端端的,你上去给他一拳做什么?随手杀两个修士可以,这摆明着的凡人,你好意思?” “我...我...哼,师傅说愈是人烟稀少的山脚愈是容易寻见隐士高人,本小主看这家伙在寒山脚下居然还开了个小肆, 里头还挂满了各式新奇的诗词画作,当他是个高人,就试探着打了一拳,谁晓得他这么不经打?不过...这家伙居然还有气?” “小主...这寒山的背后靠山是咱家自己呐,人烟稀少还不是因为你太狠了?而且,哪有那么多隐士高人给你逮的? 算了,正好这两日听师傅要逮个底子干净的凡人,要求是长得够俊朗,先捉回宗吧,但估摸着宗主多少要责备两句...” “唔...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全灭口了不好?” “在这里不好,隔墙尚有耳,现在在外得收敛些,再者说,万一用得着呢?总之,免得被人看见乱传,如今天子论座将近,可不能有坏风声走漏...先请示过宗主再说。” 林不玄的耳边似乎有两个女子在交谈,声音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他稍稍一动...疼...浑身上下都疼,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怎么回事?难不成是穿越了? 不对! 我踏马早就穿越了啊! ———— 不错,林不玄穿越到这大离九州没有一年也有半载了,这大离是个不折不扣的崇尚武道的修仙界,传闻仙人道士掌中雷火,随手开山断河,很是气派! 而林不玄刚来就绑定了个什么“不会真有吃软饭吧系统”,虽然名字阴阳怪气了点,但他一度以为自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紧接着他发现这系统功能大片都是灰的,因为根本没有“对象”,余下的功能只有最基础的什么琴棋书画方面的指导,和修仙一点没沾边。 但是没有关系!不能修仙?都是好事儿! 林不玄依旧自信满满,因为这套路他再熟悉不过了,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后,自己提笔书写大道,随手谱出江山,然后只要等这山上的修士登门拜访啧啧称奇,一传十十传百把他捧成绝世高人一样也能踏上人生巅峰。 林不玄的计划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 他的的确确勤勤恳恳跟着系统学了些杂七杂八的艺术技巧,今日也刚刚学完开了间小店,寒山上也的的确确有修士下山拜访。 但林不玄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还在考虑怎么装绝世高人的时候,那身材娇小的女修上来迎面就是一拳! 拳风如山。 林不玄当场就明白了,这什么绝世高人说装就装人人都信的剧情只能出现在玄幻里,他堂堂七尺男儿,被个小女娃娃一拳撂倒,一声都不带吭的。 ———— “呀,你醒啦?” 颠颠簸簸的震感将林不玄摇醒,他缓缓睁眼,跳入眼中的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说实话,林不玄在这一刹那怔住了,他虽然看上去俊朗清秀,但根本不是见了模样姣好的女人就走不动道的小年轻,正相反,林不玄穿越前人在家中坐,阅历天上来。 ??可眼前这一位依旧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虽然她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但已经看得出有日月难及的底子,而且,底蕴很深厚。 ??一颦一笑之间,足以天地失色。 一看就知道,这家伙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人物,不过,都是好事儿,起码有了个“对象”了不是? “死死盯着本小主看个什么劲?是本小主生的奇形怪状了?还是我脸上有东西?” 妮子被林不玄盯得有些气闷,朝他凶巴巴问了句。 “呃...姑娘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在下一时失态了。” 林不玄只得摊摊手解释。 “嘻嘻,算你会说话,对了...你怎么不怕我?”这妖女得言,神色瞬间变得和善了不少,她眼眸微弯,轻声问道。 林不玄心头突然咯噔一下,怕?为什么要怕?等一下...年龄小的女修且人人都怕的?总该不会是魔门那几位吧?! 林不玄深知这修仙界的厉害,自己这毫无修为的凡躯被人家一眼看破,猜得出这俩女子来头不小,但没曾想,很有可能是个魔门? 好家伙,敢情自己这踏上江湖第一步就要深入虎穴?! 虽是如此想着,但林不玄嘴上还是强装镇定,微笑反问道: “姑娘生的如此好看,怎还会有人怕的?” “嘿嘿...还是你这家伙说话有意思,不过,敢这么跟我苏若若说这般轻佻话的,全天下估计也就你了,看来你是真不怕死啊?” 苏若若站起身,搓了搓手,这马车的内室还挺宽敞,她洒洒然坐在林不玄的身旁,玉腿架起,眸光清澈。 “不错不错,本小主还挺满意的,保证一会儿见了师傅,你死的不会太难看!” 苏若若的话语很诚恳,而林不玄面无表情,脸上毫无血色,因为她的话绝对不是开玩笑。 苏若若这个名字非常响亮且耳熟。 林不玄在这大离九州的一年半载也不是白待的,了解过不少此地的风土人情,最主要的一点那就是崇尚武道,谁的拳头硬谁执掌天下。 苏若若乃是大离顶流魔门“执柳宗”的圣女,身份高也就算了,而且出手十分狠厉,拳头很硬。 什么她下山出行被人忤逆了一句,就随手将那宗门上上下下清剿敢近,连一只鸡犬都没有留下,且手法相当残忍,据说全宗上下一具完整的躯体都拼不出之类的故事只能算是她人生履历中再小不过的“小插曲”。 如今这位苏若若本人就在林不玄眼前,可想而知这对后者产生的冲击有多大,林不玄当然是除了面无血色坐姿端正之外其余的事一件都做不到。 “你脸色好白,怎么回事?啊对了对了,你吃了我一拳居然没死,别说是凡人,就是与你同年龄的修士,我也没见过有人能接下来的还看上去外观很完好的,你是头一个,不过...看样子是撑不住了?” 苏若若回眸,轻声说着,缓缓伸出手,她掌心中是一枚浑圆的丹元,其上黑烟缭绕,看着就很渗人, “吞了它就好了。” 林不玄想也不想,直接拿起就吞,这妖女要杀就杀了,自己这凡人一枚,生杀大权还不是握在她手里?有必要浪费毒药?舍得? 一定是试探没错了... “哎,那是毒药...” “咕嘟——” 林不玄是万万没想到这魔门妖女出手这么阔绰,这么舍得。 “本小主只不过是试探试探你,这大离,还有你这般心性纯良的家伙?当是正道也看不着,不过...我很满意。” 苏若若望着那膛口结舌的林不玄轻笑出声, “喏,这枚是解药,而这一枚才是真疗伤丹,信不信由你,先前本小主说见了师傅保你留个全尸,现在我保你留命。”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然后她手中又变出两枚丹元,清香扑鼻。 【叮,已检测到好感,不会真有人吃软饭吧系统激活成功,当前软饭目标变更为:苏若若】 【叮,新手保护已消耗】 【当前目标:提升目标好感至50(99为上限,陌生为0,可为负数,当前好感*10)奖励:大离九州绝无仅有稀世珍宝*1,软饭值*250】 林不玄狼吞虎咽,他望着眼前那人人得而诛之的魔门妖女,热泪盈眶。 林不玄算是搞懂了,原来苏若若这一拳硬吃的原因是这系统的保护机制? 那我怎么还四肢无力腰腿酸痛的? 不管了...总归都是好事儿。 ———— 星月交辉,原野间一驾马车刺破寒霜,一路向北。 车马的速度快得夸张,横跨两州的距离,居然只用了一夜。 林不玄是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面前就从马车转到了一座大殿,首座上的妖妇雍容华贵,胸襟宽广,有容乃大... “若若,本座让你去寻鸩鸟的毒羽,怎寻了个男人回来?还是在这多事之秋,把本座的叮嘱的话当了耳旁风不成?这男人呐,都该死。” 林不玄目不转睛的同时也冷汗浃背,要知道,这可是执柳宗的当代掌门人——裴如是,按武力值来算,当属大离九州绝巅大能,一根手指头估计就能要了他的命。 苏若若虽然说了要保他不死,但要是这裴如是执意要杀,那怕是她都反应不过来。 虽然自己还在系统新手期,但谁也不晓得这天下绝巅的一招吃不吃得住。 “若若你还小,遇到些油嘴滑舌的自然容易听信了去,你看这家伙眼神还不老实呢...暗中砍了吧。” 裴如是接着说,眼神下移,与林不玄的目光相撞,然后挥了挥手,她身旁的侍女缓步向下,手上兵刃寒光已现,看样子是要就地正法了?!不是说好的暗中吗? “师尊的话我当然记得,但师傅你不是也说了这些日子最好去寻一个底子干净的俊秀凡人为我宗效力?若若是怕空着手回来特地拿的这家伙。” 苏若若踏前两步,站在林不玄的身前连忙道。 “你怎么敢的啊?”细微的声音传入林不玄的耳中,估计是传音了,我也不想的啊,可是我的眼睛自己往上看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嘛! 谁让你师傅身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还不好好穿衣服! “确有此事。”裴如是缓缓点头,“但你确定这小子不是空有副皮囊?而且,这才两三天,你能清楚的他的为人与品性?” “当然不是...这林先生落座在寒山脚下,也算半个本家门人,他虽然没修为,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于心性,我觉着还挺纯良的。” “哦?寒山脚下的,还是个文人?” 裴如是半躺在座椅上,一只手扶着娥首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椅把,听语气似乎是来了些兴致。 “那这位...‘林先生’可有听闻过文宗?” 文宗么,林不玄的确有所耳闻,乃是这大离这两年兴起的宗门,宗内全是文人,武学修为都不高,但听说混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林不玄觉着在这崇尚武道的地界能有胆子发展文学都是有能之士,他起初有些向往来着,只可惜楚州文宗路途遥远,林不玄身无分文。 可现在林不玄人就在楚州,只是时过境迁,看裴如是这样子,似乎要和这文宗对着干了? 林不玄了解过,这大离九州的文化娱乐才是萌芽,诗词歌赋都很少的地界,首当其冲的居然还是... 至于内容是什么,林不玄是没银两去见见世面,不过听苏若若所说,好像是拿些短篇悲剧来吊胃口的?总之她原话是: ??“些乱七八糟的,先前市面上有卖的那些薄薄的一本叫什么的,我花了些银子买了几本,让师姐念给我听,可没把本小主气个半死! 写的那叫什么东西?!我都不好意思说,敢情全都是那种酸不拉几的玩意儿,听得本小主那叫一个气闷,我呸!恶心!恶心呐!” ??林不玄当场看破了这肯定是本土产物了,绝无可能是同样的穿越者... 那就好了,虽然自己看的不多,但耳熟能详的些许片段还是知道的,这修仙界还正好能与自己看过那些玄幻武侠仙侠完美衔接...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 那这把一定拿下! 林不玄撸起袖子,诚恳道: “回禀宗主,文宗一心垄断天下文道,在下也早看他们不爽了!” “这么说来...林先生是有和文宗对着干的心思?” 裴如是神情慵懒,身形却缓缓正了过来,玉腿高高架起。 “区区文宗,不足挂齿。” 林不玄一字一顿,而望着他的苏若若眼神里头全是错愕,一张俏脸上写满了“你要是胡说大话惹恼了师傅我可保不住你”的神色。 她虽然看不过文宗,但也不得不佩服他们有着让修士也好平民百姓也好王公贵族也好都乖乖掏钱的手段,林不玄这话就很大胆。 “先生有这个志气是好,不过本座又怎晓得先生是不是江湖的二道骗子...不如请先生小露两手?三息之内,本座出题,先生作诗两句,可否?” 大殿中还有其他人想要谏言,不过被裴如是甩甩手打发了,她居高临下望着林不玄,眸光清冷且幽深,很明显这个“可否”没有第二个选项。 林不玄硬着头皮颔首道:“请宗主出题。” “便将本座的名字藏于诗中如何?三息之内…还有两息…”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林不玄即刻回答,好在自己古诗没全交待了,不过这魔门宗主是很不讲道理啊,“可否”两字刚刚落定就开始数数? 还好自己有文化,这是铁了心要杀我一个二十岁的小同志? 林不玄两句诗落定,偌大的殿中落针可闻,他额头冒了几滴冷汗,不会是这诗已经问世了吧? 一百八十六.倒是挺威风 ??(晚点改晚点改) 秋意如刀般将湖面割裂,掀起阵阵潮气。 林不玄眼前是一片清澈见底的小潭,与眼底的密林交相辉映,浑然天成,但他此时并没有半点观览这良辰美景的心思,仍旧保持着趴卧的姿势,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原因很简单,是那一十二柄悬在他头上的剑,皆是泛着森冷的寒光,毫不客气的说,林不玄若是有那个胆子抬头,他这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可就完了。 至于为什么会是眼下的处境么...估计得归功于潭边谈话的两个女人,林不玄方才醒转过来,思绪还有些乱糟糟的,便是竖起耳朵,眼眸微眯。 “小主何不杀他?这登徒子偷摸潜入潭中,怕不是想行刺!奴家以为,心慈手软乃是本门之大忌。” 这两个女人,一高一矮,一挺拔一平坦,可惜这天色渐晚,余晖落尽,并不能清晰分辨她们各自的容貌,但似乎都挺好看。 “杀他?”显得小只些的少女微微一顿,然后嘻嘻笑道: “这家伙方才在潭中本小主就试探过了,没修为的,是个凡俗,不过...他居然不怕我,而他身上奇装异服,说不好是外邦的,这随手杀了么...除却不明不白之外还有点可惜了这家伙那张几分俊气的脸。” 林不玄默默盘算盘算,看这飞剑虚空立着,违背了自己才疏学浅所能想到的一切常理,那肯定是穿越了。 而这两人说的什么潭不潭的,自己身上还湿漉漉的... 林不玄终于想起来了,穿越是穿越了... 可惜地点不对,开局就在潭底,林不玄又不会游泳,眼瞅着刚来就要去了,正巧遇上这少女入潭洗浴,本着微末的那点求生欲他是拼命扑腾上去,然后就见那只小脚一脚踩下来,但林不玄大意了,没有闪。 现在他才是醒过来,按这么说,那少女也算是半个救命恩人了咯? 而她们的交谈之中,林不玄一听就晓得是什么人人修仙的地界,这少女么,大概是什么宗门圣女一般的角色吧,身旁那个估计是护卫? 总归自己这无心之举算是玷污了这位圣女,不过人家居然没想痛下杀手,摆在当年是林不玄估计还会喷一句圣母,但现在自己设身处地,感动地眼泪都快下来了。 “原来如此...小主若是喜欢这张皮,奴家也可以就地把他面容给剥下来,不过人还是得杀,且不说如今天子论座局势紧迫这凡俗有没有可能是敌宗派的探子,单单是他亲眼目睹了小主您的圣躯,就该碎尸万段,处以极刑,若是有些修为天赋还能收做鼎炉,可惜是个空有皮囊的凡俗,还是死了好。” 身旁那高挑多些的女子缓缓跪伏,腰间玉牌乒乓作响,看样子很是诚恳。 林不玄面色当场大变,他奶奶的!遭重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道宗门! 林不玄心里本来豪情壮志修仙得道的小心思瞬间一扫而空。 穿越归穿越,人家开局都是什么教主,什么金手指一个接一个,怎么轮到自己就差点不明不白淹死在潭底,好不容易被救上岸,还是误打误撞进了偷看圣女洗浴的剧情? 才是得言不杀,林不玄心中刚刚情绪刚刚缓和些许,那护法女子话锋一转,好家伙!这他娘还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门?! 一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最要命的,这小潭潭水虽然清澈见底,但自己当时意识溃散,啥也没看着...这么不明不白交代了的话,那就只有两个字,可惜! 怎么看怎么觉着那娇小少女要被说动了啊?!小姑奶奶,你可千万不能动摇啊! 林不玄虽然不敢抬头,但很明显地察觉到离着自己只有几寸的那几把剑上寒光更甚,他本想闭上眼眸装死,而秋风萧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然后鼻头一痒,好死不死在这节骨眼上“哈秋——”地打了个喷嚏。 林不玄缓缓睁眼,与那两位女子互相对视,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惊鸿一瞥,这般意境已然足够。 只可惜此时气氛降至冰点,那些剑的剑尖距离瞬间拉近,离他的脖子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他是难以说出能让剑的主人三分之一炷香后改变心意的话,只希望下一世自己能参悟参悟... “噗嗤——真是个凡俗,还会受凉的?” 就在林不玄说服了自己准备满脸悲悲戚戚坦然等死的时候,那身材娇小的妖女忽然轻笑一声,然后随手一招,那几把剑散开半丈距离,给了他能坐起说话的空间。 “孟姐姐,看样子这家伙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嘛...你看他面上真一点惧色都没有...” 就在林不玄还在琢磨怎么自己这一个喷嚏反而救了自己的时候,那少女脚下莲步轻踩,林不玄心中都来不及唏嘘,她已是临面,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盈盈望着林不玄,眼眸弯成月牙,轻声问: “喂,你叫什么名字?本小主看你奇装异服的,也不怕我,莫非...不是我大离九州的人?” 说实话,林不玄在那一刹那怔住了,他虽然看上去俊朗清秀,但根本不是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小年轻,正相反,林不玄穿越前人在家中坐,阅历天上来。 可眼前这一位依旧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虽然她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但已经看得出有日月难及的底子,而且,底蕴很深厚。 一颦一笑之间,足以天地失色。 林不玄稍稍咽咽口水,本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胆子开口道: “我...在下林不玄,姑娘你这么好看...怎还会有人怕的?” “噌——”的一声,身旁的被称为“孟姐姐”的护法女子剑都拔了一半,却还是被少女摆摆手制止了。 “嘿嘿,算你会说话,不过你连我苏若若都不怕么...那你怕不怕死?” 苏若若咯咯一笑又问,随着她的问话,林不玄面前的一十二柄剑开始轻轻律动,剑尖上缓缓泛出的腥红液体烫在草地,发出剧烈的“嗤嗤”声,伴随着浓烈的白烟升腾而起,一看就知道这剑上抹了剧毒! 林不玄提起当场十分精神端坐,牙一咬心一横,道: “怕!” 他的声音嘹亮,神色十分笃定。 孟护法没好气地“呸”了一声。 苏若若得言,缓缓站起,像是鹿一般伸长脖子,眼眸微眯,目光所及,是那当空的皓月,她立地出神,再有一阵微风掀起那湖面波光粼粼,才是缓缓开口: “喂,我问你啊...刚刚你看了多少?本小主好不好看?” 林不玄是完全没有料到这句问话,这是什么路数?!刚刚不是还在问怕不怕的,怎么直接拐弯了?! 能回答没看着嘛?那怎么看都是故意的,可问题是自己真啥也没看着啊! 林不玄心乱了,嘴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是点点头:“好看...穿了衣服也好看。” 苏若若忽然回眸一愣,随后她眨巴眨巴眼睛,一瞬收回了所有的剑,漏出的点点剑气散在潭中翻起数丈高的浪花,而浪花落下当场将几棵老树齐齐砍倒,大群飞禽惊起四散,而她本人毫不在意,望着林不玄不可置信的神色弯下腰哈哈大笑: “有意思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这般主动又有趣的,本小主生这么大就没见过...不错不错!此等乱世活的真切坦然的人实在是太少,本小主倒是有点喜欢...” “孟姐姐,这家伙本小主要了,师傅说的要逮鸩的毒羽,可这林子都转遍了,哪有一根毛?现在鸟没逮着,逮着个男人也挺不错的,若是师傅要玩也能献给师傅免得她动怒,就当送了个迟来的中秋月饼吃吃?” 苏若若搓搓手掌,眼中还闪过几分狡黠,“对了...这么说来,这家伙也算是半个本小主的人了,孟姐姐可不许打他的主意哦?前两天我还截留了那帮秃驴的飞书,个外邦凡俗,若是底子干净,留着有用...反正回了宗还可以搜他的魂不是?” 那护法嘴巴努努,似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点点头,欠了欠身,道: “奴家明白,全凭少主吩咐,还望少主不要忘了宗主的...” “没忘没忘!我...新奇新奇而已,再说一万遍这是个凡人,别说是几日,哪怕是十年,又能怎么样本小主?” 苏若若摆摆手打了个哈哈。 林不玄心头再度一颤,颇有些欲哭无泪,这什么魔门果真不讲道理啊!敢情自己就是个可以随意把拿的物件? 大道两边,你我不是一眼不是同道人,我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豪情壮志的凡俗,你们怎么看怎么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吧? 要是真喜欢的话,就放我走啊!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这魔门的软饭,那是正常人吃的嘛?! 正当林不玄垂头丧气心中都想着怎么才能在这抬手开山断河的妖女手上开溜的时候,脑海当中忽然传来一声响。 【叮——恭喜宿主完成前置任务,不会真有人吃软饭吧系统绑定成功,获得奖励“大离九州地图”,“窃听术”(近距离)】 【当前任务:加入宗门,奖励:大离九州绝无仅有稀世珍宝】 林不玄黯淡的瞳孔瞬间焕发生机,不远处的苏若若缓缓回眸,朝他轻轻耸耸肩,“小林子还不跟上?” “来了来了!” 林不玄心里给自己抽了一巴掌,这明摆着的软饭不吃,那还算是个人?什么魔门不魔门? 人间正道是沧桑,魔门才是我的家啊! —— 林不玄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面前篝火摇曳,一旁晾着他换下来的衣物,已是出了林,并没有山火的危险,可那秋风吹来,依旧冷的发颤。 本以为这俩妖女是要回宗门的意思,谁晓得是出了林子重新生了个火休整休整,看这火堆旁拴着的两匹马,似乎是在这待了几天了? “师傅赶着本小主出来寻鸩鸟的,自然不可能带男人的衣裳,而离师傅给的期限还有几天,中秋已过,就不急着回宗了,你就裹着毯子将就将就,免得冻得病殃殃的...看着就不舒服。” 那个孟姐姐几丈开外安安静静盘坐,手中的剑搁在一旁,双眸紧闭,神情肃穆,似乎是在修道? 反正那苏若若是眨巴眨巴眼睛坐到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正瑟瑟发抖的林不玄身旁,压低了声音说话。 林不玄目光转向篝火,问了句,“少主穿这么少就不怕受凉感冒了?这大离九州,就没个药丸...丹元啥的?” 苏若若好奇地眯起眼睛,“感冒...?那是什么?你真不是大离人?打哪来的?” “我是湖城人士,这般小地界,苏姑娘定是没听过。”林不玄老老实实回答,眼神稍稍有些波动。 “确实没听过,不过看你神色是没说谎,小主我涉世未深,想来师傅应该知道。” “对了对了,我刚刚从你衣裳里搜刮了这两样东西,上面还有字和画嘞,又是啥玩意?你还是个外来的文人骚客不成?是为了入大离的文宗?” 苏若若说着说着忽然摸出林不玄随身的东西。 一卷方才随意临摹的画,准确来说…应该是本子的扉页。 “就…就画喽...可惜都湿了,也晾晾干再说...”林不玄眉头一挑,觉着这东西解释起来不容易,便是随意伸手点点,“这张是富春山居图。” 他忽然心头一凛,看这丫头的样子么... “苏姑娘是不识得这几个字?”这句话脱口而出,林不玄下意识望向苏若若的眼色,好在她没有动怒的样子,反而是...十分自豪? 只见苏若若双手叉腰道: “那是自然!本小主自幼侵淫武道,哪有功夫学这种半点用没有的?识字少怎么了?看不起识字少的?” “原来真是个文人...怪不得还有这种骨气,不过我是很难理解你们这些人,纵使你泼墨山河,那能敌我一拳否?靠着写了画了那些酸了吧唧的东西,赚些盘缠,若是这风头一过,被谁夺去了也不好说,还不如老老实实修道,现今天下,不就是凭着谁一双拳头大谁说了算的?” 果真是人人慕道的地界...林不玄心中呐喊:要是老子一穿越就修为通天,那还用得着在这和你唠嗑?不得给你这小妮子点颜色看看? 不过他面上还是摇摇头,轻声道: “未必,若是小主信得过,不妨让在下为咱家宗门尽两份绵薄之力?虽然我是个文人,但也未必就比武修差个一星半点了。” 月下苏若若的眸光皎洁且干净,她忽然对着林不玄笑道: “就这么称了‘咱家’?真没骨气的,怪不得师傅说要远离男人,最好见一个杀一个的,原来真这般善变,先前还一口一个‘不怕’,现在就转变了口风,啧啧...走了走了,您自个儿凉快着吧。” 然后她声音瞬间飘飞在数丈之外,那背影姣好,林不玄微微有些出神,然后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 一声轻微的“噗嗤”笑声轻轻送入林不玄的耳中,然后他面前的毯子上凭空出现了一枚散着点点药香的丹元。 请个假,写番外 整了个v群,倍看简介直接进就行 这两天比较忙,休息两天顺便把之前的番外给补了,过两天发,应该一万多字左右吧 《妖女放过我》请个假,写番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番外整好了,申请再休一天 这两天太忙了,扣扣搜搜整了个1.4w字不到的番外,改改错字什么的估计能到1.5w,但是太累了到时候再说吧 再休一天然后慢慢更… 《妖女放过我》番外整好了,申请再休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八十七.陛下倒是很威风 林不玄闭关了一周有余终于得而出关,而这些天…真叫是应了轻鸾嗤之以鼻的那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赵红衣与流萤饰演或是尊座或是女帝之姿算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岂止是居高临下作威作福? 那种一呼百应,无人忤逆的感觉让两者都蛮欣慰的,尤其是皇女殿下。 赵红衣本就没怎么接触过权欲,如今才是靠着在青龙尊座跟前狐假虎威才能体验到一些,但就这么一点儿权术的滋味就让她颇感沉醉。 赵红衣微有思虑,果真还是朝堂适合自己,她自幼也或修习或翻阅过帝王心术。 只是皇女殿下不仅看的很粗略学艺不精之外,还毫无用武之地——赵元洲从未想过立红衣为帝,在他眼中看赵红衣与在周倾韵眼中看他是一样的,都不过是一枚聊胜于无的棋子而已。 最大的差别就是在关系上一者是亲生一者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罢了。 赵红衣其实心里也清楚自己的地位,所以也不太敢多去学习心术,宫内亦是江湖,党派分裂,到处都是眼线。 虽然大离内乱岌岌可危,但这毕竟是修仙界,好歹也是一方王朝的帝位,皇兄虎视眈眈地很,自己若是多学,搞不好就被怀疑有野心,那可会被视作眼中钉… 但…赵红衣也不想当花瓶一辈子,壮起胆来对付林不玄那几次就有了苗头,只不过这点儿本事当然是被林大先生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就落得如此下场。 所以皇女殿下如今才这么急着立威,还拉拢了流萤想着趁机教训一下林不玄,做了给自己找回点儿颜面的打算,以后都要称帝了,难道还任由他把自己摁在身下不成?! 但…林不玄成就金丹当日一龙一雀还有些微的慌乱,一同乖乖来了他的寝房陪侍了好些时辰,发觉他依旧还在问道的状态才安了心念,虽说是要让他长长记性,但其实还是有点儿怂… 但如今! 已是今非昔比! 赵红衣猛然睁开眸子,清贵的眸光坠在日暮的风里闪耀,一只手手臂撑着螓首,另一只手在自己的眼前摆弄着指甲,双腿架起,好一副慵懒的女帝之姿。 她眸光所及的最远方都有不计其数的青龙庙教众在忙碌着,身处苍山之巅,见世人小如蚁,而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是圣旨…真美妙啊… 这或许就是那群皇兄如此追名逐利的原因所在吧? —— 离大雪封山又是过了好几天,栈道重开,青龙尊座俯身见世这种难得一见之事当然又迎来无数新信众或是香客朝拜的,青龙庙自然忙碌。 当然,他们根本别想见流萤一眼,甚至是连苍山都别想上,别说是这些新教众,就连核心教众都不要想见流萤一眼,毕竟青龙尊座何等高贵?! 青龙尊座还很是乖巧地戴上了轻纱,全身上下裹的也很严实,只要那对标志性的龙角能露出来就好。 教众自然以为是青龙尊座高洁,凡俗的确没那个资格去亲眼看她,即便她不做如此举动,这帮老尼姑也正打算立一个未经允许眸光扫过青龙尊座时不立刻向尊座叩首致意就拉出去挖眼睛的新庙规… 自然没有人会去联想到,堂堂青龙尊座,这面纱不面纱的只不过是为了讨好某人而特意为之的举动罢了。 甚至因为后怕还偷偷在自己的脖颈上戴着象征意味很深的项圈,只不过藏在衣襟之下旁人并看不见而已… 此外…那青龙庙与朝廷交好,两者合作的消息也是散了出去,这倒不是不胫而走,是赵红衣与流萤刻意为之。 虽然不晓得林不玄的计划,但已经如此造势,那不妨一步走到底喽? 总归…都是好事。 传遍整个大离九州可能还没那么快,但要引出藏匿着的前朝贼寇不难,青龙庙就顺手大摆鸿门宴,广纳来客。 有赵红衣这一坐实的消息,要让这些曾经呼风唤雨的八扇门内府冒头再简单不过,稍稍联想一下。 殿下落红宫内尽是执柳宗之人齐王被拿下也无可厚非,她还一路辗转来了鹿州孤身一人与青龙庙交好,这几乎是高举着前朝大旗之举了,岂能有错? 而青龙庙是绝对中立的宗门,蛰伏这么久的八扇门中人自然耐不住,如今总算有了宣泄口一朝出山也在情理之中。 这倒是正中青龙庙的下怀,轻轻松松瓮中捉鳖,手起刀落,连消息都漏不出去。 只不过…近日来鹿州的刺客却是愈发多了起来,这帮刺客飞檐走壁,翻山越岭来青龙庙也只是居于暗中,隐匿术法之高妙,离得远了些青龙庙中除了流萤其他人根本无法察觉出来。 这群刺客的确在流萤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但…杀的却都是朝廷中人,还是落单的,悄无声息之余,连尸首都撒了不知什么药粉消弭地一干二净。 流萤有点儿捉摸不透,她想管但又有些后怕… 既然大家目标相同,那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念至这有可能与林不玄有些关系,她才有些心虚地自己乖乖去戴上了项圈… 流萤靠倒在苍山之巅,云下徐雪若梨花,夕阳坠落带走人间最后一点儿天光,直到那月光与灯火在她眼中交汇,她才是回过神来,见座下的赵红衣满脸慵懒毫无愁容,微微叹了口气。 红衣殿下自然注意到了,她抬起头冲流萤一笑,“姐姐怕什么?不玄他出关也只不过是金丹而已,况且…你我二者还三言两语将青龙庙拿下了,你想啊…他来鹿州要抱走姐姐你,那这青龙庙不也是囊中之物么?我们此举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赵红衣自然毫不在意,这些时日的掌权,流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导致她有些飘飘然了,皇女殿下常以女帝自居,这倒是实打实的,流萤也没去制约她,只是如今有点变本加厉的感觉… “你就这么肯定他是金丹?” “本宫…哼…朕一眼便是,那药浴供他入金丹至多了,这元婴还远的多,哪有机缘一步登天的?这倒是好时机,我们俩都能压过他一头,待至他出关,姐姐就帮着我绑了他!你怕就我来,朕要将他好好踩在脚下让他明白什么叫帝威!” 赵红衣眉头一皱,斜倚在椅把上,捏了捏拳头,见流萤微微点头才是笑。 “女帝陛下?数日不见倒是如此威风了?要绑本先生?” 熟悉的声音扫过苍山,穿过那飘摇的雪,一直落到那楼台之上的一人一龙的耳中。 (回来了,最近出了点事,不过没什么大碍) 一百八十八.姐姐你说句话啊 (这是老章节顶一下,等拉取了就改,不这么搞就会被某些小臂盯着举报,见谅见谅) 大离,楚州。 楚州离大离皇都京州最近,自然也算相当繁荣的,今日这街上的更是人头攒动,只不过,也就只有这执柳宗分坛坛口那一条街快被挤爆了。 纵是如此,还有不少人正急急忙忙往那儿赶。 “怎么回事?怎么这般闹腾?”人群外围有一席白衣公子哥摇着折扇眉头锁着,向周遭人轻声问询。 “你是不晓得!文宗的那些自视清高的文人扣扣搜搜半天摸不出半本来,这执柳宗听说是请了一位先生依葫芦画瓢地作了几本出来!卖爆了都!” “原来如此,就晓得这些武道宗门看文宗这般势头坐不住,没想到反倒是执柳宗先快人一步?不过...那玩意儿我看了憋屈,非但没解闷还蛮郁结的,想必这魔门出来就更甚了吧?” “主要是价格不菲,寻常人家哪里看得起?况且买回来一本也就只能看个三五遍,书卷都全消逝,说的好听,为了什么防盗防伪,不就是是怕借阅,赚不着钱嘛?!” “去去...你不买就好,省的我多等,听酒楼掌柜的说,这执柳宗的非但让人看了一点不气闷,还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嘞,连连夸爽翻了爽翻了...” “有那么神?” “那可不,执柳宗的告示上说,首日折扣只要几文铜钱就可买下这一卷,而且打包票绝不会有字迹消逝的可能,纯手工抄录,以后实时更新...只可惜今天限量...” “几文?!永久保存?!这不买爆?!” 周边人七嘴八舌,那白衣儒生眉头拧死,手上折扇一打,遂不再多听,思虑一二,阔步折返。 ———— 执柳宗楚州分坛内。 林不玄站在院落中,他背负着双手,面前是一大群女修盘坐的端端正正整整齐齐,个个香汗淋漓。 不错,都在“纯手工抄录”,林不玄是没想过会爆卖成这个样子,写罢之前他还担心会不会是这魔门心性与外界有些许偏差,要是百姓不喜怎么办? 林不玄还草拟了几条吸引流量的噱头,什么第一天给个售卖折扣,再加上一个折扣,就够人疯狂的了,顺道还抓了文宗这胆大包天的“漏洞”——看完消逝。 原先它文宗是有底气,因为大离至此一家能产出,就算是卖的贵,还时时割韭菜天天爱答不理的,那也有不少人自发愿意为了消磨这个时候掏腰包的。 但林不玄起手就噱头拉满,再安插了不少自家的托,自然能达成口口相传的结果,但现在想来,似乎都不用这么麻烦。 不过至于什么实时更新么...到时候搞个凭借前一百人的特殊登记实时更新? 后来的想看么...先等,要想快些么,也简单,花银两就是了。 林不玄这第一卷断章断的很是时候,那是退婚后,戒指老道出来,天赋回转巅峰甚至更甚之际,来了个毛头地痞不知天高地厚上来叫嚣,男主轻蔑一笑收场。 别说是没有一点点断章防备的大离世人,就是专门琢磨过林不玄简稿的苏若若也被搞得心里头有些痒痒的。 执柳宗的高台楼阁之上,有两女对坐饮茶,目光都是盯着院落中那男人踱步来踱步去,指指点点这个指指点点那个的。 “师傅这是不是该夸夸若若了?林先生这等神人都能被我拐来...” 正是苏若若与裴如是,前者嘻嘻笑着伸了个懒腰。 “若若这次倒是干的不错,先生确实很有造诣,至于营造噱头那方面也很有新奇想法,不过你说的那神州湖城,为师也没有听说过。” 裴如是轻笑着微微点头。 “嘿嘿,那师傅,你本来是要捉个相貌好看的凡人去干嘛?” “前些日子本座往来楚州之际,顺手截留了九亭寺的飞书,上说锁心宗的圣女为本届天子论座已动身前往京州,途径楚州。 为师便是动了些心思,想这圣女或许锁心大法还未练至炉火纯青,控心个男人挑拨那圣女的心性,最好是能为本家所用,才有提及如此一句,现在想来,倒也不错。” 裴如是的手指在茶杯口上轻轻抚过一个又一个圈。 “啊?锁心宗素以断绝一切情愫闻名,里头都是长着毛的母和尚,师傅你这想法是不是有些天马行空了?天下有人能撬动这锁心大法?我不信。” 苏若若愣了愣,“但师傅怎么就知道这位林先生捉来就一定不亏的?万一...万一这只是一朝一夕的表面浪潮呢?又或者他是敌宗的卧底演的?” “为师想过这个,他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俗居然能吃下若若你一拳就很扑朔迷离,但就这几天观察下来,还看不出他的马脚,若是若若你不放心,就再去试探试探?如有不对,就把他丢到锁心宗的马车里去。” 裴如是眼眸微弯,望着苏若若的表情很是戏谑。 “试...探就试探。” 苏若若“腾”的起身。 “对了....”裴如是拉长了声音, “那句‘相逢何必曾相识’在当时的语境之下,想必这位林先生的意思是并不在意若若你的出身,身份,地位,也不在乎你之前如何做了什么事,仍是想与你相知相识。 为师奉劝你一句别试探着把自己试探进去了,这男人呐,都不是好东西。” “师傅你......你!哼!”苏若若支支吾吾了半天,满脸羞怒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然后她身影干脆飘忽下楼,身后传来“咯咯”的轻笑。 【叮,检测到来自苏若若的好感*10(当前好感25)获得软饭值*20(共计*40)】 林不玄回了自己的居室正准备休息一下,然后就听见一声脆响,怎么回事?这魔门妖女难不成还带着自我攻略的属性? 正当他琢磨的时候,房门轻动,林不玄茶杯只举了一半,房内三人黑衣蔽体,但看得出孔武有力,而他们手上各自一柄钢刀电光火石间离着林不玄的脖子的距离只剩下零点零一公分。 林不玄连反应都来不及,这踏马又不按套路出牌啊!怎么上来就砍的?!三刀?! 你们没有台词的吗?!不应该问我什么滴干活? “哪来的狗贼?敢打本家先生的主意?!文宗背后的靠山如此硬朗?!” 适时一声娇喝破空传来,那三柄明晃晃的钢刀在林不玄的眼前当场崩裂,瞬间化作糜粉。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那娇小少女发如雪,双手环抱,似笑非笑。 (这是老章节顶一下,等拉取了就改,不这么搞就会被某些小臂盯着举报,见谅见谅) 一百八十九.殿下犯错,青龙买单 (一小时后改) 大离,楚州。 楚州离大离皇都京州最近,自然也算相当繁荣的,今日这街上的更是人头攒动,只不过,也就只有这执柳宗分坛坛口那一条街快被挤爆了。 纵是如此,还有不少人正急急忙忙往那儿赶。 “怎么回事?怎么这般闹腾?”人群外围有一席白衣公子哥摇着折扇眉头锁着,向周遭人轻声问询。 “你是不晓得!文宗的那些自视清高的文人扣扣搜搜半天摸不出半本来,这执柳宗听说是请了一位先生依葫芦画瓢地作了几本出来!卖爆了都!” “原来如此,就晓得这些武道宗门看文宗这般势头坐不住,没想到反倒是执柳宗先快人一步?不过...那玩意儿我看了憋屈,非但没解闷还蛮郁结的,想必这魔门出来就更甚了吧?” “主要是价格不菲,寻常人家哪里看得起?况且买回来一本也就只能看个三五遍,书卷都全消逝,说的好听,为了什么防盗防伪,不就是是怕借阅,赚不着钱嘛?!” “去去...你不买就好,省的我多等,听酒楼掌柜的说,这执柳宗的非但让人看了一点不气闷,还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嘞,连连夸爽翻了爽翻了...” “有那么神?” “那可不,执柳宗的告示上说,首日折扣只要几文铜钱就可买下这一卷,而且打包票绝不会有字迹消逝的可能,纯手工抄录,以后实时更新...只可惜今天限量...” “几文?!永久保存?!这不买爆?!” 周边人七嘴八舌,那白衣儒生眉头拧死,手上折扇一打,遂不再多听,思虑一二,阔步折返。 ———— 执柳宗楚州分坛内。 林不玄站在院落中,他背负着双手,面前是一大群女修盘坐的端端正正整整齐齐,个个香汗淋漓。 不错,都在“纯手工抄录”,林不玄是没想过会爆卖成这个样子,写罢之前他还担心会不会是这魔门心性与外界有些许偏差,要是百姓不喜怎么办? 林不玄还草拟了几条吸引流量的噱头,什么第一天给个售卖折扣,再加上一个折扣,就够人疯狂的了,顺道还抓了文宗这胆大包天的“漏洞”——看完消逝。 原先它文宗是有底气,因为大离至此一家能产出,就算是卖的贵,还时时割韭菜天天爱答不理的,那也有不少人自发愿意为了消磨这个时候掏腰包的。 但林不玄起手就噱头拉满,再安插了不少自家的托,自然能达成口口相传的结果,但现在想来,似乎都不用这么麻烦。 不过至于什么实时更新么...到时候搞个凭借前一百人的特殊登记实时更新? 后来的想看么...先等,要想快些么,也简单,花银两就是了。 林不玄这第一卷断章断的很是时候,那是退婚后,戒指老道出来,天赋回转巅峰甚至更甚之际,来了个毛头地痞不知天高地厚上来叫嚣,男主轻蔑一笑收场。 别说是没有一点点断章防备的大离世人,就是专门琢磨过林不玄简稿的苏若若也被搞得心里头有些痒痒的。 执柳宗的高台楼阁之上,有两女对坐饮茶,目光都是盯着院落中那男人踱步来踱步去,指指点点这个指指点点那个的。 “师傅这是不是该夸夸若若了?林先生这等神人都能被我拐来...” 正是苏若若与裴如是,前者嘻嘻笑着伸了个懒腰。 “若若这次倒是干的不错,先生确实很有造诣,至于营造噱头那方面也很有新奇想法,不过你说的那神州湖城,为师也没有听说过。” 裴如是轻笑着微微点头。 “嘿嘿,那师傅,你本来是要捉个相貌好看的凡人去干嘛?” “前些日子本座往来楚州之际,顺手截留了九亭寺的飞书,上说锁心宗的圣女为本届天子论座已动身前往京州,途径楚州。 为师便是动了些心思,想这圣女或许锁心大法还未练至炉火纯青,控心个男人挑拨那圣女的心性,最好是能为本家所用,才有提及如此一句,现在想来,倒也不错。” 裴如是的手指在茶杯口上轻轻抚过一个又一个圈。 “啊?锁心宗素以断绝一切情愫闻名,里头都是长着毛的母和尚,师傅你这想法是不是有些天马行空了?天下有人能撬动这锁心大法?我不信。” 苏若若愣了愣,“但师傅怎么就知道这位林先生捉来就一定不亏的?万一...万一这只是一朝一夕的表面浪潮呢?又或者他是敌宗的卧底演的?” “为师想过这个,他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俗居然能吃下若若你一拳就很扑朔迷离,但就这几天观察下来,还看不出他的马脚,若是若若你不放心,就再去试探试探?如有不对,就把他丢到锁心宗的马车里去。” 裴如是眼眸微弯,望着苏若若的表情很是戏谑。 “试...探就试探。” 苏若若“腾”的起身。 “对了....”裴如是拉长了声音, “那句‘相逢何必曾相识’在当时的语境之下,想必这位林先生的意思是并不在意若若你的出身,身份,地位,也不在乎你之前如何做了什么事,仍是想与你相知相识。 为师奉劝你一句别试探着把自己试探进去了,这男人呐,都不是好东西。” “师傅你......你!哼!”苏若若支支吾吾了半天,满脸羞怒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然后她身影干脆飘忽下楼,身后传来“咯咯”的轻笑。 【叮,检测到来自苏若若的好感*10(当前好感25)获得软饭值*20(共计*40)】 林不玄回了自己的居室正准备休息一下,然后就听见一声脆响,怎么回事?这魔门妖女难不成还带着自我攻略的属性? 正当他琢磨的时候,房门轻动,林不玄茶杯只举了一半,房内三人黑衣蔽体,但看得出孔武有力,而他们手上各自一柄钢刀电光火石间离着林不玄的脖子的距离只剩下零点零一公分。 林不玄连反应都来不及,这踏马又不按套路出牌啊!怎么上来就砍的?!三刀?! 你们没有台词的吗?!不应该问我什么滴干活? “哪来的狗贼?敢打本家先生的主意?!文宗背后的靠山如此硬朗?!” 适时一声娇喝破空传来,那三柄明晃晃的钢刀在林不玄的眼前当场崩裂,瞬间化作糜粉。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那娇小少女发如雪,双手环抱,似笑非笑。 一百九十.所谓红尘 (一小时后改) 大离,楚州。 楚州离大离皇都京州最近,自然也算相当繁荣的,今日这街上的更是人头攒动,只不过,也就只有这执柳宗分坛坛口那一条街快被挤爆了。 纵是如此,还有不少人正急急忙忙往那儿赶。 “怎么回事?怎么这般闹腾?”人群外围有一席白衣公子哥摇着折扇眉头锁着,向周遭人轻声问询。 “你是不晓得!文宗的那些自视清高的文人扣扣搜搜半天摸不出半本来,这执柳宗听说是请了一位先生依葫芦画瓢地作了几本出来!卖爆了都!” “原来如此,就晓得这些武道宗门看文宗这般势头坐不住,没想到反倒是执柳宗先快人一步?不过...那玩意儿我看了憋屈,非但没解闷还蛮郁结的,想必这魔门出来就更甚了吧?” “主要是价格不菲,寻常人家哪里看得起?况且买回来一本也就只能看个三五遍,书卷都全消逝,说的好听,为了什么防盗防伪,不就是是怕借阅,赚不着钱嘛?!” “去去...你不买就好,省的我多等,听酒楼掌柜的说,这执柳宗的非但让人看了一点不气闷,还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嘞,连连夸爽翻了爽翻了...” “有那么神?” “那可不,执柳宗的告示上说,首日折扣只要几文铜钱就可买下这一卷,而且打包票绝不会有字迹消逝的可能,纯手工抄录,以后实时更新...只可惜今天限量...” “几文?!永久保存?!这不买爆?!” 周边人七嘴八舌,那白衣儒生眉头拧死,手上折扇一打,遂不再多听,思虑一二,阔步折返。 ———— 执柳宗楚州分坛内。 林不玄站在院落中,他背负着双手,面前是一大群女修盘坐的端端正正整整齐齐,个个香汗淋漓。 不错,都在“纯手工抄录”,林不玄是没想过会爆卖成这个样子,写罢之前他还担心会不会是这魔门心性与外界有些许偏差,要是百姓不喜怎么办? 林不玄还草拟了几条吸引流量的噱头,什么第一天给个售卖折扣,再加上一个折扣,就够人疯狂的了,顺道还抓了文宗这胆大包天的“漏洞”——看完消逝。 原先它文宗是有底气,因为大离至此一家能产出,就算是卖的贵,还时时割韭菜天天爱答不理的,那也有不少人自发愿意为了消磨这个时候掏腰包的。 但林不玄起手就噱头拉满,再安插了不少自家的托,自然能达成口口相传的结果,但现在想来,似乎都不用这么麻烦。 不过至于什么实时更新么...到时候搞个凭借前一百人的特殊登记实时更新? 后来的想看么...先等,要想快些么,也简单,花银两就是了。 林不玄这第一卷断章断的很是时候,那是退婚后,戒指老道出来,天赋回转巅峰甚至更甚之际,来了个毛头地痞不知天高地厚上来叫嚣,男主轻蔑一笑收场。 别说是没有一点点断章防备的大离世人,就是专门琢磨过林不玄简稿的苏若若也被搞得心里头有些痒痒的。 执柳宗的高台楼阁之上,有两女对坐饮茶,目光都是盯着院落中那男人踱步来踱步去,指指点点这个指指点点那个的。 “师傅这是不是该夸夸若若了?林先生这等神人都能被我拐来...” 正是苏若若与裴如是,前者嘻嘻笑着伸了个懒腰。 “若若这次倒是干的不错,先生确实很有造诣,至于营造噱头那方面也很有新奇想法,不过你说的那神州湖城,为师也没有听说过。” 裴如是轻笑着微微点头。 “嘿嘿,那师傅,你本来是要捉个相貌好看的凡人去干嘛?” “前些日子本座往来楚州之际,顺手截留了九亭寺的飞书,上说锁心宗的圣女为本届天子论座已动身前往京州,途径楚州。 为师便是动了些心思,想这圣女或许锁心大法还未练至炉火纯青,控心个男人挑拨那圣女的心性,最好是能为本家所用,才有提及如此一句,现在想来,倒也不错。” 裴如是的手指在茶杯口上轻轻抚过一个又一个圈。 “啊?锁心宗素以断绝一切情愫闻名,里头都是长着毛的母和尚,师傅你这想法是不是有些天马行空了?天下有人能撬动这锁心大法?我不信。” 苏若若愣了愣,“但师傅怎么就知道这位林先生捉来就一定不亏的?万一...万一这只是一朝一夕的表面浪潮呢?又或者他是敌宗的卧底演的?” “为师想过这个,他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俗居然能吃下若若你一拳就很扑朔迷离,但就这几天观察下来,还看不出他的马脚,若是若若你不放心,就再去试探试探?如有不对,就把他丢到锁心宗的马车里去。” 裴如是眼眸微弯,望着苏若若的表情很是戏谑。 “试...探就试探。” 苏若若“腾”的起身。 “对了....”裴如是拉长了声音, “那句‘相逢何必曾相识’在当时的语境之下,想必这位林先生的意思是并不在意若若你的出身,身份,地位,也不在乎你之前如何做了什么事,仍是想与你相知相识。 为师奉劝你一句别试探着把自己试探进去了,这男人呐,都不是好东西。” “师傅你......你!哼!”苏若若支支吾吾了半天,满脸羞怒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然后她身影干脆飘忽下楼,身后传来“咯咯”的轻笑。 【叮,检测到来自苏若若的好感*10(当前好感25)获得软饭值*20(共计*40)】 林不玄回了自己的居室正准备休息一下,然后就听见一声脆响,怎么回事?这魔门妖女难不成还带着自我攻略的属性? 正当他琢磨的时候,房门轻动,林不玄茶杯只举了一半,房内三人黑衣蔽体,但看得出孔武有力,而他们手上各自一柄钢刀电光火石间离着林不玄的脖子的距离只剩下零点零一公分。 林不玄连反应都来不及,这踏马又不按套路出牌啊!怎么上来就砍的?!三刀?! 你们没有台词的吗?!不应该问我什么滴干活? “哪来的狗贼?敢打本家先生的主意?!文宗背后的靠山如此硬朗?!” 适时一声娇喝破空传来,那三柄明晃晃的钢刀在林不玄的眼前当场崩裂,瞬间化作糜粉。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那娇小少女发如雪,双手环抱,似笑非笑。 一百九十一.你算计我? (一小时后改,刷新就行) 大离,楚州。 楚州离大离皇都京州最近,自然也算相当繁荣的,今日这街上的更是人头攒动,只不过,也就只有这执柳宗分坛坛口那一条街快被挤爆了。 纵是如此,还有不少人正急急忙忙往那儿赶。 “怎么回事?怎么这般闹腾?”人群外围有一席白衣公子哥摇着折扇眉头锁着,向周遭人轻声问询。 “你是不晓得!文宗的那些自视清高的文人扣扣搜搜半天摸不出半本来,这执柳宗听说是请了一位先生依葫芦画瓢地作了几本出来!卖爆了都!” “原来如此,就晓得这些武道宗门看文宗这般势头坐不住,没想到反倒是执柳宗先快人一步?不过...那玩意儿我看了憋屈,非但没解闷还蛮郁结的,想必这魔门出来就更甚了吧?” “主要是价格不菲,寻常人家哪里看得起?况且买回来一本也就只能看个三五遍,书卷都全消逝,说的好听,为了什么防盗防伪,不就是是怕借阅,赚不着钱嘛?!” “去去...你不买就好,省的我多等,听酒楼掌柜的说,这执柳宗的非但让人看了一点不气闷,还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嘞,连连夸爽翻了爽翻了...” “有那么神?” “那可不,执柳宗的告示上说,首日折扣只要几文铜钱就可买下这一卷,而且打包票绝不会有字迹消逝的可能,纯手工抄录,以后实时更新...只可惜今天限量...” “几文?!永久保存?!这不买爆?!” 周边人七嘴八舌,那白衣儒生眉头拧死,手上折扇一打,遂不再多听,思虑一二,阔步折返。 ———— 执柳宗楚州分坛内。 林不玄站在院落中,他背负着双手,面前是一大群女修盘坐的端端正正整整齐齐,个个香汗淋漓。 不错,都在“纯手工抄录”,林不玄是没想过会爆卖成这个样子,写罢之前他还担心会不会是这魔门心性与外界有些许偏差,要是百姓不喜怎么办? 林不玄还草拟了几条吸引流量的噱头,什么第一天给个售卖折扣,再加上一个折扣,就够人疯狂的了,顺道还抓了文宗这胆大包天的“漏洞”——看完消逝。 原先它文宗是有底气,因为大离至此一家能产出,就算是卖的贵,还时时割韭菜天天爱答不理的,那也有不少人自发愿意为了消磨这个时候掏腰包的。 但林不玄起手就噱头拉满,再安插了不少自家的托,自然能达成口口相传的结果,但现在想来,似乎都不用这么麻烦。 不过至于什么实时更新么...到时候搞个凭借前一百人的特殊登记实时更新? 后来的想看么...先等,要想快些么,也简单,花银两就是了。 林不玄这第一卷断章断的很是时候,那是退婚后,戒指老道出来,天赋回转巅峰甚至更甚之际,来了个毛头地痞不知天高地厚上来叫嚣,男主轻蔑一笑收场。 别说是没有一点点断章防备的大离世人,就是专门琢磨过林不玄简稿的苏若若也被搞得心里头有些痒痒的。 执柳宗的高台楼阁之上,有两女对坐饮茶,目光都是盯着院落中那男人踱步来踱步去,指指点点这个指指点点那个的。 “师傅这是不是该夸夸若若了?林先生这等神人都能被我拐来...” 正是苏若若与裴如是,前者嘻嘻笑着伸了个懒腰。 “若若这次倒是干的不错,先生确实很有造诣,至于营造噱头那方面也很有新奇想法,不过你说的那神州湖城,为师也没有听说过。” 裴如是轻笑着微微点头。 “嘿嘿,那师傅,你本来是要捉个相貌好看的凡人去干嘛?” “前些日子本座往来楚州之际,顺手截留了九亭寺的飞书,上说锁心宗的圣女为本届天子论座已动身前往京州,途径楚州。 为师便是动了些心思,想这圣女或许锁心大法还未练至炉火纯青,控心个男人挑拨那圣女的心性,最好是能为本家所用,才有提及如此一句,现在想来,倒也不错。” 裴如是的手指在茶杯口上轻轻抚过一个又一个圈。 “啊?锁心宗素以断绝一切情愫闻名,里头都是长着毛的母和尚,师傅你这想法是不是有些天马行空了?天下有人能撬动这锁心大法?我不信。” 苏若若愣了愣,“但师傅怎么就知道这位林先生捉来就一定不亏的?万一...万一这只是一朝一夕的表面浪潮呢?又或者他是敌宗的卧底演的?” “为师想过这个,他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俗居然能吃下若若你一拳就很扑朔迷离,但就这几天观察下来,还看不出他的马脚,若是若若你不放心,就再去试探试探?如有不对,就把他丢到锁心宗的马车里去。” 裴如是眼眸微弯,望着苏若若的表情很是戏谑。 “试...探就试探。” 苏若若“腾”的起身。 “对了....”裴如是拉长了声音, “那句‘相逢何必曾相识’在当时的语境之下,想必这位林先生的意思是并不在意若若你的出身,身份,地位,也不在乎你之前如何做了什么事,仍是想与你相知相识。 为师奉劝你一句别试探着把自己试探进去了,这男人呐,都不是好东西。” “师傅你......你!哼!”苏若若支支吾吾了半天,满脸羞怒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然后她身影干脆飘忽下楼,身后传来“咯咯”的轻笑。 【叮,检测到来自苏若若的好感*10(当前好感25)获得软饭值*20(共计*40)】 林不玄回了自己的居室正准备休息一下,然后就听见一声脆响,怎么回事?这魔门妖女难不成还带着自我攻略的属性? 正当他琢磨的时候,房门轻动,林不玄茶杯只举了一半,房内三人黑衣蔽体,但看得出孔武有力,而他们手上各自一柄钢刀电光火石间离着林不玄的脖子的距离只剩下零点零一公分。 林不玄连反应都来不及,这踏马又不按套路出牌啊!怎么上来就砍的?!三刀?! 你们没有台词的吗?!不应该问我什么滴干活? “哪来的狗贼?敢打本家先生的主意?!文宗背后的靠山如此硬朗?!” 适时一声娇喝破空传来,那三柄明晃晃的钢刀在林不玄的眼前当场崩裂,瞬间化作糜粉。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那娇小少女发如雪,双手环抱,似笑非笑。 一百九十二.见风使舵是要遭报应的 赵红衣本还有所顾虑,可随着时间推移,林不玄在自己手里仿佛提现木偶般动弹不得,她此刻自是已然达到了信心满满的巅峰。 她早前被父皇当做朝政饰物乃至无足轻重的花瓶,再到现如今被林不玄换了个法子捏在手心里把玩的积郁,算是一扫而空。 呃…后者或许积郁没那么严重?充其量就是有些不满? 或者说是此仇源于父皇,可父皇已死,还不是自己亲手杀的说有些不痛快? 赵红衣晃晃脑袋,将脑海中那些令人“哄堂大孝”的思虑抛去,总归…本宫身为大离皇女二十余年,才是终于品到一点儿属于自己的威势,大仇得报算不上,豁然开朗倒有一点儿。 这携流萤尊座出游是假,自己的内心有所动摇几欲问道是真。 殿下也才是想起来自己同为修士,听闻那江州的一代剑修柳半烟孤身执剑出大离寻昆仑,妄想与她一般洒脱于人世间,那是纯粹的胡思乱想了… 况且,自己连涉足大离都不能脚踏实地站得稳,好高骛远?哪来的气节? 不过…林不玄说人相同亦不同,有人喜清欢静谧,有人好烟尘俗世,本宫虽然以后还是棋子,但有修为起码当棋子也光鲜亮丽点儿不是? 呃…怎么又想这厮? 然后赵红衣的手腕就被人捉住了,一惊之下,问道心境当场告破,她抿了抿红唇,望着眼前捏着自己手腕的林不玄,不可置信与错愕在那张俏脸上交汇。 赵红衣深谙自己虽然在术法上也学艺不精,要想登峰造极还不足够,但…就绑林不玄此事是在自己脑海中排练过很多遍的… 甚至还趁着青龙尊座打盹之际给她也试过几回,虽然只成功了一会,小憩的青龙口中还支支吾吾着什么“主人不要…这样绑的话…流萤马上就会…不…如果是主人的话…都可以?” 诸如此类的奇怪番外台词赵红衣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恰巧印证这术法已然炉火纯青,且有元婴之能,想要压制金丹那是信手拈来… 可…自己的双手手腕被林不玄捉死也是不争的事实。 “元婴?!林不玄你居然算计本宫?!” 赵红衣慌张归慌张,但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当即脱口而出,可面前的林不玄似笑非笑,既不出声,也不作答。 林不玄的修为不会错,实打实的金丹,此刻也是金丹境,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能反杀自己一定是靠着外界作用,比如说… 红衣殿下猛然回首,清冷的眸光扫过一旁站着的流萤,“姐姐你…” 青龙尊座的手指还在乖乖玩着裙摆,也没想到这个反转。 流萤反倒是被赵红衣狐疑的眸光戳得生疼,吓得倒退半步,连忙摆手,解释道: “我不是,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本…啊,本尊向来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殿下,那此事便是与殿下同一立场,方才我还想着帮把手,见殿下翻身做主人,我也想上手试…呃唔…” 流萤解释了一半,才是想起了什么般连忙捂唇,对上林不玄依旧似笑非笑的眸光打了个寒噤,乖乖低头看自己的足尖,没了话语。 赵红衣再挣了两下也没逃掉,鞋跟在地上磨出刺耳的声音,皇女殿下又是轻轻跺了两下脚,“金丹捉拿元婴?你让本宫如何相信?!” “殿下恐是被书籍纸卷上功法与先生课里的教诲给乱了心绪,这是修仙界,机缘之下,脱胎换骨尚可见,微臣肉身比肩元婴又有何不可?” 林不玄才是开口,语调悠悠,但赵红衣不觉如沐春风,只感深雪的寒凉,但…身为大离首席皇女,她也足够冷静,缓缓吐气,道: “尊座姐姐救我啊!” “我…”流萤才是如梦初醒,背后戳戳手指帮腔道: “本…主…唔,不玄你既然已经元婴那就不要故意…” “流萤啊,我可听你说过,元婴之躯可…?”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不玄接了茬,青龙尊座的身形很是明显的一僵,林不玄接着说: “见我还带着什么轻纱?不想给我看?” “不…不是…这个…是怕被别人看了我你不高兴…”青龙尊座当场认怂,伸手就将轻纱给收了起来,双手贴着双腿,像被先生罚站的书童。 赵红衣膛口结舌,手腕一松,跌坐在了地上。 “此事,谁的主意?”林不玄居高临下发问。 流萤当即跳反,她不错,是真跳反,她直接站到林不玄身侧,指了指赵红衣道: “都是皇女殿下的主意,她还曾多次拉拢本尊,好在本尊没参与,她还想给主…你绑外面去游街说是殿下专用奴仆…之类的事比比皆是,与这居心叵测之辈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赵红衣:“???” “我也知道皇女殿下有野心,只是报复我这手段未免太强硬了些,这么不想被人握在手心里?可这朝堂你又跳不出去,还不得听命于我?” 林不玄弯下腰,挑起赵红衣的下巴,轻声问。 小皇女腿脚伸了伸,缩了缩脖子,“林大人如今倒是真像个反派!” “笑话,我执柳宗向来就是魔门,盗天下权政,自然是反派,何止是你,大离都在我的手里,殿下此行倒是识得本反派心有不爽,如此夜深…” 林不玄眉头微皱,还是笑着捏了捏她好看的下巴。 赵红衣喉间轻轻滚了滚,自然晓得林不玄这话什么意思,自己确实有些出格…但… “慢…慢着!你…你不能动我!” 皇女殿下忽然冷喝一声,抱着椅子站了起来,抹了抹有些冷汗的额头,接着道: “你我如今算是互相牵制,我为大离未来女帝的消息已然放了出去,这帝位自然本宫最合适,要是本宫执意不立帝,这后果你可想而知…你若是今晚欺…欺辱本宫,那有你好看的!” 林不玄一愣,倒是很干脆,“那好吧…殿下请回便是…” “总之…你不能…”赵红衣话还没说完,没想到林不玄真就放自己走了,几经周折,倒是深感错愕,愣了片晌还没缓过来。 林不玄眸光落在自己身后探着脑袋看戏的小青龙,顺手握住她的龙角,轻轻拧了一把,呵了声,“她不能动你这小青龙总能动了吧?!” “走,跟我上山!” 一百九十三.可你明明很喜欢 流萤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虽说这走向百转千回她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为什么最后抓的是我呀? 抓错龙啦? 抓错龙啦! 都是皇女殿下的错呀! 你要是被红衣给气着了,我帮你摁着她,或者…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龙涎…本尊还真不信她亦可以… 可流萤死死抿着唇,这些徘徊的心口的话,别说是一句,就连一个词一点儿哼声都没漏出去。 原由在于龙角被林不玄肆意拿捏,像是握把似的攥在手里拽着走… 而林不玄表情平淡,看不出什么神色,淡然的就像是牵着宠物逛着长街…还是那种可耻的牵绳… 但…这是青龙庙! 此地还是苍山之巅,是青龙庙里最高的峰峦,信众们朝拜之地,或许与那锁心宗的穹峰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流萤虽然不怎么想承认,自己心里其实真没有多少惊慌悔恨或者是仇啊怨啊之类的,糅杂的情绪有点多,但…都是偏向于林不玄的,甚至还有些心悦,乃至…兴奋… 可耻! 太可耻了! 本尊乃是青龙尊座,居然在这被奉若神明的地界被人牵着角走!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林不玄本尊要你… 流萤咬了咬牙,只是…也不知道是龙角上传来的酥麻感导致的,还是自己本意如此,虽然这感觉说不出来,但居然还蛮… 罢了…流萤想晃脑袋,但是没敢,眨巴着眼睛保持着被迫猫着腰的动作跟着林不玄走。 山上明明没有亭台楼阁,青玉所铸的山峦峰座上倒映着些许细微的晨光,显得通透且澄澈,但…那说白了也就是几个座位而已。 余下的,只有中层的供台,那被流萤咬了一口的灵果还摆在供桌上呢… 再往上也只有主座旁的一扇屏风,只比主座窄小一点儿,摆来好看的,听红衣说这屏风是真真的天下奇绝的品相,连皇宫里都搬不出与之平起平坐的品相来…只不过上面是白纸两面,想也是,哪有画配得上? 唔,想远了,流萤咬下唇,夹着尾巴自顾自猜忌。 按着林不玄的心思,他要是想欺负自己应当是直接就在方才赵红衣那才对… 当着红衣面,倒是很有一种当面牛…呃…不对,妇目前,也不对…杀…杀鸡儆…算了! 总归,事已至此,看不玄他的样子…现在他是悔改了,不打算罚自己了? 还是说,这处罚就是拽着龙角走这么一段? 这才哪到哪,连用力都不用两下,本尊是一点甜头都没尝……咳,都…都是好事! 难道是,我方才表现好,而…红衣的话真中了他下怀?所以不玄他是找个台阶下?哼哼,想借此机会与本尊单独叙一叙吧? 嘿嘿,本尊真聪慧了! 流萤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便是从林不玄左臂间挤出脑袋来,柔柔问: “可满意了?” 流萤朝他眨巴眨巴眼睛,林不玄也因为她挣开了自己的手才看了她一眼,小青龙被盯着有点怕,又乖乖亲自端着他的手按回了自己头上,想了想,轻声补上一句,“主…主人…” “什么满意?” 林不玄倒是饶有兴致地反问了一句,此地已然行至苍山巅,身处主座,的确有几分一览众山小的意境,干脆也就不走了。 “这…主人此举难道不是为了在红衣面前给她一个下马威,虽然现在还不好动她,但晾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才欺负一下本…流萤的么?” 流萤戳戳手指,随着林不玄坐下,自己自然而然就靠在了他的腿上,晨光渐起,云层之后的天光就快藏不住了,倒也欣慰些。 林不玄一笑,“我现在武力值也高过她,她不想当皇帝能不当了?我执柳宗里也有心意丹储备的好么,捉回去还不得老老实实的?” 流萤心中一顿,几分惊慌洒在脸上,“那…那…我…” 林不玄给流萤理了理稍有些乱的发丝,“赏罚分明便是如此,流萤做错了自然要罚的。” 流萤挺胸,挥挥拳头,“流萤与主人同一战线,绝没有参与皇女殿下报复此事,一直持反对意见…” 林不玄笑着摆了摆手,“也不全是此事。” 流萤一脸不解。 林不玄又问:“尾巴呢?” 青龙尊座微有迟疑,还是乖乖把自己的尾巴伸给了林不玄,脸红红的,“还请主人轻点,天要亮了了,今日可能会有早朝…” “不是这条。” 流萤打了个寒颤,才想起来这码事,只好支支吾吾解释道: “那…那都是红衣殿下的主意,她说…这都是被压迫的象征,早该去除了,都是她指使的…” “可本先生怎么看流萤你刚刚倒是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样子?若是我真只有金丹修为,或许流萤也要施以颜色了?如今不过是看我已成元婴,才如此认怂吧?” 林不玄象征性地提了提流萤的耳朵。 “我没有…”后者惊慌低头,林不玄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有点儿见风使舵,毕竟那机会可遇不可求嘛… 她眸光悄咪咪扫过四周,天光已然破开云层,辰时将至,青龙尊座心中舒了一口气,自然不是怕黑,是怕林不玄,一会儿教众就会上山朝拜,他便是要发难… 元婴之躯,虽可驭龙,但… 他总不可能把自己就摁在这苍山巅屏风后给狠狠地收拾吧? “还狡辩?” 林不玄弹了一下流萤的龙角,后者没什么防备,轻呼了一声,流萤这才哼哼唧唧道: “一会教众来朝拜了,不玄你…不要乱来,况…况且,又不算什么狡辩…本尊也没什么过错…” “听信她人谗言而动摇臣服之心,我们私下是主奴,这是说好的,破了规矩是其一; 想趁我修为不济而反推是其二; 见风使舵,举棋不定是其三; 争风吃醋差点毁了我的道行是其四; 没有我的意愿擅自乱动我‘安置’的物件是其五,这还没错么?” 林不玄每说一件就点一下她的龙角,流萤抱着脑袋可怜巴巴,山脚下的撞钟响声连绵,请示的声音飘飘摇摇,她才是稳了点心境: “流萤知错…可…主人你也听到了,教众们要朝拜了…这时候…诶?!” 然后流萤就被林不玄抱到了大腿上揽入怀里,他还用脚将那扇屏风带了过来,流萤想溜开,可自己的脖颈间正巧被啃了一口,龙角又被欺负了那么久… 难免身子一酥,流萤只有眼睁睁看着屏风将自己遮住,而…身着的青裙却在无风自动… 流萤听着整齐划一的行路声,慌乱地很,拉了拉林不玄的手腕,微声央求道: “不…不要在这里…我…要是被发现了…那这青龙庙里,流萤哪有脸面?等早朝过了,流萤随主人的意愿便是了…只是求求你,不要在这里…” “可是…流萤你自己却很是喜欢啊…” 林不玄在流萤耳鬓间轻声厮磨,“分明是渡劫境,一没受伤二没中毒,要想对付我这元婴的束缚,岂止是覆手之间的小事?甚至…我还根本没有束缚,只不过是随手抱着而已…” “你……!” 流萤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瞬,而后那高贵的龙躯便是认命般瘫软了下来。 (感谢老板们的打赏) 一百九十四.最是人间春好处 立秋将至,天间微凉,苍山亦是。 赵红衣抬起螓首,眸光洒向依旧在飘雪的苍山之巅,远处那二者的项背早已没入细雪,在那主座上看的模糊,直到被屏风遮住,这下好了,连一点儿朦胧的人影都看不到了。 皇女殿下轻轻咬了咬唇,心中没来由地有些缺憾,好像… 这事不该是这样发展才对… 可… 难道让本宫承认方才是或故意或为了找回点儿颜面慌乱之下才…欲迎还拒的? 算了吧…反正事已至此,罢了。 她顺着耳旁绵长的撞钟声又将眸光坠回了脚下的庙宇间,皇女殿下无意识地张开手掌接着漂落下来的雪花。 不知怎的,今日的雪总感觉更…不太好形容,应该说是绵软…或是温润一些? 赵红衣停滞在宫院口,良久无言,对于青龙庙所有的信众而言,这座供二者小憩的宫院的意义就如同一道隔阂。 往下是人世间,往上是触不可及的尊座至地。 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将赵红衣的思绪重新牵回现实,她顺手理了理随着雪风里微微飘摇的凤衣,才发觉庙内的老掌教已经离她很近了,还在微微躬身,似是在向她示意。 赵红衣呼出口气,好在自己不是苏若若那种想某些人的时候不论是骂骂咧咧埋怨还是嘀嘀咕咕,总很没分寸捂着脸犯花痴冒泡泡的丫头片子。 她好歹也当了二十余年首席皇女,矜持清贵的底子还是在的,即便是刚刚才胡搅蛮缠过,这会儿还在回味也能重回正轨。 红衣殿下伸手拨撩了一下发丝,稍一回礼,随意道:“原来今日是该朝拜了,难怪掌教来的如此早。” 那老尼姑略显佝偻的身形轻微一颤,低声问: “老朽今日来可影响了尊座的休憩?这朝拜一礼本也就是为了向尊座显露忠心,若是惹得尊座不快,那就本末倒置了,不该如此…敢问殿下,尊座的意思?” 赵红衣很想扶额,但是没有真去扶,只是犹豫着回望了一眼苍山,屏风后的一人一龙看上去挺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过有这么一扇屏风遮掩,兴许是在拥吻之类的? 虽然是有些气不过,但总不会太出格吧…一个弄不好,这可是青龙庙,还有万千信众顶礼膜拜,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红衣转过头来,迟疑了片晌,终于还是道:“掌教自不用在意此事,尊座与护法早早上了山,想来对朝拜此事早有分寸。” 几位掌教听得此话这才敢继续动身,跟在赵红衣身后缓步上山。 赵红衣心中叹气,这帮信众的那一种极端迷信极端信仰的虔诚感都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 或许在她们眼中,流萤是那般神圣不可侵犯的信仰吧? 可…你们的信仰刚刚被人很随意地拽着角上山了哎…而她甚至还乖乖歪着脑袋哼哼唧唧地在台阶上步履却下意识跟地很紧诶… 她们要是知道了这位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的青龙尊座在林不玄面前就如同一只小兽般被他肆意把玩连一丝反抗的余地或者意愿都没有会是什么神情? 估计会当场崩溃吧… 赵红衣也不再多想,微微侧目回望一眼,从苍山此地一直绵延下去的都是各式青衣,在这素白的雪里如同温润的春水,而自己一身赤红凤衣在这满目的青山间显得有些突兀。 “尊座大人今日还有雅兴泼墨山水,想来心情不错?” “也是…唯有这等宣纸上才配得上尊座亲自提笔…” 赵红衣听着这些窃窃私语神色微顿,流萤姐姐会作画?几日接触下来,自己是觉得对于道的理解远没有她的高,那或许与生俱来的? 不过…凡世间的事她一知半解,居然会作画? 赵红衣皱着眉头站在主座前,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往上的屏风上能依稀见些墨影,只是不怎看得清,看样子还是泼墨山水? 是林不玄的手笔? 倒是好有闲心! 红衣殿下鼻间轻轻哼声,终于做了下来,随手一抬,示意朝拜可以开始了,接过帛书靠倒在座椅上… 才靠下来,红衣殿下当即神色大变,倒不是手上的帛书,而是背后传来的佳音! 隔音的屏障正好笼罩在她侧过身子的耳畔,能依稀听到一些,但那也足够让人面红耳赤的了,她轻轻咬牙,方才的见的屏风,那的确是林不玄的手笔啊! 至于什么泼墨山水,那是墨么?! 赵红衣望着眼前连绵的信众,他们叩首念诵,无人胆敢出一丝差错,而耳畔的靡靡之音却叫红衣殿下不知所措,这苍山之巅,全然是两个极端! 一方是极端的虔诚圣洁,可那位正主自己却是极端的… ———— 流萤也没想过会这样的。 自己还以为这朝拜的时辰将至了林不玄会收敛些,可…他很随意地将屏风扯过来遮掩,就好像早有预谋一般… 林不玄如今的确有元婴的实力,还是那种体外的,很少见,这扮猪吃老虎自己也没想过,但…自己不是赵红衣,又不会真被林不玄压着… 虽然修为不如当年,但好歹也有渡劫境,对付区区元婴弹弹手指而已… 但…流萤缩了缩脖子,青龙尊座全然失了那个胆量,若是自己真不喜欢…又怎么会在那血夜里化作人形再见他呢? 流萤还在偷想,恰巧被林不玄逮住了她在自己脖颈上戴着的项圈,算是罪己诏? 流萤一被林不玄捉了把柄身形就瘫软了下来,跑也没用… 迟早被他给捉回来,此外…林不玄说的没错,自己的心底里的确因为被这种奇妙的羞耻感搞得很兴奋… 如今在屏风之后隔音之下,堂堂青龙尊座被林大先生抱在手上,就像一个不存在于修仙界的大写字母一般。 青龙尊座龙瞳微颤,这薄薄宣纸之后,凡人看不通透。 但…在龙眸之下,流萤可以做到一览无遗,往下是连绵不绝的无数信众对自己顶礼膜拜,自己却在林不玄的面前…老老实实喊主人… 这两种极大的落差在不断冲击着流萤的内心,小青龙哪里接触过这个? 流萤双手捂脸,心绪飘飞,眼白外翻,热泪盈眶… 被大胆之徒当面顶撞背后支撑,自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做龙数千年,在云端飘飞无所欲,如今才是彻底开了闸门。 何止是泼墨山水? 若是流萤早早控制之下,这苍山之巅估计早已被猛烈的雪风给掩埋了吧? “求主人放过…流萤…流萤知错了,再也不敢忤逆主人了…如果主人再…要是不小心这屏风掀翻了…” 借着空档,流萤瘫软在主座上,才转回眼眸,吐吐舌头喘了口气,原来御龙是这样的感觉?明明没有触及要… 然后她就被林不玄一手捉住了角,一手拎着项圈,听他一面使劲,一面缓声道: “条条规规打翻这么多,岂是你说饶就饶的?” “唔咕!不要…在这样的话的流萤的龙蛋…要!” (此处省略10000字) 中秋节整个迟来的番外 中秋太忙了,补上 流萤的番外,不用我说了吧 《妖女放过我》中秋节整个迟来的番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九十五.事了拂衣去 (一小时后改,不这么搞一章就被举报一章,没办法兄弟们) “喂,小林...先生,不曾想,你还真有些底子?能让师傅如此恭敬的,本小主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而且师傅这个人很厌烦男人来着,居然能让你留在本家,你算是全天下独一份了。” 苏若若双手负于背后,一面领着林不玄在这楚州分坛走动一面轻声道。 “咱家虽是魔门,但也是每个大离男修士心心念念朝朝暮暮,若不是怕本家喜怒无常,估计都要日夜在坛口晃荡了,没想到被你阴差阳错拔的了头筹... 你最好是别露面,不然就得上江湖中人的本本了,你长得的确...有些姿色,或许还能多几个仇家?总归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个没修为的。” 苏若若掰掰手指头,一板一眼。 “修仙界也酸这啊?!” 林不玄眼睛一瞪。 “...谁让师傅招收弟子之时首要目标就是——这姑娘生的好看的?等等...你问这个…难道先生并不是大离九州人士?我说怎么名不见经传却能被师傅夸赞呢...” “的确不是,我是神州湖城人士,初来大离一年半载,了解还不多。” 林不玄老老实实回答。 “唔...神州湖城?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要是敢骗我!” 苏若若转过身来,眸光将林不玄全身上下扫了个遍,然后与林不玄的双眸对视了好一会儿, “算了算了,这就是你的别院了,你先好生待着,本小主亲自给你去取文房四宝来,还有那两本文酸气的‘’我也一并给你寻来。” “对了,别惹是生非,我知道咱家姑娘各个好看,但若是你敢乱动歪心思或是出言不逊...大家都出手很快,我和师傅就是想救都来不及...好自为之!” 临走了这妮子还叮嘱一句,林不玄当然晓得“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等等,怎么想的是这个? 林不玄甩甩脑袋,这发展的,算是自己始料未及的,本来想着拜入文宗的,没曾想居然要和人家对着干了? 只不过两地的文化差异也蛮大的,若是一味去写崇尚武道修仙界,那有没有可能在大离人士眼中像是在话家常? 林不玄没想太多,反正这大离的文化浪潮才是刚刚掀起,不论如何都是有新意的,自己身为一个现代人,只要正常发挥就行。 而眼下真正重要的是怎么活下去。 虽然苏若若说着要保自己,但这可是魔门,谁晓得会不会突然变卦? 现在是自己还有待开发,要是被榨的一滴不剩,那自己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得让这魔门对自己产生“依赖感”然后保持神秘,这放在穿越前倒是并不难,毕竟林不玄可是老渣...情感大师了。 可这是大离...人人修仙慕道的,林不玄没什么底气,再度点开系统。 林不玄在室内桌边正坐,目光兜兜转转,商城里的物件他稍稍观览过,什么“固本培元丹”,“仙道根骨”之类的东西,眼馋归眼馋,可惜自己这软饭值赤字,过过眼瘾而已。 系统是冰冷的,但奖励是温暖的,林不玄的目光落在那丰厚的奖励上,别说是那“绝无仅有稀世珍宝”哪怕光光那250点软饭值都是林不玄垂涎欲滴的。 看样子还得去薅苏若若的羊毛? 但自己足不出户又怎么去骗苏若若的软饭吃? “想什么呢?” 略带些许娇蛮的声音自是林不玄耳边响起,他一五一十道: “在想你...” “少...少油嘴滑舌...喏,这是你要用的笔墨纸砚,这几本就是文宗的产物,我事先说好,这些东西我个女孩子家家看了都蛮生气的,你若是没看过,得先放稳心态,明白不?” 苏若若眨巴眨巴眼睛,她心法大成,随意观览一个凡人有无说谎一个眼神就行,先前林不玄的话没说谎,现在居然也没有?! 个登徒子...若不是师傅要留你,本小主非得上来再一拳不可。 ———— 林不玄开始好好研究这文宗的产物,苏若若在他身旁,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很诡异,就像是见羊入虎口一般... 林不玄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忐忑...然后他目光向下,落在纸卷上。 他的眉头从舒展到紧皱,再到整张脸都扭曲的时间绝不超过一刻钟,心中是百感交集,最浓烈的情绪就是火大。 好家伙! 林不玄还以为这“文宗”是什么悲剧短篇加上结尾断章来俘获人心,没曾想,这些酸了吧唧的文人骚客写的都踏马的是绿文?! 苏若若看着林不玄的面容扭曲地不成样子,乐得捧腹大笑,还一面拍着桌子,就像是计谋得逞一般。 “先生怎么以为?” “难不成这文宗的产物都是这种东西?!” 林不玄稍稍冷静冷静,自己翻看了一本,文笔上乘,剧情么就比较离奇或者说是就大离而言还蛮写实的? 大致是什么出身寒门的秀才,心悦了哪家的小姐,好端端从相遇相识相知,眼看就要修成正果了,然后话锋一转这富家姑娘就被什么修为高深的大官人强夺了去还搁那一顿乱七八糟描写? 什么玩意?! 林不玄个现代人看的连连皱眉,估计也就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能看得下去了... 不过林不玄稍微解读解读,也算是不难理解,毕竟这文道一直被武道欺压,这才是抱团取暖背后也有靠山有这叫嚣的资本时候,心态多少也会产生些扭曲,寄万物不公之情于宣纸。 只要抓好了新意这个点,那成为脍炙人口好像似乎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但林不玄还蛮不爽的,凭啥要读者去经历你小子经历的?要扯深意就非得用被绿这一种手段是吧? “年少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是了是了!师傅那天也是这么说的!那先生你和本小主倒是合得来的,看了令人窝火的要命是不是?先生打算写些什么?” 苏若若连忙凑上前来点头,看林不玄错愕的神色虽然有意思,但自己也很看不惯文宗就是了,现在看到林不玄如此气愤,她自己心里也多少有些欣慰的。 “这帮文宗的喜欢写被绿是吧?那我就写爽文!” 林不玄咬咬牙,脑海中好好回想穿越前自己看过的那几位老前辈的。 “什么是爽文?”苏若若不解,站在林不玄身旁帮他研墨。 “就是...就比方说主角是个修道天赋尽失的废材开局被逼退婚,然后他在被万人唾弃的泥潭靠着金手指不断打脸不断猛涨修为,成为天下第一,后宫成群...” 林不玄一面念叨念叨,一面观察苏若若的神色,后者柳眉紧蹙...然后说了句: “这该不会是先生的目标吧?不过...非常符合本家的想法,这大离的天下呐,就是靠一双拳头硬,你写的这个纯靠机缘加武力,我是觉着没毛病!” “那先不劳烦先生了,本小主先去给师傅报喜。” 苏若若虽然没听懂林不玄说的“打脸”,“金手指”是什么,但还是朝他嘿嘿一笑。 “等等!” 林不玄连忙趁热打铁,喊住了要走的苏若若,“方才给宗主作了诗,苏姑娘若是不在意,在下也有诗要送给你。” “好哇好哇!”苏若若当即回眸,眼睛里亮晶晶的。 “只有一句,相逢何必曾相识。”林不玄望着那娇小的少女,一字一顿。 “我...听不懂...”苏若若蛮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算了,我去问问师傅。” 一百九十六.天凉好个秋 (晚点替换) “喂,小林...先生,不曾想,你还真有些底子?能让师傅如此恭敬的,本小主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而且师傅这个人很厌烦男人来着,居然能让你留在本家,你算是全天下独一份了。” 苏若若双手负于背后,一面领着林不玄在这楚州分坛走动一面轻声道。 “咱家虽是魔门,但也是每个大离男修士心心念念朝朝暮暮,若不是怕本家喜怒无常,估计都要日夜在坛口晃荡了,没想到被你阴差阳错拔的了头筹... 你最好是别露面,不然就得上江湖中人的本本了,你长得的确...有些姿色,或许还能多几个仇家?总归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个没修为的。” 苏若若掰掰手指头,一板一眼。 “修仙界也酸这啊?!” 林不玄眼睛一瞪。 “...谁让师傅招收弟子之时首要目标就是——这姑娘生的好看的?等等...你问这个…难道先生并不是大离九州人士?我说怎么名不见经传却能被师傅夸赞呢...” “的确不是,我是神州湖城人士,初来大离一年半载,了解还不多。” 林不玄老老实实回答。 “唔...神州湖城?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要是敢骗我!” 苏若若转过身来,眸光将林不玄全身上下扫了个遍,然后与林不玄的双眸对视了好一会儿, “算了算了,这就是你的别院了,你先好生待着,本小主亲自给你去取文房四宝来,还有那两本文酸气的‘’我也一并给你寻来。” “对了,别惹是生非,我知道咱家姑娘各个好看,但若是你敢乱动歪心思或是出言不逊...大家都出手很快,我和师傅就是想救都来不及...好自为之!” 临走了这妮子还叮嘱一句,林不玄当然晓得“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等等,怎么想的是这个? 林不玄甩甩脑袋,这发展的,算是自己始料未及的,本来想着拜入文宗的,没曾想居然要和人家对着干了? 只不过两地的文化差异也蛮大的,若是一味去写崇尚武道修仙界,那有没有可能在大离人士眼中像是在话家常? 林不玄没想太多,反正这大离的文化浪潮才是刚刚掀起,不论如何都是有新意的,自己身为一个现代人,只要正常发挥就行。 而眼下真正重要的是怎么活下去。 虽然苏若若说着要保自己,但这可是魔门,谁晓得会不会突然变卦? 现在是自己还有待开发,要是被榨的一滴不剩,那自己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得让这魔门对自己产生“依赖感”然后保持神秘,这放在穿越前倒是并不难,毕竟林不玄可是老渣...情感大师了。 可这是大离...人人修仙慕道的,林不玄没什么底气,再度点开系统。 林不玄在室内桌边正坐,目光兜兜转转,商城里的物件他稍稍观览过,什么“固本培元丹”,“仙道根骨”之类的东西,眼馋归眼馋,可惜自己这软饭值赤字,过过眼瘾而已。 系统是冰冷的,但奖励是温暖的,林不玄的目光落在那丰厚的奖励上,别说是那“绝无仅有稀世珍宝”哪怕光光那250点软饭值都是林不玄垂涎欲滴的。 看样子还得去薅苏若若的羊毛? 但自己足不出户又怎么去骗苏若若的软饭吃? “想什么呢?” 略带些许娇蛮的声音自是林不玄耳边响起,他一五一十道: “在想你...” “少...少油嘴滑舌...喏,这是你要用的笔墨纸砚,这几本就是文宗的产物,我事先说好,这些东西我个女孩子家家看了都蛮生气的,你若是没看过,得先放稳心态,明白不?” 苏若若眨巴眨巴眼睛,她心法大成,随意观览一个凡人有无说谎一个眼神就行,先前林不玄的话没说谎,现在居然也没有?! 个登徒子...若不是师傅要留你,本小主非得上来再一拳不可。 ———— 林不玄开始好好研究这文宗的产物,苏若若在他身旁,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很诡异,就像是见羊入虎口一般... 林不玄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忐忑...然后他目光向下,落在纸卷上。 他的眉头从舒展到紧皱,再到整张脸都扭曲的时间绝不超过一刻钟,心中是百感交集,最浓烈的情绪就是火大。 好家伙! 林不玄还以为这“文宗”是什么悲剧短篇加上结尾断章来俘获人心,没曾想,这些酸了吧唧的文人骚客写的都踏马的是绿文?! 苏若若看着林不玄的面容扭曲地不成样子,乐得捧腹大笑,还一面拍着桌子,就像是计谋得逞一般。 “先生怎么以为?” “难不成这文宗的产物都是这种东西?!” 林不玄稍稍冷静冷静,自己翻看了一本,文笔上乘,剧情么就比较离奇或者说是就大离而言还蛮写实的? 大致是什么出身寒门的秀才,心悦了哪家的小姐,好端端从相遇相识相知,眼看就要修成正果了,然后话锋一转这富家姑娘就被什么修为高深的大官人强夺了去还搁那一顿乱七八糟描写? 什么玩意?! 林不玄个现代人看的连连皱眉,估计也就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能看得下去了... 不过林不玄稍微解读解读,也算是不难理解,毕竟这文道一直被武道欺压,这才是抱团取暖背后也有靠山有这叫嚣的资本时候,心态多少也会产生些扭曲,寄万物不公之情于宣纸。 只要抓好了新意这个点,那成为脍炙人口好像似乎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但林不玄还蛮不爽的,凭啥要读者去经历你小子经历的?要扯深意就非得用被绿这一种手段是吧? “年少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是了是了!师傅那天也是这么说的!那先生你和本小主倒是合得来的,看了令人窝火的要命是不是?先生打算写些什么?” 苏若若连忙凑上前来点头,看林不玄错愕的神色虽然有意思,但自己也很看不惯文宗就是了,现在看到林不玄如此气愤,她自己心里也多少有些欣慰的。 “这帮文宗的喜欢写被绿是吧?那我就写爽文!” 林不玄咬咬牙,脑海中好好回想穿越前自己看过的那几位老前辈的。 “什么是爽文?”苏若若不解,站在林不玄身旁帮他研墨。 “就是...就比方说主角是个修道天赋尽失的废材开局被逼退婚,然后他在被万人唾弃的泥潭靠着金手指不断打脸不断猛涨修为,成为天下第一,后宫成群...” 林不玄一面念叨念叨,一面观察苏若若的神色,后者柳眉紧蹙...然后说了句: “这该不会是先生的目标吧?不过...非常符合本家的想法,这大离的天下呐,就是靠一双拳头硬,你写的这个纯靠机缘加武力,我是觉着没毛病!” “那先不劳烦先生了,本小主先去给师傅报喜。” 苏若若虽然没听懂林不玄说的“打脸”,“金手指”是什么,但还是朝他嘿嘿一笑。 “等等!” 林不玄连忙趁热打铁,喊住了要走的苏若若,“方才给宗主作了诗,苏姑娘若是不在意,在下也有诗要送给你。” “好哇好哇!”苏若若当即回眸,眼睛里亮晶晶的。 “只有一句,相逢何必曾相识。”林不玄望着那娇小的少女,一字一顿。 “我...听不懂...”苏若若蛮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算了,我去问问师傅。” 一百九十七.好一只败犬 “你俩倒是好意思!在苍山之巅上没羞没躁…卿卿我我个没完,还故意弹个结界恰巧隔在本宫耳边折磨是什么意思?” 几段绸带随着皇女殿下吵吵嚷嚷的数落,以及她那双不停指指点点的手在空中飘飞,掀起一场赤红的烟火。 赵红衣左脚踩在台阶上,露出凤衣下一截雪白的大腿,可这姿态非但不显她平时那股子皇女公主尊贵的气质,反而有点像是…吃了醋的小妾随便找个由头来撒泼的? 赵红衣眸光斗转,正好能透过刚刚由于自己甩袖而开合的屏风口中落在青玉座上一人一龙的身上,流萤身着一水淡雅旗袍,如此衣着算是得体清秀,配得上她见外人时的气质… 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他怀里的流萤似乎…更具了几分妩媚成熟的韵味? 本宫依稀记得她与自己差不了多少,甚至还是自己身段好一些,怎么这…几个时辰一过,青龙尊座的身段匀称或是…勾人了不少? 难不成是林不玄的…毕竟他连太后久积于体内的寒毒都能…呃… 红衣殿下不想多思量这事,干脆回眸望向山下。 此时日暮刚过,青龙庙里尽是祥和的气息,有鹿州长久以来的环境烘托之下,又配合上真青龙得以现世,大离还正巧是如此人心惶惶的局势… 青龙庙这般身处中立不争不抢全凭自愿的庙宇自然算得上是难得的救命稻草,毕竟如今魔门势大,传闻里那各个都是茹毛饮血的魔头,更何况顶流魔门的妖女? 裴如是喜怒无常能出关手刃三渡劫的大离顶峰,任你是一方巨擘还是散修至境,人家能正眼瞧你一眼? 在眼目被大局蒙蔽的大离九州中世人看起来,青龙庙哪怕与朝廷合作也没什么,裴如是闭关又出关,还不是没有染指这已然成了半个空壳的朝政? 或许她不过是真与赵元洲个人有过节,连皇女皇子都活得好好的… 而至于信仰,在大离其实算得上是久旱逢甘霖,这道门羸弱,佛门不正的地界,人人只慕仙,不信神,如今有青龙尊座这古时正神可以膜拜,也算是…好事一桩? 可谁又能知道这一切阴差阳错巧合的背后主使正是如今大离最该提防的执柳宗? 这难道也是林不玄算好的? 赵红衣揉揉脑袋,想的有些头疼,才发觉拜由流萤威严所致,朝拜的人群早已全数退散,便是踏上一步,将那刻意漏一半的屏风给扯开。 如今是看不到流萤龙躯之上的淤青与否,可这位尊座大人额前沾湿的秀发,以及仍旧稍显红润的面颊哪怕是自己一点儿没听都能猜得出来了吧? 真不知道方才她冠冕堂皇站在这屏风后只露个脑袋,言语也好,眼神也罢,尽是清贵之姿是如何做到的… 赵红衣只晓得方才告退的时候就如同退潮一般却又井然有序,如今从苍山之巅往下望,已然见不到半个人影,那这一人一龙这时候又不动声色地做什么? 赵红衣回望上边那扇半掩的屏风后,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林不玄,甚至还有点儿想笑的样子? 他缓缓道:“我术法不精,只无师自通了些皮毛,隔音的符箓有些偏差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殿下大可以不听,再者,这难道不是殿下刻意设的局?” 见林不玄强词夺理,红衣殿下自是气不过,单手一叉腰,便是怒呵一声: “这可是青龙庙,信众视流萤为信仰,如此虔诚膜拜的对象,这身份要是出了差错的后果如何,还请林先生好好思量思量!” “再者,你已元婴!又无法力上的束缚,解这龙涎不是信手拈来?装什么受害者?” 林不玄继续笑:“殿下言之有理,不过殿下恐怕误解了一点,我虽是元婴,可流萤是渡劫啊…” 流萤面色稍有几分红润,龙瞳眨了眨,俯在林不玄耳旁咬耳朵般点了他一句,才是转过头,对着赵红衣哼声道: “本尊闲心罢了,与不玄玩个那什么…角色扮演,有你个皇女什么事?” “你!你们!” 赵红衣颇感气血不顺,点向昔日拍着胸脯说结盟的青龙尊座,如今在林不玄怀里双手乖巧摆在膝盖上小鸟依人的模样,便是一阵懊悔,“我真傻,真的。” 赵红衣扶起她紧蹙的眉头,“本宫单知道要寻个盟友来对付宫里的骚浪蹄子,本宫哪知道鹿州也有?” 她接着但也没呜咽,只是“嘁”了一声,点着流萤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脸,怒道:“龙仗人势的东西!怎不摆你方才见林不玄时毕恭毕敬喊主人的姿态了?” 正襟危坐的流萤好死不死还小心翼翼避重就轻地问了一句:“红衣你这么凶…是吃醋了?” 赵红衣差点没被流萤这茶里茶气的话气得背过气去,可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动,也只有干瞪着眼睛双手叉腰。 林不玄忽然觉着眼下的场景有点儿眼熟,那夜自己也抱着流萤,只不过当时气得要命的不是这只粉毛皇女,而是那只白毛妖女才对… 一晃…又是一年秋将至,念至此,他便是很难得打了圆场: “所以,我闭关这几日,你俩除却打着算盘阴我之余还做了什么好事?影盟的令牌怎么都塞到我的床底下来了?” 赵红衣才是双手抱胸,冷哼一声,“本宫与这位…青龙尊座将这青龙庙收于麾下,也顺便散了消息出去说本宫会登帝,青龙庙为护国大宗。” “此举引来不少躲在暗处的前朝贼寇冒头,而本家大摆鸿门宴,将之全数剿清,至于那些影盟的刺客,真是胆大了,敢在我…们青龙庙脸上蹦跶,若不是尊座大人说先不与她们起纷争,本宫早就派人揪出来了!” 林不玄的确是有想过闭关这个举措可能不太好,毕竟需要时间,谁也不晓得大离能出什么乱子,如今一看,自己太把红衣与流萤当妮子了,没有考虑周全。 计划是变了些,但…“好在没起争端…” 赵红衣凤眸一瞪,单手指向林不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她的手正巧戳在流萤的脸上, “本宫就知道你这家伙没安好心!这影盟也是你的人?!我说来的人又多又快,怎么老有女刺客悄咪咪趴你窗口看个没完做什么!” “现如今…现如今!”赵红衣眼神上下飘移,“你该…” “现如今…”林不玄抢过她的话茬,将她的手从流萤脸上挪开,顺便摸了摸流萤柔顺的青丝,“现如今的首要任务是…回京。” 他望着满脸不解的赵红衣,又补了一刀: “我想若若了。” (感谢十一郎牙,尾号2279,长烟漫漫,尾号5727,路过的憨憨,尾号0078,南有南方不向北,尾号2507,阿靖与小安老板们的打赏) 一百九十八.晚来风急 七月初一,立秋刚过。 长安的夜里难得几分微凉,喧闹的人声与连绵的灯火由远及近,让京城里的某位手眼通天的妖女头头有些怅然。 裴如是独自站在月满楼楼顶,她抱着手臂抬头望月,如勾般看上去转瞬即逝的新月却依旧能撒下璀璨的韶光。 她良久无言,只是将眸光落回长街御道,拜由林不玄的电台和那些小画册的流通,皇城内遍地都是成双成对的道侣或依偎或相拥在晚风里… 往常这时候长街上见不到修士的,大多都寻个僻静的地方去念功法修行了,喧喧闹闹的景象很少,平民百姓或是恐惊扰或是敬重,总是很寂寥。 要见修士那也是两人当空对招,下面的平民百姓各个冒头出来满眼艳羡地叫好,不时便有八扇门的人跑来制衡。 这般祥和温馨之景放在一年前绝对是不敢多想,以往修士是修士,凡俗是凡俗,两者中间有一道不可见不可触却如天阙般的隔阂。 如今这修士之中也多了几分烟火气,少了那股子朦胧的“仙”味儿,反倒更像是人了。 裴如是身为魔门顶流,当属“唯恐天下不乱”那类,见现如今的光景,分明还没夺权,朝廷贼人还不知道在哪个山头猫着,可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 新月落下的光薄了一瞬,伴着耳边传来的“落雨啦”的呼声,她张开手,掌心里洒落一滴雨珠,立秋方过,可秋未至,一场急雨还是带着夏的味道。 “咻——呛”的一声在裴如是的耳畔响起,一朵墨色油纸伞罩在她头上, “走了这么远,苍山的雪也好,江州的水也罢,都不及京州的夏,时而晚来风急,时而梨花带雨,风里濡湿清冽,一头撞进雨里像撞进什么人怀里。” 裴如是没有回头,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神色满不在乎,嘴角却还是微弯,足跟下意识踩在楼阁的片瓦上,发出轻微的响动,她面色不变,只是说: “还知道回来,说是喜欢夏,这不都立秋了?本座先前的话都不肯听了,非要去鹿州,现在又说雪不及京州,我看不过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林不玄打着伞,站到裴如是身侧,以她的身材底子,如今还踩着高跟的靴子,林先生依旧比她高出些,他便是微微低头,道: “事不办完我怎么放心?师尊既任命于我,当完成了才是,再有,京州一如故里,当然好了。” 裴如是才是侧目,几月不见,她是发觉这厮愈发大胆了起来,说话都敢挨着自己了,两人唇之间的距离只有不过寥寥几寸,她下意识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耳旁的发丝, “本座不是说过不让你喊师尊了?又没教你什么,还害得宫里那老女人吃味要强的不行,非得把刀扔给你不可…” “不过…你今夜有闲心来寻本座,已经找她们俩办完好事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本座在月满楼?” 林不玄摆摆手,眸光也转向月满楼下,灯火通明的长安城,迷蒙的雨里,一如苏若若信手斩龙那夜,他只是笑: “特地来寻你的,裴姐姐既然在宗内设立过听音阁,我想你应该喜欢俯瞰世间这种感觉,月满楼刚刚好。” 林不玄这话说的刚刚好,也没有点明到底是为了报告工作还是感谢,亦或是别的什么。 裴如是被这句“裴姐姐”顶的有些不好回答,让他喊宗主显得生分了些,让喊如是却又…太近了,搞得好像本座对若若的男人有什么想法似的。 她干脆眯了眯眸子,冷静道: “所以先生此次出京具体收获几何?” 林不玄用法力撑起伞,两手一摊,“有偏差,但是还在正路,青龙庙,影盟如今可以算是为我所用,锁心宗虽然还没有,但估计也不会插手我们的事。” “赵红衣同意登帝,青龙庙为护国大宗,朝廷残党绝大多数已清剿,只剩下奇门天师麾下的八扇门一脉,有如是你的威慑在,应该也不敢冒头。” “不过,还是谢谢你。” “我当是你要点点哪门哪派的女人舒服了…”裴如是哼了声,又是微微一愣,转过头,“谢什么?” “九亭寺。” “……”裴如是别了别脑袋,额上墨紫色盘发微动,却见林不玄大咧咧张开双臂,“又不是只…呃…为了你,你做什么?” 林不玄厚着脸皮笑:“奖你抱一下?” 裴如是扶了扶额,后撤一步,“你把本座当若若了?再有,你是若若的男人,本座怎么能…” “这是我们神州的礼数,谢还是要谢,毕竟要不是护心镜,我早就…” 林不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如是竖了根手指,她微声道:“呸呸,那…就抱一下…你若敢揩油,本座扒了你的皮!” 雨停,楼上,伞下。 两人相拥,久久无言。 —— 裴如是咳嗽了一声,触电般瞬间将手松开,再退开两步,耳珠微红,一本正经: “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留在京州?” “一切按照计划走,执柳宗也该走上正面了,到时候一翻权政,这奇门天师还请宗主出手对付,如今我们稳操胜券,不过我可以还要出京一次。” “此后…应该要去一趟涂山,此行遇了前辈,承她一情。” 林不玄摇摇头。 轻鸾挠挠脑袋,“少来了你!” 裴如是盯着他,稍有困惑,“那最近要出京做什么?” “文宗…”林不玄也懒得卖关子,直接回答。 “嘁,本座一只手就可以剿灭…”裴如是嘁了声,却见林不玄再度摆手,就听他说: “这是我们读书人的事,之前我果然没猜错,那本‘剃度,然后捡到落魄女修’果真是先甜后藏绿的玩意儿,文宗还自诩神作,不让我亲手来,有些说不过去。” 裴如是只得点头笑,“依你便是,可你自己得小心,文宗那帮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人做什么本座都不意外,小心为上,出了什么事…我怕…呃若若担心。” “此外本尊看锁心宗又换新任,这薪火相传倒是蛮令人眼馋,若若是没机会学文了,既然林先生留不住,不妨造个小的出来?” 林不玄愣了片晌才是伸出大拇指点点自己,“我们俩?!” “你和若若!”裴如是没好气地在他头上狠狠“咚”地一声敲了个板栗,“呵,元婴了倒是能抗啊?那青龙滋味好吧?太后…也勉强吧…” 林不玄抱着脑袋在楼阁顶上的瓦片跑,“若若还小,太后宫寒,流萤生不了!” 裴如是望着那一溜烟跳下去的背影有些暗自发笑,郁结心境不知怎么,忽然清朗了不少,听着林不玄悠悠哼唱着不知什么曲目,大概是: “我与蝉声为伴留灯一盏 不识烟火人间 咽下须臾悲欢句句唏嘘寡言” 裴如是没耐住,还是喊住了他,站在楼阁上端着那柄伞,问:“新曲目?” “抄的,唤作《烟火人间》。” 一百九十九.反客为主 不同于长安城内的喧闹,皇宫里倒显几分冷清,长风作罢,御道上的宫女侍女少之又少,是有些许寂寥的。 不过也算是顺了林不玄的意,如今不论是谁经过这夕日富丽堂皇灯火通明在夜里仿佛一只巨兽般如今却已然油尽灯枯的皇宫也只有一声叹息。 赵元洲身死,八扇门分崩离析,即便执柳宗不出手也迟迟无人敢立帝夺政,皇宫里自然冷清。 大离无政这么几个月,有胆子在暗中伸手的人恐怕就要耐不住去把控百姓间的风向,这时候能把赵红衣推出来立个新帝,算是正正好好能抑制住,且…来路很正,不用多费心思去拉拢百姓。 林不玄走之前又回了头问过如是,才晓得若若还在皇宫,他行在御道上,长衣袖口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 近了寝房,发觉里面还有依稀的灯火摇曳,料想此时夜已深了,林不玄才是偷摸着俯在门上借着天子望气术往里偷瞄,可惜柱子挡的刚刚好,并不能看清,只能听些响动。 “这…这衣裳,太…太…了吧?我…本…怎么能穿?!”苏若若支支吾吾的声音。 “这是太后陛下专程送来的,说是从外邦淘来的衣裳,很珍奇,在林先生的小册子里常见,他许是很喜欢,方才红衣殿下回宫,恐怕林先生也快了,不予他一个惊喜?” 顾七的声音倒是有点儿怂恿的意味,她接着又道: “以少主的身材,着此衣裳,应该是刚刚好,这假耳朵一戴,扮只小猫猫难道不可爱么?” “顾七姐姐!”苏若若埋怨一声,“就算穿这衣裳吧,可这项圈尾巴…可爱?本师姐要的是威严,可爱做什么?” “还有还有啊…臭师弟那些书卷我又不是没看过,穿这种衣裳的要不就是喊‘主人主人’要不就是喊‘哥哥…爸爸’之类的…” “哼,顾七姐姐你把本少主当什么人了,在林不玄面上还要低声下气不成?我怕他吗?我怕他吗?!就是本师姐用脚踩着他的脸,他也要乖乖喊师姐才是!” “况且…他出京这么久,也不见得多给本师姐打几个传音慰问一下,反倒是爬我姐姐床上去了,欺负我姐也就算了,还借着通感搞得本少主当众出丑!”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次他回来胆敢不给本师姐好好赔礼道歉,我非亲手给他抽筋扒皮不可!” 小妮子嘀嘀咕咕地一股脑说了一大堆,伸出的小拳头还挥舞着,想也知道现在的表情肯定是龇牙咧嘴的,一旁的顾七也只好抱过衣裳一边“是是是”一边讪讪笑。 苏若若正双手轻轻松松抱回了胸得意着,却听殿门“哐——”一声开了,她本懒得去管,听着顾七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小七恭迎林先生回京”,她才是做贼似的悄咪咪转过头望向门口。 “几月不见,师姐倒是好大的威风!” 林不玄闲庭信步,就见苏若若下意识倒退一步,跌坐在了床上,眼神闪躲,低下脑袋,口齿不清地朝身旁的顾七挤眉弄眼: “不玄,你…你回来啦?我…跟顾七姐姐侃大山开玩笑呢…是不是?顾七姐姐?!” 顾七的眸光在两人面前扫动,终于是将衣裳递给林不玄,眉头轻蹙,疑惑道:“小七不知道少主在说什么…” “既先生回宗了,必有要事商谈,小七先行告退,还请林先生见谅。” 她再轻轻咳嗽了一声,便稍行礼数告退了。 苏若若抬起头正想瞪她,却正巧撞上了林不玄的目光,又急忙忙低下头,双手乖乖摆在膝盖上,裹在白纱长袜的小脚丫悬在空中,也不敢晃荡。 林不玄望着她,若若似乎长了点儿个子,但还是一样小小只,妮子安静下来的时候本就显得乖巧可人,如今绾起白发身着着一席清雅的宫服就更是了。 小丫头嘀嘀咕咕:“尽晓得到处沾花惹草,又是我姐又是皇女又是青龙的,还有什么影盟小公主,剑阁小师妹,自己神气完了还打算就着两句话来数落我…” 林不玄见她促地没边了,便是干脆一把抱起,放到了自己的腿上,然后又在那张未施粉黛却也勾人得惊心动魄的小脸上狠狠香了一口,“其实我也好想若若…” 苏若若只是“呜——”地惊慌了一瞬就软了下来,妮子完全没了方才的气势汹汹,反倒是泪眼婆娑地轻轻捶了他两下, “还…还知道回来!师尊给你的护心镜都碎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下次不许你乱跑了,那么多宗门盯着你,要不是有那些机缘,你若是…你若是受伤了…” 林不玄倒是没心没肺地笑,“若若心疼了?” 苏若若抬起头,面颊微粉,“哼”了一声,一下又犯了傲娇,吐吐舌头: “谁记挂你了呀?臭师弟受不受伤又有什么关系,我是怕师尊生气,一气之下又跑去开打了,受了伤不好…有你个背地里跟我姐好了的负心汉什么事?” 然后就听她“嗯!”了一声,嘴巴被堵上又给林不玄香了一口,刚刚松开唇,还不待若若咧出虎牙质问他故意欺负舌头做什么,就听林不玄继续笑: “你们师徒二人倒是一样的,那个说‘都是为了我徒弟’,这个说‘要不是我师父’云云的…” 苏若若眉头微皱,琼鼻抽了抽,警觉道:“原来你入京先去找了师尊,怪不得我说怎么你身上有股淡淡的熟悉的胭脂味,那是师父新换的!” “给上级汇报工作…”林不玄举手。 “少来了你!”苏若若像只小河豚般鼓起腮帮子,双手环抱,醋意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汇报工作哪里粘的上什么胭脂水粉味?我看师弟是背着我尊师重‘道’去了!” 林不玄干脆坦白,“只是抱了一下,还当夜如是她怒上九亭寺的情…” “就抱一下就算还了?!不过如…呃…”苏若若瞪了他一眼,又发觉自己的话里有怂恿他去勾搭自己师父的嫌疑,还在醋头上便是一转话锋,点点头,“嗯…抱一下就算还了!那今晚你得陪我…” 苏若若的话刚说出嘴就后悔了,自己本想着的都是气势汹汹反打林不玄一套,最好还在踩他两下挫挫锐气的,现在却已经…两手手腕被他单手捉起来摁倒在床上了… “太后姐姐送来的衣裳给穿了?师姐偶尔也给扮一次小猫吧?” “没…没门!” 苏若若本想以修为不惧强权的,挣了两下发觉林不玄现在竟然真有元婴的实力,坏了…这下真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了…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悔不知当初为什么不听师尊的,多修炼两下子,若是现在有个分神实力也不至于被林不玄像提小鸡崽般捉着吧? “师姐还想跑啊?” 林不玄干脆另一只手抓起苏若若的双脚,没舍得打脚心,只是挠了两下。 白发小妖女只得认怂,“别挠脚脚…心了…我…我错了,我穿就是了…” 若若一边不情不愿地换衣裳一边小小声悄咪咪地嘀咕林不玄,“色狼师弟…见了白丝脚脚就把个没完,色胚!” “?” 苏若若被那眸光瞪了一下,又是一颤,小心翼翼伸出手点着林不玄,“你…我们同为元婴境,你一会…有点分寸,到时候膝盖青一块紫一块的…我要被师尊点死的!” 二百.今朝 巳时刚过,林不玄才是醒转过来,自是出了京这数月来从没有一次睡得如此安稳踏实,哪怕是那些明知自己绝对无忧的日子也是一样。 入眼不是苏若若那只古灵精怪的白发小丫头,而是一双裹着黑纱长袜透着点点肉色,修长却不失丰腴的长腿横列在床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双足玉正巧弓在他的眼前。 林不玄才瞟了两眼就又一席红衣宽袖倏地将那双长腿遮了,只露出一点儿足尖,林先生终于将眸光上挪。 “若若呢?红衣……” 林不玄一边起身一边出声,才看到坐在自己床上这位…凤袍摇曳,正蹙着眉头咬着唇瓣的并不是皇女殿下而是太后陛下,只见她手里端着一杯茶还不知是一杯酒,林不玄一个激灵,连忙改口道: “红…红衣…当真契合姐姐的气质,只是姐姐来地这么早?” 周倾韵“呵——”了一声,撇下了那只酒杯,微微偏过脑袋,余下绝艳的侧颜,只是她斜着眸子俏脸含霜,似乎很不高兴, “嫌姐姐来的早了?扫了林大先生‘晨练’的兴?昨晚长安城里下了一整夜的雨,你可听得几分?” “一开口便是若若若若的,看着姐姐的腿还把本宫差点当红衣,我看你啊…眼里是没我这个姐姐喽,这出京可把林先生嘴养刁了,一来就钻人家的床上去了,要不是本宫的宫女来禀告本宫还不知道呢!” “也是了!姐姐人老珠黄,哪比得过这对师徒呐,一者正值芳华,身娇体软一推就倒;一者成熟风韵,‘奇耻大辱’任君采摘…对吧?本宫的好弟弟?” 周倾韵像个小丫头一般抱着膝盖,只是那凤衣笼着她,由于胸襟的原因,抱着就已经很艰难了,想将头埋下去更没法做到,只好这样做做样子,盘束起的紫发上各式玉簪挂着的流苏随她的动作“叮铃当啷”的。 林不玄算是彻底清醒了,昨夜本想着先见一下若若再去找姐姐的… 奈何若若这小妖精太勾人,又喜欢嘴硬,便收拾地太晚了些… 夜深不好叨扰,今日又起晚了,哪晓得太后姐姐先知道了,端着酒就跑来吃了一大碟子醋。 这算不算是若若阴差阳错之间的报复?果然男人最不能招惹也最不应该招惹的就是单纯脱俗,又倔强独立,且还比自己小的女生。 “姐姐…我…” 但林不玄也晓得自己这时候不好去解释,况且…也的确是有先后的分别,当时想岔了,应当把俩人拉一起才对的… 呃…总之,现如今是得先哄好了这位看上去大妇之姿内心又藏点儿少女心的太后姐姐再说。 林不玄轻手轻脚上前环住了她的腰肢,将脑袋缓缓搁在她的肩上,刚刚出声太后姐姐就侧目过来,一双凤眸里有点儿埋怨的意味,鼻间轻轻“嗯”了声。 “出京这么久,皇宫里琐事那么多,真是苦了姐姐了,昨夜是太晚了,念及姐姐身躯抱恙也不好叨扰,才找若若将就一晚…” 他贴着太后姐姐的耳朵轻声说完还不忘亲一口。 “少来…抱恙就不能陪姐姐聊聊天了?报个平安也不会,还将就?我去给若若说了看她气成什么样…” 太后姐姐哼哼两声,吃醋是吃了,但生气也不是真生气,林不玄什么人她自然了解,当日走的又急,对若若有念想也好说,毕竟那妮子时常想他也想得梨花带雨的。 “那地上又是尾巴又是项圈…还有这本宫送的她连穿给本宫都不肯的衣裳就这么散落着怎么回事?倘若她没给如是一大早拉出去练功恐怕林先生现在都还在把玩着吧?” 林不玄将脚伸下去踢进了床下,讪讪一笑,“那是予小丫头的礼物,咳咳,姐姐也有的…” 周倾韵一怔,回想起那尾巴的样子就晓得不对,她耳珠转粉,稍显羞怒: “你连姐姐都想那样式欺负?!你想给姐姐戴尾巴牵绳子,摁在窗台上,抱在镜面前狠狠地收拾?林不玄你好大的胆子!” “不是这些…”林不玄被周倾韵那种狐疑羞愤的目光瞪得没什么法子,只得从掌心里翻出来一枚丹, “鹿州淘来的,说是‘必孕丹’,用于修士间饱受好评来着,太后姐姐,不妨我们俩…” “……好…好了!尽胡闹!” 周倾韵不知怎么身躯有点儿微颤,望着那枚丹,心跳的忽然好快,语气也软了下来,想掸开他的手,却又不知道怎么的,攥住了那枚丹,她顺手撩了撩额前的发丝, “我…我还没准备好…况且,姐姐是宫寒,恐怕这丹也没有什么用吧…对了,那你送给裴如是是什么?” “一首曲。”林不玄一五一十,“唤作烟火人间,姐姐想听与否?我偷偷弹给你听。” 周倾韵眨眨眼睛,像是占了便宜的小姑娘,她压低了声音,“那姐姐不是占了她的便宜,当然好呀!” 林不玄点头,换了一把古琴,望着眼睛有些亮晶晶的周倾韵,咳嗽一声,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姐姐不予个奖励弹唱不出来,立秋了,嘴冷。” “你…” 周倾韵算是知道他路数,也懒得去制约,很干脆地探起娇躯吻了一下,而后被林不玄又制住后脑深吻了一阵,本就没什么力气的太后姐姐,这下子更软了。 殿堂里只余下悠悠的琴声与弹唱: “杯未满 窥得星河灿烂 一念间痴于奔波山川…” —— 一曲作罢,周倾韵也挺动容的,即便林不玄说了是借词,这也恰巧很契合他与裴如是,或者说…连自己的前半身奔波也能算得进去,倘若自己这时候还对林不玄有心结没被攻略的话,现在也就彻底沦陷了… “这词…只予如是听的?”周倾韵还是有些醋溜溜问。 “我都给姐姐先弹唱了,还看姐姐自己怎么以为了,不合适的东西怎么好给姐姐?” 林不玄看着已经没动怒,反倒有点儿小女子气扒着丹药粉着耳珠不说话的周倾韵有点好笑,便是将手摊在她的面前, “姐姐不要这丹就还给我,我给如是去…如是也提点过,她说薪火相传也蛮好…” 这话落在周倾韵耳边就像是惊雷一道,本就与裴如是是欢喜冤家,此事自是当仁不让,她忙藏到背后去,坐直了身子,双腿伸平,怕他真收回似的,干脆将下巴搁在他摊开的手上,“谁说我不要了?!” 林不玄顺手揽过太后姐姐纤细的腰肢,还不忘在那裹着轻纱的光洁的大腿上揩一把油,居高临下将她抵在床角,“那姐姐何不现在试试?” 周倾韵被林不玄的反扑搞得有些微惊慌,捧着丹元,“先…先不急吃丹吧?这…这是若若的床…” “随姐姐的意愿好了,还是彻底根除了寒毒之后最合适…至于这儿…”林不玄贴着周倾韵的耳朵,叼了一下,“反正若若练功去了,再说…这种背着她的感觉,姐姐不也喜欢?” “是…嗯…” —— 裴如是站在院落里,手里端着那柄伞,颇感进退两难。 二百零一.改朝 天钟脚下,昆仑。 这是天观之下,人间之上,离两片永不相融的界域最近的地方。 而有人赤足踩在云里,她白衣胜雪,眸光洒向凡间,终究是落在一处,久久不能游移开去。 “那是凡间,兵荒马乱的神仙弃地。” 耳边的声音让柳半烟回了神,她才是转过头,发觉身旁不晓得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女子。 她的衣着与自己完全相同,甚至连腰间玉佩上刻的字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不知怎么的,柳半烟感觉看不通透她的面貌,还不及柳半烟思索,就听这位仙子接着道: “你既入我无道仙宫,那不论如今修为如何,破格与否,那便是仙,凡是万里寻仙台下的任何活物,皆为蝼蚁。” 柳半烟怔了一会儿,随后微微颔首,“是,师姐。” “你既是为修剑而来,那从今天起,你的心中应当只有剑,你的眼前,可见天观的千丈斩妖台,可见昆仑,那是剑修故里,可见蓬莱,但…不可见凡间,那是最低的地方,也不可见蓬莱,那是最高的地方。” 那女子抱起双臂,也顺着她的眸光往下望,扫过白茫茫的雪国,一直落到大离,“念及你的出身,你还有机会看一看这一无是处的凡间,待至你冲破桎梏,便能为仙,这对剑心来说应当不难吧?” 柳半烟点头又摇头,眸光安定,如今站在这么高的高度,能将整个人间尽收眼底,曾经自己以为走不出的大离看起来是那么的…狭小,她却缓缓避开话题: “或许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我曾听过一位林先生说过…” “所以你还算不上是仙,无道仙宫百千年间只会育一位弟子,凡间也绝不会有人被纳入弟子,天观绝不容许凡人升仙,妄想爬上来的人…是成不了仙的。” 身侧的女子终于侧目,看不清她的眼神,只知道她又回过头看着指尖,似乎捻着那枚玉佩,最后叹了口气, “你破格入宫,或许是你的剑心,你的心境,或许是宫主相信了一个传说…但你的过往,任何人与你论过的道,都应该抹去,那都是井底之蛙的虚妄。” “这句话不是箴言,是规矩。此外,我不是你师姐。” “你既已入宫,当谨言慎行,你口中的没一个名字都可能给凡间带来一场杀生之祸,仙宫会给你时间来忘却凡尘,等你准备好了,宫主会重新赐你一个名字,但此后,凡间与你再无瓜葛。” 柳半烟第三次颔首,她看着身边那了却无踪的人影微微躬身,有些失神,半晌才是开口: “是…师姐。” ———————— 七月初七,七夕。 是个好时候,大离的大日子,红衣殿下登基,倘若她真真正正脚踏实地踏上这个位置,那她将是大离第一任名正言顺的女帝。 这同时也代表着数月以来的朝政空缺终于迎来了终结,同样也算是为裴如是的举动做了了结。 别说是皇宫里,整座长安城乃至整个京州都万人空巷人满为患,正道魔道全数到齐,比天子论座还要热闹几分。 毕竟今日红衣殿下登基与否,将决定大离九州的整体动向。 皇宫内外红帘连绵不绝,曾经八扇门研制的火器被充当成了炮仗,彩纸齐飞。 良辰已至,祥云遍布,那一席夺目跳眼的奢贵华丽中又带着点点妩媚的红衣凤袍终于在响彻云霄的火炮声中踩着高跟的宫鞋登上前殿。 赵红衣立在风中,她的眸光扫过四周,前殿之下,左右两侧的各职官员,八扇门等,不论是前朝拜投来的还是从未走离长安的都是一样面朝自己行礼,神色谦卑。 稍远一些,那是一大群青龙庙里颇有地位的首席,再远,那是无数大离的子民,他们都翘首以盼。 赵红衣的目光最后落到身旁单膝跪地宫女双手呈起的承盘上,青白色的玉玺与一枚赤金的凤冠静静躺着,那只凤凰形若繁花,几欲冲天起。 赵红衣眼底愈发清明,她忽然发觉自己从来没有这般清醒且确定,她缓缓伸出手,双手端起那枚凤冠置于自己发梢上。 适时,皇城里的撞钟发出“铛——”的一声,伴着一声“一叩首”,文武百官也好,青龙庙也好,乃至赵红衣身前能见的所有人都一同俯下身子朝她叩拜下来。 —— 而赵红衣身后还有更高的琼楼,或许修士能看得到,琼楼上那三个富丽堂皇的位置上的人。 林不玄根本没打算躲,身侧是周倾韵和流萤,也没什么好躲的,国师大人,太后陛下与护国大宗宗主,今日一同见证新帝登基,非但没有一丝不妥,反而显得十分名正言顺。 只不过…国师大人怎么坐在最中心的主座? 周倾韵对于自己不能大庭广众之下靠在林不玄肩上有些耿耿于怀,瞥了他一眼,却发觉林不玄手里在把玩着一枚椭圆形的不小玉石。 太后总算来了兴致,坐挺了身子,点了两下,“这什么?这么大的玉石,不给姐姐打点首饰?” 流萤的脸颊上跳上一抹润红,林不玄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这不行,这是流萤的蛋…” “?”周倾韵有些震惊,忙转头望向流萤,正巧发觉小青龙的脖颈间反着光,“个骚浪蹄子…出席登基大典还戴着项圈牵绳?!” “是…主…不玄他让我戴的…”流萤低了低脑袋,双手摆正,额上不知是羞耻还是什么,看上去汗津津的。 周倾韵下意识扶了扶额,“不玄让你戴你就戴?你是他圈养的小犬不成?” “是的…”流萤听着这句话忽然深呼吸了两次,双颊上浮现出异样的绯红,余音颤颤道:“流萤是…是专属不玄主人的小犬…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 周倾韵:“……” 太后姐姐自讨没趣,干脆转了话题,“一切按你的计划进行,你可满意了?不过…你就这么确信奇门天师一定会自己跳出来?” “姐姐接着看便是了。” 林不玄耸耸肩,卖了个关子。 —— 前殿之上,赵红衣刚刚将象征着女帝地位的凤冠戴实,三次叩首正巧结束,可没有自己的令下,眼底下所有人依旧是俯身战战兢兢不敢起。 这种呼风唤雨的感觉让红衣殿下很是陶醉,她愈发肯定自己的举措,而后她随手一招,缓缓道:“平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排山倒海的呼号声中,赵红衣从承盘上举起了那只青白色的玉玺,朗声道: “愿我大离,福祚绵长!” “呛呛——”的拔剑声藏在连绵的炮火声中根本没有踪影,直到赤红色的鲜血如舞蹈般在皇宫前殿之上散出一捧又一捧鲜红的血花才是将所有声音消弭。 前殿的左右两侧,几乎是在赵红衣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从拔剑到刺入身前前朝拜投的官员胸膛的动作一气呵成。 赵红衣的袖口在风中猎猎作响,露出姣好的皓腕,她在鸦雀无声的前殿上不紧不慢,咬字清晰且响亮: “大离历,二十八年秋,朕,赵红衣,改朝立帝,前朝窜逃者皆属旧党贼寇,当斩!” 适时,天钟忽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震响。 长安城里不知是谁如梦初醒般喊了一声:“愿我大离,福祚绵长!” 一石激起千层浪,赵红衣只觉得长风拂面,她洒然回首,步上楼阁,只留下一抹高傲的背影,恰如一只扶摇直上的凤凰。 二百零二.岁寒 “你还真没挑错人,赵红衣可比她那个固步自封的不成器父皇强太多了,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与帝威也是难得的很了,是国师大人教导有方了?不过…这时候人多眼杂,她还真敢…” 周倾韵抱着手臂望着那沐风而行,扶摇直上,步履高傲得如同凤凰归巢般的赵红衣。 太后姐姐的眼里却没有一丝权政交予别人手里的后悔反倒很是欣慰,就像是…母上看着满意的儿媳的那种眼神… 周倾韵也曾在宫里见过赵红衣几回,只是以那时候的赵红衣恐怕是绝拿不出今朝这般几欲权倾天下的气势来,如今得见,倒是令太后姐姐眼前一亮,如此威仪称帝当然足够,想必天下人亦是这么以为。 难道说… 她在宫里那些听之任之与世无争的模样都是装的?还是…这全拜由林不玄此行出京的蛊惑所致? 林不玄咳嗽了一声,“恰如若若说的,‘瘦死的骆驼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帮前朝贼寇既然能傻不愣登送上门来,哪有不顺意收下的道理,如此略施一计便可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哦——”周倾韵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瞪了林不玄一眼, “如今是好了,为个还未尝过的女帝来数落姐姐的不是了?新人胜旧人了!本宫担心的是她自己称了帝心境不稳,太膨胀了才私自做出此举的好么?” 太后姐姐双眸微眯,语气终究还是柔了下来,接着道: “不过…既然知道了是你的计划,那本宫就放心了。” 林不玄笑了笑,伸手给太后姐姐戴正她头上的青色玉饰,缓缓道: “计划是我的,但演技是她的,早前我还曾怀疑过红衣她能不能胜任,就今日看来,恐怕这大离女帝的位置,她来坐最合适了…” “行了行了…”周倾韵不耐烦似的掸了掸林不玄的手,拂了拂额前的青丝,埋怨道: “尽晓得在姐姐面前夸耀你那小娇妻女帝,还故意摆弄块青玉流苏,暗示本宫是么?姐姐可跟你说啊,红衣立帝,本宫又不退位,你有拿着人家的驸马令,或许该叫一声‘娘亲’,或是‘母后’给本宫听听?” “姐姐你还真是执着这念头…”林不玄稍有诧异,本以为自己出京这么几个月,太后姐姐应该忘了此事才对的,没想到…“咳,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当然还是姐姐好了…” “少岔开话题了,再说…你难道…不喜欢吃盖饭这一口?” 周倾韵盯着林不玄看了片晌,本想拿着威势压他一头的,结果反被林不玄盯得有点儿脸红,才是继续双手抱胸,“算了,虽坐高台,但也是大庭广众之下,不与你扯这些,聊聊正事。” “国师大人怎么就这么肯定奇门天师今日必然会冒头出来?倘若他不除,就算只是藏于大离,那也是渡劫,隐患不能留…你这次跑来跑去没缺胳膊少腿的已是万幸了,那小裴子老爱差遣你,保不齐以后如何…” 这是周倾韵今日第二遍问这个问题了,林不玄也就干脆顺着台阶下,“我不肯定,但奇门天师倘若是还在大离,那今日便是他最后的时机,也是他最好的时机。” “有小怕裴子和这小青龙在,当年就能制衡那涂山的狐狸,如今他来不是送死?”周倾韵微微蹙起眉头,稍有不解。 林不玄接着道: “那是姐姐的视角了,在奇门天师的眼里,裴如是重伤未愈,可舆论风潮已经从口诛笔伐九亭寺转向了红衣立帝,他出手也可以说是为了先皇,没什么不妥。” “至于青龙庙,赵红衣她自幼在宫中长成,当然不可能将手伸到鹿州去,更遑论那是国境之外,像这种依托于信仰的宗门自然缺乏宣传之类的,能俯下身来答应成为护国大宗,在天师心里自然会以为,必然是红衣殿下应允了称帝之后的事宜。” 周倾韵眼中一跳,已是完全明了了林不玄下的棋局,直接接过话茬,直接了当道: “而…这种事,谁称帝都能应允,至于这小青龙,贯是贯了那么多名号,或许实力也不容小觑,可…她与赵红衣仅仅不过商业合作的关系。” “只要天师下手够快,如今羸弱的皇宫里绝没有人能保得住红衣,红衣香消玉殒之后,倘若真站在表面的角度来说,流萤的确犯不着为木已成舟的结果迁怒于他…总之不可能以命相搏。” “所以…红衣今日如此桀骜不驯的模样也是你刻意的一步?” 林不玄笑着点头,“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之前在青龙庙时,隐盟的刺客给我塞过信,上提了一笔奇门天师派人去往医宗打探,多半是打探裴如是的行踪。” 周倾韵耸耸肩,“隐盟的小刺客伺候过你了?” “还没有…” “还?!” “……” 流萤抱着尾巴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俩,深觉自己不是这块料,踌躇了半天还是接不上话… —— 赵红衣才登上大殿手中的玉玺刚刚举起还未敲在那一纸诏书上,长安城里就忽然卷起一阵寒凉肃杀的秋风,伴随着长风而来的是一道贯穿苍穹的凝实真气,威势之大,直直将云层撕裂,速度之快,直叫人目光都追赶不及。 修为稍低些的修士根本无从察觉,那匹练的真气就已临面赵红衣,这便是渡劫境极致的一击,一如拜观当夜的宁羡鱼,已是分神都无法反应过来,以殿下的修为,便是反应过来也于事无补。 可与此同时,一朵墨色黑莲在赵红衣几丈开外的空际间将那道真气轻松拦住,没有料想中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只有一缕飘渺的青烟升腾而起,所有的真气完全消弭。 烟尘之后才映出一为身材极为傲人的女子,裴如是今日着的旗袍与那朵黑莲同色,衣摆在风里飘摇,朝赵红衣微一侧目,“陛下可有大碍?” 赵红衣倒是很镇定,再度提起方才已经敲在诏书上的玉玺,对着现在才如梦初醒喊着“护驾”的侍卫摇头示意,又转过头道:“本…朕没事,有劳裴宗主了。” 裴如是颔首,接着又抬起螓首,反手提起朝代,一剑挥入天际,万千云层一字排开,露出那站在云端的人影。 他白发白眉,背负双手,看上去仙风道骨,只是带起皇城里一片惊疑声,毕竟那是曾经皇城的至强,奇门的天师大人。 天师错愕道:“裴宗主,原来你的伤早已痊愈了?” “伤好了没,本座还需要向你报备么?你以为你是谁?林…咳!”裴如是哂然一笑,“曾经守护大离朝政的天师大人如今却来妄图打女帝陛下的主意,你好大的胆子!” “赵红衣勾结青龙庙企图夺政称帝,老朽所想,先皇必然不想见如此景象,这是大离皇朝的事,还请裴宗主不要插手才是。” 那老天师缓缓抱了抱拳,看样子有些让步。 可裴如是本就不吃这一套,更何况这一步一步都在算计? 她继续笑:“本座以为,大离这么多年正邪分立,两方相互制衡之下导致民不聊生的局面也该迎来终结了,合道才是大势所趋,女帝陛下也有此意,你敢不服?果真是反贼!” 天师单手成拳,冷声道:“登基大典还未结束,殿下还未称帝,什么誓约诏书,皆是口头说辞而已!老朽身为朝廷命官,对于登基此事有意见也在情理之中。” 赵红衣干脆揭起诏书,朗声道:“朕登基与否还要看你脸色不成?你以为你是林…咳,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前朝的朝廷命官,大厦将倾之时不出来与涂山搏命;朝廷分崩离析之后,不见你来朝政发声,如今倒是要来问朕的不是了?!” “倘若朕是真的想要改朝,那有何苦留下这么多忠心耿耿的宫里人?至于合道,便是朕所欲也,凡不服者,皆为反贼!” 二百零三.入戏 赵红衣立于皇宫大殿之上,身侧象征着大离香火的供台烧得正旺。 此地或许算不上是京州乃至长安城的最高点,可如今在那茫茫人海中无数穿过层层叠叠台阶而来的目光里,红衣陛下即便深知这不过是虚妄,但这时候她也觉得俨然是了。 人们愈是翘首以盼,她面对着那天际上的奇门天师便愈是凌然无惧。 赵红衣手中的诏书与大红色的衣袖凤尾在风里轻轻摇曳,落霞穿过拨散开来的云层坠打在她娥首的凤冠上,反耀起的光芒就如同寒夜中阔别已久的朗月般难以追及。 “分明是借着人如是这么多年以来的声名狐假虎威的,这副姿态却搞得好像她才是正主要亲手为大离肃清贼寇似的…身后那女人再怎么说也是裴如是,魔门宗主,就不怕别人猜忌?” 周倾韵微微蹙眉,赵红衣此番作态的确很有帝威,委实说她还挺满意的。 只是…示威地有些过了度,长安城今日人多眼杂,有人怀疑她有狐假虎威的嫌疑还好搪塞… 若是被有心人传了朝廷与执柳宗共事,甚至朝廷其实已被执柳宗占了后台的传闻又该如何? 这…虽是事实,但如今也时候不对,这节骨眼上难道站出来说大离的天下已经姓裴…呃,姓林了? 那两边不跳脚才怪,该温水煮青蛙才是。 太后陛下如今是深知舆论的厉害,更遑论是现在这风雨飘摇的大离,可经不起一点儿猜忌,在真正合道之前,一点儿差错都不能有。 “姐姐总顺着我的意思,如今眼界也是我这般了。”林不玄笑了笑,看着周倾韵捎带茫然地望向他,才是接着说: “姐姐可不要忘记这是大离,修仙界,人人慕仙,而大离的至高便是渡劫境,奇门天师恰恰在此境,如是亦是,在你我的眼中,红衣是狐假虎威。“ “可那是姐姐心中根深蒂固如是的威势几何,自然看不到红衣从今日的一出场便是站在主导的中心地位,连裴如是都予她几分礼数与退让。” “姐姐对于此举的真切与否心中当然有所定夺,那是因为你二人相识已久,且高度相同,可百姓间哪晓得那么多?” 林不玄一挥袖子,“世人眼中,红衣陛下以一介凡躯,为大离,妄与天争,有君如此,何愁天下不合道?” 周倾韵幡然醒悟,“你的意思是,今日所为,其实是裴如是给这丫头做陪衬?!要传出去的传闻也是女帝陛下招安执柳宗?嘁!那高傲的浪蹄子还真豁的出去…” “我早就吩咐过景门将这事传出去了,有着执柳宗遍地开花的分宗与无孔不入的赢盟,我想,要有别的传言也没那么容易吧?” 林不玄微微颔首,接着道: “合道是大势所趋,朝廷垮台之后的大离愈发摇摇欲坠,别说平民百姓,就连一些宗门都负担不起正邪纷争,这时候最合适的人登基说出最合适的话来,还有顶流宗门带头应允,哪里还能起什么风言风语?” 周倾韵叹了口气,“林大国师倒是造了个好女帝,如今就算是姐姐也得做小了?” 林不玄没想过这茬,微微一怔,还是道: “姐姐你又何必吃这醋,红衣虽然如今贵为女帝,倘若合道,她甚至可能要站在大离的最顶峰,可…姐姐你是知道的,真私下见了,所谓女帝,还不是个给你陪床的丫鬟么?” 太后姐姐听得眉头舒展,眉眼带笑,却还是佯怒道:“真是大胆!” ———— “还记得世尊说过,'众生皆苦,只是此间苦厄多因不守戒律,放情纵欲,追名逐利,餐腥啄腐。'你看这凡尘间,还真是的,弄权者坐于高台,芸芸众生都在他的小把戏里晕头转向。” 大离之上天钟之下,无边无际的天阙,柳半烟的眸光才安定下来,听得耳边此话又是微颤,她缓缓回首,依旧是方才那女子,她坐在云里往下看,双手撑着脑袋,依旧看不清喜怒。 “……”柳半烟沉默了片晌,才是说: “师姐所言甚是,但也未必绝对,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机缘巧合所致,可你若是将这一切的位置与否都看作是他刻意餐腥啄腐,那半烟觉得有失偏颇。” “或许吧。”那女子依旧没什么动作,只是接着说: “佛经上说世上有一种没有脚的鸟,它们一出生就会飞,这一生从不停息,飞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这种鸟从东胜神州而来,落在西牛贺洲的山脚下,就如同星辰。” 她终于转过头来,对着柳半烟认真道: “所谓神仙,就是这种鸟,生而为仙,满目所求就该只剩下修行,恰如你我。” “寻仙台上是蓬莱,蓬莱之上是瑶池…” 还不待她继续说,柳半烟便是打断道:“我看林…有人在书上说,若了无牵挂,其实它一出生就死了。” 那位仙子保持着侧身的动作,沉默须臾才是开口,但也听不到一点儿波澜,“八成是什么哄骗天上清贵仙子的册子里说的吧,我猜猜,《仙子的修行修订版》?” 柳半烟哑然,看着忽然有了些少女气的师姐有点儿茫然,就见她缓缓起身,道: “你才刚刚从东胜神州飞起来,自然还看不清人,不过你有的是时间。” “此间上不及蓬莱,下不至凡间,是真的无天无地之所,但时间淌过地比凡间慢得多了,这样也好,看得清了,也才能了无牵挂。” 柳半烟久久失神,分明不可奢望的成仙契机就在眼前,却好像有一层如天阙般的隔阂落在两地。 ———— 长安城里长风过境,才入秋,今日却似乎比深秋还要寒凉几分。 奇门天师虽知道自己是踩了陷阱,也深知赵红衣已经是执柳宗的暗线了,但也不能去与之争论,已经被打了反贼的名号,这时候只会越描越黑而已。 总之,不管赵红衣如何豪情壮志,也无法动摇他渡劫的修为,时局就显得很明朗了,大离的走向其实只落在自己与裴如是这两渡劫的身上。 长安陷入须臾的沉默,天师才是缓缓开口:“既得知陛下抱有合道之心,一心为民,老朽自不会有多叨扰,自此别过。”他稍一抱拳就想走。 裴如是讪然一笑,“大离皇城,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皇上方才说前朝贼寇皆为反贼,今日就这么放你走了,皇上的话岂不是一纸虚言?” “老朽与裴宗主向来无仇,今日又何必搏命?你我都是渡劫,若打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奇门天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缓缓道。 裴如是继续笑:“渡劫也分三六九等。” 奇门天师神色微变,转身就化作一道流光。 —— “你早知道他不敢搏命?”周倾韵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椅把。 “不敢反倒是好事。”林不玄点头又摇头,“正好杀鸡儆猴,了却了非议。” 他又将手拍在流萤的大腿上,顺手捏了一把,道:“流萤,你也去。” 小青龙才是如梦初醒,“是…好…” 周倾韵的表情很戏谑,“担心你家如是受伤?” 林不玄饮口茶缓缓道:“一半。” 二百零四.谢幕 未时过半,迷离的雨丝顺着寒凉秋意淌落到那烧得正旺的香火鼎里,烫出“呲呲”白汽。 这对香火来说或许不是个好兆头,但这摇曳的是业火。 赵红衣终于抬起她那望着大鼎而久久失神的眸子。 举目之下,满都城皆随她听着雨,有人翘首以盼,有人目光追及在那远方宛若星辰的两个光点,有人动容,有人肃穆。 她也随大流般瞥了一眼天际之上那两道快的几乎看不清的流光,稍不注意便会从眼底划过,那是难得一见的渡劫之争,兴许今日还会有渡劫陨落于此。 真是熟悉。 恰如一年之前,也是两位渡劫在皇城交手,而今日…甚至连人都没变,赵红衣还记得当夜那些在她的眼中交相辉映的招式,如此真切,挥之不去。 换做那时候的自己要是得见今日此情此景,估计以然会期盼自己会当凌绝顶的时候吧? 可…时至今日,赵红衣根本没了心里那些豪情壮志,那些虚妄不过是笼中困兽的大言不惭罢了。 她才理解林不玄说的“世人千万种,浮云莫去求”的含义,自己未见星月却妄摘星月,是有些妄言了。 赵红衣悄悄抬眸瞄了眼那高坐台上饮茶的林不玄,原来林先生那时候就劝慰过自己了。 皇女…不,如今是女帝了,女帝陛下正欲转眸,却见忽有一道碧绿遁光斩断长风,刺入雨幕,好像一轮新日。 她喉间微微滚动,终于道:“拜请国师大人,太后陛下一道见证。” ———— 渡劫之间的对局很有悬念,更何况是以命相搏,付诸一生的修行路,多少积淀藏匿其中? 可因为她是裴如是,所以没有悬念。 长安之上的雨幕里,裴如是衣裙如舞般摇曳,仿佛一朵狱莲,美得令人咋舌。 她还未提起朝代,甚至还单手负于背后,眼中的轻蔑毫无保留,可她也有资格狂妄至此,滔天的气浪将风雨排开,立于云端,不动声色。 “裴宗主,你这是何意?”奇门天师是有些站不住,裴如是是强,但何至于此? “本座以为,天师大人年事已高,小辈自然要予以礼数。”裴如是轻轻掩唇。 裴如是这话的意思奇门天师当然听得懂,他一捋胡须,怒道:“裴宗主今日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了?” “笑话!你既已狺狺狂吠过,又被吓得抱头鼠窜了,自己丢干净了脸面,还希望本座给你脸面不成?一条断脊之犬罢了!” 裴如是眼底余光稍稍注意那极力飞来的青色遁光,干脆双手环抱腰前,言语间的蔑视一点儿都没藏。 “妖女大胆!” 奇门天师德高望重这么多年,虽然如今落寞,但心中傲气依然,左手一甩,一柄杖直直劈落下来,云层随着他的出手一字排开,光影落在那柄杖上,声音几乎都要消弭。 裴如是唇间微动,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随后反手打出一道掌风,朴实无华,却随意贯穿云层,直接打在了怒发冲冠的奇门天师的胸膛上。 可奇门天师淡然一笑,身影“嗤”的一声消散在空中,好一个分神幻象。 再出现,他的身影已然临于赵红衣的正面,依旧是那一杖,势如破竹。 “赵红衣,你身为皇女,勾结魔门夺政,理应问斩,今日便由老朽替先帝要你的命!” 变故突然,即便是戒备森严的皇宫也根本来不及防范,就算是来得及也没用,毕竟那是渡劫,大离至强的修为,唯二能与之抗衡的自家人如今都远在天阙。 赵红衣望着天阙,又回望一眼殿上的林不玄,忐忑的心境忽然就释然了,干脆闭上双眸。 一息,两息,三息… 三息过去,却始终没有自己所预想的爆裂声,女帝陛下终于睁开眼。 眼前是流萤单手钳住那柄杖,眸光寒凉,而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悲悯地看着眼前由于出招不成而反噬嘴角不断溢血的老天师,只是冷冷道: “蝼蚁之卑劣,你占了十之八九,真是耻。” 老天师望着天上那青色的光点,满眼的不予置信,“你怎么…你怎么……” “分神幻象,不是只有你会,本尊早已还过人情,已不欠裴宗主什么,况且,裴宗主还打不过你?” 流萤依旧面若冰霜,看了眼赵红衣,女帝陛下方才下意识抬起的手上似乎被劲风刮出一道血痕,“不过今日,本尊倒也想亲手诛杀蝼蚁了。” 奇门天师神色大变,见远处的裴如是飞身下来,干脆松开了执杖的左手,飞身遁光而去,这次是真逃,狼狈之极。 流萤随手一招,整个皇宫之上亮起青色的符箓,而后纹路接天而来,化成一张碧绿的网,禁制落成,刚刚扶摇直上的奇门天师如同折了翼般坠落下来。 而裴如是纵身一跃,跳在皇宫楼宇的至高殿上,朝代脱手而出,“呛——嗤——”的声音带着无尽天光与漫天血雨撒落下来。 血雨淌落到香火烧得正旺的大鼎里,烫出几缕白烟。 昔日斗重山齐的奇门天师,今朝的一缕烟尘。 这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那可是渡劫!整个大离皇朝都屈指可数的至高!在青龙尊座与裴宗主的手里,连一招半式都没撑过,全尸都没了。 流萤终于回首,冷言道:“传红衣陛下谕令,禁制已落,从今日起,皇城禁飞。” 瑟瑟发抖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嚷了一句:“愿我大离,福祚绵长!” 继而带起了整个长安城的呼号,不止满朝文武,平民百姓,乃至各个宗门的修士,不论正邪。 ———— “原来你不告诉姐姐计划,就是为了给本宫看这个…虽然有险,不过未尝不是一出好戏。塑造了裴如是,塑造了赵红衣,还塑造了流萤,如今世人眼中,她们仨是各有千秋了……” 周倾韵撇了单手撑着脑袋的林不玄一眼,“只是…这究竟是你的所求,还是…为了满足你的所求呢?万众瞩目的,玩起来才有味道?” 林不玄讪然一笑:“都有吧。” 而后他又打起一柄大红油纸伞,对着周倾韵道:“姐姐,我们回宫吧。” 二百零五.有心无口 日暮方至,长安城里华灯初上,不知是谁带头扯起了红妆,伴随着吵嚷不失热闹的爆竹声,烟火气绵延千里。 不是年关,胜似年关。 皇宫前殿上的香火正旺,万千人依然在毕恭毕敬朝拜,正主还在理事宜,细微的雨丝徐徐而下,却也添不上几分寒凉。 反倒让人觉得那位身着凤衣,一笔一笔接过事宜的女帝陛下除却磅礴帝威之外,还有一股子朦胧的柔意。 可有今日这等雷厉风行手段的前车之鉴在,不论是谁,也只敢远观。 无人敢窃窃私语或争论或比对殿上那三位身居高位的女子那位更令人倾心些。 “许是过些时日,某些酒楼客栈里要分些党派来争论今日三位几乎平分秋色的女子哪位能占下大离的首席了…” 林不玄端着油纸伞,闲庭信步地陪着周倾韵回宫,太后姐姐小姑娘似的回望两眼,接着笑: “可要让他们知道,其实这三位都早早成了林家夫人,甚至…私底下全然不是这幅或高高在上或冷冰冰的模样,反而逢迎争宠地如同嫔妃小妾似的…岂不是得气死?” 林不玄只是微微咧唇似笑非笑,道: “这话要是被如是听见了,她要跳脚倒是真的。” 周倾韵掩唇,“出京前小裴子都撅起娇臀让你收拾过了,时至今日,一口一个如是喊着,都想着重道了,又来姐姐跟前摆弄什么尊师戏码?” “天子望气术喽。”周倾韵在林不玄有些错愕的眼神里点了点自己,又缓缓道: “本宫认识裴如是这么多年,虽非亲非故,但也有些许瓜葛,不过,传闻也好,接触也好…” “如是她是护短,但绝不会为不重要的人贸然出手,置于我们这个阶层,利弊自然分清,但也不只有利弊。” 周倾韵挺下脚步,眸光安定地望向林不玄。 “一如长安问斩苏若若当夜,就算是真万劫不复之地她也会来,因为若若在她眼中不只是徒弟。” “或许她会跟你说那是为了宗门的未来,但…你看人也通透,她嘴有多犟你不会不明白。” “贸然杀上九亭寺,直面三渡劫而不惜命,那绝不是一句‘宗门’,‘复仇’或是‘先生’能搪塞过去的。” 周倾韵站在伞下,伸手给林不玄理了理有些微褶皱的国师袍,终于停下动作,眸光忽然很认真, “大离当然留不住你,或者说,潜龙于你,可大离只是天钟下的小国,离你的天太远。” “只是,你走之前,也不应留下遗憾才是,若你们两情相悦,不妨敞开心扉,给人家一个名分也好。” 周倾韵放下林不玄的袖子,又是一笑,“但她要喊本宫姐姐才是!” 林不玄眸中微跳,也笑,“就依姐姐的。” 周倾韵双眸微眯,“哦——”了一声,“本宫说你方才怎么有些闷闷不乐的,原来是真想着裴如是的事,如今倒是豁然开朗了?” “姐姐猜猜…是今日计划你…不甚满意了?怪不得问本宫好几遍如是的伤到底痊愈几分,得知里完全恢复还有些差距之后变更了计划…” “又见她嚣张跋扈出言奇门天师的时候微微蹙眉,原来是是怕她受伤?” 林不玄揉揉眉心,解释道: “不能乱了我的计划,今日不单单只是捧红衣,流萤真正意义上的公于世人与如是的名声一个不能丢。” “难得造势如此,又是布局,又是阵法禁制符箓提前布下,强行营造出一个随手一招斩杀渡劫的氛围,自然不能有了差错。” 周倾韵呵了一声,想去拎林不玄的耳朵,“你嘴也挺硬的啊?你敢说对如是没想法没动心么?” “周倾韵!本座劝你别多嘴!”月起雨停,一道光穿越云层与那一席墨色身影一齐悄然落地。 裴如是眉头微蹙,背负着的双手紧紧攥着,神色倒是不善。 “旁听本宫帮你说话这么久,居然还反过来呛本宫,你…算了。” 周倾韵咬了咬唇,干脆再转向林不玄,贴在他耳边小声道: “红衣过会儿处理事宜完了,会来太清殿,本宫亲自为她洗风尘,不知国师大人意下如何?” 还不待林不玄说什么,就被太后姐姐以一种“你敢不来试试!”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随手连自己手里端着的油纸伞都被她拿了去, “你送那女人一柄伞,本宫也要有!” 周倾韵提着伞,闲庭散步地消失在夜色中。 这条通往后殿的御道上,不同于热闹的前殿,显得有几分寂寥,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颇感夜风有些寒凉。 半晌林不玄才是挠挠脑袋:“如是你…举动有些欠妥。” 裴如是下意识抱了抱手臂,哼声道: “渡劫倘若要对元婴下手,那便是一瞬间,绝对没有反应的时机,你可知道?” “有流萤在…” “本座现在与你说的不是红衣的安危。”裴如是微微偏过螓首。 林不玄一怔,裴如是的意思很明显,香火台里自己的座位其实有些距离,倘若奇门天师直接出手,那的确来不及。 自己的确没给自己做打算,一是因为奇门天师对自己应该没多少仇恨才对,毕竟他甚至连赵红衣背后有没有人牵着她都不知道。 二是…还有轻鸾,实际上她正在一旁的石桌上坐着抱着尾巴挠耳朵嘞… 但这时候总不能跟裴如是打个哈哈说我身边还有只小狐仙神魂在,所以不用担心吧? 林不玄只是道: “我欠你九亭寺那一情还没还,事到如今还没完全痊愈,如今我又怎么舍得…况且,赵红衣称帝此事天衣无缝,他自然不会参透,又怎么会来找我的麻烦。” 裴如是被这句话也呛了一嘴,她顺手摸了摸自己微粉的耳珠,佯装不满道: “笑话,本座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几时轮到你心疼了?” 裴如是其实很开心。 “怎么舍得”这四个字实在叫耐人寻味,她从来没听过,这一瞬有点儿被打了雷法的感觉。 林不玄稍作沉默,看着眼前这不小心露出些小女子姿态的裴如是,她墨色旗袍在晚风里摇摇曳曳,烟火在夜空绽开,映入她的眸子里,林不玄终于缓缓道: “的确是说不出没想法或者是没动心。” 火树银花之下,林不玄好像看见裴如是的脸红过一瞬,然后她才冷下眸光,咬咬下唇,半眯眸子,清声道: “你该去哪去哪,少与本座调笑,你是若若的夫君,本座怎么能…咳,本座孑然一身这么多年,今朝也不会破戒。” 林不玄轻轻颔首,只是笑了一声,“我想姐姐的话也可以问你。”而后他洒然转身,渐行渐远。 裴如是望着那道背影,明知他去哪里,本想着不论他去哪里,心悦什么人与否绝对与自己无关的,却还是没来由地有点儿不爽。 或者说是…有些嫉妒那个姓周的。 想到林不玄方才的那句话,她忽然有些怅然若失,裴如是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心口微声道: “若若为师…对不起你啊…” (感谢令夜ss,不知为何波澜不惊,尾号2626,尾号7778,再漂亮也比不过小三风骚,若雨不觉,雕中贵族,尾号9603老板们的打赏) 二百零六.垂帘 皇城的钟敲过三响。 沉溺于批阅文书中的新任女帝陛下才是搁下手中的笔墨,赵红衣缓缓抬起螓首,踱开两步。 前殿热闹的光景自登基大典落幕就歇了,平民百姓也好,修士也好,都回了长安,文武百官也被赵红衣遣散各司其职去了。 大离才改朝,想要恢复权政即便有执柳宗早已埋下的暗线辅佐也没有那么容易。 迫于女帝陛下今日如此锋芒毕露的威凌之下,无人胆敢谏言。 赵红衣眸光落在殿外,长安的雨早停了,此时星月交辉,夜阑更深,而她缓缓回眸。 太和殿里依旧灯火通明,案桌上的文卷铺出好几丈,都要好些宫女规规矩矩端着,侍女乖巧立在她身旁,不敢有一句怨言,见她起身,又是赶忙上前研墨。 “已是子夜?”赵红衣稍稍有些惊疑,自己不过方才俯于桌前,怎么一眨眼就子夜了? 新登基积留下来的文书竟有如此繁杂? 不过…这种感觉又未尝不是自己所追求的… “回禀皇上,子时刚刚过半。” 身侧的宫女刚一欠身应答她,赵红衣便是随意摆了摆手,道: “既然夜已深了,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们规规矩矩颔首作揖,毕恭毕敬道:“是,还请皇上早些去往太清殿,太后陛下亲口说过要给皇上洗洗风尘。” 赵红衣双眸微拢,很是敷衍地应答: “好,朕会早些休…嗯?嗯?!什么去太清殿?!” 她身形一颤,这时候应该说的难道不是什么“还请陛下早些休息”么?怎么话锋一转就成了这事? 宫女也都是一愣,行至殿口的步履也都停了下来,为首的那位略有踌躇,还是毕恭毕敬道: “太后陛下特地差遣过侍女来告知皇上此事,陛下方才批阅文书时已经先后应答了三次…” 赵红衣神色微变,俏脸有些发白,“三次?” “是…一个时辰催促了一次。” 赵红衣双手攥着袖口,自己是一点儿映像都没有,多半是方才太认真了… 以至于自己搁了太后和林不玄三个时辰? 太后那还好说些,可林不玄…他很是记仇来着,手段也多的很,如今算是鹿州旧仇添新仇… 怪不得那时候他不在流萤面前给自己点颜色看… 今夜…许是被摁在太清殿里打屁股都是轻的… 赵红衣喉间一滚,面上看似随意,干脆起身道: “本…朕知道了。” 一众宫女这才敢告退。 可赵红衣踱出每一步,脚下都有些发软,有旁听流萤前辈真龙道躯的前车之鉴,自己这区区元婴,的确有点儿不足为道… 可…一会儿见了太后,自己又该称呼什么? 最主要的还是林不玄,称呼驸马,还是父上? 第二个称谓虽然合情合理,可自己怎么可能喊的出口啊? 而且…今日承他如此布局造势坐稳了女帝的席位,献身…也不算献身,毕竟两情相悦,可…那岂不是乱了辈分?! 赵红衣有些头大,她伸手揉了揉,瞧了眼手边摆着的宣纸。 那宣纸上抄录的曲目正抄录到“身前路坎坷倒也无奈,何必懈怠”。 虽然用在现在有失偏颇,但女帝陛下还是缓缓呼出一口气,伸手摆正了自己头上的凤冠,仪态端正,阔步步往太清殿。 ———— 太清殿里烛火摇曳,浴池上飞花无数,火光与雾气交汇,像是人间仙境。 圆桌上一壶酒热的刚刚好。 周倾韵端着酒杯,语气有些幽怨,“此行鹿州,你怎么欺负人家了一通,怎么磨磨蹭蹭三个时辰都不敢来了?” “还是说…女帝陛下好生威风,如今站稳脚跟干脆给你我全撵下台去真拿了这大离?” 林不玄轻轻环着周倾韵,俯下身来,将头搁在她的肩上。 今日太后姐姐凤冠霞帔,宽大的凤衣虽然遮掩了傲人的身材,但也光华照人,耀眼的夺去好几分风华。 回了殿她衣着倒是很清凉,旗袍下是薄如蝉翼的贴身纱衣,便是这么朦胧的烛火里都能见几处勾人的白皙。 “不会如此,红衣她必定明白今日看似大离权政皆朝拜于她,可实际上…” 林不玄单手端起周倾韵手里的喝了一口,另一只顺着旗袍的开口偷摸着揩把油,嘴上倒是依旧很正派,说: “青龙庙的教众唯流萤是从,执柳宗的师姐们只听裴如是的,而朝廷八扇门,还不是听姐姐的?至于合道之能,放她孤家寡人元婴一个,哪有什么手脚?” “她有自知之明,我想…今夜晚来要不是沉溺在喜悦里,要不就是她本视姐姐为偶像,如今相见,忽然是这种场面,有些难以自已吧?” 周倾韵“嗯——”了一声,旋即掸开林不玄不老实的手,只是她脸上的红晕还未化开,“边是谈这么正经的事边是乱捏乱扯,就差戳本宫脊背了!没个分寸!” 她回过头来,眸子微眯,踌躇了片晌,终于起身,旋即又轻轻跪了下来,坐在她褪去了高跟宫鞋的足上,挪了挪娇艳欲滴的红唇,还是没出声。 “姐姐…?”林不玄低头看着膝旁姿势很端正的太后姐姐,已经有些呼之欲出了,但还是装傻充愣。 周倾韵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去解国师袍,咬着唇瓣道: “既然红衣还没来,不妨本宫帮着林大人解解乏,顺便…本宫寒毒还有些未祛除,试试口服也好…” ———— 赵红衣行至太清殿口就彻底没了方才阔步的底气,心里还是很忐忑,撂了人家三个时辰是真的… 收拾是肯定的了,可这才回宫,与太后见还是有点儿见偶像的意味,只是…才正经相见自己就在这种场合? 女帝陛下深感些许难为情,可…也没办法。 她轻手轻脚将脑袋贴在殿门上,殿内也没声响,自己刻意提点宫女不必传唤,如今倒是安静的有些吓人。 殿门“哗”一下打开,赵红衣身形不稳差点跌进去,就见面前的太后束着浴衣锦袍。 她墨自长发高高盘起,繁杂的挂饰一枚都没有,修长的腿上以及偶有几分的春光里有点点水雾。 “才晓得来?本宫没等你,先自己泡了会儿,外间冷,来喝点茶再洗风尘。” 赵红衣摸摸脸颊,有点儿不可置信,环顾四周,虽然眼前的浴池上雾气氤氲,可偌大的太清殿内除却太后陛下之外,没有其他人影。 难道真是自己想岔了?这洗风尘,是真有这么个礼节? 赵红衣还以为自己这是被太后卖给林不玄玩去了…结果不是? 她才是有些自责般朝周倾韵行了礼数,乖巧道: “儿臣参见母后,让母后等了这么久,是儿臣的错。” 周倾韵心满意足,笑着关上殿门,给她端了杯热茶,待她一口饮尽才是顺手打上了插销,道: “无妨,才登基就心系于大离,是好事,只不过…为娘等等予你说礼数几分,你就要好好学,不得有怨言,可明白?” “这…这不是茶?”赵红衣差点被这茶给呛到,这哪是茶?! 周倾韵打哈哈,“酒味重了点儿的茶罢了,为娘方才说的你可明白?一会儿我说什么,你就做,可不许有怨言,明白否?” 赵红衣有些晕头转向地祛除酒力,想也不想就点点头应允了。 周倾韵很雀跃,“那今夜就喊本宫作娘亲吧,我们‘娘俩’来饰演一把母女共侍的戏码!” “嗯……啊?!” 赵红衣还在解衣裳,然后听着此话当即怔在原地。 “你刚才答应本宫说了没怨言的,有林大驸马作证你可反悔不了!” 周倾韵眯着眸子笑,林不玄才揭开藏匿符显出身形,他正坐在浴池旁的玉椅上似笑非笑。 “我…” 赵红衣我字刚刚出来就被周倾韵捂了唇,“我们三人先一道洗洗身上的风尘…” (此处省略5000字,到时候见番外吧) 二百零七.为见江山 又是一日晨。 太清殿内酒盏杯碟洒在地上,浴池边尽是飞花落地,春水满堂,拢着纱帐的床边还有随意褪下的锦衣玉鞋。 倘若真有人胆敢推门进来,恐怕也会在第一时间退走,倒不是这殿内凌乱不堪的光景,而是这股子说不出来的旖旎意味。 “真要走?” 周倾韵的声音传入林不玄的耳中,旋即他感觉肩上微沉,一双手环过他的腰间,牵住了他正穿衣裳的手。 林不玄微微侧目,太后姐姐刚刚沐浴过,墨紫长发随意披肩,还有些湿漉漉的。 她眼下只裹了条很轻便的薄纱锦衣当做浴衣,看其上锦绣凤雀翻飞,应该是很名贵。 可她甚至连系带都懒得系上,只是伸手理理鬓云的轻微动作,那峰峦迭起的春光就一览无遗。 周倾韵见林不玄沉默,便顺着他的眸光,也瞧了眼自己。 结果她倒是没一点儿失措,反而嘴角微弯,干脆娇躯前倾,直勾勾贴上了他的脊背,还靠在他耳边妩媚道: “既舍不得,就别去什么江州了,以裴如是那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随口拈来的说辞就敢痛下杀手灭人满门的手段,如今这真令箭在手,要玩死几家冥顽不灵的宗门还不是手到擒来?” “况且,你才回京几天?十天半个月就要走,莫说姐姐了,若若她们不也舍不得的?” “小丫头天天被小裴子动着‘自己得不到你也别想’的心思故意逼着练功眼巴巴想见你见不到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所以呀…你若是留恋江州的哪家姑娘,姐姐让红衣写了诏书给你抓回来当小妾便是…若是打不过的,就让裴如是或是流萤给你打晕了捆回来。” 林不玄硬是没法穿衣裳,干脆停了下来,望着踩在石桌上叼着水果的轻鸾,打个哈哈道: “若是看上了狐狸呢?” 轻鸾眨巴眨巴眸子,才是反应过来,当即把手里啃了一半的水果丢向林不玄,只可惜失去灵气的果子飞出一息便消弭了去。 周倾韵一愣,没想到林不玄这么问,狐狸…全天下他见过的也只有那一只喽? 居然还念念不忘的?那昨夜自己与红衣共侍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想着人家?! 周倾韵忽然很不是滋味,“啊”地张嘴在他肩上轻轻叼了一口,哼哼道: “你知道姐姐与她有过节,怎么还故意气姐姐?还是说,你想着走出大离,也有拿人家的心思在?” “玩笑话玩笑话,我林不玄岂是什么见了美色就走不动道的?况且人家修为那个阶层不要说,还在涂山称帝,我还能真给人家抱回来不成?” 林不玄连连摆手,瞅了眼身侧还睡着的女帝陛下,她纤细的指节还紧紧攥着被褥,微微弓起娇躯。 白日里威凌天下的女帝陛下梦中的呓语居然会是“驸…父上大人,红衣错了,求夫君大人放过女儿…” 林不玄只是瞥了一眼,接着问:“说到狐狸,她不是喊姐姐为徒来着,你们俩的过节究竟为何?” 周倾韵挪了挪唇,拗不过林不玄,只好坦白: “本宫的刀术的确是她教的,曾经本宫年轻时走出大里一心修行,遇到她,被收做徒弟,才开始修行刀术。” “一直到去夺雪饮,本宫才晓得她全权将本宫当作一枚棋子,什么世间最快的刀,雪饮是天下最寒的毒,亦是雪国的主心,那狐狸的一切都是为了夺政,还妄想留个清白身。” “那时候,雪国只知道恩怨于大离,内府空虚才被她一举拿下,本宫也寒毒入体,不得不依傍朝廷,你说姐姐恨不恨她?” 林不玄颔首,“若是有机会,必将她抓来给姐姐当宠物把玩…只是,这狐狸要这么大的地盘做什么?” “成仙。” 很难得的,周倾韵与轻鸾异口同声,轻鸾挠挠耳朵坐了下来,周倾韵接着说: “天钟之下,万灵不可渡劫,成仙也就成了奢望,只是还有一种香火成仙的说法,若是香火够鼎盛,也能造仙。” “而雪国雪妖在落雪时节生生不息,那狐狸应该是打的这个主意,只可惜她似乎没成功。” “所以…你要去江州做什么?” 话题还是转了回来,林不玄一摊手,“文宗。 “往前文宗仗着大离人士对于此业不甚了解公然贩绿还勉强,如今还假装悔改了待至起售热度不小之时忽然又爆出惊天巨雷。” “这先甜藏绿的手笔真是下贱,还敢自诩神作,文宗不让我亲自动手,实在说不过去。” 周倾韵松了松手,也知道他记仇,看他如此义愤填膺的样子,是难劝说让裴如是动手这种事的,只好说: “万事小心,虽然你现在沾花惹草到处**接着双修术修为涨得飞快,炼化体内灵气之后能赶得上分神,可…文宗终究是一线宗门,提笔落墨皆可伤人。” 林不玄颔首,“文宗在江州只手遮天,最难根除便是根深蒂固的思路,倘若手段强硬,难免给人留下文宗迫于强权才屈服的印象,就如同…大离朝政一样,而我如今的修为也不差了。” 周倾韵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点头,此事利弊好分,林不玄的话没有错,按照裴如是的做法那应该是直接掀了桌子,后果就是文宗成了精神层面上的八扇门。 文宗居于江州,有垄断天下的前景,要蛊惑人心不算难,以笔胜笔,或许这才是读书人的事吧。 太后姐姐无条件相信林不玄,既然他想,那就是能,如今他“龙凤呈祥”之后,能一战的何止是分神? 周倾韵干脆边给他收整衣裳,边打趣道,“本宫看你修为来得这么快,一两年就靠着睡女人爬上了遥不可及的道行,不妨回来也写本小人书,就叫《逆天元阴》好了。” “不过…能睡上这么多世人眼中遥不可期的女子,这本来也是种实力吧?” 周倾韵嘿嘿傻笑一声,抱着林不玄,在他脸上香了一口,“我弟弟真棒!” 林不玄也笑着理理国师袍,随后他打开插销步出太清殿,殿外正显风光霁月,他便又是回眸道: “也好。” (红衣和太后的番外已出) 二百零八.如此两对 女帝殿下悠悠醒转,眼前的床边披着朦胧的纱帐,她一面打理自己的发丝,一面揉揉稍有些疼的眉心。 帐外的光景倒是很和谐,桌椅杯具都很齐全,摆的也很端正,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偌大的殿内除她之外,只有一道窈窕的身影,那女子斜倚在玉座上架着一双修长到令人很是艳羡的的双腿,正摆弄着一枚玉石。 周倾韵才是瞥了赵红衣一眼,清声道: “可算醒了?才登基便是‘从此君王不早朝’?” 赵红衣凌乱的脑海中才是理出一条思路来,她浑身一颤,“我…我不是,是你…是太后陛下你拉着我来沐浴,才…” “啧啧啧…”周倾韵撇下手中的玉石置于桌上,玉指正好点在亮起的符文上,但还没有按下去, “昨夜里,本宫请夫君大人一道见证新帝加冕,哪晓得女帝大人耐不住来勾引本宫的夫君?” “那时候喊的一口一个娘亲,今朝吃干抹净,就开始‘你我’,‘太后陛下’了?” 赵红衣微微一怔,她双脚踩在地上,下意识捂着腰颤了一下,险些腿软站不稳,她扶着床沿,颇感百口莫辩。 不是太后姐姐你硬要拉着我…朕来太清殿的?至于称谓也是被逼的,虽然自己有耐不住的嫌疑,但… 罢了罢了。 赵红衣是不敢争,太后能埋陷阱摔自己第一次就能摔第二次,自己这点儿心术还是算了,女帝陛下只得认怂,乖乖道: “母后…其实母后也可以早点喊醒儿臣的…” 周倾韵收回了手掩唇轻笑,“本宫看你昨夜受累,今朝一下地腿都站不住了,哪里舍得?” “也不用太记挂宫里或是大离的事,那些余下的文书,本宫已经帮你批阅了,有心于大离是好,但也不要太受累,免得不玄回来说姐姐欺负你…” 赵红衣颔首欠身,毕恭毕敬行礼,道:“是…儿臣知晓,多谢母后。” 太后姐姐望着那急匆匆带上凤冠就要行往殿外的女帝陛下才是喊住她,“哎…红衣,你好歹换件衣裳吧…” 赵红衣的脚步才是顿住,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帝衣内衬乃至腿上腰间的装束,那褴褛来形容都有些奢侈了… 她就乖乖被周倾韵牵着手摁回了床上,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套薄薄的内衬,女帝陛下也不敢反抗,就这被当着物件摆,只敢问: “母后方才说…不玄回来?他又走了?” 周倾韵点点头,螓首上带着的挂饰“丁零当啷”,“去江州,会一会文宗,应该很快就会回京,不过…正好你在,本宫便交代你些事。” 太后姐姐一边给她穿衣裳,一边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道: “虽然林不玄一意孤行,想着以笔胜笔,但文宗的手段不容小觑,如今时局,中原五律势必会赶往江州,林不玄如今修为可能能正面对上几招,想全身而退还是有些难。” “所以…红衣你一会儿去联系一下…锁心宗,楚州离江州还是不远的,况且…天下时局如此,若来谈合道,路过江州也算说得通。” 赵红衣张开双手任由周倾韵随意打点,真不知道她从哪里藏了这么多稀奇古怪又很…羞人的衣裳,露太多了吧! 不过…穿在极为宽大的帝衣里根本看不到就是了,她听着话,点头称是,又有疑惑: “硬撼文宗的确不容易,但…为何不让流萤跟着或是…裴宗主?” 周倾韵眉头微皱,“一是林不玄性子如此,以前受限于人,如今虽然修为来路不正但也想显摆显摆了,免得落下个只会吃软饭的名号。” “二是,流萤才在世人眼中露面,按关系,她与林不玄又没有什么关联,护国大宗,又不是护国师专用,到处跑来跑去,丢了份又让人怀疑。” “再来是裴如是,她啊…你去说了只会挨她的白眼,磨蹭半天哼上一句‘关本座何事?他死了最好!’之类的话,实际上她知道了只会比本宫更急,不需在她耳鬓厮磨什么。” 赵红衣稍显吃惊,“裴宗主她…也?可她与若若不是…师徒?这?” 周倾韵嘁了一声,缓缓起身,“你我还算皇孙与祖母嘞,还不是一样?”她打量赵红衣两眼,似是点评般道: “皇上这双足玉的确不错,难怪不玄他如此爱不释手了…喏,这留影玉里昨夜本宫都留了,不妨交由陛下看看?” 赵红衣一边穿鞋袜一边努努唇终于还是接过留影玉,面颊微红话也没说,便是噔噔蹬蹬地溜出了太清殿。 周倾韵轻轻笑着,望向殿外,云淡风轻,甚好甚好。 ———— 清寒潭边,一道真气冲天而起,震碎云霄,除却猛烈之外,还似乎有几分妖冶。 苏若若背着剑才坐下,擦擦眉梢的汗珠,就噔噔噔的跑到桌前喝茶的裴如是身边,撒娇似的扯扯她的衣摆,央求道: “师尊…我都乖乖练了这么多天功了,今朝出关都过了分神境,可不可以去见一下林不玄了呀?只小叙一下就好…” 小妮子还点化来个幻象在裴如是面前肾手指,比出个“就一点点”的手势。 裴如是其实是有些震惊的,自己料想她闭关突破也要些时日,没想到这么快,摸了瓶颈火急火燎就越过了分神。 大概这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吧…还是说,这是心切所致?不过是一个男人,心悦于他竟有这么大的好处? 不妨本座也试试心…咳咳! 裴如是抿了口茶,缓缓道:“本座允你见他,不过...得等他回京,可能要些时日。” 苏若若的小脸当场拉了下来,“又走了?林不玄这负心汉!又去抱哪家姑娘去了嘛!说什么想我,才…才见了本师姐一次!” 裴如是拎了拎她的耳朵,“此行,不玄他去的是江州,为铲除文宗,大离合道,自然是正事,等他再回来,我想,他应该会待很久吧…” “到时候…你也与他传传薪火,造个小若若下来也是好的。” “原来如此…那个…这事徒儿…到时候我努力努力…”苏若若点点头,“那…他这么去,师尊你放心?” “一个男人而已,死活于本座也没什么关系…”裴如是抱着手臂,眉头微挑,“只不过…怕你难过,本座在他衣兜里塞了块新淘来的护心镜进去。” “师父…”小妮子忽然眯起眸子,看上去很是贼眉鼠眼的,“哦——!师父…你喜欢他!” 裴如是茶才喝进嘴,这么被苏若若一呛,差点喷了出来,她没好气地在苏若若脑袋上敲了一下,“胡…胡说什么?!本座怎么可能心悦于他?” 苏若若当即抱头蹲防,随后摸了摸自己白发飘飘的脑袋,发现一点儿都不疼,便是又嘴角微弯,大咧咧笑道: “假使师父你不喜欢,如今只留个虚影在京州做什么?” 二百零九.对策 七月十二,处暑将至。 “已是夏末,不过好在江州此地依山傍水,也没添几分燥热,比京州还舒坦些。” 林不玄才下车马,端起手瞧了眼那条连绵的一直越过眼底的大江,自顾自喃喃着。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裴如是面前说京州好,到了江州,又是江州好了?” 轻鸾终于找了个空档飘忽出来点他,看小狐狸的样子是有些气鼓鼓的。 不知怎么的,她在那些个女子面前极少蹦出来,就是出来了也不出声林不玄说道些什么。 至多就是揪着耳朵念叨两句“又来了又来了…尽晓得…哎!” 许是在京州憋得久了,要泄泄气,林不玄也就任她点两下,知道她说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州不州的,林不玄干脆点头道: “便是如此。” 轻鸾一怔,本想着他拿些什么气候啦时节啦的说辞来搪塞,自己则好呛他一嘴“我看是为了哄京州那几个女人开心吧?”的,结果林不玄点点头干脆承认了。 轻鸾揉揉眉心,才是问: “江州此地也没个与你有瓜葛的女人,唯一有点联系的那个柳什么来着的,不都去了昆仑?难不成你真是为了文宗来的?” 林不玄两手一摊,“千真万确,我记仇啊…至于柳半烟,我们只有几面之缘而已,况且人家一心修道…” 小狐狸抬起眸子盯了他一眼,唇瓣微张,嘁声,“那个,你家羡鱼不也曾经满目修道?” 林不玄张了张嘴,有点儿难以还嘴,毕竟自己也是推了才知道此事有益的,也不好马后炮,唯有听轻鸾数落的。 “一心拜剑是好的,你别误了人家。”轻鸾抱起手臂瞥了他一眼,“本尊还以为你知道她在窥世,特地来跳个脸…” 林不玄刚从兜兜里掏出小册子,又是一愣,“窥世?” 轻鸾白了他一眼,“你别以为你自已什么先天道体剑心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天赋,倘若不是这天钟制衡,哪怕是你天天睡大觉如今修为都要过渡劫了…” “大离涂山之类的国度虽然只能算天下,触及不了仙,但…天观一半垂落在人间,昆仑就在斩妖台侧,像柳半烟这种剑修,被无道仙宫看上也未尝不可。” “总之,只要她能忘却凡尘俗世,便可成仙,如今她在云端窥世,离成仙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吧。” 轻鸾耸耸肩,“凡人不可成仙是规矩,但无道仙宫也有破格的能力。” “不过无道仙宫八百年间之招收一位弟子,八百年一过便不能再留在仙宫,所以…你若是想着往后自己也去无道仙宫,那还是免了。” 林不玄抬起头望着那云层深处,也没有颔首,只是喃喃道:“假使有一日震碎天钟,蓬莱也未必难以触及吧?” “……”小狐狸微怔,回过头跳起来想揪他耳朵没揪到,只好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真对人家有想法?!” 林不玄再摊手,“也不是,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家若若也不比柳半烟差了个一星半点的…” “那是这仙宫不过尔尔,还是这‘天下’的‘凡间’是被蓬莱瑶池给看扁了?这摆着的天钟究竟是制衡,还是畏惧?” 轻鸾抓他袖子的手猛然一抖,狐眸中光芒闪过一瞬,但她还是冷静下来,道: “离你太远的东西别想太多,不过…能有斩碎天钟这等狂妄的目标,才勉强配得上本尊弟子的身份嘛…” 小狐妖继续抱起手,纤细的指尖轻轻捻着衣物,干脆转了话题, “说大话归说大话,你可别在这江州栽了,修为靠着元阴提的这么快,虽可算作分神,但就那点实战经验…啧啧,恐怕修炼的时间还没有在软榻上的时间久,这堂堂分神境的修为就显得华而不实太多了。” “所以…你对付文宗筹备的如何了?一路上写的册子是什么?又是那种……那种…?” “讲西游的。”林不玄也没卖关子,摆了摆手,“文宗的新书我也看了,传出去的被人说是为绿而绿,他们就说是这是人情世故,追求真切的现实,惆怅的悲剧向来如此之类的云云…” 轻鸾挠挠脑袋,“本尊是狐狸,不太明白你们人修这个,悲剧便一定要和这种…到处…双修,道侣被别家抢了之类的挂钩么?难道没有别的戏码了?那的确是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 林不玄转过头,眸光里尽是赞同,上前一步想把她抱起来,轻鸾急忙忙小退一步警惕的盯着他。 “干…干嘛呀你!”小狐狸受惊,下意识将两只手制住林不玄的手臂,作势要咬,她背后的尾巴竖地直挺挺的。 “师尊言之有理,都写小册子供人娱乐了,还非得追求什么真切?” “硬搞个悲剧还要非得是道侣跟人跑了或是就在自家后院,结局主角要不孤独终老要不就得毙命。” “很难不怀疑是不是文宗的这几位有点儿奴性在,想着同化世人来的。” 林不玄大笑,终于将似懂非懂点点头的小狐妖的手放了下来,“知己难求,师尊与我还真是有缘。” “吓本尊一跳,还以为你忽然发…嗯…”轻鸾没好气地掸掸自己的衣裳,给尾巴顺顺毛毛,嘟嘟囔囔: “那个西游的,是本尊查你的记忆里那个和尚取经那个?那个也不算作悲剧吧?还是…前世今生那个,可那不又涉及了情愫?” 林不玄摇了摇头,“倘若将西游倒过来?放在神州有点天马行空,可这是大离,人人修仙不就显得有些真切?天观真巧制衡,大离无仙…” 轻鸾愕然,“历经无数劫难,如此叱咤风云,到头来还是作化成了一块石头?” “暗喻天钟落下,无数黎明百姓烧香拜佛结果给天上正神做了嫁衣?倒是有点儿嘲弄天观的意思…可…你既然已经写完,又何必亲自来江州?” 林不玄颔首,“《白蛇》之后也该写点不一样的了,江州此地,文宗严禁其他书目,若我不来,写什么都传不进来,哪怕传音玉的电台生意也是一样,文宗在江州的对内娱乐方面,几乎是垄断。” “如今我有国师的身份,又是亲临,在大局之下,他文宗岂敢明面上唱反调?真当我思前顾后的造势是摆设了?” 轻鸾搓搓手,站在江边摇尾巴,可惜江面上看不到自己的倒影,她忿忿道: “说到底还是借了裴如是的威风,可文宗要是一拥而上,你有对策?” “那便烦请师尊大人略施一二。”林不玄毕恭毕敬地抱了抱拳。 “你想得倒美啊!本尊出力,你出风头呗?”轻鸾回过头来,双手叉腰,朝他呲了呲牙。 二百一十.口舌 晌午,江州碧空如洗。 越十秋身前桌上铺着几方宣纸,他正站在院落里研墨,顺道与身侧几位一同装束的掌教论道,才是被吵嚷的急报声打乱了思潮。 飞奔而来的门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捧上厚厚一沓册子,严声道: “禀报掌令,今日在江州南侧,有人公然开售我文宗之外的书卷,弟子派人多次阻拦反被那帮妖女打了回来,所以这才来向掌令禀报!” “她们甚至还宣称与文宗出品的四处捡…破鞋找绿…绿帽扣头上之类的大作截然不同,绝无情愫牵扯在内,真真切切的修道作…” 小弟子哆哆嗦嗦地说完,才敢微微抬头,就见越十秋的脸色已是青灰一片,还不待他开口,那小弟子又是老老实实补了一句: “落…落款是雨夜带刀也带伞,上还打有国师印…” 越十秋的脸色愈发凝重,却将几欲脱口而出诸如“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本宗养你们有什么用?!”此类的话憋了回去,只是甩甩手示意他下去。 微风过堂,越十秋才是抬起头,扶正额上戴着的青冠,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林不玄,本宗都已退守江州了,你到底还要本宗如何?!” 文宗与正邪两道本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本是缘由偶得流传的小册子忽然入道才兴起的宗门,一跃上了一线,但依旧与那些隐于山中类同医宗,随缘庙之流的宗门共处中立。 直到林不玄公然提笔写书卷来挑衅文宗垄断的权威…一来二去,才慢慢走到了如今恪守江州故步自封的局面。 虽是越十秋站错了队跻身步入江湖如此举措之下的结果,其实也算是自食其果,但越十秋当然不会屈膝,自然将这一切都归根为林不玄的错。 头顶青冠之人,大概向来就是如此“桀骜不驯”的吧? 越十秋怒不可遏,“传本宗谕令,江州禁售禁传阅这等外来书卷,违者便是与我文宗为死敌!” 他呼出两口气,拾起那落在地上一叠书卷,眸光落在那鲜红的国师令与淡然的墨色落款上,而后瞬间又将这本不薄的书卷一瞬间撕的粉碎。 细碎的纸屑在空中飘零,如同一场细密的骤雪。 身侧的另一掌教赶忙上前,寒声道: “可如今…是执柳宗与青龙庙坐台,林不玄刚刚卡在二者中间,虽是可能关系不深,可偏偏都有往来,况且还正巧是天下势力各自站队的节骨眼上,掌令可要知道,一步错,步步错。” 越十秋猛然回头,怒目圆睁,“难道诸位同属文宗掌教,如今还怕了一介小辈不成?” 他身侧的几位掌教面面相觑,踌躇了片晌,“自不会惧了一介小辈…只是他…狐假虎威,且风浪不对,也该稍有让步…” 怕的从始至终就不是林不玄,即便他如今明面修为突飞猛进到了元婴也不足为惧,毕竟…他还是元婴,根本触及不到问道境的门板。 可…他的身份… 如今执柳宗又帮着卖册子,那证明两者之间其实藕断丝连,他与执柳宗的关系恐怕早就恢复了… 所以如今说白了,那是怕裴如是。 可大离的江湖之中,又有谁不怕裴如是的? 尤其是现在,前脚有她一人断杀三渡劫大闹九亭寺的传闻还历历在目,后脚京州皇城一招烟灭奇门天师此举更是将一切质疑的声音彻底消弭。 如今的大离甚至都在传裴宗主可能已经突破渡劫境的传闻。 “掌令大可不必动怒,江州是我等文人故里,外人心术不正自能被妖言动摇,这书卷多半也是流传而已。” “只不过正巧能让那厮借了如今‘合道’的风头用执柳宗的手而已,本宗相信,几日之后,此等乱像自会消弭。” 听着掌教们的谏言,越十秋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他身为一宗之主,当然也不会一怒之下就真杀上京州,更何况还杀不上。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每一步都对林不玄有利,想也知道他如今一定躲在京州,文宗若是动了,便是踩了陷阱,越十秋唯有叹了口气, “是我文宗的秋天来了…待至风头过去,本宗必亲手血刃了林不玄不可!” 越十秋话还没说完,便顺着院落的窗栏望见楼下一席素衣的身影,那素衣的男子在满眼的青色中是那么刺眼。 林不玄终于抬起头来,文宗在江州的确是只手遮天,这座宫楼高耸入云,颜色又是如此靓丽。 他的眸光的一直往上,终于透过窗借着天子望气术对上了越十秋阴晴不定的眼神,林不玄洒然一笑,点头示意: “越掌令,林某人贸然拜访文宗讨教,失礼了。” 越十秋下意识扯了下自己的耳朵,有些难以置信,林不玄出现在江州明显有些不合时宜,以他这种人,应当高坐楼台玩手段才是…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亲临江州?如今他可是真真正正的孤立无援,青龙尊座不可能出京,裴如是也要留在京州撑“合道”的面儿… 越十秋没想明白,但他依旧咬了咬牙道: “林大人亲临我文宗,实属我文宗一大幸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他一面步出一面降下身形,也回礼笑, “原来早前的雨夜带伞也带刀此等神人竟是林大人,鄙人有幸拜读过林大人所著的《白蛇》,甘拜下风,甘拜下风,还望林大人多多指点。” 林不玄咋舌,这前后的差异还真叫他有些不可置信,原来自己如是竟有这么恐怖的威慑力。 当时她闭关不出,自己是“剽窃文宗的盗贼”,是“魔门的伪君子”,如今魔门妖女头头出了关,还顺手杀了几个渡劫,自己就成了高高在上的“林大人”? 但这时候来讨好? 且不说他如今有几分真情实意,又或者林不玄记不记仇或是会不会留这种假装正道的小人,单单他写出《剃度》这种书卷来污毫无防范的人眼,就该判上死罪了。 林不玄嘴角微咧,朝堂那种尔虞我诈,明面暗地里自己实在是不想接触,他直截了当道: “越掌令今日此举有失偏颇,林某人倒是受不起,受不起…” 越十秋一愣,“林大人此言何解?” 林不玄理理袖子,也不正眼看他,“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今天在你江州贩售本家的书卷,也算是杀了你个写绿文的双亲,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不孝的东西!” 二百一十一.文人相轻 轻鸾将手“啪”地拍在自己额头上,很是无奈地狠狠搓揉了两下那双狐耳。 她是想过以林不玄极端记仇的性子是有可能上来就翻脸的… 可林大国师…您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这是读书人的事…如今就差拔出剑要了越十秋的命了好么? 轻鸾下意识拉拉林不玄, “你疯啦?不是说好以笔胜笔的?一来就掀桌子,这是你一贯以来的作风?即便是来报仇雪恨,也该再看一步吧? 这文宗虽然身处一线没有渡劫境撑腰,但你面前的这五人都是问道境。你如今可没带人来,那几个女人都在京州,你可别太没分寸了! 你修为能算元婴,靠着道躯强横打个分神已是极限,对付问道,还是这么多,你真想死?” 见林不玄依旧不动声色,轻鸾稍作沉默而后接着道: “嗯…本尊…为师是可以帮你,就如同天子论座当夜,可如今本尊虽然神魂凝实,但借力给你一样是有时限的,片刻功夫而已…” 林不玄微微颔首表示了解,而他背后的手摆了摆,传音道: “我见姐姐刀术极意,即便无修为又抱恙在那雪夜里依旧能一刀断杀修罗,我想,剑道极意或许也能?” 轻鸾提了提耳朵,确认自己是没听错,“你…吃错药了?人家太后姐…咳,人家太后修道多年,刀术炉火纯青才有如此造诣,你何德何能跟她比?你别真以为天赋道体就是实力了…” 林不玄倒是很正经, “轻鸾你在京州常怯…呃…闭关,其实这些日子里我摸过几回剑,愈发觉得得心应手,提起逐鹿的那种感觉倒是很难说的…分外熟悉。 念至那本剑法残卷的后面几式,翻阅过后便有融会贯通的感觉,只可惜不怎么见如是或是若若,不然也摆弄一下剑术试试了…” 说到这儿,林不玄便是讪讪一笑,“今日此行么,出出气是一点,激一下越十秋也是一点,我来文宗论道,江州百姓对文宗朝夕相处,谁在这儿先动手,这点很重要。” “只是如今我挂着名号身份,这大庭广众,料他也不敢动,给个下马威也是好的,让他以为我是狐假虎威。” 轻鸾松了口气,还以为他是仗着有自己这撑腰的来狐假虎威的,“本尊当你是真气急要上来就撕破脸…” “以文宗的嘴脸,我愈是凌然无惧嚣张跋扈,他们就愈是有所顾虑,毕竟有裴如是的名声在…”林不玄摆手,接着道: “但…师尊你可清楚,此行江州,架是一定得打的…就算现在不打,之后也得打,而且得是我出手。 若是时机得当,便以扮猪吃老虎的手段在借由师尊的神通广大,一剑斩了这为害一方的‘文人’。 就算斩不了,能起手一招打的越十秋措手不及节节败退,后面再请影盟收尾也说的过去了。只是…” 听至此,轻鸾伸手示意他停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眯起眸子,摆摆尾巴接过了他的话茬,直截了当道: “只是如今招式还有欠缺…修为也不够,还得仰仗本尊的辅佐,还想从本尊这里撬个一招半式过去?” 轻鸾抱起手臂,总算搞明白林不玄想干嘛了,你这家伙心思还挺能藏啊… 但她还挺欣慰的,这样,也才有了点儿当师尊的乐趣在嘛… 轻鸾便是佯作无可奈何的模样,摊了摊手: “好吧,既然你千方百计想学,那本尊是可以教你,虽然记忆有缺,但正巧这剑道本尊恰恰还有些见解,只不过眼下,本尊就看看你的戏码。” —— 越十秋显然没想到林不玄会忽然翻脸,话锋一转就如此嚣张跋扈地点着他的鼻子骂,连一点儿脸面都不给。 越十秋方才笑着伸出的手僵在空中,稍有些难以置信,还以为自己臆想了,便是嗫嚅着问: “林大人方才说什么?” 林不玄也懒得继续拿这装聋的越十秋出气,免得到时候被人家暗地里拿着留影玉落下把柄,他只是问: “我听闻,江州诗词歌赋全被文宗垄断,外界书卷传不进来?若此事属实,那越掌令莫非是有异心?” 越十秋终于将悬在空中的手收了回去,讪讪一笑道: “此事虽为实,但林大人您多虑了,本宗以为,既然是大离王朝之内的宗门,治理大离文道也就是我文宗的分内之事。 之前红衣陛下尚未称帝,大离九州谣言遍布乱作一团,本宗断绝江州以外的书录也算是保江州的安宁,毕竟书卷册子入世才兴起不久,免遭有心之人撰写文卷以蛊惑世人。” 也不愧是文宗掌令,的确挺有倒打一耙的手段,胡诌几句话就将文宗撇的一干二净,还顺便暗里回击了一下林不玄。 林不玄置若罔闻,反倒是也笑: “不曾想越掌令也如此心系家国大事,好在如今陛下得以继位,既然文宗本无二心,我们又同是写书卷的,不妨谈个生意?” 越十秋一怔,实在有些摸不清林不玄的路数,可…倘若他退一步,既往不咎真谈生意未免也不是什么坏事。 念至此,越十秋便是一拱手,道: “愿闻其详。” 林不玄双手一掸袖子,望向那文宗的楼阁,冷静道: “本国师想,既供人娱乐的书卷才在大离发扬不久,不如一同交由朝廷来管,也好免却了相争的风浪。 文宗身为一线宗门,产出复录的手段想必不会慢到哪里去,如今天下大兴合道正气,不晓得越掌令怎么以为?” 一旁抱着手臂的轻鸾忍不住插嘴,“这…算是招安了?倘若他同意你下一步又怎么走?” 林不玄微微摇头,回应道: “越十秋知道我不会放过他,而同意将文宗纳给朝廷,那就是放在我的手上,文宗无异于名存实亡,成了我提产量的工具罢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在我眼中,从一开始写这种小册子就是为了供世人以娱乐的,可越十秋不是这么想的。 他将自己冠以‘文人’的身份,可受众还是平民百姓,后以些酸里酸气的书卷劝退些人后便觉着余下都是懂自己的拥趸。 而他则觉得自己有比肩古籍经文之能了,如今我愈是这么说,他便愈是心高气傲,怎会与我为伍?” 轻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你们人族还真复杂…” 就如林不玄所料,越十秋缓缓道:“此事涉及文宗根基,还请林大人予越某时间以商议。” 林不玄也没灼灼逼人,只是摆出一个数字,“三天之内。” (感谢尾号5946老板的2000点打赏) (感谢尾号6801,雑子,尾号8902,尾号8665,尾号1132,梦中的一场雨老板们的打赏) 二百一十二.送卦上门 林不玄跨上白马,牵起缰绳丝毫没有停顿地从大江旁行过,街上人来人往,鲜有人手中端着书册。 他微微侧目,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江州苦文宗久矣,垄断之下想开拓新市场,的确没那么容易。 轻鸾在他背后探探脑袋一面张望着江中游过的鱼儿,一面挠挠下巴,问:“那三天之后呢?” “若没有文宗从中作梗,那口口相传之下,也未必不能扭转江州的文道,而…倘若文宗制衡,我便能以故意扰乱公务,逆反女帝谕令,暗中谋反之类的罪名讨伐文宗,名正言顺。” 林不玄眸光微转,远处如剑锋般锐利的楼阁伫立在他眼中,他继续说: “三天,足够传遍整个江州,也足够文宗查清楚我此次出京带了什么底牌,他们自诩文人,可手段又不只限于文人,我如今卖的就是以笔胜笔这个破绽。 这是大离,修道界,人人以修为为尊,实力悬殊又是有仇的双方,怎么可能真就坐下来公平对阵?在他们眼中我是来‘一心问道’的,如今亦是最恰当的时机。” 轻鸾稍有疑惑,“那…你勾引文宗暗里出手,又哪来的证据?” 林不玄扯了扯缰绳,单手一摊,“我是来江州料理文宗,但也不会赤手空拳来,八扇门的眼线不好排,那本就在江州的影盟分舵呢?” “若是文宗还信得过影盟那就会再雇一次,毕竟此举最省事,且事后也难算到他们的头上,到时候影盟只消宣称是为合道,这雇佣的单子就成了证据。” “若是文宗信不过,那影盟就是眼线。” 轻鸾狐耳竖了竖,“算你有理,不过,既然你都已经筹备好了事宜,那这三天,林大先生又打算去哪?” 林不玄叹了口气,“江州此地人生地不熟,就记点师尊的剑道要领也是好的…” 他话还没说完,座下的白马发出一声嘶鸣,眼前几个无天阙的剑修挡住了他的去路,而他们朝着林不玄毕恭毕敬行礼,道: “晚辈见过国师大人,倘若国师大人无事,剑阁有请,有位故人正巧在剑阁做客,他说亦与林大人有过几卦之缘。” 林不玄正被满脸狐疑小脸上几乎写满“你又什么时候泡上剑阁小师妹了”的轻鸾盯得有些不自然,正欲回绝,听得后半句才是转了神色。 “无妄子?” 几个剑修弟子一同颔首,“回禀林大人,正是无妄法师。” 林不玄对无妄子的映像不错,虽是看上去疯疯癫癫的道袍和尚,但卦象很准,也算是提点过自己的。 连轻鸾都说过他有点手段,如今正巧遇上,江州此地反正无处去,拜访一下也是好的。 念至此,林不玄便翻身下马,道:“劳烦诸位带路。” 剑修弟子皆是抱了抱拳,没有二话就给林不玄领路,无天阙内依旧剑风凌冽,两侧的竹林里剑气纵横。 不远处的凉亭里就对坐着两人,一人白发白眉,一人身着道袍搭着拂尘,脖颈间却挂着一串念珠,头顶的九枚戒疤也很跳眼。 待至林不玄走近,他们二者才是缓缓起身,白合山缓缓道:“林大人别来无恙,半烟承蒙林大人提点。” 林不玄抱拳回礼,“见过两位前辈。” 无妄子倒是上前两步,张望了林不玄,片晌才是笑道: “林先生还不是一个人来的,本是凶兆,如今变成吉兆嘞。” 白合山退开两步,撤出凉亭,表示自己并无介入听卦的意思。 林不玄微微一惊,无妄子这话说的,大概是指自己身边的轻鸾了?他转过话题,问: “无妄法师特地请晚辈来拜访,是有何要紧事?” 无妄子听得此话,倒是双眸一眯显得很是贼眉鼠眼的样子,甩甩拂尘,压低了声音道: “贫道之前闲来无事顺着林先生那一卦算了下去,发现大离近月有劫数,得请林先生出手才是。” 林不玄一愣,大拇指点点自己,稍有疑虑,“我?大离的劫数轮得到我个元婴来救?” 无妄子将拂尘柄竖在自己的唇前,发出噤声的声音,“林先生可别把自己看扁了,剑心乃是纯粹的剑道极意,天下可没有不修剑就凭空出现的剑心。” 他没等林不玄解释,便是背过身,望向那天钟,缓缓问:“林先生见天钟之时,也可曾有过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林不玄一愣,近日以来握剑的熟悉感的确有过,这么一说对天钟好像也是有些了,他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问: “剑心,天钟,劫难,这三者有什么联系么?” 无妄子忽然大笑,“贫道成为道士前是个打铁的,落脚在楚州寒山,最后打的一柄剑叫‘逐鹿’。” “一柄少有的双柄剑,剑心才可使用,不是断在寒山,而是有一半是假的,如今真的那半柄在林先生这,另一半柄,在柳仙子那儿…” 林不玄陡然一惊,望着无妄子的神色难定,随着他的话,自己背囊中的逐鹿忽然一轻,再度开裂,一半化作石器,而后又碎成一摊齑粉。 看轻鸾挠耳朵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障眼法。 无妄子再度转身,道袍随风飘摇,他继续说: “林先生自不必慌乱,如今贫道是随缘庙的方丈,一切随缘,游离于恩仇之外,贫道也不算是帮林先生,只是林先生身上有太多玄妙,硬要说便是,缘。” 说到此,无妄子缓缓踱了几步,化作一道流光,“林先生,记得贫道的卦算,尤其是第一卦,贫道以为缘分…大概就是如此吧。” 此事凉亭旁空无一人,林不玄有些摸不着头脑,回想起第一卦,若说的是凶吉,那带的人除却轻鸾还有谁? 若说的是凉州那一卦,那是…狐狸? 而自己眼前的小狐仙正坐在桌子上叼水果,不怎满意地哼哼: “虚头巴脑的老道,东扯一句西扯一嘴,蓬莱也曾有卜算天机的神仙,死的比天钟落下还早,用你的话大概可以把这一类人叫做…‘谜语人’,看我也没用,信不信这事归你。” “可…剑也真碎了。”林不玄摊了摊手。 轻鸾打了个哈欠,“真假参半吧,反正这老道不过问道,再如何卜算也没用,至于剑…让你早不要柳半烟的剑,如今又觉得亏了,活该!” 林不玄缓缓起身,“想太多也不好,如今还是先对付文宗。” 二百一十三.按部就班 有执柳宗分舵舵主亲自视察市场在前,哪怕文宗是真觉得如今执柳宗与林不玄面上井水不犯河水的缘由是迫于如今朝廷青龙庙等威压,那也没去触裴如是霉头的胆子。 江州无事,林不玄自然乐得清闲,既然已经放了“以笔胜笔”的风声,那演戏就要演到底喽… 其实也不算演戏,毕竟自己来了江州没处落脚,正巧白合山想留,自己也有些想琢磨琢磨剑道,真去请教一下白合山也算是合情合理。 只不过…说是请教,结果是白合山才没说两句就把轻鸾气得不行,林不玄只能以自己静心练练当做借口将这位老剑修搪塞走。 做梦也不会想到,如他这般在大离剑道几乎首屈一指的宗师临走了还会被一只小狐狸遥遥指着他的脑袋直呼: “就这黄毛小儿也配教人练剑?一个招式八个纰漏!本尊算是弄明白你们这无天阙怎么分裂的了!呕!” 林不玄当即迎上来,望着那腮帮子鼓鼓抖着耳朵很不满的小狐狸心中一阵好笑,这机缘不就又白白送上门来了? 他便是挑了挑眉,双手环抱,朝着轻鸾挑衅般耸耸肩,“这么说…师尊对于剑道很有造诣哦?” “废话,本尊超懂的好不好?!”林不玄钓竿刚刚摆下去,轻鸾当场就咬上勾了,她叉起腰接着哼哼: “本尊当年于蓬莱那都是一等一的上仙,区区人间凡俗也配在本尊面前教本尊徒弟这种不成器的玩意儿,脑袋秀逗了吧!” “我来!”小狐仙捋捋袖子,向前一步跳起来抓林不玄手里的剑没抓到,稍有些尴尬地举起手,眸光微转,咳嗽了一声,示意林不玄把剑递她手上, “今日!本尊就好好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剑术!” 轻鸾抱起几乎比她身躯还要高出几分的剑,踢了一脚,翻起的剑柄落在她手里,提起剑的那一刹那,恰如握起剑的苏若若那般,小狐狸的眸光忽然认真得多了。 旋即她的身姿在堂中摇曳如雪,剑影遁入风中,快得连林不玄如今的修为再加由天子望气术的辅佐之下才能勉强追及她的出剑。 这是林不玄第一次见轻鸾出剑,本以为她以好高骛远的性子,身材又有些欠妥应该是个实打实的莽夫法爷,一起手甩出几十张符箓的那种… 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有失偏颇了。 轻鸾的剑飘逸洒脱,若与之类比,即便是拿剑心辅佐之下又练了数十年剑的柳半烟也难以在自傲的剑道上望其项背。 她的每一剑都是一板一眼的剑术,很简洁的出手,一点儿拖泥带水的残余都没有。 她终于背身停剑,而后一脚踩在石桩上,借力腾身而起,在空中随意甩出一剑。 剑风翻飞,齐桌上茶杯上一寸而过。 轻鸾才是将剑抛还给林不玄,满意的拍了拍手,盘坐了下来,待至此时,桌上茶杯与四侧凉亭支撑的石柱上才是出现了一条极细的剑痕,细到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 林不玄下意识问:“断了?” 轻鸾捧起水果咬了一口,顺手提了提茶杯上半截,等她提起,茶水才流尽,断口光滑至极。 林不玄心服口服,这要是放在里,那一定得是“恐怖如斯”那个级别的。 自己早听闻这修仙界能留残魂,肉身毁去神魂不灭的,但若说一缕魂魄能提剑已是天方夜谭,更别提还能随手甩出如此的剑风。 林不玄当即躬身,“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是拜,也就弯弯腰,嘁…”轻鸾叼着水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面上平淡,不过心里很雀跃。 委实说这种受人敬重的感觉轻鸾其实早就腻了,但林不玄总不把自己这师尊当回事,老觉得不过一只小狐狸成了精,如今见他服气,自己还挺爽的,有点儿心旷神怡。 “你想学?本尊教你啊…”她跳起身来使唤着林不玄,“首先,闭上眼睛,剑为心,亦是眼…” 念到这,小狐狸的词稍微卡了卡,不知怎么的,总感觉眼前这一幕练剑很是熟悉… 但她又说不过来,轻鸾望着眼前闭上双眼的林不玄眨巴眨巴自己的狐眸,小心翼翼地甩了甩藏在背后之前使剑有些受累的双手,才是继续开口… ———— 林不玄再睁开眼已是第三天,背手一招,便将剑收回囊中,缓缓吐出口气,是感觉自己的修为又上去一点儿。 他大咧咧打个哈欠道: “修道果真消磨时间,一眨眼就是三天,怪不得那些醉心于修道的老道都这么好骗,一闭关就几十几百年,抱着兵器功法就死命练… 拢共不过几百岁,就整天念叨什么江湖江湖,说白了跟宅也没什么分别,自己才有空出来见过几年世间?许是还没个996的职场勾心斗角且水深的…” “……”轻鸾张了张嘴没说话。 若是放在平时,她是要反驳林不玄的,但奈何如今轻鸾正处于自省当中。 毕竟林不玄的悟性超脱了她的想象,虽他道体剑心都有辅佐,但…这顶头上还有天钟正对着大离不是? 怎么这天钟就如同摆设一般了? 才三天,教什么学什么学什么会什么也就算了,修为还提了一段,元婴虽不过尔尔…但那也是…算了… 哎! 轻鸾稍稍有些不是滋味,又想到林不玄如此提修为自己也算作有益,况且…还是自家徒弟,他老念叨那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总没错吧? 自己又是狐狸,也不用担心他起意…应该不会吧…? 轻鸾便是晃晃脑袋,问: “如今是第三天,亦是你给文宗留的最后一天,本尊可见这江州没有波澜,你可想好对策?” “若是凭着三脚猫的功夫自己上,还不如回京去请你家小青龙或是如是来的快,反正文宗都能卖惨。” 林不玄起身行出无天阙,直到见了那连绵的大江才是缓缓道: “明面上若不风平浪静,还有人会下水么?” 他面前寒光一滞,手心里多了一柄飞剑,上面打有“影”的字样,剑腹里藏了短短一截书。 上写: 先生神机妙算,文宗已对影盟起疑,故意重金买走分舵分神之上刺客出江州,午时州牧戒严,诸事小心。 二百一十四.自掘坟墓 轻鸾凑上起来,跳起来扯着林不玄手臂探脑袋才是勉勉强强看到一点儿字样。 正巧林不玄已然看完,掌心里的纸卷正自发燃起,化作一团灰烬,轻鸾便是抱着手臂哼哼唧唧: “好娟秀的字,和那影盟大小姐的还真像呢!” 林不玄掸了掸手中的灰,也没一如往常戳戳轻鸾调笑一句的,只是一本正经解释道: “我与影盟算是同等互利,各取所需的关系…人家飞剑提醒我,那是也得仰仗我的地位与权势,保我为他们影盟谋个福利而已。” “如今大离天下时局明朗,是该站队了,何况影盟本来就与我达成条约,就是被发觉了也同样可以拿‘合道’来搪塞。” 轻鸾稍显愕然,她是本着打趣的意思,是想提点一下林大先生“人脉”好广的,没想到林不玄解释的这么…正经,甚至还有点敬重自己的意思。 轻鸾觉着有点儿不对,她缩了缩耳朵,一双狐眸微眯了一阵,忽而脑海中一亮,心里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在自己眼中林不玄是天赋极佳,竟令自己都有点点相形见绌的感觉,可在他的眼里嘛… 林不玄哪晓得这是他自己的功劳? 这两天他老老实实安下心来修剑,修为跟着一起突飞猛进,当然而然将这一切功劳都归功于本尊,会对本狐仙这师尊大人敬重十分这种事亦是情理之中喽… 念至此,轻鸾很是开心地摇摇尾巴,大咧咧叉腰道: “既棋局步步如你所料,那今日若是你真入绝境,为师自会借力于你,出出风头就出出风头,便宜你了!” 林不玄抱拳,施以礼数道:“多谢师尊。”他心中亦是窃喜:“成了。” 见轻鸾一面露出几分娇憨一面信誓旦旦拍胸脯的样子,林不玄算是多了点底。 倒不是怕她食言,只是小狐狸都快把所有情绪写在脸上了,太好猜了一些,林不玄此举,应该算是…职业病吧? 他顺手取出一柄亮堂堂的飞剑,剑背上刻的字是“离”,朝廷专用。 剑腹拆开,塞入早已筹备好的信纸,随后又反手打出。 一直到传完飞剑,林不玄才是翻身上马,轻鸾当即捋起贴身锦衣的袖子,问: “直接去文宗给越十秋施以颜色?” 林不玄摇头,嘴角微咧: “若是他退一步,那直接去掀桌虽有纰漏但也不失为上策,只是如今抽中的是上上签,越大掌令将我设下所有圈套踩实,不退反进。” “方才我已飞剑宴请越十秋去酒楼谈事,上面写着不来我就离开江州了,午时未至,他一定会来,如今在他眼中,确信我是孤家寡人来证道表诚意的,正中他这‘江湖正道’的下怀。” “他能怀疑影盟,斥重金买走江州分舵的刺客已是万无一失,但…正如无妄子所算,我也不是孤家寡人,还有师尊嘞…” 轻鸾嘿嘿一笑,挠了挠耳朵,抬头看看林不玄道: “一口一个师尊的,本尊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 林不玄一扯缰绳,座下白马嘶鸣一声,停了脚步,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跨进酒楼,随意掷出十两黄金,落在柜台上。 还不待掌柜的回过神大呼“恭迎林大人”的,林不玄已然上了楼,坐入雅间。 几个小二赶忙上前打点,捧上来几壶珍藏佳酿,开胃用的丹元也一并端上,研墨的研墨,扇风的扇风,更有甚者端着一枚传音玉点开了说书,并给林不玄解释“这是京州最流行的…”。 轻鸾瞅着这来来回回的捯饬个没完的小二,侍女,哼哼道: “倒是大手笔。” “毕竟是断头饭。”林不玄哂然一笑,他抬头望过窗外,离晌午还有些时候。 适时,天际间一道翠绿遁光由远及近,嗖的一下坠了下来,就听楼下掌柜的惊呼:“小的恭迎越掌令…” 林不玄便遣散了所有的侍女,越十秋行与门口,抱拳行礼道: “林大人别来无恙。” 林不玄也没起身,只是示意他进来,越十秋才落座,眸光扫过整个雅间,笑道: “林大人所选的地界还真是脱俗,真是好极。” 林不玄摆摆手,一边饮酒一边大咧咧问: “时候不早本官还得赶京复命,就开门见山了,这三日已过,越掌令可见书卷的市场?合道之下世无正邪,娱乐也好发展,不知先前商议的事越掌令意下如何?” 越十秋微有颔首,道: “林大人所言甚是,这几日越某人算是大开眼界了,林大人的著作在江州叫好叫座,只不过…越某人有一点想问…” 越十秋眸光落在窗外,“当——”的一身钟响,远方传来极轻的“呛啷”一声,似是城门落下的声音。 他才是转过头来,朝着林不玄笑道: “只不过,天下文道本我文宗一家独大,反有他人叨扰,是为异族,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你只因自己不满而本宗著作打的一文不值,那就枉为文人,如今天罗地网之下,本宗便要你付出代价!” 越十秋摔杯为号,下一瞬,便有同样青衣绿冠的四人翻身跃入酒楼,五只判官笔,笔尖皆是指向林不玄。 林不玄总算是松了口气,就怕这走向不是这么来的,越十秋先发制人就好,他或许想的是将自己诛杀在这,再掩盖消息,只可惜这都是林不玄每一步的勾引。 他猛然起身,故作惊慌,“如今我是大离国师,朝廷命官,陛下刚刚登帝,你文宗又自诩正道,尔敢?!” 越十秋满眼轻蔑,就如所有反派一般将布局念给暗地里捏着留影玉的林不玄听, “今日午时江州由于‘盅毒扩散’而戒严,周遭早已遣散,天上禁飞。 此外,这酒楼里我们五人皆是问道,悄无声息斩了你这元婴不过信手拈来,林大人涉世未深,您都知道正道是自诩的,还不加以防范,自然落得如此结局。” 林不玄嘴角微咧,藏起了传音玉,反手提出逐鹿,冷声微笑道: “既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二百一十五.两重心字罗衣 林不玄眼前的轻鸾身影飘忽如烟,听着她微声道: “为师应允你的,但也只有两炷香左右的时间,此间等同于问道境,道体亦是,你也可全力,但那只有等同于渡劫的一剑,而后就会竭力。” 林不玄微微颔首,长长舒出一口气,充盈的灵气游入体内之后,五感所致的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在眼前不断放大。 越十秋几人皆是互相面面相觑,深觉眼前身着一席国师袍的林不玄何等不自量力,元婴对峙问道,横跨两大境,写在书卷里都算是天方夜谭。 但越十秋都做到这一步了,他依旧没有掉以轻心,连同其他四位掌令一道出手,即便林不玄在他眼中已是垂死挣扎。 五掌令一齐左手画符,阁内地上浮现出青色梵文,右手的判官笔在空中笔走龙蛇,绚丽的笔墨游于世间,化作龙蛇并走的真气。 林不玄念起这几日修道心得,缓缓闭眸,耳边所有的声音消弭,反手抽剑,顺着脑海中的招式,起手便是自己练得最多亦是最刚猛的一式有凤来仪。 只是…拿林不玄的话来说,这一剑的“前摇”很长,可自己也恰恰只有一剑出其不意的机会。 面上这五人师出同门,地上的阵法仅凭声势便能判断出一经落成攻势必然不小,若以问道对阵问道,至多轻伤,唯有冒险挨一下。 林不玄猛然睁眼,脚下连踩,逐鹿翻飞,剑锋带起的气浪四散,直将这座酒楼倾塌,散出的剑气播散云层,暮夏的炽日恍惚间似乎真化作一只长鸣的凤雀。 而与此同时,落成的阵法闪耀起璀璨的绿芒,化作连绵波涛,直直灌向林不玄。 可出乎二者意料之外,纵使做好准备的林不玄也自己没有料到,阵法所向经体而过,没有一丝疼痛感,只有令人耳鸣的一声“嗡——”响。 一枚圆镜浮于林不玄身侧,待至阵法黯淡,光滑的镜面上才是多出三道裂纹。 “护心镜!” 林不玄没心思去猜疑或是看谁出言,趁着空档已然出剑,逐鹿与越十秋的判官笔相撞,发出“仓——”的钝声,似是入木三分。 而后一息间,越十秋那只引以为傲的判官笔应声断成两节,林不玄还没有停,顺势一剑劈下。 越十秋唯有抬手去挡,其余掌令落阵在侧,离自己皆有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施以援手,便是掷出判官笔乃至符箓都来不及。 “呲——”的一声,午时刚过一刻,猩红的血幕如雨,一条断臂划过空际。 只一个照面,文宗首席掌令便已断臂,剑伤伤及肺腑,越十秋唯有极力遁开,似是疯癫般失言: “问道…怎么会是问道…怎么会是问道境?!” 林不玄还想跟上再斩一剑,奈何背后的术法符箓已至,判官笔下提笔作画皆是杀招,若不是有身侧那飘着的满是细纹的护心镜,恐怕自己也已重创。 望着那枚环绕着自己的护心镜,林不玄还是心头一暖。 他反手提剑,面对眼前余下的四个文宗掌令,虽看上去皆是怒发冲冠,但有些踌躇胆寒还是看得出来的。 毕竟修道这么多年,谁也不想功亏一篑。 林不玄回望一眼那一抹绿里透红的遁光,没当场斩杀越十秋还是可惜。 但也重创他的命魂,即便能医,往后也再无缘修道,倒是应了他自己写的书卷,这下算是体验了真情实感了。 距自己被苏若若挖出山两年还不到,从手无缚鸡之力到如今能只身与一线宗门叫板,虽有外力辅佐,但也挺令他唏嘘的。 “文宗企图谋反,对朝廷命官下死手,若如今降…” 林不玄的话还没说完,便有四只判官笔带着破风之声在自己面前舞过。 四人脚下各自一座墨池已现,这是问道境修为全开的表现。 而与此同时散落长街小巷满地的书卷上字符跳动,化作墨色牢狱笼罩而来。 林不玄不顾轻鸾的劝说,攥起逐鹿又是一剑劈下,情急之下只来得及使出一记偷师的“白云出岫”。 “哄——”,能量真气爆裂的声音在江州之上响彻。 天际之上,五具人影皆是倒飞出去,四方问道联手的术法之下,本就岌岌可危的护心镜当场碎成齑粉,林不玄直将后续的冲击吃了个满怀。 林不玄“噗——”的喷出一口血,国师长袍上皆是裂口与猩红的伤痕,借着问道境的修为他才勉勉强强撑着剑站起来。 不远处的四个人影看上去也极端狼狈,各自的伤都不小,亦是不敢轻举妄动,唯有伏在地面上拍出两张符箓做阵。 阵法落成,居然转攻为守,堂堂四位问道境,如今窝在一方小小阵法内苟延残喘。 林不玄咬咬舌头清醒些,才听得耳边的轻鸾道: “白痴!你已出够风头,早就证据确凿了还如此拼命做什么?又不会有什么奖赏,全身而退才对!虽是可战问道,那也不是正面打好几人…真是白痴,真是白痴!” 林不玄笑了笑,“一是气不过,二是让师尊见见成效,三是应允了如是,也不好让她白白折了一枚护心镜不是?” 轻鸾愣了愣,见林不玄还想出手,便是直接收回了修为,声音微颤道:“够了!本尊不允!” 沉闷的倾倒声自远方传响,林不玄微微侧目,北方那绿玉般的碉楼正在倾塌,刀光剑影飘忽。 无数的白衣修士立于天际间,那熟悉的清冷的以断情绝念为几念的功法里,如今也平添了几分人情味。 问道境澎湃的业力刚刚褪去,全身传来的几乎散架般的疼痛让他当场后悔修仙。 而后,林不玄身下忽然一软,似是栽入了什么人的怀抱,就见那一席黑裙胸口上绣着一朵夺目的莲花。 林不玄嘴角淌血,咳嗽了一声,“如是…你怎么来了?” 裴如是轻轻环着林不玄,伸出柔夷给他拭去嘴角的血珠,她咬了咬自己的唇瓣,轻描淡写般吻了一下林不玄,腹中的满腔箴言踌躇了半天终究没有出口,踌躇了半天只糅杂成了: “傻瓜……” “剩下的交给我吧。” 裴如是洒然起身,手中的朝代划出漫天业火,她的脚下步步生莲。 二百一十六.当时明月在 “…听闻是文宗暗中压迫江州百姓久矣,才落得惊动天上神仙坠下业火的景象…” “昨日分明刀光剑影,凤雀争鸣,甚至还有人见黑云如莲,如此标志性的声势…怎么会是神仙所为?” 玄之又玄的言说难免被人诟病。 窗沿外的说书声夹着略显嘈杂的争论声飘忽进了酒楼,绕着那一柱缥缈的青烟久久未能消散,就听那说书的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心知肚明就算了,有些事,是断不可以说出来的…” 而后,外间案板上那枚惊堂木又是一响,吵嚷的争辩声这才逐渐消弭。 说书的似是踱开两步,继续顺着之前那番话接着道: “倾塌了整个文宗,连这江河都烧浅了好几尺…只不过一朝一夕,这不是神仙所为,那要什么才是神仙所为?咳…却说啊,当日有人见天间…” 裴如是坐在床沿上,凭着渡劫境高深道行听着耳边的说书,确认没人敢露个口风的,心头才是松了口气。 如今也算是正碰上大离“合道”的节骨眼,可不要生了什么传闻才好… 虽然是不清楚那说书、传闻里掩藏的究竟是“裴宗主亲手诛灭文宗五掌令”,还是“裴宗主竟也生了情愫”之类的。 总归,都不该传,且…都是事实。 裴如是的眸光悠悠斗转,落在林不玄的脸上,即便自己总也说不喜男人不喜情愫的,但林不玄其实还真…生得挺好的,性子也不错,在这大离实在难得。 难怪若若喜欢,自己也…咳咳… 她才是发觉自己的确很久没有好好打量过林不玄了,上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看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为防若若被骗而给他设局初次出京的时候,那也算是…浅识? 裴如是是说过苏若若不知多少次,“”不要见色起意” “林不玄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而已” “别为了个玩闹的心思而一朝毁了自己前程”云云的。 可…如今林不玄就在自己眼前,这话要转回来提点自己了,却是卡在喉间,怎么也没法说出来。 裴如是反倒是忽然有些艳羡那个姓周的,若是她的话,或许这时候就可以没脸没皮地抱着“自家弟弟”将他脑袋搁在腿上之类的了。 距离江州一战已是第三天,林不玄受创不小,虽不晓得是怎么跨越起码一个大境界去直面五个问道的… 但裴如是先入为主习惯了,自以为护心镜下问道境怎么也没法破开防御的。 没能算到文宗藏藏掖掖的借力手段,如今是稍稍有些自责。 窗外一声乌啼,月华洒过窗沿落在林不玄的唇上,伤已愈,只是唇还有些发白。 念至他睡了好些时候还没醒,许是体内又进了某种自发的调理状态也说不好,毕竟…他这道躯已经能比肩龙躯了。 即便裴如是没从林不玄嘴里得个准信,也晓得他之前出京是宠幸人家小青龙去了,怎么着自己也与之有过几面之缘。 想到这儿,裴如是忽然蒙生了些许醋意,放下架起的腿,弯了弯腰,再伸手撩撩自己额前的青丝,正欲低头张唇… 适时,雅间的门正巧开了,一只娇小的白裙妮子眨巴眨巴眼睛,面颊微粉,小声问: “我来的不是时候?” 裴如是下意识眉头微皱,心里是有些烦躁,却还是道:“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然后裴如是就眼睁睁看着林不玄醒转过来,宁羡鱼两三步奔到林不玄的面上扶着他坐起,又小心翼翼端茶送水的。 拿是什么锁心宗断情绝念的宗主?活脱脱的小娇妻。 林不玄接过茶,意识才清醒,摸了摸宁羡鱼的脑袋,轻笑道: “谢谢你,羡鱼。” 一侧的裴如是自然不会在林不玄眼前做出类同宁羡鱼这般小娇妻的行径,见小丫头如此受宠,也只能抱着手臂咬着唇瓣,冷哼一声。 虽是受伤得愈,但林不玄也没感觉几分昏沉,望着身侧表现出满不在乎模样的裴如是,也是道: “也谢谢你,如是,这回是我自负了,但起码文宗的证据都在…” 裴如是瞥了眼乖乖任他摸头的宁羡鱼,深觉这句“如是”有些欠妥,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随意道: “没死就行。” 宁羡鱼嘿嘿笑,“如是姐姐还是矜持,不玄你可知道你受伤这几日,如是姐姐连夜上医宗踹了医山的门面拿药…唔唔…” 小丫头说着就感觉气氛不对,裴如是面若寒霜,宁羡鱼下意识捂了捂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裴如是被林不玄转过来的眸光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又哼了声,岔开话题, “羡鱼你如今身为锁心宗宗主,尚还为正道,如今做出倾塌文宗宫楼此举,可染了不少血污,就不怕被人诟病?” 宁羡鱼正想说“本宗被传闻那么久还怕这个?给林不玄当小妾连我过世的宗主都晓得了,如今也没差这么一星半点的,再怎么传也改不了我是林不玄娇妻的事实呀…”之类的话的… 可瞥见裴如是神色不善,若是当面说了那似乎有点儿“你男人我睡之”的感觉了,她便是改口道: “我想…今朝血落处,明年会有新梅花开吧?嗯…宗内还有事,羡鱼先失陪了…” 话罢,她急忙忙溜出了雅间,裴如是如此护食,自己也没那个胆子去问,“床上躺着这位难道不是裴姐姐您自家徒弟的丈夫么?”这类问题了。 脚步声愈来愈远直至消弭,月已高起,处暑才过,夜风送凉。 夜已深了,酒楼外没了声响,房内只余下两人,一时半会儿反倒相互对视各自无言。 晾了半晌,裴如是被林不玄扫来扫去的目光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便是起身,念叨着: “你体外伤势虽已痊愈,但体内未必,还是好好休息。” 林不玄一把牵住了裴如是的手,轻声道: “师尊再陪我会儿…” 裴如是身形一僵,手心倒是很暖和,握也不是抽也不是,就像是被制住了一般任他牵着,冷声道: “本尊不是不允你喊师尊了?怎么还喊?” 林不玄挑了眼不远处正偷吃的小狐狸,心说一句话也可以对两个人说的嘛… 他嘴角微咧,“那喊什么?如是…姐姐?” 听着这声姐姐,裴如是忽然心中一荡,有种酥麻与窃喜感在心神荡漾。 便是这片晌失神,她被林不玄轻轻拽了一下,脚下一错,就这么栽倒在了他的怀里,皎洁的月正落在她姣好的容颜上。 “那…如是姐姐给我亲一下?” 裴如是微一怔,神情稍有慌乱,才急忙张唇解释,就中了下怀,抬起的手被林不玄反手扣上,“本…不,唔……嗯,咕。” 七月二十三,初秋,秋风过江,月色溅起涟漪,有人面若桃花。 (番外补,懂得都懂) 二百一十七.方得始终 “可…昨夜羡鱼来叩门也没有人理会啊,甚至整座酒楼都空无一人,连掌柜的什么都没了踪影,却是打着‘客满’的牌子…” 宁羡鱼的声音听起来稍带了些迟疑。 “你…昨夜来过了?你都听到了?!”裴如是语调悠悠,只是话末了似乎有些微颤,又是听她接着问: “大晚上的,你找不玄有事?” 不远处的交谈声传入林不玄的耳中,他才是睁开眼偷摸着扯开了一丝床帘,顺着缝隙瞥向长桌旁。 裴如是玉腿高高架起,刚刚坐在那只承载着昨夜某些不太好说且不太雅观回忆的紫木座椅上,正似笑非笑地把弄着她湿漉漉的发丝。 神色与往常那清贵不失妩媚的魔门宗主没什么分别,只是她耳珠稍粉。 见她身着的衣裳换了一件一件贴身的水蓝色丝绸旗袍,如此轻便,似乎是才出浴不多时。 而对面站着的宁羡鱼边是有些捉摸不透般点着自己下巴,边是疑惑道: “听到什么?我本是来与不玄…嗯…叙叙旧的,昨夜是来叩了叩门,没人应我就走了,既然裴姐姐与不玄在这屋内,那又为何故意不应,难道你们俩在……” 初秋的风吹来也有几分凉意,两人虽然面上是和气,但背地里正相互猜疑掐把柄,自然也没注意到刚刚醒转却依旧趴着一声不吭看好戏的林不玄。 裴如是被宁羡鱼这话呛了一嘴,轻微偏移了对视的眸光。 心说个锁心宗的小丫头还真挺灼灼逼人的,当年若不是本座施以援手,今朝还有你这硬气的样子么? 可…昨夜不论怎么说,意乱情迷也好,阴差阳错之下被怂恿了也罢,总归和那混蛋是什么都做了… 但偏偏这时候又不好承认,什么合道且不去说它,单单是这宁羡鱼跟前就不好解释,毕竟她是自家徒弟的姐姐,床上那家伙又是她妹妹的夫君… “咳咳…修道本就不易,入道心境愈是难求,林不玄他才越阶过才醒转,此一仗也算搏命了,难免会有所领悟,潜心修道,自然不能被叨扰,所以昨夜设下隔音也无可厚非吧?” 裴如是的眸光划过那张床,见床帘稍有开缝,若是角度合适能见其中的林不玄,他哪是修道? 裴如是便是轻轻咳嗽两声,起身踱步背朝着床帘,伸手偷摸着想拉上帘子,手腕处却是一紧,似是被人握住了。 而后背后又传来一声轻微但清脆的声音,伴着一点儿微乎及微的疼痛在熟悉的地方荡漾,她下意识“哼”了一声。 裴如是蹙着眉头想回过头去数落林不玄乱来的,可她还没回头,口中“你”字刚出,才意识到身前不远处的宁羡鱼还在呢… 如今这位宁宗主脸上布满狐疑,裴如是便是急急忙忙扯开话题,严肃问: “你…那你昨夜是先走后又打算等到夜半本座…嗯…走了再杀个回马枪的?宁仙子对本座子弟的夫君…有…哼…有歹念?!” 裴如是的面颊上跳上几分润色,自己也没开修为,背后的手被那浑人制住,可在宁羡鱼面前又不好出大动静,只好站着任林不玄把玩… 宁羡鱼一惊,到底还是丫头片子,心思当场被看穿,小脸唰地红了。 她哪晓得裴如是如今是色厉内荏,念及自己这本就算是第二次这么近见裴如是。 况且她传闻里一向护短,心底里忽然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类同“见家长”的感觉,她一面哼哼唧唧着“我…我不是…我没有…我我我…”,一面低着头跑了出去。 待至房门关上,裴如是才是将手挣脱,对着林不玄的手恶狠狠地打了一下,怒气冲冲道: “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本座若是方才被发现了,可是身败名裂?” 裴如是才回过头就见林不玄站起身,正欲再抬手,却被他捉起手腕,脚下倏地踩了虚,就这么栽在林不玄的怀里,听着他缓缓问: “可如是…你的脸却怎么这么红?昨夜里,分明是师尊你自己央求的啊,一口一个夫君的…” 裴如是思绪回潮,昨夜的旖旎风光回档在脑海,她的整具娇躯下意识软了下来,半晌过后她才是回过神来。 裴如是心头大惊,差点又被林不玄哄着推倒在长桌上了,便是急忙一跺脚,鞋跟发出清脆的响动,她伸出指头抵在林不玄的唇边,收整了一下神情,强作淡定道: “昨夜之事不可语,起码…不可以在羡鱼若若几人面前暴露吧?本座…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她们俩姐妹,毕竟本座对于若若来说,也算半个娘亲…” 林不玄只是环着裴如是,虽将她斜倚在了桌侧,却也没了下一步的动作,沉默片晌,才是说: “谨遵师命!那敢问师尊…不在人前的时候总能?” 裴如是刚想回绝他,就见不过自己几寸远的林不玄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语气里多有几分退让的意味。 裴如是望及桌上摆着的留影玉,她心头一软,咬了咬下唇,终于还是道: “私下里…可以。但…但现在不行,就快到危险期了,你又没带…倘若不小心中了奖,你让本座怎么在若若面前立足?” “修为越高越是难中,这是师尊你自己说的,哪有那么容易中奖,况且…这不是最正统的薪火相传?” 林不玄见裴如是皱眉,又是哂然一笑,“既是私下,怎还用‘你我’?” 裴如是微微一愣,稍有踌躇,低了低螓首,但还是乖乖道: “夫…夫君。” 这两个字才是出口,裴如是却觉得心跳地从没有如此快过,心底里除了舒畅甚至还有些忐忑不安,她的手心都些润湿了,本以为这个词永远也与她无关的… 她再看了眼林不玄,深觉眼前这人犹如深渊,难怪苏若若一陷进去爬不出来,原来本尊当年安排若若陪他去鹿州试探反倒是给了他下手的机会? 真糊涂了… 早知道他胆子这么大,那还不妨本座自己来… 裴如是还在思索,又听林不玄缓缓道: “若若也未必对此事耿耿于怀,况且她还时常对我推心置腹说你好,怂恿我来勾搭一下你的…到时候见了她好好说,想必她也会理解?” 裴如是自己也知道自家若若这没品的早早就想把自己也拉下水了,但她还是嘴硬,“本座看你不过是好双宿双飞的那一口吧?” 林不玄挠挠头,讪讪一笑,“娘子你…果真懂我…” 裴如是被这句称谓惊得眸光微颤,伸手轻轻推搡了一下林不玄,才是行至窗栏,双颊上一片红晕,不晓得是日光还是脸红,只听她道: “收拾收拾东西,既江州事了,交接一下公事便要回京了,如今事宜还多,本座也不能在江州久待,当主持天下合道才是。” 她再调整了下情绪,回过头来点点林不玄,口齿清晰道: “你也是,文宗倾塌,大离合道,这些事都利于你发展拿手的那一块才是…” “‘你’?” “……”裴如是抿抿红唇,瞪了他一眼,“夫…夫君…” (感谢哀于情末老板的1500点打赏,感谢轩辕狂浪老板的1842点打赏) (感谢尾号7055,尾号8546,牧苏苏,尾号2772,再见时的承诺老板们的打赏) 二百一十八.月满楼上 回京正巧入夜,裴如是也没急着去投身入合道的事宜里去,只是陪着林不玄站在这月满楼的楼顶上往下望。 新修的月满楼不算太高,但也能将这华灯初上,秋意正浓的长安收入眼底。 连绵的楼台玉阁上点缀着的灯火连成漫野星空,虽已入夜,长街上却依旧是人头攒动,满眼皆是人间烟火气。 林不玄给她裹了条披肩,顺手从背后环了会儿这全大离几乎无人不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裴宗主,缓缓道: “夜风送凉,别受了风寒。” 裴如是粲然一笑,她抱着的手又掩了掩唇,跳出胸前一片雪色,旗袍的下摆顺着风轻轻飘摇,能见几分如月般皎洁的长腿。 “师尊为何发笑?” 裴如是腰间微微一暖,听着耳边的声音熟悉且温和,她依旧是笑,弯着嘴角缓缓道: “本座已快触及洞虚的门槛,岂会受什么风寒?真是…自己抬手打的时候一点儿不遗余力一点儿不心疼的,又玩窒息又玩雷法的… 如今倒是关心起风寒不风寒的了?本座看你不过是怕我穿少了,被别人看去了吧?” 她伸手扯了扯那件披肩,回头看了眼林不玄,还来不及掸开他在背后揩油的手,就被揉了一下,裴如是微微哼声,道: “你几时见本座穿得如此清凉出现在世人眼中了?且不说整个大离有没有敢抬眼看本座的,就单说现在这身单薄的丝绸旗袍,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早在江州本座的衣裳就被剥完了好么?本座哪晓得你道躯如此强横,一醒就要……霸王硬上弓的?哪会带那么多衣裳?” 裴如是嘴上是有几分嫌他自己做了好事又反过来怪人的意思,但心里还是很有几分雀跃。 “不过…秋风微凉,是该多添两件衣裳,但咳咳…本座是自己想多穿,可不是为了你…” 听林不玄这么说,便也就知道了他不是一时鬼迷心窍见色起意而已,既是两情相悦,那也舒心些。 只是不晓得这是不是林不玄故意说来宽慰自己不要挂心于苏若若的,念及此事裴如是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但总归…木已成舟。 林不玄倒是洒然,一面松开环着裴如是的手,一面倚在凭栏上,说: “做人嘛…不要留下遗憾才是,是不是,师尊?” 裴如是眨了眨眸子,抬眼便是高起的明月,低眉便是人间的烟火。 她回头盯着林不玄,又不好说他什么,只好笑着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无奈又捎带着几分宠溺道: “你呀…” 裴如是自发拥住了斜倚着的林不玄,这个角度正巧能把他脑袋埋在自己胸前,她顺便张张红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故意在他脸上印了一下,良久才是道: “是不该留下遗憾,只是我还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若若,她是我一手带大的,如今…总归…明日本座就要去打理合道一事,想你也没那个兴趣,便放你休假几天,到时候你可不要对若若什么的张扬!不然…” “不然…”裴如是挪开两步,转转螓首也找不到个趁手的把件,只好挥挥拳头,哼声道: “不然本座就不让你打…啊…林不玄!你!” 裴如是话还没说完臀上就挨了一下,面上跳上几分愠色,正想着数落林不玄的,可眼前壶嘴上升腾的白气却时刻提醒着她如今的处境还算是私下。 若是被制住,这月满楼顶,自己难道捂着唇求饶么?倘若被某个仗着天子望气术的女人看到了,那不是颜面扫地? 她只好接过林不玄递上来的茶杯,但也没喝,只是坐下身来架起了那双傲人的长腿。 听着楼下的说书声与喧闹的人声交杂,望了眼那长街上兜售的书卷以及新奇的糕点,裴如是忽然有些莫名的欣慰感, “若放在一两年之前,本座也绝不会想到这将分崩离析的大离能走到如今欣欣向荣的模样。” “至于合道,那更是大计,本座还计划着好多年,四处埋了明线暗线,没想到也就阴差阳错几场戏的造势,几乎都没损耗便如此一蹴而就了,真叫人唏嘘。” “本座以为,不论是谁面对这世间都是一知半解,但你似乎什么都看的通透,你…” 裴如是再度转过头来,发觉的林不玄的眸光从下至上地扫过自己,而后定格到自己的脸上。 裴如是顿住话语,下意识做足了听他说一大串胡话的准备,结果林不玄只是说了一句: “娘子真好看。” 不过林不玄也没说错就是了,裴如是的确好看,只是世人太怕她,凶名远扬后无人胆敢妄言,若是单论容貌,那她也是全天下首屈一指的。 而此时时候刚刚好,月过中庭,点点星光正巧洒过裴如是,那张未施粉黛也可夺星月的面颊上倏地多了几分润色。 裴如是心中猛跳,是想过林不玄口花花什么神州那一套有的没的来哄骗自己的揩油,注意力都在他的动作上。 没想到林不玄就反其道而行之,就如此打了一记直球。 她急忙双手端起茶杯一口饮尽作掩饰,入喉才发觉这根本不是茶,裴如是蹙着眉头问: “咳…这怎么是酒?” “我听若若说,如是你千杯不倒来着…所以,这酒还蛮烈的。”林不玄一五一十。 “我…罢了罢了…”裴如是摆摆手,想也知道是若若那丫头胡诌了,但她本要强,当着林不玄面说什么自己不会喝酒必然不可能,念及自己渡劫修为浑厚,也就皱着眉头喝酒, “总归…今夜之后本座也要忙合道的事宜,你嗯…夫君你留在京州的时日也不多了,本座便也就难得喝一杯。” 林不玄倒是有些错愕,这时日不多当然是指出大离了,看裴如是的样子是蛮无可奈何的,“你不拦我?” 他本以为出京之事要好好商榷的,虽然轻鸾一直没说,但的确也该提上日程了才是。 可自己前脚才有江州受创,这时候想出京去人生地不熟的妖国显然是没有几层胜算。 自然也没想到裴如是直截了当就放行了的,就见她蹙着眉头,微微抿了一口酒, “本座是想拦的,可夫君大人心系天下,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拦得住呢?况且…‘不要留下遗憾’也是你说的…” “若若偷摸告诉过本座,这位‘遗憾’叫什么名儿呢,是叫‘轻鸾’是么?听名字不错,你很喜欢她?” 林不玄本还想吐槽一句“你也算弱女子么”的,听到后面那半句倒是心头一颤,颇有点儿私下与小妾幽会自以为无人知晓,结果正宫夫人全看在眼里的感觉。 坐在凭栏上的轻鸾心头也是猛然一颤,小狐狸的尾巴都直了,有点儿悔不知当初的意思。 “这…” “少这个那个…本座问你。”裴如是“啪”地搁下酒盏,酡红着脸又自顾自斟上一杯,抬起头盯着林不玄的眸子,问: “我好,还是她好?” 凭栏上的小狐狸满脸漫不经心,只是她坐直了腰板,一对狐耳挺立。 林不玄咽了口唾沫,只能道: “当然是师尊好喽…” 小狐狸转过头,摆摆耳朵低声骂了句:“真没品!” “唔…”裴如是轻哼一声,已是稍有些微醺,她伸手理理自己的鬓云,“本座也不是吃醋,就…不玄你亲我一下。” 四唇短暂相接就松开。 喝过酒的裴如是倒显几分坦率,林不玄有点捉摸不透,又被她环住了,只听这位妩媚动人的娘子红唇轻启, “亲都亲了…” 二百一十九.来都来了 已入秋,天色亮的也比以往早了些。 天光才将云层剥开,曦微的晨光刚刚落在裴如是的脸上,她下意识惊醒过来。 裴如是蹙了蹙眉头,身为魔门宗主,在江湖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当时刻警惕才是,便是合一合眼也要留三分底,可本座怎么会… 裴如是静静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林不玄片晌,脑海中的旖旎一闪而过,她撇过眸子去追及桌上的酒盏,才发觉早就落在了身侧,张了张唇,又是哑然无言。 她咬咬唇,自己也知道如此坦率主动逢迎的模样是不符她身份的。 况且再烈的佳酿也终究是凡酒,根本奈何不了她渡劫至境的修为。 裴如是又偷摸着瞥了眼林不玄,心头微微叹了口气,算了…就当做是…喝多了吧。 她正欲揉揉自己仍有些昏沉的脑袋,理理有些不成样子的衣裳,遮掩一下某些紫青的地方,直至抬起手才发觉自己的手正与着林不玄的手十指紧扣。 裴如是目光刚一触及,抬起的手下意识急急忙忙抽了出来,神色里有多少慌张她心里是不明了。 她只是端起自己那只被攥了一夜的手掩了掩唇,又猛的抽了两口气,有些难以自已,孑然一身这么多年,忽然就习惯了有林不玄在身边的感觉。 稍有踌躇后,裴如是伸出手轻轻点醒了林不玄,也不猜疑他昨夜有没有故意激自己多喝上两杯的嫌疑,只是佯作满不在乎道: “你倒是好…玩完就睡,舒服死你了!趁着本座喝得醉…微醺了,想怎么把怎么把,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走?!” “真不怕被那些女人逮住了!到了时候,本座就抱着手臂冷眼看你,绝不说上一句好话。” 裴如是还不待他开口就以“避嫌”为借口将他丢下了月满楼。 只是手法匆忙的像是什么小妾与夫君私会,怕被正宫娘娘逮住了似的,一点儿身为宗主的沉稳都没了。 —— 待至某人翻身落地没出什么差错的声响入耳,裴如是才是松了口气。 她端起随身的铜镜稍作梳整了一番,缓缓起身将眸光落在长安的街上,此刻寅时刚过,街上已有早出的修士走过。 裴如是念及林不玄先前予她说的,便是低头打量自己一眼,微弯着嘴角哼了声,“傻瓜…本座什么时候稀得给别人看了…” 她抬手专门抽出了一纸价值不菲的传送符,轻轻碾碎后法阵落下,人影才是消散。 ———— 林不玄揉揉腰,心说裴如是倒是一点儿不留手的,月满楼少说也有十来层了好不?夜里夫君夫君的喊,怎么一大早就不认人了? 他一面猫着腰鬼鬼祟祟回宫,一面给自己寝房周围宫女侍女姐姐们做噤声的动作。 林不玄是想着此时天才亮,自己也没散一点儿消息到京了的,赶紧溜回去就寝就好。 结果林不玄才踱进去两步就被人捉了后衣襟,听着那人寒下声问: “大清早的,国师大人这么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才回京,就躲着人?” 耳侧接连的是宫女们整齐划一的: “恭迎太后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此外还夹杂着些许窃窃偷笑。 林不玄是没想都到门口了还被捉了个正着的,只得咳嗽一声,硬着头皮道: “这不是一路风尘嘛,已入秋,天寒凉,正当是‘月落乌啼霜满天’,冷风凄凄,就打算早点回寝房歇歇脚…” 太后姐姐望着他的眸光微寒,松了松手,赤红色凤衣的袖口在微凉的风里飘摇,她伸手点点: “这风……寒凉?本宫的好弟弟,身子骨羸弱成这样了?嗯…想也是,毕竟刚刚才打过一场嘛…” 林不玄正欲顺着她说到说到文宗的手笔不小,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周倾韵一挥手,身侧的宫女连忙躬身不知从哪抬起一只案盘,上面正搁这一只锅炉。 另一位宫女小心翼翼地掀开炉盖,浓郁的香气与热腾白气交汇,太后姐姐笑着伸手指指, “那正好,本宫专为不玄你熬了鸡汤,先端进去好了,也是本着你交由本宫的那本食谱里说的,放些药材与之一起熬,本宫这次挑的那一味么,是叫当归…” 太后姐姐的话才说完就一步上前,揪住他的耳朵,驱散了身侧的宫女,冷声道: “才入秋,本宫都不冷你个道躯比肩分神的冷?当本宫以往修道白修的不是?浑身都是那女人的胭脂水粉味,还夹杂些许酒气,当本宫闻不见的?” “也是!都在人家身上暖过不晓得几次了,心满意足才回宫,烫的热的都没了,能不冷吗?可冷死你了!” 周倾韵哼了声,双手抱胸,很是不满意。 林不玄稍一怔,是答应过裴如是不说出去的,也没想到前脚走后脚就被太后姐姐逮了个正着,你俩不算是冤家对头么,怎么连用什么胭脂都晓得? 可眼前的太后姐姐醋地没边了,颇有一股子“念着你回来,本宫给你辛辛苦苦熬了汤,结果你不仅不回宫与别人厮混,还拿这种拙劣的话术来骗本宫”的意思。 林不玄只得一摊手,一五一十道: “我答应过如是不说出去的…所以才…也不是故意骗姐姐的,念及姐姐正宫之威,便是如是也只敢偷偷幽会的不是?” 周倾韵抿抿唇,深觉林不玄有理,才转过头,眉头舒展过来,佯怒着瞪了他一眼, “若她听你这么说还不得跳脚?这说辞也就哄哄本宫的了,嗯……那个,你与她……睡了?” 林不玄稍作踌躇,而后缓缓点头。 “真行啊你…裴如是是跟你喝了两杯?那女人不是向来滴酒不沾的?” “也罢…毕竟她是那种嘴上说着不管你死活,暗地里却是急得你还没去江州她就已经在那等着的骚浪蹄子…” “只不过,以你的性子,对付这样的,不该是正面推了,还要一边推一边或言语辱骂,或施以颜色的更爽利些?” 太后姐姐捏着自己光洁的下巴略略一思,然后就见林不玄一脸尴尬地再度点了点头,说了声,“也…” 周倾韵嘴角抽抽:“……” 她稍有皱眉,走上来给林不玄理了理衣袍,醋归醋,只是这事不用想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念及当年被江湖风浪推到最高点舆论里针锋相对两人如今还不是成了一路人的时候,周倾韵还是微微一笑。 又想到林不玄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想也知道裴如是是怎么个样子了,太后姐姐便也没了几分气,只是埋怨他道: “才痊愈,你就这么舍得三番五次,能不冷么?” “也不是真…” 还不待林不玄解释,周倾韵便推开门,站在门口给林不玄招招手,“那正好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林不玄才进寝房,太后姐姐将手背在身后,就听“咔哒”一声,似是房门的插销被打上了,才是听见她笑着柔声道: “然后…姐姐我啊,这来都来了喏…总不能空着…” 二百二十.黄雀在后 日上三竿,太后姐姐撩起发丝努了努唇,才是缓缓站起身,心满意足地着上衣,穿好鞋袜。 她也不急着走,毕竟自己身份地位在,后院里也只有怕她的份。 周倾韵便是又靠倒在林不玄怀里,眯着眸子打量着只披了件单衣的林不玄,指着他脖颈右侧的一抹浅浅唇红问: “裴如是留的?她原来也不是那么要强的嘛?啧啧…” “这…我…我也忘了。”林不玄摊手搪塞,再怎么说也得给如是留点面子的,只能佯装不知道。 周倾韵皱皱眉头,也不知道是信了没信,只是哼了声: “沾过哪个女人的唇都不记得了,本宫是看,夫君大人江州此行,肆意潇洒得很了?” 她转了个身,轻轻抬起腿,搁在林不玄身上,点着他,似是命令更像是央求般道: “给本宫揉揉膝盖,疼。” 林不玄只好低头给这位还在醋头的太后姐姐揉揉腿,而周倾韵趁着这时候扯了扯他的衣领,抬起红唇,在他脖颈的左侧也吻了一下。 林不玄早有料想,也一点儿不意外,反倒是觉得因为这点“算计”得逞了的太后姐姐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有点儿可爱。 周倾韵才是坐在林不玄怀里环抱着他,轻声问: “你这次回京,又打算什么时候走?” 林不玄手上也没停,任她抱着,沉吟道:“若那一卦是虚言,那正邪两道合道之后,我应该就会出大离看看吧…” “是出大离看看,还是去陪着人家‘轻鸾’的?” 太后姐姐弯起眸子,朝他笑笑,见林不玄一惊,才是继续解释道: “你以为若若的嘴巴有多牢么?那小妮子也不愧是顺了裴如是的心思教出来的,一样好骗。” 林不玄才是蛮艰难地点点头,而轻鸾盘膝坐在桌子上啃骨头,浑然不觉。 太后姐姐偏过头,“至于卦算…景门说,无妄子给你算过卦的?那老道可又说过什么?” “他说,大离将有劫数,还指名道姓说要我来挡这劫数…”林不玄边揉边回忆,“可大离修为比我高深的人多了去了,还有这种劫数的?” 周倾韵掩唇偷笑,“指名道姓你,那许是什么妖女姐姐本是要摧大离的,见了你就想着吸你阳气了也说不好的…” “哎哎……让你揉揉膝盖,又没让你摸大腿,一天天的尽知道揩油,你呀你呀…也就姐姐宠你的了。” 太后姐姐轻轻点点林不玄偏移了位置的手,也只是调笑,并不计较,念至方才提及的卦算,反倒是安慰道: “总归,如今大离将合道,站在裴…咱们对立面的人很少,不需多时便能料理。专门算卦的老道算的卦也未必准不是?” “况且前些日子裴如是受伤,与本宫交心的时候就听她说过渡劫已圆满,就快叩开洞虚的门板了,如今你们俩双修了,借由夫君大人这道躯,待至她洞虚一过,天钟之下,真真正正的无人可敌,来什么劫难挡不住?” “也是…”林不玄颔首。 周倾韵才笑,忽然注意到床下摆了一只不算小巧,甚至几乎能塞下一个人的精致玉箱,好奇道: “这什么?”(懂的都懂) 林不玄摊手表示没有头绪,太后姐姐便是起身打算掀开来看看,手才扣在那插销上,就听见门外有宫女朗声道: “奴婢斗胆,启禀太后陛下,皇上方才在文书上遇到些疑难问题,才特来请示陛下。” 周倾韵才是停下手,对着摆在地上的铜镜理理衣裳,一边回应一边去开门,“本宫知晓了。” 她又是回头,对着林不玄笑道: “有空多来太清殿陪本宫…坐坐。” 房门一闭,偌大的寝房里只留下林不玄一人,此时午时都过了,是没了那个回笼觉心思。 倒是有点儿念想苏若若了,上次回京也就见了一面,林不玄才是念叨一句去见若若,床下的那只玉箱忽然颤动两下,似乎还有很轻微的“呜呜”声。 林不玄才是翻身下床拖出玉箱小心翼翼地掀开,“………” 林不玄当场是有些无言,苏若若正躺在箱子里,她身着的除了一条极薄的轻纱外,便只有一捆绳子,甚至还叼着球,见了他才是红着脸哼哼唧唧。 “呜…笨蛋!白痴!色胚子!你你你你!本小主都刻意将箱子摆那么显眼的位置了你怎么看不到嘛你,你这笨蛋!笨死了!” “本师姐本是打算给你个惊喜才刻意扮成如此模样的,你倒好!反让本师姐大清早听半晌的春宫,还是太后姐姐,弄得我又不敢自己跑出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苏若若自己摘下口球便是泪眼汪汪地拿着解下的身子打了两下林不玄,本来是自己捆自己躲箱子里等着林不玄回房开箱给他惊喜的。 就算他迟迟不来或是没察觉自己也能松开束缚出来,谁知道被人截了胡不说,来的人还是太后姐姐,自己若是那时候跳出来的话… 这京州还有脸待么? “呃…许是方才来时没注意…”林不玄无从辩解,看着跪坐起身泪眼婆娑的苏若若稍微有些心疼,正欲抱起妮子安慰,房门微微开了口。 林不玄当即麻溜地又把正想问你和自己师尊什么关系了的苏若若摁着脑袋塞了回去,旋即又一屁股坐在玉箱上。 “房内没别人吧…?” 门口溜进来的流萤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只有林不玄一人后才是乖乖俯首,毕恭毕敬道: “主人…流萤一听闻主人回京,就耐不住来寻主人了…” 林不玄揉揉眉心,连不连战其实无甚所谓,只是如今若若一直传音哼哼唧唧,小丫头深觉后来者居上,躲在箱子里委屈的快哭了… 流萤才坐下来,还不待说些什么,门口又人轻轻叩响。 流萤做贼心虚,急忙忙找了个衣柜躲起来。 赵红衣才是一猫腰进了门,眸光扫过殿堂,确认太后被自己给支走后,才是乖乖给林不玄请安道: “夫君大人…那个…咳…妾身恭迎夫君回京,故意支开了太…母后大人,陪夫君喝上一杯可好?” 二百二十一.白露时节 八月初一,白露 “宫主收你入宫,你却不练剑,反倒是偷摸着看这凡间芸芸众生?” 听着耳边的数落,柳半烟微微一怔,回过神来重新握紧手中无名的剑,她听着剑身铮鸣,张了张唇,但还是无从辩解,干脆点点头。 身后的女子才是走上前,伸出的手指顺着剑锋划过,点向层层叠叠的云层之下,她再回眸。 仙术遮掩之下,也能在她朦胧的脸上寻得见几分戏谑: “往往复复来来回回,原来又是这大离,我当是剑练累了想见一见凡间生灵,原来是明目张胆地看男人,还如此堂而皇之颔首相应?” “人间一日虽等同此地十日,但…你可知宫主予你的时间也有界限,倘若超过界限还不能脱俗成仙,仙宫便会收回你的所以法力,且今生你永远无法踏足昆仑。” “你着眼于此人,或许是有些天赋手段,但与你的成仙路相比一文不值,更遑论这厮辗转整个大离,到处醉倒在女人的温柔乡里,这近五天,你可曾见他出过一次寝房?你晓得里面干的什么勾当?” “若你记心于此人,那我劝你趁早了断。” 柳半烟才收起剑,盘坐下来吐出长长一口气,直言道: “我与林先生不过几面之缘,他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在,但还远远及不上心系之类的词语的,只是我还欠他一柄剑,也还欠他一个人情,师尊说,不能欠任何人的。” “我想,若是了却了此事,便也可随师姐回无道仙宫去。” “你所言…”那位仙子又是跳开两步,歪过头看着她的眼睛,“是真的?” 柳半烟看向她,然后微微颔首,问:“敢问师姐,界限是多久?” “一年,凡间的一年。”这位被称作师姐的少女也有些习惯了这称谓,便也懒得去纠正,而后她又笑道: “不过…你若是真为了这点人情,这时日倒是近了。” 柳半烟皱眉,下意识伸手去握剑柄,“师姐何出此言?” “天间雾色更浓了些,但这不是秋,更不是霜。”师姐的嘴角微咧,意义不明地指着清晨的雾色,“说他倒霉吧,处处有人照应,说他幸运吧,却也总被人盯上。” 柳半烟略略一思,反过来问:“师姐你如此记挂于他,难不成是喜欢他?” “……” ———— 京州,长安。 林不玄刚刚结束接连数日的操劳,拜由这修为和道体,累是算不上的,只是此刻他的心境… 床榻上坐着的白发小妖女面颊几分绯红,她正摆动着纤纤玉足,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口中念叨着什么“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六个…” 苏若若才转头看向林不玄,撩撩沾湿的鬓云,踌躇了半晌才是问: “所以…师…师…相公你和师父如今什么关系了?我之前就听着太后姐姐说你们两情相悦了…如今…如今…” 林不玄一摊手,如今自己道心空明,便也没有什么顾虑,点点头,道: “如是与我,恰如你我。” 苏若若稍有一愣,也不见她动怒,反倒是有些喜悦的样子,抿着嘴角低了低脑袋。 “若若你生气啦?”林不玄抬手给这只白毛小妖女顺了顺毛。 “刚刚才被你治完,力气都没了,哪儿敢生气…哪有人借着通感以人家的姐姐当砧板随意鱼肉的?” 苏若若没抬头,只是伸手捂着发烫的小脸,压低了声音自顾自嘟囔。 料想自己被压在玉箱下听了几日春宫,自然怒气点满,只是林不玄向来吃软不吃硬,便也就落得如此。 “不过…这也是好事…”她抬起头来,才瞥见林不玄脸上戏谑的神色,连忙咳嗽两声,解释道: “我说的不是与我姐一道这…这件事!我是说师尊这事…我本就怂恿师尊来着,自然不会忌讳,我还不了解你的性子?成双成对才好嘛…” “总之…这样也好…总算有个人能压你了,以师尊的性子,自不会向太后姐姐那般宠你,也不会如同红衣那种小鸟依人,师尊平日里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拿下你还不是轻轻松松呀?” “嘿嘿…让你欺负本师姐…等师尊闭关出来,我跟她告状,有你好看的!” 苏若若忽然觉得心里很畅快,笑嘻嘻地朝林不玄扮个鬼脸。 林不玄也没好意思说出来苏若若的想象不太符合如是的样子,只是问: “如是又闭关了?” 苏若若点点头,“前夜你给本师姐摁在玉箱下的时候师尊是传音给我说合道此事两道已不需她坐台,交由红衣流萤之类的。” “她说忽感体内真气澎湃,许是真要渡劫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机缘所赐,原来还真是‘机’缘!” 小妮子边说边横了林不玄一眼, “现在的话…师尊应该是回了祖山?她没跟你提应该是怕你担心…” “不过以师尊的性子,若是没有十拿九稳,绝不会轻易渡劫,这事你可以放心,况且祖地都是阵法,师尊说就算失手,也是能抵一道雷劫。” “如此也好…”林不玄也颔首,“天下合道在即,如是本就站在风口浪尖,如今她若是渡劫成功,也就没了一切非议,也就能闲散些。” “你也好跑出大离去玩是不是?” 苏若若在床上站起来,双手叉腰踮着脚尖居高临下地瞪着林不玄,“喜欢人家狐妖是不是?!我看你又画了不少狐妖报恩的本子!你这家伙!” 轻鸾:“?” 苏若若还打算接着数落,手腕上系着的一块玉石亮了两下,传出两声“该修道了,该修道了”,她的眉头才是一紧,低头看了眼手腕,自顾自嘀咕道: “坏了!连着好几天没修道了,这还不得给师尊骂死!” 苏若若才抬起头,打了林不玄两下,“你这罪魁祸首还笑?你没事做这种自动播报的传音玉有必要么?还有那什么打卡…你这…你这…哼!” 苏若若跳下床脚一沾地就跑开去,跑开两息又回来打了林不玄一下才是抓起地上的鞋袜急匆匆遁光开去。 林不玄起身去关门,已是清晨,京州大雾,鼻腔里刺进些许秋霜的寒凉,还有一股子…缥缈的…幽香。 肩头微微一沉,似是有人把手搭了上来,林不玄刚想回头,就听着那妩媚万千的声音在他耳边道: “公子…可想奴家了?” 二百二十二.妖尊请自重 林不玄听着耳侧的声音眉头一跳,他还没回头,只是稍稍抬眼往前望。 寝殿外的庭院里御道上此时竟然空无一人,连一位宫女姐姐的身影都捉摸不到。 眼前唯有朦胧的白雾,甚至浓的有些迷眼,林不玄眯起眸子,风里夹杂着几分寒凉,天际间便倏地开始飘起些许零零散散的雪花。 林不玄的眉头微皱,今日正当白露时节,是真正意义上的入秋,气候转凉,但也绝不至于下雪。 裴如是曾与他说过,天钟之下是唯有超脱渡劫之后才能染指气候的,要不然凡间哪还有那么多的纷纷扰扰? 个个渡劫都找个山头施法种地得了,手捏法决随随便便塑造个极端环境来培育灵草…还打什么架,都当药罐子去… “公子…这雪这般好看了?只晓得赏雪,怎也不赏赏奴家的?难不成…是不记得奴家了?想当日公子强行将奴家给…枉奴家千里迢迢专程来见公子,可真是负心人呢…” 林不玄才刚刚发散开了思绪就被耳边那妖冶动人的声音给勾了回来,眉间正巧淌过一朵雪,刮的生疼。 他的眼角余光微微扫过随意搭在自己肩上那只如同温玉般白皙且有些凉的柔夷,手腕上还系着一截红绳,铃铛在风里响的清脆。 其实林不玄不用看也知道晓得来的是谁。 天底下能仅凭几番话就勾人心魄的,随意一点儿语气都要媚到骨子去的女子自己见且只见过那么一位。 林不玄微微低头,脚下的莹白色的阵法正发着光,在这浓雾与雪中确实很难捉摸得到,还有几条雪白的尾巴正缓缓缠上了他的腰肢与大腿。 “妖尊大人,别来无恙…”林不玄只能退开一步伸手从自己腿上捋下那几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说实话,手感还挺不错… 妖尊似是受了惊般也退开一步,双腿微弯,抱着自己的尾巴可怜楚楚地耷着狐耳,也不知是有几分真意地红着脸说: “公子真是色呢…哪有人一上来就摸狐狸尾巴的?弄得人家腿都软了呢…好坏…” 林不玄眉头紧锁,心里是有些发怵的,不过话说回来… 他稍稍打量两眼,跟前的这只涂山妖尊的确是生的很好看,看上去倒也有点儿像是…白毛版的成年轻鸾的样子。 只是如此高挑的个子以及这前后峰峦叠嶂,近乎…下作的身材使得这一身典雅的浅色襦裙也莫名生了几分媚态。 这身材恐怕是轻鸾那小狐狸这辈子都及不上的了吧? 林不玄还在比较,头上就“咚!”地被轻鸾敲了个板栗,当然…她没个实体敲不到,这声音也是她自己配的… 轻鸾气鼓鼓道: “为师才想跟你说狐狸尾巴是不好乱摸的,但也不至于如此,没曾想不过一段时间不检查你想什么,今日心血来潮听一番… 结果发现你这孽徒你竟然…你竟然已经大胆到堂而皇之拿本座与别人比什么身材了?!你当真好大的胆子!” 小狐狸咬牙切齿,张牙舞爪地舞着小手,倒是没几分威严,反倒是显得很可爱… “师尊饶命!我是提前比对一下,料想师尊寻回了道躯,也不会比这妖尊差个一星半点不是?” 林不玄心中暗暗道虽然身材是没救了但小狐狸一只不也挺萌的? 他嘴上却是立刻传音认怂,一面讨好两句轻鸾,一面迎着那口口声声“公子在想别的女人?也看看奴家好不好?”故意半露香肩的妖尊周旋。 虽然尚还不晓得这涂山妖尊又千里迢迢来大离专程找他做什么,但她也是洞虚! 而如今的时候好巧不巧,如是闭关,流萤才去镇台,被她钻了空子,随手能抱的也只有轻鸾这一条大腿。 也不是吃软饭吧,这是真没有一点儿胜算,林不玄也只能与她周旋,看妖尊眉眼带笑这模样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能缓缓兵也是好的。 “呵!无事夏迎春…呸呸…”轻鸾抱着手臂念叨两句,忽然发觉差点说错,才摸摸狐耳几分幽怨道: “没事的时候这对姐妹那对师徒的…变着花样把,如今出了事却想着本尊给你擦屁股了?” “本尊早予你说过了这狐狸很谨慎,自会来大离再寻过你,让你平日里不学法阵,若是学的精通,会再踩了阵?” 林不玄挺无奈,张了张嘴也无从辩解,也只能任小狐狸数落着委曲求全地问: “是我错了,那敢问师尊,这阵…还有这妖尊,非得寻我做什么?我也成了什么香饽饽了么?” “算了…眼下本尊还指望你呢,便也懒得数落你了。”轻鸾回头瞅了眼着单衣站在雪里的林不玄,双手抱臂叹了口气道: “这狐狸当年就是为了登仙而故意散出…呃…害得本尊神魂分离,如今你是天钟下最可口的香饽饽,不找你找谁?” “当然…她虽为狐妖,但也是处子,且…不曾动任何采补的心思,对于你,倒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在吧,不然才不会冒着天钟威压再来追一回。” “哪来莫名其妙的好感?那可是狐族妖尊,又不是什么初出山的丫头片子,还能见色起意了不成?” 林不玄边是回轻鸾的,边是侧过身子闪躲那只白毛妖尊戳来戳去的几条狐尾,妖尊大人似乎是一点儿不急,她正坐在院落的桌子上,架着那双白瓷般的长腿,抿着娇艳的红唇一言不发。 “大抵是…味道吧…狐狸还蛮认这个的,唔嗯…不过她能专程来大离,实际上是好事,这时候,便更好。” 还不待林不玄问对策,轻鸾便是一边散散狐尾随意地顺顺毛。 “师尊大人何处此言?”轻鸾自跳出来到现在的神色是一点儿都不慌的,林不玄也就多了几分底气。 “她来找你证明涂山待不下去了,也就是说她的登仙大业泡了汤,如今要么被口诛笔伐要么被弹劾了,才出此下策。她受挫,本尊开心,便是其一。” 林不玄还在听呢,稍有不慎便被那几条雪白的狐尾拢了起来,随后强行推至妖尊的面前。 落座在桌上的妖尊大人如今比他高出一截,散开的九条狐尾笼罩之下,几乎只能见双眸眸子的中的微光。 一人一妖的唇离得不过几寸,就见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轻启,妖尊边是褪去了木屐,将那只足底冻得有些红的足玉踩在林不玄胸口上,边是耳鬓厮磨道: “奴家好热…不对…又是好冷…公子可否帮帮奴家?” 林不玄当即有些恍惚对着那张唇又挪了两寸,两手已经下意识扣了上去,他的心头忽的一跳,所有的杂念顿了下来。 林不玄才是发觉这狐尾笼罩之下的暗处能清晰看到妖尊某种通透的粉光,勾人心魄得很。 若是放在几个时辰前或是几个时辰后林不玄是绝对脱不开身的,只是如今…才送走了苏若若,心境已是空明,六根清净… 林不玄轻咬舌尖,心说还好自己定力够撑住了,不然… “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 轻鸾的声音这才穿过由于术法而变得很厚实的狐耳传入林不玄的耳中,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嗤之以鼻, “什么定力够?还不是才舒服过,也就这么一炷香里没点想法,你让她晚上一炷香试试?” 林不玄其实心知肚明,也就岔开话题,在妖尊面前还装作有些被迷住的样子,极速传音问:“这狐狸千里迢迢来就为了勾引我?” 轻鸾“切”了一声,才是道: “勾引?你真以为采补和双修一个道理?傻了吧…双修是协力,采补是单方面榨,倘若你方才亲上去了,就等着被这狐狸吸成人干吧!” “不过…她的来的时机好巧不巧,正是你彻底做完大事一身轻的时候,被你躲过一劫,这便是其二。” 林不玄猛然吸了一口气,才抽出身去,在妖尊大人带着些许错愕的眼神中朗声道: “妖尊请自重!” 二百二十三.死棋 林不玄的话音刚落,跟前这只媚意横生的狐妖微咧的唇角一僵,一双明如皓月的狐瞳里充斥着不可置信。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自己身为涂山妖尊,亦是站在天钟之下离蓬莱不过几厘的九尾妖狐,修为已然超脱了天下的桎梏,明明是天底下最有可能一步登仙的狐狸,怎么会… 怎么会连个与自己修为如隔天阙的凡俗都失手魅惑不了了? 妖尊大人缓缓抱起手臂,峰峦迭起,波涛如怒,她微微打量着眼前满脸正色的林不玄,自己是没怎么关注过他的。 毕竟林不玄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充其量是生的不错还天赋异禀,若是来年衣锦还乡倒有可能考虑考虑的。 只可惜如今的她除却满心的修道成仙之外,一点儿多余的心思都没有。 林不玄在这位妖尊的眼中便成了一枚自家圈养着的移动的极品丹药,算得上是她成仙计划中藏着掖着的一张底牌。 也的确如轻鸾所料,妖尊其实一直都知道林不玄活得好好的,所以她才会在这该掀底牌的时候火急火燎直冲皇宫要拿林不玄。 身为涂山妖尊,一身的媚功算得上是浑然天成,没成想连个凡人都无法魅惑得了,她倒是耐起性子眯了眯狐眸,静静观赏着林不玄。 跟前的男人还被遮蔽在自己的九条狐尾之下,与她相距的距离还是不过几寸,眼下的气氛依旧充斥着春色。 只是林不玄的神色恢复如初,他的眼中也没了一丝受蛊惑的无神感或是杂乱无章的欲念… 妖尊轻轻捻着手指,倒是颇有几分受挫感,林不玄何许人也自己也不是不清楚,当是吃软不吃硬那一型,可如今自己都送上门了,怎么就让他一脸正色地清净了六根? 念至此,妖尊大人倒是放下了身段,伸手遮遮容颜,似是受了冷落的小妾般嘤嘤道: “是奴家…生的不好看了?公子摸都摸上手了…又为何推开奴家?” 林不玄退避三舍,从那几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里扒开些空隙,见些微的晨光洒进来他才是缓了口气,一本正经道: “妖尊大人自然妩媚动人,只是晚辈还是喜欢水到渠成,你看我二者都不过几面之缘,怎能做出这种事来?” 见林不玄老老实实整自己衣裳,又听他这番话,妖尊大人掩了掩唇,“噗嗤”一笑, “公子还装什么正经人呢…奴家可没少听公子说什么‘将那狐狸抓来当个宠物把玩’之类的,如今…奴家特地送上门来,怎又不要了?” “倘若奴家并非涂山的狐狸,恐怕公子这时候都该拿起项圈牵绳蜡烛之类的挺身而出了吧?” 妖尊一边说着一边提起那对晶莹剔透的足玉去勾林不玄的衣领。 轻鸾适时咳嗽一声,说:“采补…这采补啊,你连爽都爽不到,她如今来的是本尊,可不是什么虚影幻象,若是你心神失守,她一勾手指就能将你的阳气尽数吸走…” 林不玄还在咽口水,听轻鸾这么说当即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拨开狐尾钻了出去,道: “还望妖尊大人莫开玩笑…” “你…”那只妖尊微微蹙眉,才收回散开的狐尾,自是有些不满,自己不信邪先后施展两次媚功,竟不能动摇他一分一毫。 不过…这恰恰也勾起了她的心思,他愈是不从自己也便愈是兴奋,毕竟修道这么多年,越是难摘的灵草功效越是上成… 这道理放在林不玄身上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所谓采补,虽是可以弓硬上霸王得来,但那已沦为下下举,抗拒之下的采补远没有自愿来的受益大,而…自己所向的成仙,一朝破境铸就神格可容不得分毫差距。 妖尊大人念至此,依旧将那双雪白的长腿架了起来,只是笑: “倘若公子今日不从了奴家,奴家也不惜逼你就范…身为大离国师…若你不从,本尊便亲手碎了你大离…” 那狐狸忽然冷下脸来,空际间的阴云忽然遮天蔽日,寒霜落下,皇城之外远处的山崖上似乎飘下一场大雪,伴随着一片白茫茫的波涛。 林不玄眉头一跳,“那是…雪妖?” 妖尊大人讪然一笑,“奴家又怎敢孤身一人来大离,若是被林大人生吞活剥了怎么办?当然要找些帮手了…只不过,雪妖也不止是京州周围这么寥寥几只而已…” “大离九州,奴家可都数着呢,如今虽是州州戒严,但正巧赶上大离正邪合道,且才元气大伤过,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不晓得安逸了这么久的大离,能不能撑住这漫天的雪妖呢?” 那只狐妖眸子微弯,笑盈盈地伸手勾勾点点林不玄的胸膛,“惹了狐狸还想着全身而退,林公子怕是想太好了呢…只不过…若是公子答应今日从了奴家嘛…那当即收手也不是不行,否则……” 妖尊说到这,正巧一片残叶落了下来,她眸光转过去一瞬,落叶瞬间化作齑粉。 轻鸾及时道:“别听她的,这狐狸如今的手段比本尊想的还要急切,恐怕是涂山那儿出了事,若你这张底牌也无法让她登仙,那大离依旧会沦为她的献祭登仙台。” 林不玄眉头紧锁,算是明白了无妄子算的那一卦的意思,大离的劫数,大概就是今日吧? 只是听轻鸾的意思,自己似乎再怎么下都是死棋,他只有问: “那事到如今…” 轻鸾摸了摸自己的尾巴,又打量着眼前的妖尊,呲呲牙,道: “对于天下,你已做的很好,只是这狐狸如今已是洞虚,超脱了天钟之下的桎梏,且…此局布下年数已久,你一时落了下风,也没什么丢脸的。” “也错在为师有所隐瞒…今日之后,本尊也不妨告知你…” 小狐狸还没说完便捋起袖子,她额间晦涩的铭文亮起,背后九条尾巴散开如花,她双手飞快结印,自她的脚下八方各有一道深紫色纹路衍生开去。 “既万事皆因本尊而起…”轻鸾回过头,她的容貌也多了几分虚幻与模糊,冲林不玄一笑道: “这里就让为师来!” 二百二十四.敲钟的人 天钟之上。 柳半烟轻轻盘坐下来,伸手想点点脚下的云层,只是手只能抵在那无形的结界之上,再不能向下,更无法触及那徐徐而下的雪花。 柳半烟分明身处云端,座下的江山上却在飘雪的奇景让她自心底油然而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割裂感。 “此间…便是天上。”身旁的师姐语气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是天上,但不是人间。”柳半烟只是点头,缓缓道: “原来神仙是这般的感受…那与其说是成了仙,不如说是被世人所隔离,看似远离凡尘喧嚣,同时也失去了自我。” 师姐倒是很少见的没有反驳她,只是说: “或许如此,但…仅仅是成了仙之后的无上业力就可以让任何来者神魂颠倒,所谓的‘自我’,‘欲念’在这几乎无止境的修为之下,又有何意义?” “你如今郁郁寡欢不得志,不过是还未曾感受过成仙的极意,才会有这般想法。” “你站在此地可见这人间似乎不远,但你要知道天钟之下的任何生灵在如今的你面前都像是蝼蚁,不论他们曾经在你面前如同怎般遥不可及且不可逾越的高峰。” 柳半烟干脆闭上眼睛呼出口气,轻声问: “敢问师姐,古往今来,这么多生灵欲成仙,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苍生?” 她才问出口,那位师姐的长袖一甩,正打算解释或是灌她一壶鸡汤的,却是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来,沉默了片晌,才是道: “我不知道。” 柳半烟蹙眉,“什么叫…‘我不知道’?”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想成仙的?”师姐压低声音自顾自喃喃着问了一句,还不待柳半烟回答些什么,她又是伸手点向凡间, “下面打起来了,妖国入侵大离,大离九州的州界之外,尽是妖族。” “你欠人情的那位面前便是那只操纵人心的大妖,她要夺林不玄的心魄与阳气,不过…魅惑竟然出了差错…或许那人是有些底……” 白衣师姐抚着腰间的玉牌,回过头,断了自己说一半的话,又对着柳半烟说: “若你不会食言,那如今你还以人情的时候到了,此事之后,便随我入宫。” “从此,你我之间达成协议,往后,你只可以成仙为目标,再不可分心,你可明白?” 柳半烟没有点头,只是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剑,说: “天观曾有条规,凡间纷争不可动用元婴之上的修士,而这涂山破规矩不止一次了,天观怎没有一丝动静?” 脚下的大离如今整个沐在忽如其来的大雪里,州界之外的防线被漫山遍野的雪妖轻而易举越过,满眼的白色如同一场飓风。 “天观啊…时间上算是一个原因,而如今那只狐妖已是洞虚境,也算是一个原因,毕竟那是凡间的仙,条规或是天观的底层予她…显得有些单薄,若要制约她,则需要更高的桎梏。” “不过…她也的确过了火,天观势必不会放过她的。” 师姐抱起手臂,依旧毫无动容,拦住了想提剑斩开深厚的云层一跃而下的柳半烟,认真道: “你还无法掌握仙力,不可跃入凡间,若要提前制约涂山,你可以…” 她指了指天钟旁那柄巨大的石锤,“敲响天钟。” 柳半烟点头,她竭力攥起巨锤的柄,又问:“若我敲响天钟,天观便会制约涂山?” 师姐颔首又摇头,“不是制约,是落下神罚。” “可…这是天钟所赐,便是我不敲也终会落下神罚,这也能算做是我还情于他么?” “……真倔…” ———— 大离皇宫。 林不玄面前的大狐狸正摇着尾巴,把玩着她的指甲,除却风轻云淡之外一点儿闲杂的神色都没有。 眼前除却洋洋洒洒的雪花之外只有脚下两座交错的颜色各异的法阵四散,一座散着白光,一座闪着很深邃的紫光。 小狐狸落在阵中,眉头紧锁,她座下的法阵穿过中庭乃至院落的门口仍在延伸出去。 轻鸾的神色少有的严肃,紫光愈亮她的小脸便愈是显得虚幻且苍白。 即便是对阵法一知半解的林不玄也晓得此阵的消耗岂止是不小,可他也不能上前或是张嘴说话,跟前全是轻鸾早已埋下的结界,寸步难移。 小狐狸狐尾狐耳皆是僵直挺立,眉心的符文大亮,她手中的结印又转了个手势,张了张唇,以无声的口语偷摸着背对着林不玄念了四个字,正欲一掌拍下,适时耳边竟传来震耳欲聋的钟声。 “铛——铛——铛——” 天穹之上的巨钟震响,地上的两座阵法当即分崩离析,轻鸾和妖尊皆是猛然喷出一口血雾。 小狐狸手一撑地咳嗽一声就站了起来,怒气冲冲骂了句: “这天观,才晓得干活,当年那女人还信誓旦旦说什么天下绝无不公,本尊要是回到上面,非拔光她的毛不可!” “怎么…会…这么快……” 妖尊显然就没那么好受了,她“咚——”地瘫坐在地上,口中的鲜血打湿了素白的尾巴。 伴随着阵法破碎,天观施罚之下,连绵的洋洋洒洒的雪彻底停了,林不玄才见那远方山上奔腾的白色波涛彻底消散。 “你!给本尊赔…噗…”妖尊转头望向林不玄,伸出手指点着他,一对狐瞳中闪过几分哀怨,更多的是狠厉。 她起身几欲扑向林不玄,天穹之上又是“轰——”的一声,一道赤雷落入凡间,正砸在林不玄面前的涂山妖尊身上。 她的身形一僵,浑身尽数皆被血色染红,修为在肉眼可见地极速倒退,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杂乱,她咳嗽着碾碎了怀里的一道符箓,幽幽道: “林不玄…下次见,本尊要你的命!”旋即妖尊的身影在瞬间化作泡影消散。 轻鸾才是揉揉眉心,“想你好运,没想到好运至此,连天观都抢着处理你的事,本尊还打算拖拖时间的…” “这狐狸还真没品了,那这种手段来压你…不过还好,她也没死…别弄坏了本……咳…” 轻鸾轻轻咳嗽两声,掩过自己要说的话,“原来那老道是给大离算了一卦,才算到了你…如今天观惩戒之下,那狐狸的修为猛降,还敢放狠话,恐怕是连你都打不过了,不成气候…” 林不玄倒是很感动,一把将正叉着腰装没事狐念叨着的轻鸾抱了起来狠狠香了一口,“多亏了你。” “喂…喂,欺师灭祖啦!你这是,这是对为师不尊啊,你这家伙…真…真拿你没办法…” 轻鸾在他怀里扭了两下,也没躲开去,只是佯装骂骂咧咧地要打,“徒弟被埋伏了打不过,做师傅的救徒弟,不是天经地义?况且本尊也根本不觑一个小小洞虚不是?” “再说了…这不是没救到,还靠的天观…哦——是你之前的旧人情吧?” “而且…我们也算是各取所需,本尊本来就要与她死战的,无非是时间问题,如今她大创,去涂山本尊也好一举拿下。” 林不玄也没应她,只是问:“师尊你说过阵法分赤到紫七色,随地拍下最强横的阵法,以你如今的虚体…若是打出来会成什么样?” 轻鸾脸色一黑,迟疑了半天才是道:“多半会失去人形变回狐狸好长一段时间休养才行吧…” 小狐狸当即挣脱林不玄的怀抱跳起来用尾巴打了他的头一下,“你敢乱想!” 林不玄任她打两下,又念起之前轻鸾一本正经的话,便是又问: “师尊方才说,要与我交底,交什么底?” 轻鸾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自己也不晓得当时怎么就这么说的,如今是踌躇了一下,哼声道: “其实本尊与…算了,到时候你便会知道,有人来了,你刚刚落阵,可把你家娘子们急死喽…” (感谢空灵丶梦幻,羡貉,甙戈,暮中之晨,尾号9864,滑稽之源老板们的打赏) (感谢一世宝的1500点打赏) 二百二十五.人前人后 轻鸾的身影伴着她的话音一同散去。 林不玄脚下的莹白色的阵法没了那涂山妖尊的法力支撑闪了两下才是黯淡下来皲裂成扭曲的纹路最后彻底消失。 院落里笼罩着的迷眼的白雾与那纷纷扰扰的细雪终于停歇。 此刻已是日渐西斜,远方依旧是楼宇耸立的长安城,根本不见什么巍峨雪峰,林不玄缓缓呼出一口气,逐渐适应眼前的景象。 若不是鼻间甚至还残余着那位妖尊身上细微的幽香,与地上那一层薄冰与烫出几分热气的血迹,林不玄可能还真会以为又是一场幻境。 “喂…”直到自己的头上被人掸了两下,林不玄才是发觉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裴如是,她单手负于背后,满脸漫不经心地伸手指着地上那摊血问: “你的?” 林不玄嘴上调笑道: “你心疼了?” 裴如是一捋发丝,墨紫色长发如瀑,冷冷淡淡道:“本座怎会挂心于你……” 她话还没说完,林不玄装腔作势地咳嗽两声身形微倾,偷偷瞄着裴如是的神色,就见她眉头陡然一紧,下意识便伸手搀了上来,甚至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点儿自我怀疑地问: “真受伤了?是那涂山狐狸所为?待至本座突破洞虚,定要她魂飞……嗯?” 林不玄就这么任裴如是搀着,顺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嘴上倒是一五一十道: “她的确想要我的命,但拜由天钟赶巧落下惩戒,没能得逞,我一点儿事都没有,反倒是她还受了雷劫,道行折损…哎…” 听到这裴如是柳眉一蹙,本是想着他揩油就揩揩吧,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况且又是自己失策只着眼于大离之内了。 结果林不玄是装的受伤,裴如是倒是有点儿气,她伸手轻轻推开林不玄,挪开一步又抱起手臂: “早知道你这厮如此好运,本座也就懒得急急忙忙出关赶回来了,你可知道那番顿悟有多难得,若不是你,本座此刻应该在渡劫!如过洞虚,天钟之下无人可敌。你倒好…还拿本座寻开心的!” 大离的修士本就把道行看得极重,毕竟修为才是一切,放在裴如是这个阶层,那就更是了,一点儿感悟与否都是天差地别,更遑论是这一整个大境界的机缘。 但裴如是也只是抱着手臂暗自埋怨两句,咬着唇瓣心道是关心则乱,念至此,林不玄心头一暖,上前环住她的腰,手也老实了,道: “我以为阵内几个时辰阵外已是好几日,见你在身侧,还以为娘子你洞虚了,喜不自胜…” “你…你你…小点声…这可是皇宫,别娘子长娘子短的,隔墙尚有耳!” 裴如是耳根微红,自是听不出林不玄这番话有多少不对味的,只是伸手点点他。 念至自己与他也算相辅相成,若是没他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触及洞虚,便也气不动了,只是半眯着眸子瞥着他说: “既事了,那你可要补偿本座才是。” 林不玄当即站挺,认真道:“弟子谨遵师命。”轻鸾听得他这番义正言辞的话暗自呸了一声。 裴如是微点螓首,鞋尖轻轻捻着地,一只手理着自己的发丝,踌躇片刻才是微粉着耳珠转过头,贴着林不玄的耳朵,另一只手偷偷攥着他的手挪至臀后,声音里带着几分央求,咬着唇瓣道: “多骂我两句……还有…欺…” “师尊,不玄…你…你们……你们…” 正是这节骨眼上,裴如是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丁零当啷”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庭中自发相拥显得有几分缠绵的两人才是望向那只目瞪口呆连剑都没抱住的白发小妖女。 苏若若是有点儿懵,自己正玩了半天水,百无聊赖盘坐下来才打算修道呢。 就听得外头声音吵吵嚷嚷的,顾七姐姐说是大离忽降大雪,雪妖压境,妖族在州界之外虎视眈眈,几欲攻城。 念至雪妖的背后就是涂山的狐狸,苏若若稍作思量就自己打着阵法跑来了皇宫,料想林不玄如今修为比自己可能还强点,她还不忘传音给流萤等人的。 只是她这才站在殿口往里张望,就见庭中,自家名正言顺的夫君正拥着将自己视如己出且这时候本该在祖山渡劫的师尊。 且师尊的面颊乃至耳珠皆是唯粉,媚眼如丝,吐息如兰的…正单手撩着发丝,另一只手不晓得伸哪去了,显然不是被逼或是第一次了… 苏若若甚至觉得师尊是故意支开自己来与林不玄幽会的,若不是突然来的这场雪,自己可能还被蒙在鼓里呢… 虽是自己早猜过,林不玄也预先告知过她,但…她哪算的到这种场面? 在她眼中,裴如是向来都是只手遮天的魔道巨擘,自己出门在外闯了什么祸… 类同不小心把哪个正道宗门的弟子砍成三五截,不小心撕了哪家的祖传功法之类的,只要师尊一露面…甚至都不用露面,任何人都得服服帖帖赔笑脸的。 可如此威临天下的师尊,如今依偎在自己男人的怀里,倒是没了一星半点的威势,反倒是显得格外小鸟依人了些… 苏若若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眼前的两人一者是自己敬重的师尊,一者是自己心悦的夫君… 二者两情相悦,这本该是值得欣喜的事,可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本座…若若你听为师解释…我不是…” 裴如是手一抖,连忙松开林不玄,她以为苏若若还被蒙在鼓里,是有几分和徒弟相公幽会被捉了个正着的感觉,显然还要慌乱几分,步履也能见几分紊乱。 裴如是赶忙行至苏若若的跟前,却也不敢正眼看她,只是低头瞟两眼苏若若,是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只希望她不要听到方才自己央求的话就好… 不然…本尊哪还有什么为人师表的脸面在? 苏若若双手抱臂,却被裴如是这幅慌乱无措的神情弄得有点懵,“哼…师尊你故意支开我去练功,就是为了和林不玄私会喽?这下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裴如是眉头微颤,心中舒了一口气,“胡说,本座听闻雪色将近狐妖入境,便也没有急着渡劫,就踩着祖山的阵法回了皇宫…” 苏若若狐疑,“那师尊刚刚与师弟抱在一起…?” “探查他身上有无受伤,毕竟才在江州受创过一次,虽是天观制裁的及时,可那毕竟是涂山妖尊,狐狸的手段都很奸诈,留个虚影残魂到林不玄体内去色诱他也说不好的,势必要好好审查一番…” 裴如是有条不紊头头是道,轻鸾忽然打了个喷嚏。 苏若若还是一脸狐疑,“师尊…你还当我小孩呢?不玄说…你们俩已有夫妻之实,我其实是不介意啦,只是师尊也偶尔也可以坦率些吧?藏着掖着的…” 林不玄才坐在庭中一边看好戏一边喝茶的,听至此倒是被呛到狠狠咳嗽两下。 才看裴如是一眼,她那眸光如刀般剐过自己的脸庞,若是放在初见,恐怕自己都已经人首分离了吧? 苏若若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伸手敲敲自己的脑袋吐吐舌头道: “师尊我错了,我不该说真…呸呸呸…那个…弟子外面罚站去…” “去吧。”裴如是微微颔首,反手去揪林不玄的衣领,道:“你…与本座进房…身上还一股子狐妖的味儿…不知收敛!” 林不玄只有被胁迫着进了寝房,裴如是“咚——”地将门关上,窗也用法力封得严实。 林不玄有些胆颤心惊地看着眼前神色不善的裴如是,她正伸手解了披挂着的外衣,林不玄下意识问了一句: “娘…娘子?” “是…夫君大人…”裴如是才是粉着耳珠轻轻跪俯了下来,半掩的眸子里媚意横生,就听她柔声道: “打我…” 二百二十六.我也在这等着 苏若若还背靠着墙脑袋正枕着手臂罚站呢,一不留神眼角余光里就有一抹艳丽的赤色掠过,只是飞得略慢,被她单手扯住了衣角拽了下来。 苏若若打了个哈欠,斜斜瞥了一眼那试图越过她直接跳进院子里但没成功的赵红衣。 红衣陛下理了理身着的赤红衣裙,宽大的凤袍之下也能见几分不容小觑的身材,只是她如今虽居高临下,但在气势汹汹给她逮个正着的苏若若面前也难免有几分尴尬,陛下便是抿唇微笑道: “呀…苏…苏少主你也在?这么巧?” 苏若若瞪了她一眼,努努唇伸出大拇指点着自己哼哼: “巧什么巧,学人家潜入的还穿这么花枝招展,头上跟插花似的戴一大堆首饰丁零当啷响个没完,当我小聋瞎呀?” 赵红衣讪然,颔首解释道: “本宫…朕听闻州界之外乍现出漫山遍野的雪妖几欲攻城,心中猜疑是涂山狐妖的幻术,思量之下,草草了了手头的文书便来请示国师大人…” 她提起手,纤纤玉指抵在自己的下巴上,稍作沉吟,又开口道: “此外…国师大人天赋上佳,涂山妖尊虎视眈眈不是一天两天了,朕也是有些挂心在,所以才…” 苏若若盯着赵红衣那挺拔的身姿与几分符合她身份的雍容神态有些不爽,打断了她的话,呵了一声: “身为大离女帝,当心系于黎明百姓才是,来什么来?本师姐都在门口站着呢,你算老几?” 赵红衣蹙眉,心说旧账不了了之也就算了,怎连来寻林不玄都得看你脸色了?真当朕地位摆着好看的? 她正欲还嘴就听身侧有人踱步而来,那女子挥了挥一样宽大的袖袍,缓缓道: “再怎么说不玄也是红衣的夫君,本宫也知道不玄他宠若若你,你还算是他最早初识的,地位也有,可也要给些面子才是喽?” 赵红衣稍一回眸,忙不迭躬身道: “儿臣见过母后…” 周倾韵微微点头,摆正她发梢上插着的钗子,见苏若若下意识站直,低低脑袋小声喊了声姐姐便是粲然一笑,“怎站在这门口?才见天钟震响,妖尊来过,不去看看不玄他怎么样了?” “他好的很哩…说是那狐妖来过,只是天钟制裁落下得刚刚好,那妖尊受创落荒而逃…” 苏若若挠挠脑袋,眼底的夕阳在坠落,她又是小小声道: “还有就是…我师尊在里面…” 太后姐姐嘴角微咧,“本宫就知道那浪蹄子定放不下这心思来修道的,真是……见了不玄就跟什么似的,造得大离道行第一人的势,却做出此等小女子护夫行径,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周倾韵又是眯了眯眸子,伸手揉揉苏若若这丫头的头,拱火着问: “如今她自己快意潇洒去,丢你个做徒弟的在门口听春宫,若若你也不吃味的?” “我其实还好…毕竟是师尊,又不是仇敌,只是师尊她自己有些介怀…”苏若若任由周倾韵摸头,偷偷瞧了眼听得此话还在目瞪口呆的赵红衣。 “而且…也不算站着听什么春宫,充其量是让站在这儿等着…” 苏若若下意识戳戳手指,心说自己听的春宫哪只这一次了?几乎零距离的都有过…还是姐姐你的…就是姐姐你不知道罢了,话说回来,若是知道了那回…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况且这次自己还听不到,看师尊方才气势汹汹的样子,怎么想也是要替自己出出气的吧? 让林不玄那么嚣张的!总算有个能压他一头的! 苏若若倒是喜滋滋的,便是林不玄再强硬,还敢把自己师尊反过来也压着打屁股不成? 那以师尊的性子,不得咬死他啊? “是么…”周倾韵松了松手,瞥过她一眼,两袖在临夜了的秋风里微微作响,“你不吃味,那本宫自己吃,我倒要看看这裴宗主床上是个什么样!” 太后姐姐不在殿口逗留,便是向着庭中阔步,走了几步才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对跟着自己的赵红衣说: “红衣…那你也在这等着,没你们小丫头片子的事儿。” 赵红衣微微一怔,心中也是一惊,朕…怎就下意识的把自己当陪侍的了?她轻轻呼出口气,还是颔首,“是…” 周倾韵还不忘调笑般补上一句,“你若是想旁听,也不是不可…” “……”赵红衣没作答,只是保持着颔首低眉的动作,面颊微润。 苏若若察觉到一丝古怪的气氛,眯着眸子斜了这位如今的大离女帝一眼,总觉得她有些怪癖也说不好的。 总归,一高挑一小巧的两人目送着抿着嘴角的周倾韵进房,奈何夜色落下,什么也没看到,只是里头好像点着烛火呢… —— 苏若若抬起眸子来看身侧的赵红衣一眼,忽感这种近距离有些难得,轻声问: “喂…女帝头头,当年害你出丑,还恨不恨我?” 赵红衣正想事儿呢,也随苏若若一起靠在墙上,听得她如此称谓倒觉得好笑,捂了捂唇,片晌才是说: “已经这么多年了,之前也还过了,那还有什么恨不恨的,反倒是…朕应当谢谢你。” 苏若若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被打屁股还谢谢?个变态女帝…” 赵红衣“噗嗤”一笑,“不是那个意思,若不是你当年那一顿收拾点醒本宫,我也到不了如今,也遇不上林不玄不是?” “切…”苏若若嘁声,头靠着自己的双臂,抬起眸子看月亮,“已是月上柳梢头,不回去理你的国家大事?” 赵红衣也顺着她的眸光往上看,“身为女帝,理过事宜,看看月亮难道也触犯律法了?” 苏若若张了张嘴,就见天际间闪过一道有弧度的青色遁光,速度之快,如同流星,“这…才触犯了大离律法…” 而那遁光在月下显现,白衣素裹的宁羡鱼正坐在那条百丈的巨龙头上,皎洁的月华落在她身上,竟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气。 “宁仙子,还有流萤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赵红衣又是一愣,流萤还可以理解,可…宁羡鱼?如今的当任锁心宗宗主,且锁心大法已臻至化境…朕记得,锁心大法应该是以断情绝念为几念的…没错吧? 宁羡鱼从流萤头上跳下来,稍稍行礼,道:“舍妹与我传音,正巧流萤前辈在侧,便一道来了,不玄他…没事吧?” 这算是实锤了,饶是如此,赵红衣也有些不知所措。 苏若若倒是大咧咧点点头,嫌弃道:“姐姐…这还在合道呢,你这么赶来,也不怕人诟病的…” 宁羡鱼摆手,“大不了就说羡鱼是为了除魔卫道…” 流萤才是化形,披了条轻薄的纱裙,赤脚踩在地上,才松了口气,“若流萤护驾不周被主人肆意欺辱十次都不够的…咳咳……咳咳,主人没事便好,只是…怎么都站在这门外?” 苏若若指指那房门紧闭的寝房,又看看赵红衣,“师尊和太后姐姐在,让我们俩…在这等着…” 流萤微微颔首,心说小辈嘛…自然比不了的,她大咧咧行至门口,似是又念起什么了,回过头对着还没跟上来的宁羡鱼提点道: “羡鱼你也在外面等着哦…” 宁羡鱼:“……” 苏若若几人目送着流萤僵直着尾巴红着面颊窜进去,三人在月下面面相觑。 只是不过一息后,那房门又是一开一合,就见流萤哭丧着脸,灰溜溜夹着尾巴跑出来。 苏若若感觉颇好笑,朝她探探脑袋,“流萤姐姐…这是?” 流萤苦巴巴双手捂脸,“我也在这儿等着…” (感谢吹起刘海抬头看,遇晚星,漆源老板们的打赏) 二百二十七.最是人间烟火 “倒是挺奇妙,堂堂魔门巨擘…” 太后姐姐边是扯过薄薄的锦衣盖在她那雪白无瑕的长腿上,边是将头枕在林不玄的肩上,望着透过窗棂纸落在屋内地上的熹微晨光,自顾自喃喃道。 “周倾韵!你再敢说!今日…昨夜之事…你若胆敢散出分毫,本座必封了你的太清殿不可!”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不玄右侧的裴如是打断了,这位宗主如今正单手提着被褥掩着自己那波涛汹涌的峰峦,她另一只手则是指着周倾韵,裴如是虽是双颊绯红,却怒目圆睁。 周倾韵忽然大笑,掩了掩唇瞥过她一眼,道: “本宫是想说,我们俩一者是大离太后,一者是魔门宗主,是曾在江湖中被传来传去的冤家对头,如今竟也躺在一张床上共侍,这种感觉才是挺奇妙。” 太后姐姐又自顾自抽出林不玄新描的册子,翻看两眼,佯装漫不经心地问: “倒是裴宗主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可做什么亏心事了?” 裴如是伸直的手指一抖,闷着声将手缩回了被褥,整个人埋在那层薄薄的褥子之下,双手捂脸,深觉没脸见人了。 有点儿“不玄你说句话呀…”的意思。 这动作要是放若若来做了,那就是显得几分娇俏可爱,可裴如是做出来…恰巧能勾勒出她那近乎下作的身段,反而勾人心魄。 “姐姐…你也别欺负人如是了…”林不玄才是给这羞愤难当的魔门头头小娇妻找点面子,毕竟… 那副兴致盎然跪俯在地上撅着娇臀求打骂的姿态与之平日里趾高气扬冷艳无度的宗主之姿是一点儿都对不上也就算了,还被自己暗自攀比的冤家对头撞个正着这种事… 放谁身上都得崩溃了才是… 周倾韵似是不满般抱起手臂,哼哼道: “如今是好了,全顾你家小娇妻去了,也不见她方才指着鼻子要关本宫禁闭的样子喽,这做与没做,跪与没跪,求与没求,个浪蹄子自己心里有数!” 裴如是被骂得耳根通红,想反驳又不能,自己的确没了底气,唯有将螓首缩地更低些,只是…被她这么骂着…还真有点儿别样的窃喜… 周倾韵见她也不敢回话的样子倒觉得好笑,抿了抿唇,“不骂了,省得把她骂开心了,白费口舌还给占了便宜,总之…” 太后姐姐挪了挪身姿,给林不玄理出条干净的衣裳来,一面侍奉着穿衣,一面缓缓笑道: “就当是临别前顺不玄的意了,你那点儿事本宫才懒得说出去,不过…本宫还真没想到…这反差么…呀,还真是…” 裴如是提着被褥露出一只眸子,眼里满盈羞怒,却也不好发作,毕竟把柄在人家手里,以周倾韵的性子,昨夜定是趁她意乱情迷之时偷偷录了不少。 念至此,她的眸光里也多了几分幽怨,瞪了林不玄一眼,这厮昨夜是怎么将那句“姐姐不妨一起?”说出口的? 还趁机变本加厉…… 可…自己也没反抗就是了… 裴如是唯有咬咬牙,朝周倾韵哼了声,“你再敢胡诌…”只是她念叨的这话里怎么听都带着几分怯意。 太后姐姐忽然心血来潮,佯怒着扬起手在裴如是的娇臀上来了一巴掌,道: “穿件衣服吧你,胡诌什么胡诌,哪有点儿将成洞虚的人间神仙样,看上去倒是洞真虚了…” 裴如是被打的措手不及,下意识也没躲,吃痛才是抱着被褥坐起来,盯着这位头戴凤钗居高临下的太后,心里是有点儿诧异她个修为用不了的怎忽然威压这么大了,嘴上还是冷冷道: “你再动手动脚的!别以为本座在林不玄面前就得时时刻刻给你面子了!” 周倾韵眸子微眯,脸上一点儿惧色都没有,只是点点林不玄,“他打的得,本宫打不得了?任本宫打两下,掉块肉不成?” “你…”裴如是双颊微红,稍低了低头,“本座就是被林不玄打坏了也轮不到你…” 周倾韵收回了手,如凤雀般高傲转身,耸了耸肩,也只有“嘁——”了声,之前自己是想过裴如是这要强的性子若与自己争锋相对怎么办,如今能见她吃瘪的样子,爽快! 什么修为,道行,有这个爽快? 但想到今日之后大家也还是一个屋檐下,周倾韵便是咳嗽一声,也没回头,话语间倒是挺坦然: “不过,念至你的颜面,你藏着掖着什么作态,心底里的性格几何,本宫自然会闭口不谈,只是…某些让步嘛…” 裴如是眸光稍转,自顾自扣上旗袍,眼角余光斜斜瞥了她一眼,是有不满,但还是不得不认,快速张了张唇,压低了声音,含糊不清地说: “…嗯……” 太后姐姐朝她侧目,眉眼中尽是“孺子可教也”的意思,才是伸手推开了门,晨光乍现,而后她又顺手关上了门。 屋内又留下了裴如是与林不玄两人,裴如是偷摸着瞧了他一眼,才穿好衣裳坐下来,哼声道: “你放才,就在旁看着?看好戏是么?本座被欺负,你倒是一点儿没想过帮下的!” “委屈了?”林不玄似笑非笑,揽过如若蚊吟般“嗯”了一声的裴如是,柔声道: “你也知道姐姐她就是要强,喜好就争个高低,如今她没了修为,在外给你面子,这在内了…你也给她点面子,总争锋相对的,怎‘日’后好相见?” “昨夜这回事,你也不准说出去!”裴如是微微颔首,将手指抵在林不玄见势头大好正凑过来的唇上,“如今白露已过,离中秋也不远了,不妨陪大家过个中秋再走?差不了这么三五天的吧?” 林不玄也学着周倾韵眯了眯眸子,笑着问:“舍不得我?” 裴如是神色微微一怔,轻轻打了他一下,倒是蛮严肃认真道: “涂山可不是大离境内,妖族于人族什么看法本座也不太明了,我也不能时时顾你周全,倒是有些…无力感。” “咳…以你的性子,要切记时刻冷静才是,切勿上了头,拦你本座是不想了,早点了了事回京。” “那个…轻鸾…长什么样?” 林不玄本还觉得她还红着屁股却能说的得如此正经严肃的样子有些反差的,听得此话倒是被呛了一嘴,连同一旁蜷在桌上打盹轻鸾一起咳嗽几声。 适时,正巧响起叩门声,“师尊,还有臭师弟,快出来吃月饼了。” 林不玄才是如获大赦,扭头对裴如是道: “先吃月饼…像是姐姐去膳房自己做的,娘子也尝尝…” 裴如是任他搀起,自然晓得他这动作里有几分避重就轻的意思,也懒得拆穿:“……你好歹给我披件外衣…” 二百二十八.月满 “师妹…这大离倒是顺你意团团圆圆的了,如今你可满意?” 云端之上的师姐一抚长袖,坐在虚化的桌椅上双手撑起螓首,望着那层层叠叠云雾之下的人间。 众生在她的脚下奔走,若是从她的视角望下去,那欢腾的人群里的确见不到人间烟火气,倒也就能理解她所说的众生不过蝼蚁之类的说辞了。 师姐提起一只手,掸了掸指甲,也没继续看,只是有几分讥讽般道: “到头来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师妹你说你心心念念那位,如今在闲暇之余会联系到你…还是就与他夫人们当个巧合?” 柳半烟听至此,才停下拭剑的手,她抬起头,眸光很轻微地扫过一眼脚下的芸芸众生,她眉头轻轻一蹙又松开,洒然开口道: “师姐你曾问我为何追求登仙,以前我也不清楚,如今才是明了,既为仙,当为众生所想,我敲钟,不过是为救生灵而已,与林不玄也没什么关系。 且…天钟本也是制约人间可能的战乱的手段,若我不敲,之后也会有人敲,半烟所做,也不过是避免了灾难而已。 我想…仙若曾也是人,受人追捧才是仙,那也不该忘本才是,若登了仙又回过头来反将曾经故里视作绊脚石,众生视作蝼蚁,这与魔道又有何异?” 那本斜倚在桌上的仙子缓缓回过头来,她似乎本意只想嘲弄一下柳半烟的心思,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但也没怒,反而是“哈”得笑了一声: “说是容易,可不忘本心谈何容易?救世救苍生?那只会耽误你登仙,仙路漫漫,你若想着无私…那便看着吧。” 柳半烟不再回应,只是闭上眼睛,继续舞剑,猛烈的剑风断空而斩去,又匿于云端,划出一道狭长的气浪。 “真犟。”那位师姐忽然起身大笑,道:“那便看着罢。” 蜷在桌上打盹的轻鸾忽然打了个喷嚏,抬起眸子往天上望去,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 ———— 妖国虎视眈眈的闹剧才刚歇,借由着招安下来的文宗撰写些稿子供说书人们念的,大离百姓心中更有一种新帝即位,诸事皆顺的心思。 赵红衣也明白林不玄此举的意思,立刻为中秋佳节与大离闹剧宣告结束而大开国库庆贺,当然…其中有几分为林不玄送行的意思就说不好了。 有这显而易见的外患与百姓推崇之下,反对派的民心渐缺,合道一事自然也能不废一兵一卒轻而易举拿下。 林不玄事后还顺便放出“裴宗主其实根本没去闭关,一直在京州”的消息更是吓得那帮正道服服帖帖的。 裴如是其实一直都挺好用的…咳,指她的名声。 自己又故意造过势,这消息就像是还好你们投敌的够快,不然若是如是她不耐烦了估计你们都活不了几个晚上的意思… 林不玄还在思索,就见窗外的夜色落下,但刚刚能捉摸到一点儿的月色就被一只白毛小丫头的脑袋给遮住了。 苏若若双手扒着窗栏,也没用法力,看上去蛮吃力地探探脑袋,单手招了招,压低了声音问: “里边没人吧?” 林不玄颇好笑地瞧了眼挂在窗栏上的苏若若,看她松了口气扑腾两下纤细的小腿,终于还是动了法力钻进屋子来。 林不玄起身接过她,顺手捏捏她的小脸,手感一如既往地好,像是在捏糍粑。 苏若若也不气——气也不敢气,如今皇宫里林不玄跟前人多又齐,再敢闹什么傲娇的性子那连羹都分不上一杯了,只好任由林不玄揉捏,嘿嘿傻笑道: “今夜中秋,师尊喊我修道别叨扰你行程来着…可…都中秋哪有冷冷清清的说法?本师姐亲自来陪你赏月!” 林不玄也顺着她说: “如是哪是逼你练功,她是怕你来了我的眼里放不下星月,又缓了行程。” 苏若若坐在他腿上脸色稍红,伸手轻轻打了一下,“你…你这…臭师弟说得好像我老勾引你似的!” 林不玄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认真道: “师姐给我亲一口。” 苏若若睁大了眼睛,原以为林不玄可能又要把自己推在墙上了之类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说,这位小师姐倒是有些措手不及,迟疑了一下,随后她粉着面颊避开目光,点点头,“唔…就一下…唔姆?!呜…” “不玄,正值中秋,本座便也陪你赏赏月可好?毕竟都要出大离了…呃…” 林不玄这边还腾不开手呢,房门就被打开了,门口裴如是的旗袍边边正被风卷起一角,与他的神情一般错愕。 苏若若也有点受惊,忙缩缩脖子,又觉不对,探起脑袋,朝自家师尊吐吐舌头,“师尊你怂恿我修道去,结果自己来找林不玄,你这偷腥的猫!” “我…”裴如是被苏若若这一句给打得有点儿蒙圈,自己其实不是来…反倒是真欲赏月,可让若若修道也有点儿瞒着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被小猫给先告状了。 “那若若…你不也是?” 苏若若绯红着脸,戳戳手指,“情意正浓,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你…” “中秋过节,当然人多点好,便也热闹,冷冷清清送林不玄出大离,反倒失之本意了。” 庭院里人影绰约,才见太后姐姐携着红衣等人冒头,后者几个乖巧道: “如是姐姐…” 宫女们很识相地在院落中支起桌椅,打起华灯。 裴如是微微一怔,周倾韵已然行至她身侧,拍拍她肩,道: “本宫也知道你面皮薄,可心悦林不玄的也不止你一人而已,往后还不是姐姐妹妹?总该要团团圆圆的吧?明面上与本宫平起平坐有何不可?不玄他都要走了,不留个念想,放的开些…当做全家福了…” 裴如是哂然,是有点儿想偷摸着独占林不玄的意思,可见如今灯火通明,桌上佳肴,庭院中佳人眉眼带笑的样子。 桂花刚落,她点点螓首,听着耳边这句“全家福”忽然也没了几分放不开的,便也洒洒然入座。 八月十五,天上冷清,长街喧闹,人间火树银花,院落里月华满庭。 二百二十九.辞镜 人间最是难离别。 林不玄跨上马行出皇宫的时候还真挺舍不得的。 其实说实在的道行不道行,登仙不登仙对于林不玄来说都挺无甚所谓的。 毕竟他也不是这修仙界的土著,对于登仙也没太多追求,不然早前也就不会一拜山门无果就干脆躲在寒山画本子直到被苏若若给逮出来了… 虽然林不玄被迫出山后的确也曾动过登仙成神的念头,但那纯粹是软饭吃得嘴瓢了才念想着自己动手试试的… 而如今大离事宜皆了,国泰民安,合道之后明里暗里和夫人们也好往来,皇宫里无异于是温柔乡。 此次辞别娘子们出京,见她们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舍的样子林不玄心里是蛮放不下的。 “这还没跨出大离呢,就开始挂念你家那群夫人们?” 小狐仙踩在马背上,回过头来问林不玄,见他沉默,轻鸾的狐耳摇了摇,又叹了口气,道: “那你回去便是,如今本尊自能脱体而出,又不用依傍你这躯壳,自说自话跟来干什么? 这么念想团团圆圆的…如今行程不远,掉个头回去还来得及,反正你大可天天双修,日子清闲还能涨涨修为,怎么不好?” 林不玄嘴角微咧,想摸摸狐狸耳朵,却又被轻鸾警觉躲过,他只好说: “此行去涂山,不也正是为了团圆?” 轻鸾的眸子微眯,心中一惊,一对金灿灿的狐耳紧紧压在自己脑袋上,小狐狸指着林不玄怒道: “你…你你…想什么呢!你把本尊当什么狐狸了?本尊贵为仙尊,怎么可能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屈为人妇?” 林不玄见小狐狸如此谨慎受惊的模样心里忽然也没了几分惆怅,轻声笑道: “徒儿的意思是,到时候真正与师尊相见才算团圆,不晓得师尊方才是怎么以为的?” “本尊当你要骑师…咳…” 轻鸾挠挠琼鼻,神色稍有些不自然,正巧瞅见身侧的光影变化,从满眼秋色渐渐变成那铺天盖地的茫茫白雪便转了话题: “那好…你家夫人拦不住你,本尊肯定也拦不住你的,可你要知道,涂山并非大离,那可是妖国,以你如今的实力可能能在问道之下绝无对手,但也不可能在涂山横着走。 涂山…也绝不会有人能如裴如是那般不顾一切踩碎云霄来救你,你可明白?” 轻鸾搓搓手,也不知真疑惑还是假疑惑,问: “话说回来,你既然这般想念,怎不把你家那些夫人全喊上?本尊看她们定然高兴跟着你胡跑,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了…” 林不玄还没作答,牵牵手里的缰绳,马蹄刚刚从那面厚重的刻着“大离”字样的石碑旁跨过,踩溅起些许零碎的雪。 他转过头,身后的庙宇穹峰越来越远,狭长的索道成了丝丝银线,夹杂在漫天的雪里几乎寻不见,他回望了眼盘腿挠耳朵的轻鸾,缓缓道: “大离对于我,也不是为达某个目的之后便可以随意抛去的物件,反而愈是辞别,大离便愈是如同故里般难以割舍,如此故里,自然也要人镇着的。” 林不玄掸掸头上沾染的雪花,“况且…外间风大,别来受了风寒才是。” 他再看向一脸强作淡然的轻鸾,轻笑一声,“我还以为师尊你会劝我登仙别白费了这身天赋,念叨些什么出世入道,当放下过往一切的话来…” 轻鸾捋捋自己那条大尾巴,犹豫了一下,才是清了清嗓子,道: “无情无念,并非我的道,即便这是,那本尊也不会来干涉或是拘束你,人各有志,道亦不同,仙路漫漫,哪来的唯一正解? 恰如这天上才纳新徒的无道仙宫,宗旨亦是一心向道撇除杂念,一切干涉修道皆为死敌,她们见世间如蝼蚁,本尊见她们,不一样是蝼蚁?” 林不玄颔首,看轻鸾的眼神里难得多了几分敬意与认同,若她身板不是如此娇小,或许还真有点儿当师尊的范儿吧… “这么说来…师尊曾经是散修喽?” “是…不过即便本尊一狐游历,整个蓬莱见了依旧得敬本尊三分。”轻鸾狐耳扇扇,抬着脑袋不知道在望着什么,语调忽然变得有些怅然若失, “只是…时境过迁,那些本尊原先不屑一顾的宗门如今却还伫立着,连她们的弟子都能观这世间…而我…一缕残魂而已。” 林不玄安慰道:“所以才要出大离,既然肉身都在,以师尊的实力再登仙想必也不难吧?” 轻鸾回过头来笑了笑,缓缓开口道: “仙路苦寒,我看你这悠然自得的样子也蛮好。”小狐狸打量两眼林不玄的神色,又一挥手,接着说: “也罢,到了时候再说,本尊现在才稳神魂,记忆还缺了不少,之后肉身与记忆寻回来,或许会有些…变化,不过,本尊既认同你为徒弟,那自然会护你周全。” 说到此,轻鸾的眼神很是认真,“此外…你若对那白毛妖尊有念想,本尊劝你趁早了断。” “我也不是见色就…”林不玄稍有疑惑,瞥过身旁雪中不断冒头出来看的小妖,估摸着也快到地方了。 轻鸾瞪他一眼,哼声严肃道: “谁管你是不是见色起意,总归…看那狐狸的样子也就是把你当成了个登仙的座椅,多半没动几分真心思,况且…她与本尊,必然只能留下一个!” 林不玄还想说些什么,座下的白马发出一声战栗般的嘶鸣,马蹄急忙停下,掀起地上一层雪。 朦胧的雪雾之后,是一片焦黑的平原,还升腾着灰烟,焦褐处还有银蓝色的电花乍现。 林不玄连忙伸手不知有意无意擦过轻鸾纤细的腰间安抚一下受惊的马,干脆跳下马背,徒步向前。 眼前深埋着的积雪里露出一截类同鸟居的前沿,上面的字样被劈地只剩半个了,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字。 不过眺望一下,能见远处的亭台楼阁。 林不玄不解,“这是渡劫失败了?” 轻鸾摇了摇头,小狐狸站在雪里踩出几个浅浅的脚印,“这是天罚,天观之下的洞虚…啧啧啧,怎敢称为陆地神仙?” 二百三十.涂山 “这是涂山?” 林不玄弯腰捻了些雪花,轻声问跟前站在雪里遥望楼阁的轻鸾。 轻鸾沉默了片晌才是轻轻点了点脑袋,也没转头,遥指远处,道:“曾是,只是如今从那里才算涂山了。” 林不玄便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远处的街镇间人流如织,倒不是他之前脑补的那种大妖小妖四处打个洞占地盘,反倒是一如人族的城镇那般。 轻鸾回头皱眉,瞪了他一眼,狐耳微立,怒哼道: “白痴……虽是妖,但与那些为开化兽区别可大了好么?若是妖妖皆以原形现身,那些身长百丈的怎么见那些指甲盖大点的妖? 化作人形才刚刚好,人族修士那么多,随便打个国下来,人能用的妖一样能用,只不过…作为妖,势必会保留一些标识性的部位而已,类同尾巴,耳朵之类的…” 林不玄一面拍披在肩上的貂裘,一面朗声道:“好!” 轻鸾稍有疑惑,她本以为林不玄听她这么说多少是有些惊惧的,难道这长着兽耳兽尾的人族模样还不够有震慑力的? 那可是妖怪!妖怪诶拜托,吃人的耶…怎么林不玄一副就差振臂欢呼的欣喜若狂模样? 轻鸾镇定下心绪,回头问: “怎么?” 林不玄欣喜道:“我原以为只有屈指可数的妖族可保留些许特征,没曾想出了大离满世界兽耳娘?” “什…”轻鸾稍有疑惑,旋即一思,从林不玄那记忆里搜索到什么nekopara的连忙退开半步,她望向林不玄的眼神里都带着惊恐,小嘴哆嗦着嘟囔一句: “色…色魔!” 林不玄不以为然耸耸肩,反是“咻——”地一下张开伞,遮过轻鸾的头顶,轻声问: “师尊我们走?” 轻鸾头上的狐耳与背后的大尾巴如雷达般挺立,小心翼翼双手抱胸挪开两步,警惕道: “本…本尊自己会走,不需你打伞…” 林不玄便也不理会一惊一乍的小狐狸,撑着伞抬头看。 大离的雪,轻盈如柳絮,纵是深雪也只显得清美,而涂山的雪则截然不同,脚下已是大雪盈尺,漫天飘零的雪花铺成一片连绵的雪幕,美是美的,但也有几分压抑与凄冷的感觉。 林不玄一脚踩入深雪里,焦褐之下还有残破的瓦片,听着一旁的小狐狸缓缓道: “涂山其实也不差,只不过你来的时候不对,如今天罚才落,青丘两代权证相互施压,民不聊生,才显得如此沉重…” 她抬抬脑袋,望向林不玄,“倒是与你初入大离那副景象无甚差距…” “而这都是那妖尊咎由自取,她显然玩脱了,之所以攻入大离两次都是幻象与雪妖,那是因为她已是孤家寡人…” “你这相对于她来说的最后的一点儿微末的萤火都熄了,还中了天道劫雷,这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如今的她已是强弩之末…不,连风中残烛都比不上了。” 轻鸾搓搓手,面上看不出喜怒,她接着说: “登仙本就是奢望,施法成就洞虚已是不易,还妄想登上仙位,落得如此下场,呵…罪有应得!” 林不玄适时插一嘴,“那如今先是寻肉身还是先寻她?” 轻鸾再回头,盯着林不玄的眼睛,狐眸微眯,眼神里闪过凶厉,道: “捉了她再说!” 林不玄稍作踌躇,“师尊不先寻肉身保底?” “哦?”轻鸾掰着手指,狐尾却是立地直挺挺,“你心疼她?” 林不玄摆手,解释道:“只是保险起见,人家再怎么说也是洞虚,现在是羸弱,但她若是真心要躲,我们俩也没那么好找吧,不如先了了手头事再说?” 轻鸾“切”了声,“那有什么的?你是觉得本尊还打不过她了?既然你没有动什么想法便好,这位妖尊大人定然是对你恨之入骨了。” “此话怎讲?”林不玄看着眼前的金毛小狐狸本能地抖掉身上头上的雪,顺便走近两步,用伞罩着她,“她出事不是天钟,所致,怎会恨到我头上来?” 轻鸾缓缓道: “若没有你天子论座之时的误打误撞,她与赵元洲的条约达成,大离的幕后更迭,百姓沦为她登仙的砧板,便也就不会有第一次的失策。” “而后你又当着她面脱阵而出,在一只狐妖面前碎了她的幻术,是很丢脸的事…而至于这一记天钟的劫雷,怎可能不记在你身上?” 林不玄愕然,怪不得初见人家就眉眼不善,原来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罪魁祸首呗… “她必然会来找你,但…”轻鸾看着那街镇全貌映入眼帘,且越来越近,又拉长了声音,“并不是复仇,而是会极尽屈辱地向你索求,叩拜,甚至是…臣服…” 林不玄心头一跳,还不待他思索,就听轻鸾笑着道: “因为你既是毁她大业她所最恨的人,也是她如今唯一的希望,只有你的天赋,道体可以救她。” “怎么样…曾经高高在上的随意拿你性命随意把玩你的,尽全力都只能勉勉强强跑出她一个分神幻象的洞虚妖尊,如今却要被迫向你屈膝的滋味很美妙吧?” 林不玄“咕”地咽了口唾沫,委实说那身段不馋是不可能的,若能随意支配…咳,“既然她一定会来,还请师尊做好准备…” 轻鸾又眯了眯眸子,“你真是这么想的?不是‘鱼与熊掌我兼得’?” 林不玄正想解释,一只硕大的兽爪拦在他喉前,眼前是一只雄壮的狼妖正盯着自己,林不玄才发觉自己与轻鸾谈话间已经进了镇。 “一个人族!” “好俊俏…看不出修为,是大王相中来的炉鼎吧?” “不长尾巴的怪胎!” 街镇上的妖兽们皆驻足望着林不玄,交头接耳的,似乎是没见过人觉得新奇,更有甚者桀桀怪笑着念叨什么新鲜人族刺身的… “涂山近日不接外客,还请这位…人族道友…见谅。” 那狼妖缓缓道,一双兽爪上正泛着森冷的寒光。 其实眼前的狼妖修为很差,林不玄随便一剑的事,只是他想着低调行事,想随便找个“我是你家大王御用医师,你家大王想当我炉鼎”之类的借口溜进去的。 只是还没编出来呢,就听见镇内街上传来一声爆响,浓烈的黑烟瞬间升腾而起,镇口的妖族护卫们根本无暇顾及林不玄,立刻冲了进去。 二百三十一.除祟 林不玄看着那些守在城镇口的妖族井然有序地行往黑烟处,就知道这事不是第一次了,他边是往里偷跑,边是疑惑道: “这是续加的天罚?” 轻鸾双手才捏了个什么法决似的盘起腿飘在空中,听林不玄这么问当场破功,回头嘟囔道: “天罚哪有这么羸弱的,还续加呢…你以为是你搞月满楼营销的那些‘第二杯半价’的手段?劫雷早就打完了好么,若这是天罚,那这一片街镇都会在顷刻间化作飞灰才是。” “这是…邪物落下,拿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妖怪,鬼魅。” 林不玄倒是饶有兴致,“去凑凑热闹?” “你倒是不怕…”轻鸾摊摊手,无奈点头,如今被林不玄破功有一部分,真找不到那白毛妖尊也有一部分。 此外…若是真遇上了那狐狸,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林不玄说才是… 林不玄初来乍到,见什么都有意思,适时正巧雪停,他便收起了手头的伞,赶忙过去凑热闹。 黑烟升腾的楼宇之外早已围满了人…不,是妖群,林不玄也往里张望,敞开的楼阁里阴风阵阵,方才见的狼妖打头,收了兽爪,手里反倒攥着符箓和一只铃铛。 说实话,见这种妖捉妖的场面看起来还蛮新奇的,那狼妖若是再披条黄马褂带个帽子就更像是说书里那种妖道了… 林不玄抱起手臂,问一旁飘在上空察觉到目光急忙忙护住自己衣裳下摆的轻鸾: “妖邪降世这事不该归天观管?” 轻鸾“啧啧”道: “天观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人间这么大,若什么妖邪都要管,那帮神仙不成了给凡人擦屁股的?说实话,都成仙了,谁管你凡人死活…事情大了才处理一下,你先前说的倒也没错…天钟说不好就是用来制约……” 小狐狸还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庭内“叮——”的一声响。 的确是那被围在正中的狼妖手中的铃铛发出来的脆响,不断吹出来的阴风这才渐渐停歇,狼妖头头刚松了口气,手里的铃铛当即裂开条纹,顷刻之间便碎成几块。 他眼神一滞,急忙想喊身旁其他几只妖使符箓,却是根本来不及,一阵猛烈的邪风过堂,瞬间卷起符箓,直接将这府邸敞开的大门紧闭。 忽然的变故让所有看热闹的妖族皆是倒退几步,发觉林不玄这个没犄角没尾巴的异类出现在其中更是惊恐着散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拜由眼前的怪像所致,甚至有妇人…妇妖一边捂住了自家孩子的眼睛,一边安慰道:“别怕别怕,我们不看就好了哦…”像是撞见了什么妖邪… 余下的护卫立刻拉开防线,一只豹妖挡在众妖身前,以一种极端警惕的目光盯着林不玄: “这位人族道友…可否退离我涂山?大王早已闭国,近日来不理外客,若是道友执意不退,休怪我涂山不客气!” 林不玄是蛮受挫的,在大离的时候就是在寒山的村落里逛逛也能被良家小妹们塞满手的粮食,怎到了涂山反被一帮妖怪当妖怪看了? 不过也勉强能理解吧,毕竟涂山如今受了天罚,百姓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当做妖邪也有可能,平白无故来了人族,是该警惕些。 林不玄忙摆手,神色坦然道: “贫道修行路过涂山,察觉到此地有邪物作祟,特来考证,依贫道所见,此邪祟难缠,不妨我来出一臂之力?” 林不玄边说边在不经意间露出自己腰间挂着的不知道从哪搜刮来的八卦盘,与从轻鸾那抄录来没事练了一大堆的符箓。 白衣素裹,背后一柄长剑,人也清秀,自然有几分仙风道骨,可信度还是有的。 豹妖缓缓点头,委实说清除邪祟之事本就难以处理,自是多月以前那天钟不知为何震响之后,邪物便越是频发。 像今日这种异像也不是没有见过,通常来说是里面的妖物非同凡响,若时候一长,里面关着的弟兄都会没命,这种情况只有上报司掌事务的统领,多一个人族… 管他真的假的,也没什么损失。 “那便有劳道长了…”豹妖缓缓点头,让开一条路,学着人族分样子稽首道: “道长,请。” 林不玄装模作样虚空画符,靠着术法噼啪作响,看得周遭的妖族啧啧称奇,他才跃入庭院里。 “怎么想着出手捉邪祟?显摆?”轻鸾抱着手臂,眼眸微眯。 “我是想找个机会名正言顺进涂山,且…人族似乎很稀罕,一个能除邪祟的人族更稀罕… 而此事不一般,说不好为惊动上头,造点声势来钓鱼,那妖尊病急乱投医的可能也还大点,这都是为了师尊呐…” 林不玄一入庭院就背靠着门,连忙打下几个低阶的通灵阵,一手提着剑,一手攥着满手的符箓。 他望着空无一物连方才的黑烟都见不到一丝痕迹,四处门房紧闭的庭院如临大敌,还不忘顺口解释。 “得得得——”轻鸾连连摆手,“本尊知道你的意思,被攥着那满手的隐匿符和神行符了行不,没点出息!出去别说是师从我轻鸾的!” 小狐狸嗤之以鼻,点点正前方,“你已入幻境,只不过在本尊面前摆弄幻术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一只积怨几十年的小女鬼,也敢造次!” 轻鸾双手一合,狐眸一闭,再睁开有青光闪过,就听她道:“正中的门,推开往内走三丈,什么都不要想,不要信,即便那女鬼再婀娜多姿,一剑便是。” 林不玄缓缓呼出一口气,做好了被女鬼色诱的准备,才推开门,就见那青面獠牙的鬼魅俯身下来,作小家碧玉之姿,轻轻捋着那几根残缺的枯发,惨白的唇前轻启,露出森森白骨,道: “公子…不妨在奴家怀里歇歇?” 林不玄听着这如划玻璃的声音汗毛倒竖,下意识猛然一剑上去,那女鬼大惊,才想逃,脚下的阵法已将其禁锢,只能发出一声幽怨的“公子为何…”之后化作与林不玄眼中方才一模一样的枯骨。 妖风才停,林不玄骂骂咧咧地多劈了两剑,一面用个水法好好冲洗手里的逐鹿,一面怒道: “这是婀娜多姿?好歹化个妆再出来玩色诱吧?” 轻鸾笑得前仰后合,“谁让你修的天子望气术?又有剑心,聚气凝神之下,能看不出真身么?” 林不玄才收回剑,瞪了眼小狐狸,又踢了脚脚边的枯骨,正欲祖安两句,就听扑通两声,那先前的狼妖一干已然跪下叩拜道: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小的之前有眼不识…” 林不玄摆摆手,没再继续听这传统台词,反而将目光挪像洞开的门口,一柄朱红的竹骨伞在微雪里愈来愈近,凑热闹的妖众在须臾间让开一条路,安静了下来,就听外界的侍从护卫朗声道: “恭迎督抚!” 那只踏雪而来的妖缓缓收起伞,是一只狐妖,她向着林不玄稍一躬身,轻声道: “林道长特来我涂山清剿邪祟,有失远迎,还请道长见谅,若是道长不嫌弃,大王有请。” (感谢樱见月Sakura老板的1500点打赏) (感谢病猫z,a晨,尾号8036,山海画皮,尾号5582,Dshinging,冰封的世界Ios,越北思南老板们的打赏) 二百三十二.狐妖 眼前的狐妖毛色偏红,她正眉眼带笑地拱手作揖。 也不知是不是狐妖都向来如此,林不玄总觉得面前的这只眼波如水,却也夹带着一股子虚无缥缈又勾人心魄的媚意。 身旁的轻鸾牙酸道: “怎么?你还想说这个妹妹你认得的不成?” 林不玄一面淡然背上剑,一面心底疑惑传音给她: “不是…我是想问这位大王又是谁,她又是怎么知道我的?按这称谓来说,应该不是指那妖尊吧?” “人家的爪子虽然不好伸到大离去,但听些传闻也简单,你以为你出了大离就又是刚刚出山的普通人了?要追查你的底细很简单的好么,况且如今涂山正值特殊时期…一个人族,怕是还没入境就就人家眼线盯住了。” 轻鸾狐尾扫扫地,上前打量打量那只才刚刚行完礼数的粉毛狐狸,还是想不起来什么,只有一摊手,无奈道: “至于跟前这只小狐狸嘛,不认识。本尊虽是涂山的狐狸,但那都多少年之前了,剩个记忆残缺的神魂不说,如今时代更迭,谁晓得谁是谁…” “不过…”轻鸾又拉长了话音,怂恿道:“总归人家来的是个督抚,论职称,仅在总督与那位大王之下,也算是给足了面子了,既然这么重视你,不妨去看看喽?” “以现在的时局,哪方狐狸不想弹劾妖尊?都与她为敌,你初来乍到,能找个送上门来的靠山也好,反正大家的目标都一样。” 林不玄勉强点头,虽是这个理,但也总感觉这一场邪祟有狐妖作怪的嫌疑,实在太过机缘巧合了些。 那粉毛狐妖见林不玄点头,才是抿起红唇,微弯嘴角,比出了个“请”的手势,她再张开伞给林不玄挡雪,自己走在风雪里,脚下木屐踩着雪,沙沙作响。 这只狐妖不知有意无意露出的肩头冻得微粉,看上去倒惹人怜的,若不是身侧小狐狸盯得紧… 轻鸾微声嘟囔,“不是刚刚还又是犹豫又是怀疑人家的?怎么还想着给人家披衣裳什么的?” 林不玄置之不理,干脆随着那粉毛狐狸一同进了早就备好的车马,落座下来。 那狐妖才放好伞坐在了林不玄正对面,她掸掸肩头、耳朵上的雪,缓缓开口道: “久闻林先生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标准的客套话,算是废话文学的一种,自讨没趣的轻鸾也抱着手臂帮腔道:“可不是嘛,见色起意那果真名不虚传喽!” 林不玄看着那狐狸,是有点儿打量人家身段的意思,只不过林不玄是真在看她的衣着,身材不差但…打得过太后姐姐亦或是如是,再或者妖尊么? 那督抚身着的服饰倒是有点儿像精简的汉服,衣角裙边上镶着看不懂的字符,笔走龙蛇,不同于大离的锦绣,但也别具一格。 只是寻不到关键的信息,连个腰牌都没有,再往下的则被桌角给挡住了,林不玄还想看,眼前就怼上来一张轻鸾的小脸,她气鼓鼓道: “偷看人家腿是不是!” 林不玄只能趁对面那狐狸专注在沏茶上,虚空捉着轻鸾的尾巴根将她拉开,小狐狸一惊,急忙忙抱着自己的尾巴蹲到边角,瞪了林不玄一眼。 林不玄才是开口问: “敢问督抚大人,今日寻林某有何见解?听闻涂山有三大氏族,不知督抚大人所在,又是哪一氏族?” 粉毛狐妖才被林不玄眼神扫来扫去弄得有些皱眉,身为狐妖,在涂山众妖之中算是最高,自己又是督抚,算得上是涂山拔尖的存在,人族在她眼中向来都算是口粮… 如今自己好生招待一枚口粮也就罢了,还被他的目光扫来扫去,这鲜活的元婴境…生吞了都能涨不少修为吧? 只是大王特地叮嘱过不能惹是生非…真是奇了怪了,一介修为不高的人族,大王非要求他做什么,还不如绑回去大锅里炼丹吃了有成效吧? 难道还能反杀本督抚这将入问道的通天修为不成? 她轻轻咬唇瓣,瞅着林不玄,心里想的七七八八,但手上依旧老老实实递茶道: “先生见外,奴家名为顾钦,先生唤作小钦便好,本家是有苏氏族的,如今涂山三分,当属乱世,招待不周,还望先生见谅。” “至于为何寻先生,那应当等等见了大王才知晓,小女以为,许是大王见先生于大离手段绝佳,正值这时候问些政事上的看法之类的?” 小钦的狐尾摇摇,也坐下来,“总之,此镇偏远,请先生稍候,驾车先行往法阵,到时候见了大王定会知晓。” 林不玄点点头,缓缓闭目凝神修行,他路上来时问过轻鸾,除妖打怪也是有利于入道的,拿林不玄的话来说… 那就是打怪也给经验。 眼前隔着一张桌子的狐妖是不是想吃他或者是设了什么局他是没关心,反正她祖上几辈的祖师爷就在自己身旁挠尾巴,小气吧啦的捡地上掉落的虚化的狐毛。 不如卖个破绽装装什么意气风发的少侠骗骗这位督抚狐妖也行。 到时候哪怕图穷匕现那更好,自己也可以扮猪吃老虎,反正顾钦的修为在问道之下,哪怕是问道境,只要不是太过高深,那也是林不玄如今能捉的范围内的妖。 顾钦看着林不玄闭眸养神似乎入了修炼的状态,忽然觉着面前这只人修有点意思,看上去既单纯又好骗… 还有点儿可爱… 这样的人,真是大王说的那种能治天下的能人么? 才刚刚身处妖国乱世,却相信一只不曾相识的狐妖,甚至初次见面的车马上没有一丝防备地盘坐修行起来… 一股子初入红尘意气风发的模样,真好。原来人族也并不是众妖间传的那样嫉妖如仇。 粉毛狐狸单手撑着脑袋,狐尾扫扫桌面,若是大王转了主意,真要吃他的话,那或许也该提议两句…起码别用清蒸的吧? 顾钦望着那未满的茶杯中溅起些许涟漪,在平缓的车马里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窗外又掀起一场雪,她有意无意间喃喃自语,“青丘疆外的雪啊…总是…这般寒凉…” 二百三十三.大王请自重 月上柳梢头。 座下车马一顿,林不玄终于纳气睁眼,圆桌对面的狐妖早已不在,室内空落落。 林不玄抬头望着茶杯里倒挂的月,缓缓起身,将偷摸压在椅子上,贴在桌背的符箓揭下来塞回兜里。 预料之中的勾引也没成,似乎妖族或许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暴戾恣睢… 桌子上坐着的轻鸾挠挠耳朵,很是不屑地“嘁——”了一声。 适时,那只狐妖才探头进来,沾了些雪的粉毛狐耳本能地抖了抖,她清声道: “林先生,已经到了。” 顾钦侧过身去,又是如出一辙般“咻——”地张开伞,毕恭毕敬地请示。 林不玄忽然觉得这动作里莫名多了几分真诚,他顺着手势往外看去,楼阁与庭院高立,正中一座法阵在地上正散着荧光,空中有飘扬而下的雪花径直穿过。 督抚大人似是为打消林不玄顾虑般先行往上站了一步,林不玄才跟着站定,就听轻鸾喃喃道: “此阵…是个临时的,但的确只做传送用。” 阵法按理是分赤到紫七色,大离擅长修行法阵的修士并不多,多是刀剑相向,就如裴如是这般个各个方面都有涉猎的也是在物理那边点的多些,林不玄也只能听轻鸾言传。 只不过这种莹白色的立于七色之外,并不算能作真正意义上的法阵,或者说…是没有伤害性的法阵,往往只用于辅助、传送之类的。 放在狐妖这,至多也就是幻境之类的,幻境么…这边有这位自诩幻境世间无人能出其右的小狐妖在。 所以林不玄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只是听轻鸾这么说,他心中骤然猛跳想到了某一点可能,只可惜来不及做什么后手,眼前已是白光一闪。 —— 林不玄借着天子望气术很快适应下来,白光之后是一座宫楼,与人族的建筑风格相像到若不是有那两旁才缓缓退下的狐妖,林不玄或许还会在一瞬间以为自己回了皇城。 金碧辉煌的楼宇穹顶之上,是一把极境雕工的玉椅,墨色在青白的玉身中游弋,四处雕刻着龙蟒凤鸟,只是座上坐的是却一只狐妖。 准确来说,是一只毛色赤红,身着香肩半露的锦衣,手上腿上穿戴的则都是贴身的黑纱,胸怀亦是海量,且正翘着兰花指把着一只烟斗,架着腿,也没正眼看他的狐妖。 林不玄双手作揖,行礼道: “晚辈林不玄,见过大王。” 高座上一位看似睥睨天下的妖女,整个大殿里只余下自己与携带着自己一路赶来的顾钦,自己却没忍住在人家的地盘打量起人家狐妖头头的身材来… 林不玄觉着这场景怎么也有几分似曾相识来着? 那狐王缓缓抬起眸子,一对狐瞳中眼波流转,烟斗上一缕缥缈的青烟袅袅,她提了提上身的衣摆稍作遮掩,轻声道: “国师大人名号如雷贯耳,如此作揖行礼,小王还真受不起,先生何必如此拘谨?” 林不玄偷偷给轻鸾传音,“师尊…她…” 轻鸾“哈”了声,“现在想到师尊师尊的了?方才怎么不理我?真把本尊当系统了是吧!无事夏迎春,有事钟无…呸呸呸!” 小狐狸抱起双臂,接着说:“你说的嘛,来涂山多为了历练,如今才真见世,就想着靠本尊,这怎么得了?” “不过…这事情有意思,本尊不告诉你,自己个儿慢慢猜去吧!略略略…” 林不玄倒是有点儿无奈,轻鸾说的在理是在理,但总觉得自己愈是入涂山,她便愈是如此,似乎在瞒着什么似的… 林不玄眸光落定,台上那狐王终于搁下手中把玩着的烟斗,又是弹弹手指遣走了顾钦。 后者不知怎么稍作踌躇斟酌了须臾,直到她被那狐王盯了一眼才是退开,那只红毛狐妖头头才是接着道: “不知国师大人特来我涂山,是有何求?如今涂山虽三分天下,但只要在这有苏境内,本王必然可以满足先生的一切需求…一切哦~不论是…女人,财物,珠宝,丹药,法阵…只要本王有…” “只不过…大人也得助我有苏氏族在一统涂山这路上一臂之力才行…” 林不玄当即拱拱手,收回目光,看似丝毫没动心道: “承蒙大王厚爱,只是林某此行来涂山的缘由正是因为大离事了,且厌倦了朝堂的纷乱才出来闯荡一番…这不是论大王开出条件,是林某实在不想…” 林不玄还没说完,就见那如火般的狐狸在须臾间走下高台,已然行至他跟前。 狐王将一根手指抵在自己唇上,一根手指抵在林不玄的唇上,“嘘——”了声,美眸一弯,媚声道: “若是成事,那这‘一切需求’里也将包括小王呢…” 林不玄眉头一跳,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回过神来,挪开她那若隐若现的黑纱下柔若无骨的手,毅然决然道:“大王请自重!” 狐王稍退一步,微微蹙眉,有些错愕地看了眼自己手,抬起眸子又是说: “小王听说…先生与那妖尊也有仇,只不过先生在这里是孤家寡人,小王却全是眼线,也好找寻她的踪迹,不算作收买,只是合作共赢,如何?” “既她是本王的敌人,亦是先生的敌人,你我又怎不可同盟?” 林不玄沉吟片晌,道:“我再考虑考虑。” 狐王盯着他,又眯了眯眸子,拍了拍手,招呼顾钦道: “小钦,那你便送林先生入住,若先生想好了可再予小王答复,可不要一声不吭就走了哦…” 林不玄颔首,只留下头也不回的背影。 —— 狐王才靠倒在那只青玉座椅上,眉头紧蹙,望着才折回来躬身行礼的顾钦,问: “他看出来了?” 顾钦沉默片晌,才是道:“小钦以为,林先生出来乍到涂山,本是人族,对妖族也该有些戒心才是,他又贵为国师…戒心当重些。” 狐王提了提自己的眉心,哼声道: “才这么会儿,小钦你就帮着他说话?你也有异心不成?” 顾钦身形一颤,“小钦不敢,小钦是以为,如今不该急于求成才是,得循序渐进…” 狐王微微点头,背后的狐尾看着也挺无精打采的,她甩甩手随意道: “那你也下去吧…” 二百三十四.我可是魔门啊 林不玄才站在这庭院里看徐徐飘落的雪,那粉毛狐狸留下的脚印还没被新雪填上,轻鸾便是又兴冲冲问,“你看出来什么了?” 林不玄伸手接雪,紧了紧肩上披着的貂裘,沉吟道: “也没有确切的看出什么来,只是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这狐王…乃至这整片界域给我的感觉都有些…” “怎么?”轻鸾搓搓手,踢了踢雪,木屐上露着的小脚趾似是冻得通红,她盯着自己的脚丫翘了翘,也不知是不满意还是什么,她有些无奈摊手道: “我还不知道你?是那条件诱人吧,所以留下来?什么喜不喜朝堂都是一说,还得看人家给的多不多喽?” 林不玄倒是一反常态没去回怼小狐狸的,他反而在雪中踱步,看着那洞开的房门之内的桌上墙上各式奢华装饰有些沉思,半晌才是道: “也不是…那殿堂也好,这暂居的空房也好,虽是看起来都穷奢极欲,但…我总觉得这些事物浮于表面,反而显得有些刻意让我看的意思。” 轻鸾一对狐眸中闪过些许亮光,她才是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问:“怎么说?” 林不玄张了张唇,刚想说,又摇了摇头一面踱步进门,一面对轻鸾传音:“此地不是自家,恐隔墙有耳,进了房再说。” 小狐狸偷摸着露出些孺子可教也的神色,她刚跟着林不玄越过门槛,搭上房门,见林不玄摆了个正正经经的打坐姿势后,轻鸾就双手扒在窗栏上透着窗棂纸往外望,半晌才是道: “分神幻象已消,人家真走了,你不必再装了,非她族类,监察一下你也无可厚非,毕竟你的实力在这也不算太菜,你有戒心人家也有,倒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不玄睁开眼,见小狐狸双脚悬空拼命扒在床栏上往外看的样子觉得颇好笑,笑了两声被她跳下来没好气地打了一下才停嘴,道: “我是在想,才前脚进涂山,后脚就正巧遇上除祟的事,还不偏不倚是要请示上层的邪物,莫名其妙就来了此地见狐王,这一环扣一环,未免也太过顺利…或者说是…巧合了吧?” 轻鸾抓起桌子上摆着的榛子塞嘴里,再一摊手白了他一眼,边鼓着腮帮子嚼嚼嚼,边是说: “这事本尊…不是早就说过了,你入涂山前保…嗯,保不齐就有眼线盯着你,人家督抚就是奔着你来的呗…” 林不玄笑着颔首,鼓掌道:“正是如此!” 轻鸾拿水果的手一顿,颇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林不玄耸耸肩,也一摊手,道:“不告诉你,你先当谜语人,那我也当谜语人呗。” 小狐狸狐耳自发扭了扭,眉头微皱,怒“嘁——”了一声,片晌才是小心翼翼地捧着水果问: “你生气啦…?” 林不玄没有作答,反而伸手探向轻鸾的脑袋,小狐狸先是下意识一躲,然后又乖乖凑了上来给摸了一下,他才是摇摇头说: “我本入世,见任何能及的是应当我自己来,全靠师尊不行,我不满的也不是这个。” “而是轻鸾你在我一入涂山后的行为举止就显得有些…刻意,或者说是…不自然,像是要故意瞒着我什么似的,你我本师徒,又有何芥蒂?” “难不成是这有关原身的事?” 轻鸾心中猛跳,本能的后撤一步,眸光微低,张了张唇还是没说话。 林不玄收回了手,稍有回味说实在的,rua轻鸾的狐耳这实在是一件美事啊…他轻轻咳嗽一声,转回了心念,“难道说…轻鸾你与那妖尊也是什么姐妹之类的不成?” 小狐狸已经在桌子上双手抱头缩成团团,闷闷道: “的确是原身与妖尊这事儿,不过不是你猜的那样,到时候你便知道了…眼下是先了了这有苏的事…” 林不玄倒是洒然,“师尊既然都说到这了,那我也不追问了,至于此地,我已心有成竹。” 轻鸾才是探出脑袋来,一对狐耳“啵”起,努努唇想问,却又觉得自己还没说,终究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林不玄瞥她一眼,看似自顾自饮茶道: “正是因为我早早就暴露在狐妖的眼线眼中了,所以才会被督抚请走,但…这所谓妖邪降世,乃至守城狼妖,未必就不能是早就筹备好的戏码。” “赵元洲都能圈养修罗,狐妖能圈养邪物也无可厚非。这一切看似碰巧,实则早已环环相扣。” “既然那法阵是临时搭的,又何故行车马这么久?不过是欺负我外行人看不出来而已。” “而有苏作为三大氏族之一,狐妖不计其数才对,又是在如今这时局之下,殿堂中更多才是,我也只是一来正巧见到退下的狐妖,此外见过的,只有顾钦与狐王。” 林不玄提了提自己的眉心,端着茶在屋中踱步,挂着的藏画上泼墨山河也有,人间百像也有,他以法力解去打上的挂钉,取下一副画,裱着画的背后的墙上却与周围同色,他才是边笑边接着说: “来接也好,送行也好,传唤也好,都是顾钦已狐,而…狐王遣她退散之际,身为督抚,怎还敢迟疑些许?这是在请示狐王,还是在…怕我?” “而…狐妖虽以妩媚闻名天下,但妩媚也不与勾引挂勾啊…况且,身为狐王,又不是青楼女子,上来就以卖身契当聘书?” 林不玄重新挂上画,坦然道: “我所获知的信息只有踩过法阵见狐王,可一切都是戏剧的假象,所以此地未必就是有苏,那狐王未必就是狐王。” 轻鸾沉默着听完,心中波涛翻涌,轻声喃喃着,“或许在细节这事上,我该喊你声师尊才是…” 她咳嗽了声,才是朗声道:“既然你已知晓,又为何还站在这房内看画,不恐夜长梦多?” 林不玄又是坐下来,一边暖上上好的酒一边说: “狐王,有苏,结盟,都未必是真的,只有她国库空虚,大厦将倾才是真的,与我结盟?倒不如说是求助于我。” 林不玄舒舒服服靠在座椅上饮酒,“若我猜的没错,她绝对比我急得多,我愈是迟疑她就愈是忐忑,既然如此,倒不如每天吃好喝好,看看她能撑多久才自曝喽?” 轻鸾一时语塞,半晌才是道: “真够无耻的!” 林不玄倒是不以为然,“轻鸾你方才说的没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对你好,那不单单是也你是我师尊,还有那么多次的相助…可师尊你不要忘了,我可是魔门中人啊…” (感谢越北思南,尾号5413,传火不兄弟,易子清,TiAom越老板们的打赏) 二百三十五.也是对弈 “人跑了没?” 那只狐王卧在玉座上,单手揪着自己的发丝,咬唇发问,蹙着眉头,脸上的神色是有些阴晴难定。 一侧的顾钦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茶水,置于玉座旁的桌上,毕恭毕敬道: “回禀大王,林先生还没走…这几日甚至未出房门。” 狐王提了提自己的眉心,她的眸光微转,殿外依旧落雪,涂山临近雪国,本就终年雨雪,如今又正值秋季,天愈寒,便愈是冷,但凡自己当年没有… 哪还会有如今这番田地? “都三四天了,那姓林的既不跑也不来,到底在做什么打算?本…本王给出的条件已如此,怎还不满意?” 罢了,这位妖王轻轻叹了口气,问:“他的行程呢?” “回禀大王,子夜至卯时林先生在打坐修行,辰时至午时在庭中修剑,下午偶有作画,入夜时长饮酒,只是…有些时候似乎会不知为何自言自语一阵…听闻林先生擅书画,或许是入了戏?” “大王放心,小钦每次都以分神幻象窥伺,不存在被林先生发现的可能。” 顾钦稍有踌躇,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接着说: “许是林先生还有疑虑,不过他既然没走,那应该也是动了些心思,毕竟大王您予之的条件那么大…这真的值得么?” “你是觉得人家新奇,所练所玩的涂山都看不着,是盯梢的还是去看人家的?”妖王的眼眸微垂,手指抵在玉座的把上,在顾钦连声的“小钦不敢…”声中,她又是叹气,轻声道: “罢了…本王也不会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责怪于你…” “雪国无可奈何,又是天劫打落,已是生死存亡之秋矣,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事…此外…疆外如何?” 顾钦低头沉默,一双狐耳耷拉着,片晌才是说:“回禀大王,疆外如今的情形不容乐观,腹背受敌,以小钦所看,恐怕时日不…” 狐王忽然抬起一只略显几分苍白的手示意顾钦别继续说了,她单手撑着玉座缓缓起身,一面步下阶梯,一面淡然道: “既如此,那本王亲自去见他。” ———— 庭院里的林不玄正坐在伞下跟小狐狸下棋,或许那狐王是为显摆自家财势,连棋子都拿极佳的玉石磨的。 轻鸾一边吃手手一边提着一枚黑子,眉头紧蹙,一双狐眸死死盯在棋盘上,狐耳时而“啵”起时而软塌塌,似乎是在斟酌得很努力的样子。 小狐狸是没怎么下过棋,曾经论仙道之时,也有见过自立的棋门棋宗的,讲究什么天地为棋,见人就摆阵对弈,奕胜才可出阵,世人口中皆传棋阵之强横。 轻鸾嗤之以鼻,强个毛! 什么棋盘法门,谁坐下来跟你好端端对弈? 老娘干脆掀了你的棋盘,不但掀了还邦邦给你脸上两拳,打架就打架,要拼死拼活的,谁跟你玩文绉绉那块儿? 什么天地为棋苍生为子,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说再多也没用,遵循你的规矩前你也得有那个实力吧? 可现在…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桌上错综复杂的棋局看得她有点儿恍惚,琢磨了半天,最后将手中那枚黑子“啪”地摔回棋盒,一边揉眉心一边抱着尾巴跳下桌子,骂骂咧咧着: “不下了!真没意思!” “哎——”林不玄正想拉她,却听见不远处有“噌噌”的踩雪声,他才抬眼。 火红的狐妖撑着伞站在雪里,她身着的锦衣飘飘,裙摆摇曳在风里。 林不玄见过很多穿红裳的女子,最热烈的不过于红衣,最温婉的不过于太后姐姐,眼前的狐妖不同于二者,她的红色显得更妖冶,在漫天的雪色之下,她宛若一朵盛开在雪里的罂粟。 那狐妖转了转伞柄,才回眸,发觉林不玄正在看着自己,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什么意思,冲他微微一笑,道: “林先生今日倒是好兴致,怎在这自顾自下棋,还自言自语的?” 林不玄在轻鸾眯起眸子的注视下赶忙拱手作揖,道: “见过大王。” 狐王踩着木屐走至张起的大伞下,也不管林不玄行礼,看了眼棋局,噗嗤一笑,说:“林大人有心事?” 林不玄试探着问:“怎么?” “这棋喽…”狐王踱开两步,指着那盘没下完的棋,紧了紧看似薄若蝉翼的披肩,缓缓道: “白棋走法循规蹈矩虽有纰漏但似乎是故意给黑子留路数似的,可这黑子却下得如同一块木头,毫无章法可言…” “这又没别人,既然是林大人您一个人下棋,怎会下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来,这还不是有心事?” 方才执黑子的“木头”受挫,脸色铁青,小狐狸指着大狐狸虚空骂:“你才木头,你全家都是木头!” 林不玄眨眨眼,是觉得无从解释,难道说自己人格分裂不成? 他只能不置可否,狐王却觉得自己猜对了,轻声道: “若林大人不愿合谋,也可离开我有苏,但林大人可要想清楚,如今涂山三分,你来过我有苏境地,保不齐其他二者对你看法如何,恐怕不会有本王友善,且,若你与之任何一者为盟,便是我有苏之死敌。” 林不玄微微皱眉,很经典的软硬皆是,看似亲自来下逐客令,只是这强硬的逐客令里藏着几分央求就不用多说了… 他便将计就计,一拂长袖,转身头也不回道: “谢大王招待,林某告辞。” “……” 狐王心口一紧,脚步稍显凌乱,她本是欲激一下林不玄的,念至都在这待了几日了,连下棋都有些失神恍惚了,这不是手到擒来之事,怎么就跑了呢? 那让你白吃白喝了不成?这几天…修行的炼化的那都是自家极上好的仙玉仙草啊… 且…自己的确不能放林不玄跑了,如今的自己…只能依仗林不玄的… “林先生请留步…”她终于出言喊停了那在雪里拉着马渐行渐远的林不玄。 那人才缓缓回眸,笑道: “终于演不下去了么?妖尊大人?” 空中掠过一声雕鸣,大雪刚停。 二百三十六.本尊记住你了 远方的人影与他身侧的那匹马在那几乎与天相接的盈尺深雪里显得格外单薄,没有分毫人定胜天的那种孤傲,只让狐王觉得分外无力。 可林不玄的眼神却刺得这位记事起就在身处雪中的狐王感到愈发胆寒。 她伸手提了提贴身红裙的衣摆,姣好的脸上稍显些许不自然,积雪将长街御道掩埋,雪中的人与马双双顿下脚步,狐王红唇微微挪动,轻声问: “林大人何出此言?” 林不玄边牵着马往回走边是笑,“妖尊大人何故再演?狐妖幻术天下奇绝,但我能上当一回,也不代表我回回都能上当。” “尊座演技不错,但可惜的是,也只限于‘不错’而已,只是其中的纰漏也不算少的,今日尊座所来,哪是放我走,或者是下什么逐客令?不过是劝返而已…” “眼前看似大雪封疆,漫山遍野白茫一片,令人望而生畏,我想,我此时还在幻境之中吧?欺负谁没看过《楚门的世界》?” “我来的地方的确是有苏,不过并不是此地,此地应该是青丘,狐妖擅幻术,顾钦自然也会,当日借幻术办成有苏督抚的模样来骗一骗乡野的小妖谁能看得出来?” “我起先还以为你是哪国的妖王兵败之下无奈求援,可,涂山乱世,妖尊重创的时候难道还会放过这时机反跟着妖尊去揪一方叛徒不成?都想当皇帝喽…” 庭院口上的狐妖撑着伞,脚下下意识撤了一步,也不讨究林不玄说的《楚门的世界》是什么,她握着伞的手有些汗津津的,眸光略微发散,半晌才是问: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不玄渐行渐近,天间的雪刚刚停下,他才窥见飘零的白芒之外的楼阁街道,坊市与城邦。 极致的望气术之下,遥远的远方上高高筑起的城墙在崩塌,碎石与火焰在雪中奔腾,闪耀着的璀璨的阵法法术如同陨星般划过夜空,在他的眼中交杂。 林不玄缓缓回眸,看着这只演不下去的红毛狐王毛色由红转白,鲜艳的唇上也显出几分病态的苍白,她依旧撑着伞,神色有些黯然。 林不玄行至庭中斟酒,微微叹了口气: “尊座实在太过急躁了,其实没必要我一来涂山就这么赶着来请我入圈套,连带着所有的条件与否,都显得太仓促了,今日既说是可有可无了,当日怎还许以自身当赏赐的?” “不过若是放在尊座的角度,那确实可以理解,如今有苏与纯狐二者虎视眈眈,尊座显然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筹备,况且…你知道的消息相较于她们也没多多少,拉拢我或是制约我,这都是在情理之中的结果。” “所以得抢在二者之前,你也知道我入涂山是有为了报仇的意思,但念至自己送上门来我反倒未必会起疑不如玩个大的喽?” 妖尊无力地撇下手中的伞,红伞落在雪里,滚了一圈,像是凋谢的罂粟。 她素白的尾巴几乎与雪同色,妖尊的双眸有些失神,掩唇轻轻咳嗽道: “你既然早已知道,怎不杀本……我?以先生如今的修为,要我的命,想来也不难吧?” 林不玄其实有有点迷惑这事,他早就给轻鸾讲过自己看出来了。 可小狐狸不见她的时候整日说着要她碎尸万段来着,如今真送上门来了,是磨磨蹭蹭支支吾吾的念叨什么“不急…先跟她耍耍…”,“本座都不急你急什么?”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就在眼前了她也只有踌躇着说:“你先不急…本尊自有安排,别下死手…看你喜欢怎么处置了…” 妖尊抬起头,又补上一句:“若你想奴役本尊,那绝没有这种可能!你等着瞧,来日方…” “可妖尊大人,您已日薄西山矣,哪有那么多的时日?”林不玄端着酒杯,看着那白毛狐狸,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劝慰还是什么意思。 妖尊双眸怒瞪,咬着唇瓣,正欲开口,就听林不玄接着道: “尊座的生死,也不仅仅关系于你一只妖,而是整个青丘。试想一下,你若今日身陨或是自刎,这脚下的整个青丘又将是如何?” “我知道尊座身为妖尊,孤傲高洁,不可一世,可如今已是悬崖百丈冰,这最后的一亩三分田,总要守住吧?” 雪白的狐狸软软坐倒在雪里,双眸有些失神,半晌才是道: “你…在劝慰本尊?可…那又如何,本尊如今在这天罚之下,修为连个金丹都比不上,哪来的一搏之力?” 林不玄洒然笑着蹲下来,将腾着热气的酒杯插在地上的雪里,伸手点点自己:“尊座所求的…不就是我么?若是施以…” “林不玄…你!”妖尊盯着那杯酒,显然知道林不玄什么意思,纵使双眸盈怒,也只能咬着牙瞪着他。 虽然自己时常口花花,在林不玄面前摆弄来摆弄去的,那也不是真要与他欢愉,而是想骗他失了神,好吸干阳气的。 可看他现在的模样自己还不明白么? 那是让她屈膝,如同小犬般舔食地上的这杯酒,真是奇耻大辱! “本尊…绝不…可能!”白毛大狐狸咬着牙,一顿一顿的回绝。 林不玄也不急,反而有点享受曾经高高在上的妖尊大人,如今在自己面前,心智都要撑不住的样子,只是掏出一枚丹,至于掌心,横在她唇前: “这是一枚成色纯正的心意丹,看尊座的,若是…” 林不玄话还没说完,妖尊就叼起他手中的心意丹,再“呸——”地吐在了一旁,只冷冷盯着他。 林不玄缓缓起身,背起双手,“妖尊大人是否也曾后悔那些决策,为登仙,真有那么多可以舍弃的?” 他又回头,“尊座又是为何如此想登仙?” “本……”妖尊刚想说话,却见林不玄摇头,望着那迭起的峰峦,听着他叹气:“可惜了…不论为何,如今登仙成了奢望,江山也要改姓喽…” 话语间,远方的那座穹峰在她眼中崩塌,如同被人拦腰折断般倒了下来,带着沉闷的轰鸣声,下一瞬反而是剧烈的火光冲天而起,已是大厦将倾。 妖尊低头,地上的雪里,是一杯酒和一枚丹。 她缓缓跪正了下来,捋过脸颊的发丝,瞪着林不玄,叼起心意丹将之嚼碎,“林不玄!本尊记住你了!今日之辱,来日必要你百倍偿还!” 二百三十七.狐狸 “让个堂堂妖尊跪在你面前还要像只小狗似的舔酒喝?真是恶趣味…不过既然是你,那还能理解了,我还以为你会解下腰间带子让她跪下含…咳咳咳…” 小狐狸趴在桌子上伸懒腰,揉揉眼睛,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小狐狸又“哈”了声,“时常卖弄风骚的臭狐妖居然是个贞洁烈女,倒也算反差了,嘴里口花花,等等牵牵手都要脸红嘞…” 林不玄心里暗暗念叨:,“到底是谁恶趣味…” 面上是不敢说小狐狸的,免得她咬人,林不玄便只是传音问:“我救她,你不生气?我还以为你们死敌来着…” 轻鸾摊摊手,甩甩尾巴道: “的确是死敌…但…偏偏她这时候又不能死,反正…总之…你现在做的刚刚好,有心意丹辅佐之下,即便她修为恢复了也没法子抵抗。” “她或许以为自己重回洞虚能解,所以愿向你屈膝,可…本尊尚在盯着她嘞,等她意图破这心意丹之际,那便是本尊的时机。” “此外…再怎么说这涂山也是本尊故里,这四分五裂的,像什么样子?你以为涂山早年四处征讨一点儿罚都不吃是给谁的面子?” 林不玄点点头表示理解,眼前的妖尊终于缓缓起身,而她看了眼林不玄的目光,干脆将那给自己带来无尽羞耻感的酒杯也一同嚼碎咽了下去。 林不玄忽然觉得这一幕也在哪里见过,好像也是妖女,也是心意丹,也是嚼茶杯… 只不过那时候,流萤起码不是眼前这只白毛妖尊脸上这幅“本尊来日不誓杀你不罢休”的神色。 轻鸾是觉得妖尊这神色倒像是林不玄自己画的小册子里那种高洁女骑士因为国家之类的事被迫向自己平日里不屑一顾的外邦小官屈膝的样子… 而结局往往都是沉沦…更有甚者居然将之前什么家国大事都给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甘愿为人妇了… 小狐狸皱皱眉头,也不知道林不玄这是早有预谋还是来实地考证的,总归…这位“外邦小官”看似还蛮欣喜的… 也不知道本尊自己这行为对还是不对,怂恿他如此去施以援手,虽说狐狸和人族不可能,但…万一…本尊是说万一啊…万一这俩好上了呢? 小狐狸揉揉耳朵,本想说与自己没关系的,念至神魂这事…那其实还真与自己有关…只是,既然已经说了,便也懒得出尔反尔了。 轻鸾再揉揉自己的脸颊,边是身影消散,边是对着林不玄道: “本尊近日闭关,这妖尊…随你处置,待至涂山事了,本尊想也筹备的差不多了。” 林不玄望着那撇下个烂摊子让他唱红脸的,结果自顾自跑走了的小狐狸实在有点想给她抓下来一顿薅。 她说是为了涂山,可也没说个局势的,到现在林不玄也就知道个涂山三分,看样子是妖尊被派被人家俩乘虚而入。 可其他的局势自己是一窍不知,怎么帮?难不成真睡了人家妖尊啊? 关键是…轻鸾也没说能还是不能啊? 林不玄悄咪咪打量一眼眼前的妖尊,她双手拳头攥紧,狐尾狐耳耸立,双眸中几欲喷火。 林不玄算是可以理解的,轻鸾说的没错的,在妖尊的视角里自己的确算得上是她得而诛之的仇敌,而如今却不得不向他屈膝,甚至可以被他肆意把玩… 那当然愤恨,可又无可奈何… 妖尊其实也心知肚明,可心底里依旧还有芥蒂,本尊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凭什么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可…涂山如此局势,自己也是罪魁祸首,若放任涂山纷乱,国将不国,日后终将成为众矢之的,身为妖尊… 唉… 若本尊多年以前没动那碎开天钟登仙的念头多好?那便也不至于落得… 妖尊亦是悔亦是恨,两种神情在脸上交杂,顺着她咬着唇瓣自己去解衣裳的动作,的确是有点儿强迫良家的意思… 林不玄还在想呢,才发觉眼前的大狐妖已经闭着眼睛在宽衣解带了,他心里有些于心不忍,或者说这来路不正自己不稀罕,也不对…主要还是怕小狐狸抓了把柄闹的,他忙牵起妖尊的手,道: “尊座何故?” 妖尊微微一惊,才睁眼,手还被林不玄攥在手里呢,之前演戏幻术离林不玄那么近自己也知道是假的,无甚所谓,如今不一样,自己手是真真正正被人牵着… 她强作镇定,掩着微红的面颊抽回了手,咬牙切齿道: “本尊为了这涂山,从了你,便宜你了,怎么?真要本尊扮小狗不成?林不玄你别得寸进尺!” 林不玄摊摊手,权衡道: “妖尊大人误会了,我也不是乘人之危的那个意思,我本意是想,轻…咳…师尊说…狐妖吸阳气都可以不用接触,只要二者心意相通,既然如此,为保我自己安全,才让尊座吞下心意丹…” 妖尊一对狐瞳微震,脚下步履一错,面颊稍显绯红,“林大人所言…真的?” 林不玄这话当然是现编的,本来是想玩玩名场面等轻鸾怎么处置的,可小狐狸又忽然表现的似乎于心不忍一般又自己跑了,念至二者可能有什么关系,林不玄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见林不玄点头称是,妖尊双手轻轻负与背后,稍有些尴尬地捏衣角,以见闻来说,林不玄是见色起意上至千岁神兽,下至魔门不足桃李小丫头没有一个放过的,怎么… 难道他私底下真是什么正人君子? 白毛妖尊甩甩尾巴,回忆一下自己与他的那些幻术法阵…似乎…的确是见他没受过蛊惑,难道真的是本尊误会了? “本尊自罚…”妖尊大人自觉尴尬,轻轻斟酒,又猛地饮下,咳嗽一声,转了话题,“只是…隔空秘术是我涂山最顶级的功法,裴宗主是怎么知道的?” 林不玄本想随意搪塞,可如今小狐狸闭关,不如从这位妖尊口中再撬些信息,他便是一五一十道: “实不相瞒,林某人还有一位师尊,一如尊座,也是一只狐妖,名为‘轻鸾’,不知妖尊大人可曾听过?” “轻鸾这个名字…谁告诉你的?”妖尊端起新置的酒杯,眯起眸子。 “……轻鸾她本狐说的啊…” 林不玄才是说完,那白毛妖尊就笑得花枝乱颤,“不想说就不想说,无非是裴宗主的眼线够深远罢了,林先生何必如此调笑本尊?” 这回倒是轮到林不玄不解了,他轻声问:“尊座何意?” 身侧这只白毛妖尊自顾自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她缓缓道: “什么何意何意的?轻鸾不就是本尊的名字?只是时境过迁,如今恐怕没有多少人喊的出来了,今日一听,倒令人唏嘘…” 二百三十八.燃眉之急 眼前的狐妖明眸皓齿眉眼带笑,林不玄觉得这话不真,却也看不出一点儿作假的意思。 只是如今正巧赶上轻鸾闭关,也没法问她这只白毛狐狸的话到底什么意思,若是真的…那…说法可就多了… 一是轻鸾可能有顾虑而不愿透露真实名号;二则是…这俩未必就是两只狐狸? 难怪她愈是接近涂山行为举止便愈是显得古怪,可…这妖尊怎么看上去对她又一点印象都没有的样子? 按轻鸾说的,妖尊应该很熟她才对,林不玄甩甩袖子,庭院里茶中落雪,已没了白气。 念至此时,跟前的白毛狐妖眯着一双狐眸,似是回忆什么,而后又轻轻叹了口气,蹙着眉头闭上了眼睛似乎很痛苦,她又微声道: “若本尊当年…不起意成仙便好了,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屈于此地,当个小王也蛮好…只是如今时境过迁,再后悔也没用了…” “可…看那天钟制衡之下,凡间无人能成仙,凭什么?自是落下天钟,再没有过登仙梯,凡间被仙界阻隔,香火却是鼎盛,这又凭什么?” 她又是叹气, “只是与天相争…不过是一个念头与奢望, 林大人…妖真是一种很古怪的生物,你断了我那么多计划,不论是有意或无意,本尊都输在你手里。” “拜你所赐本尊一切的计划手段, 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本尊本该该恨你入骨,可如今你又是本尊唯一的希望所在, 本尊不得不向你屈膝服从一切, 只是这时候你只不过让了一步,本尊却也…一点儿都恨不起来了…” 林不玄沉默片晌, 心说这都是人之常情, 拿轻鸾的话来说,那就是凡间生灵皆是如此,常施善者行小恶便是十恶不赦,常施恶者行小善则成了圣人… 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嘴上却是道:“未必是妖尽如此, 或许是尊座不同于他人吧…” “或许吧…”白毛狐狸回过头, 冲他莞尔一笑, “其实林大人你对于我来说并不算是敌, 只是本尊当是被成仙冲昏了头脑, 三番五次有所打搅, 虽已受过天罚, 但还得给林大人赔个不是。” 林不玄放下手里凉掉的茶摆摆手, 他本就出身魔门,倒是蛮能理解的。 穿越前常见里为一己私念杀人越货的, 反过头来装白莲花的也不计其数。 如妖尊这般为成仙断开天幕还人间证道路的,不像是为一己私欲, 反而有点像是在做电车难题,看似手段残忍为成仙不顾一切, 可对面涂山子民也依旧会咬牙屈膝… 若说她不同于他人,其实还真有点。 林不玄拂着杯口, 也没太信她几成, 只是一转话锋,问: “敢问尊座今时芳龄几何?” 妖尊大人还沉浸在后悔与愤恨之中,才听林不玄这么问,倒是微有一怔, 想到或许是林不玄故意岔开话题安慰她,妖尊心头微微一暖, 转而笑着如同所有玄幻那般很经典地回应道: “哪有上来就问女子年龄的?况且奴家还是妖诶…” 林不玄其实也猜到她的回答, 他看着那风雪又落,掩过枝头,又是旁敲侧击问: “那…尊座这些年来,可记得又得罪或是害过哪只狐狸?特别印象深刻的哪种?” 妖尊稍作沉默,苍白的手提了提又是落下,直言道: “本尊杀过的狐妖太多,早已记不清了, 哪有什么印象深刻的?” 林不玄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那…倘若是一只九尾狐呢?” 妖尊脸上忽然有几分愠怒显现, 她一拂裙摆,长裙下探出一条大尾巴, 转而又散成九尾,只是其余的看上去有些虚幻,她哼声道: “林大人何故又耍奴家, 九尾狐全天下也只有一只,那就是本尊,唯有成了仙才有可能诞生九尾…你…” 她话还没说完,青丘的脚下微微一颤,一道天光劈开云层,如同白昼落在远方的雪峰上,连带起剧烈的爆响。 弥散而来的大雾掩过长街,直叫人睁不开眼,才刚刚停歇下来的战场又陷入的纷乱。 “一帮宵小…本已连战数周,此次歇战,起码也得停几天,没想到一点也不把兵马当妖,涂山落在这种妖手里,才是真的永无翻身之日!” 妖尊大人一怔, 也不再与林不玄趁着空档里侃大山,望着那山峰坠落, 她神色已然严肃下来,赶忙抓起林不玄的手, 一边把他往房里拽,一边急切的有些语无伦次道: “来不及了,快…本尊要…你快给我…” 这话实在有些耐人寻味,而这只白毛狐妖姿色极佳,与流萤等难分高下,若说身段,那就无异于是一只长了狐耳狐尾的裴如是… 林不玄被带至房中差点下意识就宽衣解带了,才停下手看着那面色微红的狐妖,干脆坐在床上,问: “所以…该怎么做?” 妖尊瞥过他一眼,轻轻咳嗽一声,清声道:“本尊虽然没试过,不过…按古籍上学的说,采补本是本尊施法使你心神溃散再以法力夺取阳气,连肉身都不必接触的…” “只不过这种术法对于被采补的来说…无异于是被吸干修为,类同…你小人书里提及的那种邪术,‘吸星大法’,如今本尊不会也不能对你用…” “此外还有一种二者心灵相通,就能与之共渡阴阳…在另一种层面来说,也算做双修…” 林不玄算是听明白了,这不就是神交么?他搓搓手正欲发表见解,却又听妖尊缓缓道: “只是…要二者共同入道的时间太长,如今前线已然撑不住,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就只能…” 林不玄眯了眯眼睛:“只能?” “把…把衣裳脱了!”这只白毛大狐狸见他神色不对便知道他想的什么,轻轻咳嗽一声,边是伸手取自己衣带,边是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闭…闭上眼睛,是我涂山的一种秘…秘术!反正也只是相拥,本尊豁出去了!你若敢乱动…闭…闭上眼睛啊!” 青丘之外炮火连天,屋内九条素白的狐尾将二者牢牢包裹住,如同一朵硕大的含苞待放的白莲。 二百三十九.意外收获 此时正当星月交辉,若是没有这纷乱的战火,那站在这青丘之巅望着这原野上耸立的连绵雪峰,徐徐而下的微雪与那璀璨星野交织,倒能算得上是难得的绝景。 只可惜如今青丘的万千里原野上无数雪峰在崩塌坠倒,素白的盈尺的雪中尽是各色的阵法与绚烂的法术,飘飞的符箓散乱在空中,数量之庞大,几乎能将风雪掩埋。 林不玄站在青丘疆边的城墙上,肩上披着的长袍衣摆在风里猎猎作响,他往原野上望去。 妖族的战役不同于人族那般侧重于近身的刀剑相向,也没有万千兵马奔涌如潮那般浩大的声势与那股子惹人热血倍看的气氛。 相较之下涂山之争反而显得有些静谧,眼前所见,只有无尽的术法交杂,节节退败之际也没有鲜血落白雪的悲凉,落败的妖会在那术法中顷刻之间化作齑粉。 “谢谢你,林大人。” 轻微的脚步声落入林不玄的耳中,他才回过眸子,身着罗裙的顾钦正朝他施以礼数,她背后的数条狐尾自发摆动。 林不玄摆摆手,倒是觉得有点好笑,“督抚大人怎也觉得是该谢我了?” 顾钦冲他微咧嘴角,站直身,缓缓解释道:“林大人救我青丘于水火,自然是要谢的,况且…大人早已看破小钦构思的幻术,如今却依旧不计前嫌施以援手,大人之恩,无以回报…” 林不玄倒是有点儿诧异,看这只粉毛狐妖的意思,是想揽了执意骗自己下幻术这全部的计划,可你家主子早就“罪已诏”了好么,这倒是有点儿像是帮着洗白妖尊的意思,但…又何故如此呢? 林不玄想了想,还是问:“妖尊她都与你说过了?” 顾钦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妖尊大人心系涂山,一出房…呃,一出关便已发往前线了解时局去了,自是没有时间与小钦交谈的。” “不过…妖尊大人如今刚刚受过天罚,身子虚弱,想必大人您也早已看出来了,当时…小钦也曾有过犹豫…” “咳咳,总之,这般羸弱之躯,以妖尊的心智,断不可能做出送死的举措,但…要在这短期之内恢复修为,那也唯有林大人可以做到了。” “况且…也只有林大人一人接近过妖尊,所以…自然是要谢过大人对于我们狐妖所为既往不咎还施以援手…早前小钦对大人还有猜疑,还望大人见谅。” 顾钦拱拱手,狐耳摇摇,林不玄微微颔首表示理解,看这粉毛狐妖的意思是在将所有的错都给她自己,或许是把林不玄当成了妖尊夫婿的意思了? 也是…毕竟妖尊的秘法他人也无从得知…但林不玄也不能摊摊手说“我和你家妖尊其实没什么关系”,毕竟抱都抱了,还是赤条条的,虽是为了涂山,况且还是摸黑,但…即便是摸黑,那也是摸了… 软不软润不润…咳咳,林不玄自然有“自知”,那时候他本还想以“不小心中了媚术”,“妖尊大人媚骨天成”之类的说辞搪塞一下的。 只不过人家从自己身上下来也没动什么怒,只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此事大概就翻篇了吧… 念至此,林不玄也就没了牵牵面前粉毛狐妖的手说上一句模棱两可的“未必就无以为报了”的心思,只是坐山观雪。 见眼前的雪徐徐而下,纷乱的战场上竟许久都没出现伤亡,林不玄也晓得或许是妖尊动了术法,正觉百无聊赖,打着算盘从身侧老老实实削果皮的粉毛狐妖嘴里套点话出来, “小钦姐姐与妖尊关系很好?” 顾钦的狐尾轻轻摆动,她一边削果皮一边点点螓首道: “小钦自幼便想成为妖尊大人的侍女,只是那时候妖尊大人成名已久,小钦以为只是奢望了,没想到被尊座选中,便一直服侍至此。” 她又想起什么般摆摆纤细的手指,道:“可不敢喊小钦作什么姐姐!可别乱了辈分…” 林不玄微微蹙眉,本以为顾钦和妖尊是什么自幼结识的,那还能多盘问点,如今是感觉问不出来个什么了。 顾钦见林不玄望着面前的果盘皱眉头,当即有些误解,她想起人族与妖族不同,人族那块儿…好像是喜欢吃丹的,她便是点点桌上的果盘,小心翼翼地递给林不玄,还做了个咀嚼的动作: “啊姆…这个,果子,是可以吃的…可能不及林大人尝过的炼完的丹药,但…这种果子,也可以生吃的…” 林不玄心觉好笑,原来这世界妖的眼中看人是这么古怪的生物吗… 林不玄懒得解释,反正顾钦长得也挺好看的,小狐妖一面投喂一面提心吊胆怕不合他胃口的神色也挺有意思的,林不玄便是接着问: “小钦姐姐可知道妖尊为何这般想成仙?” 顾钦停了停手,又给林不玄沏了壶茶,她摇摇头,“小钦阅历浅薄,只知尊座想登仙久矣,天下一直有天钟桎梏,尊座或许是想…碎开桎梏吧?” 林不玄又问:“听闻妖尊大人刀术一绝?” 顾钦听得此话倒是很努力地点了点脑袋,“尊座刀术当属天下奇绝,她曾经还收过一位人族修士为徒…” “只是阴差阳错之下那修士不小心得了雪饮,中了雪国的毒,尊座当时临军杀上雪国,结果致使二者有了隔阂,尊座没有去告知,也没有再施展过刀术,不过…还请大人放心,那修士是位女修。” 林不玄点点头,算是明白了点雪饮的事儿,只不过这巧合,换做自己也得置气吧… 说到此,顾钦像是想起来什么事一般,她在衣裙上擦擦手,从兜兜里掏出来一瓶似是药液般的小壶,压低了声音道: “听闻那女修正是大离中人,念想林大人回京时刚刚好,这瓶药液是妖尊大人自己研制了很久的,能解寒毒,可妖尊她的性子林大人您应该清楚,断不可能自己去转交的,还是交给大人最合适了…” 林不玄不假思索地收入囊中,这也算是个意外收获,至于真假…反正自家有的是炼丹炼药的大家,若是假的,那也有你家吃了心意丹的妖尊好受的,到时候叼口球学小狗一个也别想跑! 他还想问点什么,远方忽然传来沉闷的炸响,城墙上仅存的一狐一人抬起头来,极远的雪夜里似是升腾起一枚更胜白昼的炽日。 而后那炽日又直接坠落下来,带起的素白的极速消融雪中,仿佛有一只九尾狐的身影… 林不玄觉得这手笔似曾相识,就像是…裴如是干得出来的事…嗯,如今是九尾狐白毛版的裴如是。 二百四十.也不好说 “如今这凡间又是纷乱,怎…你还坐得住?” 耳旁的声音缥缥缈缈,柳半烟缓缓睁眸,她下意识伸手轻捋发丝。 柳半烟才退出修行,顺着那行至身前的身影往云层下望去,那皑皑白雪之中无数铁树银花炸裂…不…那似乎不是烟火,而是绚烂的术法,闪耀在雪中,却是很像。 柳半烟轻声摇头道:“凡间国内的纷乱,为仙不得插手才是…” 那位师姐轻声笑道:“不过是见那男人身居高台没什么危险罢了,若是他正巧落在这阵中,师妹你不得冲下去?” 柳半烟沉默须臾,随后倒是很干脆地点头道:“是。” 师姐哑然,半晌才是苦笑,“师妹,你啊你啊…” “半烟还呈林先生一情,自然得还。”柳半烟神色淡然,语气里听不出分毫波动。 “……” 这位师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云下雪中乍现的炽日一瞬间夺去了二人的目光,耀眼的天光之中似乎能见一只九尾狐妖的影子。 “看样子…凡间又是要生灵涂炭,既然救世间苍生才是你的大道,那师妹你不去制约如今这祸世的狐妖?那可是洞虚,若你不管,如今这天钟之下,会有人管?或者说, 又有谁能管?” 柳半烟淡然合眸, 身前的师姐正欲发笑,就见她洒脱起身, 将横在桌上的剑收回腰间,轻点额间,大步流星: “那我来。” “哎——”师姐一手揪着腰间的玉牌,一手将她拦下, “真是犟…这是天上, 我说过与人间已有隔阂,那不是一种说辞或者修辞,而是真正的鸿沟,你已踏上登仙路, 便不能再下凡。” “更何况如今的你根本碎不开这隔阂, 即便是能,若你下凡,便也就失去了仙力, 救世人?空谈而已…” “你既喊我师姐,那师姐劝你,好好修仙,那么多人想修都还没有门槛,别有那么多虚妄。” 柳半烟执剑的手微微一滞,眸光掠过凡间的山川河流,她缓缓盘坐下来,再度闭上眼眸。 “这才对, 多听师姐的话…” 柳半烟漠然道:“终有一日, 我要斩开这天鸿,还人间一太平, 即便震碎天钟。” “………” ———— 星月之下, 宛若白昼的光断绝…或者说是消融了一切光,再如何耀眼的色彩在那光里都显得何等的微不足道。 林不玄遥遥望着那只正站在战场中央一言不发的九尾狐妖, 下意识问顾钦: “既然妖尊大人修为早入洞虚, 天钟之下无人得以制衡, 那她怎不在早前先除了这俩有异心的狐王?” 顾钦犹豫着瞥了林不玄一眼, 轻声解释道: “尊座虽是洞虚,但…由于成就洞虚以及为登仙而行事有些过于不择手段, 惹得民心不稳,而两位狐王又是斗重山齐, 断不能下手的。” “而尊座也知道自己是洞虚,全盛之际即便是这两位狐王加起来也难与之交锋的,所以也没太上心…” “只是如今…遇上天钟制衡…出这般事,也算是情理之中…” 顾钦越是说,声音就越是小。 林不玄微微点头,看着那风雪渐止的青丘疆外,那只狐妖剑眉星目,素白的毛色素白的衣裳,若她背负一剑, 那还真有几分仙气。 她抱着手臂,眸光扫过一众错愕的狐妖, 他们的手中或是提着符箓,或是捏着法决,或是拍下法阵。 妖尊嘴角微咧, 冷冷笑道: “怎么?都不认得本尊了?” 漫山遍野的狐妖这才如梦初醒般叩拜下来,“恭迎尊座大驾”的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妖尊依旧是冷冷道:“才笑过大离内乱民不聊生,不曾想天钟责罚一落, 我涂山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涂山妖皇的位置,真有这么好争的?” 众妖之间面面相觑,虽是有听自家狐王说过数遍妖尊幻术无妖可及,但如今真临面,即便心中默念是假的,也难生出一丝反抗的余力来。 妖尊轻轻叹气,她抬起头,涂山的风雪刚止,恰至此刻,远方有一红一黑两道流光奔涌而来,顷刻间便已临面。 两位姗姗来迟的狐王亦是对视一眼,天罚之下, 妖尊即便是洞虚也断不可能是如今这般气势。 可她眸光里依旧是那般不可一世,背后的九条狐尾没有分毫由于羸弱而显得虚幻, 在她洞虚境的威势之下, 甚至连抬起头颅这种轻微的动作都显得几分酸涩,难道真是演的? 那位一席黑衣的纯狐狐王稍有踌躇,才是道: “正因妖尊大人失策而导致这天罚落下,即便尊座修为尚在也得负罪受罚,更何况如今这修为还是仰仗那人族修士的?” “即便是远居涂山,也无妖不知大离林先生的手段,况且他还是魔门出身,谁也保不齐尊座如今是不是成了他的棋子!” 白毛妖尊眉头微挑,转而又眯起眸子,她依旧是笑, “如此拙劣的说辞,本尊倒是想笑,本尊已是洞虚,算作陆地神仙,与真仙所差不过只有一面隔阂,凭什么本尊会被天罚劫雷重创?” “你也知道本尊幻术奇绝,何不多思量一下这受伤是不是幻象?真是蠢货,不过露一点儿拙就赶着上前,想称妖皇,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准!如今是盟友,到了时候,还封两位妖皇不成?” “至于林大人,不妨还请大王说说他怎么牵制本尊?难道在本尊眼皮子底下下药么?” “林大人与本尊也算有些渊源,本尊的徒弟是他夫人,他来本尊这儿做做客看望一下,有何不可?” 顾钦下意识看了林不玄一眼,领着他从城墙上行至塔楼中。 妖尊边是说边是随手打了个术法,雪中绽开的万千术法法阵一齐当场熄灭,有未停手者当场化作一缕青烟。 “身为狐王,在涂山患难之时不思救国,反而想着篡位,又是何罪?这青丘疆外生灵涂炭,那只陨落的狐妖不是我涂山族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本尊看是,即便为我族类,其心也未必好到哪里去了!” “若两位狐王想与本尊较量较量,那本尊奉陪到底。” 妖尊大人神色毫无波澜,她身后的九尾盛开,摇曳如花,才抬眼,清光斩过雪峰,千里之外的玄冰应光而断,一点儿晨曦越过平滑的断口坠下来。 那喜着红衣的狐王当即屈膝,郎声道: “小王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小王自知有罪,小王该死,只是如今的涂山的确岌岌可危,待小王在为尊座献上一份薄力…” 妖尊大人抱起手臂,眸光一挑,落在那有几分错愕的纯狐狐王身上。 她连忙也叩拜下来,说的话与有苏狐王也没什么分别,狐耳俯在头顶,夹着尾巴的样子是看得出认怂的。 白毛妖尊随意摆手,抛出两颗丹,“那好,你们俩自断一尾,明早送愈本尊府上,服下本尊从林大人那得来的心意丹,本尊对于此事既往不咎。” 两只狐王连忙接过丹,在妖尊眼前服下,才敢告退,三派狐妖才是鸣金收兵。 林不玄望着那退如潮水般的狐妖倒是有些惊讶,是这帮妖怪太好糊弄还是这妖尊以往的威压太大? “尊座传音给我,让大人再等等她…我…小钦先走了哈…” 林不玄还在看嘞,一旁的顾钦就小心翼翼地伏在他耳边说。 顾钦的神色有几分慌张,林不玄有点儿顾虑,“还有事么?” “搀一会本尊…”林不玄话还没说完,顾钦就溜下了楼,耳侧的声音传来,还不待他回绝,软绵绵的娇躯就倒了上来。 林不玄只能搀起这只乏力的妖尊,阵外正是难得的庆贺,他才看见妖尊的唇上几分苍白。 “演的?尊座还真是拼…” “亦真亦假…咳咳…这事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用,或者是本尊的方法不对…总归…一次肯定不够,得多几次才可能恢复巅峰…” 妖尊软在林不玄怀里轻轻咳嗽,才发觉林不玄的眼神有点古怪,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抱着本尊,你嫌弃?” 林不玄念及小狐狸,只能道:“也不好说…” 妖尊眸光微冷,问:“人果真不可能心悦狐狸?” 林不玄念及轻鸾,下意识道:“也不好说…” (感谢尾号0883,折纸春鸢,尾号8787,不知为何波澜不惊,尾号0880,尾号7260,尾号2989,尾号5159,尾号2599,别虐什么都好说,我家猫叫薛定谔,为中华之崛,尾号9837,胖xp老板们的打赏) (感谢E神爱读书老板的1500点打赏) 二百四十一.你不可以走 妖尊半掩的眸子又睁了睁,听林不玄这话,她忽然没来由的多了几分难以说清的欣慰感。 轻鸾告诉林不玄的话一点儿没错的,那句“大多数长了鼻子的妖都会下意识多用嗅觉来判断事宜”的确不是胡诌的。 而林不玄身上从初见就有股让妖尊觉得熟悉的味道,虽是很古怪,但也意外的很安心。 或许正因为如此,自己才没有直接下杀手吧… 如今妖尊是蜷着尾巴瘫在林不玄身上,按理说自己这般虚弱,再怎么也得让顾钦或是其他亲信督抚搀着。 如同这种遣散了亲信去倒在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甚至敌友未分的人族肩上是断不可能做出来的举措。 站在林不玄的角度,他便是反手掐住自己的脖颈趁着四下无妖,又是虚弱喊不出来的情况下,给…不然借着心意丹迫使自己当个傀儡妖尊,将涂山全权转给他也易如反掌,甚至一剑斩了都无可厚非,毕竟他肯定动过这个念头… 可…那股子舒心感也不是假的。 妖尊喉间微痒,想说些什么,林不玄却是正巧开口,听他问: “尊座此行,累不累?” 这只大狐妖抬了抬眸子,想说当然累,放作你虚弱的时候吃颗丹出去威慑人家能不累么,结果是林不玄抢先自答道: “不为世人理解,封仙路也漫长苦闷,自然是累的,难得今朝有空,不妨歇一歇。” 妖尊一怔,娇躯有些僵,她鼻尖一酸,是没想到林不玄的话题在这儿,且这么说的。 她下意识掩了掩唇,终于明白自己从林不玄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子舒心感从哪来的了,不是迷魂药,也不是心意丹,而是一种终于被理解的难能可贵吧… 没想到这种情绪,初次还是从“非我族类”的身上感受到的… 做妖尊久矣,自己的目光总不在近处,常为妖族所不解。 屠国杀妖,自然残忍暴戾,封仙台下埋了多少骨,她自己心知肚明,背负的骂名,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晓得其中多少苦楚。 妖尊所做的确是林不玄心里猜的那道“电车难题”,舍小而搏大,此道一意孤行,无妖相伴,当然苦不堪言。 林不玄静静看着趴在自己肩头“嘤嘤”的白毛狐妖,叩在心口的传音犹豫须臾终于还没能打过去。 妖尊所行,他也有所耳闻,在传闻里比之裴如是的传闻只恶不善,拿一句话说那就是只要为了成仙,那不论要杀谁要杀多少,都是闭着眼睛能做出来的。 如今的说辞也不过是自己猜着提的,欲擒故纵而已。 若妖尊刻意引导自己往这洗白方向想,那自己这话她也得有点表示才对,而自己则可以趁着时机叫小狐狸出来该怎么怎么样… 可…… 如今的白毛大狐妖掩着唇不顾妖尊威严泣不成声的模样,似是真情流露。 见她羸弱地都站不稳的样子,也不像是障眼法,林不玄忽然觉着也不算洗白了,或许这大狐狸本来就是白的? 林不玄心中叹气,又断了叫醒轻鸾的念想,思绪触及顾钦给自己的如今正揣在衣兜里的那瓶药,心里反倒是有点儿乱。 妖尊转过身来,正面看着林不玄,揉了揉眸子,又小心翼翼抱了林不玄一下,轻声道: “世间所言知己难寻,本尊如今终得,还得多谢林大人才是,若林大人此行涂山是为本尊,那待至此事之后,本尊自愿引颈受戮,死而无憾。” 林不玄皱了皱眉头,来涂山之前自己可以拍胸脯信誓旦旦要抓妖尊回去,或者说…轻鸾说要剿,那就让她剿的。 此时却有些说不好了,也不是说见她好看就想饶过的,只是若她真以碎开天钟为道,那的确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行径,反倒是挺令人钦佩的。 林不玄沉吟片刻,终究是道: “我与尊座并无甚深仇大恨,我来也不是为了要尊座的命,而是为了见世,途径涂山,既尊座是为天下,那不妨就此别过。” 耳边一阵微风夹杂着雪花飘过,似乎还带着很轻微的一声叹息。 妖尊眸光微颤,居然是看不出什么喜色,按说自己恐吓妖王的戏码已经完成,心意丹的掌控者也走了算得上双喜临门的,她却是有些局促,问: “林不…林大人,你要走了?” “世间广大,居于一角没意思,不妨多出去看看,况且就是这涂山我也没什么看过嘞…” 林不玄点头,决然道:“若我们道相通,想必日后也会再见。” 妖尊神色微滞,松开了他,忙问:“大人,此话怎讲?” 林不玄答:“若天钟之下不可成仙,不妨碎了这天钟,人间未必是凡间,没有仙的人间,才是凡间。” 他又抱拳:“此行多见识,不说大话了,就此别…” 这只白毛妖尊忙牵起林不玄的手,道:“你不可以走…” “尊座何意?”林不玄还想着怎么劝劝轻鸾找个新道躯才是真的,又被妖尊牵上了手,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本尊伤未愈,恐涂山生变,林大人既答应本尊了结此事,便不可以走。” 妖尊眸光有些躲闪,头上那对素白的狐耳也终于有了动作,摇了摇,还挺可爱的… 林不玄另一只手一摊,道:“林某以为,此事已了,有尊座今日一眼断山,便是给那帮狐妖十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吧?” “本尊修为未复原,一定是方式有误,还得多试几次…” “此外,既然林大人想着外出修行历练,不妨作为交换,本尊恢复后,亦可教你各式术法阵法,况且…先前的条件,本尊也绝无食言。” 妖尊眸子微眯,脸色微红,支支吾吾道:“况…况且你…你还趁…偷偷摸了本尊,要…要负责的!” 林不玄苦笑道: “尊座怎也同小姑娘家家似的……” 妖尊微有皱眉,不满着单手捏拳道:“那本尊也没被除本尊自己之外的任何妖或者人碰过,你碰了,就是不可以走!不然…本尊便亲自跟着你去!” 林不玄挑着下巴沉吟片刻,道:“也好。” 二百四十二.小狐狸 床榻上的妖尊已然睡去,她还保持着方才咬唇的动作,似乎是话还没说完,倦意与心意丹的辅佐之下,的确是一点儿反抗的余力都没有了。 林不玄静静站在窗边,塔楼外钟声震响,沉闷且绵长, 一如大离的皇城,天际间有璀璨的铁树银花在炸裂,这次是真的烟火。 “你的书上说,若世间为一张白纸,那每个人都是纸上的一条线,绝大多数的线永远不会相遇,而相遇的线不过交错的也只不过是一个点而已,往后终将诀别分离, 愈行愈远,那本尊所想,如今你的抉择便是走到了这一点?” 耳边的声音轻轻柔柔,林不玄才抬眸,熟悉的小狐妖正坐在窗台上,那双纤细的光洁的小腿缓缓晃荡,她的脸上一如既往般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都是夜深寂寥时压藏着一股子文青没处发,非要琢磨点东西才写出来的,其实说到底了也没几分深意在。”林不玄摊摊手,却又道: “可轻鸾你若是现在杀了她,那此刻便是那交点。” “算了吧,本尊早猜到会是这样…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相信命中注定的人,只是这结果…倒是预料之内的。” 轻鸾抬起头来,冲林不玄莞尔一笑,一双狐耳左摇右晃,继续说:“如今即便是我真要杀她,你可舍得?” 林不玄努努嘴, 他觉得轻鸾说的的确有道理,他忽感自己有些对不起这小狐狸,也只能转开话题,问: “师尊你几时出关的?” 轻鸾摸摸自己的尾巴,想说自己也没闭关,就是出去了趟逛了逛涂山,寻到了点儿映像中的追忆,早在这大狐狸跳下来钻你怀里的时候就回来看着了,只是她的话到嘴边又变成了: “从你刚刚把这位堂堂尊座弄得掉眼泪开始,不愧是本尊的徒弟,倒是蛮有能耐的嘛…” 林不玄举手,诚恳道:“弟子全权为师尊着想,那也不过是试探她有没有演戏而已,毕竟这狐妖生性狡诈,也只能多试探的,哪晓得被我一语中的给破了防?” 轻鸾白他一眼,双手环抱胸前,平平坦坦的地方显得很是宽松,她哼声道: “好了,什么试探不试探的?本尊还不知道你打的那点儿算盘?” “本尊也不妨告诉你,这狐妖方才对你是一点儿幻术没用,句句属实,假不了,用你的话说…那如今这狐狸算是彻底洗白了…怎么…算是对人家有意思了?” 小狐妖眸光掠过林不玄,跃下窗台,赤着脚“哒哒”踩到床前,她直勾勾地盯着床上躺着的妖尊,片晌后才是回过头来对着林不玄摸出几张符纸边是摇晃,边是笑道: “既然是为本尊着想,那如今本尊非要拿她的命呢?堂堂涂山妖尊,如今却是酣如一只才成精的狐妖,若是此刻本尊一道符箓下去…” 林不玄默然,委实说,若放在几天前自己绝对是站轻鸾这边的,只是事到如今…还真有点儿不舍得了。 这妖尊放在玄幻里那也得是“我命由我不由天”那类的,可惜她并不是主角,没有那种光环加身,孤身一狐与天相争,难免不敌。 可若是争斗一生落得如此结局,连两败俱伤都还远远谈不上…那还真叫人唏嘘的。 林不玄觉着自己也不是起了非分之想…起码不是全部,倒是有点儿“惺惺相惜”的感觉在,说舍不得也对。 但…要是轻鸾真与她有深仇大恨,那自己既不好干涉又没法干涉她那灵体吧… “笨蛋徒弟…”轻鸾抬起头来看着林不玄,顺手将手里的符箓敲在他头上,轻声嗔怪道: “也不看看为师手里攥着的是什么符箓,就悲春伤秋的?那天子望气术白练了是不是?” 三张空白的符箓才在空中飘落下来,落在窗台边,飘进来的雪花正巧缀在上面,才有了颜色。 林不玄小心翼翼打量两眼小狐狸的神色,深觉她也没几分纠结或是犹豫的模样,大喜过望,下意识张张手臂,想着抱一下小狐狸。 只是小狐狸眼疾手快,从床脚“嗖”一下跳桌上,还不小心踩了脚自己的尾巴,现在正抱着揉。 林不玄才往前两步就被小狐狸瞪着眼睛紧紧盯着,满脸写着不给摸,他也只好说:“谢…” “哎…打住打住!”轻鸾头顶一对狐耳微竖,“本尊也不是为了你打消的这念头,这是本尊自己的举措,冤冤相报何时了,说到底大家都是狐妖,她也是为了涂山不惜一切,如今明了,本尊也懒得记恨。” “此外…这天钟之下的确不予成仙,放作本尊当年,就你大离那裴如是或是那小青龙都是早就可以登上仙位的,即便在如今桎梏之下她依然可以突破洞虚,天赋便可见一般。” “只是这天钟似乎可以镇压,而那天观又不治理凡间诸恶,说是镇邪,妖邪出世也没见他们出过一人,既然这般藏着掖着,干脆直接掀桌算了!” “既然要掀桌,那这妖尊也是一点儿助力,虽然凡间的洞虚微不足道,但起码也有了动天钟的资格,不碎天钟,搞不好本尊都要在这当个渡劫小道…真是丢脸。” 轻鸾吐吐舌头一脸不屑,继而转过头对林不玄问: “以往本尊救你,再加上如今本尊不要这狐妖的命,换你帮本尊碎开这天钟,你可愿意?” 林不玄再度打量了眼连渡劫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还嫌弃万分的小狐狸,伸手点点自己,“我元婴你问我?” 轻鸾狐尾一甩,笔直如剑般抵在他的脖颈处,“少废话,就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林不玄下意识道:“那若是成事了…” “哎你…”轻鸾有点儿气结,没好气地用尾巴打了他一下,但自己也清楚他落井下石的功底,只好说: “若事了,那本尊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林不玄当即点头,“那师尊,既然这妖尊的事宜已了,如今要做什么?” “想必你也猜到了,本尊其实没闭关,反而是出去了一趟,所以才有了这点儿想法…如今则是要留住这位妖尊的性命。” “此外天观之下离天最近的地方叫昆仑,那里可能还有一位故人,本尊如今回忆还有有大片空白,烦躁得很…”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事。” 林不玄将眸光转向坐在桌子上的小狐狸,轻鸾的脸不知为何有些红扑扑的,他轻声问:“何事?” 轻鸾狐耳挺立,狐尾僵直,大声道: “你既然留了这妖尊的命,那就绝不能与之发生关系…就是那种事,绝对不能!你听清楚了,是绝对!” 二百四十三.雪 轻鸾这话遮遮掩掩的,一听就知道定然藏着掖着什么东西,林不玄当即来了兴致,搓手问: “师尊这又何解?” 小狐狸挑起眉头白他一眼,捏起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说: “本尊说不让,便是不让, 你若是敢,那本尊不杀她,改杀你!” “你可想清楚,这天钟…不对,别说是天钟,哪怕是整个蓬莱,本尊即便随便捏个泥人道躯跳出来,那也是天下无敌,本尊若要拿你的命…不过是覆手之间而已!” 眼前的小狐狸张牙舞爪, 努力做出很凶的样子,奈何她这身段实在没什么威慑力,一对毛茸茸的狐耳左摇右晃倒显得蛮可爱的… 林不玄也懒得戳破那层自己猜了大半的窗棂纸,便是顺从着笑道: “还请师尊放心,弟子谨遵师命!” 轻鸾双手抱胸,瞥他一眼,嘁声道:“没几分正形…” 她又伸了个懒腰,掰掰手指,知道林不玄越是满口答应越是真不了几分,这般敷衍的更别提,像是哄自己似的,不过若是他真要办事,那自己现在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就是了… 好在林不玄不晓得… 轻鸾也懒得动法术去查他的心思想法,只是没好气道: “既然有那胆子想着碎这天钟,那还不赶紧去修道?真以为你这元婴能抵得过半条桌子腿厉害的?” “还盯着人家熟睡的妖尊什么劲?想玩昏迷催眠那一套?我知道…是那种明明快醒了面颊通红口中呓语,却由于心意丹作用下奈何不得吧?!你这家伙!” “这不是轻鸾你说的要留住妖尊的命?她才经受天罚, 如今未必能有金丹修为, 既然已经化敌为友了,那也得帮她留心才是…” 林不玄摊手,一脸无辜,心说碎天钟这话还不是顺着这妖尊说的? 那时候你没跳出来谁知道你答不答应,揩完这妖尊的油立刻穿上裤子走人呗…两边说的模棱两可还不是为了那点儿‘日后好相见’? 他不再多想,免得被小狐狸听去了,干脆转过话题道:“还有…轻鸾你刚刚那形容的那些从哪学来的?到底是谁没正形啊…” “还不是从你…”小狐狸掩了掩唇,抡起小拳头“咚”地给了林不玄一拳,怒道: “管得着吗你!给本尊出去修道去!这狐狸本尊给你看着不行?” 小狐狸如同被踩了尾巴似的,有点气急,直接将林不玄以术法从窗栏丢了下去,一点儿没犹豫。 轻鸾拍拍手叉起腰,才转过眸光,床上的这只大狐妖即便是躺着那身材也是呼之欲出,她那修长的双腿光洁如月,窗外的星光跃过两座勾人的峰峦,落在她的素白的发丝上。 轻鸾的眸光顺着跃进窗栏的风雪,终于不再看妖尊, 目光落在桌上杯盏的茶水里,水面上也不见自己的倒影, 小狐狸微微叹了口气,掏了掏兜里的符箓。 最后掏出来一张有实体的品级也不高的符箓,林不玄的字迹依旧清晰,轻鸾再度叹气,重新将符箓叠叠齐,又塞回兜里。 她还顺手捏了一把睡着的妖尊的尾巴,大狐妖似有察觉般松了松尾巴,软软柔柔“嗯”了声,轻鸾挠挠自己的脑袋,身影一面淡去一面哼声埋怨道: “真好命啊你…” ———— “师姐,你还看么?外间风雪还大?那无恶不作的大妖现在如何了?人间可有灾厄?那林先生…可有强人所难了?” 云层掠过青丘,这位师姐才探起头来,双手叉腰,倒是有几分气结,想回怼柳半烟一句‘轮得到你数落师姐’什么的。 却见她眼眸紧闭,盘坐在云端,连衣襟都没有动过一下,这位师姐也就气不动了只能叹气道: “世事皆如师妹所料,那妖怪没作恶,那人族没强迫,师妹…你可满意了?可一妖不可抵万妖,一人不能算万人,师妹你…” 柳半烟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很是淡然,她点头打断道: “林先生果真正人君子,他所看重的人…或是妖,亦是向来如此,至于一能不能抵万,那还得看他是谁。” “大离成国多少年,何止几万人?代代更迭,这朝政依旧,如今破局,的确是林先生力挽狂澜,以一当万,也已足矣。” 师姐回眸,与柳半烟对视一眼,冷言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如今说的不是什么一夫当关,而是这人间生灵,一人善不代表万人善,天钟制约,才不无道理。” “而他若以碎天钟为目标,便是你我死敌,你可明白?” 柳半烟缓缓起身,伸手给师姐发丝上沾染的雪花抖落,她叹了口气: “世间生灵万般,也不是人人真如刍狗啊…所以这也是我讨厌你们这帮神仙的地方,没有一句真话。” 这两句话有些跳脱,这位同袍师姐下意识问:“师妹此话何解?” “师姐啊师姐…‘仙不可下凡,此地与凡间已有隔阂,不是一种说辞’可…这“去不了的”“隔阂之下的”“凡间的”雪,怎也染到师姐的头上了?” 柳半烟摊开手掌,掌心的雪花渐渐化作一颗水珠。 “那是…” 柳半烟挥手,不再听她说,而是闭眸坐下身来,坦然道:“师姐,我要修道了。” ———— 九月初三,寒露,青丘大雪。 妖尊方才醒转,身侧似有声响,她下意识抬起眸子,却是叹气道:“怎么是…小钦你?” 顾钦一惊,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妖尊大人,停下打扫的手,忙不迭赔礼道: “小钦念至打扫一下,没想到尊座依旧在这塔楼里小憩,不小心打搅了,小钦罪该万死…” 妖尊大人摆摆手,端起手边茶水饮了一口,仔细盘查一番… 唇是干的,喉间不干不酸涩,睡着时也没有一点儿被压着的感觉,至于心意丹…自己就记得强制睡眠… 等等…难道是强制催眠失忆调教?!林不玄你竟敢对本尊做出…本尊定要你灰飞… 也不对啊…自己身上没有淤青勒痕,也没有一点儿疲倦,衣裙上一点儿异样也没有,就连狐耳狐尾都没被人动过的样子。 好哇!林不玄你!竟敢不动本尊?!本尊定要你灰飞烟… 妖尊大人心中窃喜与失望交杂,最终还是失望多一些,当面那股子觊觎的样子又是装出来哄自己的呗? 也是…你贵为大离国师,什么女子没见过? 可她还是不甘心,既然要走,又何故留什么念想?当初问心不心悦狐狸,早说一句不可能不就好了? 妖尊只能咬着牙问:“林不玄…林大人呢?他走了?他竟敢…他竟敢!他竟敢不辞而别?” “没有啊…”顾钦摇摇脑袋,“林大人正在…给督抚们画画嘞,还说实地考察什么讲究务实,布料越少越好…哦对了…两位狐王也在,这是奉上的两条尾…” (感谢Dusk夕暮老板的1500点打赏) (感谢lby36014,Asoc,尾号3234老板们的打赏) 二百四十四.画 不知为何,顾钦的语气听起来格外小心翼翼,妖尊大人柳眉微竖,没来由的,她越听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尤其是…林不玄正与其他狐妖洽谈盛佳这回事。 说来也怪,自己与林不玄根本没什么关系,只是他身上有股古怪的很熟悉又说不出来的味道, 嗅起来像是什么故人似的… 此外…他越少上心自己越好,本尊用得着这般… 也不对… 要说关系那还是有的,只是这关系正巧与亲近那层面相悖,反而是应该还在互相猜疑互相利用的阶段才对… 即便如今林不玄助自己威慑一众狐妖重掌涂山,可谁也不晓得他心里是如何打算的,他本魔门出身, 对自己这“仇家头头”什么都做的出来才是。 吞心意丹是聘请他“受累”的筹码,可之前的账呢? 妖尊大人架起她那双令人瞩目的长腿,端着茶杯打算好好算旧账。 在林不玄的视角里,自己最早是利用了他那位“太后姐姐”,而后则是妄图掌大离的幕后权政,三番五次想要捉林不玄回涂山炼修为,也算是要他的命的… 即使什么都没得逞算不上深仇大恨那也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吧?就这么算了? 妖尊大人眸光转向圆桌案板上摆着的两条虚幻的灵尾,陡然起身,自觉林不玄此行绝不止这么点心思,定然藏着掖着什么,她还是放不下心来。 毕竟整个大离无人不知这姓林的睚眦必报。 她从塔楼的窗栏往楼下张望,已入秋,天寒凉,即便是白日里的青丘也有不小的雪徐徐下,素白的雪花顺着她的眉前,坠至楼下庭院里林不玄的肩上。 人影与妖影错落,嬉嬉闹闹的笑声跃入妖尊大人的挺然竖起的一对狐耳中,她面色渐冷,有些不太满意。 她自己其实也清楚这些莫名的情绪多半来源于自己那股子要强的劲儿在林不玄面前失了措。 反而被他强迫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向他任何难以启齿的条件屈膝之时, 结果林不玄又恰逢其时地让了一步,自己那满腔愤恨忽然就变了味道。 可即便妖尊自己心知肚明应当克制,却依旧披上衣衫跃下楼去。 ———— 林不玄正叼着画笔干老本行,面前宣纸画布上的是雪落时节,狐妖成群,华贵的衣衫玉牌标志着这皆是寻常妖族能见一眼都是奢望的督抚狐妖,一黑一红两位狐王在其中更是有如众星捧月。 身为涂山万妖朝拜的狐王,她们脸上的巧笑嫣然也不晓得是不是装的,反正林不玄狐假虎威玩得尽兴。 有着“妖尊大人钦点唯一单传弟子的夫君”这一身份,林不玄于如今的涂山,才是真正的一妖之下万妖之上的。 小狐狸拨开那一堆颜色各异花团锦簇的狐尾,站到林不玄身侧来,嗤之以鼻道: “这便是你出大离的所向?所谓清辉圆月本尊是没看到,就见得一帮狐妖花枝招展了。” 林不玄倒是坦然,一边补上远处的亭台楼阁,一边眼角余光挑挑拣拣,还不忘传音道: “我见书上说‘有人的地方才有江湖’,涂山妖怪众多,不也算是江湖?只是这江湖中…足够波涛汹涌, 峰峦迭起…” 小狐狸抱起手臂横他一眼, 才发觉他的画作上的确“峰峦迭起”,她哼声道: “就知道你!算了…那位妖尊来了…” 清脆的脚步声略带几分寒意,妖尊还没到呢,这帮方才几乎贴着林不玄背有几分让他揩油意思的狐妖才是急忙退散,忙直挺挺立在一旁,各色狐耳也竖立,她们毕恭毕敬躬身朗声道: “恭迎尊座大驾!” 林不玄还没回头,就听那稍显熟悉的声音冷冷数落道: “是刚刚结束四分五裂,还是涂山早已国泰民安蒸蒸日上了?一个个的缠着人家有妇之夫,成何体统?” 妖尊似是又轻轻踱了一步,脚下的木屐踩着雪正蹭蹭作响,她微微一顿,又是说: “你二者身为涂山狐王,此番是来负荆请罪的,既已断尾,本尊便也不再多追究,还不去治理涂山界内?还杵在此地是等着本尊亲自动手再截下一尾是不是?!” 一众狐妖当即花容失色,忙喊着什么“小狐知错,还请妖尊大人饶过,小奴这就去办…”之类的话,耷拉着狐耳告退。 天际间流光溢彩转瞬即逝,林不玄站在雪里等了片晌也没什么声音,才转过头,一双眸子离自己的脸估计不到几寸,素白的狐耳挺立,一如她的眼神,有几分凶厉在。 林不玄倒是有点儿尴尬的,忽觉几分被捉奸的意思。 可自己跟眼前这位九条雪白狐尾颇有节奏一上一下律动的妖尊说白了至多也就是“商业合作伙伴”的关系,况且…谁知道她醒的这么早? 妖尊本人也察觉这气氛里有点儿不太对味,也只好叉着腰盯着他,却见林不玄笑道: “你来的正好。” 一旁的小狐狸抱着尾巴静静看,本来是想笑的,但她觉着这般场景太多,自己总幸灾乐祸看好戏,却没一次成功的,不如看看林不玄现在又能编什么瞎话出来。 妖尊大人的神色一滞,有些不解,便见林不玄端起笔在那副画的中心落下几笔,还时不时回眸看她,比对一下。 妖尊稍踱前两步,仔细看林不玄在描摹什么,他的笔锋斗转,雪白狐妖雏形跃然纸上,她眉头微跳,心中一紧,很是欣喜,面上却是依旧淡然,“这是本尊?” 画上的一众狐妖一字排开,两位狐王之中的确留了一个空位,林不玄端着方才欲点雪才染上白色的画笔继续描摹,一脸“本就如此”的神色,道: “将行远,也算留个念想,青丘虽好,但我还有路要走。” 妖尊伸出的手微微一颤,才有的欣喜忽然有些淡了,她轻声问:“此番涂山,便已结束?” “还有些时日吧…”林不玄将画递给妖尊,坦然道:“若尊座不忘初心,你我亦是道友。” 妖尊盯着那幅画,画中自己的神色连她自己都未曾见过,她怔了半晌,才是问:“大人所行欲往何处?” “天钟之下。”林不玄下意识又拥了这只白毛狐妖一下,“有个地方叫昆仑。” 妖尊大人微微颔首,又捏捏拳头恶狠狠挥了两下,身影边是消失边是道: “待至本尊修为回复,定来昆仑捉你个敢强制催眠本尊的!今日本尊还有事,就此别过!大人若在涂山还有事宜,可寻小钦。” 林不玄望着那空落落的画架,对着摇头晃脑的轻鸾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这妖尊与轻鸾你各自给我一种…很奇怪的很熟悉的感觉…就如同故人一般…” 轻鸾没接他的话,反而是问道:“那画上本来留的空位是画什么的?” “你。” 二百四十五.云从龙 轻鸾的狐耳挺立,眯着眸子比对一番,是觉着林不玄这话有假,但那画上留的白要装下妖尊有点儿勉强的样子,或许是没说谎? 她懒得深究,叹了口气,摇着耳朵说:“若你将这些哄女人的功底全用在修道上,如今起码也能摸天钟的边边了吧?” 林不玄叼着画笔,总觉得这画上还有不足,他一面思索,一面道: “人各有志,也不是人人都得想着修道的,要我说这修行路苦闷漫长,远不如我这样才好嘞…” “况且…若我真一心修道,那如今也不能和轻鸾你在这涂山对话了吧?估计还没出寒山就被你打个什么秘法给夺舍去了?” “什么奇峰山峦,什么秋月华星,什么细雪薄雨都看不着喽…” 林不玄抬起眸子,飘零的雪花落在砚台上,缓缓结起一朵墨色冰花,他笑道: “我想,缘分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啊,师尊。” 轻鸾稍作沉吟,而后也微微颔首,说:“我以为你不信这种东西的…” 林不玄偷偷摸摸在画卷上众妖旁画了只不怎起眼的正蜷着尾巴打盹的小狐狸才满意地收起画卷,边收边答道: “我也不是一腔热血就能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因果有什么可信不可信的?” 他瞟了站在雪里本能抖的小狐狸,又是问:“那师尊,我们这就直接出涂山去昆仑了?” 轻鸾抬起眸子,墨色瞳仁中的微光与林不玄目光相撞,她踌躇片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舍不得,既然你想多留一会儿看看这涂山景色,也是喽…” “你在大离弹弹琴弦,写写小册子,画画本子,也没怎么见过这世间该有的样子,要说玄幻里的打boss换地图你还真没接触过,绝大部分都被你嘴炮给治了,剩下能打的也都让你家娘子们给解决地一干二净了。” “唯一的小boss还是你自己头铁去找的,打的时候可能还热血倍看些,打完疼得磕好几天丹药,要我我换做你那也确实不会对修道起什么兴趣了,那就随你。” “涂山事了归事了,这狐妖的高层知道你有身份,其他的还不晓得,爱怎么去玩怎么去玩。” “这儿又不是大离,大离是世人皆知你是国师大人,又是收编各路舆论,如今恐怕都能当圣人级别了,至于什么榜不榜的,什么美色不美色的,霸占完了也没人敢说你一句坏话的…” “而在这涂山,你要玩那那小册子常有的什么扮猪吃老虎,什么欺负欺负纨绔子弟和他的整个家族都可以,要自己当个强抢民女的反派也没问题,反正你如今算得上是降维打击。” “实在不行搬出妖尊来一把‘参见龙王’的,那大狐狸定是很高兴满涂山给你擦屁股,说不好还自顾自想作是心意丹在使唤不一定。” “总归…天钟又不会跑,这涂山也能追回本尊些许记忆来,此外…也能查查那妖尊究竟是真一无所知还是装的。” “人各有志,仙各有道,有人的道是无欲无求,有人的道是皆为己念,有人的道是行善积德,总没有人坐在地上死打坐成仙的,你想多看看,那也是好的。” 小狐狸连珠炮似的把自己早已融会贯通的不属于这世间的词汇报出来,而后又眨巴眨巴眼睛,认真道: “但…你若决定去昆仑,便不可再生乱,好好练练剑吧,你的剑…我觉得有几分熟悉,算了,我先打个盹去。” 轻鸾才说完,打了个哈欠,林不玄就见她的身影如泡影般消散。 林不玄欲言又止,好吧,也不算欲言又止,自己还没开口问呢,小狐狸就报了一长串菜名然后就跑路了。 他抬头望雪,此时庭院里还在飘零,雪掩过纷乱的脚印,已显出几分孤寂来,林不玄缓缓呼出口白气,搓了搓手。 ———— 妖尊似乎真去理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躲着。 林不玄想临行前rua两下狐耳狐尾的,却是没找见那只白毛大狐狸,他只好把画转交给了顾钦。 既是告别也是顺道拜托人家传个消息出去涂山停止戒严,人修也可入内,显得自己没那么古怪些,他才牵回自己的白马重新行路。 此地才算个小插曲,还是站着看这狐妖的戏,自己连动手都没怎么动。 才要见见青丘嘞,林不玄的身影在徐徐的雪里摇曳,一柄竹骨伞更衬出几分气节。 林不玄骑着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原野之外,妖尊大人才是双手搭着顾钦的肩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来,素白的狐耳挺得比剑还硬,她轻声问: “他走了?可有提过本尊?” 顾钦面色稍红,边是将手边的画卷递给她,边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 “林大人说…还想摸尊座您的狐耳和尾巴…” ———— 林不玄骑马行了挺久,越过数座城池和雪峰平原,才能见狐妖稀少些的地盘。 轻鸾似乎真去打盹了,一路无话。 林不玄闲得发慌,本来是打算碰碰运气,跟那帮子穿越过来的主角一样荒郊野外遇见个什么洞窟山崖陷阱的,里头藏着的都是什么上古传承,或者骑着马到处转转突然有人呼救,救下来发现是什么远古神魂化身之类的。 结果他骑着马行半天一点声响都没,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雪,若旁人看来孤身在雪中骑着一匹白马那是极具仙气的修士,但林不玄自己是没有一点儿神往,只觉得累眼睛。 他干脆坐在马背上悠然自得拿册子写东西,修仙界的马似乎都通了灵性,坐下的马行的极稳。 也正是此时,他座下的白马忽然猛然急停,一声惊惧的嘶鸣。 林不玄下意识抬头,天际间云端之上,忽然直挺挺落下一柄剑来,离自己不过几丈远,剑身侧卷云附电,才落地,一声沉闷厚重的轰鸣,惊起漫天雪色。 风雪散去,林不玄才能看清那柄剑旁的来人,是一位女修,她剑眉星目,也不知是不是风雪的缘故,看不太通透,腰间系着一枚玉牌。 林不玄半想得起半想不起,只能猜着问:“柳半烟?!” 她缓缓提起剑来,直指林不玄,面色无变,道: “你与本仙宫所行之道相悖,当斩。” 她又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也不会欺凌你,以剑论剑,若你赢了,本仙绝不会再干涉师妹思绪。” “若你输了…” 她话语一顿,没有后话,长剑如雷。 二百四十六.仙子你有病啊! 林不玄刚从马上跳下来,那断空而来的剑尖便已临面。 雪中的白衣女修单手持剑,泛着寒光的剑锋正抵在林不玄的脖颈侧,而这位仙子横眉冷对,一言不发。 林不玄是想过随地转转碰上什么机缘,即便是那算卦的老道再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跳出来,给他神神叨叨地随便卜一卦有的没的也比现在这一柄剑横在他脖子旁好的多了。 况且…你哪位啊? 林不玄拿自己脑海里所有有印象的女子与面前这位细细比对,皆是不能得出结论来,虽说她不知打了什么仙法看不清面容,但也能依靠身材揣摩个大概,更何况她还念了个“师妹”的身份出来… 林不玄自知自己不是那种提上裤子就跑的渣男…起码也得有点映像吧?这才见面就背了个锅怎么回事? 至于什么与宗门大义相悖,自己还真没怎么做过… 最多也就是翘了翘人羡鱼的道心罢了,再说人家反倒道心更稳还混上宗主了,其他的…我也没干嘛吧? 怎么上来一见面就要喊打喊杀的了? 但…迫于面前这位女修莫大的威压之下,他还是努了努唇,喉间一滚,毕竟她出手快到连自己天子望气术全开都看不清… 以及那只纤纤玉手握着的随便散开一缕剑气都能在自己这“锤炼”至已可比肩龙躯的身上轻而易举留下一道血痕的宝剑之下,林不玄只能趋于淫威,服软轻声问: “敢问仙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眼前的白衣女修丝毫没有动摇或是撇开剑,只是冷冷道:“你是林不玄,那就没错。” 林不玄摊手,一脸无辜,继续问:“敢问仙子师出何门?师妹又是?” 这位师姐眸光紧紧盯着林不玄好半晌,再三打量,发觉他是真没有能够伤到自己的能耐,可思来想去想不通一见到他便有的那股子如同被人扼住喉咙连挣扎无能的极端惧意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林不玄脖颈间那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才是安慰自己这些都是假象,面前的不过是一介凡人,这林不玄身体里还能藏着什么能将自家整个仙宫都不放在眼里的顶天大能不成? 她持剑的手终于微微一松,收了锐气,背手提着剑,足尖点雪,踱开两步,坦然道: “本仙所属天阙之上的无道仙宫,为半烟师妹避免误入歧途走火入魔,而来取你狗命!” 这位仙子的神色稍有缓和,她接着说: “不过,念及你凡人修为,本仙自压修为与你论剑,不论修为符箓阵法,只论剑术,也算公平,莫说本仙欺压你,不过是你技不如人而已。” 林不玄心里骂街,这算个屁的公平? 什么技不如人,那你也不看看你修了多久了,都成仙了好么,连容貌都不敢露个完全,哪怕是拿一百岁算一轮,都大了自己十几来轮了好么? 十几来轮…十几来轮一根铁棒子都能把自己练成杠精了好么… 这是比试? 耍无赖么这不是? 而小狐狸正巧在打盹,林不玄自己又没法这个时候去跟货真价实的仙道硬碰硬,只能避重就轻,道: “仙子先息怒,晚辈的确认识柳姑娘,但那也只是有几面之缘,至多算是有点熟悉,况且我们也不是相互对立的,怎么可能坏她道心?更别说误入歧途走火入魔了…” “何况晚辈自上次江州一别后再没有见过柳姑娘一面,此外我也绝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吧?” 这倒是实话,林不玄虽然手段繁多,能玩出各种花来,但也从未对还没水到渠成的乱来过。 况且…柳半烟一看就是那种一腔热血的正派女修,天赋机缘全占,怎么着也是“凤傲天”级别的,当盟友还来不及… “你的确没对她做过什么。”这位师姐缓缓点头,身后的衣炔随风雪飘动,“但…她自己却是觉得欠情于你,不了却便不想成仙,你可知我无道仙宫千百年才纳一徒,若本仙宫发难,你可兜得住?” 林不玄深觉如鲠在喉,满口槽点不知道该怎么吐,怎么这锅也得我来背? 感情人家自己觉得过意不去欠情于我,就变成我的错了? 柳半烟性子有点倔这没问题,但你要这么说那哪怕是让我随便找个大妖碰一碰让她来救个场也行啊… 再不济捏个符箓口诀招个分神幻象编排出个劫难也没问题吧… 怎么就师姐亲自下场要砍人了? 话说回来…不是说无道仙宫一次只收一徒,前一任早不知道派发去哪了么?这又是哪来的师姐? 林不玄如今没空想这么多,只能抱着希望,揣摩着问:“那敢问仙子…如今是你故意发难于我,好让柳姑娘下来救场还情的还是?” 那白衣女修很明显一愣,旋即摇了摇头,而后又嘴硬道:“不是…本仙今日所来是瞒着半烟师妹的,考虑到你若还在她可能还有其他想法,不如早早解决了好。” 林不玄怒道:“仙子你有病啊!”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帮修仙的都有大病啊,这未免也太过自负了吧?明摆着有更好的解决手段,何故如此? 还是说…在她们眼里,人如草芥? 眼前的女子听他骂了一句,也不恼怒,虽是拔出一柄木剑指着林不玄,但还是平静道: “你已筹备好了,便可以与本仙论剑,若你想逃,那还是免了,有种仙法叫缩地成寸不知你可有耳闻?” 林不玄缓缓从背后去提剑,没办法,跑也跑不过,只能硬着头皮来,要说如今有没有那么一点儿后悔当初没有好好修炼那其实还真是有的。 林不玄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是…考试时候看见一道有点眼熟但自己完全不会的大题时十分懊悔当时没听的感觉… 若是给轻鸾传音相当于发消息的话,林不玄的键盘大概都按爆了吧? 作弊手段石沉大海之后,林不玄长长吐出一口气,干脆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眼前那身材姣好的仙子手中的那柄木剑上。 他轻轻颔首。 下一瞬,那近乎超越自己肉眼能捕捉极限的剑光越过雪色,掠空而来,快得看似能将残影斩断。 “锵——”的一声,逐鹿与那柄平平无奇的木剑相撞,甚至发出剧烈的剑鸣。 林不玄接住了第一剑。 恢复番外计划 最近的xp是御姐,本来都写大狐狸的了,有些人非要看太后和如是的,没办法,上班摸一点出来,见群 《妖女放过我》恢复番外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二百四十七.既分高下 剑风如山。 林不玄双手持剑,仓促且艰难地接下这一剑,虎口发麻。 眼前这位仙子手上那柄平平无奇的木剑随意抵在锋芒毕露的逐鹿之上,她单手提剑,仙术笼罩之下朦胧的神色里也能看得出她满脸的风轻云淡。 但林不玄压力很大。 因为这女修手上握着的只是一柄木剑。 只是木剑! 这要放网游里说那就是紫装打不过白装,这种情形自己只在魔兽里版本更替时体验过。 而这位仙子的出手看似随意,一招一式都是基础的剑术,但实则她的每一剑都极快极刚且极为刁钻。 若非自己的剑道功底被小狐狸亲自辅导提点过,估计早在第一剑就落败了。 面前的剑光断雪而来,林不玄只觉目不暇接,天子望气术与功法全力运转之下才勉强能对得上这连绵不绝的出招。 他汗如雨下,被那张交织在一起的剑网压得透不过气来,别说是反打,连喘息的时机都很难找到。 而对方白衣飘飘信手拈来,一步一剑,翩若惊鸿,一点不像是论剑。 林不玄是不想输的,毕竟这帮神仙总觉得高人一截,说了什么绝不反悔,若自己落败什么结果都说不好,但这几乎没得打… 他自觉自己的剑术在人间还算可以了,或许能比得上出大离前若若的剑术造诣? 可这在仙道的面前,还是如同… “嘘!”林不玄还在一边狼狈接剑,一边胡想,忽然听见小狐狸不太满意的嘘他一声,才是安定下来。 轻鸾怒气冲冲道:“论剑论剑,论的是剑道,哪来那么多心绪翻涌的?又不是要攻陷人家小姑娘,想编排些花言巧语的!” “若是心念陈杂,不专注于剑,自然打不过,这小姑娘已有留手,若是上来就以剑道极意相对,你还怎么接下一招半式?” “她虽是仙道,但她的剑亦有破绽,身为本尊的弟子,绝不能也绝不会败给任何人。” 言罢,小狐狸揪了揪自己的鼻子,忽然也觉得这话在哪里听过嘞… 林不玄知道轻鸾的意思,但方才自己处于猝不及防的状态,甚至前几息还坐在马背上思虑小册子上怎么写,迎面就是一剑,那仙子脑回路比自己的还清奇,自己这性子怎么遭得住? 他抓了个空档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空明了道心。 眼前本交织在一起的剑峰终于在自己的眼中慢了下来,每一剑似乎都已循规蹈矩,而不是接完一剑猜下剑。 林不玄甚至能侧身躲过两剑,那位仙子连绵的攻势之间,亦是有喘息的破绽,而他顺手抛剑,长剑越出他的手,穿过风雪里的剑网,直指师姐的心口。 “呛——”的一声。 逐鹿落在地上,衣炔飘飘的仙子执剑而前,笑道:“博弈之间,绝不能孤注一掷,剑修更是,剑若离手,便定然落败。” “林不玄,既分高下,也决…” 她话还没说完,手中的木剑也开始崩裂,一道裂口自剑尖一直延伸到剑柄,而后…终于折断。 林不玄缓缓伸手,掩藏在雪里的逐鹿重新跳回他的手里,他缓缓道: “我的剑还在,仙子的剑却已断了。” 师姐有些错愕地凝视着手上沐雪的断剑,虽是木剑,但…这也是仙道的木剑,仙与人之间已有隔阂,这若说是平手,其实已经算是大败了。 她随手将断剑一抛,背手抽出那柄青色长剑,她边是以剑尖对上林不玄的剑尖,边是坦然道: “还不错,杀了你倒也可惜,不过…你既有毁我师妹道心的可能,本仙就绝不会放过你。” 林不玄其实也不意外,放水打不过自然要动真格,何况这一位的自负心还重的很了?他唯有点头。 下一瞬眼前的风雪几乎止戈,极致的剑意扑面而来,林不玄下意识想躲,周身却如踏入无数剑气构成的牢狱之中,衣衫崩裂,数道血痕已现。 这只是擦身一剑的旁余剑风! 林不玄屏息凝神,神识全力探寻之下才能寻见那踏雪无痕的残影里哪一个是真身,甚至快到来不及抬剑。 剑锋相撞,逐鹿发出一声长长的嗡鸣,林不玄被横扫而来的猛烈剑风直接击飞,坠在雪中。 根本打不过。 林不玄嘴角淌血,艰难起身,他眼前的光影置换,素白的雪与天相接,而那奔涌如雷的剑…却有些异样的熟悉感。 剑光由远及近,若临至脖颈便已算负,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直接砍下来,林不玄忽然觉得…这一幕也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干脆闭眼凝神,全神贯注在自己的剑上,逐鹿铮鸣之下,剑诀运转,古籍之上的剑术第二式强行催动。 婉若游龙的仙子已然临面,两剑再度相撞,依旧没有修为的碰撞,但脚下的积雪尽碎,化成弥散的雪雾。 “锵——”地一声极长的铮鸣。 林不玄的虎口滴血,身形却没有再倒退,他缓缓睁眼,剑心猛颤。 林不玄的眼中天地几乎失色,弥散的雾也好,飘散的雪花也好,在他眼中几乎静止,唯有那徐徐直刺过来的长剑还有颜色。 他侧身偏开那一剑,压低身位一脚清雪,左脚扫过这位师姐的足跟,右手的剑自下而上,抵在她的喉间。 仙子满脸惊诧,全然没防范至此,脚跟一滑,林不玄的剑尖几乎划过自己的脖颈,留下一道极浅的白痕,而后她跌入了林不玄的怀里。 林不玄灿然笑道: “已分高下。” 仙子满脸不可置信,她依旧紧紧攥着剑,急忙从林不玄怀里跳开,左手捏拳,“你怎么会有剑心?本仙…本仙输了?” “不…我绝不会…绝不会输给…输给一个凡人!” 仙道的修为忽然在她身上猛的扩散开来,一阵风瞬间扫清方圆十里雪色。 “玩不起啊?!师尊…我…” 林不玄大惊,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强开剑心疼得要命,现在连跑都跑不了,只能伸手挡这猛烈的山风。 一旁的轻鸾不慌不忙地坐林不玄的肩头,给他贯注点真气调理调理,满不在意道: “本尊早说过了,天上有人在盯着你嘞,慌什么?一会是两个女人为了你打架,不好看么?” 也正是此时,一柄与逐鹿有几分相像的长剑卷云附电,直直砸在原野上,云层播散。 白衣的人影显现在剑旁,而后她又举起剑来,指着那位仙子,缓缓道: “师姐你已败了,不如收回成见,若你执意,半烟奉陪到底,我成仙与否,与他无关,我也绝不会让你伤害林先生。” (感谢珂儿keer老板的1500点打赏) (感谢八云逸仙,尾号8777,醉上春,尾号5941,尾号7016,尾号1945,雨雾鱼玉,三少快更新快更新,尾号8965老板们的打赏) 二百四十八.仙 执剑的师姐遥遥望着那一端将剑对着她的柳半烟,看了好半晌,终于寒声问: “就为了一介凡人…你与我反目?再者…你以为论修为,你可以胜过本仙?” 柳半烟摇摇头,却是依旧端着那柄剑,她面色不改,清声道: “半烟不是为林先生而对师姐反目,只是…既然师姐与他谈拢了只论剑术,如今又败给了他,自然应当愿赌服输。” “身为仙道,妄不可食言才是,至于人与仙,我想,其中的隔阂也没有多深,还请师姐收回成见,而林先生天赋奇绝,我想无道仙宫也惜才才是。” “可若是师姐执迷不悟,那半烟也奉陪到底。”柳半烟话罢,她手里的长剑仍然握紧,剑锋上泛着日暮的光影。 “你!”那位师姐盯着站在原野上衣炔轻轻飘摇的柳半烟,她腰间的玉牌叮铃作响,这位师姐还握在剑柄的手一顿,锐气尽收,背回了剑,叹气道: “…他天赋的确不错,假使他去昆仑叩首行拜师礼,或许还有被招收的可能,但你想与他做同门这意图就有些妄想了,无道仙宫千百年来只纳一徒,前辈与后辈是碰不上面的。” “但…若他的目标是震碎天钟,那便是我无道仙宫之死敌…也不尽然,那是全蓬莱的死敌,你若成仙,那也是你的。” 柳半烟没有回话,而是看了眼正调理生息的林不玄,再转过头来问: “你既然不是师姐,那你究竟是?” 那位师姐沉默片晌,再度叹气,身侧的虚影消散,她的眉目逐渐清晰,缓缓道: “我便是你。” 这位与柳半烟样貌一般无二的“师姐”接着说: “我是你欲图成仙的念想,亦糅杂了无道仙宫所行之道的缩影,多数时候类同与我这种缩影会指引来者…就是助你这般的人问道成仙,或许有人因眼界而有动摇…” “但…如你这般有如此强烈排斥反差的,从未见过,就像是…你不再是你了。” 那身影欲渐薄弱,声音也显得几分缥缈,“罢了,此道将行远,即便你一意孤行,那本仙宫也不会食言,你仍旧有拜入山门真正成仙的机会。” 而后…师姐的身影终于消散,月色接天而来,远方的山野如墨。 柳半烟缓缓收回了剑,抿唇沉默半晌,才是回头,见林不玄内息已稳,外伤也只算轻的,她终于走近一步,蹙着眉头坐下来,问: “原来…一心成仙是我,如今不想成仙的竟也是我?林先生…这是人向来如此,还是我…一人如此?” 林不玄还在听小狐狸嗤之以鼻笑这无道仙宫的手段尽做出来些类同“戒指老奶奶”之类的事嘞,柳半烟倒是神色不定地坐下来问他了。 他便是问:“既然不想成仙,那如今柳仙子所求如何?” 柳半烟道:“见世之后,半烟发觉仙视人如草芥,如此成仙得道,不如碎开天鸿,人尽成仙。” 林不玄抬眼望向她,忽然发觉月下的柳半烟还真挺好看的,这般斜坐着,山风带起她的衣炔,柔夷拂过发丝,那明日皓月般的眸子…停。 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好玩哦…人家正是举足无措时你想的居然是她长得好看的?” 一旁的小狐狸正挑着眉头一脸戏谑地看着他,“不过…反正她对你有信任,这时候若是将她骗来双修…啧啧,反正是魔门中人,不如先趁着夜色正好推了再说?再把剑也骗过来!” 林不玄咳嗽一声,顺手在小狐狸头上敲了个板栗,他敲完才是一惊,轻鸾非但没有震怒反而还下意识抱头蹲防了,这动作也没来由的有点儿熟悉感。 柳半烟抬起眸子来看他,林不玄才是说: “再说回前面的,心绪转变自然是人向来如此喽,欲成仙的是你,欲见世的是你,见世之后一转心念的当然也是你喽,若是不顾任何变迁全凭一腔执念,那才不是你吧?” 这的确是林不玄的思维,相信自己没错,但如果明知行不通还死磨硬泡在某一道上不肯转变的那的确挺蠢的。 所谓寻道,那是先寻再论,都找不到自己的定位算什么修道,难道让当厨子的去画画么? 常有哪家的公子明知自己天赋不行却非要执迷修仙,耗空了整个府邸的积蓄堪堪成就练气的,结果家族产业日薄西山,最后悔不知当初也不了了之。 但话说回来要是柳半烟一心问道那也是可行,毕竟人家天赋在,如今她想的是救世,那其实也是问道,一意孤行也没什么不可行的。 柳半烟微微颔首,还在思量,林不玄却是笑道: “更何况这什么你不你的也只不过是她的只言片语,涂山的狐狸尚且能使幻术,这仙道要装你的样子还不是信手拈来?” “棋宗说,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只是柳仙子你如今正举着棋子还未落下,一切尚有转机,全凭你的念想。” “谨受教。”柳半烟的眼前逐渐清明,缓缓起身,轻轻呼出口气,问: “先生此行欲往何处?” 林不玄答:“大离以北,有个地方叫昆仑,那是天中脚下,离仙最近的地方。” 柳半烟灿然一笑,递出手中的长剑,道: “今日之事因半烟而起,应该赔礼,只是半烟手上没有什么可送的,唯有这柄剑,还望先生不要推脱。” “若先生欲图震碎天钟,那你我便是一路人。” 林不玄望着那柄剑,终于接了过来,“如今,此情算是还完了?” 柳半烟轻摇螓首,没有说话。 林不玄笑了笑:“若不是此情,恐怕柳姑娘早已问道成仙了。” 柳半烟再度摇头,“也正是此情,才没有让半烟成为那般无情的仙,正因如此,半烟才要谢过先生。” 林不玄刚刚将剑背回背上,还没注意,就见柳半烟往前一步,轻轻抱了上来。 温香软玉入怀,林不玄倒是错愕,“柳仙子何故?” 柳半烟也是稍有疑惑,“半烟听闻…这是林先生你家乡的礼数才对?” 二百四十九.讨剑 一抹流光穿过云层踏月而来,云端上慵懒地靠着浮空桌椅的女子抬起头,瞄了眼,轻声道: “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越上云端的柳半烟的神色依旧没什么波澜,她将空落落的剑鞘搁在桌上,看着那一端的女子,缓缓说: “如今半烟不为成仙,而为寻道,此间时间慢,正好。” 靠在桌上的那位轻轻点头,道:“好。” 柳半烟盘坐下来安心闭眸,却是问:“师姐如今也不劝我了?” 那与她如出一辙的女子莞尔一笑,“人个有志,仙各有道,无道仙宫既已不打算再或约束或引导你,那现今我便是你,而不是什么师姐,你愿寻道,那便是好。” “我也逐渐开始理解你了。一心向道便好,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 她洒然起身,身影沉入墨色般的夜里,面容难以看清,她望着层层叠叠的积云之下那星星点点的火光,终于道: “只不过这路苦长,且与大多仙家道义相悖,恰如这人间的夜,万家灯火璀璨也不过昙花一现,天上的山风吹来,人间便再没有光了。” 柳半烟睁开眸子,身旁的风渐止,她道心空明,洞虚禁制已过,桌上的剑鞘轻轻动摇,她缓缓答道: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人间唯一的光。” ———— 林不玄瞥着眼前跳动的火光,给自己手臂上腿上撒药粉,分明是能比肩龙躯,能跟问道境分个高下的道躯也疼的很。 小狐狸倒是一脸好笑,“这下还想修仙?这不赶紧收拾收拾回大离去睡睡觉玩玩水得了?” 林不玄疼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恼,反而笑道: “人家可是实打实的仙道,如今我与她论剑,虽然有投机取巧的可能,但那也赢了她,这是不是证明如今我的剑能比肩仙道的剑?” 轻鸾抱着手臂,狐尾晃晃悠悠,她嗤之以鼻,道: “不过是一个小小仙宫的投影,赢了就赢了,又能如何?况且人家不是主修剑的,而且还大意了…” 林不玄满不在乎,拍拍手臂上已经愈合的创口,给面前的火堆添了根柴。 其实修仙跨过锻体境基本就不会对寻常环境的寒冷和炎热感到不太舒服的了,只是这样在夜里点火才更有点修行的意味。 他偏过头去问小狐狸,“所以敢问师尊,这无道仙宫放在仙界究竟算是个什么水准?蓬莱和瑶池又有什么分别?” 轻鸾挠挠自己的耳朵,也坐在火堆旁,硕大的狐尾扫地,她踌躇了一下,说: “蓬莱就是仙界,早前是越过九重雷劫踩上登神梯便可入蓬莱的,而瑶池则在蓬莱之上,唯有香火铸成的神仙正神方可立足。” “至于无道仙宫…立世倒是蛮久了,小门小派吧,本尊对这种抱团修行的宗门没什么念想。” 轻鸾又将目光转向噼里啪啦的火星,“不过你可以去看看,拜个山门也无所谓,散修虽然肆意潇洒,但的确不如宗门来的容易。” 林不玄没有点头或是摇头,依旧看着轻鸾,缓缓道:“可是我已经有师傅了哎。” “你也算徒弟么!”小狐狸横林不玄一眼,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袋。 “我还不称职啊?”林不玄终于站起身,他吹了声哨,瞅见那匹早早跑远了的马正从远处跑回来,一面牵缰绳一面说: “那走吧师尊,咱们一路向北顺道,逛逛涂山看看你能回忆起来点什么不。” —— 山色如墨,白马悠悠行在青丘以北。 林不玄没拿地图不知方位,小狐狸蜷着尾巴窝在马背上打盹懒得管,他只能全凭神识往北走,也不知如今到了什么地方。 不过应该是行了挺远,方才是仙道之威抑制了雪落,现在是压根看不到雪色了。 林不玄骑马越过山头,天色渐亮,透过那朦朦胧胧的雾霭,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密林,只是还有些远,看不太清,但看样子是还没出涂山。 林不玄驾马向下,林中竹影错落,有一座木屋立在溪流旁,绵长温润的琴声缥缥缈缈,林不玄驻足痴望。 倒不是觉得有蹊跷,而是为了听这琴的,林不玄是学过琴的,不止六弦琴,古筝古琴都有涉猎,他明显听得出这琴声的真切,弹琴者不知是何人,但肯定造诣匪浅。 轻鸾说大离虽小,但五脏俱全,宗门错落遍地不重样,也能算是整个人间或是仙界的缩影了。 大离也是有琴修的,不过那是音宗的一个分门。 琴修林不玄见过的,播弦传音皆可伤人,修行此道的人不算少,但委实来说,道行高的可能不少,弹得好的真没有几个,这倒可以理解,毕竟出发点不一样,这是为了修道而弹琴。 况且琴修的下限比剑修之流的高多了,毕竟出手就是音速诶,普通人的剑修至音速那可难了多好么? 想远了,林中竹叶飘摇,落下的叶如雨,坠在水面上点出涟漪,林不玄思绪回拢,木屋里这位估摸着不是琴痴就是大佬。 如今也算是跟那帮子玄幻里的似的碰上好运钻到人家的洞府里…这么说似乎不太贴切,但也大差不差。 他搓搓手席地而坐,静悄悄听完这一曲清心的琴,才是规规矩矩道: “晚辈路过前辈宝地,还望没有打搅前辈雅兴才是。” 林中适时无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了琴声,林不玄已经安静坐着等那一位摆完花架子,终于听到很轻很柔的“咦”了一声。 “你能听到我弹的琴?” 林不玄倒是蛮无语的,我有耳朵的好么,但迫于人家营造的气场在,他也只能道:“许是侥幸。” 木屋中倒是传出淡淡的笑声,“若非对此道有造诣,也不可能听得到我的琴声,哪有什么侥幸?” 林不玄不置可否,望着那飘落下来的几片竹叶。 那声音继续道:“如今你倒是拘谨,方才面对我师妹却又是无故诋毁本家又是哄骗的,还不是欺软怕硬?!” 林不玄一个哆嗦,下意识去抱睡着的小狐狸到怀里,自己其实心里有八九分数了,但这女子气场明显比方才那个投影还强的多了去了,他下意识问: “敢问前辈师妹是?” “还装是不是?”林中木屋的门自然打开,林不玄的角度不凑巧,只能看得见那盘着的腿与腿上的琴,不过没穿鞋… 那女子抚琴的手伸了伸,哼声道:“把我师妹的剑还来,此事不予你追究。” 二百五十.洞虚 月色掠过长安,京州的街上灯火通明。 苏若若踩着木屐站在月满楼顶的瓦片上,她哈出一口热气,搓了搓小手,又轻轻踮起脚尖。 她的目光自已然入冬,天边泛起微雪却依旧热热闹闹的长安一直游移向远方层层叠叠的峰峦。 山色如墨。 而适逢其时,一道惊雷自那山峦上乍现,猩红的闪电在这雪夜里更显得夺目,还不待京州百姓修士驻足痴望的,又是一道出入一辙的惊雷接踵而至。 短短几息之间,已是数道赤红的惊雷劈落在那远方的山上,即便里那山峦隔了不知多少里也依旧能感受到那雷电的骇人。 “落雷了!落雷了!” “赤红色的雷…” “州界之外,竟有人在渡劫!人间亦能有洞虚了?!” 吵嚷的声音传来,苏若若挠挠耳朵,轻轻碾了碾脚跟,也懒得去嫌这帮家伙太闹腾。 反正师尊在祖山,京州此地若不是占地够高,也就只能看到些赤色的雷线而已,更别提吵到师尊的。 只是那赤黑的夜空的确让人觉得很是压抑,即便苏若若知道师尊修行扎实功底相当稳。 裴如是坐在渡劫境巅峰早已数百年,有没有叩洞虚境门板的资格她最清楚,更遑论还有流萤等给她护法。 但如今苏若若的小手也依旧攥紧,说不紧张当然是假的,毕竟大离这么多年无仙,传了这么多年的天钟人间绝无真仙,若有制约,那即便是裴如是估计也不能跨过桎梏。 可师尊向来一意孤行,更遑论大离如今虽然百废俱兴蒸蒸日上,但修道的风气渐成颓势,若连如此天赋异禀的天下第一人苦修一辈子也根本无法触及仙道,那寻常人等还有人想修仙么? 拿林不玄的话来说,那就是既然努力奋斗一辈子都达不到仙的高度,能不能成仙还得看神仙的脸色,那让谁知道谁不得直接摆了? 苏若若不太能理解这个“摆了”的意思,估摸着大概是解甲归田吧… 裴如是对于修士愿不愿意修道没什么想法,但…大离总要有人带这个头,况且…谁说人间无仙? 再者…这大离早已经改姓了好么…自家夫君虽不着调,但…那也是他的国…总不能比别人的差! 苏若若回忆回忆,深觉师尊有时候说的话也挺无可救药的。 而她的耳朵恰好在这时被人轻轻拎了拎,苏若若才转过头来,耳畔传来远方天钟震响的声音,她下意识亮了亮虎牙,看清来人和祖山渐消的赤雷,才是收敛,怯怯道: “师尊你…已渡过雷劫?已是陆地神仙了?!” “本座让你去修道的,好哇?跑来月满楼上看本座渡劫?”裴如是眉眼带笑,伸手揉了揉苏若若的脑袋,“怎?被发现了还想咬我不成?” 苏若若低头戳手指,“我还以为是姐姐她来戏弄我嘞…” 还不待裴如是说些什么,苏若若又抬起头来星星眼道: “所以如今师尊是真真正正的洞虚境了?当之无愧天下第一人!我执柳宗…不,整个大离都有面子啦,外邦那些大国要是知晓了,那帮子自诩名门望族的一生苦修的老头不得背过气去,直接驾鹤西去也说不好的!好耶!” 小丫头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酒杯,冲裴如是眨眨眼,“今夜大好时候,师尊我们喝一个!” 裴如是紧了紧贴身的衣物,又俯身捏捏苏若若的鼻子,深觉这小丫头倒是一点儿没变,说: “你少贫嘴…这事也少张扬出去,至多大离京州这种地方晓得就好了,不可乱传,人多眼杂,谁也不知道天钟之下有无二者,到时候找来我大离,反倒麻烦。” 苏若若灿然笑道:“师尊是觉得我师弟不在,不好定夺,跟失了主心骨似的吧?哎呀!没有夫君在侧都走不动道喽,以前那叱咤风云的…啊!师傅…疼!” 小丫头笑到一半,脑袋上就被裴如是叩了个板栗,只得可怜巴巴伸手捂脑袋。 裴如是咳嗽一声,接着道:“不过本座如今的确跨过洞虚桎梏,还不知在洞虚境算个什么阶层,曾听祖师云,有迷惑就应当寻解,我想,也该到了我走出大离去看看的时候。” 苏若若才拾起自己带上来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就被这话呛得不行,“那这宗门和大离谁来看住啊?!” 裴如是双臂环抱,挑了挑眉,“既然若若你不挂心于修道,就留在大离看喽。这便是薪火相传呀…” “我?!我何德何能啊?”苏若若点点自己,满脸错愕,哪有当宗主的自己跑出去玩留个坐徒弟来镇守宗门的?! “你怎么不行?你现在说话不是一言九鼎?林不玄如此宠你,这大离谁敢忤逆你一句的?”裴如是蹙着眉头,好像是有点儿不满, “更别提还有流萤…和那个…长腿太后帮你坐镇的,听闻前些日子涂山的狐狸专程来大离给那太后送了个什么解毒药?如今她的修为也在慢慢回复了?” 苏若若点点头,却又揣摩着问:“师傅你不过是想不玄他了找个借口出大离吧?想在他面前显摆一下洞虚的厉害吧?” 裴如是眸光一滞,别过螓首,墨紫长发飘摇,“胡扯…此行也只是大离待久了出门看看,就算遇得上林不玄那也是正巧相逢,怎…等等…什么叫…‘洞虚的厉害’?!你这小丫头!” 裴如是恶狠狠地在苏若若头上敲了几个板栗,小丫头片子只能呜呜嘤嘤着可怜兮兮地抱头蹲防,心说自己没那个意思的,但也没法解释,只能继续怯怯道: “可师傅,我修为不够啊,怕本家到时候被人诟病诶…” “哦——”裴如是似应非应,掩唇道: “原来你也知道你自己修为不够?那不还抓紧去修行?在自家大离都觉得张不开手,还想跑外面跟渡劫境这般的修士叫板?本尊出去本尊洞…本尊修为够,你…?你什么时候突破桎梏了也可以去。” 苏若若委屈巴巴,“年…年龄…” “人羡鱼与你一般年龄,如今将近渡劫,你才到问道,还差得远了。” 苏若若被一句别人家的小孩呛得体无完肤,只能乖乖蹲着埋头被数落。 不过师傅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林不玄的目标或是竖敌早已不是什么照心元婴,已经不是自己在鹿州把他护在身后的时候了。 如今苏若若的心里只有悔恨…要是那些自己贪玩不肯静心的时候坐下来好好修道…怎还会有如此结果? 我恨呐! (感谢尾号7755老板的1500点打赏) (感谢徐陈,猫仙ovo,尾号2678,璀璨不灭老板们的打赏) 二百五十一.不拜仙 林中万籁俱静,却不显得寂寥,反而在这错落的竹影之下更觉几分清幽。 林不玄是猜得到眼前这位依旧屈膝倚坐抱着琴的女子便是方才几欲要自己命的那枚投影的正主。 这种情形放玄幻里那就是很经典的打了小的来大的,打了大的来老的套路。 其实这么说也不太贴切,毕竟林不玄是连那位“小的”动都没动一下,人家那位“大的”就觉得他是个祸害气势汹汹跑下来要打,关键是下场了还没打过… 如今虽不见这林中剑拔弩张,但…谁也不知道眼前这位弹琴的是不是感觉丢了面来寻仇的,林不玄只能下意识将怀里缩成团呼呼打盹的小狐狸再抱紧点儿。 他其实还真蛮无话可说的,自己明明是出来见见世面的,顺便玩玩扮猪吃老虎那种令人愉悦的老套剧情的,这问仙求道都没算在自己应走的路上… 就是要寻仙,那也得是什么山门祖上遇个仙风道骨的老道…最好是仙气飘飘的仙子然后大家一道坐下喝杯茶下下棋侃侃而谈的吧? 哪是如今这样,上来喊着要自己命的不是什么照心境练气境的纨绔子弟,而是一介早已超脱人间之外的真仙? 况且她还小气到连自己随口抹黑说的话都能记下来顺便呛一嘴的… 林不玄低头看,怀里的小狐妖看上去睡得正香,她伸手挠了挠自己压着的那只狐耳,扇了扇狐尾,呼吸匀称。 林不玄将两根手指悬在轻鸾尾巴一寸不到,他目光如炬,随时准备揪毛救命。 那位仙子终于伸手撩起遮掩的门帘,露出半扇容颜,她眸光转向林不玄,另一只手伸了伸,坦然道:“把剑还来。” 剑,林不玄是不想还的,轻鸾说这两柄剑放一起了有门道,先前是不知道怎么去要,如今人家送上门来,剑柄还没握热,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况且…还不是本人,谁晓得是不是来上门骗剑的? 可念至人家也没有上来就玩杀人夺宝那一块,必然是有转机,或者是人家压根就没看上自己手里这剑,只不过是为了寻个说法,林不玄便是道: “这柄剑是柳姑娘赠予我的,怎么是仙子的剑?你说是师妹便是师妹?要还我也只还柳姑娘的。” 门帘后的女子神色未变,只是眸光稍稍扫了林不玄一眼,便哼声道:“你当本宫要骗你的剑?要本宫给你看看无道仙宫的令牌是么?区区一柄法器,我无道仙宫多的是,还需本宫专程下来找你要?” “那你不找我要就不找我要呗…我们两清喽…”林不玄摊手。 “你…此剑是我师妹的,已用长久,今日本宫一定要拿到!” “你…是不是…输不起?”林不玄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要么怀里师尊给挡箭牌要么人家琴动人散架,那还不如耍无赖。 “谁输不起?本宫本来就不主修剑术,更遑论那还只是掺杂了一丝本仙宫所寻之道的幻像,连个刻意的分身都算不上,谁又晓得仙界都凤毛麟角的剑心这么一片弹丸之地有两个?” 那女子稍有些忿忿不平,其实还是有狡辩的嫌疑,奈何她恢复成双腿盘坐的姿势,连手指都压在琴弦上了,林不玄也只能收声。 这位仙子的袖口垂在琴弦上,似是在思索些什么,只是看着林不玄,良久无言,林中又是沉默。 细微的雪风拂过,竹叶飘零,那双玉手下意识拨撩一下琴弦,这位抱着琴的仙子才是断了沉吟,问: “那你还不还剑?” “不还。”林不玄倒是果断。 “好。”但林不玄也没想到她会点头称好,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这位仙子呼出口气,缓缓道: “你本宫破格收你为无道仙宫记名弟子,你可行三叩九拜之礼,然后与本宫一道回仙宫。从此之后,你便也可登仙。” 她眸光笃定且坦然,看着林不玄的眼神都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 毕竟这可是成仙的契机…不,甚至不能说是契机,应当说是…通关文牒,是必定成仙。 哪怕是千百分之一的可能,在这凡间也必然是强迫头颅的身份,眼前这个林不玄,怎么可能不心动? 即便有天钟这个桎梏,凡间不可成仙,但本家无道仙宫也不是什么山野小宗,像这种从下界捞个人,跟天观提两句话罢了。 现在你逞口舌之快,本宫地位修行在不好给你这小辈些手段,但若是师徒,那也不会有人来说点什么。 当了本宫的弟子,看本宫怎么折磨你! 她见林不玄当即双手合十便是窃喜…凡人啊凡人,还是耐不住修仙的诱惑,可下两息她就愣住了,却是听林不玄一本正经道: “承蒙仙宫厚爱,但林某自由散漫惯了,想必也无法习惯仙宫的条条规规,更何况,听闻仙宫千百年只纳一徒,就不为难仙子破戒了,若无事,就此别…” “慢着!”仙子一拂袖,喝住那已经打算起身就走人的林不玄,有没有搞错? 你拿了我家弟子的剑,惹得本家差点缺失刚刚纳的徒弟,本家非但没怪你还抛了橄榄枝,结果你一脚给踢了? 林不玄双手作揖,“前辈还有何指教?” 轻丝白衫的仙子单手扣在琴上,有点儿像是下棋下输了气不过般指着林不玄问: “本家可是无道仙宫,可不是什么牛鬼蛇神,是堂堂正正的仙门!求都求不来的,你可明白?” 林不玄摇摇头,干脆又坐下来,“仙宫大名晚辈早有耳闻,只是晚辈并不是不慕仙,只是晚辈早已拜师,颇感惋惜。” 仙子蹙眉,她伸手去理自己头上插着的簪子,挂下来的流苏轻轻动摇,叮铃作响,她叹了口气,“凡间之师,又怎能与我仙家做比?你若想寻仙,哪有那么容易,登仙可不是一盘棋一副画,豁然开朗就可以…罢了罢了,既你抉择如此,本宫也就懒得说服你。” 林不玄低头沉默,我家师尊一个估计已经无视天钟桎梏,只是她胸襟宽广不会予你置气。 另一个么…得亏人家还在睡,不然被这小狐狸听到不得咬死你啊? 不过他也松了口气,这正主还算好说话的,估计也懒得跟他个小辈斤斤计较,抱拳起身道:“那就此别过,谨受教。” “且慢。”这位疑似宫主的女子又喊住了林不玄,“那本宫此次下界,要剑没要回,要人也没有,你便让本宫这般空手回去?” 林不玄没辙,但也只能摊手,我看人家书里什么大能下界都是免费点化了又是送个传承的,再不济也整个十全大补丸,怎么轮到我了啥也没捞着,连点顿悟都没有,还要掏出点东西来? 我身上啥也没,就小黄书小色图多写多画了两本,要不给你掏两本去? 当然,说是不可能这么说的,他诚恳道:“只是晚辈身上不知道有什么前辈看得上眼的…” 仙子眸光转转,的确不好从林不玄身上搜刮什么东西,总不能说天上闷得慌,你那小人书不错给帮你宫搜罗两本吧? YY 她也只好道:“听闻公子还会一种从未见过的琴,不妨拿出来让本宫看看,也请本宫听一曲,长长见闻。” 二百五十二.高山流水 “恕难从命。”林不玄稍有踌躇,终于还是拱手作揖,道:“晚辈毕竟不是琴修,远行不曾带琴,还请仙子见谅。” 其实林不玄是带了六弦琴出门的。 苏若若怕他路上无趣,特地把这把琴修好了再找人仿制了一把偷摸着塞他包里——如今他随手丢着的剑鞘正压着那只琴箱嘞。 但林不玄不想弹。 他也不是不慕琴道这种修行,只是不想在这类大师的面前显摆自己的三脚猫琴技,倘若自己那两下子给人家又动摇了心思怎么办? 这可是修仙界,面前这位是说修行不是一书一棋一画就能一蹴而就的,但自己这一言一行或偏转或使人顿悟的事儿也不在少数的吧? 虽然这想法算得上天马行空,但林不玄也是一朝被蛇咬,不得不防。 毕竟也正是寥寥几面几句话动摇了柳半烟的道心才搞得眼前这位真正的神仙要从九霄之上专程跑下来不是? 也好在这一位还算有点儿仙家的调调,不是那种招安不成就念叨“此子断不可留”那一型的… 可若是下一个来的是呢?自己怀里这头小狐狸就是散仙,看样子是挺不拘小节的,也不知道散修是不是都这样… “如此……”那位仙子的眸光微黯,旋即又道:“那不妨公子来弹弹本仙的琴。” “呃…”林不玄才在心里推敲半天,结果还是躲不过,只是伸手点点自己,怀疑自己听错了,按照常理来说这能贴身带着的武器那也是仙器灵宝的级别了吧… 看她从见面到现在连手都没有离开一下的样子,就这么让自己上手了,不会有诈吧? 是个走不动道的黑山老妖想把骗过去吃掉也说不好的…哪有常人出没随身带着一片林子的… 那仙子见林不玄这幅举棋不定的样子才是暗暗发笑,掩唇道: “即便你拿了本家弟子的剑,还回绝了本仙亲自抛的橄榄枝,至于什么由于置气于你个凡人,而在琴上留有什么手脚就不用多虑了。” “正相反,本仙本来都懒得在你面前露面,其实你入林时就该被本仙的琴声被迷住心神,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下自己将剑还于我就该告一段落了,事后至多也就只有觉得自己稍有失神罢了。” “但你却……罢了,琴道的确是本仙专精的修行,所以今日这琴,你必须弹。不然本宫绝不放你走,身为仙道,缩地成寸信手拈来。” 她话罢终于从那座木屋里赤着脚走了出来,顺便还伸了个懒腰,她那姣好的身材几乎一览无遗,只是这位仙子伸到一半发觉不妥又扯了扯披挂着的外衣掩盖了身段。 眸光倒是很淡定,看着林不玄,又伸手指指那把落在矮桌上的琴。 林不玄无奈,估摸着也不是自己清新神识百毒不侵的,还是靠着怀里这小狐仙的厉害,但现在也唯有随手撇下小狐狸落座在那把琴边,轻声道:“晚辈献丑。” 林不玄稍稍平复下气息,鼻间充斥着清新淡雅的芳泽。 眼前这把是标准的落霞式古琴,琴身的质地是一种不曾见过的玉石,成在玉中的墨色江水带点涟漪,要拿级别来算,起码也得超脱了法器的行列。 林不玄是学过古琴的,但也没有精通到什么地步,如此突击考察之下,也就只能弹几个耳熟能详的谱子,什么《阳关三叠》、《潇湘水云》、《凤求凰》放在这里肯定不合适,搜罗来搜罗去,终于还是撩拨了琴弦,弹一曲《高山流水》。 琴弦跳动,带起林间一片细碎的微风。 乐声才入耳,屋前靠着竹山的女子便轻轻皱眉,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这琴声听起来带着一点儿生涩的感觉,不像是踏入此道,至于弹的什么… 仙子正欲打断说些什么,却听琴声渐起,愈发悠扬,耳边似乎夹杂着细微的争鸣,那股子生涩的感觉已然散去,她缓缓闭眸,郁郁葱葱的山川跃于眼前。 才见清风明月,山峦迭起,她正觉舒心释然,可下半曲却又转而激昂澎湃,如见波涛汹涌的大江一般宽广浩荡。 一曲作罢,那仙子才是睁眼,满林落叶,她的面色微红,长长呼出口气收整了一下如今不怎端庄的神色,又是欣喜又是遗憾道: “公子手中的弦声如画,能见山峦大江交错,亦不显得突兀,当属大才,只是琴弦里不带一丝修为,否则也可一弦摘星辰,蓬莱琴修…不…不只是琴修,修乐的都少,你不入我道…真是可惜了。” “现拙罢了,全凭前辈抬举…”林不玄讪然一笑,心说好在谱子熟,不过这《高山流水》也没在这修仙界问世也是好事,免得误会了什么知己,她误会无所谓,自己的夫人们不要误会了才好… 最近心里毛毛的,总觉屁股后面有人跟着… 眼前这位女子是不晓得林不玄想的什么,她咬着唇颇感万般可惜,下来之前只觉这遇上的是个凡人无赖,越少交集越好,如今是越看越想当个无赖把他绑回去当亲传得了。 但是使不得,无道仙宫此次破例招收柳半烟就已经触了天观的霉头了,再收一个凡人弟子的确难办,况且人家不怎么愿意也就算了,这俩打着的还是碎天钟的念头。 “那敢问仙子,今日……” 听得林不玄的问话,她才是如梦初醒,咳嗽了声,道: “听公子一曲,感触颇多,师妹的剑本仙就不讨回去了,只是以后或许乐理上你我还有探讨,耽搁了公子的行程,本仙便将你送至昆仑脚下,以示诚意。” 她继续说着,从腰间摸出一枚牌子,似乎与柳半烟的没什么差别,交在林不玄的手上,“当然,若是公子有意入我道门,随时欢迎,凭此玉牌,可来一十一宫寻本仙,本家无人会拦你。” 她话音才落,林不玄都来不及推脱手里的玉牌,眼前的光影便是一滞,终日所见的雪色终于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巍峨的峰峦与满山遍野的层林,远方的高峰边仙云笼罩,山脚与峰顶上皆是层叠的宫楼山庄。 数座错落的山峰正中,是笔走龙蛇般的两个大字——昆仑。 林不玄正欲感叹,下一瞬间脖颈就被三只泛着银光滴着毒的飞刀抵着,来者哼哼道: “臭狐妖!既然胆敢越过涂山边境就等死吧,要怪就怪你家妖尊犯我国土,如今你还有什么遗……咦?”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二百五十三.又一个笨蛋少主 抵在林不玄脖颈上的是几柄明晃晃的飞刀,刃锋涂的毒滴在地上,正呲呲作响。 委实说,这类的情形林不玄已经经历得太多,甚至都有些习惯了,虽然按如今他的修为此类的暗器几乎无法伤及自己的躯体,但他依旧熟练地举起双手。 眸光向下,是一只头顶伸着一对银色毛茸茸耳朵的妖怪,也是如同涂山的狐妖一般的人形,只保留了兽耳兽尾,准确来说,是一只… “一只…狗?”林不玄脱口而出,这里离昆仑还远,算是荒郊野外,哪里跑来一条流浪狗妖? “??老娘是狼妖!你…你你才是狗!”那只狼妖耳朵竖直,咬牙切齿,眼瞳亮堂堂,一如那抵在林不玄脖颈间的飞刀。 只是那几柄飞刀随着林不玄的目光更近了几分,几乎扎进肉里。 这只狼妖不断打量着林不玄,“不过…还真是奇怪,你…你这臭狐妖怎么没尾巴的?” 林不玄其实是知道自己打得过眼前这只小狼妖的,甚至还能算得上轻松,只是他还想看看这唱的是那一出,况且…人家也不是真下杀手——谁会攥着飞刀猫腰过来贴脸啊… 他坦言道:“我是人,没尾巴的…” “什么人族…胡扯!哪来的人族修士能轻轻松松越过涂山领地?之前那个姑娘好歹还背着剑,修为也比你高还负了伤,但那一心向道的神色看不出假的,哪像你似的站定发呆?” “更别提你这家伙身上连一点儿伤都没有,难道还是人家涂山的座上宾不成?你干脆说人家妖尊巴不得亲自护送你来得了!” 《大明第一臣》 小狼妖头上那对兽耳挺立,她双眸微眯,满脸怀疑,打量林不玄半天才是如梦初醒般急忙跳开,急忙攥着手上飞刀的柄,慌不迭道: “我知道了!是…是幻术!我中了幻术!我就说怎么可能本家跟着你偷摸进林子,出来就出现在昆仑,好…好阴险的狐妖!你…你你…还好本少主有制衡幻术的手段,也不是一妖伏阵,来人护…来……” 她冷哼一声,一对狼眸瞪着林不玄,满眼凶神恶煞,一只手攥起暗器,一只手去摇响系在手腕上的铃铛。 只是“叮铃”作响后眼前的景象分毫没变后她胸有成竹的神色当即锐变,瞥见远方的群山如城,竟全然分不出真假。 她不知所措地跌坐在地上,望着那依旧保持着双手高举姿态的林不玄只有失言喊人,可此地离众妖国远矣,离昆仑也不近,哪来半只妖? “怎…怎么会…解阵铃怎么会失效…?” 小狼妖满脸不敢置信地盯着躺在手心里的铃铛,这可是数百年间不计其数能工巧匠日夜钻研才摸索出来的解阵铃,是专治狐妖幻术阵法的,从未有过失手。 甚至父上与祖辈都说哪怕是涂山狐王全力的幻术也可以破解,即便是妖尊亲自施阵就算不能彻底解除那也能使幻境动摇,可周边连一分一毫的异样都没有,群山依旧,那“昆仑”二字仍然笔走龙蛇。 没曾想,自己一出手便遇上了狐妖老祖…这下恐怕是… 小狼妖眸光缓缓往下挪,正巧与林不玄的眼神相撞,她下意识躲闪低头,全身乏力软坐在地上,甚至还得用手撑着。 这下死定了…只是一眼就要命了…早知道就不该逞能,那晓得这该死的狡诈狐妖竟如此阴险,我… 若是放在涂山那帮子狐妖看来,那自己就是残党余寇,狐妖怎么对待雪国妖族的… 早年的祖书上都有记载,原本雪国是四族共分四旗当政,而后涂山妖尊以献祭作由率狐族入侵,如今只余下两族残存,一旗是本家,一旗就是现在妖王已死彻底听命于涂山的雪族。 而自己身为雪国四旗之一的少主,也是如今唯一抗争涂山的派别,如今被捉到了…什么下场? 林不玄看着那自编自导自演了半天然后不知是零件散了还是发条到期了就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小狼妖,既搞不懂,也颇觉好笑,便走近两步,还没等他问出口,那狼妖便是耷拉着耳朵抬起头来,道: “咕——杀了我吧。” 林不玄更觉有意思,按说自己明面上修为应该不过元婴分神,这狼妖高自己一截,方才还灼灼逼人桀骜不驯,怎么突然就连斗志都丧失了? 他便是蹲下身来,一脸好笑,问:“为何要我杀你?” 小狼妖怯怯别过脑袋去,不敢看林不玄,只是小声道:“家父说你们这帮狐妖残暴无度,好捉外族当炉鼎,我如今被你困在阵法中,你又是公的…” 林不玄摊手,“我都说了我不是狐妖…狐妖有尾巴的好么…” “我不信…”小狼妖抬起脑袋来,看了眼林不玄,又低低脑袋,狼耳竖起,“不是狐妖幻术,怎么可能随你进林子掩了声息埋伏你,出了林子就在昆仑了,你还站在那扮猪吃老虎!” 林不玄也知道自己猜的没错,这小狼妖本就把自己当成涂山的狐狸了,然后进的是无道仙宫那家伙的地盘,一琴作罢,那一位就干脆全给打包送来昆仑了,这小狼狗又笨得很… 好在打包来的不是什么大妖…这么说回来,也得怪那无道仙宫的,有机会找她算账去! 林不玄岔开话题,“这么说,你是雪国的妖?” 见小狼妖沉默不说话,林不玄又道:“你来昆仑是因为跟我一起踩了阵,你既然在涂山边境伏着,那必然也知道那一块没有竹林…你叫什么名字?” 他顺道从兜兜里掏出大离的国师牌在小狼妖面前晃了晃,“喏,我是大离来的,你若是不悦涂山,那我们也许能算一路人。” 林不玄说的的确模棱两可,毕竟到了时候还得看轻鸾的意思,她的地盘不说,还欠她人情嘞… 坐在地上的狼妖抬起头来,看着林不玄咬咬唇,终于小心翼翼站起身来,说:“本家是前雪国四旗之一的狼族,我叫宫山羽,你…你真是人啊?!” 宫山羽打量打量林不玄,见他是真没敌意便乖乖收起落在地上的飞刀暗器和那枚铃铛,她挠挠脑袋上的耳朵,嘿嘿笑道: “本家只是对涂山的狐妖有深仇大恨,方才莽撞了,还请前…呃…公子不要在意,我…我现在不小心到了这昆仑疆外,妖生地不熟的,与公子结个伴还望公子也别介意呗…” 林不玄起身,这头小狼狗看着怪蠢的,把她撂这儿了恐怕十天半个月都走不回去,“随意…我林某只是问道,欲往昆仑而已,结个伴也好。” “嗯嗯!”宫山羽使劲点点头,欣喜地绕着林不玄转了两圈,“原来你真的是人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人族呢,原来你们人族真的没尾巴啊…那岂不是很不方便?” “呸!”不知哪来的小狐狸狠狠啐了一口,“乡巴佬!这尾巴…不是长前面了啊…” 二百五十四.我便是她 月色掠过层林,远方巍峨的峰峦在火光的映衬之下犹如巨兽,林不玄坐在石头上看小狐狸。 轻鸾对着火光看自己的手,张开又合上,张开又合上,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似乎她自己也觉得手小小的,或许她那几句以前身材不是这样的也不是胡诌的? 轻鸾看了好半晌,才是猛然回头,那条狐尾蜷了蜷,瞪了林不玄一眼,“看什么?” 轻鸾的声音带带微微的薄怒,但对林不玄根本起不了什么威慑,能见她的身影在自己跟前飘忽林不玄反而蛮欣喜的,说:“我还以为你丢了。” 小狐狸耳朵摇摇,干脆回过头去懒得看他,只是甩甩手,嘁声道: “这区区缩地成寸?小仙术法罢了,顺着法决追上来不是信手拈来?若是本尊全盛之时,十个无道仙宫在本尊面前那也连气都不敢出。” “遇上那个抱着琴的女人之后本尊不说话不是怕她察觉,而是为师忽而有些入道心境,当即调养神魂,如今更凝实了些。” 她说着挠挠耳朵,将双手置于脑后,继续道: “此外,咳咳…这追上来不是跟你有关,是这昆仑为师本就要去,涂山版图变动太大,况且本尊在涂山也没待太久,不重要!” “好好好。”林不玄知道她心性如何,也就懒得去争什么,只得点头,“昆仑上有故人?” 小狐狸也跳到林不玄身旁的石头上坐下来,望着流淌的星河,摇了摇头,“我也不明了,只是觉得昆仑此地有些熟络,或许有故人,但也说不好,即便是有,那也应该是早已过世的祖师辈了。” 《大明第一臣》 林不玄将手撑在背后,也跟着她一同望天,“原来师尊也是无头苍蝇…” 轻鸾气着打了林不玄一下,然后又挥挥拳头,“什么无头苍蝇,此地离天钟最近,总要来的,若真要制衡,那不如直接掀桌,让那帮子神仙也别好过了!” 林不玄笑着点头,“所以师尊是真有重新捏个道躯变成实体的办法?” 小狐狸皱皱眉头,林不玄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塑造能容纳自己神魂的躯体哪有那么好找? 况且,材料呢?在这仙气没几分的地界什么烂大街的都能挂个天材地宝的名头,真要找合适的物件哪有那么信手拈来的? 她只有提提眉心,没好气地抱起手臂,说:“办法总比困难多…你能进这昆仑再说,此乃剑修故里,没那么好跑上去的,你不临时抱佛脚,小心别被人家一剑砍了!” 林不玄哑然失笑,眸光向下,望见火堆旁那只蜷缩起来打了个哈欠的小狼妖。 他好笑道:“有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族修士在身侧,你倒也睡得着?” 宫山羽尾巴甩甩,眯了眯眼眸,哼哼道:“有什么睡不着的?你们人修风餐露宿都可以,我们妖族反倒是吃肉的,你怕我还差不多…” 小狼妖耸耸鼻尖,也不知自言自语还是在问什么,嘟囔道: “不过…到底是怎么就一眨眼跑到了这昆仑疆外?我记得当时偷偷摸摸进了竹林,转了半天,后来跟着琴声寻见你,才要动手,就到这儿了…真古怪,如今是不晓得家父会怎么想,别找那涂山的狐狸拼命才是。” 林不玄饶有兴致地换了个姿势,感觉能从这小狼妖嘴里套点话出来,便是问:“所以你们雪国为什么对涂山有如此深仇大恨?” 宫山羽抓了抓脑袋,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说:“我都是看祖书的,书上说雪国本也是大妖国,国内分四族妖众各司其职,统称四旗,隔壁涂山来了只棕毛狐妖,对了…还是那种从未见过的九尾狐,从入涂山到登上妖尊之位只用了不足一个月。” “一众妖国都没什么防范,甚至觉得她内政更替未必能管的过来还想分一杯羹,哪晓得这位妖尊急欲成仙,视眼下所有生灵如蝼…” 宫山羽话还没说完,林不玄便是急匆匆打断,问:“涂山妖尊是任届的?” 小狼妖摇摇脑袋,“妖尊之名,是涂山最高的名号,只有九尾狐有资格冠名,这么多年来名号从未有过更替,且…祖书上说,整个世间至多也只有一只九尾狐,就像是…四神兽之类的,绝没有多的。” “你方才说那妖尊是只棕毛狐狸?”林不玄瞥了眼身侧戳手指的轻鸾,那对金灿灿的狐耳在火光之下很显眼。 宫山羽沉默片晌,然后应道:“没错啊,我记得那书上写得明明白白,难道有错么?” “如今的涂山妖尊…不是一只白狐么?”林不玄捏捏下巴,算是明了了心中的想法。 “什么白狐?本家还有当年参战的老前辈,他们也说那妖尊是棕色的,如今本家是退守边疆多年,见不上妖尊的,后来也听闻她治理不善内乱难调,但也不至于胡诌这个……你…你怎么对这颜色这么上心?难道你见过那狐妖?你是涂山的奸细?!” 宫山羽念叨着坐起身来,赶忙挪开一点儿,满脸警觉。 “得了吧…”林不玄摆摆手,“我要是涂山狐狸来故意反蹲你的用得着拖这么久?昆仑在北,涂山往南准没错的,你自己个儿走回去呗,我不拦你。” 小狼妖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下,然后又躺下蜷起来了,“那我睡觉啦…” 林不玄的眸光转向身侧,轻鸾倒是很干脆地伸了个懒腰,“为师也有些乏了…” 她作势要躺,被林不玄捉着狐狸尾巴从石头上挪了过来,“事到如今你还瞒我?若我猜的没错,其实涂山妖尊与你是一只狐妖对么?你应当是用了什么神魂出体的法门,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 轻鸾叹了口气,知道自己逃不过解释,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只好道:“你猜的没错,我便是她。” “但…如今的我,也不是她。” “当年的太多事我都忘了,只记得不知为何落入凡间,天钟制衡之下没法成仙,便想尽一切办法,最终借以神魂分体才能成就这所谓的陆地神仙,但同样…在这天钟之下,甚至还失忆太多,她亦在追寻我的踪迹,只是无从查起。” 小狐狸闷着脑袋,又是叹气,“我本不想告知与你这些事,毕竟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今这分魂是真正的轻鸾,还是以前合魂的那才是真正的轻鸾,也不知道我属善那一块儿还是恶那一块儿,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融魂…所以此行才是纠结,不深入涂山…也是好的,多来昆仑散散心吧。” “塑什么道躯就是假话,我的躯体只有一副,那便是如今的涂山妖尊。另塑可以,但远远不及。” 轻鸾正坐起身子,“我本只欲寻回道躯,借由你这躯体养养魂然后跑去涂山恢复往昔的,但…真真切切遇上她之后,我又觉得自己与‘轻鸾’相较不同…” 林不玄下意识问:“是不是舍不得了?” “是。”小狐狸点头,又踌躇了一会,终于抬起眸子,道:“舍不得你。” (感谢浅风奕往昔,秦哲,姜颜呀,尾号4986,huaixu14,尾号7151,尾号1820,尾号5616,尾号552,4渐远在陌路老板们的打赏支持) 二百五十五.让步 林不玄倒是微微一怔,正想说什么,却见小狐狸一本正经“嘘”了声,她环抱着双臂,缓缓说: “当然,是师徒那层面的。”轻鸾抬起眸子望着那渐渐拂晓的天色,脚下的火堆刚刚熄灭,正嗤嗤作响,山风带起的点点火星在她眸中一闪而过,她又是道: “且这一路走来,也算是见过成仙所见不到的事,不枉此行。你说的对,若佛经上的那只鸟一出生便了无牵挂只知道一直飞,那自它出生的一刻起,它便已经死了。” “只有它落下等死才算是活过,本尊与它一般无二。”她说着,从石堆上跳了下去,挥了挥拳头,“不过如今,道行我所欲也,追忆亦我所欲也,我全都要!” 小狐狸今夜难得有些多愁善感,但总算是振奋起来了,林不玄也欣喜,道: “全都要是好事,所以怎能在不动那妖尊神魂又不融合的情况下拿回道行?” 轻鸾眉头一蹙,眨巴着眼眸,踌躇了半晌才是对着林不玄坦白道:“除非本尊与她谈拢…” “什么意思?” “我…本尊与她…各用各的…”轻鸾低着螓首单手捏眉心,似乎是蛮难以启齿。 林不玄一怔,“一体双魂?!那怎么分辨谁是谁?” 轻鸾戳手指,努努嘴似乎是很不想说,但还是无可奈何,“也不是…就是若是我的神魂主使之时,便是如今的样子,若是妖尊的神魂主使之时,便是她现在的样子…” “那…有可能二者分离么?”委实说林不玄觉得这还挺有意思的,“谈拢这事…我觉得凭心意丹或许能成?” “其实本尊也就只是这一说,只能算作猜想,就算她能答应共用,能不能真成了还要另说。” 轻鸾揉揉脑袋,叹了口气,又伸手去揪那小狼妖睡着时轻轻摆动的尾巴,说: “更何况我与那妖尊如今都是脑袋空空,不寻些记忆回来都是无用功。再说还有这该死的天钟制衡,总有一天本尊要重返蓬莱瑶池找出如今这样的缘由!” 小狐狸踮起脚,借着才散落下的熹微晨光张望着那远处的青云,“眼下么,先去了这昆仑再说,近日来愈是接近那座峰峦,本尊便愈是颇觉熟悉,想来定有什么联系了…” “喂,林不玄你还…”轻鸾转过头来,却见林不玄已经不知从哪牵回了马来,才提着那小狼妖的后颈将之放在马背上,现在正冲她招手呢,小狐仙的眸子里忽然亮晶晶的,她的嘴角微咧: “你就赶紧走呗,真当本尊还追不及你这破马的速度?” 还不待林不玄甩缰绳,那匹白马自发跑出去老远,还不忘回头“哧哧”地打了两个响鼻。 —————— 大离京州。 皇城之上忽有一道赤红色的遁光流过,按说这已经触犯了大离新设立的法案,但那遁光实在太快,且有直直落到皇宫里,便也没什么人能捉摸到。 “回来了?”裴如是依旧双腿架起,余光扫了眼那道刚刚落下的遁光,顺手斟了杯茶,正送到嘴边还没喝,又是轻描淡写地问:“医宗的人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凤冠霞帔的太后姐姐正落在她身旁,干脆抢过裴如是唇边的茶杯也不顾她那不满的眼神一饮而尽。 裴如是懒得再跟她抢回来,又自顾自斟了杯茶,余光偷摸着打量如今没了半点儿病态的太后,不得不说…这老女人本来就好看,如今寒毒已清,便更显得光鲜亮丽了,她微微咳嗽一声: “哼,你出宫不就为了身上那点儿事?真以为本座信你那什么‘怀念巅峰修为’的说辞?你肩上还沾着雪嘞…” 周倾韵微微伏下身,待至两人面颊相隔不过几寸之时,她才勾起裴如是的下巴,微微笑道: “管得着么你?” “你…”裴如是掸开她的手,“小孩子气…” “说起来那医宗还真是立足了牌坊,若真想救世人还将宗门修在这般严寒的峰峦上做什么?不过她们宗的女子长得还不错,不如捉几个回来给我们夫君当陪床丫鬟得了?” 被裴如是狠狠瞪了一眼后,太后姐姐才是掩唇轻笑着坐到了她的对面,缓缓道: “如今本宫体内外一片祥和,没了半点儿寒毒所扰的异样,已是当年巅峰之际…” 裴如是看着她,那张绝色容颜上也没什么神色的变化,只是把玩着茶杯问:“不玄他出门在外都时刻想着你这姐姐,你如今可满意了吧?” 太后姐姐没有接过话茬,反而道:“我让若若帮我收拾收拾行李了。” 裴如是微微蹙眉,“去哪?” 周倾韵似乎稍稍有些疑惑,单指点在自己的红唇之下,问:“去陪我家夫君喽,还能去哪?本宫如今道行道躯都在,有什么去不得的?不玄独身一人,难免寂寥,也算给他点儿慰藉,你不同意?” 裴如是依旧保持着蹙眉的动作,这老女人的话再委婉也没用,还不是想趁着自己道躯恢复去拔头筹的? 她努努嘴,道:“身为一国之后,大离实际掌权多年者,在这家国正蒸蒸日上的时候自己去投身于儿女情长?” 周倾韵也架起双腿,将那茶杯撂在桌子上,嘁声道:“大离如今又不需要多少人站在这明面上,红衣对于政事颇有见地,已经出山,如今大离皇宫少站个一个两个有什么关系?” 裴如是看着她,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忽然微微上钩,“你说的在理。”话音才落,她便如一颗流星般划过长空后,那缥缥缈缈的声音才传回来:“那本座亲自去岂不正好?” 太后姐姐靠在庭院里华贵的座椅上,看着那桌上还在打转的茶杯与消逝于天际间的流光暗自发笑,苏若若从门旁探出脑袋来,小小声问: “太后姐姐你就这么放师尊走啦?” 周倾韵冲她招招手,等白毛小妖女屁颠屁颠跑过来,太后姐姐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才是笑道: “傻瓜…林不玄出门在外大家都不放心,你师尊亦是,她如今真真正正天下无敌,当属最合适的人选,但她这人你是知道的,拉不下那个面子来,分明那么喜欢…” “若不激一激她,她猴年马月才肯出山?” 苏若若挠挠脑袋,“可师弟说他不想再吃软饭了耶,他说想凭自己的修为看看能走多远…” “哼,他说不吃就不吃?”太后姐姐哼了声,蹙起眉头一本正经道:“本宫可是他姐姐诶…他这软饭不吃也得吃!” 苏若若急忙忙举手,“那我也去!” 小妮子马上被太后姐姐揪了耳朵,“你去什么去?你去了这大离谁看?” “啊?不是太后姐姐你么?”苏若若当即举手投降,旋即又满脸懵,“那姐姐你去哪啊?” “这不就是你师尊说的薪火相传么?”周倾韵洒然起身,只留给苏若若一个高傲的背影,“而姐姐呢…要闭关去了,你以为本宫真给你家师尊让步了是么?谁是正宫,等着瞧吧!” 二百五十六.放人! 流光掠空而过,如刀光般将渐拂晓的天际斩成两半。 妖尊立于涂山城墙的琼楼顶上双手负于背后,望着那道几欲断开漫天雪色的遁光,还不待她眨眼的,下一瞬便是听得“呛——”一声断响,长剑出鞘。 那遁光之速几欲超越肉眼能捕捉的极限,千里不过眨眼间,大风渐止,涂山守卫的狐妖才姗姗来迟,只是他们大多将兵刃及符箓攥在手中,却不敢再动。 缘由在于那泛着寒光的剑尖正抵在妖尊大人那更胜雪色的素白脖颈上。 “大…大胆…”这遁光快的几乎超过所有妖众的理解范畴,大惊之下连话语都漏了怯。 “不得无礼,都退下。”妖尊神色并无变化,只是抬手打断了守卫妖众的话语,静静凝望着那对面的手执长剑的女人。 妖众退散,青丘主城疆边的塔楼里只余下一人一狐,风雪掠过亭台,未能染白二者的眉梢,沉默须臾,妖尊才是缓缓开口,她笑道: “真是个…很好看的女子,真让奴家…艳羡得牙酸呢。” 裴如是今日着的也就是一席黑裳,其上暗色锦绣如画,墨紫色长发披落肩头,她发梢上才染的雪刚化,仍是保持着执剑的动作未动分毫,眸光盯着那白发狐妖,红唇轻启,道: “放人。” 妖尊的神情似乎是有些疑惑,一对狐耳随风雪飘摇,她清了清嗓子,笑着轻声问: “放什么人?听闻裴宗主一朝越过渡劫,视天钟桎梏如无物般入了洞虚仙境,奴家不过一只小小狐妖,又怎么敢动裴仙师的人呢?” 裴如是眉间微沉,却依旧盯着妖尊的眸子,将手中的朝代微微蹭过,在那如玉般的脖颈上留下一道红痕,冷冷道: “少与本座装蒜,你命人将解药送至大离,不就是为了告知我们林不玄在你手里?他的行踪一路行至涂山疆外之后便了无踪影,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不愧是涂山妖尊,哪怕天罚之下也打得一手好算盘,想以此来胁迫我大离?” “呵…若是放在几个月前还有可能,只可惜如今本座亦是洞虚,若你今日不将他交出来,那本尊要你这残躯的命,一剑足矣!” 妖尊心中仍是有疑虑的,本想解释,但却是心血来潮地将手指拨在剑锋上,身后九条略显虚幻的狐尾肆意摆动,她还是笑: “原来林先生对于裴宗主来说,也并不仅仅只是一位弟子那么简单的事儿?” 裴如是看着身前被架着一柄剑却还是媚眼如丝的狐妖,眸光恍惚间似乎还忽现出某夜的酒盏里倒映的交错的身影… 她压下微红的面色暗暗咬了咬唇瓣让自己明目清心免得中了这狐妖的媚术,当即横眉怒道: “本座跟他什么关系与你何干?你今日不放人,本座便将你涂山狐妖一脉屠个干净!” 妖尊眸光摇曳了半晌,还是想不出来林不玄怎么就丢在涂山边疆了,一登洞虚之后感观提升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洞虚比之渡劫,可不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是仙凡之间的跨越,有如鸿沟。 若连裴如是都找不见,那可能林不玄真是“凭空消失”的范畴了。 她眸光向下,在这柄明晃晃的剑下想什么都显得有几分虚幻了,如今自己内伤未愈,远远及不上裴如是这新晋洞虚的实力,况且…看她样子,似乎比寻常洞虚还要强的多? 毫不客气地说,倘若裴如是真要动手,自己还真未必是她的一合之将。 但自己的的确确掏不出一个林不玄来交给她的,可说没有她定然不信,白发妖尊叹了口气,迎着那柄剑坐了下来,“裴宗主为何如此笃定就是奴家留了你的人?或者说…奴家留他做什么?” 裴如是向来都不是容易踌躇或是下不了的手的人,她之所以没动手其实还是有些许思量的。 林不玄什么人她明白,虽然莽撞,但也不至于做毫无把握的事,更何况这狐妖深浅难测,他自己也吃过苦头的,即便是想报仇,但不至于上了头。 见这妖尊款款而坐,裴如是也缓缓坐下,朝代正搁在亭台的圆桌上,剑尖对敌, “你受过天罚,修为十不存一,这天下多说不说,能救你与水火的,本座只晓得有林不玄一人而已,如今的涂山百废待兴,但仍然看得出内斗的痕迹,况且林不玄还来过你涂山,现在本座找不见人了,不找你找谁?” 白毛狐妖亲自伸手斟了两杯茶,自己端起一杯抿了一口以示诚意,她剪眉微弯,软声道:“可奴家还是处子…怎可能强迫林先生做出什么事儿来?” 狐妖是可以吸纳阳气来滋养自身,但看她的样子的确是没有痊愈,林不玄的阳…咳咳,林不玄的实力裴如是自己也心知肚明,倘若他动了那点心思,按时间来算,这妖尊早该恢复巅峰了。 但裴如是还是不信,她对于狐妖没什么深仇大恨在,不过陪周倾韵在宫里待的久了,多少还是有点儿共情的意思在,即便那位太后常说修为算不了什么,但见她如今修为恢复欣喜的样子嘛… 她没有接过冒着热气的茶,反而是从手里亮出一枚丹药来,“尊座若是咽下这枚丹,本座就信你。” 丹身上纹路如龙蛇行过,淡淡药香飘入妖尊的鼻间,她认得这枚丹,来自大离朝廷的吐实丹。 身为妖尊,其实见裴如是如此灼灼逼人是有点儿不爽的,不就是托了个男人的服么? 这洞虚境界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睡他我也行啊!早说有…本尊还那么多年筹划什么大计做什么… 罢了…毕竟人家气运好,如今不得不低头,只好不甚情愿地接过丹药一口吞了下去,丹药入口即化,除了有点儿苦之外没有半点异样感。 裴如是略微一惊,这也不是真让她吃的,本来只是激将而已,最好是逼她动怒动手,那就是自己擅长的领域了,再者还能看看这洞虚究竟有多强。 奈何结果如此,裴如是只好将贴着桌下捏着符箓的手收了收,她下意识疑惑着喃喃自语了一句:“林不玄究竟对这妖尊都做了些什么?” 身为洞虚, 这点儿距离别说是喃喃自语,哪怕是传音不慎都能听得到,妖尊又处于吐实丹的效用之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想捂嘴却做不到,唯有低头自发开口道: “他…以涂山青丘为缘由,胁迫奴家吞了心意丹…” “……?” 。顶点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二百五十七.实话实说 裴如是第一反应反倒不是去提剑,而是即可将早早藏在桌下的手里的符箓碾碎。 暗黄色的符纸瞬间在她手里化作飞灰,可等了片晌裴如是的眼前也没有白光一闪景象更迭,耳边更是没半点儿幻境崩溃如绢帛撕裂般的声音。 眼下真不是幻境,那便是吐实丹失效了? 裴如是掸了掸手里的灰,她眉头微蹙,洞虚境远远超脱了当世所能追及的范畴,要想解丹效没那么难。 可吐实丹毕竟是大离朝廷耗资无数,召集不少有能之士花费了数十年不断试错才摸索出来的丹方,即便丹药失效,也不至于连察觉都没法察觉。 可这狐妖正襟危坐,只是微垂着螓首,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举措,甚至连一点儿法力波动都没有,不像是演的。 即便是洞虚境,那要解丹起码也得动用些许真气法力的,吐实丹所连通的气息也没断,难道她说的都是真话? 裴如是轻轻托起下巴,被逼着吞下心意丹这事儿倒是的确像是林不玄能干得出来的,身为魔门宗主,亦是被他常常称作师尊的自己,听闻他这番落井下石的举动还真有点儿或欣慰弟子出师的感觉… 就是有点儿没甚功德,不过都是自家魔门,虽然当年的自己未必想走上这条路…可即便拿江湖来说,也绝不能留什么隐患。 林不玄不会动手要这妖尊的命裴如是早就猜到了。 一是即便涂山内乱,她这狐妖身居高台这么久怎么也有拥趸,即便正面绝不是大离的对手,那也可以暗着来,恰如这雪国仅剩的旗主一脉,林不玄再怎么也是国师,当为大离百姓想一想的; 二则是…裴如是眸光掠过妖尊,当年只觉她出招凌厉还不及细看,这白毛狐妖确实长得很好看,一颦一笑之间,何止倾国倾城? 同为女子,不管有意无意,裴如是从不在这儿方面夸人(自家一直当做女儿看,不算在列)太后是第一个,如今是第二个。 只是有一个问题裴如是没想明白,她眸光自那对毛茸茸的狐耳游移向妖尊大人皎如皓月的容颜上,问: “既然尊座已然服丹,那怎么还是处子?不玄他为什么没动你?” 对了,这才是裴如是想问的,怎么没推倒?!如今自己是洞虚境,这妖尊又是伤未痊愈的虚弱状态,是否处子一眼看得出来,以林不玄的性子,居然能耐得住这诱惑? 妖尊大人缓缓抬起头来,似有思量的样子,而后道:“我也不知道。” “……” 吐实丹效力之下,不知道就是真不知道,只是裴如是瞥见妖尊说这话的时候眸光里似乎暗了一下,总感觉有点儿不对,想问点儿私事又觉得浪费这宝贵时候不妥,便是转了话题: “不玄他来涂山做什么了?如今又去了哪?” “林大人被奴家以计谋拐来涂山…其实他都知道奴家的计划,但后来依旧助我震慑狐王,重新掌权涂山,之后他一路向北,奴家不曾派人寻过他的行踪,只知道他曾说过要前往昆仑,至于如今在哪,并不明了。” 这便是吐实丹的弊端,虽然吞了丹能知无不言,但若是对方想钻空子说的模棱两可或是说得太细拖时间再或者一个问题有数种回答方式也很难处理。 而妖尊嘴里显然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也不能这么说,其实真要听,能从她嘴里撬出很多辛秘来,只是这都不是裴如是想听的。 林不玄的安危才是。 当然…这都是给自家徒弟还有太后等人着想,本座对于他…哼。 裴如是剪眉微垂,余光扫过涂山的疆外,远处的覆雪山径上似有些许身影错落在雪里,一点一点前行,其实速度不算慢的,只是很小心,她没太在意,接着问: “既然没有做…咳,做那事,尊座又哪来的法力去震慑狐王?” 妖尊的脸上是不见什么神情,只是她的狐耳微垂,拢在茶杯上的双手掌心不知是水汽还是什么,有些汗津津的,吐实丹药力催发之下,还是道: “涂山有一种秘法叫‘尾术’,尾巴够多才能激发尾术的效力,若二者相通心意并无介怀,那便能互补,也就不需行房…” 远方飘忽的身影妖尊大人也注意到了,她却只是望了眼,并未做出举措,继续说: “也不同于吸纳阳气或是采补之术单方压榨的,奴家与林大人用的便是此法,只是当时时间紧迫…若是时间充沛,或是能以双修与之辅左要痊愈也并非不可能。” 裴如是再蹙眉,“也就是说…妖尊大人你与本尊的夫…咳…弟子心意相通了?” 她的语调虽然听不出喜怒,但妖尊大人也明白她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急促道:“心意丹…” 裴如是的眸光微微一滞,所谓关心则乱大抵如此,差点儿就忘了心意丹的功效,但她总觉着这妖尊对林不玄心怀不轨,哼声道: “那么妖尊大人对于不玄,在心里究竟是什么……” 裴如是的话还没问完,涂山的城墙之下便暴起弥散的雪雾与响彻云霄的呼声: “雪国四旗之一,宫山家旗主,特来拜会妖尊大人,还烦请大人放了小女。” 被人打断了关键的问题,裴如是倒也不恼,反而有点儿窃喜,方才还纠结她的回答,若是回答了有,那以后…倘若是有,又怎么让太后面见这位有仇的妖尊? 如今被打断也不是坏事,若是林不玄有想法,那便让他自己来,本座操这个心干嘛? 裴如是站起身来,瞥了眼城下,清一色灰毛狼妖,来的算得上大阵仗,妖众不多,但都是问道境乃至渡劫境,她转过头来靠着亭台横栏冲妖尊笑道: “尊座的客人还真不少,看样子是牢里捉了不少人?” 妖尊大人的眉头又皱,道:“奴家没拿任何人,近年来大牢里关押都是涂山本家的妖。” 裴如是知道这是真话,吐实丹在两者之间搭的桥还没断呢,她也觉得宫山家的少主丢了跟林不玄也丢了这回事有关联,她朝那白毛狐妖挑挑眉,“下去问问吧?” 妖尊刚刚遣散了城墙上又聚拢的守卫,终于还是神色略显凝重地点了点头。 喜欢妖女放过我请大家收藏:()妖女放过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二百五十八.洞虚 “涂山又下雪了。” 妖尊随口念叨着便跃下城墙,她的脚尖点了点地,刹那间数道银白色光线在雪地上闪耀连绵,这延展开去起码数百丈之大的阵法只亮了一瞬,又即刻暗了下去。 妖尊才抬眼看着面前不少的狼妖,大多问道境,为首几个是渡劫境,其实这帮妖的修为不算得太高深,只是如今自己道躯未愈,实难与之为敌。 但…若说真要拖着抱恙之躯玉石俱焚那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是她不晓得如今自己的躯体到底是属于自己的… 还是归这给自己服下心意丹的林不玄所有的。 奇妙的思绪到这就断了,妖尊大人陡然一惊,本尊…怎么会萌生如此念头?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她将手贴在自己的心口,这绝对不可能是本尊自己的想法,定然是这心意丹在作祟,必然是那林不玄走之前刻意所留! 到时候必须得当面好好跟他问个清楚! 只是…如今这事儿也挺让她挺头大的,又莫名其妙跑出来几个找她要人的家伙。 倘若自己真捉了人也就算了,问题是自己不但没捉还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就背上了这黑锅… 裴如是是带着吐实丹有备而来的,刚刚在她那算是洗脱了自己的嫌疑,但在这帮狼妖面前还没有,况且本就有仇,他们定然信不过自己说的任何话。 如今没新仇旧账一起报已是收住了,缘由大概一是在于自己的修为在洞虚境,还有刚刚脚下那简直神乎其技的大阵也起到一定威慑,二则是身旁这位双手负于背后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女人吧… 可实际上裴如是才不会出手帮自己嘞,若是她察觉有点儿不对,反手便要一剑上来斩自己还差不多。 妖尊大人揉揉眉心,觉得如今也未必都是真为了要人来自家的涂山的。 还不待妖尊开口,为首的旗主倒是正正经经朝她拱手道:“雪国疆外旗主宫山宿,见过妖尊大人。” 而后他又向着裴如是打了个稽首,恭敬道:“敢问尊驾可是如今大离第一人,裴宗主?” 妖尊心头稍有些不满,在这旗主眼里自己已然及不上这位风头一时无二的裴宗主了,若放在世人眼中,单论实力,自己又该排在何许地位? 这世间证道第一人,若真论个先后,那也不是她好么?怎么自己倒像是那狐假虎威的狐狸了? 裴如是倒是面无悲喜,她双手环抱,坦然道:“不错,便是本座。” 什么称谓对于她来说根本不重要,不曾遇见林不玄前,说书里谈及她都没一个好称谓的,诸如什么“千秋大孽”此类的,如今倒是摇身一变成了“千古证道第一人”…… “尊驾今日在这涂山,是为了…?”听裴如是回答的模棱两可,宫山宿的神色稍显凝重,踌躇须臾,还是艰难开口。 他今日本来是不惜这么多年养精蓄锐的全部身家来赌的,即便赌对了,妖尊仍然重伤未愈,那要对付一个重伤未愈的妖尊已是实属不易,倘若裴如是与之示好,那就完全不可能有丝毫胜算。 裴如是的实力他是知道的,或者说这几乎是天下公知,未能证道之前她便冠绝渡劫境,更别提那一夜她以孤身一人鏖战三渡劫且全斩于马下这般骇人听闻之事了,而如今她已至洞虚,这天钟底下,又有谁能是她的一合之将? 裴如是眉头微挑,见这些狼妖担惊受怕的样子就知道若若那丫头定然没老实,她成洞虚的消息早传开了,不过也罢,总要公知天下的,有威慑也不失为好事。 她稍作沉吟,不咸不澹道: “同你们一般,来找这位妖尊大人要人的,我家弟子外出历练,行至这涂山疆外,忽然没了音讯,看来令嫒也一样?” 宫山宿微微颔首,“看来尊驾来得更早些,可有所获?” 裴如是双手环抱着点了点头,顺道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身侧的白毛狐妖,道:“如今只知道一点,妖尊大人的确没藏人。” 妖尊倒是有些讶然,她朝裴如是微微瞥了一眼,只是对方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喜怒。 “尊驾怎么知…”有其他狼妖差点下意识脱口而出,宫山宿伸手将之拦住,道: “裴宗主所言我宫山家自然相信,只是…若不是妖尊拿了人,那老朽小女与尊驾弟子又岂会凭空消失?” “本尊还真不信旗主携着满门精锐入我涂山是单单为了令嫒。” 妖尊叹了口气,脚尖碾了碾雪,接着道:“你们狼妖鼻子灵, 离的又近,必有所获,不妨说说好了,何必拐弯抹角?” 裴如是可能是真想来要人,她做事一般都是雷厉风行,想如何便去做的。 但这帮子狼妖定然不是,他们卧薪尝胆这么久,绝不会为了一点儿不确定的音讯就来叫板,更何况自己前些时候还刚刚造过大势。 蛰伏多年为的是一个机会,而不是去给洞虚境送命的。 宫山宿神色微微一凝,但他并未踌躇,反而流露出几分欣然,朝妖尊道: “尊座果然慧眼如炬,实不相瞒,今日本家前往涂山,的确不单单只是为了小女一事,而是旗下妖众在涂山疆外探查发现了打斗的痕迹。” “想必裴宗主也发现了,若拿那一片区域来分,东侧是两方单以剑术相搏,看不清路数,也没有太多痕迹,而中心与西侧的剑气与痕迹就显得十分狂躁,但…又似是即可收住一般,再没了声息。” 白毛狐妖将目光转向身侧双手环抱的裴如是,对方只是抬了抬眸子,微微点头,“里面有林不玄的剑气,这便是我在这儿的缘由。” 宫山宿没停,继续说: “这一场搏斗确有蹊跷在,但也不是本家今日前来的所有缘由,那处再往北游移,有一片略显突兀的竹林,灵气充盈,只是…所有的竹竿皆被拦腰折断,包括林中的一间小屋。” “断口平整光滑,仿佛是…一剑斩断的,可此林不小,木屋下更有阵法加持,此阵玄妙之法,本家查阅祖书都难寻其半解,若要做到如此斩断阵法与竹林的一剑,至少得需…” “洞虚。” 二百五十九.烧灯续昼 妖尊大人反复嚼这两个字。 洞虚。 还不止一个。 妖尊微微抬眉,眼角余光瞥过裴如是,她依旧双手抱臂毫无动容,只是美艳微抬了些,似乎是早有耳闻? 即便没有天钟的制约,洞虚也绝不是唾手可得之物,更遑论如今? 那片竹林的所有者是洞虚,出剑者也是洞虚…等等,剑术? 说到剑术,天钟底下的至高便只有昆仑,可要洞虚境的剑修,难免不让人想到界域边境修缮的万里斩妖台。 那是直属于天观,亦是剑修最鼎盛的地界。 妖尊抹了疑虑,扯了扯自己的披肩,开口问:“旗主的意思是,这是天观的人?那天观做出此事来,又是何意?” “只是猜疑。”宫山宿拱了拱手,道:“纵观如今天下,亦有妖邪降生,天观却从无出手,而至于什么登神梯也很久未有降下过了,鄙人猜想,若此间已算作神仙弃地又会如何?” 他没给任何妖或人插话的机会,继续说:“以鄙人所想,一切有能力威胁到天观乃至天钟制衡天下的生灵都将被抹除,尤其是…天赋异禀的幼子。” 妖尊其实心知肚明他的意思,倒是颇感无奈,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想反了天了,早有此意,那还至于雪国落到如此地步? 但她依旧是道:“早听闻大离有剑修行往昆仑,而后被天上仙师看中,择为弟子,旗主又何来如此想法?” 宫山宿眼中一亮,似乎是等这句话很久了,他诚恳道: “或许正因如此,才会有那被齐齐拦腰截断的竹林,以天观所想,人间修士不可逾越界限,那位剑修之事已然逾矩,所以天观才会派人出手。” 白毛大狐妖点头,这个解释她还算认可,“那旗主大人今日所来,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结盟?” 此行前往涂山的所有计划这宫山一脉都是早有筹备,但真听到这句话还是不由有些如履薄冰,与仙相争,谈何容易? 宫山宿抱拳,躬身道:“二位尊座皆为洞虚,也是唯二有力量与天博弈的,天钟之下,世人皆如鱼肉,与其任人宰割尔,不如先发制人。” 妖尊大人单手提了提眉心,神色很凝重。 这倒不是装的,宫山宿的想法不错,但人间的洞虚能不能有碎开天钟与真仙平起平坐的资格尚不好说,自己还抱恙在身,涂山也百废待兴… 她只好拖延道:“假若旗主大人有了肯定的答桉,再做商榷也不迟,不过…本尊确实也想成仙。” 宫山宿得言,当即再抱拳行礼,坦然道:“还请尊座放心,若有定论,鄙人定然会再次前来拜会。” 他话刚罢,一众狼妖转身沐入雪中,转眼消失与眼底。 涂山城下,只余一妖一人立在雪里,已深冬,大雪徐徐而下,抵在二者的肩头。 妖尊终于开口:“这事你早就知道?不知‘千古第一’的大人物裴宗主裴仙师又有什么看法?” 裴如是看了她一眼,没有点头或摇头,亦没有任何肯定回答,只是依旧双手环抱,莞尔一笑,“对于我,这世间只有两种事。” 白毛狐妖:“?” “一种事,便是与林不玄有关的,而另一种,便是与他无关的。”裴如是说这话的时候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神色波动,说的理所当然, “若他想碎开天钟,还人间一太平,我便陪他杀上天观;若他不想管那档子有的没的,那即便让我陪他下田务农,也怡然自得。” 妖尊大人微微一愣,裴如是是林不玄的关系她能猜个大差不差,但裴如是如今的话却依旧让她有些难捱,她调笑道:“这是师徒?” 裴如是冷眉瞪她一眼,“你管不着。” 妖尊大人叹了口气,抬头望天,“你我皆为洞虚,如若长夜将至,当烧灯续昼才是。” 裴如是看了她一眼,眼前的妖尊大人素白长发几乎齐腰,身后的九条白尾灿若夏花,她的眸中倒映着漫天雪色,长空之上云层聚拢,一场更大更深的雪将要落下。 裴如是没有接话茬,只是道:“我去过昆仑,林不玄不在那里。” 正欲伸个懒腰的白毛大狐狸又是一愣,这次愣神稍有些久,半晌才是道:“心意丹的联系没断,他还安康。” “这也是你现在还活着的原因。”裴如是手中朝代入鞘,她转身越入雪里,霎时间化作难以追及的流光。 妖尊大人独自在雪里站了很久。 —— 涂山雪未停,半个时辰之后,顾钦自顾自出来给妖尊打伞。 “大人,外间凉,不妨…”深红色的油纸伞在漫山遍野的白色里绽开,“休——啪”的声响如同烟火,让妖尊大人渐渐回过神来。 顾钦稍有些疑虑,轻声问:“大人可有心事?” 妖尊缓缓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道:“小钦,你怎么以为那宫山旗主提起的事?” 顾钦稍显踌躇,才是说:“小钦不敢妄言,只是小钦以为,此事与大人所求之道并无不同,也与…林先生所想一般无二,小钦是觉得…若能争得几位有力盟友的话,或许可以为之?” 妖尊看着这只给自己小心翼翼打着伞的粉毛狐妖,一对狐耳左摇右晃,战战兢兢的模样忽然释怀了,终于道: “那好,小钦你给我去办几件事,先是去一趟大离,找…那位太后,让她来见个面,既已决定烧灯续昼,那也得…征询同意某些事才是。” “是。”顾钦颔首。 “此外…”妖尊大人再度蹙眉,“此外再派些人去寻查林先生的踪迹,不止是涂山周边,还有昆仑亦是,起码得给一个交代…咳,我是说给裴如是一个交代。”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顾钦再度颔首,而后又道:“关于昆仑,小钦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讲…” 妖尊眸光自涂山连绵不绝的雪色缓缓转向她,说:“何事?” 顾钦微声道:“小钦前些日子曾专程派人去过昆仑,不光是昆仑山脚下或是昆仑山上都被莫须有的传言困扰至今。” 妖尊的眸色忽然一滞,便听顾钦接着道:“那便是大离出的那位剑仙,其实她从未到过昆仑,或者说,昆仑压根没有人见过她。” 白毛妖尊背后徐徐摇曳的九条尾巴在一瞬间僵住,她的狐耳挺然竖起,神色凝重,道: “小钦你…不,本尊亲自去一趟涂山疆外,小钦你即日启程去大离,找那位太后,不论是遇到她还是那个姓裴的,你便说此事事关林不玄。” 二百六十.昆仑 长风拨开云雾,连绵的群山落在天光下,仿佛数柄利剑。 巨大的牌匾横插其中,两头分别落在两座较近的峰上,墨色在纸上肆意行草,却也只是两个字——昆仑。 林不玄翻身下马,没伸手去牵或是扯缰绳,放任那匹白马跃进层林。 “终于到了?”宫山羽跟在林不玄后面,她目送那匹自顾自跑开的马消失在林中之后才回头,“昆仑?” 林不玄笑了笑,“还没有,不过如今是真在山脚下了,这上山路,还是得自己来。” 他再抬眼望了眼那几乎悬于头顶的牌匾,昆仑历世绝不止几百年,起码几百数千年风吹雨打不能在那素白的纸上留下一抹痕迹,究竟怎样的人才能落笔在这山野间? “那已不是人。”小狐狸忽然幽幽念叨,“凡间造物可没有这个手段,其上仙气酝酿而生,若说昆仑庇佑着它,倒不如说它正滋养着昆仑,这题字,当要出自一介大儒的手笔。” 林不玄颇有震惊,在前面赤脚踩草瞎蹦跶的小狐狸倒是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问:“如今你是真快要接触到仙道这一层面了,感觉如何?” “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还有点儿…怀念的古怪情绪,好像我本就该当个神仙似的。”林不玄答。 轻鸾嗤之以鼻,但也很罕见的皱着眉头没去呛他。 林不玄终于将眸光自那牌匾上挪开,越过背后那些层林原野,如今放在他眼前的是行往群山的路。 一条大道自山中噼开,一直延伸开去,到了中段分支如古树树杈般通往各座分散的峰峦,道路的尽头,才是那巍峨的主峰。 此地本是剑修故里,剑修在凡间不计其数,但苦行至此或勉励或挑战自我的剑修应当没这么多才是。 可如今…林不玄着眼望去,几乎是人头攒动,甚至还有身上感受不出一分一毫的修士也出现在这,“还真是热闹。” 宫山羽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听闻你们大离出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剑仙,这可是天钟之下的真仙,即便是这么一点儿听闻,就足以让任何修士趋之若鹜了。” 小狼妖又抬起头看看他,“所以那位姑娘是真的被神仙看中生格成了神仙?” 林不玄刚想回答她说是,却又愣了愣,终于还是道:“她将会是一代剑仙,仅凭她的执念便已足矣。” “哇…”宫山羽一脸吃惊,“你们认识?” “几面之缘…谈不上很熟,至多算得上道友。”林不玄倒没否认,而随后他不待小狼妖再八卦些什么便向前迈步。 一步落下,稍显凌冽的山风便撞了过来,宫山羽下意识“唔”了一声,护体的真气带起圈圈涟漪,林不玄却毫无异样依旧大步流星。 行至昆仑山脚下的大道之上,除了涌动的人流中嘈杂的交谈声外,还有“乒乒乓乓”的打铁声,两旁最多的店家便是铁匠铺,不时有喷涌的火舌吐出来。 只是各家的铺子上都争相打着什么“震惊昆仑第一剑”之类的招牌,林不玄随意瞥过两眼,就这儿随便一家拉出去基本都能开成连锁铺子的。 以品质来说的确算得上不错,但即便是各家的镇铺之剑要追及“朝代”、“逐鹿”之类的兵刃来说那还是差了很远。 谈失望是谈不上的,随便一个小铺子便有如此手段,只会让人更想看看这条大道尽头会藏着怎样的剑。 林不玄心中快意横生,脚下步履更快,行路的途中他才发觉身边的修士越走越慢,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了宫山羽。 小狼妖周身的真气时时刻刻都在溅起波澜,她正巧眸光与林不玄相撞,神色上是没有什么苦楚,见了林不玄一脸风轻云澹她才是疑惑道: “奇怪…你的真气流动没有减缓?” 林不玄摇头,“兴许是你不曾修剑导致的?不过,我记得师尊说如同这般滞涩的压力也是修行的契机,有利无害。” 小狼妖一双兽耳摇了摇,似是有了精神,一路走来都是跟林不玄在路上,没见过他出手,不过他出身不差,修为比上年龄来说也的确算得上天纵奇才,她来了兴趣,便问:“你还有师承?何许人也?” “你只需知道她的修为最起码也得是洞虚便好了。”林不玄耸肩,说的模棱两可。 宫山羽眼睑微横,旋即瞪了他一眼,努努嘴似是想说他直接报妖尊名字得了,却也懒得开口了。 山脚下的行路上的人潮忽然顿足,有些吵嚷的声音传来,不少人围聚在前方翘首以盼。 不知是仙家步道还是什么名剑出世,林不玄也凑上去看热闹。 “蟒蛟!” “行于天钟之下,昆仑之上,连鳞片都没有被那剑风掀起半片,起码也得是分神境的大蛟了…” 只见远方东侧的一座峰峦上,正有一条似蛇非蛇似龙非龙的妖兽盘踞与悬崖峭壁之上,四爪攀岩,那条漆黑硕大的巨尾横扫楼宇的门前,如同一柄巨剑便噼开山门,断口平整光滑。 山门之中才越出一个人影,可惜实在太远看不清来者的样貌,也分不清男女,只看得到他手中的剑。 来者将剑负于背后,立在空中,不知是山风还是那蟒蛟的吐息,使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盘踞于峰峦上的蟒蛟终于耐不住,红信子吐了吐,下一瞬泛着剧毒的尖牙便已扑出,行至那剑修的跟前只是滑过,旋即接踵而至的是那蓄谋已久的巨尾,那条尾巴有如巨剑般噼下。 “羊攻…” 来者并无慌乱,只是做了一个最简单的动作——拔剑,长剑出鞘,在他手中斩出一道光。 光与暗交错。 火光只延续了一瞬,剑光便已将墨色噼开,带起漫天血色。 蛟一声凄厉长鸣,残躯自悬崖上坠了下去。 那剑修并未多看几眼,只是甩了甩剑,血珠落下,埋入土里,而后他背起归鞘的长剑重新走回那已然破败的山门里。 山脚下的人群里勐的暴起欢呼声。 小狼妖也有些激动,转头问林不玄:“这便是剑修?这便是昆仑?!” “这是剑修。”林不玄心头也有些难捱,只是他的心绪不在这人一剑斩蛟,而在于这景象实在让人怀念,正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是被小狐狸一脸凝重的打断道: “但这不是昆仑,你我都中计了。” 二百六十一.岂有此理! 深冬。 长安城里也飘起雪,只是御道上不同于去年此时的门可罗雀,如今倒是热闹,即便离年关还有时日,却也有不少百姓早早筹备起来了。 街边张灯结彩,各家酒肆茶楼里散出的暖气瞬间化了那飘飘扬扬的雪花,在石砖上渐倍看点涟漪。 水珠刚刚凝结成薄冰,便有一双木屐将之踩碎。 顺着那双木屐一路向上是修长的腿以及一条长且蓬松的尾巴,不过行走的修士间并未能引起什么骚动——大离的法令更改过后,与妖族早有来往,多数人已然见怪不怪了。 些许迂腐的看法或许有,但这已经过去一年了,在红衣陛下的管辖之下大离绝对算得上是国泰民安,有登基当日当众清剿的铁血手段,的确不会有什么人胆敢生出二心。 顾钦将撑着的油纸伞收回,她抬起头来望着那依旧徐徐而下但已渐小的雪,点点雪花落在她的耳朵上,她头顶的一对狐耳本能的抖了抖。 她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接过几片雪花,微凉化在手心里,同样是雪,可较于涂山那刺骨的寒意来说,大离的雪显得实在是太温婉了。 顾钦眨了眨眼眸,甩了手心里的水珠,再弯腰向着一旁卖小饰物的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问路。 —————— 皇宫里,太清殿外。 庭院里栽着珍奇的花草,单单任何一株拿出去都能让超过九成修士趋之若鹜的。 可入了冬,太后姐姐便让宫女们换了一茬又一茬。 但这位姐姐正架着长腿单手靠在桌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绕着自己墨紫色长发,比对着桌上的画像和这庭院,似乎还是觉得不满意。 “这摆设…这花这草这树…真是去年那样式了?” 宫女们诚惶诚恐,这庭院几乎都是按着去年的画像一点一点照搬的了:“回禀太后娘娘,此院中一花一草一木皆已是去年此时一般无二…” 周倾韵努努嘴,总觉得这树偏了一点儿还是怎么样,去年也一样是雪,今年雪色更甚,自己也没了抱恙之忧,怎倒是觉得这雪完全及不上去年的万分之一了? “不对…感觉还是少了…” “奴婢不敢欺瞒太后娘娘,但…这已经是…” “必然是少了。”宫女们俯身拜下,结果还不待她们说完的,一道黑色流光曳过长空,几乎是瞬息之间出现在庭院中,裴如是瞥了眼那一群瑟瑟发抖战战兢兢的宫女们,随意道: “一帮子起码都是分神境了,在外开宗立派不为过,在这抖如糠筛的,真是没骨气…都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宫女们连忙应身撤走。 裴如是今日着黑裙,长尾几乎曳地,已算得上是相当保守,但那修长有致的身材隔着衣裳也依然一览无遗,她看着桌上撑脑袋的周倾韵,以及那画像,哼声道:“无非是少了那给你画这画像的人罢了。” 太后姐姐抬抬眸子,“怎么?他今年陪你看了雪,便来急着找本宫炫耀了?哼,又不是他在你身上闹出人命来了,本宫酸的着么?嘁!” “若若不是说你闭关了?”裴如是努了努嘴,又自顾自坐了下来,伸手将自己的发丝捋至耳后,话罢,她端起桌上那杯茶轻啜一口,旋即倒掉重新沏了一盏热的,“天气凉了少喝凉的,再说这两天你能喝凉的么?” 周倾韵唇角微弯,“闭关闭关…本宫前些日子的确闭关,但人家闭关九分神观内一分神留外,本宫闭关五分心思在这儿,八分心思在外面。 总想着夫君会不会几时回来陪姐姐看雪什么的,如此闭关,比起寻常修行也没了什么太大分别,干脆不闭了,干瞪眼好了。这不,把您这位裴宗主等回来了?” “我这次回来…”裴如是叹了口气,还不及她说,就听周倾韵道:“我知道,事关林不玄嘛…还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你也不会急着回来。” 裴如是也没去问她怎么知道的,只是点了点头,“我没找到他,本座去了涂山给那妖尊喂了心意丹,也没能套出林不玄的行径,说是去往昆仑,可昆仑也没有他。” 周倾韵蹙眉,拿起裴如是刚刚斟的茶杯饮了一口,“如今能否确认不玄的安危?” 裴如是再度颔首,“他应该没事,他临走前给妖尊吞服了心意丹,联系尚在,况且非常稳定,想来是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下落不…” 适时,院外有宫女传声道:“启禀太后娘娘,宗主大人,宫外有一涂山督抚求见,她说此次前来拜会,是为国师大人一事。” “真是巧了。”裴如是与周倾韵相互对视一眼,而后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顾钦便缓缓行入庭中,俯身恭敬道:“晚辈顾钦,见过二位前辈。” 周倾韵倒是大方,挪出身侧另一张椅子,道:“不必拘谨,你是来传妖尊大人的旨意的?” 顾钦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如小学童般将手乖乖贴在自己的膝盖上,平日里断不至于如此,可奈何这两位气场太大,她轻声道: “不敢说是什么旨意,是来说一点儿妖尊大人想要告知的事实与猜想,还有她自己的一点儿毫无私心的请求。” 桌对岸这两位又对视一眼,太后姐姐笑道:“不急,一件一件慢慢来。” 顾钦点头,“首先,是不知两位前辈可否听过那位登上仙位的柳仙子的名号,传言中柳仙子出身大离,前往昆仑,终于被仙人扶顶证道成仙。 可实则小钦派过人去往昆仑打探,结果是昆仑上下内外,没有一人见过柳仙子,她或许并没有到过昆仑,与林先生如今下落一般无二。” 粉毛狐妖在两边不时的对视下,忽觉压力山大,暗自搓了搓手,低头道: “此外便是,涂山疆外,也就是林先生失了踪迹的地方,有两家仙道相争,一方分不清路数,妖尊大人说可能是使乐器的,而另一方则是很明显的剑修。” 裴如是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每敲一下那狐妖的耳朵便是颤一下,等她话说完了,裴如是才是问:“所以…尊驾的看法或是结论是什么?” “天钟之下能入洞虚的剑修,无非只有天观一家而已,自家妖尊是想说,这是天观做的?包括先前的柳半烟,其实是被天观看上了?” 周倾韵双手捧起茶杯,剪眉低垂,似是充满疑虑,还不待二者说些什么,又是自顾自抛出了第二种看法: “或者是…看上柳半烟的并非天观而是另外一仙家,而林不玄亦是第二人,但此门三番五次来人间捞人,终于惹怒了天观,才至于此?” 裴如是接过话茬,“可我们怎么知道妖尊大人并非把我们当枪使来对付天观?数月之前若不是天观乃至天钟制裁,恐怕她早已将大离吞并了吧?” “我…”顾钦双腿紧紧并拢,夹在两位气场大的吓人的御姐中间,身为涂山督抚,如今也只能像只可怜的兔子一般,她只敢颤颤巍巍地解释道:“只是…只是妖尊大人的猜想…” 周倾韵余光瞥过这只神色苍白的粉毛狐狸,笑了笑,“这事我们再商榷,若是属实,再议天观不迟,对了,方才你说你家妖尊还有什么请愿,便只有对付天观这事儿?” 顾钦点头又摇头,最终在两者注视下,将一封信推在桌面上,而后急忙起身,“还有这封信上所言…请二位过目,小钦告退!” 裴如是两人并未拦她,待至那狐妖的身影跃出庭院,裴如是才是踌躇着问:“我倒是奇怪,你不气那妖尊?此外…你觉得此事有几分真假?” “如今寒毒已解,往事勉勉强强能算过去,但能不能翻篇还得看林不玄他怎么说,他若是想…咳咳,再者…见了那妖尊再说吧…”周倾韵揉揉眉心,沉吟片刻,才是道: “至于此事的真假嘛…只能说是难以定夺,你不妨再去一趟涂山疆外,若要挪人,总要用到各类法门,总有蛛丝马迹,若有天观的确切踪迹,立刻联系我,不要贸然行事,你莽撞不是一天两天了…” 见裴如是没什么动作,太后姐姐便捉起她的手腕,郑重道:“不可贸然行事,你可明白?本宫如今修为复原,亦如是之前的你,洞虚之下绝无敌手,你死活我管不着,别让不玄他…” 裴如是不等她说完便将手挣开,“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她再甩了甩手,随后目光落在那封信上,“看看那妖尊说了什么。” 周倾韵揭开信封,字迹端正且清晰,熟悉的样式一眼能看得出是妖尊的亲笔的: “如若诸位要对付天钟,想必奴家的洞虚修为也能成为诸位姐姐们不小的助力,而此法门便是奴家绞尽脑汁想到的唯一能在最短时间内恢复修为的解法,那便是——请诸位姐姐的夫君,也就是林不玄与本尊共修尾术…通俗来说,便是让他…睡了我…请诸位…道友见谅…?” 两人再度相互对视,继而一齐拍桌: “岂有此理?!” 二百六十二.阵法 昆仑。 那剑修的身影早已遁入山门中去,但山脚下仍是人声鼎沸,更有甚者振臂欢呼,若非这山风凌冽且昆仑的规矩摆在这儿,或许早有人飞身而起去拜山门了。 不过今日所见这一剑,的确颇有意境也恰到好处,哪怕换做其他不曾练剑的修士也未必就不会幻想修成此剑之后自己八千里外斩龙还的情形。 类同林不玄身旁这只不谙世事的小狼妖——宫山羽的眸中正流光溢彩,她下意识扯着林不玄衣袖,一蹦一蹦地指给他看。 林不玄只得将方才的思绪扯回来,轻轻拍了拍小狼妖的螓首,好声好气道:“我看得到,我也有眼睛的…” 只是他的目光已经没有望向那山门或是悬崖峭壁或是蛟龙,而是看着眼前身影刚刚消散的小狐狸。 轻鸾方才的神色相当凝重,但也只有这么一句,便没了后话,林不玄刚想问她何出此言,便听得耳边细微的声音道: “别传音,若本尊没猜错,摆出此局者起码也得是几个洞虚,假使只有一人做法,那可能得是…化蕴境。” 林不玄目光一滞,险些脚步都没跟上,凡间修为一境之隔已犹如山岳,更何况是仙境,那可是化蕴啊… 看这小狐狸慌张的样子,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一缕上古大能的残魂,那的确能让人不惜一切代价趋之若鹜… 会不会是之前那林里弹琴的?说是送行,眼前光影一转便到了此地,看她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暗地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恰恰相反,那女的没问题,用的术法是缩地成寸,不存在藏什么花招。” 轻鸾的声音虽然轻,但字节相当清晰: “此外…眼下这境也好局也罢,都不是冲我来的,九成九都是冲你来的,本尊方才说有可能是化蕴境这事倒是不属实,毕竟化蕴的家伙才不会管天钟之下,又不是人人都如那无道仙宫这般闲,但也不得不提防,倘若是化蕴境,那便有发现本尊的威胁在。” 看样子是小狐狸又自顾自听自己的心声了,不过林不玄本就无甚所谓,人家修为高拿她有什么办法? 况且现在还是特殊时刻,只是这来路不明的人设下如此一局又是怎样?我不就是一个元婴?撑死了不过分神,这天下不说一抓一大把吧,但凤毛麟角肯定是算不上的。 就算自己个体特殊,那要捉去研究也是随随便便伸手逮走的事儿,何至于花费大把心思落个法阵下来? 轻鸾咳嗽了一声,“这事我也不明了,或许人家并不是想从你身上获利,也不是想钻研你这天赋,而是刻意落下阵法来阻碍你的?” 听着小狐狸的揣测,林不玄也略有思虑地不紧不慢继续前行。 修士的行路即便是脚程也绝不比寻常车马慢多少。 林不玄一人一妖不知不觉走了有一个多时辰,已然行入昆仑山中,分支的路四岔八开,主道上的人已不多,而他们大多是紧皱眉头,唯有些许看似德高望重修为匪浅的老道依旧闲庭信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妖女放过我】 【】 这几位大概是已达渡劫境,寻着登仙的听闻来一探究竟的。 宫山羽吐吐舌头,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几大口气,才小跑两步跟上,她扯了扯林不玄的袖子,“能…能不能先歇一会儿?” 她额上发梢有些湿润,面色稍有些红,林不玄才后知后觉,此道上其实山风凌冽,如宫山羽这般不修剑的,已经有些难捱了。 不过好在一旁也有茶馆,兴许是剑风压力之下,这茶馆也并非以寻常木材所建,剑风常年吹拂下并未留下什么痕迹,问起来说是隶属于昆仑山上哪一个山头的修士帮忙建成的,二者其实也算做是雇佣关系,林不玄没多聊,只是要了个雅间。 林不玄随身带的盘缠不少——赵红衣以“国师出巡探访辛秘”为由亲自从先皇账上拨的款,现在林不玄兜里能掏的出来都是黄金。 不得不说赵元洲别的没有,来路不明的财款倒是不少… 所谓雅间,其实也不过只是一间可供几人对坐的小厢房,除却中间的圆桌与四角的座位之外,只余下两扇窗,或许也只供小憩歇歇脚的。 桌上一盏茶是新上的,还升腾着些许白气,还不待林不玄伸手阻拦的,小狼妖便已举起茶盏往嘴里灌了… 林不玄只得收回伸出的手扶了扶额,先前以为她只是与若若一般的笨蛋少主,如今想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宫山羽才满意地放下茶盏,擦擦嘴看了林不玄一眼,才疑惑道:“怎么了?” 林不玄揉了揉眉心,“你就不怕人家在茶里下了毒?” 小狼妖稍显震惊,“人…人心竟有如此歹毒?”她说着立马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试毒。 林不玄看着这小狼妖聚精会神马后炮般无意义的举动也只是心头吐槽一句也不知这宫山家怎么能活得下来的,他思量后沉吟道: “本来不可能,但方才我掏出一锭黄金来付账并不要找零时那掌柜也只是随口客套了一句罢了,连点儿惊讶的神色都没有,一家茶楼,一年来能有多少营收?” “还是开在昆仑山脚下的?我见后院高墙下还种了不少农作物,掌柜的多半也得靠这些来养活自己…茶馆内也没几个伙计,也就是说起码这消息传开之前,这掌柜的也仅能自给自足而已吧?” 宫山羽摸摸鼻子,自顾自解释道: “这可是昆仑脚下,剑修故里,掏锭金子出来应该也不算太少见吧?况且这段时间有出了仙的传闻,难免有人来打听,出手阔绰的,自然也有,你既然也是来寻仙的,就别思量太多喽…” “昆仑是剑修故里,来一心向剑的,可不是什么纨绔子弟朝廷命官,手里可掏不出俸禄来,能随手掏的出来多半吃不了也没必要吃这个苦。你觉得王侯将相之子舍得来此地苦修?”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妖女放过我】 【】 “类同柳姑娘这样的人,你即便要送给她钱,她也只会摇摇头,况且这里只是上山路的中段,你没有修过剑才要歇脚,如我这般,只会在山风之下更觉快意罢了。” 林不玄依旧眉头紧锁,看宫山羽的神色是似懂非懂的,虽然可能的确是自己过激,但此地的确有不少疑点,况且…这起码也是和一帮子洞虚做法相博弈,不得不再警惕些。 宫山羽是浑然不觉自己入了局…好吧,若不是轻鸾如此笃定自己也并不能确定自己来的不是昆仑… 林不玄思绪拧杂,如今怎么也捋不顺,干脆开了窗,靠在窗边看青山如画的昆仑。 山路向下,依旧有大群的人来拜访,也没有显得特别的呆滞或者脸谱化,有些说笑的,也有应些许口角不合而当路亮兵刃的… 若这些情景皆为阵法所铸,那该是如何玄妙的法门? 林不玄无从思量,寻常法阵按颜色分是从赤到紫,自己此道也没怎么钻研,至多能摸索到黄或绿的阵法级别,类同这般弥天大阵,既不能通晓它的运作,也无从追及它的阵眼,更别提破阵而出了。 “我已经完全搞明白了!”正当林不玄欲叹气之时,轻鸾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林不玄微微一愣,小狐狸也没卖关子,接着道: “此地也能算作是昆仑,此间的人或事物,也的的确确是昆仑所有的,并不是什么凭空虚构,那样消耗太大,而且漏洞百出。” “这是在昆仑的基础上设下独属于你乃至你周边人的法门,此外…就类同于你方才猜忌的那样,其中的人或景不会变,但人的性格,说的话,行动的方式会被设下法阵的人所牵连。” “是法阵的一个特别的用法,但并不高明,所以,此阵便无从涉及到什么化蕴境,必然是几个洞虚联系并维持此阵。” 小狐狸松了口气,身影又浮现在桌子上,她双腿盘坐,蓬松的大尾巴扫桌面,单手撑着脑袋。 林不玄也松了口气,起码不是什么小雷音寺,他继续看着窗外的山野,各处楼庭之上倒悬的剑气纵横,落下山来便化作凌冽的风。 他喃喃着, 也不知是问谁:“那可有解法?” “不好说。”轻鸾摇摇头,“如今不知道做法的人动机是什么想法是什么,而且我们虽入昆仑,但在这儿…只能算是入了阵法的一角,未知全貌,难以寻求破阵。” “让你出门前不仔细告知你家夫人们一切可能的行踪呀,现在倒好,人家哪里找得到你?”轻鸾忽然笑了笑。 “船到桥头自然直…”林不玄摊手,“况且,既然设阵为我,不妨多走两步看看,姐姐她们不知道也好,免得担心。若是被晓得了,以如是的性子,我怕她弄不好得提着剑冲上去砍天钟…” “不过…”轻鸾没接话茬,反而又拉长了嗓音,“这法门虽然奇妙,但还达不到玄妙的地步,甚至…还有一个很大的弊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妖女放过我】 【】 林不玄转头望向桌上,小狐狸嘴角微咧,他急忙问:“什么弊端?” 轻鸾耳朵摇了摇,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道:“此阵就相当于将整个昆仑的虚影照搬挪了过来,将你困在阵中,也就是说施阵者也无法左右这假昆仑其中的任何人做出的任何举动,但…你可以。” 感谢噎死魔神,尾号1639,尾号0455,枫过秋野,尾号5192,我是一名保安,尾号2431,修炼千年的红烧牛肉面,尾号0796,尾号2135,雨中漫步h,你先粉嫩了,别虐什么都好说老板们的打赏 二百六十三.此间 月色掠过剑锋,清冷的微光照过云端,也拂过云层之下千万里的大江。 星月之下云端之上有一道身影在不断挥剑,她的每一剑都将深厚的云层拨散,垂入人间,化作临面的清风。 柳半烟已经忘记这样的日子过了多少天了,不过她依旧是十年如一日一般,重复着拔剑挥剑的动作,一日未有懈怠。 如今的修为如何?如今的剑术如何? 这不是她在意的事,更高更远的修为,更快更利的剑才是。 忽而,她两侧刘海因一丝微风而轻轻摇曳,柳半烟将挥出一半的剑势尽数收回,即便是戛然而止的剑也如同此剑本该如此一般流畅,她没有分毫因中断出招而导致的气息不调,柳半烟缓缓睁开眸子,轻声道: “师姐,你终于回…前辈是?” 眼前的人并非是那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幻象,反倒是一位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子,她身着轻丝白衫,发尾插着一只钗子,浅色流苏在钗子的尾上摇曳,她赤足站在云端,玲珑剔透的足趾泛着微红。 是个很好看的女子,但是柳半烟并不认识,也没一点印象。 女子并未回应,只是也抬起眸子打量着她。 柳半烟曾记得师姐说,此地是可算做无天无地之所,天上的风刮不进来,天下的雪飘不上去。所以能来此地的,必然是仙道,不过人家没有敌意,柳半烟便也没有去提剑。 “半烟…咳…”而这位仙子刚想说话便带起了一声很轻的咳嗽,柳半烟清楚的看见她伸手去擦嘴角流下的几滴殷红的血珠。 “前辈先坐。”柳半烟搁下剑伸手去扶她,将她搀到座椅上,又去斟了杯茶水,递茶给她时柳半烟忽然通窍,想起来了些事情,转口道: “师姐请喝茶。” 赤足的仙子端起那杯茶,茶温恰到好处,她看着柳半烟,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算了…我姓江。” 柳半烟坐在她身旁,边是给她擦了擦嘴角,边是澹澹问: “师姐的虚影幻象已然很久很久未曾见过了,师姐很久之前曾予我说无道仙宫允我时日,即便此地时日漫长,但我想今日也到了时候,所以师姐你才会亲自来,不是么?” 江师姐抬起头来看向柳半烟,她的话语平静,她的脸色依然毫无波澜,师姐的喉间微微滚动,然后道: “一年时候已到,事情本该如此…” 这句话就很有意思,若是林不玄与自己换位,现在该是抱起双臂满脸一副“早就猜到”的神色吧,柳半烟想。 江师姐看着柳半烟,从她的脸上并看不出任何神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大抵如此。 倘若说要收了她的修为将她贬回人间去,估计也只是点点头说好。 拥有如此脾性的人,竟然也会有那般强的执念? 身为仙道,此地又是无道仙宫的地界,想要抹去她的记忆都不算太难,但…自己不必也不会做这种事。 江师姐抬起头来,她或许是在看远方的群星,那已经有些许残缺的下弦月的月华便在此刻在她的发梢打出幽蓝的轮廓,她接着道: “北落师门蒙尘久矣,长夜将至…你不用回去了,天观那帮人靠不住,只有你们自己救自己了。半烟,你明日随我回仙宫,我将剑典传授于你…” “可是…”柳半烟踌躇良久,终究还是打断了她的话,“师姐先前说若我还有牵挂便不能…” 这位江姓仙子一怔,“你还没忘掉林不玄?!” “师姐你不也还没…” 江师姐眉头紧蹙,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神色对柳半烟,只是语气不佳道:“你以为你在此度过的时间如天下一般?” “比之人间慢一些…”柳半烟的回答倒是坦然。 “何止一些?”这位江师姐愕然,将手触于自己眉心,狠狠揉了两下,“此间是无道仙宫展开的居于天地之间的法阵,亦是本家历世的根本,此间的时间流动是人间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已经十年了。” 师姐将手松开看向那脸上终于露出些错愕神色来的柳半烟莫名松了口气,但还是问: “所以…你如今对林不玄究竟是那点儿未竟的执念还是对他有…别的意思?” 柳半烟的眸光明显一滞,借着月色,一旁坐着的这位看的很清晰,而后柳半烟的眸光微垂,平静道:“我也不知道。” “罢了罢了。”江仙子摇摇头叹了口气,自己投影下来虽然接触柳半烟不算很久,但也有时日,她就是这个性格,师姐便也不想着动摇什么,只是道:“你收整一下,随我去仙宫。” 柳半烟并未拒绝,只是轻轻颔首,然后她起身取剑,再道:“已经稳妥。” 江姓仙子再看她一眼,“你不问我伤哪来的,为何如此,前路危险否,敌人是谁?” “不必。”柳半烟摇头,“师姐不想说,半烟便不会问。” “好。”师姐大笑,“本家相中你,或许是这千百年来最正确的决定。” ———————— 昆仑之下。 林不玄端起另一只茶杯斟了些茶,在小狼妖提着银针稍显错愕的神色下啜饮了一口,他再走回窗边,远处的主峰依旧如锐剑般直指天穹。 “轻鸾你说这帮仙人特地设下此阵约束我做什么?那不成我也是什么顶级大能转世重生?你不是常说我不曾修剑却有这剑术大成的古怪功底么,我听闻南海曾有剑圣道号…” 小狐狸在桌上伸了个懒腰,端起茶杯的虚影也轻轻押了一口,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喝到,她缓声道: “别想了,人家我早就查证过,南海那位姓赵,与你家红衣也不是一脉的,踪迹有,但没多少,可能是天上来客,不过…也在很久之前便销声匿迹了。” 小狐狸悻悻道:“与其在这里喝茶,不如出了这阵再去拿人家下阵的人问个明白,他们既然没动杀手,必然有理由在,反正也是昆仑,你上了山再说吧。” “得令!”林不玄松下茶杯,揉了揉宫山羽的头,“走了狗狗,上山去!” 小狼妖呲牙咧嘴:“我不是狗!” 她探头看看窗外,山路上黑漆漆,人几乎没了,只余下清冷的月色,又问:“就现在?” 二百六十四.上山! 一人一妖趁着月朗风清离开茶楼。 林不玄站在灯火通明的茶楼旁,眼前的光与影交汇,上山来的路沐在夜中几乎无法追及。 他才发觉此地其实也能算做昆仑了,身前的山路两侧的峰峦叠嶂,依旧有人提着灯笼踩着阶梯上山,借着月色能勉强看见山外亭台楼阁上或是盘坐或是舞剑的身影。 林不玄转过身来站定,眸光随着山路石阶一路向上,主峰的路比之其余的要显得陡峭的多,石阶上青苔遍布,还有些许植株自缝隙中生长开来。 而那峰峦穹顶之间,沉重的山门一半沐入云中,似是很多年没有开过了。 “那主峰顶上有什么?方才早些时候我见那修士一剑斩蛟龙,那山门已不太靠前,此峰压轴在这山路的底端,是公子你所行所追求的?” 茶楼的区域似乎也铺了个小小的阵法,微风徐徐但带不上几分如剑般的锐气,小狼妖在围栏处蹦蹦跳跳。 林不玄摇了摇头,这一路上山来几个时辰,哪一山门是什么派别,哪一穹峰是隶属于哪位祖师的,主修的是剑术,还是铸剑亦或者是功法修行,林不玄自己也如跟前的小狼妖一般——一窍不通。 他只能故弄玄虚:“上了山才知道。” 毕竟自己也是被自家本就不怎牢靠的师尊忽悠来的… 林不玄正想着呢,小狐狸的虚影这时候忽然转头过来瞪了林不玄一眼,她恨恨地捏着拳头挥了挥,“说话小心哦…” 林不玄耸耸肩没个表示,跟着蹦跳的小狼妖走出围栏,才复行数十步,宫山羽的脸上便没了那几分从容,蹦蹦跳跳的动作也都收敛了。 “真有那么夸张?” 林不玄凑上前来,拍拍肩问宫山羽,自是进这涂山以来自己就没感受到过什么压力或是剑风剑气之类的,至于周遭人脸色难看林不玄猜想那都是他们不修剑凑热闹的缘故。 至于那些明显的剑修的脸色也有些凝重的么… 权当他们是学艺不精了…虽说自己没怎么练,但那可是师从轻鸾,鼎鼎大名的散修巅峰,这天钟之下的修行自是比不上自家师尊半点皮毛的喽。 轻鸾偷听的直搔耳朵,回过头来做了个干呕的表情。 宫山羽下意识扯着林不玄的袖子喘了两口气,吐吐舌头埋怨道: “跟你们这帮修剑的聊不来的,早知道这鬼地方是这样子的,本少主早就拍拍屁股跑人了,鬼才陪你上昆仑…这还没上主峰呢,天气也还平和,要是大风大雨的,本少主不得提前交代了?” 林不玄身旁的这只无意被骂的“鬼”竖着狐耳飘过来,斜斜瞥了宫山羽一眼,面无喜怒道: “其实她不曾修剑,在此地前行已经冠绝绝大部分修士了,至于那主峰石阶,看这多年未有人走过的样子,多半是倍于此地的剑风锐气。” 林不玄低头看了眼皱眉的小狼妖,笑着道:“那要不要我借你几分力?” “真的假的?”宫山羽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里冒星星:“好呀好呀!” 轻鸾扶额,“怎像养了只小狗似的,不过…你竟还有余力分出去给她的?” 林不玄边是用法力渡给宫山羽做了个护体罡气,边是听得轻鸾这么说稍有一愣,“我还以为是师尊你出手的嘞…” “我?”轻鸾大拇指戳戳自己,“本尊才懒得,况且这剑风迎面也不失为一种磨砺…还是说你压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林不玄摊手耸肩,轻鸾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思量,林不玄也不觉得真是自己那闲里偷忙学的几天剑能有如此大的抵抗力,便是抱着手臂问: “会不会与这法阵有关系?这帮人本就想让我上昆仑去?” 轻鸾依旧蹙眉,“可能性不大,你身旁这只小狗不也受了剑风轻饶?既然那帮人是设阵于你,那应当更让你难近阵心才是…” 完全没察觉到林不玄那些谈话下意识动作的宫山羽长长呼出口气,伸了个懒腰,晨光照拂之下,满眼青山深林,耳边鸟鸣涧淌,好生快意。 她才是喃喃道: “昆仑的剑风一般人来真是遭不住,不过没了侵扰这般看来景色还真是好,久居于涂山边疆,整天满眼白茫茫,都要得雪盲症嘞!” 这喃喃低语的声音才是将林不玄二者的思绪拢回,一人一狐相视一眼,林不玄抬起头来,那巨大的牌匾几乎悬在自己头顶了,他一脚踩在登上主峰的石阶上。 天山忽然来了大风,林不玄的衣摆随风飘摇,随着他更上一阶而猎猎作响。 风过之处,石缝中的植株在顷刻间便被拦腰截断,剑风拂面,林不玄的脸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在他看来不过是风更大了些而已。 但…自己渡给宫山羽的护体罡气却在她也上了几阶之后愈发显得暗澹了些,倘若这小狼妖没被掉包的话,这石阶上的剑风的确勐烈得很了。 天色已亮,昆仑又有人借晨光拜山前行,林不玄此地算得上要人仰望的,自然有不少人指指点点。 不过林不玄懒得管,再往上走了片刻钟,宫山羽身上附着着的护体罡气已经在忽明忽暗闪烁了,小狼妖当即抱林不玄的大腿,可怜巴巴道央求道: “公子你…快给我…” 林不玄正欲再传法力给她就听山上“卡嘣——”一声,他抬起头来,只见山上一棵得需几人才能环抱得起的大树也被拦腰斩断,正滚下山来。 那树干顺风而下,顷刻间便已临面,宫山羽双手伸直全力运功准备抵御,林不玄想也没想便本能地一脚蹬地单手揪着小狼妖的尾巴一同跳起来。 一人一倒着急得差点汪汪叫的狼妖几乎贴着那滚落的树干越过去,粗如巨柱的树干在那剑风之下还未落至山下便裂做数十块形如木剑般的碎片正插在石阶之下的路上。 “当真恶趣味…”林不玄还浮在空中,暗自吐槽一声,忽觉手里有东西在扭,他才发觉还攥着宫山羽的尾巴根,小狼妖倒垂在他手里,像是一只被火枪打了的黄鼠狼。 “放…放我下去…”也不知吓的还是怎么了,小狼妖泪眼婆娑,然后才发觉到不对,“奇怪…我记得昆仑不是禁飞?公子你究竟何方神圣?!” 对啊…我凭什么能飞? 林不玄这才想起来这回事,昆仑禁飞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自己也见过想挑战权威被昆仑法阵重压反噬当场吐血的修士,人家可是问道境… “再往上去!”轻鸾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此地的法则似乎完全无法约束你,就如同…此地是应你而成一般…这不是阵法能塑造的事,上山!” 二百六十五.穹峰之上 轻鸾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与欣喜,林不玄便没有多虑,拽着宫山羽的尾巴就迎风而上。 他身后的人声吵吵嚷嚷,林不玄想也知道自己此事违背常理。 本来这上山路便是修行,你这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开后门飞了是怎么回事? 但林不玄一点儿速度没压,直冲云霄,宫山羽倒悬着吓的直抱林不玄大腿,眼中的景色不断缩略,远方青山如黛,脚下抱团上山的人影也小的看不清。 昆仑主峰的山路如盘踞的巨龙般蜿蜒曲折,林不玄却是几乎一步登天,云端几乎触手可及,石阶末的平台已经可以看见。 林不玄单手成拳,自己与这小狼妖体外都凝聚起了十成十修为法力的护体罡气,做好了上去就被人兴师问罪的打算后,林不玄的脚才踩在主峰顶的平台上。 不过令他稍感诧异的是那扇大到几乎与天相接的山门外,只有一棵上了年份的落叶松,树下系了一只不小的撞钟,以及树旁正扫着落叶的一个小和尚,还有一张小桌子上放着个正冒着泡的小炉子。 没有想象中的一干剑修兴师动众,这场景也没让林不玄放松几分警惕,倒觉得有些违和… 那扫地的小和尚这时候才看向他,林不玄手一松,手里的宫山羽失了力手上一松差点倒栽葱,才起身,忙心疼兮兮抱着自己的大尾巴。 小和尚将手里的扫帚靠在松树上,自顾自走到那桌旁,提起炉子往早就准备好的杯子里斟上两杯,他再端起来行至林不玄二者身旁,边是递,边是澹然道: “刚热的松花酒,还请二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不要嫌弃。” 林不玄端过酒杯,杯壁温凉合适,清香扑鼻。 宫山羽眨巴眨巴眼睛也端了过来,但没敢喝,也不好意思掏银针。 轻鸾缓缓道:“酒里没毒。” 林不玄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股暖流自体内扩散开来,虽然方才的真气损耗微乎及微,但他也明显感觉到酒力将自身能修缮之处全修缮,这大概是为了复原上山人元气而特质的吧… 他才是向那小和尚行礼,开口道:“方才腾空而起,有悖昆仑修行之意,还请小师傅莫怪。” 小和尚摇头,郑重道:“主峰上已多年未有人上山来,施主不借外力,仅凭自己之力,又有何逾矩之处?” 宫山羽见林不玄喝,她也连忙喝完,然后这才点点自己,“那我…?” 小和尚不等她说,伸手做了个“停”的动作,继续说: “施主不必讶异,今日晨时峰主请我待至卯时过半热上松花酒,并吩咐是两杯的量,想来峰主早已卜算到了。” 林不玄低头看看收起酒杯的小和尚,他头上的戒疤不似是假的,林不玄心中愈发疑惑,自己穿越来大离几年了,自是寒山到长安,天下何人不知昆仑是剑修故里? 如今自己亲自来了这昆仑,虽说有阵,但也与真昆仑一般无二,这剑修称绝的主峰之上…看门的是个和尚,而座上峰主是个算卦的? 林不玄不禁发问:“此地真是昆仑?” “这不是施主真的想问的事。”小和尚洗净然后收起了空杯和炉子,才是转过头来,看向林不玄: “施主现在真正想问的是:何不见剑?” 林不玄默然,而后点了点头。 小和尚也点头,坦然问: “方才那树干落下,其实是想试施主的剑,可施主身为剑修,也并未拔剑不是么?而后施主是逆风而上也并不是踩着剑飞的。施主虽身负剑修,一身剑气纵横,但施主此番所来,是真为了剑吗?是访道,拜山,还是…寻见?” 林不玄愕然,从前没觉得这帮算卦的这么烦,自己还觉着无妄子那老头儿挺有意思的,如今才是觉得和这帮算卦的聊不来的,这都快要兜老底了! 不过还好,这都是法阵下… 轻鸾打了个哈欠,慵慵懒懒道: “这虽是法阵复刻,但…你在此地存在的迹象,所为的事儿,使人产生的记忆,都会增幅于原身…倘若你能解开阵法的话。” 林不玄没接话茬,“轻鸾你就不怕你给人家算到了?” “我?谁敢算我?”轻鸾哈哈大笑,“昆仑再怎么强横那也不过是人间,而本尊身居天地之外,本身就承载莫大的气运,别说这帮凡间的,便是天上那帮专修卜算的老道也没一个敢算的,谁算谁死!” 小狐狸洋洋得意,甩甩尾巴继续扯皮道: “至于这位嘛…这位的卦算未必能及得上那无妄子的手段,不过那老头卜算天机过多,还能活的好好的也是命大,多半和那块三生石有关系,早知道当年应该直接让你挖过来。” 不曾想又给了这小狐狸装上的机会,林不玄虽是耸肩,但也释然了几分,天钟之下皆是凡人,欲图成仙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不知道这峰主什么来头,但像是轻鸾这般大能残魂,自然是可遇不可求的,别说凡人,就是那帮子神仙知晓也准得拼命的,现在能少点儿威胁就少点。 虽然这小狐狸总不给他好脸色看,但终归日久生情…… “喂喂喂…”轻鸾忙翻白眼吐舌头,“谁同你日久生情,别自作多情了好么?” 林不玄懒得理她,面上倒是很冷静的问: “不知小师傅可见过一位同样来自大离的柳半烟柳姑娘?” 宫山羽忙抬头看林不玄。 小和尚摇头,“曾有耳闻,如今世人皆传她因昆仑拜剑得道成仙,实则昆仑从未见她来过。施主若是为寻她而来,恐怕要失望了。” 林不玄也摇头,笑道:“看样子峰主未能卜算到啊…烦请小师傅开门吧。” 小和尚愣了一下,然后还是点点头,跑去撞钟。 “铛——铛——铛——”绵长的钟声响彻在昆仑之巅,无数修士驻足痴望,那半入云端的山门发出沉闷如春雷般的响动。 林不玄的眼前如见天穹开裂,霞光从那推开的山门中四射出来,云雾在其间萦绕,亭台楼阁沐于云雾中。 再远处是一汪目光难以追及边界的湖泊,湖水中阴阳自生,正中心里插着一柄极其巨大几乎难以辨认的剑,恰如同天地万物因此剑而生一般,眸光所见之下,所有缥缈的仙气在看到那剑的一刹那便化作了剑气。 这与林不玄早前想的一大帮子蓬头垢面的老小剑修窝一起要不盘坐修行要不老老实实挥剑的情形完全搭不上线。 小和尚再道:“这是昆仑。” 林不玄还想说什么,就听轻鸾忽然“哈”一声,她道:“这地儿我真认识!” “怎么说?” “湖心那把剑,我插的!” 二百六十六.您才是魔门 轻鸾的话刚刚说完,还不待林不玄反应去问的,背后的小和尚正巧这时候缓声道: “小僧要关上山门了,烦请两位施主在门口稍候,会有人来接应。” 他一边说一边不紧不慢地又去撞了一下钟,沉闷钟声与身后山门落下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小和尚也没说怎么出去,林不玄和宫山羽相视一眼,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先走着再说。 林不玄再眺望一眼那柄插在湖中心的巨剑,他并不是没有见过穷奢极欲的硕大凋像摆件,大离的矿产不少,长安繁华,皇宫里不论是红衣登帝前本就有的还是登帝后推倒重铸的华贵摆饰绝不在少数。 但都远远及不上此剑震撼,那些凡品再如何鬼斧神工也没有这湖心剑似要将天地一分为二的神韵。 这柄剑,剑尖深之湖底,剑柄没入云端,即便林不玄明知身处这昆仑之巅,已是最接近天的地界了,也恍然有一种此剑自撑起整个世间的怪异观感。 湖心剑的剑锋将大江两面分割,湖中左上右下的各有一小岛,这样看来,真如一对衍生出来的阴阳鱼。 “不是‘像阴阳自此剑衍而成’而是此剑真衍生出这般仙气铸造了这个昆仑主峰之上与仙界难分伯仲的境界,单论方式,这与那山间那块横跨两山峰头的牌匾作用是一样的,只不过这剑呐…比那题字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趁着走进去这段路,小狼妖像是见世面的山里妖般眼睛发光,张嘴哇哇哇,林不玄也仔细打量两眼,他还在想着嘞,轻鸾就自顾自同他解释道,还回头用两根手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林不玄装作不屑一顾激将道:“是是是,你随手插的剑都比山间那题字强的多喽…” 小狐狸双手叉腰,哼声道:“自然如此!” “你就吹吧…”林不玄继续激将,“那你怎么证明这剑是你插这湖里的?又是为什么插这剑的?我看这剑都顶几十个你那么大了…” 林不玄声音略带猜疑,眼眸微眯,很是瞧不起人的样子,小狐狸一下子气鼓鼓,忙皱眉想说些什么,但却卡了壳,半晌没响动,最终是腮帮子瘪了下去,急匆匆道: “忘记了……但是这剑一定是我亲手插的,我有映像!我用的法力托起来的!” “好”林不玄没有再否定她了,反倒是问:“那这柄剑是什么来头,有没有逐鹿强?能不能给它拔了扛走?” 轻鸾狐耳微竖,沉吟道: “能自衍灵气丰饶一片境遇,这柄剑起码也得是鸿蒙级别的,既然是剑,那当然就能拿走用,如果是好东西嘛我自然会让你想法子撬走,至于这把剑嘛…虽然这么大不是它本身的面貌,但你要驾驭它起码也得有个问道境,况且…此剑并及不上逐鹿。” 林不玄稍有一愣,震惊道:“逐鹿更在鸿蒙之上?!鸿蒙再上不就只有一个级别了?我这可是凡间啊?” 林不玄真是有些诧异了,若轻鸾没胡诌,自己也没记错的话,现在自己随身乾坤袋里随便丢着的那把还是苏若若在寒山去京州路上送的,这算什么? 新手村爆了半件橙装? “你也知道是半件?分做两柄且并无灵性的逐鹿尚能纳入法器的行列,若是双剑合璧又复得了当年的气运,莫说鸿蒙,可斩砚台!” 轻鸾斜睨他一眼,笑了笑,继续道: “你真以为这昆仑是让你陪我来的?既然你叫了师尊,虽然没尽一点儿为徒之道,但做师父的,多少也得帮衬着点。” “此行昆仑,找什么回忆就是碰碰运气,合剑才是大事,寻忆不是故地重游就可以,而且这凡间乱跑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踪影,不如碎开天钟,去问一问那帮神仙,为什么!” 轻鸾大义凛然,听得林不玄也热血倍看的,尤其是那句“可斩砚台”,砚台可是如同修行境界的“合道”,丹药境界的“风水”那种只能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存在,甚至不同于“鸿蒙”或者“仙丹”连那些渊源流传的史书上也只有一个境界的记载,连一个记载上的名字都没有。 但小狐狸说的斩钉截铁,林不玄便也就信了大半,顺着她来就好,想碎天钟那就碎呗,谁让人家三番五次救自己了? 林不玄只希望这不是自己穿越前玩的某个游戏里的末日抢劫第二章。 轻鸾顺着林不玄心思偷听,本以为他又要挖苦自己的,结果偷听完还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干脆转了话题,道: “此外还有一事,这昆仑之上,应有一本记载世间所有大事的祖书,你若能见这个算卦的,不妨跟他要来看一眼。” 林不玄正点头,远处仙雾微散,一点微光拨开云雾极速接近,那是一个站在剑上御剑而行的修士,不过飞的并不高,甚至没高过草地几寸。 但是他的速度很快,才见微光按下云头,便已经出现在林不玄和宫山羽的面前,这位剑修先朝两人稍行礼数,才将剑负于背上,诚恳道: “两位道友来我昆仑,有失远迎,还望莫怪。” 林不玄二人摇头,并不在意,若不是小和尚有话在先,自己早就领着宫山羽到处跑这当自驾游了。 那位修士又说:“鄙人姓赵,两位称呼小赵即可,不知两位所来,先有什么打算?” 得,这是来了个导游。 林不玄也并不嫌烦,反而是对这位赵姓向导有点儿感兴趣,倒不是自己有那方面的需求,是因为他身上剑气四溢,却不带有一丝一毫的修为。 林不玄便抱起双臂,答非所问:“敢问赵兄身上看不出任何的修为,那御剑之速又远超常人,是怎么做到的?” 小狼妖在一旁凑热闹, “对呀对呀!” 赵姓修士笑了笑,“道友有所不知,我们昆仑之上的派别不少,鄙人是快意剑庄的弟子,修行的是快意剑,本庄以快为道,庄主相信只要修剑至极,一样可斩仙神。” 林不玄默然,若旁人说这话自己大概率不会信,但方才见他御剑而行,速度比一般元婴乃至分神修士全力遁光还要快,难免心中思虑稍有些动摇。 他正欲问询权威人士,不过人家早已猜到,小狐狸耸肩道: “就当年本尊的理解来说,这的确是天方夜谭,不过这已经多年过去,修道的方式方法随你一路走来也见过变革,此道与你家太后姐姐一般无二,可行。” “怎么说?” “还记得她曾身中奇毒,一身修为荡然无存之际,拖着抱恙之躯依然能一刀斩断修罗么?” 轻鸾也双手抱胸,“那便与这同理,看样子这么多年衍生下来,修行的法门真有不少进步啊…你也去偷师一手,将来好扮猪吃老虎。” 林不玄一时语塞,自家师尊让自己赶紧去偷师别人的修行法门,有没有搞错,还有职业操守吗? “什么呀!”轻鸾瞪他一眼,怒道:“若非本尊当年在此插剑,哪来的什么昆仑,这都不是因本尊而生?那不都是本尊的东西?至于你学,那不就是为师的左手倒右手?” “另外,有什么操守不操守的?人家功法好你能偷就偷,被发现了就给人家做掉,他奶奶的,一点儿不像个魔门出来的!” 林不玄心里忙拱手,“同你们这帮杀人越货的散修聊不来的,您才是魔门!” 二百六十七.江中有真龙 轻鸾耸肩,抬起头瞥了林不玄一眼,她背起双手澹然道: “大离的道啊宗门之类的虽然足够繁杂五花八门,但其实多数都算不上是正统,不过这应该也门儿清,哪有和尚自称什么什么道人的不是?” 小狐妖咳嗽一声,继续道: “其中缘由可能是这天钟落下之后,凡间再难受到仙道正统的传承乃至衣钵,所以如今此间能见的大部分宗门,严格来说这些宗门可以算是是这么多年自衍而成的,早已脱离了名号的本身,又或者说是只在某样遗留的或事或物上挂了个名罢了…” 这倒是林不玄一直想问但却一直没问出口的事儿,曾经是觉得奇怪,后来想想穿越都穿越了,还纠结这个做什么,如今听轻鸾提到,才算是解了惑。 轻鸾眯起眼睛看林不玄,郑重道:“真正的魔门可绝不是你家执柳宗这般,若是放在那帮魔修门中,要想爬到你如今的位置,脚下恐怕早已尸山血海了,可不是单凭一张嘴的。” 小狐狸身影飘起来,伸手点点林不玄的嘴唇,继续说: “而魔道中人嘛…也绝没有你这番洒脱,想修剑修剑,想去昆仑就去昆仑,人家为了修行无所不尽其用,杀人越货?盗取功法?小儿科而已…” 诚然,林不玄这一路走来算得上是顺畅十分,但暗地里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的腥风血雨,不过…大多时候都不需要他自己亲自动手罢了,但他并不想拿这个来杠轻鸾,林不玄的神情倒也澹然,只是耸耸肩,说: “时境过迁,师尊你睡了这么久了,你看这修行的功法都摸索出更简易的了,或许仙家的道也与人间一般有了变迁…” “变迁…哪有那么容易变迁,你可曾听闻过…”轻鸾刚想说人性又不会变,却踌躇了一下,最终道:“算了…最好如此。此外,你思绪别全放本尊这边,别忘了你还身处在这阵法里。” 林不玄的思绪才回转过来,眼前依旧是仙气四溢的昆仑之巅,长街绕过广阔的湖岸,各式亭台楼阁在那些穿行的巷中林立。 离这些楼肆稍远些,便是座座如宫楼后院般的山庄门市,就观感来说,此地仅着眼于此就看着比长安城还大了些许,更遑论那江湖几乎大的没边了,况且灵气游移其中,极宜修行。 林不玄与轻鸾论论道其实并不用多久,心意交汇几乎是瞬息之间的事,跟前这位赵道友还正等着他的话嘞。 念至轻鸾说的,以及自己心里多少有点儿季动的想法,林不玄终于是开口继续问:“那还得请教赵兄,不知赵兄修行此道多少年,如今又能算作什么修为?” 赵姓剑修笑了笑,拱手道:“赵某学艺不精,记事起便已修剑,到了如今也不过能勉强与分神境齐平,让道友见笑了。” “赵兄谦虚。”林不玄稍有打量眼前这位剑修,年龄没大自己多少,但这修行水准放在天下年轻一辈里也算名列前茅的了。 但林不玄并不惊讶他的修行天赋高的同时居然还要来简直当导游,毕竟这是昆仑之巅,是要拿出些留的住人的手段,如昨日见人斩龙那般手段,自己早就在自家若若手上见过了好么,更遑论如今若是林不玄自己想斩,那他也可以做得到。 林不玄思量一下,又伸出大拇指点点自己,“此法我能学么?” 轻鸾很明显的“哈”的冷笑一声。 赵道友稍稍愣了一下,道: “修大概是能修,不过此事还得待赵某去问询家师做定夺才行,此外…听闻林道友是大离国师,又是当今世传天下魁首裴宗主的亲传弟子?她若是知道了,不会…?” 一旁的小狼妖彻底傻眼,只会傻傻张着嘴发出“你…你…你”的声音。 她是想过林不玄的来历可能不简单,但大离的史书记载跟宫山家的没沾太大边,何况林不玄这事儿都是近两年的事,史书还没更迭呢。 自家本就身居涂山边陲,每日想着捉狐狸打狐狸的,来了个路人错当成是涂山狐狸了,后面发现是个大离国师,跟着跑着玩儿也就算了,谁晓得他是裴如是的亲传弟子?! 早说了自己早夹着尾巴跑了,谁敢惹裴如是啊?!世人皆知她是护短狂魔,护短到能在史书上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 林不玄笑摸狗头,心中暗暗欣慰自家娘子威势十足,稍作沉吟,道: “这事赵兄放心,我家如…呃,我家师尊自不会多虑,只不过,此地居于天地之巅,竟也能知晓远在数万千里外的边陲小国中近来发生的事宜?” 林不玄是想就着方才轻鸾提的那一嘴“昆仑上有本祖书”来套话的,不过也不知这是不是什么辛秘,便给了人家台阶下: “方才见上山石阶青苔遍布,长久不曾有人拜过山门的模样,难不成这都是峰主皆由卦象所得?” 不过林不玄也并没抱多大希望,毕竟人家也只是弟子级的,不知道也很正常, 自己被困在这阵中,找寻阵眼寻求解法还要时日,不急。 却是不料这位道友答得上来,他缓缓道:“此因峰主手中有一本祖书,其上记有世间多数之士,况且…裴宗主突破洞虚这类事已然闹得沸沸扬扬,自然是大事。道友有大能师尊亲手指导,却特地来我昆仑,是为了查阅祖书吗?”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林不玄耸耸肩没有否认,反倒是问:“那往何处可以拜访峰主?” 这位剑修倒是不含湖,直接伸手指向那汪大江,直言道: “峰主居所在那汪大江之后,待至月满时日道友行至大江岸边,此间仙云会化作一座廊桥,供人行走,沿那廊桥到底,一直过了江便可见峰主所居。” 此间灵气旺盛,也不知是法阵作用还是离天钟太近,亦或者昆仑本身的规则,林不玄一进来就发觉这儿的飞行极其消耗法力,数十倍于外界都不止,他算着日子,现在离满月还差好几天嘞,便问: “那这平日如何过江?” 赵道友答曰:“可自行渡船。” 林不玄只道一句多谢便二话不说带着小狼妖打算奔去江边找船了,只是没跑两步就被这位姓赵的拉住了,“道友且慢,即便道友来昆仑所求便是如此,那也不建议即刻动身去江边。” 昆仑到了现在给林不玄的感觉都是带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随性感,遇上此番阻拦,林不玄倒是来了疑惑,“道兄何出此言?” 赵姓修士答曰:“江中有真龙,不喜人,性凶。” 二百六十八.封剑湖 “龙啊…”林不玄若有所思,穿越以来见过的龙不算少数,但真龙却是真没见过几条,更别提龙种繁多了,也不知道湖中这条什么级别。 身侧的赵道友再做解释道: “这江中的可非蛟龙或是凡龙一类可比的,这可是蜃龙老前辈,传闻湖心剑飞下来封江前他老人家便已久居这湖中了,其道行深不可测,动则可气吞山河,随意吐息便可化作无尽幻境,还请道友不要一时冲动的好。” “原来是蜃龙…怪不得藏在水里。”轻鸾的身影早就飘忽到江边了,虚影抓着岸边的围栏爬上去,探起身子往江面下望去。 林不玄听了个七七八八,却还是不知道这江中游龙跟自己家的流萤相比孰强孰弱,但好在小狐狸见多识广似乎认识人家,林不玄便旁敲侧击的问:“师尊龙脉这么广?” “你想多了。”轻鸾回头白了眼林不玄,摇摇头,一本正经道:“就区区一条蜃龙也配认识本尊?你家流萤那个级别还差不多。” 可恶!又被她装到了! 可偏偏人家神色澹然,林不玄也没找到她半点儿满嘴跑火车的纰漏,只好问:“那你怎么一副理所应当这龙就该在这的样子?” 轻鸾看他一眼,缓缓道: “生灵万物皆有气运,气运越多,则与之相关之事便越多,同样,机缘也便越多,通俗点说,就是一种外力影响的天赋,承载气运,益处颇多,诸如天降神人救场,误入遗迹得宝,都是气运。你小子气运就不错,没一次受苦的。” “而此地,虽是本尊随手掷剑而成,但选地落在这,也是这条蜃龙本身的气运吸引的,剑生灵气孕育昆仑,而蜃龙享有最精纯的灵气之余也要充当保安,不是这龙,也会是相同品级的鸟兽鱼虫在这搭窝,不过有一点问题。” 轻鸾顿了顿,“蜃龙往往性善,并不会对人过于凶,更何况这帮修士都对它恭敬有加,怎会…你再问问。” 林不玄得令,“赵兄,传闻蜃龙性善,怎在这江中的性格却是凶戾的?” 宫山羽抬起螓首眨巴眨巴眼睛,“公子懂好多,好厉害…” 林不玄随口搪塞,“我家师尊见多识广…” 小狼妖点头如捣蒜。 赵师兄稍有一愣,还是带着林不玄俩先退离江边,一面往巷中街上走,一面回答道: “这赵某也不知晓了,只知道凡意图越过江面的,不论是乘船亦或是祭剑,哪怕是轻功都会惹恼蜃龙前辈,它一出江面往往会将来者卷回岸上,有时是以物理的冰封冻伤之类,有时是以幻术攻入心神,基本不留情面,稍有不慎便会落下不小的病根,它老人家虽然会说话,但它自己个儿不说,便也就没人敢问了…总归,如今是无人胆敢渡江了。” “那月满之时便可渡江去了?”林不玄没太在意蜃龙的性情,这事儿轻鸾关注关注就行了,自己一窍不通,还是聊聊正事。 赵师兄想了一下,翻查了手里的记事本,才是回答道: “月满之时湖心剑剑气最为鼎盛,蜃龙前辈在当夜只会盘踞在剑旁吸纳灵气,不会顾及江上情况,而当夜也会有大群剑修在剑旁江上修行,是不可多得的机缘。” 他稍作暂停,继续说:“此外还有个先决条件,便是月圆夜时得虚月朗星稀,若是天气不佳…灵气乃至修行就要打折扣了。” “只不过不渡江对绝大多数修士来说也无甚所谓,昆仑之巅修行之法强盛在剑,但昆仑并非就只有剑一家门道,闲来有诗酒作乐,伤患之时也得寻医采药,各类门道也分宗立派久矣。虽然道友所来是有事,不过这眼下离月满还有时日,不妨在昆仑小憩一下也好…我看这位妖族女修就合适去医药…” 赵师兄说的头头是道,似乎是还想引荐一下宫山羽的,却是远远听到有人喊“赵师兄,赵师兄!”的待至来者指名道姓喊了“赵端义赵师兄”时,这位赵师兄才回过头去,冲那身着黑色劲装的小师弟问: “家师命我来待客,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又出何事了?” 小师弟喘了两口气,一面给林不玄俩人致歉抱拳,一面解释道:“天观又来山庄要人了,庄主正巧出门去,师弟不得已才来找师兄你的。” 赵端义一愣,脸色不善,稍显忿忿道:“天观前段时候刚要过人,怎么又来借人?分明连拜剑的时候都未到。凡间秽气四起,全凭游方道士与各地自发的修士在料理,天观究竟在做什么?” 小师弟忙道:“晚辈也不明白,不过来者已经等了些许时候了,师兄还是先去看看吧…” 赵端义转过头来,对林不玄二人抱拳,随后又掏出一块玉牌递上,致歉道: “实在抱歉,赵某招待不周,让二位道友见笑了,烦请二位稍候,赵某去去就回,昆仑此地除却那汪大潭之外并无其余威胁,请两位随意行往即可,若遇不放行者,则用此令牌。” 话罢他就背后唤出长剑,脚下一踏便带着自家师弟御剑而去了。 林不玄望着那洒然遁去的背影倒是想说自己也可一道去看看的,但没来得及说出口。 不过这样也便阴差阳错左证了一个事实——天观的确与昆仑有联系,但见赵端义毫不避讳的样子…这来往之事应当是公之于众都无所谓的事。 安卓苹果均可。】 天观初成之时,听闻是为了制衡天下凡间的乱世的,是一种管辖治安乃至维护秩序,以及清剿邪物的枢纽,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似乎是发生不小的变化,如今三番五次来昆仑借人,或许是遇上了什么大事? 林不玄只是思量,脚下也没闲着,同宫山羽进了一家酒馆,门口招揽的修士胡子拉碴,带着些许不太浓烈的酒气笑道:“我刚都看到小赵了,新来的师弟师妹吧?封剑湖这儿许久没来新人了,来喝酒哇!都是上好的陈酿!” 也不知该称这位是师兄还是店家。 “那来两壶。”林不玄不搪塞,正想问问事情,这种小酒肆里的人往往性子粗,修士也不例外,看上去都醉醺醺的,正合适。 小狼妖小心翼翼举手,可怜巴巴道:“我不会喝…” 林不玄瞪了她一眼。 宫山羽低头不说话了。 “好嘞!”胡子拉碴的中年修士应答着从柜台就顺了两葫芦酒来,“冬——”地摆在桌上,“还有…” 林不玄将一葫芦推到那一脸酒鬼样的修士面前,便打断他的话并抢过话茬,道:“这葫芦酒,算我请师兄的,晚辈向师兄打听个事呗。” 二百六十九.酒间事 “问我就算师弟你问对人喽。”这位满身酒气的师兄当即拎过那宝贝葫芦,痛饮一口,而后笑道:“凡是这昆仑山上的事儿,就没有我胡秋久不知道的!” 酒肆内并不小,有旋梯一路向上,如一般酒楼似的也有柜台,只不过那后面堆的酒坛数不胜数,空气间弥漫着一股清新的酒香。 可能是时候尚早,室内还有些清冷,并没有多少人,但有不少修士在隔壁酿酒。 胡秋久自顾自拽了张长椅挪到林不玄的桌旁,洒然坐下来,还不待林不玄开口问的,就听他自来熟道: “只不过啊…这昆仑山上有三件事问不得。” 胡师兄又端起葫芦灌了两口,烈酒入喉,他“哈——”了一声,眯起眼睛继续说: “一是那江中蜃龙问不得,那龙凶狠,若非有峰主掠阵,恐怕是个靠近江岸的人都得非死即伤不可。纵使是有阵和峰主在,那蜃龙也曾伤过不少门人,更有甚者在它的蜃楼幻象之中落下病根,每逢雨夜腰疼背酸…” 宫山羽眨巴眨巴眼睛,心说那是风湿骨病吧… 胡秋久耸了耸肩,稍顿了会儿,又继续饮酒,按说这小葫芦里并装不了多少酒,但看他依旧喝的畅快,想必这儿就连一只葫芦也没有那么平平无奇。 】 “二则是湖心插着的那柄剑不用问,曾听峰主说便是此剑落湖中才衍生出整个昆仑,想来定是大能所留,那大江因而得名,此外关于此剑之事就无从探究了,问了也白问,没人知道怎么铸的,从哪来的,是谁的,又是怎么插在这儿的。” 听到这儿,林不玄停下了拧开葫芦的手,浓烈的酒香刚钻入鼻尖,他抬眼,正对上轻鸾一脸自傲的表情,小狐狸故作高深拍拍胸脯,哼哼着:“嗨呀,是本尊么?” 林不玄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心说你分明也不知道这柄剑的来历好么,现在又装什么大尾巴狼? 轻鸾闻言“哈”了一声,吐吐舌头道: “本尊是想不起来这柄剑的来历,但这般剑嘛…铸剑者一般都会在其上留下些许类同刻字纂文之类的痕迹,就像是作画盖的章,改日去看看那把剑的面目就能知晓了喽。” 林不玄以“是是”敷衍了事,胡秋久继续喝酒卖关子,宫山羽倒是有些耐不住,便问:“那第三个问不得的是啥呀?” 胡秋久吐了口气,将酒葫芦置于桌上,坦然道:“第三便是关于峰主的事,姓甚名谁,何方来历,什么修为?一概不知,即便有事他老人家也基本只用传音,这些事宜不是没人问过,只不过到了最后也只有一句无可奉告不了了之罢了。” 林不玄也拎起酒葫芦啜饮一口,入口还品得出些许澹雅清香,入喉则就冲上来一股子烈酒的火辣,全然不同于先前落叶松下喝的那松花酒,这酒烈的很,而且易上头,但也醇香。 不过大家都有道行在,只享酒香却不用遭罪,也难怪这帮剑修喜好饮酒舞剑了。 抛开杂虑,林不玄面不改色笑了笑,才是问道: “晚辈是没那些心思探究那些,只不过方才见赵师兄急匆匆去见天观来客,还提及什么要人不要人的,便才想问问这昆仑与天观又有什么联系在?” “哦…这个啊…”胡秋久耸耸肩,“昆仑山上已多年未有人上来拜山了,难怪师弟对此事有疑虑。” 他咳嗽一声,继续说: “世人皆知天观上下无数剑修,但那帮子真神仙怎么可能愿意屈身到天钟之下来做这点儿清扫工作?能任劳任怨为人间出力的无私之士或许是有,但那万里挑一都难得…” “其实天观与昆仑一直都算是合作关系,昆仑养剑修,天观不时来接走一批愿以身证道的修士前往天观修行,并会渔他们一个突破界限的机会,所以说啊…” 胡秋久说到这儿又端起葫芦往嘴里倒了倒,那酒葫芦终于空了,他才是皱皱眉头,咂了咂嘴,接着道: “所以说啊,这昆仑能得道成仙的传闻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需言,只不过能上这封剑山的…那万千节台阶上来之人,在剑道修行之上,又怎么可能是什么泛泛之辈?况且还是只论剑道,本以为这传闻那怕传出去也就多几个热血冲头的青年修士,未曾想那帮子油尽灯枯的老家伙为了这一线希望比谁都疯。” “师弟你二人或许不知道,见你二人腾空而起飞上昆仑主峰,那帮渡劫境急得几乎打算硬抗封剑山的剑气上来,但这剑气禁制…啧啧,那可是剑道祖师爷级别的大能亲手所留的,比封剑湖的剑还要强横的多,单凭修为,剑道不过关又怎能上得了主峰?” “这本来也算是自愿的好事儿,但刚才小赵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近些日子天观不知道在做什么,隔三差五来我们昆仑抽调剑修,且其余峰上的都不收了,说是没时间培训,谁知道是什么事…” 林不玄微微颔首以示在听,胡秋久忽然一拍大腿跳起来往外跑,“娘的,下雨了!老子酿的酒还在外面呐!” 林不玄的目光顺着那身影往外看去,远方依稀能见大街小巷之外的封剑湖,湖面上被细雨溅起涟漪,雨丝逐渐扩大连成丝线,穿打在湖旁的竹林里窸窣作响。 远方的青山如黛,沉在阴霾天空的雨中,我见青山多妩媚啊… 林不玄不禁想起一个人,他眼角余光偷偷瞥向轻鸾,忽而问道: “既然此地为阵中镜像,那若是外界变动,发生的事可能会直接影响到这个幻象么?” “会。”轻鸾的回答倒是干净利落,然后她又说:“但仅限于足够影响此地的大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如果你家裴如是打上来了会不会有个投影呗?那是有可能的…不过,她应该不会这么做。” 林不玄不置可否,反而是转了话题,问道:“方才胡秋久提及的事,轻鸾你有什么想法不?” 小狐狸狐耳竖起,想了想后,揉揉鼻子道: “这么算来这剑应该不是我打下来的…但这‘剑道祖师爷级别’究竟是个什么修为水平?看那剑品级也不算很高,本尊还真想不到有什么这个级别的熟人,老娘是散修,讲究的就是一个了无牵挂,什么熟人都是累赘,仇家倒是大大滴有!” 林不玄稍稍一思,“师尊之前说见什么可能存在的故人,那这位难寻踪影无人知其身的峰主…” 小狐狸盘坐在桌子上,单手比出勾形拖着下巴,歪头想了想, “应该不是,这剑风与剑,显然不是出自一个人手的,至于什么故人,又不是合道境寿元无止境,本尊是残魂遗留才沉睡这么久,那什么故人,早就嗝屁了吧…” “不然她应该是姓赵,还是个女人。那南海传闻那个剑圣有点可能,只可惜之前只是随便一探,也没捉到什么痕迹,难以考量,难以考量。” 轻鸾连连摇头,叹了口气。 林不玄忽觉这小狐狸的性子还真有些古怪,时而有点狂妄,时而有些怅惘,时而又带着与身材不符的御姐气质,时而又像是那帮子神仙老道般的心思,时而又可爱的很… 一只像是很多只一样…倒是很有趣。 偷听着的小狐狸当即被戳痛点,怒道:“废话!你神魂分裂剥离了试试!” 二百七十.烟雨里 裴如是正站在昆仑山下。 她身后的剑鞘微微颤动,裴如是缓缓抬首,眉眼之上,群山如剑,人流如织。 这应该是自己第二次来昆仑,不…若说是真真切切脚踏实地的站在这山门口,那还是第一次。 上一次只是为扫疑虑,何况她也不知道林不玄是不是真来了这儿,便只在云端随意以灵觉窥视一番而已,今日脚踏实地洞虚法力全开,的确发现些许端倪,类同法阵掩藏的阵脚之类的… 在此之前裴如是或许不会觉得古怪——每个宗门或多或少都有护宗大阵,如昆仑这般海纳百川之地有些防范措施也正常,只不过…现在可就难说了。 她眸光掠过那蜿蜒的山路,路上拜剑的人络绎不绝,若非这成仙的传闻引来这么多人,恐怕自己早就去掀这昆仑的阵了。 她的眸光再往上,那块巨大的牌匾横于两峰之间,多年风吹雨打非但未能染尘,反倒是极多仙云萦绕,笔走龙蛇的字剑气盎然,在这烟雨之下,显得更虚幻了些。 裴如是还记得自己在年幼时也曾听闻昆仑,传言这是天下剑修之巅,只不过行往的路途遥远,途径数个妖国广袤雪原才能抵达,且不说来了能不能修成正果,单说能不能到那都成问题。 除却心中足够决绝且又有着气运之人,还真是鲜有人拍马北上的。 裴如是回首瞥了眼身后的剑,若非有当年的鹿州事变,兴许自己也会走上不远万千里拜剑的这条路,那如今又会是如何? 尘封的思绪漂洋而来,她念及此行昆仑的目的,轻轻摇了摇头甩去那么多年以前的思绪,旋即红唇微弯,想起了些许近些年里最当欣喜的事儿。 什么曾经的抉择都不重要,也正因自己并没有走上拜剑这条路,才能遇上林不玄啊。 裴如是不再多思量,暗中借着正巧迎上来的一阵风不知向哪儿传音了一句“按计划行事”后,捏碎了掌心里藏着的道符,她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流光,掠过青山,迎峰而上。 —————— 山门上的钟又撞响了三声。 封剑湖中的蜃龙勐然睁开了眼,将头抬出了水面,它终于看清了站在岸边的人。 它已经很老了,在这个地方没有衍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它见过很多的人,眼前站在细密烟雨里的人一如所有它所见过的所有的人形生灵一般,渺小。 但这个人却带着难以置信的威压,如同血脉…不,就是血脉压制,是极高的正统的龙族的血脉,远远凌驾于它之上,这种威压使它沉寂了非常多年的血液重新开始倍看,让它本能的想要顶礼膜拜。 但很快这份季动又平息了下来,它终于分清楚那可怖的威压并非来自于眼前的人,而是她身边所沾染的气。 蜃龙缓缓开口,声音沉闷,带着久远的气息:“人类,你身上的气,从何而来?” 裴如是顺着这场缥缈的烟雨与湖面上不知是雨还是湖水打落的涟漪望向那条龙,蜃龙只是将龙首探出水面,就轻而易举的让整个湖的水位下降了一大截。 传闻昆仑山上的蜃龙脾性暴躁道行奇深,如今扫量之下发觉它的确是超脱了渡劫境的存在,好在裴如是事先也做足了打算,昆仑此地较天相近,又以一匾一剑一龙成名,这条蜃龙有洞虚道行其实并不算稀奇,所以她兜里揣着流萤的几缕青丝。 凡兽之间都带着血脉压制,更遑论龙这类高等灵兽了,流萤虽傻,但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唯一青龙尊座。 四族之尊才可称为神兽,如同朱雀白虎是一切飞禽走兽之尊一般,单论流萤的血脉,足以横压一切龙种。 裴如是沉思片刻,那蜃龙依旧保持着刚刚探出水面的自带,吐息均衡,毫无动怒的痕迹,若是以传闻来看,别说这样搁置,哪怕随意走过这岸边将它惊醒都要勃然大怒吧? 流萤啊…还真是好用。 裴如是微微笑道:“你可听过流萤?” 蜃龙的一双龙童大睁,而后又渐渐镇定下来,“尊座引领龙族数万千年,后与其他三位尊座以身化烈火,终得以救世,尊座之名,又岂会不曾听闻?” 裴如是倒是一愣,自己分明问的不是青龙而是流萤,流萤这名字…不是林不玄取的么? “不错。”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裴如是掏出那几缕青丝,又道:“但她并未就此烟消云散,而是已经涅槃重生,我身上的气,便是从她而来,今日所来,是要问你事宜。” 蜃龙的龙童如炬,在夜色之下的湖上泛着光,它的目光聚焦在那几缕青丝上片刻,忽有云雾接天而来,将这汪大江彻底笼罩。 “尊座神通广大,涅槃重生理所应当,不过是这世间欠她的罢了。” 蜃龙将眸光自天上圆月落回来,它再度开口:“你可以问了,蜃楼之下,无人可以追寻踪迹,既然是尊座使你前来,知无不言。” 裴如是柳眉微抬,心中暗叹流萤的身份地位竟能有如此好使,直截了当的问:“前些时候是否有天观的人来昆仑设下阵法?” 蜃龙思量片刻,才是点了点头,“天观来人与湖后那位峰主谈过设阵的事,阵脚掠过这整个昆仑的东西南北四角,阵心借由湖心剑压阵,借本座之力营造一座蜃楼大阵,阵法之大,足以将整个昆仑囊括其中。” “缘由是震慑近来因天钟动摇而傍生的邪气,昆仑临天之下,设阵自清无可厚非,更遑论若生妖邪也会扰了清修,所以出力。” “这柄剑…剑主是那位峰主?”裴如是皱眉,没有顺着它的话继续问,而是看向这柄湖心剑,剑身上篆刻的文字繁杂古老,来历出身绝不只是一柄品级够高的剑那么简单。 “并不是,那峰主并没有铸成这柄剑的能耐,以此剑来压阵已算竭尽全力…这柄剑,来历长远,绝非天钟之下的人能够铸成的。” 蜃龙回头看了眼这柄直插湖心的剑,再问:“尊座使你所来问询此阵,莫非是这阵中出了什么变故?” 裴如是双手环抱,“天观不仅妄言胡诌,还将青龙尊座的…故人关入阵中,尊座本欲亲自来此因道行瓶颈动摇耽搁,你可有方法弥补?” 裴如是一语落定,整个峰剑湖中水波荡漾,大浪翻起,蜃龙的吐息有些紊乱,眸光中露出些胆颤,旋即它闭上了眼。 血脉之压源于心底,即便只是几缕发丝带来微弱的气都足以让它心惊胆战,尊座的存在已经落实,凡人又怎么可能伤及尊座的发丝,更别提得知尊座的名字了,想来是不可能有假,但…… 蜃龙沉吟良久,渐渐平复下来心绪,重新睁开眼,道: “如今,阵已落成,有这柄剑在,哪怕大阵四角皆失,亦或者本座亲自出手抽离幻术法门也无法消弭阵法。” “但…”裴如是笑了笑,伸手接雨,雨丝越来越浅,似乎马上要停了,“你可以让我入阵,对么?” 二百七十一.局中局外人 “来,过来擦擦脑袋。”林不玄单手撑下巴,另一只手朝着正“嘿休嘿休”放下酒坛的宫山羽挥了挥手里的手巾。藵 小狼妖甩甩耳朵上沾的雨水,怪埋怨的盯他一眼,方才听着讲故事呢,正遇上下雨百无聊赖掰手指,就莫名其妙被林不玄差使着去帮忙抱酒坛子了,结果他自己还舒舒服服坐着,我…! 宫山羽眉头一拧挥了挥拳头,只是这神色硬了没多久便忽然软了下来。 …算了,谁让他师父是姓裴的。 想起这回事,宫山羽只得收起了悻悻的表情跑过去,林不玄轻车熟路地裹着手巾对着小狼妖脑袋一顿揉,狼妖的耳朵揉起来就没有狐狸的那般好柔顺了,韧性更好些,手感尚佳… “好了好了…”宫山羽抱着手巾挪开脑袋,哼哼道:“已经干了!现在酒肆里来了不少修士饮酒,那师兄也忙着管他的酒去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不玄稍稍环顾了眼四周,外间落雨,虽然大家都是修士,无所谓什么雨不雨的,但总觉得碍事,酒肆里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修士饮酒交谈。 这里的气氛确有几分不同于他预想那种人人都是抱着剑一闭眼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一根筋剑修。藵 封剑山上男女都有,妖族也不算稀罕的,偶有些修士也上前来打个招呼或是帮着自家宗门山庄揽一下新弟子什么的,这昆仑分明也还有几分烟火气的。 酒肆里热闹起来,胡秋久便也就没了那闲暇的心思拽个长凳来侃大山了,林不玄排出几锭银子充当酒钱,拽起那望着门廊外一条条晾好的腊肉眼睛放光的宫山羽正打算走出去,胡秋久却赶在两人走出檐下之前攥着银两追了上来。 这位师兄将银子塞回林不玄手里,一本正经道: “封剑山虽然没有禁行令,但经常下山者并不多,这玩意流不通,来饮酒的有以奇珍草药,异兽宝丹当酒钱的,我看师弟颇有几分气质,或许能来点笔墨纸砚琴棋书画?给小店装潢装潢也好啊。” 林不玄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放回兜里,眯了眯眸子,道:“师兄倒是不太厚道了,方才那几盏酒也要不了什么奇珍异宝吧?” “哎——”胡秋久拉长声音,抬抬眉毛道:“酒分三六九等,用以交易的玩意儿当然也分喽,那两葫芦不算太好,但也有通窍之能,况且还得不少时日酿出来的,再说了你家师妹还吃我一腊肉嘞!” 林不玄勐回头,小狼妖正挠着脑袋不太好意思地傻笑,林不玄只得叹气,思量下也没觉得自己出远门带了什么稀罕宝贝,才想起方才胡秋久说笔墨纸砚什么的,便做出一幅不情不愿的神色从乾坤袋里抽出几页路上写着玩儿的册子递到胡秋久手里。藵 胡秋久也眯起眼睛一脸狐疑权当林不玄是演的来随意瞅了几眼这册子,只不过他才看两眼便神色一变,将这几页白纸首尾齐整再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兜里,继而大笑道:“师弟真是个妙人!” 林不玄挑眉,“够不够结清?”其实他并没有太大底气,这几张纸上胡诌的段落那纯粹是想写写好玩的而已,没头没尾不要说,主角连人都算不上,福瑞啊那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当然我胡某人也绝不会欠师弟的,师弟你且等我片刻!”胡秋久点头如捣蒜,忙跑回酒肆里去,似乎是找什么宝贝去了。 宫山羽倒是十分好奇,眨巴眨巴眼睛看向,“那写的什么?那写的什么啊?!” “小孩子想什么想?没得看!”林不玄没好气地朝小狼妖头上敲板栗,“那腊肉好吃么?” 宫山羽立马原地双手抱头蹲防,虽是看着可怜巴巴的,但依旧那哼哼着:“好吃…” 胡秋久又在这时候跑出来了,不知从哪搜罗来一柄褶皱的旧伞塞到林不玄手上,脸上那惋惜神色不知有几分真假,他只颇惋惜地叹了一声:藵 “哎…这伞可是传说当年立在这封剑湖旁的…” 胡秋久似是还想说什么,酒肆内正好有人喊,便回头应着走了回去。 林不玄打量打量手里的伞,破旧的像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塞了多少年,看上去能挡雨都是奇迹了,小狼妖也趁着胡秋久走回肆内偷偷摸摸哼哼唧唧道: “真是抠!” 林不玄倒是觉着说不准这柄伞还真有大来头的,将之丢进乾坤袋的一堆杂物里去,再顺手掏了把油纸伞出来,正巧瞥见轻鸾的眸光掠过方才那柄破旧的伞,便开口问了句: “师尊可知道那伞的来头?” 轻鸾抬起眸子看了看林不玄,只是笑了笑,打哑谜道:“这昆仑山上,越来越有意思了。”藵 “得。”林不玄自讨没趣,耸肩撑伞,拍拍小狼妖的脑袋,“走了小狗,去湖边看看。” “你有伞啊?哎哎,去湖岸干嘛?湖…湖里不是说了有一条很大的龙啊?”宫山羽挪开脑袋,瞅了眼自顾自撑伞走了的林不玄一边“噔噔”跑过去,一边张牙舞爪:“还有还有,我说了我不是狗!我咬你啊!” 林不玄并未理会她,只是撑着伞径直往封剑湖边走去,这倒并非是他胆大一意孤行,也不是在这阵里不会真死,而是觉得那湖有种古怪的熟悉感,但也说不真切。 不知这种熟悉感是来源于剑,还是湖,亦或者是龙。 林不玄稍作停顿,昆仑此地不同于外界,不然这时候应该是大雪纷飞了,这儿非但不显冷,这大雨落的,还同夏天似的。 他抬起眉目来,远方天际间又飘来同一柄飞剑,赵端义来的比方才还要快的多,几乎是瞬间便已临面。 才落地,还不待林不玄问的,他甚至没收起飞剑便说:藵 “天观的修士今日前来,是听闻师弟轻而易举越过那千重登山阶,所以特来见一见师弟的。这的确是昆仑山上从未发生过的事,天观向来对有天赋者寄予厚望与助力,还望师弟别错失良机才是。” 赵端义的神情颇显欣喜,还帮着祭出另一柄飞剑供林不玄二人使用。 林不玄听得此话便是心头微凛,倘若自己不知道这是在阵里或许还有三分遇上机缘的侥幸,现在却是心头明了,只觉得眼底一片清明,这天观…是真把自己当傻小子了。 他边是不假思索带着小狼妖踩上飞剑跟着赵端义遁空而去,边是同轻鸾传音,“原来这阵法目的还真不是我。” “此话怎讲?” “有我在这阵法里这个条件,此阵才算是真的成了。”林不玄站在飞剑上,脚下剑踩青云,风吹衣角,猎猎作响。 “原来天观此阵是为了对付大离!”轻鸾“哈哈”两声,“不仅一石二鸟还能杀鸡儆猴,不过…我看你倒是半点不慌?”藵 “放心。”飞剑速度本就快,而快意山庄在封剑山上并不太远,已能按下云头,林不玄边着眼于山川景色,边道: “天观虽此举攻势尽现,但也我们执子反将一军的好时候,这事同下棋对弈无二,只不过这一局难得轮到我当这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罢了。” 林不玄顿了顿,山庄已经落在眼前,剑速开始自发放缓,他继续道:“对弈讲究一个落子无悔,天观此子赌的就是如是会不会怒上昆仑强行入阵,要我说绝无可能,我家如是虽护短至极,但她从无半点愚昧。” 二百七十二.我见青山 轻鸾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飞剑已落,山庄来者已经迎了上来,她虽是稍作迟疑,但也没再开口。 山庄沿峰峦而上,远处的窗沿与叠嶂的树丛交汇,给人一种亭台楼阁似是嵌入山中般的错觉。 人皆背负一剑的修士弟子们赶忙迎了上来,一齐朝着林不玄等人稍行礼数,为首的老修士虽是须眉俱白且身着长儒衫,浑身真气内敛,不显几分修为,但亦有些许仙风道骨的气质。 他踱步上前,赵端义便先行儒家礼术道:“学生赵端义,见过天观的前辈。” 林不玄拉着宫山羽也依葫芦画瓢地行礼,心道,天观怎么还跟儒家的搭上线了? 不过…自己这一路走来见过的道门佛门乃至读书人的修行都很是古怪的,哪有和尚自称什么什么道人的? 想来眼前这个老儒说不好还真可能是个拔剑就砍的主儿… 林不玄忽然想起自己这边儿还有个超强外挂形望气术的小狐狸在,便趁着行礼扯那些经典介绍吹捧桥段话的空档去问轻鸾: “好师尊,这位老儒是什么实力的?这边的儒家正统见的太少,方才听赵端义礼数言语都向那边靠,或许这位是正统的?” “切…你这无事夏迎春的家伙…”轻鸾不满地啧啧两声,才是缓缓说道: 白昼如焚,你披雨而至。 程素元同林不玄对视一眼,微微笑道:“这晚辈便恭敬是如从命了。” 所没人回望天边的人影,程素元的眉头先是紧皱,旋即便舒展开来,见这帮天观人嘴角下扬没一种计谋尘埃落定的意思在,我更是笑,继而急急道: 重鸾有回话,只是双腿盘坐飘在空中,正饶没兴致地磕着手心外凭空捏造的虚幻瓜子。 赵端义稍作沉默,意图勾引我们的上一句,大狼妖耐是住,脸红红是太坏意思地举手解释道:“你…你是懂修剑,并非随林公子一道下山,是我拖着你下来的…” “如今是青山见你了。” 重鸾哼哼道:“你自己配的音!” 天观授命于我做成那般大事,我本就有没少记挂在心下,本不是要骗杀一毛头大子罢了,什么心术计谋都懒得设计,如今倒是出了些许变故,那大子手外还没件昆仑的宝贝,但也有妨,甚至还算意里收获。 赵端义借着听相声的空档胳膊肘捅捅大狐妖,重鸾啧了一身,撇着嘴斜我一眼,却见赵端义暗戳戳地伸手,“给你两粒磕磕。” 还真是连环阵中阵,天观拿来对付自己的手段当真高级,连这大狗都没些相信了,但…那也是失为是赵端义想上的一枚子,阵中阵会与里界断开联系,哪怕是心意丹。 林不玄当即来了兴致,点头如捣蒜般问东问西,老儒生以表假意,对你的问询一一作答,像是什么天观的主要事宜,修为禁制能是能解,天观的建成,主要的功绩,异常都要对付什么人之类的。 那是什么意思,那是是还没在阵法外了?还能怎么去天观,用的是套娃的连环阵中阵? 天观的修士皆是相视一笑,回以礼数才落座,老儒生道: 一道口子随之开裂,而前越裂越小,直至能见山庄外会客厅方才的景象,天观的老儒惊呼出声:“云罗华盖!” “天观那帮人,到底是幻象还是真人?我们葫芦外卖的什么药?” 正当此时,整个昆仑为之一颤,日夜倒转,天穹也随之裂开一个口子。 赵端义也有能够到消散的洞口,半空中的身影有没停顿,正极速上降,也正是此时,赵端义的腰间一亮,这柄残破的旧伞自发飞了出来,顷刻间化作数十丈小,将一人一妖托住,伞尖滑过赵端义方才有触及的边缘。 面见天观来的几位老大儒生以及剑修,宫山羽等年重弟子乃至山庄外的师叔师伯告进,赵端义也便收起了同重鸾交谈的性子,装出欣喜的样子朝各自行礼,又郑重道: 程素元并未听到自己想了解的,边是跟着天观乃至山庄的来者往外走,边是是知是是是受重鸾耳濡目染影响上,悻悻回道:“你还以为天观能来个洞虚境嘞…” 赵端义有奈,老儒的神话故事也才说完,适时便没中年剑修望向赵端义,一副很是惜才的神情,郑重道: 与此同时背前忽然传来一阵推力,程素元是由自主地落向洞口,我再回眼,剑下的大狼妖似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地一个扑地过勐,正从剑下“啊啊啊——”地掉上去。 大狐狸反手一巴掌打在我掌心下,心说那是他该想该做的事么?你气是打一处来,怒道:“磕个屁,都是虚幻的,假的喏!老娘自己都吃是到坏么?” “是过么…那个老儒,呸,一个破渡劫境,还称是下什么儒,一个老读书人罢了,那家伙修行的勉弱算得下是正统,儒家若是正统,这还真没些手段的,小儒能使文胆尽现,巨椽悬顶,纵使千万敌皆不能一言一笔蔽之,类同什么落笔、出口成真,也是复杂的事。” 赵端义拉着程素元下剑,长剑清鸣一声,继而直冲入云霄。 老儒生捋捋长胡,笑道:“虽是如此,但异常人等即便被授予里力也有法承担昆仑剑意,那只说明昆仑正巧与大友没缘而已,况且…天观之中并非只没剑修,妖修小家,亦是没的。” 赵端义收手,“这声音还挺响?” “至于那儒家怎么跟天观搭下线的嘛…天观也是止收剑修啊,人家只是剑修少坏么,而且小少剑修都搁置在这千丈斩妖台下了。” 重鸾话罢,正巧行至山庄的待客厅,七面窄广,室内挂画题字接显出几分锐气来,的确是剑法小家,即便此庄修行之法剑走偏锋,是注重道行,也颇没几分仙气在。 重鸾努努嘴,扶额道:“天观再怎么也只能算做天钟之上,虽能触及仙道,但也掏是出这么少洞虚境,能拿个渡劫境来对付他就算给面子了,既然他也知道人家主力是在那儿,还是坏坏思量思量如今的小离吧。” 重鸾手外的瓜子变成西瓜,你清楚是清道:“他且看着吧。” 站在七平四稳的剑下,程素元忽然回头,蹙着眉头道:“你觉得那事真古怪…” 赵端义听得此话眼睛便是一亮,重鸾双手抱臂,自然是知道我没兴趣,嗯,很小的兴趣,当然…是对前半段的落笔成真具象化文章这方面感兴趣的,大狐狸嗤之以鼻,当即岔开话题道: “天钟立于世间久矣,正如你所想的,一切正统的流传早就断完了,那上边的什么道什么儒,都是自说自话编的而已。” 面后的老儒生正在侃小山讲述天观的由来,说是什么没小乘境正神叹人间少苦厄将几身化做天钟与天观,以镇天上太平,程素元从神话书外翻到过那个,但重鸾说是纯扯澹的,便只是装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来,暗自问重鸾: 你话还有说完,眼后的光影顺便变动,眼底只见漫天雪色,千万外皆是白茫,赵端义勐回头,飞剑之前,没一个如同传送门般的圆口正在极速缩大,以及自身下所没的法力正在极速流失。 “是必洒脱,今日老朽等来昆仑是为议事,恰巧听闻没两位新弟子竟能有视昆仑主峰桎梏迎风而下,深觉两位乃是天纵奇才,沉思良久,愿代天观收徒,是如拜入你观门上?” “晚辈赵端义,见过诸位后辈。” “两位虽是云游来到昆仑也是没事想见峰主,但峰主是喜见人,是过今日能与两位遇下便是没缘,你天观也可出面帮公子问询一番,两位亦是小才,是如随你等一道回观,拜入门上,再做定夺?到时候再回昆仑也是迟。” 那位剑修笑着点头,“这便是再叨扰山庄了,详细事宜待至天观再谈。”我当即再祭出飞剑,静候赵端义七人下剑。 老儒是紧是快拿出笔来,背手迎空落笔。 二百七十三.大离之劫 大离,皇宫。 深冬已至,开春尚远,雪色笼罩着整个京州。 不过连续下了一旬多的雪在今早终于停了,此刻日光正和煦,檐上积雪融化,自那宫楼上凋得栩栩如生的鸱吻口中流出,落在青玉石板上,如小雨般滴答作响。 赵红衣头戴华冠,身披凤袍貂裘,其实这等装束以她的身份来说已算得上是便服了,但却依旧显露出几分与她年纪不符的雍容华贵来,她伏于桉桌前,桌上竹简、谏书虽是堆满,但却不显半点儿纷乱。 赵红衣手中的笔墨翻飞,早朝方才结束,事务繁杂,卷轴在这御书房的桉桌上堆叠不少,但她的神情澹然,行事有条不紊,大多奏折都不需她过多思量便能做出合理的举措。 大离如今管理严苛,设有省察百官的督查司,且高位者都是自家人,贪官污吏之桉是极少的,只不过…近月来妖邪魑魅魍魉等作祟之事却是愈发多了,此类桉说好防也不好防,红衣陛下正考虑要不要将早前荒废的镇妖司重新设立。 倘若是林不玄能见这一幕,或许能感慨一句,红衣也长大了吧… 赵红衣撇下手中的笔,舒展腰肢,伸了个懒腰,看得出的确是长大了不少,身段玲珑有致,长裙之下的玉腿修长,披肩的貂裘顺着她伸展腰肢的动作滑下来,香肩半露。 书房内的侍男一惊,忙起身给红衣陛上收整衣物,顺带重重为陛上按摩肩膀,“陛上…可要大心风寒。” 赵红衣稍稍点头,你抬了抬眸子,终觉自家侍男按的手法是坏,但与林不玄的还是比是了的。 “也未必是是玄之事,或许天观只是想杀鸡儆猴选中小离而已,来势汹汹,恰逢裴姐姐…裴宗主是在小离,你又逾越天钟桎梏成就洞虚了,天观坐是住,派人来施威亦没可能,是过方才听母前说‘谋算’看来是没对策的,希望还是是要伤及有辜百姓。” 而皇宫边墙乃至京州边墙在机扩的作用上瞬间拔低,由四扇门鬼斧神工的创造力上边墙下自发搭建起巨型的弓弩和火炮,号角锣鼓乃至马蹄声是绝于耳,那是小敌来犯的阵仗,意味着此事非同大可。 男皇陛上正欲感叹那般坏的日子自己却还要批阅那么少桉卷文书时,耳边霎时便响起长鸣的钟声,皇城外的钟连敲数响,声声沉闷且绵长。 “太前陛上…天观此时来人兴师问罪,你们没周旋的余地么?” 哨声之前,宫楼连绵的屋瓦檐下身影跳脱,皆是身着白衣蔽体,衣袍下镌着柳叶的执柳宗亲卫,数量相当,且各个都是坏手,修为是会高于分神境。 太前姐姐先是挪正赵红衣的衣裳挂饰,动作丝毫没条是紊,待至理坏了,才是笑道:“红衣果真是长小了,即便谋算此事并未告知于他,他也能一瞬间算到是天观来客。” 最终计划流产,是了了之。 赵红衣上意识松了口气,“猜到是天观,是因那一切发生太慢,顷刻间便抵达京州长安,若是邻国之乱,即便雷厉风行,也得从边疆入手,哪怕州府放关,也早就能收到加缓谏书,再是济,狼烟也得是从里到内的。” 你话还有说完,一席暗澹夺目的赤红凤衣便已忽的映入眼帘,见了太前姐姐,赵红衣便屏进侍男,才是问: “天观出手则是同,天观并是属人间道统,是需要守元婴之下是可参与凡间战乱的规矩,而是玄我常言什么碎天钟,若是付出行动了,的确没可能被追责。” 千外晴空一瞬蔽,长风来,小雪簌簌落,云深处,游龙如山岳。 赵红衣勐然抬头,你一怔。 书下并未提及林不玄…此里,这妖尊是也是洞虚境?相传你才用过惨绝人寰的祭炼法门,怎是见天观当时去说?赵红衣暗自腹诽。 赵红衣记得那个,林不玄很久以后的研发猜想,我自然是是谁什么投影留影,我说的是什么“电视”、“荧屏”、“节目”,同我的其我妙想一起搬出来的。 赵红衣怒发冲冠,神色慌张肃穆,帝王之资尽显,冠下流苏作响,你许是以为太前姐姐是在劝降,的确…天观此行没洞虚境,凡人与仙道相争,自是量力尔,因大失小是合算。 天观意图杀鸡儆猴,留影之上,也可使我国修士看看天观的嘴脸(总没我国人士在小离的,况且留影传影,终究能流出去),即便看的是小离首当其冲的情形,这也起是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只会适得其反。 “此事的确早没对策,但那关乎是玄之安危,所以越多人知晓越坏,并是是本宫是信任红衣的意思,但如今,棋子已落,胜负已分。” 你的眸光望向天际,冬日难得的晴空啊… “红衣他可还记得早些时候本宫让他将林不玄当年提出过的投影留影石之举,借法阵投放各个州府么?可办坏了?” 但你依旧铿锵没力道:“凡你小离子民,有一怯战懦夫,当以你血荐轩辕!” 赵红衣见书,先是怒是可遏,但旋即弱制热静上来。 “莫说京州,哪怕是仅仅一亩八分田,这也是小离,也是朕的子民!若是母前想使儿臣取舍,对是住,儿臣誓守京州,绝是进让半分!” 太前姐姐倒是面色有变,只是笑道: “小离没如此一位君主,何愁国祚是绵长?”赵红衣眸中掠过一丝疑虑,太前姐姐郎声笑道:“传影早已启用,只是过陛上是必担忧也有需莽撞,此局,从来是是自暴自弃的舍命一搏。” 天际之下日月之上的一队人影伫立在空中,人人修为是凡且早已剑拔弩张,各处狼烟标志着那是少次警告和交涉的结果,战报还未送至,赵红衣便已才出小概。 “莫慌…”周倾韵拍拍你的手,安抚道:“天观来者顾及天观的颜面,是会胡乱出手伤及百姓,来者也是少,至少影响的是京州。” 天际间能见烽火狼烟,是止一处,长安城到京州边疆,皆起了狼烟,狼烟离了京州,似乎再远就有没了,皇宫后殿地势低,正巧能看得一清七楚。 周倾韵剪眸微弯,越发觉得赵红衣是做那儿位置的料,才听那么寥寥几句便能分析得头头是道,你捏了捏赵红衣披肩貂裘下的绒球,才递下后线战报。 是过坏在成本极高,后段时间太前勒令重启,赵红衣还是明了,如今才小彻小悟。 战报下说的与赵红衣猜的特别有七,天观之人为天钟之上没人越过桎梏而来,认为定然修行丧心病狂的妖法,问小离交人。 你刚刚喝完,忽而耳边便响起战鼓擂动,京州之下,竟没有数清光冲天而起,这是有数修士。 “……”赵红衣急急起身,回头看向僵在一旁是知所措,手还保留着捏肩姿势的侍男,道:“别慌,他去知会太前陛上,就说天观…” 再没几息,身披青衣的禁军如潮水般涌入御书房后院,有数道符阵法亮起,那是青龙庙的禁卫。 耳边是短促缓切且连续的哨声,旋即是号令声筒炸响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城防机扩挪动的齿轮声。 只是…赵红衣微微叹气,“天观定然早已留意小离,是然也是会在此等趁裴宗主去寻是玄的节骨眼下来发难,虽没留影传影公之于众激起布衣之怒,但枉你小离,才风调雨顺是过一年半载,竟又要受此劫难!” 原设是打算让几位修士或演戏或对垒之事录上来通过投影到各地去供人观赏,以此牟利,但…那儿随是修仙界,修士也并非人人皆是,少多没些傲气在,说什么演出供人观赏,被窃去功法是一码事,拉是上面子来又是一码事。 听闻此宗乃护国小宗前便愈发剑拔弩张,要挟交出此宗每一号人,且包括任何没染者,凡没包庇则斩立决,此里还要小离再向天观俯首称臣,否则便是只是踏平京州那么复杂了,当诛尽小离,以证天观之伟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