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女为梯》 一、奇怪的男客人 一、奇怪的男客人 肖龙给叔叔肖文彬拿捏着身体。叔叔已经年过花甲,身体比较消瘦,说是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让肖龙过来给他看看病。 肖龙现在是“云龙医院”的院长。这家医院是他的父亲肖文祥开办的,当时肖文彬为开医院也出了一把子力。肖龙医科大学毕业后就到这所医院当了医生。十年后父亲因病去世,他就接管了医院。可他对吃喝玩乐感兴趣,对医院经营却不太上心,医院越来越不景气。 “小龙,医院现在情况怎么样啊?”叔叔微闭着眼睛问肖龙。 肖龙轻叹了口气,“情况还是不太好,我是学医的,看病还可以,可搞经营,就玩不转了。”他又借竿往上爬:“叔,最近医院资金周转有些困难,您老人家再帮侄儿一把。”叔叔是经营珠宝和古董的大商人,很有钱。 叔叔沉默一会儿,用嘶哑的嗓音说:“我给你拿二十万元,不过你不能拿着乱花,要用在刀刃上。以后也要想着还我。” “是,叔,侄儿谢谢您老人家了。”肖龙心里松了口气,这下资金周转困难可以缓解一下了。不过他心里对叔叔最后一句话不太满意,叔你是个经营珠宝和古董的大商人,十几亿的资产,二十万元对你来说只是孙悟空身上拔根毫毛。还跟我提一句还不还的,你就说支援我就完了。不过他知道什么时候还,最后还不还,叔叔也不会太在意。他心底里是不准备还的。 叔叔又开口了:“小龙,我过六十以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经常不舒服。你嬸又不在了,我想找个会侍候人的女人照顾我。这女人长相不能难看,性子要温柔,还要会照顾人,如果能像你似的会按摩、拿捏就更好了。拿捏一下身子骨确实舒服,酸痛减轻不少。” “叔,我知道了,我帮你找找看。” “你认识人多,又挺有女人缘,就帮叔叔上上心。” “叔,我就跟您老的儿子一样,您的事我哪能不上心呢。” 肖文彬的脸上微露笑容:“你找的女人如果确实让我满意,我会重赏你的。” 肖龙的脸上也露出笑容。叔叔就是棵大树,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可得把这样大树抱紧了。 二月初的一天晚上,肖龙来到南光市“芳仙”宾馆打麻将。他的麻将搭子都是大手笔,一晚上输赢要在万元以上,有时几十万也是有的。 “芳仙宾馆”餐厅的员工采取轮班制,营业至凌晨三点。凌晨一点许,麻将房间的宾客频频来电话吩咐送餐——有要西餐的,有要中餐的,还有要日本寿司的等等。照样由女服务员应对。女服务员为了回应房客的需求,整个晚上都得这样忙个不停。 凌晨四点了,天色未亮。平常这时间,值夜班的女服务员早已就寝,但今晚的情况特殊,她们还无法上床休息。 这时麻将客疲劳了,要散局休息了。肖龙走进306号房间。程明香负责料理。由于传来服务铃声,程明香走来在房门外的走廊上问道: “请问有什么吩咐?” 房内有人答复,程明香轻声打开门,眼前是一名三十多岁、相貌儒雅俊美的男子,个子也高大,壮实。程明香以前没见过这位客人,对方站着,上衣已脱去,领带解开了一半。 “我有点累,可以替我送瓶酒过来吗?”男客俯视着程明香说道。 “马上给您送来。请问要点什么下酒菜?” “哦,什么都行。临近天亮了,也不好意思挑剔了。” 语毕,他笑了笑。 “知道了。” 程明香穿过柜台,走进厨房向值班厨师要了一瓶酒,又要了两个小菜。厨师问她:“他们散局了?” 她点点头,“嗯,散了。” 厨师又问:“输赢多少呀?” 程明香说:“听说有十几万。” 厨师咂舌:“咱们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挣几千块钱,他们一晚就输赢十几万,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呀!” 程明香端着托盘,送进306客房:“先生,您要的酒和菜来了。” “好,辛苦了。”肖龙微笑着说。 程明香在客人的注视下,把菜肴和酒瓶摆在桌上,并在客人面前恭敬地摆妥一双筷子。 “请慢慢享用。” 话毕,程明香正要退下。 “小姐,”客人用懒洋洋的声音说,“好累哦。现在可以泡澡吗?” 这家宾馆的每间客房都备有浴室。 “当然可以,需要替您放热水吗?” 程明香作势正要起身时,客人说:“不用了,待会儿,我自己来就好。实在太累了,我先休息一下,虽然顺序有点颠倒,但我还是喝过酒再泡澡。” 客人指着自己的脸孔说:“你看,我累得脸上还冒油汗呢。” “是的。”程明香朝他的面孔瞥了一眼。 “不好意思,再给我一条热毛巾好吗?” “好的。” “这么晚了还要为客人服务,真是辛苦啦。” “这是我份内的工作,有事尽管吩咐。” 程明香拿着热毛巾回到房间里。这时,客人还没动筷。 “谢谢!” 客人摊开冒着热气的毛巾,往脸上捂了许久,然后用力擦了擦手指,再把它丢进篮子里。 “小姐,很忙吗?” “不,现在只为你服务。” “说得也是。这时间没有像我这样不睡觉又要喝酒吃菜麻烦透顶的客人。原谅我的任性冒昧,要不要陪我喝一杯?” 此刻已凌晨四点多,程明香认为不太妥当,而且房内只有一位男客。然而,对方也是初次邀杯,她又不好谢绝,于是,程明香拿起了酒杯。 “谢谢啊。” 客人接过盛满酒液的杯子,送往嘴边。 “好酒,”他一口喝下说,“对不起,可以再帮我斟一杯吗?” 客人微微一笑。此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赌徒,反倒让人觉得是个有教养的男人。 “请问小姐尊姓大名?”对方客套性地问道,语气里没有任何矫饰。 “我叫程明香。”程明香斟了第二杯,轻轻点头说道。 “是吗,在这里做多久了?” “刚好一年半了。” 客人思索了一下,说:“这家宾馆的情形我不太了解,做了一年半算久吗?” “也不算。我们宾馆里工作超过六七年的资深员工多得是呢。” “哦,她们肯定很能吃苦耐劳,收入还不错吗?” 程明香没有回答,只是含糊地微笑以对。程明香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那些色彩鲜艳的寝具看起来十分剌眼,对方若是带女人来温存,她反倒不在乎,就算摆着被褥也没什么。 “不瞒你说,我是宾馆的常客呀。” 程明香心想,他该不会是哪家公司的老板。从年龄上来看,对方不仅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也展现出处事干练的从容气度。刚才,同事问她有没有从对方的脸色看出赌局的胜负,她答说不知道。因为这位客人是个极其温和的绅士。不过,她终究不便直接问明客人的真正职业。 程明香认为该回自己的房间了,这种心情格外焦虑,真想找出停话的时机。 “你们几点休息?” “一般来说,凌晨四点才睡。” 客人拿起桌上的手表,看了一下。 “啊,都五点啦,糟糕!耽误你睡觉的时间了。” “没关系,请别客气。这是我们份内的工作。” “真令人敬佩呀。”客人说,“若是别的服务员遇到这种情形,多半会板着脸。你叫程明香是,你的态度这么亲切,不,本来这种状况就不可能让你会有什么好心情,而你却没有摆出臭脸。” “承蒙您夸奖了。” “你在这儿领多少工资?这样冒失探问实在对不住。” “每个月大概有四、五千元。” “噢……”客人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嗯,我觉得……” 二、奇怪的男客人2 程明香向他鞠躬正准备退下。 “别急着走,再坐一会儿嘛。” “可是……” 与男客单独待在房内,让程明香感到坐立不安。在住宿的男客当中,有些人会调戏负责接待的女服务员。然而,眼前这位男客不像是那种人,程明香之所以坐立难安,是怕被其他同事说闲话。 “你忙不过来吗?”客人见程明香扭扭捏捏,不禁问道,“我跟柜台打个招呼。” 客人察觉到程明香的不安,随即拨通了桌上的内线电话,他握着话筒等候对方接听之前,始终对程明香投以微笑。 “我想再跟你多聊一下。我跟这里的老板娘很熟,先得征得她的同意才行?” 话筒彼端传来应答,客人对话筒说道:“老板娘在吗?噢,是你啊!我是肖龙啦。” 这时候,程明香才知道对方的姓氏。她没办法离开房间,只好尴尬地坐在椅子上。 “不,程明香小姐服务得可真周到呢,我想再跟她多聊一下,现在,我精神正好呢,再聊个十几分钟,没关系?” 话筒彼端似乎表示没问题,程明香还听到老板娘传来的笑声。 “谢谢!什么?我不会耽搁她太久的。对了,再送瓶酒过来。” 放下话筒,客人坐到椅子上,神情雀跃地说:“我已经跟老板娘打过招呼,你安心留下。” 尽管如此,程明香依然踌躇地说:“我可能不是聊天的好对象呢。” “不会啦,我在职场上打过滚,只要看上一眼,对方是什么样的出身、教养和性格,大致都可以猜得出来。” “好恐怖哦。”程明香笑了笑,“承蒙您不嫌弃,那我就坐下打扰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啊。何况我已经向老板娘打过招呼,想跟你再多聊一会儿。” “聊些什么呢?” “恕我冒昧直问,你结婚了吗?” “嗯,您认为呢?如果有丈夫,我就不必抛头露脸做这差事了。” “一般人都会用这样的抱怨搪塞,我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客人面露微笑,语气很真切。 “您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程明香温柔地反问。 “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嗯,请不要误会哦,我可不是暗藏色心要诱拐你。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程明香不知所措,“您这样盯着我,让我很不自在呢。” “实际情况呢?我猜,你没有丈夫是?” “嗯。”程明香直率地答道。 “猜得没错。你住在这里吗?” “是的……一个星期休假一天,回自己的公寓一趟。不过,是回去洗衣服和打扫。” “跟丈夫分手了?” “是的。” “是因为他去世了,还是其它因素离婚?” “他死了。” “哦,有没有小孩?” “没有。” “这样倒没有拖累……也许你会觉得我这样问很无聊,你有喜欢的对象吗?”男客的眼里依然带着微笑,但其眼神像是在要求程明香认真回答。 “目前没有。”程明香垂下视线回答。 “是吗,像你这么温柔、标致的女性,不可能没有爱慕者?” “才没有呢,况且我年纪也不小了。” “多少岁了?”客人问后接着说,“嗯,我大概猜得出来。” “那么,您尽量猜。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敢有非分之想。” “总有人勾引你?尤其在这种地方工作,客人免不了要跟你打情骂俏的。” “全是在逢场作戏。” “这么说来,你真的没有追求者啰?” “嗯,真的没有。”程明香故意出声笑了笑,“您这样好像在跟我提亲似的,又像在身份调查呢。” “说不定我是真的在跟你提亲呢。”客人也开玩笑说道,“对了,你刚才说月薪有近五千,所以你觉得这个待遇不错啰?” “嗯,我觉得很满意,在别家旅馆可拿不到这么多呢。虽说工时长了点,但这也没办法。” 程明香抬眼看向客人,对方似乎在想什么,刚才他提到在职场上做,难道真是公司的老板?难道他看我服务态度不错,想让我去他的公司工作! 然而,这事仍然有点讳莫如深。倘若对方有心挖角,大可不必亲自出面,私下请第三者到这里斡旋即可。而且,客人在留她聊天时还特地向旅馆老板娘报告……想到这里,程明香越发想不透了。 程明香从306的男客那里离开时,已经清晨五点多了。 一般到凌晨四点左右,其他值班的女服务员都已挤进被窝里睡熟了。程明香这天准备睡觉时,总觉得她们好像正双眼半闭、竖耳倾听着她宽衣解带的响动。 平常这时,她们早已传来规律的鼻息和磨牙声,可在眼下的黑暗中,她们似乎正屏息偷看着她的动静,大概在臆测程明香与男客单独在306房间相处一个多小时所发生的事。 程明香对于这样的状况早有心理准备。她故意在铺位上动作很大地躺下,弄得床发出声响,惹得睡在旁边的一名中年女服务员使劲咂了咂嘴才翻身睡去。 在熄灯后的黑暗中,程明香睁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奇怪的是,映入她眼帘的,居然是刚才在306房间相对而坐的那位男客的面容。 对方虽然很想把程明香留下来,但却看不出有丝毫不轨的意图。当客人露出色心,意图染指女人时,程明香从其眼神即可察觉,而像这样良久的对视,反倒让她有些紧张。倒是那个儒雅的男子,还始终保持着冷静的态度。 他略斜着身子倾听程明香讲话,看得出态度非常真切,原本只是想找程明香喝几杯随便聊谈一下,后来连泡澡也延后,足足跟她聊了一个多小时。在这段时间,他并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借机靠近她。然而,她仍然可以感觉到他正怀着某种目的。尽管程明香说不清楚,但很像在对她做某种试探。 刚开始,她想象对方可能是某家宾馆的老板,有意把她挖过去,不过实际情况似乎并非如此,对方像是在和她做某种交易,而且这家宾馆的老板娘似乎知道这位客人的来历,却没有立即告知程明香,这更让她觉得对方高深莫测。 程明香总算睡着了,醒来时,早晨的阳光已洒进了房间。同事们纷纷起床,正在装束化妆,准备上工。程明香也起了床,她心想,此时若露出不自然的模样,铁定要被人说三道四,于是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果真,其他同事并没对她多说什么,而是不着边际地聊谈起来。 但是,昨晚她在306房间陪男客聊天一事,肯定已经在同事心里留下了芥蒂。此时她们的内心正满心狐疑:这两人在房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到底在干什么呀? 程明香默不作声地换上便服,其中有个同事见状,便故意说: “明香,你今天休假?” “嗯,是啊。” 同事接下来要说什么,程明香心里非常明白。 “待会儿要去什么好地方啊?” “哪有什么好地方可去。忙了一个星期,累得半死,只能回公寓睡觉啦。” “要睡觉也不是回自己家。” 语毕,值完夜班的同事脸上泛起阵阵冷笑。程明香没答腔,做着自己的事。 三、变态的男人 三、变态的男人 门被缓缓推开了,一个系着围裙、年约三十四五岁的矮小女人睡眼惺忪地迎了上来。这女人眉毛稀疏、眼睛细小,脸庞略微浮肿。 “关嫂,”程明香唤了一声,“我回来了,辛苦你了。” 系围裙的女人咧嘴一笑,几乎把牙龈全露了出来。 “没什么事?”程明香又问。 “嗯。” “好,你没打电话来,所以应该跟平常一样。”程明香自我解释了一句。 程明香走进屋内,这时候才有了回到家里的感觉。屋内有一间半房间,全由这个关嫂打扫。 程明香走进那个大的房间,丈夫赵宽仰躺在被窝里,眼睛骨碌碌地随着她的举止转动着。房间里的光线虽很黯淡,他的目光却显得十分锐利。 “我回来了,”程明香往病人的脸探望了一下,“气色不错嘛。” 赵宽这样瘫躺在床上已经长达两年多了,自从脑中风以后,肢体功能便出现障碍,只有吃饭时还可以勉强下床。现年三十七岁的他看起来却像四五十岁。 “你看起来满面春风嘛。”赵宽语声颤抖地说着,自从生病以来,他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是吗?” 程明香知道赵宽想借机说什么,因为他在等候她的归来。 “看你气色红润,想必是吃了不少美食?”病人直盯着程明香。 “才不是呢。” “听说在宾馆可以吃到很多美食。” “我们和房客不一样,女服务员的伙食很差。” “少骗人!我问过其他人,什么事情都很清楚哩。宾馆女服务员只要跟厨师交情不错,要吃多少好东西根本不成问题。听说客人吃剩的菜,也可以顺口尝尝。” “我才不可能做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 “当然有可能,只要跟厨师交情好,随时都能吃到大餐。” 这个病人似乎变得嘴馋了起来。 “你净说些奇怪的话!” “我讲错了吗?” 赵宽在棉被里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关嫂好像在后面洗衣服,传来阵阵的淘洗声。 “像我这样躺在床上的废人,净吃些烂东西。你瞒着我在外面胡搞,我可是清楚得很。” 程明香知道对方又要无理取闹,尽量微笑以对、不予搭理。 “你卧床太久,成天只会疑神疑鬼。” “程明香,扶我一下。”赵宽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 程明香以为赵宽要下床,趋前扶住他的肩膀时,手却被他抓住。他手上的力道格外强烈。 “关嫂会过来的。”程明香推挡。 “别管什么关嫂……你这只手被很多男人握过。” “胡说什么嘛!”程明香皱皱眉。 赵宽抓住程明香的手腕,朝自己的鼻前拉去,从指甲到手背用力闻嗅了起来。 “你看!我猜得没错,你的手指沾着各种男人的味道,就算再怎么洗,我都闻得出来。” “不要胡闹了!”程明香叫道。 “宾馆女服务员跟妓女没什么两样。只要客人给钱,二话不说就上床。我看你八成跟哪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上过床了。” “放手!”程明香用力甩开丈夫的手,“你要是那么担心,就别让我到那种地方上班呀!要养活瘫痪的你,又要付关嫂的薪水,靠一个女人工作应付是很艰难的。” “别以为我躺在床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别瞧不起人,我不会饶过你的。” 赵宽摇摇晃晃地撑起上半身,冷不防把程明香拦腰抱了过来。 “唔、唔……程明香。” 自从生病以来,赵宽的欲望已无昼夜之分。他扭动着身体,把程明香拉到自己怀里。 “干什么?安分一点好吗?” 程明香极力想摆脱丈夫的搂抱,但很快又被他缠住。赵宽患病之后,左手的感觉变得迟钝起来,能灵活摆动的就是右手,他用右手勾住程明香的脖颈,拼命想把她压在床上。他气喘如牛,呼吸急促。 “放开我!”程明香拼命挣扎,最后用猛力推开赵宽,使得原本就坐不稳的他险些往后倒下。 “混账东西,还想逃啊!”赵宽的嘴唇沾满口水。 “我不是要逃啦。现在是大白天耶……而且……”她抬起下巴往后面的水声处指了指,“而且关嫂随时都会进来。” “那女人脑袋有问题,就算被看到也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真要这样,关嫂可是会吃醋的。” “不可能!” 尽管赵宽这么说,表情却有些怯懦。因为程明香知道他和关嫂发生过肉体关系。关嫂在八年前死了丈夫,她住在附近,有个十岁的儿子,平时,靠打零工和帮佣维生,程明香到“芳仙宾馆”工作以后,就委托她照料丈夫的生活起居。赵宽说得没错,关嫂确实脑子有点迟钝,自从守寡以后,还曾与三四个男人发生过关系,不过她完全不以为意。 从某种程度来说,程明香对于自己不在家的一个星期当中,赵宽染指这女人是予以默认的,甚至可以说,她是刻意让他们发展成这种关系的。赵宽脑中风后在欲望方面,比健康的时候强烈多了。这很可能是生病的关系,使得他越来越无法抑制性欲。所以,当他看到有七天没见的程明香时,霎时眼神大变,满脑子只想做那事,理智似乎完全控制不了他,急着要把程明香拉进被窝。 对于妻子每个月只在家里待五天的赵宽来说,很难不与身边的女人发生关系。况且由于关嫂脑袋有点问题,纵使被赵宽强拉上床也未必会抱怨,程明香对此毫不介意,或许是因为她格外理解丈夫的苦闷。 赵宽卧病在床的头两个月,完全是由程明香照料。程明香每天得为他换上干净的尿布,所以很清楚他身体的异状。程明香知道赵宽与关嫂有不正常关系,但至今却从未提起,赵宽还以为她不知情,因此,当程明香冷不防迸出“关嫂会吃醋的”这句话时,赵宽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那女人才不知道什么是吃醋呢。”赵宽终于冷静下来说道,不过表情依旧有些羞赧。 “是吗?”程明香冷笑道,“但她对你可非常亲切呢。” “难不成是你在吃醋?” “我才不会吃醋呢,太无聊了!话说回来,关嫂特别照顾你,我倒要感谢她呢,这样我才能安心出去工作。” “你真的这么为我着想吗?”赵宽翻瞪着眼说,“应该说,多……多亏我躺在床上,你才有机会撇下我,跟其他男人上床。” “请不要乱说好吗?我连续忙了一个星期,身体快累垮了。” “谁晓得你是为了什么搞得那么累呢!” “好,告诉你原因。我要是不出去干活,哪能养活你和关嫂啊?” “我呀,每次看到你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要是身体还健康的话,真想狠狠揍你一顿。”他用略显撒娇的口吻说道。 赵宽在没生病以前即是个能说会道的男人,生病以后还是喜欢逞口舌之快。 “我简直像个靠你卖淫吃软饭的窝囊废。” “太过分了!”程明香又叫道。 “这个道理连傻子都懂,凭你一个宾馆女服务员的收入,哪来的钱付给关嫂啊?” “要跟你说几遍才懂?我在那家宾馆是非常卖力气的,所以工资比较多一点儿。” “你八成把工资藏在什么地方,万一苗头不对,干脆撇下我远走高飞,不是吗?程明香,你是这样盘算的?” 一如往常,赵宽的愤怒到最后总会演变成牢骚和哀求,因为他始终无法摆脱程明香弃他而去的不安。 四、变态的男人2 四、变态的男人2 两年前,赵宽倒下时,程明香就在他身边。当时,他脸色苍白、意识全失,请医生过来诊察之后,诊断为脑血栓。程明香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病。 “他得了脑血栓,也就是脑部的血管塞住了。” “救不活吗?” “如果情况严重,就会瘫痪,必须再观察三四天才能知道结果。” “就算救活了,也会瘫痪吗?”程明香眼前一片黑暗。 “如果情况好转,应该不会越来越严重。不过,若不特别注意,下次再发作,后果恐怕就不堪设想了。” “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有心脏病的人比较容易罹患这种病……太太,您先生以前是否得过什么恶性疾病?” 程明香表示并没有印象。于是,医生把病患的血拿去检查。后来,才知道是要筛检有无梅毒反应,结果不是。 程明香在酒廊陪酒时,就与赵宽同居了。一开始,赵宽是程明香的客人,不时来店里捧场,花钱爽快,也很敢玩。当他向程明香提出同居的要求时,程明香当下就点头了。 他表示自己在画廊当业务员,还说目前画作的流通量很大,可以拿到很多佣金,而且画廊是采取奖金制,收入非常丰厚。事实上,那时候的景气确实不错。然而,他们同居以后,他已不在画廊工作,而是只要觅得可能的买主,便跑到画廊居中牵线,赚取几成不等的佣金。 在画廊跑业务之前,他曾经是某家保险公司的业务员,那期间认识了不少有能力高价收购画作的富豪。由于他能言善道,而且缠功一流,拉保险的业绩还算不错。不过,后来因为盗用公款而丢了差事。走投无路之际,便拿着画作向当时认识的富有客户兜售。 他们既然已经同居,程明香就算知情也不能怎样。起初,赵宽对程明香百般溺爱,为了把她留在身边,拼命卖画。因此,他们的生活并没有陷入困顿,每个月还能存点钱。 然而,这种生活持续不到一年,赵宽又开始在外面勾搭女人,四处玩乐,还动不动就对程明香大发脾气。而且,他又因为这种病而倒下,今后连一毛钱的收入也没有了。 由于宾馆提供食宿,她便委托住附近的关嫂照料病后的丈夫。 只是,赵宽对于每周才回家一趟的程明香充满妒意,经常在深夜时分仰望阴暗的天花板,胡乱猜想妻子在外面做什么,每每想到此处便几乎要发狂。 赵宽不良于行,因此只要程明香一休假便紧抓着她不放。赵宽因为身体不好,个性越来越乖戾。有时候程明香正在睡觉,赵宽竟然用烟头烫她的脖颈,有时候还会揪住她的头发或用指甲抠抓她的肚子。只要程明香在家,不管白天或晚上,赵宽总会索要她的身体。即便他的反应日渐迟钝,记忆力也迅速衰退,唯独性欲越来越强烈。 赵宽出言责骂程明香在外面有男人,虽无法亲眼证实,但他自己好像已经信以为真,这个妄想导致他的性情变得更暴躁、偏执。其实,这也正反映出他内心很害怕失去程明香。 某天晚上,赵宽僵直着一条胳臂说道:“其实,我跟阿关嫂并没有发生关系。”这是他为了博取程明香的同情,故做中风状的惯有姿势。“你可别胡思乱想哦。正因为那女人的脑袋有问题,照顾我倒是很方便,不过我对她的身体可没兴趣哦。” “这种事我可没放在心上呢。”程明香说,“我倒是很感激阿关嫂照料你的生活起居呢。要是辞掉她的话,我再也找不到比她更适合的人了。” “我也这样认为。所以啊,程明香,我可是乖乖听你的,在家里安分躺着。” “……” “你也想想我的状况嘛。即使是躺在床上的病人,老婆到宾馆工作一个星期没回家,难免会抱怨几句,对老婆吃醋是天轻地义的嘛,不是吗?” “我可没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大可放心呀!” “我真能放心吗?” “当然。” “你不会丢下我逃走,会一直陪着我到老死吗?” “你别净说这种丧气话嘛。要是病情加重,到时候我还得辞掉工作回来照顾你。我不希望这样,所以不得不工作呀,你多少也要体谅我的苦衷。” “嗯,我……我知道了。” 赵宽这样应道,眼眶泛泪地点点头。但是在此之前,他总要大闹一番。医生说,赵宽的病需要长期休养,若没有发作,倒是可以多活几年。走到这种地步,程明香不可能丢下赵宽不管,倒不是因为对赵宽感情有多深,但二人的关系原来还算不错。虽说他们同居的时候,程明香算是被赵宽半哄半骗,可她也没下决心分手,就这样一直纠缠不清,直到赵宽得了急病,两人的关系就这么拖着。 尽管如此,有时候她仍然会有坠入深渊的绝望感。在宾馆忙碌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有一天休假,回家后还要满足赵宽的性欲。赵宽几乎不可能完全康复,往后不知还能活几年,这样子只会让她浪费青春、徒增束缚。 程明香虽已三十一岁,不过她觉得自己还算年轻。宾馆里不乏有男客向她示爱,更有男客指名要她服务,在“芳仙宾馆”的女服务员当中,就数她最受客人青睐了。不仅男客对她情有独钟,就连男服务员和厨师也频频向她示好,由于她在“芳仙宾馆”并未表明已婚身份,可能是这个原因引发了男人对她的欲望,不过也不全然如此,其中也有真诚的男人。 许多客人会不禁问道:“像你长得这么标致,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工作?要是有兴趣,我介绍你到称心的大酒店上班。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不论到哪家酒店都很抢手。” 昨晚投宿在306客房那位男客的身影,顿时在程明香的脑海中浮现。男客的说辞虽然有点像客套话,不过她却不那么认为。她感觉那是对方使出的计策,只是那番让程明香为之心动的谜样的话语,却让她联想到对方在从事某种专门事业。 一天的休假终于结束了。 “关嫂,”程明香对女管家说,“我走啦,我先生就拜托你了。” “嗯。太太,路上小心。” 关嫂边用围裙擦拭粗糙的手指边为程明香送行。程明香从她的表情看出她与赵宽的关系并不差,而且出于受雇身份,她对赵宽应该是依言行事,眼神毫不心虚。 程明香对关嫂并没有特别的感情。毋宁说,她把人妻应尽的责任全部推给这个女人。她每星期得以从赵宽的束缚中逃出来喘口气,完全拜关嫂之赐。 赵宽躺在床上一脸恨意,直盯着妻子出门的背影。 程明香搭上公交车,总觉得赵宽那怀恨的眼神依然附着在身上,那是一种混浊、充满贪婪的眼神,那感觉就像粘在皮肤上的黏液。我得赶快逃离赵宽的掌控。306房间那位男客的建议恰巧是个转机——如果谈得顺利,该怎么处理赵宽呢?程明香逐渐朝这个方向思考了。不能说之前完全没有类似想法,只是从没有这么认真看待过,以至于最后往往无疾而终。不过,这次她却异常认真起来了。不知不觉,她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那位男客的提议上。 五、奇怪的邀请 天色已暗,程明香从“芳仙宾馆”的后门走了进去。宾馆前方有一座气派的庭园。 “我回来了。” 程明香出声招呼,女领班从里面探头出来,尖声尖气地说: “程明香啊?” 女领班对于休假回来的女招待,通常都会摆臭脸。 “老板娘找你啦。”女领班毫不客气地朝程明香全身上下打量道。 程明香穿过走廊,来到老板娘住处的玄关前。这栋房子盖在宾馆后面,中间有一条走廊与旅馆相连,老板娘住在那里,还雇了一名女管家管理家务。 “是老板娘找我吗?”程明香向管家问道。 “嗯。老板娘交代,你若来了,直接到房间里找她。”管家冷淡地转告。 “谢谢。”程明香往屋内走去。她在门外头喊:“老板娘在吗?” 老板娘的声音旋即传了过来:“啊,是程明香吗?” “是的。” “进来。” 老板娘正站在三面镜前穿衣服,深灰色套装丢在脚下,珍珠项链也随手扔在一旁。程明香弯腰正要帮忙收拾时,老板娘制止道:“别忙啦,待会儿管家会收拾。”她接着说,“对了,你觉得我这件服装怎么样?” 老板娘这次穿上的是新的简式套装,剪裁非常合身。 “好漂亮哦!” 这不是客套话,程明香确实觉得这套装的款式优雅。 “是吗,你猜多少钱?” “不知道耶。老板娘的衣服不是我们这种人猜得出来的。” “光是里外的缝工就要近千元呢。” “哇!”程明香只能惊愕地应答。 老板娘频频展现身上的套装,仿佛在跳舞似的,随后打量着程明香说:“你还记得上次住306房间的那位客人吗?你觉得他怎么样?” “嗯……我只听说他是某公司的经营者。” “他实际是一家私人医院的院长。那医院规模还不小呢!” 程明香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上次那个温和儒雅的脸庞又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 “咦?真的吗?” “是啊。” “对了,现在几点啦?” “差不多七点。” “你能不能到新世界饭店跟那位先生见个面?” “您要我去吗?” “嗯,是啊。要谈什么事,你直接问那位肖龙先生。我原先答应他七点多过去,可我回来得晚,所以迟了跟你讲。没关系,我打个电话跟肖龙先生说一声。” “老板娘,”程明香抬起头看着老板娘,“肖龙先生要跟我谈什么事?” “别担心啦。我也不知道他要谈什么,他只说想当面问问你的意愿。” 老板娘在镜子前昂首挺胸地左右照着镜子。 “我很了解肖龙先生的人品,他是个好人……” “嗯,可是……” “记得要尽量穿好一点的衣服赴约哦。” “可是我不像您有那么多高级服装可以替换。” “呵呵,说得也是。可我也是苦过来的呀,说不定你哪天也会跟我一样呢。”老板娘神秘兮兮地说道。 程明香坐上出租车,朝新世界宾馆的方向而去。这是家高级的宾馆,三年前重新改建后,这栋八层楼的白色巨厦矗立在东城区的山坡上。 肖龙院长找我有什么事?虽说那时候他意有所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行交涉了,该不会是他想把我挖到他的医院上班? 看来,老板娘与肖龙院长的关系似乎很密切。他们是何种关系呢??倘若肖龙不打算雇用我,那么他为什么找我?而且他与“芳仙宾馆”老板娘之间似乎已有某种默契。程明香从“芳仙宾馆”坐出租车到“新世界宾馆”的路上,一直这样琢磨着。尤其是老板娘最后说:“说不定你哪天也会跟我一样呢。”这句话更引起了她的揣度。 出租车沿着斜坡上的减速带驶进专用车道,饭店的灯光将建筑物周遭微微照亮,出租车在大门口停了下来。一名门卫身穿类似仪仗队的蓝色制服跑了过来,旋即打开车门。 程明香走进宾馆大厅,大厅里聚集着的外国人和中国人各占一半,厅内摆设的皮沙发看样子很高档。灯的微光从天花板各个角落溢射而出,墙上的壁灯犹如点点渔火。程明香环视着周遭,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来了,欢迎啊。” 程明香抬头一看,之前在“芳仙宾馆”306客房见到的那位客人,身穿格纹西装、系着同色领带站在眼前。他那阔肩的身形与这套格纹西装十分搭配。他一只手里拿着香烟,嘴唇展露出温和的笑容,正俯视着程明香。 “上次,谢谢您的招待。”他又微笑着说。 有别于当时的情况,肖龙站在这种场所,显得更加干练稳重,温文尔雅又不失威严。 程明香有感于肖龙的气势,不由得畏缩了起来。 “今晚,还让您特别来一趟真不好意思。” 肖龙请程明香在沙发上坐下,说起话来依旧彬彬有礼。 “不客气。听老板娘说您有事找我,所以我就过来了。”程明香低下了头。 肖龙的目光落在程明香脖颈上的发际处。 “我的确跟老板娘说要见您。上次跟您聊得很愉快,硬要您陪我,真是过意不去,所以今晚想请您喝吃顿饭道谢。”肖龙笑道。 “哎呀,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程明香连忙说,“这是我份内的工作,您这么说,我反倒惶恐不安呢。” “不,是我给您造成困扰的。我们就到宾馆的餐厅去,这里的餐厅很不错的。 “可是……我不会喝酒耶。” “不会喝酒,那么喝咖啡或果汁也行。” 就在他们交谈时,柜台前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一对外国夫妇走出电梯后往大门的方向走去;一位日本绅士匆忙跑进来,在柜台急着找留宿的房客,好像有急事;不知来自何处的日本旅行团客人正散坐在沙发上交头接耳;还有表情愉悦的外籍房客摇头晃脑地聊着天,笑声不绝于耳。明亮的灯光把大厅里的豪华装潢烘托得气派非凡。 “好气派的饭店啊!”程明香像刚才进来时那样,再度环视大厅。 “您第一次来吗?”肖龙微笑问道。 “是啊,像我们这种人没事不会来这里,今天是我第一次到这饭店,这里的规模气派豪华,让我看得目瞪口呆……” 肖龙直挥着手让程明香不必在意,接着站起引程明香向餐厅走去。” 服务员为他们打开餐厅的大门,肖龙请程明香入内。这是一间装潢雅致、气氛柔和的餐厅。两人在一桌餐桌坐下后,肖龙看着程明香微笑着问:“ “您真的不能喝酒吗?” “真的,我一点酒量也没有。” 程明香略显惶恐地说。旁边等着他们点菜的女服务员盯着她看,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连低度酒也不行吗?对了,上次在客房里,您不是喝了三四杯吗?” “那是我最大的酒量了。” “那么,请试试甜味的鸡尾酒,到这种地方,总不能不喝点什么。调酒师,替这位小姐调一杯‘红粉佳人’,再来一杯我常喝的。” 肖龙交代完毕,调酒师像被拧紧发条似的动了起来。 接着肖龙又点了几样菜,看着程明香微笑说:“我点的菜都是女性愿意吃的,您多吃点儿。” 程明香有些羞涩地说:“您太客气了,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下次,我会事先通知您。” “咦,以后您还会找我吗?” 程明香看着肖龙,只见他始终保持神秘的微笑。 “您若不介意的话……嗯,鸡尾酒来了。” 程明香拿起调酒师递过来的装有红色酒液的酒杯,与肖龙举起的那杯盛有黄色酒液的高脚杯轻碰了一声。 “真好喝。” 程明香啜了一口,眼神闪闪发亮。 “您没喝过鸡尾酒吗?” “没有。这种高价酒,我才没有福分品尝呢。” “喜欢的话,请尽量喝。” “喝多了可会醉呢。”程明香笑着说。她又客气地问道,“我听老板娘说您在一家医院当院长,想必十分劳心费神?” “是比较费神。”肖龙笑着回答。 六、奇怪的邀请2 肖龙放下酒杯,因为喝了酒,他的嘴唇泛红,双眼微微眯着,由于他的五官长得像欧洲人般深邃,所以那表情颇具吸引力。 “说起来,我当这个医院的院长已经有几年了。” “是吗?” “在院长这个职位上,我的资历还不够深。不过,慢慢总算成熟了些,心里多了些从容。” “有关您的经历,”肖龙的视线又回到程明香脸上,“最近我才知道,您也挺辛苦的。” “不过,我已经把不愉快的过去忘了。”程明香低下头说。 “是吗?”肖龙点点头,“所以把全副精神放在工作上啰。” “哎呀,您这么一说,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呢,我那些工作根本不值一提。” “不管怎样,全心投入工作并不坏。而且,您除了拒绝各种诱惑还要独立生活,实在不简单呀!” “哎呀,上次您太会聊谈,害得我不小心把秘密讲出来了。拜托您把那些事忘了,我一想到您还记得,怪难为情的呢。” 程明香与肖龙如此攀谈着,心里却寻思着肖龙为什么找她出来。难不成真是如他所说的,只是为了答谢她之前陪他聊天?他的本意应该不是如此,一定有什么内情。“芳仙宾馆”的老板娘与肖龙似乎已取得某种默契,事情不会单纯到老板娘仅受肖龙之托,就同意她过来,这其中必有什么隐情。 程明香觉得自己正在掉进肖龙设下的什么阴谋中,至于是什么,目前她还猜不透,好戏似乎正要开演,若不稍等一下,当事人是看不出究竟的。 “怎么样,好喝吗?”肖龙发现程明香的酒只剩下半杯于是问道。 “嗯,很香甜……很好喝。” “既然合您口味,要不要再来一杯?” “再喝下去?不会醉吗?” “不会啦……还有更好喝的酒呢。” “哎呀,我居然这么幸运尝到这么多高级的酒。” “请别客气。如果您有时间,我倒希望常请您来呢!” “谢谢!可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总不方便来这儿让您请客。”程明香借此试探对方的目的。 “什么话嘛,我才不会在意呢。这种餐厅正是没事进来放松的好地方呢。” “可是,不会耽误您的工作吗?” “我虽然坐着院长的位子,可也喜欢忙里偷闲,时不时到这里放松一下。” “我要是常来这里,可是会挨老板娘的骂呢。” “这个您不必担心,我会跟老板娘打招呼的。” 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刚才那对外国夫妇还坐在柜台的角落聊谈着。此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位新客人走了进来,是一名年过六十的男子,提着一个大型手提箱。 “欢迎光临!”两名调酒师抬起头来,齐身向他鞠躬致意。 “嗨!”新来的客人向肖龙打了声招呼,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随手把那个手提箱搁在旁边的椅子上。 “肖龙,最近好吗?” 肖龙走到老人面前,整一整上衣的领口,扣上纽扣,欠身向老者问候道:“您回来啦。” 程明香看着那名老者,半白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深陷的眼窝嵌着一双锐利的眼睛,颧骨突出,双颊凹陷,下巴微尖。由于头很大,脸形好像一只大碗。程明香观察肖龙和调酒师的表情,直觉老人可能是饭店里的常客,此外,对方又以熟不拘礼的语气和肖龙打招呼,相互应该是很熟悉的,而且他身上穿的西装也很体面。 “给我常喝的那种。” 老者抬起下巴向调酒师示意,只见调酒师毕恭毕敬地从酒柜上拿下一瓶干邑白兰地。 “肖龙,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没啦,”肖龙笑了笑,“新鲜事不是要问您吗?您还是很忙吗?” “忙哦!” 老者拿起调酒师递上的热毛巾擦了擦脸。他瘦归瘦,但气色红润,皮肤也很光滑。 “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还得到处奔波呢!” “这样很好啊!人若身体健康又忙碌,才是福气呀。” “也许。” “您今天去了什么地方?” “今天有件棘手的事要处理,跑了一趟业界会所了解状况……” 那个男子在说话的同时,一双锐利的眼睛仍不时朝肖龙身旁低着头的程明香打量着。 “处理棘手的问题是您老人家最擅长的本领。”肖龙附和道。 “哦,我说肖龙啊,今天带女伴来的呀?” “是啊。她是我的朋友……”肖龙微笑地转头看着程明香,“这位先生……我应该怎么介绍呢?他是肖文彬先生,我的叔叔,在工商界很吃得开的。” 程明香起身朝肖文彬行礼致意。肖文彬仍坐在椅子上,只是点点头说:“我常来这家饭店谈生意。” 他拿起调酒师递来盛满酒液的杯子,慢慢凑近唇边。 “对了,现在几点啦?”肖文彬问。 调酒师挽起袖子看表说,“快十点了。” “您约了哪一位?”肖龙问道。 “嗯,待会儿有个珠宝商要来,到时候免不了又要跟我推销什么东西。” 肖龙对程明香说,“我叔叔很满意这家饭店,常来这里谈生意,他对珠宝、古董也很有鉴赏眼光。” “喂,肖龙,”肖文彬端着盛有白兰地的酒杯说道,“你别把我捧上天,到时候再把我摔得四脚朝天。” “我是说真的嘛。” 话声方落,餐厅的门又被推开了,一名年约三十五六岁、皮肤略黑的瘦小男子,提着一只黑色手提箱走了进来。男子发现肖文彬的身影,旋即态度恭谨地趋上前来。 “先生,我来了。” “哦,带来啦?” “是的,请您过目……” “等一下你不要东拉西扯,又想塞别的东西给我。” “不会啦,先生。这全是您要的珍品,其它珠宝商那绝对找不到的。” “拿出来看看。” 珠宝商也朝肖龙点头打招呼,从手提箱里取出一个天鹅绒方盒。他把盒子放在柜台上,啪的一声打开了按锁,掀开盒盖,黑色的盒内嵌着约摸十只戒指。 “先生,您要的是这个。” 珠宝商取出一只戒指给肖文彬过目,从程明香的角度根本看不见。肖龙和调酒师的目光纷纷落在戒指上。 “好漂亮的戒指,先生。”肖龙探看了一下说道。 “连院长先生都出言赞美了,肖老,这绝对值得您买下。” “这是什么宝石?”一名调酒师探头问道。 “这是红宝石之星。喏,你拿到灯下照照看,宝石中央会反射出像星光般耀眼的光芒。” 调酒师慎重地拿起那只红宝石戒指,在灯下照看着,不由得发出赞叹:“真的耶,反射的光芒就像夜晚的星光。” “您要不要过来看看?”肖龙转身问程明香。 “可是我又不懂。”程明香答道。 “哎呀,反正又不买,欣赏一下也不错啊!” 肖龙从调酒师手中取过戒指,放在程明香面前。肖老依旧将两肘支在台上,若无其事地啜饮着白兰地。 程明香拿起戒指欣赏——椭圆形红宝石嵌在白金戒台上,周围缀满碎钻。那只戒指约五克拉,在灯光的照射下,绽放出南十字星般的光芒。她着迷似的欣赏那只贵重的戒指。不过,这种贵重物与自己是无缘的。 “您觉得怎么样?”珠宝商不知何时站在程明香身后,出声问道。 “这东西戴在手上,无论走到哪里,可都派头十足呀。” “是啊,光看就令人赏心悦目。” 程明香将戒指递给了肖龙。肖龙把戒指放在手心上把玩一番,再把它交还给旁边的肖老。 七、令人惊诧的老人 “肖老先生,”珠宝商绕到肖老身后,“您满意吗?这种顶级品您不会不要,这可是我引以自豪的商品呢。” “我不认为有那么好。” 肖老先生仍旧双肘支在桌子上,啜饮着白兰地。 “话说回来,买下也没什么损失。”肖老突然蹦出这句话。 “真的啊?”珠宝商赶紧点头道谢,“感谢您的捧场。这回真是好东西找到好买主,您运气真好。” “走运的是你。”肖老说,“这东西值多少?” “八十五万。” “好贵哦。” “您要是到其它店家洽买与此同等级的东西,他们会毫不客气就要开价一百万以上,毕竟这是五点三克拉的特殊宝石戒指。我跟那些在高级地段开高级珠宝店的店家不同,我是中盘商,才能给您同行的优惠价。而且,我也以这样的价格批给其它店家,像这只红宝石之星已经接近原价了。” “算六十万。” “您砍得太狠啦,肖老。” “我付现金嘛。” 肖老把酒杯放在台上,将搁在旁边的手提箱拉了过来。从他的动作来看,那只手提箱似乎沉甸甸的。肖老宽额上的那双眼睛朝四周打量了一下。 “喂!”他唤住一名调酒师,“替我打开,里面有钞票,我懒得数,你帮我点数一下。” 肖老拿起手提箱,把它放在桌子上。 “那我就依您的意思打开。各位,请仔细看我的动作,因为里面装着钞票,可容不得任何差错。” 调酒师轻轻把手提箱的锁扣按开,随即发出轻微的金属声响,手提箱被打开了,调酒师朝箱内瞧了一眼,不由得叫了一声。他惊愕得睁大了眼睛,动作也应声停了下来。在手提箱的开缝处,露出了成沓百元面额的钞票。 “先、先生……”调酒师语声颤抖地说,“这里面装了这么多钱啊!” 不用说,在场者纷纷把视线投向手提箱里的钞票。程明香也盯着那些刚从银行提领出来、束着白色封带、像砖块般堆砌的钞票。在一旁窥看的调酒师愕然地看着手提箱里的钞票与肖老。肖老依然毫不在乎地啜饮白兰地。肖龙及珠宝商并不像调酒师那么惊讶。肖龙眯着眼微笑着,珠宝商也笑得很开心。 “先生,”调酒师问道,“真令人不敢相信啊,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你猜猜看。不过我强调一次,箱底铺的可不是报纸哦,肖龙可以证明。” “先生说得没错,”肖龙对调酒师说,“不信的话,你可以翻看一下。” “我可不敢造次呢。真要这样做,我可是会一直发抖……到底有多少钱啊?” “大概有一百万。” “什么?一百万?”两名调酒师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 “你帮我点数六十万给珠宝商。” “先生,”珠宝商惊声说着,“六十万太少了,至少再加个三万。” “是吗?好,那就再加三万。” “谢谢。” “仲平,”肖龙唤住其中一名调酒师,“既然肖老先生都这么说了,珠宝商也等不及了,你就点给他。” 这个姓仲的调酒师诚惶诚恐地拿出一沓钞票。 “一沓是一百张?”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一百张嘛!”肖龙代为回答。 “因为刚从银行提领出来,你得拆掉封带数数看。”这次换肖老如此吩咐调酒师。 调酒师依指示拆掉封带点数,但他的指尖微颤,数到第六十张时却数错,不得不又从头开始。 “不行啦。”他把一沓钞票还给肖老说,“我们平常没拿过这么多钱,很难数正确。” “唉,真没办法。肖龙,你来数。” “我吗?” “要不然请你身旁的女伴来数也行?” “说得也是。” 肖龙转身对程明香说:“喏,听到肖老说的了,您也来帮忙数数。” 程明香点点头,从肖龙手中接下拆掉封带的一沓钞票。 “噢,动作蛮灵巧的嘛。”肖龙望着程明香点数钞票的熟练动作说道。 程明香正确地点数完毕。 “没错……哎呀,”程明香转向肖龙说,“因为钱不是我的,所以点数起来很轻松。如果是给我的,我肯定像调酒师先生那样,怎么数都会数错。” “您说得对!”珠宝商在后面补充道,“这就像银行职员点数客户的钞票一样,因为不是自己的钱,所以心情很平静。我就算收下这些钱,最后还是得全部交给老板呢……那么,我就不客气数数看看啰。” 珠宝商接过钱之后,就像银行收纳员那样熟练地把钱摊成扇状点数起来。 程明香凝视着躬身靠着台的肖老的侧脸。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手提箱里装着一百万的巨款,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况且又没有上锁,真令人匪夷所思。 “肖老,”珠宝商把钱收下后,频频向肖老致谢,“金额无误,感谢您的惠顾。” 肖老伸手拿起水杯,不吭一声地点点头。“那么,后会有期了。” “谢谢!嘿嘿嘿……”珠宝商作势抚头笑着,“那么,下回我会趁您心情好的时候再过来。” 珠宝商跟在场的其他人道别之后,匆忙地离去了。 “叔叔,”肖龙用杯底敲了敲桌子说,“您那里还是生意兴隆呀。” “哼,钱啊?”肖老略显挖苦地说,“有你说的来得那么容易吗?” 肖龙抿着嘴笑道:“你只要去个地方,钱要多少就能搬多少。一般人可没这个能耐。” “我也穷过。我说肖龙啊,人要成功靠的是机会。讲白一点,只要好好把握机会,往后就像坐云霄飞车般让你忙得眼花缭乱,而且只会好运不断。” 肖老看向肖龙,深陷的眼窝边堆着皱纹。 “只要抓住机会,要像我这样有钱也不成问题。只不过,你得随时做好准备,能不能适时地把握时机,全看你平时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肖老像训示般地说着,拿起手提箱扣上了锁扣。 肖龙心里想,我这不是按您的训示在抓住机会吗?如果你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满意,我不就能发一笔财吗?而且,把你这棵摇钱树靠得更紧。想到这他又看看程明香。 “那么,我就回去了。”肖老说。 “啊,是吗?” 肖龙从椅子上起身,程明香也跟着站起来,两名调酒师也站挺朝他点头敬礼。 “再见!”肖老朝肖龙身旁向他鞠躬致意的程明香点点头,一只手拎起手提箱,接着便推门离去了。 “对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肖龙对程明香说道。 “哎呀,我真是不够注意,竟然打扰您这么久。” 他们俩步出餐厅。 “怎么样?有没有稍微吓到?”肖龙转脸问程明香。 “您是说刚才那位肖老先生吗?” “是的。他是个有钱的富豪。手提箱里装满成沓钞票,而且还在众人面前要我替他数钱……这是他的兴趣。刚开始我也很惊讶,最近总算摸清楚他的嗜好了。” 肖龙来到大厅,这才感受到外面射进来的光线。 “您一定很纳闷他从哪里弄来那么多钞票。” “嗯,那是……” “坦白说,我也不清楚。话虽如此,他可不是黑道老大,也不是老千骗子,那些钱是正当取得的。” “他在哪里高就?” “他在做珠宝、古董生意。这很能赚钱呀。” 八、可恶又难缠的男人 程明香向她工作、居住的宾馆走去。走在路上程明香想,肖老是个大亨,从他手提箱里装满的钞票即可证明,而且当场买下一只六十几万的红宝石之星也毫不手软。对程明香来说,肖老是个令她感兴趣的人。 回到“芳仙宾馆”,程明香抬表一看,发现已经外出三个多小时了。尽管她已得到老板娘的允许,但多少还是会在意同事的目光。当她从后门走进与客房相连的走廊时,偏巧碰上了女领班。 “对不起,回来晚了。” 程明香致歉,女领班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外出时,有人打电话找你。” “谢谢。是谁打来的?” “是谁打来的我不清楚,总之三番五次打个不停。你不知道是谁吗?” 语毕,女领班便扭头走开了。 “我回来了。”程明香朝柜台里背对她坐着、身上的外褂上印有店招的于茂说,“我外出时,有人打电话找我,你有没有问对方是谁?” “是郭松女士打来的。” “是吗……” 赵宽每次打电话找她都用这个名字,由于他无法下床走动,所以请女佣关嫂代打,正因为对方是女人,讲话反而方便。 郭松这个名字之前出现过,所以于茂也知道,对方表明是程明香的邻居。程明香平时总是向同事说自己还是单身,不过他们是否相信这种说法则不得而知。宾馆的女服务员几乎各自都有喜欢的对象,但是,每个月有二十四五天在这里吃住,这份工作实在不适合已婚妇女。 “她三番五次打来,老是说你妹的情况很糟。”于茂对程明香说。 “是啊,前阵子她的心脏病恶化,就一直躺着。”程明香回道。 “是吗?真令人担心。不过,听郭松女士的口气,情况有点严重,还问你今晚能不能赶回去。” 在此之前,赵宽曾经请关嫂代打电话找她,一下子说有急事,一下子又说父亲从老家来了,一下子说亲戚去世,这次却扯出妹妹生了急病。然而,程明香这次却有些相信是赵宽出事了。赵宽自从脑中风以后,身体变得很衰弱,或许这次病情真的恶化,再度发作并危及性命。她有这样的预感。 “老板娘在吗?” “啊,她跟客人出去了。” “我担心家里出事……” “你如果没别的事要忙,我跟老板娘说一声就行了。你最好赶快回去看看,万一很紧急的话……” “嗯……可是,我才刚回来呀。” “没关系啦。老板娘如果知情,应该会体谅你。今晚就放心回家,快去收拾收拾。”于茂深知女同事之间的勾心斗角,于是如此安慰道。 程明香坐上出租车,从心底涌起些许期待,她觉得关嫂这次来电很可能真的是赵宽的病情剧变。就在肖龙与她见面的当天晚上,她就产生了这种期待。 程明香下车后仍沿着熟悉的巷弄疾步而行。家渐渐映入眼帘,家门前的马路上灯火通明,附近邻居正进进出出,而她家却大门深锁,外观一片漆黑,毫无生气。 她打开门,黯淡的灯光和滞闷的空气马上袭来。她原本以为会闻到蚊香味,结果却溢出潮湿发霉的恶臭,这是混合了卧床病人体臭的气味。然而,这就是她家的气息。 关嫂不在。可能是认为程明香今晚会回家,所以直接回去了。关嫂并没有住在这里,只是有时候会应赵宽的要求留下来过夜。 程明香从狭窄的玄关走上去,拉开屋门,门边有个关嫂留下的煤炉,这是家里唯一的取暖设备,炉里添了四颗煤球,煤灰底下尚有红色的微火。 赵宽可能睡着了,否则听见程明香进门的声响一定会出声。然而,此刻房内却静寂无声。程明香发现关嫂不在屋里,这表示赵宽的病情并未恶化。 她走近已然褪色的棉被察看,赵宽正蒙头大睡,被子连动也没动。真是个阴险的病人!她怒火中烧了起来,有一种遭到背叛与耍弄的感觉。她轻轻掀开棉被,看到一个苍白却脏污的额头、像是布满灰尘的白发,还有额上黑得发亮的污垢。 赵宽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坚定。 “怎么啦?”程明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诘问。 赵宽默然,仅转动眼珠看着程明香,目光炯炯。 “是你叫关嫂打电话的,有什么事吗?” 赵宽没有答话。 “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在此之前,程明香就有过类似的经验。赵宽每次感到寂寞,就会叫她回来。女领班说有人打电话找她时,她早就该想到赵宽又故伎重施了。不过,因为今晚与肖龙聊谈,让她加剧了对赵宽病情恶化的期许。怎料事与愿违,心里难免有几分气愤。 程明香望着赵宽,目光狐疑,显得格外地焦躁不安。 “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我这就回去了,你安心休息。宾馆那边忙得很呢。” “你又在外面偷吃啦?”躲在棉被底下的赵宽终于说话了,声音犹如卡痰般沙哑。 “又要无理取闹了。我从早忙到晚,你还好意思吃醋啊!” “喂,程明香,少糊弄我了。”赵宽从棉被里探出头来,嘴唇干裂充满血丝,鼻梁显得枯瘦细尖。 “傍晚以后,你跑去哪里啦?” 赵宽这样问起,似乎是她到新世界饭店以后才打电话过去的。 “我打了好几通电话,接电话的只说你有事情外出。八成是跟男人到其它旅馆开房间,玩了整整三个钟头。” “我只是被派出去办事,哪会做出那种丢脸的事情?” “哼,少跟我装糊涂。你别以为我成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就不知道你在外面搞什么。你今晚大概也跟男人打得火热,是不是?程明香,你说呀?” 赵宽痛苦地望着程明香。 “胡说八道,你不要太过分!” “我的直觉准得很呢。程明香,今晚的男人怎么样?是个胖家伙,还是个瘦小子?”赵宽越说越起劲,“是年轻小伙子,还是糟老头?你说呀,是哪一种?” 程明香凝视着口沫横飞的赵宽。 “喂,不敢回答是吗?反正你陪睡的男人八成都是有钱人,‘芳仙宾馆’的人不敢明讲,那就表示在替你圆谎。你收了多少钱?陪睡三个小时,少说也能拿到近千。你回答呀!” 赵宽的眼角堆积着像脓血一样的眼垢。 “喂,那男人用什么姿势抱你?老实告诉我,从头到尾给我交代清楚。你跟那男人怎么玩的?在我面前表演一次!” 赵宽推开棉被,赫然露出一身红衣。程明香顿时目瞪口呆:赵宽身上穿的是她那件白领红斑点的长衬衣。赵宽披散着长发,在灯光下映照出深陷的眼窝和瘦削的脸颊。身上的长衬衣没有扣紧,胸部的肋骨清晰可见。 “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程明香好不容易蹦出这句话。 赵宽冷笑。他直盯着程明香,把被子微微推开,仿佛在展示这副打扮。他系着程明香的腰带,还穿上贴身衬裙,而且是大红色的那件,下摆处露出两条枯瘦黝黑的细腿。 看来,这很可能是赵宽叫关嫂从衣橱里取出程明香的长衬衣再替他穿上的。他用细瘦的手指合拢敞开的衣襟,其动作与姿态宛如女人般。程明香感到不寒而栗。 “我呀,光是拥抱你的衣服已经不能满足了。” 赵宽把敞开的衣领合拢,那件红衬衣像一把烈火将他枯瘦的身躯包裹着。 “把你穿过的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就像跟你融为一体。我穿成这样,就是为了想象和你拥抱的情景。” 程明香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堆积在那双浊眼里的粘垢,也从他眼眶里渗出。 九、可恶又难缠的男人2 “程明香,你看我是多么想念你呀!” 他趴伏在被子上,两只干瘦的手臂从长衬衣的袖口伸出,张合的手指像是要抓住程明香的衣角。 “来嘛,到我身边来!”赵宽把脸贴在被子上磨蹭着说道。 他那行动不便的躯体动也不动,只能像条毛毛虫似的伸展到极限。天花板的昏暗灯光把他的身形照得一片粘糊糊的。 “不要。” “为什么?为什么不过来?” “不要。你这身打扮真让人恶心!” 赵宽神经般地喊着程明香:“要不是得了这种怪病,我才不会让你抛头露面。我也很痛恨我自己呀。” “但是,这也没办法啊。生病不是自己的错,人难免会生病。” “混账,我得了这种怪病,你大概比谁都开心!怎么样,我没说错?可以在外面乱来,你一定很高兴!” “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事都想得那么肮脏。” “没错,现在确实是你在养我,所以我没资格叫你辞掉工作。可是,我也是好像被严刑拷打一样,一百个不愿意啊。” “这是因为你爱胡思乱想,我保证绝对没这回事,你安心休养。” “什么?”赵宽抬起头来,眼里泛着泪光,“你还想骗我?你背地里做了坏事,还要装模作样?你干了什么勾当,我心里明白得很。” “不要含血喷人!你成天躺在床上,怎么会知道我做了什么?” “因为电波会自动传进我的脑门。” 程明香又吃了一惊,凝视着脸色苍白的赵宽。 “你不会懂的。只有我可以收到那种电波,所以你在外面的所作所为,都会立刻映入我的眼底。之前你去的哪家宾馆,跟哪个男人上床,赶快招认!你若撒谎,我马上就知道。” “你……” 程明香突然意识到赵宽是不是精神错乱了?他说了这么多奇言怪语,又穿着她的长衬衣,怎么看都很反常。 “可别想瞒过我的眼睛,你跟哪个男人上床,提供哪些服务,我用电波可以知道得一清二楚呢。今晚玩你的是个胖子,他像这样搂住你的脖子,还抚摸你的胸部?你若不敢做,要不要我表演给你看啊?” 赵宽躺在床上挺腰欲做这个动作。 “住手!” 程明香毫不犹豫地按住赵宽的一只手。 “呵呵,我果然没说错,你确实做了,因为觉得丢脸所以不敢表演。我没说错?”赵宽自鸣得意地说道。 长期卧床的赵宽时时刻刻都在渴望程明香的肉体。他穿着妻子的内裤和长衬衣,幻想着与妻子交合,意识已有些恍惚。他甚至会想象妻子与陌生男子做那事的姿态,借此自愉或使自己滋生醋意。焦虑煎熬。精神虚弱的他,已逐渐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了。虽说程明香今晚才从赵宽口中听到什么电波谬论,不过从那身怪异的装扮来看,他的精神状态肯定已不正常。 赵宽试图用枯瘦的手用力地搂住程明香的肩膀。 “怎么样,我来表演你在床上的姿势。”赵宽说话时嘴里的恶臭直接喷在妻子脸上,“就算你再厌恶,我也不会停手,所以才叫你来我身边。今晚,那男人是这样搂着你的脖子,然后这样按住你的双脚。”赵宽呼吸急促,死命抓住程明香。 其实半年前,程明香就发现丈夫冒出了这种失常行为的端倪。幸亏当时程明香雇了关嫂来照料丈夫,看来,光是关嫂已无法满足赵宽的性需求了。 被窝里弥漫着混有赵宽的体臭和体液的异味,呛得令程明香难以呼吸,还有一股难闻的湿气。 “放开我!” 程明香忍不住推开赵宽,从被窝里爬出去,赵宽迅即抓住她的脚踝。 “你想逃吗?” 赵宽死死抓住程明香的脚踝,程明香仓皇失措地挣扎。 “恶心死了,放手啦!” 程明香用被抓住的那只脚使劲踹向赵宽,赵宽仰倒在地板上,但始终不放开妻子白晳的脚踝。他累得气喘吁吁,因为已经使出自己全部的力气。 “你以为这样就逃得了吗?” 尽管赵宽的力气也不算小,但他终究拉不动程明香沉重的身体。于是,赵宽把程明香的脚踝搭在自己的背上,突然用舌头舔了起来。经过这番拉扯,他身上的长衬衣早已松垮垮,并恰巧滑下盖住他的头部,程明香很害怕,险些惊声尖叫,赵宽的长指甲抠着程明香的皮肤,粗鲁地添舐着她的脚踝。 程明香觉得恶心难当,直想踢腿逃离。她死命挣扎,赵宽却猛然往她的脚踝咬了下去。 “干什么!?” 程明香本能地缩回脚,再狠狠地往赵宽的脸颊踹了过去。赵宽当下哀叫一声,向后仰倒。程明香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察看着自己的脚踝,只见袜子已松脱,脚踝外口渗着血珠。发红的脚踝处印着清晰的齿痕,一阵火辣的疼痛袭来。程明香一边用手抚揉患部,一边说道:“你竟然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来!”她凶狠地瞪着赵宽,而赵宽却仰躺着,抬高双手把玩着长衬衣的袖子,在空中仿佛想抓住什么。 “我……我不甘心!”赵宽整张脸扭成一团,喉咙发出鸡叫般的声音,“你……你是我老婆,怎能不听从老公的话?” “不要太过分了!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我要回宾馆去了。你好好休息,现在都几点了?” 程明香站了起来,赵宽痛苦地扭动着那张皱巴巴的脸转向程明香。 “混账,你打算丢下我,跟男人约会吗?”赵宽气得把床上的被褥掀开,满脸怒火,“你和‘芳仙宾馆’那票人都是同伙,在外面都有自己的男人,表面上佯装单身,我可咽不下这口气呀!我明天叫关嫂打电话给‘芳仙宾馆’,叫她跟柜台说我是你丈夫,你等着瞧!” 程明香愕然地俯视着赵宽。 “你不会做出这种傻事?” “我要把你的事全部抖出来。之前听你的话都忍了下来,现在我豁出去了……” “你说什么傻话呀!你要是告诉‘芳仙宾馆’,我的工作可就不保了,这样一来,我们今后靠什么生活?” “随你的便,你这个妓女!我有无线电波饿不死的。唉……”赵宽抬头望着程明香,看到她一脸畏怯,突然无力地撇着下唇,“要是怕我把事情抖出去,就来我身边!” 程明香垂下眼睛,煤炉下的煤球还燃着美丽的红光。 程明香走出屋外,家家户户早已进入梦乡,路上一片漆黑。公共澡堂也打烊了。通常到凌晨一点左右,澡堂外面的玻璃门还有灯光,表示里面正在打扫。现在已是凌晨两点多了。这条路上常有汽车经过,可眼下却显得很寂寥。 真是个寒冷彻骨的夜晚,月色也显得昏暗。往来的出租车亮着头灯在路上穿梭着,有时候车子会被远处的铁路号志灯绊住停下来,只是路上一辆空车也没有。 程明香躲在屋檐下,她不敢独自站在无人的道上。云层在空中缓缓移动,她觉得肩膀和双脚都很冷。好不容易有辆空车驶来了。司机停下车,摇下车窗,仅以眼神问着程明香:“到哪里?” 车门一开,程明香便坐了进去。她坐在后座角落,用披肩遮住半边脸。出租车朝前驶去 对程明香而言,赵宽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让她感到累赘。赵宽还能活几年?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她就无法得到完全的自由。赵宽的父母得知他与程明香同居的消息后,气得怒不可遏,从此不再与他联络。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就算通知赵宽的父母,他们肯定不会搭理,再加上又是贫穷的农户,根本没有余力照顾病人。只要赵宽待在南光市,程明香就不能丢下他不管。尽管程明香可以提出分手,但他们当初同居时并没有经过媒妁之言,所以也不知找谁谈起。而且,若因为丈夫生病才要求分手,程明香肯定会遭到社会的谴责。虽然这样很不公平,但多数人会因为事不关己,所以无法理解,也不会同情。 赵宽还活着,而且还穿着她的长衬衣和贴身衬裙活着。他病成那副德性,到底还要活几年?只要他活在这世上,她就不得不养活他,就连照料他的关嫂的薪水,也得靠她在“芳仙宾馆”做女服务员来支付。 十、他说出了真实目的 凌晨三点,程明香抵达了“芳仙宾馆”。她绕到后门进去。一到这个时间,外面的招牌灯已经熄灭,庭园的灯也关了,每间客房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只剩下通宵值勤的柜台还点着灯。 程明香走进黑暗的走廊,她蹑手蹑脚地走着。值班的年轻员工可能正在打盹,要不就是在看书。虽说下班的女服务员偶尔会到柜台闲聊几句,但此时程明香没听见任何交谈声,很可能都去睡觉了。 这里的工作采取一天两班制,值夜班的女服务员工作到凌晨四点。 程明香朝位于客房反方向的宿舍走去,她悄声打开拉门,房内一片漆黑。待眼睛适应黑暗之后,依稀可以看见六个排成两列的铺位。程明香在黑暗的角落脱下衣服。同事们传来阵阵鼾声,因劳累而睡得很熟,她们似乎没察觉程明香回来。她钻进正中央的被窝,由于刚从冷飕飕的户外回来,冰冷的棉被冻得她缩手缩脚。 躺下去好一会儿,她还是睡不着。赵宽的精神状态如此不正常,难道久卧在床的病人都会变成那个样子吗?虽然平常都是阿关嫂在照料他,可是赵宽终究渴望与一个月只回家四五次的妻子温存。这种落寞感导致卧床的他整日胡思乱想,如今竟发起狂来,看来一辈子都治不好了。她必须趁现在替自己的将来找好出路,要是一直背负着赵宽这个重担,自己只怕会越陷越深,现在的生活已经是这样不堪忍受了。在旅馆当服务员不可能有什么好前途,而且每天得看别人的脸色,说起来真是个没有出路的行业。倘若她没有赵宽这个丈夫,那么她就毫无负担,她的人生将更自由、更有希望。不管环境怎么改变,她都能应付自如。 程明香心想,肖龙现在跟她亲近似乎是以为她还是单身,如果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很可能会就此抽手,好不容易降临程明香身上的幸运届时又将化为泡影。难道以夫妇名义结合的男女关系,即使不幸还是得一直维持到死吗?程明香从未在赵宽那里获得任何幸福,既没有得到精神上的喜悦,更没有享受过丰裕的物质生活。此外,赵宽还是个忌妒心很强的人,即使现在勉强能逃离他的掌控,以后还是会被他抓回去。就算程明香逃到天涯海角,凭他的执念依旧会对她紧追不舍。 总得想个办法——现在若不想法逃离,后果将不堪设想。 房间里的鼾声此起彼落。程明香翻了下身,依旧无法入眠。此时,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赵宽穿着长衬衣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恐怖模样…… 程明香感觉在家里待了很久,其实也就不过一个小时。她在凌晨一点左右离开“芳仙宾馆”,两点四十分许回来,往返大概一个小时,如果在白天,往返就没这么快。因为深夜车子少,也没拥挤的人潮,出租车可以开得快些,换成平时单程就要花上五十分钟。 她回到“芳仙宾馆”时,并没有被熟识的同事撞见。过了凌晨三点,客房几乎不需要服务,女服务员基本都回房就寝了。不用说,厨房也已熄火,直到凌晨四点,仅剩柜台的值班人员一边围着火盆取暖一边打盹。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心脏怦怦地跳动了起来。 还有件事,是她在隔天早上发现的:她在凌晨三点左右回来,其他女招待并未察觉。她离开旅馆时已向柜台的于茂打过招呼,这一点她很清楚。不过,跟她同房的同事并不知道她几点就寝。 “程明香,听说你妹妹身体不舒服?”从于茂那里得知消息的同事问道。 “是的,已经没有大碍了。” “真是万幸,我还以为病危,你可能得连夜回家照顾呢。” “我是凌晨两点回来的,还在店里忙了一会儿。” “是吗?我都没发现。” “被一位房客绊住了,所以比较晚睡。”程明香试探性地说道,结果她们都没有起疑。 “芳仙宾馆”占地很广,客房数也多,随口说个偏僻的房间,是不会有人怀疑的,因为大家都有自己的差事要忙。 中午,老板娘来电话找程明香。 老板娘大概在中午十二点醒来,然后进浴室泡澡,再仔细梳妆打扮。因为她经常得陪伴老顾客到夜总会或酒店应酬。 程明香来到老板娘位于宾馆后面的房间,只见老板娘穿着桃红色睡衣,披着一件鲜艳的睡袍,端坐在三面镜前。 “老板娘,您好!”程明香在门槛处问候道。 “你好。” 老板娘抬起脸来凑向镜前,用指腹按摩着面部,她上妆前的容颜显得没什么精神。夜灯下的老板娘,总是化着浓妆,而且显得很有特色,看起来格外年轻。但在白日里的她,脸色苍白、眉毛稀疏、眼角略微下垂。每天她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浓妆艳抹。 “你昨天见过肖龙先生了吗?”老板娘一边擦抹一边问道。 “是的……我回来以后本来想跟您报告,但您恰巧外出。” “嗯,我还在担心你们谈得顺不顺利,后来刚好有事要忙,就急着出门了……对了,结果如何?” “嗯,”面对老板娘的询问,程明香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在新世界饭店里见到了肖龙先生。”程明香一边看着老板娘化妆一边说道,“好气派的饭店哦,真是吓我一大跳。” “后来呢?” “我又遇到一位来饭店搞交易的的老先生,姓肖。” 老板娘听到这句话,脸部稍微抽动了一下。 “那位老先生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他什么也没对我说,只是寒暄问候。” “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个很体面的先生。我直觉他是个很有钱的大亨。” “说得也是。” 老板娘并没有格外惊讶,也不打算追问。和这个话题比起来,她还是比较关心妆容化得好不好。 晚上九点左右,程明香被唤至一间客房。听说对方是之前与程明香聊谈甚久的客人,她立刻知道是肖龙。昨晚去饭店见了肖龙,今晚应该是对方来表达谢意。 “昨天谢谢您的招待。”程明香弯腰致谢道。 肖龙依旧稳重地招呼着,“来,请到这边坐。” 程明香来到肖龙面前坐下。虽然程明香离桌子尚有一点距离,但仍然可闻到淡淡的香味。她知道这个香水味就是老板娘刚才在房间里化妆时使用的。老板娘朝着三面镜,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往自己身上喷洒一款名为“夜航”法国品牌的香水。因此,她明白在她进入房间之前,老板娘已经与肖龙打过照面了。 肖龙连喝了两三杯酒。程明香耐心等待着肖龙说出真心话。 “昨天在那里遇见肖老,您肯定很意外。”肖龙说道。 程明香心想果真是那个话题。 “嗯,真的好有钱哦,我吓了一跳呢。” “是吗?对了,程明香小姐,肖先生与您照过面之后,好像对您很感兴趣。” “怎么会?!” “所以,肖老先生特地拜托我来见您。他表示想眼您聊聊,不知您能否与他见个面?” 程明香低下了头。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地说,”肖龙微微一笑,“他可能喜欢上您了。” 程明香沉默了,可肖龙接下来的那句话像匕首般刺进她的胸膛。 “肖老先生问起您的背景,我说您还是单身……程明香小姐,您现在必须赶快摆脱身上的累赘。” 十一、他说出了真实目的2 程明香愕然无语。肖龙先生为何知道她是有夫之妇?“芳仙宾馆”的同事都不知道她已婚,倘若肖龙先生知情,铁定私下做过调查。对于肖龙如此关注她,又悄悄查访来历的举动,程明香不由得心生恐惧。这样看来,肖龙对程明香的关注已超越普通的程度。 “别那么紧张啦,”肖龙微笑地看着低头的程明香,“在这种地方上班,任何人都不会随意泄漏自己的来历。” “对不起!”程明香轻声致歉道。 “没关系,您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肖龙神态自若地喝着酒,程明香听到肖龙的这番话反而感到一种释然。也许是因为之前她在人前始终紧张兮兮地隐匿自己的已婚身份,现在被识破后,心情顿时轻松许多。 “肖龙先生,您怎么会知道我的事?”程明香抬眼瞅着他问道。 “其实,我也想深入了解您在想什么,您的背景引发了我的兴趣。” 肖龙依旧温文尔雅地饮着酒。 “这兴趣不好,”程明香说着,“您如果知道了,或许往后会瞧不起我!” “我只是很同情您的遭遇。” “上次,已经跟您吐露了不少事,难道没让您失去兴趣吗?” “我要是对您失去兴趣,就不会来这里找您了。” 程明香沉默了。她心想,肖龙基于什么理由对我这么执着呢?之前,正因为他始终保持神秘,反倒有一股吸引力,但现在她倒希望他能说清楚。 “您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对方可是医院的院长啊!程明香隐约察觉肖龙的任务可能是把她塞给那个有钱的老人。 “因为我希望您幸福。” “哎呀,”程明香笑了,“这话像是小说里的台词呢。” “是吗……不过您可别把它想得很不堪哦。如果是以一般人的心态来关心您,怎么样呢?” “这种事不可能发生,我们之前都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不,重点不在于彼此认识多久,而是在于互相了解,程明香小姐,容我先说明一下,我对您可没有不良企图哦,这一点请您大可放心。” “……” “怎么样?我现在不能说得太清楚,但还是想听听您的想法……程明香小姐,有没有意愿暂时当个工具?” “工具?” 程明香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凝视着肖龙那张沉静的脸。他把凑近嘴边的酒杯放了下来。 “那我就废话少说。总之,您的事情我都知道,我是在彻底了解您之后才与您交涉的。这时候我们就不必兜圈子了。怎么样?要不要充当工具?” “我如果拒绝呢?” “您回答得真直接啊……每个人听到自己将被当成别人的工具时,难免都会大为反感。可是,程明香小姐,我可没说要您永远当别人的工具哦,只是暂时而已。” “……” “社会上借力使力的人多得是,您难道没有这种想法吗?” “……” “我之所以请您充当工具,其实是站在您的立场在考虑。这一点您了解吗?” 程明香觉得肖龙的话就像药水般,慢慢地融化了她的疑惑情绪。 “请您仔细想清楚。说得直接一点,如果您一直在宾馆里当女服务员,每天就必须面对形形色色的客人,靠这份薪水过活。有时候,房客做出有失体统的举动,您也得隐忍下来。换句话说,在客人看来,您只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工具。” “不,不是这样。” “我知道,”肖龙打断了程明香,“您很想说即使他们把您当成跑堂的工具,其实您从心底也瞧不起他们?当他们把您当成卑微的女佣使唤时,您还会借机还以颜色是?” “……” “要是没有这种自信,就没办法在宾馆一直待下去。也就是说,您不得不用这种方式维护自己的尊严……我要您充当临时工具,并没有否定您的人格,毋宁说情况刚好相反。您只要稍微委屈一下,就能获得更大的自由。” “我知道您的心意,您可以把话说得更明白些吗?总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正被送上一辆不知目的地的汽车。” “有意思,”肖龙笑了笑,“那您要不要坐上那辆不知目的地的汽车?也许短时间不知身在何处,但经过某些地点时,您自然就知道了。说不定接下来还会由您驾驶,朝您想走的方向前进。到时候,不但有钱入袋,还可以操控别人的人生。” “……” “也许您会怀疑我在骗人。在我看来,其实每个人的实力都差不多。拿时下标榜的女性精英,也就是能干的女企业家来说,她们只不过是得益于环境和背景,要是陋巷里的老板娘也有同样的条件,她们也能发挥出相同的实力。请您考虑清楚,一旦失去这个机会,永远不会有第二次。我希望您不要再追问,下定决心接受这份差事,彻头彻尾把自己变成工具。” “明白了。我如果同意,接下来该怎么做?” “首先,把您身上的累赘甩掉。” “他绝对不会同意的,到时候会有麻烦。” “尽管如此,您还是得这么处理。您要变成我所说的工具,这是最基本的条件。” 直到这时,肖龙的眼角才堆出笑容,转脸面向程明香。他的眼神充满了温和的光彩,像是在欣赏暖阳下的盆栽。 “倘若您自己没办法处理,可以 随时来找我。” 听也这话,程明香默不作声。 “您好好想一想,但行动要快,不能太拖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肖老您也见过,是个性格比较干脆的人。他不会等待很久的。” 程明香微微点头:“我知道了,请您让我考虑考虑……” “好,您仔细考虑一下。尽快下个决断。”说完肖龙站了起来,“就这样,我先告辞了。” 肖龙走后,程明香坐在屋里仔细思索起来。 是得下个决心了,到了应该了断的时候了。那个男人越来越衰弱,越来越变态,那种变态太折磨人了,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下去。我不能让他再拖累下去,跟他一起走向毁灭。 现在肖龙给我带来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可以使我摆脱贫困,摆脱危机,会使我改变命运,走进另一种生活。肖老有钱,很有钱,靠上他,我也会成为有钱人,那时候我也可以再争取自由,找一个像肖龙那样有模样,又有地位的人。过上像他们一样的上等生活。 可是,要摆脱那个变态男人也是有大风险的。风险……风险是与机遇并存的。要抓住机遇就得敢冒风险。何况我不冒这个风险就是走向深渊。那还不如冒风险去争取命运的转折…… 想来想去,程明香下定了决心。 接着,程明香又开始考虑行动计划和细节。要把行动的每一步,每个细节都考虑好,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她又想到肖龙,当自己采取行动时,他会帮助我的,会配合我的。有了这个男人的支持,自己的勇气会成倍增加,男人嘛,总是女人的靠山,何况这个男人很有头脑,又很有实力。再何况他为了他的利益,也会全力支持我的。 十二、火借风势烧起来了 今晚很冷。在昨天之前,天气还不算冷,昨晚听电视机的气象预报说,从今天起气温开始骤降,天气果然变冷了。 程明香沿着马路的阴暗处走着。现在是深夜零点十五分,她在七分钟以前从“芳仙宾馆”后门溜出来,时间算得很准。她尽量避开明亮的路灯,只有出租车的前车灯从她身上疾扫而过。这个时段往来的出租车最多,行车不断地从市中心方向驶来,每辆车的车速都很快。 程明香沿着坡道走上去,手里拿着一只用布巾包裹的汽油瓶,她尽可能低头躲避来车的前车灯,路的一端是一道长长的宅第围墙,另一端是普通民房,附近的店家很少,此刻又是深夜,偶尔可见小小的食品摊亮着灯光,程明香加快脚步从前面经过。 她走到离“芳仙宾馆”约莫一千米远的地方,从马路拐进暗巷里。她在判定这个计划时,早就把路线和时间计算在内。不一会儿,她又走向较宽敞的马路。马路正前方有座小庙,隐约可见。她故意蹲在民宅屋檐下的阴暗处,在马路上搜寻着亮着空车信号灯的出租车。一辆空车远远驶来,程明香算准时间迅速从屋檐下冲了出来。出租车发出紧急刹车声,停了下来。 “到哪里?” 司机是个老先生。程明香之前偶尔也会搭出租车,这次倒是认真看清楚司机的长相。程明香戴着口罩,脖子上裹着一条朴素的薄方巾。晚上的天气很冷,这样的打扮并不会显得很不自然。她特地穿上款式普通的连身正装和黑灰色大衣,并极力避免让手中的汽油瓶发出声响。她告诉司机怎么走更快捷。 “小姐,你对这附近蛮熟的嘛。” “没有啦,我只来过一次。” “那你的记性真好。” 她吃了一惊。 在离自家住处稍远的地方下车,这里只有一条通往家里的小巷子,并没有直通的大马路。从这里下车走到家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此时,程明香耳旁传来一阵微小的声响,可能是因为周遭太安静了,一时出现的幻听。一路上,她没有遇见任何人,巷子里一片漆黑。她走到家门前,看了一下手表:零点四十分,她从“芳仙宾馆”到这里总共花了三十二分钟。 她拿出钥匙,悄声开门,门是关嫂离去前关上的,所以关嫂今晚没在这里过夜。她先打开一条门缝,竖耳倾听屋内的动静,屋里只有阵阵微弱的鼾声传来。她竖耳倾听了三分钟,才慢慢把门打开。因为是自家的门,她很熟悉开门的要领,知道怎样才不会发出声响。 黑暗中传来微微的霉味。有光—— 房里的电灯下方垂着一条长灯绳,只有一只小灯泡亮着,躺在灯下的赵宽只要一拉灯绳,灯泡就会亮起,就像现在这样,昏黄的灯光投映在发红的门上。 她朝煤炉望了一眼,里面还有火光。虽然上面盖着炭灰,但煤球底下尚有微火。赵宽在破旧的被窝里睡着了,他嘴巴张开着,鼻端不时传出鼾声。他的脸颊瘦削、眼窝深陷,脸上映现出淡淡的黑影。他的头部枕在垫被上,枕头落在一旁,枯瘦的手臂从薄被里伸了出来。 程明香站在枕旁俯视丈夫的睡姿,那是一张苍白的脸孔。不过,从脸上微微渗出的油光可以看出,那是枯槁病人应有的面容,好像昆虫爬过后留下的黏液。今晚,他穿着普通睡衣入睡,但仍可以瞧见里面的红色长衬衣。 屋外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息,黑暗的寂静仿佛要把整个家吞没。 我跟这个丈夫生活了五年,他病倒后也已经两年了,这个不争气的男人一直让我过着痛苦的日子。他懒惰成性,游手好闲,又爱酗酒,跟他的婚姻完全没有多少快乐的回忆,多是些令人厌烦的事。他生性好色,成天在外鬼混,不仅如此,还动不动就怀疑妻子有外遇,始终监视着程明香的一举一动。他病倒后,这种情况变得更糟。对于现在的程明香而言,再也没有什么累赘比丈夫更沉重的了。 棉被动了一下,赵宽翻了个身。程明香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赵宽似乎醒了,一只手伸到床头柜上。他用枯瘦的手指握住鸭嘴壶,这是关嫂临走前放在床头柜上的。鸭嘴壶里尚有半壶水,赵宽抬起肩膀,把弯曲的壶嘴放入口中,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约莫喝了三口水,他把鸭嘴壶放回床头柜上,又躺回被窝里,完全没发现程明香。枕边的小碟里还盛着替病人准备的馒头和酱菜,不过馒头似乎被老鼠咬过,只剩下半个。 程明香想,他的病已经无药可医,医生来了也束手无策。我的行动只不过加快了进程。 空气中有股闷湿的臭味,那是赵宽的排泄物散发出来的。早上,关嫂一来,先把被窝里的便盆拿出来倒掉,清洗干净后再放回去,真是个勤快的女人。赵宽把头靠在枕上片刻,不一会儿,又发出均匀的鼾声。 程明香又看了一次手表:零点五十分。她仔细盘算了一下,从“芳仙宾馆”溜出来是零点零八分,无论如何她得赶在一点半以前回去。她把往返搭出租车的时间也算在内,因为返回宾馆的时间可作为自己不在场的证明。 程明香的脑海中浮现出正在等她回去的那个男人的脸。此刻,他应该在客房里静静地喝酒。她环视屋内:这是一间多么简陋的房子啊!接着,她把视线移向门。 她盯着门槛上的煤炉,在冷飕飕的屋内,它是唯一的取暖设备。煤炉下铺了一个裹着铁皮的木座,关嫂临走前在炉里添加了煤球,隔天早上再过来倒上灰烬,重新起火。这煤炉既用来煮东西,也作为取暖之用。她仔细凝视着覆上一层白灰的煤球,那煤球微红,表示炉火尚未完全熄灭,于是,她把手伸向煤炉。 此时,床那边传出一阵声响。她吃惊地回头一看,原来是赵宽抬手时发出的碰撞声。他似乎没醒,不过鼾声停了下来,这不得不让程明香严加提防起来。她悄悄将煤炉移到门边,放到破旧的地板上,平常,关嫂把煤炉摆在离门框稍远处,就是怕煤炉打翻引发火灾。不过,关嫂是个弱智女人,若是警察明天问她煤炉到底放在哪,她八成说不清楚。 程明香将大衣口袋里的卫生纸拿出来,由于纸张塞得很密实,分量还算不少,她把卫生纸摊展开来,全部塞进煤炉里。成堆白色卫生纸叠在覆满白灰的煤球上,不久,淡淡的白烟开始从底下飘升上来,那是一缕微弱的烟。她解开布巾,取出汽油瓶,瓶内的液体晃动了一下。瓶口的软木塞得很紧,她猛使了下劲才把它拔出来。她回头观察赵宽的情况,可能是由于刚才喝了些水,他又发出均匀的鼾声,被子微微起伏。 程明香再次走到玄关处的水泥地,那里放着一双关嫂的拖鞋。她穿起那双拖鞋走到大门口,悄声把门打开。一股寒冷的夜气迎面袭来,她探头出去左右张望一番。狭小的路上没有行车经过,也不见行人的踪影,左邻右舍的房屋都笼罩在黑暗中。 零点五十五分。她把门关上,走回屋内,一只手握着那只汽油瓶。房间里似乎有点烟味,空气中已出现缕缕青烟。她把汽油瓶对准堆满卫生纸的煤炉,然后恶作剧似的将瓶内的液体倒了出来。 濡湿的卫生纸堆一塌陷,火焰迅即旺了起来。瓶里的汽油还剩下三分之二,程明香又浇淋了地板,接着往煤炉旁的门泼了上去。煤炉里的火焰迅速蹿升,忽然间,整个房间亮晃了起来。由于赵宽刚才翻身侧睡,以至于没看到炽盛的火焰。不,应该说,就算他察觉到,身体也动弹不得:既爬不出去,从外面也听不到他的呼救。 最后,程明香把剩下的汽油统统泼在了破旧的地板上。然后,她悄悄地穿上自己的鞋,身后火光炽亮,自己的身影在墙面上摇曳着,令她有些触目惊心。 十三、不安的心灵 她悄声打开门,朝左右察看一番,再闪身走出门外,关上门时,屋内已经像白昼般亮晃了起来。她怕火光外露,赶紧把门关上,眼前又恢复了原先的黑暗。程明香小心翼翼地锁上门离开。当她站在大马路上回望黯淡的小巷时,自家的方位仍是一片黑暗。接着,她谨慎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之后,又看了一次表:凌晨一点零五分。 “小姐,这么晚还出来办事啊?”老司机问道。 “嗯,谈得太投入,竟然忘了时间。”程明香神态自若地抽着烟,“麻烦你在那里右转。” 程明香刻意往反方向走,来到适当的地点下了车,又换乘另一辆出租车。这回是往“芳仙宾馆”的方向。她在离“芳仙宾馆”约五百米处下车,然后在司机面前故意朝反方向的暗巷走去。司机等程明香下车后一直坐在驾驶座填写日报表,程明香觉得这段时间显得格外漫长。过了一会儿,出租车终于从程明香眼前驶离,她走到“芳仙宾馆”的后门,所幸并没有被同事撞见。她本能地望向后方的天空,苍穹挂着寥落的星光,从这里当然看不见从自家蹿升的火舌。 她知道从后门穿越庭园,再进入客房的诀窍,庭园的灯光在深夜十二点即会熄灭,管锅炉的老伯有时候会出来巡逻,幸好没被他撞见。 每间客房皆已熄灯,似乎都住着房客。她脱下鞋轻轻踩上草坪,悄悄地走到112房间门前伫立。她悄声敲了敲房门,房门旋即拉开,肖龙出现在眼前。肖龙把她拉了进去,她突然涌出一股想抱住肖龙的冲动。 “赶快换下外衣。”肖龙关上房门悄声说道,他看着她的神态紧张。她打开隔扇门,里面的房间摆着被褥。其实,肖龙根本不需要留宿。她迅速从壁橱里拿出衣服,并脱下身上的大衣和连身正装。直到现在,她还紧张得双手直发抖,抓不到背后的拉链,由于全身抖得很厉害,抖动的双脚仿佛把地板踩出了声响。另一间房里,肖龙那边传来酒盅和酒瓶的碰撞声。 狠狠费了一番功夫,程明香总算穿上睡服、系好腰带,偏偏就是系得不漂亮。她把脱下来的衣服迅速用布巾包妥,走到肖龙身旁。这时,她仿佛瘫软似的跌坐下来,大口喘着气,感觉明亮的房间有一种电力不足的黯淡。肖龙默默地拿走那包衣服,放进地板上的手提箱,合上锁扣再锁上。 “现在是一点四十分。”肖龙看了看手上的金壳表,然后向程明香敬酒道,“喝一杯!” 她拿不稳酒杯,还碰得酒瓶发响。 “你先喝两三杯。”肖龙微笑地说,“在十一点半至两点之间,你在我房里陪我喝酒,明白了!” 她点点头。 “涂点口红,嘴唇都没血色了。” 她默默地拿出粉盒,在镜前审视着自己的脸,表情看起来比平时僵硬些,她噘起嘴唇,转开唇膏涂抹,然后用小指抹匀,这一次涂得比平常浓些。 “这样就好,”肖龙笑了笑,“下酒菜好像不够了。” 肖龙嘟囔着,伸手拿起了壁龛前的电话,程明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 “做几道好吃的下酒菜。我有点饿了,这里只有我跟程明香小姐,麻烦送两人份的过来。”肖龙放下话筒,顺手抽出一支烟,“火!”肖龙对着茫然的程明香要求道。 程明香终于崩溃似的趴伏在肖龙的膝前。肖龙见状,轻轻摇晃程明香的肩膀。“别担心,保持冷静。”他说道,“绝不能露出慌张的表情,聊聊天,想聊什么都行,要不要听我唱首歌?” 肖龙的歌声充满了磁性。这时,走廊传来了招呼声,拉门旋即被打开。年轻女服务员代小美送菜过来了。 “辛苦了。”程明香以格外冷静的声音说,“那边还忙吗?” “不忙不忙。请慢用!”代小美朝他们俩瞥了一眼,低头微笑地退下。 “她没有起疑。”肖龙说着,“大家都相信你一直待在这里……” 凌晨四点左右,程明香回职工宿舍上床就寝,肖龙在凌晨两点半搭出租车离开,宿舍里的女员工鼾声此起彼落。程明香因为紧张无法入眠,虽说在肖龙的劝说下连喝了数杯酒,却不像平常那样有畅快的倦意袭来。 “喝点酒,痛快地喝几杯,然后好好地睡个觉。”肖龙刚才那样说着,替她斟了酒。她在喝酒之际,仍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她记得大概喝了四两左右,一辆鸣笛的车子疾驶而过。 “是巡逻车。”肖龙说道,仿佛在纠正程明香的误解般,脸上依旧保持冷静的微笑,那眼神像是在安抚程明香的情绪,程明香心不在焉地听着,心思却飞往别处。 此刻,她躺在黑暗的房间里,丝毫没有睡意,蓦地,她感觉好像有镁光灯的白光射向紧闭的眼睑,吓得她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火舌蹿升的幻象。她翻来覆去,不停地变换睡姿,但依旧睡不安稳。 柜台处的电话响起,今晚由于茂值班,程明香竖耳聆听,但铃声已经消失,也听不见其它声响,原来是她的错觉。如果电话是关嫂打来的,大概就是这时候。不,其实应该更早打来,与肖龙在房里喝酒的时候,程明香最担心的还是电话铃响。 她试图冷静下来,什么都不想,或者让自己脑海中泛起一些毫不相关的事,比如回想童年往事或从前旅游的回忆,她也试着用数羊的方式催眠,从一数到十不停地重复,说不定通过这种单调的方式可以引发睡意。 突然间,警笛声又呼啸而过。她又睁开眼睛,望着黑暗的天花板,耳朵追逐着远去的警笛声,似乎只有一辆,而且没有敲钟声,的确是巡逻车。巡逻车经过后,再也没有任何声息,连远去的警笛声也消失了。 倘若那里发生火灾,这边的消防车也会出动,虽然从这里到那里有点远,不,即使远也会提供支持,这边的消防车当然会出动。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程明香心想,计划可能失败了。说不定邻居发现家里有火光,连忙冲进去扑灭,结果仅有屋门和地板烧焦,不知情的丈夫依旧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程明香顿时涌起一股恨意。那家伙到底要活到什么时候?他的生命力简直像动物般强韧。她不禁替失败的自己感到悲哀起来:比起睡得不省人事的赵宽,没把他杀死的自己更可怜。当她开始恨起丈夫时,紧张亢奋的情绪终于松懈了下来。 早上七点,程明香醒了。即使再晚睡,到了这个时间还是会醒来。刻板的工作从这时候展开了,早上打扫房间,什么事也没发生,天气出奇地晴朗,灿烂的阳光照进房间,庭院里的树木春意盎然。 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昨晚的记忆宛如一场梦。无论是走在夜路上,把汽油泼洒在煤炉上,或是坐出租车赶回来……这些已经逐渐从记忆中淡去。昨晚和今早的记忆好像完全中断,没办法连接起来。 “程明香,你们昨晚挺亲密的嘛。”有个同事斜睨着程明香说道。 这句话是挖苦她昨晚在客房与肖龙相处了两个多小时。肖龙是“芳仙宾馆”的贵宾,对程明香情有独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其他同事都认为程明香钓到了贵客。 十四、他被烧死了 八点过后,什么事也没发生,每天早上常见的光景在她面前展开。到了九点,还是没有异状,无论是女服务员之间的交谈、打扫的声音、疾步行经走廊的脚步声,都一如往常。若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她对这些日常声音反倒觉得新奇起来。 九点五十分。程明香正推着电动吸尘器清扫客房,室内电话响了。尽管吸尘器发出嘈杂的噪音,但她直觉有人正起身朝她走过来。 “程明香,有个叫郭松的人找你,是外线电话。” 郭松就是关嫂来电时使用的姓氏。 “您是程明香小姐,也就是赵宽的太太?”电话中的男人问道。 “是的。” “昨晚您府上发生火灾,情况非常严重,请您立刻回来一趟。” “好,我马上赶回去。” 挂上电话后,她才惊觉忘了问对方是谁,情况到底多严重。也许正因为对方说得一如预期,所以她自然忘了问。 下了出租车,她才发现住家附近的状况全变了。窄巷里都是积水,周围聚集着围观的民众,阵阵焦臭味扑鼻而来,现场还留下封锁线的痕迹,断裂的绳子掉在水洼里。可能是昨晚发生火灾时,警方拉起封锁线以防止围观民众闯入。地上延伸着一条又长又湿的消防水带,一辆红色消防车停在旁边,附近同样聚集着围观民众。 程明香低着头走着,没有人发现她就是这场火灾的受害者。她走到第二条封锁线前面,原来熟悉的住宅区有两栋房子全毁,一栋变成半毁状态,焦黑的梁柱还冒着微微的黑烟,奇臭无比,每次呼吸都会吸进浓呛的烟味。 程明香的家全毁了,物品四处散落,脚下全是积水。放眼望去,唯独那里的天空倏然变得宽广,形成了崭新的视野。在狼藉不堪的火灾现场中,有四五个人手持十字镐,时而集合,时而查看废墟底下,偶尔交谈着,其间还看得到消防队员的身影。 另一栋全毁的房子是程明香的邻居的家,半毁的是晚上在车站前摆摊卖关东煮的那户人家。那间半毁的屋子聚集了几名年轻男子。房主可能正在答谢他们救灾,只见那个关东煮太太系着白色围裙忙进忙出,一手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十二三只茶杯,另一手提着茶壶。 程明香没向其他人打招呼,大家也没空搭理她,纷纷忙着收拾残局。程明香没看到尸体,或许被压在白烟蹿升的废墟底下,也有可能在那四五个人探察的地点。前来救灾的人纷纷把附近居民紧急搬出的家具搬进屋里。许多人在泥泞中走着,观望灾后惨状。有人在程明香背后轻拍了一下,程明香回头一看,是街角经营酒铺的老板,他有一张长脸,平时眼神迟钝,唯独今天特别锐利有神。 “到这边来。”他轻声对程明香说道。 她跟着他走,脚上的袜子已被污水染黑。 “关嫂啊,”酒铺老板与她并肩走着,一面悄声说,“她讲得太晚了,要是早点讲,马上就可以联络你了。” 她不知道此话的真意,难道是关嫂发现失火的吗?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居然不知道你在哪里。关嫂脑筋不灵光,话也讲不清楚。我好不容易才知道你在‘芳仙宾馆’工作,所以刚才打电话通知你赶回来。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关嫂用郭松个名字打电话找你。” 经过这番说明,程明香终于明白,原来关嫂是迟迟不肯说出她的下落。关嫂未把程明香在“芳仙宾馆”上班一事说出来,尽责地守着这个秘密。酒铺老板便把拖延通知的原因怪罪给弱智的关嫂。 “你一定很震惊。” “啊?” “有件事情必须告诉你。”他有意识地用悲恸的语气说道。 “太太,你要挺住哦……你先生因为这次火灾过世了。” 程明香突然像全身着火似的,吓得直发抖。 “当我知道你家失火时,火舌已经蹿出来了,没办法救你先生出来。再加上他又行动不便,最后……” “啊……”程明香语声微弱地点点头,浑身颤抖不已。 “听清楚了吗?太太,请你振作。这场火灾的起火点就在你家。” “……” “刚才派出所民警会同消防单位做过勘察,情况与关嫂陈述的吻合……都怪那座煤炉,听说关嫂临走前在煤炉里添了煤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炉火烧到了家具,还是煤炉放在门旁烧起来的。总之,最大的起火原因就是炉火不慎引发的火灾。关嫂因为脑袋不好,也就没特别注意防火。” “我先生……我先生在哪里?” 安心与激动交错的情绪同时涌上程明香的心坎。 “在派出所。” “派出所?”程明香为之一惊。 “因为一时找不到停尸的场所,所以暂时放在派出所里。我们现在就过去。” 酒铺老板显得格外热心,他带着程明香走向一名站在废墟中、双手环抱的男子。 “辛苦您了。” 那名男子约莫四十岁,有张国字脸,理着大平头,整张脸显得有棱有角。他向酒铺老板耳语了几句,好像提到程明香的事。程明香直觉那男子应该是警察。 那人抬起国字脸向程明香打招呼:“您是太太,您先生不幸过世了。”他的语气没有特别惋惜,“听说您一直在其它地方上班?”像警察的男子问道。 “是的。” “您不在家,一定吓坏了……根据调查,起火点就在您家,家里整晚都留着炉火吗?” “是的,因为我先生一直卧病在床,光用火盆没办法御寒,所以关嫂临走前,都会在煤炉里添加煤球。” “是吗?看来这起火灾就是煤炉的火引起的。” “……” “待会儿,有些问题可能要询问您。” 程明香朝他点头致意便离去了。那个像警察的男子说的那番话令她忐忑不安。所谓的“待会儿有些问题可能要询问您”,应该不是怀疑她纵火?如果警方认为这起不明火灾很可疑,热心通知她的酒铺老板不可能没察觉,而且她也会立刻被带到派出所。程明香心想绝不能自乱阵脚,眼下,纵使神色稍显仓皇都有可能被警方怀疑,她必须表现得从容自然。 “发现失火的人,”酒铺老板走到程明香身旁说,“是你们隔壁的老保险业务员。这老人有个奇怪的毛病,半夜起床时,喜欢走到路边小解。凌晨一点半,他出来小解时,发现你家的屋顶下一片火光,吓得跑来敲我家大门,于是我赶紧打电话给119……” 程明香知道凌晨一点多,就是她刚泼下汽油不久。 “那老人说,要不是他发现得早,八成就要酿成大灾了。还说要是消防车再晚五分钟,这一带可能全被烧光了。毕竟,附近是房舍拥挤的住宅区,幸亏消防车及时赶到……” 酒铺老板又在程明香耳畔轻声说:“左邻右舍都没在火灾前提前察觉呢。那个老保险业务员说,他白天太累所以晚上睡得很沉;那卖关东煮的,生意得做到天亮,所以把孩子留在了家里……你先生真可怜,就算发现家里失火,拖着病体也逃不出去,我想他死前肯定受了不少折磨。” 程明香不由得低下了头。 十五、警察的询问 来到派出所,他们立刻被带到后面的建筑物处。 那栋水泥建筑物位于日照不佳的围墙边,很像车库,那里就是停放尸体的场所,也是警方用来进行验尸、等候家属认尸的暂放场所。 程明香眼前摆着一具白色棺木,?一股阴森的寒气扑面而来。陪同的警察站在程明香身后。 “您先生在里面。” 酒铺老板慢慢地揭开棺盖,程明香用手帕捂住鼻子,往前探看了一下。一张焦黑的脸孔,血管的红痕像蛛网般扩散,皮肤已经被烧得焦烂,嘴角泛着泡沫。这尸体看起来不像人,反倒像是动物的尸体,连鼻孔里都是黑色灰渣。 程明香突然呜咽了起来。当她听到自己的呜咽声在这栋建筑物里回荡时,逐渐地感到如释重负。酒铺老板又合上棺盖,在棺材前双手合十,当他走到警察身旁时,忽然说了些什么话。 警察轻推他的背部说:“洗手间在那里。” 酒铺老板捂住嘴巴,往厕所方向跑去,脸色煞白。程明香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眼前突然发黑,她蹲了下来呕吐不止,由于重心不稳还差点跌倒在地,于是她蹲得更低,拼命撑住身子,心里一阵狂跳。刚才吐了不少,现在感觉舒坦了些。 程明香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由于是水泥地板,那脚步声格外响亮,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后肩。 “太太,到外面透透气会舒服点。” 这名警察说完,程明香站了起来,步出阴森的停尸间,户外的阳光分外炫目。 “噢,你的脸色很差,”警察望着程明香的侧脸说着,“到这边吹吹风可能会舒服点。” 于是,他请程明香站在墙边。没错,寒风吹在脸上,身体确实舒服了些。程明香看着那名警察,发现他就是刚才在火灾现场与酒铺老板交谈的男子。他的额头很宽、眉毛稀疏,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程明香当下就认了出来。 “太太,想不到情况这么严重呀。”警察站在程明香面前安慰道。 程明香用手帕捂着嘴,低垂着头。 “您一定不敢相信,而且您先生又被烧成那个样子,您一定很震惊……,我是派出所的民警,叫付恒。现在你有没有好一点?” “谢谢,好多了。” 此时,阳光普照,轻风吹拂。他们站的地方位于派出所后墙内侧。抬头看去,楼里似乎有拘留所,窗外装有牢固的铁格窗。 “太太,您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家里失火的吗?”眉毛稀疏的刑警付恒问道,接着又若无其事地问,“我刚从火灾现场回来,在那里打听了您的相关背景,听说您一直在那家宾馆工作?” “嗯,正是因为我先生卧病在床……” “那里提供食宿吗?” “是的,所以给左邻右舍添了许多麻烦。” “邻居们当然惊慌。您先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卧病在床?” “约莫两年前,他患了脑中风,从那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 “真严重啊。中风这种病以前就有会拖垮全家的说法,肯定您也不知如何是好?” “嗯,照料他的生活我不觉得辛苦,可若是由我一直在家照顾他,我们夫妻俩就得喝西北风了,所以我不得不出来工作。幸亏住在附近的关嫂愿意照顾病人,我很感激她的协助,不然我根本没办法抽身呢。” “是这样啊。” 付恒民警从毛衣口袋里取出皱巴巴的香烟点了火。关嫂到底怎么跟警方陈述煤炉的事呢?程明香很在意,不过民警尚未提及这件事。程明香多么想知道关嫂的供词,从刚才酒铺老板的口气听来,关嫂似乎已经承认是自己的疏失,但是程明香终究想亲耳从警方那里听到,在情况尚未明朗之前,她的心情始终忐忑不安。 不过,这个民警的表情很温和,如果对这起不明火灾有所怀疑,神情肯定会严肃些,口气也更尖锐。况且他刚才又出言安慰,脸上总是浮现出温和的微笑。 “女人真辛苦呀。”刑警说着,“您没有子女的牵绊,还算幸运啦。像我家里有小孩,身体也有毛病……我如果中风倒下,我老婆肯定不知如何是好……马上死掉还算幸运些,若瘫痪在床,我老婆必定是一筹莫展。” 付恒民警感同身受般地述说着。不过,程明香感觉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自己。她低着头,不便抬头查看他的表情。 酒铺老板回来了。 “真不好意思。”他难为情地向刑警点头致歉,脸色已恢复正常,好像是去洗手间清理呕吐物。“我以为自己很有胆量,看过以后还是吐了。” “我们常跑命案现场,刚开始也是作呕不止。”警察说道。 程明香向酒铺老板致歉说:“对不起,让您受惊了。” “不会啦。”老板挥挥手,“倒是您的处境令人同情。俗话说,死在床上算是一种福报,而且逝者的面容也很安详。” “是啊,我刚才也这么说。这位太太长期以来吃了不少苦呢。”民警和酒铺老板聊谈了起来。 “说的也是。附近邻居都知道关嫂到她家照料病人,而她在别的地方上班,没想到竟然在宾馆当女工,因为关嫂什么都不肯讲。” “我觉得很丢脸,因此硬是不让关嫂讲。” “这样啊。” “如果我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一定会告诉别人,可是我在那种地方上班……况且,我也没把自己的家庭状况告诉‘芳仙宾馆’的同事。” “哦,”付恒民警插嘴道,“这么说,您的同事不知道您家里有个卧病的丈夫啰?” “我没把这些情况告诉给任何人,面试的时候,也说自己单身,否则宾馆绝对不会雇用我的。不过,老板娘似乎多少了解我的情况,但她也没有追问。” “是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苦衷。”民警轻声附和。 “但也可以说,太太因为先生过世,负担一下子减轻了。”酒铺老板说道。 “说得有道理。”民警表示同感,“我刚才跟太太说,照料卧床病人的负担实在很沉重啊,即便请专人照料,薪水支出也是负担,就算出去工作,还是会惦念家里的事。” 民警这番话姑且可以视为同情的安慰。然而,“就算出去工作,还是会惦念家里的事……”这段话似乎意有所指。 “因为关嫂照顾得无微不至,我才能安心工作。” “那女人虽然有点弱智,做起事来可不输正常人,也许是因为有那方面的问题,并不懂得辛苦。”酒铺老板保证道。 “我真的很感激关嫂的帮忙。”程明香诚挚地说。 “是啊,关嫂虽然脑筋不灵光,但若没把您先生当做自家人,绝不可能付出这么多,她真的把二位当成自己人看待。” 程明香心想,酒铺老板的这番话,是否暗指他知道赵宽和关嫂之间的关系?这些事情绝对瞒不过左邻右舍,毕竟关嫂没办法守住所谓的秘密。 “哦,她真的那么卖力照料您先生吗?”民警问道。 程明香暗自吃惊,酒铺老板似乎也察觉自己说漏嘴,慌忙更正说:“这是性情使然,有那种缺陷的人对别人总是格外亲切,一般人做不来。” “这样啊。”刑警对此似乎没有太多质疑,便略过不提了。 “对了,是您交代关嫂在煤炉里添煤球的吗?”民警转脸看向程明香,这回问到核心了。 “是的。因为天气太冷,我吩咐关嫂添煤球。不过,我担心引发火灾,总是叮咛她把煤炉放在离门较远的地方。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出过状况,我也不晓得怎么会发生这种不可收拾的意外,还给邻居们造成这么大的困扰……” 十六、警察的询问2 “我问过关嫂,她的供词跟您说的一样。不过,脑筋有问题的人真是让人没辙啊。经过我的反复询问,她后来可能错乱了,竟讲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这么说,煤炉果真是放在门旁边?”酒铺老板站在程明香的立场问道。 “没错。她表示自己记不太清楚,可能把煤炉放在离门较远的地方,也可能一时疏忽,摆在门旁边就回去了。” “我说民警先生啊,这种情况很常见呀。”酒铺老板说道,“一旦养成习惯,到底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有时候自己也记不清楚。尤其又被警察突然问询,难怪那女人会吓得语无伦次。” “也许。”民警并未反驳,而是看向程明香,“火灾发生时,不用说您一定在‘芳仙宾馆’?” 他的表情不像在调查嫌疑犯,倒像是聊谈。阳光暗了下来,冷风更添了寒意。 “是的。”程明香明确地点点头,“我在工作。” “邻居是凌晨一点多发现火灾的吗?”民警问酒铺老板。 “没错。邻居老伯说半夜醒来到路边小解时,突然看到她家屋檐下一片火光。” “这样啊……凌晨一点多屋檐下蹿出大火,这么说来,往前推算,煤炉的火苗可能在二十分钟前开始延烧到木门。”付恒民警自言自语道。 程明香吓了一跳,因为她担心自己可能有疏忽。煤炉的火苗沿着木门慢慢延烧,与泼洒汽油的顿时爆燃,存在时间上的落差。程明香泼洒汽油以后,直到屋檐下火光四起的状态,应该不到五六分钟。她记得在煤炉里塞满卫生纸,浇淋汽油,结束所有动作走出大门时,家里陡然像白昼般亮晃,那只不过是两三分钟的光景。而屋内的火舌延烧到屋檐下,应该花不了几分钟…… 付恒民警使劲地搔头,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或许他正在推算煤炉的火苗延烧到木门的时间。程明香的心脏不由得加速跳动,可话说回来,光凭那种状况无法判定是不是人为纵火,毕竟最初的目击者发现时,屋檐下已是一片火海。而在这之前,程明香做了什么,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 火灾发生后,消防队和刑警支队随即派鉴识小组前来火场勘察。据说,他们从现场烧焦物即可判定是意外还是人为纵火。程明香认为自己并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线索,那只汽油瓶,在回程时已被她带走,火灾现场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然而,在回程途中,程明香却始终找不到适当地点处理那只瓶子,只好在“芳仙宾馆”附近把它敲碎,再把碎片踢到路边不显眼的地方,因而火灾现场不可能留下任何可疑的玻璃碎片,至于塞在煤炉里的卫生纸,早就被烧成灰烬了。 “冒昧请问您,”刑警支队刑警郝东对程明香问道,“昨晚,‘芳仙宾馆’的女服务员都知道你在工作吗?” 程明香冷静下来,回答这个预料中的问题:“是的。因为晚班同事到凌晨四点才就寝,在这之前她们都在值班。” 这么回答就好,不需要特别报出肖龙的名字。程明香待在肖龙的客房里也是工作之一,倘若贸然说出肖龙的名字,反而会引来质疑,就当他是普通房客反而来得自然些。 “是吗……嗯,我明白了。”郝东刑警笑了笑,眼角堆起了皱纹。“对了,太太,在您悲伤之际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您方便到我们刑警支队去一趟吗?” “……” “我们队长想跟您见个面,麻烦您去一趟。” “好。” “请您不必担心,火灾已判定为意外失火,您只要把刚才讲的在队长面前照说一遍就行了。” “那我需要前往吗?”酒铺老板问刑警。 “您可以先回去。这位太太还要耽搁一会儿,您一个人回得去?” “啊!”酒铺老板带着几分羞赧的神情,说了声先走一步,向刑警和程明香欠身致意便离去了。 “请往这边走。” 刑警没绕到外面,而是直接带着她乘警车前往刑警支队。 一定要保持冷静,绝对要挺住啊!只要把在这个刑警面前所说的陈述出来就没问题了。程明香跟在刑警身后,走进刑警支队的办公楼里。 刑警支队队长田春达的询问并没有特别之处,一如郝东刑警所说的,他只是换了一种公式化的问询口气。那位队长面容消瘦,脸色严肃,不过声音很柔和,他毫不客气地打量着面前的程明香,从头到尾只是“嗯、嗯”地点头,响应程明香的陈述。程明香按照在郝东刑警面前的答话又复述了一遍。 “家里没替你先生买保险吗?”田队长问道。 “是的……” “真可惜啊。这么一来,您的境遇就天差地别了。” 程明香心想,没有保险理赔反而对自己有利呢。田队长并没有追问程明香当时待在“芳仙宾馆”的细节,警方似乎也不认为这是一起纵火案。程明香的不在场证明经过大致的询问后,已经没有任何疑点了。 “辛苦了,请保重啊!”田队长说着,轻易地放程明香走了。 程明香步出刑警支队,郝东刑警又跟了上来。刚才田队长询问她的时候,郝东刑警就坐在一旁不停地记录。 “您要直接回去吗?”他以磊落的语气问道。 “是的。” “那么我陪您走一段,我正好顺路。” “谢谢……” 程明香并没有拒绝。当下的气氛有点怪异,为什么这个刑警主动要陪她走到公交车站呢?刚才,他也曾表示鉴识小组已经判定这起火灾是意外,难不成他是在故意放话,意在追查这把无名火的肇因? “家当好像全烧光了,一件也没抢救出来吗?”郝东刑警边走边问道。 “是啊……其实,我家本来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顶多一个破衣橱和一床旧棉被。” “那样也很惨重啊,衣橱里总有一些衣服?” “是有几件衣服,可是大部分衣服都拿去典当了,平常衣橱里都空荡荡的,说起来真丢脸,里面没有一件值钱的,全是些旧衣服。” “啊,真想喝杯茶水呀。” 刑警突然喃喃自语道。在程明香听来,对方的意思像在问能否请他喝杯茶。 “我也正巧渴得厉害呢,我们到那边的茶馆坐坐。”她主动邀约道。 那是一家简陋的茶馆。由于正逢大白天,店内的寂寥被看得一清二楚。一个穿着邋遢的女人端着茶壶走了过来。 “消防队那边我也有认识的人,如果您不方便开口,我可以替您问问。” 郝东以刑警的架势说着,对方有摔跤选手的阔肩、饱满的额头、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不过,笑起来眼角的纹路让他显得格外亲切。 “谢谢您,”程明香轻轻点头致谢,“我从来没遇过这种事,什么都不懂,还请您多多指教。” “所谓的失火……”刑警探身,双肘搁在桌上,略低着头俯视程明香说,“真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随便找都能挑出毛病。而且,如果按照法规调查,更是没完没了。其实,怎么判定全看承办员怎么想。也就是说,要尽量让承办员对您留下好印象。” “啊?” “就算承办员讲话不中听,只要道歉就行了。换句话说,得博取对方的同情。不过,有些人爱刁难,这样的苦肉计不见得奏效,真要到那时候,我再帮您说些好话。” “谢谢。” 十七、警察开始调查 “尽管如此,太太也不必太沮丧啦。只不过,这次对邻居的确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倒是要努力修补关系才是。” “是的,这件事我会记在心上。”程明香稍微抬起头来,“住家失火会不会被罚款?” “基本上会,罚金应该不多,不过,绝不能讨价还价或提出抗辩,否则会引来反效果,照提出的金额支付就行了。” “知道了。谢谢您亲切的指导,这样我心里踏实多了。” “今后做何打算?” “咦?” “因为您一下子失去了住家和先生。” “我打算暂时住在‘芳仙宾馆’,以后的情况总会改善。” “嗯,旅馆那边一直提供食宿吗?” “是的。” “话说回来,就算休假也无家可回,真令人感伤呀,您是不是租个房间比较好呢?” “嗯,我会慎重考虑。” 郝东刑警很快喝完茶水,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在嘴里叼了一根。那包香烟皱巴巴的,他低头点烟。这时候,程明香迅速从皮夹里取出两张“百圆”纸钞包进纸里。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您的照顾……”她把纸包递给郝东刑警。 “这是干什么?” 刑警的目光落在程明香递出的纸包,迅即抬眼看着程明香。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不要这样啦!”刑警当下把纸包推回去,“我没有理由收您的钱,赶快收回去!” “可是……” “这东西我收不得呀。警队有明文规定,严禁警察收受馈赠物品。不管有什么理由,就是不能收受钱物。” “您对我多方关照,若不收下这点薄礼,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实在不好意思,您真的不能收下吗?” “我已经讲了好几遍,不行就是不行。赶快收回去。”刑警眉头紧蹙,面有难色地说道,“我建议您今天最好先到消防队写悔过书及办理其它手续,承办单位那边会教您填写相关文件。” “谢谢!” “消防队和刑警支队都认为这是一起意外,若没有其它疑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牵扯。” “知道了。” 程明香在思索刑警说消防队认定是意外的含意。他是脱口而出,抑或另有含意?她还无法判别他的话意。然而,刑警的目光始终有意识地停留在她脸上。 “好的,以后若有不懂的地方,务必请您多多指教。” “没问题。只要打电话到刑警支队说要找郝东,马上就会转给我……要不然,我到您上班的地方说明也行。” 郝东刑警的目光始终盯着程明香的脸庞。 程明香折回火灾现场,向左邻右舍打过招呼后,到消防局填写了悔过书,然后回到“芳仙宾馆”。同时,她老实向老板娘坦承自己是有夫之妇,这之前她一直隐匿的已婚身份,现在却因这起火灾全曝光了。 “没关系啦。”老板娘一面抽着烟,一面露出冷笑,“我早就猜出你是已婚了。” “对不起!”程明香致歉道,“我担心表明已婚身份可能不会被录用,便隐瞒不说,真的很抱歉!” “不只是你,其他女服务员也有可能瞒着我,但哪个人已婚我心里清楚得很。”老板娘缩颊吸了一口烟,轻轻地吐了出去,一双黑眼珠看着程明香,“话说回来,你的处境挺可怜的。” “嗯……因为这件事不方便说,便瞒着老板娘。我先生这样的情况,让我吃足了苦头。”程明香这么说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 “他没办法出来工作吗?” 看来,老板娘并不知道程明香家里的实际状况。 “是的,他根本找不到工作,因为行动不方便。” “哦,所以没能逃出火场?” “嗯。” “真可怜啊。即使你先生这么无能,但是他被活活烧死时,你又刚好不在家,你心里大概很自责。” 程明香很感谢老板娘这么说——火灾当晚她并不在家里。 “是啊……看到他死得那么惨,我真是于心不忍。” “这是当然的,毕竟是你先生嘛。你们之间肯定有过美好的回忆。” “早知道我应该对他更好一点。他死的时候没能陪在他身边,我很愧疚。” “这也没办法,毕竟是突发事故嘛,跟病死不一样。” “嗯。” “住家和所有家当一下子全被烧光了,你一定很头痛。今后有什么打算?” “是啊,如果老板娘不嫌弃,我打算留在这里继续干活。” “是吗,我当然没问题。以后你存些钱,就可以买些新东西……你没有投保吗?” “嗯,我没钱买保险。” “好可惜哦。要是拿得到死亡理赔金,或许就可以买很多东西了。你真倒霉!” “嗯……” “不过,坏运一走说不定好运会跟着来呢。”老板娘这句话像是在暗指肖龙的出现。 程明香直觉肖龙今晚会过来,不,应该说他非来不可。因为,无论警方如何调查这起火灾,他都必须依后续情况配合演出。老板娘所说的日后可能会带来好运,应该是指肖龙会来这里找她。她先生赵宽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她自由了,如愿地逃出来了。这不正是肖龙最期盼的吗?这一次,肖龙绝对会和盘托出他的意图。现在,她终于有如释重负,走出黑暗、迎向光明的感觉。 “芳仙宾馆”的女领班听说有人来访,便往后门走去。宾馆大门前是一条宽敞的马路,可供出租车进出。后门则显得狭小许多,平时出入的除了旅馆员工,还有厂商和推销员。 一名年约四十二三岁、阔额疏眉的男子站在她面前。对方穿着皱巴巴的西装、系着歪扭的领带,拎着一只黑色提包,乍看之下,很像是哪家公司的业务员。这些人主要是来“芳仙宾馆”推销各种商品,其中不乏卖洋酒的黑市商人。然而,今天前来造访的男子并非黑市商人,他自称是人寿保险公司的调查员。 “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位女服务员叫程明香?”男子以善于交际的口吻问道。 “嗯,有呀。”女领班向来讨厌程明香,所以口气很冷淡。 “请问她在吗?” “她连续上了好几天晚班,可能会睡到下午一点。” “哦,工作到清早吗?” “嗯,我们这里采取早晚班制……您若急着找她,要不要我现在去叫她?” “谢谢,不用了。”男子急忙挥挥手,然后笑着说,“程明香小姐因为昨天那场火灾忙得很累。” “也是。之前我并不知道她有先生,同事们也是因为这起火灾才知道她的情况。她可真会瞒啊!” “先生过世了,真可怜,想必很难过。” “情况如何,”女领班冷笑着,“我也说不上来……哦,您是为了她先生保险理赔的事吗?她投保了多少钱啊?”女领班眼睛为之一亮地问道。 “哎呀,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啦,我的工作只是负责查访。” 男子打量起“芳仙宾馆”的建筑物外观。 “前天晚上,程明香小姐一直在这里吗?” “对啊。我是早班的,十点多就睡了,程明香值班到凌晨四点。” “这么说,程明香小姐和其他女服务员一起工作啰?” “是的。不过,听说程明香在客房陪客人喝酒。” “噢?从几点开始?” “隔天早上,我听其他同事说,她从深夜十二点喝到凌晨三点左右。” “知道那位客人的大名吗?” “抱歉,我们不能透露房客的姓名。”女领班拒绝道,然后接着说,“不过,对方似乎非常中意程明香,每次来都会找她到房间喝酒聊天。” “那个客人做什么生意?”郝东又问。 “我也不太清楚。”女领班含糊带过。 “这么说,程明香小姐在那个房间待到凌晨三点?” “是啊,连家里失火了也不知道呢。” “哦,”男子不停地朝后门打量,又问,“这里晚上没有派人巡逻吗?” “管锅炉的老伯偶尔会出来巡夜,可是没什么效果,旅馆里照样有东西被偷,我们经常接到客人投诉。尽管已向辖区派出所报案,他们查案也是马马虎虎,到现在还没抓到小偷,连刑警也没有尽全力办案……程明香到底投保了多少钱啊?” 这名所谓保险公司的职员,实际上是刑警支队的刑警郝东,他化装来到宾馆进行案件调查。 十八、警察开始调查2 化了妆的郝东刑警在“芳仙宾馆”附近的马路上信步走着。那里有好几条小径,郝东像是在调查地形似的,每条小路都亲自走了一遍。他现在走的这条路,往前直走即可通往偏北的大马路。这附近都是普通民宅,豪宅巨邸并不多。天一黑,家家户户应该很早就会熄灯就寝。在住宅区里有一家面馆,位于大马路的不远处。看来,不论再怎么偏僻的地方,总会有一家面馆。他掀开门帘走进去,老板似乎还没开始营业,椅子倒放在餐桌上。 “您若要吃面,请待会儿再过来,现在还没准备好呢。”一个秃顶老人对来客说道。 “我不是来吃面的。” 男子微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本黑色手册,是警察证,老板看后,表情大变。 “我需要您的协助。” 刑警问他,前天晚上十二点半至一点半之间,是否听到附近有出租车停车的声音?老板说确实有听到停车声,然而,那是在小巷前方往大马路的方向。 “这么说,您没看到那辆车啰?” “嗯,我只是在店里听到停车声。” 郝东刑警步出面馆,往大马路的方向走去。他拎着黑色提包,在马路上左右张望,像个保险业务员或银行收款员正在考虑该走哪条路似的。他从发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区域地图翻找。此时,在他脑海中浮现出的,不是眼前熙来攘往的交通要道,而是夜里泛白的无人小径,这起事件原本就有好几个枝节,往下探寻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分枝。刑警队长田春达委派刑警下去调查。 郝东刑警决定怀着某人的心情,沿着那些路线探查下去。他坐上出租车,在脑海中组合着某人行经的路线。他坐到某个地点又下车徒步行走,走了几段路,又坐上出租车,不过,都是很短的距离。他追查着各种可能的路线,而另一个追查目标就是火灾现场。 “芳仙宾馆”与火灾现场之间并没有直接连接的道路。他伫立思考良久,接着又边走边打量马路两旁的住家。火灾现场附近的路很狭窄,又有好几条都能通往车流量大的主干道的小巷。他停下脚步一察看,这附近全是小商店、普通民房和小公司,转角处还有栋双层楼的民房。 “前天晚上吗?”一名年约三十二三岁的男子与其妻坐在门框处。巧合的是,住家外面挂的招牌,正是某寿险公司办事处。 “我想起来了……”屋主说道,“那天晚上我跟几个业务员在这里打麻将,总共有五个人,每人轮流打完一庄。记得大概在凌晨一点多,我刚好轮完,便上了二楼看看外面的情况。” “慢着……您为什么看外面?” “嗯,因为隔天,也就是昨天,我要去乡下拉保险,希望是个晴天,还特别打开木板套窗观察天气呢。” “原来如此。后来呢?” “后来,我低头往下看,马路上有不少车子经过,一辆出租车正好停在路边。我定睛一看,是个女人招手把它拦了下来。” “哦!” “我心想,三更半夜居然还有单身女子在附近徘徊,也未免太危险了,所以特别看了一下。” “您有没有看清楚她的长相?” “没有。从二楼往下看,只能看到头部和体形。” “她穿什么衣服?” “我想一下哦……啊,想起来了,那女人穿着西装和黑色大衣。” “她一个人吗?”刑警那阔额下的眼睛发出锐利的光芒。 “是的。” “那辆出租车往哪个方向开去?” “好像车子前进了五百米左右,又突然掉头,往反方向开去。” “什么?掉头?”刑警思索着。 “没错,往反方向开去。” 那个方向与郝东刑警认为的“芳仙宾馆”方向恰好相反。尽管如此,刑警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那女人的脸孔,”郝东刑警慎重地问道,“您虽然没能看清楚,但她大约有多高?” “嗯……个子不高。因为我是从二楼往下看,感觉比一般人矮小。” “瘦吗?” “……”业务员沉吟了一下,“您这么问起,我实在没什么印象,好像很瘦,又好像很胖……” 郝东刑警点点头,他认为这句话说得很中肯。他依保险业务员说的路线朝约莫五百米处的地方走去。这条路很宽,车辆掉头应该不成问题。 郝东刑警穿越来往的车潮,走到对面。他在那里坐上出租车,这一次,他打算从另一条路向回“芳仙宾馆”的方向逆向搜寻。过了一会儿,他站在从“芳仙宾馆”往北走约五百米的地方,这里的路径也很复杂。他怀着嫌犯的心情,时而坐上出租车,时而信步走着,从火灾现场到“芳仙宾馆”附近挨个走了一遍。 在查访的过程中,他意外发现了另一名目击者——某印刷厂员工。对方表示因为值夜班,凌晨一点多才回到家,吃完妻子准备的宵夜,正要上床睡觉时,门外传来了停车声。 “有个朋友说要来找我,我以为是他,便从二楼窗户往下看。” 他说,只见那辆出租车停下来让乘客下车,下车的人不是他朋友,而是一个身穿黑色服装的女人。她走得很快,一下子就拐进小巷里。 “那女人大概多高?” “嗯,因为从二楼往下看,只看到她的头部,身高差不多到香烟摊的招牌,我猜大概有一百五十五公分,体形倒是不胖。” “您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为了慎重起见,郝东刑警问道。 “因为当时已经凌晨一点半了,一名单身女子在暗路下车,因此印象特别深刻。” “是这样啊。” “我还特意看了看那辆出租车的招牌灯。” “招牌灯?” “就是装在车顶上突出的灯壳,那上面有出租车行的名称。” 刑警的目光为之一亮,他很感激目击者留意到这个细节。 “是哪家车行?” “好像叫飞鹰。” “确定?” “绝对没错。” 郝东走到附近香烟摊的公共电话前,翻阅电话簿寻找飞鹰出租车公司的地址。这家公司位于南城区,他到了该车行,出示警察证,并要求见派车主管。派车主管是个四十二三岁的中年男子,他答应稍后调阅当天司机的日报表。 “请您打电话时务必指名找我,因为其他同事不清楚这个案子。”郝东特别向派车主管强调。 以刑警的办案原则来说,通常是两人一组。由于他是资深刑警,再加上这也不是上级交代的重大刑案,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独自追查这起案子。 后来,他又跑了一趟消防队,仔细询问了火场的鉴定结果,但仍旧没找到有力的线索。消防队认定是一起意外,所以无法成为他办案的佐证。郝东回到刑警支队,时而整理资料,时而撰写调查报告,一直工作到傍晚。 六点左右,飞鹰出租车公司的派车主管打了一通电话给他。 “郝东先生是?您刚才询问的事,我已经查出来了。” 郝东一手拿起铅笔准备抄写。 “从日报表来看,当时把乘客载到那个地方的司机名叫熊翱,他刚才来缴当日车资,我还当面向他求证,他本人回答确有此事。” “他是什么时候回营业处的?” “您也知道,我们公司的派车最迟得在凌晨两点归队,所以在这之前他就回来了。” “贵处是隔天早上八点交班的吗?” “是的,然后回家休息到后天早上。” 郝东刑警决定明早八点以前到飞鹰车行的营业处一趟。 十九、警察开始调查3 第二天早上,郝东七点起床,立刻冲出家门,前往飞鹰出租车公司的营业处。车库前浩浩荡荡地停着许多辆出租车,不少司机聚集着,其中包括前晚的值班司机与今早准备交班的司机,昨天和郝东接洽的派车主管也到了,他向旁边的某人交代:“立刻叫熊翱过来。” 熊翱是个年约二十九岁的微胖男子。郝东把他带出了办公室。 “前天凌晨一点半左右,你确实把一名女客载到那个地方吗?” “是的,不会错的。” “还记得对方的服装吗?” “她穿着偏黑的服装,戴着口罩,围着围巾,看起来二十五六岁或二十七八岁。” “她在什么地方上车?” “在光明商场附近的大马路。我沿街留意客人,看到她招手便让她坐了上来。她叫我往前走约五百米,突然拐进一条小巷,然后直接到达目的地,这位女客对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还向我指点快道呢,不走大马路,改从车辆稀少的暗巷走……” “你可以倒着顺序告诉我行经的路线吗?” 司机讲了几个街名,后来才知道不是直走,而是曲折地绕过大马路和小巷。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人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这个嘛……”司机又歪着脑袋,“她好像拿着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 “布包?” “说大又不大,感觉好像握着一个用布巾卷起来的筒状物。” “什么样的筒状物?” “大概这么大。” 司机用两手比出形状,约酒瓶的大小。 “那是什么?” “呃……不清楚耶。” 郝东刑警认为很可能是瓶子,如果是瓶子,里面装了什么?很可能去的时候装着东西,回来时变成空瓶了。他猜得出瓶内装的应该是汽油…… “你有没有发现她神色紧张?” “没有,她倒没有慌张。我偶尔从后视镜偷看,只见她安静地靠在后座角落,低着头像在睡觉。” “是吗?”郝东其实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司机,但司机能回答的大致都回答完了。 “谢谢你!” 结束问话后,郝东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出租车行,早上,他没吃饭就冲出家门,此刻已是饥肠辘辘,人在满足的状态中最容易感到饥饿。他在附近的小吃店匆匆果腹,走到路边打电话。 “请问是‘芳仙宾馆’吗?” 郝东刑警拨打抄在记事本上的电话号码,话筒彼端传来一个女子声音。 “是的。” “不好意思,可否请你们的女服务员程明香听电话?” “您是说程明香吗?”女人旋即回答,“她已经离职了。” “咦?”郝东不由得握紧了话筒,“离职了?可是昨天还在呀?” 没错,昨天她还在宾馆,这一点郝东刑警非常清楚。 “嗯,她昨晚就请假离开了。” “她去哪里?不,她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里面的员工吗?” “我们不可能知道离职员工的去向。” 程明香一定是逃了,抑或知道警方有意追查此案而隐匿行踪?他懊悔地在发干的马路上吐口水,真是枉费了自己刚才向司机打听到了关键性的线索呀! 程明香离开“芳仙宾馆”的第一个晚上,住在新世界饭店的某间客房。一切由肖龙代为安排,这间单人房就在六楼的里边。肖龙领着程明香走进饭店时曾说:“‘芳仙宾馆’老板娘那边请你不用担心。” 眼见程明香一脸忧心,肖龙这么回答着:“该办的手续都办好了,事情我都交代妥当了。” 这句话意味着他是强行把程明香带到这里,并已付钱给“芳仙宾馆”的老板娘了。 “总之,不会对你不利的,这一点请你相信我。”肖龙为了消除程明香忐忑不安的心情,三番五次如此说道,“你对我了如指掌,我不可能做出奇怪的举动。虽然不是完全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但我保证这件事不会对你不利。” “还不晓得呢,因为您始终没把整件事告诉我。” 程明香认为,现在应该可以依肖龙的指示行事了。自从发生那件事以来,她觉得自己的胆子比以前大多了。奇怪的是,原以为丈夫一死,心情会变得海阔天空,但此刻却充满了落寞。至此,她才惊觉赵宽活着时,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她的生活重心。 然而,她还不清楚肖龙的具体计划,肖龙好像确实对她存有好感,但两人在独处时,他完全保持绅士风度,并没有对她毛手毛脚,他那端正的脸孔始终维持着公事公办的表情。程明香大致可以猜出肖龙的计划,八成与之前在地下室酒遇见的那个肖老先生有关。 肖龙似乎是在打算让程明香成为照料肖老的女人,这个目的很容易猜得到。但是,她知道这不仅是单纯的照料,肖龙很可能借机进行某项计划。一旦这个计划成功,他也能从中获利。尽管这个利益到底是以金钱,或是以其它形式呈现,她目前还猜不出来,不过肖龙具有不同于一般人的能耐,所谓的利益绝对不只是金钱。 肖龙正在利用程明香身上具有的某种魅力。肖龙对于这项计划可能极为慎重,因此不肯轻易掀底牌,难道是因为他还无法相信程明香能扛起这个重任吗?纵使肖老很中意程明香,肖龙或许还会用其它方法来测试她。 肖龙对程明香说,他会保全她的利益,一切事情交由他处理。程明香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被别人品头论足,不知在别人的眼光中,这女人将会何去何从呢? 那天晚上,程明香在肖龙安排的房间里过夜,她特意将房门上锁。虽然已是三更半夜,程明香依旧难以入眠,每每走廊彼端传来脚步声,她便惊坐起来。然而,脚步声不是进入隔壁房间,就是消失在对面房间。程明香甚至怀疑,肖龙该不会把她房间的备用钥匙交给肖老,让对方偷摸进来?她对脚步声格外紧张,但最后什么也没发生。凌晨三点时分,她终于睡着了。 早上九点,程明香醒了。 门缝下塞了一份报纸。她化好妆,换上衣服,打扮整齐之后,吃起了早餐。她坐着边喝饮料边看报,昨天以前,她还是替房客服务的女服务员,从今天起,自己的境遇却已截然不同。当然,她不需要再为钱愁眉不展,因为从今往后,她的命运将被重新改写。 她觉得这种改变很有意思。杀夫的女人正在这里,不论情况会变得怎么样,原本就没有所谓的固定结局。 早上十一点,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醒了?”是肖龙打来的。 “嗯,我已经换好衣服正坐着发呆。” “是吗,我这就过来找你。” 约十分钟后,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早安!” 肖龙穿着体面,一身西装革履。他的肩膀宽阔、体形高大,穿起合身的西服显得很有派头,无论是白衬衫的衣领,或黑西装胸前口袋露出的一截白手帕,都洁白得耀眼。 “昨晚睡得好吗?”肖龙一如往常以温和的口吻问道。 “总算睡了……我还不太习惯这种地方。” 这次,程明香的妆容化得比平常更加细致周到。 “说得也是,不过,看不出你没睡好呀。” “您没发现我睡眼惺忪吗?” “你的眼神可好得很哩。” 肖龙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郞腿。 “我现在就带你去那个人的房间。” 肖龙的盘算被程明香料中了。 “去肖老先生的房间吗?” 肖龙点点头。 二十 、刑警询问肖龙 程明香正色看着肖龙,对方则一如往常以温和的目光回望着她。然而,肖龙的绅士表情并没有回应程明香眼神中的诚惶诚恐。毋宁说,那里具有更大的意义,肖龙的眼神仿佛辽阔无垠的大海,就像要把人吸卷进去那般恐怖黑暗。 “好,我去。” “你稍等一下,我问问他。” 肖龙拿起电话,对总机说了某个房间号码。 “叔叔吗?我这就过去找您,请问方便吗?” 话筒彼端传来说话声,但程明香听不清楚内容。 “啊,是吗?” 放下话筒,肖龙对程明香说:“他说现在可以。不过,待会儿可能会有访客,但又说不重要。他是个大忙人呢,要我们马上过去,不然就难约了。” 程明香从椅子上起身,肖龙也跟着站了起来。房门紧锁着,她与肖龙之间只有触手可及的距离。肖龙从她身旁经过时,牵动了一阵微风,径直朝房门方向走去。程明香突然陷入一股难以名状的空虚感中。 肖老住在“807号”房。程明香和肖龙一同搭电梯来到八楼。沿着走廊的红毯走到房门前,肖龙勾起手指轻轻敲门,随即将手搭在门把上。这间客房是套间,一走进去是个会客室,墙角的那扇门后面好像是寝室。墙边摆着长沙发,隔着桌子有三把椅子。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房里没有饭店里的柜子,只在角落放着一只老人装私人物品的箱子。 肖老抬起那颧骨突出的瘦脸,矮小的身子正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 “打扰您了。”肖龙齐膝欠身地招呼道,“这位是您之前见过的小姐。” 肖龙稍稍后退,让肖老看清楚身后的程明香。 “哦?”肖老的目光为之一亮,两颊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并伸出枯瘦的手,指着程明香前面的一张椅子说:“来,请坐!” “打扰您了!”程明香鞠着躬说。 肖龙在程明香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只见肖老笑着说:“肖龙,待会儿我要去老地方走走,可以带她去吗?” “这个问题不是我能决定的,请您直接问她。” “什么嘛,你还没告诉她?” “因为您常常改变主意嘛,就算事先告知也不见得有用。” “我忙得要死。待会儿有两个人要来,都是跟我做生意的人。”肖老说道,“而且我正要出门,你要帮点忙,你说是不是?”肖老瘦削的脸孔正视着程明香,“我希望她拨出一些时间,陪我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很幽静。总之,她只要默默跟着我就行……” 肖龙在一旁动了一下,仿佛为配合老人的说法给程明香打了一个暗号。 肖龙回到院长办公室,一名服务员通知他有访客。 “有位叫郝东的先生要找您。” 他经常接触许多陌生人,现在或以前的病人,有时候也会来拜访他或向他投诉。 “请他过来。” 服务员带来一名年约三十多岁、额头宽广的男子。一身皱巴巴的西装倒像个收账员。 “您是肖龙院长吗?” “是的。” 肖龙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看见男子从口袋里取出了黑色的警察证。 肖龙得知来者是警察,语气变得客气起来。 肖龙按了一下按钮,吩咐秘书送些红茶过来。 “请别客气。” 郝东刑警坐在皮椅上,表情显得很严肃。 “请问警官有何贵干?”肖龙笑容可掬地问道。 “今天有点问题想询问您,但因为涉及您的隐私,有点过意不去……” “无所谓呀。”肖龙眯着眼回答。 “不过,仅供参考之用,所以请您放松心情回答就好。” “知道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恕我冒昧了。3月9日,听说您在‘芳仙宾馆’活动,请问您在那里用餐吗?” “我确实去了,只不过是晚上。” “没关系。那么是晚上几点呢?”郝东刑警说话时,嘴角堆着笑。 “我记得在晚上十二点以前去的,喝到凌晨两点半左右,没有其他客人,那里的环境清幽雅静,我和老板娘也熟识。” “啊,您是说……” “我的医院里常来些外地病人。遇到这种情形,我就把病人的陪同介绍给‘芳仙宾馆’,因此与宾馆老板娘很熟悉。” “哦,是这样。” 肖龙以为刑警会边问边抄笔记,但对方没这么做。 “您还记得在哪个房间喝酒吗?” “嗯……不记得了,但我知道陪我喝酒的女服务员叫……好像叫程明香,程明香小姐……” 刑警轻轻点头。 “从您进入房间直到离开,她一直陪着您吗?” “嗯,应该是。” “怎么说?” “当然啰,她待了两个多小时,总会上上洗手间呀。” “哦,只是这样吗?” “是啊,因为我认识那家旅馆的经营者,那里的环境又安静怡人,所以决定在房里畅快饮酒。这阵子,营业到深夜、环境又清幽的饭店不多,一般餐馆大概到十点就打烊了,那里几乎经营到半夜,可说是非常方便。” “这样啊,您都是点那个叫程明香的服务员陪您喝酒吗?” “餐厅和宾馆这些地方真奇妙,一开始服务你的女服务员,后来就慢慢演变成一直由她接待了。我每次去,都是那个程明香小姐来接待。刑警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肖龙拿起香烟,敲了敲银制香烟盒。 “程明香小姐的家里发生了火灾,刚好那天她不在家。总之,应该是您和程明香小姐一起喝酒时,她家里发生了火灾。” “哦?”肖龙低头点烟,“有什么问题吗?比方说,她是不是有投保之类的?” “她没有投保,无论是被烧死的丈夫或家当都没有……” “这么说,您怀疑她有纵火嫌疑?”肖龙把打火机搁在桌上,以心不在焉的目光望着刑警。 “诚如我刚才说的,他们家没有投保火险,而且房子是租来的,里头只有些不值钱的家具。另外,她先生也没有投保,如果这次有巨额保险,那就另当别论了,但因为没有这方面的问题,所以从这条线索来看,似乎是没有纵火嫌疑。” 郝东抬起眼睛,朝肖龙瞥了一眼。 “哦,这么说,是不是有其它疑点?”肖龙以略有深意的表情看着刑警。 “虽说没什么可疑之处,但从起火点来看,倒是有些值得推敲的地方。” “您说得有理。不过,消防队方面不是判定为意外失火了吗?” “您蛮清楚的嘛?” 刑警挑了一下眉毛,拿起火柴棒,屈身点火。 “没有啦,我是从报上看到的,版面登得很小。” “哦,这消息有登出来吗?” “有呀,只是不明显而已。” “哦,您居然看得这么仔细啊。”刑警把嘴里的烟喷了出去。 “诚如您所说的,事情就是那样。虽说是意外失火,终究还是得调查失火原因,也并不是谁都没有法律责任。”郝东说。 “但这不是消防队的管辖范围吗?警方也得协助调查?”肖龙问。 “依情况而定。” “怎么说?” “火灾发生的那天晚上,程明香不在家,火灾发生在女看护回家之后,家里只剩下她那行动不便的丈夫。先是煤炉的火苗延烧到木门,后来酿成了大火……我问了那个女看护,大致弄清楚煤炉延烧的路线。不过,她对于煤炉摆在什么地方的供述却含糊带过。” “哦,怎么含糊带过?” “那女人一开始说,煤炉放在离木门稍远的地方,后来越说越模棱两可。经过调查,才知道那个女看护有点智障,难怪问话时答得有些含糊。也就是说,她一开始回答的煤炉摆放的位置或许才是正确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在她下班以后进来挪动煤炉的位置。说到有人移动煤炉,不可能是赵宽,因为他脑中风,行动不便,逃都逃不出去,根本不可能移动它。” “所以……” “所以,我调查过那个时刻是否有人恰巧经过她家附近,详细情形恕我略过,总之,我终于找到一名目击者,对方说当时看到一个形迹可疑的女子。” “……” 二十一、肖老带她去往何处? “根据目击者表示,那名女子是穿正装。从她的身高和体形特征分析,与我之前见过的程明香非常相似。因此,我猜程明香离开‘芳仙宾馆’以后曾经回过家,但这个假设碰壁了。因为您刚才已经做出了明确的证词,那时候,您和程明香在‘芳仙宾馆’的客房里共饮了两个多小时……是这样。” “是的。” “从‘芳仙宾馆’到她家坐出租车往返最快要一个小时,而且走进家里东摸西挪,少说也得花上二三十分钟。不过,您刚才提过,程明香只有去上洗手间时离座,除此之外都陪着您喝酒,所以程明香涉案的可能性不大。问题是,目击者看到的那名女子太像程明香了,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该不会是看错了?” “很有可能。”刑警并没有反驳,“尤其您的证词很具关键性,实在很难推翻。” “是吗?” “因为您是很有社会地位的人,就算出租车司机指认程明香是那个形迹可疑的女人,法官也会认为您的证词比较值得采纳。” “越说越奇怪了。”肖龙搔了搔下巴,“话说回来,我不可能改变我的证词,事实不容扭曲呀。” “您说得没错,所以我为此苦恼不已。” “苦恼?您怀疑那个叫程明香的女人可能涉案吗?” “目前还无法确定。怎么样,肖龙先生,您方便告知她的去向吗?” “您是郝东刑警?”肖龙不改温和的神情向刑警确认身份,“您这话就说得奇怪了。从您的语气听来,好像我知道那个叫程明香的女人去了哪里似的,就算我再怎么偏爱她,顶多也是去‘芳仙宾馆’找她喝酒而已,您这样奇怪地延伸解释让我很困扰呢。” “请您别见怪。”刑警眯着眼泛着微笑。 “干我们这一行的讲究因果关系,遇到苦无证据的时候,就会紧抓着任何蛛丝马迹。” “我觉得您大可不必如此,直接找当事人问清楚不是更好吗?不过,这是我个人浅见,依你们的专业,或许可以从其它管道搜集旁证。” 郝东刑警微微探身,“事实上,当事人已经辞掉‘芳仙宾馆’的工作,不知去向了。” “哦?”总经理睁大了眼睛,“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辞职了。她同事也不知道她的下落,我间接得知您经常找她作陪,可能知道她的去处,所以今天特来拜访您。” “哎呀,您早点说就好啦。”肖龙微笑道,“别这么客气。因为您突然问起我知不知道她的下落,一下子不知怎么回答呀……这样啊,她离职啦!” “听说她一离职就下落不明。” 郝东把搁在桌上的香烟放回口袋,然后在烟灰缸里掐熄手里的烟。肖龙始终盯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 “郝警官,恕我冒昧请教,最近像这类案子,都是由刑警单独调查吗?” “……”郝东暗自吃惊,但脸上仍旧维持着笑容,“要看案件而定,像这样的案子也可以单独查访。” “是吗?我们医院偶尔会遇到失窃案,每次看到前来调查的刑警都是两人一组,我以为两人一组可能是警力的基本配置。” “是啊。”郝东起先有点犹豫,随后正面回答,“一般确实是两人一组,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肖龙把桌上的打火机收进口袋,这个动作意味着对眼前这位刑警下逐客令了。 “打扰您太久了。” 肖龙打开房门,目送着这名刑警离开房间,以嘲笑的目光投向对方那壮实的后背。 程明香被肖老带出新世纪饭店,在旁边坐上一辆汽车。这不是私家轿车,而是包租车。肖龙站在后面目送他们离去。 “请慢走。” 肖龙露出温和的微笑,阳光照着他的脸庞。 “啊!”肖老显得很快活,他轻轻扬起手,肖龙干练的身影在后面逐渐退去。程明香觉得肖龙的举止总是透露着某种气质,尽管因为职业需要,通过长期接触外人训练出了优雅的身段和风度,但偶尔还是会不经意流露出些许风流味。 “先生,我们去什么地方?”汽车跑了两百米左右后,程明香向肖老问道。 “嗯,还是不说为妙。”肖老撇嘴一笑,脸上挤出深深的皱纹。 “不过,我想知道大概会被带到什么地方。” “非说不可吗?” “我很担心嘛,是去餐馆吗?” “不是。” “或是其它饭店?” “不是。” “还是秘密俱乐部之类?” “也不是。”肖老逐一否认,“到了自然就知道,那里是私人住宅。” “私人住宅?莫非是先生您家?” “到了就知道了。”肖老笑着说。 车子向西,往西城方向疾驰而去。 “一切交给我安排,以后你自然会明白,怎么样,从现在起不要再发问,乖乖听从我的指示好吗?” 听肖老这么说,程明香只好顺从地回答:“走到这种地步,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肖老在车内始终保持安静,并没有借机对程明香毛手毛脚。至此,程明香慢慢了解肖老对她的确没有不良企图。她之所以如此确定,可能是在“芳仙宾馆”工作时,见识过形形色色的男客所累积的经验,也可以说是出于女性的直觉。男人再怎么花言巧语,私底下是否暗藏色心,她都可以察觉出来。凭她的直觉,肖老不是那种男人。 另外,程明香觉得他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也很客气。之前,程明香在酒遇见的肖龙看起来颇为傲慢,肖老对肖龙也不很客气。程明香只见过肖老两次,他对她的态度应该比对肖龙更傲慢才是,他现在对程明香讲话时却很客气,这些都让程明香产生了其它的联想。 “你在想什么?”肖老笑着问道。 “我在担心呢。” 肖老仿佛看穿程明香的内心,这让程明香很惊讶,但仍镇定地回答。 “别担心啦,全权交给我处理。”肖老说着,静静地吐着青烟。 程明香觉得这段路格外漫长,不知道自己到底会被带到什么地方。 身边的肖老终于开口道:“快到了。” 她再次抬眼望向窗外,车子已驶进户户都是宏伟豪宅、绿茵广院的住宅区。连她都知道,这里就是高级的住宅区,许多有地位的人都住在这里。 这时候,车子突然左转,朝某扇大门驶了进去。院里的路面铺着细石,车子碾过时发出轻微的响声,然后倏地停了下来。 “辛苦了。”肖老说话的同时,外面已经有人打开了车门。 “请进。”一名四十出头、体型微胖、皮肤白皙的女子站着迎接。 女子挽着下车的程明香走到一处像是中庭的地方。庭园占地很广,里面尽是枝繁叶茂的树林,底下有许多石头,沿着池塘排列成形。程明香站的地方两侧都有草坪,蜿蜒的小径尽头有座小凉亭,亭子里放了三把蓝色陶椅。 “请稍等一下。”语毕,那名女管家便消失了。 这豪宅到底是谁的房子?程明香回头一看,主屋是平房,不过纵深很长。由于庭院和主屋之间隔着高耸的围墙和树林,看不清楚里面的构造,但应该是中式建筑,建筑物本身颇有历史。离程明香站的位置最近处就是主屋转角处,看得到屋檐,可能是茶房,然而中间被竹篱和植物遮蔽,无法一窥内部情况,只看得到白色的门和房柱顶端。 二十二、肖老将她领到何处2 “你看,池里有鲤鱼哦。”肖老说道,“之前还养过虹鳟,但是水质不合,而且温度很难调节呢。” 程明香凝视着成群在池中悠游的红鲤。这时,她觉得有人正在某处打量自己,不用说,环视周遭肯定是看不到任何人影的。不过,从屋内的任何位置应该都看得到她,而她却看不见对方。对方有各种屏障遮掩,能够仔细观察她,而且屋内的光线也十分黯淡。 “到这里来!”肖老邀程明香在池塘和树林间散步,有条小路可以穿越泉水旁的假山。“这房子的主人很喜爱庭园造景,风格不同于一般,乍看之下好像不经修整,其实是主人特意营造的荒山废寺的庭园气氛。” 肖老说得没错,那丛枯萎的芒草已彻底变黄、任其倒伏。他们在庭园里伫立片刻后,刚才那名女管家略低着头走来,在肖老耳畔窃窃私语。肖老点点头。 “恕我失陪一下。” 他对程明香说着,穿越来时的庭石,朝里面走去,矮小的他在庭园里显得格外拘谨,不同于在酒不时流露出的傲气样子。 那个四十出头、有张大饼脸的女管家始终面无表情。她的体态丰腴、肤色白皙、凤眼秀鼻,嘴边有两条细细的法令纹,浑身散发出高贵的气质。 “天气暖和起来了呀。”女管家柔声与程明香攀谈,一副善于交际的模样,间接显示这里的访客不少。 “好漂亮的庭园啊。”程明香赞叹道。 “这是老爷子刻意弄的荒山枯木造景。不过,既然是中式庭园,还是弄得清幽雅致来得赏心悦目。” “这庭园好大啊。” “倒也没有多宽敞啦。” 正面的树丛由于没有屋顶遮蔽,天空的色彩尽收眼底。女管家似乎在监视程明香,而她站的位置正好在庭园旁边,能充分掌控程明香的举动。女管家与程明香闲话家常,白皙的脸庞不时露出淡淡的皱纹,她笑容高雅,措辞客气,展现出富贵人家应有的礼仪。然而,她对程明香的警惕始终没有松懈。 “住在这么幽静的地方,肯定每天的心情都很惬意。” “住久了,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程明香沐浴着阳光,在原地又等了十五分钟。女管家以局外人的眼光打量着程明香,仿佛在欣赏一出准备上演的好戏。 “您是本地人吗?”女管家不经意地问道,这种问法表示已无话可谈,只好随口问问。 “是的。” “你还有兄弟姊妹吗?” 女管家这样搭话,难道是明知故问?肖老很有可能早已把程明香的身世告诉了管家,而她却佯装不知情。或许是因为见到本人引发了她的好奇心,此时才拐弯抹角地探问程明香的出身背景,也不直接问程明香是否已婚。倘若她故意略过这些敏感话题,无非是在揣测程明香今后会接下什么任务。 “我在本市没有亲人。”程明香一边追视从石缝下游出的红鲤一边回答。 “哦,那是……” 后来,女管家不知问了什么,程明香正在犹豫怎么回答,对面的栏杆门打开了,肖老走了出来。 肖老脸上挂着微笑走到程明香身旁,“……你们刚才聊了些什么?” “嗯,这座庭园清幽雅致、古色古香呢。”程明香以平常的口吻说着,然后替肖老的香烟点火。 “嗯,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了呢。” “不会啦。这点事我早就有心理准备。” “你还挺明智的嘛。”肖老佩服似的笑了笑。 “这栋房子好像很有历史渊源?” “嗯,之前是华族的住宅。” “怪不得这么阔气呀。那现在不是吗?” “房子已经易主了。” “肖老先生,我总觉得它跟我有了关系呢。” “你这么认为吗?” “嗯,我今天是不是通过测试了?” 肖老在程明香耳畔轻笑了一声:“是啊,咱们进屋?” “知道了。”程明香笑着对肖老说:“我打算不去想,因为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把一切统统交给您处理。” “哈哈哈,”肖老笑道,“你的胆识超乎我的想象,这样我就安心了。” 豪宅玄关虽然宽敞,但一眼即知它不是正门,程明香暗自惊叹,光是便门就这么大,程明香跟在那女人身后。屋内的照明不够亮,程明香心想,这里曾经是华族的豪门宅第,难怪占地广阔、格局雅致。但整体而言,这栋豪宅给人感觉却很阴暗,感觉好像无人居住,也可能是太静谧的关系。那女人在走廊上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 “不好意思,请您马上去洗澡。” “洗澡?” 冷不防要程明香去洗澡,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问题吗?这是我家老爷子的吩咐,我带您去浴室。” 女管家的语气彬彬有礼却丝毫不容分说。程明香的胆量也比以前大多了,事前并不是没想过会遇到这种突发状况。 这间浴室十分宽敞,中间隔着一道门,与更衣室相通。 “若有什么需要,请拍拍手,我马上就过来……浴室里有内锁。” 女管家从外面把门关上,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远方。 浴室四周贴着瓷砖,似乎经过重新整修,看起来格外崭新。大浴槽里盛满清澈的热水,程明香大胆地把衣服脱掉,但总觉得待会儿有人会闯进来,因此特地把门锁上。浴室上方有个通风口,嵌着一块毛玻璃,整个浴室算是个密闭空间。程明香朝浴室四周打量,除了那块玻璃窗,几乎无法从外面窥见内部。瓷砖壁上还嵌着一面镜子,浴室里有镜子也是很平常的摆设。 程明香屈身泡进浴槽里。她始终感觉有人正在角落窥视自己,虽说已仔细察看过浴室内部,但被窥视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其实,当女管家突然叫她到浴室洗澡时,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她泡在浴槽里,从镜中看见自己的脸,那面镜子恰巧对着她,程明香的视线自然会看向镜面。 这些日子以来,她似乎胖了,或许是因为每天享用美食佳肴,加上心情轻松,自然胖得很快。虽然可能正在被窥视,但她变得不那么在意了,心想,反正自己又看不见对方,干脆变换不同姿势,让对方看个够。 程明香浑身冒着热气,待朦胧热气缓缓散去,逐渐露出了裸体。她跨出浴槽,走到更衣室,此时门外传来了女管家的声音。 “您洗好了吗?” “嗯。” “不好意思,请您换上衣服。” “可是我没准备。” “我马上把衣服送过来,请您开门。” 程明香仅穿着内裤,瑟缩着身子,把内锁打开。她拉开一条门缝,女管家把衣服递了进来。 “您原来的衣服由我暂时保管,请您直接穿上这件衣服。” 程明香的目光落在那件裙服上,这裙服的样式高雅,还附上长衬衣,颜色也是行家偏爱的色调。 二十三、追查无奈暂停 “这件裙服是新的,您大可放心穿上。”女管家看着程明香很关切地说。 程明香穿上后,令她惊讶的是,无论裙服的袖长或尺寸都极为合身,可能是肖老目测过她的身材委托裁缝缝制的。要是真的如此,那么这件裙服应该是提前就准备好了。 “穿起来蛮好看的嘛。” 程明香穿上裙服,中年女管家抬头看了看她的身姿赞美道。在穿上衣服之前,程明香已经化过妆了。 二十三、追查暂时中止 “现在就去见我家老爷子。” “好的。”程明香顺从地回答。 “他的家人呢?”程明香又小心地问。 “老夫人在八年前过世,从那以后他一直独居。”女管家回答。 “子女呢?” “他没有子女。” “这么说,只有老爷子一个人住在这里?” “是的。” “这么大的房子里还有什么人?” “除了我,还有女佣两名,园丁、工友各一名,以及司机一名。” “老爷子就是肖老?” 女管家表情甚少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微笑,“是的。” “我要做什么工作?”程明香问道,她很想知道工作内容。 “您只需陪肖老聊聊天,他疲劳时都他按摩就行了。” 女管家停了停又说:“肖老一个人久了有时很孤独,若能替他排解寂寞,心灵得到安慰,比什么都重要。” 女管家还是未提及具体的工作范围。 “顺带一提,我叫岳霞,在这里工作了十年,老夫人过世以前我就来了。” 程明香心想,这栋豪宅的家务果真实际由这个女人掌控。 “那么,现在请去见见老爷子。”岳霞再次催促程明香。 那是一条长廊,她们走到一半便拐弯,尽头处有一间房间。岳霞轻轻敲门:“可以进来吗?” 屋里面回应了一声:“进来。” 进到屋里,程明香看到肖老穿着一身华贵的家居服靠坐在宽大的皮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支昂贵的哈瓦那雪茄。他看着程明香笑说:“你洗过澡,穿上新衣服,真是容光焕发呀!” 程明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肖老,您过奖了。” 肖老笑说:“我可不是爱吹捧的人。我是实事求是呀。” 女管家这时对程明香说:“你就陪肖老聊聊天。我就告辞了。”说罢她向肖老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当天晚上,肖龙就来到叔叔家。进了门,他走进肖老的卧室,单独同他进行交谈。 “叔叔,警察现在正在追查程明香的行踪,追得很紧。为安全起见。您和程明香还是出国避一避。”肖龙看着肖老关切地说。 “警察这么快就发现疑点了?”肖老皱了皱眉头说。 “是呀,他们很机智,反应很快。我已经给你们买好了去缅甸的机票,今晚你们就动身,夜长梦多。你到缅甸还可做珠宝、玉石生意。避过风头看情况再考虑下一步。” “那好。我让他们准备一下。”肖文彬看着肖龙又说:“你为我办这件事费了不少心思,我对程明香也很满意。你刚借去的二十万就不用还了,算是我给你的奖励。” “谢谢叔叔。”肖龙弓下身子致谢。心想,这次以女人为梯子,还是获得不小的收获的。叔叔是没有儿女的,靠着女人这架梯子,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大的收获。 郝东坐上一辆出租车。他的目的地是火灾发生当晚那名可疑女子坐出租车抵达的地点。他对附近的地形已做过详细调查,那个目击到女子搭的出租车车行名称的男子也住在这附近,后来还通过他给的信息打听到了那名司机。 因此,他这次调查的不是通往“芳仙宾馆”的路线,而把焦点放在马路两旁。他打开路边的垃圾桶盖,里面净是报纸、绳屑及厨房垃圾。 “附近的垃圾是什么时候清除的?”郝东向附近居民探问道。 “昨天早上。” 郝东似乎有点失望,昨天是火灾发生后的第三天,看来当时的垃圾已全被清走了。尽管如此,郝东依旧沿着同一条路线继续探查,打开所有垃圾桶什么也没发现,看来这个区域的垃圾都是同一天集中处理掉了。 郝东是个耐性十足的男人,不仅垃圾桶四周,连巷口或空地上的垃圾都被他捡起来查看。他拿着半截木棍翻戳垃圾桶,碰到茶杯碎片、稻草屑或纸片、泥土等等,都要翻搅一遍。 他走到石墙底下,上面是房舍林立的高台,石墙的转角处有条小径,沿路有一段很长的距离长满了茂盛的野草。郝东以半截木棍往草丛里翻戳,发现底下有一条积满污水的小水沟。他捞搅沟里的污水,沉淀的泥泞如黑云般浮升上来,还冒出茶杯破片和碎石。水沟里净是污水,但仔细观察,多少可分辨沉淀物的种类。他停止捞搅,只是定睛察视。 这时候,他发现离石墙转角处约莫五六米的碎石堆里散落着玻璃碎片。郝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蹲了下来,伸手朝水里沾了沾,不久,那张白纸沾着两三块湿濡的碎片,一眼即可看出是玻璃瓶碎片。他小心翼翼捞起那张被水浸湿了的白纸。他从口袋里取出皱巴巴的手帕,摊展开来,然后把沾在白纸上的碎片包了起来。他总共捡了十三四片,后来又翻找了一阵,并没有更多的发现。大一点的碎片约有三厘米长、一厘米宽。 他心满意足地环视周遭。夕阳西斜,家家户户的屋顶都布满了霞光,从高台望去,夕阳余晖落在百米以外的“芳仙宾馆”庭院的树梢上。 他回到刑侦支队。 “这是玻璃瓶。”技术鉴定室同事检验后说道,“这块有弧度的碎片恰巧是瓶颈至瓶身的部位。由于碎片太少,很难判断实体的模样,假设恢复原状的话,瓶子高度应该有二十厘米,约可容纳300CC的液体。” “这么说,有可能是汽油瓶吗?”郝东神情振奋地问道。 “嗯,可能是汽油瓶,不论从瓶身厚度或淡蓝的色泽来看都相似。” “怎么样,能不能验出汽油残留?” “如果瓶子泡过水,经过冲刷,很难检验得出来。不过,必要的话我还是会验一下,这次是什么案子?” “嗯,这个嘛,”郝东支吾其词,“这是我个人追查的案子,检验结果告诉我就好,不必告诉其他同事,他们并不了解案情。”他低声央求道。 警察继续追查程明香,可是得到消息,她已经逃往国外,追查只得暂时中止了。 二十四、与武晨的幽会 “是院长吗?我是武晨。”接起电话,肖龙这才想起,今天是和武晨见面的日子。 “啊,您好。”肖龙为防别人偷听,小心例行公事般说道:“我准备八点去贵处,请问方便吗?”——这句暗语就算被别人偷听到也没关系。 “方便。” “那就这样了。” 电话就此挂断,他看了看手表,还有时间,刚好可以办点其它事。 肖龙用内线呼叫护士:“帮我把非那西汀拿来。” “好的。” 非那西汀是一种感冒药,一个叫米甜的药剂科护士拿来五个小药包,里面分别装着分量为0.5克的白色粉末。 “是非那西汀吗?” “是的,非那西汀。” 肖龙每次拿药时都会故意向米甜确认药名,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如果以后出了什么问题肖龙也可以自保。 突然,从米甜背后闪出一个人来,这人正是护士长师云丰,这个女人每次进来,都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 肖龙一时猝不及防,已来不及把药包塞进衣服口袋里。师云丰冷冷地看着他桌上的药包。 “这是要出去吗?”这个女人就像好事的妻子,每次总能预见他出门的时间, “嗯,有什么事吗?” “风行商会又来电话催款了。” 肖龙心想,胡说,这肯定是师云丰用来打探虚实的借口。 他忍住怒气道:“我会打电话的。”然后从师云丰面前径直走了出去。 他把车开出车库,上了街。口袋里还装着白色药粉,虽然只是普通的感冒药,但武晨却相信它是一种慢性、毒药,每次拿药时总是神色紧张。武晨是一家大型家具店老板的妻子,她按肖龙的话相信,只要每天都给丈夫服用少量的这种白色药粉,就能在没有中毒迹象的情况下不露声色地将丈夫毒死。 每次来取药,武晨都异常兴奋,这让肖龙觉得很有成就感,他转动着方向盘,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正忐忑不安等待着的女人的形象。 肖龙同武晨暗中交往已经有两年多了。 最初的认识是在一次看病中。武晨游泳着了凉有些咳嗽,便来到“云龙医院”。尽管让院长看病诊疗费很贵,但她还是请求院长肖龙给她看病。因为她很有钱,她和丈夫合开着一家大型家具商场,买卖很兴隆。她又听说肖龙院长相貌英俊,风度翩翩,很想见识见识。 见到肖龙院长,武晨想果然是名不虚传,三十出头的他身材高大、健壮,相貌俊朗,风度儒雅。说话声音也爽朗动听。 肖龙院长对这位女患者也很有好感,她三十二岁,但长得很年轻,像个未婚姑娘。俏丽的脸庞粉中带红,艳如桃花,娇嫩得像一把能捏出水来。身材也像小姑娘那样苗条,细细的小蛮腰,柳枝般柔软、灵动。细长的腿笔直匀称,带动着结实的臀部,走起来分外妖娆。 在谈话中知道她是大家具商场的女老板,肖龙对她就更感兴趣。他喜欢交往有钱、有地位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可以用来当梯子往上爬。尤其是现在医院的经营状况不太好,更需要借女人的财力维持周转。 肖龙说要给武晨把把脉,武晨向他伸出雪白细腻的小臂。 肖龙柔软细长的手指在武晨的手腕是按揉着。武晨感到心里发痒。她瞄瞄肖龙,他的黑眼珠也在瞄着她的脸。她的心速加快了。 肖龙又拿起听诊器,说要给武晨听听心、肺。他把听诊器的头伸入她的胸部,武晨的心速更加快了,呯呯急跳。他盯着她笑说:“你的心怎么跳得这样快?是不是有什么感觉了?” “我……”她脸红了,羞涩地低下头。 肖龙的手指适时地在她胸前动起来。她红着脸把头靠在他的胸前。 他们就这样开始了秘密交往,隔一段时间就秘密幽会一次。 肖龙走进武晨订好的宾馆客房。看到武晨穿着素色的睡衣,系着同样色系的腰带,背朝门口坐着。桌子上放着茶碗,茶叶沉积在碗底,看样子早就凉了。肖龙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一个小时。 “来迟了,真不好意思。” 肖龙边说边脱上衣,武晨坐着纹丝不动。这个女人从来都是这样,见到男人来了也不会立刻起身,倒不是因为冷淡,而是在刻意抑制自己的情感。女人有很多种类型,既有那种一见到男人进来,表情马上就生动起来的女人,也有像武晨这样内向沉静的,更何况武晨是有夫之妇,年纪也不算很轻了,肖龙脱下上衣的时候,她才把双膝移出坐椅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武晨看着肖龙,温柔地笑了,但脸上仍残留着久候的疲倦。 “堵车,所以晚了。”肖龙一边把上衣递给武晨,一边解释着。 “我想也是,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呢。” “对不住啦。” “最近很忙吗?” “还可以。” 武晨打开衣柜的门,把肖龙的上衣挂了起来。她每次见肖龙,都会穿上素色的睡服。虽然平时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但每次在这样的见面场合,她都会有意打扮成这样,搭配睡衣的腰带也会选择很不起眼的款式。这个女人可是大型家具商场的老板娘,商场里有差不多五十个员工。 “把衬衫也脱了吗?”武晨在肖龙身后问。 屋里的风扇静静转动着。 “不用急。” 肖龙一只手伸进衬衫口袋里,换了个姿势轻搂武晨的肩膀。武晨一只手支在墙上,闭上眼睛仰起了头,她的唇看起来冷冰冰的。 “给你……” 肖龙从口袋里把手抽出,摊开的手掌上放着几个白色的药包。武晨瞟了一眼,很快转过脸去,压低声音说:“这个待会儿再说。” 她总是这样,从不会立刻把药包接过去,是那种“坏事拖到最后再说”的类型,明知最后还是要收下,但哪怕晚一点也好,总是试图往后拖延。她希望借此能够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三十分钟也好,一个小时也罢,希望这样能够证明自己还良心未泯。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武晨是绝不会从图谋毒杀自己丈夫的意识中清醒过来的,她每天都在目睹丈夫一点一点衰弱,她坚信丈夫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药包里面的白色粉末。所以,每次拿到“毒药”,她都会感到兴奋,而这种兴奋会一直刺激着她。就像现在,心里想着一个小时后就可以拿到那白色“毒药”的情景,比见到“毒药”的刹那更加令她兴奋。 对肖龙来说,武晨的这种情绪绝不是一件坏事,效果马上就在她的行为中体现出来。当她刻意移开视线说“这个待会儿再说”时,肖龙早已察觉到了她眼中难掩的旺盛欲望。 “好。” 肖龙把药包重新装进了口袋里。武晨在拿到那邪恶的东西之前,会一直处在不安和愉悦交织的情绪中,推迟拿到药的时间,也是为了延长这种亢奋 的情绪。 进了浴室。武晨的身体光滑水润,年轻得让人想不到她已经三十二岁。在水汽袅绕的浴室中,她的皮肤像披着一层薄纱,泛着朦胧的光。 她丈夫得的是结核病,肖龙曾给她丈夫看过病。当然,那是在没有跟她发生、关系之前。她的丈夫病得很重,根本没必要故意下毒,也只有作为妻子 的武晨相信那白色粉末能加速他的死亡罢了。 丈夫久病在床,夫妻、生活早就不可能了。 二十五、向武晨要钱 武晨每个月从肖龙这里拿一次药,罪恶感让她十分主动,几近癫狂,而她自己则全身沉醉于这狂热之中。 “水……”肖龙在极尽欢愉的筋疲后喃喃道。 “等一下。”武晨伸手拿过枕边的水瓶。肖龙的喉咙在她身下咕噜作响。 “可以了吗?” “嗯。” 肖龙用手擦了擦嘴,武晨帮他点上烟,烟柱袅袅,一直奔向天花板。 “生意做得还顺利?”他轻轻问臂里的武晨。 “嗯,凑合。”武晨轻声回答。 肖龙默不作声。香烟的火光在暗处泛着红光,忽明忽暗。 “喂。”武晨道,“在想什么呢?”她柔软的手指来回滑过肖龙的胳膊。 肖龙就等着她这句话,但没有立刻回答。 沉默了好一会儿,肖龙才开口:“你……你能拿出二十万元吗?” 这次轮到武晨沉默了,她八成是在思虑商场里的营业额。肖龙三个月前才从她那拿走十五万元,但他现在已不记得那些钱都花在哪里了。 武晨的丈夫精明而吝啬,即使躺在病床上也要守着保险柜,银行存折、股票、房产证这些东西即便睡觉时也要 压在身下,如今虽卧病在床,恐怕连每个月的营业额具体有多少他都能了解得八九不离十。武晨每次拿钱给肖龙都需要相当的勇气和手段,况且, 肖龙前前后后也已经从她这拿走将近一百万元了。 武晨现在并非在计较自己已经给了肖龙多少钱,而是苦苦思索怎样才可以再拿出二十万给他。她枕在肖龙的胳膊上,为满足肖龙的这一要求绞尽脑汁。一直以来,她都是那种无法拒绝肖龙的女人,早已落入了肖龙狡猾的圈套。 “拿钱做什么用?”武晨问道。虽然她态度还不是很坚定,但听起来应该是已经答应了。 “医院出现赤字,经营困难。”他叹了口气,想起刚才离开医院时,风行商会摆在眼前的十八万七千元的账单,以及如果不支付账单,就停止药品供应的要挟。 肖龙打算从武晨手里要来二十万,但并不打算全额支付,先付三分之一,剩下的钱拿去买文龙轩的那件古董器皿。他有三大嗜好:赌博、搜集古董,玩女人。都是很烧钱的爱好。但第三项在他身上有些例外,他在一些女人身上能花钱,但也能在另一些女人身上要来钱,而且进的比出的多得多。 “医院的经营状况真的那么糟糕吗?”武晨担心地问。 “很糟糕。都怪我经营不善,没有办法继承好父亲的事业。”他的父亲曾是当地名医,肖龙的口气像是对自己无法子承父业的自责。 “真是不走运啊。”武晨同情地说,“总不能让医院就这样陷入困境,我还一直在祈祷您的医院能够不断壮大呢。” “就算祈祷,医院的经营状况也还是没有起色。”黑暗中,肖龙故意又叹了口气。 “是因为跟我见面的缘故吗?耽误了您的工作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武晨似乎很内疚。 “不是的,是我缺乏才干。” “不,您不能这么想。医院的事情还是要好好处理。” 肖龙在等着看武晨到底能拿出多少钱。虽然跟她要了二十万,但要她立刻拿出来也很困难,能拿出十几万就不错了。 “二十万的话,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 她果然这样说。但是,她接下来的话却偏离了肖龙的预料。 “先给您一半怎么样?要知道,现在我能从家里挪出十万都是很不容易的事。” 肖龙没有拒绝。反正也是白拿,少拿十万也没什么损失。 “对不住啦。”肖龙的回答很有男子汉的气势。 “不,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我丈夫还紧紧地把着保险柜,所以……”武晨的丈夫有一亿元的财产,等丈夫死了,她就可以自由支配那些钱了,但是,肖龙才不会给她真正的毒药,他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他首先考虑到的当然是事情败露的下场,所以要给自己留足退路。 拿假毒药给武晨自有肖龙的道理。武晨是拥有亿元财产的商人之妻,利用她的肉体和金钱,这使肖龙体味到一种刺激感,同时,他还可以满足武晨谋杀丈夫的欲望。 另外一个叫赖千秀的女人,拥有将近三亿元的财产。她的丈夫已经年迈,家业都是她一手创建。无论从她那儿拿走五十万还是一百万,都不会令她像武晨一样为难。肖龙至今已经从赖千秀那里得到了将近三百万元,濒临倒闭的医院能够支撑到现在,也多亏了赖千秀。但是,这样得钱太轻松,无法像从武晨处来钱那样给他带来任何快感。说白了,他只需对赖千秀撒撒娇,就能解决一切,即使赖千秀眉头紧皱做出一副舍不得的样子,最终还是会把钱拿出来。 “我说,”肖龙对沉默着的武晨道,“如果二十万也很为难的话,出多少都没关系,至今为止也没少跟你借钱。” “应该没问题的,”武晨把头靠到肖龙的肩上,“这又不是别的事,你又不是拿去寻欢作乐,毕竟关系到医院的生死存亡,我会想办法。” 这时,武晨眼睛里多半浮现出了白色药粉的幻象。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也许,武晨即使在爱的高潮都在谋划着如何处置丈夫死后的财产。她深信那白色药粉的毒性,做梦都不会想到那不过只是普通的感冒药。 肖龙又看上了一件古董,这件古董要近五十万元。为了得到这笔钱,他想到了龙珠。这个女人有的是钱,开着一流的时装店,卖的时装都是流行的款式,赚钱如流水。据知情人说,她至少有一亿元的身家,但是很遗憾,他和她现在还不是说见面就能马上见面的关系。 肖龙决定先给龙珠打电话碰碰运气,他们只见过三次,有一次是在她生意兴隆的店里,另外两次是一起在饭店吃饭。 龙珠三十三岁,因为丈夫有了外遇,她便起诉离了婚,最近刚办完离婚手续,龙珠的工作能力像她的美貌一样让人赞叹,时装店能有今天的光景,全靠她经营有方。据说她最大的梦想是办一家服装设计学院。 肖龙觉得,没有钱的女人,即使美若天仙,也和低贱的蠕虫一样毫无价值。而现在,他最感兴趣的就是龙珠。一旦搞定这个身家上亿的女人,他就不愁钱用了。肖龙的策略一直都是一边俘获女人的心,一边弄到她们腰包里的钱。 龙珠不但容貌标致,而且脸上还洋溢着成功者特有的自信的神采,和她一起进餐的那两次,肖龙曾小心地试探过向她借钱,但都被她断然拒绝。不过,希望总还是存在,肖龙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实际上,不论是龙珠的美貌还是经济实力,这都让肖龙无法轻易放弃。 肖龙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龙珠店里的电号码。 “您好!这里是柯罗尔时装店。”一个女店员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问龙总经理在吗?” “请稍等。” 一会儿,一个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您好!我是龙珠。” “我是肖龙。” “哎呀,院长是您啊。您好啊!”龙珠的声音略带娇羞。 “我还行。最近您还好?”肖龙望着窗外问道。 “托您的福,还好。就是有点忙。” “出去散散心怎么样?太忙了对身体可不好啊,想去打高尔夫吗?” 二十六、想钓龙珠这颗宝珠 “我不是才跟您见过面吗?而且成天都要忙店里的事,觉得好累哦。”龙珠笑着答道。 “所以才要去打打高尔夫放松放松嘛!和我一起去,我会教你的。” “谢谢。”龙珠只道谢,并未表态。 “我是认真的,总是这样工作可不好,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打高尔夫也有益身体健康,怎么样?我们明天去红叶谷高尔夫球场,我开车来接你,当天就回来,出去玩玩心情会变好,而且开车兜风的感觉也不错啊。” 肖龙对高尔夫球也是似懂非懂,教龙珠学高尔夫只是个借口,只要到了高尔夫球场,总会有朋友可以拜托。就算没有朋友在也没关系,把女人骗出去才是正题。 “真是太感谢了,不过我现在实在没法去啊。”龙珠拒绝道。 “我可是为你着想啊。放心,我很绅士,不会做出不礼貌的行为,这一点请相信我。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去店里接你。” “真的不行。”龙珠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就算您开车来接我,我也是不会去的,请您不必费心了。” “总之,我明天开车来接你。时间是明天上午十一点。” 肖龙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边抽烟,边凝视着袅袅升起的烟雾,肖龙决定明天要赌上一把。 第二天是星期六。上午十点半,肖龙换下白大褂,来到车库。无论周几,工作都不会影响到他私人的行动。 昨天在电话里,肖龙邀请龙珠去红叶谷。这位三十出头的女老板年轻漂亮,由于工作的关系,她总是穿着可体的时装。她匀称的身材简直可以和模特媲美。 肖龙几乎每隔一天就给她打个电话,通过声音加深自己在对方脑海中的印象。让对方意识到绝不可能轻易摆脱他的影响,是肖龙对付女人的一贯策略。昨天的电话也是如此,不管对方是否答应,他都会单方面决定十一点开车过去,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 肖龙停好车走到时装店门前。龙珠的店面并没有非常华丽的外部装饰,她认为,气派的橱窗不是最重要的,不过,来这里的顾客大多都是有钱人。 肖龙推开店门,正好遇上熟识的女店员。 “总经理呢?”肖龙问道,“跟她说肖龙来了。” 那个女店员站着不动,在他的面前鞠了一躬,说道:“实在抱歉,总经理因为有事在身,今天不能跟您同行了。” “她不在吗?”话音刚落,肖龙眼见店里的后门被迅速关上。 “是啊,已经出门了。她说如果见到了肖龙先生就这样转达。” 肖龙回想起同龙珠交往的情况。他只是约龙珠吃过两顿饭而已。对方看肖龙是个颇具规模的医院的院长,也就安心地跟着去了。二人相约在一流的饭店吃饭,吃完饭后,肖龙邀请她去夜总会,但被拒绝了。 在送她回去的车上,肖龙趁龙珠不注意时突然握住她的手,不料却遭到龙珠强烈的反抗,一般的男人应该会对此感到很狼狈,可肖龙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不慌不忙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之前的话题。 第二次也是在车里,肖龙又伺机用力握住了龙珠的手,这次她并没有强硬地将手缩回去,只是默不作声。根据肖龙以往的经验,女人的羞耻心往往会使她们陷入男人的算计中。因此,肖龙不但没有放开龙珠的手,还抓着她略带抵抗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龙珠只好埋下头去,虽然她性格倔强,但也只能在昏暗的车里隐藏起难为之情,被早已轻车熟路的肖龙恣意玩弄。 从那之后,龙珠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肖龙面前。肖龙打去的电话几乎都是店员接的,她们总是机械地回答“总经理出门了”,不用猜,肯定是龙珠拜托她们这样说的。 但是,她也不是完全不接电话,十回里大概能有一回听到她的声音。 “您邀请我也是没用的。”她用强硬的口气说道,“请不要再打电话了,我不想再见到您。” “为什么不想见?”肖龙不知羞耻地反问道,“为什么要这样防备我呢?” “因为我害怕您。” “害怕我?为什么呀?” “如果继续和您见面的话,我可能会很困扰。”龙珠小声地回答。 “如果我有令你害怕的地方,我可以改。你说,怕我什么啊?” “不,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总之,我不想和您有任何来往了。” “我给你留下了那么不好的印象吗?也许是我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冒失行为,我可以改,下次出来找个地方,好好听我解释,我会反省并改正的。” “不,我实在是太忙了,完全抽不开身。” “忙的话也没办法。但是,太忙碌对身体不太好,多出来走走身体才会健康,和我出去散散心。” “不必了。不要为此再打电话了。” “我都说了,如果你因为害怕我而戒备我,我可以改的。龙珠小姐,我想和你当面把话说清楚,你至少得听我解释啊!” “……” “喂,听得到吗!” “不要再打电话了,我挂了。” 肖龙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反而笑了起来,他认为,龙珠在说害怕他的同时也证明了她对自己有兴趣。 没有见到龙珠,肖龙去找赖千秀。赖千秀在经营着一家大型珠宝商店。肖龙很少开车去她店里,而是直接去她家里——一座清静、高雅、宽敞的宅院。肖龙并没有把车停在她家的正门口。他停车的出入口是一扇崭新的特别设置的门——那是主人赖千秀特地为肖龙打造的出入口。赖千秀觉得让肖龙从主门出入多少有些不妥,因此特别为他造了专用门,这足以表明赖千秀对肖龙的态度。肖龙到了赖千秀家里像进了自家大门一样,沿着庭院信步走着,透过茂盛的树丛,可以影影绰绰地看见玄关处。 肖龙拉开门,走了进去。女佣安嫂走了过来,她是赖千秀的贴身佣人,在赖家的三个女佣中,安嫂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已经四十二三岁了。 她一看见肖龙,便弯下腰说:“您来了。” 肖龙每次来到这个家,都会得到这样的问候。他点点头,往屋里走去,安嫂跟在他的后面。 “那个,主人不在家……” 虽然听到安嫂说赖千秀不在,肖龙还是毫无顾忌地走进了她的房间,赖千秀的房间摆放着奢华的家具。肖龙走进后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去哪儿了?”他向安嫂问道,仿佛在理直气壮地询问自己妻子的去向。 “您有什么事吗?夫人去了美容院,之后会去店里转一转,夫人知道您要来吗?” “不,她应该不知道。” “哦,是这样啊。” 安嫂走开去给肖龙倒茶。趁这个空儿,肖龙从沙发上站起来,东看看西瞧瞧,突然发现化妆台上有一个方形的包裹。肖龙将它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 肖龙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老旧的桐木盒子,根据盒子的重量判断,肖龙猜想里面放的应该是茶碗。旧木盒用一根细细的棉绳捆着,肖龙解开棉绳,揭开木纹斑驳的旧盖子,里面放着一个姜黄色的布包,打开布包一看,果然是一个茶碗。这个乳白中略带鼠灰色的茶碗上,有些笔触粗糙的花草图案。 “嗯。” 肖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仔细地端详起来,这个茶碗应该是宋代古窑烧制的。赖千秀最近受肖龙的影响,开始对收藏感兴趣了。一定是古董商推销给她的,不过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价格肯定也相当可观。 二十七、拴住赖千秀 肖龙把茶碗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查看着。宋代古窑特有的乳白色釉使茶碗上的图案颜色特别淡雅,釉面因为绘图的氧化铁原料有些泛红。 安嫂把茶端了过来。 肖龙向她打探道:“这个茶碗是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安嫂俯身放好茶杯,将视线转向肖龙手里的茶碗。 “昨天好像古董店的老板来过。” “这是买下来的吗?” “我不太清楚。” 安嫂鞠了一躬便走开了。肖龙把茶碗按原来的样子包起来放好,然后点燃了一支烟,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抽完一支烟后,肖龙把烟蒂丢到烟灰缸里,烟灰缸里已有两个沾着口红的进口烟烟蒂。 离开赖家时,肖龙顺手把那个装有茶碗的包裹也带走了,他心想,要么自己收藏,要么卖掉,这一趟可没有白来。 肖龙是在三年前认识赖千秀的。她对肖龙的信任,不仅有赖于他医院院长的头衔,而且还源于他是名医之后。肖龙接近赖千秀的目的也与他接近别的女人不同:仅仅是为了获得物质方面的享受。 肖龙和赖千秀认识不久,便向她借了两百万,理由是自己想搞一项投资。 赖千秀很爽快就把钱给了他,她相信肖龙的院长身份。 那两百万很快就被肖龙花在了其他女人身上。在还款期限到来之前,肖龙带赖千秀出去旅游一趟,把她照顾得很好。天天吃住在一起,赖千秀对他有些依赖了。旅游回来后她也不再提让他还款的事情了。她的丈夫已经老迈衰弱,刚过四十的她需要年轻风流的肖龙在情感上的照顾。 肖龙又打电话到龙珠的家。保姆说她到美容院去了。肖龙又打电话到美容院。“请问龙珠去你们那里了吗?” 对方疑惑地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肖龙告诉对方自己是龙珠时装店的店员。 “喂,是谁呀?”一个女人接了电话,正是龙珠。 “我是肖龙。”他马上说了出来。 “哎呀!”对方很吃惊。 “我听说你在美容院,所以打电话过去。无论如何,今晚请跟我一起吃顿晚饭。” “不行。”龙珠随即拒绝了他,但声音听上去并不很生气。 “待会儿我开车去接你。” “请千万不要那样做,我真的很为难。” “我在美容院前面等你,不管等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离开!就是一起吃顿饭,我绝不会做别的什么事。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请你放心!”肖龙说完就挂了。 放下电话,他舒心地抽起烟,冷不丁感到背后有种异样的气息,回头一看,师云丰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把肖龙吓了一跳。 “你来干什么?”他不由得声音大起来。 “武晨打了两次电话来。”这个女人的声音一向沙哑。 “你说什么?” “听上去,她非常着急,说是请院长回来后给她回电话。” “没说什么事吗?” “她从来不跟我说有什么事。” 肖龙变得十分烦躁。医院里鸦雀无声,医生们也早就回家了。病房里现在只有八个住院病人,这家医院有三十张病床,如果病床不住满十五张,经营就会出现亏损,父亲在世时,经常还要拒绝想要住院的病人。肖龙忽然想到自己最近如果从赖千秀那里拿不到钱,将龙珠弄到手就成了当务之急。于是肖龙连忙驾车外出。 三十分钟后,肖龙将自己的车霸道地横停在那家美容院气派的入口前,这是一座极具现代感的两层建筑。面对这种伏击似的等待,龙珠不可能逃走。 时间过去了四十分钟,入口处的电梯开启过两次,出来的女人都不是自己期待的。肖龙开始有些不安:会不会因为事前打过电话,龙珠已经逃走了?但事实上,这次是他多虑了。 门第三次开启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时装的女人,正是龙珠!当她看到坐在车里吸烟的肖龙时,立刻惊得停下脚步,睁大了眼睛。 肖龙向她招了招手。 龙珠站在原地看着肖龙,不知如何是好。 “龙珠小姐,请上车,恭候多时了。”肖龙像一个门童殷勤地为她打开副驾驶座位的门,等着龙珠上车。 龙珠仍然一动不动,她看起来有些措手不及,但似乎并不想一口回绝肖龙。 “您真的来了。”龙珠终于开口道。 “当然,若只是开玩笑就不会打电话了。”肖龙拉着车门轻轻笑了起来。 “很抱歉啊,我这就要直接回店里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我也有事情要处理。”肖龙很平静地回答,“只是吃个便饭,很快就好了。我打了这么久的电话,终于能见到你。请你也体谅一下我的心情。” “我的车还在……”龙珠转头看着旁边。 “哪一辆?” 肖龙的目光立刻开始四处搜寻,在美容院的拐角处,看到了龙珠的车。 “是那辆?我去请司机先离开。” “但是……” 肖龙并未接话,大步走过去。龙珠的司机正盘着胳膊,在座位上打瞌睡。肖龙从外边敲了敲车窗。 “龙珠小姐要去别的地方,你可以先回去了。” 等肖龙回来,龙珠已向车靠近了一点,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我已经转告你的司机了,那么,请上车。” 龙珠无奈地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肖龙飞快地关上车门,从车前绕回驾驶席。他生怕磨蹭下去会让龙珠逃开。 “真是强势啊。”车开后,龙珠轻声叹道,身上的高级香水味随风飘进了肖龙的鼻子里。 “要去那里?”龙珠僵着身体,尽量和肖龙保持距离。 龙珠的发型刚经过美容师的精心修整,显得很清爽。看着如此讲究的龙珠,肖龙不由得对赖千秀有着皱纹的脸和武晨疲倦的面容感到了厌烦。此刻坐在自己身边的龙珠,正充分展现着年轻女人的光彩。 “我知道的一家店,气氛很轻松,不用担心。” “什么样的店?”龙珠略感不安地询问着。 “很普通的饭店,不过食物非常好吃。” “不会花太多时间?”龙珠还是有些不安。 “当然,我们都是大忙人,不用对我抱着这样的警戒心,我很绅士的,相信我。” 肖龙向着中心桥的方向开去。 肖龙的目的地是“长亭”,自有去那里的理由。 “就是这里。”肖龙停下车,看着龙珠说:“请。” 龙珠无奈地下了车。 肖龙在龙珠离开美容院之前成功赶到,无疑是他的胜利。绝大多数女性在受到异性邀请时,即使怀有强烈的心理戒备,也多少会存有冒险一试的心理。龙珠也不例外,在肖龙强硬的进攻下,她同样对这种刺激心存向往。 “欢迎光临。”熟识的女服务员听到汽车的声音,连忙来到玄关处迎接。 庭院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石头作为装饰,灯笼的点点火光倒映在深浅不一的水池里。 “我们是来吃美食的。”肖龙故意大声告知女服务员,这是为了让跟在后边慢慢走的龙珠听到,总之,只要让龙珠进了包间,之后的事情就会水到渠成,这正是肖龙的计划。 隔间还是肖龙经常去的那个,位于走廊的尽头处。 “多好的房间啊!”进入房间后,龙珠赞赏道。她的话听起来有些故作镇静,可能是她觉得比起惴惴不安,还是表现得若无其事更加稳妥。肖龙心里暗暗嘲笑她单纯的“智慧”。 “请。”肖龙将上座让给龙珠。 “不用了,我坐这里就可以。”龙珠坚持要坐在靠门口的位置。 二十八、纠缠女人的手段 “这怎么可以?今天你是客人,不坐上座不合适啊。”肖龙指着里边的位置。 “真的不用,我坐这里就可以了。” 利用这个小小的争执之机,肖龙把手搭在了龙珠身上。龙珠的目光瞬间变得严厉起来,肖龙就没有再做什么,他暗暗告诫自己:机会多的是,不能这样唐突。 龙珠不再说什么,在上座坐下。 酒上来了,送酒的女服务员看了肖龙一眼,肖龙佯装不认识。女服务员低下头,意味深长地笑笑退了下去,准备下边的菜。 “来,干杯。”肖龙举起酒杯,龙珠同样举杯,表面上配合着肖龙的敬酒。 “为你的事业蒸蒸日上干杯。” “谢谢。”肖龙一饮而尽。 “我喝一点就好了。”龙珠微微喝了一口。 肖龙笑说,“再喝一点没什么的,只喝一杯怎么行?” “这太强人所难了,我还是用果汁代替。” “这怎么可以?给我个面子,再喝两三杯。”肖龙伸手在龙珠尚未喝完的酒杯里又倒满了酒。 “这……” “龙珠小姐,”肖龙唤着她的名字,感慨道,“我能和你坐在这里,简直像是在做梦。” “是吗?”龙珠轻轻回答,完全听不出感动。 “当然了,我不知往你的店里打了多少次电话,每次都被告知你不在。” “我真的很忙。”龙珠找借口似的嘀咕着。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忙。不过,我这一个月里到底打了多少次电话,真是数不过来了。” “对不起。” “不用。不过,你今天能和我来这里,说得夸张点儿,我高兴得快飞上天了。” “您真会说话啊!”龙珠努力保持声音的平静。 “不,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肖龙大声强调,“我不会像初浴爱河的年轻人那样,成天说些矫揉造作的情话。但如果是为了你,要我牺牲什么都无怨无悔。为什么你却总是对我敬而远之?” 龙珠垂下眼睛看着桌角。“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害怕您。” 肖龙已经预料到龙珠会这样回答,他悄悄往前挪了揶身子:“这个我已经听了很多次了。我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若我有哪里让你害怕,请直言相告,我一定会改。” 龙珠沉默了,她把筷子放在黑檀木质地的餐桌上,交叠两手轻轻放在膝盖上。龙珠微颤的睫毛和低垂的眼皮也别具风情地诱惑着肖龙。 肖龙开始了他的进攻。 “龙珠小姐,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男人。”肖龙开始解释,“我年龄也不小了,不能说过去从来没有过女人。但是,她们都和我不合适,妻子也因为性格不合和我分开了,没有一个女人理解我,我也不可能对她们动真心。说起来,我也是一个不幸的男人。”说着,肖龙慢慢地靠近龙珠。刚才说那番话时,他对龙珠没有任何举动,酒杯也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 龙珠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回应,她规规矩矩地坐着,注视着自己的短裙。 “然后,我遇到了你,说相逢恨晚一点也不为过,我打心眼里喜欢你,你却从来没有在乎过我,甚至对我存在误解。”肖龙为了确认这番话的效果,不时窥视着龙珠的反应。龙珠仍然一动不动,低垂着头,肩膀垮下去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沮丧,肖龙对自己的口才信心十足。 “你还在怕我吗?” 龙珠依然没有回应。 “你想怎么样?我真有哪里不好,一定会改,你究竟怕我什么?”肖龙像是被自己语言中的热情催促着,又向着龙珠的方向靠近了一些。龙珠像是要躲开,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老实说,我真的很害怕您,”龙珠嗫嚅着,重复同样的话。 “所以,我才必须改正,你告诉我,我现在立刻反省,马上就改。”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并不只是针对您,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害怕和男人交往。” “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你一个单身女子,资产丰厚,事业发展得也很顺利,对男人的追求存在恐惧心和警戒心,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我并非贪图你的财产,只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精神支柱。”肖龙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却有着很强的力量,“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更不幸的男人了。我本来已经对女人失望,但是自从遇到你,我第一次从心底感受到一种充实感,一种对自己现在经营的医院从没产生过的热情。如果你能成为我心灵上的依靠,我不知会增添多少勇气,不但会对医院的工作竭尽全力,甚至连没有通过的博士论文也会努力完成,我想要研究的问题还有很多,我一定会努力认真地一一处理。而唯一能促成这些的原动力,只有你。如果你离开我,我就会陷入绝望,人生也将完全毁灭。” 说到这里,肖龙已经完全入戏,他的感情喷薄而出,手微微颤抖,声音哽咽地发出请求:“龙珠小姐,拜托了,救救我!你是唯一能让我得到救赎的女性。” 龙珠依然一动不动,但是,她原本平静的表情已经出现动摇的迹象。虽然她一直低着头,但从紧皱的眉头来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这充分说明她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感情。 “龙珠小姐,我不知道这些日子那个接电话的女店员对我有何感想。也许她会嘲笑我,这点我有自知之明,但即使这样,我还是忍不住想给你打电话,所以,今天你能来这里,对我来说真是莫大的幸福。” 肖龙明白,自己的话正在猛烈撞击着龙珠的心理防线。他确信,即使现在立刻握住龙珠放在膝盖上的手,也不会被拒绝。但是,他仍像极有耐性的狼一样忍耐着。 今夜,他要让龙珠平安回去,但是,在这之前,他有必要用语言攻势充分地软化龙珠,不能操之过急。她既美丽又富有,如果今天忍不住出手,说不定会弄巧成拙,那才是功亏一篑。肖龙现在的计划是采用语言攻势,同样的甜言蜜语多次重复,也会有相当的分量,而这一分量,最终必然会将龙珠征服。 “龙珠小姐,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吗?我是个医生,你也知道,我的父亲非常有名气,但正因为这样,我反而失去了自我,这样的压力我从小就有。单就这件事来说,我是不幸的,但是,我也想让所有的人都忘记我的父亲,希望以医生的身份,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医学研究领域有所建树。可是,要达到这样的成绩,就需要勇气的源泉——这就是你,龙珠小姐。” “我?”龙珠终于轻轻地开了口,“我真的不是这个女人,不值得您如此期待。” “可是,对龙珠小姐是我的心灵支柱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任何人都不能改变我的心意。” 肖龙一点点地凑近龙珠。两人之间隔着的方形的桌子使得肖龙的动作被桌角隐藏,他的行动呼应着他强烈的感情,看起来反而很自然。龙珠没有再往后退。 肖龙心想着,就差一点点了。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原本宁静暧昧的气氛忽然被尖锐的铃声打破,这让肖龙吓了一跳。他一看电话号码,是武晨打来的,于是他起身到屋外接电话。 “是院长吗?” “是。”肖龙没有办法,只好应答。 “不好了。我丈夫现在好像快要死了!”武晨压抑着情绪,颤抖着声音低声叫喊。 二十九、武晨报警 肖龙一时怔住了,本来,接到武晨的电话就已出乎他的意料。现在又被告知她丈夫快要死了,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由得让他心惊胆战。 而且,龙珠还坐在屋子里。怎么这时候打来这种电话?肖龙不由在心里诅咒着武晨。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肖龙说。 “我丈夫他……”话筒那头传来武晨有些急躁的声音,“好像要死了。听明白了吗?我丈夫……” 肖龙将话筒紧紧贴住耳朵,他极度担心话筒里的声音会漏出去被龙珠听到。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肖龙很客气地敷衍着。他希望武晨明白自己现在不便接电话。 “他真的快要死了。我该怎么办?”武晨没有注意到肖龙如此回答的用意,仍自顾自地说着。看得出,她已经因为丈夫的病情失去了方寸,快要精神错乱了。 “我知道了。”肖龙的回答毫无意义,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龙珠听到。要是让龙珠听到武晨激动的声音,只怕会引起怀疑,不管怎样,必须尽快挂断电话,但是,要是肖龙就这样挂了电话也不行,以武晨的性格,自己如果那样做,她肯定还会再次打来的,以前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我要立刻见到你。”肖龙的回答让武晨更加焦急,“你能马上过来吗?” “好的,”肖龙无奈地答道。总之,现在必须先把电话挂掉,即使自己答应了见面,并不意味着立刻就得过去。 “那太好了。我在经常去的那家咖啡店等你。现在这样的情况,你很快就会来?千万别迟到!”武晨确认道。 “知道了,我尽快。”肖龙稍微提高了声音。 “很抱歉,给你就餐的地方打电话……”听到肖龙的回答,武晨安心多了,语气也轻松了些。 “嗯,那我先挂了。”肖龙放心地挂断了电话。 肖龙刚刚回到座位上,龙珠便客气地开口道:“您要是有事,我这就回去了。” “不,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肖龙为了冷静下来,取出烟盒,拿了支烟抽。他的耳边回荡着武晨激动地诉说自己的丈夫就要死了的声音。武晨一直认为肖龙给自己的白色粉末会要丈夫的命,因为肖龙始终让她坚信那白色粉末就是致命的毒药,而且只要每天掺少许混在其他药里连续服用就会让她的丈夫日渐衰弱,最终死亡。 肖龙欺骗了她,并且用欺骗操纵着她的感情。但是,她的丈夫这么快就要死了,这让肖龙大感意外。 “再多待一会儿,”肖龙在心里一边咒骂着武晨毁掉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一边安抚着美丽的龙珠,让她继续坐下,可实际上,他的情绪因武晨的电话已难以平静,挽留龙珠的话语也不像之前那样强硬有力了。 “我先告辞了,谢谢招待。”龙珠从座椅上起身,对着肖龙郑重告辞,然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 看着她离开的窈窕倩影,肖龙仿佛眼睁睁地看着一头美丽的雌鹿正从草丛中远去。 一小时以后,肖龙到达和武晨经常见面的咖啡店,一推开门,他就看到武晨坐在老位子上,桌上的杯子已经空了,只残留着些橙汁的泡沫。不知道是由于激动过度还是来得太早,她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僵硬。 肖龙站在她面前时,从天花板上射下来的光线映出武晨惨白的脸。以前两人幽会时,她总是化着妆,今天却脂粉未施,头发也很乱。看到肖龙来了,她也没有像以往一样笑脸相迎,而是继续看着斜下方。 肖龙默默地坐下,他知道武晨为什么脸色苍白,身体僵硬。他佯装不高兴地坐下,抽了一会儿烟。 “我等了很久。”武晨用她干巴巴的声音说,“在等你来的这段时间里,我简直是坐立不安。”她显然在责怪肖龙的迟到,自从注意到丈夫的病情,她就再也冷静不下来了,眉间多了些许皱纹。 肖龙开车将龙珠送回店里。一路上,他用尽全身解数讨龙珠的欢心,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尽管他如此用心,龙珠的态度却非常冷淡,一下车便径直走进了自己华丽的店里,显然,敏感的她已经通过电话察觉到了什么。正因为这样,面对着武晨,肖龙一时无话可说,脸上也显出了不悦的神色。 注意到肖龙不高兴的样子,武晨立刻换了表情,诚惶诚恐地开始窥探肖龙的脸色。 肖龙假装不知道,自顾自喝起了咖啡。 “你的脸色很不好看呢。”肖龙终于转入正题。 “嗯。今天早上我丈夫忽然觉得很不舒服。我当时就慌了,本想立刻告诉你。看样子,他现在应该还在忍受着痛苦。”她悄悄瞟了一下肖龙的眼神道。 “为这么点小事就立刻打电话过来,实在是让我为难啊。”肖龙面无表情地说。 “但是,一个小时之前,他的病情恶化得更厉害了:脸色苍白,呼吸混乱,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我很害怕,不但叫了别的医生过来,还立刻跑出家门给你打电话。”她的解释仿佛是在请肖龙原谅她打去的那个不受欢迎的电话。 她脸色苍白,眼角上挑,凑上前低声问道,“是那个药起作用了吗?”这句话不能让别人听见,所以她的声音低得有些颤抖。 “没那么快。”肖龙冷淡地回答, “但是,他的病情跟普通的症状不一样。他这些天更衰弱了,现在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为了和你见面,我特意坐出租车出来。在这段时间里,他可能已经咽气了。”即使只有一点点,武晨的确在对自己的行为内疚。 这个女人果然还在迷信“毒药”的效果。肖龙从她刚才提及的症状推测,她丈夫离死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看着武晨失魂落魄的样子,肖龙突然春心大动。 “不要紧的。”他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似的道。 “嗯?”武晨的眼睛里刹那间闪过安心的神色,但仍然存在疑惑,“真的不要紧吗?” “真的。”肖龙吐了一口烟,开口道,“不过,你还真是很在意你的丈夫啊。” “不,不是这样的。不过,他要是死了也会给我带来不少麻烦。”武晨的脸上显出了尴尬的神色。 “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应该是担心!” “不,绝没那个意思,我对他毫无感情,现在我心里只有你。但是,想到他快要死了,虽然不会特别难过,至少还是有点可怜他。”武晨辩解着。 “没事的,我是医生,之前也为你先生看过病,根据你的描述,我还是可以判断出大致的情况。” “真的吗?”她还是很不安。 “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愿意陪陪我吗?一个小时就够了。”肖龙故意看着别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武晨惊讶地倒吸一口冷气。“今天实在不行。这种节骨眼上,我……” “我已经说了,你丈夫的病情现在没有大碍,而且我也很想你。” “但是,真的不行。”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垂下了眼睛。 肖龙对她的心情了如指掌,她很害怕肖龙对她产生不满。 眼见这一情形,肖龙反而会因为对方的挣扎变得更加得寸进尺。 “你能体谅我的心情。如果你真的那么关心丈夫,我也无话可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现在是放着会死的病人不管,偷跑过来的……” 三十、武晨报丧 “不会的。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肖龙直视着武晨的脸。 “真的没问题吗?万一在我出来的这段时间死了,后果就严重了。倒不是因为我爱着丈夫,而是这样在应付其他人时会很麻烦,亲戚们都会来的。”她移开了视线。 “没事,死不了的。而且,你现在掌握着店里的实权,不需要顾虑任何人的想法。” 武晨沉默了一阵。“但是,我真的是抽空出来的,这样的状况……”武晨不再坚持,她抬起头用手摸了摸头发。 武晨上了肖龙的车,汽车在夜街上行驶着。 “很快就会让我回去?”她还是很担心,不厌其烦地确认。 “嗯。我本来觉得只要见到你就够了,但看到你后我又不想仅仅在咖啡店和你待上一会儿。”肖龙像是对着风在说话。 实际上,他心里并非毫无畏惧。“不会死”这样的话,说起来简单,但肖龙很明白,没准儿她丈夫现在已经咽气了,这样的可能性完全存在。 不,也许正是出于冒险心理,他才要强行拉走武晨。 武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飞闪而过的路灯映照着她的脸,显得比平常任何时候都漂亮。据说女人在激动的时候最美,原来还真是这样,而且,她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肖龙送武晨出旅馆的时候,已将近夜里十二点了。 武晨的脸色惨淡得有些吓人。 去旅馆的时候也是这样。武晨一直担心着丈夫的病情,但又不敢明确地告诉肖龙,她担心说出来会惹肖龙不高兴。她的心思,肖龙心知肚明。但越是到这种地步,肖龙越发变本加厉。 虽然约好只待一个小时,但实际上却在旅馆里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其间武晨多次恳求肖龙让她回去,但肖龙每次都会把她拉回自己的身边躺下。 “没关系的,你也考虑一下我的心情。”他握紧她的手腕,“我知道你担心丈夫的情况,但我不是说了不要紧吗?而且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毕竟还是医生啊。”肖龙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 肖龙每次抓住穿戴整齐的武晨时,都会给他带来了一种奇特的乐趣。 “太过分了!”最终挣扎开来时,武晨哭了出来,“现在,家里肯定已经乱作一团了!他们一定会愤怒地红着眼睛追问我去哪儿了,要是丈夫在我离开的时候死掉,我怎么办?你说啊!”由于情绪激动,她连嘴唇的颜色都变得惨白。 肖龙叼着烟满不在乎道:“你可以说自己去了寺庙祈祷,以求神灵保佑,也可以说是去了一个很好的祈祷师那里。” “你真过分!”武晨瞪着肖龙。 “是吗?你不是早就有准备了吗?这个时刻总会来的。”肖龙喜欢用暗示的方式让武晨明白他的意思。 “医生,真的是那种药起了作用吗?”武晨目光炯炯地盯着肖龙,罪恶感、神秘感等种种复杂的内容都包含在了她的视线里。 “说不好。”肖龙含糊其辞。他不想过分强调假毒药的效果,不然以后就解释不清了。 “要是被别的医生发现了怎么办?”武晨仍然担心着。 “不要紧的。到目前为止,医生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嗯,这倒是。” “对啊。若是发现了什么,现在你肯定要被问东问西了,什么都没说,就表明医生没有丝毫怀疑。” “是啊,但是,他快要死时,身体上不会出现什么特殊的反应?” “绝对不会的,放心,我给你的不是那种药。”“不是那种药”这句话其实暗含了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他给武晨的只是感冒药。只是武晨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是毒药,并坚信每天给病人吃一点就会渐渐发挥作用。而武晨则会顺理成章地将“不是那种药”理解为:不是那种吃下去会在尸体上出现征兆的毒药。这样,万一以后事情败露,肖龙也可以强调这一点,把责任完全推掉。 从旅馆到武晨家,开车三十分钟就能到。夜深人静的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肖龙的车被好几辆出租车超了过去,他却还是不疾不徐地行驶着。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话,坐在车里的武晨会因此更加焦急,若是平时,自己的车被出租车超过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肖龙把武晨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时不时握一下,随着下车时刻的来临,武晨恐惧得一动不动。 “到了。”肖龙对武晨说,他灭了车灯,抱了抱她的肩膀。 武晨的声音近乎低吼道,“我好害怕,要是我回家时他已经死了,怎么办?我实在害怕踏进家门。” “不要担心。”肖龙安慰道,“如果那样,从今以后你就是店里名副其实的主人了,没有人敢指责你。” “但是,亲戚们会来的。” “你只要按我教的说就行。” 武晨深吸一口气,迅速起身打开车门,像只猫似的蹿了出去。 肖龙一边抽着烟,一边盯着她飞快而去,她的背影仿佛被风卷起似的消失在黑夜里。 肖龙走进自家玄关时,佣人听到他的脚步声,睡眼惺忪地迎了出来。 “您回来了。要洗浴吗?” “不用了。关上门,你去睡。”肖龙脱掉鞋,醉酒般摇晃着身子上了二楼。 回到自己的卧室,肖龙本打算直接换上睡衣睡觉,可电话又响了。他只好拿起电话。 “是院长吗?”武晨的声音很局促。 “嗯,是我。” “他死了。”武晨的哭泣声让肖龙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时候死的?”肖龙自己都觉得这种反问的腔调有些不自然。 “一个小时前。我到家时,他刚刚去世。最终还是没有赶上……”武晨哭泣着,“我回去以后,所有的亲戚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还是没有赶上……” “你没为自己解释吗?” “根本来不及,我一回去,刚脱下鞋子,就被亲戚们带到了死去的丈夫那里。” “情况明天再说,我现在不方便。” “好的,那我明天再打过来,总之,先告诉你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了。” 她压低声音,“请来的医生写了死亡证明书。再见。”随后传来挂断电话的嘀嘀声音。 第二早上肖龙刚上班不久,师云丰又悄悄走进他的办公室。 “你有什么事?”肖龙低声问。 “收手!小龙”她开口说,声音十分干涩。 肖龙一时间精神恍惚。这个称呼,还是父亲在世时经常听到的,不过那已是四年前的事了。 师云丰是父亲创业时的助手,也是父亲的左膀右臂,父亲临终前嘱托她照顾和看护肖龙。过去她可以像父亲一样叫他“小龙”。他当上院长后,她就不再叫了,可今天她又叫了,是怎么了? “别瞒我了。你让药剂科的米甜拿了非那西汀,是用来做什么的?”师云丰盯着肖龙的眼睛问。 肖龙再三交代米甜万万不能将拿药这件事说出去。师云丰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想必是她用医院老人的身份恐吓米甜说出来的。 “我怎么做是我的事,不就是感冒药吗?难道还要请示你?” “不。”黑暗中,师云丰摇了摇头,“你一定是在谋划什么,这点事我还不明白?” “随你怎么想,反正跟你没关系,回去!”肖龙转过脸不理她。 师云丰依然像岩石般杵在那里,肖龙背对着她,那女人此刻究竟在用怎样的眼神注视自己?这么一想,肖龙觉得自己的背部被她的视线烧灼着,开始隐隐作痛。 三十一、想出得到龙珠的办法 “你和龙珠经常联系,又是在忙什么?”师云丰盯着肖龙问。 “你没必要知道,别烦人了,快回去!”肖龙不耐烦地回答。 “不。我不回去。你还在像骗武晨小姐那样欺骗龙珠小姐吗?”师云丰再次提出问题。 肖龙快要发火了,他极力忍耐着想要跳起来打这个女人的冲动。 “你现在还没和赖千秀分手,你还在觊觎她的财产吗?你的自尊心呢?不管是想掩盖医院的赤字,还是为了自己享乐,你都不能逃离那个女人?那个老女人有什么好的?只是为了得到钱和古董,就那样搞在一起吗?”师云丰继续质问。 “你吵死了!”肖龙放大了声音。 忍无可忍的肖龙猛地跳了起来,对着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狠狠挥了一拳。 师云丰稍微摇晃了一下身体,什么都没说,忽然紧紧抱住了肖龙。肖龙想要用力推开她,师云丰死死拉住了他的手腕,肖龙用脚踹她,她更不管不顾地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肖龙。肖龙一下子失去重心,倒在了椅子上,这个瘦骨嶙峋的五十岁老女人力气倒是很大。 “混蛋,你要做什么?!”肖龙叫起来。 “小龙。”几滴冷冰冰的水珠落在肖龙的脸上,是师云丰的眼泪,肖龙的力气仿佛消耗殆尽, “小龙,收手。想想你父亲的遗言。他让你继承好这个医院,管理好这个医院。他老人家创立下这个医院不容易。你不要再胡作非为了,把心思放在管好医院上,要不这所医院会垮的。那样我也对不起你父亲的嘱托。”师云丰说着痛哭起来。 肖龙不想听师云丰再说下去,也怕别人进来看到她痛哭的样子。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肖龙走到医院的花园里,坐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他想安静一会儿。这时他脑海中又出现了龙珠。龙珠比自己现在交往的几个女人都要好。龙珠谈吐高雅,不论如何妆容,在她那仿佛现代雕塑般质感分明的脸上都显得很完美,发型也是,无论怎么打扮都非常得体。 肖龙做梦都想得到龙珠,昨夜就差那么一点点,还是让她逃走了,要是没有武晨的电话,也许肖龙就能如愿以偿,顺利得手了。然而,昨晚的那个电话使形势急转直下。龙珠反复强调自己的害怕之情,听上去她的确是有这样的感觉。她财产丰厚,开在中心区的时装店生意兴旺,而且名声一流。她自己也时不时出现在媒体上,可谓名利双收。更重要的是,她目前还是单身。不仅对肖龙,龙珠对所有男人都极具吸引力。 她容貌美丽。肯定有形形色色的男人试图笼络、靠近她,全被她聪明地拒绝,说不定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窗外晴空万里,肖龙对着窗户吐着烟圈。每次龙珠从自己身边逃开,都会让肖龙加倍想要得到她。赖千秀和武晨的财产自己未必得不到,但龙珠也非常富有。无疑,龙珠是最符合肖龙理想的女人。 肖龙眺望蓝天许久,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龙珠对自己的警戒,源于有钱的独身女子担心被欺骗的恐惧。她说害怕肖龙,也是这个原因,怎样才能消除她的戒心,打开她紧闭的心扉? 想了一阵,他想到一个主意,向她正式求婚,说要和她做正式夫妻,她可能就会相信自己不是欺骗玩弄她了,心里就托底了,不会再对他心存戒备了。 肖龙拿起电话,打电话给他的律师夏志方。 “是肖院长呀?”夏律师说。 “我今天想见你,下午在吗?”肖龙说。 “在,有事么?”夏志方慢悠悠地反问。 “到了再细说,到时见!”挂了电话,肖龙长长地吐了一口烟。 肖龙来到夏志方家。夏志方听了肖龙的话惊讶地看着肖龙:“你是认真的?” “当然。话从我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对方不一定相信,这时,如果由第三方代为转达,效果就不一样了。你今天能去见她吗?”肖龙坐在夏志方律师事务所的椅子上问道。 “真让人吃惊。你真的喜欢上龙珠了吗?让我充当爱情的使者吗?”夏志方的厚嘴唇嘀咕出这几个字。 “拜托了,比起我直接表白,她可能更相信你的话。” 肖龙的对策,是向龙珠求婚,委托第三者为自己担保,她就不得不慎重考虑。肖龙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能够追求她的契机,对于独身的龙珠而言,结婚不乏诱惑力,所以,要让她看到男人的诚意。虽然,她口口声声说害怕肖龙,但这样说也隐含着肖龙对她的吸引力,而不是拒绝。 结婚——作为世上最平常最正规的方法,是得到她的最佳手段了,这就是肖龙仰望晴空时深思熟虑的答案,打开龙珠的心房就要靠这个。 “让人吃惊啊!你和妻子还没有正式离婚?”夏志方问道。 “果然是律师。本来就是没有爱情而分居,随时都可以离婚。”肖龙自吹自擂道。 “这样对方不会接受?若不先离婚,那就没有完全变成独身,很难表明你的诚意。要是那边追问起来,我该怎么解释?” “这有什么?我和妻子现在已经分居了,彼此间没有任何来往,若是正式谈离婚,她没有理由不同意。” “那一定要给妻子支付赡养费?” “这份钱我还是会准备的。”肖龙心想,至少也要给妻子五百万,而这些钱也只有让赖千秀出。 “好。既然这样,我就帮你一把。”夏志方勉强答应了。 “谢了,那就拜托你今晚就去龙珠那边,她晚上有空。” “真拿你没办法。不过,我感觉她不会马上答应。”夏志方说了自己的看法。 “没关系,反正不会是一次谈妥的事。这得看你的本事了,女人们不是很相信你吗?我会报答你的。这种事情还是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第三者帮忙,才更容易让女方安心。” “不过啊,她要是真同意了,你就麻烦了。你不是还和其他几个女人交往着吗?譬如赖千秀,她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跟你没完没了呢!” “这没什么的。”肖龙嘴上说得轻巧,事实上,他根本没理出什么头绪,和其他的女人暂且只能这样,现在,他只要很正式地传达给龙珠想要和她结婚的想法就好了。 第二天,肖龙开车去了赖千秀家。 微弱的阳光洒落街头,肖龙看了一眼手表,刚好下午四点,现在,武晨家里正忙着准备出殡。肖龙眼前浮现出灵车上武晨低垂着的苍白脸孔,那女人恐怕正在因为罪恶感而颤栗,她肯定会用手帕遮住脸来掩饰心中的恐惧。而且,即使坐在棺木前,心里也在不停地想着肖龙…… 这场葬礼过后,武晨肯定会对自己穷追不舍,这必然会是一场轩然大波。肖龙摇了摇头。 “您回来了。”女佣过来迎接他。 “夫人在家吗?”肖龙一边解着鞋带一边问。 “是的,夫人在家。”女佣站起来向屋内走去。 他不在家的时候,赖千秀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至于电话的内容他大概也能猜到十之八九:若不是因为好久不见了,叫他过来聚聚,就是指责他拿走了“宋代瓷碗”,不管怎样,自己要是继续不闻不问,恐怕会惹怒赖千秀。 “我来了。”当他拉开房门,看到赖千秀侧脸的那一刹那,肖龙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赖千秀高兴的时候会马上起身笑脸相迎,若是不高兴,即便肖龙来了她也会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就像今天这样。肖龙虽然已经进来了,赖千秀却依然坐在壁炉前,看都不看他一眼。因为丰满的胸部,她低垂的脸几乎看不到下巴。赖千秀刚刚做了个卷发,可肖龙还是觉得她的头发很少,可能是因为不知不觉在与龙珠浓密的秀发做比较。 三十二、赖千秀想出赖上肖龙的办法 “你给我打电话了?”肖龙一边坐下,一边故作镇定地问道。 赖千秀头抬都没抬一下,她厚重的眼睑上有细小的皱纹。 “我最近忙得要死,不好意思啊。”肖龙轻松地说道, 尽管肖龙没话找话,赖千秀依旧不搭腔,肖龙心里警戒起来,以往遇到类似情况时,赖千秀还曾忽然动手打过他。丰满的她虽然动作迟缓,但力气却很大,每当这时,肖龙总会反应不及,以至于每次都被打得很惨,一旦她歇斯底里起来,肖龙总是无可奈何。他猜测,这次赖千秀不高兴的原因是因为“宋代瓷碗”。但这仅仅是猜测,要是就这么不打自招,不知道会不会画蛇添足。肖龙决定按兵不动,他拿出烟,慢慢抽了起来。 “你不在的时候,我打了三次电话。”终于,赖千秀开口了。她低着头,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 “不好意思,我一直想着,但因为有急事,所以一时赶不过来。”看到赖千秀的表情有所和缓,肖龙放心了,不过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三次,我打了三次电话!你就算回一个电话也行啊。” “我不是说了因为忙所以过不来吗?而且我想,与其打电话,不如直接过来见你,别闹别扭了,高兴一点。”肖龙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有话跟你说。”赖千秀的声音非常冷静。 至今为止,肖龙不止一次听到赖千秀这么说了,而且每次都是用这句话开始对他的讨伐,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 “怎么了?是生意出问题了吗?” 赖千秀摇了摇头:“不,我觉得我们像现在这样持续下去,很没意思。” 原来如此,和“宋代瓷碗”无关,肖龙安心了。 “我不是说过会和你结婚吗?不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你怎么会这么想?”肖龙说。 “不!你不明白女人的心情,你真会和妻子离婚吗?”她今天第一次抬眼看他,浮肿的眼睛泛着异样的光芒。 “那当然。”同样的话肖龙已经重复过无数次,“我和妻子早就分居了,就算真的离婚,她也不会对我有所留恋。”说完他才意识到,这些话,他昨天刚刚说过,那是让夏志方当他和龙珠的介绍人时。而且,两次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 “真的?”赖千秀又确认了一遍。 “当然是真的。”肖龙答道。今天的赖千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像是钻进了牛角尖。他感到危险,立刻用语言自保:“我这边好说。你现在不是还有丈夫吗?就算你们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他也是你丈夫,要是你们没断干净,你又怎么和我结婚?” “我也在考虑。”赖千秀沉吟了一下,“我现在总是感到很难安顿下来,我既不属于丈夫,也不属于你,不上不下的,而且,你不是还有别的女人吗?”她最后这句话像是故意在自言自语。 肖龙紧张了起来。他本以为赖千秀不知道武晨和龙珠的事情,可现在看来,她似乎已有所察觉,还好赖千秀没再说下去。平时,她若是抓到证据,肯定会不依不饶,这次却没有,所以肖龙觉得,赖千秀说他出轨也许只是猜想。不过,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我这两天晚上睡不着觉,一直在想,而且下了决心。我很快就会变老,而你还年轻,我不能不为自己着想。所以,我们结婚!” 肖龙顿感愕然。这个女人究竟打算怎么处理和丈夫的关系?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真心喜欢你。”赖千秀低声道,她那婴儿一样圆润的下巴几乎埋进了衣领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放弃所有财产我也不在乎,一点都不心疼。” “嗯?你是说要是结了婚,你就把所有财产都给我?”肖龙半开玩笑地试探。 “那时候就都是你的了,你想怎么用都行。”赖千秀也用同样的语调回答。 听起来她真的会把所有的财产都给肖龙。但是,肖龙瞬间涌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赖千秀一直是爱财如命,一直以来,他从她手里拿钱全都是靠花言巧语的哄骗,没有一次是她心甘情愿的。 赖千秀一直对自己积累的财富感到自豪而且倍加珍惜,现在突然表示愿意把财产交给肖龙,肖龙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赖千秀既然提出结婚,自己就不能不认真地问问她打算怎么摆脱丈夫,肖龙一直拿赖千秀是有夫之妇作为拒绝和她结婚的借口。现在,赖千秀却要除掉这个障碍。 “你和我结婚当然好,但还要逾越很多障碍。我离婚很容易,但是你行吗?你真的要和丈夫分开吗?” “真的。” “但是,就算你提出来,你丈夫会立刻答应吗?” 赖千秀摇了摇头。“不,那个男人要是离开我,什么都不是,所以,就算我提出离婚,他也不会同意。就像现在,他明明知道我们的关系,却装作一无所知,也是因为不想和我分开。” 虽然,肖龙早就觉得赖千秀的丈夫对于他俩的事并非毫不知情。但是,现在直截了当地从赖千秀口中说出来,让他不禁直冒冷汗。 “他这样暗示过你吗?”肖龙显得格外在意。 “这种事情他怎么敢说。那个窝囊废毫无生活能力,要是和我分开,还有谁愿意跟着他?正因为和我在一起,别人还当他是店老板。” “那就是不可能分开了。”肖龙有几分安心。 “就算他不想分开,我也只能跟他说对不起,然后给些补偿。我想早点和你在一起。” “也就是说,你打算给他一半财产逼他离婚?” “凭什么对他那么好?何况就算给那个男人一半的财产,他恐怕也不会答应,他还喜欢着我呢。” 肖龙并非不明白这些。赖千秀的丈夫,就算别人践踏了他为人丈夫的权利,他仍然不会离开赖千秀。恐怕赖千秀正是因为彻底了解丈夫的这一性格,才会说就算给他一半财产也不会离婚这样的话。 “喂,你,”赖千秀忽然盯着肖龙,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亮,“你是医生,总会有办法?” 肖龙顿时愣住了。办法?她想让我出什么办法?难道是…… 肖龙回到医院已经很晚了,他在赖千秀那里耽误了太多时间。赖千秀性欲旺盛,加上和肖龙很久没见,更是如干柴遇到烈火般熊熊燃烧。这时她根本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仗着在自己家里,无所顾忌,甚至对佣人光明正大地宣布:“我们现在有话要说,你们暂时别过来,有事会叫你们。”然后将门关上。 肖龙起初难以接受这样的做法,不过最近慢慢习惯了。拉起防雨窗,再拉上窗帘,如同置身于夜晚。所以,肖龙在赖千秀那里待了三四个小时后再出来,也不会感到时间上的落差,因为房间里的状态和外边的黑夜已经自然而然地衔接起来。 肖龙回到医院后,径直走进了院长办公室。他浑身疲倦,想去床上躺着,可是,晚睡的习惯让他无法马上入睡,虽然有点头疼,脑子却非常清醒。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肖龙以为是师云丰,朝门口瞪了一眼,进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的护士。 “您不在的时候,武晨小姐三次打电话过来。”护士说,“我告诉她,您可能晚上才能回来,她说到时再联系您。” 三十三、武晨发生危机 “嗯,知道了。”肖龙点了点头。他料到自己不在时武晨会打电话过来。今天是她丈夫的葬礼,那个男人即将在火葬场化为灰烬,武晨可能是要报告现在的状况。不过,肖龙觉得这些事无关紧要。他现在只关心龙珠那边的态度。夏志方要是昨天去提亲,不知她会作何反应。于是,肖龙马上拨通了夏志方的电话,想早点知道结果。 “是我,肖龙。”他对着电话道,“昨天你去了?” “嗯,去了。”夏志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 “谢了,谈得怎么样?我想尽快知道结果,以为你会给我打电话。” “打电话你不在啊!” “是吗?你打过电话?”年轻的护士只告诉他武晨打过电话。“你跟哪个人说的?” “一个老女人接的电话。” 肖龙马上明白了:是师云丰接的电话。 “你都说什么了?”肖龙有些慌了。 “只是让她传话而已。为了让你早点安心,我请她转告你,我跟龙珠小姐提过了。” 真是对不恰当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肖龙心想。然而,事到如今,已无法挽回,师云丰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了。说起来,他今晚回医院后还没看到她。 “然后呢?”肖龙催促道。 “嗯,那天受你拜托后,我立刻就去见龙珠小姐那了,我把你的话完全传达过去。至于她的反应,只能说她听进去了。” 肖龙稍微安心了一点。事实上,他害怕龙珠一开始就拒绝,但是,出于礼貌,她即使想要拒绝,也不会立刻回答。 “那她的态度怎么样?”从她的态度肖龙可以判断大概情况,“是从一开始就很没心思回答,还是多少有点愿意?这个你注意到没有?” “嗯,”夏志方沉默了,好像在琢磨着措辞,“我感觉,这件事也不一定不行。”他终于出声道,“她低着头,一边微笑,一边认真地听着。最后说,‘我考虑一下之后给您答复’。” 肖龙很想知道她当时的表情和神态如何,但是电话里不便问那么多。“什么啊,不过是老一套,没看到有什么希望啊!”肖龙故意失望地道。 “也是,这些东西我可判断不了,警察的脸色我还看得懂,女人的想法就不明白了。”夏志方一点都不呼应肖龙的话,只是老老实实地陈述自己的想法,对于女人,他的确一无所知,也就无法完全了解龙珠的反应,肖龙不禁有些失望。 “她没说什么时候给你回复吗?” “她说得想想,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这种事又不像法律手续那样有固定期限。” “那就拜托你了。”肖龙放弃了追问。 “晚安。”夏志方简短地回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这样也算是有了一个机会,毕竟不是闹着玩,而是正式求婚,龙珠心里多少会有些动摇。这正是肖龙想要的。 电话铃响了起来。 拿起电话前,肖龙就预感到是武晨,果不其然。 “是院长吗?”武晨的声音很慌乱。 “嗯。” “是我。现在说话方便吗?你身边有别人在吗?” “没有。”肖龙回答。 “我打了很多次电话给你。发生大事了!” “怎么了?”肖龙料想武晨应该已经从火葬场回来了。刚才他还想象着武晨的丈夫被熊熊烈火吞噬的样子。现在能发生什么?肖龙暗想,莫非丈夫死后,她因为兴奋过度有些神经质了? “我丈夫的遗体没有火化,亲戚们阻止了。” “什么?你说什么?”听到武晨这样说,肖龙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怎、怎么回事?” “详细的情况电话里说不清楚,现在家里已经乱套了。” 肖龙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院长,情况紧急,你能现在就过来吗?我想和你当面细说,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武晨的话音带着哭腔。 “好,我现在就出发,去哪儿?”现在不能置之不理,都是自己给她的“毒药”惹的祸。 “我在电信街的车站等你。你大概多长时间能到?” “三十分钟。” “我等你。” 挂了电话,肖龙倒吸一口冷气,究竟是谁反对火化?她虽然说了是亲戚,但并未说明理由。肖龙让武晨给丈夫吃下的不过是感冒药,怎么会有问题?但是,如果肖龙给武晨药这件事泄露出去,不管是不是给的毒药他都会被牵扯进去。难道是武晨不小心,喂药时被人发现了? 阻止火化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怀疑死因,警方就会介入进行尸体解剖,肖龙虽然坚信自己给武晨的感冒药绝无问题,却总觉得自己早晚会被卷入一场很大的风波。真是一场无妄之灾!事已至此,还是早点见到武晨,打听清楚为妙,肖龙看了下表,已经十点半了。 出了房门,肖龙走向车库,他发动引擎,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后视镜,只见师云丰如同嗅觉灵敏的动物,正用警觉的目光看着他离去。 将近十一点的车站人迹稀少,肖龙刚把车停下,灰暗的屋檐下就蹿出一个人影。 “院长。”武晨的呼吸很急促。 肖龙四下看看,没有人经过,只有亮着前灯的出租车偶尔驶过。 “先上车。”他催促着武晨,要是过往的出租车上坐着认识肖龙的人,那就糟了。 “你知道有什么方便说话的地方吗?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街道两旁的店几乎都关门了,只有中华面馆和寿司店的灯还亮着。 “就在车里说,这里很安全。”肖龙回答。 武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她穿着黑色的丧服,头发乱糟糟的,身体不住地打着颤,双眼茫然地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肖龙觉得这个女人穿着丧服的样子还真是别有风情。 “究竟怎么了?”肖龙一边转动着方向盘,一边问道。由于没有什么要去的地方,肖龙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小叔子忽然把我叫到了别的房间。”武晨继续说,“我的小叔子做生意,平日里就看不惯我独掌这家店。他总觉得我会除掉丈夫,独霸商店,所以和我关系并不好。他恶狠狠地瞪着我,他说无法接受哥哥的死因,扬言要找警察进行调查,把我吓坏了,他怕我在丈夫死后把家产据为己有,所以才这样恐吓我,他的性格和我丈夫完全不一样,非常狡猾。他对死因的质疑,让我大吃一惊,心里忐忑不安。我说医生已经写了死亡证明书,请他在葬礼上不要做这样对遗体不敬的事,但他完全听不进去,而且,丈夫那边的亲戚都站在他那边,我已经被孤立了。难道我的小叔子已经发现我给丈夫吃‘东西’的事了吗?” 肖龙边开车边道:“他分明是在挑衅,怎么可能掌握什么证据?”感冒药怎会要了人的命?太可笑了。武晨的小叔子怕是发现他们夫妻感情不好,才提出这一无理要求。说起来,这个男人对武晨的言行倒是观察得很仔细。“后来呢?”肖龙催促道。 “我据理力争啦!但是,亲戚们无论如何也不听我劝,最后,小叔子还是叫来警察,请求解剖丈夫的遗体。” “他怎么跟警察说的?” “他说怀疑哥哥是被毒死的,并解释说,虽然哥哥死于肺结核,但不该这么早死,而且他衰弱的速度有些异常。他知道,最近我给丈夫吃了不少治疗肺结核的新药,还接受了药物注射。所以,他怀疑我暗中下了毒。”虽然小叔子跟警察说的只是怀疑,但武晨显得十分心虚。 三十四、必须缠住龙珠 “警方受理了吗?”肖龙问武晨。 “嗯。葬礼结束后,警方就把丈夫的遗体运到医院的解剖室了。现在应该已经开始解剖了。”武晨全身虚脱般靠在肖龙身上。 “有人随同前往吗?” “我小叔子和另一个亲戚去了。虽然我不答应,他们还是强行运走了丈夫的遗体,医生,要是真的检查出毒药怎么办?”听起来,武晨的话音带着恐惧。 “你放心,绝对不可能。”其实,肖龙现在完全可以坦承那不过是感冒药,但他觉得还没到时候,得让她有更多的负罪感才行。 “真的没关系吗?”武晨向肖龙祈求安心感。 “没关系。只要按照我所说,一点点给他吃下去,绝对不可能检查出来。药物引起的内脏变化容易体现在肝脏上,但是,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即使解剖后进行精密检查,也不可能有任何发现,比起这些,你的态度最重要,你越害怕,越容易引起怀疑,他是在先动摇你的心理,而后试探你的反应。振作一点,你要有信心,这样才能对抗他的阴谋。”肖龙鼓励着她。 武晨必须振作起来,要是她精神崩溃了,恐怕会说出对他不利的事情。就算是为了自己,肖龙也要诚心鼓励武晨。 第二天晚上,肖龙被夏志方叫了出去。两人去了一家很小的酒馆。不知为什么,夏志方虽然不是穷人,却从不选择去那些高级酒。 肖龙为了听夏志方转达龙珠的回复,急急忙忙赶了过去。当肖龙赶到的时候,夏志方正自斟自饮。 “呀,你来得可真快!”他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旁边的肖龙。 “前天辛苦你了!”肖龙对他去龙珠家的事表示感谢。 “我要说的就是那件事,今天她到我家里去了。” “这也太快了,她真的去你家了?”肖龙吃了一惊。 “就算我家里很脏,她也没有派别人来答复,她可是很懂礼仪的。” 肖龙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她怎么说的?” 事实上,肖龙越来越沉迷于龙珠身上散发的魅力,这恰恰是赖千秀和武晨缺乏的。当初向龙珠求婚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他却感觉自己已真心实意爱上了她。 “你真是个傻瓜!”夏志方说,“这种事情,哪有人会马上答复的?” 既然没有给出答复,龙珠又为何专程拜访夏志方?肖龙心想。 “这些话我只和你一个人说啊。”夏志方一边喝酒,一边开口道,“说实话,她配你真是可惜,她又漂亮又有钱,而且非常能干,简直无可挑剔。她来到我那间破屋子,真有蓬荜生辉的感觉!” 这话一点不假。肖龙偷偷地打量着夏志方,生怕他也喜欢上了龙珠,然而,向来就对女人缺乏自信的夏志方,此刻正面无表情地喝着酒。 “她到了我那里,”夏志方连喝几口酒后接着说:“她说想认真考虑肖龙先生的请求。” “是吗?”肖龙激动得心跳加速,看来她也有结婚之意。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夏志方说。 “她是有条件的,她知道你是医院的院长,但是她不知道你的财产状况,所以向我打听。” “原来如此。”龙珠的举动让肖龙有些始料未及。 “她是个务实的人,不可能和没钱的男人结婚。她知道自己的条件很不错,所以一个私营医院院长的名头吓不倒她。她非常清楚,很多大公司表面上看规模庞大,实际上却资金拮据,经营困难。所以,不仅要关注表面,还要了解实际情况。她和没钱的男人结婚显然会吃亏。” “那你是怎么说的?”肖龙的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他唯恐夏志方实话实说:“那家伙一毛钱也没有,医院老是亏损,债台高筑!”不,肖龙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夏志方既然是媒人,就不会这样说,不过,想来他也不会替自己说什么好话。 “我跟她说我也不太清楚。”夏志方说,“不管怎样,我太了解你了,所以,说话必须慎重。我对她说,虽然是好朋友,但我对你的经济情况并不了解,我要问了你才能告诉她。” 肖龙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躲过和尚躲不过庙,今后又该怎么办?如果把真实情况告诉龙珠,她肯定会当场拒绝这门亲事。 “龙珠暂时相信了我的话,不过,两三天后我就得给她答复。”夏志方醉眼蒙眬地盯着肖龙,“她的财产不少,你想和她结婚,资产至少要和她般配,不然她肯定不会同意。” “这可怎么办?”肖龙有些痛苦地嘀咕着。 “据我推测,她的身家起码有两亿,你要娶她,至少也得有一亿的资产。要不然,她会觉得这样的婚姻不是门当户对。” 肖龙的眼神开始变得忧郁,他陷入了沉思。一亿的资产简直是天方夜谭,他的医院徒有其表,实际上几乎一文不值。今天早上他刚刚收到通知,因为无法偿还贷款,作为抵押的山林已经被没收,而且财务主管也刚刚向他报告了这个月的财政赤字。 如果没有赖千秀的资助,他的财政赤字只会比现在更严重,肖龙想:是不是龙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经济状况,才拿资产当借口,婉转地拒绝呢?肖龙本来打算通过求婚扰乱龙珠的心绪,结果适得其反,肖龙的心情反倒被打乱了。为了让龙珠同意结婚,肖龙开始变得焦虑起来。 肖龙对没钱的女人从不感兴趣,哪怕生得再漂亮,也只能是逢场作戏。在他看来,虽然自己并非腰缠万贯,但只要交往的女人家财丰厚,他仍然可以尽情享受爱情世界的欢愉。 肖龙的名医父亲还在世时,他就备受女人宠爱,眼光不知不觉变高,对贫穷的女人毫无兴趣。他认为,女人的容貌再出众,行为举止再高雅,如果口袋里没钱,内心便是贫乏的。他尤其看不起那些故作高尚的女人。 肖龙和夏志方道别后走出了小酒馆。 得知龙珠在打听自己的财产状况,他就知道,龙珠和自己志同道合,她也不愿意和没钱的男人交往。肖龙非但没有厌烦,反倒觉得这一举动自有其合理性,甚至觉得有这样的想法才是真正的知性。 肖龙本打算用自己一贯征服女人的方法让龙珠上钩,但是,自从向她提出结婚的请求,形势就变了,原因之一便是龙珠马上亲自去拜访夏志方,了解自己的财产状况。肖龙不想在她面前失去尊严,毕竟,自己也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 肖龙是真心想和这个精明实际的女人结婚,这绝非意气用事,而是他突然觉得龙珠是世上少有的优秀女子。只是肖龙没有钱,也没有勇气向她坦白这一事实。虽然夏志方没有告诉她真相,让自己可以暂时安心,但是肖龙更想骄傲地向龙珠炫耀自己的财富。然而,事实上…… 这样一想,肖龙觉得应该给龙珠打个电话,亲自了解她对求婚一事的反应。一旦谈婚论嫁,女人便会变得极其认真。 肖龙在半路停下车,给龙珠的店里打电话。 “我是肖龙,”他直接问电话那头的龙珠,“我拜托夏志方的事,你考虑好了吗?”问这话时,他假装还没有从夏志方那里得到任何消息。 “嗯。”龙珠的答话声很小。若是平时,她会表现得无拘无束,现在却有些羞涩。 “喂,喂,听得见吗?”见龙珠不说话,肖龙催促道。 三十六、武晨再次报警 田春达冷冷地说:“我刚才也说了,是不是谣言,我们下一步要认真调查。如果真是谣言,查清后会不攻自破。如果不是谣言……” 武晨急切地打断田春达的话:“就是谣言,就是小叔子制造的谣言!” 田春达也制止她:“你小声些,平静些。不要激动。问题会调查清楚的。” 停了停田春达又问:“你刚才提到财务问题,你小叔子反应你丈夫病倒后,家里和公司的财务大权都由你一人掌握了,但他查了账,发现你的财务管理很混乱,有不少钱去向不明。他说这可能是你把钱给了别的什么男人了。有这回事么?” 武晨疾言厉色地说:“这又是他造的谣。我丈夫病得很重,为了给他治病,我花了很多钱给他买贵重药品和新药。这就是一些钱少了的原因。” “你买这些药都有收据或记录么?” “有的有,有的没有。还给他吃了不少补品,营养品,也是花了大价钱的。” 田春达看看孟晓春刑警说:“过一会儿你给她记录一下,看看她都买了什么贵重药品和补品,特别是她给丈夫用了什么新药、特药,更要详细记录。” 孟晓春回答:“是。知道了。” 田春达又接着问:“你和你丈夫结婚也有十来年了?” 武晨点头:“是,有近十年了。” “你们夫妻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矛盾。” “我们夫妻关系还是很平稳的,没有什么大矛盾。但近几年由于他有病,而且越来越重,他的心情就不太好。我呢,也是这样。夫妻关系就淡了些了,不过也还是平和相处,没发生什么大矛盾,大冲突。” 对武晨的讯问进行了很长时间。 讯问结束,在回家的路上,田春达一边开车,一边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妻子姚萌:“你觉得讯问情况怎么样?武晨的话是真还是假?” 姚萌回答:“我觉得她有些心虚,心里有些紧张,表面却硬撑着,肯定是有些问题。她的话真实性也要画个问号。可能虚假的成分多。”说完她又反问:“你看呢?” 田春达笑了笑说:“我跟你是英雄所见略同。我觉得武晨小叔子的看法并非空穴来风,武晨也确有可疑之处。” 田春达停了停又说:“我在给警校的学生们讲课时讲过中国古代破案的‘五听’方法,这是祖先给我们留下的在破案方面的珍贵遗产。” 姚萌插话说:“你再给我讲讲。” 田春达说:“‘五听’是中国古代司法官吏在审理案件时,观察当事人心理活动的五种方法,即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这种方法始于西周,对后世影响较大。 辞听”是观其出言,不直则烦”。既观察当事人的语言表达,理屈者则语无伦次; 色听”是察其颜色,不直则赧然”。既观察当事人的面部表情,理屈者则面红耳赤。 气听”是观其气息,不直则喘”。既观察当事人陈述时的呼吸,理亏则气喘。 耳听”是观其聆听,不直则惑”。既观察当事人的听觉反应,理亏则听觉失灵; 目听是“观其眸子视,不直则眠然”。既观察当事人的视觉和眼睛,理亏则不敢正视。 五听实际上是通过观察被讯问者感官反应,侦测其内心活动,而判断真伪。说明西周时期司法断案已经注意到心理分析问题,并将其运用到司法实践之中。周朝以后历朝的司法实践基本沿用‘五听’方法。” 姚萌插话说:“那么用‘五听’方法观察武晨呢?” 田春达说:“用‘五听’方法观察武晨,我觉得她好像在用第二双眼睛也观察着我们,也在揣摩着我们。” 姚萌回想着,赞同地点点头。 田春达接道:“正像你刚才说的,她可能心虚,心里有鬼。所以她色厉内荏,有时叫喊虚张声势,来掩盖内心的恐慌。” 姚萌赞同地点点头。 田春达接道:“当提到关键问题时,她内心紧张得不敢看我的眼睛,不是低下头,就是望向旁边。这也说明她心中有鬼。总之,我和你一样,觉得她是有问题的,我们要对她进行深入的追查。” 姚萌又赞同地点头。 一大清早,武晨就给肖龙打来电话。 “院长,我想马上见到你。”她的声音透着疲惫。 “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肖龙有些不耐烦,他刚到医院,正准备开始工作,就接到武晨的电话,自然有些生气。 “对不起。”武晨沮丧地说,“我现在在公安局的大门外。” “公安局?”肖龙大吃一惊,“发生什么事了?”他用手捂住话筒,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丈夫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公安局的人说有毒药反应。” “……” “喂喂,在听吗?” “我在听。” “警察怀疑是我下毒,昨天审了我一个晚上,他们穷追不舍,问了我很多问题,还好我没有露出破绽,我想早点告诉你这件事,我们商量个对策,所以才打电话过来。” 肖龙顿时呆住了。为什么会查出毒药反应呢?给他吃得明明是感冒药,不可能啊! 肖龙甚至想:会不会是武晨的计策?但听她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在撒谎。 这样放任不管不行,即使肖龙现在挂掉电话,之后她还会不断打过来,为了避免麻烦,他应承道:“好的,我马上过去。” 两人约好在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见面。 肖龙匆匆忙忙把车开出车库。一路上,他心绪不宁,不停地诅咒着解剖尸体的法医。一定是法医那里弄错了。警察拿到尸检报告,立刻传讯了武晨,但今早又把她释放了,说明警方目前对中毒一事也尚无定论。但被审讯了一个晚上,想必事态已很严重。虽然武晨在电话里邀功似的声称自己没有露出破绽,但是难保警察之后不会再传讯她,肖龙感到很不安。 武晨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她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看来像是刚从公安局出来。 “怎么回事?”他马上问道。 武晨抬头看着肖龙,眼睛里布满血丝,才一个晚上,她的下巴就消瘦了许多。 “尸体检查结果出来了,警察要我协助调查,把我带去录口供,昨天整个晚上都待在公安局里。”她垂头丧气地说。 “检查结果怎么样?”为了平静情绪,肖龙点了支烟。 “说是检测到肝脏组织有部分坏死,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啊?”肖龙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然而,这是从专业的法医口里清清楚楚地说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 “警察怀疑是我每天给丈夫服下少量毒药,使我丈夫病情逐渐加重。昨晚,他们就这个问题轮流审问我。” 武晨的脸干燥枯黄,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把她皮肤的粗糙暴露无遗。 “院长!”她突然叫道,“你给我的药真的是毒药?”她睁大了因睡眠不足而显得浑浊的眼睛。 肖龙拍了一下她的手,“你小声点儿。”又说:“这只是你的想法。” “可警察是这么说的,肝脏出现的坏死症状是因为每天服用了少量的有毒药物所致。” “你该不会……”肖龙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发火的心情,“把我供出来了?” “你放心,我没有说出来,我跟他们说我完全不知道毒药这回事,但是他们不肯善罢甘休,一直问个不停,我差点都受不了了。”她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肖龙安慰了武晨一阵,告诉她一定要挺住,绝不能流露出半点可疑之处。又让她先回家休息。 三十七、他感觉钱袋变包袱了 武晨走后肖龙坐在车里思索着。武晨丈夫的尸检结果有问题,自己最初认为是法医先入为主而导致的误判,但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医生,不可能信口开河,死者的肝脏一定存在异常。 如果警察对武晨的审讯变本加厉,说不定她会把一切都招出来。一想到这些,肖龙就感到不寒而栗。虽说自己并没有给武晨“毒药”,但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肖龙极度害怕从武晨的嘴里蹦出自己的名字。两个人幽会时一直小心翼翼,尽量不让别人发现。武晨当时是有夫之妇,她当然会非常小心谨慎,肖龙当然也不会把他们的关系说出去。 师云丰接到过几次武晨打来的电话,她一定察觉出了什么,不过应该没有确凿的证据。 至今,两人的关系一直掩饰得很巧妙。但万一武晨把自己供出来,那就完蛋了。昨天早上武晨哭诉警察审讯她如何凶恶,还邀功说没有把自己供出来,但如果警察再次盘问她,说不定她就会屈服了。 肖龙怒火中烧,他气武晨的小叔子,气警察,气解剖尸体的法医。气过之后他又胆战心惊,有种兔子受惊惴惴不安的感觉。 肖龙又想,昨晚,龙珠究竟和谁去的剧场?肖龙对此非常在意。她看起来对肖龙的求婚很上心,应该不会另有喜欢的男人,但是,她又不太可能和女伴一起去看歌舞表演,想到这里,肖龙心里有些不快。 必须尽快让她知道自己的财产状况。而且,她随时都会去夏志方那打听自己这方面的情况,必须早点联系夏志方才是。电话打过去,夏志方很快就接了。 “是我,肖龙,早上好!”肖龙说,“那天以后,龙珠没找你问什么吗?” “没有啊。”夏志方冷淡地回答,“你真是急性子!” “不是我性急,她肯定会再来打探我的财产状况,我想告诉你怎么回答她。” “哦,怎么说?” “你就说我有一亿的资产。” 夏志方沉默了片刻,笑起来:“你行不行啊,吹这么大的牛?” “没关系的。”肖龙斩钉截铁地保证,“再过不久,我就有一亿了。” “嗬,你真了不起,那我又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一亿资产的明细?” “就跟她说全是股票。” “哪家公司的股票?” “没必要把股票的名称都说出来!总之,你跟她说,因为纳税的关系,股票是以别人的名义买的。” “行得通吗?万一她要看凭据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她真要看,我随时可以出示。” 肖龙说得如此有把握,仰仗的是赖千秀持有的股票。只要龙珠说要看,他随时可以拿给她看。股票是以赖千秀的名义买的,不过没关系,只要告诉她这是他假借别人的名字买的就行了。 “我知道了,要是她问起来,我就照你这些话转述。” “谢谢,拜托你了。”说完,肖龙挂掉了电话。 这样一来,即使龙珠再去打听,也不会有问题。然而,肖龙真正盘算的并不是暂时借用赖千秀的股票,而是真正得到她一亿的资产。随着与龙珠间关系的日渐亲密,真到了结婚的阶段,再想欺瞒下去是行不通的,肖龙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 肖龙靠在椅背上,仰望着天花板。要从赖千秀手里拿到一亿的资产,办法只有一个——答应赖千秀的建议,跟她合谋杀死她丈夫,正如所有的河流最后都要流入大海,所有的想法最终都只能归于这个结论。 肖龙又被武晨叫了出去,真是一个纠缠不休的女人。 为了不引人注目,肖龙搭了一辆出租车从医院赶到咖啡馆。事实上,他的做法是明智的,如果自己开车过去,难保不会有人看到车牌号码。 肖龙在咖啡馆外等了一会儿,武晨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一辆出租车正好开到门口,两人便坐了上去。 “去哪儿?”司机问道。 肖龙考虑了一下说:“去石井公园。” 途中,肖龙几次留意出租车的后视镜,并未发现跟踪的车辆。 石井公园距离市中心很远,在几乎没有游人的公园里,只有两个清洁女工坐在草坪上休息。肖龙带着武晨朝人烟稀少的树林走去。 “在这儿就可以放心说话了。”肖龙对武晨说,“好了,你说说怎么回事。” 她沉默了一会,想急于倾诉,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大概是匆匆离家的缘故,她只穿着便服,肖龙越发觉得她寒酸了。 “小叔子正准备把我赶出去。”她走在肖龙身后,终于开口,“小叔子一直怀疑我,所以才会向警察报案,解剖结果有异样,他对我的怀疑越来越深。自从被警察传讯,他就把我当成了杀夫罪人。”说到这里,她又哭了起来。 “你能不能不哭?”肖龙责骂道,“你这样我怎么能听清楚事情原委?接下来呢?” “小叔子要把店改成股份制。”武晨哽咽着继续哭诉,“他说大哥在世的时候,经营方式太老旧,不如趁这个机会改变一下。他没有跟我商量,就擅自召集亲戚们宣布了决定,亲戚们当场就同意了,他还说,店里的管理漏洞百出,都是我独掌经营权的结果,必须制定更合理的经营策略。他已经直接向我开战了。” “是吗?” “小叔子说我挥霍钱财,而且不知道那些钱都用在了什么地方。我丈夫活着的时候,他就对我说三道四,丈夫一死,他更是变本加厉了。” 武晨花掉的钱大部分都用到了肖龙的身上,她是通过巧立名目支取店里的钱。现在,她的小叔子应该是对这部分金钱的去向产生了怀疑。 “那家店是我一个人苦心经营的成果啊,丈夫长期卧病在床,我拼命工作,店铺才有今天。现在,小叔子却要把这一切统统夺走。” “夺走?”肖龙停下脚步。 “是的,他借口改成股份制,实际上是要担任董事长,董事全是丈夫的亲戚,我只是一个小董事,没有发言权。财产也是如此,因为一直是我独自经营,所以没有把店里的资金和个人财产分开。现在小叔子要把所有的财产都看成是店里的,连员工们都为我抱不平。” 武晨已经是身无分文,也可以说是被小叔子抢走了一切。 “真过分啊!”肖龙敷衍道,“你没有抗议吗?” “我抗议了,但也许是因为心虚,我无法过于强硬。”武晨诉说道,“我和你的事谁也不知道,小叔子也不知道我有情人。他只是怀疑金钱流向,但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如果我和他争论不休,我怕我俩和毒药的事会暴露,所以……” “哦。”肖龙一时无言以对,他理解武晨的心情,说起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 但是,肖龙却毫无愧疚感,他担心的是今后再也不能从武晨那儿拿到一分钱了。这个女人如果一贫如洗,还有什么魅力?和她交往到现在,肖龙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眼前的她最近皮肤粗糙,脸颊干瘪,眼圈发黑,头发稀疏——她也只剩这些了。 “那么,改成股份公司的工作开始了吗?” “是的,完全不顾我的意见,一直在进行。” “都是因为你太蠢了!”肖龙突然骂道,“在事态变成这样之前,你为什么不想法阻止?就是因为你的漫不经心,才会被小叔子骑到头上,总之,都是你的愚蠢造成的。”肖龙越说越气,就像自己的东西被夺走一样,她在一瞬间失去所有财产的事实令他非常恼火。 三十八、肖龙想甩掉包袱 武晨沉默着,不一会儿又哭起来。 “你再哭也没用。”肖龙讽刺道,“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院长!”她一边哭,一边向肖龙求助,“我现在一无所有,今后只能依靠你了!除此之外我别无它路。” 说什么蠢话?肖龙在心里暗暗骂道,被这种女人缠上还得了。此刻,肖龙越发觉得龙珠可爱,就像偶尔从云间射出的阳光。 武晨注视着肖龙的侧脸,不过她的脸上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姿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怨妇的神色,这让肖龙倍觉厌恶。 公园的池边依然不见人影,水面在树木之间忽隐忽现。昨天大概下过雨,小路湿漉漉的。 肖龙环顾四周,树林里并没有女清洁工的身影。现在林子里只有他和武晨,而且,没有人知道他们来到这里,肖龙是偷偷从医院出来的,武晨当然也是秘密赴约的。 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如果肖龙在这里杀了武晨,也不会被怀疑成凶手。发现尸体并展开调查时,应该会首先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网,而肖龙绝对不会出现在其中,除非有人目击他行凶。 肖龙再度环顾周遭,周围仍被树林、绿草和潮湿的小路环绕,一个人影也没有,武晨现在已经是他的一个威胁:失去资产的她会死死地抓住肖龙不放,更烦人的是,如果肖龙拒绝她,她一定会发狂。 之后说不定她会马上公开与肖龙的关系,并且告诉警察是一个叫“肖龙”的医院院长与她合谋杀害了自己的丈夫。到了关键时刻,女人常常会不顾一切。那时,即使他辩解说给武晨的不过是感冒药非那西汀,又有谁会相信呢?而且,自己卷入丑闻一事也会在媒体上曝光。 武晨依偎着肖龙,有气无力地走着。她这个可怜的女人在经历了这场变故后,说不定会给肖龙的人生抹上重重的阴影。 肖龙越发急切地想跟龙珠结婚了,她不知比现在自己身边这个落魄女人高贵多少倍。 “你没有对任何人提过我们的事?”肖龙为了确认,忙不迭地问道。 武晨脸色憔悴地回答说:“没有,我没对任何人说过,警察审问时我也没说出你的名字,这点请你放心。”她讨好的神情似乎是希望得到肖龙的表扬。 “那就好,我们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对你很不利。”肖龙的语气稍稍温和了些。 “我知道。”她像小孩似的点点头。 “你说的事我大致了解了,你的小叔子确实太过分,可即使知道了,我也无能为力。” 武晨听到肖龙的话,惊讶地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对吗?”肖龙继续说,“这是你家的家务事,我不便出面,还是要你自己解决。” “院长!”武晨用哽咽的声音说道,眼睛呆呆地望着肖龙。“事到如今,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了。我只想告诉你我现在的艰难处境,希望听到几句鼓励的话,可是你……”武晨泪流满面,“居然说‘即使知道了,我也无能为力’?这太过分了,我不是为了听到这种话才来找你的,你太过分了!”武晨再也无法忍受,蹲在路上啜泣起来。 真是个无用又难缠的女人!肖龙心里想。 肖龙好不容易打发掉武晨,回到了医院。他偷偷溜进院长办公室,看过表才发现,和武晨见面花掉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这比他预想的时间长出不少。他急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离开时有没有人找过他,特别是师云丰,他感觉师云丰一定来过两三次。对此,肖龙始终有些不放心。 虽说自己是院长,但很少巡诊,也很少接待患者,这些事全部交给其他医生,管理方面的事务则交给师云丰,但各种文件的签发还是需要院长签章,他平时也就用这些杂事来消磨时间。 但是,为什么武晨丈夫的尸体里会出现毒药中毒的症状呢?听武晨说她丈夫的肝脏组织有部分坏死,那的确是渐进性的毒药中毒现象。 奇怪啊!肖龙眯起眼睛望着炫目的太阳光。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没错,那不一定是中毒。最近,出现了很多治疗肺结核的新药。肖龙曾听武晨说过,她给丈夫吃过新药。会不会因为乱吃新药而使肝脏出现与毒药中毒类似的症状呢?没错,一定是这样!大概解剖的医生没有注意这一点,见死者家属向警方报案,就产生了“非正常死亡”的先入之见,继而主观认定死者可能死于毒药中毒。 原来答案这么简单,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其实,那个解剖医生也没有断定是就是毒药中毒,只是说发现类似症状。警察虽然怀疑武晨但却没有逮捕她,也是因为解剖的结果还缺乏最后定论的证据。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给丈夫吃新药是为了伪装,既然如此,随便给他吃一点就行了,她却给他吃了那么多,以至于肝脏坏死,可见她还是救夫心切。想到这里,肖龙不禁有些生气,原来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甜言蜜语,心里其实仍然爱着丈夫。 当晚,武晨又打来电话,肖龙拿着话筒,心里非常厌烦。 “是院长吗?”她的声音有些怪怪的。 “我想马上见你,我在老地方等你,你过来。” 肖龙愤怒地拒绝道:“不行!我很忙,不能这样三番五次地为你的事浪费时间。” “请你一定要出来。”这语气不是平时的哀求,而带着某种强迫性。 “不行!”肖龙断然回绝。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你怎么这么啰唆?今天早上我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去见你,我哪有这么多功夫?” “今天晚上也不行吗?”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行!”肖龙打心眼里讨厌起武晨来。她没钱了是一个原因,而且她还瞒着肖龙给丈夫吃新药,差点让肖龙遭殃,这个无知又无耻的女人! “为了我抽不出时间,那为了谁可以抽出时间?”武晨仍旧不依不饶。 “我要工作,医院的事情很多,不可能总是为了你的事浪费时间。”肖龙颇感意外,武晨今天一开始就带着挑衅的意味。 “浪费?和龙珠在一起就不浪费了吗?” 肖龙大感意外,武晨怎么会知道龙珠的事? “你说呀!”武晨厉声催促,“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一直在骗我,我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是因为你,你居然要跟龙珠结婚!” 她是怎么知道的?肖龙在回答武晨之前,不禁产生了疑问。 “为什么不说话?”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利,“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人可不能干坏事,已经有人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你别胡说八道!”肖龙大声地说,“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这种无凭无据的谣言!” “不是无凭无据的谣言!是从一个可靠的人那里听说的。” “那人是谁?” “那个叫龙珠的女人是一个设计师,开了一家时装店,她的一个朋友正好是我的熟人。龙珠跟我的熟人说了,一个叫肖龙的医院院长向她求婚,还跟那个人商量这件事呢。” 肖龙紧紧地咬住嘴唇。他做梦也想不到,龙珠的朋友刚好是武晨的熟人。 “怎么样,你没话说了?”电话那头传来武晨半嘲笑半悔恨的声音,“我绝对不会让你跟那种人结婚,即使你瞒着我和她结婚,我也会破坏到底。” “这是误会。”肖龙硬着头皮说,“一定是你的熟人胡说,他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 三十九、堂弟肖强应聘 “怎么可能是误会?”武晨怒吼道,“如果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那还另当别论,可是她是毫不知情,我还能不相信吗?当时我脸色就变了,她也一定感到很奇怪。所以,任凭你怎么隐瞒,事实就是事实。如果你说那是谣言,你证明给我看啊。” “证明?什么证明?”肖龙叫道。 “马上和我结婚,院长,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这时,武晨的声音突然哀怨起来。 肖龙在脑海里想象着她此时的样子,一定是激动万分,泪水也已从眼眶涌出来了。 “我只剩下你了,请你一定不要和别人结婚,我活着的希望也只有你了,除了和你结婚,我没有别的生存意义。求你了,马上和我结婚!”武晨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又没说不和你结婚。”肖龙只能先安抚她,“可是,这种终身大事在电话里说不清,下次见面之前,我会做好明确的决定,你放心。” “真的吗?”武晨的声音瞬间就变了,“真的,院长,是真的吗?” “我从不会说谎。”肖龙镇定自若地说,“所以,希望你等一等,下次见面我们再慢慢商量。” “那么,你真的会和我结婚吗?您现在就说这句话给我听,不听到你的承诺,我会不知如何是好。真的,听到那种谣言后,我像要死了一样,坐立不安。” “所以你不要相信谣言嘛。总之你要相信我,结婚这种事不是儿戏,你不也很清楚吗?” “我明白,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理,但是听到那种消息,我真的难以接受,所以才打电话过来询问,你真的会和我结婚?”武晨拼命确认道。 事态最终还是朝着肖龙最害怕的局势发展了。武晨已被逼到绝境,如果肖龙对她不理不睬,她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这次打电话过来就是她的冲动所为。以前,她为了尽量不给肖龙添麻烦,每次打电话都尽可能长话短说,但刚才这个电话足以见出她的反常。 肖龙跌坐在椅子上,用手支住了额头。 接下来该怎么办?虽然暂时安抚住了她,但这并非长久之计,而且肖龙希望彻底摆脱她,了断得干干净净。 但是,肖龙知道这绝非易事。武晨已经走投无路,以后,她一定会像昆虫伸长触角一样打探自己的一切。虽说龙珠的事她是偶然知道的,而且暂时被自己的花言巧语哄骗住了,但她一定会拼命打听龙珠的一切。 武晨的存在是一种障碍,理由至少有两条,其一,她威胁到肖龙的社会地位。她若无法和肖龙结婚,一定会自暴自弃,即使不向警察自首,也有可能自杀。届时,遗书里说不定会写些什么,假如她在遗书里承认自己杀了人并且说肖龙是同谋,到时死无对证,肖龙就没救了。 其二,她这么闹起来,肖龙就无法和龙珠结婚了。肖龙曾对龙珠保证,自己和从前交往过的女人已经分得干干净净。龙珠相信了他,所以才认真对待他的求婚。倘若他和武晨的关系暴露,必将前功尽弃。 现在,武晨已经变成了一个危险的女人。肖龙觉得呼吸困难起来,都怪那个非那西汀,要是没骗她就好了。当初为了寻求刺激随口编出的话,现在却成了武晨向他索命的道具。他的谎话反而把自己逼入绝境,必须除掉这个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女人。 幸好,自己和武晨的关系没有第三者知道,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肖龙今早在池塘边散步的时候,就想到了杀死武晨,事已至此,看来他要认真考虑这个想法了。 的确,不能再磨蹭了。要不然,不知道武晨还会说出什么,到时候一切都迟了,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该用什么办法呢?因为时间紧迫,肖龙开始焦虑起来。肖龙在学生时代,曾让一个女同学怀过孕。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他简直是度日如年,现在他的感受和当年一模一样,拖得越久,处境越危险。 肖龙的堂弟肖强现在也遇到了和堂哥肖龙相似的处境。 肖强长得跟肖龙很相像,身材高大,仪表堂堂。他也像肖龙一样,依靠着外表优势,不断从女人身上寻找着发展之路。 一年半以前,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的肖强看到一则招聘广告,招聘人是一个有些姿色的三十多岁的女老板,他便兴奋地前去应聘。 苗莉39岁,丈夫于伟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很有钱。苗莉是完全可以不上班的,在家做个养尊处优的阔太太。可她待不住,一再央求于伟,于伟就按照她的想法,投资开了一家咖啡店,由她来经营。 夜巴黎咖啡馆开业后效益却不太好,于是苗莉想要高薪招聘有能力的经理,月工资两万元人民币,外加提成。这在北方的这座城市,已是很高的待遇了,这个城市的人均工资是四千元左右。 很快,有人来应聘了,是个年轻小伙,名字叫肖强。 女老板苗莉接待了他。这天她身穿一套精纺细薄毛料条纹西装裙服,头发在脑后梳成个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身材也很丰满,把西装撑鼓了起来,但曲线还是有的。皮肤保养得很好,又细又白又亮。模样显得很漂亮,很有成熟女人的风韵。 苗莉看到这个应聘经理的年轻男子约二十五、六岁。身高180公分左右,相貌很俊朗,头发披肩,还烫着几道弯,身穿可体的蓝色天鹅绒休闲西装,米色牛仔裤,很时髦,很有艺术气质。一问,果然,是艺术学院音乐系毕业。 苗莉笑着对肖强说:“我这咖啡店你也见了,说说你的想法。” 肖强微笑着说:“我觉得我经营咖啡厅有一些优势。” 苗莉笑问:“什么优势?你说说。” “第一,我外形还可以。咖啡厅是要有一定艺术气氛的,我的外形和气质还说得过去。” 苗莉微微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第二,我在艺术学院音乐系主修钢琴,我的老师是英国女外教阿维莉娅。她很喜欢喝咖啡,也很会煮咖啡,并会做喝咖啡时配置的点心。她把这些连同钢琴弹奏法都传授给了我。” 苗莉听了很在意地又点点头。 “第三,咖啡厅的艺术气氛主要是从三方面来营造,一是装修、装饰。二是音乐。三是工作人员。我可以指导咖啡店的装饰,达到艺术、时尚的效果。我钢琴弹得很好,会弹不少世界名曲,可以在咖啡店演奏,增添优雅的艺术气氛。我还要培训服务人员的艺术气质。使他们能够优雅地为顾客服务。” 苗莉这时心里已决定聘用这个男青年了。她对他的外形、气质、谈吐很满意。对他的技艺和经营理念也很赞赏。 又交谈了一会儿,苗莉说:“好了,我决定聘用你做经理了。今后这座咖啡店的经营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给我们带来好的收获。” 肖强笑说:“谢谢老板的信任。我一定努力搞好经营,争取丰收。” 苗莉不但对肖强经营很满意,对他个人也很热情。当他弹奏乐曲时,她就坐在角落里,欣赏他的艺术家风度,倾听他很有个性地演奏。苗莉的丈夫白天在公司忙着挣钱,晚上又经常出去应酬。他的应酬也包括幽会女人。这一点苗莉也知道,现在的有钱人,有几个不找女人,拦也拦不住。再说结婚十几年了,夫妻间的热度早已消退,摸着对方的手,好像左手摸右手,微弱的电波都没有了,所以也就由他去了。但孤独感是与日俱增。现在好了,有了肖强。她请他陪她观赏音乐会,芭蕾舞演出,说他懂艺术,可以很好给她讲解。她请他陪她郊游,他会开车,会划船,会游泳,会登山,是个很好的陪客。她也请他陪她应酬,他会喝酒,说话该优雅时优雅,该风趣时风趣,很能活跃气氛。 四十、白海燕向他放电 一次,在应酬时,苗莉酒喝多了,肖强把她送回家。下车后她说你把我扶进屋,我丈夫出差了。她没有孩子,丈夫出差,家里就没有别人了。他把她扶进屋,扶到卧室的床上躺下,轻声说:“夫人好好休息,我回去了。”苗莉却拉住他:“你别走,再陪陪我。”接着就抱住他。那一夜,肖强就睡在苗莉身边了。他感到了她强烈的孤独和饥渴。 这以后,一有机会,她就让他到家里或宾馆陪她。 苗莉虽然风韵犹存,但毕竟徐娘半老,比起年轻漂亮姑娘,各方面还是差一些。肖强对她并不是很留恋。但他又不能不用心陪她。她是他的老板,衣食父母呀。有了她,他才过上上等人的生活。 白海燕坐在夜巴黎咖啡厅一个靠墙的座位上,默默喝着香气袭人的咖啡。她是一家时尚杂志的高级编辑,三十出头,身上印着浓浓的小资情调。喜欢喝高品位的咖啡,品尝高级西点和红酒,穿高档时装,听典雅音乐。内心里,她崇拜埃及艳后,是她忠实的粉丝。她崇拜她的妖冶和时髦,更崇拜她的霸气和手段。埃及艳后通过控制男人来控制权力,进而控制世界,非凡的历程让她仰慕不已。 现在,她默默慢啜着宜人的咖啡,漂亮的杏核眼又不时瞟向在前方弹奏钢琴的俊逸青年肖强。她已经注意这个青年一段时间,对他发生了兴趣。他当上这家咖啡厅的经理后,确实让咖啡厅有了很大起色。 他首先对200平米的咖啡厅进行了重新装饰,在高高的护壁板上每隔一段距离,挂上了仿制的世界名画,有梵高的,高更的,还有塞尚的,都是风景油画。在各个角落,摆上了仿制的世界著名雕塑,“大卫”“维纳斯”“思想者”等。天花板挂上了塔式的水晶吊灯。地板换上了紫红色的樱桃木地板。餐桌椅都是意大利式的。室内立时有了典雅、高贵的艺术气氛。又买了台施特劳斯钢琴,摆在餐厅一角,由肖强弹奏世界名曲:蓝色的多瑙河、春之声圆舞曲、维也纳的森林等。肖强还培训员工的艺术气质,走路、举止、言谈、服务都要显露出优雅、亲切。这就更增添了咖啡厅的艺术气氛。 肖强本人的神采和风度,也吸引了很多女顾客光临,其中有不少是女大学生,女艺术工作者,还有一些女白领,贵妇人。男顾客也增多了。上座率提高了几成。听说咖啡馆月纯收入由原来的两万元左右,搞高到八万元左右。老板苗莉乐不可支,给肖强的提成也不少。 这个肖强应该说很有魅力:长相英俊,能力很强,又很高雅。我白海燕已经年近三十,算是大龄未婚女子了。不能再挑挑拣拣下去了,供我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该出手时就得出手了。如果拿下这个肖强,再通过控制他控制这间咖啡店,那就是类似于埃及艳后的行为杰作了。 这时她看到咖啡店女老板苗莉从里间走了出来,穿着一身高档薄料西服套裙,新染烫的大波浪棕色卷发闪着光泽。她递给肖强一杯清凉饮料,又对他嫣然一笑。 白海燕已看出苗莉对肖强有意思,不只是青睐他的才干,也垂涎他的青春躯体。我得尽快下手呀,不然小鲜肉被女色狼叼住了,我可就插手困难了。 这一天晚上,苗莉和肖强又到一座高档宾馆幽会。一进旋转的金色大门,肖强就感受到了豪华。地面铺着雪白大理石,闪闪发光。墙面贴着奶黄色大理石,也闪闪发光。枝形的水晶大吊灯,把前大厅照得灯火辉煌。供宾客休息的成套牛皮沙发,都是进口的。服务台是酒红色大理石砌。后墙上挂着一排金色的挂钟,显示着世界各地的时间。 服务员穿着黑色紫领的高级料子西服,一个个都像模特似的高挑美丽。这里普通房间一宿要1800元人民币。肖强还是第一次住这么贵的宾馆,当然,每次幽会住的宾馆都不便宜,但这是最贵的。不过他不担心价钱,因为都是苗莉付钱。每次幽会都换个地方,是因为苗莉担心被服务员注意。在进住宿房间前,两个人也是分头行动的,不让人看到他们在一起。 进了宾馆房间,苗莉就贴到徐海东身上,同他亲吻抚摸。她是越来越依恋他了。接着两人洗澡。之后两人上床滚床单。肖强觉得苗莉虽然比年轻姑娘丰满,但她注意健身,身上还没有多少赘肉,滚起床单来很有激情。完事后再洗澡,洗完澡苗莉又要简单化妆。她知道自己已经年近四十,素面朝天和化妆后相比要差不少,所以在肖强面前一定要化妆,哪怕是就要睡觉。 两个人躺在床上聊天。 “肖强,听说最近一些老板要找你挖墙脚?” 肖强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想?想过离开么?”苗莉盯着肖强。 肖强沉吟着,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给的价钱都很高。” “肖强,你不要想走,我亏待不了你。我想好了,我给你股份,给你三成股份怎么样?这样你就是咱们咖啡厅的二老板了。收入又增高不少。” 肖强没有马上露出兴奋,这样显得太猴急了。 “明天我们正式签个合同。”苗莉又说。 这时肖强不能不表态了,要不就显得装大了。他轻声说:“这要谢谢老板了。” “你不要叫我老板,叫我苗姐。” “不是要签合同么?当然得正式一些。”肖强笑说。 苗莉笑了,“你呀,要感谢就亲姐一下。” 肖强笑着亲了苗莉脸蛋一下。 苗莉又笑着说:“你成了二当家的,工作更要卖力气呀。” 肖强点头:“当然,得头拱地往前奔。” 苗莉伸出浑圆的胳膊把肖强搂紧。 片刻后苗莉又说:“我看咱们店那个常客白海燕对你很有点意思。” 肖强听了这话心头不由一紧,他轻声问:“怎么?” “我看她对你很有点意思,在向你放电?”苗莉斜睨着肖强。 “我没太注意呀。” “不会,你这么聪明的人会没注意到?”苗莉的语气冒出醋味。 “我真没太注意。” “我都注意到了。你一出来弹琴,她就两眼定定地看你,向你扫描。接着又闪闪地放电。” “你说得真有意思。” “也许我们女人更敏感些。” 肖强不吭声。他知道这时多说话不好。 “肖强,你可不要被吸引了呀。她比我年轻,可我们的关系……” “我不会注意她的,有你在呀。你是我的伯乐呀。” “是真心话么?” “当然,掏心窝子的话。” “不管是不是真心话,姐都相信你。”嘴上这么说,可她心里想,现在的小白脸都是靠不住呀,得盯紧点儿。 其实,肖强早就注意到白海燕对他放电。但他还没有接火。 白海燕开始按设想行动了。这天她在夜巴黎咖啡店喝咖啡时,悄悄递给肖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很喜欢听你弹琴,想请你吃顿饭,聊聊。明天上午11点到西西里餐厅。”她知道他上午休息,所以约定这个时间。 肖强很注意观察顾客,特别是常客,好对他们有针对性地服务。他听到过白海燕与同事的谈话,知道她是高级白领,某知名时尚杂志的高级编辑。她的穿着、气质很有高级白领的样子,令人感觉到优雅,高贵,又有些清高,有些孤傲。她能关注自己,又约会自己,自己心里很高兴。当然,这些绝对不能在白海燕面前流露出来。还要装出对白海燕一如平常的样子。 四十一、与白海燕挂上了钩 第二天他如约来到西西里餐厅,白海燕已经到了,坐在一个角落里。她穿着一身很亮丽的高档连衣裙,可能是韩国货。浓密的黑发瀑布般披散在肩背上,很有现代感。 “你能如约而来我很高兴。”白海燕看着他笑说。 “高贵的白小姐邀请我,我能不来么?”肖强也回之一笑。 “想吃什么菜,你点。我请客。”白海燕把菜单递了过来。 “还是我买单。”肖强说。 “我邀请你来的,当然是我买单,你别客气了,快点菜。” 这里是西餐厅,肖强点了一个烤牛排。然后把菜牌递给白海燕,“白小姐再点。” 白海燕又点了一个红烧鳗鱼,一个水果沙拉,一个西芹腰果,几瓶啤酒。两个人就吃喝起来。 白海燕说:“我是夜巴黎咖啡店的常客。你来到咖啡店后,变化很大呀。顾客多多了。好评也不少呀。” 肖强笑说:“还不是靠你们这些常客捧场。要多谢你们了。” 白海燕看着肖强说:“你很有头脑。很有现代经营眼光和办法。” 肖强笑说:“白小姐过奖了,我可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白海燕笑说:“我可不是乱捧人。你可能知道,我是‘妇女知识’杂志的编辑,专门报道现代时尚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包括饮食。所以采访过不少餐馆,一些餐馆有了变化,也找我去看看。我对餐饮业还是比较知情的。你干得确实不错。” “白小姐这么年轻,就成了知名刊物的资深编辑,真不简单呀!白小姐见多识广,以后还请多指教。”肖强优雅地微笑着说。 “我虽然看着年轻,可在这个杂志社已干了八年了。指教谈不上,可在有些方面我还是能给你这个大经理帮个小忙的。”白海燕亮亮的眸子里闪着灵动的光。 “那太好了,还请白小姐多多关照呀。来,我敬白小姐一杯。”说着肖强端起啤酒杯同白海燕的杯相碰。 两个人都喝了一大口。 “我可以在我们杂志和别的杂志帮助宣传你和你们店。” 肖强一听大喜,连忙说:“那就请白小姐费心了。” “你有工夫时给你们店的环境、菜肴、人员拍拍照。我再采访一下你和你们店的厨师、服务人员,写出文章,配上照片,就可以宣传一下了。” “太谢谢白小姐了。”肖强心想,她没说采访苗老板。是疏忽了,还是有意漏下了?也许,她也看出我和苗老板有些苗头,心生嫉妒,故意不提她。 精明的白海燕确实看出了他与苗老板有些苗头,关系非同一般。不过她也见怪不怪,现在男老板和女雇员,女老板和男雇员,关系非同一般很普遍。这既可满足欲望,又可笼络人。 “还有,我可以为你联系顾客。我经常在社会中跑采访、报道,认识不少人,特别是认识一些高级白领,机关干部,还有文化艺术界人员,外资人员,外教,他们大都喜欢喝咖啡。他们要是在你们这喝好了,又可以介绍更多的人员过来,就像滚雪球一样。”白海燕说着用叉子叉起一个圆圆的红樱桃,很优雅地放进红红的嘴唇里。 “太好了!我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肖强兴奋地拍手。 “旅游也是现代生活的一大项,我同旅游界也有联系,可以介绍旅游团到你们店包餐,外国旅游团可能对你们的咖啡、西点很感兴趣。他们吃喝好了,也可帮你们店宣传呀。” “白小姐真是有头脑,有办法,你要当经理,准保超过我。”肖强佩服、感激地望着白海燕。 白海燕轻启朱唇一笑,“我只是能敲敲边鼓,主战还得靠肖经理你这样的能人。” “白小姐你就拉开架势往我们这招人,你写下名单,我按人头给你提成。不能让你白忙活呀。” “你还真能鼓励人的干劲呀。”白海燕抿着嘴笑说。 第一次约会后,隔了几天,肖强主动约会了白海燕一次,吃的海鲜,算是一次回请。 过了几天,白海燕又约会肖强中午到餐馆吃饭。 白海燕是个“美食家”,对市里的高档餐馆都很熟悉,说起来头头是道。这次约请肖强进的餐馆也很幽静、高雅。她向他介绍了这家餐馆的首席厨师,又向他介绍了餐馆的特色菜肴。 肖强想,她还没有结婚,也许还没有谈恋爱?除了职业的需要之外,她好像也是为了弥补没有恋爱才吃遍各家餐馆的。她选择比较高级的餐馆,好像也是为了在豪华的气氛中排遣孑然一身的寂寞。因为没有在恋爱上多花钱,她把钱花在服饰上和高档餐馆里就不难理解了。 白海燕又要了啤酒。她很能喝,菜才吃了一点儿,一人就喝了三瓶。其间,她大谈工作中接触到的名人秘闻。不太露骨地说,艺术周刊杂志上刊登了某某人同某某人的关系,那不是事实,某某人同某某人之间还有尚未发表过的关系,等等。所谓不太露骨,是因为她在叙谈时都选用一些文明的词语。 “哎,肖强,”她突然转变话题,“你们那个中年女老板还是缠着你么?” “哪有呀,你是胡乱猜想。” “我觉得她就是缠着你呢。那个胖乎乎的太太。”白海燕用长长的抹着指甲油的指甲敲敲桌面,似乎在发出警告。 “你是不是喝多了?话也多了。” “喝多?没有。早着呢。你是不知道我的酒量呀。”她比划着做了喝酒的姿势。 肖强觉得她清高,骄傲的面纱在渐渐消退。现在她有些像个渐显粗俗的酒徒。人哪,都有阴阳的两面呀。 “她是对你有情感还是拿你当,当欲望的工具?”她尽量忍着,不说出太粗俗的字眼。 “那是我的老板,不要乱说。”肖强又用手指敲敲桌面,发出警告。 “哈,老板。人哪,能拿出真情实感的不多呀。”白海燕伸出一个手指,来回摆动。 “怎么,你有这方面的感触么?” “当然有。一些男人,包括你,可能想,我怎么到了三十来岁还没结婚,还没恋爱?我呀,恋过爱,还恋了很长时间,从大学四年级到三年前,恋了八年呀。可他到美国读研究生,就,就另寻新欢了。说是为了留在美国。人哪,真情实意的不多,都是为了名利活着呀。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呀。”她突然盯住他:“肖大经理,你也是这样?” 肖强一愣,接着说:“我?我可是讲情义的。” “讲情义?口头上还是心里的。” “当然是心里的。” “嗯,好,这就好。” 她喝下一大口啤酒,又盯着肖强说:“你们女老板对你可是很有粘性的,她瞧你的时候那副眼神真叫我讨厌极了。”她喝了一大口啤酒又说:“而且,她对我的态度有点儿反常。” “怎么了?” “我也不明白,她好像对我有些不正常。我到你们店里时,觉得她在瞪着我,那是怀有敌意的神态。她在嫉妒我吗?嫉妒我?她不够格!……她怎能与我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她又激愤地喝了一整杯酒。 “我们不谈这些了,你也喝得不少了,我们走。”肖强说着站了起来。 “我把这瓶子里剩的都喝了就走。”她端起瓶子,把剩下的半瓶酒都喝了。她整整喝了五瓶。 肖强想,这女人还真是能喝呀,也许她内心真是很空虚,很寂寞。 四十二、拿下了白海燕 饭店门前的街道正是灯火辉煌的时刻,车也很多。白海燕摇摇晃晃地走着。 “危险哪,白小姐。”肖强伸手从一旁扶住她,做出保护她的样子。 “没关系,别担心。”白海燕伸出手掌不时地拍着肖强。他不知她是醉了,还是有意的。身后响起了汽车喇叭声,肖强抓着白海燕的手臂把她推挡到路边上,她就靠到了他的身上。他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有酒味,有香水味,也有肌肤的味道。 肖强想,在没彻底弄清之前不可造次,这是他的经验。他知道,万一鲁莽行事出了问题,那就无可挽回了。白海燕是个自命不凡的女人,十分高傲,必须注意这一点。要充分了解她的意志,不能操之过急主动引诱。现在只能贴近这个女人。 白海燕看出肖强对她动心了,她心中暗笑,这条鱼快要上钩了。 “上次我请你时说过……”她眼圈微微发红,“要给你,给你们咖啡店找来文艺界的名人。” “是,你说过。”肖强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把尤小红找来怎么样?” “尤小红?”肖强不由得一震。 尤小红是当前很红的明星,歌唱得好,演技也很出色,经常上电视节目,还经常举办独唱音乐会,也上过电影。她那青春迷人的风韵尤其受到青壮男士的青睐。 “她怎么样?”白海燕又拍了肖强的腰一下。 “嘿,她是大明星,名气那么大的人,我们的小咖啡店能高攀上么。” “我同尤小红关系很好,有时碰巧一起吃吃饭,或者到她家去玩玩,对她的发展方向我还参谋过呢,她说我的忠告好极了,可高兴啦,非常感谢我给她的帮助。” 《妇女知识》杂志确实经常介绍尤小红。刊登过她的手记,还登载过她独唱音乐会的报道和照片,也经常在艺术界专栏里登载有关她的短讯。肖强现在才知道那都是白海燕一手安排的。他没想到她有这样的神通。 “不光是这些。”白海燕进一步强调她同尤小红的亲密关系,“小红连个人私事都同我商量。过去她有一些头痛的事,后来依照我的话做,问题顿时迎刃而解。从那以后,她有事经常来找我。” 红得发紫的明星来咖啡店,那会大大增加咖啡店的影响。白海燕再在杂志上报道,那影响就更大了。肖强兴奋地想着。 “小红来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接待呀。” “那是当然。一定接待好。” “你要给她在咖啡店里好好照几张相,以备宣传你们店时用。可以挂几张在你们的橱窗里,那就是吸引顾客的最好招牌呀。” “对,一定要好好照几张。”肖强点头。 “对了,你照的表现你们店环境和经营情况的照片,我仔细看了,照得真不错。你还真有才,做什么都做得好。” “过奖了,白小姐能满意就好。” “不要叫我白小姐了,显得外道。我比你大几岁,就叫我白姐。” “好,遵命,白姐。”肖强笑着行了个军礼。 白海燕也笑了,靠他更紧了。 这时用手机叫的出租车来到了。肖强扶着白海燕上了车。白小燕拉住肖强的手,“你送我回到家。” “好。”肖强心里很兴奋,看来今晚要有戏。 到了白海燕住的公寓楼,她下了车,但腿因喝多了发软。肖强赶紧扶住她。白海燕看看四周,说让我自己走。她是怕被别人看见。于是肖强松开了她,但紧跟在她后面,怕她摔倒。 进到大门里,二人上了电梯。电梯里没人。她看样子浑身酥软。肖强伸出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腰。此时他有些提心吊胆的,如果再亲近些,不光有可能遭到拒绝,说不定还会被她训斥一顿,那就完了。天上吊下来的一根细线绳,弄得不好就给拉断了。然而,白海燕一声没吭,也没推开他的手,听凭他搂着。但并没有感情的流露。她两眼盯着前方,仿佛男人的这点殷勤是应该的一样,神态坦然。 肖强想,此时自己完全可以装出微醉的样子,借照料她之机握握她的手,用力拉拉她的胳臂,或稍微随便点儿,抱住她吻她的嘴唇。实际上肖强已有这种冲动,但他克制住了。他担心失败。但是,他也并非毫无自信。白海燕如果丝毫没有那样的动机,就不会邀他去餐馆吃饭,也不会喝得醉醺醺,又把他带到这儿。她好像也在等待着什么。 不过,他对编辑这一特殊职业一无所知。可能她经常同男人一起喝酒,受男人护卫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她并不在乎。但如果对她动手动脚,说不定她会突然嘲笑他,把他扔在一边。尤小红的美好幻影就会消失了。 到了白海燕的家门口,她用钥匙打开门。肖强扶着她进了屋。 是一室一厅的房间,厅大约有二十平米左右。红色的地板很光亮。奶油色的墙壁上挂着复制的油画,一面墙边摆着大书橱、梳妆台,梳妆台前放着一只圆凳,玩物橱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外国玩具;另一面墙边摆着长沙发,天花板上吊着华丽的吊灯——房间的时尚装饰是无可挑剔的。 “坐坐好吗?”白海燕从里屋出来了。外出用的礼服已经换成了平常穿用的连衣裙,上面印着红色和紫色的大花图案,“愣着看什么?真是的!”她娇声说。 “这屋里太漂亮了……我都看呆了。”肖强呆立着说。 “一般般。”白海燕轻轻地说道,唇边微微一笑,露出得意的神色,“坐下?” “好啊。” “喝点什么吗?” “行。”已经过去十分钟了。要是撵自己出门,这会儿就该说请回,可是她要招待饮料,看来很有希望。 白海燕走到厨房那边,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饮料,连吸管一起拿了过来。 “谢谢!”肖强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端起饮料送到嘴边。白海燕坐在他对面。 “这里真静。”肖强说。 “是啊。确实很静,连汽车声也很少听到。” 是喝完这一杯后就该回去,还是能够再坐一会儿,肖强心中没底。不过,他想,让他送她到家门里,又让他坐下喝饮料,这一连串的态度意味着什么已经昭然若揭。他觉得,过分小心并非良策。 刚才若无其事地观察了整个屋子,没有什么东西使人感到有男人的存在;如果有,即使掩盖也会露出蛛丝马迹。这女人房间收拾得整洁、奢华,可是生活应该是空虚的。 看到白海燕显得可怜,肖强从沙发上站起身。对女人抱有同情感的时候,男人就会产生优越感。 白海燕对来到身旁的肖强似乎吓了一跳,可是在他看来,她好像已有所意料。 “白小姐,不,白姐”,他抑制着激动对她说,“今天实在感谢您的美意,我心里非常高兴。高兴能陪伴你。”他在利用年少的特权,对年长的女人撒娇。略失理性的言行掩饰在薄薄的外衣里。 “是么?不过,你何必那么客气呢!”果然,海燕表面上悠然自得,语调却微微发颤。 “白姐,”肖强孤注一掷地伸手按住了白海燕扶在桌上的手。这是铤而走险的冲动。海燕想缩回手。他压着不放,不过也并不要用多大力气。她显然没有坚决反对的意思,没有抽出手。 “我早就喜欢……你了。” 海燕扭过脸去:“傻瓜!”她做出不理睬的表情,嘴上挂着一丝微笑。那微笑仿佛是对这位年轻男子的鲁莽明着表示训斥,实质却是宽恕一样。 肖强弯着上身,嘴贴到她的后脖颈,两手从背后抱住她。 “你想做什么?”海燕声音带着威严,但不知是表明拒绝还是探询。 肖强嘴贴在她汗津津的皮肤上并不放开,从后面抱着的双手也不放松。在这一瞬间,他是投机的。白海燕一面扭动着身躯,似乎是想把他从身后甩掉,但又似乎有半推半就的意思。 他把她抱得更紧。她却不动弹了。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 四十三、白海燕遭袭 “把窗帘拉好。”白海燕背过脸去轻轻说,威严不见了。 他把窗帘拉好,轻手轻脚回到她的身后。这次他搂着她的肩膀,白海燕一动也不动。 他抱起她走向里屋的睡床。她起初还矜持着,可是在他的抚摸亲吻的进攻下,她很快就显示出像喝醉后一样很世俗的一面。这让肖强感到放松和兴奋。他的动作更大胆了…… 尤小红果然被请到夜巴黎咖啡店。肖强用尽全身解数招待她。事先已经关门谢绝了其他顾客,并精心地打扫了店面,布置了新鲜的鲜花和全新的雪白桌布。 肖强先请穿着盛装的尤小红参观店面。一幅幅地请她观赏油画,还有雕塑。接着又请她参观后厨。她看着厨房里整齐锃亮的炊具和餐具欣赏地点着头。对厨师精心制作的食品也拍手称赞,说是像看到精致的工艺品。 专门请来的两个摄影师不断地在尤小红参观时拍照和摄像。 尤小红在餐桌前坐下后,肖强命穿着整齐制服的侍者给她呈上本店最好的咖啡和点心,摆了一桌子。尤小红笑着说:“我哪里能吃下这么多精品食品。” 肖强笑说:“本店最好的食品都想请贵客尝一尝呢。您每样都尝尝,不必吃完。” 尤小红笑说:“这太浪费了。” 肖强笑说:“只要贵客能品尝得高兴,就是物有所值,鲜花也得美人赏么。” “哎呀肖经理,你可真是会说话,说得我还没吃喝就醉了呢。”尤小红“咯咯咯”笑出了声。 在她品尝美食时,肖强又演奏她爱听的钢琴曲《水边的阿迪丽亚》。她喜欢这支曲子是白海燕告诉他的。尤小红听着又交口称赞:“想不到肖经理的钢琴也弹得这样好,真是酒不醉人自醉呀!” 尤小红餐后发表感言:“我对本咖啡店的环境、服务都非常欣赏。对本店的美食更是欣赏。对肖经理的钢琴演奏是欣赏加钦佩!我也去过不少地方,进过不少咖啡店。但夜巴黎咖啡店给我留下极美好的印象!这舌尖上的美味让我终生难忘。” 尤小红发表感言后,全店人员热烈鼓掌。肖强笑容满面地接上一句:“尤明星来本店使本店蓬荜生辉,本店对此盛事也将永远难忘!”他又让店员为尤小红带上一大包本店磨制好的优等咖啡,还有两大盒本店制作的优等点心。 肖强把尤小红参观中讲话和餐后感言录了音,连同拍摄的照片、录像一起交给了白海燕。白海燕写了报道,刊登在杂志上。肖强又把尤小红来就餐的照片放大后摆在临街的橱窗里,很多人路过都驻足观赏。 中国人是很从众的,尤小红来了夜巴黎咖啡店,其他一些明星也相继到来。夜巴黎咖啡店的名声越来越大。 由白海燕介绍来的旅游团也不断增加。特别是外国旅游团,相继到来。他们对夜巴黎咖啡店烹制的咖啡、点心和配菜赞不绝口。许多人还打包购买食品。外卖也成了巴黎咖啡店的一大收入来源。 咖啡店的收入翻倍增加,已增加到每月纯收入20万元左右。而且有继续增加的趋势。苗莉非常高兴,又提高了给肖强的分成,由三七开升到五五开。 肖强故意谦虚地说:“我可不敢跟老板平分秋色呀。” “效益能这么好,都是你的功劳啊,你就别谦虚了。”苗莉笑着说。 “老板这么关照,我一定继续努力。” 肖强想,这样下去一年后就能买所比较好的住宅了。再过一年,可以攒下一大笔钱,娶个娇媚、上档次的媳妇也不是难事。前景一片美好呀。就是现在,日子过得也很滋润,在咖啡店里完全说了算,本事得到完全施展。收入很高,花钱比较随意。还经常有两个上档次的女人在床上陪伴,神仙般的日子么。 这一天上午,白海燕来到苗莉的办公室。 对于她的到来,苗莉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太意外,觉得她早晚会来。 “欢迎您啊,白小姐。这一段您让我们咖啡店锦上添花,我正要找个机会好好感谢您呢。”苗莉热情地看着白海燕笑说。 “苗老板太客气了。不过,苗老板的话我爱听,也当真话听。”白海燕微微笑着说。 “当然是真话,我苗莉可是个实在人。” “那好,苗老板.说要感谢我,要怎么感谢呢?” “白小姐有什么愿望可以提,我会尽量满足的。” “苗老板这样爽快,我也就不客气了。” “客气就见外,咱们以实对实。” “好,那我就说了,我有两个请求。” “请说。” “第一,我想得到两成分成。第二,我想得到肖强,请苗老板支持我,帮助我。” 苗莉没有马上回答,她想,你白海燕真敢狮子大开口呀,要分两成收入,一年就是五十万,还要长久分下去。你还要把肖强夺过去,这样你们俩的分成就达到了七成,我的店差不多就成了你们的店了。 不行,分成我不能答应,让肖强我也不能答应。肖强是我聘来的,也是我先得到的,现在是我离不开的小鲜肉,无论如何不能让给你!但苗莉不想与白海燕当面发生冲突,这个女人是不好惹的。她想采取迂回战术。 苗莉仍微笑着对白海燕说:“你的想法我知道了,分成的事我得同我丈夫商量一下,一周后回复你好么?” 白海燕点点头:“好,那我就告辞了。” 三天后的晚上,白海燕因为赶一个稿子,直忙到八点多钟才下班。 走出办公楼,因为天阴,夜色黑沉沉。她觉得肚子很饿,身子也很疲惫,想补偿一下自己,于是坐出租车来到豪门大酒店歺厅。这家歺厅是本市最高档的歺厅之一。要了两个主菜,一个小菜,一碗汤,外加一瓶法国红酒,价钱已超过七百人民币。她想,反正过几天就会有大笔银子入账,而且源源不断,花这些钱吃顿饭也不算什么。 佳肴美酒,就是好口味,白海燕慢慢品尝着,吃喝得很尽兴。这一歺吃了两个多小时,十点四十分,她走出酒店。这里离住处不远,她迈开脚步。 穿过一条僻静的小胡同就是住处了,走到胡同中段,黑暗中突然闪出一个大汉,截住去路。 “你想干什么?”白海燕吃惊地问。 那大汉不说话,伸手抓住白海燕的衣领。白海燕刚要喊叫,大汉挥手给了她一耳光,鲜血立即从她口中冒了出来。 “你要敢喊,我要你的小命!”他的声音很低,但透着杀气。 白海燕不敢喊了,她捂着腮小声嘀咕:“你想要钱么?” “我不要钱,要这个!”大汉掏出把弹簧刀在白海燕屁股上捅了一刀。 白海燕感到屁股一阵剧痛,不由瘫软在地上。 大汉低声对白海燕说:“你老实些,要不下次就不是捅你的屁股,而是你的脸。”说罢他就消失在黑暗里。 白海燕想,他还算手下留情,没有拿走我的手机。她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放下电话,她心里想,这事一定是苗莉指使人干的。哼,你对我狠,我也会对你凶。我一定要以血还血! 知道白海燕住进了医院缝补屁股,苗莉心中暗笑,老姑娘,这回知道老娘的厉害了?还敢那么张牙舞爪地嚣张么?没错,我的招法是原始了些,简单了些,可是实用。我没你白海燕那么高文化,没你那么些花花肠子。 四十四、苗莉带来的噩耗 白海燕也会报复?那女人肯定会报复!我不能不防呀。我得雇一个贴身保镖,好好保护我。虽然这得花不少钱,可该花的钱就得花呀。 苗莉想得没错,白海燕是要报复。躺在医院病床上时,整日就想着如何报复。她想出的报复方法比起苗莉的方法,要复杂、要阴损。 苗莉有一个嗜好,打麻将。将咖啡店的经营交给肖强之后,她打麻将的时间明显增多了,就是白天,也常常一打一天。她打的是十元打底的麻将,输赢在几千块钱。 这天,她的一个叫陆翠的女牌友对她说:“苗姐,我还知道一个牌局,玩得比较大,你敢不敢玩?” 苗莉把眉毛一挑,“有什么不敢玩的?你姐现在开的店很兴旺,有钱!” “可姐夫一向是反对你打麻将赌钱的。” 苗莉眉毛又一挑,“管他呢,我花自己挣的钱,他管不着!” 新麻将局是五十元打底,输赢要上万,甚至上十万。麻将局开在宾馆里,环境很幽雅。新牌友也都是衣着豪华,首饰珍贵,很有钱的模样。 新开局有新气象,苗莉手气不错,头一周就赢了三十多万。苗莉兴奋地想,这比我开咖啡店还来钱快呀! 陆翠也恭维她:“苗姐,你今年就是走红运,咖啡店有大发展,麻将局也大把赚!” 苗莉笑容满面:“嗯,看来我今年是福星高照!” 可第二周就走下坡路了,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输了近五十万。 第三周又输了五十万。 第四周竟然输了八十万。 苗莉输红了眼,急于翻盘,提出长价,一百元打底。那几个牌友都是财大气粗,一口应承。 可祸不单行,还是一个劲输,一个半月下来,苗莉竟输了八百三十万。其中有五百万是欠账。 三个新牌友这时对苗莉没有笑脸了,说不能再欠账,让苗莉马上还钱,否则…… 夜巴黎咖啡店又来了一个法国旅游团,都是阔太太。她们对夜巴黎咖啡店的咖啡和点心、配菜赞不绝口,对肖强的钢琴演奏也赞不绝口。法国阔太太们讲究浪漫和享受,她们下个旅游目标地是五百里外的红叶谷,想请肖强陪伴她们,为她们演奏电子琴,为她们烹制咖啡、点心和配菜。当然,给的报酬很高。 旅行团领队也希望肖强去,说照顾好这帮阔太太,她们会大力宣传,引来更多旅行团。旅行社也会把更多外国旅游团领到夜巴黎咖啡店。肖强就答应了,并带上了他的徒弟顾明。 由于肖强跟旅游团去的这两天是周末,白海燕也非要跟着去。 因为是高级白领,职业很优越,加之给咖啡店带来了很大效益。白海燕对肖强表现得很强势,什么事都得依着她。她嫉妒心也很强。监视着他与其他女顾客和女性的关系。时间长了,肖强也有反感。但他知道,现在还得利用她。起码不能闹翻,否则反作用力会不小的。 所以当白海燕提出要跟去红叶谷时,肖强也就同意了,当然,两个人是分头去的。住宿也不在一处。 到了红叶谷,肖强抽出段时间到了白海燕居住的宾馆。 欲望很强的白海燕拉着他就上了床。完事后她的嫉妒心又发作了。 “这个旅行团的女导游很年轻漂亮呀。”她声音嗲嗲地说。 “还行。”肖强故作淡漠地说。 “你们旅行团搞活动,我悄悄注意她了。她纠缠你了?或者是你纠缠她了?”白海燕斜睨着肖强。 “你怎么醋意又上来了?没有的事就瞎想。” “我是在乎你才这样的。你可不要勾引她,否则我是不答应的。”她在吊带绸短裙里的苗条身体扭动了一下。 “不会的,怎么会呢?”可肖强心里想,我早晚要摆脱你这个醋罐子,整天被你监视着真受不了。 “是不是觉得我烦人了?”她盯着他说。 “没有,怎么会呢?” “咱们结婚。结了婚天天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肖强一愣,她怎么提到了这个。我可是根本没想到跟她结婚。她比我大五岁,我可不想娶这么个老姑娘,变态狂。 “你怎么不回答?不愿意跟我结婚么?”她盯着他问。 “我是这么想的,我还年轻,把事业发展好了,再考虑结婚的事。”肖强迟疑着说。 “可我不年轻了,再不结婚岁数就更大了。” “我是男人,男人总要事业优先。” “你早晚不得娶老婆吗?” “我想过一段再考虑。” “你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啊。” “嗯。”肖强点点头。 肖强看看手表,“我得回去了,我的任务是陪好旅游团。” “我就不需要陪好吗?” 肖强稍迟疑了一下,说:“当然,你也要陪好。” “那你就再搂着我躺一会儿。”白海燕任性地说。 “时间真的不早了。”肖强有些着急地说。 “不嘛,我就让你再陪我十五分钟。” 肖强被缠得没办法,只好搂着她又躺了十五分钟。 当他走出屋门时,白海燕也跟了出来,“我耽误了你十五分钟,我帮你叫辆出租车。” 两个人一起走出宾馆大门,白海燕摆手召唤出租车。这时一辆载着客人的出租车从宾馆门前疾驰而过,车里坐着的乘客是苗莉。 晚上吃完晚饭。肖强的手机铃响了。他接听,是苗莉的声音。“怎么,店里有什么事么?”他问道。 “我现在在红叶谷,住在红叶宾馆,你马上到我这来一下,有急事找你。”苗莉说。 肖强吃了一惊:“怎么,你也来红叶谷了?有什么急事呀?” “电话里不好说。你快过来。” 肖强只好吩咐徒弟顾明:“我有急事还得出去一趟,旅游团这边你替我照应一下。” 顾明很奇怪,老师刚出去办事回来,怎么又有急事要出去?可他不好多问,说:“好,我一定照应好。” 肖强急急忙忙来到红叶宾馆苗莉居住的房间。 “有什么急事呀,你还专门跑到这里?”肖强看着苗莉问。 “我,唉,这事说来不太好听,可我也不得不说了。我赌钱输了不少钱,债主逼债,让我三天内还清,我迫不得已来找你。” “你欠了多少钱?” “五百万。” “这么多?”肖强又吃了一惊。 “少了我也不会专门来找你。”苗莉圆圆的眼盯着肖强说。 “可我也没有这么多钱呀?” “我跟债主说了,我一时拿不出这么些钱。债主说让我拿夜巴黎咖啡店抵债。这店现在有你一半分成呀,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肖强一听这话,眼睛直了。如果把咖啡店抵了债,自己的分成就没了,事业也没了,万事皆空。这是万万不行的。 他说:“你老公不是很有钱么?让他想想办法。” 苗莉涂着眼影的眼皮耷拉下来:“唉,别提他了。他已经对我们的事有所察觉,前几天跟我吵了一架,让我小心些。他也一直反对我赌钱,要是听到我欠了这么多赌债,他不但不能替我还,还得大骂我一顿。”她看看肖强,又说:“债主说了,如果三天内还不上赌债,就要收拾我。他们跟黑社会有联系,会说到做到,卸我条胳膊、腿是随便的事。你得救救我,我可是你的伯乐呀。你还管我叫过恩人。你这次救了我,我以后再想办法把咖啡店赎回来,还由你经营。” 肖强想,哼,以后?怕是没有以后了。你丈夫知道了你和我的事,还能让我跟你接触么?还能让我跟你一起经营咖啡店么? 四十五、把她吊在了树上 “你怎么不说话?”苗莉催道。 肖强不吭声。 苗莉生气了,“哼,关键时刻看出你的真心。你平时总甜言蜜语说怎么爱我,怎么对我一心一意。关键时刻你就露馅了。过去我问你,跟白海燕有没有纠缠,你总骗我说没有。哼,我今天看到你和白海燕一起从宾馆出来。她也跟你到红叶谷了,你们早就勾搭得热火朝天,还骗我!哼,你要是不救我,我也要找人收拾你这个骗子,让你好不了!” 肖强一看苗莉急眼了,连忙往回拉:“苗姐,你别急呀。白海燕是来这里采访的,不是跟我来的。” “那你们一起从宾馆出来,你还想骗我!” “她是写稿子累了,让我给他送些咖啡提提神。她是咱们店的老主顾了,我不能不满足她的要求呀。” “哼,满足她什么要求?上床的要求!”苗莉撇了撇涂得红红的嘴唇。 “苗姐,你别乱想了,我说的是真话。”肖强很恳切地说。 “行了,先不说这个,你想不想救我。想救我就在这协议书上签字。”苗莉从LⅤ提包中拿出“夜巴黎咖啡店转让协议书”,让肖强签字。 肖强说:“先不要转让咖啡店,这可是咱们的摇钱树呀。” “不转让有什么办法?你有办法么?” “我想,咱们店的常客中有一些富商,也有演艺界名人,还有金融部门的头脑,他们都很有钱,我可以向他们借钱。” “能借来么?”苗莉也不想转让红火的咖啡店,听到有转机,她兴奋起来。 “我明天就回去了,试试看。实在不行我们再转让咖啡馆。” “那好,你还算有良心。”苗莉脸色缓和了。高档西装套裙里僵硬的身体也松弛下来。 “苗姐,你既然来到了红叶谷,晚上我陪你看看风景。这里的夜景很有特色的,你也松松心。” “你不用去陪白海燕么?”苗莉斜了肖强一眼。 “我刚才说的是真话。好苗姐,你就不要难为我了。”说着,肖强有些撒娇地搂住苗莉,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苗莉脸上露出了笑容。“好,这次我就不追究了,去看看红叶谷的夜景,最近我烦恼事多,真想放松一下。” 两个人走出了宾馆。 走到山谷里,四周一片幽静,黑暗,周围的树木散发出植物的清香。肖强走在前面。大概是害怕了,苗莉喊道:“等等我,我怕。我们并肩走,这路上说不定有蛇。”她抓住肖强的手腕,身体也靠向肖强。 渐渐进入山的深处。苗莉用力拉了拉肖强的手腕。肖强刚停下,她便一下把嘴贴上来,喘着粗气,紧搂着他的腰。月光透过枝叶交叉的缝隙,映到山路上。 这个女人欲望真强烈呀,真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肖强想。“这山上面有个寺院,我们去看看。”肖强说。 “好,走。” 走了一会儿,苗莉抱着他的胳臂,弯着腰,叉开两腿:“哎,到寺院还远吗?我累了,坐下歇一会?”苗莉似乎全身都在诉苦。 肖强望望四周。红土小道通到灌木丛中,消失在黑黢黢树林里。“走!到里面去!” 苗莉毫不踌躇地点了点头。她白皙的脸孔仰望着天空,白嫩的脖颈伸得长长的,在坚硬的矮竹和树叶丛中,那是唯一放浪而柔弱的物体。 又走了一段,林木密集,月光都透不进来多少,周围是无边的黑暗。 “怕吗?”肖强问。 苗莉抓住肖强的胳臂,瞪着眼睛往前看。她有些怕,有些紧张,也感到新奇。这女人喜欢追求变化,对变化感到新奇。 肖强把夹克上衣铺在草地上,抱着苗莉躺倒下去。这是个斜坡,他压到她的身上。苗莉更加感到刺激、兴奋。她伸出胳臂搂住他的后背,把他更紧地贴在她的身上。 她真来劲呀。肖强想。好,那就让她最后一次享受异性给予的刺激。 完事后两人静躺着休息了片刻。接着肖强他手臂勒着她的脖子,使她呼吸受到压迫。女人手伸到背后抓着他的腿。他的两膝从两边紧紧地夹住女人的腰肢。渐渐地,女人抓着他腿的手颤抖起来。 他勒着她下颚的手臂勒得更紧了。女人没出声,但想从手臂中挣脱。为了加重压力,肖强又把左臂压在她脖子上,两臂钳紧。他上身只穿件衬衣,就是为了使胳臂运动自由,好成功地完成这一计划。 用手扼,会在脖颈的皮肤上留下手指压痕,用绳索勒会留下索痕;用手臂压迫颈动脉,则能够不伤表皮而使其窒息。这是他从一本侦探书籍里看到的事例。苗莉的脖颈浑圆又柔软,用这个办法正合适。苗莉的脖子被手臂紧紧勒着,里面一点儿空隙也没有。他一点点地加力,慢慢地勒紧。 苗莉两手用力扳肖强的手臂,想从手臂中挣脱。这是她明白事态后的垂死挣扎。对他来说幸运的是,她身体丰满,动作缓慢,挣扎起来动作很迟钝。她用手扳着勒在她脖颈上的手臂。就是那当儿,她指甲挠破了他的左手,左臂。不顾一切的肖强当时未曾感觉到。 大概是在数到30个数的时候,苗莉的喉管里咕噜响了一声,鼻子里涌出一股鼻涕,两手从他手臂上滑落,身子颓然瘫软,脑袋耷拉下来。肖强又勒了一会儿,然后才松开手臂,弯曲的肘关节好半天不能伸直。他把女人放在地上,看了看四周,悄没声响地解下她的裙带,系在她的脖子上,然后把她的尸体悬挂在一棵树杈上。刚刚把她悬挂好,她突然动了两下。她是还魂要报复么?肖强吓得一下子坐在地上。他喘息了几下,定了定神,再看看苗莉,她不动了,像挂在树上的一块大肉下垂着。刚才是诈尸?他惊魂未定地想。又坐了片刻,他的心渐渐安定了。于是慢慢走下山去。 第二天清早,天便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肖强心想,这下跟苗莉在地上挣扎的痕迹都会被大雨冲得一干二净了,浇了雨水,尸体也易腐烂,更难看出勒的痕迹了,真是天助我也。现在,不用担心失去夜巴黎咖啡店了,再干一段时间,把另一半股份收回来,这咖啡店就完全是我的了。 因为下雨,不能外出,旅游团就在宾馆内活动,阔太太们聚在前厅里,喝肖强烹制的咖啡,听他演奏电子琴。到了傍晚,肖强完成了陪同任务,乘车返回市内。 第二天上午,肖强在家里休息。他租了两室的公寓房,一个人住。 白海燕来了。她穿着雪纺短袖白衬衫,束腰碎花绸中裙,白色高档凉鞋,显得很时尚。“昨晚休息好了么?”她笑着问 肖强点点头:“休息好了。”其实他昨晚睡得不好,做噩梦,梦到苗莉挂在树上伸着舌头的样子。惊醒后出了一身冷汗。再睡又做噩梦。 “你没上班么?”他问白海燕。 “去单位了,说去采访,就溜出来了。想看看你。” “就隔了一天,又想我了?”肖强笑说。 “是呀,你高兴么?”白海燕扭了一下腰肢,似要进一步展现她的魅力和诱惑力。 肖强点点头,其实他心里说,你把我看得真紧啊,我都要没自由了。 “前天苗莉也去红叶谷了,是去看你了?”白海燕突然说。 “苗莉去红叶谷了?我怎么不知道?”肖强心里吃了一惊。 四十六、肖强被逼婚 “你不知道?不会。她去红叶谷肯定是去找你了。”白海燕盯着肖强说。 “我没见到她。也许她是办别的事去的。你看到她了?”肖强尽力遮掩。 白海燕点点头,“我是在宾馆门口看到她的,她坐在出租车里疾驰而过。你没看到她?” 肖强摇摇头:“我没看到她。” “她就是办别的事去红叶谷,也应该跟你联系呀。肯定见到你了。” “没有,我没见到她。也许你看错人了,坐在出租车里的不是苗莉。” “我看得很清楚,就是她。”白海燕心想,你是欲盖弥彰呀。苗莉去红叶谷,肯定是找你去了。就是办别的事,肯定也要联系你。你非说没看见,不知道,就是欲盖弥彰!她盯着肖强,似想看出他内心的秘密。“你见了就说见了,不要遮掩,我也早知道你们俩的关系。” “我遮掩什么,真是没看见。”肖强尽量让自己说得坦然。 白海燕突然叫起来:“你的手这是怎么了,怎么有伤痕?”她抓起肖强的左手,“啊,伤痕不止一处,这是女人指甲挠的。” 肖强内心震惊,他镇定着自己说:“不是,是在红叶谷的山里让树枝刮的。” 白海燕又仔细看:“不对,这肯定是女人指甲挠的。我看过女人的挠痕,心里有数。啊,你胳膊上也有挠痕。腿上也有。”因为是在自己家,肖强穿着短裤。所以让白海燕看到了腿上的伤痕。“你在红叶谷跟女人,跟苗莉打架了么?被挠成这样。”她又盯着他问。 “没有,你别乱猜想。我说了在红叶谷没见到苗莉。”肖强板着脸说,但内心里很是惊恐。 “再不你就是在宾馆里跟夜女郎乱搞,你动作大,她也发力,就留下了抓痕。” “你就别乱猜了,我是在红叶谷的树林里被树枝和荆棘刮的。你再胡乱猜,我生气了!”肖强拍了一下桌子。 “你还真生气了,好了,我不说了。你要真跟苗莉打起来,我还高兴呢,你是要跟我结婚的人,我希望你跟她闹翻了。” “我要去咖啡店工作了。你先走。”肖强催促。 “好,我走,明天我再来。”白海燕对肖强媚媚笑了一下,一扭身,走了。留下很浓郁的香气。 白海燕走后,肖强心惊地想,怎么在红叶谷白海燕偏偏看到了苗莉,真是不祥呀。搞不好会有麻烦的。 白海燕走出肖强居住的公寓楼,心里想,肖强身上的伤痕十有八九是女人挠的。是苗莉挠的吗?她是他的老板,伯乐,又是情人,能打得这么严重么?那以后在咖啡店还怎么相处?肖强昨天回来,今天就急着去咖啡店上班,也不像跟苗莉有大冲突的样子呀?那是谁挠的呢?也许就是夜女郎挠的。他在宾馆玩弄人家,人家就给他挠了。那些夜女郎可不是好惹的。可肖强平日里对女人还算尊重呀,不至于把夜女郎惹成那样?白海燕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 十天后,白海燕用电脑在互联网上看新闻,看到这样一个消息:“5月17日上午10时许,旅游区红叶谷附近的人在山林中发现一具死亡一星期的缢死女尸,旋即报告所属派出所。验尸查明,尸体因吊在树枝上的裙带朽断,掉到斜坡上,腐烂比较严重。根据随身携带物品判断,死者为兴发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夫人苗莉(41岁) 。苗莉于10日下午2时许离家出走,去向不明。好像家庭内部情况复杂,据死者丈夫称,苗莉最近因赌博欠下巨额债务精神反常。” 看完这条消息白海燕想,苗莉在红叶谷死亡,死亡时肖强也在红叶谷。他硬说在红叶谷没见到苗莉,很不对劲。在从红叶谷返回的第二天,我看到他身上有多处女人挠痕。他又硬说是树枝刮的。很可疑呀,十有八九是他干的。他为什么要杀苗莉?很可能是苗莉欠了巨额赌债,要卖咖啡店还债,而肖强不愿失去自己的利益,要了她的命。苗莉呀,我为了报复设了赌局陷阱让你钻,可并没想要你的命。是你运气太差呀。可我的运气又太好,苗莉死了,我去掉了一个情敌。我还可以利用这个疑点来逼迫肖强,让他尽快跟我结婚。 又一个上午,白海燕来到肖强住处。他刚刚起床。每天晚上他要在咖啡店经营到后半夜,所以起得较晚。 白海燕给肖强做好了早餐,一杯牛奶,一个汉堡包,一个鸡蛋,一碟泡菜。 看着他吃早餐,白海燕问:“你看到了网上关于苗莉的报道么?” 肖强点点头:“只知道她去外地出差了,没想到她在红叶谷自杀了。” “是自杀么?”白海燕盯着肖强。 “网上不说是自杀么,警察和她丈夫也是这个判断。” “昨天晚上网上又有一个后续报道,你看到了么?” “我昨晚没上网。”肖强喝下一口牛奶说。“又有什么新消息么?” “网上说在苗莉自杀的那天夜里,一个司机驾车路过苗莉自杀处山下面的道路,看到一个青年男子从山上走下来,神色可疑。还说出了那青年男子的长相。” 白海燕看到肖强脸上露出惊慌之色。但他马上镇定,问:“那青年男子什么长相?” “个子180公分左右,头发披肩,还烫了几道弯。方脸,鼻梁很高,眉毛很浓,眼睛很大。身体很健壮。穿着休闲西服,牛仔裤。” 白海燕看到肖强脸色很难看,但他努力让自己镇定。“我怎么觉得那开车司机说的这人长相,很像你。”白海燕又盯着肖强。 “开玩笑,我在红叶谷晚上根本没有上山。”肖强不自然地说。 “这是可以查到的,一问宾馆门厅的服务员就可知道。” 肖强的脸上又现出一丝惊慌,一闪即逝。 实际上这条后续报道是白海燕瞎编的,就是要试探肖强的反映。白海燕断定,苗莉肯定是肖强杀的。前天,她与肖强亲热完后躺在床上,肖强在睡梦中突然大叫:“苗莉,你,你要还魂报仇么?”当时她就想肖强与苗莉的死有关系。 肖强听了白海燕刚才说的网上后续报道,内心确实很惊恐,最近这种惊恐一直伴随着他。睡眠中他经常梦到苗莉悬挂在树上的身体突然活动,向他扑来,扼住他的喉咙,使他喘不过气来。 白海燕说:“肖强,我们快些结婚。结了婚,我们就是拴在一起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果你心中有了焦虑,身上有了疑点,我都可以帮你平复,帮你遮掩。” 肖强知道,白海燕这个鬼精灵,八成是猜测到苗莉是他杀的,而且可能掌握了一些证据。所以才以此敲山震虎,催逼他结婚。 “你就这么着急结婚?”他看着白海燕问。 “当然,我可是年过三十了呀。很快就要成老姑娘了,能不着急么?再说,苗莉死了,我得更多帮你,争取尽快把夜巴黎咖啡店全部拿下来。我成为你的妻子,身份不同了,可以多参与咖啡店的经营和管理呀。” “噢。”肖强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我们现在就准备,三个月后结婚怎么样?” 她逼得可真紧呀!可如果不答应她,她把自己的一些情况透露给警方,或是透露到网上,那自己就全完了。 “你这么着急,就依了你。”肖强有些勉强地说。 “好,那我们现在就全力准备。”白海燕高兴地说。她想,你这个潇洒青年,牛气的小老板,现在是被我紧紧地抓在手里了。 婚礼定在8月28日举行。新婚旅行以巴黎为中心,为期三周。 四十七、肖强被控制 “社会上一说起我们的婚礼,”白海燕对肖强说,“准以为我们要在一流饭店举行,而我们偏要让他们想不到,不搞隆重仪式,而是去欧洲旅游。要超出常人想象,使人感到意外,这也是扩大生意的窍门。” 肖强点头表示赞成。 “在巴黎就住四天。” “只四天?” “四天就够了。” “以后去哪儿?” “到荷兰、比利时、西班牙、瑞士、希腊去观光。” 白海燕想到各地欣赏古典艺术。初次的欧洲之行撇开通常的路线,是为了显示她的知识,并且要由她带着肖强旅行。不单是到国外旅游,今后的生活也要遵循这一原则。 两天后,肖强对白海燕说:“我听别人说,你选择的婚期不是黄道吉日,那天不吉利。” “这话是谁说的?” “店里的顾客。” “是个年纪大的老脑筋女人?我们可别那么迷信,就是在不吉利的日子结婚又会怎么样?” “嗯,我也不知道,听说会夫妻感情不和,两人离婚,或一方早死。” “这两条我们都不会。”白海燕自信地说,“我们是离不开的。对你来说,我是个不可缺少的妻子,婚后你渐渐就会明白的。没有我在后面指点你就寸步难行。” 她改变一下语调又说:“关于一方早死,这也同吉凶无关。你身体结实,我也很健康。我至今还从未得过什么大病,又有医学知识。你的健康调理由我负责。因为工作关系我经常见到医科大学的吉教授,他是有名的内科主任,我同他很熟,如果身体有毛病,就找吉教授,他会真心帮忙的。” “我还要让你在经营上没有后顾之忧,要让你更加出人头地。因此,你要配合我的方针。为了对付税务,必须储备一笔背地交易的资金,你明白吗?” “这些我懂,我已吩咐过会计黄林。” “不行,不行,不能相信别人,说不定他什么时候会变心的。” “他为人很谨慎。” “我不是说他不好,不过,人是感情动物,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因为某件事情发生矛盾,那样,弄不好他就会把经营上的秘密报告税务局,被追罚一大笔款,这可就后悔莫及了。报纸上经常刊登公司逃税事件,那都是起内讧,内部的人向税务局告密。我采访过这方面的内容,是知道的。重要的事不能交给外人,外人毕竟是外人,可以信赖的只有妻子。积蓄背地交易的资金要由我来负责。” 肖强想,还没结婚,她就要全面控制我了,用颈圈套在我的脖子上,牵在她的手里,像狗一样。 再来到夜巴黎咖啡店,白海燕已不像过去只是喝咖啡。而是指手画脚。 “她是干什么的?”不认识她的顾客,悄悄地问店员。 “啊,她最近就要同店经理结婚了。” 店里的店员对白海燕有些反感,还没结婚就到店里说三道四,摆起了老板娘的架子,结婚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结婚后,白海燕果然更加变本加厉。她说为了加强经营管理,她要管理咖啡店的财务。店里的一切支出,包括肖强的支出今后都要经过白海燕许可,而且每一笔开支的用途都要受到严格审查。 肖强觉得事情严重。所有的钱都掌握在白海燕手里,他的开支只能是“零花钱”, 每月四千元人民币。凭自己的才能一年盈利二百多万元,而自己却只能得到一般雇员的工资那一点,其余全控制在白海燕手里;而且,一生一世都要如此。我这不变成终生受她剥削的奴隶了吗? 在加强管理、增收节支的美名下,他赚来的钱全进了她的腰包。所谓夫妻只是徒有其名,他实际成了赚钱的机器和为她服务的奴隶。如果拒绝和反抗呢?白海燕就要暴露他杀死苗莉的罪行。她说,比起被判死刑,或终生囚禁在监牢里,还是现在这样好,比监狱自由得多。现在你还能天天抱着我,在监狱里可抱不着女人的身体。 一天晚上,睡在一起时,白海燕抚弄着肖强的头发说,“你绝对别想把我甩掉。你也知道,你把我甩了,你自己也就完了。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已套在你的脖子上,绳头提在我的手里,绳索的长短由我来调整。如果你想逃走,绳套就会自然拉紧,勒住你的脖子。” “真可怕!”肖强似是玩笑着说。 “可怕,你的行动我都掌握,桩桩件件我都知道。你不要对再别的女人感兴趣。还是好好把我哄好。” “遵命,夫人。现在一切都由你来掌管,你来操心,我觉得轻松多了。我现在的主要角色就是把丈夫当好,把妻子哄好,做个模范丈夫。” 白海燕咯咯笑了。“说得好,说得好。我亲爱的模范丈夫。”她搂着肖强的脖子亲吻。 肖强也搂住白海燕的脖子。他想,有朝一日我要像扼住苗莉的脖子一样扼住你的脖子,然后将你像癞皮狗一样甩掉! 肖强想给服务员刘梅涨工资。这个二十岁的姑娘干活勤快、利索,对顾客热情、周到,很受顾客赞扬。 白海燕却坚决反对,“你是不是受了刘梅的勾引了?才想给她涨工资?”她斜眼盯着肖强,嗓音阴冷。 “你说什么呢?我是看她工作表现突出,顾客赞扬多才想给她涨工资的。表现好就应鼓励么?” “她是对你表现好?我注意到了,她对你可是特别关心。你弹完琴她就马上端茶送水,又给你拿纸巾擦汗。看你的眼神充满温情,不,是骚情!就像发了情的母猫向公猫撩骚。你也闻腥动了情?” “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和她只是普通同事关系。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你要给她单独涨工资就是不正常,我不允许!” “我是这家店的负责人。有权利奖励表现突出的员工。” “你是这家店的负责人,可我是你的负责人!我要是对你稍不负责,泄露出点什么,你这个店负责人就当不成,恐怕正常人也当不成了。” 肖强不吭声了,他脸色煞白,转身走出家门,不轻不重地摔了一下门。 白海燕冷笑着看着肖强的背影,眼中又幻化出埃及艳后的身影。 十天后,可怕的情况降到刘梅头上。 这天午餐时间,咖啡店里宾客众多。刘梅端着一大杯滚热的咖啡奶茶走向宾客的餐桌。她快步走过一张餐桌,那餐桌坐着一个高个子衣冠楚楚的男人,他突然手臂一挥,打翻了刘梅端着的咖啡奶茶。杯中油油的咖啡奶茶洒了那高个子男人一身。他大叫着:“哎呀,烫死我了! 哎呀,你怎么不小心,洒了我一身,我这一身可都是新买的意大利名牌时装,要两万来元呀!” 刘梅连忙说:“先生,是你挥手打翻了杯子呀。” 高个男人叫道:“明明是你不小心失手翻了杯子,怎么还敢侮赖我!你真是太不像话,颠倒黑白!” “我,我没有……”刘梅委屈地小声说。店里规定不能顶撞宾客,她不敢大声申辩。但她在心里说,到底是谁颠倒黑白,事实在那摆着呀。 这时领班赶了过来,高个男人马上诬告。领班不问青红皂白责备刘梅,让她道歉,并做出赔偿。 高个男人说:“我这身意大利名牌西装和皮鞋,加上烫了手的医疗费,你就赔我两万元,我也不向你多要。”他倒显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领班逼迫着泪流满面的刘梅写了道歉书,又逼着她签了赔偿协议。刘梅哭泣着想,这赔偿要自己大半年的工资呀。这一年一家人要怎么活呀! 四十八、肖强要摆脱控制 更可怕的是两天后,高个男子又到咖啡店诬告,说刘梅找到他,表示她不想拿出钱赔偿,而是想用肉体赔偿。这是对他的极大侮辱。也表明了她人格极其低下。 刘梅哭着说她没有这样说,可高个男人一口咬定她这么说了。白海燕于是找来刘梅,她黑着面孔,声色俱厉地对她说:“你先是脏污了宾客的高档服装,接着又想脏污宾客的高贵人格。你真是太卑鄙,太下贱了!我们这样非常注重名声的高级咖啡店,绝不能留你这样的人,你被开除了。” 肖强知道这一切都是白海燕的阴谋,刘梅是被冤枉的,受了莫大的委屈。可是他不敢找白海燕申辩,他知道申辩也没有用,只能再次遭到白海燕的申斥和威胁。可是他心里愤愤不平,刘梅这样优秀的员工没有得到奖励,反而受辱离去,让自己如何向员工交代,以后又如何管理员工?他在心里狠狠骂了白海燕一句:妖婆,你以后会遭到报应的! 肖强在演奏钢琴时又收到一个纸条。弹完一曲后,他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徐老师,您钢琴弹得真好,出神入化。我是大学中文系四年级学生,也喜欢弹钢琴,非常希望得到您的点拨、指教。如您能拨冗指教,弟子将感激之至!盼回音。 齐芸芸,手机号:xxxxxxxxxxx 看完纸条,肖强不禁向顾客座位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正注视着他。她面相清纯、清秀,衣着淡雅,富有青春气息。看到他的目光,她微微一笑,又微微点头。看来写纸条的人就她了,肖强心里似有一股清泉流过,很清凉、滋润。他也微微点了一下头。 在空闲时间,肖强按低条上的手机号打了电话。 “喂,你是齐芸芸么?” 听筒里传来清脆、兴奋的声音:“是我。您是肖强老师?” “你一下就听出来了?” “当然。我是您的虔诚粉丝。您的音容笑貌深深印在我心里了,我一直盼着您的电话呢。徐老师,请您一定答应我的请求,否则我会伤心死的。” 肖强笑说:“你这么说,我不答应也不行了。” “太好了,我太高兴了,太幸福了!”隔着话筒,肖强都能感受到对方在雀跃。他说:“不过,我工作很忙,恐怕抽不出太多时间。” “没关系,您得空时来个电话就成,我家里有钢琴,随时恭候。” 这以后肖强争取一周去一次给齐芸芸指点钢琴。经过几次接触,他感到她真像泉水一样清纯、清澈,很有文学艺术底蕴。举止言行清新脱俗,又很风趣、活泼。在她身旁就像坐在开满鲜花的清泉边,听着泉水叮咚,嗅着芬芳气息。他前一段时间一直心情压抑,苗莉可怕的尸影经常在眼前晃动,白海燕的严格监控使他感觉自己是身陷囹圄的囚徒。现在有了齐芸芸的陪伴,他有了高山流水,得遇知音之感;又有久旱荒漠得到甘露滋润的感觉。 “肖强,你最近是不是跟一个姓齐的小姑娘勾搭上了?”肖强回家刚洗完澡,白海燕就满脸乌云密布地质问。 “什么叫勾搭?她请我指点钢琴,我帮个小忙。”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白海燕眉毛竖起。 “我,我怕说了你又不高兴,往多了想。” “你不敢跟我说就是心里有鬼!你跟她上床了?” “哪的话,我跟她只是师徒关系,连握手都没有。” “谁信哪!你这只擅偷腥的猫,遇见了美人鱼,能老实吗?” “我说的是真话,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马上跟她中断一切来往,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你,你……”肖强气得说不出话来。 白海燕继续紧逼:“我怎么?我的话就是圣旨,你必须服从!否则……”白海燕拿起桌上一个茶杯,用力摔在地上,茶杯粉身碎骨。“你要时刻记住,是我在保护你的生命,不听我的话,你就会像它一样。”白海燕一指地上粉碎的茶杯。 在白海燕的威逼压迫下,肖强最后只好屈从,表示断绝同齐芸芸的一切来往。 齐芸芸又打来电话了,软语绵绵:“老师,经您的指点,我钢琴进步很快,同学、亲友都夸我飞速提高呢。” “芸芸,我最近非常忙,钢琴辅导恐怕得中断一段时间了。” “老师,您可不能丢下学生呀。没有您的辅导,我的钢琴就得退步,误入歧途。我又是您的虔诚粉丝,粉丝见不到偶像,将会度日如年呀。老师忙可以少来,但不能不来。学生翘首以待呀。” 在齐芸芸的央求下,肖强继续同她来往,只是减少了数量,注意保密。只有同她交往,他的身心才能轻松些,舒畅些。 齐芸芸有一个习惯,每天吃完晚饭要出去散步个把小时。这天她吃完晚饭,又走出公寓大门。天空阴沉沉的,她有些犹豫,但晚上的菜比较油腻,她感到胃里有些发胀,于是仍迈开了脚步。刚走出去一里多路,突然刮起一阵疾风,接着暴雨倾盆,她连忙跑到旁边的一个书报亭下避雨。书报亭的经营者已经下班,但报亭伸出的屋檐可以挡雨。 这时有一个人跑到报亭下避雨,齐芸芸扫了他一眼,这人皮肤晒得很黑,衣服也很破旧,好像是一个民工。暴雨冲跑了街上的行人,街道上空无一人。那男人的目光有些发贼,不时向这边溜一眼。齐芸芸有些不祥之感,觉得似乎某种危险就要降临。她又扫一眼男人,把身子向旁边闪了闪。如果不是雨太大,她会离开这里的。那男人从背着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秦丽丽以为那是一瓶酒,男人想喝口酒驱驱湿冷。男人打开瓶盖,又溜了齐芸芸一眼,突然,他把瓶口冲着齐芸芸的脸甩过来。齐芸芸事先有所警觉,本能地扭脸躲避,但是瓶中的液体还是泼到脸上一些,她的脸立刻如火烧一般疼痛,不由尖叫一声。那男人随着叫声跑进暴雨中,瞬间消失了。齐芸芸带着剧痛跑进暴雨中,她知道自己脸上可能被泼了硫酸,应立刻去医院,可附近找不到出租车,于是她向距离最近的医院跑去。暴雨冲刷着她的脸,她觉着灼痛减轻了些。 赶到医院急救室,医生果然说她脸上被泼了硫酸,立即给她清洗处置,又让她住院治疗。她给家里打了电话,父亲立刻开着车拉着一家人赶了来。 肖强听说了此事,悄悄来到医院探望。齐芸芸向他哭诉:“我也没得罪什么人呀,为什么对我下这样毒手?” 肖强知道这肯定是白海燕的阴谋,但他不能对齐芸芸说。看着齐芸芸被毁灭了美丽的脸。他心中的怒火炽烈燃烧。白海燕,你太狠毒了,我不毁了你,你也得毁了我,还得再毁别人。 肖强的心中开始酝酿毁灭白海燕的计划。 中午,白海燕给肖强的徒弟顾明打来电话,说家里的下水道堵了,请他来修理一下。顾明这个小伙很聪明,修理水管,电路都行。咖啡店里的这些活也是他来干。顾明在电话中回答,晚上吃完晚饭他过来修,七点钟到。 晚上六点半,肖强看完了这两天的账目,对男会计黄林说:“我要去一趟厕所,这几天上火,大便干燥。”他进了店里的厕所,把一个蹲坑的门闩插上。接着,他脱下外衣,挂在墙上,打开小窗户,钻了出去。厕所后面是一条死胡同,没有人。他翻过后墙,从口袋中迅速拿出一个大口罩戴上,又掏出一副墨镜戴上,然后向自己住的公寓楼跑去。这公寓楼离咖啡店很近,五分钟就能跑到。到了公寓大门前,他放稳脚步,走进大门,上了电梯,把口罩、墨镜摘下。走进家门时他看看表,6点36分。白海燕看到他突然回来很奇怪,因为平日这时他都在店里忙着。 “怎么,你回来有事吗?”白海燕看着肖强问。 “啊,有事。”肖强点头。 “什么事?” “就这事。”肖强挥手一掌打在白海燕的后脑上。她一下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肖强戴上手套,拿出一条白海燕戴的纱巾,勒在她脖子上,用力勒。还数了30个数,白海燕瘫在地上断气了。肖强又用力拉断她裙子和裤衩的松紧带,并把裙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半个下身。然后他用擦面纸擦干净地上的脚印。走出房门,故意将门留了一道缝。 四十九、刑警的侦查 他在电梯里又戴上口罩、墨镜。出了公寓楼,迅速跑回咖啡店。翻过后墙,再次从小窗钻进厕所。这时他看看表,6点49分。他穿上外衣,拉了放水阀。然后走出厕所。看到黄林,他笑说:“刚才还解出来了,肚里真舒服。” 黄林笑笑没说话。 七点,顾明准时来到肖强家,敲敲门,没有回应。看看门缝,似乎没有关严,一拧把手,门吱的一声开了。他走进前厅,电灯亮着,却没有人。他不敢贸然往里进,便站在门前轻轻地说了一声“晚上好”,可是仍未见有人出来。这里他经常来,很熟悉。他又往里走几步看了看,只见长沙发前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女人的头发,在地板上。 顾明以为白海燕身体不适病倒了。周围的器具放置得井井有条,桌子上收拾得干干净净。椅子摆放得整整齐齐,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顾明又走到沙发前头,只见白海燕脸朝下趴在地板上。 他蹲在她身旁,晃着她的脊背,叫道:“白老师,白老师!”身子晃动,脸孔依然趴在下面。他以为她是不好受,还是趴着。 他把手放到她肩膀下,把她的头扶起来。明亮的灯光无情地照亮了那张黑紫色的脸孔。鼻孔里流出了血,嘴里流着白色浑浊的呕吐物。睁着的瞳孔一动也不动。就在这时,他发现她脖颈上缠着一条女人用的蓝纱巾。他又看到她下身露出了一半,很不雅,就下意识地伸手把裙子往上拉了拉,盖上了下身。 顾明放下白海燕的身子。他在惊慌失措中考虑到自己此刻的处境,身子本能地朝门口移动,想尽快从这儿脱身,可是像做噩梦一样两腿瘫软无力,似乎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他耳鸣目眩,头脑像风车旋转,心中惶恐不安。乘电梯可能会遇见人,他从楼梯下楼,但还是遇到一个上楼的女人,擦身而过时他把脸扭到一边。 来到了外面。清凉的空气里他的感觉仍很恍惚。回头一看,公寓楼的窗户灯火通明,可以听到电视里的音乐。没人追来,迎面来的人也没注意他。他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给肖强打电话,颤抖着的手指终于拨通了电话,可是电话却占线。 过了一会儿,他再拨打,还是占线。他又拨打了两次,还是占线。他无奈地收起手机,向前走去。他一度想过报警,可是,他的处境不同寻常,遭到怀疑也解释不清。他很害怕。他恍恍惚惚回到家里。母亲看他脸色很不好,问他怎么了。他说有些不舒服,就进屋躺在床上了。他脑子里乱得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顾明离开肖强家时,因为精神恍惚,修理下水道的工具也忘了拿,门也没关紧,结果门被风吹开了。邻家一个女人路过肖家,看到门大开着,就招呼苗莉关好门。可没人应声,她就走进前厅,一下看到躺在地上死去的苗莉,不由吓得尖叫,然后拿出手机报了警。 市刑侦支队重案一组的刑警在组长田春达的带领下,乘着警车迅速赶到齐芸芸居住的公寓楼门前,上了楼。因为是夏天,各家都开着窗户,听到动静都往外看。 田春达命令刑警在肖强家检查尸体,搜查犯罪痕迹。这时一个女邻居来报告:“刚才一个小伙子从楼梯走下来,神情紧张,脚步蹒跚。似乎有问题。” 田春达问:“他穿什么衣服?” 女邻居说:“上边是一件米黄色T恤,下边是条蓝色牛仔裤。” 田春达又问:“身材和模样你说说。” “身材中等,不胖不瘦,身高170公分左右。眼睛很小,圆圆的鼻头。嘴唇很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 田春达又带着刑警来到夜巴黎咖啡店,找到肖强。“你的妻子白海燕一小时前在家中被害了。”面孔黑瘦的田春达看着肖强说。 肖强听了大吃一惊:“被害了?不会?今天上午她还好好的,让顾明晚上去家里修下水道。” “顾明是什么人?” “是这里的店员,我的徒弟。他会修水管,电灯。他说今晚七点到我家。” “白海燕被害的时间就是七点左右。顾明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他出去后就没回来。” “他穿什么衣服走的?” “米黄色T恤,蓝色牛仔裤。” “他的体形、模样你说说。” “身高一米七,身材匀称。眼睛比较小,圆鼻头,啊,他头发染成金黄色。” “他家住在哪里?” “白水街176号,是一座四层楼房。他家在三楼304单元。” 田春达马上对另两个刑警郝东、向海洋说:“你们马上去顾明家,讯问他。” 两个刑警起身出去了。 警车很快开到白水街176号门前。刑警上了三楼顾明家。顾明还在床上躺着,见了警察十分惊慌。 郝东见他米黄色长袖T恤上沾有呕吐物和血迹,马上让他脱了下来要带走查证,又对他指纹取了样。 “你今晚七点左右到了肖强家了吗?”郝东问顾明。 “我,我是去了。”顾明犹疑着说。 “你去了见到白海燕了吗?” “我,见到了,可她躺在地上,已经被人勒死了。” “之后呢?” “之后我很惊慌,就离开了。” “你没有乘电梯下楼?” “没,没有。” “她家在八楼,你为什么不乘电梯下楼?” “我,我很紧张,忘了乘电梯了。看到楼梯,就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你紧张什么?” “我,我看到白老师被勒死在地上,样子很吓人,我害怕,紧张……” “你没对白海燕做什么?”向海洋盯着顾明问。 “没,没有。我一进屋就看到她死了。我,我什么也没做,她,她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顾明紧张得结结巴巴,身子也颤抖起来…… “平时你跟白海燕关系怎么样?” “我常去她家,师母对我很好。” “你没对白海燕动过心吗?” “动心?什么动心?啊,你说是……我怎么敢,她是我师母呀。我没有,没有……” “你发现白海燕死了,为什么不报案?” “我刚才说了,我当时非常害怕,怕惹上嫌疑,就没敢报案。可我给肖强老师打电话了,但他的电话一直占线。” 在咖啡店,田春达继续讯问肖强。 “顾明经常去你们家吗?” “是的,他经常去我们家帮助干些活,有时白海燕做了好吃的,也让他到家里来吃。” “他跟白海燕关系很好吗?” “还好,很熟悉的。” “他对白海燕有不礼貌的行为么,或是有些过分的行为?” “警官的意思是……” “我们在检查白海燕的尸体时发现,她的裙子和裤衩的松紧带都被人拉断了。应该是男人用力拉断的。” “啊,是这样。”肖强沉吟片刻,说:“我没有发现顾明对白海燕有什么不礼貌的行为。” “噢。”田春达点点头。他又问:“今天晚上你一直在咖啡店里面?” “是呀,我一直在店里,店里的人都可以证明。” 田春达向另一个警察使了个眼色,那警察就出去询问店里的人了。回来后附在田警长耳朵说,“问了四个店里的人,都说肖强今晚一直在店里。” 田警长又问:“白海燕和你有仇人么?” “没有。我们都是有学历,有正当职业,有教养的人,不吸毒,不赌博,没仇人。” “你们夫妻结婚后一直很和睦吗?” 五十、牵出苗莉死亡线索 “是的,我们没吵过架。这店里的人和邻居都可证明。可她现在就这么突然离世,我,我怎么办呀?”肖强这时悲伤地流出了眼泪。 田春达又向那个警察使个眼色。那警察又出去了。片刻后他回来附在田春达耳朵说:“店里人都说没听说他们夫妻吵过架。” 第二天上午,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重案一组召开了案情分析会。田春达组长首先对案情做了分析:刑警搜查了肖强家的房间,屋里纹丝不乱,没有财物被盗的迹象。从现场情况来看,抢劫案的可能性不大。 对尸体解剖所见,被害人系绞杀致死,推断死亡时间在昨晚7时左右,颈部皮肤有轻度擦伤,系绞杀时所致。无其他外伤,无反抗迹象,无奸淫痕迹,胃和血液中无毒物反应,未服安眠药。根据胃内物体的消化程度,未吃晚餐。血型为O型,脸上有少量鼻血和呕吐物,是窒息时流出。 指纹连同被害人白海燕的在内,新的有三人。其中一人是报案的女邻居孙女士留下的,遗留在门和把手上。另一个在多处地方都有,后来查明同顾明的指纹一致。还有白海燕的指纹。也是许多地方都有。肖强留下的指纹也很多,但时间略长。 接着其他刑警也发了言,大家倾向是顾明作案,因为有直接证据。他昨晚穿的米黄色长T恤左袖口上有一块1元硬币大小的血迹,是O型,跟白海燕的血型一样。顾明自己是B型。另外,右袖口上有少量斑点,经检验是附着的呕吐物干了,这是白海燕被绞杀时口中吐出来的。顾明昨晚七点左右到过白海燕家,他的指纹遗留在室内的好几个地方,都是新的,他带去的修理下水道的工具也遗留在现场。而且他从8楼下楼有电梯不乘,走着下楼,被人看到时神色慌张,脚步蹒跚。他离开徐家后又一直不报案。他有可能昨晚对白海燕不轨,拉断了白海燕裙子和裤衩的松紧带。白海燕要报警,他情急下就把白海燕勒死了。虽然顾明否认白海燕是他杀的,但他是最大的嫌疑犯。 凶器蓝纱巾是白海燕的,当时也许就挂在旁边。把被害者放在旁边的物品当凶器,可以认为是偶发性犯罪,这样上述推测更加自然,这种一时冲动的犯罪并不少见。刑警支队的领导于是决定拘留顾明,以进一步查明案情。 但田春达和郝东在审讯室讯问顾明,他态度激烈地坚决否定杀害白海燕:“白海燕是我的师母,又是杂志的大编辑,上等人。我怎么敢对她有不轨的想法。我一直对她非常尊重,没有任何不轨的行为。这一点我的老师肖强可以佐证。我的师傅和师母对我都很好,教我技能,生活上也很关照,我感激还感激不过来呢,怎么能杀害师母?绝不会的!” “可你的身上沾有白海燕的血迹和呕吐物。” “我以为白老师是因病晕倒在地上,就扶起她的头查看,这时沾上的血迹和呕吐物。” 经反复讯问,没有再发现顾明的疑点。 田表达对组员们说:“据我的仔细观察,顾明好像没有撒谎。要进一步确定案情,我们还得仔细调查,寻找证据。” 田春达在夜巴黎咖啡店继续调查。他和郝东在同会计黄林谈话时突然手机铃响了,他接听电话,电话是老父亲打来的,说他母亲在去红叶谷旅游时不慎摔倒,腿摔断了。让他马上开车赶去红叶谷,将母亲接回南光市治疗。 田春达挂断电话后焦急地对郝东说:“我母亲在红叶谷旅游,把腿摔断了,我得马上去红叶谷接母亲回来治疗。” 郝东关切地说:“我也跟着一起去。” 田春达摇头:“你不是在这里继续调查。我一人去就行了。” 这时一旁的黄林说:“这红叶谷看来是凶险之地呀,我们店主苗莉就是在半年前死在红叶谷的。” 田春达一听这话就问:“她是怎么死的?” 黄林说:“她也说去红叶谷旅游,可却死在那了。当地警察勘验后说是自杀。可我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跑到几百里外的红叶谷自杀?” 田春达想,苗莉的死亡会不会同白海燕的死有关联?半年中与夜巴黎咖啡店有密切关系的两个人相继非正常死亡,很有可疑呀。他问黄林:“苗莉是一个去红叶谷旅游的吗?” “她说是一个人去。但当时店里还有两个人在红叶谷。” “是谁呀?” “是肖强和顾明,他们是陪同一个法国旅游团去的。” “苗莉在红叶谷住的哪个旅馆?” “是红叶宾馆。她死后宾馆拿着住宿单据向我们店要宿费了。” 田春达决定对苗莉的死再进行一下调查,看是否与白海燕的死有关联。 田春达接回母亲送进医院治疗。叮嘱妻子照顾好母亲,他又和郝东再次赶往红叶谷调查。 田春达拿出肖强和苗莉的照片给红叶宾馆的前台服务员看,“这两个人你们在宾馆见到过吗?” 几个女服务员都说见过。因为他们的长相和穿着很突出。男的年轻,个子高高,头发很长,还烫着几道弯,很帅。女得中年,一副贵妇人模样。特别是眉心有颗痣。手指上戴得很大的红宝石戒指也很显眼。 田春达又问:“你们看到这两人在一起了吗?” 一个女服务员说:“看到了,那男的在晚上六点多来找那个女的。进了她的房间。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又走出宾馆,往山上去了。我记得很清楚。一是两人外貌突出。二是天已经黑了,还上山,令人有些惊奇。” “他们上山后几点回来的?” “好像没看到他们回来,也许是他们很晚回来,前台只有一个服务员,没有注意到。” 田春达又询问他们夜间上山的日期。 服务员查找住宿登记簿,说是5月3日晚上。 走出红叶宾馆,田表达对郝东说:“我已查看了苗莉死亡情况的案卷,苗莉就是在5月3日晚失踪,死亡时间也大致在这个晚上。看来肖强很可能与苗莉的死有关系,我们要进一步调查肖强。” 因为顾明是和肖强一起去的红叶谷,田春达和郝东回到南光市后又再次讯问顾明。 田春达看着坐在面前的顾明。他在拘留所里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明显的消瘦了。 “顾明,你在五月份和肖强一起去过红叶谷?”田春达问。 “是的,是陪同一个法国旅游团去的。” “你在红叶谷发现肖强有什么异常行为么?” “这……”顾明显出犹豫。 “有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要有顾虑。” “我……我没发现什么。” 田春达从顾明的犹豫中看出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但碍于师徒的关系不敢说。他敦促道:“你还是把知道的情况说出来好。向警察说明知道的情况是立功表现,帮助警察破案也可以使警察帮你弄清你的情况。你还是对我们说明真实情况。” 顾明还是犹豫。 田春达又烧了一把火:“你要是知道情况不向警察说,就是隐瞒不报,知情不举,会加重你的罪名的。” 在田春达的劝导下,顾明终于说出实情:肖强那次随法国旅游团去红叶谷,把我也带去了。可他到了那第一天,却两次说有急事,自己出去了,让我替他照顾旅行团。我有些奇怪,他平日里可不是这样,工作挺认真的。 五十一、侦查继续深入 顾明继续说:“他第二次出去办急事,是吃完晚饭出去的,天已经要黑了。我看到一个大胡子出租汽车司机在宾馆门口抽烟等客,肖强跟他说了两句话,就上了车。那天晚上他差不多过半夜才回来。第二天早上,我看到肖强手上,胳膊上都有长条状的伤痕,就问他这是怎么了?他说是树枝刮的。我想,你出去办事,怎么让树枝刮出这么多伤痕?而且那伤痕不像是树枝刮的,很像是女人挠的。吃完早饭,那个大胡子司机又在宾馆门前等客,我正好也在门前抽烟,他过来跟我借火,我们就聊了几句。我出于好奇,问他你昨晚把那个头发很长的帅哥拉到哪去了?他说拉到红叶宾馆去了,他去那会娘儿们了。我说你怎么知道他去会娘儿们了。他说我把他拉到那,就又停在那宾馆门前等客。可过了一会儿,看他和一娘儿们从宾馆里出来,向山上走去。我问那娘儿们长什么样?他说长得挺富态,穿着也华贵,一看就是贵妇人。她手上戴着个红宝石戒指,一看就非常值钱。她双眉间还有颗痣。我一听就知道这娘儿们是苗莉,心想她怎么追到红叶谷来了?怎么晚上又跟肖强上山? 傍晚肖强就要返回市里,我说今晚走的后半夜才能到家,多累呀。反正宾馆今晚的宿费都交了,也退不回来,不如好好在宾馆睡一宿,明早再走。他说有急事要回去当面请示苗老板,今晚就得走,要不苗老板出差了,有事就不好面谈了。我当时想,你昨晚不是在红叶宾馆见到苗老板了吗,又一起上山。怎么又说有急事要赶回去向她请示?觉得事情很蹊跷,但我也不敢多问。回来后不久,就有报道说苗莉在红叶谷自杀了。肖强却说,苗老板不是到天津出差去了吗,怎么到了红叶谷?我听了心想,你们不是在红叶谷会面了吗?她怎么到了红叶谷,你应该知道呀!可我哪敢问,只是心里画魂。后来我想,苗莉的死肯定与肖强有关系。”顾明看看田春达,又说:“这事你们可以到红叶谷去调查,调查红叶宾馆,调查大胡子出租车司机都行,看我是不是说瞎话,也能搞清苗莉死得真相。” 同顾明谈完话,田春达马上派刑警去红叶谷向大胡子出租车司机调查情况。 走在去市公安局的路上,肖强想,不是把顾明拘捕了吗,怎么又要传讯我?难道警察又发现了新情况?他忐忑不安地走进公安局大门。 还是田春达和郝东讯问他。 “在苗莉死的那天晚上,你在红叶谷见到苗莉了吗?” 肖强听了这话心里一惊,怎么不是问白海燕的案子,又提起苗莉的案子了?警察发现了什么新线索了吗?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自己。 肖强的神情变化被老练的破案高手田春达看在眼里,肖强的心理活动显露出他与苗莉的死有关。 镇定了一下肖强故作轻松地回答:“我在红叶谷时没见到苗莉。她怎么去了红叶谷,去那做什么,为什么在那自杀了,我是一概不知。” 听了肖强的回答,田春达盯着他说:“现在是给你机会,你要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我不会撒谎。” “你会不会撒谎,得由事实证明。我们认为你是一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肖强叫道。 “你听我说完!你为什么一再撒谎,说你在红叶谷没见到苗莉,是因为你在红叶谷杀害了苗莉,怕罪行暴露。”田春达让郝东把顾明、红叶宾馆女服务员、大胡子出租车司机的口述记录给肖强看。 肖强看后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在红叶谷是见到了苗莉,但我没杀她。” “那你为什么不承认在红叶谷见过苗莉?”田春达问。 “我怕把我和苗莉的死牵扯到一起,不想惹上麻烦。” “那你天黑了和苗莉到山上做什么?” “苗莉说想看看山上的夜景,我就陪她去了。” “那苗莉那晚怎么死在山上了?” “我们不住在一个宾馆,下山中途就分手了,我回我住的宾馆了。苗莉怎么死得我不清楚。后来我听说她丈夫说,苗莉赌钱欠下一大笔债,精神反常。她因为这个自杀的!” “那你第二天为什么手和胳膊上有数道血痕?” “我下山时因为天黑,在树丛里摔了一跤,是树枝给划的。” “你刚才也看了顾明的口述,他说看你的血痕不像是树枝划的,像是女人挠的。” 肖强说:“给我喝点儿水,我口渴得很。” 郝东给肖强倒了杯水。他慢慢喝着,用了些时间,把一杯水都喝光了。 田春达说:“你喝足了水,可以说了!” 肖强又开口了:“我刚才看了顾明的口述,他是胡说八道,诬陷我!” “他为什么诬陷你?” “他调戏过白海燕,我申斥过他,他就对我怀恨在心,乘机诬陷我。” “有这种事?你是在编故事?” “我不是瞎编。一次顾明到我家修下水道,修完了他笑着对白海燕说,‘下水道得经常疏通,才畅快,人的通道也得经常疏通,特别是女人。’白海燕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地道,但碍于面子,没说他什么。还有一次,白海燕在家做汤圆,顾明帮厨,他就上前拍白海燕的屁股,说她屁股上沾上了糯米粉。白海燕虽然当时不高兴,也没说什么。但过后越想越生气,就把这两次遭到调戏的情况跟我说了。我听了以后很生气,要开除顾明。他跪下来求我原谅,说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也觉得这事声张出去不好,让人家听笑话,就压下了。” 田春达听了觉得这肖强真是能强辩。不愧是大学毕业,又当过经理的人。他又想,要想彻底揭穿肖强的罪行,让他无言以对,还得拿出更有力的证据,特别是物证。走出审讯室他把这个想法对郝东说了。郝东说现在就凭几个人证也可定肖强的罪了。田春达说要把案件坐实,完全堵住肖强的嘴,还是要再搜查证据。最能出证据的地方就是现场,所以我们还应到苗莉死亡现场搜索一下。郝东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现场痕迹怕是都消除光了。田春达说也可能有不能消除的物证存在,比如纽扣、毛发什么的。郝东说,当地派出所说已经搜索过现场了。田春达说,我觉得他们对这个案子办得不够细致,认真。 田春达带领部下又来到红叶谷,搜索苗莉死亡的现场。可到达当天搜索了一下午,直到天黑,也没发现什么。 第二天天亮又上山搜索,直搜索到天黑,还是没发再什么可疑物品和证据。 肖强的堂哥肖龙现在也像肖强一样,急于摆脱贴在身上的“包袱”。而现在武晨因为着急、上火住进了他的医院,这是个下手的机会。而他没想到的是,师云丰要帮助他。 这天师云丰悄悄来到他的办公室,把门关严,小声对他说:“你遇到大麻烦了?想甩掉包袱?” 肖龙迟疑地看着她:“你……” “是的,你的情况我都知道,我一直密切地关注你。” “那你说该怎么办?”肖龙现在也急于找个帮手。 “要除掉武晨这个‘包袱’,就要趁现在她还在医院时下手。” 肖龙微微点点头。 师云丰又说:“我可以帮你。” “你……”肖龙用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感激的目光望着她。 “是的。”师云丰坚定地点点头。“你父亲临终前托付我照看你。为了你父亲的嘱托,也为了你,还为了这个医院,我要帮助你。乘武晨现在这里住院就下手。” 肖龙想,果然是女人,不考虑后果。她一定认为武晨现在触手可及,杀起来比较容易。但是,之后怎么办? “可是,”他说,“在这里把她杀了,我很可能会暴露的。”他说出心中的顾虑。 “不会。”师云丰摇了摇头,“武晨情况特殊,既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要说亲戚,也只有和她关系恶劣的小叔子。如果她死了,她小叔子高兴还来不及。” 肖龙这才明白,这个女人原来比自己考虑得还周密,她要利用武晨的特殊处境。 “该怎么做?”他试探性地问道。 “她独自睡在八号病房,对面和隔壁的病房都是空的。我已经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她会一觉睡到明天早上,要是醒了,就补上一针。” 闻听此言,肖龙吓了一跳。难道师云丰打算用这种方法让武晨一直睡下去吗? “不是现在就杀了她,只是为了减少麻烦,才会给她注射镇静剂。这样,让她睡十二三个小时没问题。” 肖龙一时变得很沉默。 “利用这段时间我们可以把她小叔子叫过来,让他过来探望。” 肖龙默默地听着。 “她小叔子一定会奇怪,为什么她不打个招呼就来医院,到时候我们就说是她自己走在路上突然觉得不舒服来医院看病的。检查后发现她的心脏有些不正常,暂且把她安排到病房里留院观察,然后,我们找个合适的机会给她注射奎尼丁,你也知道,奎尼丁是抗心律失常用药,但用法不当会引起脑梗死或心肌梗死。” 肖龙觉得她的话很可笑,“你以为这种幼稚的设想不会被人识破吗?太傻了。你可以说她是心脏病,给她注射镇静剂,外行不懂,这倒也无所谓,可是注射之后呢?她要是死了,仅有医生的证明书是不够的,只有经过法医的尸检才能完成法律上的相关手续。” 五十二、对武晨下手了 这时,师云丰怜悯地看着肖龙。 “您都在想些什么啊?”她突然低声问道,“武晨的小叔子跟她关系不好,不会整天都守在病房里的,其他人也只是表面上关心一下而已。要是她死了,反而对大家都好,没人会感到奇怪。最重要的是,您是医生,没有人会怀疑您的说法,也绝不会有人觉得死因可疑要求法医进行鉴定。对她小叔子来说,武晨可是个大麻烦,能参加她的葬礼,估计心里高兴得跟过节一样呢!” 肖龙屏住呼吸听完她的话,面色铁青。 “喂,那样不错?”她像是在教导自己的弟弟一样。 肖龙一言不发,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很可怕。她早早计划好一切,应对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师云丰的话极具说服力,肖龙从心底里承认自己输给了她。 “就这样办!”师云丰语气强硬地说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一个小时后,肖龙来到八号病房。昏暗的灯光下,武晨依旧躺在那里,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即使灯光很暗,她苍白的脸及脸上的雀斑仍然隐约可见,她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嘴半张开着,枕边残留着一些口水的印记,眼睛微睁,呼吸很急促。 肖龙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那张憔悴的脸愈发显得难看。师云丰悄悄走了进来。肖龙回过头来,看见她在冲自己微笑,眼角满是皱纹。 “武晨会一直这样睡到早晨,今晚我们就给她家里打电话。”师云丰用坚定的口吻对肖龙说。 “我们找谁?”肖龙反问道。 “当然是她小叔子,我想现在就应该把他叫过来。” “就那样。”肖龙现在已经随从她了。 师云丰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肖龙,悄悄地走了出去。 夜深人静,没有人会因为这间病房亮着灯而走进来查看,四周的病房都空着,病房里死一般的沉静。 肖龙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武晨,她嘴角的口水都快要流到下巴了,肖龙依旧镇定地看着她,如果她此时睁开眼,大哭大叫,那自己的地位、婚事就全完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师云丰说的去做。相比之下,自己先前的计划真是麻烦透顶,师云丰的主意则简单得多。而且,自己最初的谋划看似安全,实际上风险很大,而师云丰的计划则刚好相反。 肖龙忽然觉得,自己暂时离不开师云丰。但在一起合作的人很可能将来背叛彼此,那么自己将会陷入另一个困境,但即便如此,那也是将来的事,无论如何,现在必须摆脱眼前的困境。 武晨不时发出一点声音,她并未恢复意识,应该是在做梦,这样的声音也只能再听几个小时了?病房里弥漫着黑夜的气息,让人产生了无边无际的沉重感。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师云丰回到病房向肖龙汇报。 “谁接的?”肖龙神情紧张,连忙问道。 “当然是她小叔子了,我打电话叫他过来了,顺便把情况说了一下。” “他来吗?” “他听完吓了一跳,说马上就过来,但他没说要一直守在她身边,肯定是跟谁轮流着来,应该会是哪个亲戚。”师云丰猜测道。 “但是,病人随时可能死去。”肖龙有些担心。 “不会有事的,那些人巴不得她死了呢,就算是找个陪护,也只是帮帮忙。” 一切如师云丰所预料的那样发生了。 武晨的小叔子接到电话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开着车急急忙忙赶过来了,他身材肥胖,个子很矮,看上去就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默然地站在武晨的床边,两只手揣在裤子口袋里,低头凝视。 “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向肖龙发问。 肖龙解释道:“病人突然感觉身体不适,就来医院看病,我们检查后发现她的心跳很弱,就把她安排到这间病房里。一个小时前,她的病情突然急剧恶化,看着她那么痛苦,我们就给她注射了镇静剂,之后她就一直睡到现在。” 听完肖龙的解释,武晨的小叔子脸上并无担心之情。“医生,能治好吗?”他似乎只对这个问题比较关注。 “目前情况非常危险。”肖龙严肃地回答。 “你指的危险是什么?”他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从提问方式看,与其说他关心嫂子的生命,不如说他是在害怕她会活过来。 “这样,也就是说她有可能救不活了?”他再一次问道,像是希望从医生处得到肯定的回答。 肖龙对他说:“总之,她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这是事实。” 医生一般不愿意向病人家属详细说明病人的具体情况,因为这只会让家属增添不必要的担心,并无好处。现在,这个习惯之举帮了肖龙大忙,如果被问很多问题,他真怕露出马脚。 好在武晨的小叔子并未深究,“要是这样,一切就交给医生,拜托医生了。”他的态度显得很没有礼貌。病人家属一般都期望病人能早日康复,对医生总是很客气,而从武晨的小叔子这里却见不到半点那样的态度。或许是因为他希望嫂子早点死,所以故意想惹医生不高兴。 小叔子离开后不一会儿,陪护就过来了。这个陪护二十多岁,个子很矮,脸圆圆的,鼻子很塌,嘴唇外翻,目光呆滞,看上去傻乎乎的。 正如师云丰所料,武晨的小叔子并没有安排亲戚过来照料,对于这样一个重症病人,他只派了一个女陪护。这个女陪护照顾病人虽然非常细致周到,但并不机敏,派这样一个人来,很清楚地表明了他的用心。 “我说的没错?”师云丰斜睨着那个愚笨的陪护对肖龙小声说道,“武晨的小叔子盼着她死呢!对一个病危的人弃之不管,就派个陪护过来,不正好说明武晨在家里遭到反感吗?” “是啊。”肖龙也觉得有些过分,武晨的小叔子明知嫂子可能会死,不但自己不来照顾,也不让亲戚们过来探望。 “这样更好,”师云丰在肖龙耳边低语,“那个陪护什么也不懂,武晨的家人都没在身边,以后也没权利过来找碴——不,估计他们根本没那个心思,本来就巴不得她早点死呢!” 武晨依旧躺在床上安睡,发出轻轻的鼾声,像是在做着什么美梦。肖龙给她把了下脉,她的脉搏跳动得很快。 “院长,”师云丰说,“我会一直在这间病房的。”她故意调高声音,让陪护也能听清楚,“这么严重的病人,我会一直看护的。”师云丰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其他护士再靠近这间病房。 师云丰在医院很不受欢迎,别的护士都很讨厌她,对她敬而远之,护士长既然主动去八号病房,别人自然不会再过去,而且,这样还会产生另一个良好的效果:一直安排护士长照看一个重症患者,即使病人死了,家属也必定会表示感谢。 由肖龙亲自给武晨诊治,也含有同样的目的,院长和护士长亲自照顾一个病人,会让人觉得医院的服务特别热情周到,此外,武晨的小叔子找了个头脑不怎么灵活的陪护,也帮了肖龙大忙:由病人家属亲自找来的陪护在场,出事时人们也很难产生疑问。 “镇静剂快没作用了,”师云丰说,“再给她打一针。” “随便。”说完,肖龙走出了病房。 五十三、不安的灵魂 回到院长办公室,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应该说,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但为什么自己如此不安?本来,他想暗中处理掉武晨,因为很多犯罪行为最后会暴露都是因为有共犯存在。但是,肖龙不得不服从师云丰更高明的计谋,可以说,师云丰现在已经慢慢地控制住肖龙了。凭师云丰沉着冷静的行事风格,这次的计划肯定会成功,但他们以后的关系会怎样?她不是一个平常的女人。与其说肖龙现在是对杀害武晨感到不安,倒不如说他是在焦虑已经看得到的黑暗未来。 夜晚。 师云丰没有再来院长办公室。肖龙走到八号病房,师云丰正站在武晨的病床边,看到肖龙进来,她无声地笑了,是令人发指的冷笑。肖龙又为武晨把了下脉,她的脉搏比先前更快了。她还在沉睡,粗糙的皮肤格外显眼,头发不但已经失去光泽,还有些发红,凌乱地披散在枕上。眼睛依旧半睁着,嘴微微张开,呼吸时传来一阵口臭,不是肖龙熟悉的味道,而是病人身上特有的臭味。 “你一直在这里吗?”肖龙问道, “嗯,因为今晚太重要了。”师云丰回答道。 武晨还在轻轻打鼾,师云丰的口气像是在宣告今晚那个呼吸就可能永远停止,肖龙一时无言以对。 武晨的小叔子找来的陪护正在擦床下的地板。 “我……”肖龙在病房里很不自在,“我有事,先出去一下,拜托你了。” 师云丰抬起眼皮,死死地盯着肖龙,什么也没说。 “我很快就回来。”肖龙又恳求道。 “您去。”她没有再表示不满,很平静地答道。 肖龙走出那间让人喘不过气的病房,他想出去走走,从压抑中解脱出来,师云丰今可能会有所行动,不,从表情和语气来看,她今晚肯定会采取行动。肖龙这时跑出来,像是故意逃离案发现场。无论如何,他不想卷入师云丰与武晨之间的争斗,如果一直待在医院里,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沉得住气。 肖龙开车来到大街上。街道两旁霓虹闪烁,热闹非凡,行人们带着愉快的神情,不会有人想到,就在这黑夜的一角,就是现在,一桩谋杀案正在上演。不知怎的,肖龙非常想听到龙珠的声音,跟她说说话,哪怕―句也好。 他中途停下车,拨通了龙珠店里的电话。 “你好,我是肖龙,请问龙珠小姐在吗?”若是从前,他肯定会遭到无情的拒绝,但是,现在他不必担心这些。 龙珠接过了电话:“您好,我是龙珠。” 听到那久违的声音,肖龙像久旱逢甘霖一样,眼前浮现出龙珠漂亮的脸蛋。 “好久不见了,我想和你见个面,现在能去你那里吗?” “今晚不行。”龙珠马上拒绝了。 “十分钟就好,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咖啡厅坐坐好吗?”肖龙央求道。 “今天真不行,我没时间。” 肖龙并非第一次遭到拒绝,因此也没有太灰心,龙珠能立刻接电话,已经让他很高兴了。然而,龙珠接下来的话让他更意外。 “虽然今晚不行,您要是明晚有空,可以和我一起去听交响乐团的演奏吗?我刚好有两张票。” 要在平时,肖龙早就欢呼雀跃了,难得龙珠会有这样的好意,但现在,躺在医院里的武晨很可能会在今晚死去,他一时真不知该怎样回答。 “这样啊……”他犹豫着。 “没关系,如果没时间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龙珠立即解释道。 “不,我会去的,我正好也想去听听。”肖龙下定了决心。 “您真的没事吗?我也没问问您的安排就这样邀请您,真是不好意思。不能一起去也没关系的。” 想到自己拒绝她之后,可能会是别人与龙珠同行,肖龙心里顿时充满了嫉妒。 “不,我去,我们在哪里见面?”他急切地问道。 “您五点半之前能到我的店里来吗?”龙珠好像不再矜持了。 “我一定准时到。”肖龙再一次肯定道。 “那我等您。”龙珠回答道。 虽然此时,肖龙有好多话想要对她说,想听到她体贴的话语安慰自己的心灵,可是没等他开口,对方就挂了。放下电话,他茫然了,不知该去哪里,他不想在这时去找赖千秀。赖千秀和武晨有很多相同之处,肖龙并不爱她们,只是从她们那里要钱,她们都是有夫之妇,现在,肖龙最想见到的只有龙珠。他也不想给夏志方打电话,与其跟他谈一些无聊的东西,不如找些有意思的事情来做。他的心里难受至极,实在无处可去,只好走进了酒。 酒里也没意思。当心灵感到寂寞的时候,无论怎样都无法融入外界热闹的氛围,喝起酒来也没什么味道,肖龙只待了一个小时就走了。走出酒,他还是不知道该去哪里,于是又向俱乐部走去,平时都是带着女人过来,今天却只有自己。 很久没来这里了,他叫了位小姐陪他跳舞,那个女孩个子很高,舞也跳得相当不错,但他再怎么振奋精神,情绪都非常低落。在酒里他喝了不少酒,来到这里又喝了些,但醉意全无。肖龙一直想着武晨的命运。 本来,他现在应该往医院里打个电话,但他非常害怕从师云丰那里听到任何变故。肖龙觉得只有一个舞伴有些寂寞,又把台上两个闲坐着的女孩叫过来。今晚,他想尽情挥霍,不断给那几位女孩要酒,尽管如此,脑海中还是摆脱不掉昏暗的八号病房。过了十点,俱乐部的人开始多起来,肖龙开始有些醉了,但心情依旧阴郁,与无尽的黑暗交错着。 俱乐部的表演开始了,一个俄罗斯女人唱完歌后,一个漫画家出现在舞台上。他让在场的人随便写个字,然后马上就能把字变成一幅画。在场的大多是外国人、有个外国人写了个“s mith”,那个画家随便添几笔就把它变成了妙龄女郎的头发。肖龙被那个画家用手指点到,摇摇晃晃地走上了舞台,已被酒精麻醉的身体和未醉的心,像是热水与冷水搅拌在一起。肖龙在那张大白纸上写下“kill”后,长长地舒口气。画家看到这个单词,夸张地耸了耸肩,在座的外国人哈哈大笑起来。那位画家很认真地看了“kill”一会儿,然后拿起笔,把这个单词画到一张床上,床上仰面躺着一个女人…… 肖龙离开了那家俱乐部。是的,没必要把这件事想得那么严重,就像那幅漫画一样,杀人也会成为对人生的一个幽默的讽刺。肖龙努力让自己这样想,好让自己从压迫感中解脱出来。 回到医院时,正好是十点四十五分,因为自己一进门师云丰就跟了过来,他觉得师云丰可能已经动手了,不由得看了一下手表,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 “武晨已经病危了!”师云丰笑得很狰狞。 肖龙不知该怎样回答,急忙向八号病房走去,微弱的灯光下,武晨虽然还是像先前那样躺着,但一看到她的脸,肖龙立刻就清楚她已经不行了,她脸色苍白,呼吸细弱,嘴和鼻子像快死的鱼一样喘着气。肖龙本能地为她把脉,她的脉象微弱,频率不稳。他拿起听诊器放到武晨的胸前,她的肋骨已经凸出来了,但还有心跳。肖龙马上挽起她的衣袖,她的手腕处有明显的静脉注射的痕迹,枕边还散落着几个空药瓶,有淡褐色的,也有白色的,看到这些,肖龙立马严厉地瞪着师云丰。 五十四、谋杀后的动作 “你给她静脉注射了?”他问道。 那个傻乎乎的陪护吓坏了,慌乱地蹲在了武晨的床边。 师云丰一本正经地答道:“是啊,我给她打了,别担心。” 空药瓶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肖龙看到其中一瓶是注射用蒸馏水。注射奎尼丁时,必须先把它溶化在注射用的蒸馏水中,而且必须采用皮下注射或肌肉注射的方式,静脉注射的危险性很高,如果这种药流入血液,很快就会引起心肌梗死,武晨必死无疑。 肖龙的额头上立刻冒出了冷汗,武晨已奄奄一息。现在,这间阴暗的八号病房里只有肖龙、师云丰,还有那个毫不知情的陪护。 “我想,我们现在应该给武晨的家里打电话,死亡证明我已经准备好了。”师云丰平静地说道。 武晨的尸体是她的小叔子领走的,他还特意来到院长办公室拜访肖龙。 “这次真是多谢你们了。”他因为激动,额头上泛起了红晕,当然这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过于兴奋,对他而言,这个大麻烦终于消除了。 肖龙从椅子上站起来,很客气地说:“请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实在对不起。”他的声音很温和。 “不不不,真的是很感谢。”他摆摆手,“人的寿限已到,再有名的医生也无能为力,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现在家里很乱,改天我再登门拜访致谢。”和上次来完全不一样,他对肖龙感谢再三。 他走后,肖龙长长地舒了口气,危险都过去了,武晨的家人对她的死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尤其是她小叔子的态度,好像因为嫂子的死,对院方反而还非常感谢。 这场谋杀总算告一段落。 首先,不能让武晨的家人有所怀疑。其次,这件事不能让第三者知道,只要家属不产生怀疑,随后的一切就好办了,肖龙对此很有信心,只是接下来,肖龙的职业道德有可能会接受考验。肖龙现在已经精疲力竭了,他靠在院长办公室椅子上,一动不动。 这时,师云丰进来了,她脸色发青,眼圈也很黑,不知道是因为昨晚熬夜的缘故,还是因为杀人导致样子发生了变化。 肖龙从椅子上坐起来,师云丰盯着肖龙的脸,眼睛里闪闪发光,肖龙也转过头来,两个人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彼此对视着。师云丰额头上的青筋凸显,眼角有些向上吊起。她的沉默让肖龙明白了她的意思。窗沿上,一只牛虻着翅膀,噗噗地敲着玻璃。 “院长,”她终于开口了,“武晨的家人来拿死亡证明书了。” 她像汇报工作那样把证明书递给肖龙,肖龙看着上面的印刷字体,前所未有地认真读起来,等他填写完证明书,谋杀事件也就基本终结了。在死亡申请那一栏里,武晨的小叔子已经签字盖章。另一边的空栏需要肖龙填写,死因、死亡日期、时间、经过,字字刺眼,肖龙怎么也提不起笔。 “家属希望早点拿到死亡证明书,葬礼安排在明天下午,一点开始,两点出殡。”师云丰的声音冷冰冰的,她站在那里没动催促着肖龙赶紧填上证明书。 肖龙点了支烟,想冷静一下,却怎么也点不着火。师云丰伸手拿起火柴,点着后递到肖龙面前。肖龙弹了弹烟头上的灰,深深吸了一口。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笔在“死因”那一栏写上“心肌梗塞”,并填上日期,又从抽屉里取出印章和印泥,在上面盖上“院长肖龙”的钢印。印章显得异常鲜红耀眼。 “好了。”看到肖龙盖完章,师云丰小声嘟囔嘟囔道,然后一下子把死亡证明书从肖龙眼前夺过去,“我这就交给他们。”师云丰拍了拍肖龙的肩膀。 师云丰此时的表情,肖龙并没有看到。 “不要担心,没事的。”师云丰说完便走了,步伐和以前一模一样。 听见关门声,肖龙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作为医生的最后一丝良心催促他追出去,但已经晚了,一切都结束了,想要从师云丰那里要回死亡证明书已经不可能了。肖龙隐约听到师云丰下楼的声音,不禁浑身发颤。杀死武晨这件事结束了,彻底结束了。肖龙盯着窗沿上的那只牛虻——这次的谋杀事件到底谁是主犯?是自己,还是师云丰?谁又是从犯?肖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份死亡证明书很快就会送到有关管理部门,办理一下简单的手续,火化许可很快就会交给武晨的小叔子。谁也不会怀疑是医生杀了人,武晨的尸体会被正常火化,最后变成骨灰。终于搞定了一切,肖龙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外面没有风,太阳明晃晃地照射着大地,街上的行人和车辆熙熙攘攘,跟往常并无二致。“没什么大不了的,冷静下来。”肖龙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不妨把杀人看成那晚在俱乐部里看到的节目,如果武晨活着,自己会身败名裂,杀她是为了保全自己,不用在乎那张死亡证明书。” 到现在为止,肖龙已经为在医院里死去的病人写过几十份死亡证明书,从来没有人找他确认过那些人的死亡情况,也从未来电话询问那些证明是不是他写的,虽说这是出于对医生的信任,但要是有人居心不良,故意装成医生在死亡证明上编个名字,或者直接写上医生的名字,再盖上现成的印章,剩下的手续照样也会很快办好,就算是被害死的,有关部门也不会知道。在现实生活中,这些事情就这么自然地发生着,每天都会有死亡证明书送到那里,有谁会去确认事情的真相?有谁会去确认这些证明的真假? 肖龙原以为只有自己住的地方是这种情况,但听了其他地方医生的话才知道,其实哪里都是一样。要是猝死,情况会很严重,警方可能派人来追查死因,若是病死,虽不能排除有人会拿着假证明谎称病死,但一般不会有人追究。这个漏洞或许是社会信任医生的一个表现,但正是这种过度的信任才导致这种事情的发生。肖龙觉得医生这个职业很可怕,只要填好死亡证明书,病人的死就和自己毫无瓜葛了…… 第二天晚上,肖龙应龙珠之邀,去参加了音乐会。龙珠端坐在肖龙旁,演奏结束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太精彩了!” 热烈的掌声停下后,观众还在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刚才的演奏。 “果然只有亲临现场才能感受到这种气氛啊!”龙珠希望得到肖龙的认同。 其实,肖龙根本就没怎么听刚才的演奏,武晨和师云丰的事情总是挥之不去。现在,武晨的家人肯定在为她守夜,会有人为她的死亡和不幸伤心流泪吗?那个身材肥硕的小叔子或许正在灵堂隔壁的房间喝酒或者打麻将。可怜的女人,但实在是被逼无奈,如果不这样,肖龙的人生就完蛋了。可是,参与这件事的还有肖龙的同谋——师云丰,她已经借此控制住了肖龙,凭她冷酷的性格,这件事根本不会让她产生任何罪恶感,如果这世上还有人因此在独自窃喜,那个人很可能是师云丰。她既毁掉了自己憎恶的武晨,又握住了肖龙的把柄,武晨之死对她而言,可谓一箭双雕。 肖龙此刻正在考虑下一个杀人计划,对象正是师云丰,她知道得太多了,她还想控制院长和医院,一定要除掉这个定时炸弹。但这次的行动绝不能沿袭以前使用的方法,毕竟师云丰是医院的护士长,而且她对肖龙也非常警惕。 五十五、珍珠的光芒 “医生,”龙珠叫道,“大家都走了。” 肖龙这才回过神来,周围的听众已经纷纷离开座位向出口走去,旁边路过的人也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肖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今晚,龙珠穿了件华丽非常的连衣裙,她把头发轻轻向上盘起,衣领微敞,颈上戴着一条镶着宝石的铂金项链,肖龙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宝石,椭圆形的宝石直径大概有五厘米,周围的人都被她的美貌和她胸前那条令人惊叹的项链吸引了。在灯光的照射下,龙珠的脸精致清晰,从肩部到胸前的皮肤如同樱花瓣一样光亮,呈现娇嫩的淡粉色,异常动人,宛若一位西洋贵妇。 她先站了起来,两人一起走出大厅, 一路上,龙珠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女人们的脸上充满了羡慕和嫉妒,男 人们则表现出极大的欣赏和赞叹。肖 龙也将先前的郁闷抛诸脑后,此时此 刻,他觉得有幸与龙珠一同听音乐会 真是莫大的荣幸。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得到龙珠。但奇怪的是,即使是在两人独处之时,肖龙也从没听她提过求婚的事。虽然今晚是她主动向肖龙示好,但总感觉两人之间还有很长的距离,肖龙想,既然她邀请自己听音乐会,就说明不是没有希望,不,她肯定对自己有意思,要不也不会特地准备两张门票。她完全可以把票送给其他人,单单给了自己,就说明她在心里已经承认了自己。 爱慕龙珠的男人不计其数,但他们都不可能下决心马上跟她结婚。如果只是交往或一块玩玩,比肖龙条件好的男人有的是,但诚心诚意向她求婚的却只有肖龙,自身条件不管多好,婚姻对单身女性而言,永远都是具有吸引力的。自从处理完武晨的事情,肖龙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要尽快得到龙珠。虽然目前还只有自己向她求婚,肖龙随时担心着会有竞争对手出现。 “现在还早,”龙珠看着腕上的钻石手表,刚刚九点十五分,“院长,要不我们去附近的俱乐部坐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邀约肖龙。 “走,”肖龙答道。 车是龙珠的,司机打开门,两人并排坐在后座上,肖龙心里怦怦直跳,感觉自己和龙珠地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在车上,肖龙轻轻握住了龙珠的手,但她马上睁开了,若无其事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她的侧脸美得让人心醉。 俱乐部恰逢客流高峰,这家店跟肖龙上次去的那家不一样,最近刚装修过,设施豪华。肖龙先请龙珠入座,能跟她坐在一起,肖龙显得有些得意。龙珠的美貌和华丽服饰依旧十分引人注目,尤其是她胸前的那条宝石项链。 招呼他们的服务员鞠躬问道:“请问两位喝点什么?” “我要杯苏格兰淡酒。”说着,肖龙看了看龙珠。 “我要一样的。”她轻轻对服务员点了点头。 肖龙心里掠过一丝喜悦,想到龙珠跟自己点一样的饮料,一股暖意涌上心头。酒上来了,两人碰了碰杯,龙珠冲着肖龙甜甜地微笑。灯光下,她的眼睛乌黑发亮,肌肤柔嫩而富有光泽。 “今天晚上跟做梦一样。”肖龙说,虽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有些矫揉造作,但他实在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龙珠正注视着舞池里的客人,听到肖 龙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面部的轮廓如梦幻般美妙动人。龙珠略带矜持的微笑让肖龙更激动了,两人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看着跳舞的客人。舞池里的灯光音响都是最新配置的,现场演奏乐队的阵容也很豪华,天花板上别具匠心地贴满了菊花壁纸,使整个俱乐部洋溢着奢华的气氛,而且就餐的客人大多是外国人,为这里增添了几分洋气。 “我们跳舞。”肖龙邀请到。 本以为自己会遭到拒绝,不想她却爽快地点了点头,肖龙立刻起身为她拉开椅子。两人向舞池走去,这时,一个声音圆润的菲律宾歌手,对着麦克风唱起了优美的曲子,肖龙第一次挽着龙珠,紧张得浑身发抖,她的舞跳得非常好,肖龙的手轻轻揽着龙珠的腰,明显能感觉到她的温柔,此情此景正是肖龙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 肖龙心在跳,而龙珠则镇定自若,她一边附和着肖龙的节奏,一边通过自己娴熟的动作调整肖龙的舞步。肖龙很小心,尽量避免接触到龙珠的身体,若是对普通女人,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接近,唯独对龙珠没有那个胆量,尽管他非常想抚摸她一下。 “您跳得很不错啊。”曲终,她笑着对肖龙说。 “没有,还是龙珠小姐跳得好。”肖龙由衷赞叹道,“我真是惊讶,没想到你跳得这么好。” “没有那么好。”龙珠受到表扬后有些不好意思,流露出小女孩般可爱的表情。这让肖龙稍微放松了些。下首曲子是伦巴舞曲,周围的人动作很夸张,而龙珠只是轻轻跟着节奏跳,她的身体再一次让肖龙热血沸腾,这次肖龙稍稍用力,把龙珠揽向自己,龙珠没有反抗,依旧自如地跳着。从她脖子上垂下的宝石项链闪闪发亮,让肖龙感到有些眩晕。 龙珠是由夏志方介绍给肖龙的。说起来,夏志方倒是个挺有意思的男人,虽然名片上印着律师的头衔,却从来没打过官司,相反,他倒是热衷于结识富婆,然后将她们介绍给肖龙,而夏志方自己和女人周旋的本领却乏善可陈。 起初肖龙只是约龙珠吃过几顿饭而已。对方看肖龙是个颇具规模的医院的院长,也就安心地跟着去了。二人相约在银座一流的饭店吃饭,吃完饭后,肖龙邀请她去酒,但被拒绝了。 在送她回去的车上,肖龙趁龙珠不注意时突然握住她的手,不料却遭到龙珠强烈的反抗,一般的男人应该会对此感到很狼狈,可肖龙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不慌不忙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之前的话题。 第二次也是在车里,肖龙又伺机用力握住了龙珠的手,这次她并没有强硬地将手缩回去,只是默不作声。根据肖龙以往的经验,女人的羞耻心往往会使她们陷入男人的算计中。因此,肖龙不但没有放开龙珠的手,还抓着她略带抵抗的手指,塞进自己的嘴里,一根一根地吮吸着,龙珠的手指上沾满他黏黏的唾液……在这种情况下,龙珠只好埋下头去,虽然她性格倔强,但也只能在昏暗的车里隐藏起难为之情,被早已轻车熟路的肖龙恣意玩弄。 从那之后,龙珠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肖龙面前。肖龙打去的电话几乎都是学徒接的,她们总是机械地回答“老师出门了”,不用猜,肯定是龙珠拜托她们这样说的。 但是,她也不是完全不接电话,十回里大概能有一回听到她的声音。 “您邀请我也是没用的。”她用强硬的口气说道,“请不要再打电话了,我不想再见到您。” “为什么不想见?”肖龙不知羞耻地反问道,“为什么要这样防备我呢?” “因为我害怕您。” “害怕我?为什么呀?” “如果继续和您见面的话,我可能会很困扰。”龙珠小声地回答。 “如果我有令你害怕的地方,我可以改。你说,怕我什么啊?” “不,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总之,我不想和您有任何来往了。” “我给你留下了那么不好的印象吗?也许是我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冒失行为,我可以改,下次出来找个地方,好好听我解释,我会反省并改正的。” “不,我实在是太忙了,完全抽不开身。” “忙的话也没办法。但是,太忙碌对身体不太好,多出来走走身体才会健康,和我出去散散心。” “不必了。不要为此再打电话了。” “我都说了,如果你因为害怕我而戒备我,我可以改的。龙珠小姐,我想和你当面把话说清楚,你至少得听我解释啊!” “……” “喂,听得到吗!” “不要再打电话了,我挂了。” 肖龙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反而笑了起来,他认为,龙珠在说害怕他的同时也证明了她对自己有兴趣。 五十六、死缠住龙珠 龙珠二十七岁,因为丈夫有了外遇,她便起诉离了婚,最近刚办完离婚手续,龙珠的工作能力像她的美貌一样让人赞叹,时装店能有今天的光景,全靠她经营有方。据说她最大的梦想是办一家服装设计学校。 肖龙觉得,没有钱的女人,即使美若天仙,也和低贱的蠕虫一样毫无价值。而现在,他最感兴趣的就是龙珠。一旦搞定这个身家上亿的女人,他就不愁没钱用了。肖龙的策略一直都是一边俘获女人的心,一边弄到她们的钱,填补医院的赤字。 龙珠不但容貌标志,而且脸上还洋溢着成功者特有的自信的神采,和她一起进餐的那两次,肖龙曾小心地试探过亲近她,但都被她断然拒绝。不过,希望总还是存在,肖龙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实际上,不论是龙珠的美貌还是经济实力,都让肖龙无法轻易放弃。 肖龙拿起电话,拨通了龙珠店里的号码,再次与龙珠联系。 “您好!这里是蒂罗尔时装店。”一个女学徒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问龙珠小姐在吗?我是肖龙。” “请稍等。” 一会儿,一个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您好!我是龙珠。” “我是肖龙。” “哎呀,院长是您啊。”龙珠的声音略带娇羞。 “最近还好?”肖龙望着窗外问道。 “托您的福,就是有点忙。” “出去散散心怎么样?太忙了对身体可不好啊,想去打高尔夫吗?” “我不是才跟您见过面吗?而且成天都要忙店里的事,觉得好累哦。”龙珠笑着答道。 “所以才要去打高尔夫放松放松嘛!和我一起去,我会教你的。” “谢谢。”龙珠只道谢,并未表态。 “我是认真的,总是这样工作可不好,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高尔夫也有益身体健康,怎么样?我们明天去红叶谷,我开车来接你,当天就回来,出去玩玩心情会变好,而且开车兜风的感觉也不错啊。” 肖龙对高尔夫一窍不通,教龙珠学高尔夫只是个借口,只要到了高尔夫球场,总会有朋友可以拜托。就算没有朋友再也没关系,把女人骗出去才是正题。 “真是太感谢了,不过我现在实在没法去啊。”龙珠拒绝道。 “我可是为你着想啊。放心,我很绅士,不会做出失礼的行为,这一点请相信我。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去店里接你。” “真的不行。”龙珠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就算您开车来接我,我也是不会去的,请您不必费心了。” “总之,我明天开车来接你。时间是明天上午十一点。” 肖龙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边抽烟,边凝视着袅袅升起的烟雾,肖龙决定明天要赌上一把。 第二天是星期六。上午十点半,肖龙换下白大褂,来到车库。无论周几,工作都不会影响到他私人的行动。汽车开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了站在正房门口的师云丰。她的脸朝向自己这边,虽然隔得很远,看不太清楚,但她的目光应该是冰冷的。肖龙信一用力踩下了油门离开医院,拐进了加油站。今天的目的地也许会是红叶谷,所以得准备充足的汽油。 昨天在电话里,肖龙邀请龙珠去红叶谷风景区。这位二十七岁的女老板年轻漂亮,由于工作的关系,她总是穿着简约的时装。时装店的女老板适合穿时装得太少了,可龙珠却是个例外,她匀称的身材简直可以和模特媲美。 肖龙几乎每隔一天就给她打个电话,通过声音加深自己在对方脑海中的印象,让对方意识到绝不可能轻易摆脱他的影响是肖龙对付女人的一贯策略。那天的电话也是如此,不管对方是否答应,他都会单方面决定十一点开车过去,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 肖龙停好车走到时装店门前。龙珠的店面并没有非常华丽的外部装饰,她认为,气派的橱窗根本没必要,不过,来这里的顾客大多都是有钱人,而且在店里工作的学徒也有二十多人。 肖龙信一推开店门,正好遇上熟识的女学徒。 “你师父呢?”肖龙问道,“跟她说肖龙来了。” 那个女学徒站着不动,在他的面前鞠了一躬,说道:“实在抱歉,老师因为有事在身,今天不能跟您同行了。” “她不在吗?”话音刚落,肖龙眼见店里的后门被迅速关上。 “是啊,已经出门了。她说如果见到了肖龙先生就这样转达。” 肖龙无功而返。然而,龙珠的躲避,并未让他灰心沮丧。肖龙有信心这女人迟早都会成为自己的掌中物。 肖龙一边搂着龙珠跳舞一边想,经过一段时间的死缠硬泡,龙珠现在逐渐向我靠拢了。这不,主动邀请我听音乐会,又和我一起跳舞,让我紧搂着她苗条的小蛮腰在舞厅里转来转去。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相信一定会把她完全拿下,抱得美人归。那时候我色、财双得,多么美哉、快哉! 一场舞跳完,肖龙又对龙珠说:“我们去旁边的咖啡馆坐坐,休息一下,凉快凉快。” 龙珠微笑着点头:“好。” 这是一家很气派的咖啡馆,黄铜转门闪闪发光,耀着金色的光芒。 进了咖啡馆,肖龙要了一间包房,两个人坐在里边很幽静。肖龙要了一杯拿铁咖啡,问龙珠要什么,龙珠说要一杯“卡布其诺咖啡”。肖龙又要了一碟干果,一碟奶油点心。咖啡和点心上来了。两个边吃喝,边聊天。 肖龙笑着问龙珠:“今天玩得怎么样?高兴嘛?” 龙珠笑着点头:“玩得挺高兴,挺痛快的。” 肖龙又笑着问:“对我感觉怎么样?是好感加强了,还是坏感加强了?” 龙珠有些腼腆地笑说:“你说呢,跟你一起玩了这么长时间,要是讨厌你,能这样吗?” 肖龙又笑着握住龙珠一只手,“握你的手感觉真好,你的手温润如玉呀。”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抚摸龙珠的手。 片刻后龙珠抽出手,“行了,摸一会儿行了。” 肖龙笑着说:“跳舞时不是一直握着手吗?” 龙珠面带羞涩地说:“跳舞是跳舞,现在不是没跳舞吗?” 肖龙笑说:“那我们再跳支舞。”说着站起来拉起龙珠的手。 龙珠半推半就地站了起来。 肖龙笑说:“我现在不但要握住你的手,还要搂着你的腰。”说着搂着龙珠跳了起来。 跳了一会儿他又把脸贴向她的脸。 龙珠扭过脸:“不要这样……” 肖龙笑说:“你看舞场里年轻情侣不都是贴着脸跳吗?” 龙珠低着眉说:“可我们不是年轻情侣……” “不是吗?我看是。”肖龙笑着又把脸贴向她的脸。 龙珠又扭过头,“要跳就好好跳,要不我就不跳了,我不想这样……” 肖龙涎着脸说:“好,不这样了,我们继续跳。”他没有再贴脸,但把她的腰搂得更紧了。 龙珠笑说:“你呀,真像个调皮的孩子。” 肖龙笑说:“跟你在一起,我变得年轻了,年轻了十岁,这就是我愿意同你在一起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 龙珠笑问:“还有一个原因是什么?” “是爱情。因为我太爱你了。”说着他在龙珠娇嫩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龙珠轻推开肖龙,笑嗔道:“你又来了,不跳了,我们坐下休息。” 在咖啡馆里又说笑了一阵,然后肖龙送龙珠回家。 在轿车上肖龙心想,今天同龙珠的距离又拉近了一步,离实现目标越来越近了。他又伸出一只手握龙珠的手。龙珠没有马上把手抽出来。 五十七、借钱也要买古董 光线从窗外射进来,一片沉寂。此时医院十分冷清,比较忙的时段是上午十点到十二点这两个小时。离这里最近的内科诊室传出一阵阵笑声,医生和护士们正在互相调笑。 最近真是越来越冷清了,肖龙心里感慨着。三年前这家医院还十分热闹,但自从父亲的弟子——优秀的内科主任医师辞职后,态势就开始恶化,尤其是一年前医术高超的外科主任医师的辞职,更使得患者大为减少。医院现在的情形是每况愈下,赤字月月都在增加。 尽管医院的经营状况不佳,作为院长的肖龙却全然不以为意。对于赤字,他自有填补的手段,医院生意不好也无所谓,他压根就没有和其他医院竞争的意识。 这家医院是他已去世的父亲创建的,肖龙只是理所当然地继承过来,他对行医毫无兴趣,当上院长后很少为患者坐诊,也无心经营。 说起来,当院长其实还是不错的。虽然医院经营出现亏损,别人内心对你如何评价无从得知,但至少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三十二岁的肖龙已经深刻品尝到了名誉带来的甜头。 肖龙走进院长办公室里看一个名叫古龙轩的古董店送来的商品目录。最近哪里进了一些新古董。有一些还很珍贵。他对一只清初的碟皿兴趣盎然,问了古龙轩才得知,买下至少要五十万元。虽然实物还没看到,但据说相当有收藏价值。 古龙轩的老板之前就曾喋喋不休 向肖龙兜售道:“别人为了买到这个 碟皿,早就开始了争夺战,我还是想 把碟皿送到院长您这里来,像这样的 珍品,要是不去它该去的地方,它会 哭泣的。” 尽管是生意上的奉承话,肖龙还 是感到很受用。从学生时代起,他就 对古董情有独钟,那时,父亲经常在 古董店的劝说下买回一堆古董。自己 也就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并养成 爱好。 肖龙特意在医院二楼的一个大房间 里安放了四列玻璃展览架,琳琅满目 地摆满了自己的收藏品。这里的藏品 以壶居多,林林总总有数百件,此外, 还有几百件藏品在仓库里。 展室的角落里铺着红色的毛毯,放着 四周立着竹柱,墙角悬挂着一幅水墨 山水画。这种摆放格局让人感觉好像 是进了一间高级古董店的特别陈列 室,或是美术馆的一个房间。 有幸前来参观者将获得肖龙亲自演 示茶道送茶的待遇,使用的茶碗看上 去也价值不菲。 尽管医院的状况已是入不敷出,肖龙仍不肯舍弃收藏的爱好。一方面固然是出自兴趣,另一方面,收藏也被他当作一项投资。说是投资,肖龙却从未想过将其兑现。他宁可向人吹嘘自己拥有时价上千万元的收藏品,也不会将其变卖解除医院的经营困境。事实上,他这样做,自有其用意,因为,被邀请观赏古董的女人们会情不自禁地被这种艺术品所营造的高雅氛围吸引。 门外响起轻轻地敲门声,一个男人从 肖龙身后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单凭 敲门声,他就知道是事务长,这个男 人一向轻手轻脚的。 “顺风商行送来了付款通知单。”事务长瘦骨嶙峋的手指捏着四五张叠在一起的纸,将其放在肖龙的眼前,声音嘶哑地继续说道:“这个月是七万二千四百元,药剂科已经确认过也盖了章。加上以前欠的二十一万五千元,一共二十八万七千四百元。顺风商行说暂时先付一半也行,还询问他们什么时间可以来取款。” 肖龙用指尖拈起付款通知单,看也不看就扔进了文件夹。 “你跟他们说,我以后会打电话通知的。” “您之前也老是这样拖延,请务必告知一个明确的日期。否则我应对为难啊。”事务长苦着脸说。 “我已经说过了,以后会通知他们付钱日期!” 肖龙声音低沉。他的双眼盯着古龙轩的目录,用余光可瞥着事务长的衣服。 事务长用阴沉的目光瞥了一眼古董目录,“顺风商行说,要是再推迟付款,有可能会停止药品的供应。”他用干巴巴的音调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依然无声无息。 肖龙朝门口厌恶地瞪了一眼,回过身去。 不管是药商的账单还是什么,肖龙都不想管,眼下最要紧的是弄到五十万元,把那只喜欢的清初碟皿搞到手。 赖千秀!肖龙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这个女人的身影,她向来是出钱的最佳人选。不过,一周前他刚向她借了一百万元,现在再让她出五十万元会比较困难,还是一个月后再一次性向她借五百万元,要是为了现在的五十万元,把以后要借的五百万元弄泡汤了,才得不偿失。 肖龙又想起了龙珠,这个女人有的是钱,开着一流的时装店,卖的进口服装都是流行的款式,应该没少赚钱。据介绍人夏志方说,她至少有一亿元的身家,但是很遗憾,他和她现在还不是说用钱就能拿到钱的关系。 应该去哪里?还是到赖千秀家坐坐。但时间还早,他不想现在就过去,肖龙漫无目的开了一阵车,突然想到去见见夏志方,但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在家。肖龙把车停到街边的,拨通电话,接电话的是夏志方家的老用人。 “先生现在不在家。” 夏志方一直单身,家中只有这位老用人, “我是肖龙,知道他去哪里了吗?”肖龙经常去夏志方家做客,所以对老用人说话的方式也比较随便。 “不知道,他没说去哪里,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回来了,我会转告先生说您来过电话。” “不用了,我再打来。” “好,再见。” 老用人的声音让人感到一阵心寒。夏志方一直和这个老用人住在破旧的家中,已经三十五岁的夏志方,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成天到处游荡,连续两周不回家可谓家常便饭,而且他绝对不会事先告诉你他的去处。 虽然如此,夏志方却从未做过违法乱纪的坏事,也没有沉溺于欢场,可以说是一个没有嗜好的男人。如果硬说有什么爱好,他倒是有打听社会上各种小道消息的兴趣。 肖龙又没了目的地,只好在路上漫游。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想龙珠的事情。肖龙认识龙珠也有五个月了,介绍人正是夏志方。 漫游了一阵,肖龙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把车开向赖千秀家。 赖千秀在商业街里经营着一家大型家居用品店,这家高级店铺很受顾客青睐。肖龙很少开车去她的店里,而是直接去她的家里——一座清静的宅院。赖千秀家的房子是从一个二战前很有名的实业家手里买来的,长长的围墙环绕在外,茂盛的树丛中坐落着宽大的主房。肖龙并没有把车停在她家的正门口,也没有停在侧门。他停车的出入口是一扇崭新的特别设置的门——那是主人赖千秀特地为肖龙打造的出入口。赖千秀觉得让肖龙从主门经常出入多少有些不妥,因此特别为他造了专用门,这足以表明赖千秀对肖龙的态度。肖龙到了赖千秀家里像进了自家大门一样,沿着庭院信步走着,透过茂盛的树丛,可以影影绰绰地看见玄关处的灯光。 肖龙拉开大门,走了进去。脱鞋的时候,女佣人安苹走了过来,安苹是赖千秀的贴身佣人,在赖千秀家的三个女佣中,安苹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已经四十二三岁了。 五十八、与赖千秀的暧昧关系 安苹一看见肖龙,便弯下腰说:“您回来了。” 肖龙每次来到这个家,都会得到这样的问候。他点点头,往屋里走去,安苹跟在他的后面。 “那个,主人不在家……” 虽然听到安苹说赖千秀不在,肖龙还是毫无顾忌地走进了她的房间,赖千秀的房间摆放着奢华的家具。肖龙走进房间,将双手插进上衣口袋,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去哪儿了?”他向安苹问道,仿佛在理直气壮地询问自己妻子的去向。 “您有什么事吗?夫人去了美容院,之后会去店里转一转,夫人知道您要来吗?” “不,她应该不知道。” “哦,是这样啊。” 安苹走进去给肖龙倒茶。趁这个空儿,肖龙从沙发上站起来,东看看西瞧瞧,突然发现化妆台上有一个方形的包裹。肖龙将它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 肖龙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老旧的桐木盒子,根据盒子的重量判断,肖龙猜想里面放的应该是茶碗。旧木盒用一根细细的棉绳捆着,肖龙解开棉绳,揭开木纹斑驳的旧盖子,里面放着一个姜黄色的布包,打开布包一看,果然是一个茶碗。这个乳白中略带灰色的茶碗上,有些笔触粗糙的花草图案。 “嗯。” 肖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仔细地端详起来,这个茶碗应该是宋代古窑烧制的。赖千秀最近受肖龙的影响,开始对收藏感兴趣了。一定是古董商推销给她的,不过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价格肯定也相当可观。 肖龙把茶碗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查看着。宋代古窑特有的乳白色釉使茶碗上的图案颜色特别淡雅,釉面因为绘图的氧化铁原料有些泛红。 安苹把茶端了过来。 肖龙向她打探道:“这个茶碗是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安苹俯身放好茶杯,将视线转向肖龙手里的茶碗。 “昨天好像古董店的老板来过。” “这是买下来的吗?” “我不太清楚。” 安苹鞠了一躬便走开了。肖龙把茶碗按原来的样子包起来放好,然后点燃了一支烟,在房间里踱起步来。地板上虽然铺着红色的地毯,肖龙却满不在乎,任烟灰直接落在地毯上。 抽完一支烟后,肖龙把烟蒂丢到烟灰缸里,烟灰缸里已有两个沾着口红的进口烟蒂。 离开赖千秀家时,肖龙顺手把那个装有茶碗的包裹也带走了,他心想,要么自己收藏,要么卖掉,这一趟可没有白来。 肖龙是在三年前认识赖千秀的,也是由夏志方介绍。赖千秀对肖龙的信任,不仅有赖于他医院院长的头衔,而且还源于他是名医之后。肖龙接近赖千秀的目的也与他接近别的女人不同:仅仅是为了获得物质方面的享受。 肖龙和赖千秀认识不久,便向她借了两百万,理由是自己在很远的山里买了一座矿山,想进行开发,希望赖千秀可以投一部分资金。当然,这并非肖龙凭空捏造之事,他确实从一个矿产家手里买下了一座铜矿,只不过,这座矿山里根本就没有矿脉。虽然肖龙事先已经知道这一实情,但为了得到拥有一座矿山的虚荣感,还是花钱把它买了下来。 就是以这个理由,肖龙让赖千秀出了一大笔钱,而且赖千秀也没有丝毫怀疑,就把钱给了他,她相信肖龙的院长身份。 那两百万很快就被肖龙花在了其他女人身上,还款期限一到,赖千秀便催促肖龙还钱,肖龙早就准备好应对之词。他对赖千秀说:“为了开发矿产,我已经雇了当地人在那边开展工作,但是业绩怎么也上不去,所以我打算把矿山卖掉,用卖掉的钱还给你,矿山卖掉之前希望你能等一等。” 当还钱期限再一次来临,肖龙又极力劝说赖千秀:“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还是先去矿山考察一下,如果仍觉得没有发展前途,那就卖掉。如果认为还有发展前途,我们就一起继续经营!” 赖千秀其实也对拥有一座矿山的感觉非常心动,便接受了肖龙的建议,两人不远千里,来到所谓的矿山附近,这其实也是肖龙计划中的一部分,他故意选了那班傍晚才能到目的地的火车。 “现在去工地的话,要半夜才能到,坐了这么久的火车你也累了,要不然,我们今晚就在附近的温泉酒店歇一夜?”肖龙向赖千秀试探性地询问。 赖千秀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小十五岁的男人:白皙的脸上已露出疲惫的神色,想来这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男人也应该不会打自己的主意,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同意了肖龙的建议。 在车站下车后,两人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温泉酒店,这是当地最好的温泉酒店,在卧室里就能听见水流的声音。 肖龙和赖千秀之间的新关系就是从这一夜开始的。 从那时起,肖龙就知道,他从赖千秀那里借来的两百万已经不需要还了。自己在经营一座矿山之事,确实不假,不过,肖龙只是把矿山作为从赖千秀那里拿钱的幌子。对赖千秀来说,那点钱只是九牛一毛。 第二天早上,肖龙对赖千秀说:“夫人,昨天晚上我打了电话到矿山,矿山的人说负责人去旅行了,三四天以后才能回来。” 当然,他根本没有打这样的电话,负责矿山的人从一开始就是肖龙虚构出来的。 “现在那边的负责人不在,我们去了也是白跑一趟,不如先在这边待几天,等他回来再说。” 赖千秀有些迟疑:“就算要等,难道还要在这边等吗?” “好不容易到这边来了,我们就好好玩玩儿。我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呢,这附近有几处可观光的地方呢。” 赖千秀低下头,没说话,肖龙不停打量着她:经过一夜的欢爱,这个女人从昨晚开始就不再是以前的赖千秀了,自己已经无需再刻意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赖千秀是100%的女强人,手腕非常了得。她从小生意做起,生意越做越大,最后发展成现在的这家家居用品店。她的丈夫对她的事业没帮上一点忙——那是一个性格懦弱的男人,只知道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对她唯命是从,要说本领,还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赖千秀费了千辛万苦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到现在还有很多关于她的传闻,大部分是关于她如何发迹的。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她身体透出的风情,让人忍不住相信那是真的。当时,她刚过三十,正是女人最貌美、最有风韵的年纪,何况她身材丰满,个子高挑,确实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她的丈夫曲春彦身体瘦弱,看起来忠厚老实。和赖千秀比起来,他明显缺乏男人的雄心壮志,一直给人一种未老先衰的感觉。因此,人们背地里常说曲春彦是被丰满的妻子吸光了精气,才弄成了现在这副形容枯槁的样子。招来这样的闲话,一方面是由于周围的人对用那么短时间,做成现在这样一家一流家居用品店的赖千秀深感妒忌,另一方面,也是对藏在她的背后直不起腰来的丈夫曲春彦的嘲讽。赖千秀现在已年过四十,但仍然风韵十足,光彩照人,而她的丈夫看起来却像六十岁的老头子,这种外观上的差异,也透露出两个人在生理需求上的差距,显然,曲春彦已经满足不了他的妻子。 五十九、与赖千秀的暧昧关系2 肖龙和赖千秀认识后,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曲春彦只是名义上的总经理,很少在店里露面,两人的关系酷似饭店主事的老板娘和吃闲饭的老板,曲春彦只是一个傀儡。事实上,赖千秀一个人把持着店里的生意。但她毕竟是女人,很爱打小算盘,她之所以答应肖龙对矿山进行投资,另一方面也是想赚些钱。 在温泉旅馆的那天晚上,肖龙强行把她压在自己身下。她果然如传言所说,不,是如肖龙自己所观察到的,是一个很饥渴的女人。最开始是肖龙强行把她压在了身下,但没过多久,她似乎被点燃了,变得比肖龙更积极主动。等到黎明时分肖龙回到自己房间时,他已经快虚脱了。 结果,那两百万就如肖龙所计划的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了了之。 肖龙有收藏古旧壶和盘碟的兴趣,家里收藏了很多这类东西,他对女人甜言蜜语时定会这样说:“我收藏旧壶、旧盘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我从初中就开始收集了。现在,你明白我是怎样对一件事情倾注自己的感情了?我爱你也是如此,绝不会朝三暮四。” 一般来讲,女人在听到这番表白都会被感动。实际上,肖龙每次勾搭上一个女人,就会把她带到自己家里,不无骄傲地向她展示自己的收藏品。 这时候,肖龙的演技非常之棒:他会泡一杯茶给对方,然后慢悠悠地走到那些陈列整齐的收藏品前,仿佛博物馆里知识渊博的讲解员,滔滔不绝介绍着那些藏品,女人们都会被肖龙高雅的兴趣和广博的知识吸引,更何况陈列柜里的壶和盘碟还被肖龙特意贴上了英文的解说牌。 肖龙对赖千秀也不例外。 在肖龙的影响下,赖千秀也开始对古董壶和盘碟有了兴趣。以前她对那些东西看也不看,现在却时常买来一些,迫不及待地要展示给朋友们看,但这样的状况只持续了一个月,渐渐地,赖千秀买的那些古董统统都流入肖龙的陈列柜里。肖龙向别人炫耀的那些东西有很多都是从赖千秀那里弄来的。 肖龙每次从她那里拿东西的时候,虽满口答应着马上归还,实际上那些东西却极可能在转眼间就被送给了那些,他背着赖千秀勾搭上的女人。 赖千秀在他面前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别人眼中的女中豪杰,自从认识肖龙后就变了样:背着丈夫与肖龙偷情,而且毫无内疚感。这也难怪,现在的事业都是由她一手创建,对她来说,丈夫一点价值也没有。 但是,赖千秀在和肖龙交往的这三年里,两人之间也发生过很多次不愉快。原因之一是由于肖龙向赖千秀索要钱财。每当这时,肖龙的理由总是如出一辙: 最近医院也赚不到钱了,和我父亲那个时代不能比啊!医院日子不好过啊。 另外,现在的患者医学知识也很丰富,总是叫嚷着要买新药,要是不满足他们的要求,医院的口碑就会变差,越来越没有人气。何况现在不断有新的医院开张,竞争非常激烈,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依靠老招牌吃饭的年代了。 “员工的工资也是一笔数目不小的开支,在我的医院里,员工的工资要花去医院总收入的45%,我要保住医院真是很难啊。而跟你借这点钱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点小零钱而已。”肖龙害怕被赖千秀催债,所以才这样详细地向她解释。 但不知怎的,赖千秀虽然对此种借口略感不满,但居然非常相信肖龙的鬼话,事业兴旺的她对肖龙的窘迫处境相当同情,兜里的钱也就接连不断地流入肖龙的口袋里。 赖千秀和肖龙之间另一个不愉快是源自肖龙拈花惹草的习性,有时候,肖龙会故意让赖千秀知道他还有别的女人,以激起她的嫉妒心。但更多的时候,是肖龙有心隐瞒却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赖千秀虽然比肖龙大十五岁,但身体还是显得很年轻的,她体态丰腴,胳膊和腿部的肌肤很光滑,犹如抹了肥皂一般,滑溜溜的,只是脸上有些细小的皱纹。 肖龙注意到这些是在与她一起泡澡的时候。她圆润的肩膀看上去像是三十岁的女人,肖龙欣赏着坐在自己对面擦洗身体的赖千秀,从背到腰,再从腰到臀部,她的身体曲线优美而富有弹性,皮肤很白,有时候肖龙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正在欣赏一只白色的海豚。 但是,赖千秀也只能算是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被赖千秀抱着的时候,肖龙有时会感觉自己像是被姨妈或奶妈抱着一样。每当他厌倦了和赖千秀之间习惯性的、糜烂的关系时,就需要到真正年轻的女人身边去。 然而,一旦知道肖龙和别的女人交往,赖千秀就会变得很疯狂,她会带着虐待和宠爱参半的心情,用自己白色海豚一样的身体向肖龙发起猛烈进攻。 “你,把你的身体给我看一下。” “你要干什么?” “你今晚上是见了别的女人之后才到我这儿来的?让我给你检查检查。” “别胡说八道,我哪儿也没去,直接来的这里。” “你到现在还在骗我!你还在跟那个女人来往,不要再糊弄我了。好,那我给你看看证据!” “喂,快住手,别跟个傻瓜似的!” 肖龙只能屈从于赖千秀的任性,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等到断定肖龙是无辜的时候,她又会立刻堆出满脸的笑容,向他撒娇:“对不起啊,我居然这样怀疑你。” 然后,再过两三天,她必定会拿一些西服的布料来给他看,“这可是人家给你精心挑选的,快看看,怎么样啊?” 这是她一贯的道歉方式,那些布料都是从精品店里寄过来的进口货。 这时候,若是肖龙说不要西服现金更好之类的话,赖千秀便又会情绪大变:“你一点都不明白人家的诚意,女人只有为自己喜欢的人买东西才会快乐,而你呢,马上就想到钱,你又想甩掉我,把钱花到别的女人身上是?” 这样痛苦的经历对肖龙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他只能老老实实接受,不过,这毕竟也没有什么损失。 “你就是想离开我,你能离开得了吗,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分开的……”大肖龙十五岁的赖千秀这时像小姑娘似的紧紧搂住他,博取怜悯。 “为了你,我就算把所有财产都丢到垃圾箱里也不会介意,我真是这么想的。” 这时候的赖千秀会温柔地眯起眼睛,轻轻吸口气,慢慢地将自己温热的气息传到肖龙的耳垂上。 但是,这只是赖千秀在出神的状态下随口说出的话而已,现实中,她绝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这也正是赖千秀作为一个能算计店主的本质体现。 为了能让肖龙自由出入自家房门,赖千秀编了个借口,把丈夫赶到了店里的二楼去住。佣人们也已经把肖龙当成了家里的男主人,每次他来时都打招呼说:“您回来了!”而不是说:“欢迎您来!”肖龙和赖千秀的关系已经持续了三年多,这期间,肖龙无数次地问过赖千秀:“我们之间的事,你丈夫知道吗?” 赖千秀总是不耐烦地回答:“可能知道,不过没关系的。要是他来找我的麻烦,和他离婚就是了,大不了给他一间分店。” 赖千秀的回答让肖龙倍感安心,这个强悍的女人,连把丈夫赶到店里住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肖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六十、与赖千秀的暧昧关系3 肖龙最近又从赖千秀那里搞到一大笔钱,是以给妻子赡养费为名目拿到的。 “我们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和你结婚,所以我要和妻子正式离婚,但必须给她一笔赡养费。你也知道,医院那边财政很困难,暂时拿不出这笔钱。虽然很对不起你,但你可不可以先帮我把这笔钱凑齐?” 赖千秀轻而易举就上当了,无论如何,和肖龙永远在一起是她的最大希望,听肖龙这样说,她眼里立刻绽放出惊喜的光彩,马上就给了肖龙三百万。 “你真的会和我结婚吗?”她贴近肖龙问道,“如果你真的和我结婚,我马上就离婚。只给三百万,你妻子会同意离婚吗?” “你不用担心啦,我们都已经分居很久了。谢谢你!我会在十天之内把这件事解决的。” 然而,十天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肖龙仍然没有给赖千秀带来已和妻子离婚的好消息。 赖千秀责问他,他便说:“那三百万本来是想给我妻子的。可后来医院有急用,我就花了一半在医院上。是啊,我也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可身为院长,我不能置之不理。那笔钱只剩一半也不好拿给妻子,碰巧事务长又来催要药费,没办法,只好用剩下的钱先抵上了……” 这种时候,肖龙的神情就像一个成天不务正业的儿子在母亲面前羞愧地承认错误一样。 “没关系的,我那妻子,即使不给她赡养费,我也离得掉。”肖龙又强调说。 肖龙从她那里前前后后搜刮走了近千万元。肖龙有时会想,如果赖千秀的丈夫死了,那么她所经营的店铺和那些财产都会归她所有,如果跟她结婚,那些财产会不会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但现在他几乎已经放弃了,因为他慢慢发现,赖千秀并没有那么好哄,她没有那种将自己的财产统统交给别人的度量。 肖龙开车去见夏志方。 夏志方的事务所地处市中心,但却是个偏离中心街道的不繁华区域,附近是些旧仓库和破败的出租房,他只有穿过房屋间的窄巷才能进去。 这是家有些年代的二层小楼,虽然牌子上写着“夏志方律师事务所”,但即使把它写成“裁缝店”也不足为奇,貌似还更合适些。夏志方正好在家,室内放着一张很旧的大桌子,摆着一把专为客人准备的摇摇晃晃的椅子,看上去快坍塌的墙壁上满是裂缝,一个更适合陈列在古董店里的书架靠墙而放,装模作样地放着几本法律书。 地板已经被椅脚磨得粗糙不平。肖龙一走上去,脚底就粘上了些黏糊糊的东西。 “你好。”肖龙一进房间,便坐在了那张为客人准备的椅子上。椅子破破烂烂的,连扶手上都不好用了。 “是你呀。”夏志方走到椅子旁边低声回答道。 桌子上放着本打开的线装书,不知道它的主人刚才是不是在认真阅读。 肖龙已经和夏志方认识五年了,但夏志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自己到现在也还捉摸不透。他是个很奇怪的男人,外人一直不清楚他的行踪。 按理说,既然是律师,应该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奇怪的是,不管肖龙什么时候来,都从未碰到过有人来委托夏志方打官司。门口的牌子上虽然写着“律师事务所”,却没有另外的律师,也没有任何助手。每次来他这里,他都是一副阴沉的表情,慵懒地坐在椅子上,但看似却并未为钱而烦恼。肖龙注视着他,到现在为止,还从来没有从任何女人口中听到过关于他的花边新闻。 “怎么样?”肖龙把提来的包裹放到杂乱的桌子上。 “那是什么?”夏志方一动不动,依旧靠在椅子上,无聊地瞥了一眼包裹。 “打开看看!”肖龙点了支烟说道。 包裹里装的正是他趁赖千秀不在家时偷偷拿走的“古董茶碗”。 “难道是茶碗?” 肖龙解开包裹,夏志方仍然一副兴趣全无的表情,似乎一看到这陈旧的黑桐木盒子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茶碗,好好看看。”肖龙说。 “看了也没用。” “快看啊。” 夏志方没办法,只好从椅子上站起来,解开盒外的绳子,打开盖子,正要用双手去取里面的茶碗,肖龙紧张起来:“这么好的东西,外行要小心!”说着,肖龙拿开夏志方的手,“你那样拿的话,四五万元的东西马上就完蛋了。”肖龙小心翼翼地把茶碗从盒子里取出来,放到桌子上。昏暗的光线下,茶碗的轮廓清晰而柔和。 “怎么样,样式不错?”肖龙坐回椅子上,远远地欣赏着茶碗,“在古董茶碗中,这样的东西很少见呢,不管是釉彩的质地,还是由于铁成分的变化而带上的红色都无可挑剔,越看越有韵味。” “都是些傻子。”夏志方嘟囔道,“你这样的色鬼竟然热衷于这种古朴的东西,我真是不明白。” “都一样的。女人身体上每个细微的部分都各不相同,上帝用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人也各有各的妙处。茶碗也是,古代的工匠通过窑炉的温度、土的质地、釉色的深浅而使它们千差万别,看,连烧制出来的颜色也完全不同,这和女人是一样。” “你要那样说我也没办法,不过,我可不喜欢收集这些脏兮兮的茶碗、盘子。” “收藏永无止境,因为每个藏品都各有特色。每个盘子、茶碗中都包含着一种理想,而且各不相同。所以,就算收集几千几万个也不会满足,和交女友一样。” “怎么一样了?”夏志方懒散地靠在椅子上。 “男人追求很多女人,正因为他的理想是多种多样的,在这个女人身上没有的,在别的女人身上有,每个人身上都各有一点点自己想要的东西,男人想要实现这种多样的理想,才一点一点地慢慢收集。在这个世界上,被叫做色狼的人未必是心思不专一的人,像我,就是那种一点点地不断收集自己理想的家伙。” 夏志方听着肖龙的高谈阔论,一点也不起劲,随口道:“你这个茶碗是从哪里来的?” “古董店硬让我拿走的。” “撒谎,你是从赖千秀那里拿来的?” “算是。”肖龙没有否定。说偷来得有点恶劣,倒不如说是赖千秀不在家的时候背着她拿来的,这样会更好一些。 “都一样,反正是古董店先存放在她那里的。放在那个女人那里,还不如放在我这个有眼光的人这里,这小东西会很幸福呢。古董这种东西,如果不能给它找个好归宿,它会哭的。” “茶碗哭也没关系,但你要是过分地伤害赖千秀会怎么样?” “什么意思?”肖龙原本得意地靠在椅子上,听到这句话,他稍微起了起身。 “最近,她的生意不太顺利。” “真的吗?” 因为出自夏志方之口,肖龙不由得认真起来。夏志方通晓很多内部消息,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得来的,但大到大公司的经营内幕,小到小店铺的经济状况,他都非常熟悉。 所以,夏志方说赖千秀的店经营困难,肖龙不得不侧耳聆听。 “我可不是说谎,还有人说,她的经营困境跟你有关系。” “别开玩笑!”肖龙虽面上矢口否认,但夏志方这么一说,又让他有些恐惧,“你怎么知道的?” 六十一、肖龙的求婚 夏志方把胳膊支在扶手上,有些不安地说:“赖千秀说不定会被解除总经理的职务,还可能受到禁止处理个人财产的处分。” 肖龙愤愤道,“赖千秀是店里的支柱,店面能有今天,可都是她的功劳。他们没有理由撤掉赖千秀!” “但是,店铺是股份制的。赖千秀花大钱养着你,肯定有滥用职权的嫌疑。何况,她也没有把公司的钱和个人的钱分得很清楚。” “这是谁的主意?”肖龙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最好注意点那儿的采购部长。” “是尚村?” “对,尚村,他可是赖千秀丈夫那派的,你还是谨慎为妙。” “那个老头子见了赖千秀头都不敢抬。” “他再没用,如果有谋士,也得另当别论。” 听着夏志方的话,肖龙渐渐坐立不安起来。诚如他言,肖龙平时见到尚村就感到莫名地厌恶,即使在店里碰面,也从来没有好好打过招呼,而对方却对自己格外礼貌。肖龙曾听赖千秀提过,尚村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如果他真的非常精明,很可能会像夏志方说的那样,暗地为赖千秀丈夫出谋划策。 肖龙从夏志方家出来,小心翼翼地把那个茶碗放到副驾驶座上。 夏志方的话让肖龙不敢掉以轻心,到目前为止,他的话基本全数应验。他真是个让人摸不透的男人,刚刚三十五岁,乍一看却像是年过四十的样子:头发稀疏,还夹杂着白发,秃顶,额头宽大,鼻梁高耸,嘴唇很厚,下巴尖尖的,皱纹很深。 刚才走出玄关时,夏志方特意送肖龙出来并问道:“龙珠怎么样了?”他很少这样笑着问。肖龙照实回答后,夏志方显出一副嘲讽的表情。 肖龙一边开着车,一边不停地琢磨着夏志方说的事,再这样迷迷糊糊下去,很有可能会失去一条重要的生财之道,他必须赶快告诉赖千秀。 停下车,他便打电话到赖千秀的店里,她不在,又打到她家里,也没有回去。放下话筒时,龙珠的名字突然在肖龙的心头闪过。 龙珠昨天听上去心情很好,这激发了肖龙再给她打电话的热情。每天给女人打电话是愚蠢的,接连几天一直给她打,然后忽然音讯全无,估摸她想起自己的时候再打过去,按一般女性的心理,每天都接到的电话突然被中断,反而会变得更在意,肖龙乐此不疲地使用这种电话战术,效果甚为明显。 肖龙拨通电话,像以往一样,被告知龙珠不在店里,但这一次,肖龙注意到对方的声音并不是以往接电话的女学徒,对方也好像并未听出肖龙的声音。 “您好,我是吉明,前几天拜托您这里做的设计,我突然想改一下。如果联系上老板娘的话,我想马上跟她说一下,请问她去哪儿了?”肖龙假扮一个客户打电话。 “说是去美容院了。” “是吗,那她大约几点回来啊?” “可能再过两小时就回来。” “谢谢。”肖龙看了下表:四点。六点钟的时候龙珠就会回店里,肖龙记下时间。 回到家里,肖龙把那个古董茶碗摆放到自己的陈列架上,反复欣赏,真是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在自己迄今为止的所有收藏品中,堪称极品。肖龙很满意。 肖龙盯着那个茶碗,脑海浮现出龙珠的倩影。店员说要等两个小时,其实肖龙用不着这么干等,龙珠经常去一家固定的美容院,肖龙以前也偶尔听她说过,那是家位于商业街的高级美容院。回到院长办公室,肖龙查了一下电话通讯录,拨通了那家美容院的电话。 肖龙和龙珠来到一家俱乐部。夕阳洒落在窗户上,雪松树的枝头在风中轻轻摇曳。 “龙珠小姐,”肖龙在跳舞中开口了,“上次我跟你提过的事还没想好吗?”肖龙指的是求婚那件事。 龙珠没有马上回答,嘴角微微上扬,依旧轻摇身体,挪动着脚步。 “我等不及了,一直这样等下去真的很痛苦。”肖龙搂住她,把脸转了过去,对面,一个高大的外国人正使劲弯着腰,把脸贴在女人的脸颊上,陶醉地跳着。 “不用那么着急,这对我来说可是一件大事。”龙珠虽这样说,却没有严肃起来。 龙珠的眼睛异常迷人,鼻梁高挺,嘴唇微微张开。随着舞池里的灯光变换,她脸部的风情也在不断变化。 “确实如此。但是,我已经等待很久了。”肖龙说道。 “不,”她摆出一副很神气的样子,反驳道,“直接答复你怎么行?这件事是夏志方告诉我的?如果不先告诉夏志方,是不应该的。”她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话虽如此,但我想早点亲耳听到答复,夏志方什么也没和我说。” “那是因为我还什么都没跟他说!”她一边挪动脚步,一边回答肖龙。 “但是已经很久了,龙珠小姐的心意一点也没有改变吗?” “是啊,比以前更坚定了呢。”龙珠俏皮地回答。 “我们能出去说吗?”肖龙半开玩笑地问。 “你真讨厌,这支曲子还没完呢,虽说更坚定了,但我还想更进一步地了解你。” 这番话让肖龙看到希望。也许,她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肖龙的求婚了,但在答应之前,还要仔细考察肖龙一下。如果想调查某人,一般都会请私家侦探,是不是赖千秀的事已经暴露了?应该不会查到武晨,要不麻烦就大了,和赖千秀的事不算什么,用不着太担心。肖龙已年届中年,若与异性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反而没人相信,对于自己和赖千秀的关系,他有充分的信心说服龙珠。 舞曲结束了,肖龙帮龙珠拉开椅子请她坐下,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可能是因为刚才跳舞的缘故,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她从手提包里拿出手帕,轻轻擦着额头,手帕上散发出淡淡的高级香水味。 “再要一杯?”肖龙问道, “不用了,我不能再喝了。”她向肖龙使了个眼色,愉快地笑了。 肖龙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激动。“没关系的,再要一杯,你喝了不会有事,要是真有事我会照顾你。” “是吗?”龙珠瞟了一眼杯子,同意了肖龙的提议。 在肖龙叫酒之前,穿着白色制服的男服务员快步走了过来。 “再来两杯淡酒。”服务员认真地记在本子上,然后绕过肖龙,靠着龙珠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肖龙开始没太在意,以为是在向她介绍这里的菜。服务员走后,龙珠郑重其事地对肖龙说:“不好意思,看见一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她像是在祈求他的原谅,抬眼看着肖龙,这是她一向喜欢摆出的娇态。 肖龙看着舞场上的人影,轻轻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回应,毕竟她还不是自己的女人,他没有权力干涉她的自由,再说,他也不想让龙珠觉得他心胸狭窄。 “那我先失陪了。”龙珠推开椅子站起来,没有提手提包就从肖龙身后走了过去。 肖龙想看看她去了哪里,但不能马上那样做,他逼着自己把目光投向舞台。但还是忍不住,一会儿,他转了转身,悄悄地搜寻着龙珠的身影。 这里客人很多,幽暗的光线下,肖龙一时找不到龙珠。终于,他在左边角落里的桌子旁,发现了龙珠。 六十二、肖龙的嫉妒 桌子上摆着一个圆形的烛台,里面点着蜡烛。朦胧的烛光下,隐约可以看见那里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身材微胖的男子,旁边还坐着一个陪酒女郎。他斜着上身在跟龙珠谈笑风生,因为太远,肖龙看不太清他的模样,但他看上去很有派头,龙珠不停地微笑着附和他。看来两人的关系相当亲密,龙珠居然会主动去取悦对方,而且还显出愉快的样子。 肖龙简直是妒火中烧。他努力控制自己尽量不朝那边看,不停喝酒,佯装投入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脑子里都是龙珠的倩影。肖龙偷偷瞄向那边,那个男人还在和龙珠谈笑,不知何时,龙珠的面前又摆上了满满一杯酒。不一会儿,龙珠从椅子上站起来,紧跟着那个男人也站了起来,双双朝舞池走去。 龙珠明明知道肖龙一直在看着自己,却没有看他一眼,径直朝舞池走去,这时音乐正好换成了流行歌曲,那个男人伸开双手把龙珠揽入怀中,两人亲密地跳了起来。 肖龙快要嫉妒的发疯了,端起酒杯大口喝起来,但仍然无济于事,他还是忍不住向舞池那边张望。跳舞的人很多,夹在人群中的龙珠和她的舞伴若隐若现。舞池的灯光被调得更暗了,肖龙怎么也看不清楚他们的具体动作,何况还有其他舞客在龙珠前面来回穿梭,肖龙火气更大了,这叫什么事!好不容易把她带到这里来,她却跑去和别人跳舞!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那么亲密地跟龙珠说话,他们肯定早就认识。他究竟有什么来头?居然毫不避讳地把龙珠搂在怀里,还故意贴着她的脸颊,他们俩就那样一直跳着。 曲终,那个男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使劲拉着龙珠,脸上流露出陶醉的神情。肖龙坐立不安,他再没心情去想今晚本是为武晨守灵的日子了。如果可能,肖龙真想现在跑过去把他们分开,然后重重地给那个男人一拳,这首曲子对肖龙来说太漫长了,只见那个男人又在龙珠耳边嘀咕了些什么,像是邀请她再跳一支,这次龙珠像是要拒绝,但那个男人一直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放。 曲子开始了,这次是曼波舞,两人再次翩翩起舞,欢快地挪动着脚步。龙珠踩着节奏,舞步娴熟,完全不顾及肖龙的感受,肖龙真想蒙上眼睛。他把剩下的酒一气喝完,又点了几道凉菜,但吃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 “再给您拿点酒吗?”服务员跑过来说道。 酒又上来了,肖龙大口大口地喝着,曼波舞特有的气氛让肖龙愈发烦躁起来,跳舞的人看上去都很高兴。这种情形下,肖龙揣摩着龙珠的心情,他决定,等音乐结束,哪怕是强行的,也要冲上舞场把她抢过来。 音乐终于结束了,龙珠和那个男人回到座位上。难道她还要粘在那里不回来吗?这样想着,肖龙又瞄了龙珠一眼,只见她轻轻地朝对方点了下头,便朝自己这边走来,肖龙这才如释重负,但也对龙珠的行为非常生气。 “那个男的是谁?”他直接问道。 龙珠很放松,连看都没看肖龙,一直凝视着舞场,脸上露出微笑。肖龙越发焦躁了。 肖龙和龙珠并肩走出俱乐部,门卫为二人叫了一辆出租车,因为喝酒也许会喝到很晚,龙珠让司机先回去了,肖龙先让龙珠上了出租车,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请问去哪里?”司机问道。 肖龙让他先开到龙珠的住处。肖龙无法冷静下来:那个男人凭什么那么嚣张?不打招呼就把龙珠叫走,还当着自己的面和她跳舞,是在挑衅吗? 肖龙一言不发,转眼看着自己身旁的龙珠,她一直默默地看着窗外的街道。街上人迹稀少,只有车辆来来往往,商店基本都关门了,剩下路灯寂寞地照射着清冷的大街。若明若暗的光线照在龙珠的侧脸上,她肯定意识到了肖龙的不快,但她却一直不理肖龙,默不作声。如果是别的女人见到肖龙不高兴,早就主动跟他说话了,而生性高傲的龙珠却对他不理不睬。 肖龙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她依旧保持沉默,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他到底是谁?”肖龙再一次追问。 “你指的是谁?”龙珠装作不知道,反问肖龙。 “当然是在我面前和你跳舞的那个男人!”见龙珠这样回答,肖龙更恼火了,他毫不客气地说,“那个男人太可恶了!你明明是和我一起去的俱乐部,他还把你叫过去,邀你跳舞,太过分了,要是熟人,打个招呼也没什么,我可以理解,但你又不是陪舞的,他不能太过分?” 肖龙情绪激动,语气也很强烈,像是在责备她。龙珠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什么也没说。 “你们的关系看来不一般啊!你是和我去的俱乐部,却又跟别的男人跳舞,一次不过瘾,还跳了两次,为什么这么瞧不起我?”肖龙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没法拒绝啊。”龙珠终于开口,非常小声地回答肖龙。 “为什么不能拒绝?”肖龙怒视着龙珠。 “不为什么,我们只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我跟他说不跳了,但他不同意,我只好又跳了一次。”她声音还是很小。 其实肖龙当时已经看清楚了,龙珠想回到座位上,但那个男人紧紧抓住她不放,而且音乐开始后,他还旁若无人地把脸贴到她的脸颊上,他的目的似乎就是要向肖龙挑衅,但是,他并不认识肖龙啊! “我当时的心情你应该明白?你说说,他是谁?我现在还满腔怒火呢,你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他是何方人士?”肖龙往龙珠身边靠了靠,紧紧盯着她的脸。如果可能,他真想使劲儿把她那张得意的脸转向自己。 “肖龙,你很在意吗?”她慢吞吞地开口,像是在嘲笑肖龙激动的心情。 “你觉得我过分在意了?”肖龙不管车上还有司机在场,大喊大叫道,“你把我当成傻子了?你这样问分明是在侮辱我!” “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你为什么这么责备我?我真的很不明白。我只是不便拒绝熟人的邀请,跳了支舞而已,再说,跳完之后我不是马上就回去了嘛。”她的语速比刚才稍快,而且脸终于转向肖龙这边。 “我明白,我只是看不惯那个人嚣张的样子,你告诉我,他是谁?” “他是银行分行的行长。”她冷淡地回答。 “银行?哪家银行?”肖龙又问道。 “没有必要告诉你?别净往坏处想,他向我打听你时,我还说要当面给你们介绍一下呢。” “这样啊,我明白了。”肖龙深吸一口气,又问道,“那个人很喜欢你?” “应该是。”她的语气又舒缓下来。 “他以前是不是邀请过你好几次了?”这让龙珠不知如何回答,“肯定是这样的,他在追求你。什么银行家,一看就是到处拈花惹草的人,估计是瞒着妻子出来的,真是个混蛋!” “你看你,”龙珠有些生气,“他还没有妻子,是单身。” 龙珠的回答出乎肖龙的意料。他年纪已经不小了,竟然还是单身?而且龙珠的口气像是在为那个男人辩解,这让肖龙很不高兴, “说不定他是故意拿这个当幌子勾引女人。”肖龙愤愤地道,“他肯定给过你不少好处?”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从来没求过他什么!”听到龙珠的回答,肖龙稍稍安心了些。龙珠的口气像是在反驳肖龙,又像是在安慰他。 肖龙稍微平静了些,“龙珠小姐,我刚才的话可能说重了,请原谅。但是,你应该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激动?看到别的男人在我面前搂着你跳舞,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肖龙,”龙珠突然开口,“我有话要说。”她的语气非常坚定,表情也严肃起来。 肖龙顿时有些不安:“什么?你说。” “你真卑鄙!和你相比,那个银行家才更像男人。” “你、你说什么?”肖龙有些结巴。 “难道不是吗?你虽然已经向我求婚了,但据我了解,你还没跟你妻子离婚呢!” 肖龙有些惊慌失措,他曾经让夏志方转告她:自己已经和妻子办完离婚手续了。 “我知道你们早就分居了,但在法律上你们还是夫妻,你说已经离婚了,但事实上明明没有离婚,你不应该向我求婚。” “龙珠小姐!”肖龙大声叫道,他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很快,出租车就开到了龙珠的住处。 “对不起,司机,前边请停一下车。”龙珠说。 “不行,不能停车。”肖龙大声命令司机,“你一直往前开。” “你在说什么呀?”龙珠用凌厉的目光瞪着肖龙。 “不行,我们还没说完呢,今天一定得说清楚,要不就这样一直开下去。” “不行,肖龙你要干什么?”龙珠大叫起来。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我不能没有你,请听听我的心里话,除非你让我放心,要不我不会放你下去。” 见司机左右为难,肖龙大声说道:“我会多付你车费,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开下去。”肖龙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按住龙珠的手腕。 司机没有办法,只好在大街上一直开下去。 龙珠试图用力挣脱肖龙的手,但被他死死抓住不放。她是个很有修养的人,所以并没有对司机大喊大叫。过了一会儿,她不再挣扎了,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不碰到肖龙。 “肖龙,你真卑鄙!简直是下流!”她说道。 “我知道这样做很没礼貌,但不说清楚,我不可能就这样回去,如果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让我可以接受的结果,恐怕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肖龙较真道。 两个人挨得很近,如果可能,他真想把她揽入自己的怀里,现在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要抱住她并不困难。但现在不能那样做,否则,事情会变得更糟,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这点自制力他还是有的。 六十三、赖千秀丈夫被害 肖龙把夏志方告诉他的消息告诉了赖千秀:她的丈夫私下委派心腹查她的账,并查她的情人关系,她面临着危机。她有些惊慌地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要想想办法解决呀。”肖龙说。 赖千秀想了一下说:“我想尽快跟你结婚。” 肖龙说:“可是有障碍呀,你有丈夫呀。” 赖千秀说:“他不会同意跟我离婚的,只有甩掉这个障碍。” “甩掉?怎么甩?”肖龙睁大眼睛问。 “你不是医生么?你会有办法的呀?” “你是说……” “只有这么办了。”赖千秀盯着肖龙的脸,点点头。 于是两个人悄悄商议除掉障碍的办法。 现在肖龙独自一人在院长办公室,四周鸦雀无声,肖龙盯着杂志发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电话就在手边,肖龙一直等待着。二十分钟后,肖龙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眺望。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摇曳着霓虹灯的光彩。 肖龙又走到办公桌边,仍然静不下来。白天的时候,赖千秀打来一个电话,对计划进行了确认。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肖龙有点焦躁,正准备换一本杂志时,电话铃响了。 肖龙拿起话筒,心情有点紧张。 “是院长吗?”电话那头传来赖千秀高昂的声音。“我是赖千秀。” “啊,是赖千秀夫人呀。”肖龙按照预定的计划回答。 “是这样的,医生,我丈夫快不行了,您能马上来一趟吗?” “怎么回事呢?” “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倒下了……” “倒下了?到底怎么回事?以前犯过病吗?” “没有,是突然犯的病……” 肖龙挂断电话,深深呼出一口气,不禁打了个哆嗦。为了镇定下来,他点燃一支烟,但没吸两口就掐灭了,已经八点十分了,他马上拿起电话呼叫内科。 “金景在吗?” “我是金景。”电话里传来一个细小怯弱的女声。 “是你啊,拜托你的事完成了吗?”肖龙问道。下午他故意让她抄一篇长文章,这样她就得加班干活,不能正常下班回家了。 年轻护士听起来快要哭出来了,“还有一半没抄完呢……” “没关系,把做完了地拿过地拿过来吧。” 一会儿,门开了,实习护士红着脸进来,手里拿着杂志和纸,“只写了这么一点……” 肖龙接过杂志和纸,放在桌子上,上面的字迹确实拙劣。护士满脸通红,不敢抬头。 “辛苦了!”肖龙一边脱掉上衣一边说,“刚刚接到一个急诊,你跟我去吧。” “啊!”实习护士惊讶地抬起头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护士长外出了,经验丰富的护士碰巧也不在,还好有你在,就拜托你了。” “但是我……” “别担心,也不是很麻烦,我教你就是了。” 实习护士吓得浑身发抖,肖龙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放有注射器的银色盒子,是肖龙趁人不注意时放进去的。肖龙把它取出来放进黑色的皮包里,还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实习护士颤抖着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 “不用担心,有我在呢!”肖龙温柔地安慰道,“你跟着我就行了,不会得我教你。” 肖龙把皮包递给她,走出房间,实习护士则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肖龙将车开出车库。 “赶紧上来吧。” 此时是八点四十分,师云丰应该在回来的公交车上,肖龙把师云丰支出去,正是为了趁此机带着业务不熟练的实习护士出诊。 开车从医院到赖千秀家最快也要三十分钟,肖龙像开出租车一样加足马力在车流间穿梭。到了赖千秀的家,肖龙特意从普通的门进入。女佣迎了出来,和肖龙寒暄几句后,很快便将他引了进去。赖千秀正等在大厅,见肖龙进来,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急切地说道:“我丈夫突然倒下了,请您赶紧给他诊查一下吧!” “怎么回事?”肖龙边脱鞋边大声问道。 此时女佣们都在。 “他正在和朋友们打麻将,感到身体不舒服,就进了另外一个房间,刚躺下,情况就不对了,怎么摇他都没有反应。” 实习护士笨拙地抱着医生的黑色皮包,寸步不离地跟在肖龙身后,在走廊里碰到的女佣们无不一脸惊恐。 “在哪儿?”肖龙望着在前面引路的赖千秀的宽大后背问道。 “在二楼,打麻将的房间隔壁。”赖千秀扭着硕大的屁股爬上了楼梯,一个陌生男子走出房间,看到医生,赶紧又退了回去,肯定是牌友中的一人。 “就在这里。”赖千秀抢先拉开门。 赖千秀的丈夫像傻子一样张大着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旁边坐着一个女佣和两个牌友模样的人,见肖龙进来,他们都垂下了头,那两个男人的脸色同样苍白。 肖龙坐到病人身边,赖千秀掀开被子。肖龙凑向病人,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 “电筒。” 实习护士着了慌,在皮包里摸了半天才摸出来,递给肖龙时还掉在了地上,她满脸通红地拾起来,羞愧地递过去。 肖龙照了照瞳孔,把了一下脉,又说道:“听诊器。” 护士又是一阵慌乱。 肖龙将听诊器放在病人胸前,俯身听着心跳,在场的人全部屏息凝神,不敢出声。肖龙拿开听诊器,将橡胶管卷了起来,抬头对赖千秀说道:“情况很严重,最好送到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不过,现在还不能移动,先在这里治疗看看吧。” “阿米诺非林。”他又对赖千秀解释:“这是支气管哮喘或急性心功能不全用药。” 实习护士又一次手忙脚乱起来。 “快点!不是有个盒子吗?” 护士紧张的越发慌乱起来。 注射后,病人安静下来,确切地说,是看起来安静了,实际上和以前一样,仍然张嘴睡着,布满舌垢的舌头显得有些僵硬,下巴满是胡茬,脖子上堆起层层皱纹。 牌友们在隔扇门边观望着这边的情形。赖千秀坐在丈夫身边,俯身看着他。病人一动不动,看起来注射有了效果。站在隔扇门边的男人们窃窃私语,其中一个瘦高个男人蹑手蹑脚地走向肖龙,在他耳边说道:“医生,有件事想拜托一下。”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去别的房间。 肖龙点了点头。 实习护士忧心忡忡地坐在病人身边。肖龙出去时,赖千秀抬起头,刚好和回头的肖龙打了个照面,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那三名牌友将肖龙引到打麻将的房间,麻将还散乱地放在桌上。 “医生,承蒙照顾!”还是瘦高个男人先合上双手,十分礼貌地向他鞠了一躬,另外两人也随之鞠躬,一个身材肥胖,另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短小。 “现在病人状况如何?”肥胖的男人问道,他是一家百货店的老板,瘦高个经营着一家饭店,白头发男人经营着一家古董店。 “这个……”肖龙垂下了眼睛。 这表情让百货店老板感到事态严重,他和另外两人对视了一下,担心地问道:“医生,不会有事吧?” “这个嘛……”肖龙露出为难的样子,手托下巴。 “医生,也许当着夫人的面不好说,请告诉我们实情吧。”古董店老板在一旁说道。 真是讽刺啊!实际情况只有病人的妻子最清楚。 “因为事情重大,所以不得不说了。”肖龙谨慎地回答。 三人见此,不由又对视了一下,肖龙开始问他们:“病人是怎么倒下的?” 三个人犹豫着,最后还是百货店老板率先开口:“今天晚上,赖先生打电话约我们一起打麻将。” 肖龙瞥了一眼桌上散乱的麻将牌。 六十四、赖千秀丈夫被害2 “电话里赖先生似乎很有精神,高兴地说很久没在夫人的家里打麻将了。他本来就喜欢打麻将,加上兴致很高,我们就过来了。” 听百货店老板说话的口吻,他应该很熟悉赖千秀夫妇的情况。目前两人处于分居中,丈夫约朋友们到夫人家里打麻将,三人肯定以为他们夫妇已经和解,当然会赏光了。 “赖先生似乎很兴奋,所以今天晚上运气特别好,连着和了好几把,一直在赢钱。赖夫人也很高兴,在一旁出谋划策。”饭店老板接过话头,“然后,赖先生说了句失陪,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当时我们只顾着打麻将,没注意他,现在想来,他就是那时开始感觉不舒服的”。 古董店老板继续道:“我们还以为他要去洗手间,就请他早点回来,我们还等着他出来呢。于是,赖先生就出去了,我们等了很久,他还没回来,就放下牌开始抽烟。突然,夫人大声地叫我们过去,我们慌慌张张跑过去一看,赖先生已经倒在客厅不省人事了。” “说不定,赖先生回到家打麻将,就是一个不祥的预兆。”百货店老板同情地说,“我们三个人和赖先生是好朋友,但是平常见面的机会比较少,今天晚上他叫我们过来,还以为有什么事。当然,我不是说赖先生会有什么万一,幸好他生病时夫人在家,我们也就放心了。” “是啊,可以让夫人照顾。”古董店老板点头附和道。 “医生,”饭店老板压低声音问:“到底是什么病呢?” “简单地说,就是心脏停搏。”肖龙答道。 “心脏停搏?要紧吗?”三人神情凝重地问道。 “这个不好说,不深入观察无法判断。” 三人脸上流露出懊悔之意,怎么碰上了这种事情?他们悄悄商量着,病人的病情确定之前是否留在这里,低低的谈话声传入肖龙耳中。他们达成一致意见后,百货店老板转向肖龙:“医生,我们很担心,本来是一起来玩牌的,不想赖先生突然病了。我们想待到明天早上,有事尽管找我们。” 古董店老板问道:“医生,要给亲戚打个电话吗?” 肖龙故作沉思。他对赖千秀家里的情况很清楚:一家亲戚在东阳市,另一家在四平市。 “该通知就通知吧。” 这无异于下了死亡通知书,三人再次大惊失色。 “我毕竟是外人,你们还是再和夫人商量一下。病人情况危急,我先失陪了。” “谢谢了。”三人一起向肖龙道谢。 “啊,请等一下。医生您是一直待在这里吗?”古董店老板似乎在察言观色。 “那当然。” 肖龙起身走出房间。他并没有马上回到病人的房间,而是装作去洗手间,来到走廊上抽起烟来,庭院漆黑一片,远处传来女佣们的声音。 现在赖千秀的丈夫已经气若游丝,大概再过一个小时就该咽气了。 将可怜的丈夫引诱回家,是赖千秀的主意。她丈夫很想家,只是在强势的妻子面前心存恐惧,所以不敢轻易回去,面对妻子的回家邀请,懦弱的丈夫欣喜异常,也在情理之中,赖千秀应该是这样对丈夫说的:“把朋友们叫来打打麻将吧!”丈夫听后自然是乐得答应。 在这个杀人计划中,目击者是必要的。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一个人,会引起怀疑,将麻将牌友叫来,让他在他们面前自然死亡,谁都不会怀疑。总之,证人越多越好。 肖龙曾将某种药给了赖千秀,赖千秀骗丈夫说是激活性能力的药,给他喝下,其实这种药会令人昏厥,打麻将时药效就开始发作,赖千秀的丈夫离席后就已经神志不清了。 在那之后,赖千秀按事先定好的计划给肖龙打电话,肖龙立刻驱车前来。在这种场合,经验娴熟的护士肯定是一个障碍,说不定会认出肖龙注射的药剂,带毫无经验的实习护士则可以避免这种状况,所以,找借口将师云丰支出去也是这个计划的重要环节。 注射药是肖龙事前从药房偷偷拿出来的,只要将药剂注射到静脉,不久就会产生心脏停搏。 远处的女佣开始骚动起来,大概是因为主人的病情恶化。此时,肖龙的烟刚抽了一半。 从今以后就可以自由地找赖千秀要钱了,和龙珠结婚的钱也有着落了。肖龙马上就可以从当前不安定的生活状态中解脱出来,医院的连年赤字也可以早日解决。他已经厌倦了动荡不安的生活,如果和龙珠结婚,既可以维持医院院长体面的社会地位,又可以过上舒心的生活,而且,就算不满肖龙和龙珠的婚事,赖千秀也不敢起诉肖龙犯罪。她也是杀夫的同谋,自己还拥有庞大的财产,她除了为保住财产和性命夜夜以泪洗面,别无他法。 肖龙扔掉烟头,红光在暗处慢慢消失。 肖龙刚回到房间,两个男人就从走廊那头悄悄走过来,一个是饭店老板,另一个是古董店老板。 “医生,”古董店老板靠近肖龙,“我们三个人本来准备待在这里,但是夫人让我们先回去,夫人既然这样说了,我们也不好坚持,所以只留下一个人,我们两个先失陪了。” 留下来的是百货店老板。 肖龙会意地点点头:“好的,辛苦你们了。” “那一切都拜托医生了,有事我们一定会赶来。”两人再次行礼道谢。 不让三个人同时留下是赖千秀的聪明之处,她担心人多嘴杂。女人就是这么胆小。 肖龙穿过走廊进入病人的房间,蜷伏在枕边的赖千秀抬起头看了看肖龙,她眼角上挑,面色不佳。丈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实习护士尽责地握着病人的手,肖龙再次把了把他的脉,脉象很乱,也很微弱。 赖千秀使了个眼色,肖龙便对护士说道:“你去倒一杯水过来吧。”护士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 只剩两个人的时候,赖千秀贴近肖龙身边。 “三个人都要留下来,最后只留下了一个。” “留下的那个男人在哪里?” “让他在别的房间里睡了。我请他先睡下,病情有变化会叫醒他。” “嗯。”肖龙点了点头。 赖千秀凑近肖龙的耳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道:“没事吧?”她望望丈夫,确认他到底有没有死。 肖龙用眼神示意:没事儿。 “由于他太安静了,趁护士去洗手间时,我拿镜子放在他的鼻前,都快没有鼻息了。” 赖千秀居然如此细致,肖龙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他什么时候死?”她问道。 肖龙一惊,但仍用平静的语调回答:“快了,撑不过一个小时。” 病人仍然张开嘴缓缓吐着气,鼻梁上的肉已经塌陷下来,面色如土。 “我希望你走得安安静静。”她用指尖抚摸着丈夫瘦削的脸颊,然后握紧丈夫的手叹息着:“要是再冷一点就好了。” 病人手腕上的针眼渗出了一点细密的血珠,注入的液体应该已经通过血管到达心脏,产生反映了。但是,由于是医生注射的,即使留下针孔也不会招人质疑,旁人大概会认为是樟脑液之类的注射剂,属于常规处置。 赖千秀放下丈夫的手,说道:“没有痛苦,这样很好。”到底是不忍心看他受苦,还是担心别人看见会起疑心,听不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该章节已被锁定 护士规规矩矩地捧着一杯水回来,肖龙装模作样地喝下了,然后充满关切地说:“你困了吧?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吧,我来照顾。” 还不习惯值夜班的护士赶紧摇摇头:“不,我不困。”她想一直坐在这里看护,以此弥补自己经验不足所犯的过失。 不睡也好,这样就多了一个目击者。另外一个房间里睡着病人的牌友,不一会儿他就该起来了:病人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凝望着丈夫的赖千秀向肖龙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走出房间。 肖龙吩咐护士:“注意看着点。”随后也出去了。 肖龙走进赖千秀的房间时,她正站在那里等着,眼睛闪闪发光,面色通红,皮肤上微微有些汗珠。她突然抱住肖龙,屏住呼吸,用自己的舌头钩住肖龙的舌头,搅在一起互相吮吸,在丈夫临终那一刻前,这个女人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了。 赖千秀的丈夫死了,肖龙完成了第二次杀人计划。第一次杀人计划的对象是武晨。这两次的杀人方法基本相同,但也有不同之处。武晨死时,除了肖龙,还有师云丰在场;而赖千秀的丈夫咽气时,在场的除了缺乏经验的护士,还有牌友。显然,后一个场合的安全指数更高一些,三个牌友都认为赖千秀的丈夫是病死的,对外也会这么宣称。而且医生出诊也带了护士随行,至于是熟练的护士还是实习护士,对于旁人来说基本看不出任何区别。 两次杀人案的执行者也不一样,第二次是肖龙亲自所为,死者的妻子则是教唆犯和同谋者,肖龙对自己和武晨的关系守口如瓶,所以武晨只会被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当作普通病人。不过,赖千秀和肖龙的亲密关系虽然对外保密,家里的佣人们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赖千秀为了肖龙进出自如,还特意建造了专门的出入口。 然而,肖龙正利用这点执行了杀人计划,大多数妻子杀掉丈夫是为了和情夫结婚,但肖龙却没有这个打算,这点足以为他洗脱嫌疑。而且,赖千秀的丈夫是在朋友们面前倒下的,并接受了医生的紧急治疗,目击者做梦也不会想到医生为他注射的不是救命之药而是要命之药。赖千秀叫肖龙过来为丈夫诊治也合情合理,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佣人们也是知情的,叫其他医生来反而显得不自然,这种突发状况,谁都会叫最熟悉的医生过来的。 失去丈夫的赖千秀不久就会向自己逼婚,但是,肖龙完全可以拒婚,而且理由冠冕堂皇:“如果现在马上和你结婚,别人会怎么想?我毕竟是你丈夫临终时的诊治医生,你最好装作和我不认识,离我远一点。”肖龙已计划好拒婚的完美借口。 肖龙已将赖千秀丈夫的死亡证明书写好,死者家属会将它送到有关管理部门,然后拿到火化许可证。这样,合法地杀人就此完结,毫无漏洞,按照先前的计划顺利地结束。 和从前一样,有关管理部门没有打来电话询问肖龙,肖龙开具的证明书并未引起怀疑,这是两次谋杀的又一共同点,但肖龙对此却隐隐有些担忧,他并不想故伎重演,多次采用同样的方法,势必会引起怀疑,也会暴露出执行者的无知。 肖龙如是考虑着,同时也计划着下一次的犯罪目标:师云丰。 赖千秀为丈夫举行了盛大的葬礼,规格完全体现了经营一家大型服饰用品店的赖千秀家应有的气派,肖龙也参加了,和武晨的情况不同,这次自己不露脸反倒不好,所以他堂堂正正地来了。 葬礼凭吊者众多,可见赖千秀交际甚广。 身着丧服的赖千秀始终背向坐着,不时拿出手帕擦鼻子,肖龙感慨她的演技竟如此逼真。 灵堂里回荡着哀乐的声音,肖龙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他一直担心有便衣刑警混杂在人群里。 他经常听人说,警察在调查他杀案件时,会混在参加葬礼的人群中,通过观察凭吊者的神色确定嫌疑人,犯人参加葬礼的不在少数,本来想要掩饰,结果却欲盖弥彰,因为表演得过头了。 所以,表现要自然。肖龙站在一般凭吊人员当中,表情严肃。他很满意自己的表现,虽然还是会感到不安。肖龙向四周张望,没有发现注视自己的人。大家都低着头,忍受着无聊而且毫无悲伤气氛的冗长葬礼。 该死的人已经死了。懦弱的丈夫即便活着,也得不到妻子的尊重,过着悲惨的生活,与其在世间苟且偷生,还不如为有能力的人做出牺牲。肖龙认为,赖千秀的钱将会对自己未来的发展大有帮助,并暗暗盘算着如何使用它们。 凭吊者中没有人真正为故人哀悼,因为故人在世时碌碌无为,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亲友席上的人们也没有流露出忧伤之情,只是象征性地垂头肃穆。 轮到肖龙上香了,由于后面有人等着,所以没有耽搁太久。肖龙听见后面有人叫他,一回头,看见一个肥胖的男人。 对方礼貌地向肖龙行礼,肖龙这才认出他就是那晚到赖千秀家打麻将的百货店老板。 “前几日辛苦您了,今天您特意来参加葬礼,十分感谢!”百货店老板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死者家属。 “哪里哪里,应该的。” “医生您确实尽力了,但他还是走了。给您添麻烦了。” “您客气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千万别这么说!”百货店老板挥着手,“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他能在夫人身边去世,又有医生您的照顾,也可以安心地走了,无论如何,谢谢您啊!” “您也辛苦。”肖龙之所以这么客气,因为他是事件的目击者,说不定还是自己的重要证人,所以格外尊重。临别之际,肖龙还郑重地对他弯腰致意。 肖龙走出灵堂,爬上低缓的坡道,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肖龙年轻时也曾来过这里,现在还记得山上有很多名人墓地。十二三年前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些陌生了。 凭吊者们正陆续走向门外,肖龙站在坡上,对灵堂的景象一览无余。屋顶是古铜绿的,栏杆和柱子呈现出历经风雨的古韵。 夕阳西下,四周一片赭红,坡下似乎有所小学,不时传来孩子们的喧闹声。 肖龙想起了师云丰,她才是最危险的女人。 眼下,师云丰十分关注丧夫的赖千秀和肖龙之间的进展。那晚,师云丰按肖龙的要求去参加武晨的头七,而肖龙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当时她并未深究,只问了句:“只有实习护士吗?”肖龙辩解事出突然,只能带实习护士前去。这个女人疑心很重,也许她早已看穿了肖龙的把戏,只是没有马上揭穿。 肖龙周围古墓林立,青苔密布的墓碑隐藏在厚密的草丛中。 和武晨及赖千秀丈夫的情况不同,师云丰没有亲人,如果将她处理掉,不会有人向警方提出控诉,何况,她在医院里也不得人心,大家都忙于生活,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失踪或死亡,也不会太引人在意。这一次,突破口就是孤独,种种想法在肖龙的脑海里隐约浮现,不过还没有成形。他已经搞阴谋杀死了两个人,现在再杀一个心里已经没有多少负担。 六十六、结婚的代价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肖龙回头一看,居然是夏志方。 肖龙吃了一惊,夏志方却镇定自若,好像早就知道肖龙一定会在这里。他背着手,一副自得其乐的表情。落日余晖照着灵堂的屋檐,肖龙周围暗了下来。 “是你啊!你也来了?”肖龙先开了口。 “你来这里做什么?”夏志方问道。 “没什么。倒是你,来这里做什么?”肖龙不知道夏志方的来意,便盯着他的脸,想要发现什么。 夏志方没有马上回答,向前走了两三步才突然感慨道:“赖千秀的丈夫还是死了啊。”他还是穿着褪色的西服,表情暧昧。 “是啊!”肖龙简短地回答,仍然盯着他。在夕阳的余晖下,他的表情更难辨了。 “是你诊治的吧?”夏志方望着别处。 “是夫人叫我去的。” “噢,很急吗?” “没能赶上,”肖龙同样回答得简洁明了。对夏志方问话的用意,肖龙全然不知,但肯定不只是寒暄。他到底是在试探自己,还是有别的目的?肖龙不能确定。 “我在凭吊者中看到你了。葬礼结束时想找你,却没见人影,没想到你待在这里。”夏志方突然话锋一转。 “这么说,你是特意来见我的?”肖龙半开玩笑道。 “也不是,我很久没来这里了,就想到山上散散心,没想到碰到了你。”夏志方眺望着远处的风景。此时,夕阳已经消逝,墓地和丛林都笼罩在暮色中。 “找我有什么事?”肖龙问道。 “就是你拜托我的事情。”夏志方回答。 “什么事啊?” “你忘了吗?是龙珠的事情啊。” “是吗,有什么情况?”肖龙一直盯着夏志方。 “她打来电话,答应了和你结婚,但是她有条件。” “条件?” “以前跟你说过的。龙珠很在意你有多少财产,你是不是跟她吹嘘过?”夏志方嘲讽地看着他。 “她跟你说了?” “不管怎样,我还是你们的媒人,她想尽快看一下你的财产清单,否则不能安心。当然,这是我的猜测,她认为如果结婚,男女双方应门当户对。也就是说,无论是人品还是财力都不要有太大悬殊,经济上的不平等会为日后的婚姻生活蒙上阴影。”夏志方继续慢悠悠地说道:“我跟她说,肖龙你很想和她尽早结婚,她同意了,只是希望尽早了解你的财产状况,这可不是随便说说,怎么样,你准备好了吗?” 肖龙虽已想好从赖千秀那儿得到这笔钱,但也不能操之过急。 “怎么样,有办法吗?”夏志方追问道。 “再等一个月吧。我会有办法的。”肖龙答道,他决定一个月以后再从赖千秀那儿要钱。 “那就晚了!再这么磨磨蹭蹭,她会起疑心的,她可是女强人。” “那什么时候方便?” “当然是越早越好。你现在有钱吗?” 肖龙认为隐瞒夏志方无济于事,便实话实说:“现在没有。” 夏志方背着手,摇头晃脑地问:“那,你医院的房产有没有抵押出去?” “没有。” “那,你把房产抵押了吧。毕竟,你拿给她看时,银行存款至少得有两千万元,当然,我会跟她说这笔存款和医院的房产没关系,我向你保证,她一直很相信我。”夏志方继续游说:“要向龙珠证明资产,银行存款是必须的,这个不仅仅是亮给对方的底牌,也是一种资本。你之前告诉她自己持有绩优股,但是为了避税,转移到了他人名下,她如果想看股票,我也有办法处理,只要借一下就行了,但你得早点筹到银行存款。” 肖龙陷入了沉思,从赖千秀那儿拿到一千万还需要时间,而且她一提到钱就会变得很吝啬。然而,她无法拒绝肖龙这个共犯的要求,肖龙手握她委托杀人的把柄,从她手里拿到钱只是时间的问题。按照夏志方的建议,先把房产作为抵押借来两千万,然后马上从赖千秀那里拿钱去偿还贷款,抵押也只是权宜之计。 于是肖龙开口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一定要和龙珠结婚!事已至此,如果就此罢手,龙珠会离他越来越远。 夏志方点了点头:“下定决心就好!” 肖龙再次沉默,许久才瞥了夏志方一眼。周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树木的缝隙中依稀露出寺庙明亮的灯光。 “怎么样?我来当中介,还是早点借到为好,利息方面我争取让对方给你优惠,虽说是高利贷,好歹可以填补你的资金漏洞了。”夏志方不紧不慢地说。 一千五六百万,算来最终还是由赖千秀来出,而且为了龙珠,肖龙现在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好,那就拜托你了。”肖龙下定决心。 “那好,我明天就去办,”夏志方的声音干巴巴的。 “有门路吗?” “正因为有,所以才和你商量。”夏志方抻了抻皱巴巴的衣襟。 “对方是什么人?” “是一家大商店的老板,这家商店是股份制的,他是那里的社长,信用很好。”夏志方信誓旦旦,竭力让肖龙放心。 “先说到这里吧,我得回去了,”夏志方话锋一转,向肖龙告辞。 “这就走了?” “还有急事,所以失陪了。我可是最最担心你的事,这才敢来告诉你。” 说完,夏志方转身离去。肖龙仍然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夕阳下的石坡上。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浮上心头,仿佛某种东西正在从自己的手中消失。 肖龙回到医院,走进房间换上便服,他现在心神不宁,脑海里回荡着夏志方的话,他走进陈列室。灯光下,古铜的壶泛着幽幽的光泽,白瓷的瓷质温润细腻。肖龙望着自己的爱物,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陈列架上摆着一个古董壶,缺了盖子,古人经常把它当做骨灰盒。现在,赖千秀的丈夫也躺在骨灰盒里,即使有人怀疑也无济于事,证据已经灰飞烟灭了。 肖龙看着陈列架上的古董茶碗,多少有些困惑。赖千秀为什么对自己拿走这个茶碗一言不发?忘了吗?不,不可能。受肖龙的影响,赖千秀也经常买下古董,不仅如此,她也会向朋友和熟人夸耀。女人总是爱屋及乌,不知不觉地和爱人的兴趣趋同,这是女人对男人本能的阿谀。她虽生性吝啬,但有几次碰到珍品,也曾毫不犹豫地为肖龙买下。不过,这需要事先和她商量。既然赖千秀对这个茶碗只字未提,肖龙当然不会主动提起。 莫非,赖千秀一心想除掉丈夫,早就忘了茶碗的事情? 女佣悄悄地进来禀报:“您的电话。” “谁打来的?” “是龙珠小姐。” 肖龙离开房间,拿起话筒。 “贸然打电话给您,真是不好意思。请问您今晚有时间吗?”龙珠的声音带着欣喜之情。 “有事吗?” “我想见您,如果方便,能过来一趟吗,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饭店。您吃过饭了吗?” “不,还没有呢。” “正好,一起吃怎么样?” 龙珠为什么今晚主动打来电话?傍晚时肖龙刚见过夏志方,也许,夏志方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不然,这个电话来得也太凑巧了。肖龙心中有些忐忑,反正这种状态也没法待在家里,不如外出赴约。正要答应龙珠,肖龙感觉后面有人进来,只觉些许微风拂过,却并无脚步声。回过一看,果然是师云丰,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顿住了。 “您在考虑吗?”电话那边的声音直截了当,“如果觉得不方便,就算了吧。” “不,没有的事儿。一会儿见!”肖龙果断地回答。 师云丰走近肖龙,站得离他很近,装作一无所知。 “我今天晚上八点关店,您八点四十来可以吗?” “应该没问题。” “那我就等着您了。” “好的。”肖龙放下电话,瞪了师云丰一眼。 她也冷冷地回瞪肖龙道:“谁的电话啊?龙珠小姐吧?这次打算追她啦?” 六十七、他想得到她的身体 那家位于市中心的法式料理餐厅近来刚刚扩大门面,一下子名声大振。走在前面的龙珠进入餐厅时,四五个红衣男服务员朝她行礼。看得出,龙珠是这里的常客。不一会儿,穿着黑色衣服、扎着蝴蝶领结的经理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 淡淡的灯光洒在白色的餐桌上,烛光照亮了顾客的脸。这里的顾客多是外国人,餐厅里回荡着现场演奏的钢琴曲。 经理带她到餐桌入座。 “吃点什么呢?”她移开菜谱,询问坐在对面的肖龙。 今晚,龙珠穿着纯白色的裙服,扎着黑色的腰带,这一身看起来价值不菲,她的样子也显得更加娇媚动人。 “和你点一样的就行。”肖龙回答龙珠。 龙珠点菜时,经理认真地侧耳聆听,然后立刻将菜品吩咐给旁边的服务员。 “祝您用餐愉快。”说完,经理和服务员低头退了下去。 坐在肖龙附近的外国人用陌生的语言低声交谈着。餐厅角落里的钢琴前坐着一位黑衣男人,正面无表情地按着琴键。正对入口的墙面有一个大壁炉,奇特的是,里面的柴火正熊熊燃烧着。盛夏时节,在冷气房里烧着柴火,倒也别有风情。 “你经常来这里吗?”肖龙问道。 “嗯,客人有时请我过来。”龙珠是一流的设计师,客人的地位、层次可想而知。 这是她答应求婚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虽然肖龙抱有特别的期待,她却没有流露出异样的情感,穿西装时就爱拿腔拿调,穿上裙服仍然显得很骄傲。周围的外国女顾客大多穿得花花绿绿,所以,一身素白的她格外引人注目,旁人不时将目光投向她的身上。 肖龙期待着龙珠自己开口谈谈同意结婚这件事,可是,尽管酒和菜都端上来了,她仍然只字不提,虽然她有时表现出亲昵的动作,但也不乏礼貌和客套,就像一次普通的聚餐。她一直没有提到肖龙期待的话题,只是和他泛泛地闲谈着。 肖龙没有耐心再等了。他想,龙珠毕竟是女人,或许羞于主动提起这事,所以他尝试着在谈话中寻找机会。 “龙珠小姐,”他开始转移话题,“之前那件事,太谢谢你了。”肖龙严肃的表情中流露出感激之情,然而,拿着刀叉的龙珠听到肖龙的话,却惊讶地抬起了头。 “什么事啊?” 肖龙感到很扫兴,她明明知道自己的意思,却装糊涂,而且表情中看不到一丝害羞,反而显得很冷淡。 “不管怎么说……”肖龙打算蒙混过去,但是心情很沮丧。他觉得自己再次看清了龙珠的内心,她的表情像是在责备他:“你不是还没给我看财产清单吗?结婚的事还没定呢!” 肖龙将视线移向壁炉,白桦木在里面熊熊燃烧着。 “这感觉真浪漫啊,”肖龙转而赞赏起壁炉来,“让我想起北欧的冬天。” “是吗?”龙珠这次接过话题,“是怎样的情景呢?” “北欧的严冬季节,家家户户的年轻少女都赤身裸体在壁炉前烤火。” “哦?” “是不是说得有些不适当?” “不,没关系的,很有意思呢。” 肖龙正要继续讲下去,邻桌有人叫龙珠。 “失陪一下。”她说着,静静地起身。 邻桌有五个外国人在吃饭,其中有两位是金发的美国人。龙珠和其中一位妇人交谈着,看样子,那位美国妇人是她的熟客,她们用流利的英语聊着天。 肖龙独自等待着,看着弹钢琴的人那百无聊赖的表情,他想,也许自己现在的表情和他一样。 北欧的故事还没讲完,那是他从一个朋友那里听来的:一个在瑞典的中国男人和妓女一起待在有壁炉的房间里。妓女脱得赤裸裸的,还劝男人把衣服脱下,中国男人感到很羞耻,被强行脱光后,黄色的皮肤、瘦弱的体格让他非常尴尬。 肖龙本想把这个故事加上自己的润色,有声有色地讲给龙珠听,不想中途却被打断,真是遗憾。 肖龙忽然想象起她那被漂亮裙服包裹着的身体,想起那次硬把她带到墓地时的情景。那次,他隔着衣服触摸过她的身体,回味起那时的触感,更加助长了他现在的想象,她的身体柔软且非常富有弹性。 龙珠还在邻桌坐着。听到她性感的声音,肖龙想在饭后进行一次冒险,那是一个可以加快婚事进度的方法。 “失陪了。”龙珠回到肖龙身边,“是我的一个熟客。”她坐定后,又拿起叉子,那柔软洁白的手指吸引了肖龙的视线。 “我也猜到了,你的英语真流利!” “不。只言片语而已。” 龙珠和武晨、赖千秀、师云丰截然不同,她的气质华贵高雅。朦胧的灯光和红色的烛光衬托出她姣好的容貌,肖龙如饥似渴地想要得到龙珠。 正餐过后上甜品时,肖龙故作随意地问道:“饭后有什么安排吗?” 龙珠在吃白兰瓜,看了肖龙一眼:“没什么事,方便的话,一起去俱乐部怎么样?” “也可以吧。”肖龙含糊地回答。 “咦,你已经有安排了吗?” “不,也不是。只是俱乐部去过很多次了,想去个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啊?” “在这种洋气十足的地方用过餐,想去一个安静温暖的地方坐一坐。” “咦,有这种地方吗?” “有啊,我知道一家,可以放松地喝一杯。” “离这儿远吗?”她一边切白兰瓜一边问。 “不是特别远,开车四十分钟左右。”肖龙说道。 “是哪里呢?” “桃花岛。”肖龙索性实话实说。 “桃花岛?”龙珠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她已经猜到了去桃花岛的用意。肖龙偷偷看了她一眼。然而,她脸上立刻恢复了平静,冷静地回答道:“好啊。” 肖龙很兴奋,用完餐后便迫不及待起身道:“我们走吧。” 龙珠点点头,用餐巾静静地擦着嘴,并从怀里掏出粉扑低头补妆,肖龙抽着烟等她,然后两人一同起身离开。 肖龙叫服务员结账的时候,被龙珠制止了:“今晚我来付吧!” “那怎么行呢?” “是我邀请您的,还是我付吧。”穿红色衣服的服务员站在龙珠身旁。 “既然这样,那就多谢款待了。”肖龙微微低了一下头。 两人向门口走去,餐厅经理礼貌地把龙珠送到门口。 “车子呢?”龙珠问。 肖龙说停在附近,向停车场走去时,龙珠忽然问道:“不会耽搁太久吧?” “不会的。”肖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肖龙开车经过一座桥,桥下的河上浮动着许多小水灯,仿佛点点星光。 “真漂亮啊!”坐在肖龙身后的龙珠由衷地发出赞叹。 一盏盏水灯在幽暗的水面上缓缓向远处漂去。过了桥,汽车进入桃花岛公园的内侧,这一带多是围着木板墙的私家小旅馆。肖龙开车驶入其中一家,这家店的性质想必龙珠已经注意到了,或者说,听到桃花岛这个名字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了。肖龙本以为她会反对,可她却默默地跟着走下车。 “这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陪酒艺人。把她叫来,咱们随便喝几杯吧。”肖龙一边走向点着灯、有着漂亮房门的玄关,一边提议。 龙珠还是沉默着。 走过潮湿的庭石,熟识的女服务员从灯影中走了出来,一边行礼一边揣测肖龙的来意。 “哎呀,难的啊。”注意到肖龙带来的陌生女人,她又重新行礼:“欢迎光临。” 六十八、他想得到她的身体2 “我突然想来这里。”肖龙说道。 “欢迎欢迎,快请进。” 女服务员三十五六岁,个子矮胖,声音粗哑,眉毛稀疏。如果是平时,她也许会开些玩笑,可今天还有一位女客人,也就端庄了许多。女服务员带二人去了肖龙喜欢的房间,房间后面就是一片树林。 龙珠坐在桌旁。白色的裙服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美丽,蓬松的头发因光线的投射,在额前留下淡淡的影子。 老板娘跟她打招呼,龙珠回以微笑,微微弯了一下身,姿态非常优雅。老板娘不禁认真打量起肖龙带来的这位女客人。 “把万弥叫来好吗?”肖龙问老板娘。 “好的,这就去。” “她有时间吧?” “应该没问题,现在闲着呢。” 老板娘起身离去,肖龙向龙珠介绍:“万弥是这家店的陪酒艺人,还会唱些流行的小曲。” “是吗?”龙珠嘴角泛起微笑,带着一丝轻蔑。 肖龙拿起酒瓶给龙珠倒酒,龙珠拒绝了,亲自给肖龙斟上一杯。 “谢谢啊。”肖龙谢道。 万弥终于来了。这是个矮胖的艺人,肖龙在很久以前找过她两三次。她生性轻浮,此刻可能被龙珠的气势压住了,也变得规矩起来。 “来,唱点什么吧。”肖龙说道。 “唱什么好呢?”万弥拿起放在房间角落的吉他,她拨弄琴弦的声音让很久没有听到琴声的肖龙耳目一新。 “怎么样,听这个不错吧?”肖龙问龙珠。 “嗯,在这样的房间里听着吉他,别有一番风味。”她看起来很满足。 “唱个你拿手的。”肖龙对万弥说道。 万弥唱了起来。肖龙偷偷看了一眼龙珠,她把双手放在膝上,专注地听着,身姿像是舞台上的演员。万弥大概已经适应了环境,原形毕露,边笑边讨好龙珠,不住地夸她漂亮。 肖龙听了几曲起身去洗手间时,在走廊上遇到了老板娘。她含笑凑近肖龙,流露出好奇的神情:“院长,她是谁啊?” “一个熟人。” “哦?”老板娘拍拍肖龙的肩,“那边给你安排妥当啦!” “嗯。”虽然回答得很含糊,但他已下定了决心。 肖龙回到房间时,龙珠和万弥正在聊天。万弥很会应酬,她不断夸奖龙珠的容貌、发型,虽然她姿色平平,但说话很讨巧,所以并不招人讨厌。肖龙回到座位上抽着烟,不时看向龙珠,和平时一样,龙珠稍稍仰着脸,对艺人的夸奖报以微笑。 肖龙去洗手间前后的心情截然不同,准确地说,是下决心之前和之后的差别。肖龙邀请龙珠前来时并没有太多期待,带她进来时还心存犹豫,带有些许冒险心理。可是,听到老板娘说“那边给你安排妥当啦”,他顿时下定了决心,正琢磨着如何达到目的,怎样才能避免失败。为此,他开始专心观察对手。 龙珠的眼圈微微泛红,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被带到现在的房间里感到既恐惧又兴奋?但她还是努力表现得很冷静。万弥的本性暴露无遗,开起了肖龙的玩笑。由于言语风趣,龙珠时不时还会笑出声来。 “怎么样,偶尔过来体验一下气氛也不错吧?”肖龙肆无忌惮地问。 “嗯,和平时不大一样。”她微笑着回答。 “哎呀,夫人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吗?”万弥插话问道。 “嗯,是第一次。” “真是不好意思,见到像我这样的女人,一定大吃一惊吧?” “不管是谁都会大吃一惊。”肖龙接过话茬,“最近稍微习惯些了。起初,我看见你抱着吉他,大嘴一张一合,还真是让我震惊,现在都忘不了。” “我这张嘴不停地絮烦您,真是不好意思啊。”万弥低下头。 “院长经常来这儿吗?”龙珠不经意地问道。 “不,不常来,偶尔罢了。为了解闷才和朋友过来喝一杯,那次见到万弥,还被她戏弄了一番。”肖龙说完话的瞬间,和万弥的眼神交汇了一下。 “的确,院长每次来消遣时叫上我都是为了让气氛热闹起来。”万弥马上心领神会,附和着肖龙。 肖龙带赖千秀来过几次,万弥进屋时,看到陌生的女客人,曾流露出意外之情,但立刻平静下来,观察着这位新的女客人。万弥合肖龙不停劝酒,龙珠因此喝了不少,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 肖龙一直在思考龙珠为什么今晚会突然打电话约他出来,本以为是因为夏志方一直在撮合他们的婚事,龙珠想亲自了解肖龙,才会这样做,但他现在不这么认为了,也许,龙珠正因为知道肖龙是个危险人物,才约他出来。或者说,她从夏志方那里听说了肖龙和其他女人的风流韵事,对他产生了好奇心。不,恐怕即使夏志方一字未提,她也早已摸清他的底细,所以想亲自领略一番。这样一想,他仔细看看龙珠,发现她越来越兴奋,她那竭力放松的样子,正说明了她在顽强抵抗着内心的激动。 换言之,龙珠也在享受这种冒险,她想看看肖龙会怎么做,并狡猾地盘算着如何在他得逞前脱身,对此她自信十足,并期待着那种距危险一步之遥的刺激,她的脸蛋兴奋得有些泛红。 不知何时,万弥已经离开了。 “艺人怎么不见了?”万弥很久都没有回来,龙珠开始感觉有点不对劲。 “啊,她啊,已经回去了。”肖龙无所谓地答道,“找她的客人可多了,虽然长相和技艺都不怎么好,但客人很喜欢她。” 龙珠突然叹了口气道:“她挺有意思的,一会儿还过来吗?” “她说应酬完对面的客人就回来。” “哦。”龙珠垂下双眼,长长的睫毛拢在一起。那种洞察一切的神情,说明她已看透了肖龙的伎俩,并因此情绪有些激动,深深吸了口气。 “龙珠,今晚还有安排吗?” 龙珠愣了一会儿,压低声音答道:“没有什么,只是……我十一点之前必须回家。” “是吗,那再喝点儿吧。”肖龙拿起酒瓶倒酒。 “哎呀,已经不能再喝了,咱们还是聊聊天吧。”她掩住酒杯,微笑着阻止肖龙倒酒。 “再喝点儿吧。” “不,真的不能再喝了,我已经醉了。”她用手摸摸脸,“脸都开始发烫了。” “本来以为你挺能喝的。” “不,我从没喝过这么多酒。今晚来到这里,不知不觉,我的心情好多了。” “是吗,你能喜欢这里,我也很高兴。” “肖龙先生,您接着喝吧。”龙珠拿起酒瓶,之前还悄悄看了看表。 “你可真是的,一边看表一边倒酒,连我都坐不住了。” “对不起,不过已经很晚了。” “现在几点了?” “已经十点半了。” “再待一会没关系的。” “好吧。” “我们聊聊吧,能跟你面对面相处的机会毕竟不多,我现在正激动呢。” 肖龙故意不谈论结婚的事。之前在餐厅时虽尝试提及,但龙珠的冷淡回应狠狠打击了他,如果再次提及,气氛也许会变得严肃,何况二人之间还隔着夏志方这个介绍人,所以,还是不提为好,这样才更容易把龙珠带到特别的气氛中。 女服务员还是没有出现。刚才隔壁房间传来男女亲热的声音,不知龙珠有没有听见,肖龙漫不经心地起身走向房门,像是去叫女服务员,但突然转身走到龙珠身后,猛地抱住她微倾的肩,双手正好落在她松软的胸部。 七十、她想捉奸在床 肖龙想要起身离开,但已经来不及了,赖千秀硕大的身躯出现在门口。她的眼神凶巴巴的,女服务员慌忙让开道路,赖千秀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站在肖龙面前。 赖千秀红着眼睛,面部肌肉僵硬,颜色发青。“把女人……”她结结巴巴地叫道:“把女人交出来,藏到哪儿啦?” 单薄的女服务员惊恐万分,躲到一边去了。 “说什么呢?”肖龙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回嘴道:“什么女人?哪里呢?别说傻话了!快坐下。” 赖千秀仍然站着,不停地扫视房间,幸好桌子上只摆着肖龙一人的酒菜。 “你来这里做什么?”也许因为注意到只有一份餐具,她总算坐了下来。平时她格外注意穿着搭配,今天穿的连衣裙和腰带十分不相称,她应该是慌慌张张出来的。 “喝酒而已。”幸亏把龙珠用过的杯子收拾了,肖龙渐渐安下心来。 “你不可能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肯定带女人了!”赖千秀怒目圆瞪,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别胡说!”肖龙回敬道:“我心情烦闷,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喝两杯。至于带没带女人,你可以问她。”说着,肖龙指指一旁的女服务员。 女服务员虽然很害怕,但为了配合肖龙,还是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答话:“夫人,是真的,院长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 赖千秀轻蔑地瞟了女服务员一眼:“哼!你们做生意的当然要帮客人说话,别把我当傻子。你们藏了女人还骗我,我就把证据找出来给你看。” 她突然起身,一阵风似的从房间里跑到走廊尽头去翻鞋柜。远处传来翻东西的砰砰声,还混杂着女服务员的劝阻声。 肖龙已经猜到这事是师云丰所为。今晚他离开医院前正和龙珠通电话时,师云丰就冲进来了,“这次打算追龙珠啦?”她还曾这样愤恨地追问。 走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赖千秀走了回来,她当然没有什么发现。 赖千秀气势汹汹地瞪着肖龙。女服务员们在她身后惊恐地站着,无力介入两人的纷争,只好提心吊胆地站在走廊上观望。肖龙一边喝酒,一边提防着赖千秀,故作镇定。 “你到底把女人藏哪儿啦?快说!我已经知道了。即使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我也有证据,你快把她交出来!”赖千秀咆哮着。 “好啦,冷静点儿。”肖龙坐着回答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到底是谁丢人啊?”赖千秀带着哭腔道:“你居然好意思带别的女人来我们经常来的地方,你才丢人呢!” 师云丰不知道这里,应该只是说出肖龙去见别的女人了。而赖千秀是凭直觉追到这里来的。看来师云丰并未提及龙珠,她不过是想给肖龙找点麻烦。 肖龙后悔莫及,即使不方便,当初也应该选择别处。不过,龙珠的逃走现在反而值得庆幸。确实没有女人在场,事情就好办了,这样想着,他的语气强硬起来,“你既然这么在意,那就随便搜。” “没错,我就是要这样做!”赖千秀一边吼叫着,一边环顾房间。她突然冲向卫生间,猛地拉开房门。女服务员们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 赖千秀在卫生间没有发现什么,又出来检查床铺。她掀开被子,见白色的被单铺得平平整整,她蹲在床边,不顾一旁的女服务员,像狗一样闻起来。赖千秀并没有问出什么,这才安心下来,她站起身,气冲冲地坐回桌子前面,长吁了一口气。 “拿些水来。”她对看热闹的女服务员们頣颐指气使道,女服务员们顿时如获大赦般离开了房间。 “怎么样,服气啦?”肖龙喝着酒,假装关心赖千秀。 赖千秀气呼呼地沉默着,仍然半信半疑,但因为没有找到证据,她多少放心了些,目光缓和多了,女服务员端来一杯水,她一饮而尽,漏出来的水滴沿着她的嘴角流到双下巴上,把杯子放回女服务员的托盘中时,她又叹了口气。 “哼,你说的话靠不住。”话虽这样说,但她的态度比刚才好多了。 “别老是胡思乱想,丢不丢人啊?”肖龙说道。 “我是因为谁才会这样?”赖千秀瞥了肖龙一眼。但是,她激动的心情已经恢复平静了。 “别说那些了,来,喝一杯。”肖龙递去自己的酒杯,她一把抢了过去。肖龙微笑着拿起酒瓶满上酒,赖千秀一饮而尽,然后一言不发地伸出酒杯,肖龙默默地再次给她满上。 “怎么样?放心啦?”他借机问道。 “还是不能相信你。”她耸耸肩。 “哪里不值得你相信啦?” “不是铺着被褥吗?” “那是这家店的惯例。”肖龙沉着地应对道:“不知女服务员什么时候铺好的,但是,如果发生了什么,被褥也不会那么整洁?” “是已经跑掉了?” “别说傻话了,你来得这么突然,哪儿来得及啊?” “那就是先回去了?” “喂,适可而止。你不是已经亲眼确认,也亲自闻过了吗?” 赖千秀千揪将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托着脸颊。 “我说。”肖龙观察着赖千秀,温柔地劝慰道:“我怎么可能带其他女人来这儿呢?即使要带,也不会来你知道的地方,对?” “你脸皮那么厚,谁知道呢!”她还是托着脸,孩子般闹着别扭。 “不要闹别扭了。误会解开了,就别生气了,今天已经很晚了,不如在这里放松一下,喝两杯。”见赖千秀默不作声,肖龙让待在房间一角正在为难的女服务员再拿一个酒杯来,女服务员连忙答应着离开。 “你知道我为什么独自在这里喝酒吗?”肖龙改了说话的语气。 “我怎么知道?” “别这样,听我说好吗?现在医院的经营步履维艰,短期内筹不到钱,恐怕就要倒闭了,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这是肖龙刚刚想出的计划。赖千秀妒火中烧飞奔而来,显然,这个精明的女强人因为情绪激动,已经丧失了判断力。 肖龙想利用这个机会向她要钱。他觉得,在现在的状态下,说这件事最有效果,赖千秀依然托着脸在深思,不知有没有听到肖龙的话。 “怎么样?你有办法吗?”肖龙正要心平气和地说下去,赖千秀突然伸手抓向肖龙的脸。不巧,她刚刚修过的指甲很锋利,肖龙来不及防备,脸上传来针刺般的疼痛, “喂,别抓了,快停下!”肖龙推开她的手。 “啊!气死我了,你这个坏蛋!”赖千秀一边叫着,一边趴在肖龙的膝盖上哭起来。肖龙拍着她抖动的肩膀,脸上悄悄浮现出一抹笑容。 肖龙感到昏昏沉沉的。回家时已经快要天亮了,大概是因为睡眠不足,他的头隐隐作痛,走进院长办公室,他恍惚地坐在桌子前面抽烟,打不起精神,头脑中只剩下昨晚的事。 米谷事务长进来了。他留着一撮小胡子,个子很高,以前他总是对自己唯命是从,最近却变得有些无礼。肖龙知道,如果医院的经营状况继续恶化,行政人员也会渐渐瞧不起自己。 不用听也知道,事务长是前来报告赤字。 “药品商杜平要求先付一半款项,我们怎么办?”对于双方的债务问题,事务长再清楚不过。 “要求我们什么时候付?”肖龙一脸不悦。 “说是后天之前一定要付给他们。”米谷事务长也板着脸回答。 七十一、再次联系龙珠 “积了多久的费用?” “五个月的。” 最近,肖龙听说每家医院的经营状况都不太好,多少安心了一些。但其他医院顶多拖欠三个月的药费,欠费五个月确实有些过分,难怪药商会有怨言。现在,用来应急的钱还没有着落,肖龙想到了赖千秀和夏志方二人。虽然昨晚赖千秀答应借钱给他,但拿到现金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夏志方虽然答应帮肖龙以医院的房产作抵押办理贷款,但那些钱要用于向龙珠证明财力,不能用于医院的资金周转。 肖龙答应考虑一下,让事务长先出去。窗外晴空万里,明媚的阳光与肖龙此刻低落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被药商追着付账也很正常,医院总收入的三分之一都要支付给药商。如果有欠款,药商不但没有好脸色,还会拒绝供应治疗效果好的新药。 护士送来一摞信件,一如往常,大多数是广告,其中不乏制药公司寄来的新药宣传册。药商都停止供应新药了,医院还会收到这些信息,真是可笑! 在翻看信件时,肖龙发现了一个久违的笔迹,仔细一看,果然是妻子的来信,真是少见!自从分居后,除非有非常重要的事,两人之间连一张互相问候的明信片都不曾寄过。肖龙打开信封。 肖龙先生: 分开之后,一切还好?如果不尽快处理妥当,我无法安心生活。我知道这种事情以写信的方式解决不妥,也知道离婚应当公事公办,之所以写信,是希望早点拿到赡养费。我们这样拖下去,对谁都不好,而且我希望用这些钱来计划新生活。我尊重你的意见,这次希望你直接写信答复,并写明支付金额和日期。如果你拖着不回信,我只好请律师和你交涉。 你的个性我很了解,很担心你迟迟不回信。现在是我人生的紧要关头,希望你早些回信,让我早日安心。寄出信后,我会等一周,如果到时还不回信,我会按照前面提到的法律程序处理。 备注:这件事情一定用信件回复,没有事先通知就来找我是没用的。 肖龙大致浏览一遍后,又仔细读了一遍,然后把信扔到了桌子上,起身点了支烟,走到窗前。蓝天白云之下,是和平的人家,安宁的街道,然而,在这成千上万间的屋檐下,家家的生活状况各不相同,肖龙想象想着妻子写信时的表情,这个冷血的女人向来爱拿架子,丝毫没有尽到照顾丈夫的职责。肖龙总觉得,她写这封信时正和新男友在一起,读到最后的备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肖龙嗤笑一声,倒不是因为嫉妒,他早就想和她彻底了断,以便和龙珠结婚,所以没必要关心她是否已经另结新欢。就算有,也肯定是比她年轻的男人,肖龙觉得,给她的赡养费早晚会被对方骗走。这样想着,昔日在电视上见过的因被男人欺骗感情和钱财而悲痛欲绝的中年妇女,不知不觉换成了自己妻子的脸。 算了,无所谓。快点把钱给她,然后把离婚手续办妥,这样才能和龙珠结婚。然而,自己要向龙珠出示财产清单,要支付妻子赡养费,还得考虑医院的经营。唉!全都需要钱啊! 这时,肖龙猛然意识到得赶紧联系龙珠。不知她是否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会不会因此拒绝自己的求婚?不,不会的,她表面上会责怪肖龙的粗暴——那是出于女人的羞耻心——但实际上,她已经接受了肖龙。至少,这样比起通过夏志方“传话”凑成婚事,两人在感情上又近了一步。毕竟她毫不犹豫就跟着肖龙去了那样的店,这足以表明她的心意,如果她打算拒绝肖龙,就不会接受他的邀请,肖龙错在不应该单独留下她先行去洗澡,但整件事算不上完全失败。于是,肖龙拿起眼前的电话。 “老师不在。”话筒那头的女声确认了肖龙的姓名后如实答道。 “她出门了吗?”凭直觉,肖龙认为龙珠是假装不在。 “是的。”女子没说她去哪里了。 “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犹豫:“可能会很晚。” “等她回来后,请转告她我来过电话。” “好的。”肖龙挂了电话。 也许龙珠料到肖龙今天会打电话来,所以才让那个女子这样说。她是在生气,还是在故意躲避?肖龙无从得知。总之,这几天给她打电话也是徒劳,但是,肖龙并不担心,他理解龙珠想逃避的心情。想了一会儿,肖龙从抽屉里拿出信纸,抽完烟后,便开始动笔。受妻子来信的启发,他也选择了写信的方式。 龙珠小姐: 昨晚我失态了。想必你非常生气,都怪我一时鲁莽,希望得到你的原谅。我们难得共度一段愉快时光,结果对你有所冒犯,真是惭愧。 可是,我的心情是真挚的,我是真心爱着你。只是我已不再年轻,羞于直接说出口,文字更能表达我的心情,我真的很爱你。我从前确实和许多女人交往过,但那些已经成为过去,现在也已经和她们分手了。也许你会觉得我是在装腔作势,但你真的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再写下去我自己都会感到很难为情了,就写到这里,希望你体谅我的心情! 我的心情无法通过这封信完整表达。我希望与你见面,而且保证不会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请答应我。原谅我自作主张决定日期和地点:星期六晚上六点,我在商业街的蜀香居饭店等你。 我因为工作原因要离开医院五日,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肖龙 告诉她自己要外出几天,是为了防止她打电话来拒绝,这种单方面的强行邀约让对方没有办法拒绝。肖龙满心认为龙珠在一周后的星期六傍晚肯定会出现在蜀香居,那之前,她也许会犹豫不决,但她一定会去,所以,现在不能让她有机会讨价还价,女人必须服从男人的命令。 写完后,肖龙又从头至尾读了一遍才装入信封并写上地址和收信人姓名,放到抽屉里,然后深深地吸了口烟。 星期六傍晚,肖龙五点半到达蜀香居,和龙珠约在六点,现在她应该还没到。一名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在前台低头打着算盘,肖龙走到她面前,她抬起头来:“离开的时候再结账就行。” 肖龙微笑道:“我不是结账,是想留个话。” “是要叫谁出来吗?”女孩准备去叫其他人,肖龙赶忙拦住了,“不,不是的,我想请你给稍后要来的一个人一件东西。” “好的,那位客人怎么称呼?”女孩拿起铅笔。 “龙珠小姐,有二十七八岁。” “好的。” 肖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上面写着龙珠的名字。 “我们约好六点在这里见面,我叫肖龙,麻烦你把这个当面交给她。” 女孩接过信封放到前台上:“只要交给她就行了吗?” “对。” “知道了。” “拜托了。” 肖龙硬是留下百元的小费才走出店门,然后,他坐进停在店前的汽车,沿着道路开过新桥,驶向西城的方向。 夜幕下,霓虹灯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彩。肖龙给龙珠的信封中有一张地图,旁边写着这样一段话:“本应该在蜀香居等着你的,但是突然有急事,不能前往,出现这种状况,实在抱歉。可我无论如何都想见到你,我办完事大概六点半,这个时间你可以在地图里标注的地点等我吗?我真的很想见你,请不要生气,来这个地方好吗?求你了。我会在那里一直等着你。” 七十二、师云丰被害 肖龙很清楚这条路的前方是哪里,之前,他曾经带着龙珠来过这里。现在,龙珠应该正站在约定的地点,茫然地四下张望,也可能因为没有看到肖龙而生气地离去。蜀香居也好,那个街角也罢,都是肖龙擅自决定的,他却没有如约出现。这回,龙珠肯定会勃然大怒。但是,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处理好师云丰的问题。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师云丰又问。 如果现在不回答,不知她又会做出什么举动。于是,肖龙一边开车,一边平静地回答:“为了让你头脑清醒,带你兜兜风。” 听到“兜风”两个字,师云丰的心情平静了,心中泛起了另一种情绪,她从兜里拿出香烟,蜷着身子点着了火,肖龙故意沉默着,行驶到这里,汽车渐渐少了。周围的田野一片寂静,离居民区越来越远,已经可以看到前方漆黑的森林。 “喂,到底去哪里啊?”师云丰又问。 汽车继续在黑暗的道路上行驶,已经离开大路转入小路,离漆黑的森林越来越近,已看不到其他车辆。 师云丰自以为是的安心感曲解了肖龙开车到这里的目的。 墓地和森林连绵不绝,虽然远处有隐约的灯光,但四周几乎漆黑一片。汽车在狭窄的小路上行驶着,树枝划过车顶,发出沙沙的声响,车灯照着杂草丛生的小路,开到树林的深处,肖龙突然停下车,车灯熄灭的刹那,汽车立刻被黑暗笼罩住。 “怎么在这种地方停下?”师云丰虽然这样问,声音中却没有恐惧。 “下车!”肖龙回过头望着她,透过微弱的光亮,可以隐约看到她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格外发亮。 肖龙熄灭发动机,点了支烟。 “在这里停下来做什么?”师云丰看着肖龙的侧脸问道。肖龙沉默着,香烟的火星映在前车窗上。 “这里怪吓人的。” 这个地方远离人烟,无人路过,只有草丛中传来虫鸣声。师云丰并没害怕。肖龙掐灭香烟,把烟头扔到窗外,然后开门下车,夜晚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 “做什么?”师云丰的声音有些激动。 “坐到后面的座位。”肖龙终于说话了,他打开了后车门,坐到师云丰的身边。 “喂,为什么在这里停车?” “没什么,就是想在这儿待会儿。” “真是个怪人。” 师云丰有些不安了,等着肖龙做什么,刚才赶到肖龙和龙珠见面地点时的激动情绪一直在持续,只是程度和内容有了变化。她的身体在车里微微地颤动着。 “喂,要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见肖龙仍然沉默,便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 “头脑清醒了?”肖龙总算开口说话了。 “嗯。”师云丰微笑着回答,“出来兜兜风,心情好多了。” “那就好。” “我非常担心你,看到你的所作所为,总是很担心。你看起来喜欢玩弄女人,但其实是个老实人,只是总被坏女人勾引罢了。”她说。 “是吗?” “是啊。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而已。”师云丰用教诲的口吻说道:“你啊,要不是我一直看着你,早就出事了。武晨的事就是个例子,要不是有我在,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汽车停在森林深处,周围漆黑一片,在这种地方,她居然还能无所顾忌地说出被自己杀害的女人的名字。 “不止武晨,赖千秀也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很清楚。” “那就和她分手,这样可以?”肖龙故意说给她听。 “嗯,不过现在还不能分手。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在拿到你想要的钱之前别无选择,我会好好看着她的。”师云丰对赖千秀毫无嫉妒之情,她知道肖龙并不喜欢赖千秀,而是在利用她,所以很看不起她。 对师云丰操纵赖千秀冲到桃花岛那家店的事情,肖龙装作一无所知。 “可是……”她的语调有所改变,“千万不要打龙珠的主意。她不像你想得那么单纯。也许你没有发现,但我是女人,非常清楚,她在骗你。你想对她做什么,我清楚得很,你瞒不住我的,但别被那个女人迷惑行吗?我对她不能忍受。求你了。” 师云丰摇着他的手。 “我知道了。”肖龙回答道。 “真的吗?” “嗯,真的。” “好了,不要再说了。”肖龙在黑暗中吼道:“是我不对,就按你说的做!” “就算你是在撒谎,我也很高兴,我只要听到一声安慰就足够了。你会信守诺言,离开龙珠?” “会,我听你的。让你这么担心,对不起。” “今晚我也有些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你扔在废纸篓里的地图,顿时怒火中烧,没告诉任何人就跑出医院,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那么冲动,我这才明白,都是因为我太爱这个医院,不想辜负你父亲的嘱托。” 肖龙这时却突然按倒师云丰,掐住她的脖子。 “啊……”师云丰发出痛苦的叫声,她这才意识到肖龙的企图,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肖龙的膝盖用力压着她的双腿,已经来不及了。肖龙用大拇指压着师云丰的颈动脉,其他手指绕到耳后,把她的头固定在座位上,然后使自己的重心集中到手指上,师云丰想要叫喊,但发不出声音,肖龙已经骑到她的身上防止她起身,他手指上的力气毫无缓和,把她的血管压得凹陷下去。她伸手试图掰开肖龙的手,结果却抓破了自己的脖子。 “咕,咕咕……”她的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因为太黑,肖龙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翻白的双眼。两分钟后,她腿上的反抗渐渐弱下来,肖龙额头上的汗滴到她的脸上,她的后脑勺抬不起来了。肖龙数着数:一、二、三、四……每数到十,他又重新数一遍,三分钟过后,她的抵抗已经十分微弱,头部摇摇晃晃的,但是,肖龙的手指仍然没有减轻力量。师云丰的手脚一阵痉挛,在生命最后的痉挛结束后,她的身体变得像鱼一样柔软。肖龙终于把手拿开,他的手指已经失去知觉,僵直的拇指无法弯曲。他握住师云丰柔软的手腕,发现已经摸不到脉搏了。 肖龙仔细倾听,周围只发出虫鸣之声。他踢开车门,把师云丰的身体往外拉,先拉出双腿和身体,随后出现的那张苍白的脸让肖龙吓了一跳,全身哆嗦。肖龙把师云丰的衣袖撕下来盖在脸上,用腰带绑起来,以免看到她那张恐怖的脸。她的个子很大,体重自然不轻。被袖子裹住的头像铅块一样耷拉在肖龙的胳膊上,肖龙抱着尸体走在草丛里,虫鸣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肖龙的脚步声。虽然没有月亮,但还是有微弱的光线,让肖龙得以辨别道路。在夏草及腰的林子深处,繁密的竹子阻碍了去路,无数树木像黑色柱子般挺立着。 尸体越来越重,肖龙的胳膊已经麻木了,肖龙走到悬崖边上,未经深思熟虑立即把手中的尸体抛了下去。白色的尸体在杂草丛生的斜面上像石头一样滚了下去,伴随着巨大的声响,这悬崖并不很高,可以看见一块块黑斑一样的灌木丛,白色尸体卡在当中若隐若现。两片树丛中间有一个拱形开口,尸体正好滚入其中,下半身露了出来,肖龙可以清楚地看见脚上的那双白色袜子。 七十三、杀人后的遮掩 回到停车的地方,肖龙冷静片刻,坐上驾驶席,发动汽车,久违的发动机轰鸣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他一边把身子探出车外观察路况,一边掌控着方向盘沿着狭窄的小路后退。当汽车转回刚才行驶过的宽阔道路时,依然没有车辆经过,树丛渐渐远去,远方隐约可以看到车灯的亮光。 终于结束了。筋疲力尽的肖龙现在只有这个想法。之前师云丰坐过的位置空着,仿佛破了个大洞般空虚,一丝恐惧感朝肖龙袭来。汽车驶入小镇街道后,路上飞驰着为数不多的汽车,由于车速都很快,所以应该没有人注意到肖龙的车子是从边道驶入主路的。 肖龙驶往南光方向。因为职业的关系,他见过无数尸体,上学时也有过解剖尸体的经历,早已对尸体习以为常,但那是在死者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情况下。而现在,杀死师云丰的是自己,他实在没办法保持平心静气,拱形灌木丛里伸出的双腿和脚上的白色袜子一直在眼前浮现。虽然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但是新的麻烦又接踵而来:那具尸体应该明天就会被发现,判明身份也许需要两三天时间。不,不等警察找上门,就假称自己读了新闻,主动过去确认,医院里没有人知道师云丰是去找肖龙,更没有人知道她和肖龙在一起。 下一个问题就是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必须要证明自己在那个时间和其他人有联系,活着的凶犯不应该存在于孤绝的环境中。 肖龙在计划杀害师云丰时,不是没有想过采取杀害武晨及赖千秀丈夫的方法。但是,反复使用同样的方法让肖龙感到畏惧,他担心会出现破绽。而且,出于从医者的良心,即自己最后的一点职业道德,他对重复使用这种专业的杀人手法有些犹豫,所以没有用这种方法杀害师云丰。 肖龙继续开着车。路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车速也就降了下来。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十分,回到医院应该是十一点四十分左右,这个时间要准确地记住。 当然,还要保证不出交通事故。否则,他来过小镇街道的事就会被人知道,肖龙打了一个冷战,必须放慢车速,如果不留神,说不定真的会发生交通事故。汽车从几个警察身边驶过,正值夏天的夜晚,巡逻的警察在路边摆上椅子,边乘凉边观察路况。 肖龙不认识这些巡逻的警察,他只知道在这种地方绝不能留下超速的记录。肖龙更加谨慎地慢慢开着,后面的一辆辆出租车不耐烦地超了过去。 肖龙在小镇街道变宽的地方向左拐入去南光北的街道,打算绕远回去,这里因为地铁施工,车辆不易通过,前面的司机正和施工人员在争吵着什么,肖龙提醒自己,不能因为琐碎的小事给人留下印象,汽车上的车牌号就像招牌一样显眼,如果被人看到,也许会为自己留下后患。 肖龙又驶向边道。一握紧方向盘,他就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师云丰的幽灵正在远方叮嘱自己要小心驾驶。 肖龙决定先不回医院,他把车开到了赖千秀的家。他到达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这时,肖龙并不担心有人看到他的车停在这里,反倒希望有人能记下他的车牌号。 他从自己的专用入口进了玄关。 “您回来了。”女佣过来迎接肖龙,这个家的人总是很晚才休息,肖龙径直去了赖千秀的房间。 赖千秀正坐在桌子前翻阅账本,手边放着算盘。她知道肖龙进来了,看也不看一眼,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算账呢?看样子,生意一直不错嘛!”肖龙在离赖千秀稍远的地方坐下。 “不错什么啊?”她很不高兴地道,“现在正在为开分店的事想方设法筹钱呢,唉,哪容易凑到那么多钱呀!”她抓起算盘用力摇晃了几下。 “你说钱不够和我们说的钱不够,在数额上可是有天壤之别的啊!”肖龙有点担心,她这样说,之前约定给他的那笔钱不知道会不会被借故拖延。“而且你啊,事业心也太强了,要是不见好就收,当心阴沟里翻船。” 赖千秀也没有说话,只是耸了耸肩膀。 “啊?都过了十二点了。”肖龙看了一眼手表道。 “你这会儿来干什么?”问这话时,赖千秀仍没有抬眼看他。 “当然是有事情和你商量啊。我最近也忙的不行,” “哼,不是跟哪个女人在一起?” “别开这种玩笑嘛。我现在也是为了筹钱辛苦奔波,今天去了一个人那里借钱,不过还是不行。你上次答应借的钱,没有问题?”肖龙对着赖千秀的背说。 “今天晚上别提这个了。”赖千秀今晚第一次离开桌边走向肖龙,眉间虽然透出不高兴的神色,但对肖龙的到来也未必就那么排斥。 “只要你遵守约定,我也就用不着开口提钱呀。算了,今晚就不提这个了,说点别的也好。” 肖龙从口袋里拿出烟。赖千秀亲手划了火柴给他点上,这时她不由得大吃一惊:“喂,你怎么了?” 肖龙吓了一跳:“什么?” “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肖龙摸着自己的脸道:“啊,是吗?” “身体不舒服吗?”赖千秀眯着眼睛盯着肖龙。 “没,没什么。真奇怪,看起来真那么苍白吗?” “是啊。不过你没什么就好了,可能是灯光的关系。”她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灯。 “这些日子我四处借钱,今夜的商谈又不顺利,郁闷的心情就显在脸上了。真的没有问题?” “真是烦人!我们不是说过今天不说这个了吗?” “是啊。”肖龙在明亮的光线下看着赖千秀的脸。那张毫无特色的扁平脸,现在看起来却充满活力,他握住了赖千秀肥嫩的手。 “放开!你现在还和其他女人纠缠不休。”赖千秀稍微挣扎了一下,就任由肖龙摆布,倾斜了身体靠在他身上。 肖龙舔着赖千秀的耳垂道:“你能帮我证明从今晚黄昏开始我就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啊,怎么了?”赖千秀迷离地望着肖龙的脸,她的表情并不像语气里表现得那么意外。 有点状况, “是因为没有按时偿还债务吗?” “嗯,就是这么回事。总之,不管谁来问,你都要说我从黄昏开始就一直和你在一起。” “好。”赖千秀并未继续追问下去。 肖龙深情凝视着她的脸,然后深深地吻上她的唇,之后又一次嘱咐道:“说不定也会有警察来问你,到时你一定要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赖千秀听到这话,觉得事态有些严重,深吸了口气。 肖龙解释道:“详细的事情我以后再告诉你,记住一定要这么说。” “到底怎么回事?”她仿佛猜到了什么,语气很沉重。 “等以后我慢慢告诉你。明白了吗?” 肖龙特别强调了那句“明白了吗”,自从他们合谋杀死赖千秀的丈夫,这种共犯的意识仿佛成了一种强制,迫使他们在任何事情上都要共同进退。赖千秀虽然不了解事情的经过,却也不再打听什么,只是僵着面孔。 “今晚我想住在你这里,好吗?” 肖龙将手伸进赖千秀的衣服里,一边轻柔地抚摸着,一边在她耳边私语。赖千秀虽然神色不安,但还是默许了肖龙的请求。 肖龙次日早上八点离开赖千秀家。 他的车整夜都停在赖千秀的家里。这样很好,过路的行人肯定都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轿车,这也能成为肖龙整夜都在赖千秀家的一个佐证。据赖千秀说,她比肖龙早三十分钟到家。要假称两人从黄昏就在一起,瞒过千濑家里的佣人并不困难,只是要说明中间这段时间他和赖千秀在哪里一起度过,有点麻烦。赖千秀五点时在银座的店里,后来一个人去看了一场歌舞表演,之后又去一家营业到很晚的餐馆吃了夜宵才回到家里。其实,只要把这些活动说成是肖龙和赖千秀一起进行得就能形成肖龙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肖龙打算仔细琢磨这些细节问题,在警方发现师云丰丰的尸体来向他调查之前,他还有一段充裕的时间。 七十四、杀人后的遮掩2 第二天肖龙到医院时正好九点。今早,他比任何时候都尽心尽力地处理累积起来的工作。事务长应该要来报告师云丰失踪的消息了,肖龙暗想。果然,十一点半左右,事务长米谷晃了进来。 “护士长似乎从昨天开始就没回医院了。”事务长站在肖龙身边报告。 肖龙没有马上回答,在文件上盖章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怎么了?”问话时,他甚至都没有看事务长一眼。 “我也不知道。护士长不在了,护士们都很散乱。”米谷事务长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 “一个人悄悄离开的吗?”肖龙转过头来面向米谷。 米谷用细长的眼睛盯着肖龙道:“护士们都不知道。院长,您也不知道吗?” 米谷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说:“要是院长您也不知道,还有谁会知道?” “不知道。如果她有什么事,应该会向你请假?”肖龙答道。 “反正我什么都没有听说,本来护士长就不怎么跟我说话。” “没有什么线索吗?” “昨天五点半的时候,有护士看见护士长穿着白色的便服急匆匆地出了医院,而且那时护士长什么话也没有留下,据护士说,护士长看起来似乎很生气。因为她的这种神情,那个护士感到很害怕,也就没敢问她的去向。” “那个时候我刚好不在医院,什么都不知道。”肖龙道,“不会有什么意外?你们去师云丰的房间看了吗?” “有护士已经去查看过了,家里和平常一样,衣服都还在,也没有留下什么信或字条。” “真是怪事!师云丰来这里后,从来没有过不告假就外宿的情况啊!” 肖龙刻意歪着头,故作疑惑,他尽量不让事务长看到他的正脸,因为昨晚赖千秀已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住。他也害怕事务长看出自己脸色的异常。 “师云丰的工作安排好人接手了吗?” “已经让一个有经验的老护士接手了,现在已经开始正常工作了。” “嗯。” “但是,院长,护士长忽然失踪,实在很奇怪!”事务长好像认为护士长的失踪比起医院的正常运转更加重要,于是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是啊。真奇怪!”肖龙仍旧是先前的语调,“再等一个晚上。要是还不回来,就通知警察。” “警察?!”米谷事务长意外地叫道。 肖龙心里有点慌了:“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女人啊。以前还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连续两晚都夜不归宿,这种事情还是先跟警察打个招呼,让他们来处理更合适一些。” “是啊!” “也许本来就不用想那么多,说不定她今天就会回来了,你是知道的,师云丰这个人的性格和别人不一样。” “那就先这样。”事务长盯着肖龙的脸,看似什么都没有想,却又给人若有所思的感觉,然后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院长办公室只剩下肖龙一个人了,他实在没有心情继续工作下去。外面天气很好,灿烂的阳光洒在屋顶上,这样好的阳光,也能照到那片茂密的树林。肖龙想起了昨天晚上看见的情景——夹在拱形灌木丛里的尸体,双脚外露,白色袜子在他脑子里异常鲜明,那是一种让人厌恶的记忆,抛尸的地方虽然很少有人去,但总还是有人过去附近,师云丰的尸体说不定今天就会被发现了,被害者的身份,警方也许一时还判断不出来,但应该很快就能判断出来。到那时,情况就有点被动了,自己还是先向警察报案为好。 压住师云丰血管时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尽管那些举动完全是在黑暗中进行的,可他却如置身明亮之处,能清楚地看到师云丰扭曲的表情。应该是错觉?实际上,当时暗的什么都看不见,应该是平常见那张脸的次数太多了,才会产生记忆错位。危险啊,要是有什么微小的错误恐怕会造成意想不到的破绽。说起来,师云丰的消失对他而言却是莫大的安慰,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了。 这时,护士送来了三份晚报。肖龙立刻打开翻看社会版,上面并没有登载小镇墓地的树林里发现了女尸这样的消息。他又打开一份,没有,打开最后一份,还是没有。肖龙松了口气,看来今天尸体还没有被发现。不过,地方的晚报截稿时间是下午两点,尸体也有可能在截稿时间之后被发现。但是,下午两点之后,应该不会有人去那儿了?只要路过那里,肯定会注意到在灌木丛中伸出来的两只脚,那白色的袜子比什么都醒目。 那里不是密林的最深处,虽然没有路,附近的人也肯定会去,而且最近还在那里见过一对对的情侣。 护士长的失踪让年轻的护士们有些无所适从,她们虽然和平常一样上下班,但不安的气氛笼罩着医院。是不是自己担心过头了?肖龙暗忖,可他又觉得这种看不见的不安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看来,明天就得把师云丰失踪这件事通知警察。现在,自己对情势的判断一定要冷静,而且也要尽快和赖千秀把不在场证明的细节商量好。 傍晚时,电话响了。肖龙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等尸体被发现而且身份辨清后,警察肯定会打来电话。 “肖龙医生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师找您,请您稍等。” 是龙珠那边打来的,肖龙稍微安心了一点,同时,心思也像水流一样径自奔向了龙珠那边,一会儿,话筒那头传来了龙珠的声音。 “是医生吗?”龙珠的声音比他想象中的要冷静。 “啊,不好意思。”肖龙先说道,“昨天失邀了,真对不起。” “您很忙?” “还好,我本来打算去那里的,不过途中遇到了点麻烦……” “嗯,我明白了。我真傻啊,先在你定的地方等您,您没来,我又乖乖按着地图去了您指定的那个地方,足足等了三十分钟。” “真对不起,”肖龙连忙道歉道,“那是因为有很多麻烦的事情,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本来就是我约你出来见面的。” “没关系。”龙珠答道,“我知道您很忙,请您不要再约我了,今后,我们也不要来往了。” “千万不要!你误会我了。”肖龙急忙解释,“你先听我解释!我绝对不是有意的。只是因为那时有突发状况,我实在过不去,我真心向你道歉,让你在我指定的地点和时间空等,是我不对。” “不,您不要这样说,是我不该对您有所期待,是我的错。” “龙珠小姐!”肖龙在电话里高声叫嚷起来,“只要能消除你的误会,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总之,请你先听我解释。实际上,那时我遇到了交通事故,本想立刻联络你的,但那个鬼地方根本没法打电话,耽误了一小时才赶到我们约好的地方,可你已经离开了。” “当然,谁会一直在那种地方傻等!” “没错,也难怪你会生气。我们见一面好吗?我想当面向你道歉,不然我今晚会睡不着觉的。” “我马上就要出门了。” “龙珠小姐,请不要这样,如果你听完我的解释还是不原谅我,那我也没有办法,但是,请你至少要听一下,拜托了!” “抱歉了。”那边咔嚓一声,挂了电话。 肖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寝食难安过,早报会在六点半左右送来,今早肖龙一睁眼,就让女佣立刻把早报送到枕边,他仔细地翻看着社会版,可却没有看到自己期望的报道。其他两份有关于杀人事件的报道,但跟肖龙完全不沾边。 肖龙趴着抽了根烟。昨天的晚报没有报道,肖龙还以为尸体会在晚报的截稿时间后被发现,可今天的早报还是没有登载,而早报的截稿时间是凌晨零点,也就是说,昨天一天中都没有人发现师云丰的尸体。 七十五、杀人后的遮掩3 伴随着失望的情绪,肖龙又睡着了。他心中交织着两种情绪:一方面他希望师云丰的尸体早点被发现,另一方面他又安于目前事情尚未曝光的状态,肖龙一点也不后悔杀了师云丰,他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好感,而且,她的眼神简直像一条毒蛇,让肖龙毛骨悚然,如果让她继续活着,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杀了她,他罪恶感全无,只需为如何蒙过警方而操心劳神。 肖龙再次醒来时,已经十点多了。肖龙板着脸走进院长办公室,立刻叫来事务长。米谷事务长走了进来,那一刻,肖龙下定决心过些时候把事务长也辞掉,这人太难使唤了。 肖龙一脸不高兴地说:“昨天晚上师云丰还是没有回来,你去向警方报案。” “好。”米谷的声音听不出惊讶之情。 “向警方提交的申请书上一定要写上她那天出去时的穿着,具体情形你可以问问当时眼见她离开的那个护士,记得今天之内交给管辖这片区的警方。” “好。”事务长并没有反问什么,闲散地踱出门去。 这是最开始的应对手段。之后就是发现尸体、警方询问、刑警前来。这一天,肖龙什么事也没做,就等着晚报送过来。虽然今天有电话打来,但不是他所期待的来自警方的询问。如果尸体被发现了,警方先会验尸,死者的身份要晚些才能知道,所以肖龙觉得,比起警方打来电话,还是在报纸上看到消息要早一些。 下午五点左右,护士送来了肖龙等待已久的晚报。等到护士一离开,他立刻打开了社会版,快速扫过整个版面,还是找不到关于这件事的只言片语,另外两份也同样没有。肖龙安下心,又认真地看了上面的内容一遍,即使最小角落的新闻也没放过,肖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报纸放在了桌子上。 今天也没有发现尸体,确实有些怪了。那地方的地形并不复杂,而且尸体也没有被隐藏得很好,谁路过都一定能看到那双伸在灌木丛外的脚。 肖龙只能把希望放在明天的报纸上。现在他把心思转移到了龙珠身上,昨天虽然通了电话,不过对方却先把电话挂断了,她的愤怒可想而知。果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虽然扫除了师云丰这个障碍,却也即将失去龙珠。肖龙想,如果直接开车去龙珠那里,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强硬地拒绝见他,要么就是干脆假装不在,反正会让肖龙颜面尽失。 肖龙每天都打电话给龙珠,而且是每天不知道打多少回。龙珠当然不会接电话,但是肖龙就是要这样做,就算让她觉得十分厌烦,还是会一直坚持这样做下去。肖龙之前就是用这种死缠烂打的方法成功的,这次他也打算用同样的方法让龙珠回到他身边,虽然不知道这次能否成功。想必龙珠也希望再见他一次,就算已经决定不再和他继续交往,礼节上也应该当面说清楚才是。 对他动过心的女人怎么能一言不发就从他身边离开呢?她应该也是这样。唉,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肖龙立刻又往龙珠的店里打了电话。 “老师不在。”就像预料中的那样,接电话的女学徒连转达来电的意思都没有,就直接回绝了。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啊,这个也不是很清楚。” “要是她回来了,请你帮我转达,有个叫肖龙的给她打过电话,三个小时后我会再打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说。请务必帮我转达。” 肖龙千叮咛万嘱咐后挂断电话。看来,她果真不愿意接肖龙的电话,但是他还是会坚持每天打。总有一天,龙珠会乖乖接自己的电话,如果每次都让人代为撒谎,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肖龙正期望着有这样的效果。 接着,他应该和赖千秀详细商量一下做假证的事情,师云丰的尸体十有八九在今天之内就会被发现,不,说不定此刻警方已经开始验尸了。若想假证没有任何疑点,任何细小的时间段落都必须准确计算,否则,恐怕日后在警方反复询问时会露出破绽,哪怕是一个微小的错误,都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肖龙摊开一张白纸,开始构思那晚的不在场证明。首先,他把从黄昏到晚上十二点这一段时间以小时为单位划分开,然后再以十分钟为单位继续细化,逐一详细梳理,关键的时间段更以分钟为单位,精心打算。他曾看到过因为仅仅几分钟的误差而被警方抓住漏洞的犯罪案例。 肖龙详细计算了很多内容,比如交通堵塞所浪费的时间、从自己住的地方到赖千秀家的红绿灯数量以及停车时间,等等。那天零点以后,他一直在赖千秀的家里待到次日早晨,这段时间说明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却比赖千秀晚到家三十分钟,他若想顺利解释清楚自己这三十分钟的行为,就必须要选择一个别人不可能目击到的地方。 肖龙听到了轻轻地敲门声音。米谷事务长不等肖龙回应,径直打开门,慢吞吞地挪到肖龙身边,肖龙不禁有些慌乱,忙不迭地收拾着桌上摊开的纸张。事务长眼神锐利地看着肖龙这一瞬间的动作。 “我已经向警方报案了。”事务长的声音干巴巴的。 “好的,辛苦你了。警察问什么了吗?” “没有问什么特别的内容。他们只扫了一下报案申请,然后就把文件放进了文件夹,他们的表情就像在说:‘这种事还需要找警察吗?’” “这样啊!”肖龙放心了。 看来,警察对一个老护士长的突然失踪根本就不当回事,肖龙甚至还觉得,就算师云丰的尸体被发现了,警察的这种做事风格也能让自己安然无恙。这样想着,肖龙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院长,”米谷一直盯着肖龙,“还有别的急事吗?” “啊?”肖龙为了不让事务长觉得奇怪,故意装出一副惆怅的样子,“没有,辛苦你了。” “那我就出去了。”事务长很快就离开了。 那之后,肖龙天天等着报纸。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不等女佣送来,他就亲自去玄关拿新送到的早报;在医院里拿到晚报,也不等护士走远便连忙翻到社会版。 他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行为,却始终没有期待的收获。 肖龙渐渐不安起来:那里又不是什么深山老林,尸体到现在还没有被发现,实在是太奇怪了。难道,那里比他想象得还鲜有人迹,所以一直没被人发现?肖龙眼前浮出了师云丰渐渐腐烂的尸体。那个女人死亡已经超过一百小时了,而且那里又是一片湿地,加上炎热的天气,尸体应该早就腐烂了?肖龙忍不住想象着米粒般的蛆虫从尸体的嘴和鼻腔爬出,然后遍布全身的情状,可能脚也已经腐烂了,恐怕只有那双白色的袜子还完好无缺,可是,为什么还没人发现尸体?肖龙思索了种种可能,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但是,他很快又否定了这种猜测——难道师云丰的尸体被人移动到别处去了?由于在报纸上一直没有读到尸体被发现的报道,他竟然连这种荒谬绝伦的想法都产生了。肖龙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去现场确认一次?就装作无所事事出去兜风的样子将车开到那附近,然后下车散散步。虽然事发当时是夜里,但是他确信自己能找到那个地方,如果不亲眼确认一下师云丰的尸体究竟还在不在那里,肖龙的心里就没法踏实下来。 七十六、杀人后的遮掩4 但是,他又常听到“犯人必会重返犯罪现场”这一说法。若是警方故意不让媒体报道师云丰的死讯,悄悄在犯罪现场布下网等待凶手出现,又该怎么办?如果他去了,可能立刻就会被警察抓起来。而且,一个人去那种地方,要是被当时经过那里的人看到,早晚会传到警察耳朵里,自己不就成了重点调查对象了吗?况且,去那里也不能搭出租车,开自家车去,被目击者记住车牌号的危险同样存在。 为什么没有任何消息?肖龙甚至想,要不干脆打电话告诉报社的人尸体在哪里,地形是什么样?无论如何,报社肯定会派人前去查看虚实。要不,用匿名的方式直接给警方打电话?但想到这样做的同时,对方也会记住自己的声音,然后从中判断自己的年龄,甚至记住连自己都不太注意的口头禅等问题就又作罢。 肖龙觉得,最理想的情况莫过于,即使尸体被发现,警方也无法推断犯人是谁,从而使搜查陷入僵局。如在电话中被人听到声音,从而推断出年龄和特征,那样就太危险了。 在向警方报案后的第四个傍晚,一位警察到医院来找肖龙。听到这一消息那一刻,肖龙心跳猛地停了一下:终于来了!不过,来人不是刑警,而是派出所的民警。 “是您提交申请寻找一个教师云丰的人吗?”民警问道。 “是的。”肖龙的回答尽量不动声色。 “之后没有什么消息吗?”年轻的民警又问道。 “嗯,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你提出请求已经过了四天了,我想着是不是情况有所变化,所以过来看看。因为我们过去也有这样的案例:报了案就放着不管了,其实当事人已经找到了,也没有及时通知我们。” “是这样啊。”肖龙立刻安下心道:“师云丰的确还没有回来,要拜托你们了。” “我知道了。那就在全国发布消息,在自杀者和意外死亡的尸体中要是发现身份不明、跟师云丰的体貌特征相似的人,我会尽快和您联系。”民警郑重其事地敬礼道。 这两天的报纸依然没有关于中年女尸的报道。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就是发现不了呢?距离师云丰被杀已经超过一百二十个小时了。闷热潮湿的天气只会让尸体更早腐化,恶心的尸臭一定会引起路人的注意。 说起来,那附近应该有饥肠辘辘的野狗出没,可能尸体早就被野狗撕咬得四分五裂了,肖龙想象着野狗衔着还没吃完的死尸头四处乱跑的样子,鲜血从野狗的牙缝间滴落下来,涂满了师云丰凌乱的长发,她的手脚都被扯了下来,零落地四散在草丛里。 肖龙摇摇头,现在不是空想的时候。尸体还没有被发现,这才是现在最大的问题。难道真的像他之前考虑的那样,有谁移动了尸体?会是谁呢?肖龙觉得自己又钻进牛角尖里面,立刻转换思路。也许,自己太过纠结于“尸体会被发现”这个假设,如果尸体变成一堆白骨,就算被人看见了也算不得什么。报纸上不是经常有这种报道吗?当然,要是被发现时只剩下树根一样的白骨,就再理想不过了。师云丰毕竟是被肖龙掐死的,若连有淤血痕迹的皮肤都腐烂了,就不会留下丝毫证据。 再等等,对任何事情都不要盲目乐观,还是要做好师云丰的尸体迟早会被发现的打算,昨天仔细思考的那些不在场证明,必须要让赖千秀好好记住。 赖千秀这次肯定会帮助自己,一直以来,不管发生什么状况,她都能帮忙渡过难关。那晚肖龙去找赖千秀时,她很快就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当时,肖龙还没有认真考虑不在场证明的细节问题,所以也没有告诉她真实情况,如果她知道这次杀掉的是师云丰,估计她会更加积极地配合肖龙。 赖千秀对师云丰一点好感都没有。以前,她每次遇到肖龙都会固执地质疑:“你和师云丰有一腿?”尽管肖龙完全否定,但事到如今,也是时候对赖千秀和盘托出了,反正师云丰也已经死了,没准,当她听到被肖龙亲手杀害的正是自己一向讨厌的师云丰时,她还会心存快意地站到自己这边。就算她不这样想,这回也轮到她来回报自己了,肖龙上次可是竭尽全力地协助她杀害了自己的丈夫,再加上她又深爱着肖龙,她应该没有拒绝肖龙的理由。 夏志方在家里等着肖龙,看到肖龙进门,他一边眉开眼笑地说:“喂,我弄好了。”一边从脏兮兮的抽屉里拿出两个信封。 他好像很久没洗澡了,脸上胡子拉碴的,因为屋檐太深,太阳光根本照不进来,在这样的房间里,让他更显邋遢。难怪不被女人正眼瞧,想到这些,肖龙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是这个,”夏志方拿出一个很长的信封,然后抽出里面的东西。这张薄薄的纸片,就是离婚协议书,上面公式化地写着双方同意离婚等简单几行字,旁边空白栏是夫奏双方签名的地方,妻子那一栏已经签好了,还盖上了印章。 “这份是交给区民政局的,这里还有一份。”夏志方解释道:“需要你妻子填的部分,我已经让她填好了。按照你说的,只给她五百万元,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但为了你们将来不再有任何纠缠,也值了。”肖龙打开一看,确实是妻子的笔迹,上面写着: 字据 鉴于本人与肖龙先生业已正式离婚,且本人已从夏志方先生处接受五百万元赡养费,今后本人不会以任何借口向肖龙先生提出任何要求,空口无凭,特立此为据! X年X月X日 肖龙又读了一遍,夏志方解释说:“我付给她的是现金,为了安全起见,我就让她立下这个字据。” “你想的真是周到。” “怎么样,现在有何感想?”夏志方冷笑着问。 “我现在舒畅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是吗?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夏志方调侃道。 “因为你一直都单身忘了自由的幸福啊!” 话虽这样说,肖龙怎么可能会觉得夏志方幸福?不被女人当回事儿,一直娶不上妻子的男人,可怜他还来不及。 “看看,这是你上次给我的印章。”夏志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装着印章的袋子放在桌子上,“我都办好了,按先前约定的,我拿你给的授权书做好借据,已经成功借到钱了,这是借款人的姓名。” 肖龙看了一眼夏志方给他的记录本,借款人应该是从事金融工作的,跟这种人打交道很麻烦。不过,等赖千秀从温泉回来,钱马上就能还上。 “但是,利息还是高了点。”夏志方说:“能还就尽量早点还,你现在得哄着龙珠,在你们结婚之前,你就先拿这个应付她一下,表明你有财产储蓄,过一段时间你就赶紧把钱还上。反正,到时木已成舟,就算到时发现你户头上一分钱也没有也没关系?哄女人可是你的专长啊。” 这个不用你操心,赖千秀自然会拿出钱来的,肖龙心中默默地回答。 “这是存折,你好好看看。” 夏志方又递给他一个信封,肖龙抽出里面的存折,上面存款人名字写着“肖龙”、第一页标记着存入的金额——两千万元。 “给龙珠看的两千万元,加上付给你妻子的五百万元和利息,总共是两千七百八十万元,也就是说,你的借款一共是两千七百八十万,明白吗?” “我知道!”肖龙点了点头, 七十七、为结婚做准备 “那么,你好好保管那本存折,印章在这里,一起还给你。”夏志方把桌子上装印章的袋子推到肖龙面前,“在这张离婚协议书上面盖章。” 肖龙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盖上章,作为见证人,夏志方和他的律师朋友也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因为印泥不好用,还是自己盖得不好,盖上的名字有些模糊,妻子的印章倒是显得特别清楚,可以看出,她当时很冷静。——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总算圆满结束了。 肖龙离开了夏志方家。 外面风和日丽。肖龙觉得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过,一切都很烦利,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也会一帆风顺。他的口袋里揣着那本两千万元的存折,在和龙珠结婚之前,他必须好好保管它,没有这个,他和龙珠的婚事肯定吹了。 夏志方这次真是帮了大忙,如果没有这个存折,肖龙不可能得到龙珠,对于龙珠,最能打动她的不是男人自身的魅力,而是男人的经济条件,或者说,经济条件已经成了男性魅力的一部分。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和妻子彻底离婚之后虽然让自己如释重负,但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心里还是有一些淡淡的伤感。真的很奇怪,以前和她分居时总觉得她很烦人,现在真的离婚了,脑子里想起的竟全是两个人年轻时生活在一起的美好回忆。但不管怎样,他确实已经受够了,她老是一副妄自尊大、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让人觉得压抑,每次肖龙从外面回去,她虽然脸上表情淡淡的,却充满了对他的鄙视,肖龙经常对此感到恼火。而且,最近她的脸因为年龄有些变形了,十足中年妇女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讨厌。 而龙珠却非常迷人,她正处于女人风情万种的时候。出于对男人的戒备心,她从来不让男人靠近她,她的身体一定更有风韵,更加娇艳。而且,她有事业、有钱,肖龙的这两千万元只不过是能追求到她的一点点诱饵。然而,肖龙忽然想到,现在自己手里的银行存折是不是真的呢?就算存折是真的,里面的金额应该不会被人做过什么手脚?他并不是信不过夏志方,只是这件事必须格外小心,听说最近通过篡改银行存折进行诈骗的人很多,想到这里,肖龙开始有些担心。他虽然非常信任夏志方,甚至可以把印章都交给他,但这件事还是查清楚为好,肖龙把车停在路边,看了看表,还不到三点,他按照存折上的号码打了过去,银行的业务员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我是肖龙。三天前我在贵行存了两千万元,我想查一下账户余额。”肖龙说。 “请问,是哪位肖龙先生?” 肖龙说了自己的住处。 “非常抱歉,这件事在电话里说不太方便。”银行的态度很谨慎。 “那我可以到你们那里去吗?” “您不用特地跑一趟了,如果您住处有电话,我们待会儿会给您打过去的,不是我们不信任您。不怕您笑话,通过打来的电话告知余额详情常常会引起麻烦,所以……” “我明白了,请一小时后打到我的住处。”肖龙报上号码,“这是我们医院的。” “我知道了,请问您的存折号是多少?” 肖龙从口袋里拿出存折,念了一遍上面的号码,然后问:“那我就等您的电话,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高。” “好的,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了。”肖龙放下电话,这个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肖龙回到车子里,忽然想起还有事,于是马上又拿起电话,拨通了赖千秀家的电话: “我是肖龙。” “您好,是肖龙先生啊!”女佣接的电话。 “夫人现在还没回来吗?” “现在还没回来。” “那地方那么吸引人啊?到现在还没回来?” “不是的,我听说好像是又去了一个地方。” “是吗,改变计划了?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早上打来电话,说是再多待一天,大概明后天能回来。” “她是从旅馆打过来的电话吗?”肖龙问道, “是的。” “那家旅馆叫什么名字?” “您稍微等一会儿,”女佣让肖龙不要挂电话,过了一会回话说,“是一家叫山叶庄的旅馆。” “电话号码是多少?” “这个呀,我查一下,您稍等。” “算了。”肖龙挂了电话,赖千秀前几天看上去还心事重重,现在说不定怎么逍遥自在呢,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看来是到更年期了。 今天的天气也很热,天空万里无云,看到在灿烂太阳光下浮现出的美妙景色,肖龙忽然想到昨夜在雨中挖土的自己,一切都像是在做梦,毫无真实感。不必为师云丰那奇怪的幻影所苦恼,肖龙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看到耀眼的阳光,人的神经仿佛也变得强韧了,活着的人怎么可能被一个死了的人吓倒?肖龙回到医院,刚坐下,电话就响了。 “是XX银行打来的电话。”总机那边说。 “您好,我们是XX银行,一直以来承蒙您多多关照,我是高杉。”对方声音和肖龙在电话亭那边听到的一样。 “您好,我是肖龙。” “是肖龙先生对?您刚才打电话询问关于余额的事,是这样的,您户头还剩两千万元整。” “是吗?”肖龙总算舒了口气,“谢谢你!” “不客气,再见。” 两千万元确实已经存上了,夏志方没有糊弄我,存折是真的,银行都这么说了,肯定不会有错,肖龙心想。他现在感觉轻松多了,拿出烟慢慢抽起来,他觉得今天的烟抽起来格外有味。 天色渐黑,肖龙想给龙珠打个电话,告诉她现在拿到了存折,让她尽早安心。但是他们昨天才见面,如果现在再打电话过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过着急呢?今晚就算了,肖龙想,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拿起了听筒。 “你好,我是肖龙。” “请稍等一下。”对方说道,过了一会儿,那边拿起话筒,“对不起,老师现在出去了。” 若是以前,这肯定是在说谎,但是自从两人和好如初,龙珠应该不会故意躲他,她现在真的是出去了吗?这么想着,不由得开口问道:“那她说过去哪儿了吗?” “她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太清楚,真是对不起,如果需要留言,我可以帮您转达一下。” “不用,算了,回头我再打。” 肖龙放下电话。女学徒的语气跟以前大不相同,肯定是受了龙珠的影响,女学徒现在对肖龙和气多了,虽然没能听到龙珠的声音,但女学徒态度的变化让肖龙也很满足。 她到底去哪儿了呢?已经五点多了,她经常去外边吃饭,邀请她吃饭的男人很多,她曾经对他说过,他们当中有着名画家、公司经理,总之,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但都是对她图谋不轨的人,今晚有可能是跟他们去吃饭了,想到这里,肖龙又开始焦躁起来,但是又没办法阻止,只有尽快跟她结婚。 肖龙又试着给在外地的赖千秀打了个电话,这次,要跟她说点好话,尽量讨好她一下,等她回来之后,必须马上解决钱的问题。他打电话到赖千秀居住在外地的山叶庄宾馆。 七十八、赖千秀那边出问题了 “请问可以帮我找一下居住在你们那的旅客赖千秀女士吗?”肖龙在电话中对宾馆前台的值班人员说。 “请等一下,我们查找一下。之后给您回电话。”对方答道。 肖龙懒散地坐在椅子上等待,他从来没感到这么满足过,一切都那么称心如意,一个人一生中会遇到很多次危机,每次都应该杀出重围坚持到底,在最严峻的时候,你可能感觉自己马上要崩溃了,但是,及至挺过去再回顾从前,所谓的危机其实不算什么,总之,一切都会过去的,何况自己一直如此,师云丰的事也好,武晨的事也罢,稍有不慎,都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又有哪次不是平安无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肖龙赶忙拿起电话问道:“怎么样?找到赖千秀了吗?” 肖龙想等赖千秀接电话时好好安慰她一下,问问她那边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再告诉她找个人按摩一下也许会舒服点,自己也想过陪她前往,但最近医院事情太多,脱不开身,这么难得的机会,一定要好好享受一下,回到南光后,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保养,今天晚上特别想听到她的声音,就打了电话……这些说辞肖龙在心里都已经想好了。 山叶庄宾馆回电话了,服务员的声音打断了肖龙的思绪,“对不起,您找的人不住在我们这里。” “请再好好查一下。”肖龙有些着急地请求。 “我们已经仔细查过了,没有您说的人的名字,会不会是名字错了?” 对了,她有可能用别的名字登记住宿,肖龙一下子反应过来,赖千秀真的是一个人住在那里吗?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用这个名字登记的。”肖龙对着电话想了一下,“但是她今晚上确实住在那里,刚才她刚给我打了电话……” “是一个人吗?”对方询问道。 “是不是一个人……”肖龙有些含糊其辞,难道赖千秀真的是跟别人一块儿住的?不会?刚才心里的疑问又涌上来,“有可能是跟别人一起,我……”肖龙忍着难受的心情,“她今年四十八九岁,但乍一看也就是四十五六岁,胖胖的,嘴唇很薄,鼻子很小,对了,她有双下巴。” “她穿什么衣服?” “这个……”肖龙无言以对,赖千秀外出一般穿休闲服,她有各式各样的高级休闲服,可能其中很多肖龙都没见过,因此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她的头发是不是卷发,前面留着刘海?”对方问道。 确实如此,赖千秀额头有点宽,她故意用刘海来遮掩,“是的,就是她,她在吗?” “是不是那位客人呢……”对方很谨慎,“按照您描述的样子,我们这里倒真是有一位,但她不叫赖千秀。” “什么?”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有个人……” “我是她的亲戚,有什么话请尽管直说!” “是这样,她是和一位男士一同前来的。” 这句话无异于给了肖龙当头一棒。 “是有这个可能。”肖龙继续追问,“他们用什么名字登记的?” “我们的登记簿上只有那位先生一个人的名字,那位女士没有再单独登记。” “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肖龙接着问。“稍等一下。”说完,电话那边没了声音。 片刻后电话里传来山叶庄宾馆服务员的声音:“查到了,那位先生叫宗和。” “他住在哪里?” “他住在南光市西城区。” “他多大年龄?”肖龙接着问道。 “四十三岁。” “他现在还住在你们那里吗?” “是的,现在还在里。” 肖龙真想让她马上把那个男人叫出来,但还是忍住了,他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很快就可以抓住他们的把柄,肖龙这样想着,开口道:“谢谢,我找她也没特别要紧的事,所以我打过电话的事就不要告诉他们了。” “我知道了,怕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才把客人的资料告诉您。其实,我也不想让客人知道我多嘴。” “谢谢。”肖龙挂了电话,他刚才把赖千秀的模样说得很清楚,那位女服务员应该能分辨出来,连她的卷发都对上号了,那个人应该就是赖千秀,肖龙马上往赖千秀家里打了电话, “先生,是您啊。”还是刚才那位女佣。 “太太去海边城市安泰的事,是真的吗?” “对啊,我先前已经跟您说过了,太太打过电话回来。” “安泰的哪家宾馆?” “山叶庄啊。”女佣回答道。 “那你现在能帮我联系上她吗?我这边现在不太方便跟她联系。” “好的,我知道了。” “那请你快点帮我给她打个电话,你就说她走了后,我突然有急事,让她快点回来!”肖龙说道。 “这样说就行了吗?”女佣问道。 “是的。” “我知道了,那我待会儿给您回复。” 肖龙挂掉电话,点了支烟,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想,赖千秀和一个自己不知道的男人住在一起,这怎么可能呢?她不可能背叛自己,她的身体、生命,一切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肖龙在努力坚信这一点的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女佣终于打过来了电话: “先生,刚才我给山叶庄宾馆打过电话了。” “怎么样?”肖龙急忙问道。 “好奇怪啊!”女佣自言自语似得说。 “什么很奇怪啊?” “夫人不在那里,但她打过电话,说确实是住在安泰市的山叶庄宾馆。我又给山叶庄打电话,接电话的人说他们那里没有这样一位客人。” “你是不是听错了?”肖龙大声训斥道。 “她真地说的是山叶庄宾馆,不可能不在啊!”女佣也有些着急了。 “那为什么人家说没有,肯定是你记错地方了!” “不是的,我听得就是那个地方,那怎么办啊?” “宗和这个人你认识吗?”他的声音更大了。 “我不认识。”女佣答道。 “那夫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打电话?” “她没说别的什么,而且没有再打回来电话。” “那下次她要是再打的话,你问清楚她到底住的是哪家旅馆!” “好,我知道了。”女佣的声音听起来满是疑惑。 肖龙看了看表:七点。窗外已经很黑了,家家户户的房屋闪烁着点点灯光,远处热闹的大街上霓虹绚烂,肖龙心里被一股莫名的不安笼罩着。对于赖千秀,他一直是很放心的,他们交往了这么长时间,关系一直很稳定,没看出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她已经快五十了,身材很胖,看上去就是一个中年妇女,她没有丝毫魅力可言,为了拴住肖龙,她一直对他千依百顺——肖龙一直这样认为。但仔细想想,这也许是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全。赖千秀是个富婆,别的男人也许看上了这一点,而且她死了丈夫,现在是单身,这样一来,机会就更多了,可能有男人比肖龙更有吸引力。 最近,肖龙对她也确实冷淡了些,但并不是有意要疏远她,可能因为长时间跟一个人在一起会产生厌倦感。现在,有新的男人出现了,为了她的钱,他肯定会不惜一切手段讨好她,这样,她很有可能会变心,而且,最近自己老是从她那里要钱,她那么吝啬,可能会故意疏远肖龙。很奇怪,从来没有为赖千秀吃过醋的肖龙瞬间觉得酸味流遍全身,肖龙突然有种被出卖的感觉,整个人都要被点着了,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从山叶庄女招待的话判断,对方应该是四十三岁,如果真是那样,那可比赖千秀年轻多了,这一点也让肖龙很担心。 七十九、龙珠要借钱 肖龙回到医院,事务长已经回来了,正等着肖龙。平常他都是六点一过就回家,今天却一直等到十点半,看来,事务长是准备要向他报告领回师云丰遗体的事情。 “院长,我一直在等您,有一件紧急事。”事务长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说。 “哦,刚好有点事和朋友出去了一趟。” “护士长尸体的事情办好了。”事务长说话的语调有些兴奋,事发以来,他突然连说话都有精神了。 “是吗?辛苦你了。” “在尸体发现的那边拿到了尸检报告,也办好了火化许可证,已经把尸体运到了火葬场,明天早上就可以取骨灰了。她户籍地那边的手续也由我一并办理了?葬礼定在明天晚上。” “好。”对事务长如此周到的安排,肖龙只好满口答应。 “警方对嫌犯的搜查有大致眉目了吗?” “现在还在搜查中,还没有锁定目标。” “今天来了两个警察。”说这话时,肖龙盯着事务长的脸说。 “来了吗?”事务长面露惊讶之色。 这个家伙还装什么,连武晨的名字都说出来了,害我在警方面前这么被动,居然提都没跟我提过,分明是故意找茬!肖龙心想。 事务长意味深长地问道:“警察都说什么了?” “问了很多关于护士长的事情。” 肖龙没提私家车的事,要不,事务长肯定会就此纠缠不休,他本想质问事务长武晨的事是不是他说的,但为了避免麻烦,就住了口。他真是越来越胆小了。 倒是米谷主动开口:“是吗?倒没怎么问我。” 当然啦,人家是没问,全都是你主动抖出来的,肖龙又想。 “他们可能想亲自请教院长。我的报告就是这些,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 “那辛苦你了。” 肖龙把手支在桌子上,两眼狠狠地盯着窗外。 第二天下午,事务长拿着用白布包裹着的骨灰盒回到医院。 肖龙让人一大早把一个闲置不用的房间布置成灵堂,事务长表情肃穆地将骨灰盒放到祭坛上。临时买来的花束摆放在祭坛两侧,水果和点心堆放在骨灰前面。前来吊唁的只有事务长和五六个老护士,事务长还非常庄重地穿上了正式的礼服,肖龙本来也打算穿上礼服,但后来又嫌麻烦,只是换了一条黑色的领带。 “哦,对了,我忘了一件事。”事务长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这是警方在师云丰尸体发现现场拍的照片,还是请您过目一下!” 肖龙从信封里拿出警察在现场拍的照片,尸体的整体、脸的正面以及前后几个侧面等角度各拍了一张照片,特别是脖子上被勒过的部位,还特意进行了局部放大。 但是,从照片根本无法辨识人的容貌,尸体腐烂的程度相当严重,很多地方像水蜜桃一样表皮脱落,眼窝像骷髅一样凹下去,鼻梁断裂,扭曲而大张着的嘴里露出鬼魅般的牙齿。 “这是师云丰吗?”肖龙故意问事务长。 “没错!喏,你看,容貌是看不清楚,但不管从脸部很长的轮廓,还是从体形来看,都和师云丰一模一样。” 尸体是全裸的,肋骨像是被修饰过一般根根分明,腰部和腿部的骨骼都很细,头发也完全脱落了,唯独脖子上的勒痕清晰明了。 “这样腐烂的尸体,即使亲人来辨认也认不出来,但是,这绝对是师云丰护士长,从整体来看,我有十足的把握。”事务长坚持说。 晚上,肖龙正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响了。 “是医生吗?”是一个很好听的女人声音,“我是龙珠。” “啊,是我。”肖龙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自己闷闷不乐时能听到她的声音,感到很开心。 “晚上好!”她娇滴滴的声音渗入肖龙的耳朵里。 “前几天真是的,让您看到我的丑态,很不好意思。”她笑着道歉。 “没有,你感冒好了吗?” “已经没事了,医生,今天晚上我想见见您,不知道可不可以?” “没问题,有事吗?” “是关于钱的事情。这种事我不想隐瞒院长,所以就决定向您坦白……您能借我两百万周转吗?这两三天就要,我现在真是一筹莫展啊……” “你需要两百万周转?!”肖龙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是的。这真是太难以启齿了,我只打算跟您说。做生意就是这样,有时候真是一点小钱都需要操心。能在这两三天内借给我吗……” “那就今晚见。”肖龙想,先见了面再说。 肖龙来到龙珠指定的饭店。今晚他打算尽情痛饮一番,如果可能的话,再与龙珠共舞几曲。师云丰的事情让他郁闷透顶,他也想借机转换一下心情。 龙珠已经到了,她正坐在饭店幽暗的一隅。她今晚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手套,脖颈处的肌肤显得格外白皙,肖龙大老远就看见了她曼妙的身影。 肖龙默默坐在她对面。龙珠看着他,抬起眉梢微微一笑。尽管是在暗处,墙壁上微明的灯光仍将她的眸子映照得熠熠发光。她今晚还特地戴上了镶有金边的椭圆蛋白石耳环,与她素黑的西装相得益彰。 “不好意思,我来得有点晚。”肖龙轻轻点了下头。她每次都让自己等得发疯,今天却意外地先到了,可见她多么需要用钱。 她把手放在唇边,不好意思地笑了:“让您看到了我失态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啊!” “哪里。”肖龙看着她胸前白嫩的肌肤,想起那晚差点就得了手,那种快感现在还停留在自己的指尖呢。 “医生,在电话里我也说了,我现在真的很苦恼啊!要是能向银行借到钱,也不会向您开口了。”她突然直入正题。 “很难想象龙珠小姐也会为钱的事犯愁啊!做生意碰到这种事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不过,您这么说就是把我当外人了。” “实在是迫不得已,店里突然需要两百万急用,只要借我周转一个月就行了。” 肖龙本想问她借钱的用途,但考虑到会显得自己很小气,就忍住没问。 “行啊。”肖龙一边抽着烟一边点头答应。 “啊,真的吗?”听到肖龙的话,她黑色的眼眸里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是的!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准备,得两三天后才行。” 肖龙在考虑卖古董之事。拜托夏志雄借的两千万银行存款绝不能动,这是要拿给龙珠作为财产证明的。至于那些收藏品,肖龙有信心能卖个好价钱。只需把玩腻了的那些卖给古董店就行,那些古董现在应该也增值不少,虽然有些心疼,但为了龙珠也只好割爱了。 大概卖十几件就够了,以前,就算医院资金周转再困难,他也没动过卖古董的念头,古董可是他的生命,但为了龙珠,他觉得非常值得。 “啊,太好了。真是有救了。”她像少女一样松了口气。 “你高兴,我也就高兴。”他故意大声说道。 “真是谢谢了。”龙珠微微仰起脖子喝下玻璃杯中的酒,颈部优美的曲线深深映入肖龙的眼帘。 “龙珠,今晚能与我共度吗?” 龙珠垂下了眼帘,没有说话。 “啊,我的意思是有点想跳舞了,不知怎么的,最近觉得很闷,你陪我解解闷!” “这样啊,不过……”龙珠吞吐起来。 “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今晚还有个约会。因为是和别人有约在先,所以有些不方便啊……” 肖龙刚才还以为她是为了自己才特地这么早前来,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他不由露出失望的神情。那么,她今晚这身打扮又会是为了自己吗? “真是抱歉啊!把您叫出来,又提出这么冒昧的要求,我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了。”见肖龙的脸色阴沉下来,她赶紧妩媚地道歉。 龙珠一边拿起包,一边允诺:“下次一定让您尽兴,今晚就先失陪了。” 肖龙送龙珠走出饭店。 告辞了,龙珠将手伸向肖龙,“下次一定补偿您。” 龙珠向肖龙嫣然一笑。看着龙珠就要离开自己,肖龙觉得她的笑容格外美丽。她走向等候在饭店外的汽车,坐上去,肖龙只好挥着手目送她离去。 八十、吴英突然暴死 回到家里,肖龙接到电话,竟然是前妻吴英打来的。他吃了一惊。 “我是吴英啊,找你有点儿事。” “什么事啊?” “你给我的离婚赡养费不够啊,我还想追加点。” 肖龙一听这话不高兴了:“你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并说明今后不再有新的要求。给你五百万已经不少了。” “当时我考虑不周。后来我仔细想想,五百万是不够的。抚养儿子到大学毕业,再给他买房子、娶媳妇,还有我的日常费用,五百万是不够的。再追加五百万。” “你可真能狮子大开口呀。我可拿不出这么些钱。” “你可以用医院作抵押借贷么。” “医院现在经济也很困难,没法借贷呀,借了也还不上。” “那我不管,反正我要你追加五百万元。” “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要是不答应,我也不客气了。” “你怎么个不客气?”肖龙试探着问。 “你要不答应,我就向龙珠和有关部门揭露你的黑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揭穿什么黑幕?我有什么黑幕?”肖龙镇定着自己继续试探。 “你都干了什么卑鄙事,你自己心里明白。反正我要是给你揭穿了,你就彻底完蛋了!” “你别威胁我!”肖龙咬着牙说。 “不信你就试试。我劝你还是听从 我的话,否则悔之晚矣。” 肖龙想了想,听着话头,也许她真的知道些什么。于是他说:“我也不想搞得太僵,你让我考虑考虑。” “那你定个期限,什么时候钱到账?” 肖龙又咬了咬牙,这娘儿们,穷追不舍呀!他想了想,说:“一个月。” “那就一个月为限,你要说话不算数,我可不客气。” 放下电话,肖龙陷入深思。五百万是拿不出的,就是拿给她,她还会继续追加,穷追不舍。那怎么办?干脆给她来个一了百了,反正也不是除掉一个障碍了,再除掉一个也下得了手。可怎么除掉呢?肖龙继续思考…… 最初发现吴英尸体的是一群苍蝇。 这一带都是鳞次栉比的住宅,稀奇的是附近还保留着这片难得的树林。虽面积不大,但杂草疯长,枝叶茂密,遮挡着刺眼夺目的阳光和炙烤般的炎热,那里成了一片萌地,成了孩子玩耍的好去处。最近,杂草中间地带有大群苍蝇飞来舞去,孩子们每次经过那里,大批苍蝇犹如扬起的灰尘都会嗖地飞向空中。有孩子回到家里向妈妈报告:一定是有人把餐厨垃圾偷偷扔在那里了。 那以后不久,又有家犬在拼命地拽着手牵缰绳的孩子,执着地带着小主人前往苍蝇聚集地,家犬一走到哪里就朝着地下不停地吼叫。 接到报案后,警察来到那里挖开地面发现了异常情况。这时,已经距离家犬向小主人报告过去约五个小时。不过,家犬叫唤的地方没有长草,面积也仅一丁点儿大。瞧那小片土地,好像是不久前被胡乱挖起再覆盖的状态,开始腐烂的女尸已从松软的泥土冒出裸露在外。 经过验尸,死者是吴英!接到警方通知,因为刚离婚,警察找吴英前夫肖龙来现场辨认。肖龙确认了这是吴英的尸体。 法医根据尸体推定,死亡时间应是五到七天前,系罪犯用绳索或布带之类的作案工具紧勒脖颈窒息而死,但是现场没有发现紧勒受害人脖颈的绳索或布带等物证,也没有找到挖土工具等物证,可见凶手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把作案凶器都带走了,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供破案的线索。尸体被送到公安医院再行解剖的结果,与法医在现场根据尸体的初步推断完全相同。 刑警队长田春达和部下一起查询了吴英刚离婚的前夫肖龙。对于警方的查问,吴英前夫肖龙做了如下陈述: "————从八月十四日起,本人参加了平安港帆艇俱乐部主办往返平安港与三沙岛之间赛道的帆艇比赛。 十七日上午,我在海上遭遇了报上报道的帆艇事故。因该事故而返回平安港的时间是当天下午一点半,本人因极度劳累而晕倒在地,被救护车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苏醒后,请护士打电话到家通知单位,本人住院期间都是由公司的员工们轮流来病房护理。 有员工来医院时向我说了吴英失踪的事。我听了也很着急,毕竟做过数年夫妻,她又是我儿子的母亲。所以我也请公司员工查找吴英的下落。 “对吴英行踪有可能提供线索的朋友是否都问过了?”南光市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警官问。 “我能想到的朋友那里都问过了,连平日不太交往的朋友们也问了,例如平日里来往不太密切的剧作家曾吉,我也问过了,他也不知道夫人的下落。” 刑警详细打听了曾吉住所的具体地址后,了解到那里距离发现埋有吴英尸体的杂树林空地不远。 对于曾吉从十五日起至十七日的行动轨迹,刑警展开了秘密侦查。从保姆那里,警方了解到他从十五日起外出旅行,旅游目的地是东阳市方向。可是,保姆说不出具体地名。她继续说:曾吉回到家里是十七日中午十二时半左右,到家时显得筋疲力尽,手上提的还是出门旅行时携带的茶色行李拖箱。打那以后,总觉得曾吉的表情反常,跟往日旅行归来大相径庭,每天总是陷入沉思,少言寡语,脸色也很难看,即便坐在写字桌跟前也不是工作状态。虽说手头上还有交稿期限迫在眉睫的剧本,但他已经多次在电话里要求对方延长交稿日期。他向来是守时交稿的剧作家,迄今不曾发生过交稿一拖再拖的情况。 田春达警官将曾吉作为嫌疑人传唤到警署,查问十五日起外出行踪。曾吉脸色铁青,回答支吾,前言不搭后语。在田春达警官穷追不舍地一再询问下,剧作家曾吉的最后心理防线终于土崩瓦解,竹筒倒豆子似的坦白了自己与吴英的不洁关系,以及十五日那天双双直奔京都一家酒店开房偷欢的情况,还坦白了那家酒店的名称和地址。 “至于吴英失踪的原因,我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原因。”曾吉陈述:“十六日晚上,我与吴英在观看焰火晚会时,吴英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在黑夜里从人间蒸发了。” 说到这里,他从上衣袋里拿出寄放在东阳车站行李寄放处的行李提取牌交给了警方。曾吉事先想过,如果受到警方传唤,最好在接受询问时坦白真实情况,以免继续遭到怀疑。 警方去曾吉居住那家酒店调查取证,证实他陈述的内容与事实没有出入。 酒店方面说:"我们酒店方面尚不清楚吴英是否失踪,因为曾吉根本没有向酒店通报。我们酒店也无法查实吴英的失踪情况,只能证明728房间从十五日晚上开始入住一对男女,而十七日早晨入住男性旅客在总服务台结完账后,双手各提着一只行李拖箱走出大门,乘上出租车离开了酒店。那只行李拖箱特征是黑革上镶有红线,是入住728房间女性旅客带入酒店的。十六日那天傍晚到九点半左右,无论是总服务台跟前,还是大门那里,都人员很多,当时就算貌似吴英的女性旅客外出,酒店方面也无法察觉。" 八十一、追查杀害吴英凶手 刑警再次查询曾吉。曾吉陈述:“自己是在东阳车站乘坐特快列车返回南光市的。” 警方根据他的这一陈述向那趟列车乘务员核实,回答说对旅客曾吉没有印象。 于是,警方拘留了曾吉。根据曾吉交代,警方在南光车站行李寄放处找到了四方脸型、年龄四十左右的工作人员核实,工作人员回答:每天接待大量旅客,没有关于曾吉的印象。 警方专案组根据如下几个方面,认定剧作家曾吉是杀害吴英的嫌疑人:曾吉与吴英有不洁关系,趁其夫肖龙外出参加帆船比赛期间,结伴直奔东阳市某酒店开房偷情。曾吉虽供认不讳没有隐瞒这一事实,但他却说:在从酒店屋顶广场观看焰火晚会的过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吴英从身边突然消失。该陈述逻辑不通。 假设吴英独自一人去了哪里,离开前必然跟曾吉打招呼。关于这一点,嫌疑人曾吉本人也说不可思议。就算是在屋顶广场上碰上熟人,害怕暴露与曾吉在酒店开房事实而一时逃逸,事后也必然返回房间与他会合。何况,吴英的行李拖箱还原封不动地留在酒店客房。这一现象连同曾吉的坦白交代,警方感到嫌疑人身上疑点重重。 然而,吴英从屋顶广场失踪的事实却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只有嫌疑人曾吉一人的供词。再说,他也没有及时向酒店通报。从翌日早晨八点左右在总服务台办理退房手续,到他本人双手提着女伴行李拖箱和自己行李拖箱从酒店出发,都没跟酒店总服务台透露一点儿口风。 警方认为,嫌疑人这一举止极不自然。当然,也不是不能理解曾吉的托词,是秘密幽会之旅的缘故,所以不能告知包括总服务台在内的任何人。可是女伴吴英不在了,况且她本人在东阳市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曾吉理应知道这一情况。她在屋顶广场上不辞而别并且又没回到南光市自家住宅,按理应该认为她身上发生了重大变故。奇怪的是,曾吉却没有采用任何对策。按理说,曾吉至少应该把该情况通报给酒店服务员,让他们在整个酒店帮助寻找。然而,他却连这最起码的义务都没有尽到,只是打电话到总服务台说:“夫人好像外出了,请问她是否有什么留言。”而这些说法,也只不过都是曾吉一人的说辞,总服务台工作人员也说没有他打过电话询问的印象,还说他第二天早晨好像逃难似的离开了酒店。 到达南光车站,曾吉将吴英的行李拖箱委托车站行李寄放处保管。他为什么不把吴英的行李拖箱拿回家而是寄放在车站?也许行李拖箱无法随意处置,或许扔在某个地方迟早会露出蛛丝马迹,是想等到风声过后去车站取回行李拖箱再作处置。而且,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去车站取回死者吴英的行李拖箱。 更何况,被曾吉用似绳索勒死的吴英尸体还是出现在他家附近杂树林空地上。 刑警分析,曾吉最可疑的行动是回到南光市的十七日那天。 他家保姆说:"曾吉回到家里是十七日中午十二时半左右,到家时显得疲惫不堪,手上提的还是出门旅行时带的茶色行李箱。 曾吉自己说:“那天白天在家休息了一白天。傍晚六时左右离开自家住宅,乘上出租车前往一家电影院观看电影,花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来到街上,登上位于某大厦屋顶的露天啤酒店喝了三杯冰镇啤酒,晚上十一点前后乘上出租车回到家里。” 曾吉对此解释道:“电影院与露天啤酒店里都是人员众多,但没有遇上一个熟人。” 经过排查,当晚那家电影院与那家露天啤酒店都确实客满爆棚,尤其露天啤酒店更是摩肩接踵,露天啤酒店服务员反映,根本没有曾吉来过的印象。电影院售票窗口的女售票员、场内的女引座员和观众也都反映,没有见过曾吉的印象。一般而言,只要他外表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以及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言行举止,他那平凡的外表如同空气理应不会给周围人留下任何印象。电影《消失》是上映好长时间的影片,曾吉在出发去东阳市之前很有可能看过。假设他陈述电影情节与画面,也不能绝对证明他十七日晚上看过那部电影。出租车司机反映,记忆中也没有乘客曾吉的长相特征。总之,上述状况不能构成他没有作案时间的条件,也不是他可以主张没有作案时间的条件,假设曾吉是刻意伪装自己也符合逻辑。 曾吉单身居住,保姆白天来他家,傍晚离开他家。曾吉十七日晚离开电影院和露天啤酒后回到家里,完全是他一个人独往独来,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或问他做了什么。假设那晚八点左右按照事先制定的杀人计划诱骗吴英来到他家呆上一段时间,然后在十一时过后街上没有行人的时候,带她到附近杂树林里去散步,然后将她勒死…… 警方专案组认为,曾吉有杀害吴英的作案动机。通常,一旦与有夫之妇产生不洁的关系,易于引发这样的案件。女人婚外恋,是因丈夫的背信弃义,而足以让她沉迷于外面那个男人而燃烧自己的生命,不道德和不健康的行为始终伴有甜美的绝望感。 在这方面,男人却自身保护过于强烈,婚外恋最初往往反其道而行之,事后又往往一百八十度逆转。因为,男人害怕女人歇斯底里地纠缠。其结局多因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而陷入不得不让曾经心爱的女人从身边永久消失的绝境。迄今为止,类似这样的案例举不胜举,尤其中年男性文化人,常常讨厌没完没了的情感纠缠。 本案又是怎样的情况呢?首先,曾吉为什么独自一人从东阳市回到南光市?其次,吴英为什么在观看焰火晚会当晚没有继续与曾吉在东阳那家酒店共度良宵? 这样的结果,不就是曾吉最初想要而为此精心设计的吗?这就是说,倘若一起去东阳市那家酒店偷欢后结伴返回南光市,那谋杀吴英的犯罪踪迹清晰可见。假设吴英从屋顶广场突然失踪后再也没有见到她,那曾吉就去除了杀害吴英的嫌疑。为此,曾吉故意拉着吴英的行李拖箱离开东阳那家酒店,乘坐特快列车回到南光市,随后将她的行李拖箱寄放在南光车站行李处。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伪造吴英在东阳那家酒店突然消失的假象。 曾吉根据这一计划,可能让吴英独自去东阳市的其他酒店住宿。在吴英方面,但凡曾吉说的,便毋庸置疑盲信盲从。 但东阳那家酒店无法确认吴英走出大门,当晚因上屋顶广场观看焰火的游客众多而拥挤不堪,即便入住酒店女性旅客外出也无法辨明。 以上是警方专案组对于嫌疑人曾吉犯罪踪迹进行的推理。 可是,也有意见反对上述推理:虽大致符合逻辑,但没有一例实证。不仅如此,应该还可能有共犯。假设曾吉有杀害吴英的动机,那么,比起他杀害吴英动机更强烈的人,难道不是吴英的丈夫肖龙吗?如果肖龙事先知道妻子与曾吉秘密约会的行程及其目的地,也完全有可能杀害妻子并嫁祸于情敌曾吉的。 八十二、追查杀害吴英凶手2 警方专案组举行的侦查会议上,许多警官听了郝东刑警的这一说法而哄堂大笑。对于这一假设,大家在作案动机上姑且意见一致。但是,肖龙驾艇回到平安港是17日下午一时半,汇报了同艇搭档田郎坠海不知踪影的情况后,因过度疲劳和伤心而失去意识昏倒在地,被送到附近医院,在病房里躺了三天。由此可以认为,他在吴英遇害的十七日那天下午之前都在一望无垠的海上操纵帆艇参赛,此后都是在医院病房里度过。进去病房的除了医生就是护士,此外就是他经营的金属公司员工轮流护理,他绝对没有机会脱身溜出病房。 纵然身为董事长的肖龙,串通员工伪造自己始终在病房,而没有作案时间的假象,要是只有一个员工护理,也许可以攻守同盟,但与多个员工合伙制造假象则非常困难。那样的堡垒易于不攻自破,而且串通造假也易于被警方各个击破,况且合伙串通造假的员工中间如果某日出现对董事长反感的人……肖龙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有多危险。 还有,从当地医院到南光市,无论时速多么快,至少也需要两个多小时。如果路况拥堵更费时间,再加上作案时间至少得有二三十分钟,则必须离开病房三个小时左右。这么长时间,再怎么让那些员工共同伪造没有时间在作案现场的假象,也很难骗过时而进出病房的护士眼睛。另外,肖龙因疲惫而身处不省人事的状态,如果说他当天还能溜出病房杀人行凶,也太牵强。肖龙的杀妻之说,也就在逻辑上显得苍白无力了。 警方专案组对于曾吉的查问紧锣密鼓,而他什么都一概否认。当问及吴英在酒店屋顶广场不知去向,而没有及时告知酒店的理由,他强调取决于当时所处的特殊环境。对此,他还详细阐述了自己当时的心理状态。无论是没有把吴英的行李拖箱留在酒店房间,还是将吴英的行李拖箱寄放在南光市车站,他都絮絮叨叨地辩解说:是那种惶惑心理状态的持续,自己绝对没有像警方专案组推测那样谋划杀人。十七日晚上,自己先去电影院观看外国电影《消失》,后去露天啤酒喝啤酒。之后在啤酒附近叫出租车回到家里,总之,他自始至终地强调上述辩解都是真实的。还说警方如果能找到那两名载自己的出租车司机,就可以轻松证明自己所说的话都是事实。 警方也向出租车公司打听了,可是那两名司机至今没有出面为他证明。 对于曾吉,警方专案组也没有掌握具有说服力的确凿证据,他的涉嫌杀人几乎都是刑警推定构成。要是像这样的公诉状交到检察官手里,无疑是退回不予公诉。 然而尽管那样,警方专案组还是不能释放嫌疑人曾吉,因为比他更有犯罪倾向的嫌疑人尚未出现。但想要让曾吉在短时间内供认不讳似乎也不太可能。 曾吉在拘留所里冲动不已,不少刑警任其冲动,期待他稍不留神从嘴里漏出犯罪真相。要是鲁莽的刑警,多半会朝着曾吉大喊大叫:你这个混蛋,正因为是下三滥的剧作家,才会写出那类践踏底线的剧本,赶快从实招来! 更窘困的是,警方压根儿就没有掌握被害人消失后的轨迹。她从东阳市那家酒店楼顶广场消失后去了哪里?假设吴英犹如警方推定那样,按照曾吉的吩咐移住到东阳市的其他酒店,但目前东阳还没有任何一家酒店,有貌似吴英的女人入住客房的情况通报。假设吴英回到南光市后入住了酒店,可这些假设都没有事实印证。警方向那晚上去南光的特快列车员打听,结果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另外,假设吴英十六日晚上在东阳被曾吉杀害后运送到南光,但从他独自回到南光的现象来看似也不能成立。假设曾吉将尸体打包成行李从东阳发送到南光,而后在南光悄然取出埋入杂树林的空地,从迄今侦查得到的线索来看更不现实了。 就在案情走进死胡同时,田春达队长决定把侦查重点聚焦于肖龙。 在警方专案组的分析案情会议上,有人提出再排查肖龙的踪迹时,便引来一阵哄笑声。可是,田春达队长经过仔细思考却认为这应该是一个突破口。曾吉与吴英卿卿我我只经历了三个月,这么短时间里不管闹出什么状况,也难以想象曾吉已被置于非杀吴英不可的困境。要说曾吉有杀人嫌疑,那只是因为他有许多暧昧模糊的行迹。相对而言,肖龙的行迹无懈可击,丝毫没有模棱两可之处。他从十四日傍晚与其他帆艇一起参加航海比赛,直至十七日下午一时从远洋行驶到平安港,上岸后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在病房里众多视线的包围下躺在病床上,他从平安港上岸到被送进附近医院,交通工具是救护车,途中没有停留。 不过,田春达警官觉得,对于肖龙的行踪应该再进一步详细的调查。尽管如此建议可能会引来其他警官的异议。 田春达警官和郝东刑警先是去了平安港医院,会见了最初为肖龙诊断的医生。他是内科主任井南,四十多岁,为人诚实,对于刑警的提问作了如下回答:"肖龙被送进急诊室的时候,是极度疲劳而致心跳衰弱,失神原因也在于心跳衰弱。从他十七日下午三时半住院开始,一直给他注射强心剂,还让他临时吸氧。当晚,他也依然处在重症观察状态,始终配有护士值班,他麾下公司的员工也是通宵达旦守护。虽然从十八日早晨开始,他的身体逐渐恢复,但是体内的疲劳还没有完全消失,上洗手间还需要有人搀扶。从十八日傍晚开始,他稍稍恢复到普通状态,血色也变得正常了。这里有这次急诊的病历卡,你们可以看看。" 井主任把护士拿来的病历卡递给两位刑警看。 田春达队长与年轻的郝东刑警处在根本无法提问的状态下走出了医院。诚实的内科主任解释说:肖龙是自己的病人,不能再说更多的情况。关于他的病情,十七日与十八日是重症观察。 对此,刑警们也无法再提多余的问题。 离开医院后郝东对田春达说:“肖龙晕倒在地不会是演戏?” “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的心力衰弱也可能是自己服药造成的。” 田春达警官抚摸着长下巴答道。 接下来他俩去询问帆艇俱乐部主任。 俱乐部主任叫袁伟,也会操纵帆艇。对于刑警们的提问,他拿出当天的帆艇记录解释说:当时参加比赛的帆艇,包括肖龙和田郎的海鸟号帆艇在内一共是七艘,十四日晚上七时一起离开平安港。 起航后经过四个小时,各帆艇的间距打乱了。那是因为,海上刮的是季节风即南风,也就是说各艇逆风而行,无法取得直行路线,被迫呈Z线前行。有的帆艇是呈大Z线航行,有的帆艇是呈小Z线前行,还有的帆艇随风任性地在远洋上航行,变成相互看不见对方帆艇的状态。从平安港到三沙岛,像这样逆风前行非常艰难,Z字形航行需要四十个小时左右。要说到达,不是在三沙岛的某个地方入港后请当地人证明,而是要沿着岛岸航行半周后再朝着平安港返回,沿着三沙岛绕行的时段,大约是十六日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毋庸置疑,最前面的第一艘与最后面的第七艘之间会有相当大的距离,时间相差也许是三四个小时。 八十三、侦查在继续 “十六日上午绕行三沙岛的帆艇,大抵十七日上午十时到下午一时之间回港。去程需要四十个小时,回程只需要二十四个小时,那是因为南风变成顺风。 "肖龙操纵的帆艇比预定时间要迟许多,俱乐部成员们都十分担心。正在这时,他有气无力地操纵着海鸟号帆艇摇摇晃晃地回来了。大家乱成一团,将有气无力的肖龙从帆艇抬上栈桥时,他说了同艇搭档田郎因猛烈转帆而落水的情况,刚说出落水地点,随即倒地昏迷了过去。" 刑警们听了袁主任的解释后又继续提问:“您说,帆艇来到远洋变得间距凌乱起来,那时相互间还能看到近距离的帆艇吗?” "参赛的都是二十英尺级别的帆艇,桅杆上额帆高七米左右。因此,近距离的帆艇能互相看见白帆。但是四小时过后,就连白帆的形状都看不见了。即便七米高的白帆,也因大浪而看不清楚了。这与在静悄悄的水面上航行的情况截然不同,尤其平安港与三沙岛之间是需要航行七十小时的远距离的往返赛道哟!" "这么说,就算其中一艘帆艇发生了事故,其他帆艇也不一定知道?" "是的,不一定知道,正如这次发生的情况,海鸟号帆艇尽管发生了猛烈转帆,可其他帆艇也还是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啊!" 袁主任说到这里,就猛烈转帆之事进行了连外行刑警也能听懂的详细说明。 “那事故是掌舵方法不当而引发的吗?”田春达问。 “那也不能一概而论,为了改变方向而操舵,正如刚才所说,是因为向外凸出的主帆受到瞬间猛烈的突发逆风,有可能是不可抗力所致。” “虽有可能是不可抗力所致,但多少也有些许操舵上的失误。” "也许有,但也不能只说是失误,那是因为操舵者无法预期逆风突然强袭哟。" 袁主任如此强调,好像是在有意袒护操舵失误的可能。 “海鸟号帆艇引发猛烈转帆事件,致使田郎坠海后,你说肖龙赶紧操纵帆艇围绕落水地点展开搜救。那么寻找需要相当时间。” "正如刚才所说,帆艇比赛过程不能安装引擎。就这一点而言,确实会使帆艇操舵与操帆的难度增加。肖龙也在事后反省,当时径直操纵帆艇回返,尽快通知救助船迅速驶往出事地是上策,但是眼看田郎落水不实施救助而回港的行为,从道义上不能容忍。" 话题很快转移到了因猛烈转帆而坠海的田郎尸体上,两天后尸体漂流到了半岛一端,那里是距离帆艇决胜点港口仅偏南一公里的地方。 “据说田郎的后脑有击伤处,是因猛烈转帆而遭白帆下桁弹回撞击所致?”田春达警官问。 "是的。主帆受到逆风突袭而猛烈旋转,维系着主帆的粗壮桁架当然也一同旋转,而迎面受到撞击的人则不堪一击呀。”主任答。 “法医验尸后说过那后脑伤是致命一击吗?” 没有,他说那伤也未必致命。田郎坠海后多半因被迫喝下许多海水而溺水身亡,身负那样的重伤后手脚无法灵活动弹,即便没有负伤,在那种场合坠海通常很少有人生还。" “海鸟号帆艇的帆桁是折断的状态?”田春达提问。 “我们检查了帆桁,但是还没有达到折断的程度,不过出现了裂痕哟!” “那种裂痕可以人为吗?” “人为?不合情理,是否猛烈转帆造成的自然瑕疵,请专家一看便知道原因哟!” “肖龙的帆艇操舵经历有几年了?” “超过三年,技术属于中级程度,但他的操舵腕力无疑在新手中出类拔萃。” “这么说,他也是正确操舵的。” “那当然!他操舵技术靠得住,因为是参加远洋帆艇比赛,有无资格我们都充分讨论过。” 总之,听了俱乐部主任的上述介绍,肖龙的帆艇也好,他的搭档不幸身亡也罢,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刑警分析,作案时间,有可能是肖龙在海上操纵帆艇及其在病房里住院的两个时段。面对上述情况又似乎不可能。田春达刑警与郝东刑警不得不完全放弃渺茫的期待。 对于吴英被杀案的侦查工作,不得不因止步于此而搁浅。 田春达警官和郝东刑警无精打采地回到南光市。根据两方的回答情况,虽曾计划讯问肖龙,但现在连那直面的勇气都不很足了。 田春达不断思考:与婚外恋情人在东阳某酒店开房的有夫之妇第二晚却与对方不辞而别,还在客房里留下了行李箱,然而回到南光市,却成了一具尸体出现在杂树林里,这可能吗? 当时,她刚离婚的丈夫肖龙正操纵着长度二十英尺的海鸟号帆艇航行在远洋上,还与另一名搭档田郎一边注视倾斜的水平线,耳闻满帆风声,一边心情痛快地享受着来自海浪的飞沫淋浴。双方各自发生的情况,尽管时间高度一致,但却隔着绝对距离的空间。 肖龙操纵的海鸟号帆艇在海上因猛烈转帆而致帆桁撞击田郎落水的不幸事故的时间,谁都不知道吴英当时在什么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在陆地上,与海鸟号帆艇这里也有遥不可及的空间距离。 即便那样,田春达警官与郝东刑警的心里还是漂浮着接踵而至无法驱散的阴云。尽管袁主任通俗易懂的解说连他们这些外行都听懂了,但心情还是不能像晴天气候那样从根本上明朗。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俩都意识到,从屋顶广场上哑然消失的吴英与田郎坠海身亡的海鸟号帆艇事故之间,隐隐约约地有着某种奇妙的关联。 他俩的内心,在反复实验不自然且不合理的操舵动作,在反复寻找那上面的黏合剂。 帆艇俱乐部袁主任说,猛烈转帆属于不可抗力,他又是俱乐部高管,当然要安慰帆艇选手。尽管那样,他还是婉转暗示警方,猛烈转帆也有百分之几的操舵失误所致。 操舵失误也可能是人为所致。并且是在谁都看不到的大海上,而且帆艇上只有两个当事人…… 两位刑警把目光投向这里,也并非完全抱有希望和期待,姑且慢咽细嚼般思考。 尽管这么说,还是谁都无法判定是完全过失还是完全伪造,因为没有目击证人,而且从事故发生后的状态看,无论类推哪一种情况,都是肖龙一人之词,他不会做出不利于自己的解释。 田春达警官想道:难道不能从田郎尸体的角度推测属于哪一种情况所致吗?于是他带领年轻的郝东刑警再次前往平安港。 平安港警方保存着最近发生的所有死于非命的尸体验证照片,卷宗里有田郎的尸体验证照片。躺在草席上的田郎赤身裸体,从各个角度拍摄的。最重要的是从背部拍摄的照片,后脑勺有猛烈磕碰造成的裂伤,犹如头巾缠在后脑勺的正侧面。尽管两位刑警对鉴定尸体的知识了解得不是那么详细,也可一目了然那种磕碰不是简单的木棍打击所致。 平安港的警方说,这种磕碰不至于造成致命伤,坠海时生命体征正常,死因是溺水身亡。这是比之前听到的解说更为详细的确认。当然,无法从这张照片辨别导致田郎死亡的猛烈转帆系肖龙操舵过失还是伪造过失所致。 年轻的郝东刑警还在紧盯着田郎的尸体照片。田春达警官离开了存放尸体照片卷宗的档案架,朝窗户跟前走去,他眺望窗外看似十分凉爽的蓝天,好像是让自己的心累得到休息。 八十四、又一个障碍出现了 肖龙在医院里还有个秘密情人,是年轻护士贺春。 这天晚上,贺春悄悄来到院长办公室,对肖龙说:“院长,我要告诉您一件事。” “什么事?”肖龙看着面容俏丽,身材苗条的贺春问。 “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贺春盯着肖龙说。 “真的怀孕了吗?”肖龙吃惊地问。 “真的,我用测试纸测了,有两个多月了。我只跟你有关系,所以肯定是你的孩子。” 肖龙想了想,自己与贺春亲热时是很注意避孕的。可前一段一天晚上,自己应酬喝多了酒,跟贺春亲热时就忘了避孕,就是那次导致的吗?他看看贺春的肚子,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可再过一段就会显露出来。他对贺春说:“你把孩子打掉,我给你秘密安排,然后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贺春却一扭身子说:“我不,我要生下这个孩子。你现在已经离婚了,我们结婚,这样我肚子大起来也不要紧了。” 肖龙心里想到,我离婚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龙珠,我怎么会跟你个穷护士结婚呢?于是他说:“我不可能跟你结婚的,你把孩子打掉,我可以给你一笔钱。” “我不,我要生下孩子,做你的夫人。你要不答应,我就让肚子大起来,让全医院的人都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 真是该死!肖龙在心里骂道。但他想,这事不能暴露,否则跟龙珠结婚就要成为泡影,在医院里也不好做人。于是他想了想说:“好,你让我想一想,好吗?” “你要快点想好,否则我肚子就越来越大了。” 肖龙点点头,“你回去,让我好好想一想。” 贺春离开后,肖龙想了一阵,觉得这事别无他法,只能清除障碍。就让我在清除障碍中前进,否则也没有其他路可走,只能冒着风险前进。 发现疑似是贺春尸体的通知到达时,肖龙刚好在用餐。他停止用餐,回答马上过去。 一小时后,肖龙带着紧张的表情出现在现场了。 肖龙一现身,知道他到来的刑警就安静下来,一起对着医生脸色苍白的圆脸,还有对他不失冷静,完全像个医生的动作,投以混着期待与同情的眼光。 “虽然看这个的滋味不好受,不过请你务必仔细看清楚。要是弄错的话,在侦查上就会犯下天大的失误。” 田春达队长代表现场刑警这么说道。他是南光市刑警支队队长,看起来身材结实,肌肉发达。他又补充说:“话先说在前头,我觉得她不是自杀或过失致死。这很明确就是杀人案件,她是被用枪射杀的。” 肖龙激烈地发出吸气的声音,然而他好像在拼命压抑心中的感情,表情依然很冷静。 田春达的膝盖跪在沙上,伸长了手,轻轻拿起席子的一头。肖龙也同样跪下来,直盯着被照亮的死者脸上瞧,时间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分钟,他才闭上眼睛,心情烦乱而表情扭曲。 “怎么样?” “没错,她就是贺春,是追求我的姑娘。警官,是谁对贺春下毒手的?” “唉,请你不要太激动。我们还要问你许多问题,请你协助侦查。目前大概猜测她是昨天晚上遭到杀害,背上遭到手枪三发比较近距离的射击。尸体应该是用一层薄纱掩盖藏匿;但被突然刮起的暴风吹袭而露出来一部分,碰巧被经过的人发现了。” 肖龙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说话,连点下头都没有,只是沉默着。 “没有发现任何随身物品,她跟你出门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呢?”田春达问。 肖龙并没有立即回答。他低着头,稍微沉思了一下,接着开口了:“我不太关心别人的服装,所以贺春带了什么东西,回想起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不过我记得很清楚她拎着的手提包,因为那是我在南光百货公司买给她的。” “是怎么样的东西呢?例如颜色或造型等等。” “是蛇皮的。虽是这么说,大概是仿冒品。颜色是由白色、黑色、灰色组成的,金属卡口是金色的。” “里面放了多少钱呢?说个大概就可以了。” 肖龙没有立刻回答,又陷入沉思。田春达用关注的眼神看着医生。 “如果不算寄放在旅馆的贵重物品袋里的余额,我就没办法说得很清楚。不过我们离开南光的时候,我听说贺春取了一万元的存款出来。所以如果扣除放在旅馆的金额,在手提包里的钱,最多应该在三千元以内。” 这个手提包已经被人拿走了。虽然有可能是被路人捡走了,但最有可能被犯人拿走。若是这样,那这就是起强盗杀人案件了。 就算如此,被害人又怎么会被引来这么荒凉的地方呢?还是她有来这里的目的才遭遇横祸的呢? 肖龙医生接着如此回答:“贺春算是有少女情怀的人,所以她的想法有浪漫的一面,她老早就对沙丘或沙漠这种地方很着迷了。她的房间里,也摆饰着沙盘画,里面的图案就是骑着骆驼的旅人,步履维艰走在沙漠上。因为她是这样的女人,所以当她在观光手册上,看到这附近的海岸有片名叫河畔沙丘的沙原时,脸上散发光芒说她想去看看。” “我知道了,可是也没必要特地在晚上来这里……” “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过贺春很喜欢‘月之沙漠’这首童谣,常常在嘴上哼着。因此我觉得,也许她是想起了‘月之沙漠,遥遥迢迢’这句话,所以吸引她去哪里了。现阶段除此之外,我就想不出别的了。若是被犯人威胁强逼带她去这里就另当别论了。一想到她有可能被枪指着强行拉走的害怕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这种事光是想象就让人受不了了。” “为什么你们要分开行动呢?” “因为我要去拜访朋友。” “然后呢?” “我也邀请过贺春一起来,可是她说我们还没结婚,如果把她介绍给我朋友,她会很困扰要怎么打招呼才好,所以就自己单独行动了。贺春说她要去街上吃晚餐,然后去礼品店逛逛再回旅馆。所以我就以为她一定会先回旅馆,她还跟我说如果她晚回来,我就自己先睡……” “你在车站跟她分开的时候,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嗯,完全没有。” “她有没有跟你说过要去找谁,或是要去哪里呢?” 肖龙又摇了摇头说:“她在这个城市应该没有朋友,因为她第一次来这里,我想她也不可能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现在想想我真是笨蛋,那时候要是告诉她没什么好害羞的,硬拉她去朋友家就好了。” “好了好了,你自责也没用了。不说这个了,你可以再详细说明一下单独行动时的经过吗?” “好,我从头开始说。我约好要去拜访的朋友叫做任正夫,他是小儿科医生,我的医科大学同学。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跟我说等我很久了,要我快点过去。所以我就跟贺春分开行动,在车站分开了。对了,在此之前贺春打了电话去旅馆,跟他们取消在旅馆用餐。” “那是几点左右的事呢?” “已经过六点了。因为贺春吃腻了旅馆的饭菜,她就说想尝尝当地有名的美味……” “我知道了。不过就算贺春再怎么浪漫,也很难想象她会一个人跑到陌生的沙丘。我想应该还是有人带她来的。” 医生的圆脸在领子上左右摇晃。 “我想您说得没错。可是,我并不完全同意您说的。毕竟贺春的个性很沉着,不管到哪都很冷静。更何况,我觉得她不知道沙丘是个危险的地方。我还是强烈觉得,她是因为很着迷月夜的沙漠才来这里的。” 八十五、作案手枪被发现 八十五、作案手枪被发现 “她没说过要去沙丘吗?” “对,我如果听到她想去沙丘,一定会严厉阻止她。” “那么你们在车站分开时,她是不是想去沙丘呢?” “这我不知道。就算她心里有这个念头,但是她知道说出口就会被阻止,所以可能故意不说。她只对我说,要去她喜欢的饭店用餐,然后到本地一家有名的瓷器店看看茶具。” 尸体附近并没有发现这种茶具。虽然可能是跟手提包一起被犯人拿走逃跑了,也有可能是一开始就改变了要去买茶器的计划,而到了月夜的沙丘徘徊。 “嗯,暂时到这就可以了。你什么时候要回南光市呢?” 医生被这么一问,圆脸上露出了很困惑的表情。 我会找贺春的哥哥过来,遗体的火化才行,所以我想至少还得待在这里两三天。 “你会换旅馆吗?” “说不准,得看贺春哥哥到来的情况。如果更换,我一定通知你们。” “好。” “那可以换我发问吗?”肖龙客气地说道。 “当然可以。” “警方有什么头绪吗?” “目前我们觉得可能是住在这附近的流氓干的。” 那天晚上在金泽医学院的解剖教室里进行了尸体的解剖。贺春的白色尸体横卧在解剖台上,法医用手术刀割开躯体,以熟练而冷静的声音陈述意见,一旁的助手则在距他有点远的桌子上做笔记。 从结果可知,行凶时间是在昨晚的七点到十点之间,凶器是小型手枪。这是近距离射击,其中一发打中颈部贯穿,之后的两发则打入左肺及腹部。不管哪一发都可成为致命伤。但凶手又继续开了两枪,也许犯人恨她恨到就算杀了她也仍不解恨,再不就是极度害怕被害人会死而复生。 侦查是从隔日十号开始。因为低气压的锋面纵贯本地区,所以这一天从早开始就刮风,雷雨交加。田春达和助手从一部分当铺开始找起,调查被害人持有的手提包是否被抵押了。 “据说她的护身符里面有古金币,被害人持有的贵重物品,大概就是这个护身符了,说不定会有人拿古钱来抵押。希望你们能帮忙注意。”刑警对当铺的人说。 其他刑警主要朝两个目标进行调查。一个是确定被害人在金泽车站与医生分开后,直到在沙丘被射杀前的行动;另一个则是寻找目击证人,以追查嫌疑犯。 经调查得知,贺春在金泽车站与肖龙分开的时间约在六点半。可能搭出租车或市内公交车去了欢乐街,七点左右出现在香林坊,并且在“月光”这家咖啡厅点了布丁与咖啡。只有她一人,没有同行的人。 贺春吃晚餐的地点,在位于香林坊稍微北边一点,东方大街的“喜来”饭店。她付了一百圆的钞票,店员还留有印象。这时候也只有她一个人。之后推测她可能搭公交车回金泽车站,然后再换乘长途汽车去沙滩。也可能是从东方大街搭出租车直奔至沙滩。所以侦查方向全力投入了交通工具上。 到了晚上,几乎没有搭乘长途汽车前往沙滩的乘客了,通常长途汽车都是拖着空荡荡的车厢在奔驰。 其他的刑警去查访出租车公司,可是也是一无所获。 还有刑警寻找犯人的逃亡路线或目击者。从事发现场的沙丘往回走约一公里处,就是长途汽车的终点站,距离火车站约三十分路程,距离金泽站则是八公里。推测犯人逃亡时使用的交通工具,还有出租汽车与搭便车。 不过花了两天的调查还是无功而返。不管是公交车的乘务员,或是出租汽车的司机,都否定那段时间曾经载过可疑的人从沙滩到金泽市内。放在目击者身上的希望也落空了。 另一方面,刑警们到处盘问聚在渔夫之间或市内的不良分子,也没得到有力的情报。使得侦查陷入僵局。 一个情报又让刑警振奋起来。九月九号那天,贺春在沙滩遭到杀害的隔天,当天早上南光车站内的邮筒里,发现一把小手枪,这是俄罗斯制造的。 令刑警关注的是,发现那把手枪时,火药味还很浓,除了证明它才刚发射过以外,上面附着的血液血型是AB型,而且六连发子弹中已经射出三发,还剩下三发,这种种条件,都和杀害贺春的所有条件吻合;贺春的血型也是AB型。凶手可能在检查贺春是否死亡时,枪支沾染了她的血液。 比对死者身上的子弹与邮筒发现的手枪弹痕,就得知两者是相同的,因此推测犯人是在行凶后,立刻就搭上列车,逃往南光了。田春达队长下令马上将其中一颗子弹紧急送往省厅的刑侦科学研究所,委托他们进行比较鉴定。 田春达又下令在南光市有前科的人员查找最近倒卖俄罗斯手枪的人。 第二天十八号下午南光市公安局来电话传来消息:从尸体取出的子弹,与南光车站内邮筒发现的手枪弹痕完全符合。 田春达队长派出郝东刑警去南光车站调查。 郝东见到了南光车站的邮箱管理人,笑着对他说:“我想知道手枪投入邮筒的时间。” 如果能知道枪支投进邮筒的时间,那么抵达的列车也就清楚了。甚至也可以确定犯人在金泽行凶的时间,刑警对此抱着期待。 “大概是在七点到九点半之间投进邮筒的。我第二次开邮筒的时间是七点,第三次是九点半。因为七点那次开邮筒的时候没有手枪,九点半打开的时候已经在邮筒里了。九点时刑警带着警犬来车站搜查毒品,那个持枪人可能担心枪支被发现,就把它匆忙扔进邮箱里了。”管理人说。 “是这样啊。”郝东拿着小本记录着。 “再说明更清楚一点,第一次开邮筒的时间是五点。也就是大概两小时会开一次邮筒。我负责的是快信用的邮筒,所以非得这么频繁地去开才行。” “我知道了。可是你说七点跟九点半,正确来说是在七点、九点半这两个整点对?” “没错。您只要去看那个邮筒,就会看到侧面写着开邮筒的时间。上面写着六点五十分与九点三十五分,当然每天可能会有三、四分钟差距。” “那是当然的。对了,你第一次开的时候没有发现手枪,你确定吗?” “嗯,非常确定。因为收邮件的时候我会一封不剩地全收走,所以那种危险的东西如果在里面,我不可能没发现的。” 投入凶器的时间既然在六点五十五分到九点三十五分之间,那么推估犯人就是在这两小时四十分之间,从抵达南光车站的列车下车的了。 郝东用电话向田春达汇报了调查的情况。田春达说:“我想去调查犯人是搭几点的列车从金泽出发的。” 田春达从手提包拿出火车时刻表,寻找符合条件的列车。犯人是在八号晚上杀了贺春,然后赶到金泽车站搭乘上行往南光的列车。这班列车在隔天早上七点到九点半之间,抵达南光车站。田春达的眼睛恍如陷进表中,追寻着小字体,好不容易找出唯一一班符合的列车了。 这趟开车是在二十点从金泽出发,隔天早上七点抵达终点南光车站。犯人X一定是想混进这个大城市的六百万人口中,好让他从警方的法网逃脱。 田春达又用睡眠不足的眼睛,仔细查看时刻表上的细小数字。结果能在关键的时间将凶器投入邮筒的,还是只有搭乘这班车。 八十六、谁是嫌疑人? 犯人X从案发现场的沙滩赶到金泽车站需要多少时间呢?这个答案在还不知道利用什么交通工具以前,不会有正确解答;但是若搭乘包租汽车也要三、四十分钟。从这往回推算,要赶上八点发车的快车,就必须在七点十分到七点半之间离开现场。 因此,犯下罪行的时间,就是在八号的晚上七点半或更早以前了。 另一方面,依照法医的见解,行凶的时段是从七点到十点之间。如果也参考法医的意见,贺春被杀的时间就是在那天晚上的七点到七点半之间。 刑警们分成四小队,带着放大成实物尺寸的手枪照片,在金泽市进行调查。 这样的调查持续进行了一周左右,而金泽市的风景也秋意甚浓,原本午餐吃荞麦冷面的刑警也开始点起温热的荞麦汤面了。 在二十八号星期三傍晚所召开的会议上,得到了这方面毫无收获的结论。在座所有人从一开始就被沉闷的气氛所支配。报告的刑警明显看得出连日疲劳的脸色。 “首先是动机。我们得先研究犯人为什么要杀害贺春。也许是抢劫杀人,也许是假装成强盗的计划杀人。因为他带走了手提包,可能就是要伪装成抢劫杀人。有没有憎恨贺春,或是嫉妒她的人呢?或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死亡可以得到利益的人呢?我们必须回到南光市去,清查她周遭的人。” 田春达的计划是先去探访被害人工作的医院,会见肖龙院长,听他谈谈有关贺春的事。 肖龙一见到田春达就急切地问:“田警官,逮捕犯人了吗?” 田春达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说:“还没有,现在正在抓紧侦查。”然后快速地说了此行的目的。 “你们侦查得这么辛苦,我心里感激不尽。如果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就尽管说……”医生客气地说。 “我们想了解,是否有因贺春被杀得利的人。” “得利的人啊,这个嘛……就我所知她只是一个在医院服务的护士,也没有多少财产……。嗯,我想不出有谁会因为她的死而得到利益。” “想到过什么其他动机吗?例如因为嫉妒而杀人……” 于是医生细长而清秀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 “你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没什么。”肖龙医生好像很后悔自己的表情被看出端倪,急忙摇头。 “我大老远从金泽过来南光,为的就是了解情况,希望你能如实告知情况以帮助破案。”田春达看出医生心里有活动,所以点了他一下。 “浮出我脑海的,只是没有根据,像是幻想的东西,所以我觉得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没关系,姑且说给我听。” 警官顽强地抓住不放。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就说。我与贺春有了交往,会在贺春的同事之间,引发羡慕或嫉妒的感情漩涡。虽然我这么说自己有点装模作样,可是我们的护士有很多都是乡下的农村出身,个个都是想嫁给城里人才到都市来的。不过,虽说在都市工作,也不容易找到好的对象。我想贺春身为她们的同事,能与我谈恋爱,应该是让她们感到非常羡慕的事。也可能会产生强烈的嫉妒。” “这种感觉我明白。” “不过,假设有个护士因为嫉妒心杀了贺春,也不可能就代替贺春,自己坐上肖龙夫人的位子。所以我认为这不足以形成动机。” 医生又补充说:“护士工作那么忙碌。因此不可能有紧跟到金泽杀人的时间,而事实上也没有请假的护士。关于这一点,只要询问与我一起工作的医生就知道了。” “请您务必要问一下。对了,还有一件事,这跟现在嫉妒的问题不同,请问有没有人憎恨被害人呢?”田春达又问道。 面对田春达的提问,肖龙第一次露出游移在不安与惊恐之间的表情,不禁将上半身靠在椅背上。 “您好像有什么线索的样子。” “对,嗯,说没有是骗人的。关于你的问题,就只有两个人。” “有两个人是吗?” “对。之前我满脑子以为贺春是遭到强盗所杀,所以连想都没想过。” 一边说着,医生又显现出犹豫,到底要说不说好呢。 “来,请说。” 田春达翻开记事本,以稍微严肃的声音催促医生。医生抬起头来,叹了口大气。 “一个是女性,她是我的前未婚妻。” “嗯。请继续说。” “我是某个管弦乐队的赞助会员,那个女人也一样是会员,所以我们在演奏会常常有碰面的机会,就这样逐渐发展到恋爱的阶段。刚过半年不久,我们订婚了,却有个我们都不认识的男人,暂时先叫他A好了,这个A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以前曾和别的男人B有过关系。老实说我也有过一次结婚的经验,因为一些原因离婚以来,就一直过着单身生活。所以虽然我不是初次结婚,却很希望第二任妻子是没有经验的女性。这是非常自私的想法,没道理对刑警说出这种事,不过这倒是我再婚的条件。我讨厌拿别人的旧东西,二手货就免了,我是这么想的。当然对这位女性,我也在一开始就把这条件讲明了,对方也发誓她不是旧货,所以我们就订婚了。因为这时候有这通带有中伤用意的电话,让我也冷静不下来。就马上叫她过来问一下。” 医生讲话的同时逐渐激动起来,这故事好像会说很久。刑警跷起脚,从记事本移开目光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我当时也相信那女人所说得‘自己是洁白’的主张。然而又过了三周左右,A男又打电话来了。而且这么跟我说:‘你还在跟那女人交往啊,看来是不相信我说的嘛。那就给你证明我绝对不是胡说八道的证据,我告诉你B的名字和住址,你看是要去跟他见面也好,打电话给他也好,去确认个清楚比较好……’虽然我不太相信A的中伤,还是跟他要了那个电话号码。我犹豫了大约一小时后,结果还是拨了电话。” “嗯。” “B一开始还装蒜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在我硬是追根究底之下,才终于告诉我事实。他们两人曾经在某处的饭店住宿过三次。” “喔。” “我的个性算是很老实,但知道被骗了,也会发怒。我听完马上就写了信给那女人,宣告婚约作废与她绝交。对方却好像还有所眷恋,写了好几次信给我,我都没有回信。警官先生,你有过被一直信任的人背叛,感到懊悔或孤寂的经验吗?” “很不巧,我没有遇到过啊。”田春达立刻回答他。 医生继续说道:“这时鼓舞、激励我的,就是住在医院的护士贺春。虽是这样说,她并不是用直接的语言或行动来鼓励,该怎么说呢,若以房间的照明有直接照明与间接照明来比喻的话,她就像是间接照明的做法。虽然这样说有点没骨气,不过多亏了贺春我才能完全恢复精神。因为这层关系,我与贺春之间,不知从谁开始感觉到了彼此的爱。重新再看,发现她的性格稳重,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学了开车,具有很积极的一面,有着令人意外的温柔情感。而且她做菜也很好吃,写信的字又漂亮。这么棒的女性我应该早点发现才对,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八十七、谁是嫌疑人2 他连续吸了两三口香烟,然后一下子变成了忧郁的口气继续说道:“就这样我们两人告白了彼此的爱,订下恋爱关系。本来以为这次真的能结婚到达终点了,没想到是这种状况。我也已经没有兴致要在金泽盖分院了。这四五天好不容易心情平静下来,但只要一想到我那天晚上怎么没把贺春带去拜访朋友家,要是这样她就不会遇到这种下场了,就让我自责到好像快发疯了。最近我的酒量又增加了。” 他的脸孔好像因为头痛而扭曲,将手放在额头上。 “……警官先生,关于你刚刚的问题,我觉得杀害贺春的,有可能是我解除婚约的那个女人。当然就算这样,她杀了贺春也不代表自己就可以坐上后继的宝座。只不过,那女人无视自己的行为不检,可能会以为是贺春从她身边抢走我了。所以她才会对贺春恨之入骨。我想她有充分的动机想杀害贺春。” 他继续说着的时候,好像情绪渐渐兴奋起来,医生的脸又红了,措辞也变得很激烈。 “她叫什么名字呢?” “柯润泽。”他的口吻好像发泄不满似的很冷淡。 “地址呢?” 医生将目光转向白色的墙壁,声音听起来像是演员在背诵台词一样地说道。 “西城区的兰庄小区,10号公寓311单元。” 田春达沉默地点头,将他说的门牌号码记在笔记本。 手表的时间已经快十点,必须赶紧抓住要点处理问题才行了。田春达迅速地在心中思考着问题的顺序。接着提出下一个打算。 “我现在去把所有护士叫来。我不在的话你听她们说话不需要顾虑,所以我就先失陪了。现在也是病患来医院的时间,我也得去准备一下。” 医生点头致意后就离开了。田春达重读了一遍写在笔记本上的字,补足写不完整的地方后,又点了颗香烟。 约过了两分多钟后,护士进来了,五位女性每个都二十岁左右,身穿全白的服装给人清洁的感觉。浆过的衣服在她们每次活动时,就会发出干燥的声音。 “请坐。”请她们坐椅子,五个人却还是站着。而且看起来想快点结束侦询的样子。 “我是为了调查贺春小姐的案件,来这里的,你们应该听医生说过了?” “对。”有两人回答,其他三人沉默地点了点头。护士们对于刑警这种职业的男人,警戒的程度似乎很高。 “听说有人憎恨贺春护士是吗?” “对。”一个肥胖的女人说道。有两人也点头表示同意,其他两人则没有响应。 “那是谁呢?” “嗯,警官先生所说的该不会是那个男人?他是高中时代大我两年的同校学生。从那时候开始就和贺春感情很好,还订下了两人的终身大事呢。” 细瘦下巴的护士,娇滴滴地高声继续说道。 “他的名字是?” “他叫什么来着啊?哎呀,贺春不是常挂在嘴边的吗,好像是叫乔强的……” “不是乔强,是乔祥喔。我记得他叫乔祥。” 另外一个看起来好像得了腮腺炎,两颊鼓胀的护士这么回答。 “那么,是贺春毁约,跟白医生又订下婚约吗?” “比起贺春,那个叫乔祥的人还比较投入这段感情。所以,当贺春已经决定和医生结婚,叫他放弃时,我想乔祥应该不可能轻易就马上答应的。” “可是贺春跟我说问题已经解决了。” 一个偏瘦的护士插口说道。 “话是没错啦。那是因为贺春这个人,本来就比较喜欢顾面子。”另一个护士说。 “乔祥应该很生气。”田春达问道。 “在贺春写断绝关系书的时候,她给我看过草稿。真的是很干脆的拒绝。像我这种人,就连要把穿旧的人字拖鞋丢掉,都会觉得有点舍不得,可是她却丝毫留恋都没有。她列了很多条件,说明因为以上的原因所以我们结婚也只会不幸福而已。她写着既然知道会不幸福了,那就取消婚约。” 还是偏瘦的护士在说话。因为她说得很快,所以不注意听就会漏听了。而且她的声音又很尖锐,就好像没油的机器声很刺耳。 “那是什么条件呢?”田春达问。 “我已经忘记了。” “那封信是对方能够接受的吗?” “怎么可能啊。我想说死人坏话也不太好,可是她列上去的是非常自私任性的条件。乔祥读了这封信一定会很生气。” 不知道这个说话很快的护士,是不是平常就跟贺春交恶,她是五个人当中说话最刻薄的人了。 “那个乔祥,有没有生气找上门来大吵大闹呢?”田春达问。 “找上门来大吵大闹的是另外一个订婚对象喔。”肥胖的护士说道。 “另一个?贺春与白医生之前的未婚夫有两个吗?” “不是这样啦,是白医生的未婚妻柯润泽。那个人生得一幅漂亮的脸孔,没想到却非常凶恶。根本就像黑帮分子一样。” “喔。” “她结伙闯进这里,问贺春在哪?竟然一开始就气势凌人要打架的样子。她的眼睛上吊,好可怕的样子喔。医生也脸色大变像是害怕的样子。” “真的,那时候好可怕喔。医生也只是一直重复说,你要冷静、你要冷静……。可那女人一下子就把药架上的东西都给翻落下来了……” 她们异口同声地说着,那女人真是可怕粗鲁又野蛮。 “根本就像旋风一样。只是大家光喊着哎呀哎呀,谁都无法出手解决。” 手术刀、小钳子、刺血针闪耀着光芒飞向空中,玻璃瓶摔到地上。好几十瓶装针剂的玻璃瓶全都碎了。这种药事管理上非常麻烦的麻醉药。肖龙医生终于忍不下去从背后朝那女人扑过去,反捉住她的双臂,好不容易才制服了她。 “那女人她一直说不甘心,尖声大喊着。” “报警了吗?”田春达问。 “我们没有通知警察。医生说要顾面子,现在想想结果这样比较好。” 因为是现在才能这样轻松地述说感想,当时每个人都是惊慌失措。当中还很冷静的就是那个贺春,她不在乎得双臂交叉,背对墙壁站着。 “贺春小姐是这样的人,很有勇气呢。” “柯润泽也很有勇气啊。就算我的情人被抢了,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去对方那找碴打架的行为。” “你说她有勇气不对?她那是歇斯底里发作。” “比起来乔祥就很老实,虽然是男人……” “算了,那又如何。我讨厌那种男人,会被阴暗笼罩喔。像柯润泽那样的做法,一下子就会把一切都发泄掉了。乔祥的性格,不管五年十年都还会继续怨恨我。” “所以就死心找个人结婚不就好了。只要找到比贺春更漂亮的美人结婚,我觉得马上就会把那种女人的事情都忘光了。” 肥胖的护士和干瘦的护士两人的对话,放着不管的话好像会不停继续下去。田春达看看手表,时间要看紧啊。 “那么现在看来,恨到想杀贺春的人,比起柯润泽,乔祥更有可能吗?”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么肯定的话。可是警官先生,如果柯润泽有恨的话,那也应该是很抛弃自己的医生?就算她怎么哀求、恳求,医生都不理她,我想她应该恨的是医生。” “哎呀才没那种事呢。横刀夺爱的人是贺春才对,如果是我就会恨贺春。” 八十八、调查嫌疑人柯润泽 双方的说法都各有支持者,开始争辩起来。 “好了好了,不管哪一边都有一番道理,对了,那个名叫乔祥的人现在在哪呢?” “这个嘛。”五个女人面面相觑。 “咦,是在哪里呢?”田春达又问。 “我知道。”第五个身材矮小的护士第一次开口说话了。她虽然矮小,胸部腰部都凹凸有致,五人当中也算是身材曼妙。 “在哪里?” “在金谷。” “金谷?” 其他四位女性全都一副没听过的表情。 “对,在东阳市金谷。” “这么说来,那个人是东阳人啰。金谷是在东阳哪一带呢?”田春达问。 “金谷在这个城市南区。” “你知道具体地址吗?”田春达问。 女子摇摇头。田春达想,贺春的行李如果还留着就可以调查看看,可是全部的遗物都已经被她哥哥拿走了,所以什么也查不到。 “你们还知道有没有其他人对贺春怀恨在心的?” 虽然这个问题问了好几次,却没人有这方面的线索。田春达警官决定要专心地彻查这两名男女了。 田春达打了电话到兰庄。话筒传来像是管理人妻子的中年妇女声音,说十分钟前,柯润泽已经出门去清水路的人偶玩具商店了。 田春达听护士说清水路距离肖龙的医院,步行只需要不到十五分钟,就对他们的帮忙表示谢意后,离开了医院。 在清水路再步行不久,马上就看到目的地。偌大的金色文字写着“世美人偶玩具店”。面对道路的橱窗,里面摆了数个漂亮的人偶。从敞开的入口可以看到制作人偶的零件,塞满了展示橱柜。 店里似乎很闲。三个店员当中,有两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另外一个少女则背对她们,正在用布擦拭玻璃的展示橱柜。田春达一进入店里,注意到脚步声的店员同时抬头看着他,接着露出诧异的表情。这是因为人偶商店的客人都只有女性,像田春达这样外表粗犷的男人走进来,就很不搭调。 “欢迎光临。” “我想见柯润泽小姐。” “请问您是哪位?” 田春达沉默地递出名片。对方一看了上面印的头衔,就挑了一下细眉,并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拿着名片迅速上楼了。留在原地的田春达,视线投向正在擦拭展示橱柜玻璃的女店员。看到她那利落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就觉得她比起橱窗里的女孩姿态更具健康美。 下楼梯的脚步声走到一半就停了,并传来了请上来的声音。那是刚才的女子从扶手探出身子叫唤田春达。 门被拉开了。几个女人原本正在工作的手停下动作,全部向这里看过来。田春达跨过门框。 约三十平方米大的房间中央,有张很大的餐桌,年轻女性与中年妇女围坐在桌边。餐桌上没穿衣服的人偶躯干,还有五彩缤纷的碎布散乱在桌面,这当中还可看到像是尼姑没有头发的头,脸颊染上樱红色。 “请问柯润泽是哪位呢?”田春达问。 “我就是。” 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美貌女性,单手拿着小烫发钳站着。她身穿红色毛衣,垂到衣领附近宛若波浪起伏的浓密头发,加上白色墙壁作为背景,让她看起来简直像迷人的电影女星。 “请问您有什么事呢?”她问。 “我想这件事不方便在这里说。可以跟我出去到走廊一下吗?” “哎呀,这没关系啦。不会打扰到我们的。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而且走廊也没有椅子啊。” 柯润泽婉转地驳回他的意见。她扬起眉头,紧闭着红唇,看起来意志很坚强的样子。 “这样啊,如果你都不在意了,那我也没关系。但是,如果话说到一半,你感到不太方便,那随时可以说,我们马上可以去走廊。” “好。”对于田春达的提议,柯润泽好像要表示谢意似的歪了歪头,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两人面对面坐着。“你应该知道贺春这个人?”田春达问。 柯润泽并没有立即回答,轻轻地将手上的小烫发钳放到桌上。她的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拖着衣服下摆,上身稍微向后仰,看起来特别强调腰部曲线的美人人偶。在人偶的下摆上还有个标贴,上面写着“设计师柯润泽”。 “你说的如果是肖龙医院的护士贺春,那我认识她。可是,虽然说我认识,并不代表我跟她感情很好,或有很亲近的来往。”柯润泽说。 “没错。换别的说法,这位女性就是肖龙先生的未婚妻。这位护士小姐,在位于金泽市的郊外海滨沙滩被杀了。” 听到刑警这句话的其他女性,都露出紧张的神色。但唯有柯润泽不慌不忙,表情丝毫没变。 “我知道。不只我知道,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这里的报纸也以小条新闻报道过了。听说是被枪射击……” “对,在海边沙滩。不过我的问题,是关于肖龙和你以前订过婚约,但现在已经取消了。这件事一定会涉及你的私事。我们还是出去走廊谈比较好?” 柯润泽迅速对着正要站起身的警官举手制止。她染上樱红色的指甲,随着动作闪耀着光亮。 “我不在乎。刚刚也跟你说过了,这里在场的各位都很清楚这件事。不管是我以前和肖龙先生有婚约,还是后来取消的事……。大家还带我去饭店,一起安慰我呢。” 柯润泽拿起散乱的尺和锥子,一个个小心地收到塑料针线盒里。白色的缝纫线球转了好几圈掉到地上,田春达弯腰下去捡拾。 “哎呀,不好意思。” “请别在意,继续说。对于抢走情人的贺春,你一定很恨她?” “老实说,这件事让我很生气。虽然我觉得肖龙自己也有错,但还是因为贺春诱惑他。我懊悔交加了好一段时间,连晚上也都睡不好。” 柯润泽轻易就承认了,老实到让田春达很泄气。其他的女性,似乎察觉到刑警与柯润泽之间的谈话朝着微妙的方向发展,所以不打算再听下去继续开始工作。田春达对面的女人,正在全心投入制作人偶。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好谈了。再说你的立场是对贺春怀恨在心,那当然你就有嫌疑杀人了。” “对,这没办法。” “进一步来说,如果杀害贺春的人不是你,那案件发生当时,你就一定有不在场证明的。” “不在场证明我有啊。” “你有?” “对,你说过贺春被杀的地方是在金泽?” 柯润泽的模样看起来毫无不安,很坦然地问着田春达,反倒是田春达有点紧张。 “是在金泽,金泽的郊外。” “郊外也好,城市里也好,对我来说都没区别。因为这半年来,我都没有离开过南光市。” “可是为了慎重起见,可以请你回想九月八号那天晚上吗?我想知道更具体一点,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八十九、调查嫌疑人乔祥 田春达的口气语带谨慎,眼睛丝毫不敢大意地注视对方。 “这问题的答案我马上就能回答你。为了不让你误会,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当我看到贺春被杀害的小条报道时,我就有预感说不定刑警会来找我了。如果很快就能逮捕犯人那就好,但万一侦查时间拖长了,一定连我也都有嫌疑。我觉得会这样。这算我自寻苦恼,虽然我也告诉自己不需要在意,可是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要小心,有不在场证明会比较好。” “这是不错的想法。要是嫌疑犯常常像你这样,对刑警是莫大的帮助。” 也许柯润泽觉得田春达这番话是在挖苦她,所以连微笑都没有继续说道:“我记得我们这里的报纸刊出报道,是在十号的时候。所以两天前的八号晚上我在哪里,几乎可以完全想起来。” 田春达翻开笔记本的新页。“那么,你在哪里度过这一夜,希望你能顺便举出证人。” “证人就在这里,一直到七点多。” “嗯?” “为了制作展览会要展出的人偶,加上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而且事情进展得不太顺利。所以那一阵子我一整个星期都留下来加班制作。就因为这样,案发的八号晚上,我也是坐在这张椅子上继续工作。” “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是,这里在场的每一位几乎也都跟我一起工作。” 田春达觉得自己的立场变得非常不堪。之前都以为自己是主角在演戏,没想到对方的角色却更高一等,而且观众还早就很清楚了。 如果柯润泽的话是事实。假使她真的在这间店待到七点多,那她就不可能在金泽杀害贺春。 “我想请教各位,刚刚有没有听到柯润泽小姐的话呢?” 大概有五个人同时点头示意。 “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没错。” 皮肤白皙微胖的中年女子,好像代表全体似的答道。她似乎很惯于交际。 “我是这间人偶制作室的管理人,叫胡文。柯润泽小姐刚才说的是事实。我和这里的其他几位,当时大家一起在这工作。” “我知道了,可是你怎么会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这是怎么回事?” 胡文女士滑嫩有光泽的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案件发生后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时间点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那天柯润泽小姐一边跟大家吃午餐,一边说,你记得八号晚上我在这里一起工作的事吗?那时候,当然她是想默默留下关于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哈哈,那时候她在那种心情下所说的话,就在刚才,我在旁边听到她跟刑警先生的对话时,就注意到了。” “可以请你再稍微说得详细具体一点吗?” “你说具体一点,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例如八号那天的天气不好,所以穿了雨衣,或是晚餐一起吃荞麦面之类的,嗯,大概就是这种事。之后我有确认日期的需要时,只要把这种事记下来,就很方便记忆了。” 她白色的脸庞稍稍歪了歪,将目光投向墙壁,陷入短暂的沉默。但是结果还是好像想不起来,就回头向其他的伙伴征求意见。“有哪位要说的吗?” “……”没有任何人发言。 “警官先生,只有这样还不够充分吗?八号那天是下雨还是刮风,很遗憾我们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在一起工作是绝对没错的。而且柯润泽和大家吃午餐时说起这件事,八号晚上的事情成为话题也是事实。”胡文说。 从她的说明来看,这些女性应该不会记错日期。柯润泽关注报纸上报道的这起案件,准备好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这样的动作不可避免地会引起不自然的感觉,另一方面,她有憎恨贺春的动机,所以预料到万一出现被怀疑的情况,就先采取这种行动。若把女性特有的小心谨慎性格考虑在内,这一切也没什么奇怪的。田春达觉得柯润泽有80的不在场证明可信度。只不过,这里的伙伴全都是柯润泽的朋友。有可能是她拜托大家,大家同情她的立场,所以站在同一战线替她赶走刑警。田春达很希望至少有个公平的第三者发言。 “或许有点贪心,除了这里的各位,如果有其他证人看到你那就更好了。” 他这么一说,柯润泽的大眼睛忽然黯淡下来。在膝盖上玩弄缝纫线球的动作,也骤然停止。 “警官先生不肯相信我,那我也不能勉强。大家都是我的朋友。” “不,不是这样——” “可是,就没有其他人了。我那天晚上很晚回去,公寓的管理员也不记得……”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样会比较有利调查。如果有明确否定嫌疑的证据,不只对你,对我们也有帮助的。” 柯润泽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其他的女性则沉默地继续开始工作。 “……没有耶,不管我再怎么想。” “真的很可惜。”田春达警官压低了声音。 田春达在南光车站买了到金谷的火车票。 金谷是个朴素的小车站,月台中央只有一间像是简陋小屋的候车室。下车的乘客,大多数也是赤铜色皮肤,体格强壮的渔夫。 走了不到五分钟,就到沿海的国道了。 田春达找到了乔祥家,他敲门后,一个女人出来仰望着看他。她的小脸上有着小眼睛与小鼻子,是个身材短小、贫寒相貌的老太婆。 “请问,乔祥在家么”田春达温和地问。 “你找我儿子有什么事吗?” 听到他问话的老妇人马上这么回答,用怀疑的眼光抬头看刑警。 “我是刑警,从南光市来的刑警。” 田春达一这么说,老太婆马上吃惊地憋了口气。 “贺春小姐在金泽的郊外被杀了。我是为了调查犯人才来的。” 田春达不顾老太婆的脸色说。 “对了,老大娘,听说您的儿子和贺春小姐曾经有过婚约?” “对。”老太婆的语调变得畏畏缩缩。 “虽然如此,贺春小姐却单方面地毁约了……想必您的儿子很恨贺春小姐?” “对,这是真的。” 老太婆垂下了眼帘,马上又抬起小小的脸,以体贴温柔的语气,对田春达说:“会淋湿的,进来里面。” 大约十二平方米的水泥地上,摆放着两张木质餐桌与八张椅子。陶瓷的筷子架上,随便插着竹筷。一个没铺地板的角落,建有用瓷砖砌成的灶,上面挂着铜锅,关东煮美味的香气从木盖之间飘散出来。 田春达坐上椅子,在餐桌上翻开记事本,将手肘支在桌上。老妇人仍旧站着,警戒地盯着刑警。 “如果我儿子有缺点,那婚事告吹了也没办法,可是什么缺点都没说,光凭个性不合这点,就被她取消婚约了。他们在学校的时候明明感情那么好,到了现在才说个性不合,这真是奇怪的借口……对方是医学博士这么优秀的人,比起嫁给我儿子,一辈子做微不足道的上班族太太,还是当院长夫人过富裕日子比较好。唉,我后来才知道这是她的真心想法。” “嗯。新派悲剧也常常有这种剧情。”田春达同情地点了点头。 “怎么说这里都是狭小的城镇。这种传言很快就广为流传了,我们母子还变成了这镇里的笑柄。虽然儿子安慰我:‘该被笑的是那女人,被欲望迷惑双眼的是贺春。这世界才不会按道理走呢。妈,你没必要抬不起头的。’他这么说着自己也挺起胸膛向前走,可是心里应该还是很孤单。看到他发呆眺望着海的样子,就觉得真是可怜啊。” 九十、调查嫌疑人乔祥2 “所以他很怨恨吗?” “他并不恨她。他要忘了那女人。他对我说:‘妈你也忘了,跟那种人生气没有意义。’” 老妇人好像意识到刑警期待的回答,所以避开这么说了。 “是啊,我想就像您的儿子所说的。为了那种女人闷闷不乐或是生气,真的是很愚蠢的事啊。” 刑警真心地说出他的感想。如果这真的是毁约的真相,那么贺春就一定是个很糟糕的女人了。不太会让人同情。 “你说贺春小姐被杀的时候,镇上的流言到处传吗?” “对,没错……” “老大娘你们遭别人冷眼看待吗?” “对,有人很长舌,遇到我们走过去就说我儿子很可疑,根本像在说是我儿子干的。” “可是就像人们传言的,警察也怀疑是您的儿子做的。命案发生那晚,也就是这个月八号晚上,您的儿子在家吗?” “这个嘛……” 老太婆歪着皱巴巴的脸,没有给予明确的回应。 “我不记得了。他有时候会在家,有时候会和朋友出外,或是夜里去钓鱼。那天晚上的详情请你直接问我儿子。” “好的,我去问看看。请问您的儿子在哪呢?” “他在公司。” “哪里的公司?” “嗯,是一家五金公司,在天津。” “天津?”刑警来这里的路上,好像有经过天津这车站的印象。 “对,在天津。从这里搭上行列车,只要六站就会到了。” “原来如此,那我赶快过去看看。对了老大娘,不好意思可以给我一人份的关东煮吗?” “好的,好的。” “如果他是清白的话,请不要那么担心。”田春达在她背后出声说道。 离开关东煮店的警官,通过乔祥母亲告诉他的快捷方式,打算去拜访贺春的老家酒店。因为入口上面挂着写有“红屋”的招牌,所以马上就找到了。 微暗的店里站了个系围裙的三十岁男子,他无意中抬头时,正好对上警官的眼睛。一瞥就知道他是曾经来取走贺春遗骨的哥哥。对方好像也对着田春达的脸笑了,虽然他还露出了是不是认错人的表情,不过才一瞬间,两人同时对着彼此露出微笑。 “哎呀,这不是警官先生吗?那时候真是多亏您关照……” “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不不不,案子还在调查中。为了调查所以来这里的。” “哎呀,您大老远来这里真辛苦。要是能早点查到犯人是谁,我想被杀害的妹妹也能瞑目了。” “我们会尽力努力的。” 都已经过了三周,却连一点成果都提不出来,让田春达只好说些辩解的话。贺良一边慰劳着刑警的辛劳,一边亲切地拿来木凳请他坐下。田春达从压扁的口袋掏出最后一根烟,酒店的主人马上点火柴帮他点烟。红色的火焰后浮现了被太阳晒黑的脸,随即就消失了。那张脸上有着和被杀害的贺春很相似的严厉眼睛。 田春达问酒店主人有没有什么犯人的线索。 “线索吗?嗯,我想的虽然不能非常肯定,不过我觉得是以前和妹妹有婚约的关东煮店的儿子。虽然我妹妹的做法或许是单方面的不顾对方,可是那也没必要非杀了她不可。不管别人说什么,我相信是乔祥干的。” 乔祥如果是犯人的话,那就可以想象他是追在贺春后面到金泽,偷偷监视他们两个人,等待机会下手,却不容易找到对方的空隙。就在乔祥相当着急的时候,参观回来的肖龙和贺春,总算在来到金泽以后第一次分开行动了。乔祥一边对于机会到来欣喜若狂,一边继续小心谨慎尾随贺春,贺春在饭店吃完晚餐出来后,他就现身在她面前了……。这么推测的话,贺春会到沙滩的案发现场,并非因为自己的意志,而是乔祥哀求她才想去的吗?或是被他的手枪枪口威胁?估计是被强逼着带到哪里去的。 田春达想要快点看看乔祥,了解他是怎么样的男人。他将烟蒂丢在烟灰缸后,翻开了笔记本。 “可以跟我说说乔祥的性格吗?从我得到的资料来判断,只会认为他是个很老实的人……” “他跟我妹妹订下婚约的时候,我也觉得他是个好青年。但是等到婚约毁约的时候,我听到传言说他喝酒后变得很放荡。照传言所说,他不小心就会说想杀了我妹妹之类不妥当的话。我也觉得必须小心他才行,所以写过信给妹妹,警告她这阵子最好不要回来。妹妹一直遵守着我的劝告。所以取消婚约以后,她再也没有踏上乡里的土地,就这样死了。她寄给我的信里也说,她很想念金谷的山与海。所以觉得她太可怜了。” 他说话的声音激动起来。然后好像觉得在刑警面前流露出悲伤的样子很丢脸,生硬地咳了咳。 “总之我们虽然对于乔祥的传言一笑置之,内心却是很害怕、提心吊胆的。” “我知道。可以请你再具体谈谈乔祥的事吗?” “好啊。” “虽然称赞乔祥会让我满肚子火,可是他以前是个很认真生活的男人。我还没听过他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所以我妹妹说要跟他结婚的时候,我也同意。” “那他有没有发脾气的时候?” “好像没有,总之他是个很老实的男人。” 看来他并不知道什么详细的事,话题又回到原点了。不过想知道乔祥的性格,之后再到天津的五金公司去,跟同事或上司见面打听就可以了。 “对了,你妹妹为什么要取消婚约呢?” “世上的人有很多不同的流言,什么她被欲望诱惑之类的,可是他们都错了。问题是爱情:她跟肖龙先生热烈地爱上彼此了。另一方面,她和乔祥之间,生疏日久,感情就渐渐淡了。虽然南光市和这里的距离很近,可是住得再怎么近,没有见面的机会那就像住在南北极一样。而且她和乔祥的爱情就像是在延长高中时代的感情,唉,不过就跟办过家家游戏没两样。我妹妹既然长大变成成熟的女人了,想法会变也是当然的,不是吗?” 他一替妹妹辩护,口气就变得和之前都不同,显得热情洋溢。 “我知道了。还有其他憎恨或对你妹妹怀恨在心的人吗?不是住在这附近的也没关系。你妹妹写给你的信有没有提过类似的事情呢?”田春达又问道。 “是啊。我也在想这些,除了乔祥以外,肖龙先生以前的未婚妻,好像非常恨贺春。听说她是个非常歇斯底里的女人……” 田春达轻轻合上记事本,然后说他接下来要到天津去调查,就站起身来,店主则用手势劝刑警再坐下来。 “哎呀,再多坐一会儿怎么样?我妻子出去了,我现在帮您煮茶。” “不了,我现在就去乔祥工作的公司。” 8 到了乔祥工作的五金公司,田表达对着一个从门里出来的年轻男子搭话,告诉他想见营业部的乔祥。 “我想跟他打听一些关于朋友女儿的婚事。我前辈的千金就要和乔祥先生的中学同窗结婚了,所以想听听身为他好朋友的乔祥先生的意见。” 田春达为了不要引起对方不必要的警戒心,所以在这种场合常常会撒点无恶意的小说。 “请您稍等一下。” 才刚以为那个人会请田春达进去入口的大厅,没想到他马上又小跑步出去了。 九十一、调查嫌疑人乔祥3 “乔祥先生四处在外面奔波。现在也差不多是回来的时候了……” 看看手表已经快要五点半了。以屏风当隔间的办公室天花板上,日光灯也已经亮了。 田春达以又说:“我想会见乔祥先生直属的上司。” “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为了进一步了解乔祥先生。”田春达又找了个借口骗人。 跟着青年一起出来的,是个四十五岁左右,前额秃头的瘦男人。 “我是销售科长汤德。听说你是为了乔祥先生的亲事来的。请往这边走。” 他打开旁边厚重的门,请田春达进去。青年机灵地用手打开墙上的开关,四支灯照亮了屋子。 “不好意思接待室很脏……”乔祥的上司对着刑警笑着说道。从他的笑容看起来人很好又开朗。 “他平常都是五点以前就会回来了,今天因为去的地方稍微远了点,所以还没回来。他进来营业部已经三年,算是老员工了。” 他信了田春达的话,所以看起来一心打算要帮忙说好话的样子。 田春达这时候才拿出了警察证件,说出来拜访的真正目的,寻求科长的协助。销售科长骨瘦如柴的脸上,浮出了游移在惊愕与不安之间的表情,默默地注视着刑警的脸。 “毕竟这是起杀人案件,被杀的还是乔祥的前未婚妻,并且死者还有过抛弃乔祥先生的行为,所以乔祥如果怀恨在心也是可能的。因此,我们警方就想先了解他的行动。只是,如果乔祥和这起事件无关的话,要是让人们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对他来说就不太好了,所以我希望现在说的这些话,你能藏在自己心里。刚刚我找借口说要谈婚事,也是考虑到这才说的,很抱歉。” “我明白了。我也会谨慎地行动,请您放心。可是我很难相信乔祥会惹出这种事情啊。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汤德科长对于刑警的话,一副满头疑问的样子。 “八号的晚上。” “刚好是三礼拜前的事情啊。可是不说白天的话,到了晚上我就很难得知他的行踪了。原则上公司是五点下班,他回到家以后做了什么事情消磨时间,我并不清楚。” “不,并不是这样。案件发生是在八号晚上,假设乔祥先生是犯人,他要在金泽的案发现场杀人的话,至少那天从早上开始就不可能到公司上班了。” “那倒也是。” 科长总算对于田春达说的话露出理解的神色了。 “乔祥经常会外出推销,所以白天都不在。可是因为他傍晚一定会回来,所以是否缺席或早退,只要看考勤簿就知道了。” 于是科长起身走了出去,不久就拿来了茶色的账簿。 “请看,他那天上班了。” 他打开了八号那一页递到刑警面前。当天的字段上,上班和下班的地方都清楚盖着乔祥的印章。不只是八号那天,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都没缺席。 然而,田春达想着,虽然有盖印也不能就当作乔祥来上班的证据?因为有可能是他先把印章寄放在同事那里,请同事帮忙盖章。 “这种事啊,照道理来说也是有啦,可是公司这边也都是以考勤簿为基准,来看执勤状况的,所以不会让员工随便操弄的。” 科长瘦削的脸庞浮出苦笑,他这么委婉地说着,希望能抹杀刑警的疑虑。但是田春达不可能轻易相信没有根据的否定意见。 “如果有人记得那天的事情就好了,可是再怎么说都已经是三周前的事了。他本人也马上要回来了,所以直接问乔祥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印象。” 科长眼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嘟囔着好慢啊,然后将视线再次移往翻开的考勤簿上时,他的脸上忽然显得生气勃勃。 “刑警先生,乔祥那天真的到公司来了喔。” “嗯?” “请你看一下这里,乔祥旁边三格有个毕信对?” “对。” “这个男人是负责发送的,从九号开始几乎请假了两个礼拜。” 毕信的字段,如同科长所说的一直是空白。可是这跟乔祥的不在场证明有什么关系呢?田春达抬起头,等待对方的解释。 “那一天,也就是八号的时候,下午四点左右附近的农家发生火灾。那时正好在公司的年轻人就跑去救火了;结果只有仓库被全部烧毁,总算控制住损失,不过毕信却从天花板摔下来撞到屋梁,受了撞伤和烧伤所以住院了。” “嗯。” “因此他将近半个月都一直请假。失火当时,偶尔会早点结束推销工作回公司的乔祥,也一起去帮忙灭火了。所以他不在金泽的事实是很明确的。这件事你去问同事毕信就知道了,而且他还得到消防队长表扬和奖赏,所以我想关于乔祥的事情,你到消防队去一趟问问看就能信服了。” “是这样啊,感谢您告诉我这个宝贵的消息。” 田春达强忍着失望这么回答。这种一调查就会知道的事情,身处科长地位的人应该不会说谎。那这就是事实了。 乔祥和柯润泽两个嫌疑犯当中,如果乔祥的不在场证明就这样成立了,那真正的犯人就是柯润泽了。柯润泽主张她当时在人偶制作室里夜间工作。可是田春达认为乔祥既然是清白的,那柯润泽的不在场证明就得要彻底重新调查才行。那些一起制作人偶的伙伴们,推测应该是同情柯润泽,所以跟她站在同一战线。 田春达先到医院去探望毕信,然后走访镇上的消防队,调查乔祥的不在场证明,再回到南光再次拜访柯润泽。 那天晚上,田春达在南光车站下车后,就打电话打给兰庄。这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可以的话他很希望在今天晚上就把事情理出头绪。 来接电话的柯润泽,好像对于田春达没完没了地追查有点生气,不久后她就语气缓和下来,好像能理解刑警的立场了,于是答应三十分钟后在车站前的咖啡厅见面。 田春达到咖啡厅的时间,还比约定的时刻早了五分多钟。时间已经快要九点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附近多是上班族的住宅区,所以一到九点,咖啡厅就没有客人的身影了。 柯润泽一把门打开,就看到中间的座位坐着的田春达警官。 她刚点完咖啡,就重新端坐冷眼看着田春达。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她的口气显得颇有怨气。被美女瞪视的田春达,赶紧摇头。 “这也是工作需要啊。而且,这关系一条人命。希望你也考虑到这点,尽力协助调查。” “这我知道啊。”柯润泽回答。 她又说:“可是很遗憾,你竟然不相信我。” “我也很想相信你,只是希望有个第三者的证词。只有你和你的朋友所说得,对这起杀人案件来说可信度很低。所以呢,八号那晚你在人偶制作室的事,如果有制作伙伴之外的人看到的话,这问题马上就解决了。你想得起来有谁吗?” 这女人如果是犯人的话,就算要她想出来也理当无法回答才对。田春达这么想着,以冷静的观察者之眼,直盯着对方。 “真不巧,没有任何人。” “例如说,晚餐外送来的伙计曾经看过你的脸……” “这种事也没发生过,虽然盒饭是大家一起订的,可是负责和快餐店接洽的是其他人……” 她微微摇头。她的头发被红色的围巾包住,滴在布上的雨滴受到天花板灯光的照射,显得闪闪发光。 九十二、柯润泽的又一个不在场证明 “真伤脑筋啊。”田春达一这么说,柯润泽忽然就表情僵硬地吞了口水。 “你不喝咖啡吗?”柯润泽问。 “谢谢。在这之前你补充一些事情。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关于这件事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不,说没有并不对。要说有也是有。可是,就算再怎么想要证明我的不在场证明,也有能说的和不能说的事。” “怎么说?” “这件事我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田春达不由自主露出责备的眼神。这么说除了人偶制作室以外,她应该还有其他的不在场证明。 “现在可不是能让你犹豫不决的时候。这是决定你命运的重要时刻,究竟那是什么?” “……”女子又“咕嘟”一声吞了口唾液。 “好了,请说。” 于是她好像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可以答应我,不跟任何人说吗?” “除了侦查需要之外,我答应你绝对不跟其他人说。” “那么,请你跟我去一下那个地方。比起在这里说,去那里你会比较容易理解。” 她没碰咖啡就站起身,田春达也跟在她身后。 两人又再次回到黑暗的雨中。穿过平交道再走不久后,就到了十字路口。左右两边,延伸着黝黑淋湿的宽幅柏油路。 “这条路名叫水道路。虽然也可以搭车过去,不过上下车很麻烦,所以还是请你走过去,走一站就到了。” “没关系。” 他们在水道路左转,开始往前走。先前走了不知道几小时的金谷国道,那里的卡车流量也很大,不过跟这里比就小巫见大巫了。要是悠哉地聊天,说不定就随时会被撞出去。 大概走了八百公尺远,柯润泽停下脚步回头看警官。 “从这里左转就到永福车站了。待会我们要拜访的寺庙,就在车站的跟前。” 去寺庙有什么事情呢?不过去了应该就知道了。田春达没有多做不必要的询问,跟在柯润泽身后走入前往车站的道路。两侧的小商店林立,关上的防雨窗背后,传来了电视的声音与婴儿的哭声。 柯润泽停了脚步,手指着旁边的石门。“就是这里了,这里叫永福寺。” 两人穿过寺庙大门,走上石板铺的路往里头前进。在漆黑的正殿建筑物前转弯,就看到背后住持房间的灯火了。就算如此,她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又和这寺庙的和尚有何关系呢? 柯润泽一出声,马上就有沙哑的声音应声,门口现出一个高大的出家人影子。 “是哪位啊?” “那个,我是柯润泽。前些日子的晚上承蒙您的照顾……” “啊啊,是那位小姐啊,请进。” 人影站在门口回答道。 “不,在这就可以了。有点事情想跟您请教,并不会花费您太多时间。” 高大的男人出来檐廊。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出他是个好像有一米八高的中年僧人。刚剃过的头在黑夜里看来也很苍白,身穿黑色毛衣与黑长裤,很不像僧人的打扮,年纪未满五十岁。他和柯润泽互相打过招呼后,诧异地看着站在那里的田春达。 “这位是?” “他是从南光市刑侦支队来的刑警。” “刑警先生?喔。”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讶异。 田春达轻轻地点头。因为他摸不着头绪所以总觉得心里不畅快。 “那,请问有什么事呢?” “能麻烦你告诉刑警先生那天晚上的事吗?只要抓重点,说个大概就可以了。” “讲哪件事?对刑警说……?” 僧人似乎不懂对方真正的意思,再次反问她。 “没关系的,刑警先生已经对我发誓不会泄露给别人知道。” 僧人那颗巨大的光头,有好一阵子一动也不动。因为逆光所以看不见,不过想必是以疑问的眼神盯着刑警瞧。好像是觉得奇怪,那天晚上的事情,为什么田春达会想听呢?不过不久后他好像就同意了,以沙哑的声音降低音量开始说道。 “刑警先生,说到这件事,就是这位小姐正通过我寺庙后面时被歹徒袭击。当我听到她的惨叫声,拿了门闩的木棍跑过去时,那男的已经逃走了。幸好这位小姐没受伤,不过她受到很严重的惊吓,所以我就请她先在寺里歇会儿,再送她回到公寓附近。虽说是强暴未遂,对未婚妇女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我就答应她不去报警,一直到现在都保持沉默。” 原来如此,所以这就是为何到了最后关头她都不肯说。田春达这才明白柯润泽之所以一直沉默不说的理由。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呢?可以明确知道是几号几点左右的事吗?” “请等一下,因为我已经写在日记上了,去看一下就会晓得。小姐,虽然我写了日记,不过也是备忘的程度而已,我并没有写上你的名字之类的。” 他留下这句话给柯润泽后,就进入了大门里。 “刑警先生,这样你懂了吗?” “嗯。” “我只有内衣被拉破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损伤。可是,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就会影响到我的亲事。我甚至没对我老家的父母提过。” “不,你担心这件事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我也和你约定,不会泄露出去的。” “当时多亏师父赶过来。虽然我讨厌经过这种地方,不过从车站要回我公寓,走寺庙后面是快捷方式。但是竟然被记在日记上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她很害羞地补上这句话。说话的方式让人意识到她是女人,很娇媚的样子。 不久后僧人单手拿着日记出来了。他在檐廊上,翻开夹有书签的那页。 “刑警先生,在这里。九月八号的晚上,约十一点半左右。还有小姐,你也要小心才行啊。毕竟这个世道很不宁静,而且你又长得这么漂亮。” 僧人开起了很不合僧侣身份的玩笑,爽朗地笑了。 柯润泽好像回答了什么,不过声音并没传到刑警耳中。借着打开的门中泄出的光线,田春达追索日记上的文字。不久后,刑警的脑袋里,发出了什么声音崩溃了。 乔祥不在场证明有消防队员和同事的证词,所以是很明白的事实,现在柯润泽的不在场证明又由僧人的证词成立了,这真是个打击。田春达手足无措地伫立在细雨中,寒意一点一滴地从淋湿的鞋子爬到了膝盖。 与此同时,郝东刑警正在向肖龙的大学同学马明进行调查。 “我和肖龙是同时从南光医大毕业的。不过因为是不同中学毕业的学生,而且他是专攻外科,我则是眼科,所以虽说是同届,关系也不是多亲近。”马明说。 马明医生点燃一根香烟后又接着说:“肖龙也是金泽出生的人,毕业后就接着在南光市看诊了,所以也没机会和我这个回来金泽看诊的人见面。我们连贺年卡也没互相寄过。” 郝东点头并等他继续说。 “不过这个月初,有个男地问我,好久不见的肖龙要回金泽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啊?那个人也是南光医大同届毕业的朋友,名叫任正夫。我跟他交情不错,所以也没想太多,觉得拒绝也不太对,就答应他了。然后这个月八号晚上,也就是沙滩发生案件那天,到了任家跟肖龙见面,一起吃饭。” 郝东默默点点头。 九十三、私营调查所调查员的出现 马医生继续说:“我看了日记,那是二十一号的事情,有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忽然来我这,要求我和他见面。我想会是什么事呢,结果是来追问八号那天晚上的事。话题虽然净是在讲关于肖龙的事,但是他却从所有的角度针对同一点追查,那一点就是我们待在任正夫家到什么时候。” “他是刑警吗?”郝东反射性地这么问,不过又觉得应该不可能是刑警。自从案件发生后,设置专案组以来,每天召开的会议他全都出席了,可是从来就没有人提议要彻底调查肖龙。 “他是一家私营调查所的调查员,从南光来的。” 郝东无法理解对方说的话。肖龙是即将成为被害人丈夫的男性,私人调查所调查员为什么会把这个悲剧男主角的行动当成问题看待呢? “他给你看过身份证件之类的吗?” “没有。可是他问话的方式总是切得要领,外行人应该没办法这样。” “嗯,然后呢?”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他问我肖龙告辞任正夫家的时间,用尽了各种手段问我……” “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呢?”郝东好像在自言自语。 “对,我也不懂为什么。不过这男人非常狡猾,他说我如果想问什么就问,可是当我问到他自己的事情,他就只是露出冷笑,什么也没回答,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那肖龙离开任正夫家是什么时候?” “八点零二三分等等喔,好像差不多已经过了四五分了。我这么一说,调查员就不相信我。问我会不会是七点零四五分弄错了,时钟快了一小时之类的呢,不肯轻易相信我,我也被他惹恼了,就赶他走说,真对不起啊,既然你这样怀疑我,就去任正夫家问问看。” 郝东低头陷入沉思。私人调查所调查员彻底调查肖龙的不在场证明,这个情报给了郝东强烈的震撼。不管是谁请他来调查,那个人还特别付费雇佣调查员,支付旅费让他出差到金泽。不用说那个人就是怀疑肖龙居心不良。郝东见过肖龙因为失去未婚妻而悲叹,以及在做笔录时,对犯人愤怒到浑身颤抖,那是为了骗过刑警眼睛的演技吗? 马明医生又继续述说。 “不过后来我打电话确认,才知道那个调查员已经先去过任正夫家,之后才来我这里的。既然这样,那在我要他去任正夫那里问问看的时候,就告诉我他刚刚才去过就好了,他连这件事也只字不提。我觉得他真是个阴险的男人。” “你说得没错!”郝东也表示同感,然后问医生这件事是否要通知肖龙。医生则摇摇他头发稀少的头。 “不要通知他。我先前说过,我和肖龙并不是很亲近。可是任正夫就不一样了,所以这次的事情让他告诉肖龙就行。” “这样啊。那么我去拜访任正夫先生。” 刑警翻开记事本记下任正夫的住址,接着告诉马明医生,如果知道私家调查员的姓名住址的话,希望能告知。肖龙会有什么动机杀害贺春呢?为了知道这点而雇请调查员来调查,必须和这个人见面跟他打听。为了知道雇主的真面目,一定要去找这个私家调查员。 “我有名片,我拿给您。”马明医生好像早就预期到这个问题,从抽屉里取出白色的名片递给郝东刑警。在那张全新漂亮的名片上,印着:桑原,南光市城北区田野庄园7号楼238单元的字样。从他没留电话这点来推测,可能这不是办公室地址,而是自己的住宅。 “他说了他的工作地点吗?” “他说在南光大桥附近有办公 室。调查所的名字我记得听到过,可是忘了。” 郝东记下了地址。他又问:“他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这个啊,他是个戴着近视眼镜,中等身材,三十二、三岁的男人。长相不会给人特别的印象,不过总给人不能掉以轻心的感觉。他很讲究穿着,衣服笔挺,胸口还露出手帕,看起来衣冠楚楚。” “对了。”郝东笔记完要点后,口气一转说,“肖龙一直到八号的八点多都在任正夫家,这是事实?” 医生不高兴地皱起眉头顶撞刑警怀疑的视线。“那当然,所以肖龙是清白的。”马明医生好像又觉得需要再说明的样子,把香烟丢到烟灰缸,再次继续说。“总之,有人对肖龙的行动以怀疑的眼神来看待。那个人不只是这样想然后旁观而已,还委托调查员来调查。既然这样,就表示他深信着自己的怀疑。不过光从媒体的报道来判断,警方看来并未察觉这个新的情况,我是这么想的。” 郝东刑警不否定也不肯定他的说法,只是默默点头。 “或许发现这个新的情况会成为转机,让侦查进一步朝别的方向发展。肖龙虽然和案件无关,不过借由追查新情况的周边,也许就能打开局面,我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我很犹豫说这种事会不会是多管闲事,所以之前一直不敢说。”马明说。 郝东觉得这是很合理的想法。虽然没办法很快就判断肖龙是白是黑,但假设肖龙是清白得好了,也能期待借由发现新情况,展开新的侦查行动。这有点像是惊悚片的幻想,不过可以推测在肖龙背后有什么团体组织,而贺春则掌握了他的秘密。说不定是肖龙下命令要贺春消失,指使其他团员去做的。 告别马明医生的住处后,郝东去往任正夫开办的诊所。 郝东穿过病患候诊室,在医生办公室里与任正夫医生会面。医生好像刚出诊回来的样子,上衣的口袋还露出了听诊器的橡胶管。他的态度很稳重,给人比较老成的感觉。头发虽然浓密,里头也夹杂不少白发。 “那个私家调查员,一开始是先来我这里的。”任正夫医生以缓慢的语调说出这句话。“我想问肖龙离开你家的时间的确是八点多吗?”郝东说。 “对,他离开我家时是八点多。” 郝东又去任正夫家询问了任正 夫妻子和佣人。这时郝东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走到走廊上去接电话。电话是田春达队长打来的,询问郝东调查的情况。郝东简要做了汇报。 田春达听完后,说:“如果肖龙在任正夫家待到八点多是真的,他就没时间往返沙滩去杀人了。他在任正夫家的不在场证明是确定的吗?” “确定。两位医生与任正夫夫人以及女佣人都是这么判定。” “这可以相信吗?有没有考虑过他们可能被收买呢?” “关于这点已经调查过了。任正夫医生是基督教徒,所以不会说谎的。” “可是啊,西方也有过牧师杀人的例子……” “虽说是基督教徒也不能完全相信。只是,可以从别的地方来否定你的收买说。三位医生在用完餐的时候,由于意想不到的事情,马明和肖龙开始吵了起来。任正夫医生就介入阻止,一度平息了;可是又因为某个原因再次吵起来,结果肖龙就离席回去了。整个场子都冷了,所以眼科医生也没过多久就告辞离开,肖龙生气回去的时间是八点多,因为两人都不自觉看手表所以记得。” “手表准时吗?” “那是电子表,不会不准的。听说马明和肖龙从学生时代就合不来,这次的冲突,听说是马明医生只是听到肖龙的名字就觉得讨厌恶心。因为他也为肖龙作证,就不得不承认肖龙的不在场证明是可靠的。” 田春达好像不满意,随口哼声应付。“虽然肖龙的动机还是问题,希望先跟那个私家调查员桑原见面,跟他打听雇主是谁。我明天就去。” “好的。”郝东回答。 九十四、私人调查员桑原被害 第二天,田春达来到桑原家。他在玄关前敲门,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出来应门。田春达自我介绍后,表示想见桑原调查员。 “不对,我丈夫不是什么私家调查员。” 女子否认了,短短的话中似乎表现出她非常好强。 “不是?”一直都以为桑原是私家调查员,却说他不是,这真是太让人惊讶了。既然他不是私家调查员,为什么要大老远到金泽确认肖龙的不在场证明呢?“您的先生在金泽,自称是私家调查员在调查事情呢。” 田春达勉强地平稳说道。他不想让桑原妻子留下坏印象,替自己树立敌人。 “他是头条新闻记者。所以为了工作方便,会根据状况自称是私家调查员。”他妻子的口吻就像是早知道桑原冒充身份在工作的样子。 既然桑原是头条新闻记者,那么可以推测他去拜访任正夫家调查肖龙的行动,可能是他自己对肖龙的行动持怀疑态度?否则就是编辑部对肖龙周边事物感到怀疑,而委托他出差到金泽。那么,不管是桑原也好,还是媒体的编辑部也好,他们想调查肖龙行动的理由是什么呢?田春达很想打听出这消息,恨不得马上见到桑原。“那么,请问他是在哪家媒体上班呢?” “他在星光通讯社上班。” 田春达反射性地看了左手手腕,时间刚过八点半不久。“我现在去的话,可以见到他吗?” “不行,去了也没用。” 女子好像很神经质,每次说话的时候,就习惯将嘴唇绷紧。“因为他昨天就出差了。” “那可真伤脑筋。我有点事情想跟他打听。请问他出差的地点是哪里呢?” “在东阳市。不过今天晚上和明天晚上在东阳过夜,然后就要去省城了。请问您有什么急事吗?” 他太太觉得对方很可怜而皱起眉头。 “请问你知道他在东阳住宿的旅馆吗?” “知道,是他常去的‘幸福’旅馆。位在市内公交车金池这一站的后面。” 田春达又问桑原的电话号码。桑原夫人告诉了他。 离开桑原家后,田春达就给桑原打了电话。 “我是桑原。”对方说。 “你是桑原先生?我呢,是南光市的警察,你在不久前,去拜访过金泽的任正夫先生?” 对方没有马上回答。 田春达连忙说:“不好意思忘记说,我是负责贺春那起案件的警察。我就赶快切入正题,您好像对肖龙先生九月八号晚上的行动很有兴趣,可以请您告诉我们理由吗?” 田春达的耳朵里响起了笑声。可以想象那头的桑原正是一副毫无顾虑,张开大口露出白牙的表情。 “那个啊,那个也没什么啊。这个月十九号,我看到刊载的沙丘杀人案件。警察当局好像正在持续进行侦查。可能是我干这行的直觉,我就觉得未婚夫肖龙如果是犯人那就很有趣了。不,说有趣可能不恰当,总之如果他是犯人的话,这条就是我的独家新闻了。于是我就去了金泽任正夫家去打听情况了。” 田春达一听完他的说明,紧绷的情绪就松懈下来。原来以为肖龙杀害贺春是如何秘密的动机,为了知道这个自己才从早上就到处跑。虽然如此,一把原因弄明白,才知道不过只是头条新闻记者的本性所产生的单纯好奇心罢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警官渐渐怒上心头。 “只是好奇吗?还是有其它,你觉得肖龙先生可疑的原因呢?” “不,并没有。可是你说什么好奇,让我很想反驳呢。希望你可以说这是我出色的头条新闻记者精神,啊、哈、哈。” 沙滩杀人案件的线索,就在这大笑声的瞬间啪的一声断了。 四个旅游青年打开山里一间小屋。 门一打开,小屋昏暗的内部就飘来了奇怪的味道。这间小屋已经密闭一年了,年轻人认为这是空气不流通的关系。 “太暗了都看不见。” “打开窗户。” 他听到背后的人这么说,正要往前走两三步,却被什么东西绊到往前倒。冰冷的泥土地上好像横躺着什么。 “哇!” “怎么了?” “死了,有人死了啦。” 他发出尖叫飞奔而出。其他三人也脸色大变,接着觉得越害怕又越想看,站在门口偷偷窥探里面。 那的确是个人。他身穿灰色与黑色的华美风衣,两只脚从下摆向着门口伸出去。虽然上半身不是看得很清楚,不过大概的印象是个中年男子。小屋角落的蟋蟀鸣声仍然不断地传来,然而激动的四人耳中,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有个人一离开小屋,其他的人也就跟在他后面离开。 “喂,要怎么办?”某人停下脚步说道。 “那应该不是村子里的人?” “我们得去通知派出所才行。” “英良和左武你们去,我和刘恒留在这里。” 商量达成共识后,他们就分成二路行动了。随着下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寂静的感觉骤然沉重地压迫而至,留下的男子们一言不发,就这样蹲在地上。他们连懊悔期待已久的酒宴落空都忘了,就像成对的装饰品般一直坐在那里。 派出所巡警到达的时间是四点前,两位隶属当地分局的刑警上来的时间则是四点半。他们看到尸体推断这是死于他杀。 验尸在小屋里进行。推断男子的年龄是三十二、三岁,死因是被掐死,死者颈部遭人从背后用两手的手指用力掐住。这样颈骨会折断,几乎没有抵抗的迹象,推测犯人应该是男人。 被害人的大衣下面穿着灰色的衣服,脚穿着黑色皮鞋。距离死后已经过了约一星期了,所以不仅肤色发黑,脸也浮肿,因为外表的变化太剧烈,很难想象他生前的面容。 他的衣服和鞋子都是上等货,风衣内里绣有桑原这个名字。脚边掉了一只透明粗框的眼镜,不知道是被害人的东西还是犯人的东西。眼镜好像被踩破了,镜片的裂痕很大。他携带的物品有香烟、梳子、零钱、装有七百圆的钱包,还有圆珠笔与红色铅笔、便条。其它还有风衣口袋里的手帕与zippo牌打火机,另一边的口袋则找到卫生纸与一部手机。打开手机里的短信一看,上写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脸”这几个字样。 被害人的身份就是桑原。因为他的妻子早在四天前的十月二十九号,就向属地派出所递出寻找她丈夫的申请了。 第二天,十一月四号的上午,田春达队长带领安义刑警去拜访了桑原家。 附近两个像是家庭主妇的女人,好像是已经知道桑原家主人的死讯,所以一起来吊丧,刚好正要回去了。 田春达警官在客厅坐下后问桑原夫人:“请问您的先生是什么时候出门得呢?” “十月二十六号。” “从那一天开始就没回来吗?” “对,自从二十六号的十点左右他出差后,就再也没回来。因为以前他也常常在外过夜,所以那时候我也没特别担心。到了第二天二十七号的下午,我接到他发来的短信,说今天晚上回来。我也准备好晚餐等着他回来。然而他却没回来。下一个晚上,再下一个晚上都没回来。我打电话去他工作的单位,才知道自从他二十六号星期三傍晚离开单位后,就一直没去上班了。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毫无通知就连续三四天在外面过夜,这种种迹象让我非常不安,二十九号终于去报告警察了。” 九十五、调查桑原死因 根据推测桑原距离被杀大概已经过了一星期。从解剖的那天逆推回去,死亡时间大概是二十七号。这样看来,这封二十七号下午发来的晚上就回家的短信,可能并非桑原所发出,而是犯人用桑原的名字发出的。 田春达认为,必须对这封短信仔细地进行调查。为了让这个关键明朗化,就要向通讯部门进行调查。 “他的工作单位是星光通讯社对?”田春达问道。 “对。”桑原夫人回答。 “关于他在外过夜这件事,不好意思我能请问他身边有女人吗?” “就我所知他没有女人。虽然他看起来有点花心的样子,但我觉得也就仅限于外表而已。” “请问你有印象谁对他怀恨在心吗?” “没有。” 桑原夫人用力摇头。然而田春达并不相信她的否认。从那封短信的文字“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脸”,这种严苛的语气来判断,在发信的那里,应该有个对桑原怀有近似憎恶感情的人。桑原东北旅行的目的,也许就是去拜访这个人。或许是关系恶化,伤害了对方的感情,结果才出现了这封短信。 “请问他的朋友都是怎么样的人呢?” “我不清楚。他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常去喝酒才回家,可是好像没有可以称上是好朋友的人。” “他到东北旅行是为了什么事呢?”田春达问。 “这个啊,我不知道。”桑原夫人回答。 “是要去采访谁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不太会在家里提工作的事。” 夫人也许是看穿了刑警带着不满的表情,所以这么补充说道。 “其实夫人,我们从您先生的手机里,发现了一封短信。信里写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脸’几个字。” 夫人一听到那封短信歇斯底里的内容,就张大了肿胀的红眼睛,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竟然发这种短信,我觉得这个人也太没礼貌了。”夫人声音的语调变得很高亢。 沉默一会儿后,她舔了下嘴唇又再次开口说话。 “我家先生是头条新闻记者。所以常常会出门去取材旅行,有的时候也要勉强跟讨厌的人见面采访新闻。因为这是他的工作,所以也是没办法的。” 她说话的方式就像在诉苦,田春达则点头表示同意。 “我想他这次出门,也是为了取材。发这封短信的人,可能是被我先生强拉去访谈,因而怀恨在心。” 如果把这职业的性质考虑进去,那么有人会对桑原这种强硬的取材态度产生反感,也是能理解的了。接受桑原访问的人,对他顽固的做法感到太生气了,所以不发那封短信就心里不好受,这种是田春达觉得能够理解。但是,就算是这样,如果把接受桑原访谈的人当成犯人,结论也下得稍微快了点,总之必须找出当事人,调查事情的原委。 问题就在桑原去哪找了谁取材呢?从夫人的话来判断,通讯社那边好像并没有给出很清楚的答案。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忽然改变了,通讯社不可能不说的。接下来,就是彻底的调查桑原平时的行为与人际关系了。田春达这么考虑着,在补充询问之后,就借了桑原的照片离开他家了。 12 星光通讯社原来只有桑原一个人,在一间大办公室里有一张办公桌。 田春达二人只好向这办公室里的其他单位的人打听情况。 “哎呀,桑原这个人是个自由撰稿人兼头条新闻记者。他看了报纸的新闻如果发现题材就会跑去采访,然后把新闻卖给周刊什么的。” 旁边又一家公司的一个肥胖亲切中年男子,对刑警们说。 “来拜访桑原先生的客人,有些什么样的人呢?”田春达问。 “几乎没人会来拜访他。因为会在这里的这群人,都是尽可能不想让客人看到办公处才在这儿的。” 他乐观而开朗地笑了。明明还没到那个年纪,却已经满口假牙了。 “可是……”胖男人开口又停住了。 “什么?”田春达追问。 “他好像是写了诽谤的新闻,所以有个男的找上门大吵大闹,桑原还挨打了。总之那个人真是气势汹汹,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后来是我们把那个人的手反架起来,让桑原先生逃走,才平安结束这事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夏天的时候。大概是六月多,还有八月多。” “有两次吗?”他觉得这个人有点记仇记得太过分了。 “不,他第一次被打之后,笔锋就好像比暴力还强硬了;桑原先生好像是写了报复性的奇怪报道。那个人看了以后,又来收拾等他了。” “你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 “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运动型男人。肩膀很宽肤色很黑,简单来说就是受女人欢迎的那种人。我记得他的胸口别着徽章,详细的状况就不清楚了……”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这个啊,桑原叫他什么来着呢?” 他回头看着隔壁堆高了电视剧本的桌子。这时尖下巴的长脸青年忽然侧着头说:“好像有个乌字。” “喔对。乌……乌……呃,全名我想不太起来,不过的确有个乌字。” “他是什么职业呢?” “他是上班族。因为他穿着非常讲究的服装,应该是在很不错的公司上班。” 虽然说穿着不错的衣服,也不能就这样断定实在不错的公司上班。田春达一这么想,对方似乎也领会到他眼神的意思,马上改口说道:“不,从服装来判断也有风险。桑原先生最近也都穿着很华丽的衣服,不过事实上并不是在很出色的公司就职。” “最近?” “对,这将近半年的时间他忽然开始打扮起来。还不只是服装而已,例如他午餐本来吃一碗面,现在丰富了些,抽的烟档次也提高了,一切都变得阔绰起来了呢。” “是他的工作量增加了吗?使收入变多了吗……” “不是,他反而变闲了咧,他把帽子往后斜着戴,脚翘在桌子上,还闹着玩,假装自己是美国电影里出现的报社记者。我想他应该是抓到什么摇钱树了。” 肥胖的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以认真的口吻说道。如果真如他所说,那可以推测桑原是去敲诈别人了。 “你最后一次看到桑原先生是什么时候呢?” “这我记得很清楚,是二十六号的傍晚。五点多。” “桑原搭乘那天晚上的列车往省城那边出差去了,他有没有说过去拜访谁呢?” “这个啊,我没有听说。可能是头条新闻记者这行业竞争很激烈,他这人从来就不会摊开来讲;去旅行的时候,也从来就没有说过什么目的地。所以,就算他太太打电话来问,也只能回答道这种程度而已。” 肥胖的男子忽然中止了谈话,扭动他的粗脖子环顾四周的桌子。 “有谁听说这件事的吗?这两位是刑警先生。” 田春达重新轻轻地点头,看着大家的脸。大概有三个人露出很好奇的样子,可是其中一个抽烟的矮个子男人,一听到是刑警,就毫不留情地翻白眼不理睬了。 “看来没有任何人听说过。” “这样啊……桑原他,本来好像要在第二天二十七号搭列车回来,可是他下了列车后就行踪不明,并没有回到家里。恐怕是在犯人的家中过夜,第二天被带出去杀死了,警方抱持这样的看法。请问你有没有他朋友的线索呢?从他能在那里安心过一夜这点来看,我想对方那个男的,应该是桑原的好友才对……如果能得到你们各位的鼎力相助,就能在调查进展上得到很有力的参考信息。” 九十六、调查桑愿死因2 田春达坦率的说法,并未给四周的男人们带来好感。他们互相耳语交谈,不久后一个瘦男人似乎是代表大家,肉很薄的脸颊上浮出了不太好意思的笑容,回答刑警没有任何人有印象可以帮上忙。与其说是没印象,不如说桑原是个努力避谈私事的男人,所以其他人也无法得知他有什么朋友了。至少在这个房间,就连一个像朋友的男人都没有。 道谢后人们散去,两位刑警将桑原桌上的账簿一本一本抽出,着手检查。不久后发现向税务所申报的副本,或是记载稿费明细的笔记本,田春达将这里记载的出版社名字念出来,让安义刑警重抄在笔记本上。里面大部分是周刊的编辑部,不过也有宗教杂志或结核病疗养杂志的委托记录。这些独具一格的杂志到底委托桑原写什么呢?田春达觉得很想看看他的稿子。 “周刊的稿费还真多。” “因为他们没有头条新闻记者就不用做生意了,当然要待遇优厚了。” 记下十几家出版社的名字后,田春达似乎明白一切地点头,让安义刑警一家一家走访,调查出委托桑原到省城出差的是哪家出版社,打听出取材的目的,以及取材对象的名字。 留下来的田春达,则想要调查桌子里面,可是却打不开。于是他下楼到管理员室询问,请他拿复制的钥匙来打开抽屉。一边的抽屉里有着没开封的稿纸约十束,与两束写到一半的稿子用纸夹固定,看起来是很随便地扔在里面。其中一束没有题目,而另一束则写着很煽情的标题,但他好像看来还不满意,所以又再加上了煽情的副标题。田春达用眼睛扫过一遍后,视线又回到了抽屉里。 他打开了其他的抽屉看看。里面的杂志或周刊被丢得乱七八糟,把这些杂志拿起来,就发现了中间有体育彩票。 田春达还发现了牛皮纸的中型信封里有好几张剪报。这就像凶恶犯人潜伏的模样,偷偷地躲藏在杂志的最下面,因此引起了田春达的关注。 剪报已经略微变色了。田春达把报纸一张张拿到手上来看,发现每一则都是关于跳进火山口人物的相同报道,与南光报纸的小条报道相反,这些报纸占了相当大的版面。翻到背面,则看到上面用红色铅笔,记录了数家媒体关于此事的报道。 如果刚才那个肥胖的男子说的是实话,那么星光通讯社的头条新闻记者曾经向某人勒索过。而且这个敲诈别人的人应该没道理会将没有意义的自杀报道藏在箱底才对。对田春达来说,要推敲出这个报道代表什么意义不太容易;不过从他搜集相同案件的剪报可以猜测,桑原对这女人的死亡非常有兴趣。虽然还不知道这和他的死有无关系,不过必须先调查看看。 田春达将重点记录完毕抬头时,那个肥胖的男子好像在等他似的,向他搭话说:“刚刚说到来打人的男人的徽章,听说这个人记得。” 他旁边站着一个好像会打橄榄球,肩膀高耸的男人。一看就是很结实的体格。 “嗨。”田春达尽全力在他那不显眼的脸上表现出亲切。 “是哪里的徽章呢?” “协同银行的。我在他被捉住的时候看到的。” “那是什么造型呢?” “圆形的。黑色台座上,写有协定,四周环绕着金色的线。对了,协这个字也是金色的。” 他说得相当具体。因为田春不了解协同银行,所以也没有关于这个银行商标的任何知识,就觉得不妨相信这男人的陈述。 “听那个银行职员说桑原写了诽谤的报道,请问你们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田春达询问那两个人,不过他们每个人都摇头。大概是对于中伤别人的报道没什么兴趣,所以也没读过报道。 他们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知道那男人的工作地点,之后就可以从他本人口中得知了。于是田春达感谢他们的帮忙后,就离开这个混杂的房间了。 13 田春达打电话给协同银行总行,打听名字有乌字的行员。他借口搭公交车的时候发现自己掉了钱包,正在伤脑筋时向行员借了钱,所以想向他道谢。 话筒传来了人事处女行员的声音,告知他要先调查看看,五分钟后再打一次电话过来。所以他挂上电话后,就稍微等了一下。 刚好过了五分钟后,田春达又给协同银行打了电话。 “名字有乌字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就要满四十五岁的分行长。叫乌显明。” 这个不对啊,符合条件的男子必须是三十岁左右。 “……另一个三十一岁,叫乌成,他在东大桥分行的外汇科工作。” “非常感谢您,我马上就送出感谢信。”田春达道谢后挂断电话。 来到分行的外汇科办公室门前,田春达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马上开了门,一个肤色黝黑,身体健壮的青年站在那里,田春达轻轻地向他点头示意,笑着问:“你就是乌成先生?” “是,我就是乌成……”对方点头。 田春达给他看了警察证件,然后说:“请问你认识星光通讯社的桑原吗?” 田春达压低声音。因为他觉得要是被里面的同事或上司听见,可能就不太方便了。 这一瞬间,乌成露出吓了一跳的样子。可是马上又归于平静,出来走廊,打开隔壁房间的门。入口上面挂着牌子,不过并没写字。应该是接待室或会议室。 两个人坐下后,田春达再次问:“ 你认识桑原这个男人吗?” “是。”他的语气很干脆。 “那么闯入办公室殴打他的是你吗?” “没错。他这人太不像话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打桑原呢?” “因为他的报道就像在侮辱我。” “是怎么样的报道呢?” “根本是无凭无据的事情。报道说我在之前的工作岗位,提供中小企业贷款时,还供给女人以拉拢客户……甚至还附上女人的照片登在周刊上。毕竟这男的很精明,所以绝对不会用被人抓住把柄的拙劣写法。虽然如此,认识我的人读到这篇报导,还是很清楚上面写的人就是我。他又不同意撤销这篇报导,所以我才会去揍他。” 田春达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左手,那手掌很大肉又很厚,手指也很粗。要是被这拳头打到的话,想必可有好受的了。 “这是第一次打人的情况吗?” 乌成一刹那间露出了惊疑的表情,神色像是很惊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对,因为桑原又继续写,所以我又去揍他了。” “那桑原从此以后就沉默不写了吗?” 乌成闭口了一会后舔了舔嘴唇。 “不,他又继续写。” “这次你就没去揍他了。” “对。” “但是你就杀了他是不是?” “怎么可能!” 他第一次出现这么激烈的语气。鼻孔张得极大,眼睛燃烧着火焰。田春达觉得这男人的性格,一发飙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最近只想过要去痛骂他一顿。不过我觉得那还不如我就认输放着不管好了。” “我觉得相信你也无妨。可是,其他的人就不能同意你的说法了。因为你有这么充分的动机,一定会认为是你犯下的。”田春达板起脸孔说话。 “到底,为什么桑原要写你的坏话呢?” “……” “一开始的起因是什么呢?” 乌成只是皱着眉头,并没有要回答的打算。 “乌成先生!” “……因为他对我认识的女性做出了很无礼的行为,我就教训了他一顿,所以他就怀恨在心。这就是最初的起因,然后他就利用自己是头条新闻记者的工作,写我的坏话。我要求他道歉他也不肯,狠狠揍他一顿,他又写,我又狠狠揍他……” 九十七、调查桑原死因3 “你说对你女朋友无礼,是怎样行为呢?” “……”他一语不发。 “你不说的话就会让人随便想象喔。” “不是那样。就只是握手,不太绅士的举动而已。可是对方又不是夜总会的女服务员,所以就算只有这样也不可原谅。” “那位女性是谁呢?” “这个没必要说。”他大声地说,发现隔壁房间会听到,表情吓了一跳。 “我也不想勉强你说。可是,迟早都会知道的。” 田春达的眼神好像带着讽刺,并露出微笑。 “好,就算这样好了,你也打了桑原两次。对方被打了还是听不进你的话,于是性急的你就渐渐火冒三丈,最后就结束桑原的性命了……是不是可以这样想?” “可是,警官先生,人不是我杀的。我从没去过那种山里,最重要的是,就像你看的,我这种耐不住性子的性格,根本不会从容不迫地把人带到那种地方去。与其说是不会,不如说是做不到。如果要杀他的话,当场干掉就好了啊。” “也许是这样,也或许不是这样。”田春达的眼睛又笑了。 “对了,我想请问你案发当时的行踪。”田春达又问。 行凶的时间,是从发现尸体的那天往回推算,估计约一周前。虽然支持死者是回南光的晚上被杀害的看法居多,不过刑侦支队则再加上一天的误差范围,以彻查二十七号晚上及二十八号全天的不在场证明作为搜查方针。 “……嗯”乌成好像想不准。 “时间是上周的星期四与星期五。”田春达提醒。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一时想不起来。如果是周日或周六的晚上那我还比较容易想起来,可是工作日的事情我就没有印象了。因为每天都是重复相同的事情。” 他根本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田春达有点不太高兴。 “你可以认真点回答吗?目前的情况对你的处境非常不利喔,要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话,就会被投以异样的眼光了。” “就算你这样说,没有就是没有。”他声音又大了起来,然后又忽然察觉到似的憋了口气。 “刑警先生,你问这个也太强人所难了?我白天在工作所以有不在场证明。晚上因为我一个人住在公寓,所以没办法给你满意的答案。” “好啦好啦,你仔细想想看,例如跟邻居打扑克牌之类的——” “你以为我整晚都不睡吗?我明天还有工作呢。” 他歪着嘴,一副这问题很愚蠢的样子。 “我跟公寓里的人没什么来往。所以我的不在场证明,不用想就是没有了。就算你不提醒,我也知道我的处境变成什么样了。只是,除了回答你没有的事情就是没有,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可是啊,你从一开始就……” 田春达意图要平息他怒气地说道。乌成却连听都不想听。 “别白费力气了,我怎么样都无法给你满意的答案。我有时候会单独去看电影,有时候会去逛逛百货公司。如果你说我撒谎,说我其实是利用那个时间去杀了桑原,那我也没办法反驳。” 乌成这么说着,视线转向旁边,消沉的眼神盯着墙壁。 14 田春达离开银行后,就去走访石玉的家属了。桑原很有兴趣的石玉之死,田春达想从石玉的家属口中打听这件事。 搭乘地铁去石玉的家,田春达坐在车厢里想,石玉为什么会特地出门到火山口去寻死呢?在南光附近要找死亡地点不是有很多吗? 还有其他想不通的点:年轻女性自杀的时候,正常来说都希望自己死后还能很美,石玉既不选择吞安眠药,也不吃瞬间发效的毒药,为什么要选择烧烂自己的死法呢?其中必定隐藏着什么原因。而且桑原也对此起了疑心,所以去追查此事,可以推测这就是他掌握用来勒索人的把柄。 将石玉逼到绝路的究竟是什么呢? 石玉家到了,一按门铃,大门就打开了,一位应该是石玉母亲的瘦老妇人出来应门。她穿着得体,束起的白发很光洁,给人优雅的感觉。 田春达给老妇人看过警察证件后,向她打听石玉死亡前后的情况。 “这件事我们也是一点都不明白啊。”老妇人嘀咕着。 “她有桩婚事,对方和我女儿互相喜欢,就要在今年十月举行结婚典礼了。石玉也是在屈指计算期待那天的到来,竟然会忽然去旅行,随便就出门了,然后就传来了她在火山口自杀的消息。比起掉眼泪,更让人不可置信,这实在太奇怪了……” 一个年轻的女子端了茶过来,田春达点头致谢。那女子的脸娇小而端正,额头很宽,给人很理智的印象。如果她是死者的妹妹,那死去的石玉应该也是个美人了。 “请问她有没有跟未婚夫吵过架?” “没有。”老妇人一副怎么可能得表情,马上就摇头了。 “对方人品不错,很爽直具有男子汉气概,绝对不可能做出让石玉难过的事情。” 田春达好像理解似的点头示意,心里却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就相信。既然父母家这边没有让她自杀的动机,那么未婚夫那边就一定有什么蹊跷。 “她有遗书吗?” “没有。” “她在离开家之前,您看过她变得很慌乱,或是哀叹的样子吗?” “没有。我们虽然也想了很多可能,但是那种迹象却一点也没看到……” “对了,有位名叫桑原的男人,他对令千金的自杀很有兴趣,请问您认识他吗?” “不认识。”年老的母亲似乎很纳闷怎么忽然改变话题,一副诧异的表情。年轻的女孩子则轻轻点了头,起身离开。 “您不认识吗?” “对,完全不认识……” 田春达想问的都问完后,就告辞石玉家了。一出门到了明亮耀眼的阳光下,心情也就松了口气。 刚才端茶过来的女孩子,这时也出门向田春达走过来。 “警官先生,我有话想跟你说。”那女孩说。 田春达停住了脚步。 “我叫石环。我知道姊姊寻死的动机,也见过那个叫桑原的人。桑原是不是被杀了?我在早报上看到了消息……” 石环一口气把话说完。深紫色的服装将她白净的脸蛋衬得更加白皙。 “对,他被杀了。我到他的办公室尝试搜索看看,结果发现有很多你姊姊死亡当时的新闻报道。桑原应该是以此事为资本,去向某个人敲诈。关于你姊姊地自杀,应该牵涉了什么秘密?如果知道这个秘密,那个被桑原敲诈的人,还有杀了桑原杜绝祸根的人,他们的真面目就能现身了。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前来拜访。” 石环将田春达领进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在长椅上坐下。 石环小声对田春达说:“我们领回过世姊姊的遗物回家后,悲伤至极,虚弱得像病人。大概过了三周,我觉得心情总算镇定下来了,就去整理姊姊的遗物,这时在她日记当中发现了一封给我的信。” 田春达点了点头并催促她往下说。 “我之前就一直想,姊姊和我感情很好,不可能什么都没对我说就死了。从头简单地说,姊姊和她的未婚夫乌成先生第一次交往的时候,在胸部装了胸垫,而乌成先生以为这是她真的胸部,所以就向姊姊告白,如果不是胸部大的女人,他就感觉不到魅力,借此向姊姊求爱。喜欢上乌成先生的姊姊,事到如今也不能再用胸垫了,所以就去找整形外科咨询。这时医生建议她只要注入硅胶,很简单就可以变大了,因此姊姊当场就动了手术。” 九十八、调查桑原死因4 想不到竟然出现了乌成的名字。原来那个银行职员就是自杀女性的未婚夫啊。 石环又继续往下说。姊姊石玉在镜子里看到完成得漂亮胸部形状时,还很高兴地向医生道谢。她觉得这样一来就算被乌成看到也不会丢脸了。 然而过了两个月左右,注入的硅胶不知道为什么在体内分解了,胸部各处都乱七八糟的,看起来就像小肿瘤。石玉于是赶紧去找医生,医生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后,马上扬起下巴找护士来准备手术,在将近十个地方动手术,取出硅胶,再将伤口缝合;而且没有拿手术费,反倒退还了一万圆整的金额。这是因为那个医生自认手术失败。但是对石玉来说,就算给她一万圆也已经于事无补了。不,这不是用金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她的胸口全部都是手术的伤痕,就像被砍伤很重的样子。 我从来没看过,因为姊姊也觉得很丢脸,不可能让我看她胸部。那家整形医院在手术前,拿来了一张要是失败不得异议的字据。可就算有2、三的失败概率,医生也会讲得好像成功率百分之百,姊姊就以为那张保证书只是形式而已,不小心就签名了。既然她都签名,就没办法控告医生,而且就算控告,她那受伤的身体也不能复原了。 石环忽然看着田春达,美丽的黑眼珠泪水汪汪。 “警官先生,你懂了吗?姊姊想要让她那丑陋的身躯从地球上消失,所以才跳进又热又黏稠的熔岩里。想必她一定很痛苦……她会偷偷地只留给我遗书,也是因为想要提醒我,不要步上姊姊的后尘。这件事我对爸爸妈妈都没说,因为实在太让人痛心了。我想告诉警官先生这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是因为我想请您替我姊姊报仇,希望能对那个医生,加以法律上的制裁。” “我知道了。”田春达严肃地回答。他觉得在报告石玉死亡动机时,也要谨慎才行。 “那么,那个医生是谁?” “他是肖龙医院的院长肖龙。” “你为什么会认识桑原呢?” “我并不认识他。是因为他说要采访,所以跟他见过面。” “什么时候?” “我记得是姊姊过世后一个多月时。他说那个医生实在不像话,要帮我刊登出去好好教训他。然后为了要写成报道,就追根究底地访问我。我好不容易才刚稳定下来的情绪被他打乱很难受,而且要向他那种感觉很粗俗的人说姊姊的种种事情,也让我觉得在亵渎姊姊似的很不愉快。虽然说死去的桑原坏话不太好意思,可是那个人给我的印象就像无赖,有些事情也没办法相信他。” 从石环与乌成说过的话中,可以猜测桑原这个人不讨人喜欢。这个像是无赖的桑原,想来也不可能放着肖龙的弱点不管。他谎称要刊登出去教训肖龙而来取材,应该也是想要彻查肖龙的失败,然后当作恐吓的数据。而且,假设他去勒索肖龙的话,也就能成立肖龙为了防止继续被勒索,所以杀了桑原的推测了。 “可是桑原是在哪探听到这个秘密的?” “我一问他这件事,他就很得意地告诉我了。听他说医院应该一定会有失败的案例,所以他就去接近护士套出有力的证据了。听说是在傍晚,在护士回家的路上埋伏,拖住看起来像嘴不严的人,带进咖啡厅。他说女人聊天的时候只要随便煽动几句,什么事情都会滔滔不绝地说地说出来了。” 石环皱着细而浓密的眉毛,表示轻蔑。 “听说那个护士说出了曾经发生手术失败,患者自杀的事件。听到这件事以后,桑原马上就去图书馆,调查报纸报道确认事实,之后就来我家了。” “谢谢,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打听一下,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好的,我答应你。” “我也会谨慎处理关于你姊姊自杀的真相。” “那就拜托了。这种传言如果散布出去,过世的姊姊就更可怜了。” 她的微笑消失,眼神转为认真。 “对了,石环小姐。听说桑原对你做了很不礼貌的事情,是吗?” 她红了脸,有些顺下眼睛,可能是在想着要拒绝回答。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厌恶与轻蔑感,汇集在她那紧咬的嘴唇上。 “那个人真是很下流。我说完事情的时候,他突然抱紧我,还想强吻我。我被吓坏了拼命揍了他两三下。可是,不管我怎么打他,他都不在乎的样子。反而还嬉皮笑脸地一边笑,一边用手帕擦掉自己嘴唇上沾到的口红。” 田春达发现石环的脸颊通红并非感到难为情,而是因为回想起来就让她气得不得了。 “你曾告诉乌成先生这件事吗?” “没有,这种事情能跟谁说呢?我连母亲也没说。乌成先生会知道这件事,那是因为他偶然当场目击一切了。” “他生气了吗?” “对,乌成先生人很好,他马上就发怒了。” 她忽然想到自己不小心说溜嘴了。到底为什么这个刑警想要问乌成的事情呢? 石环觉得乌成是个很帅的男人。他的肤色是褐色的,胸宽就像戴上护胸那样厚实,但手腕上长着黑色的毛。看起来就像高中的体操老师,而且他又拥有很高尚的气质。 曾有段时间,石环很憎恨乌成。虽然这种说法或许很任性,但是将姊姊逼到死路的,追根究底就是乌成喜欢丰满胸部女人这句话。她认为杀害姊姊的犯人就是乌成。 如果想要赞美女人的话,再怎么样都有充满理性的话可说。石环读了姊姊的遗书后,就判断乌成这男的是个没内涵的人;还觉得很难理解,怎么姊姊会被这种异性吸引呢? 让她重新认识乌成的契机,就是桑原谎称要采访而来找她的时候。石环发出惨叫声,正在里面客厅与母亲说话的乌成就飞奔而至,轻轻松松就把桑原给赶走了。那时候乌成的态度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粗暴,让桑原夹着尾巴逃走的坚决态度令石环对他另眼相看。 “刑警先生,该不会乌成先生……” “不是,没那回事。话说回来这真是个好公园啊,有这个公园小孩子就可以放心玩耍了。” 田春达不自然地说了这句话,煞有介事地环视四周,装出很赞叹的表情,并慢慢站起身。然后在心中觉得,或许这个妹妹会代替自杀的姊姊成为乌成的妻子。 刑警通过对通讯部门的调查,得知给桑原发出威胁短信的是肖龙。但田春达警告大家:“断定发信人就是肖龙,我要特别提醒你们注意这点。也有可能是某人借用他的名字,他想让肖龙成为嫌疑目标。还有,如果发信人就是肖龙本人的话,那么出版社就不是为了取材而派遣桑原到东阳去的,而是桑原为了私事而去找肖龙了。” 刑警又调查肖龙的存款金额,最后查出了他这半年间的存款,都会定期每次提出十万元。他被恐吓者缠住的推测,在这里得到了证明。 田春达与安义刑警去肖龙的医院调查。 “医生正在用餐。”前台服务小姐对两位刑警说。 “等他用完餐后就可以了。因为有事情一定要问他才来的,我们之前已经打过电话了。” 服务小姐将他们请进一间会客室。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后,随着脚步声门打开了,穿着素雅西服的男子进到里面。他容光焕发的圆脸上,浮现了悠闲的微笑。 九十九、调查桑原死因5 “请问你们是因为桑原的事情来的吗?”肖龙看着刑警们问。 田春达与安义瞬间都觉得很诧异。 “是的,可是……” “我在媒体上看到了。连我发短信的事情都发出来了。”肖龙说。 医生从口袋拿出香烟请刑警抽,注意到没有烟灰缸,于是打开门叫护士拿进来。 田春达看着医生说:“我想问你那封短信。之前也说过了,这关乎杀人案件,所以也许会有相当尖锐的问题出现。” “请说。” “你为什么要发那样的短信给桑原呢?” “因为我去东阳参加会议,他追在我后面,硬跟我要钱。之前我也给了他相当多的钱了。我也是有弱点的,被他这样一直勒索,就只好当作在缴税金闭着眼睛给他钱了。可是,他得意忘形竟然跑到东阳来找我,这也未免太缠人了。那时候我虽然照他说的开了支票给他,可是桑原露出冷笑,得意扬扬离开后,我忽然火冒三丈。这样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要忍受对那个男的唯命是从吗?其实我在会议上要发表的草稿还没写出来,所以也有点焦躁。回到旅馆,把生气的短信发出去了。后来觉得我有点孩子气。” 烟灰落下时,他看了手表一眼。 “你之所以被桑原敲诈,与石玉小姐在火山口自杀的事件有关是吗?” 这次轮到医生很惊讶了。他那气色不错的脸上吃了一惊,看着田春达,睁大着细长的眼睛。仿佛能听见医生吸进空气的声音。 不过,医生马上又恢复了微笑。 “既然您知道了,那话就好说了。我不知道桑原是从哪里打听到的,他搜集了信息来恐吓我是在今年四月多。他说如果不给他钱,就要把这消息卖给媒体。这不仅是手术失败而已,那个病患还自杀了,所以我估计这次是被厉害的家伙给盯上而觉得心里发虚。” “嗯。” “我有个野心,希望可以努力扶植这间医院,并开一家分院。我想让这世上的女性们,去除因为丑陋而产生低人一等的感觉,让更多人拥有快乐的幸福。这就是我的愿望,而这愿望可受不了有人将我偶尔犯下的手术失误当成恶意宣传的材料。被害人自杀了,那社会就会同情她,也不会弄清事实就把我当坏人。医院受到责难,那来就医的患者就会减少很多,这是很明显的。” “嗯。” “所以我立刻就堆出笑脸,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同意他的要求了。之后我也从来没有断绝对桑原的微笑,我们还一起打高尔夫,或是去酒喝酒,或是去小旅行等等,完全是采取怀柔策略,因此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一定会以为我们是感情很好的朋友。” 医生毫不隐瞒地说出医院有很高收入,是为了在暗地里强调他不可能杀害桑原。然而,要是桑原知道整形医院的内情,发现这个异乎寻常的收入,那么敲诈的金额就有可能加倍了;那么医生也仍然有杀害桑原的动机。 “你是什么时候到东阳去的,去了后又做了什么?”田春达问。 田春达想知道的,是肖龙二十七号晚上与二十八号的行踪。 “请等一下,我去拿记事本。清楚的回答比较好。” 医生留下这句话就出去了,他马上就拿了列车的时刻表,与黑色皮革封面的记事本回来。接着按照记事本述说了这两天在东阳的行踪。 “桑原是什么时候来的?”田春达又问。 “第二天过了中午十一点,我一出旅馆就遇到从对面过来的桑原。我没想到会在东阳遇到他,还以为是长得很像的男人呢,一边想着一边走过去,他就叫了声医生。我吓了一跳,问他要去哪里,他说是追着我来的,打电话去会场,他们告诉他我住的旅馆,所以就来了。” “桑原那时候说他在南光认识了个女人,瞒着妻子偷藏在一间公寓。这真是有福气啊,我这样挖苦他以后,他马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不过他立刻压抑住情绪,说这一点也不是好事,那女人有个情夫,是个流氓,恐吓他要他给出赔偿,否则就对他老婆动手。他说那流氓要求十万元赔偿。他让我替他支付。” “那个流氓是谁你知道吗?” “嗯,我不知道。我后来发现,他说养了女人,可能只是为了要钱的借口。” 医生为了点新的香烟,陷入短暂的沉默。打火机喀嚓一声点起了红色火焰。接着他又继续说:“我当然拒绝了,因为这又不关我的事。然后桑原的态度就变了,他对我说了些带有胁迫意味的话。你该不会忘了那件事了,要是我把那件事揭露出来,你可就没办法摆架子出席会议了喔。再怎么说,都是你杀了结婚前的小姐,我要把这些讨人厌的事情说出来喔。” “那结果你给他钱了吗?” “没有,因为我旅途中不会带那么多钱,我没办法就当场开了张面额十万元的支票给他。” 两个刑警面面相觑。桑原的尸体上并没有这样的支票。 “桑原马上就回去了吗?” “对,他带着时刻表的小册子,说他要赶去搭十二点七分的上行车,就慌慌张张走掉了。他轻装打扮,连个手提包都没拎。我看了他那左肩倾斜走路习惯的背影一眼,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之后你就发了短信吗?” “对。该怎么说呢,我觉得自己受到侮辱,感到很气愤。我想追上他痛骂一顿以平复我的怒气,但是我没时间。下午就要开会了。于是我就发了那个发泄气愤的短信。” “那是几点左右?” “应该是十二点十分或十二、三分。” 田春达偷偷将目光落到膝盖上的笔记本。桑原手机上的短信是十二点十五分收到的,那么从医生的话来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之后你做了什么事?” “下午开完会,我在街上游玩到傍晚回到旅馆。” “你回到旅馆是几点?” “大概是七点前。我记得晚餐非常好吃,毕竟我也非常饿了……” “会议要开到几号呢?” “十一月一日闭会。我搭隔天早上的快车回南光。” “二十七号的早上到达东阳,一直到十一月二号出发回家以前,这七天的逗留期间,你有没有离开过东阳?” “没有,我一直都待在东阳。桑原被杀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消灾解难,老实说我好久没有心情这么舒畅了。可是,他并不是我杀的。就像我刚刚说的,这七天我一步也没离开过东阳。这件事你们去调查马上就知道了。我在会场都一直跟一个名叫周庭的男人在一起,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去问他就行了,他在东阳市内经营美容整形医院。” 趁着肖龙院长第三次看手表的时机,田春达结束谈话告辞了。 “你觉得那件事如何?”田春达走在路上问安义。 “什么那件事?” “就是他说桑原养情妇被恐吓的事啊。” “这个吗,我觉得是桑原在骗人,是他硬要钱的借口。” “是这样吗?我想得有点不一样,这是因为肖龙非常清楚自己受到怀疑的眼光看待,所以想要转移目光,才捏造了桑原找情妇的事情?” 刑侦支队彻查乌成的行动。就算在银行上班的时间没有问题,可是离开银行后去了哪里做些什么需要调查,他们就以乌成日记上的记录为基础,持续进行严密的侦察。然而,逛百货公司,或是看电影之类的,都是日常生活中常常发生的事,同时举证也是很困难的。即使花了不少时间,也还是不清楚他是黑是白。 第100章 田春达接到威胁电话 桑原有女人,他还被这女人的情夫威胁,这件事也不能无视其存在。虽然田春达觉得这可能只是肖龙医生编造得而已,但也有可能是事实。推测也可能是那个流氓杀害了拿钱回去的桑原。可以想象,虽然他已经拿到了要求的金额,可是女人被桑原抢走还是觉得很可惜所以就杀了他。 两组的刑警投入这些侦查当中,却看不到预期中的进展。当然桑原会对自己的太太隐瞒情妇的存在,他的遗孀也可能对此事完全不知情;但是这个情妇是个怎样的女人,又被养在哪里?费尽气力进行调查,也还是一点成果都没有。 田春达仔细琢磨案情,觉得还是肖龙杀桑原的嫌疑最大,他当时是在东阳,有确凿的不在现场证明,可他会不会通过电话指使别人杀死桑原呢?这样既达到了目的,又有不在现场证明。 他立即派出刑警调查肖龙在东阳的手机通话情况。经过调查,发现了一个可疑情况,肖龙在桑原被杀的前两天与在南光市的一个叫杜雷的人通了一次电话。田春达马上命令查找这个杜雷。 很快,杜雷查找到了。他是个流氓,才从监狱出来一年。在监狱里他因为与人殴斗,鼻子被打歪了,出狱后找肖龙做过鼻子整形手术。刑警还调查得知,杜雷出狱后经常去俄罗斯,倒卖一些中国的二手电子产品,如手机,笔记本电脑什么的。又将俄罗斯的一些二手军用物品,如红外线望远镜,匕首、皮带什么的倒卖到中国,以此为生。看了这些调查报告,田春达想到了那把杀害贺春的手枪是俄罗斯制造的。杜雷会不会也暗中倒卖俄罗斯手枪呢?田春达又想到如果肖龙指使他人杀害桑原,不会在电话里说得很明确,可能会让杀手去东阳与他碰面,一手交任务,一手交钱,于是派人去南光车站做了调查。 田春达带着两名刑警来到杜雷的家。杜雷出狱后在南光市郊区租住一座小平房。 可是杜雷的家人却说杜雷到俄罗斯做生意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目前也联系不上他。 田春达和部下离开了杜雷的家。 田春达和部下又执行另一个任务。 目标出现。 一个白发老人出现在田春达队长视线里。但很明显是改扮过,拙劣得让他感到好笑: 头发是全白的,却期待用一副眼镜遮住没有皱纹的光洁皮肤; 胡子是用劣质胶水粘上去的,有一处明显不稳; 挺直的腰和矫健的步态则完全出卖了那人的真实年龄。 田春达扶了扶隐形耳麦,快步跟了上去。他瞥了瞥四周,他的同事们也谨慎小心地聚拢来,慢慢靠近目标。之前轻微的偏头痛忽然剧烈了起来,他紧张地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结束任务。在更猛烈的疼痛来临之前,田春达看到视野中的男人忽然摸了摸耳垂,这是一个代表不安的表现,他意识到对方可能察觉到了危险,那些有丰富逃跑经验的罪犯总是有着非凡的直觉力。 再往前走五米便是一个大型超市,田春达狂奔着扑向那个人,他知道只要这家伙一进了超市,抓到他的概率会减小,伤及无辜的可能性却会增大,警察有顾虑,但他没有。 白发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拉过一个路人往田春达身上砸,给自己争取几秒钟逃跑的时间。 田春达绕过惊叫的行人,大吼了一声,做出一个跳跃的动作,成功地将对方扑倒在地。田春达的同事们也都反应敏捷地一个个冲过来,叠罗汉式地扑到田春达与嫌疑犯的身上。田春达能感到位于最底层的那家伙的绝望,一个壮汉一百多斤,累积起来六七百斤的重量,田春达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窒息。他摸到嫌疑犯的手,给 对方戴上了手铐,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田春达是被人扶起来的,除了头疼之外又增加了腰疼,有那么十几秒的时间他感到下肢都不能动。 嫌疑犯的伪装被撕下来了,果然是一张年轻人的脸,但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圈套”。 田春达的脑子里跳出两个字。 根本不是什么正义群众的举报,只是一个圈套。 但这个圈套的目的是什么? 戏弄? 挑衅? “田春达,”被抓住的白发年轻人突然说话了,“你收着点,小心拉你的清单!” 看着对方故意露出的嚣张笑容,田春达的脑子炸了一下: 对方能准确无误地认出自己并叫出名字,说明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你什么意思?”田春达凑近他,同时努力回忆着,但是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眼前这个人的信息,这确实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他记得他正面接触过的每一个罪犯或是嫌疑犯,这不只是一种职业技能,同时也是生存技能——因为对这些人来说,他是一个危险的敌人; 而对于那些被他送进监狱的人来说,他是仇人。他们可能对 他做出任何事,他固然是勇敢的,却也是惜命的,而且他还有家人——他不得不为自己和亲人们的安全花出相当的精力,他不得不防备每一个 可能的敌人。 白发男子不说话了,他只是诡异地笑。田春达的同事郝东在那家伙的头上狠拍了一下。 “说! ” 田春达喝道。 白发男子把头扭向另一边。这个动作激怒了郝东,郝东捏紧了拳头,但被田春达抓住了手腕。 看热闹的人群早已围了过来,他不想节外生枝。 两辆警车开过来了,众人押着白发男子进了其中一辆车,田春达和郝东则坐进另一辆车。 田春达琢磨着白发男子说出的每一个字,他只觉得心慌。 这帮劫匪抢了一家私人超市和一家珠宝店,打死一人,重伤两人,其中一个很可能成为植物人。他们在实施抢劫时都戴着口罩和帽子,目击者指出为首一人是白发,年纪应该在五十岁以上。除此之外再无更多信息。 眼下抓住的白发男肯定不是那个头儿,但肯定是团伙成员之一,是故意用来调虎离山转移视线的。如果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他们也不能仅凭对方的一头白发就定罪,白头男如此嚣张,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田春达原本以为这就是件抢劫案,如今被人当面叫出了名字,那就说明有另一种可能性: 罪犯团伙里有认识他的人,甚至很可能是憎恨他的人。 从他某次抓捕行动中逃脱的罪犯? 被他送进监牢的犯人亲属? 还是刚刚出狱的仇人?或是正在侦查中的某个嫌疑人? “送我回家,马上! ” 田春达一面对司机说,一面拨打田晓明的手机。虽然学校明令学生不得使用手机,但是鉴于家里的特殊情况,他没法儿给他们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生活,田春达只能要求侄子与自己一起阳奉阴违,不过手机使用仅限于重要的时候。 田春达的弟弟田夏至是派出所的民警。最近因为抓捕罪犯受了重伤,正在住院。他的妻子在医院日夜护理他。两个儿子只好交给田春达夫妇照顾。 “谁啊? 我在上课。” 听到侄子的声音,尤其是 “上课”两个字,田春达立刻长舒了一口气。 “我在上课”是田夏至与田晓明约定的一个暗号, “上课”表示一切正常。而假如田晓明回答“我在写作业”,那么就表示电话另一边的情况不妙,比如正被人胁迫,环境复杂无法说真话等等。田晓明把这个暗语也告诉了伯伯田春达。 “你们现在在哪儿?”田春达问。 “公园。”田晓明想了想又补充,“就是华新街的那个。” “带着你弟弟,马上到公园左边的建设银行等我。不管什么人过来跟你们说话都不要理,谁也别信,我很快就到了。”田春达嘱咐道。他还真不敢让他们单独回家,银行里有监控、有保安,人也少,即便已经被跟上了,那些人也多半不敢在银行动手。 “哦。”12岁的田晓明回答,接着又说, “伯伯,给你提个建议行吗? 下次你打电话的时候用暗语,我问你在做什么,你说你在工作就是没事, 你要是说你在买东西,我就知道你不是自愿在说话了。这样行?” 田晓明一口气说完,仿佛怕速度慢了就会被田春达打断,语调里还憋着一股不满,想来这话是琢磨了很久了。 “好啊。”田春达失笑,放下电话,只觉五味杂陈。孩子太聪明和太懂事了,他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悲伤。 接着田春达给警察学院打了个电话,确定在那里讲课的妻子还在教研室,起码还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出来——没有罪犯会傻到闯警察学院的。田春达脑子里绷着的紧张神经这才略松了松。 田晓明把手里的冰淇淋丢进了垃圾桶。他快步走向一直在视野中的弟弟田晓诚,玩碰碰车已经满头大汗的田晓诚正铆足了劲儿故意撞向一个比他大了三四岁的男孩,但却被一个比他小了两岁有余的小女孩给撞歪了方向。撞人的女孩自己被吓了一跳,向后靠在母亲怀里大哭起来,被撞 的田晓诚却高兴得咯咯大笑。 田晓明皱起眉头,一面焦虑地计算这一轮游戏结束的时间; 一面打量四周,寻找可疑人物。 尽管田春达没有明说,可是他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否则田春达不会给他打电话,也不会连家也不让他回。他知道,除了银行之外,博物馆也是一个可以得到安全保障的好地方。 手里拿着小孩外套而且眼神一直关注着孩子的成人是安全的。田晓明的眼神谨慎、仔细地扫过众人。两人一组、成群聊着天的成人也是安全的。至于那些完全专注于手机,看上去即便是地震来临也不会把他们从虚拟世界里拖出来的家伙更是安全的。田晓明为这些人叹了口气,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怪异。 他很快找到了他的目标,一个把帽檐压低到看不清上半脸的男子,只能依稀从胳膊和大腿的强壮度判断出对方正处于壮年。田晓明故意盯着 对方,那人便转过头去,装出一副等人的架势,但不一会儿,田晓明便用眼角余光扫到那人又把头转过来盯着自己了。 田晓诚从碰碰车场地出来了,一脸的意犹未尽。 “哥,我还想再玩一场。” “伯伯要带我们去更好玩的地方。”田晓明毫不犹豫地撒谎,因为他懒得解释,眼前的小家伙一问起问题来就停不住,嗓门又大,他不想满街的人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真的? 哪儿?” 田晓诚兴奋地大喊了一声,表情已然是信了。田晓明无奈地挤出一个笑容,那是学霸看学渣的笑容。 “水上乐园。” “噢也! ” 这时,一个拿卷筒冰淇淋的小男孩从田晓明兄弟俩面前走过,田晓明故意狠拉了田晓诚一把,使得田晓诚重心不稳地撞到了那小男孩的身上,田晓诚太好骗了,而且做事完全不过脑子, 成绩差倒是小事了,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才真让人头疼。田晓明想,现在去水上乐园至少两个小时的路程,到了也该吃晚饭了,吃完了再进去还 能玩几分钟? 田晓诚显然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他拖着田晓明往公园门口走。 “伯伯 在 哪 儿 等我们?” 他 的 声 音 又 高 又尖,田晓明肯定,离他们二十米之内的人都听见 了,当 然 也 包 括 那家伙。 田晓明回忆自己看过的警匪片,最重要的是别让对方有接近的机会,尽管人很多,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动手。 “哥 哥, 我 要 上厕所。” 田晓诚偏要给他出难题。公园的厕所都在僻静处,虽然人流不少,可是厕所却是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万一给人弄晕在里面……田晓明打了个寒战,毕竟成人和小孩力量差异太大,不 得不妨。 第101章 田春达侄子摆脱了危机 “我们到外面的银行去,那儿厕所干净。”田晓明说道。 “我忍不住了。” 田晓明翻了个白眼。 “今天周末,你进去也是要排队。忍一忍就好啦! ” 田晓诚挣脱田晓明就往厕所跑。 田晓明只能跟上去,他找机会往后面看了一眼,顿时紧张起来: 方才戴帽子的那个男人果然跟了上来,而他的身边,还多了两个穿条纹 t 恤 的墨镜男。 田晓明强忍着恐惧,同时在心里有了一个判断: 对方这一次是有备而来,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田晓明追上田晓诚,往四下里扫了一眼,拖着田晓诚往公园内书画展区的方向走过去。 “我们去那边的厕所。” 田晓诚满脸不高兴。 “那边明明远些。” 田晓明不理他,他在看展览的老人里寻找熟悉的面孔,他记得有几个邻居老人也是经常到公园来看展览的。 可惜的是,他一个熟人都没遇见,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田晓诚往厕所的方向跑。 帽子男与两个墨镜男加快了脚步。田晓明对厕所周围环境很失望,人没他想象得多。 这时,一个拿卷筒冰淇淋的小男孩从田晓明兄弟俩面前走过,田晓明故意狠拉了田晓诚一把,使得田晓诚重心不稳地撞到了那小男孩的身上,冰淇淋糊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小男孩大哭,田晓诚暴吼: “你干啥吗?” 田晓明连连道歉,小男孩的爸爸骂骂咧咧地拉着小男孩进厕所去清洗衣服上的污物,这一件小事也如田晓明所愿引来了不少路人的注目。这使得三个跟踪者多少有些气结,不敢贸然靠近。 田晓明把气得直瞪眼的田晓诚往公厕的门里推。 “你不是急了吗?” 田晓诚气呼呼地进去了,田晓明兄弟一出现,那男孩的父亲便狠狠地瞪着两人。 田晓明再次道歉,又是帮忙拿着对方换下的衣物又是不断哄小男孩开心,田晓明成功地拖延了对方的时间,最后两兄弟跟着父子俩一起出来,小男孩黏着一直用笑话逗他的田晓明,咯咯直笑,早已忘了前嫌。很明显极少享受这待遇的田晓诚则垮着脸,满是醋意地看着他俩。 跟着父子俩走了一段路后,田晓明发现跟踪者并没有知难而退,只是三个人中少了一个墨镜男。这让田晓明不禁有些心慌,伯伯的电话还没有打过来,说明他还没有到银行。手机快没电了,田晓明决定在没有搞清楚全部状况之前暂时不浪费电——反正催促也没有用,伯伯也不能长翅膀飞过来。 父子俩准备转弯朝花卉区去,如果再跟着他们就会离大门越来越远。田晓明计算着距离,决定赌一赌。 “我们来比赛,看谁先跑到大门口,输的买冰淇淋。我让你十步。” 和父子俩告别后,田晓明对田晓诚提议。对这个稳输的比赛,田晓诚仍然充满了热情,在田晓明说了开始之后,田晓诚拔腿就跑。 “一,二,三,四,五,六,七……” 田晓诚的大嗓门再次成功引人注目,田晓明冷冷地看了看那两个已经暴露出不良目的的跟踪者,只要是跑着的,他们动手的难度就会大大增 加——毕竟要抓住两个奔跑的男孩,动静太大。 田晓明很快追上弟弟,说了句 “我赢了”,便拽着后者一鼓作气地跑到公园门口。门口站着两个保安,田晓明大大松了口气。他仍然买了两盒冰淇淋,兄弟俩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吃完。在这里,每一分钟都有人进进出出,田晓明得意地猜测跟踪者气得快吐血了。 到了街上,就更不用怕了。 田春达满头大汗地冲进银行,他在人群里搜索每一个小孩的身影,但没有一个是他的侄子。 田晓明的电话提示关机状态时他便已经乱了手脚,现在他只觉得全身冰凉。弟弟已经出了祸事,他的儿子再不能出祸事了!否则自己这个当哥哥和伯伯的罪过就大了! 郝东也冲了进来,一眼便看到田春达差不多都要扭曲的脸。 “团队你别急,附近兄弟都通知到了的,都提着神呢,没回应就是没事,别急啊! ” 田春达也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但恐惧像一条毒蛇咬住了他,让他感到窒息。 他捏了捏郝东的肩膀,实际上他只是想借一把力略微支撑一下自己。 无数与田晓明和田晓诚有关的图像在他的脑子里闪过: 他们出生的时候,他们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时候,他们摇摇晃晃学走路的时候,他们喊第一声伯伯的时候——他错过了田晓明的那一声,所幸没有错过田晓诚的。田春达父母去世得早。弟弟田夏至是他带大的,所以哥俩感情非常深。弟弟的孩子几乎跟他的孩子一样。田春达只有一个女儿,在北京上大学。所以他对这两个侄子非常亲。他闭上眼,他还想看见侄子们上大学,结婚,生子……他拒绝去看隐隐约约从这些画面深处往外爬的阴影,他不要,永远不要看见他们出事的画面。 “伯伯! ” 田春达满身冷汗地转过头,看见田晓明及田晓诚也是汗流满面地站在银行门口。 他愣了几秒钟,又用了几秒钟把恍惚换成惯用的严肃,他不想在孩子们面前看上去像个被情绪控制的傻瓜。 “不是说马上过来吗?” “哥哥带我绕圈子! ”田晓诚抢先告状。 像是预料到会挨骂似的,田晓明一点儿委屈的神情也没有。 “我把他们拍下来啦! ” “谁?” 田春达接过田晓明递过来的手机,手机里有几张新照片,照片中有一个墨镜男和一个帽子男,但拍得不是特别清楚。 “这是?” “伯伯,”田晓明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田晓诚,“这里不方便说。” 田春达在办公椅上坐下来,田晓明则好奇地东张西望,显得十分兴奋,这还是田春达第一次带侄子来自己工作的地方。 田晓诚噘着嘴,只是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因为很明显,水上乐园的计划泡汤了。他看着田春达的眼神里都带着幽怨,田春达的心思则完全在别处。 之前他其实是抱有一丝侥幸念头的,他希望只是自己敏感,那白头男不过是逞口舌之快,没有人会威胁他的家人,没有危险,也没有跟踪。 田晓明讲述过程的时候,他的心一直揪着,比他的面部肌肉还绷得紧,他想要大吼一声,他想要把两个孩子拉到自己的身后,让危险看不见他们。 他想说,冲我来,不是孬种就冲我来。 可是他 的 敌 人 们 只 是 手 机 里 几 张 模 糊 的照片。 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田晓明没有被恐惧击倒,他就得更像一座山,不管他的内心如何惊涛骇浪,因为他是伯伯。 “拿到了! ”郝东拿着一个 u 盘进了办公室,交给田春达之后,伸出大手在田晓明的头顶揉了揉,“干得好! 有前途啊! ” 与此同时,田春达已经打开了一个笔记本电脑,把 u 盘插进,调出一段监控录像。 “在 16 点 32 分 18 秒。”郝东一面说一面抢过鼠标来拖进度条,“出来了,出来了。” 郝东减慢了播放速度。 田春达定睛看着屏幕上的两个人——— 戴帽子的男人和戴墨镜的男子并肩走在一起,墨镜男望向帽子男的左边,帽子男大约是热了,正把帽子揭起来,还有意无意地朝上方看了一眼,接着马上又把帽子戴上了——估计是发现了摄像头。 第102章 郭飞的出现 “就是他们。”田晓明肯定地说,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对方的脸。帽子男差不多有四十岁左右,而墨镜男要年轻得多,估计二十五六,胳膊上的肌肉坨仿佛灌了金属般硬挺。田晓明在带着田晓诚离开公园时,故意在街上绕了一圈,他故意在十字路口和商户门口的摄像头处停留,他相信,总有一个摄像头可以拍下跟踪者的行为和面目。 田晓诚大大咧咧的,完全没有凑过来看热闹的心思,也完全不像是一个知道自己被跟踪过的孩子的反应,对他来说,事情过了就没必要再操心了。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田晓明,因为后者完全把他当傻瓜骗,一句真话也没有。所有人都当他是透明的,自顾自地说话,他还得去把众人言语中的碎片拼起来才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没有一个人觉得应该让他也了解全部情况——既然如此玩,他也就没必要有什么兴趣。 谁也没看出来田春达正在压制更大的震惊,他的脑子里几乎是海啸了,他把进度条拖回一点儿,重放了帽子男摘帽子的动作,然后把画面暂停、放大,可以隐约看见帽子男的左边额角上有一道几公分长的疤。 “有特征就好办多了,”郝东很高兴,连忙连接打印机,“如果有前科就稳了。” 他的意思自然是可以从犯罪档案里找出对方的身份,这比大海捞针强多了。 “安义,麻烦你帮我带他们俩去吃饭,我这儿还有点儿事要忙。帮我和郝东 打包两碗面就行了。”田春达叫来一个年轻警员嘱咐道,等到两个孩子走出办公室后,田春达才把自己的情绪释放了一点儿出来,他拧着眉头。 “怎么了?”郝东问道,“你认识?” “走,去老冯那边看看审得怎么样了。”田春达转移了话题,拿起一张刚打印出来的帽子男照片,郝东也就压着好奇,跟着田春达往门外走。 “招了吗?” 被问到的警员摇着头。 白头男桀骜地与田春达对视着,田春达猜测着对方的真实年龄,二十一,二十二,或者还不到二十? 总之,都还是处在想方设法吸引别人注意力的年龄,因为缺乏内在的丰富,所以只好模仿那些自以为是的冷、酷、帅、潮。有相当多的无知者会把挑衅警察当作是一种勇气,他能从白头男 的脸上看出那种幼稚——又一个被人利用的可怜虫。 “真正的兄弟,是不会让兄弟去冒险的人。” 田春达决定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白头男愣了几秒钟,他当然是聪明的,但依然会习惯性地排斥逆耳忠言。 他冷笑,但田春达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成功地让其内心起了波澜。 “让 你 这 么 干 的 人,想 过 怎 么 让 你 脱 身了吗?” 白头男强撑,故作不屑地哼了一声。 “多谢 你 的 警 告。” 田春达忽然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太古怪了,让旁边的郝东都忍不住心里发怵。 “你什么意思?”白头男终于忍不住了,“你谢我什么?” “我的家人很平安,”田春达的话让白头男脸色都变了,“你的警告很及时。” 他等着田春达继续说下去,但田春达沉默了。田春达看到白头男把手从桌子上移到了桌子下,很快又放回到桌子上,这很说明了他的焦虑,当然是在担心他的同伙因为他幼稚的行为而处于险境。 “老熟人了嘛,”田春达眯缝着眼,决定冒冒险, “想送大礼给我,我理解,只是干吗非得捎上你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白头男的身体抖了一下,田春达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胜败乃兵家常事。”田春达感觉到自己正一点一点地挖掉对方的堡垒,他夸张地用手指敲着桌子,“绑架案,从犯,不是主犯的话,也就十年左右?” 郝东立即会意,表情夸张地说: “看性质嘛,虽然未遂,但绑架警务人员的家属,性质实在太恶劣了。” “别冤枉人啊,我什么都没做! ”白头男紧张地大喊了一声,“我就是在散步而已。” “晚了,”田春达摇摇头,“郭飞已经招了。” “郭飞?” 白头男惊讶又不屑地歪了歪头,“没听说过。” “不会你连他真名都不知道,”田春达把帽子男的照片递过去, “四十三岁,当过拳师也当过保镖,还做过半年替身演员,擅长格斗。因为酒精过敏所以从来不喝酒。” 不屑之色在白头男的脸上尴尬地凝住,挂也不是,撤也不是。 “主意是别人出的,苦活脏活是你们做的,你们又没拿主犯的好处,何必扛主犯的罪呢? 十几二十年出来,你能做什么,现在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呢,你能做什么?” 白头男蔫了,但是大约出于最后的自尊仍没说话。 “做聪明人丢人,还是做傻子丢人,你自己想一想。”田春达带着郝东走出去,单独留下白头男一个,他知道对方的壁垒已经出现裂缝了,必须给他一个与自己挣扎的时间。 “郭飞这个名字是你瞎掰的,还 是 真 认 识啊。”郝东把忍了老久的惊讶一股脑抖出来,“你怎么刚才不说呢?” “我也不确定。”田春达五味杂陈地点燃一根烟吸着,“看来他是用了化名。想不到,竟然是这种情况下见面。” “朋友?” “差不多二十年没见了,”田春达点头承认,“我们认识的时候,还在上幼儿园。” “你们闹翻了?” 田春达摇摇头。 “我们关系一直很好,他爸爸去世后那几年,都是我们家在接济他们家。可惜他妈妈也病死了,所以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 “算起来,也是恩人了,怎么有这样恩将仇报的人?”郝东愤愤不平地说道,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辍学后就去了外地打工,我大学毕业工作后去广东出差见过他一次。那时候他在一家工厂给人当保安,请我吃了顿饭,我们聊了几个小时,后来我回来了,就再没见过他。” “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郝东有些尴尬地猜想郭飞和这些社会渣滓混在一起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受不了底层的贫穷,总有人在贫穷中坚持善良,也总有人在贫穷中扭曲。 田春达点点头。他既震惊又困惑,他记忆中的那个少年,虽然有些孤僻少言,但却是一个为了保护朋友可以与数倍于己方的力量正面对抗的勇士。记得十四岁那年,他被一群不良少年围住,对方要抢他的钱,是郭飞拼了命地护住他,跟那些人厮打。郭飞额头上的那道疤痕就是当年为了替他挡刀而留下的。 田春达叹了口气,这些年在郭飞身上肯定发生了很多事。但是,他还是很难相信郭飞会成为企图伤害他家人的那些人中的一员。 他不能骗自己说郭飞不知情,因为白头男准确地认出了他并说出了他的名字。 但白头男的嚣张行为如今推敲起来很有些蹊跷,田春达皱着眉头。 回到办公室,两个侄子与妻子都在,妻子一下班便被同事接过来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神忧虑地看着田春达扒拉面条。面都糊在一起了。 “我觉得戴帽子的那个人,没那么坏。” 田晓明突然说道。屋子里的人都震惊地看着他,田晓明被这个效果吓了一跳。 郝东出来解围: “孩子,人不是一眼就能看出好坏来的,也不是单纯用好坏这两个字就能归类的。” “嗯。”田晓明用力点头表示他确实同意,接着说出自己的理由,他指着田晓诚, “他不听话跑到小街上去了,如果他们真要抓我们,那个时候机会是最好的。但是,那个戴帽子的偏偏在那个时 候 摔 了 一 跤,还把戴墨镜的一起拉着摔倒。” 第103章 黑帮想抢劫金店 冷不丁被告了一状的田晓诚把两颊都鼓了起来。 “你 又 什 么 都 没 说,我 怎 么 知 道 你 要 做什么?” 田晓明翻了个白眼: “你嗓门太大了,说话又不动脑子,跟你说实情就完蛋了。” 田晓诚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他委屈巴巴地看看伯伯,田春达还在震惊里没回过神来; 他又满怀期待地看看伯母,但是伯母一点儿没有安慰的意思,还故意避开了田晓诚的眼神。 郝东有些尴尬,只好拍拍田晓诚的头,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是当哥哥的,弟弟才多大。” 最后他终于憋出了一句。 “我想他这么大的时候就没这么缺心眼。” 田晓明不服气地哼哼道。 “你这边完事没有,今晚回家住还是去哪儿?” 田春达的妻子问道。 “宿舍都安排好了,”郝东连忙说, “大家都觉得你们今天还是不要回去为好。” 这时候,一个同事兴奋地跑进来。 “李哥真厉害,那家伙招了! ” 屋子里几乎立刻就只剩下田晓诚一个人了。 7 “他说是给弟弟报仇,他说他弟弟死得太冤,你们开枪的时候他弟弟是手无寸铁的。”白头男的语气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他说自己的真名叫 张浩,并用 “他”字代替首领关松的名字。田春达估计他是因为不好意思再像过去那样称 “关哥”,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做了叛徒。他过去之所以认定关松是个讲义气的老大,因为他不过才做了几天小弟,关松就肯借两万元让他去还债。 “好一个手无寸铁,他倒是没有重武器,一把枪抵着一十五六岁小姑娘的头,那小姑娘的妈妈就因为哭得大声了点儿,就被他给爆头了! ” 田春达知道对手就是十年前被他击毙的通缉犯关峰的哥哥后冷笑了起来,当时他若反应慢一点儿,或是打偏了,只怕小姑娘也在那家伙的疯狂 之下丧命了,“你去图书馆查旧报纸都还能看到他拿小姑娘当肉盾的丑样子,这种事,我要是他哥哥,该羞死一辈子也不让人知道,还拿出来哄 着你们当炮灰,可真是一家子。” 白头男张浩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个故事,脸立即涨红了,大约也觉得自己为这么个人卖命太丢人,半天都没说话。 “他 准 备 动 我 家 人 的 时 候,你 就 该 看 穿他了。” “他说这是以牙还牙,叫你也尝一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张浩手足无措地说道。 “那劫案呢?”田春达说道,“既然是来找我报仇的,又为什么要节外生枝地去打劫?” “什么打劫?”张浩蒙了, “什么时候打劫的,我没抢劫过啊! ” 劫案发生在一周前,张浩是五天前才跟了关松,显然关松完全没有跟张浩提起过劫案,这意味着他从一开始就准备把对方当替罪羊而且根本不打算分钱给他。 田春达与郝东对视了一眼,两万元买一条命,对方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张浩也总算明白过来了,脸色气得快跟自己的发色差不多了。 “你为什么要喊出我的名字?”田春达说出最后一个疑问,“是关松让你这么做的还是你自己要这么做?” “是周虎哥,不,是郭飞教我的,说这样你们就会把心思放在审问我这事上,他们就有时间去做大事了。他说只要我没参与行动,你们也不可能一直关注着我。” “除了绑架,还有其他事吗?” “不清楚。”张浩沮丧着,“我只知道这个。” “明天就回去。”田春达看了在另一张床上已经睡着的两个侄子,田晓明用被子捂着头,田晓诚则四仰八叉,腿都压到了田晓明的肚子上。 “这就安全了?”妻子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讽刺,这让田春达感到很恼怒,但他发现妻子的眼睛微微有些肿,像是哭过了,于是他的心立刻被内疚填满了。他给不了一个女人最需要的安全 感,如果不是因为嫁给自己,她本可以过平静安宁的日子。 “他们的目标不是我。”田春达认真解释着,“声东击西之计。” 妻子好奇地拧起眉,但没有发问,做了这么多年警察老婆,她很清楚什么问题该问。 “睡。”妻子侧过身子,闭上眼睛。 但田春达甚至没有坐下来,他呆呆地看着两张床上的三个家人,良久才叹出一口气来。 店员柳晖与陈凯开门前先看了看大街,现在已经九点半了,阳光充足,行人也多起来了,一切看起来都足够安全。 两人打开店门,不锈钢卷闸门升起———麻雀虽小,却也是镶金嵌玉的。十个柜台,高强度防弹玻璃下闪耀着珠光宝气,不算保险柜里的,摆出来的这些差不多也有上百万了。前段时间的珠宝店劫案闹得人心惶惶,好多珠宝店都加强了人手,据说规模更大一些的甚至多招了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当然这里是用不上了——首先也不是什么名店、大店,东西不多,表现太在乎反而惹人笑话,二来老板周奇特别抠门,心存侥幸地觉得抢劫犯多半是看不上自己这点儿蚊子肉的。 陈凯换上保安制服的时候,周奇从里面睡眼惺忪地走出来。陈凯一见对方瘦骨嶙峋的样子就想笑,守夜对他来说大约只是个姿态,真要有劫匪,哈口气都能把他吹倒了。 “我估计这帮人都已经逃出边境了,”柳晖一面说一面坐下来看着监控设备的显示屏,调试摄像头的角度,“这时候肯定不敢再出来作案的。” “没这一伙,万一有下一伙呢?” 周奇随便给自己冲了包麦片,不停搅拌着。 “那贪心胆大得多了去了,你最好再多请一个保安,不然你要一辈子住在这儿了。”陈凯调侃地说道。周奇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只接受隔日值夜班,完全没有任何危机意识,他觉得自己还要给出那么多的薪水实在太冤了。 “奇怪了,”柳晖看着完全没有变化的屏幕说道,“摄像头好像出问题了,不动啊。” 另外两人便紧张地凑过来看,发现不管柳晖怎么发命令,摄像头都只是照着同一个角落,这意味着店内监控出现了大量的盲区。 “赶快弄好啊! ”周奇大急。 “我这也不是专业的啊,要不咱们上午先不营业?”柳晖开始拨打电话找供应商求助。 与此同时,四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进了店里,周奇咬咬牙迎上去。 “不好意思,各位,今儿店里支付系统升级,暂时没办法营业。” “没事,我们交易可以全部用现金。” 四个人中看起来比较年长的一位笑了笑说。周奇不安地打量着他,半指长的黑发,络腮胡子,一口黄牙,唯一让他产生好感的是对方的衣着,一看就是高档货,说不定真是个大买家呢。 “请问,您是倾向于选择礼品还是自用?” “黄金。”“大黄牙”不绕圈子,直接说出目的,“投资保值用的黄金,你这儿有?” “有有有,”周奇来了精神,“您这边请。” “大 黄 牙” 跟 着 周 奇 走 到 柜 台 前,这 时,“大黄牙”身后一人的手机铃响了起来,周奇看见那男子接听之后便变了脸色,心里不由生出几 分戒心。那男子跟 “大黄牙”耳语几句后便离开了,“大黄牙”则将手撑在柜台上,指着一块金砖问道: “那是多少克的?” “为什么不能去上学?” “为什么伯伯不在家,但伯伯的同事来了那么多?” “为什么伯母也不去上班?” 对于田晓诚的提问,田晓明一概报以沉默。这大概是一种保护。田晓明一面想,一面把一只纸飞机飞出阳台。 他们这一栋公寓临街,十楼的楼层完全可以把街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见大门口街对面的茶馆里坐了两个年轻人。 第104章 黑帮头领被抓 现在才不过早上十点。那茶馆主要的客人是附近打麻将的老年人,依他的记忆,至少十一点才会热闹起来——那时候老人们已经送了孙子孙女们去了学校,到菜场买了菜,回家炖了汤,洗了衣服,正好留下一两小时的空闲。 两个年轻男人,凑不成一桌麻将,连打扑克都缺一个,大约只能尬聊。其中一个人装得鼓鼓的蓝背包吸引了田晓明的注意力,是去旅游的,还是旅游刚回来? 都不像。 “对对,把那个再放大,”田春达在办公室里指着电脑屏幕上一个穿着运动服背着旅行包的年轻人, “就是这个人,会有游客连续五天都出现在同一条街吗?” 郝东眨了眨因为熬夜而发红的眼睛后微微点头: “光看不买,极有可能是踩点的。” 田春达兴奋起来,他动作敏捷地用鼠标使屏幕上的影像反复前进、倒退、跳转……完全不像一个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二个小时的人。 “这里,”田春达终于分析出了对方的行动逻辑, “昨天下午,他在这一块区域出现了六次,”田春达继续控制进度条的速度, “你看这儿,他在做什么?” 郝东看着那个被慢速播放的画面,坐在游人长椅上的年轻人拿出笔记本电脑,并不时抬头看着一处——那个位置是一家小珠宝店,已经关了门,门的左上方有一个摄像头。田春达反复播放这一段,郝东发现年轻人每次低头在笔记本上敲击数次后,那珠宝店门口的摄像头便会转动一次角度。 “好家 伙,高 科 技 啊! 看来目标就是这一家了。” “马上出发。”田春达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关松嘱咐一个手下将 “店主有事,今日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口之后,亲自将卷闸门拉了下来。他歪了歪头,看着已经被打晕过去的陈凯和柳晖,又斜睨着还没有晕过去但全身都在发抖的周奇。周奇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惊恐地看着 “大黄牙”。 “我说过了只要保险柜密码,不要你的命,” “大黄牙”强压着不耐烦, “我知道你舍不得财,可是你的命你就舍得? 我再给你五分钟,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大黄牙”看着一个正在柜台里搜罗珠宝的手下正朝东边走过去,立刻喝止了对方。 “哎,再过去就要拍到脸了,别那么贪心。” “怎么就不能把这摄像头废了呢? 那多省事。” “大黄牙”的手下抱怨着,“要是小五在就好了。” “小五有更重要的事。”“大黄牙”狞笑了一下,一手抬起周奇的下巴, “好东西都在这家伙嘴巴里呢。” “来晚了,肯定已经出事了。” 郝东坐在车里,看着街对面周小生珠宝店外挂着 “店主有事,今日暂停营业” 的牌,拍了一下大腿。 “人质安全要紧。”田春达咬了咬牙, “其他人都在路上了?” “我想了想,还是让安义和小韩留在你家里保险些,”郝东回答道, “毕竟这个人确实和你有过节。” 田春达心情矛盾地点了点头: “就怕人手不够啊。” 他打量着周小生珠宝店附近的环境,这里是步行街,没办法停车,即便罪犯得手了,也只能步行离开。所以,他们肯定会确保店主与店员不会报警,搞不好会杀人灭口。 必须得尽快行动,晚了就来不及了。田春达想。 “砰! ” 一声巨响。 像是枪声,又像是爆炸声。 周奇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 “大黄牙”哆嗦了一下。 “出什么事了?”“大黄牙”问手下。 被问到的人茫然地摇了摇头。因为这小店两面都是墙,只有大门口和后门口通向外面,照明基本全靠灯光,眼下两道卷闸门都被锁上了,因此根本无法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屋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他们屏住呼吸等了十来分钟,但没有听到任何更大的动静。 “大黄牙”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可手机另一端的人也表示一头雾水,只确认是来了不少警察和消防员,还有一群穿着制服的工人。步行街两边的路都被封了,暂时不能出入,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些人和一系列动作都不是冲着周小生珠宝店去的。 “那也肯定是出了大事,” “大黄牙”咬牙切齿分析道,“万一有不长眼的今天也碰巧找了哪家下手,我们就麻烦了。” “大黄牙”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周奇,他现在觉得,周奇最重要的价值已经不再是藏在舌尖上的密码了,万一事态严重,他得留着这家伙的命做人质。 “要不,我还是出去探探? 搞不好原来的路线都不能用了。” “大黄牙”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回应提出建议的手下: “也好,你小心点儿。” 关松拿出匕首,慢慢地将刀尖逼近周奇的嘴。 后门的卷闸门被拉起来半米,一个虽然矮小却不失健壮的男子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看着外面的小巷。巷子十分狭窄,宽度只有两米左右。 确认没有人后,男子钻了出来,又将卷闸门拉下来,里面的人立刻把门上了锁。 男子谨慎地往巷外走,刚走到巷口的时候,便有两名警察扑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喊一声,便被捂着嘴拖进了 路口停着的一辆黑色车里。 “别费劲了,你还想多加一条袭警罪吗?”田春达冷笑地看着还在挣扎的男人,“除了关松,里面的两个人都是谁? 周虎去哪儿了?” 田春达说出郭飞的化名,从隔壁店里的监控录像里,他看见郭飞慌慌张张地独自离开,委实让他感到不安。 听到田春达连续说出两个同伙的名字,矮个子男人的脸色便完全蔫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真不知道。” 田春达有些懊恼,他其实不该连续问两个问题的。 他揪 住 对 方 的 衣 领,厉 声道: “你要是交代得早,里面还没死人的话,就不用多坐十几年牢,自己想清楚。” 放下电话,关松狰狞地对周奇露出大黄牙: “我已经没耐心了,你别指望着警察会来救你,现在他们都忙着其他事,顾不上你,你就算臭在这里,也没人会知道。说,让我们大家都省点儿劲。” 关松拿出匕首,慢慢地将刀尖逼近周奇的嘴。 周奇呜呜叫着,完全吓破了胆。正在此时,卷帘门被敲响了,三长一短,正是事先约好的暗号。 关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示意手下去开门,再一看周奇,竟然已经晕了过去。关松骂了句脏话——威胁当然只对神志清醒的人有效。 关松走向饮水机,他正准备倒一杯水泼醒周奇,却听得一阵混乱。十几个警察冲了进来,其中一人直接在他胸口踢了一脚,紧接着,暂时丧失行动力的关松便被脸贴地摁倒反戴上了手铐。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另一个手下被数人压在身下,几乎要口吐白沫。 田春达走到关松的面前蹲下来: “周虎去哪儿了? 说! ” 关松冷冷地与田春达对视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 “安叔叔,你能陪我出去一下吗? 我想去那边看看。”田晓明站在阳台上,指着对面的茶馆说道。 “你去哪里做什么,不要乱跑,” 安义一口拒绝,“懂事点儿,别让你伯伯担心。” “那两个人不对劲,”田晓明讲出自己的理由, “都快两个小时了,他们只去了一次厕所。那个茶馆是没厕所的,最近的公厕在车站那边。” 安义乐了: “你没事算人家上了几次厕所做什么? 功课做了没?” 第105章 郭飞的下场 “那个背包的,他去上厕所的时候,本来可以直接穿过去的,但是他没有。他这样、这样绕着走,而且还低着头。你看,那是因为这边有银行,这边人行道离茶馆最近; 他也没走人行道, 我觉得他好像是在避开监控摄像头。” 安义的脸色变得严肃了,他摸了摸田晓明的头: “小鬼灵精! 你就别去了,我去看看。” 安义走回屋里,对另一名警察说道: “小韩,你在这儿守着,我出去一下。” “郝东 打 电 话 过 来,说 那 边 已 经 抓 住 了,” 小韩兴奋地说道,“我们可以收工了?” “再等一会儿。”安义不安地说道,“附近有可疑的人。你打个电话跟团队说一下。” 安义快步走到小区大门口,隔着街看见背包男与他的同伴从茶馆里走了出来,迎向茶馆门口的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只见,穿西装的男人在背包男耳边低语了几句,三人便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走开了。安义想了想,决定跟踪背包男,他加快脚步追上去,后者匆忙上了一辆计程车,安义一面抓拍一面迅速记下计程车的车牌号,接着以最快速度寻找了另一辆出租 车。他打了个电话向同事求援,很快便获得了背包男所坐出租车的行驶路线,不 到 十 分 钟,他便再次看到了那辆车。他让出租车司机与对 方的司机假装闲聊,由此获知车子是直接朝着出城方向而去的。 安义松了口气,这就算是半只脚被抓进笼子里了,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证据而已。 田春达将安义传过来的抓拍照与监控录像中用电脑控制摄像头的年轻人做着对比。 “没错,就是他! ” “怎么突然就跑了呢?”郝东不解, “就连那个负责后路的司机也是我们抓到他的时候才知道事情败露。那几个人怎么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跑了呢?” “要不就是他们没交代彻底,或者同伙看见我们 抓 人 了,但是我比较倾向于另一种可能性。”田春达想起安义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个西装男,很可能就是提前离开现场的郭飞,那两个人也正是因为听了郭飞的话才匆忙逃走的。但那个时候,郭飞是不可能知道关松已经被抓了的消息的。 想到有两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就守在他家附近伺机而动,田春达便感觉后背一阵寒意,显然,那些人在故意玩虚虚实实之计,专等着自己这边懈怠了好对他或者他的家人下手。 “什么可能性?”郝东显然没有琢磨出满意的结果。 “郭飞想把那两个人骗走,以免他们伤害我的家人,”田春达五味杂陈地说道, “因为他确实不想伤害我,不想做我的敌人。而且,他也猜到了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声东击西之计。” 郝东很意外地皱了皱眉,但没有说话。 “他是故意让我们知道的,张浩就是他送给我的线索,如果只是想玩阴谋,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张浩不一定非得开口叫我那一声。如果真抓了我侄子做人质,他们也一样可以玩声东击西之计,甚至更方便些,我还得投鼠忌器,连田晓明都看出来他是故意放过他们的了。” “说起来,你侄子还真是干这行的料啊,”郝东赞叹了一声,“这么小的年纪,天赋杠杠的。” 田春达沉默着,他倒宁可田晓明的天赋在别的什么地方。 “那现在,你下得了手吗?”郝东问道。 田春达仍然沉默,如果他的推测正确,那么郭飞便是等于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们一家,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是一个在逃嫌疑犯的身份。 “我只希望,这只是他的第一次,他还没来得及……”田春达一面说一面却下意识地摇着头,因为他都很难说服自己。 郝东拍了拍田春达的肩膀。 “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得挺过去。” 田春达轻轻挣脱开郝东,走到窗前,背对着郝东吸烟,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现在的表情。 “…… 一 共 三 个 房 间,都 预 付 了 三 天 的房费。” 吴俊颓然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安义和田春达,他前脚刚进房间,安义后脚便冲进来——— 两人的力量对比太鲜明,安义是训练有素、体格健壮的警察,而吴俊一米八的个子,体重还不到一百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技术男,完全没有反抗 资本。 房间里搜出了假身份证、化妆道具及一些现金———显然是为了逃跑的备用方案。 三个旅馆,三个房间,位于城市的不同方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郭飞会去其中一处。 “你可以不必亲自去的。”郝东好心建议。 田春达不说话,摇了摇头,眼圈却红了。 唯一还没有被退房的宾馆位于这个城市的最西边,附近有海有滩有岩石。 田春达心情复杂地看着宾馆大门口, 天罗地网已经布好,他不知道谁会出现,是郭飞还是别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对了还是来错了———他迷茫而混乱地甩甩头,至少现在,绝不是一个警察该有的状态。 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人出现。 郝东的表情里满是沮丧,田春达能读出他的疑问: 是被对方察觉了吗? 问题出在哪里? “他在那边,那个崖上! ”安义忽然跑过来冲着两人大喊,一面伸手指向数百米以外的海滩,“左边! ” 田春达与郝东困惑地顺着安义所指看过去,依稀看见一个人站在海边断崖边,那崖距离海面大约有二三十米高。 “看不清楚呀。”郝东狐疑地瞪了一眼安义。 “有照片,”安义拿出手机给两人看一张监控录像上的照片截图,那个断崖算是此地的风景点之一,因此周围刚好有摄像头,同时也是因为曾有人跳崖自杀,所以特别设了这一个监控点。 照片上的男人正是郭飞。 “他去那儿做什么?” 郝东困惑地嘟哝了一句。 “我有一个想法,让我单独跟他聊两分钟。” 田春达突然说道, “如果可以,我想给他一个自首的机会。” 断崖上的风似乱箭,田春达走了几步便停下来,他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郭飞背对着他,正低头看着崖下的风景,田春达转头看了看一脸担忧的郝东及众人,感到一阵恍惚。 大约是觉察到有人正接近,郭飞转过了身,看见田春达的那一瞬间,郭飞的脸色变得颇为震惊和沮丧。与郭飞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田春达也突然有想要马上转身逃走的冲动。 “我不想看你走绝路,”田春达说道, “自首,是条回头路,我知道不好走,但至少,我会在这条路上陪你过所有的关。” 郭飞的眼神缓和下来了,他的嘴角露出一个含义复杂的笑意。 “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我想说谢谢,但是我还想试一试。” “试一试什么?” 田春达一面说,一面向郭飞跑过去,但郭飞突然转身往悬崖下跳! “不要! ”田春达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他冲到已经没有了郭飞身影的崖边往下看,他没有看到尸体———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条绝路,但是郭飞借助一条早就固定好的绳子,正在乱石间手脚并用 地 行 动 着,灵敏得像一只久居丛林的猴子。 “赶紧去堵! ” 郝东大声替田春达下令,于是众警员们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对不起。”田春达颓然地坐到地上,郝东一言不发地捏着田春达的肩膀。 午夜零点。 田春达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时间,又看了看车窗外。 极少的行人,空荡荡的街道上铺着的灯光也像是睡着了。 他还是不想回家。手机很安静,依然没有最新消息。 他的同事亲眼看见郭飞跳下海———但没人能确定那是穷途末路还是早有预谋,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尸体。 “回家,都没睡,在等你。” 一条短信跳出来,那是妻子发的。 田春达哽咽了一下,将车掉转了方向。 回到家里,出乎田春达的意料,妻子完全没有问起关于郭飞的话题,得知田春达还没有吃晚饭,她便去厨房炒蛋炒饭,香气惹得两个孩子也嚷嚷着要一起吃,于是三人扒着饭,她便坐在一边看着。看着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倒是田春达先忍不了沉默,摸了摸田晓明的头,问他怕不怕,是不是特希望伯伯和父亲不是警察。 但田晓明却着实噎了田春达一下。 “就算伯伯你不是警察,也不代表我就一辈子遇不到这些事呀,”他说, “那么多受害的小孩,他们的爸爸也不是警察啊。” 田春达颇有些狼狈地看向妻子,妻子却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狼狈,对侄子的话一脸赞许。 “改天把小诚送去学个武术课程,吃这么多总得有个法子平衡一下,不然遇到什么事,胖得跑不动就麻烦了。”妻子转移话题打趣田晓诚。 田春达当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便在田晓诚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还吃! 胳膊都跟你哥一样粗了! ” 田晓诚噘着嘴抬起头来,瞪着伯伯、伯母。“明明是他瘦! 你们干吗怪我?” 众人都大笑起来。 第106章 肖龙罪行大暴露 中国警方通过与俄罗斯警方联系,查找到了杜雷在俄罗斯的藏身地,并将他带回了中国南光市。 田春达队长和部下对杜雷进行了审讯。 杜雷四十来岁,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看到他田春达想,他要是掐死桑原是很容易的。 田春达坐在审讯桌后面,看着坐在对面审讯椅上的杜雷问:“你出狱一年了?” 杜雷笑说:“是呀,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是一年了。” “你出狱后都做些什么?”田春达又问。 杜雷迟疑了一下说:“就是做些小生意,糊口而已。” “你到俄罗斯跑买卖?” “啊,是的。” “倒卖俄罗斯的军用品了吗?” “啊,就是望远镜、皮带、皮靴什么的。可没有违法用品。” 田春达做了个打手枪的手势,“倒卖这个了吗?” 一听这话,杜雷马上收起笑容,“不敢,怎么敢!我知道,在中国买卖、收藏枪支是违法的。我出狱后可再也不敢做违法的事,这一年一直遵纪守法,做良民。” 田春达突然转换话题,“你十月末去了趟东阳?” 杜雷一怔,但马上镇静地说:“没有呀,我出狱后就没有去过东阳。” 田春达怒喝道:“你撒谎!我们已经去南光火车站调查过了,你十月二十九号买了去东阳的车票。” 杜雷结巴了:“我,我……” 田春达厉声逼问:“你去东阳做什么了?” 杜雷结巴着想编造理由。 田春达又逼问:“你是去见肖龙了?!” “我……”杜雷语塞。 “肖龙已经把情况都跟我们交代了,你瞒也瞒不住,你就快说!”田表达对杜雷使了个诈。 杜雷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你快交代,再拖延、隐瞒只能罪加一等!” 杜雷低着头交代了,“我十月末是去东阳见了肖龙。他给了我五十万块钱,让我收拾桑原。我出狱后很缺钱,就……” “贺春也是肖龙指使你杀的?你使用了俄罗斯手枪。” 沉默片刻,杜雷想明白了,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再说想瞒也瞒不住。他沉重地点点头,说:“是。”又补充说:“我都是受肖龙的指使,为了钱……” “杀贺春,肖龙给你多少钱?” “也是五十万。” 把杜雷押到公安局后,田春达马上带着刑警来到肖龙家。 肖龙一见刑警们的脸色,知道大势不好。但他仍强作镇定,招呼刑警们坐下。 田春达开门见山,用锐利似箭的目光盯着肖龙说:“杜雷已经把一切都交代了,你也老实交代!” 肖龙知道瞒也瞒不过去了,只好交代了,在交代中他说:“我杀贺春是因为她抓着我的弱点逼着我跟她结婚,并要掌管我医院的财务。我是不能跟这个阴险恶毒的女人结婚的,也不能把我辛辛苦苦创立起的医院交给她。于是我先表面答应稳住她,然后暗地里结果了她……” “你还犯下什么罪行,你都交代出来!”田春达用锐利的目光盯着肖龙说。 “我,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没别的什么了。”肖龙支支吾吾地说。 田春达冷冷地说:“哼,你罪行累累,我们经过一段时间的侦查,已经掌握了你一系列的犯罪证据,我就一一揭穿你的犯罪罪行。” 田春达队长喝了一口水,盯着肖龙的脸严肃地说:先说说你杀害你前妻吴英的罪行。离仙鹤岬不远有一个机场,如果登上飞机,很快可以到达南光市。我和郝东刑警来到仙鹤岬附近的机场进行了调查。 郝东拿出你的照片检票员看,又问:“16日晚间,你见过这个人在晚间航班登机吗?” 检票员仔细看看照片,说:“有一个中年男子跟照片上这个人身形很像。是在16日晚上登机的。” 我又问:“他的脸跟照片上的人也很像吗?” 检票员回答:“他当时脸上缠满了绷带,只露出嘴和一只眼睛,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说是出车祸受了伤,要赶回去抓紧手术。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脸,没法做对比。” “可以把他登机时的身份证照片给我们看看吗?”我又问。 “可以。”检票员在电脑上显示了那人的身份证照片。 我和郝东看着身份证照片,却有些失望,这个人跟你肖龙有些像,但却不是肖龙,名字叫刘炎,家庭地址是南光市光明小区七栋114号。 我又把肖龙的照片给检票员看,“那天晚上还有相似的男人登机吗?” 检票员摇摇头:“那天晚上登机的人不多,年龄、身形相似的只有刘炎这个人。” 我又看了这个人地到达目的地,是东阳市。我又问检票员:“从这里飞东阳市需要多长时间?” 检查员回答:“40分钟。” 我翻拍了所谓“刘炎”登机时照的照片。谢过了检票员,和郝东离开了检票口。 我对郝东说:“也许是肖龙用了刘炎的身份证,并冒充他登机,所以要用绷带把头包起来。” 郝东点头:“有这个可能。” 我马上给南光市刑侦支队带电话,让他们派人马上按住宅地址和电话去检查刘炎这个人,之后马上回电话报告情况。 我又对郝东说:“这个人是去东阳市。乘机从这里到东阳市40分钟就到了。那时吴英正在东阳一家酒店的楼顶看焰火晚会。” 郝东接道:“这个人在东阳市酒店的楼顶找到了吴英。” 我接着分析:“吴英见到他突然到来大吃一惊,被他持枪威逼着,只好听从他的摆布,对情人也没敢告别,行李箱也没拿,就跟这人乘车回了南光市。之后这人在小树林把惊魂未定的吴英杀害并掩埋了。然后他马上乘飞机赶回仙鹤岬,田郎驾着帆艇在这里等他。这个过程三四个小时就能完成。之后他们又驾驶帆艇向平安港进发。在途中这个人制造了帆艇事故害死了田郎以灭口……” 肖龙听到这里脸色有了变化。 田春达队长接着说:“事实证明了我的分析,我们找到了刘炎,他说近一个月他都没有离开过南光市,而他的身份证在十几天前不见了,也不知是丢了,还是被人偷了,反正是找不到了。刘炎的工作单位就是肖龙的公司。” 田春达注视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肖龙。他表面强作镇静,若无其事地抽着名牌香烟。但田春达透过外表,能看出他内心的紧张。 “肖龙,你本月16日晚在仙鹤机场乘飞机去了东阳市?”田春达声音严肃而威严地问。 “17日晚?那晚我在海上驾驶帆艇,怎么可能乘飞机去东阳?”肖龙摇着头,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哼,”田春达冷笑了一声,“可那晚你在仙鹤机场留下了痕迹。” “什么痕迹?”肖龙一脸茫然的神情。 田春达拿出肖龙在机场检查口登机时拍的照片,递给肖龙:“你看看这张照片,这不是你在机场检票时拍的吗?” 肖龙看着照片,神色又变了,“这,这不是我,你们搞错了。” “这就是你,你好好看看!” “不,不是我。这人满头缠着绷带,怎么能看出是我?” “是满头缠着绷带,但还露出了一只眼睛和嘴巴。如果用肉眼分辨不清是谁的话,用精密仪器是可以分辨出来的。而我们公安部门就有这种仪器。这是仪器的分辨结果。”田春达说着把一张打印的纸张递给肖龙。 肖龙接过纸看后不吭声了,脸色变得惨白。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怎么样?你还想狡辩吗?还能狡辩吗?”田春达盯着肖龙冷笑。 郝东在一旁一拍桌子喝道:“你还是老实交代!拖下去没什么好果子吃!” 第107章 肖龙罪行大暴露2 田春达递给肖龙纸巾,让他擦汗。 肖龙擦过汗水后承认了这一罪行:“我前妻吴英说抓住了我的黑幕。逼我再给她五百万离婚费。我拿不出,心里也非常担心、痛恨。就想除掉她!于是我制定了复仇计划。我悄悄在手机上安装了跟踪吴英痕迹的软件。又悄悄偷走了我公司职员的身份证,因为他身材和面容跟我比较像。之后我去参加帆船比赛。在帆艇行驶到仙鹤岬时,我让田郞驾艇在那里等我,我则化装后上岸乘飞机去东阳市找吴英。吴英正在酒店楼顶观看焰火晚会。突然见到我抓住她的胳膊,吓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我拉着她就走。她看到我露出的手枪像惹了祸后害怕得母狗乖乖听从我的摆布。 我们乘出租车回到南光市,在曾吉家附近的小树林下了车。我抓着吴英的胳膊把她拉进小树林,这时她吓得手冰凉,浑身哆嗦。我瞪着她说:“你知罪吗?”她吓得说不出话,腿一软跪在地上磕头。我解开她裤带,用这勒死了她。又用树棍挖了个坑草草把她掩埋了。之后我马上乘飞机返回仙鹤岬,又同田郎驾着帆艇驶向平安港。在途中我伪造转帆事故害死了田郎以灭口。临到平安港,我又服了药,伪装成出事故死里逃生,心力衰弱。之后被人送进了医院……”说到这他抬起头看看田春达,又丧气地说:“我的诡计设计得再巧妙,也逃不出你这个破案专家的手心啊。” 田春达又说:“下面我再揭穿你又一个罪行,师云丰也是你杀的?” “我,没有,她的死跟我没关系。”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你有车?”他突然改变了询问的方向。 “啊?有啊。” “自己会开?” “是的。” “开车去过没有街灯的昏暗地方吗?” “没怎么去过,南光市内再怎么偏僻的地方,也都会有街灯。”肖龙想,必须要沉着应战。 “在深夜开车出去兜过风?” “也不是没有过,但通常都是在市中心地区。” “去赖千秀家时也是这样?” “是的。” “去过郊外吗?打算散散心什么的,去过吗?” “很少有那种时候。” “很少,也就是说有过,是吗?” “只有几次。” “哦?都去哪里了?” 肖龙犹豫起来,应该说哪里呢?如果说去了榆林小镇街道,那里离师云丰的案发现场很近,应该尽量避开那里,这一瞬间的思考让他没办法顺畅地回答问题。 “怎么样啊?”见肖龙迟迟没有回答,田队长催促起来。 “这就多了。” “很多是指哪些地方?” “郊外,但都是各个不同的地方。” “那就想到哪个说哪个。” “去过青梅街道,一直开到河川附近,也去过山谷附近,还有其他一些地方。” “应该还有?从你的住所出发往西走,也很方便啊。” “……嗯,还去过榆林小镇街道。”肖龙说完,偷瞄了一眼田队长,田队长听到榆林小镇街道时,却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沿着榆林小镇街道往哪里开?” “向前开了一段路。” “……那是白天去的还是晚上去的?” “白天。” “可你刚才一直说的都是晚上去郊外兜风的事啊?” “那是其他那些地方。榆林小镇街道是白天去的。” “榆林小镇街道有几条岔路是通向比较偏僻的地方,南边是农田,北边是山丘,应该有通往山上的路?” “可能有。” “你开车去过那条小路吗?” 一股寒气从脚尖开始袭向肖龙的全身,然而,他拼命压制住,不让它表现在自己的脸上。“没有。我没事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是吗?不,你应该去过?” “没去过。” “你晚上开车去过那条路。那边的路很狭窄,也没有街灯,当然也没有其他车经过,路的两边都是杂树林,往里开两百米左右,汽车就无法前进了……”田队长闭上眼睛,像独白一样继续道,“因为没办法前进,你只好在哪里下车,附近杂草丛生。那里有一个小山坡,沿着只能容纳一个人走的小路向上山上走,又是一片茂密的杂树林,长着榉树、栎树或橡树等特有树木。走进树林,又出现一个斜坡,上面长着一片茂密的灌木……”警部还是闭着眼睛,完全不理会肖龙想说什么,像念台词一样不停叙述,“沿着灌木茂密的斜坡走下去,就到了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上面被杂草和灌木覆盖着。谁都不会去那种地方,也许附近的农民会偶尔经过,但一到晚上,连当地人也不会靠近那里。” 警方一定仔细调查过,除此以外,没人能这么准确地说出那里的地形,这不是故弄玄虚就能说出来的事情。肖龙心里想。 “真是一个适合行凶的场所啊!”田春达感叹一声 田队长终于睁开了眼睛,那锐利的眼神盯在了他的身上。盯着肖龙的双眼,对肖龙瞳孔的颜色、眼神变化、睫毛的颜动丝毫都不放过,突然,田队长的眼里放出凌厉的光芒。 “肖龙,你晚上去过那里?怎么样,我描述的对不对?” “我哪知道?”肖龙还在装糊涂,“我从没去过那里。” “真的没去过吗?” “没有。” “之前你说八月二十七日的晚上去赖千秀那里了?” “是这样。” “那天之后,你有没有给你的汽车换过轮胎?” “嗯?”肖龙愣了一下,警官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有两辆汽车?那晚你外出开的是车牌尾号为4568那一辆,我现在问的是,八月二十七日之后,你有没有给那辆汽车换过轮胎?” “没有换过。”肖龙用力咽了下口水,他偷看了一眼警官的表情,好像肖龙的回答正中他下怀一样,他正得意地点着头。 “果然是这样……轮胎还很新呢。”他嘟囔了一句后,突然提高嗓门,“可是,肖龙。”警官弯下腰去,从桌子底下拿出来两块白色的石膏,肖龙瞪大了眼睛,两块都是轮胎的胎痕石膏模型。 “这块石膏上的胎痕是你4568那辆车的,是从你停放在车库里的车子上取到的,印迹很清楚呢。瞧,轮胎这个地方还有个裂痕,这是个特征啊。”田队长拿着另一块石膏,像是教授指给学生看标本一样指给肖龙看,“这个胎痕印得不是很清楚,形状有点模糊,可是,这个和刚才那个的纹路是一样的,你仔细对比一下。” 肖龙的视线一片模糊。 “看,虽然这个的纹路很浅,也能隐约看出这个裂痕?和刚才那个完全一样。也就是说,两块石膏模型的纹路来自同一个轮胎,怎么样,你也看得出来?” 肖龙凝神看着,但视线的焦点开始摇晃起来。 “怎么样?不是一样的吗?” “……我觉得是。” “承认啦?一样?” “一样的。” “可是,这块石膏就像我刚才说的,是从停在你车库里的车子上取得的,而这个印迹比较浅的是从我说的那条小路,也就是榆林小镇街道通往山林的那条路上采集的。” 警部的话好像石头一样砸在肖龙的头上。 “自从你开车离开后,那条路上积满落叶,加上又下过雨,拿到这个还真是费了不少工夫。不过,人真的不能做坏事啊,因为那地方很少有人经过,车胎的痕迹并没有被破坏。你看,就是这里,非常完整地保留着。” 肖龙浑身冒汗。 第108章 肖龙罪行大暴露3 “你在撒谎,对?你的汽车除了你没人开过,你去过那里?” 肖龙没有回答。 “怎么样,没法回答了?” 肖龙紧闭着嘴。 “警官先生。”肖龙直冒汗,“请告诉我,赖千秀之前藏在哪里?警方是在哪里抓到她的?”肖龙心里想,可能是赖千秀把他揭露出来的。 周围的东西好像开始倾斜,肖龙感到头晕目眩,他只想弄清这件事情。他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田队长笑了:“对这些你那么在意吗?” “请告诉我,我想知道。” “哦——”田队长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窗外的天空中积满了厚厚的云,警部眺望着对面的建筑物,他把手背在身后悠然地站立着。 “好,既然你这么在意,那就告诉你好了。”他依然背对着肖龙,“赖千秀是在东阳被捕的。” “咦,怎么啦?”警官伸长脖子观察肖龙的脸,“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心情很不好?”田队长流露出担心的表情,内心其实满是讥讽。 “警官先生。”肖龙虽然全身颤抖,但还是颤抖地站了起来,“夏志方怎么样啦?请你逮捕那个男人!那个家伙从我这儿夺走了一千八百万日元,而且还打算夺走医院的房产!请立刻逮捕夏志方!把夏志方……”话没说完,肖龙已经痛哭流涕:“只要你逮捕他,我什么都说,什么都坦白。” “你总算这样说了。”田队长的脸上露出松口气的神情,“一直等着你这句话呢!好,一定会逮捕夏志方的,你就放心把一切都说出来。好了,别那么大负担,撑到现在很辛苦。”田队长这次说话的语气很温和。 “真的能逮捕夏志方吗?”肖龙神情恍惚地嘟囔着。 田队长坚决地说:“肯定能抓到。那家伙躲在哪里,很快就会查出来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么,接下来,把你做过的事从头到尾说出来!”田队长看看身边的刑警,他重新拿出一张审讯记录纸,拿起笔,等着肖龙的坦白。 可是,肖龙没有说出话来,“呜呜呜”像小狗一样地呜咽起来,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开始肖龙的第二次审讯时,已经是夜深,之前晚饭时,田队长请肖龙吃了鳗鱼盖饭。他俩面对面坐着,看起来很亲密,田队长把淋了浇汁的米饭大口扒进嘴里,咬鳗鱼时还发出了满意的声音,并津津有味地喝着茶水,肖龙也几乎把盖饭都吃光了,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了,直到吃到鳗鱼盖饭的时候,才感到自己已经饿了。 “呦,都吃完了呢!”田队长端详着肖龙捧着的饭碗,心情看起来不错,“肖龙,这是因为你的心情平静下来了。怎么样?吃得很香?之前你一直吃不下饭,是因为你一直试图隐瞒真相,心里憋得难受。现在因为决定都坦白出来,也就轻松了,胃也开始活动起来了。” 吃完饭,田队长一边拿牙签儿剔牙,一边喘着粗气。真是粗俗的吃饭习惯!想到自己被这样的男人威逼利诱调查取证,肖龙觉得很丢脸。可是,他并没有打算全部承认田队长所说的罪行。 田队长开始审问:你使用毒药杀害了武晨和赖千秀的丈夫,并以武晨是急性心肌梗死、赖千秀丈夫是心脏停搏为名,写下了死亡证明书。这一点你承认吗? 肖龙回答:“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死亡证明书是我作为一名医生对病症做出的判断。” 田队长问:可是,你承认了护士长师云丰给武晨注射了毒药这件事。 肖龙答:那是我后来才发现的事实。当时武晨的症状跟心肌梗死很像。如果说是误诊;倒也罢了,但绝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中毒死亡而故意隐瞒。 田队长问:赖千秀丈夫的死是因为你直接给本人注射了致死药物。但你把死因写成心脏停搏,又作何解释呢? 肖龙答:对于赖千秀丈夫,我只是应他妻子的要求做了应急抢救。注射的是樟脑液以及xxx、xxx等药物。可是,xxx这种有毒物质没有注射过。 田春达说:可是,事实上你注射过。那种药品还储存在你医院的药剂科。 肖龙答:那种药确实作为药品储藏在医院里,但是给赖千秀丈夫注射、致其死亡的事,我绝对没做过。无论如何,死亡证明书是我凭着医生的良心写的。 田春达问:“只要医生写了死亡证明书,把它拿到有关部门的办事窗口,不受任何怀疑就可以给家属开出火化许可证,这件事你知道吗?” 肖龙答:“我知道。” 这是肖龙最后的抵抗。肖龙觉得,他可视情况承认自己杀害武晨和赖千秀丈夫,但作为一名医生,拒绝承认写过假的死亡证明书是他最后想守住的“良心”。医生利用工作的便利来做坏事,因此而遭受的指责要比做杀人犯更加痛苦。这看上去貌似他最后残留的些许“良心”,实际上只是作为医生的虚荣心而已。但如果否定了捏造死亡证明书这件事,杀害武晨和赖千秀丈夫的前提也就不成立了,难怪田队长会抓着这点不放。 审讯一直持续到夜里十一点,肖龙和田队长都已经筋疲力尽了,肖龙拼死守护着最后的这道防线。晚饭时还在一起融洽用餐的两个人,到深夜时已经变成剑拔弩张的对手。肖龙那天晚上承认的只是杀害师云丰这一事实,对利用重金属盐类谋杀武晨的丈夫这一点予以否认,虽然承认给过武晨感冒药,但完全否认在里面掺入毒药。田队长基于肖龙每次与武晨密会都会给她感冒药,一直试图让肖龙承认掺入毒药这件事,但他顽抗到底。尽管通过对武晨丈夫的脏器切片进行精密检查,已经测出中毒反应,但肖龙依然否认自己的谋杀行为,肖龙坚持,是武晨擅自把毒药混进去让她丈夫服下的。 十一点的钟声敲响时,田队长表示今天晚上先告一段落。 “肖龙,看来你还是没有醒悟啊?”田队长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醒悟?您是指什么啊?”肖龙毫不客气地回答。 “就是把你心中的污垢彻底清除掉!你还迷茫呢,还在试图抵赖,因此,你没办法全部坦白啊,你这个懦弱的男人!可是,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是把一切都坦白出来为好,像现在这样一直撒谎,只能加重你的罪行,明天还要继续,你先回拘留所,一个人好好想想!” 肖龙已经满头是汗,痛苦地离开了座椅。他早已打定主意,再怎么想,也是同样的回答。 “你已经无法重回社会了。”田队长目光犀利地看着肖龙,“你至少承认了谋杀师云丰。单凭这一点,你已经无法再在社会上立足了,你的心情可以理解,总是想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是?可是,你已经一无所有了,既然如此,何不全部交代?这样也可以轻松地站在法庭上,你再怎么狡辩,也都是人证、物证俱在啊。” 肖龙起身后,田队长随即站在他旁边,抓住他的手腕。 第二天接着审问,这时,对黑帮头目关松的审问也有了突破,他说他接受了肖龙的一批古董,答应了他的要求:想办法制造事端骚扰警方,以拖延警方对肖龙的侦破时间。这样肖龙就可抓紧时间做好逃往国外的准备,他知道警方在抓紧调查他,如不逃走,很快自己的罪行就会暴露,遭到逮捕。 最终,肖龙被迫承认了全部罪行。 田春达看着肖龙想,这个男人真是个魔鬼,这一气他用各种手段杀害了多少人啊!真是十恶不赦! 第109章 肖强收到匿名恐吓信 白海燕死后,肖强摆脱了束缚,他又下力发展事业,促进经营,使咖啡厅的生意重新恢复了兴隆景象。 可是不久,他又遇到了麻烦。 这一天,他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上写着:我们掌握了你的犯罪证据,给我们五十万元,我们就封口,否则我们就向有关部门举报。不想吃官司,你就在6月9日晚8点,把装钱的旅行箱放在儿童公园游乐场长颈鹿塑像的脚下,然后马上离开。不要想耍花样,否则我们把备份材料送到有关部门,你就得吃官司。 这封匿名信是用杂志上剪刀下来的字拼成的,这样就查不出笔迹。 看完信肖强想,这封信的创作者也许发现了我的疑点,或是掌握了什么情况。我可是杀了两个女人的人,警察也调查过我。如果我匿名信的主人真把我的黑幕揭露出去,我肯定完蛋了。 那怎么办?肖强想了一阵,决定还是先应付一下,如果对方收手了,危机就处解除了。如果对方不收手,那就再想办法。 肖强啜了一口茶,又想:是什么人写的信呢?他说掌握了我的黑幕,那么是内部人么?又是谁呢?可想了半天,肖强也没有想出写信人会是谁。自己一向是摆布别人,耍弄别人,现在却被别人耍弄了,而且耍弄得不轻,交出五十万元,这不是个小数目。而且是被强按着头交出的,连钱交给了谁都不知道。真是憋气带窝火呀。可现在没别的办法,只有先忍着。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将杯中茶水一口气喝干,连茶叶都倒进了嘴里。他用力咀嚼着茶叶,像是在咀嚼写匿名信的人。 6月9日晚上七点四十五分,郑南峰和陈云香站在儿童公园游乐场附近的一棵大树下,假装作情人在窃窃私语,眼睛却瞄着游乐场中长颈鹿塑像。天已经黑了,但游乐场中有灯光,还是能看到长颈鹿塑像的。 陈云香有些担心地小声对郑南峰说:“肖强会不会找人埋伏在附近,你一取钱他们马上扑过来把你抓住?” 郑南峰摇摇头:“我想不会的。因为我在匿名信中警告他我们有备份证据,如果他玩花样我们就会把备份证据交给有关部门,他是聪明人,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我真是有些担心、害怕呀。”陈云香脸上现出些惶恐神色。 郑南峰想,女人到底是女人,就是胆小呀。他安慰她说:“没事的。再说了,做这事就像是赌博,赢了,就赚大把银子,可也有输了就要卖房子卖地的风险。想做大事,就得冒些风险,一点风险都不敢冒,能做什么大事?!” 这时已经到了八点了,两个看到一个男人拉着个旅行箱走到长颈鹿塑像前,是肖强!他把旅行箱放在长颈鹿脚下的阴影里,又向四处看看,然后离开了。 郑南峰迅速跑到长颈鹿塑像前,拿起旅行箱就跑。并没有人伏击追踪他。他跑到陈云香身边,两人发动起电动自行车,迅速逃离。 在路上,郑南峰注意观察身后车辆,确定没有汽车跟踪,于是驾驶电动单车回到家里。 进了家门,关好房门,夫妻俩就紧紧拥抱在一起。 陈云香亲着郑南峰腮帮子兴奋得颤抖着声音说:“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五十万到手了!” 郑南峰也兴奋地说:“我们快速致富了!我设计的快速致富法胜利了!” 陈云香又激动地亲吻老公:“老公,你真行!你是天底下最能干的老公。我没嫁错你!” 郑南峰也激动地回吻老婆:“老婆,你配合得也非常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婆,我没白娶你!”说着他抱起陈云香,走向床铺。两人搂抱着在床上滚动起来…… 小夫妇俩有了钱开始考虑买房子。城里中心地带的房价太高,五十万元只能买很小的房子。于是他们在稍偏远的地区选择,经过多次考察,终于选定了一处房子,八十平米。两室一厅,虽然不算大,可比现在租住的一室一小厅的房子大多了,而且房子是自己的。 两个人兴奋地在新房看了又看,每个房间怎么利用,怎么装修,琢磨了又琢磨。可随之问题又来了,这是毛坯房,得装修,可装修的钱没有呀。就是不太高档的装修,加上家具、电器,也得三十来万?钱从哪来呢? 郑南峰说:“要不咱们就简单装修一下,家具、电器慢慢逐渐添置。” 陈云香却不愿意:“咱们买了新房,却不好好装修,让人笑话,住着也憋屈。就咱们挣这点死工资,家具、电器慢慢添置,得添置到猴年马月去呀。” “那怎么办?”郑南峰无奈地一摊双手。 “你不是脑瓜灵,能出鬼点子么?再想办法呀!马都买了,得想办法配上鞍子呀。” 郑南峰靠在窗台上想了一气儿,开口了:“我想到一个办法,可这办法有些太损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陈云香眼睛一亮,问:“什么办法?” “真的太损了,不好张口呀。”郑南峰掻掻耳朵。 “你说么,跟我说怕什么!” “那我就说了。我们再给肖强写匿名信,让他再给咱们五十万元。” 陈云香一听这话也有些犹豫了:“咱们这么做有些得寸进尺了。肖龙平日里威风八面,霸王似的。可咱们拿老虎当病猫似的欺负,一次不行,还要来一次,是过分了。” “我也说张不开口么。要不咱们还是像我说的,先对付着住。” 陈云香寻思了一会儿,说:“不,不能对付。要不一天看着装修简陋的房子,简陋的家具,心里还是憋屈。” “那怎么办?”郑南峰又一摊双手。 “就按你说的办,再写匿名信。反正肖强有几千万财产,再拿出个五十万元也无关痛痒。” “再做风险可是增大了呀,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霸王似的肖强。” “可他找不到咱们呀,有劲也没处使。你不说干大事就得敢冒风险么?”这回是陈云香反劝郑南峰了。 “那好,咱们就干,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咱们也不舍什么呀,不就是出点信封、信纸么。” “嗯,回家咱们就干!” 肖强再次接到匿名信,面部肌肉气愤得扭曲了,凶相毕露。 “妈的,得了便宜卖乖,真拿老虎当病猫了。我不能再容忍,必须反击!” 肖强把在保镖学校任武功教练的弟弟肖猛找了来,对他说了自己被讹诈的情况。 肖猛一听就火了,“妈的,只有咱们哥们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咱们受别人欺负的份!哥,咱们得找出这个混蛋,狠狠收拾他,让他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他平日里很受哥哥照顾,他结婚、买房子都是哥哥一手操办的。每月还给他一万生活补贴。他为报答哥哥,是肯两肋插刀的。 “我起初认为他要是要一次钱就收手也就罢了,咱们花钱买个消停。可没成想这混蛋贪得无厌!” “所以必须收拾他,要不他会没完没了。”肖猛把硕大的拳头一挥,又砸在大理石茶几上,砸得茶几嗡嗡响。这一拳要是砸在人身上,非得骨折不可。 哥俩开始研究报复的方案。决定欲擒故纵,再给对方一次钱,然后查找到他,把他收拾了,给的钱也都收回来。 按照匿名信的要求,6月25日晚八点,肖强再次把装着五十万元钱的旅行箱送到儿童公园游乐场长颈鹿塑像脚下。 待他离开后,戴着黑色大口罩,把黑色棒球帽帽沿压得很低的郑南峰又迅速取走旅行箱,然后发动电单车离开。 第110章 肖强要报复匿名信主人 在往回赶的路上,郑南峰又从后视镜观察后面,这回他发现有一辆黑色轿车似乎在跟踪。他把电单车拐进一个胡同,左拐右拐。电单车在狭窄的胡同里乱拐较容易,轿车就不行了。很快郑南峰就把跟踪者甩开了。 郑南峰回到家,陈云香看着装钱的旅行箱兴奋地说:“我们又成功了!这回新房可要好好装修一下。” 郑南峰却不太兴奋,他低声说道:“我回来时发现后面好像有辆轿车跟踪,不过让我甩开了。” 陈云香抱住丈夫:“你真行!真是条好汉!” 郑南峰又说:“这说明对方也是不甘心。我们以后要小心呀。” 陈云香点头,说:“我们以后就收手不干了,他也找不到我们。” 肖猛跟丢了对象,有些丧气地回到哥哥家,对哥哥说:“妈的,这小子挺狡猾,骑电动单车钻进胡同里乱拐,把我甩开了。” 肖强说“能干这事的人肯定有些头脑。不过我们也不是没头脑,我们再想办法查找。” 肖猛点点头:“孙猴子再能蹦达,也逃不出如来佛手心。我一定要查找到这个王八蛋,把他收拾了。” 肖猛按照匿名信的邮戳在体育馆路邮局附近查找。他查访了两个邮筒附近的情况,没有得到什么线索。当他到了第三个邮筒,看到邮筒旁边坐着一位修鞋的老大爷。他走上前打招呼:“大爷,忙着呢?” 老大爷抬起头看看他,问:“想修鞋么?” 肖猛说:“你老给我皮鞋打打油。”说完在老大爷身旁的一个小板凳上坐下来了。 老大爷给肖猛的皮鞋打油、擦拭。肖猛说:“大爷,我想跟你老打听个事。” “什么事?”老大爷抬头问,他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一看就是个经常风吹日晒的体力劳动者。 “最近有个中等身高,不胖不瘦的年轻人到这邮筒邮过信么?”说着肖猛又掏出盒黄鹤楼牌香烟递给老大爷一支,又给他点上火。 老大爷抽了口香烟,很惬意地吐出口烟雾,然后说:“还真有这么个人,最近两次到这邮筒邮信。因为现在到邮筒邮信的人很少,所以我印象挺深的。” “那这个人长什么模样呢?”肖猛又问。 老大爷又抽了口香烟,然后说:“圆脸,梳个分头,细长眼,鼻头挺大,嘴唇挺厚,唇上边还有颗挺大的黑痣。大热天,他邮信时还戴着手套。挺奇怪的。” “他是骑着蓝色电动单车来的么?” “头一次是步行来的。第二次是骑着电动单车来的,是蓝色的。” 老大爷擦好了皮鞋。肖猛付了款后,又把一盒香烟送给老大爷。老大爷说我只收干活的钱。肖猛说你老就收下。把烟放在小板凳上就走了。 到了哥哥的公司办公室,肖猛把打听到的情况向哥哥做了汇报。 肖强说:“看来邮匿名信的就是这个人。他大热天戴着手套邮信,是怕在信封上留下指纹。”他又说:“你说的这个人的相貌我好像有印象。” “你见过他?”肖猛有些兴奋地盯着哥哥问。 “嗯,让我想想。”肖强想了想,说:“开春的时候我们公司组织过一次春游,公司职工的家属也参加了。这个人好像是公司职工的家属。”说着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袋里装着一叠照片。“这是那次春游照的一些照片。”他拿出照片翻看,又指着一个年轻男子说:“这个人跟你说的邮信的人相貌很像。你看,他圆脸,细长眼,鼻头挺大,嘴唇上也有颗挺大的黑痣。” 肖猛看照片,点头:“是挺像的。” 肖强又回忆着说:“他是行政办公室职员陈云香的丈夫,好像是姓郑。我猜测写匿名信的人可能是公司内部的人,还没猜错。” 肖猛说:“我再拿他的照片给那位修鞋的老大爷看一看,就能证实了。” 肖猛拿着郑南峰的照片给修鞋的老大爷看。老大爷说:“没错,就是他。”肖猛又送给老大爷一盒香烟。 肖强哥俩开始谋划报复陈云香夫妇的方法。 肖猛开始悄悄跟踪陈云香,戴着帽子、口罩猫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他发现她经常买一家兴发小吃店的馅饼。再一次看到她来到兴发小吃店,他靠上前,听到她与老板娘笑说:“你家馅饼好吃,我老公可愿意吃了。他经常熬夜看球,我买了给他做宵夜。” 老板娘笑说:“你这么关心他,真是个好媳妇。”她又笑着说:“你也愿意吃这馅饼?” 陈云香笑说:“是呀,老公吃的时候我也跟着吃点儿。” 她们俩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肖猛想,如果我在陈云香买的馅饼里悄悄下了毒,那他们俩就会在半夜里吃了馅饼死去。 这天傍晚,肖猛看到陈云香又在兴发小吃店买了馅饼,放在塑料袋里,然后向公交车站走去。他马上也去买了同样多的馅饼,装在塑料袋里跟了上去。在等车时,肖猛悄悄给提包中的馅饼做了手脚。 公交车来了,陈云香上了公交车,肖猛也跟了上去,坐在她后面。肖猛仍戴着帽子,大口罩,车开出一段路后,肖猛看到陈云香打瞌睡,悄悄用自己包里的馅饼换下她放在身边的馅饼。他戴着手套,不会在塑料袋上留下指纹。 陈云香回到家中,对郑南峰说:“我又买了馅饼,晚饭就吃馅饼,也省得我做了。” 郑南峰高兴地说:“好呀,我吃这馅饼是百吃不腻呀。” 陈云香说:“我先洗个澡,然后咱们就吃馅饼。” 在陈云香洗澡时,已经饿了的郑南峰拿起个馅饼吃了起来。吃了几口,他感到这张馅饼的味道不太对头,于是,他把吃到口中的馅饼吐了,又去漱口。可是过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胃肠难受,接着就上吐下泻、口吐白沫。他大声喊叫:“哎呀,肚子疼,疼死了!” 陈云香听到喊叫连忙跑了同卫生间,看到倒在地上的郑南峰急问:“你怎么了?!” 郑南峰捂着肚子叫道:“吃了这馅饼我肚子疼,疼死了!” 陈云香连忙说得去医院。他们带了那张没吃完的馅饼乘出租车去了医院。 医院检查说郑南峰胃液里有鼠药成分,马上给他洗胃灌肠,他的情况有了好转。 医院又检查了陈云香带去的馅饼,说里面有鼠药成分。” 陈云香听了这话脸都吓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我多次买过那家小吃店的馅饼,没出过问题呀!” 她的心呯呯地乱跳。如果郑南峰把那张馅饼都吃了……如果他去医院晚了……那可能就没救了,真是可怕呀。她说:“我得去兴发小吃店问问。” 郑南峰说:“今天晚了,明天再去。” 陈云香说:“不行,得现在去问,这种事越早追究越好。你现在没事了,就躺着休息,我一会儿来接你。” 兴发小吃店老板娘一见到陈云香就满面笑容,“姑娘,又来买馅饼了。” 陈云香说:“大婶,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老板娘奇怪地看看她,“想问我什么事呀?” 陈云香指指店内一个角落,“我们到僻静处谈。” 到了角落坐下,陈云香对老板娘说:“刚才我老公吃了你们店的馅饼,口冒白沫,肚子绞痛,立刻去了医院。医院检查说胃液里有鼠药成分,立刻给他洗胃灌肠,这才缓了过来。医院又检查我带去的馅饼,发现里面有鼠药。” 第111章 再一次下毒 老板娘听到这,脸也吓白了。“姑娘,我们的馅饼里可没有鼠药呀,昨天很多顾客都买了我们的馅饼,只你这出了这个情况。” “你们店最近买鼠药灭老鼠了么?”陈云香问。 “没有呀。我们都是用鼠夹打老鼠。因为是食品店,不敢用鼠药呀。从来没用过鼠药。”老板娘肯定地说。 “那这馅饼里的毒药是哪来的呢?”陈云香思索着说。 “这我可就说不清了,反正不是我们店的事。我跟你们无怨无仇,怎么能害你们!再说我们的店就摆在这,跑不了,下了毒不就等着被抓么?谁能干这蠢事!”老板娘说。 陈云香说:“我总在你们这吃馅饼、买馅饼,我是信得过你们的。可老公出了这事,我们也得找找原因。” 老板娘说:“我这没事。原因肯定不在我这。” 陈云香回到医院,对郑南峰说了去小吃店查问的事。又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不是兴发小吃店的事,那是哪的事呢?” 郑南峰想了想说:“不会是你带着馅饼出来,在哪沾染上了鼠药?” 陈去香仔细回想着,轻声说:“我买了馅饼,就上了公交车,也没去别的地方呀。下车就回了家。” “会不会是在公交车上,哪个小孩恶作剧,把掺有鼠药的馅饼放进了你的馅饼里。” “我是在车上迷糊了一阵,装馅饼的塑料袋就放在身旁了。可哪个小孩会干这种缺德事呢?他怎么就知道我会带馅饼上公交车呢?” “也许事出偶然,这世上偶然的突发的事件不少呀。”郑南峰说。 陈云香思索着说道:“会不会有人故意给下药或是掉包,想加害我们?” “这样问题就严重了。”郑南峰板起脸来。他又小声说:“会不会你们老板发现了我们写匿名信的事,对我们进行报复?” 陈云香想了想说:“如果肖强发现了我们的行为,依他的性格,他会直接找我算账的。不会玩这偷偷下毒的把戏?” 郑南峰说:“他可能怕明着算账会担责任,也会暴露他的罪证,所以暗暗下手。” “我们再观察一下,不过,以后一定要小心。要吸取教训呀。”陈云香说。 郑南峰点点头。他心想,做了亏心事,就是怕鬼叫门呀。 肖猛没想到郑南峰放吃了下毒的馅饼,竟然度过了难关,并无大碍。他真是命大呀! 怎么办?为了达到目的,还得继续实施报复计划呀。 这一天,肖强对弟弟说:“我发现陈云香喜欢吃人参软糖,经常在提包里放几块人参软糖,你可以在人参软糖里下毒呀。”说完肖强把一张糖纸递给弟弟,“就是这种人参软糖。” 肖猛拿着哥哥给的糖纸,到商店买来了同样的人参软糖。又在软糖里注射了毒药,这可是剧毒,吃了软糖就得毙命。 中午休息时间,陈云香和同事走出办公室,去吃午饭。肖猛乘机用万能-钥匙打开办公室的房门,戴上手套,找到陈云香的提包,然后用自己带去的三块人参软糖,换下包中的三块软糖。然后迅速离开。 傍晚,快下班了,这时办公室里只有陈云香和她的对面桌女职员余琴。陈云香从背包中掏出两块人参软糖,一块递给余琴,一块自己吃了。陈云香正有滋有味地嚼着软糖,余琴突然叫了声就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陈云香连忙走了过去问:“你怎么了?”可余琴已经口冒白沫不省人事。陈云香手哆嗦着拿起电话打了120。 十几分钟后急救车赶到了。急救医生检查一下余琴说:“她这是中了剧毒,恐怕不好。”但急救人员还是七手八脚把余琴抬上车,拉回医院急救。可到了医院,余琴已经没救了。公司的人员只好向110报警。 接到报警后,田春达立即带领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重案一组的成员来到医院。 医生说从余琴的胃液中检测出毒药的成分,是剧毒,服下去很快就会死亡。医生又指了指在角落里哭泣的陈云香说:“据说死者在来医院前吃了她给的软糖。” 田春达组长和刑警郝东、孟晓春在医院的接待室里与陈云香进行了谈话。 “余琴是在公司办公室里吃了你给的软糖就出现了中毒症状么?”田春达看着陈云香问。 “我经常吃人参软糖,有时也给对面桌的余琴吃。可一直没事呀。谁知今天下午给他吃了一颗,她,她就出事了!”陈云香说着又哭起来。 “你给她软糖时你也吃了么?” “我也吃了,没事呀!” “你的提包里还有这种软糖么?” “有,还有十几块。” “你把它交给我们,我们拿回去检测一下。” 陈云香把提包中的软糖拿出来交给刑警。她说:“我与余琴是好朋友,虽然她是吃了我给的软糖出事的。可我是绝不会给她下毒的。如果我给她下了毒,也不会愚蠢到就有我们两人时给她吃有毒的软糖,这不一下就把我装进去了么?” 她说话的样子很是诚恳,锐利目光能穿透人心的田春达感觉她说的是真话。 田春达又说:“根据情况看很可能是有人想毒杀你,用有毒的人参软糖换下了你包中原有的软糖。这个人了解你有经常吃人参软糖的习惯,包里经常带着人参软糖。而且这个人与你有仇,能够接近你的提包。你想想,有这样一个人么?他是谁?” 其实陈云香已经想到下毒的人是肖强,或是他指使人干的。但她不能说,说了她和老公写匿名信讹诈肖强的阴谋就暴露了。她装作想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摇头说:“我想不出来,我没跟什么人有仇呀。” 田春达感觉到了陈云香说这话时内心略有犹豫。他想,也许她知道些什么,但她不想说,或是不敢说。他对她说:“我们还会找你调查了解情况,近一段时间你不能离开南光市。” 陈云香点点头:“我知道了。” 没想到陈云香吃了软糖没有死,而余琴成了她的替死鬼。陈云香真是命大呀,两次大劫大难都逃过去了。不过,我还得继续行动,拉弓就没有回头箭。 肖强最近一直在阅读、研究各种谋杀案例。他想到了一个看到过的案例:《吉塔·克丽捷斯库谋杀案》。 1933年,在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美丽的女演员吉塔·克丽捷斯库不幸死亡。根据解剖结果,警方断定为自杀。其父提出,女儿无理由自杀,必是他杀无疑。但由于拿不出证据,警方拒绝受理。没有线索说明有人具有杀害吉塔的动机。 然而其父仍不死心,他指控工厂技师利比由·契乌列为杀人凶手。据调查,利比由确有杀害吉塔的动机。吉塔五年以来一直是他的情妇,可是不久前与他断绝了关系。而且,她要近期内嫁给外交官霍特·库扎。因此利比由很可能出于妒忌而杀害吉塔。 但是,警方对利比由的行迹进行侦查,发现他于吉塔死亡一周前便已外出旅行,而吉塔死亡时他不在布加勒斯特。既然他分明不在现场,就不能将他逮捕。对他的住宅进行了搜查,结果一无所获。于是仍以自杀论定。可是有一名热心的警察听说利比由之弟亚历山大·契乌列是个医生,便前往拜访。他在他家发现了一支藏在书中间的注射器,便警觉起来,单刀直入地询问亚历山大为什么把注射器放在那里。亚历山大吓慌了,马上坦白说:“一个月前,哥哥借走了这支注射器。后来我知道哥哥为情妇吉塔·吉丽捷斯库之死受到嫌疑,很是担心,便上哥哥家里取回了注射器。” 第112章 陈云香被毒死 警察立刻将那支注射器交送检验,但并未验出致吉塔于死地的毒药。可是利比由借用注射器确系事实,而时间又是在一个月前。于是,警方对被害者吉塔的住所作了更为细致的搜查,找到了一支牙膏管。他们从管子里挤出一点牙膏加以化验,发现牙膏里混有大量毒药。再挤出一点化验,却是纯净的货色。这就说明,凶手利比由曾拧开牙膏管盖,将注射针插进管内,注入毒药,然后外出旅行,造成与罪案无涉的假象。而吉塔却在利比由外出后使用牙膏中毒死亡。 肖强反复推敲这个吉塔·克丽捷斯库谋杀案。觉得这个谋杀方法不错。他把这个方法告诉了弟弟肖猛。 肖猛乘陈云香夫妇上班时,戴上手套用万能-钥匙打开了他们家的房门,然后穿上鞋套进入室内。他进入到卫生间,将放在洗漱架上的牙膏拿下来。从背包中取出装有氧化钾溶液的注射器,将针头扎入牙膏,注射进毒药。然后原样放回。又悄悄溜出房屋,把门锁好。 7月17日早晨,郑南峰起床后点起一颗香烟,坐在卧室的椅子上抽。忽听得卫生间内“扑嗵”一声响。好像是里面的陈云香摔倒在地上。他连忙到卫生间查看。只见正在刷牙的陈云香手里还拿着牙刷倒在地上,身体抽搐,口冒白沫。郑南峰忙问:“你怎么了?”可陈云香已经说不出话来,进入昏迷状态。郑南峰连忙哆嗦着手拿起手机打120。 由于正是早上上班时间,道路拥挤,120急救车过了半小时才赶到。医生检查了陈云香,说她是中剧毒已经没救了。让郑南峰给110打电话报警。 田春达带着部下赶到郑南峰家。只见陈云香倒在卫生间地上,面部因为痛苦的抽搐而变得很难看。她的右手还握着一把牙刷。 “她是在刷牙时中毒死亡的么?”田春达问郑南峰。 郑南峰还没有从恐惧和悲痛中缓过来,他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是的。我起床后坐在卧室内抽烟,听到卫生间内‘扑通’一声,我忙走进卫生间,看到陈云香倒在地上,已经昏迷。我急忙用手机打120。可是急救车来到时她已经不行了。”说着他眼睛中又流出眼泪。 刑警将卫生间内的牙膏装入证物袋,准备拿回去化验。又在室内仔细搜查,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 郝东小声对田春达说:“凶手可能是带着手套和脚套作案的,没有留下痕迹。” “你们夫妇有什么仇人么?”田春达又问郑南峰。 郑南峰略一犹豫,摇头说:“我们没有什么仇人呀。” 田春达看出郑南峰似有隐情,但不愿说,或不敢说。他严肃地说:“前几天余琴吃了陈云香给的软糖被毒死时,我就问陈云香有没有什么仇人。她支吾着说没有。可几天后她就被毒死了。如果当时她说出了隐情,我们采取行动,她可能就不会被害。” 郑南峰听了心里想,是有隐情,可我们不能说呀,真的不能说。 田春达盯着郑南峰问:“你真的没什么情况可说么?” 郑南峰脖子有些僵硬地点头。 “可你要小心,这下毒可是针对你们夫妇俩的。如果你在陈云香前面刷牙,或是与陈云香同时刷牙,那你也会被毒死。下一想毒死你们的人还可能继续行动。”田春达发出警告。 郑南峰脸色发乌,脖子僵硬地点点头。 牙膏带回公安局后,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牙膏里面与前几天检验的人参软糖一样,含有氰化-物成分。 田春达对组员们说:“情况很明显,有人处心积虑地要害陈云香夫妇。这夫妇可能得罪了什么人。根据情况看,这个行凶者应该是认识陈云香夫妇认识的人,很可能是熟人,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和动向。我们就从陈云香夫妇的社会关系和熟人中查找。 自陈云香死后,郑南峰便患上了神经官能症。整日的疑神疑鬼。走在路上,他总觉得有人跟踪,不时地回过头查看,又看不到跟踪的人。吃东西时他也是看了又看,唯恐有人下毒。他听说银能验毒,专门买了双银制筷子,无论吃什么都先用银筷子插一插,见银筷子没有变色才吃。晚上睡觉,尽管他把门锁得很严,又用棍子把门顶上,可还是担心有人钻进来害他,整夜睡不好觉,似睡非睡,总觉得外面有动静,不时地惊醒,然后起来查看。只十几天功夫,他因吃不好,睡不好,体重下降了十几斤。 他想,以前总盼着快速致富,过高档生活。可现在是快速致富了,又怎么样呢?老婆被毒死了,有钱也享受不到了。自己整日里担惊受怕,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以前是不富裕,可日子过得平安,平稳。现在真想回到从前的日子,可是回不去了。真是后悔呀! 总这样下去不行呀。就是不被害,也得天天神经紧张、混乱被折磨死。怎么办呢?郑南峰思前想后,最后决定悄悄逃离南光市,到一个僻静的小镇,隐姓埋名的生活。 郑南峰悄悄来到一个临海小镇烟波镇。他想先休息一段,恢复一下身体,然后再找个工作,就在这里默默地生活下去。可他不知道,密切监视他,准备找机会下手的肖猛也悄悄跟踪他来到了烟波镇。 应该怎么除掉郑南峰呢?坐在宾馆的沙发上,肖猛抽着香烟想。 可以找一个小船划出海,把他杀掉再伪装成是淹死 伪装成从旅馆的阳台上摔了下去也是可以的。 晚上一个人出去散步,被暴徒杀害了似乎也说得过去。 各种想法不断涌现出来,但无论哪种办法都不完美,都没有绝对成功的把握。 第二天吃完早饭,肖猛做了化妆,戴上披头假发,墨镜,脸上粘上连腮胡子,然后走出旅馆去浏览这个小镇。烟波镇面积虽然不太大,但却是个旅游的好地方,街上外地游客很多,三三两两穿着旅游服装悠闲地逛街。肖猛在街上游逛了一个多小时,看到有卖本地地图的,便买了一张,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椅上看了起来。 烟波镇地形狭长,好像一个走样了的三角形。从市区往北走四十五分钟有个叫急浪湾的入海口。根据地图上的说明,那是个绝妙的地方,“湛蓝的海水,洁白的沙滩,其景观美妙至极”。地图上并注明在海湾内还养殖着珍珠。 解说词里还附加了这样一句话:“这一带浪高流急,请注意安全!” 也不知水流有多急,尸体会不会在眨眼之间就冲到海里去呢?如果是的话,这也是一个杀死郑南峰的好地方。 急浪湾那种地方,游人一定很多。就是尸体能很快地被冲进大海,在杀他的时候也很容易被人看见。再往北怎么样呢?从地图上看是一片原始森林,几乎找不到有民房的标记。大概有很多无人的海岸,租一辆汽车把郑南峰骗到无人的沙滩上,就地杀了他怎么样?要不就先杀了他,再扔到原始森林里去,或扔到大海里去,这样是不是更好呢? 看完地图,肖猛继续在街上逛,听说市区内有家出租车公司,他便去那里打听情况。 出租车公司在一个院子里,院里停放着十几辆红色的出租车。几名司机坐在一座凉棚下闲聊着,看样子是在等待乘客或是等待公司分派任务。 第113章 杀人前的准备 肖猛走进公司业务厅。一名长相年轻漂亮的女业务员接待了他。“先生是要租车么?”她笑盈盈地问,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有这个想法,来打听一下情况。” “我们这可租有司机的车,也可租自驾车。先生是想租哪一种?” “我想租一台自驾车。但不是今天。” “一台车包租一天五百元。晚上七点前必须把车交回。你哪天租都可以,事先来个电话就可以。”女业务员说着递给肖猛一张公司的业务联系卡,上面有公司的业务简介和电话。 又聊了几句,肖猛带上业务联系卡离开了。 肖猛又在一家商店买了两瓶本地特产的果汁饮料,接着在一家药店买了支医用注射器,便返回了旅馆。 他把房门落了锁便开始工作。 他先将带来的氟化钾溶液吸入到注射器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针头扎进饮料瓶的塑料盖子,扎穿后把毒液注射进饮料瓶里。 如果中间针头折了,就将前功尽弃,所以必须小心操作。 操作完成后,他又仔细看看瓶盖,因为塑料瓶盖有弹性,针头拔出后就基本恢复了原样,是看不出针扎过的痕迹的。而瓶盖的包装又没有破坏。 必须事先把毒药从塑料瓶盖注射到饮料瓶里去。如果打开盖的话可能会引起郑南峰的疑心。他又在这瓶饮料的商标上用圆珠笔做了个记号,以区分另一瓶自己准备喝的饮料。 最后该干的事就是处理注射器了。如果注射器被发现了也会产生麻烦的。 把这东西扔到海里最为安全,于是他便注射器装进背包走出旅馆。 旅馆离海边不远。他很快就走到了。海的气味越来越浓。 他站在崖边,把装有注射器的纸袋尽量地向远处扔去。纸袋只溅起一点点水花便沉了下去。 肖猛已经查找到郑南峰居住的旅馆和房间号。他给郑南峰打电话,用压低的嗓音说:“我是出租车司机,先生想去急流湾旅游么?我驾车平稳,价格也低。” 郑南峰正准备去急流湾旅游呢,听到电话很高兴,“我正准备去急流湾旅游,我去之前给你打电话,就用你的车了。” 肖猛又租车开车去了趟急流湾,观察了地形,了解了一下附近情况。返回旅馆后他想,现在我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可以乘外出旅游之机,用毒酒毒死肖猛,也可以用武器杀死他。现在就看哪种机遇适合下手了。 接到郑南峰打来的电话,肖猛开着租来的轿车来到郑南峰居住的旅馆。 郑南峰上车后,肖猛对他说:“急流湾那里景色很美,还能看到养殖珍珠。” 郑南峰微微一笑,说:“好啊,去。美景、养殖珍珠我都感兴趣。” 出了市区路上车不多,车子开得快而平稳。郑南峰笑着说:“师傅你车技不错呀,坐你的车很舒服。” 肖猛笑说:“你就好好享受,坐我的车包你满意。”他又从身旁拿起瓶饮料递给郑南峰:“先生喝瓶饮料解解渴。这果汁饮料是本地特产,很好喝的。坐我的车提供饮料。我也有些渴了。”说着他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另一瓶饮料喝起来。 郑南峰拿着饮料瓶看了又看,没有看出包装上有什么问题。但他还是没有动,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现在对外边的饮料不喝,怕中毒。 肖猛喝了几口饮料后看着郑南峰说:“你怎么不喝呀?这果汁饮料很好喝的。” 郑南峰笑笑说:“我不喝甜的饮料,谢谢你。”他把那瓶果汁饮料又还给肖猛。 肖猛接过饮料无奈地笑笑说:“你不喝甜的饮料,那就没办法了,你没有口福呀。”他喝光了自己那瓶饮料,又继续开车。 到达了急流湾,已有几辆车停在那里。 下车后郑南峰先去土特产商店看了看。这里也有一群年轻人在吵吵闹闹地买东西,但没有见到带着家小的游客,大概对于家庭游客来说,这里太远了。店里摆着不少土特产。郑南峰看着买了两样。 已经是午间了,一些年轻人在近旁餐馆吃汤面。不知他们是不是走到哪儿都吃面条?在这里面条显然是最便宜的。 郑南峰要进餐馆吃午饭,肖猛却不去,他说他车里带着午饭。实际上是他不愿让其他人注意到他。 吃完饭两人从土特产商店后面走下陡急的坡道,急流湾的景色尽收眼底。 这里确如旅游指南中所述,“自然景观美妙至极”。 深而宽阔的海湾水色斑斓,海水因其深浅不一呈现出不同颜色。海湾里布着绿荫覆盖的可爱岛屿,这些岛也是珊瑚礁。 两人走下白光晃眼的沙滩,珊瑚碎片形成的海滩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没有任何广告,也听不到扬声器不识趣的吵闹声。 虽然立着“潮深流急,禁止游泳”的牌子,几个身着泳装的年轻人仍在游着。 “游泳吗?”肖猛看着郑南峰问,“你要是游的话,我去车里取游泳衣。”肖猛水性极好,他想如果下水游泳,可以在僻静的海水中对郑南峰下手,把他扯到水下淹死,人们还以为他不小心溺亡了。 可郑南峰摇了一下头。“我刚才喝了些啤酒,有点儿头疼,你一个人去游!我在这儿等着你。” “你要不游的话,我也不游了。”肖猛说。 “那么,你给我照张相!”郑南峰说。 “当然可以!”肖猛马上拿过郑南峰的手机给他拍照。 照完相他们又开车向另一处风景地驶去。 车跑了二十分钟,便遇见了一片树林。肖猛把车停在路边,说,“咱们观赏一下这片茂密的原始树林。” 林中树木长得密密丛丛,让人觉得如果走进这片茂密的树林,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肖猛想,如果郑南峰走进密林,那就在密林里下手。 可郑南峰看着嘟囔了一句:“这里有些阴森恐怖呀!咱们还是走。”说着就急忙回到车里。 车子沿着海边的路飞奔着。 右侧是绵延不绝的美丽海岸。海浪撞击礁石打开一朵朵白色的浪花。礁石内侧的海水风平浪静,就像一面镜子。 如果这风景临近大都市,那里人们肯定会欢欣跳跃。随之海边的房子就会像雨后春笋一样盖起来,洗海水浴的游客也会把沙滩占得满满的。 但是在这里,绵延不绝的美丽海滨竟连个人影都没有。 左侧的陆地上是大片繁茂的树林。 “停下……!”郑南峰突然叫了一声。 前方十多米的地方盛开着一大片木模花,在这个岛上到处都有开放着的木模花,但是,像这种成片开放的还没见过。在路的一边就像立起了一道红色的木模花墙一样。 “我想摘那些木模花。”说完他就迅速地下了车,摘开了木模花。 肖猛也从驾驶座上走下来,帮着一块摘木模花。 两个人一会儿功夫就摘了一堆木模花。 “你不觉得坐着弥漫着木模花香的车非常舒适吗?”郑南峰笑说。 “嗯,这样是很不错。” 车的后座上放满了木模花。车内香气冲鼻。 车向前行驶着,郑南峰又笑问:“置身花丛中的感觉如何?” “心情不错呀。”肖猛笑答。他心里不由微微冷笑,心想,一会儿你就要命归西天了,还有心赏花呢。 “再往前开一点,有处很有趣的地方。”肖猛注视着前方说道。 “有趣的地方?”郑南峰问。“地图上好像没写着前面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呀?”他半信半疑地在膝上打开旅游图看了看。 “从地图上看,前面有个叫望远台的地方,是那里吗?” 第114章 郑南峰被杀死 “不,不对。”肖猛摇头 。 “那是哪呀?” “到了你就知道了,很美的地方。” 车继续前行,郑南峰逐渐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不安。 肖猛把汽车拐上了土路,颠簸着向前开去。 郑南峰的不安越来越严重了,他觉得有些不对头。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停车!” 就在这时,肖猛突然把方向盘向右打去。这是一块伸进海中的小岬角,车正好冲到尽头停了下来。 岬角上长满了一人多深的杂草。 “到了!”肖猛熄了火,把车钥匙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背起随身的背包下了车。 “这就是你说的很美的地方?”郑南峰问道。 这地方除去一人多深的杂草外什么都没有,而且也没有路。 “这里藏着有趣的东西。”肖猛说。接着他从草丛中推出一辆摩托车。 “这里怎么有台摩托车呀?”郑南峰惊讶地问。 “我昨天晚上租的,然后开到这里的。我把车藏在这草丛里。回饭店时可把我累坏了,正好碰见一辆往城里运水果的卡车,我搭上车才算免去了步行之苦。” “你要这摩托车有什么用?”郑南峰更惊讶地问。 “我回城里用呀!总不能从这里走回去。” “可是,这辆汽车呢?”郑南峰指着轿车问。 肖猛冷冷地对他说:“傻瓜!这汽车是你的棺材呀!” 郑南峰的脸白了。“你说什么?” 肖猛用带有轻蔑的目光看着郑南峰说:“你认为我真的是为了拉生意带你来这里旅游么?” “那么你是……” “我和你一起来为的是要找你算账,给我哥哥报仇!你以为你写匿名信敲诈的钱就白得了,做梦!你把存钱的银行卡交给我,密码也告诉我!”说着他从背包中掏出手枪,这是肖强交给他的。 郑南峰脸变得煞白。“你,你不要动手,我把银行卡交给你。”说着他从衣袋中掏出钱包,从中拿出银行卡。 肖猛一把抢过银行卡,问:“这里有多少钱?” “有五十万,另五十万我买了房子了。” “密码是多少?” 郑南峰说出了密码。 “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你饶了我。”郑南峰面对着肖猛跪下了。 “你这个人贪得无厌,我现在饶了你,你还会找我们哥俩麻烦的。” “我不会,绝对不会!” “我不会相信你。也不想留下你这个祸根。”肖猛举起了手枪。 “求求你,饶了我。” “你一而再地勒索,怎么没想到有今天。不多说了,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说罢肖猛就开枪了。 郑南峰倒在草丛之中。他的头部出了两个窟窿,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肖猛抱起郑南峰的尸体走向汽车,他的左脚腕处被荆棘划了个口子,流出了鲜血。他把尸体放在汽车上,发动了汽车。汽车向前滑行了十来米,就掉下悬崖,栽到了大海里。很快就被海水淹没了。 这一带有在海底打捞珍珠蚌的养珠人。他们在潜水时发现了王莲玉的尸体,又看到尸体的头上有枪洞,他们马上报了警。 田春达接到烟波镇派出所报告,说是在他们镇急流湾发现了一具被枪击致死又沉到海下的男尸,经查这是最近来到烟波镇的郑南峰。 因为南光公安局向各地公安部门发出协查通报,如发现被追查人员郑南峰踪迹,要立刻报告南光市公安局。所以烟波镇派出所发现郑南峰踪迹后马上向南光市公安局报告了。 接到报告后,田春达带领郝东、孟晓春立刻赶往烟波镇。 经查验,死者确实是郑南峰。烟波镇派出所所长刘方说,他们已经做了一些调查。郑南峰是8月3日早上乘坐一辆出租车去急流湾后被害的。那个出租车司机是伪装的。有人看到过他,但他戴着假长发,连腮胡子浓密,又戴着棒球帽和墨镜,看不清他的面目。但能看出他是青年男子,中等个,身材偏瘦,动作敏捷。我们按照叙述人的描述,给他画了个模拟图像 。 田春达看着模拟图像想,这个伪装的出租车司机,很可能也是杀害陈云香的凶手。他追踪郑南峰到烟波镇,将他杀害了。?这个人肯定与郑南峰夫妇有仇,必欲除之而后快。可郑南峰夫妇又不肯吐露隐情,致使先后被杀害。 派出所长又对田春达说:“那个伪装的出租车司机是用假身份证作抵押租的车。我们调查了这个身分证的主人,他是南光市人,叫李友,他说他的身份证前几天被偷了,他最近一直在南光市,没有去过烟波镇。经调查,他的话属实。” 在烟波镇做了一些调查,认定杀害郑南峰的凶手已经离开了烟波镇。田春达一行回到南光市。他们马上搜查了郑南峰的住处。郑南峰夫妇虽然买了新房,但还没有装修,所以仍住在原来租住的房子里。 刑警仔细搜查着,孟晓春发现了可疑情况,一堆旧报纸中,有些报纸被用小刀刻了些四方窟窿。田春达看了后分析说:“这被刻掉的字可能是用来粘贴匿名信了。郑南峰夫妇俩用这匿名信勒索富翁,用得到的钱买了新房。他们可能一次得逞野心膨胀,又再次用匿名信勒索富翁,富翁不堪忍受,便找杀手对这夫妇俩动手,先后杀死了他们。”刑警们听了都点头赞同。 田春达又说:“把这些刻掉字的报纸都带回去,可能能从中分析出匿名信的内容。”孟晓春应了一声把那些报纸都捆绑起来。 田春达继续说:“现在我们可以确定一下破案方向,首先要寻找这个被勒索的富翁。他很可能是郑南峰夫妇熟悉的人。我们要有针对的进行调查。” 刑警们都点头。 按照田春达指出的追查方向,肖强理所当然地被纳入了审查名单,而且是重点审查人员。因为他是富翁,又是陈云香夫妇熟悉的人。 可肖强有确凿的不在现场证明。在陈云香夫妇被害期间,他在外地考察投资项目,并没有在南光市,也查不到他牵涉作案的蛛丝马迹。并且,没有发现他与陈云香夫妇有什么大矛盾。 田春达对部下说:“即或是这样,也不能放松对肖强的注意,他也可能不直接参与对陈云香夫妇的作案,但会指使别人去做。 这天,田春达又与郝东到肖强的公司做调查。走到公司门口,他看到肖强将一个人送出公司大门,并小声对他说着什么。那人听着点头,又说:“哥,我走了,你回去。”然后离开。 田春达注视这个年轻男子,觉得他与烟波镇派出所画的伪装出租机司机图像有几分相似。只是他不是披肩长发,而是平头短发,没有连腮浓密的胡子。但身材和脸型有些像。 这时肖强笑着说:“警官们又来搞调查了,真是辛苦呀。” 田春达说:“陈云香是你们公司的职工,为了揭开她被害的真相,我们就得多做调查,以取得更多的破案信息。” “我也希望你们尽快破案,以还我们公司职工陈云香一个公道。来,请进,我让人给你们准备茶水,饮料。”他又拿出盒还没开封的硬盒大中华香烟递给田春达,“田队长请抽烟。” 田春达摆摆手拒绝了,“我只抽红梅牌烟。” 三个人一起走进公司。田春达问肖强,刚才那个年轻人是你弟弟么?” 肖强点头:“是我亲弟弟。” 第115章 发现凶手踪迹 115、发现凶手踪迹 “他在哪上班呀?”田春达又问。 “在保镖学校当武功教练。”肖强微笑着回答。 “噢?那他武功一定很好了?”田春达也微笑着说。 “还行,两三个人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看这小伙走路虎虎生风,我就觉得他是练家子。” “田队长真是火眼金睛呀。”肖强笑着奉承说。 田春达笑着摆手“哪里,你过奖了。”他又问:“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呀,说不定我们刑警以后搞武功训练还要请他指导呢。” “他叫肖猛。他哪里敢给你们刑警指导武功。你们刑警的武功那可是一流的,个个身手不凡。”肖强笑答。 傍晚,田春达和郝东忙完了这次调查,离开肖强的公司回家。路上田春达对郝东说:“我看肖强的弟弟肖猛样子有些像烟波镇派出所画的伪装出租车司机。” 郝东点头:“是有些像。” 田春达说:“我们要对他进行调查。” 郝东点头,“也许这是个突破口。” 田春达和郝东来到保镖学校,找到肖猛进行谈话。 田春达看着肖猛说:“今天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想了解什么你们就问。”肖猛很平静地说。 “你认识陈云香和郑南峰么?” 肖猛想了想,摇头:“不认识。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 “你最近去过烟波镇么?” “没有,我从来没去过那。” “8月20日你在哪里?做了什么?”田春达又问,这一天是郑南峰在烟波镇被害的日子。 肖猛想了一下回答:“那前后几天我去看望我的朋友陈源,他胃部动手术住院了。” “陈源也在南光市么?” “他在方圆市,我是请了几天假去那的。” “你有去方圆市的车票和住宿收据么?” “有。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我去给你们拿来。”肖猛说着起身。 看了肖猛拿来的车票和住宿收据后。田春达和郝东离开了保镖学校。 返回刑侦支队的路上,田春达给陈源打了电话,陈源说肖猛说的话属实。 田春达对郝东说:“即或8月20日前后肖猛去了方圆市,看望了陈源,但方圆市距离烟波镇只有30公里,他完全有可能在这期间去烟波镇作案。” 郝东点头:“是啊,并不能排除肖猛作案的可能。” 田春达又提出新的想法:肖猛从方圆市前往烟波镇作案,必定会乘公交车或出租车,我们要去调查一下。 于是田春达队长将重案一组分成两组,一组查方圆市开往烟波镇的公交车和出租车,另一组查烟波镇的公交车和出租车,两组都带着伪装成出租车司机的人的画像,还带着肖猛的照片。 很快,调查有了发现。一名方圆市的出租车司机说:“8月18日他搭载一个顾客去烟波镇,这个人很像画像上的人。他戴着棒球帽,墨镜,连腮胡子,看不清面目。但他左脚腕上边有一处一寸来长的划伤,是新划的。如果你们现在找到这个人,他脚腕上估计还有伤痕。” 刑警对这名司机的帮助非常感谢,并马上返回南光市再次讯问肖猛。 田春达看着肖猛说:“你最近脚腕受过伤?” 肖猛听了这话一愣,接着恢复平静,淡淡地说:“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田春达说:“你掀起裤腿让我们看看伤。” 肖猛很不情愿地掀起左裤腿,露出伤痕。 田春达看到这伤痕一寸左右长,是新伤。他看着肖猛冷冷地问:“你8月18日乘出租车从方圆市去过烟波镇?” “没有呀,我说过我从未去过烟波镇。”肖猛很不高兴地回答。 “可方圆市的一名出租车司机看到你搭乘他的车在8月18日上午去过烟波镇。” “他看错了?或是看到的只是跟我相似的人。”肖猛冷冷地说。 “他说那人左腿脚腕上方有一寸左右的新划伤。现在你的左腿脚腕上方也有这样的新划伤痕。”郝东刑警向肖猛的左脚腕上指了指。 “那也许是巧合?我确实没去过烟波镇。”肖猛很平静地回答。 “你要说实话,如果你确实去了烟波镇,是抵赖不了的,我们早晚会查清。”田春达严厉地说。 “我说的就是实话,你们可以调查么。”肖猛眼睛一横说。 离开肖猛后,郝东对田春达说:“这个肖猛硬是抵赖,还说划伤是什么巧合,那有这种偶然的巧合?!”他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但我们现在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巧合。要想让他承认事实,我们还得做更多的调查,拿出过硬的真凭实据。”田春达望着前方的道路说。 田春达队长带着几个刑警又来到烟波镇调查。他们再次来到郑南峰被害的现场。田春达看着野草丛生的现场对刑警说:“我看肖猛脚腕上的伤口像是被荆棘类的东西划的,大家仔细在周围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荆棘留下了血迹。” 刑警们立刻在四周的野草中仔细检查。不一会儿,郝东叫了起来:“这颗荆棘上有血迹!” 田春达马上赶过去察看。一颗荆棘上有点点血迹,已经干涸发黑了。田春达说:“这很可能是肖猛的血迹。把这颗荆棘带回去化验血迹。” 郝东马上将荆棘从根部割下,放入取样袋。 经过对荆棘上的血迹进行dna比对,证明这血迹就是肖猛的。 田春达又下令传讯肖猛。郝东刑警来到肖猛的家,他母亲接待了郝东。 郝东坐下后,看着肖猛母亲问:“大婶,我是来找肖猛的,有些事想向他咨询。” 肖猛母亲回答:“肖猛去南方旅游了。已经走了几天了。” 郝东一听很是遗憾,他又问:“肖猛去了哪个城市呀?” 肖猛母亲回答:“说要去好几个城市呢,具体要去哪里,我也不太清楚。”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呀?”郝东又问。 “这我也不知道,肖猛也没跟我说清楚,只说他要去南方旅游一些天。”肖猛母亲有些抱歉地说。 郝东无奈,只好起身告辞了。走出肖猛家,郝东心想,肖猛这小子肯定是觉察到风头不妙,畏罪潜逃了。 118、肖强邂逅富家千金 肖强旅游后在洛杉矶机场还未登上回国的飞机,便盯上了那个姑娘。 她二十出头的年纪,双眸明亮有神,属于智慧型的美貌。她拥有匀称体型,双腿完美无缺。从那细俏的脚尖,一直到被绸缎裙子裹着的杨柳细腰,就像一件美术作品,呈现出精雕细琢似的外形美。 肖强盯上她并非仅仅因为她身段的魅力,而是由于她的服装以及潇洒的谈吐都含藏着高雅的上层社会的气息。从外套服装到提包饰物,均为昂贵的名牌之物。可她本人却毫无显贵意识,一切举止极为自然大方,这说明她的成长环境优越非凡。女性的天生丽质再受到良好的环境培育,就可雕琢成艺术品一样的精致美女。 但她也如高贵的艺术品一样,并没有受到什么触摸,至今还存有一种未受过男人洗礼的纯真。 父母的严加保护使她不知晓什么是不利和危险,所以,她就像野生动物园中的动物一样,没有丝毫的警戒心。身体尽管已发育成熟,但那天真无邪的笑脸,那和善近人的态度,那活泼爽直的用词,都说明她对危险尚无免疫力。 她准是个大人物的女儿!父母或是高官,或是富豪。 肖强的斗志油然而起,他深知,结交这种女人是大有可为的。他的经验告诉他,这种女人是“摇钱树”;是“登天梯”。 飞抵中国大约需要近20小时,肖强准备在这期间寻找机会,结交上这“公主”。 第116章 肖强邂逅富家千金 肖强旅游后在洛杉矶机场还未登上回国的飞机,便盯上了那个姑娘。 她二十出头的年纪,双眸明亮有神,属于智慧型的美貌。她拥有匀称体型,双腿完美无缺。从那细俏的脚尖,一直到被绸缎裙子裹着的杨柳细腰,就像一件美术作品,呈现出精雕细琢似的外形美。 肖强盯上她并非仅仅因为她身段的魅力,而是由于她的服装以及潇洒的谈吐都含藏着高雅的上层社会的气息。从外套服装到提包饰物,均为昂贵的名牌之物。可她本人却毫无显贵意识,一切举止极为自然大方,这说明她的成长环境优越非凡。女性的天生丽质再受到良好的环境培育,就可雕琢成艺术品一样的精致美女。 但她也如高贵的艺术品一样,并没有受到什么触摸,至今还存有一种未受过男人洗礼的纯真。 父母的严加保护使她不知晓什么是不利和危险,所以,她就像野生动物园中的动物一样,没有丝毫的警戒心。身体尽管已发育成熟,但那天真无邪的笑脸,那和善近人的态度,那活泼爽直的用词,都说明她对危险尚无免疫力。 她准是个大人物的女儿!父母或是高官,或是富豪。 肖强的斗志油然而起,他深知,结交这种女人是大有可为的。他的经验告诉他,这种女人是“摇钱树”;是“登天梯”。 飞抵中国大约需要近20小时,肖强准备在这期间寻找机会,结交上这“公主”。 116、 在机场验关时,肖强马上跟住那女子,迅速从背后窥视了提交检查台的护照,知道了她叫“赵丽珠”。真是名副其实。当然,她坐的是头等舱。 肖强暗自庆幸自己坐的也是头等舱。不仅是飞机,列车、轮船、剧院等,凡是有级别的场所他统统都要“头等座位”。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坐上社会的头等座席。 在飞机座位上坐下后,肖强环视一番,发现头等舱的客人均是夫妇和年长者,似乎没有对“公主”抱有野心的人。 机会意外地迅速到来。飞离洛杉矶供应午餐后不一会儿,她就离座向头等舱专用的休息室走去。肖强毫不迟疑地紧跟上去。休息室只她一人,好像她是来寻找图书的。 肖强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心不在焉地向书架扫了一眼。为了消除飞行中的烦闷,这里备有以畅销小说为主的通俗读物。 书架上有几本肖强知道的书。斜眼瞟了一下,好像她在挑选推理小说。肖强为了掩饰无事找事的尴尬,便随意抽出了一本推理小说。 她正巧看见,不禁“啊”地叹了一声:“您找这本书吗?那么,您就看!” 肖强马上抓住机会,把书递了过去:“您想看就给您看。” “那不耽误您读这本书了吗?”她踌躇着说。 “没关系,我可以看其它书。” “那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和您这样有品位的姑娘一起旅行,一味读书就不礼貌了。” “哟……”丽珠脸上泛起了薄薄的红晕。机灵的女性,听到对自己的赞美之词都绝不会反感的。明知是无关痛痒的外交辞令,也作为背景音乐欣然听之任之。然而,这种放纵的态度,实际上是允许了对手的进一步接近。 “好像您挺喜欢推理小说呀。”肖强又向深层迈了一步。 “嗯。我讨厌杀人的血腥描写,但喜欢推理的解谜情节,特别是这位作者的作品,扑朔迷离,我很爱读。”赵丽珠说出了刚才肖强让给她的那本书的作者姓名。 “啊,这位作者的作品,我有好几本呢!”肖强马上接道。 “是吗?有《幽谷惊魂》吗?” “有。那本书恐怕会成为他的代表作!” “可以借给我吗?在美国看到广告时就很想读读,但错过了购买机会。” “虽然我很想说愿意高兴地将书借给您,但到目的地之前是不想把书拿出来的。” “为什么?” “好不容易同富有魅力的女性结伴而行,没有任何男子会让她沉溺于阅读小说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肖强。” “哟,您真会说话!”赵丽珠用手捂住嘴笑了几声,说,“我叫赵丽珠。” 两个人就这样独占休息室聊了起来。当空姐的广播告知已快到檀香山时,他们方才因时间的流逝之快大吃一惊。 在檀香山机场时,他们更加亲密了。丽珠说她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父亲因工作来美,她就利用暑假跟随过来了。可是,父亲有件急事要回中国,把她一人留在父亲的好友家中,让她一人在美国游览。 “令尊大人是个大忙人哟!”肖强感叹。 “他是特别的忙。不论什么事,他要不亲自过问就放心不下。” “令尊是企业家?”肖强悄悄地放出了试探气球。 “好像搞了几家实业公司,我不太了解父亲的工作,父亲也不跟家里人说。” 肖强想,她是在父亲的经济实力庇护下,未经过风浪波折而成长起来的! “肖强先生也工作了吗?”赵丽珠开始询问了。 “我呀,半是工作,半是学习。” “您大概是在大公司工作?” 赵丽珠再次把目光落在了肖强笔挺的高档西服上。正因为他把从女人那里索取的钱财大半都花在服装上,所以他自信:同任何时髦的花花公子比较,都不会相形见绌。 肖强说,“其实,我是中国南光市一家咖啡店的经营者,这次是来美国旅游的。忙里偷闲,放松一下自己。现在是要返回中国的。” 这么说,你也是个企业家了?”赵丽珠佩服地点了点头。 “你到休息室来寻找推理小说,很是悠闲自得呀。”赵丽珠的语气很随便了。 “旅游时间就是要放松自我么。回去就要紧张工作了。要办法一个企业,不管是大是小,也是很不容易呀。我真想就此下去,永远飞不到中国。” “不要撒谎了。我看尊颜上明明写着,‘归心似箭’。” “对了,你是回中国哪个城市呀?”由于熟悉了,赵丽珠已将“您”,改成“你”。 “我是回南光市。”肖强微笑着说。 “真巧了,我也是回南光市,咱们还是同乡呀!”赵丽珠兴奋地说。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来,为他乡遇同乡握个手。”肖强伸出手。 赵丽珠爽快地伸出手与他相握。 二人愈觉亲密,谈笑风生,欢畅交流。 在美国肖强有一次特殊遭遇。他到海边去观光。来到海岸边他却没有下水游泳,只是漫不经心地观赏沙滩上的游乐人们。这时,有位漂亮的中年白人妇女叫了他一声,肖强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又向他招手,他向她走去,从那女人的眼神中,他看出了她对自己的相貌和身材感兴趣,她对这女人也感兴趣了。她虽人到中年,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模样俊俏,身材窈窕,显得还很年轻。她媚笑着对他说:“我们交个朋友。”这句英语他听懂了,便笑着点点头。她拉着他的手,将他领到了附近的一家汽车旅馆里,两人在床上了亲热了起来…… 离开中国后一直强忍着单身生活的肖强,积蓄了饱满的体能,使那位漂亮白人妇女得到了满足。 第二天肖强又到海边去,那位白人妇女又向他介绍了另一位白人妇女。乐于此道的肖强将海滩当作了解决生理问题的场地了。 肖强凭经验预感到:自己对异性的吸引力是很强的,对赵丽珠也不例外。如果吸引住她,她今后很可能成为他的摇钱树和登天梯。可他明白:这种猎物绝不可急于求成。如果光贪图女人的身子,马上就可勾引,可肖强的目的是要长期吮吸在女人身后的巨大甘果的汁液。为此,现在只能放长线,必须花费时间慢慢收拢手中的网。 第117章 大饭店里的缠绵 回到中国南光市,肖强与赵丽珠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表示今后还要相互联系。 肖强开始想法子了解、接近赵丽珠。赵丽珠在临分手时给他留下的住址是在南光市青松区的高级住宅区。那地方离市中心不远,很清静,充满着上流阶层气息。那高级住宅犹如主人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似的竞相矗立。其中有一处住宅,特别豪华,庭园绰绰,花木繁茂,一看便知居住的是大户人家,这就是赵丽珠的家。 肖强打听到赵丽珠的父亲是本市有名的私人企业家赵亮,他开办着一家价值几亿元的集团公司。赵丽珠的身世搞得越清楚,肖强的斗志也就越旺盛。赵丽珠确实掌握着肖强的头等座位的票子。若成了赵亮的女婿,那还愁什么头等座席。 刚调查完赵丽珠的家庭背景,肖强便打电话找她了。 接到肖强的电话,赵丽珠显得很激动:“我一直盼着你的电话呢,你终于打来了。我真想见到你,你能出来吗? 肖强和赵丽珠开始交往起来。 肖强知道在这恋爱的初期,来不得半点粗心大意。赵丽珠与以前的猎物不同,必须稳扎稳打,一步步前进。经过数次交往,两个人越来越亲密了。 向赵丽珠动手的时机到来了,这时机却是她自己送来的。 这天赵丽珠给肖强打来电话:“肖强,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肖强问。 “我父母要到欧洲去办事,并顺便旅游。” “他们要去多长时间?” “半个月左右,我要上学,所以就一个人留在家中。” “那够寂寞的。” “是啊。只有两个佣人,我很害怕。所以我就想,让佣人休假,我一个人住在饭店里。” “住饭店?” “怎么样,是好消息!你也来饭店陪我,怎么样?” 她那哑然失笑的深层充盈着挑逗,当时肖强就感到向猎物动手的机会终于到来了。猎物是主动地自投罗网。 “丽珠,这是真的?”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问。 “我没必要撒谎。其实,我已预订好了饭店。妈妈后天早上就出发,后天的晚餐说不定我们在饭店一起用呢。” “好,从后天起就能放松地在一起,尽情欢乐喽!”肖强笑着说。 赵丽珠将父母送到机场后,便赶到都市大饭店的主餐厅,与肖强对面而坐,共进晚餐。 宫廷蜡烛的柔光洒在他们相对而坐的小桌上。这是他们二人的独立王国,那烛光照不到的阴暗区域使他们与其它王国隔离开来。虽然空间是相连的,可烛光造成的网状黑暗却比铜墙铁壁还要坚固,确保着一个个小天地的隐私。这屏障的优雅及完美是用金钱构筑的。 精心制作的晚餐点缀在这个餐桌上,犹如一个个河外星云,美丽、典雅且富有音乐性。“今晚你要是高兴的话就多喝点,反正不要回去了。”赵丽珠又笑着补充道:“我是第一次单独与异性夜里在一个房间呢。” “今晚我就当你的卫士!把你陪伴保护好。”肖强笑说。 “为了我们美好的第一晚,干杯!”赵丽珠笑着举起酒杯。 “干杯!” 二人碰杯有声,把盏共饮。肖强认为他们已达到亲密无间的地步了。 漫长的晚餐完毕,向居住的房间走时已是晚上10点钟了。赵丽珠喝得已站不稳了。肖强扶着赵丽珠,只觉得一种柔软丰满的重量热乎乎地传到他的手上。从这手感就可断定,品尝这猎物的时机成熟了。 从电梯下来的时候,肖强支撑着东倒西歪的赵丽珠的身子,乘机将手插入她的腋下。那手伸进去就没再退出来。 赵丽珠没有推开肖强伸进来的手。来到了房间门口,肖强从她手中拿过钥匙打开了门。 赵丽珠踉踉跄跄地进入房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肖强把赵丽珠搂在怀里,将嘴唇稳实地贴在赵丽珠的嘴唇上。 赵丽珠闭着眼睛,惬意地接受这甜蜜的亲吻。 肖强接着继续温柔地进攻。 赵丽珠有些羞涩地微笑着默默承受。 完事后,肖强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是头一次吗?” “当然喽。不过,你问这话我倒感到意外。”赵丽珠娇羞地说。 “像你这样美丽温柔的女子以前就没有男人亲近吗?” “男朋友倒有几个,不过,我并不是谁靠近我,就跟谁好的。” “你能看中我,真令我感激。” 见多识广的肖强犹如船主刚刚为新船下水典礼剪过彩似的,心中充满了新鲜感、满足感和自豪感。 “我喜欢你!所以我把自己完全交给你。今后我们也要在一起。” “你能这样说,我真高兴。”肖强笑着亲了赵丽珠一下。 在那以后的两个星期,肖强和赵丽珠几乎天天腻在一起。 与赵丽珠两周的“同居”结束了。肖强坚信达到了比预期还要好的效果。如今的赵丽珠已不是昔日的赵丽珠,其最好的证明就是在次日必须回家的最后一个晚上,她搂住肖强哭诉着不愿离开他,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肖强前一段时间相处的女友范娟对肖强表示不满了:“你说跟朋友交往,也不能连续半个月不跟我见面呀。” 范娟是一个中学音乐老师,喜欢在咖啡店里听肖强弹钢琴,肖强见她长得漂亮,就吸引住她。肖强吸引她主要是为了解决生理问题,他现在是离不开女人的。而范娟对他一往情深,是下了非他不嫁的决心的。 “我的几个外地的中学同学来南光旅游,好久不见,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就陪他们一起玩了这几天。”肖强蒙骗范娟说。 “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呀?” “你这话问的,当然是男同学了。” “那你说,赵丽珠是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赵丽珠的?”因这是突如其来的发问,肖强没有思想准备,顺口就说出了。 范娟抓住了肖强的失言,追根刨底。“虽然有了我,可你还要吃里扒外,到外边偷腥。” “其实,跟她也没什么,只是认识而已。”因为太慌忙,编造出来的答话也太迟缓。 “仅仅是认识的女人在饭店房间里呆上数夜吗?” “你,跟踪我了?” “我在都市大饭店有个朋友,今天我去探访,偶然从侧面看到了你。我本想打个招呼,可你身边有个女人。你张口一声赵丽珠,闭口一声赵丽珠,简直把她当作公主了。又一头钻进一个房间里。我向我的朋友打听,她说最近这十几天你们一直泡在一起。你还想欲盖弥彰么?” 范娟接着气愤地说:“有了我,你还要干那种事,半个月与那个女人鬼混在一起。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我在什么地方会见谁是我的自由!” “你怎么这么说!我把我青春纯洁的慷和肉体都给了你。什么都随着你。”她以前从不提及这事,可她发现了肖强和赵丽珠的事,觉得要失去了自己应有的位置,就气愤地说出了。 “你要说起这个,那就干脆分手!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拜托过你,请你把一切都交给 我。” “你……”范娟气得发呆了。 “现在我明说,你我之间没有任何依附关系,一切都是你自己想要做的,想当我妻子也是你一厢情愿。” “你说我对你的一切奉献都是无偿服务?好,就算是无偿服务,可我自有对策!” “什么对策?”肖强有点胆怯了。 第118章 范娟惨遭杀害 “好像你已迷上那个叫做赵丽珠的女人了,我要把我们之间的事全部讲给她听。怎么样,有意思?” “别胡来,这事同她毫不相干。”肖强脸色变了。 “你觉得我能真那样做吗?”看到肖强有些担心的样子,范娟的语气又软下来了。“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是不会那样做的。你也可以继续同赵丽珠交往,但不要离开我,因为我是离不开你了,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有了孩子?什么时候有的?”肖强有些吃惊地问。 “我有两个月没来例假了,身上又有些症状。前两天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我怀孕了。” “噢。”肖强不再说话。 “我和孩子都离不开你呀。孩子不能生下来就没有爸爸。”范娟带着恳求说。 肖强沉默,若有所思。 范娟以为肖强有些回心转意了,也不再多说话。 其实肖强是在想,面对这种情况怎么办? 肖强与赵丽珠仍继续幽会。因为肖强将一切经验都倾注到赵丽珠身上,所以赵丽珠的身子很快地柔顺起来。肖强自鸣得意地欣赏着女人的身子在他的调教下这么快就顺应圆熟。 肖强的最终目的并非是只与赵丽珠同享官能之乐,而是要利用官能的纽带爬入赵丽珠所在的上层社会。 “我们不能这样长久下去呀!”肖强对赵丽珠说。 “什么意思?”赵丽珠露出不安的神色。 “我是说,我们不能只沉溺于做-爱游戏。” “我不是做游戏呀!”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爱你。” “与我一样。然而,光这样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 “怎么办好呢?” “你跟你父母说一下,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他们,希望他们承认我们的亲密关系。这样我们的关系就固定下来了。” 赵丽珠点了点头,说:“好,其实我也这样考虑过。” 肖强又考虑到如果赵丽珠向父母说了两人的关系,她的富豪父母估计会要调查他的身份、经历。所以他要尽快摆脱范娟,避免可能带来的麻烦。 这天晚上,肖强向范娟摊牌了:“小娟,我们还是分手,我想向赵丽珠求婚,不能再这样脚踏两只船了。” “那你为什么不能与赵丽珠分手?”范娟瞪着肖强说。 “我觉得我跟她更合适。” “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范娟说着看看自己大起来的肚子。 “孩子还是打掉,现在还来得及。” “不,我不能残害这个孩子,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要把他生下来,让他看到这个世界,活在这个世界。” “你实在要生,我也不管了,那你就离开这里,到一个远离此地的地方去生,然后跟孩子生活在那里。” “不,我不离开这,不离开你,我和孩子都离不开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们。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呀。”范娟流着泪抓住肖强的衣袖恳求。 肖强不出声,在心里想,你要死纠缠我,我就只好下决心动手了,我一定要进入上层社会,不能让你绊住脚。而且行动要快,要抢在赵丽珠父母调查我之前下手。 肖强经过一番思索和谋划,开始了罪恶行动。 这天晚上,范娟在十点钟就睡下了,由于怀孕反应,她总感到很疲劳,所以要早些睡觉,而且一睡下就睡得很沉。 看到范娟沉沉睡去,轻微打着呼噜。躺在他身边的肖强想,一会儿就让你永远睡去,不会再醒来。 到了半夜12点,肖强伸出双手,用力掐住范娟的脖子。范娟由于睡得很沉,反应迟钝。肖强不断用力,范娟在昏迷中就断了气。肖强把她用被单包住,又打开窗帘向外张望。外面黑漆漆的,不见一个人影。肖强把范娟的尸体背出大门,送进一辆租来的轿车里,然后开着车驶向东郊。 在东郊有一个不太大的湿地。荒草丛生,有几个面积不太大的水潭。肖强从车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帆布和铁块,把范娟的尸体用帆布包好,缠上铁块,然后沉进水潭里。 “喂!你看那边有个怪物。” 从东郊湿地附近前来捕捉小鱼的一个孩子指给另外几个孩子看。时下正值涸水期,池塘的水位下降,靠近岸边的很大一块地方露出了池底,在退下的池水和池底交界的地方,横卧着一个可怕的物体。 “什么东西?” “走,过去看看!” “危险,算了!” “怎么,你害怕啦?那你一个人在这里等着我们。” “我去。” “我也去!” 结果,被好奇心征服了的孩子们战战兢兢地下到了池塘底。池底布满了龟裂的纹沟,每走一步都要带起沙尘。走近水边,沙土湿润起来。 可怕的物体由帆布裹着,上面捆着绳子,帆布上粘着泥土和干枯了的水草。 “是什么东西?” “好像有股怪味。” 孩子们既好奇又胆怯地面面相觑。有个孩子用棍头捅了一下布包,感觉到包里的东西软绵绵的,挺吓人的。 “哎,过来从这边看看!好像是头发。” 最先提出要看这怪物的孩子王,用手指着从布缝里露出的藻类般的东西说。 “真的,是头发。” “那就是头发,女人的头发。” “这么说里面有……” 孩子们的脸上明显地露出了恐怖的神色。如今的孩子,从电视里学到了很多知识,所以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联想非常快。正在这时,风向变了。来自奇怪物体的强烈腐臭味迎面钻进了孩子们的鼻孔,孩子王率先逃跑了。好奇心遭到了恐怖的严重打击,孩子们向岸上跑去。 去捕鱼的孩子在东郊湿地发现了好像裹着尸体的布包。南光市刑侦支队重案一组接到报案后,急忙赶到了现场。 由于长期干旱,池塘的水位大幅度下降,裸露的池底出现了一个大帆布包。即使从远处看,也会感到那奇异的形状和周围的风景不大相称。 帆布包用麻绳一圈一圈地缠绕着,上面拴着一块重约30公斤的铁块。一股恶臭味直钻直刑警的鼻子中。布包先被拖到了岸边树林里的空地上,然后在那里解开检查。 里面原来裹着一具开始变成尸蜡、估计年龄在20岁到30岁之间的女尸。整个尸体被强行扭曲,脸部几乎压到了两膝之间,颈部可以看到手掐过的痕迹。 重案一组断定这是一起杀人案,于是向市公安局做了汇报。 死尸身上除了穿件司空见惯的普通连衣裙以外,再没有任何可资判明其身份的物品了。不用说携带的物品,就连鞋袜、手表、项链、耳饰、戒指一类的东西都没配戴,甚至连裙子上的商标也都被撕掉了。一定是犯人为了掩盖死者的身份把所有可能成为证据的东西全部取走了。 案犯把死者绑在铁块上沉入池塘中,而且又作了如此周密的工作,可见他是一个难对付的家伙。如果不发生异常干旱引起的水位下降这一出乎罪犯意料的情况,尸体肯定会在池底腐烂,永不被人发现。 虽然在现场附近仔细搜查了一遍,但没有发现罪犯遗留物品。尸体在检查后被搬了出来,以作解剖。 第二天下午,医院对尸体进行了解剖。结果查明:死因是压迫颈部窒息而死。估计已死亡10个月左右。血型为b型,另外还判明被害者怀有6个月的身孕。从身上的一些特征来看,右上颌第二小臼齿及第一大臼齿和右下颌第一大臼齿是正治疗中的龋齿,所以都缺损了一大半;右膝盖上有块疤,右下腹留有做过盲肠手术的疤痕。 第119章 肖强转守为攻 “终于被发现了!” 虽然肖强心里对这万一事态做好了精神准备,但当他果真看到发现尸体的网上报道时,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不安。 肖强当初确实没有考虑到水位会因干旱而下降这一问题。 他暗忖:如果再往池塘中央沉入一点的话就好了。但事到如今,已是后悔莫及了。 “不要紧,我没留下任何可资判明身份的物品,即使万一判明死者身份,也没有人知道她和自己的关系。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自己和范娟的关系败露了,也毫无证据说明是我杀的。” 刑侦支队的案情分析会上大家议论纷纷。首先谈论的是这样一些问题:尸体沉入的现场是一个当地人都不太去的偏僻池塘,那里只有一条农用道路,汽车勉强能开进去,而且池塘在这条道路的尽头,从这一点来看,可能是一个熟悉这一带地理的家伙作的案。 “罪犯在掩盖被害者身份方面作了非常周密的工作,这样的凶手不可能把尸体抛在自己住所的附近。” 有人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不是说凶手住在附近,而是说他熟悉池塘一带的地理环境。” “这里又不是游览地,所以外地人不太知道池塘在哪里。” “可不可以这样认为:犯人之所以熟悉当地地理情况,是因为他从前在附近居住过或者曾偶然路过这里。” 专案组大多数人认为,一定是一个熟悉当地地理环境的凶犯,将因怀孕而成累赘的女人杀害以后沉入池塘中的。会议决定,将以下七条作为当前搜查工作的指导方针。 (1)从被害人的穿着来进行身份判断; (2)从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的人中进行调查; (3)因为三颗龋齿都在治疗中,故可向牙科医生做调查; (4)向做过盲肠手术的医生调查; (5)调查包裹尸体的帆布及麻绳的来路; (6)对被害人的指纹进行鉴定,并向罪犯信息处理系统的资料进行核对; (7)通过张贴、散发通缉广告等活动查找线索。 肖强从网络上看到警察的侦察报道,感到布在周围的网眼进一步收缩了。 肖强原自信地认为那里是隐藏尸体的绝佳场所,但由于尸体的暴露,反而造成了缩小侦察范围的后果。另外,肖强也不知道范娟正在治疗牙齿。据说盲肠手术是十几年前做的,所以他对此不怎么担心,但治疗牙齿好像是最近的事。 肖强想起了范娟曾经有一阵子口臭十分厉害,自己也劝说她去看医生。也许是那时她请医生治疗过,现在想来真是多管闲事。 帆布和麻绳及铁块是从运输公司门前偷来的,所以即使追查也没关系,但如果刑警进一步深入调查,范娟的身份也许就会水落石出了。 沉着!慌什么?警察进行这一类的调查也是正常的。就算判明了范娟的身份,也找不到说明是我杀害她的任何证据,因为我已经断绝了和她的一切联系。 肖强极力抑制着惴惴不安的心情。 据后来的网络报道说,牙科医生、外科医生、指纹鉴定及犯罪信息处理系统都提供不出与被害人特征相符的人。另外,穿着的衣服、帆布、麻绳等也都是市场上大量供应的商品,所以说,从这方面着手调查实际上是不会有结果的,因此侦查陷入停滞状态。 “瞧,不会查出来的。肯定万无一失。”肖强这下松了一口气。 在赵丽珠的恳求下,她的母亲同意见一见肖强了。 肖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赵丽珠家。他不知道这次谈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他要力争获得好的后果。 赵丽珠家住在一幢二层别墅里,客厅很宽敞,装修也很豪华。 赵丽珠的母亲华敏实际年龄已接近五十岁,但由于肯花钱修饰,注意保养,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 她看着肖强神情很平淡。对他说:“丽珠父亲又去欧洲办生意上的事情去了。所以我就代表丽珠的长辈同你谈话。” 肖强谦恭地微笑着说:“作为晚辈,我恭听伯母的教导。” 华敏继续说:“丽珠跟我说了你们交往的情况。实话实说,我也安排人做了一些调查了解。有一点我们对你有想法。听说你是有一个女朋友的,已经交往了一段时间,并同居了。” 肖强连忙解释:“我以前是有一个女朋友。可现在我已经同她断绝了关系。她已经离开本市到远方去生活、工作了,我不会再同她见面或联系了。” 华敏又说:“关于丽珠的婚事,我和她爸是有想法的。我们想让她嫁给启明电子公司董事长的长子董伟。一来董伟是高学历,名校的研究生。二是董伟相貌、人品也都出类拔萃。他比丽珠大五岁,年龄也正相当。他现在担任着启明公司的技术部部长,工作很有成效。我们两家联姻么,也是强强联合,会推动彼此事业的发展。所以么,我们不能同意你和丽珠结交朋友,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和丽珠再来往。” 听到这肖强如五雷轰顶,他结巴着说:“伯母,我会努力的……” “你的低,现在也只是个咖啡店的小老板。家庭条件也不好,再努力也赶不上董伟的。我希望你还是听我的话,同丽珠断绝来往。” 肖强还想辩解。可华敏已经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了。 “伯母,请您再听我说几句。”肖强恳求。 “不说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回去。”华敏说着走出了客厅。 肖强只好沮丧地离开了。 接连数日,肖强吃不好也睡不好。进入上层社会的门要向他关闭,怎么办呢?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又遇到了一个特殊的机遇。 这一天,他正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突然,他看到一对中年男女从一辆奔驰轿车上走了下来,女的是华敏,打扮得雍容富贵。男的高大健壮,气派十足。肖强见过赵丽珠父亲的照片,这个男人不是丽珠父亲,但他和华敏说笑着向前走,看样子关系很亲密。肖强想,现在丽珠父亲正在欧洲,而丽珠母亲同这个男子很亲密,他们是不是有暧昧关系?他悄悄跟踪他们,又悄悄躲在一棵大树后用手机给他们拍了照。再跟踪一段时间,看他们先后走进了都市大饭店。他想,他们一定是进宾馆开房了,否则不会隔开一段时间分别走进宾馆。这是要掩人耳目。我抓住你华敏的把柄了,事情会有转机了,下面我要转守为攻了! 肖强这次主动来到赵丽珠的家。 华敏见到他不高兴地说:“我不是说让你不要和丽珠来往了,你怎么又来了?” 肖强从容地说:“伯母,我这次来还是想求您答应我和丽珠交往。”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能答应,你走,我不想跟你多说了。”华敏说着站起来要走。 肖强拿出一张照片说:“伯母,也许您看了这张照片会改变主意的。” 华敏有些好奇地接过照片,一看照片她脸色变了,照片上是她和情人闫格平并肩在一起说笑着的照片。她晃了一下照片板着脸问:“这张照片你是怎么搞到的?” 肖强微笑着说:“我也是有些调查的方法的。”他又补充说:“除了这张照片,我还知道一些事。” “你知道什么事?”华敏冷冷地盯着肖强。 “我知道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是胜利企业集团的老总,名字叫闫格平。你们交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华敏沉默…… 肖强又说:“如果这张照片让丽珠父亲和闫格平老婆看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华敏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在心里骂:你个王八羔子,够阴毒呀!嘴上却说:“好,你和丽珠的事,我再想一想,过几天给你个答复。” 第120章 案件有了新进展 范娟的案件有了进展。 范娟在单位有个好友,叫杜芸芸。她在几个月前收到一个范娟发给她的短信,说是要回山区老家生孩子,要离开南光市较长一段时间。实际上这封短信是肖强发出的。这样就会让范娟的单位不再查询范娟的下落,也不会向公安部门报失踪。 可范娟一走就再没与杜芸芸联系。而杜芸芸很惦念范娟生孩子的情况,于是她向人事部门查找了范娟的档案,查到了范娟山区老家的地址,发去了一封信件问询范娟的情况。 可范娟的独居老母回信却说范娟根本没有回老家,也不知道范娟有孩子、生孩子的情况。她说她身体很不好,难以出门,恳请杜芸芸帮着查找一下范娟的情况。 杜芸芸看到范娟老母的回信,觉得情况不妙,便向公安部门报了案。请公安部门帮着查找范娟的下落。 公安部门听了杜芸芸说的情况,并看了她拿来的范娟的照片,同东郊湿地发现的那具死尸对上了号。 刑侦支队队长兼重案一组组长田春达详细向杜芸芸询问,得知范娟似乎有了一个男友,但范娟不多说男友的情况,她也就没有多少了解。田春达又让杜芸芸多谈谈范娟的情况,比如她的爱好,她还有什么朋友,有什么对头没有?杜芸芸说范娟性格很内向,不愿意多说话,不愿意谈自己的事情。也不喜欢交际。自己是与她原来住一个宿舍,才有了比较密切的关系。但范娟对她也不多说什么,所以她了解的也不多。 田春达让组员查询范娟男友的情况,刑警从范娟的一个女邻居那得知,有一个长得很帅的男青年常来范娟家。这个男青年是一家咖啡店的小老板,女邻居在这家咖啡馆喝咖啡时见过他。 田春达带着两个组员在晚上来到肖强住房。这是个两室一厅的小居室,里边有些零乱,像是个单身汉的住所。 肖强看到警察来到他的住所,有些惊讶,又有些紧张,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从容地给警察倒水、送烟。 田春达看着肖强问:“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么?” 肖强回答:“是的。” 田春达又问:“你是有个女朋友叫范娟?” 肖强回答:“我们已经断绝来往了。我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田春达说:“几个月前在东郊湿地的水潭里发现一具女尸,死者就是范娟。” 肖强听了露出吃惊的神色:“怎么,她死了?是自杀还是被害?” “是被害。被人掐死的。关于她的死,你怎么看?”田春达盯着肖强。 肖强很镇定地说:“我说了,我已经同她断绝了来往,她的情况我不知道呀。” “在你们交往时,你知道她有什么仇人或对头么?”田春达问。 肖强摇头:“我不知道,没听说过。范娟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人缘很好的。”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我有了新的生活想法,想向新的方向努力,但范娟是个比较保守的人,这样我们的想法发生了分歧,越来越难以交往,就分手了。” 虽然询问肖强并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但重案一组还是将他列为重点调查对象,要进一步调查了解他。 华敏这几天反复在思考该怎么对付肖强。肯定不能让他把那张照片拿给丽珠父亲和闫格平老婆看,那样后果会很严重。丽珠父亲脾气很火爆,如果知道自己有了情人,肯定会跟自己闹翻的。闫格平老婆是个悍妇,如果看到那张照片肯定会跟闫格平大闹,还会打上门来同我大闹。那会怎么样?想想都害怕。如果答应肖强的要求呢?不行,绝对不行。不但把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唯一宝贝女儿送到这个恶狼嘴里。他如果进了赵家,成了赵家的女婿,也就成了赵家财产的继承人。那赵家的财产就会落入到这个阴狠歹毒的恶狼嘴里。这也是万万不行的!那怎么办? 最好是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那样就一了百了,一切危机都安然解脱了。除掉他!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华敏又开始思考让肖强无声无息消失的办法。 这天傍晚,华敏将自家的司机王鹏叫到书房里。王鹏是赵家多年的老司机,为赵家服务二十多年了。赵家对他很信任,也很关照。他也对赵家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地为赵家卖力。 华敏让王鹏坐下后,轻声对他说:“王鹏,我有一个机密的事要对你说。” 王鹏有些兴奋,又有些好奇地看着华敏,不知道这个贵夫人有什么机密事要对他说。 华敏接着轻声说:“有一个对头抓住我的一个把柄要致我与死地。现在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王鹏听了轻声问:“那夫人要怎么办?” 华敏坚决地说:“我说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王鹏听了瞪起眼睛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华敏点点头。又说:“我想把这件事交给你做。” 王鹏听了没有马上回话,若有所思。 华敏接道:“事成后我让董事长提拔你当公司行政办公室副主任。 我再给你二十万钱。以后也亏待不了你。” 王鹏思索着说:“这可是搞不好要掉脑袋的事。” 华敏说:“我也做彻底了。我知道你这么些年一直暗恋着我。所以对我关怀得无微不至。你如果干了这件事,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一两次。你看怎么样?” 王鹏听了这话,扑通跪在华敏面前,流着泪说:“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王鹏没有二话,只有二个字‘遵命’。” 华敏扶起王鹏,“那咱们商量一下行动办法。” 9月27日下午,肖强收到一个赵丽珠发来的短信:我和女友来红叶谷风景区游玩了。这里的枫树叶子已经开始发红了,漫山红遍,很漂亮。女友突然家里有事要回去了,我一个人很孤单,你也来这陪我玩。我让司机王鹏师傅去接你,他两点钟到。 其实这封短信是华敏冒充赵丽珠发的。她偷着察看女儿电脑,查到了与肖强短信联系的方式。 肖强看了短信很高兴,他一天在家里闲得很无聊。他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又拿出旅行袋,把一些外出度假的物品放了进去。 2点钟,王鹏师傅开着奔驰轿车来到肖强住所门前。肖强上了车。轿车开了四个来小时到达红叶谷,这时已经接近黄昏了。 王鹏把车开到红叶谷附近的枫叶镇,停下了。他对肖强说:“我到镇上我叔叔家送些中秋礼品。很快就回来,你在车上等我一下。” 十几分钟后王鹏就回来了,对肖强说:“丽珠在鹰嘴峰等我们,她要在那看日落。她还在山上买了一只松鼠,让我带回家去。” 两个人并肩向鹰嘴峰走去。走到山顶的悬崖边,太阳已经要落山了。这时悬崖附近没有人,四周都是林立树木,阴森森,空寂寂的。肖强问:“丽珠在哪里呀?怎么看不到她?” 王鹏说:“她可能在悬崖边上的鹰嘴石上坐着呢,我们过去。” 走到鹰嘴石旁,肖强张望着,察看赵丽珠在哪。 这时王鹏在他身后猛地一推,他一下栽下万丈深渊。 重案一组正在追查肖强的情况,他却失踪了。已经数日没有回家,不知去向。于是市公安局发出通告: 紧急查找一名与重案有关的人员。此人男,名肖强。30岁,身高180公分,体重75公斤左右。(详细相貌请看照片),有知情者请通知市公安局。(线索有价值给予奖金。) 第121章 肖强被推下悬崖 通告公开发出三天后,有一名年轻女子来到市公安局报告情况。 这名女子叫齐小玉,二十五岁,是都市大饭店的前台服务员。她对警察说:“肖强两个月前曾经和一个叫赵丽珠的姑娘在都市大饭店住过近半月。如果找到赵丽珠可能会知道肖强的去向。”齐小玉又向警官详细介绍了赵丽珠的相貌和穿着。 刑警很快找到了赵丽珠,向她询问情况。 赵丽珠眼含泪水对刑警说:“肖强是我的男朋友,他突然中断了与我的联系,我很奇怪,也很着急。前几天我就想向警察报案,请警察帮我查找他的下落。可我母亲坚决不让我报案,说这时不能同肖强有什么瓜葛了,这个人不可靠。不过我还是想找他,如果警官们不找我,我这两天也会找警察报案的。” 田春达问:“你们最近没发生什么矛盾冲突?” 赵丽珠说:“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只是我母亲反对我们交往。但我还是要和肖强交往下去的。谁知他突然就不见踪影了。”说到这赵丽珠又流出眼泪。 田春达想,这姑娘还挺痴情的。他又问:“你能提供些关于查找肖强的线索么?” 赵丽珠摇摇头,“他失踪得很突然,我使劲想也想不出他为什么失踪了,去了哪里了。” “你母亲为什么反对你们交往?”田春达又问。 “她有门当户对的思想,对肖强的家庭条件和社会地位不满意。” 田春达和助手又找华敏谈话。 “听说你不同意你女儿和肖强处朋友?”田春达看着华敏问。 华敏点点头,“我是不同意,我觉得肖强配不上我女儿。他这个人也不太可靠,喜欢玩弄女孩子的感情。 “可肖强不听你的话,不愿意同你女儿分手?” “他是要死缠着我女儿。你也看到了,我女儿那么漂亮,正在读名牌大学,家庭条件又好。肖强可不要死缠着不放。” “那你是不是对他很生气,想收拾他一下?” “我是对他生气,可我是有教养的人,不会撒野动粗。我想我耐心做女儿的工作,女儿最终会离开他的。” “对于肖强突然失踪你怎么想?”田春达盯着华敏问。 “我不想理他,也不关心他的事。”华敏冷冷地说。 七天后,一个山林防火员向警察报告:在红叶谷鹰嘴峰下发现了一个青年男子的尸体,看样子是从鹰嘴峰上掉下来摔死的。 田春达想,这个男青年很可能是肖强。他率领几个组员立刻驾车赶往红叶谷。 到了红叶谷,山林防火员马山对田春达说:“我是在山林中巡查时发现男青年尸体的。” 田春达到尸体旁察看,果然是肖强。他是摔死的,身上除了摔伤,没有别的受伤致死痕迹。 马山指着鹰嘴峰说:“他应该是从鹰嘴峰掉下来的。你们看,悬崖上的树木有被他掉下砸折的痕迹。” 田春达向上了望,数棵树木的枝条确实有被砸折的痕迹。那么肖强是怎么从鹰嘴峰上掉下来的呢?是失足掉下来,还是有意跳下来?还是被人推下来?他对组员说:“我们到峰顶看看,也许能发现一些情况。 刑警们爬上峰顶,在鹰嘴石附近仔细察看。没有发现这一带有厮打、搏斗的痕迹。 田春达发现在鹰嘴石伸出悬崖的部位,有一道血迹,他分析说,这可能是肖强掉下去时用手抓石头留下的血痕,这说明他很可能是被人推下悬崖的。田春达让组员提取了血痕的样本,准备拿回局里化验。 回到局里,血痕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确实是肖强的血痕。 在重案一组的案情分析会上,田春达分析说:“肖强的尸体经过解剖察看,除了摔伤痕迹外,没有他人侵害的痕迹,他很可能是被人猛地推下悬崖的。这个推他的人他可能熟悉,所以事前没有任何防备。在掉下悬崖时,他用手去抓石头,留下了一条血痕。肖强和推他的人应该是乘车来到红叶谷的。我猜想,他们乘的车很可能是华敏家的车。因为华敏最近和肖强发生很大矛盾,华敏有除掉肖强的动机。下一步我们要从道路视频监控中察看最近时期出城前往红叶谷的汽车录像。特别是要查看有没有华敏家汽车的录像。如果有,那么华敏和她家的司机嫌疑就很大了。 刑警们开始察看道路监控录像,果然发现了华敏家的奔驰轿车在9月27日下午出了城,开往红叶谷方向。刑警们将华敏家的司机王鹏叫到刑侦支队,对他进行了询问。 田春达盯着王鹏问:“你9月27日下午开着奔驰轿车去红叶谷了?” 王鹏略想了想说:“是的。” 田春达看出他有些犹豫,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知道警察是有备而来,瞒也瞒不过去。 “你车上还有谁?”田春达又问。 王鹏知道他的车有防护膜,外面的人和摄像机是看不清里面的人脸的,于是他说:“我车在路上遇到一个崴了脚的小伙子,他求我把他捎到红叶谷,我就把他捎上了,再没有别的人。” 田春达问:“你那天开车去红叶谷做什么?” “我叔叔在红叶谷附近的枫叶镇住。快到中秋节了,我给他们送去些月饼和水果。” “你那天上了鹰嘴峰了么?” “没有。我只到了我叔叔家,之后就返回了。” “你叔叔叫什么名字?住在枫叶镇什么地方?” “他叫王长林,住在枫叶镇东离公路不远的地方。” 田春达带着郝东来到枫叶镇调查。 来到王长林的住处。田春达看到这是一座平房,有一个院子。由于是白天,院门敞开着。郝东上前敲了敲房门。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开了房门,他的身材、长相与王鹏有几分相似。看到警察来到他家,他有些吃惊。 田春达问他:“你是叫王长林么?” “是的。” “我们找你是想了解点情况。” “那进屋谈。” 王长林把警察让进屋,又给他们倒水送烟。 “你侄子王鹏9月27日来过你们家么?”田春达喝了几口水后问。 “啊,那天他来过我们家,给我送来些月饼和水果。这孩子小时候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对我挺亲。逢年过节的都来看看我们。” “他是一个人来的么?” “是一个人来的。” “他在你家呆了多长时间?” “他坐了一会儿,就说还有事回城,就走了。” “他车上还有别人么?” “这我没注意。我只把他送出房门,他的车停在前边公路旁边,我也没注意看。” “王鹏从你这走后上了鹰嘴峰了么?” “这我不知道。他说他要回城办事,估计不能上鹰嘴峰。” 从王长林家出来,走到院子外边,田春达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向王长林家的院子走来。他长得与王长林有几分相像。 田春达笑着问他:“小朋友,你是王长林家的人么?” 小男孩爽快地回答:“是呀,王长林是我爷爷。” 田春达又笑着说:“小朋友,我想问你点儿事。” “想问什么?警察叔叔。”小男孩仰起头问。 “你叔叔王鹏前几天来你们家了?” “来过,还拿了不少好吃的,有我最喜欢吃的五仁月饼。” “你看到他开的奔驰轿车了?” “看到了。他走时我跟他走到院子外边,看到了他开的轿车,那轿车可漂亮了。” “你看到那轿车上还坐着别人么?” “看见了。我看到有一个年轻男人打开车窗,扔出一个烟头。接着就把车窗关上了。” 第122章 案件水落石出 “那年轻男人长得什么样?” “长得挺帅的。挺大的眼睛,眉毛又黑又浓,脸挺白。” “王鹏跟他说话了么?” “这我没看见。我表哥出了院子不远就让我回家了。我没走到轿车跟前。” 田春达又拿出手机,把手机上的肖强照片给小男孩看:“你看看,你那天看到的轿车上的年轻男人是不是这个人?” 小男孩一看便说:“就是他。” 田春达笑说:“你再仔细看看,没认错?” 小男孩又看了一眼说:“我没认错,我的眼睛可好了,是15的。” 田春达又问:“王鹏那天轿车停在哪了?” 小男孩向前一指:“就停在前边十几米远。” “谢谢你,小朋友,你真是个好孩子。”田春达微笑着拍拍孩子的头,说:“快回家去。” “警察叔叔再见!”小男孩向田春达摆了摆手,跑进院子了。 田春达在他身后夸道:“这孩子真懂礼貌,真是好孩子!”他又转身对郝东说:“我们到前边王鹏停车处去看看,找找那个肖强丢下的烟头。” 两个人到王鹏停车处查看,很快就在路沟里找到了那个烟头。郝东戴上手套,小心地将烟头放进证物袋中。 刑侦一组在刑侦支队的传讯室传讯了王鹏。 王鹏见把他叫到刑侦支队传讯室谈话,觉得事情不太妙,脸色不太好看,但竭力控制自己,显出镇定的样子。 “王鹏,上次谈话你为什么对我们撒谎!”田春达盯着王鹏严厉地质问。 “我,我没撒谎呀。”王鹏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你开车去红叶谷,车上还有一个人,他不是什么脚崴了临时搭车的人,而是肖强。你对我们撒谎了!” “不是肖强呀。”王鹏说话已经没了底气。 “我把肖强的照片给你侄子王虎看了,他证明,你车上坐的那个人就是肖强,他还从车上扔下一个烟头。我们还在枫叶镇你的停车处找到了肖强从你车上扔下的烟头。经过dna比对,确实是肖强抽过的烟头。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么?”田春达喝道。 王鹏说不出话了,心虚地低下头。 “你那天去你叔叔家,就是为了掩盖你骗肖强到红叶谷的实际意图。可没曾想让你侄子王虎看到了坐在车上向外扔烟头的肖强。” 田春达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你从你叔叔家出来后,又把肖强骗上了鹰嘴峰,乘他不注意,把他推下了悬崖。” 王鹏低着的头渗出汗珠。脸色也变得惨白。 “你为什么要杀害肖强?是受谁指使?”田春达盯视着王鹏严厉质问。 片刻后王鹏开口了:“我没受人指使,是我要除掉肖强的。我在赵董事长家里开车二十来年了,他们一家对我很好,我的妻子是赵家帮我找的,又送给了我们住房,平时也对我们家很关照。我是看着赵丽珠一点点长大的。赵董事长和夫人看不上肖强,觉得他不可靠,让他离开丽珠,而肖强又死缠着丽珠不放。我就看不下去了,想给赵家除了这个祸害,报答赵家的恩情。” “赵家没有指使你么?” “没有。是我自己拿的主意,一切罪责由我一人承担。” 田春达想,王鹏可能是觉得自己亲手杀了人,脱不掉罪责,干脆大包大揽,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也是对赵家的一种报答,赵家以后也会关照他的家人的。 田春达想得没错,王鹏确实是这样想的。 为了侦破苗莉死亡之谜,田春达队长谈了他的想法:“最能出证据的地方就是现场,所以我们还应到苗莉死亡现场搜索一下。郝东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现场痕迹怕是都消除光了。田春达说也可能有不能消除的物证存在,比如纽扣、毛发什么的。郝东说,当地派出所说已经搜索过现场了。田春达说,我觉得他们对这个案子办得不够细致,认真。 田春达带领部下又来到红叶谷,搜索苗莉死亡的现场。可到达当天搜索了一下午,直到天黑,也没发现什么。 第二天天亮又上山搜索,直搜索到天黑,还是没发再什么可疑物品和证据。 晚上,重案一组的刑警们累得够呛,都躺在床上休息。这时当地派出所的一个民警来找田春达。 田春达请这位四十多岁的民警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这位叫孟德申的民警说:“看到你们不辞辛苦,在山上反复搜索,我挺受感动的。” 田春达笑说:“当刑警的,为了破案就不能怕辛苦。人命比汗水重要呀。” 孟德申说:“因为受感动我才打破顾虑来找你们的。” 田春达拍拍孟德申的手说:“老兄弟,有什么你就说,一来我保证一定给你保密,二呢,我们现在也是为找证据忙得焦头烂额,特别感谢能提供线索的人。” 孟德申说:“我也听说了你们发现的疑点。我也早就觉得这个案子有疑点。苗莉为什么要跑到离南光市几百里外的红叶谷自杀?我还在苗莉的长指甲里发现了血迹。可苗莉的丈夫说妻子因赌钱欠债精神反常,认为她是自杀,他也希望定为自杀。领导也希望以自杀定案,这样省事也不影响破案率。对于苗莉手指甲中的血迹,领导说可能是在山上被蚊虫叮咬,她挠痒挠的。发现尸体时已经死亡一周,尸体腐烂了,看不出什么抓挠痕迹和他杀痕迹。最后也就以自杀定案了。不过,我留下了可疑点。” “什么可疑点?”田春达的眼睛一下睁大了,闪闪发光。 “我悄悄剪下了一截苗莉带血的指甲保留了。如果这指甲中的血痕是罪犯的,那么发现了嫌疑人可以做对比。你们现在不是发现肖强嫌疑很大么?可以做个对比。” “太好了!这可是破案的关键证据。”田春达激动得直搓手。 孟德申小心地从衣袋中拿出一个小塑料袋,递给田春达。田春达借着灯光仔细观看,只见这指甲一面涂着粉红色指甲油,另一面有一片血痕。他放下塑料袋,紧握住孟德申的手:“老孟,老兄弟,太感谢你了!你帮了我们大忙了。案件破了后我要给你请功。” “田队长,先别太高兴,这血痕还没定是不是罪犯的呢。我们领导可说不是。” “十有八九是肖强的。他的徒弟发现苗莉和肖强晚上上山的第二天,肖强的手上、胳膊上有很长的伤痕,像是女人挠的。这指甲中的血很可能是肖强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心里也踏实了,存在心中的疑点可以放下了,这指甲也没白保留。” 田春达再次握住孟德申的手:“老孟,你是个有责任心的警察。案件破了,我要给你请功” “我先谢谢你,田队长。不过,我还是希望保密。领导知道我多事,扫了他们的脸面可能会不高兴的。” 田春达的脸色暗淡了下来,声音也淡了下来:“可也是。那我们就给你保密。不过,我在心里给你请功,我们刑侦支队在心里给你请功。” 田春达带着部下和宝贵的指甲返回南光市公安局。经dna比对,那截指甲里的血痕就是肖强的。这样苗莉的死亡之谜就被揭开了,他是被肖强杀害的。 知道肖强是杀害苗莉的凶手,一些人敢说话了,又提供了一些新情况。 夜巴黎咖啡店的会计黄林对田春达说:“白海燕被害的那天晚上六点多钟,肖强对他说要去厕所大便,还说他最近上火,大便干燥。我当时有些奇怪,大便干燥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你怎么还专门跟我说一下。” 田春达问:“他进了厕所多长时间出来的?” 黄林说:“他说了大便干燥,我就注意了他上厕所的时间,大约有二十多分钟,确实时间不短。” 刑警立刻到厕所搜查,发现厕所大便池后面有小窗,可以钻出一个人。他们仔细检查这个小窗,发现有人在小窗费力钻出留下了擦痕。他们又到厕所后面仔细搜查。发现厕所后院的墙上有轻微擦痕,是有人爬墙时留下的。警察又到肖强的家中仔细搜查了他的衣物,发现有一件白衬衫上留下擦痕,一条蓝色裤子上有擦痕,应该就是他钻窗、爬墙时留下的。 刑警还测试了从厕所窗户钻出,爬墙,再跑到肖强居住的公寓楼,乘电梯到家的时间,五分钟就可完成。那么,肖强进厕所后,是有足够的作案时间的。 再次调查肖强居住公寓楼的邻居。一位老太太说:“白海燕被害的那天晚上,六点多钟,她看到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子从公寓楼走出,戴着个大口罩,还戴着墨镜。当时她就很奇怪,天很热,这人怎么还戴着大口罩?天色已昏暗,他怎么还戴着墨镜?而且他出了大门就跑了起来,跑得很快。看背影很像是肖强。” 郝东问:“那你老当时怎么没把这情况报告给警察?” 老太太说:“我怕当时没看清楚,不敢肯定,也怕搞错了,以后邻居不好处,就犹豫着没说。后来我越想那个人的背影越像肖强。再加上知道了他杀害了苗莉,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就下了决心向警察报告了。” 这样白海燕被害案也告破了。杀害白海燕的凶手是肖强。 第123章 离奇的绑架 肖猛逃跑后做了整容,完全改变了面貌,但比以前显得更年轻,更英俊了。他也改了名字,叫作史大发,并伪造了新的身份证。 现在,史大发穿着黑色背心,黑色健身裤打了一套长拳,又展示了一套擒拿格斗功夫。他动作敏捷、有力,虎虎生风。 坐在一旁观看的林如玉对他的功夫展示很满意,对他的健美身材、结实肌肉和英武面孔也很满意,她点点头,微启朱唇,露出白玉般的牙齿笑说:“你的功夫不错,我决定录用你了。” 自从在胡同里被抢了钱包,首饰,又险遭污辱后,林如玉就决定雇用一名保镖。 因为是二奶,林如玉并没有和阔佬丈夫住在一起。她和女儿住在一座独院的平房里。平房居住面积约有二百平米左右,四室二厅,很宽敞,装修和用具、摆设也很豪华,当然,都是阔佬花的钱。阔佬每月还给林如玉十万块钱,她们母女的生活还是很富裕的。家里还雇佣一个保姆,管理家务,也吃住在家里。 史大发每日8时到林如玉家上班,林如玉出门他便跟着保卫,在家时他便守护庭院,侍弄院里的花草,晚上吃完晚饭后回家。他做事很认真、勤快,林如玉对他很满意。 林如玉己经年过四十,可仍很有风韵,面容姣好,身材窈窕,但比起年轻漂亮姑娘,还是有了差距的。阔佬很花心,不断找漂亮姑娘,之所以还给林如玉较高待遇,主要是因她有个美丽又灵俐的女儿,阔佬把她看作是待价而沽的宝物。 阔佬己很少到林如玉这里来,来了也大都是看望女儿,与林如玉很少亲热了。样子仍很年轻,心也不老的林如玉整日独守空房,身心皆很孤寂,她很盼望忽如一夜春风来。她看了电视剧《雷雨》,很同情其中的女主角蘩漪。她觉得自己的命运跟蘩漪差不多,内心的空虚和肉体的苦闷也与她非常相似。她心里感叹,已经过去了快一个世纪,都说时代不同了,可自己同当年的蘩漪怎么还生活在一个状态里。都说历史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还真是这样。可蘩漪也是心有不甘,拼命挣扎的,自己呢,也是这样,也要这样!为了填补心灵和肉体的空虚,蘩漪找上了周萍。自己呢?…… 三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史大发跟随林如玉出门回到家。因为刚下过雨,院子里的甬道有些湿滑。穿看高跟鞋的林如玉脚下一滑,身子向后栽去。跟在身后的史大发连忙扶住她。她却倒在大发怀里不动,说是腰扭了,动弹不得。大发只好把她抱到卧室内,放到卧床上。 林如玉躺在床上,皱着眉头说:“我的腰好疼呀,大发,你们常练功的人,都会些拿捏、按摩的手法?” “嗯。”大发点点头。 “那你给我拿捏、按摩一下,估计能减轻些疼痛。” 大发按吩咐在林如玉腰间拿捏、按摩起来。 “你的手法还真不错,我的腰舒服多了。”林如玉夸奖道。她又说:“不过,你隔着衣服,按摩效果要差些,直接按摩到肉皮上,效果会更好。” 大发听了没有吭声。 “来,你把我连衣裙的后拉链拉开,直接在肉皮上按摩。”林如玉说。 大发按照吩咐做了。林如玉雪白、细嫩的后背和纤腰裸露了出来,大发在肉皮上直接按摩起来。 “这样舒服,这样确实舒服。”林如玉竟然舒服得发出声。 片刻后林如玉拉住大发的手,娇声说:“你上来,到床上来。”她又指指房门。 大发走过去锁好房门。他回过身来时,只见林如玉己经脱掉连衣裙和内衣,玉体横陈在床上,那裸露的身体白得耀眼。 大发到林如玉身上,动作起来。林如玉颤抖着声音说:“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整日独守空房,寂寞呀。” “我知道,知道。”大发的动作更猛烈起来。他的快感很强烈,林如玉的美丽面容和窈窕身体确实吸引人,能把这样高贵的美人抱在怀里,是会产生很强的快感的。 又过去了三个月,另一件让史大发吃惊的事发生了。 这一天傍晚,大发从林家下班走在回家路上,突然身后有娇嘀嘀的声音叫他:“发哥,你等一下。” 史大发站住回过头,是林如玉的女儿林蕊在背后叫他。由于跟母亲一起生活,她就跟了母亲的姓。她穿着红色挎篮紧身t恤,奶白色短裙,窈窕的身材曲线毕露。她像母亲一样的美丽,只是比母亲年轻。不过现在她和母亲走在一起,说母亲是大姐姐,她是小妹妹,也会有人相信。 “你有什么事?”史大发问走过来的林蕊。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我们到这附近的茶馆里谈。”林蕊看着他说。 大发有些奇怪,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却要到茶馆里说?但他没吭声,跟着林蕊进了茶馆的一个包间。 林蕊要了一壶碧萝春,待服务员离开,关好房门后,她小声对大发说:“发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大发还是惊讶,她一个阔小姐,找我个穷保镖帮什么忙?他说:“有什么事,你说,能尽力的我一定尽力。” “发哥,你把我绑架了。” 听了这话,大发大吃一惊,他又惊又疑地看着林蕊问:“你,你什么意思呀?” 林蕊喝了一口茶,开始述说起来:“我父亲表面看对我很好,给我和我妈的生活费很充足,甚至可以说很宽绰。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的一些额外要求他也都答应。可他心里实际上是把我当成一张纸牌,一枚棋子。他前几天找我谈话,要我嫁给他的商业伙伴,房地产大亨杜利达的儿子杜辉。我说我跟杜辉根本不熟悉,而且听说他名声不好,是个花花公子。父亲却非让我嫁给他。说这样他就会在事业上得到支助,加速发展。我坚决表示不同意这件事。父亲就翻脸了,说这些年在我身上花的钱可以打造一座金人了,可想用我时我却不给力,他恶狠狠地说我只能服从,没有别的出路。” 林蕊喝了一口茶,又阴沉着粉白俊俏的脸继续说:“我是坚决不能嫁给杜辉的,我不是商品,不能被出卖,更不能卖给我厌恶的人。”说到这她气愤地喘着气,脸也红涨起来。 大发看着她想:看来富人也有富人的难处和悲哀呀。这大小姐平日里花钱如流水,穿着全是世界名牌,吃食都是全球精品,可现在她心里也苦呀,让人觉着可怜。他同情地看着她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仔细想过了,就用我刚才跟你说的办法,你绑架我。” “你具体说说想法。” “我起初想到离家出走。可我只是个大学二年级学生,一没有社会经验、挣钱能力,二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第三、离家后又没有了生活资金,这样我是生活不下去的。我离家后需要钱,需要很多钱,这样我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好。”说到这她又喝了口茶,然后看着大发说:“所以我想让你假装绑架我,向我父亲要一大笔赎金。得到一大笔钱后,我们可以平分,也可以一起逃到国外去,开创一番事业。” 听了林蕊的话,史大发沉吟起来。这倒是自己穷棒子翻身的一个好机会,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还可以得到这个美丽娇小姐。 第124章 “绑架行动”正式实施。 “怎么样?发哥,你愿意跟我合作么?愿意帮助我么?”林蕊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视史大发。 史大发点点头:“我愿意跟你一起行动。不过,这可是要做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我们一定要好好谋划谋划。” “那是当然。”林蕊高兴地说。 五天以后,“绑架行动”正式实施。 林蕊在吃完晚饭后跟家人说出去看电影,就离开了家。 然后她悄悄进了史大发预先订好的莲花宾馆515号房间。 “你出来后,一路上没人注意到你?”坐在房间里的史大发看着她问。 “是的,我出来后天已经黑了,路上行人不多。到了这宾馆,我又按照你的嘱咐,从后门悄悄进来,没人注意到我。” “好。现在你就算正式被绑架了。在取得赎金前,你不能随意行动。”史大发绷着脸对林蕊说。 “我知道的。”林蕊有些不屑一顾地说。 史大发又说:“给你爸爸的信我已经写好了,你看一看。” 林蕊坐到桌子前,从笔记本电脑上看史大发写的电子信。 吕一凡先生: 您的女儿在我们手里,想让她平安回家的话。请按照我们的要求做。首先,准备现金五千万元。 不要将此事告诉警方或其他人。不按要求做,我们马上中止交易并撕票。 当然,目前您的女儿并未遭到任何伤害。以后她会怎样就全看您的表现了。请尽快决定并回复。 林蕊看了电子信后,回转身说:“第一封信这样写我看可以。要五千万元元我想是最底线了。五千万元,如果两人平分,一人两千五百万。在外国,买一所好些的房子就得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剩下的钱还要办事业,不能再少了。”停了停她又说:“如果拿到这五千万元,你准备怎么办?是平分,还是跟我去国外?” “我想跟你去国外。” “那太好了!”林蕊兴奋地一拍手,又一张手,扑过来抱住史大发。 “下一个问题是要怎么送出这封信。”史大发双手拍拍林蕊的后背,身体靠在桌子上。“你知道你父亲的电子信箱吗?” “知道。”林蕊点点头。她又说:“不能打电话吗?绑架之类的连续剧或影片里头的犯人不都是打电话通知的么?” “那样会很危险的。做案人的声音、说话特征、背景声音,都是警方办案的重要线索。要是打电话的话,完美的绑架就可能泡汤,我们也可能成了囚犯。最好的方法是用电子邮件。” 林蕊问:“你说要用电子信箱寄出,那你要用什么帐号寄出?不可能用你常用的帐号?” “那当然!没有那种笨蛋,寄威胁信还直接用自己的帐号的。为了安全,要用新的帐号才行。” “就是没办法查出的帐号喽?” “是的。有两个方法可以考虑,一个是的电子信箱服务。譬如说像是hotail这类的电子信箱服务,身份和地址不用明确也可取得电子信箱,警方再怎样也不可能从电子信箱来查明正确的身份。” “还有一个呢?” “用你的电子信箱寄啊。”史大发指着林蕊说。 “我的?” “你有电子信箱?” “当然有。现在的大学生哪个没有电子信箱。” “就算用你的电子信箱也只能用一次就不再用。”史大发的一个爱好就是玩电脑和上网,所以对这些很精通。 “很谨慎呢。” “当然要这样!我们要做的可是玩命的事。” “那回信你让我爸回到哪呢?” “我想过了,就让他回到本市汽车交易网。用林蕊蕊这个名字,我们到网站一看到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他的回信了。” 史大发把电脑上刚才写的威胁信再看了一下之后,接着写道: 要是您有意交易的话,请进入本市汽车交易网,在公布栏上用林蕊蕊的名字表明您的想法,我们确认之后会跟您联络。 “这样如何?”史大发回头看着林蕊。 她看过后点了点头说: “这样的话就没有人会怀疑,而且可以确认对方的想法。” “以前绑架犯常用登报的方法,在报纸的寻人启事栏上刊登:‘大强,问题已经解决了,马上回来!’等等,不过这一定得等一段时间。现在我们通过网站上的公布栏,马上就可以确认,是一种快速的联络方式。这还得感谢科技的快速发展呀。” 史大发再读了一次威胁信,检查有无错字后说:“我到远处的网把信发出去。” “就在这里发不行么?”林蕊指指笔记本电脑。 史大发摇摇头:“在这里发不安全,警方可能会查到ip地址的。” “你真的很谨慎,考虑得真细呀。”林蕊有些佩服地看着史大发。 “要做成这件事就得心细呀,丝毫马虎不得。” “好,你快去快回。我等你。” 早上,史大发从自己睡的单人床上爬起来。和平常一样,做健身操、腹卧撑、仰卧起坐,又打了一套拳。做完后他躺在地毯上调整呼吸。正上方出现林蕊的脸,“早安!” “你醒得很早嘛,还是紧张得没睡着?”史大发问。 “肚子饿了。”林蕊说。 “等一下,我现在到外边买。”他起身走出房间。 早餐吃油条,豆浆和咸菜。 大发边咬着油条边打开电脑。他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回过头去,只见林蕊正看着电脑荧屏。 “爸爸不知道看到那封信了没有?”她犹豫着说。 “要看看吗?” “嗯。” 大发在电脑浏览器按了两下,然后进入本市汽车交易网站,看看公布栏里的东西。 比昨晚看到的时候多了两则留言,但好像都不是吕一凡发的信息。 “还没有回音呢。”他说。 “他还没看到?” “不会?作为大企业家,早上起床后应想到可能有紧急的事情要联络,通常一定会先看看有没有信息发进来。我想他现在应该在看威胁信。思考着要怎样应付这件事才是。”史大发看了一下时间,早上刚过八点。 史大发又说:“我们现在先推敲一下你父亲会做些什么事。首先,他会跟警方联络,以他的地位来说,一定会有一两个关系良好的警察朋友。公安局刑侦队的刑警会在大约一小时以后到你们家,在这期间,你父亲会打电话进公司,说因为有些私事要处理,所以先不去公司。其余的时间除非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否则一定要紧盯着家里的电话。然后也会打电话告诉你母亲你被绑架的事。嗯,差不多是这样。” “那跟银行的联络呢?”林蕊问。 “你是说赎金的事,是?那还早呢,要和警方谈过后。况且,这可是雄霸一方的巨商大亨吕一凡呢,要如何张罗五千万元,他早就心里有数了。” 史大发走进浴室快快冲个澡,边刮胡子边盘算以后的事。吕一凡一定会在网页上回信。他一定会先开出条件,想确认女儿的安全等等。那么这边该怎样回应呢? 他刷完牙回到房间,林蕊坐在桌前看电脑上的新闻栏目,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被绑架的相关报导,但是没有看到。 5 早上起来,林如玉见女儿看电影一夜未归,心中很是不安。但又一想,她可能是看了通宵电影,再等等看。 这时吕一凡来到林如玉的住处。林如玉很惊讶,他可是从来没这么早来过,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吕一凡说有事跟她说,把她拉进了卧室。 “出什么事了?”林如玉有些焦急地问。 “林蕊被绑架了!我收到了威胁信,要我出五千万元赎她。”吕一凡黑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