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0宋末求生》 第1章 风雪夜扫地出门 咸淳六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天已擦黑。 天公作美,连续下了几日的雨雪也终于停了,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开始了。 临安街头的积雪被清理干净,处处张灯结彩,挂满各式花灯,热闹繁华,这一日,每个人都会走出家门,观赏花灯。 南至龙山,北至北新桥,从城南到城北,四十里灯火不绝。 高山一脸菜色,面黄肌瘦,饥饿让他虚弱不堪,破衣烂衫,寒风从缝隙中直往里灌,冻得他直哆嗦,只能将自己裹得更紧。 独自一人缩在坊间小巷口,看着盛装打扮的来往行人,伸手乞讨,希望能有哪个好心人,念着今日这喜庆的日子,能赏个一文半文。 只是这些来往赏灯之人对他极为厌恶,唯恐避之不及,沾染晦气。 整个临安城中,像他这般的乞儿并不多,巡城军士早已将街头清理了一遍,驱赶了许多,只怕冲撞了今日的喜气。 若不是高山年幼,只有十几岁,躲了起来,未被搜查到,也是将被驱赶走。 只是实在是太饿了,又悄悄地跑出来,希望能讨得一口吃的,挨过今日。 在斜对面的街角,一名闲汉正蹲坐着,一双眼睛正紧盯着地面。 远远的看着,高山知道这人是临安城里一个不怎么见得光的行当的人,俗称“捡漏儿”。 自南宋定都于此,帝辇之下,百业云集,四海通商。 南迁的人口迅速将这座城市填满,人口百余万。 随之而来的不只有繁华,还有奢靡,民众尤爱节庆活动。 民众盛装打扮,参加活动,拥挤和兴奋的人们,总有人会丢失一些随身物件儿,这边催生了这么一个行当。 而此时,那闲汉就在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似乎感觉到高山的目光,透过人流的缝隙,对着高山一笑。 “快看,鳌山出来了。” 人群向远处的一座巨大灯山涌去,更加拥挤,元宵灯会节日氛围达到最高潮。 人们的注意力全被鳌山吸引,再也没有人注意到墙脚的乞儿。 高山强忍着饥饿感带来的腹痛,虚弱地喊着行行好,企图吸引行人的注意。 然而却是徒劳,又一波人流涌来。 “啪嗒。” 一个金黄色的东西落地,被人群踢得翻滚,刚好滚到高山眼前。 这是一根金簪。 高山没敢乱动,悄悄的向前挪了挪,刚好将金簪遮住。 若无其事抬头,见无人察觉,偷偷将金簪从身下摸出,揣进怀中。 突然,高山发现那闲汉正在人流另一侧看着自己,还是在笑着,只是那笑容带着点玩味。 这家伙怕是也发现了金簪,见自己抢了他的生意,可能在记恨自己。 高山想到这里,作出一副凶狠模样,恶狠狠地瞪着闲汉,想要让对方知晓这是自己的,别想打他的主意。 摩挲着怀里的金簪,可以换些钱来,虽是赃物,必然被人压价,但是现在快要饿死了,能换来多少是多少,可以救命。 这些天,高山已经知晓,有人专门收这些“捡漏儿”手中的赃物,知道哪里可以销赃,只待一会悄悄的去。 活下去的问题暂时得到缓解,高山喜上心头。 在高山还在高兴的时候,却没注意,那闲汉已然不见。 高山没有在意,得赶紧离开这里,一会失主找来的话就麻烦了。 刚想转身走入巷子,悄悄离去,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赶忙退后两步,就要作揖致歉。 却见来人一身皂衣,手持一根哨棒,将高山的去路拦住,是衙役。 “就是此人,奴的金莲藕花簪定是让他偷了去。”高山这才看清,一伙衙役将他围住,一位小娘子指着他说道。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是失主找来了,还带着衙役。 “拿下,搜身!” 说罢,高山便被几名衙役按住,挣扎不得,怀中的金簪滑落在地。 见此,高山只能喊道,“不是小人,那金簪是捡来到。” “还敢狡辩!”说话的人应该是班头,不等高山继续解释,抬手举起手中哨棒,就朝高山肩头打去。 只是高山还在挣扎,好巧不巧,挣扎中扭动的脑袋,被哨棒狠狠砸中。 高山就觉得头上一阵剧痛,昏昏沉沉,头顶已经渗出鲜血,顺着脸流了下来,眼睛也被迷住了,视线开始模糊。 “呀!打死人了!”有人惊呼。 高山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就死了吗? 也好,不用再为如何活下去苦恼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冥冥中,高山又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死,远方好像还能听到有什么声音,像似在呼唤自己。 “三郎,三郎,你醒醒!” 是谁在叫自己? 高山猛然惊醒,坐起身来,满头大汗。 原来是一场噩梦。 高山大口吸气,好一会才缓过来。 “三郎,你没事?” 小伙伴担心地抓着他的衣角,见高山只是在做梦,放下心来。 刚才高山的样子可是把他吓坏了,一会面容扭曲,一会脸色惨白,一会大喊大叫。 小伙伴叫小七,是高山在南逃路上救下来的。 当时小七正在被几个小乞丐殴打,也不反抗,只是拼着命地护着怀里的一小块面饼,就是不让抢走,谁要敢伸手,张口就咬。 已经有乞丐中招,被咬得鲜血直流。 只是小家伙才八岁,渐渐地就被打得奄奄一息。 若不是高山大喊打死人了,那几个小乞丐也害怕,跑了,小七就真的要被打死。 从那之后,小七便一直跟着高山了,一路南逃,来到了临安。 南宋社会保障制度很完善,官府设立了分工明确、服务周到、功能不同的养恤机构。 此时,高山和小七已经被居养院收录,发衣给食,总算是有了活路。 虽只有稀粥酱菜,但是几日下来,脸上也恢复了血色,身上也有了些力气,不再虚弱不堪。 “七郎,我没事。” 高山穿好衣服,吃过早饭,带着小七,帮忙打扫起庭院,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又找到居养院中小吏,打听是否可以带小七去临安街头逛逛。 虽然他留在居养院是能够暂时生存下去,但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大宋没几年时间了,现在是咸淳六年,正月十五,在高山记忆中模糊的记得,应该大约只剩六年时间,临安就要投降。 高山要考虑未来,他不想成为蒙古人治下的贱民,朝不保夕。 他穿越而来,前世不过是个普通的人,浑浑噩噩几十年,现在又只是流民乞儿,不过十几岁,想要生存本就艰难,从来没考虑过凭借自己远超南宋几百年的见识来改变大宋,这不是他能够办到的事情。 南宋必然会亡,不仅仅是蒙古强敌的事,土地兼并、通货膨胀、财政危机、军队空额,一系列问题,在不触碰既得利益者的情况下,想要解决,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那他就只能选择继续逃,但是逃去哪、怎么逃? 反正不能等临安要被蒙古人占领的时候再仓皇出逃,那样只能跟随小朝廷一起,最终在崖山历经一场没有希望的海战,然后跟着十数万军民集体投海。 他今天就是想出去逛逛临安城,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出海。 是的,高山的第一想法就是出海,最不济还能去东南亚那块,找个合适的岛,怎么也能活下去。 印象中,蒙古好像没有往那边打。 只是想法是好的,但是小吏说今日不行,一番打听才知道,今天有贵人会来。 南宋版作秀。 高山也很无奈,只能再打算。 天色渐暗,刚刚入夜,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三郎,三郎,快走,大官人让我等去前厅。” 大官人姓刘,是居养院的主官,平时极少会来居养院,如果不是今天有贵人来,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次露面。 被小七拉着来到前厅,就见到前厅里已站满了人,都是这段时间居养院收录的乞丐,约莫有30人,年岁都和他差不多大,最大的也就十三四岁。 刘大官人身穿青色官服,正坐在主位,身旁站了一圈壮汉,手持长棍。 厅外的雪又下得大了些,一阵风只往厅内灌,将厅内众人吹得直打哆嗦。 刘大官人也是挨不住冻,搓着手,颇为不耐地问道:“都齐了吗?” 一旁小吏略微数了数,拱手道:“官人,齐了。” “那就都赶出去。” 厅中的这些人都是些半大孩子,都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要做什么。 众壮汉开始将他们往居养院大门外赶,手持长棍,作势要打,吓得这些孩子连连后退,不一会,所有人都被赶出大门。 这时高山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这些孩子被扫地出门了。 “嘭!”大门紧闭,最大的孩子还想拍门,祈求不要将他们赶走。 高山明白,秀作完了,这些被利用的人只是被赶走而已,万幸没有被卸磨杀驴,被绑了卖了去。 只是看着这越来越大的风雪,与杀了他们又有何异,一群没有生存手段的人,又有几人能活下去。 这才好过几天,又都要回到以前乞讨为生的日子。 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些,还好衣物没有被收走。 高山看着这些人,年纪大些的还在拍门,年纪小的不知所措,只是在哭喊。 而小七也被这突变吓得惊慌失措,高山只能拉着他,努力安抚着。 哎。 高山叹了口气,看着这些相处了几日的同龄人,最终还是做不到不管不理,走上前。 他们再这样闹下去,只怕里面的人会出来驱赶,如果动起手来,难免受伤,那样只会更加艰难了。 风雪又大了几分。 第2章 元宵灯会陷祸端 在被居养院扫地出门后,高山本来不想管这些,只是心有不忍,否则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惨死在哪个角落。 虽然自己都有点自身难保。 高山走上台阶,将这三十来人聚拢起来。 这些人除了3个年龄大的,只是在哭哭啼啼的,毕竟才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又要回到担惊受怕,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境地,能不害怕恐惧吗。 无奈,想他高山前世今生加起来快有40岁了,现在还要哄孩子。 好不容易将几个大的哄好,让他们先带着大家离开,不要在这里哭闹,不然一会里面的人出来了,怕是要吃些皮肉之苦。 这些孩子被高山的话唬住,也不哭闹了,啜泣着,在大孩子的带领下离开。 高山看着他们离开,并没有跟上去,他还是想看看,不想再去做乞丐。 拉着小七,走在街道上,周围全是盛装的男男女女。 今日是元宵,全城都在欢庆佳节。 高山停在一个巷子口,看着来往的人群,像是被节日的氛围感染了,心中被赶出居养院的阴郁也淡了一点。 高山来到临安也有些时日,战战兢兢,艰难求生,后来被收进居养院,一直没能感受临安的繁华。 他笑了笑,今天也来好好感受一番,至于今夜要安身何处,明天要如何充饥? 呵,明日愁来明日愁。 随着人流走着,热闹的街市将风雪带来的寒意驱散了不少,沿街上有各种吃食摊贩,飘散而来的香气引得他和小七的独自咕咕作响,俩人还没吃晚饭。 “三郎,我饿。”小七吞咽口水,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食客们正在大快朵颐。 高山不知如何作答,他也饿了,只是口袋空空。 “七郎,快看,前面有傀儡戏。”不敢再看吃食,高山见到有人在耍百戏,拉着小七就往前赶去。 小七也被傀儡戏吸引,暂时忘记了饥饿。 吃饭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高山想着,看着挂满花灯的街道,喧嚣的人群,还有远处一座巨大灯山,由花灯层层叠叠堆成大鳌形状的灯山,极为恢弘壮观,同时还十分精巧,那是鳌山。 不知是谁喊了句,“快看,鳌山出来了。” 人群便向那鳌山涌去,街道上更加拥挤,元宵灯会节日氛围达到最高潮,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仿佛也被鳌山震撼,为之一滞,雪停了。 高山赶紧将小七紧紧拉住,怕被人流冲散,想要向街边走去,避一避汹涌的人群。 街角有一个闲汉,神情紧张,正专注的盯着路面,不知在看什么。 好不容易,俩人挤到街边,却听“啪嗒”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落地,同时高山的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挪开脚,弯腰查看,是一个小巧的钱袋,还绣着花,赶紧捡了起来。 又害怕有其他人发现,紧紧握住钱袋,张望四周,见到站在街角的闲汉也发现了他的动作,闲汉正在对着他笑,这是在要他见者有份啊。 高山没有理会那人,从钱袋握在手中的手感能感觉出,钱袋里都是铜钱,至少得有一两百枚,这下能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了。 高山朝着闲汉冷眼瞪了回去,意思就是告诉那人想都不要想。 闲汉敛去笑容,目光转为冰冷,只是看着高山,又看了好几息的时间,又笑了起来,转身便走。 见人走了,高山将钱袋打开一角,果然好多铜钱。 小七也凑过来一看,轻声惊呼,“三郎,好多钱!” 高山很高兴,这真是太好了,这 忽然高山眉头紧锁,觉得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就好像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发生过,强烈的既视感让他紧张起来,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远处,那个闲汉正对着一名小娘子作揖,对着高山这边似有所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然后,小娘子看到了高山,高山也看到了她。 高山心中惊骇,这怎么那么像自己做的那个梦,那么清晰强烈,虽然略有差异,但也足够让他惊骇莫名了,因为他想起来梦中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了。 这是幻觉记忆?海马效应? 可是为什么又这般真实? 要不要跑? 高山的心噗通噗通的乱跳,他害怕一会真的会像那梦里发生的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自己打杀了。 不,不能跑。 那闲汉是诬告了高山,但是如果高山这个时候跑了,那必然做实自己的罪名,就算此刻跑掉了,以后将更加艰难。 高山稳住心神,平缓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就站在那里,也不跑了。 “小七,一会你不要说话,也不要乱动,一切有我。”高山交代小七,怕他一会慌乱。 然后就紧紧抓着钱袋,静静等着。 果然,那小娘子满脸怒容朝这边走来,待走进了些,才看清模样,并不出众,只是比较清丽,看打扮像是哪府里的丫鬟。 “就是你偷了我的钱袋?”这女子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只说高山是偷。 高山也是一愣,旋即也就明白,一定是那个闲汉说了自己不少坏话,谁叫自己抢了人家的好处。 高山努力做出一副正气凌然的模样,对着女子作了一揖,说:“小娘子怎能凭空污人清白?小娘子说我是偷,又从何说起?” 高山必须争辩一番,不能平白无故被人扣上一顶偷盗的帽子,而且这个时候他也担心,这人是不是是真的失主,万一是和那闲汉串通好的? “还想抵赖,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这是我拾得的,你又如何证明是你的?” 女子听到这话,越想越气,急道,“你快快还给我,小心我一会叫来官差,拿你下狱。”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路人的围观,行人纷纷驻足,将道路堵塞。 同时也引来了巡街的衙役,衙役们手持哨棒,将人群分开,“都散开,莫要阻塞道路。” 又将几人围在中间,领头之人大声呵斥,“你们为何阻塞道路,所为何事?扰乱灯会,可是想到大狱里走一遭?” 见衙役到来,高山不敢让女子先开口,不然说不定真会直接将自己拿住,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便抢先开口,“好叫诸位官人知晓,我今日与我家七郎在逛灯会,方才我兄弟二人行至此处,拾得钱袋一个,而这小娘子前来讨要,还诬告我是偷盗之人,我只是问她如何证明这钱袋是她的,只要能证明,即刻归还。” 说完,高山就将钱袋交予衙役。 衙役想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便问道,“小娘子又要如何证明?” 女子越听越气,气着气着就乐了,自己的东西还要证明,只觉的这人就是在狡辩,“青色,绣有一朵莲花,内里还有一个莲字。” 衙役查看一番,与女子描述一致,就要还给她。 却听女子又说道,“这小贼分明是在狡辩,一定是偷了钱袋,见事发,想以此脱罪,一定要将他拿了下狱,细细审问,还有这个小的,必是同伙。”女子又指着小七说道,然后顿了顿,“奴是通判府上的。” 衙役们听女子说是通判府上的,哪里敢得罪,转身就要将高山拿下。 难道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高山脑中急转,思考着还有什么脱身之法。 在他焦急苦思的时候,就听一声娇呵,“慢着,你们怎能胡乱抓人?” 原来是一旁有人看不下去,出声的也是一女子,模样更加秀丽了一些,从装扮看来应是其身后之人的丫鬟。 “方才我看得真切,这位小郎君确是拾得那钱袋,且并未想要私藏,还在这里等候失主,结果失主以来便诬赖小郎君是偷盗之徒,实在可恶。”又转向通判府丫鬟,“通判好大的官威啊,府上的人说拿人就拿人。” 衙役们这下不敢乱来,这临安城中贵人众多,谁知道遇到的是哪位大人物家中的亲眷,万一回去之后,多嘴一句,他们这些小人物只怕会被上官折磨致死。 只能试探问,“敢问娘子是?” “贾。” 衙役一听,连忙说:“委屈小郎君了,事情已经说开,误会一场,还望小郎君莫怪。” 高山就这样脱困,松了口气,但是也不敢再继续追究,眼前这些都是地头蛇,哪里敢得罪,“不怪不怪。” 见此,衙役们齐齐拱手,赶紧溜了。 那通判府的丫鬟也不敢多说一句,行了一礼,也跑了。 围观的人们见没热闹可看,轰然散开,却仍有不少人喊道,“小娘子仗义”。 高山知道眼前的人一定是哪家贵人的丫鬟,又对自己有恩,赶紧拱手见礼,“多谢小娘子仗义执言。” 又对着贵人深深一揖,“多谢!” 这时才看清容貌,十五六岁,清雅端庄。 高山只知对方是贾家的,却不知道是哪个贾家,想要再问清楚,却见主仆二人微微福身,就要离开。 正此时,一旁东河之上,有一艘小舟快速驶来,船头正站着一位俊俏少年,看到了贾家的女子,一边高兴的大喊“六姐姐”,一边就要跳上岸。 然后就听到贾六娘惊呼,“八哥小心!” “噗通”,有人落水了。 第3章 救八郎入怪梦 “快来人啊!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东河是沿街的一条内河,往来舟船不断,此时小舟上的仆人慌作一团,趴在船沿向水中查看,就见落水之人在不断向下沉去,水面上只有一串气泡。 听刚才那短暂交谈,贾家必定是这临安城中的高官人家,否则那些衙役不会只听到一个“贾”字,就态度大变,逃似的跑掉了,这会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却有没见到人。 而这落水之人应该是贾六娘的兄弟,贾家的衙内。 那些还在船上的仆人还只在慌乱,竟没个人下水救人,难道不知若是人有个闪失,这些仆人怕是没个好结果。 而这小衙内像是根本不识水性,在水中一阵扑腾,沉了下去,没一会就不见人影。 救人如救火,高山顾不得许多,扯去外衣,噗通一声,跳入河水之中。 深吸一口气,猛地扎进水里,刚下一场雪,河水冰冷刺骨。 高山晚上就没吃东西,再加上寒冷的河水,包裹全身,险些就让他抽筋。 幸而他水性还不错,这小河也不是很深,在水下摸索一阵,发现了正飘在水中的身影。 高山快速游到他的身后,用左手将他的胸腹环住,奋力地朝着岸边游去。 “快看,救起来了。” 高山将人推上河岸,吐了几口水,一时力竭,摊到在岸边。 岸边的人见到人已经被救上岸,略微松了口气。 又一阵寒风吹过,冻得他全身发抖,哆嗦着尽量将湿了的衣物拧干,然后接过小七递过来的外衣,却也顾不得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将自己紧紧裹住,只是身上的水在不断带走他的体温。 “哎呀!衙内没了气息!祸事了啊!”有人惊呼。 那小舟也靠岸了,舟上的仆人赶忙围了过来,只见小衙内脸色惨白,嘴唇青紫,毫无血色,已然是没了出气。 高山上前查看,看样子这是呛了太多水,堵塞气管,要窒息了,得赶紧救人。 “快快看看口鼻之中可有泥沙水草,快清理赶紧,他这是呛了水了,得赶紧将水吐出来,完了就来不及了。” 高山哆嗦着告诉众仆人,只是这些人像是吓坏了,跪了一地,竟然没有人动起来。 这些人也太过没用。 见如此,只能自己动手。 只是还没站起来,一阵无力感袭来,全身无力,脱力感让他动弹不得。 就在这个时候,那贾家六娘子赶来,看着毫无声息的弟弟,扑上来就哭。 高山也急了起来,急忙对贾六娘说:“小娘子莫要再哭了,快快救人,还有得救。” 听说弟弟还有得救,贾六娘急忙问道,“如何救?” 见总算有个人能听自己说话,高山将溺水急救的方法快速说出。 贾六娘指挥仆人,将口鼻中的一点异物快速清理,然后让一个仆人单膝跪地,将她弟弟的腹部放在伸出的膝盖上,头自然下垂,按压腹部及背部。 众人越来越紧张,气氛开始压抑,小衙内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咳咳咳咳。” 就在要感觉绝望的时候,水吐了出来。 还好溺水时间不长,这才能救了回来,若是再久点,怕是要进行心肺复苏。 “多谢恩公出手救下我家八哥。”贾六娘说完就要深深拜下。 “不可不可,还要多谢小娘子前番仗义执言,这只是举手之劳,不必” 高山伸手虚抬,想要阻止贾六娘的大礼,只是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就失去了意识。 黑暗,高山感觉自己身处无尽的黑暗之中,这让他很慌乱,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只是什么都看不见,虚无中空无一物,这让他更加惊慌,更加慌乱地想要抓住什么。 突然,在远处好似出现了一丝亮光,自己正朝那亮光飞去,越来越近。 “三郎。” 高山感觉有人在呼唤自己。 “三郎!” 这下高山终于听清,是小七在叫自己。 而此时,亮光终于将高山完全笼罩。 血光,火光,高山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 小七满脸是血,摇晃着自己,惊慌叫喊着。 四周不断有喊杀声,惨叫声。 不断有人被杀死,黑暗中,难以分辨是从哪来的敌人,正在肆意砍杀,到处都是尸体、残肢。 高山这才看清,他正在一艘大船上,战船。 不断有敌人爬上船舷,像是从地狱而来的魔兵,恐怖、残忍,只是在杀人,每杀一人,就发出渗人的狂笑。 高山还在发懵,这是在哪?战场?还是在地狱? “三郎,我们快逃!” 小七还在拉扯着他,想要将他拉起,只是突然间,又定住不动。 一柄钢刀从小七的胸口透体而出,刀的主人握住刀柄,反手一拧,再缓缓拔出刀来。 鲜血从刀身上滴滴落下,小七胸前正不断涌出血来,片刻后,慢慢地软倒在地。 “小七!” 高山心如刀绞,想将小七扶起。 突然,又一阵绞痛传来,却那柄杀死小七的刀已经深深扎进自己的心脏。 高山吐出一口血,视线开始模糊,来不及看清杀死自己的人的面容,只知道是无比狰狞恐怖的。 我死了吗? 高山下意识地问自己。 我没死吗? 高山还能思考。 高山缓缓睁开眼,还是血色,一片血红。 真的没死啊。 他很是疑惑,怎么只能看到血红一片。 “三郎!” 又是小七在叫自己,只是眼中的血红十分碍眼。 使劲揉了揉眼睛,手上沾了许多血,原来是额头受伤,流下的血将双眼迷住了。 此时的小七不再是小孩模样,高了许多,有了几分大人的样子。 “三郎,我们被围住了。” 小七很是焦急。 高山看着周围,此时周围聚拢着几十名军士,是宋军的士卒,正紧张的看着周围。 他们正藏身在一处小山坳中,周围山丘之上,站满了敌人,正搭弓引箭。 处境十分危险,完全被包围了,没有一点生路。 敌众我寡,众军士都在看着高山。 “三郎,我们该怎么办?” 众军士问高山,似乎他是这群人的领头之人。 高山看着大伙,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热血上涌,抽出挂于腰间的长刀,环视众人,大声说道,“诸位哥哥,今日我等身陷死地,当死!” 持刀指向正在聚拢围过来的敌人,慷慨激昂,高声大呼,“有死而已,汉儿惧死乎!” 众军士知道没有生路了,聚在高山身后,紧握手中武器,齐声大喊,“不惧!” 高山大喊,“杀!”奋勇当先,带头向敌人冲去,一头扎进敌人的军阵之中,一时间血肉翻飞。 高山带着大家奋力往前冲杀,敌人的军阵却坚若磐石,不断有宋军士卒被砍翻在地,最终只剩他一个人。 敌人将他团团围住,长枪突刺,将他刺死。 高山躺在地上,看着蓝天白云。 真美! 白云翻滚,云卷云舒。 忽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 周围的战场消失不见,高山觉得天地都在摇晃。 “三郎,你没事!” 高山扭头看去,又是小七。 小七身穿短打马裤,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紧张地看着他。 他正躺在地上,躺在甲板上,躺在海船上。 也注意到自己和小七一般装束,为什么自己会身处一艘海船之上。 这是哪? 海船在海浪中风雨飘摇,海上狂风大作,暴雨侵袭。 遇上海上风暴了。 “三郎,你没摔着。” 小七关心地问他,将他扶起。 风帆被狂风鼓得满涨,像是就要破裂。 高山急忙大喊,“快落帆!” 如果再不将船帆降下来,在这样的狂风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船就要被掀翻。 众水手船工乱作一团,好不容易将帆落下,却惊恐地发现,船身开始向一侧倾斜。 所有人紧紧抓着身旁的东西,想要将自己固定住,仍有几人没有站稳,不慎落水,在这吹起风暴的大海上,怕是凶多吉少。 不是风吹的,而是一个巨浪正朝他们拍来。 高山拼命冲向船舵,几次差点没有站稳,掉进海里。 好不容易爬到船舵处,想要操纵海船的航向。必须迎着浪头冲过去,这浪太大了,如果不能冲过去,船会被直接拍碎。 只是,还是太晚了,高高翻起的海浪将海船重重地拍进大海,船直接被拍碎。 高山被翻滚的暗流拉扯到深深的海里,他不停地划着,想要朝上游去,游回海面,只是暗流太过汹涌,他再怎么用力游,却阻止不了他向深海中落下去。 好冷,好黑。 高山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去哪里,再次陷入了黑暗。 “三郎!三郎!” 又有人在喊自己,听声音好像还是小七。 高山慢慢睁开眼,就见小七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脸上还挂着泪痕。 见高山醒了过来,小七惊喜地笑了起来。 “太好了,三郎醒了。” “我这是在哪?”高山很虚弱,还没缓过劲,弱弱地问小七。 “这里是医馆,恩公醒了,真是太好了。” 高山扭头看去,原来是刚才贾家六娘的丫鬟,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却叫小娘子担心了。”想了想,一直称呼小娘子,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便又问道,“还未请教小娘子芳名。” “奴叫小翠,是六娘子的贴身丫鬟。” 通过小翠的讲解,高山才知道,贾六娘的父亲就是贾似道,闺名没有告知。 这时的贾似道已经辞官回乡,之前有听闻,朝廷似乎一直有意起复他,所以有部分家眷还在临安的私宅居住。 贾似道在朝堂上势力根深蒂固,重新出仕想来也是迟早的事,历史上好像明年就要重新回到临安了,回到朝堂。 被他救起来的小衙内叫贾义,与高山同岁,家中排行第八。 “小衙内没事了?”高山赶忙问道,自己救的是高官之子,不能白救了。 他可不管贾似道是不是真的是奸臣,他也想明白了,这是自己的一次机会,而且,有传闻贾似道好像只是私德有问题。 “八哥儿已经没事了,多谢恩公。”原来是贾六娘得知高山醒了,前来致谢,又要盈盈拜下。 “小翠姐姐,快快扶起你家娘子。”高山又对着贾六娘说,“六娘子莫要再说什么恩公,还要多谢娘子仗义执言。” “既如此,便唤你高三郎。” 这时小七将药汤端来,高山一饮而尽,虽然很苦,但是暖暖的药汤下肚,将身上的寒意驱散不少。 高山一边喝着汤药,一边听着小翠在讲述着高山昏迷这段时间的事。 他昏迷之后,和贾义一起被抬进附近的医馆,一番诊治下来,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河水浸泡,又受了风吹,有点感染风寒,加之本来身体就有所损耗,才昏迷过去。 郎中交代,喝了药,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就能好起来。 贾义也已经醒了,还嚷嚷着要来拜谢,只是被拦着没让过来。 这与高山印象中的贾似道的儿女形象严重不一致,就算不是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至少面对他这样的平民,应该是傲慢的,却不应该像现在这般。 又过了好一会,贾府的人已经安排车马来,要接他去贾府小住,好好休养。 高山还假意推辞一番,就顺从了人家的安排。 在马车上,高山想起了之前的那种既视感。 他在以前听说过这种现象,只是说是一种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又称幻觉记忆,指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也叫海马效应。 只是有科学解释,这种现象并不属于灵异事件,只是大脑的想象力里曾经有浮现过类似的场景罢了,或者说既视感来源于大脑的联想,它联想出这个画面,让人有种错觉,似乎是预知了未来。 但是自己所遇到的却又有些不同,先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发生的事情当时他能清晰可辨,虽然略有偏差,但是结果却是一样的。 如果今天自己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老老实实的去面对已知要发生的事,怕是真要和梦里的结果一样,但凡有所反抗,就要被衙役失手打死。 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今日如果不是贾六娘让小翠及时出言制止,还是要承受牢狱之灾,怕也是很有可能不得善终。 只是这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间,高山也想不明白,这是否是一种能力。 或者说,难道这就是自己的金手指? 就在高山想着这有些莫名、又有些诡异的事情的时候,贾府到了。 第4章 涌金楼前巧化干戈 马车是从钱塘门出城,沿着西湖一路走,来到了宝石山下。 这里便是贾似道的私宅,夜已深,看不出全貌,却也是一处极大的宅院。 一路上,高山始终没有弄明白这种既视感究竟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什么用处,自己能不能控制。 如果能控制的话,那对未来的自己能够起到大用,就像能预知未来。 就算稍有偏差,但是大方向上肯定是可以给出提示的,甚至可以预警危险。 只是他做了许多努力,都没能试出方法。 一旁的小七见他在挤眉弄眼,还以为他是出了什么问题,担心地问他是怎么了。 不想让小七担心,暂时收了心思,将他安抚好。 高山能感觉出来,对于这个事情他怕是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每次都能够得到提前预知。 又想起那是在梦中发生的事情,难道是通过做梦的方式?看来以后要多多做梦了。 还有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做的梦,那好像不是一个梦,只是几次自己都是死亡的结局,难道那在预示自己未来有大危机? 高山在小七的搀扶下,走进贾府,迎面走来一位老者,小翠介绍,这人是府内的管家,姓陈。 想着自己就要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生活,高山赶紧作揖,微笑道,“老丈好。” 陈管家赶紧回礼,笑着说道,“不敢不敢,还要多谢小郎君援手之恩。今后有什么需要,只管同老汉讲。” 陈管家不知这人来历,不过他能冒死救下贾义,就得承下这份情,见他不挟恩,又有礼貌,也颇为欣赏。 于是赶紧吩咐人,将高山和小七领进一间客房,又送来一些吃食,便只留下他们两个离开了。 晚上就没有吃饭,高山和小七赶紧吃完,谢绝了要来服侍的人,简单洗漱一下,就早早睡下,夜已深了。 就这样,两人在贾府过上了有衣有食的日子。 高山尽力与这府里的每一个人相处融洽,一段时间后,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上这个贾府的大恩人,对他更是照料有加。 尤其是那些跟随贾义的仆人,更是千恩万谢的,若不是高山及时出手,这些人就不只是一顿重罚能够了事的,轻则是了生计,从此在也没有哪家会请他们做事,重则丢了性命,一家子也不一定能得个好。 大概是高山的身体底子太差了,一路逃亡,损耗了身体,足足休养了大半个月才算大好。 不像贾义,自小就锦衣玉食,又学过武艺,底子却很好,虽然呛了水,险些溺死,只是卧床三天,就活蹦乱跳了。 贾义时常来看望高山,几天接触下来,发现贾义完全不像一个纨绔公子,反而颇为豪爽,就像个爱玩的孩子,与高山相处的极为融洽。 高山对他虽然一直保持谦逊有礼,却从来没有曲意奉承他,让他更是开心。 贾义又时常拉着小七去玩耍,还扬言要教小七武艺。 贾六娘也常来看望,还送来不少钱财、礼物,也知道了她的闺名,贾蕙。 “三郎!快快起身,与我一同出去玩耍,中午去涌金楼,今日我要好好宴请你。” 老远就听到贾义的声音传来,之前他就和高山越好,等到高山好起来,就带他出去游玩,也算庆祝。 正好休养了这么多天,高山觉得自己都要生锈了,外面已经是春意盎然,他有点抑制不住想要想要去看一看的心情。 “小衙内好。”高山笑着拱手,打招呼。 “你这人,总是这么多礼,还有不许再叫衙内,我真生气了。”贾义佯装埋怨。 “礼多人不怪。”高山微笑,“既如此,便称八郎。” “哈哈哈,说不过你,快快准备好,我们出去玩耍。”贾义也是爽朗一笑。 “好。” 将自己快速收拾好,和小七一起跟随贾义出门。 因为高山才恢复过来,贾义不想他再受寒,便套了车马。 坐在车内,贾义还在抱怨,好男儿就该骑大马,觉得高山也该将武艺练起来。 高山也想锻炼自己的身体,只是要再等等了。 小七已经开始跟随贾义习武,好吃好喝下,已经比之前看起来结实了许多,只是还是沉默少言。 不一会,马车行驶到西湖边的大路上,初春的西湖美景尽收眼底。 现在已经是二月初,天气已经暖和起来,到处是一片绿意,湖边柳树已经抽芽,就如那始终所写,“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真好,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高山看着美景,想着想着,心中苦笑。 这样的景色还能看多久,这段时间的安逸日子竟然让自己忘记了时间紧迫,忘记了自己是在寄人篱下。 高山只能从思绪中抽出,见贾义又在喋喋不休地介绍起西湖,完全没注意到高山刚才的心不在焉,想了想打断了他。 “八郎,有件事情想和你谈谈。” “何事,你只管说。”贾义看着高山。 “这段时间,承蒙你和六娘对我们多有照顾,我们感激不尽。只是我与小七在你府上白吃白住,心中有愧,我想。” 贾义听到高山说出这般话,不高兴道,“怎么?你们要走?这怎么行!有什么愧不愧的,你与我这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吃我的,住我的,有什么打紧的。” 话锋一转,又说道,“爹爹早已来信,要与你见上一见,这个事情莫要再说了。” 其实高山在还没有找到出路的情况下,还真不愿轻易不要这张饭票,只是一直住在贾府,如何能找到出路。 见高山还在犹豫,贾义接着说:“爹爹已经在乘船回来的路上。” 船?高山听到贾义话里的这个字,眼前一亮。 传闻,贾家也是有自己的船队的,虽不知道有没有参与海贸,但应该不小,因为贾家贩私盐。 高山连忙试探问贾义,“这个时节哪里还有船队北上,风向不对啊,车马岂不是更便利些。” 贾义摆摆手,不以为然,“自家船队,正好要从老家运些东西来临安,就一起来了。” 果然,有船队。 南宋时期,航海技术已经非常先进了,已经有了非常适合远洋航行的商船。 一般的商船平均就有30多米长,能装载百余吨货物,比西方早几百年就有了水密舱,配有水罗盘,最远到了东非海岸。 传说最大的海船能装载1000多人。 “你家还做海贸生意?”高山问道。 “不做,太麻烦,听说来回就是数月甚至一年,还要担心遇险,海上还有盗匪,不做也罢。”贾义摇头。 高山不再问下去,说到这份上,也就确信了贾家必是在贩卖私盐。 南北普通贸易他家必然是看不上的,只有私盐的利益最大。 只是这个消息对高山有什么帮助,他要在细想一下,若是能诱使他们进行海贸,自己能否参与进去,只要能出海,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到了!” 高山还在思考,却是已经到了今日的目的地,涌金楼。 然而此时的涌金楼大门却被一群人围住,涌金楼的伙计正手持棍棒,和这些人对峙争吵。 贾义见此,眉头微皱,唤来身边小厮,让他去打探一番,不要耽误他今天的宴请。 不一会,小厮回来回复,原来是一起纠纷。 门外这群人是一群鱼贩,不过不是本地人,江北战乱不休,这些人是南逃的船工和渔民,为了生计,只能是干起了打鱼贩鱼的营生。 前些日子将鱼获卖给了涌金楼,本来说好今日结清货款,结果涌金楼现在不肯给出当初约定好的价钱,借口鱼不好,要压价,就是欺负这些人当初只是和涌金楼口头约定,并未签下文契,又是些从北面逃来的人。 贾义听完消息,顿时火气,就要上前帮他们去和涌金楼理论。 高山听了也面色不好看,他也是从北面逃来的。 正此时,那涌金楼的东主喝骂一声,便指挥着伙计就要打那些鱼贩。 鱼贩们也许是被欺压惯了,十几个人被个伙计追着打,竟然不敢还手,硬生生地挨着棍棒,不少人被打的头破血流。 贾义冲到大门处,张口就骂,“住手!你们这些直娘贼,人家辛辛苦苦打鱼,不但要遭受你们这般盘剥,还敢打人。” 伙计们似乎也认出了贾义,颇为忌惮,连连后退,不敢再动手打人,扭头看向他们的东主,左右为难。 贾义却管不了许多,瞅见那东主躲在后面,一把扯过来,连连质问。 东主只能硬着头皮行礼,说道,“小衙内明鉴,哪里是这般说法,这些贱民的鱼送来时已经臭了,我愿付给他们一半的价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贾义可不管这许多,只觉得鱼贩们被欺压,拉着人就要走,扬言要去见官。 听到东主张口就是贱民,高山面色更加阴沉,想到若只是任由贾义这般闹,即便闹到临安府衙,固然能为鱼贩们要得货款,但是那只是看在贾义的身份上。 到时候,也必然会落了涌金楼及其背后之人的面子,事后一定会报复鱼贩。 贾义护得了他们一时,哪里还能一直关注着他们,只要使些手段,鱼贩们难保不会生不如死。 鱼贩也是因为都是些无根之人,才只能堵人家的大门,却不敢乱来。 想至此,高山拦下贾义,让他稍安勿躁。 又对东主拱了拱手,开口问道,“敢问东主贵姓?” “某家姓李。”李东主见高山是和贾义一起来的,虽不知道身份,却也不敢轻视,拱手回礼。 “李东主,请问当初贵店手下鱼时,可有言明鱼不好,要降价?” “不曾。” “这便是你的不妥,应当当场验清货物,方能交割。”高山又接着说,“既没有当场验明,你又没有事先签下契约,约定若是鱼不好,该不该收,又作价几何,便是理亏,若闹到府衙,又有小衙内在此,府衙如何判罚,东主难道还不知吗?” 李东主听了也知是自己理亏,只是还想说些什么,不想就此作罢。 高山见他这般作态,明白了他就是因为被人堵门,面子上放不下而已。 而且涌金楼每日消耗的鲜鱼数目必然不少,这日积月累的,也不然有不少钱,如果能昧下这些钱,再形成惯例,让这些人能够时时受他盘剥,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高山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我知东主是抹不开面子,被人堵了门,心中有气。但是你要知道,此事万不可闹大,否则东主的面子有失是小,到时候东主背后的才是丢了大面子,要怪罪下来的。” 李东主听完,也反应过来,虽面色已然不好,但已经有所意动。 高山知道火候到了,决定送他个台阶下,便高声说道,“李东主,我想此事必然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贪图小利,想要贪墨那货款。想这涌金楼闻名整个临安城,那几个鱼钱能有多少,怎会贪了去?而且你们怎么会收那坏鱼,要是传了出去,旁人还以为涌金楼的酒菜是用坏的食材做出,岂不是败坏了名声吗?东主也该好好查查了。” “是啊,李东主,我等何时给过你们臭鱼!” “对,当时可是新鲜着呢!” 鱼贩们见有人帮忙说话,也都出声附和。 这李东主见这事不能再闹大,本来只是想欺压下小民,一群小民哪里明白这些道理,只是现在话都说道明面上了,万一一会这位小衙内恼起来,真会拉他见官,也只好就坡下驴。 “是极是极,定要严查,还要多谢小郎君,否则我还被蒙在鼓里。” 李东主又对着身后伙计说:“快去将钱取来,按之前约定的数目给他们。” 不一会那伙计就拿着钱来交给了鱼贩。 鱼贩们接过钱,喜笑颜开,对贾义、高山连连躬身行礼,“多谢小郎君为我等仗义执言。” 贾义也是笑开了花,哈哈大笑着,对着众人回礼,“客气客气!” 鱼贩们又说,若是他们想吃鲜鱼,只管去城外码头找,保管是最好的。 又说了好一番感谢的话,才散了去。 贾义见高山几番言语,就将这事化解了去,若是由着他来行事,此时已经是闹到临安府衙去了,不由对高山又多了一份钦佩。 见人已经走了,贾义拉着高山径直走进涌金楼,“伙计!我订的包间准备好了没,好酒好菜快快送上来!” 第5章 诱八郎欲谋出海 高山、贾义、小七,三人被领上楼,进到一间靠西湖一侧的包间里。 入座后,小厮一旁侍立,伙计们将各色美食送了进来,香气逼人。 待酒菜上齐,屏退旁人,小七拿起筷子就大吃起来,最近他习武,食量大增。 高山倒上一杯清甜的果酒,其实就是果汁,酸酸甜甜的,然后看着西湖上的景色。 这个时节已经有人开始泛舟游湖,湖面波光粼粼,暖风阵阵吹来,让高山想起了那句“暖风吹的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高山想起贾义之前的话,问道,“听闻你说贾公要见我,不知何时能到?” 贾义也举起酒杯,一口饮下,“算时间,最迟明日便到。” “听闻朝廷有意起复贾公重新出仕,不知真假。” “哼哼,朝堂上的大事我不知晓,不过蒙古人凶猛,爹爹辞官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竟不知如何应对,依我看,爹爹起复是迟早的事。” 对于贾似道这个人,他这个后世来的人感受有些复杂,一直以来都是将奸臣的帽子扣在他头上,说他私下里和蒙古人议和,划江而治,割地赔款,俯首称臣,又对朝廷谎称大捷,欺君误国。 可是又毅然以毕生的功绩作为赌注,得罪了所有的既得利益者,不顾反对,推行了“公田法”,企图抑制土地兼并、打击地主豪强,还有“打算法”,整顿军队财政、约束不法将领。 最关键的是以身作则,自己就捐了万亩良田充作公田,那时贾似道权倾朝野,权贵们不得不遵从。 想到这,高山有点期待起即将到来的见面。 “八郎,可想为你爹爹分忧。” 高山突然说出这话,接着就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是否有点急了。 他早有想法,就是先依附于贾家,再以此为突破口,寻找时机,诱使贾义支持自己出海。 只是时间紧迫,当他得知贾家有船队的时候,当他知道贾似道有可能重新出仕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贾似道重新出仕后,没多久,襄阳就要没了,然后是丁家洲,十几万大军一战而溃,全军覆没,虽然他知道这可能不是贾似道的错。 而出海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想要从有到无,白手起家,准备起来就要花费很多时间,现在高山只想搭顺风车。 “爹爹现在闲赋在家,我又能为爹爹分什么忧。” 贾义吃着酒菜,并未觉得高山的话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高山看着贾义,悠悠说道,“可是贾公终究是要起复的,你可知道你爹爹所忧虑的是何事?”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北边的战事。” “是啊,襄阳那边被围困了三年了。” 说起襄阳,贾义觉得眼前的美食突然就不美了,正是因为这件事,导致贾似道被指责,最后无奈辞官。 按照他的说法,那些人都是些空谈之辈,只知道弹劾别人,一遇到正事,半天也憋不出个屁来。 要不是有贾似道在,襄阳哪里能坚守如此之久。 对此高山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是想怎么将话题引到出海上。 想了想,又说道,“贾公起复之后,必然要对那边用兵。听闻贾公当初推行公田法时,就捐出万亩良田,可有此事?” 贾义想到此事,还有点肉疼,“确有此事,当时我还年幼,不知详情。如今想来,嘿,我家又有多少田亩,哎,难怪。” “难怪什么?” 贾义犹豫再三,凑近些,说:“原我也不知是为何,想我爹爹是什么人,怎会做这买卖。” 又压低了些声音,“我家船队贩私盐。” 高山佯装很是惊讶,“贾公怎会!” 贾义赶紧示意他轻声些,蹑手蹑脚走到包间门前,侧耳倾听,见门外没人,轻声说:“小心隔墙有耳。” 又说道,“此时三郎千万不要外传。” 高山这时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了,贾公一下捐出万亩田,以贾家这样的人家也是要亏空许多,只能这样找补一些。” 其实以贾似道的身份,真要是贴补家用,哪里需要到贩卖私盐的地步,怕是一部分进了贾府,一部分挪作他用。 高山又问,“那这次的船队也是?” 贾义点点头,说:“正是,正好爹爹要来临安,就一起随行。” “哎,贾公艰难。” 贾义笑了笑,没有接话,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高山也举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也喝了起来,话题似乎戛然而止。 又喝了几杯,贾义将酒杯放下,忽然从小七碗中抢来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小七本能地就要护住自己的吃食,见是贾义,才放松下来,“哼”了一声,继续大口吃了起来。 “哈哈哈哈!”贾义大笑起来,这段时间他没事就这般逗弄小七,“三郎,你既问起我家船队,必然是有事要说。” 看着贾义正在盯着自己,小看人家了,就算只有12岁,毕竟是贾似道的儿子,不说这样的家庭,肯定是有着良好的教育,更何况耳濡目染下,就算只能从他老子哪里学到些皮毛,那也是受用匪浅的。 而自己一直在刻意试探,贾义肯定能感觉出高山有意为之。 “哈哈。”高山掩饰住自己的尴尬,说:“八郎,你真的想为你爹爹分忧吗?” 贾义还是盯着他,静待下文。 见此,高山也就不再扭扭捏捏,直言道,“贾公如要用兵,所忧无非是钱粮,而今朝廷财政窘迫,开支剧增。” 贾义打断道,“不是还有公田吗?” “可知景定五年之事?” 贾义摇头不知。 景定五年,有彗星出现,认为必有灾祸发生,因此那些因公田法而被得罪的人齐齐上书进言,要求废除公田法,若不是贾似道有皇帝的支持,公田法恐怕也会半途而废。 高山给贾义简单解释了下当年的旧事,“你可知那些人从那时起,就不断在弹劾贾公,要罢他的官。而如今贾公辞官快一年了,谁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如何得知?” “听人说的。”想到高山曾流浪于市井,兴许从那听到的,而且有些事没必要捏造,一查便知,所以贾义也就没有在意从哪里听到的。 “那要如何为爹爹分忧,我又不会经商,只习得些武艺,也不是读书种子,若不是爹爹不许,过几年都想去投军。” 等他能从军,大宋都亡了。 “不需要你投军,我有一法,出海贸易。海贸一趟下来获利丰厚,而且海外物产丰富,就算不买卖别的货物,只从占城去运来占城稻,亦可平价卖予朝廷,也能获利不少,还能补充大军粮草损耗,一举多得,岂不美哉。” 贾义想了想,觉得似乎真是个好法子,已经开始有些意动,可还是有点担忧,“一船能运来的粮食能有多大助益?耗时也很长,听闻占城可远了。” “一船不行就十船,十船不行就百船,要到占城,若走陆路是很远,但是乘海船,顺风的话,月余应该就能到。” 高山不知细节,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太慢。 贾义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番,惊喜发现这能运来不少粮食。 占城稻非常出众,听说如今已经在南方多有种植,不考虑土地肥力的情况下,年产量非常高。 只是占城哪里有那么多粮食能给他买回来,占城就那么大的地方,届时尽力购买就是。 至于会不会造成那边出现粮荒,就不是他关心的事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贾义好奇问他。 “多听多看,你也可以遣人去打听,或可问问贾公。”笑笑,没再说话。 他只是在贾义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这就够了,他只需要等待种子发芽,然后静待时机。 高山赏着景,吃喝起来。 而这时,他看见一个人。 第6章 贾似道提前至临安 涌金楼下,高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穿的外衣非常脏,占满污泥,多处破损,但是还能辨认出,是居养院发放的衣服,他曾经也有一身。 应该是元宵那天,和他一起被赶出门的那些孩子中的一个,只是离得远了,看不清模样,此时正在乞讨。 那孩子正不断哀求着涌金楼的伙计,乞求一些残羹剩饭,却被伙计无情驱赶。 高山想着,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不知道那些人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打算问问,毕竟相识一场,算是同患难了。 本想召来伙计将人带上来,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妥,不想让贾义产生误会,便让他在楼上吃喝等待,自己下楼去。 “住手!” 高山刚走到门口,就见伙计又要动手打人,连忙出声喝止。 伙计回身一看,又是这位,心想这位怎么这么爱管闲事,却也不敢得罪。 这伙计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来行礼,问道,“小郎君,可是有何吩咐。” 高山也不打算为难人家,挥手让他离开。 伙计也不走远,就守着大门,眼睛始终盯着这边,害怕高山会带乞丐进去。 起初小乞丐也没认出高山,还在乞求高山施舍些吃食给他,待走进些再看,有些疑惑,问出声,“你是?” 再仔细看了看,这小乞丐怔住了,却是将高山认了出来,只是有些不敢确认,“你是三郎?” 见高山点头,小乞丐既惊喜,又有些不敢相信,同样是被赶出来的人,如今是有点天差地别了。 高山记得他,名叫郑旦生,据说是元旦那天生的,是那天几个大孩子中的一个。 看着他如今模样,高山也有点唏嘘,不是因为自己比郑旦生处境要好,其实他现在又何尝不是在寄人篱下。 高山问道,“旦生,你们近来可好?” 郑旦生神色有些黯然。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见他神情有些不对,高山赶忙追问。 郑旦生犹犹豫豫,一时间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纠结着,竟哭了出来。 “旦生,莫要着急,且慢慢说来。” 原来是元宵那晚,他们那些人离开居养院之后,没了着落,城中一下子也找不到能安置下他们这么多人的地方,只能出城,在城西北外的一处破庙暂时安顿下来,却没有察觉已经被人跟踪。 当天夜晚,夜深人静之时,突然有一群人闯入破庙,将所有人掳走,扔在一个黑漆漆的地牢里。 从第二天开始对他们又打又骂,还饿着他们。 郑旦生是被打的太狠,也是那些人大过意了,以为不过是些没有跟脚的孩子,谁曾想,当天夜里竟让他给偷偷跑了出来,才发现已经是回到了临安城内,应是在北城区的一处民宅中。 同行逃跑的还有几个也是胆大的,就跟着郑旦生后面一起跑,只是不小心惊动了守卫,全都被捉了回去,就剩他一人,若不是他够警醒,怕也是要被捉回去的。 逃出来之后,他也不知道能去哪,只能混迹在城中各坊内的窄巷中,饿了就在附近讨些,或去寺庙里偷贡品。 前些日子,远远看到一个同样是被掳走的相熟的小伙伴,那时已经被人打断了双腿,正趴在人流密集的街道旁乞讨,不远处,就站着一个打骂过他的汉子正盯着,吓得他一路跑出城西,才有了他和高山今天的见面。 听完,高山也就明白了,这些是什么人,细想下来,他也觉得一阵后怕,如果当时跟着一起去了,怕也是那般下场。 “三郎,你在那做什么?”贾义从楼上看见高山一直在和一个小乞丐说着话,好奇问道。 现在却不是说话的时候,高山叫来伙计,要来几个馒头,又给了郑旦生几十文钱,问明他现在的落脚之处,又约定好让他这几日就在钱塘门附近,自己会去找他,便回到包间。 见高山回来,贾义还想细问,只是高山没打算细说,随便遍了个借口,说是之前认识,就聊了两句,见可怜给了点吃的,糊弄过去。 否则以贾义的性格,怕是要当场就找上门去。 高山不希望让贾义卷进这种事情中去,那些人都是些泼皮无赖,以贾义的身份确是不好介入。 而且贾似道就要来了,到时候让贾似道知道了,定会认为是高山蛊惑利用贾义,未免将他看轻。 至于那些孩子,暂时他也无能为力,都是些苦命的人,打算过后再想办法。 少顷,大家都吃饱喝足,贾义提议去码头看看,风风火火的,一刻也等不了,就想亲自去了解下大宋的海贸,但是被高山拦下,只让他等贾似道到达临安,禀告之后再说。 南宋最大的港口是在泉州、广州,虽然临安是真正的海上丝绸之路的中心,大量的货物通过南方的水网、运河,来到临安,在这里聚集,再转运到泉州,最后运往海外。 但是受潮汐和钱塘江水道的影响,临安先天缺少建设成为港口的基本条件,这里是看不出多少门道的。 贾义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这等大事还是要和他父亲好好商量。 就在这时,“噔噔噔”,一阵急快的脚步,踏在木制楼梯上。 “八郎!”原来是贾义家的仆人。 一路奔跑,累得他气喘吁吁,“请八郎快快回府,相公到了。” 才说到贾似道,就得到他到了的消息。 贾义得知爹爹提前抵达,很是高兴,急忙汇了账,带着高山坐上马车,就往回赶。 …… 刚进大门,贾义就被喊去书房,高山不得召唤,只能回到自己的客房。 高山在房间内等,贾义一回来就被贾似道叫走,必然是叫去询问事情,关于自己的事情。 他刚刚给贾义灌输的那些海贸的观念,这些东西很快就会传到贾似道的耳中。 等贾似道问完贾义话之后,肯定会召见他,他得好好想想,如何应对。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终于有仆人来找,说贾似道有请,叫他去书房。 高山住进贾府这许多天,从来没有去过贾家的书房,未经允许,私自进去是很失礼的。 跟着仆人,穿过几道回廊,走过几条小道,来到了贾似道的书房。 等待仆人通报之后,高山走了进去。 一进门,满眼看到的都是书籍,又环视一周,还是书。 书房本来就都是书,只是他没想到贾似道的藏书竟然如此之多,就刚才那扫过的一眼,高山发现,竟然还有不少杂书。 高山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整屋子的书籍,然后就看见贾义正侧立在书桌一旁,书桌后正端坐着一个两鬓斑白、颇具威严的老人。 老人正是贾似道。 第7章 高山说贾似道 “贾公。”高山赶忙上前躬身行礼。 可是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动静,也不敢动,就这样保持着躬身的姿势。 大约又过了几息时间,因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高山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高山有些紧张,心想,这人未免有些过分,怎么说都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这是要考验他?还是要警告他?难道是因为他对贾义说了海贸的事?可是至于吗? 贾义也没敢出声帮他说话。 就这样,又等了几个呼吸,就听贾似道,抚须,微笑,“呵呵,年纪大了,精神也有些不济,失礼失礼,刚才有些走神。快快起身,可是高三郎?” “正是小子。”高山立刻回答。 “好,好,好。”贾似道连连称赞,见高山懂礼,让他坐下。 高山走到一旁椅子,端正坐好,等待贾似道接下来的问话,他有感觉,接下来将是一道关,没过,虽不会立刻被扫地出门,但也一定会丢了与贾义的情分,过了,才能有以后的事。 又见仆人给高山上了杯茶,关上房门出去,只留他们三人。 “前番三郎舍命救下八哥,感激不尽,请。”贾似道端起茶杯,表达谢意。 高山不敢怠慢,连忙端起茶杯回礼,浅浅的喝了一小口。 南宋的茶,高山完全喝不惯,里面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完全将茶叶的本味盖住,让他难以接受。 高山放下茶杯,恭敬地说道,“不敢当贾公言谢,这也是我与八郎的缘分,之前我被人诬陷,还要多谢六娘子遣小翠为我作证,仗义执言。又见八郎意外落水,出手相救,义不容辞。” “哈哈哈,好个缘分。”见高山不说功劳,只说义字,贾似道开怀大笑。 又问:“听闻三郎是南逃而来,是哪里人氏?” “回贾公,从淮南来,因战乱,破家了,只余我一个人,无以为生,只能一路行乞来了临安,想找个营生。” 贾似道又喝了口茶,问:“可曾读书?” “读过一些,识得些字。” “我观你也是聪慧,与八哥也投缘,可愿为八哥伴读?”贾似道又问。 “这”高山不想做伴读,也就是书童,那样的话就会被困在这贾府内,而且贾义也不爱读书,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贾似道看出高山似有窘迫,不愿做伴读。 贾义还想帮高山说几句话,却被贾似道一眼瞪了回去,闭口不敢言。 贾似道略作沉吟,说:“嗯,可是想要继续读书,欲参加科举?” 如果高山想要走科举这条路,贾似道倒是可以帮忙,他想的是高山识礼数,知恩义,看上去也很聪明。 如果在他的帮助下,苦读上几年,然后走上考场,进入官场应该不难,然后在运作一番,也能在官场上混个前程。 到时候既还了恩情,又结下羁绊,若是高山争气,或可成为他的助益,或可帮衬自己的家族,倒也不错。 “读书可以开眼界,明事理,我原是愿意的,只是不愿科举。仕途艰难,与其蹉跎岁月,还不如做些实事。” 贾似道有些惊讶,这完全不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人能够说出的话,年纪轻轻就知道仕途艰难。 想来应该是高山祖上可能曾有人在官场上消磨过,以至于影响了这个少年。 贾似道想了想,说:“可是想出海?” 贾义肯定将之前高山说的那些话全部都告诉了贾似道,只是他很是不解高山究竟是为什么,做什么不好,非要选择这个。 一旦出海,人在海上,犹如无根浮萍,生死只看天意,存活只在海船这方寸之地,只为求得那巨利,又有何意义。 眼前这个孩子还是很讨喜的,眉清目秀的,只是略微有些老成之气。 高山这段时间在贾府的言行举止,与贾府中人相处时行事为人,都通过陈管家的口得知了,如果能好好栽培下,定能成为一个可用之才。 而且,通过贾义的转述,他小小年纪,便能通过在市井中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就能推断出,他将会重新出仕,又能想到他忧心的是北面的战事,还能想到要解决钱粮之事。 如今大宋财政艰难,耗费巨大,虽有他推行的公田法补充支出,但是反对的声音太大,不是长久之计。 虽然朝廷鼓励海贸,但是每年所得税赋只占总的收入的不足一成。 他想知道为什么,询问的眼神投向高山。 高山早就想好了,打算尽可能的如实相告,只是得隐去他真正的目的。 “贾公容禀,小子有意海贸,确有些私心。” 高山慢慢将他的想法告诉贾似道,“其一,正如我告诉八郎的那些。每年都有海量的货物从大宋运出,如瓷器、茶叶、漆器、绢帛,从海外换来我们没有的东西,如各色香料、犀角、珊瑚、翡翠、玛瑙、珠宝,再卖予达官贵人、商贾富户,可是这些东西于小民、于朝廷又有何用处?只得些税赋罢了。” “为何海商们只愿做这些买卖?只因商人逐利,而这些东西利润最大。” “大宋如今缺的是何物?粮食,可充军粮;铁,可造军械;铜,可铸钱币。诸如此类。” “虽亦有进口铜铁,只是这些货物利薄,所以很少有商贾采买。” “大宋产粮不少,可每年还是有许多人饿死,铜铁亦有产出,只是终究有限。” “可若要海商将这些东西贩来,又难以卖出高价,低了亏本,高了无人购买。” “是故有如今局面。” “其二,乃是我的一点私心。所谓富贵险中求,若能得贾公之助,得以出海,既可以为大宋贩来所需之物,卖予朝廷,贾家也能从中获利许多,我亦可得一谋生之路。” 其实高山也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想法在说,真假虚实他已经不在乎了,完完全全就只是在跟贾似道说一个利字。 同时也是在赌贾似道不会去追究那些细枝末节,只因他需要这些东西。 高山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再说:“还望贾公应允,此三赢之举。” “三赢?”贾似道听完,深思了好一会,“倒是可行,只是你还年幼,再过几年,而且你身子也弱,才大好,如何能受得住海上颠簸。” “年幼又如何,总要成长,而且我的身子只是有些许损耗,这些时日,得以好好调养,已然恢复,另外准备货物也需要些时日,我也可以趁这段时间锻炼一番,出海又不是行军打仗,当时无碍的。” 见贾似道还在犹豫,又道,“小子愿为贾公做先锋,前往海外。” 说的简单,其实出海哪有那么容易,在海上更考验人的身体素质。 贾似道很是奇怪,这少年郎为何这般急切,便直接问了出来,“你为何这般迫切?”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早早做准备,一旦贾公起复,也好有足够的军械粮草。” 这话说得有些托大,显得好似只要能出海,就能解决问题。 只是高山顾不得这番言语是否太过功利,但求贾似道能够同意,“而且,此事定是以贾家为主,小子只是从旁协助、学习,自然是无须担心什么的。” “是极是极,爹爹,我也想出海看看,听闻海外极广,人文风貌奇特,别有一番景象,孩儿也好增涨见识。”贾义这时也开口,想添一把火。 只是,贾义的这番话,像是触及到了贾似道那根神经,呵斥贾义道,“胡闹!” 高山心中一紧,难道要被贾义给搅和了? 第8章 允出海筹谋班底 高山有些紧张,希望不要因为贾义而让这件事告吹。 只是他再怎么极力掩饰,还是被贾似道看出来了,也就更加疑惑他出海的目的,海外究竟有什么能让他着迷,却也没点破。 高山也是无奈,正常来说,依附于贾家是最好的选择,贾似道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高山一心想要出海,太过奇怪。 总不能和贾似道说,大宋没几年了,他要跑得远远的。 贾似道没有再说话,端起茶自顾喝着。 高山见状,也知道不好再说什么,事情究竟成与不成,全在贾似道一人身上,现在人家已经端茶送客,他也只好先告退。 自己的见识终归有些浅薄,只想着从利益出发,想要劝动贾似道,有点天真了,只能等贾似道自行权衡考虑了。 如果实在不行,高山也有了打算,只是要难了些,最不济找个船队,从学徒做起,也是个办法,只是小七太小,别人肯定不要的,怕是还要为他想想办法。 或许他可以先去海外,等打开了些局面,那时小七也大了些,也能跟他走了,其他的就无关紧要了。 高山离开书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小七这时又开始打起拳,拳法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能强身健体,他才跟随贾义练了几日,就有模有样。 一拳一脚,练得有板有眼,只是步伐上还有些轻浮。 前两日高山还试过他的气力,掰手腕轻松被小七赢了去,看样子未来还有可能是个大力士。 小七很喜欢习武,就差从早练到晚,却被高山阻止了,怕他练坏了身子。 又开始教他认字,高山怎么说前世也是接受过本科教育的,还曾练习过书法,读写繁体字倒也难不住他,只是小七的学习天赋竟不如习武般,只能尽力教。 他自己也开始锻炼起身体,从开始可以正常下床走路起,每日他都要在院子里走上几圈,后来好得差不多了,就在院中跑起步来,结果没跑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却还在坚持,渐渐的也恢复了些气力。 终究还是底子太弱了。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贾义来了,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泄了气的皮球,不复往日的神采。 不过贾义却给高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三郎,爹爹同意了你出海的请求,我贾家愿借给你两艘千料海船,另有绢布、锦绮半船,下品各色瓷器、茶砖半船,只需你回转的时候运回粮食、铁料,得利算你一成。船工水手贾家出一半,另一半你要自行招募。不过那船须得等到半月之后,再算上转运货物的时间,大约在三月初就可以出海。” 两艘千料的海船?只有一船货物,除了补给,应该还会剩下不少空间,看来可以利用。 高山没见过,只大致估算了一下,大概每艘载重差不多是100吨,就算全部装满粮食回来,也就200吨。 如果只是去占城的话,一来一回平均需要花费3个月,一年只能跑4个来回,这还只是最理想的情况。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推测,说不定实际情况会更好。 不过只给他两艘船,这应该是贾似道想要试下水而已。 至于要等到下个月,那倒也正合适,正好趁这段时间招募人手, 不过对于高山而言,已经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八郎,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啊,怎的,你这般愁眉苦脸。” 贾义唉声叹气,说:“爹爹只许你去,我却只能留在临安。” 原来是这样,看来贾义肯定是被贾似道又训斥了一通。 不过就算贾似道同意,高山也不会让他去的,出海可不是儿戏,要是贾义出了什么意外,他高山就算是不死在海上,也只能找个小岛做野人去了,毕竟他现在毫无根基,贾似道必会迁怒于他。 见此,高山只能安慰道,“八郎莫要泄气,我就是个探路先锋,等局面打开,一切顺利了,说不得以后贾公就会同意你出海的。” “也只好如此了。不过你要如何招募水手船工?” 说到水手船工,高山又有点犯难,因为出海肯定要有熟练的水手船工,可是这些人大都掌握在那些大海商手里。 而贾家又只出一半的人手,另一半如果只招募一些新手,然后以老带新,却是有很大的风险。 海上情况多变,若是不能及时应变的话,随时会有危险,轻则迷航,重则倾覆,总之都要死人的。 “不能再多给些人手吗?”高山问道。 贾义摇摇头,“不行,爹爹说只能匀出这么多,其他的人手暂时他又大用。” 俩人就着这个问题,又苦思冥想了大半个时辰,一时间竟是一筹莫展。 早在见到郑旦生之前,有了出海计划的时候,高山就有了想要组建一套自己班底的方法,只是那是他更多的还是想依附贾义。 后来见到之后,这些乞丐就进入了他的计划。 这些人年岁都不大,又都受过苦,如果能给他们一口饭吃,别的不说,至少忠诚上能有保障。 只是他们都被那些泼皮控制住,成了生财工具,如今又过去了大半个月,听说还有人被打断了腿,不知道现在的境况如何,得想办法尽力解救,能救一个是一个,实在不行,再去求贾义帮忙。 待这些人救出,便要找个地方,好好养几日,再好好培养一番。 而这船工仍是个麻烦事。 这时,小七早已练完拳,坐在一旁,见两位哥哥都不说话,小声地说:“三郎,我饿了。” 看时辰,却是已近黄昏,天色开始暗淡下来。 “哈哈哈,小七饿了,一会我们去城里吃好吃的。”贾义听闻哈哈大笑,又对高山说道,“三郎,实在抱歉,本来今晚爹爹要宴请你的,只是宫里的太妃娘娘得知爹爹回临安了,便被召进宫了,今日我们去吃鱼,听闻有家店的鲜鱼做的别有一番风味,我们去尝个鲜。” 高山没有在意,毕竟贾似道常年身处高位,他一介平民,又曾是个乞丐,能见一次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等等,鱼? 听到贾义说出这个字的时候,高山想到了船工的解决办法,那些鱼贩。 这些人打鱼贩鱼为生,也是渔民、船工,操起帆来一定是熟手,高山今天才帮过他们,而且同是北边来的,能看得出他们过得艰难,或可许以重利,定能招募到不少好手。 “八郎,多谢提醒,我知道哪里能招到人手了。” 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贾义听高山有了主意,也跟着高兴,问:“哪里有人手。” 高山笑道:“可还记得今日那些鱼贩?” “原来是他们!” 得尽快去找郑旦生,高山想着。 还有要去码头见那些鱼贩。 第9章 寻乞儿巧遇鱼贩 临安,报恩坊。 街边有间鱼汤店,店面不大,几个少年正在吃鱼,鱼汤确很是鲜美,这是贾义告诉他们的地方。 本来贾义也要一起的,可是半道上被接进宫去了,原来是宫里的娘娘见只有贾似道一人,又派人将贾义和贾蕙接了去,想来是那位娘娘自从先帝没了,孤苦无依,想见见亲人。 贾义无奈,直接扔了一堆铜钱给他,又将马车留下,跟着来接他的人走了。 高山将铜钱略略一数,至少有五、六贯之多,加上之前送给他的礼物和钱财,前后估计有个十几贯了。 高山感叹,真是富家子弟,随手送出去的就有可能是别人一年的花销。 除了高山和小七,身边还多了一人,郑旦生。 郑旦生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此时正在大口吃着东西,将嘴塞的慢慢的,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 高山几人进城的时候,恰巧遇到了郑旦生,便带在了身边。 买来一身衣服,在客栈将身上洗去污秽后,梳了个简单的童子发髻,模样虽是普通,倒也干净。 高山本来是准备明天再去找他,再去探查其他人的情况,既然遇上了,计划也就稍稍改变一点。 他刚才也问清楚,这里距离郑旦生逃出来的地方也不是很远,他口中的断腿小乞丐应该就在不远的观桥附近。 吃饱喝足之后,正好贾义不在,高山决定去看看那观桥,看看能不能遇到断腿乞丐,便将马车寄存在那小店旁,让店家代为照看。 几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观桥,在观桥上,人影幢幢,一断腿少年正趴伏于巧上,满身污秽,头发凌乱。 手中死死捏着一只破碗,碗中零星几个铜钱。 每当有人将铜板丢进碗里,少年便会微微抬起头致谢。 少年脸上有几处淤青,嘴角也被打破口,此时还在渗出丝丝血丝,看来没少挨打。 高山拿出几枚铜钱,蹲下身放进碗里。 少年见又有人施舍,照例微微抬起头感谢,只是眼前这几个人却并未离开。 少年疑惑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是什么人。 原本无神的双眼,在到郑旦生的时候,瞳孔收缩,赶紧又重新趴好,沙哑的喉咙耸动,好不容易吐出了一句话,几乎不能听清,“旦生,快走,那贼厮就在附近。” 顺着少年的话,高山注意到在桥边的一间茶水铺,正有一精瘦的青年汉子,正不时的朝桥上打量,想来就是他口中的贼厮了。 高山没有与那人对视,悄悄拦住想要去拉人的郑旦生,轻声说了句,“好好活着,我会去找你们的。”并没有引起那人注意,便带着人离开。 少年猛然抬头,看着跟郑旦生一起的小郎君,突然觉得似曾相识,像是在哪见过,一时竟想不起来,只是人已走远。 一阵风吹起,将少年杂乱的长发吹得遮住了面庞,少年又似想起了什么,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甘,和一丝希望。 风越来越大,天空中飘起了点点细雨,这时临安城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天色已晚,又下起雨来,高山只能先回返贾府。 郑旦生他不能带回去,得找地方暂时安置旦生。 这家店的老板是位老妇人,人称王婆子,打听了一番,得知其心善,便使了五百钱,请求代为照看几日。 王婆子收下钱,满口答应,而且高山的马车上有贾家的标记,整个临安谁人不知,不敢得罪。 高山笨拙地驾着马车,磕磕绊绊地总算是安全抵达贾府。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盘算起接下来的计划,越发觉得艰难,要是再大个几岁就好了。 一夜无梦。 翌日,小七早早的就起来,同贾义去练武去了。 高山匆匆用过早饭,找到贾义,说要去寻找鱼贩。 贾义和小七还想跟着一起,被高山阻止,说还是他单独一人去比较好,让小七跟着贾义,又谢绝了贾谊派随从跟随,只借一架普通马车就好。 经过昨天的熟悉,驾驶马车已经没那么困难,缓缓朝那鱼汤店驶去。 来到鱼汤店,就看到郑旦生正在帮着王婆子做事,很是勤快,一旁的王婆子正开心的看着。 见高山到来,王婆子迎了上来,笑呵呵说道,“小郎君,不若将旦生就留给我,见到他老婆子我心中欢喜的很,留下来当我的孙子好了。” 听了王婆子的话,高山笑了,这旦生还挺会讨人喜欢的,只当老人家是戏言,只是她孤苦无依,见郑旦生老实本分,才说出这般话。 高山也就顺着王婆子的话,笑着说,只要他自己愿意就行。 还未等他说话,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干娘,你这是要收谁做您的好孙儿啊,可别把你的好儿子给忘了。” 高山回身,远处走来一个年轻汉子,约莫三十岁,面容方正,络腮胡,皮肤黝黑,衣衫之下隐隐觉得肌肉虬结,孔武有力,单手提着一个大大的竹筐,似有好些重量。 “你这猢狲,只管拿老婆子取笑。”王婆子骂归骂,脸上却满是笑容。 待年轻汉子走进些,一股鱼腥铺面而来。 将手中竹筐放下,原来是一筐鲜鱼。 年轻汉子朝王婆子拱手行礼,又转向高山。 “小郎君,这是老婆子的干儿,名唤王顺。”王婆子介绍道。 转向高山的王顺先是一怔,然后大喜,对着高山更是躬身行礼,“小郎君好,给小郎君见礼。” 见高山一脸错愕,又笑着解释道,“昨日人多,小郎君一时也记不得小人,还要多谢昨日在涌金楼,小郎君仗义执言,为我等讨回卖鱼钱。” 高山还在奇怪,只是觉得王顺有些面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听这么一说,也明白过来,这人是昨天那些鱼贩中的一员,当时人那么多,哪里还记得。 便客套着说,“哪里哪里,顺手为之,不值一提。” “于小郎君而言是小事,于我等却是大事,那是我等的活命钱,我们这些人打鱼贩鱼,就等着钱买米下锅呢。” 想想也是这个理,昨日那涌金楼一次支付给鱼贩们一大笔钱,得有个几贯钱,想来是拖欠了他们许多日子的货款了。 等等,这不就是高山要找的鱼贩吗,这不是巧了不是。 高山喜上眉梢,笑了起来。 第10章 入伙 “敢问小郎君高姓?” 王顺认出眼前之人就是昨天帮了他们的人,高兴之余却还不知道人家的姓名,是哪家的郎君,便问道。 “不敢,我确是姓高,唤作高山,家中行三,只是与贾家的衙内相识,昨日也是借了人家的势,小衙内是路见不平,就算我不出言,他亦会拔刀相助的。”高山道。 听言语中提到了贾家,王顺又问道,“可是贾相公贾的八郎?” “正是。”高山点头。 “早闻小衙内为人,昨日竟不识真人在眼前。”王顺恭敬朝一侧抱拳行礼,似在遥祝贾义。 又满脸欣喜对高山说,“小郎君,今日务必让我做东,定要好好感谢小郎君。” “王家哥哥莫要再言谢了。” 王婆子见他二人在这谢来谢去的,笑呵呵出言道,“顺哥儿,快请小郎君屋里说话,莫要在这失了礼数。” “是,是。”王顺将高山请到店内,又将那筐鱼送到厨房,这才来陪着高山说话。 待王顺坐定,高山突然说:“哥哥可是叫我好找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王顺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高山为何突然说要找他。 “小郎君找我?所谓何事?可是有我能效劳的?” “呵呵。”高山并未作答,只是又问王顺,“昨日一别,那涌金楼的可有再为难你等?” 却见王顺脸上的笑容消失,似有难色,欲言又止。 “那些人可有为难你们?” 当时高山就是怕这些人会被秋后算账,特意将话题引到涌金楼背后之人的颜面上,想让那些人有所顾忌,要去针对这些小民不值当。 谁想到,这才第二日,这些人就被针对了。 高山满怀愧疚,对王顺说:“实在是抱歉,我本意是想让他们有所顾忌,可没成想弄巧成拙。” “不不不,小郎君莫要自责,此时实不怨你。”王顺拦下要行礼致歉的高山,犹豫了一下,便说出了实情。 “本来那些人并没有想要为难我等,小郎君的计策奏效了。” “只是”王顺唉声叹气,“唉,若不是牛二那竖子,吃醉了酒,到处去乱说,怎会到如今这地步。” 原来是昨天那些鱼贩中有一个叫牛二的,就喜欢喝酒,每天晚上都要与人在酒肆大醉一场。 本来他们所有的人都已经约定好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必须要守口如瓶,不要告诉旁人,以免祸从口出。 只是牛二喝着喝着,就喝得晕晕乎乎,竟将这件事情作为谈资,在酒肆里大吹特吹,结果就吹到了涌金楼去了,彻底激怒人家。 于是鱼贩们的处境急转直下,从早上开始,衙役小吏时不时找茬,大多数酒楼脚店不再收他们的鱼,一下子就失去了大半收入。 鱼贩不仅仅是只有自己,他们还有家人,以及他们身后的一众渔民,这下都要失去了生计。 牛二被打了个半死,即使他悔恨不已,也无济于事了,仅仅只是放出一句话的事,又不是要他们的性命。 “现如今你们境况如何?”高山关心地问。 “不是很好,靠着积蓄还能支撑些时日,但也不会长久,之后怕是要难了。” 几人沉默。 王顺突然想起高山说在找他有事,“对了,你说找我,所谓何事?” 高山正不知道如何开口,“本不知如何开口,王家哥哥,我需要帮助。” “何事?有我能帮上忙的,小郎君只管吩咐。” “我有一事相求。” “小郎君请说。” “我想要出海贸易。”高山将他欲借助贾家出海的事情告诉了王顺,“想请哥哥为我寻得一些船工水手。” 这时王婆子的声音传来,“顺哥你从前不就是跑海的吗,正好可以帮小郎君。” 听王婆子说,才知王顺不只是个普通鱼贩,再求帮忙。 王顺并未回话,高山在他眼中只是个孩子,只以为是图新鲜,出海哪是那般简单。 又见高山这般年幼,不想他贸然出海丢了性命,想要劝阻。 “小郎君才多大年纪,出海可不是玩耍,海上艰险。” 高山谎称自己已经有十五了,只是还未长开,还好他长得比同龄人略高些。 又只当王顺是嫌自己年幼,不相信自己的话,便告诉他这是为贾家做事。 竟是给贾家做事,王顺已经有些心动了,只是心中仍有不解。 高山无奈,只能告诉他自己曾救过贾义,才让他暂时压下心中顾虑。 这时王婆子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王顺,像是知道他在忧虑什么,“好孩子,小郎君是贵人,愿意给你找一条谋生之路,这也是好事,怎就不答应呢?人家都已经求到你这,是赏识你的本事,又曾帮过你,就助人家一回。” “我知你是在担心老婆子,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实在不行,我向小郎君将旦生讨来,做个孙儿,也有个伴。” 高山只说,只要郑旦生同意就行,看来这王婆子是当真喜欢他。 一旁的郑旦生听后,直接就跪地磕头。 王婆子的话让王顺颇为意动,他整日贩鱼,虽然能够过活,却始终不得他的意,心中时常憋闷。 他担心自己的干娘,当年因战乱,他逃到临安,身无分文,又一时没能找到活计,若不是王婆子收留他,怕是要过上好一阵苦日子,后来又跟其他人一起合伙贩鱼,日子才稍稍好了些许。 他不是一个甘心的人,曾经他也是一名海商,在北边海上厮混的,有自己的一艘小船,往来于宋与东瀛之间,过惯了乘风破浪的日子,现在整日围着鱼打转,浑身不爽利。 现在又有机会出海贸易,若能闯出一番事业,将来出人头地,也好孝敬干娘。 最重要的还是贾家。 于是,王顺最终还是听从了心中所愿,对高山郑重抱拳行礼,说:“好,从今往后,三郎有事只管吩咐。” 称呼都已经变了,王顺这事是成了,高山的计划成功迈出第一步。 “哥哥无须客气,往后就像自家人一样。” 高山迫不及待要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 便又问王顺,“哥哥可否再为我联络些人手,如今我只有哥哥一人,还需抓紧时间招够船工水手。” “三郎放心,我识得不少人,都是些操帆弄桨的好手,能赚份工钱,想来是愿意的。” 既然选择让王顺全权负责,就没打算再过问细节。 只是嘱咐选人这是他的第一次出海,贾家正等着看结果,不想出了差错,宁肯少要几个人,尽量找些可靠的人。 王顺是个孝顺的人,人品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便与王顺约定好,让他先去联络人手,晚饭时分再在王婆子这里碰面,高山自己则是独自出门,朝着北面去。 正此时,停了几个时辰的雨又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第11章 石头 高山撑着伞,在雨中前行,不一会,他再次来到了观桥,观桥上却不见那断腿乞丐的踪影。 那断腿乞丐名叫石头,今年就要十四岁了,还有个弟弟,也被抓了,这些是从旦生告诉他的。 高山站在桥上,环顾四周,前方有一间馒头铺,屋檐下正有一乞丐正在躲雨,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正是那石头。 高山并未着急上前,他要去那民宅周围先看看,再做打算。 按照郑旦生描述的位置,从观桥往北走,见到第一个酒望,便拐进巷子,巷子深处,门口有一缺了一半的石墩,就是那民宅。 小巷中并无行人,也许是因为下着雨,又或许是这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口居住。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间民宅,不敢走得太近,装作路过。 突然见到一人从民宅旁边的窄巷中走出,就是昨日见到的那个盯梢的人。 高山赶紧将雨伞压低,遮住了面容,佯装路过。 这窄巷可能是通往后门的。 不一会,一员外装扮的中年人从正门出来,高山一下子就将他记住,这人的右脸有一道伤疤,一直向后延伸,直到右耳,而右耳只有半边。 他将一名童子送上一辆马车,然后一起离开。 为避免被有心人察觉,高山便绕了个圈从另一边回到了观桥。 时间已近正午,高山也有些饿,便来到馒头铺,要来几个羊肉馒头,吃了起来。 远远的,就看见那盯梢之人在另外一间店铺吃着馎饦,似乎并不关心乞丐的死活,只要人还在就行。 高山倚在门旁,将收起的伞靠墙而立,正好可以将石头挡住一半身体,悄悄塞了一个馒头过去。 石头抬头,见是高山,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瞟了一眼远处那盯梢之人,见没看这边,接过馒头就往嘴里猛塞。 “你叫石头。”高山小口吃着馒头,眼神却飘向他处,轻声说道,“我会想法子救你们。” “嗯。”石头微弱的声音回应了高山,又被雨点声淹没。 石头似早知道高山的想法,竟一点不觉得惊奇。 又听石头说:“你是三郎,我记得你。” 原来是早已认出了高山的身份。 “如此最好,石头,你将那关你们的宅院详细告诉我。” 高山必须知道里面的情况,有多少看守,具体关人的地方在哪,听说还有地牢,应该是个地窖,只是当时旦生只顾逃路,天又黑,记不清楚,现在只能问石头,毕竟这么多天,也应该熟悉了。 石头便趴着,一点一点将所有知道的告诉了高山。 那院子里原本有十个看守,这几日走了两个,还带走了几个长相俊秀的孩子,想来是被卖了。 再算上石头,只剩十一个,其中4个是被打断了腿,其他几个都是长相普通的,才没被带走,白天带出去乞讨,晚上再带回来,平时没少挨那些人的打,就有好几个被活活打死。 高山心中惋惜,竟然只剩下一半人。 又问石头院子的详细布局。 从他的描述中得知,人都是被关在柴房,旁边就是一处地窖,平时将他们锁起来之后就不再管他们,守卫主要在主屋和两侧的厢房里。 石头又用小石子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高山斜眼看了一遍后就记下来,用脚偷偷将它抹去,将剩下的馒头全部给了石头,留下一句,“明日我再来找你”,便匆匆离去。 从目前的情况来说,想要较为轻松的将人救出,还是有可能的,那些人的警惕心并不高,似乎只要趁看守不注意,偷偷潜入进去,将柴房的锁撬开,有石头做内应,只要不惊动看守,将人偷出来,应该不难。 只是这锁要怎么撬?还有几个行动不方便的要怎么安排。 想着想着,高山又回到了王婆子的小店。 高山就在店里思考着救人计划,看着郑旦生帮着王婆子忙前忙后,一直等到天黑,直到王顺带着两个人到来。 “三郎,这是周长水和赵大海两位兄弟,都是驾船的好手,手下各有几十个手下。” 王顺为高山介绍,又对两人说,“这便是我说的小郎君。” 俩人忙行礼,“三郎好。” 这俩人都是如王顺一般,常年在水上生活,被太阳晒得皮肤黝黑。 “两位哥哥好,今后就要仰仗诸位,为贾公分忧。” 请几人坐下,准备了些酒菜,边吃边聊。 因高山说是一艘千料船,所以没敢多要人,只选了五十人,每个都是有多年经验,周长水和赵大海是这些人里面领头的,和王顺一样,手下有不少人跟随。 又选定王顺作为纲首,其他诸如杂事、火长、部领等管事,由王顺选定人选之后报与他。 当说到俸钱的时候,高山问他们要多少钱粮,王顺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三郎的船可许带私货?” 高山不明所以,王顺只能解释。 原来现在船工水手多数是不直接发放钱粮的,会给他们留上一定的仓位,允许他们可以带上私人货物上船,用买卖所得赢利充作佣金,只是所带数量是有限制的。 高山想了想,觉得可行,因为他自己也有这方面的考虑,而且即便不让,那些人想必也会偷藏,还不如直接放开,而且也有规矩,便点头同意。 王顺几人见如此顺利,也是喜笑颜开,如果只靠发放钱粮,每月还真没多少,本还以为贾家还会有诸多限制。 又商量了些细节,见天色不早,高山先行离开。 回到贾府,将招到人手的事情告诉了贾义。 贾义直赞叹高山厉害,短短一日就将事情搞定。 俩人聊到了很多,聊到了带私货,还让贾义用自己的私房钱也准备些货物,好赚点零花钱。 一直聊到很晚,高山才回房休息,房间中,小七已经睡下,手中还握着一支手弩,小巧,倒也精致,想必又是贾义送的。 高山将手弩从他手中抽出,好奇之下试着上弦,竟然毫不费力,朝着柱子射了出去。 “哆”的一声,约三寸长的箭矢牢牢钉在柱子之上,竟有这般威力,得交代小七不要乱用,小心伤人。 困意袭来,高山沉沉睡去,这一夜,他又做了一个梦。 起初,梦里只有石头,石头满脸是血,艰难地向前爬去,狂笑着,犹如厉鬼,手中紧握这一柄小刀,他在后面拼命大喊,石头却充耳不闻。 又见自己正夺路狂奔,身后什么在追,前方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辆马车正缓缓前行,可是就是追不上。 第12章 准备救人 “三郎,醒醒。” 高山又被小七从梦中叫醒。 又做怪梦了,只是这次的梦并不像之前那么清晰。 梦里石头出现了,会不会是他有危险,还有自己被追,和那辆马车。 这些究竟预示这什么? 高山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决定先找石头,想要商量下怎么救人。 …… 观桥。 高山又来到这。 石头还在那馒头铺旁,和昨天一样,高山慢悠悠地接近,并未看到有人盯梢。 “石头,我想这几日就想办法将你们就出来。” 这时高山才注意到石头的脸上又增添了几道新的伤痕,眼中布满血丝。 “你这是又被他们给打了?” 高山心中关切,害怕他受伤太重,影响他的计划。 他要将人救出来,必须要石头做内应,需要他能安抚好其他人,不然容易弄出动静。 石头却未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问起高山,声音冰若寒霜,“今日就要救人,我偷听到明日贼首要将人运走。” 高山想起昨天见到的那个员外,想必那就是贼首,那个被他送上车的童子也应该是被抓的人中的一员。 这个消息打了高山一个措手不及,本来还想好好筹谋一番,现在必须冒点险了。 “那些贼人何时休息,吃食如何解决,是在外吃,还是自己做,可会吃酒?” “亥时,时常在外吃,不知吃不吃酒,不过每夜会有人在柴房对面的偏房休息,应是在看守。” 见高山还在沉思,石头又说,“那贼首昨日就外出,昨夜并未回来。如果你要救人,今夜是最后的机会,对了,最好带上兵器,以防不测。” 要带武器?高山眉头紧锁。 “你昨日说是被锁在柴房,那钥匙在哪?” “平日里都是在那看守的偏房,不过这几日并未上锁,只是从外面用门栓将门拴住。” 听没有上锁,救人计划轻松不少。 至此,高山心中计划愈发清晰,“今夜亥时我便来,以三声狗叫为号,你做内应。” 说罢,转身就走。 但是他没注意到的是,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 来到鱼汤店,正好王顺又来看他干娘,高山心不在焉的和他聊着天,听他说他们已经在准备私货,突然问王顺,“哥哥可听说过蒙汗药?” “蒙汗药是何物?”王顺以为是什么好东西。 难道宋朝没有蒙汗药? 高山讲蒙汗药的作用略略讲了下。 “哦!三郎说的是懵药啊。三郎为何问这腌臜之物,那都是害人之物。” “没什么,就是听人说起过,好奇而已。”高山胡诌道,然后又轻声问,“哥哥可能弄到些?” “三郎要这东西做什么。”王顺大惊,要是让人知道他在弄这玩意,说不定还要报官抓他,急忙连连摆手,“三郎,这东西碰不得,让官府误会了会抓人的。” “呃。”高山愕然,这才想起这东西不是随便就能接触的,就此作罢。 原本他的计划是在附近酒楼订些酒菜,然后在菜中下药。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高山苦思冥想,一时间毫无头绪。 忽然,一股酒香飘来。 对啊,可以用酒,到时候多送些酒过去,就算不能将所有人放到,只要喝了就,头脑就不大灵光了,自己的胜算就更高了。 “哥哥,可知这临安城中什么酒最烈?” “有啊,烧春就很烈,不过三郎喝不得,太烈了。” 烧春,听名字应该是烧酒, 吃过午饭,高山便出门,一下午的时候,要准备的东西还不少。 临走的时候,想起石头说最好带上武器,偷偷将王婆子杀鱼的小刀顺走。 先是去买了身黑色旧衣,一顶胡帽,换上之后,好不容易又买了两坛烧春,送到酒楼,又让备了一桌好菜,等一切准备妥当,天已擦黑。 让伙计将酒菜直接送去那民宅,塞了一把钱,告诉伙计,自己只是帮忙跑腿的,让他送到时跟人家说是一位员外让送的,又将那贼首的特征告知,便偷偷跟在后面。 高山接着夜色,隐藏在黑暗中,盯着伙计将酒菜顺利送到,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还要等上一个多时辰。 陆续又见到有人将几个乞丐领回这宅子,最后是石头,被人像是随意提着一个物件般提着进去了。 石头的眼睛朝高山隐没的这处黑暗看了过来,好似看见他一般。 等待,高山的心情愈加烦躁,随着约定时间的临近,他也越来越紧张起来,都没注意自己的呼吸开始加重,全身心地盯着这宅子。 突然,有人从他背后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吓得他直接将那把小刀掏出,就要向身后之人刺去。 “三郎,你在这作甚。” 听声音,原来是贾义,赶紧将刀收起来。 他太大意了,贾义悄悄来到他身后,竟然没有发现,这要是敌人的话,他已经完蛋。 贾义好似看到了他手中的刀,还有穿过黑暗他那有些嗜血的眼神,虽然只有一瞬,贾义吞了口口水。 高山连忙拉着贾义走远,来到巷子口,就发现了他的马车,两辆,小七也在一旁。 另外一辆应该是贾蕙的,此时马车的帘子被撩起一角,小翠的半张脸显露出来。 高山笑着打招呼,“小翠姐姐。”又对着马车拱手,“六娘也在啊,怎么这么晚了你们还没回府?” “今日与八哥儿一起进城玩耍,本想喊上你一块的,只是你一早就没了人影,你这又是从哪来。” 高山只能撒谎,“呵呵,办点事。” 这时贾义将他扯到一旁,他现在是不信高山只是简单的办点事,刚才那刀、那眼神着实将他吓坏了,心中疑惑,细声问道,“你究竟在做什么?一早就在观桥那见你和一个乞丐在说话,还想叫住你,结果你一转眼就不见了,现在又是刀的,你刚刚差点吓死我,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亥时将近,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高山没时间在这里和贾义纠缠,只能将他要做的事情和盘托出。 果然,贾义听完就义愤填膺,就要嚷出来,前去砸门。 高山赶紧拉住他,一把捂住他的嘴,“八郎莫喊出声。” 贾义反应过来,不再激动,高山就放开他。 “对对,不可叫旁人听了去,坏了大事,一会我同你去,长这么大,还没行过如此义举。”旋即,贾义有些兴奋起来,压低声音,也不管高山同不同意,就要帮忙。 “不可,六娘怎么办,你二人现在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就一个小翠,一个小七,两个车夫,万一叫那些人冲撞了你们,如何是好?” 贾义平时出门从来不带随从,今晚这状况让他直叫后悔,就该如那些衙内一般前呼后拥。 他不能不顾及姐姐的安危,可是他又很想参与救人,这真是让他左右为难。 只是时间不等人,高山无法,思来想去,觉得现在所在位置是主街,往北转过一个弯就是大理寺,没人敢在这里为非作歹,便让贾义在此等待,以作接应。 贾义也只能答应下来,乖乖等在这里。 高山转身重新走进黑暗,却没注意,小七也偷偷溜进黑漆漆的小巷中。 第13章 某,贾义! 高山重新来到刚才藏身的地方,民宅周围已经没了人影,正欲上前,发现身后多了个尾巴。 “小七,你怎么跟来了,快回去和八郎待在一起。” 高山催促他离开,可是小七就跟在他后面,倔起来了,“三哥,我要和你一起。” 这是小七第一次称呼自己“三哥”,平时都是三郎三郎的。 这是真正把他当亲人了,想起之前救下他之后,寡言少语,只跟在自己身后,姓甚名谁也不知,只是和自己相依为命。 “唉。”高山叹了叹,“这样,一会我翻墙进去,你在外面接应我。” 于是俩人悄悄来到宅子的西面,找到记忆中石头所绘的地图中靠近柴房的那面墙,学着狗叫了三声,静静听里面的动静。 高山不许他跟自己进去,只让他在外等,自己一个人进去,目标小,方便灵活,安全。 等了几息时间,里面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便要翻墙而入。 还好院墙并不高,轻轻一跃就扒到墙头,慢慢伸出头,偷偷查看院内的情况。 院中黑灯瞎火的,只是从正屋方向隐隐传来几声劝酒声,似乎还在喝酒。 右侧有一小屋,应该就是柴房了。 柴房的斜对面,亦有一间屋子,里面有点微弱的灯光,想是那看守之人。 高山将之前从身上黑衣撕下的一角蒙在脸上,趴在墙头,示意小七等着,翻身进入,尽量轻声落地,不敢发出一丝异响。 院中很黑,今夜又无月光,正是夜黑风高杀……呸!正是方便行事的好时机,高山不及细想,藏身在黑影中,慢慢朝柴房摸了过去。 路过那偏房的时候,听见轻微的鼾声。 太好了,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高山蹑手蹑脚,来到柴房门前,摸索着找那栓在门上的门栓,可是只摸到一个金属物件。 这是什么? 他摸索时发出的轻微动静似乎惊动了柴房里的人,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有人说话,“谁?” 是石头。 他赶紧对着门缝压低声音说:“石头,是你吗?” 里面又是一阵响动,片刻就彻底安静下来,石头爬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外面。 “三郎?” “是我。” “今夜不知为何,突然又上锁了,需要钥匙。” 高山心中一下焦急起来,突然出现的变故让他又开始有些烦躁。 回身看那间偏房,努力压下心中的躁动和不安,对着石头说,“你等着。” 重新来到偏房,将刀抽出在手,轻轻将窗户纸破开一个小洞,小心翼翼朝里看去。 偏房很小,只一张床,床上正躺着一个人,正呼呼大睡,床头边的有一柜子,柜子上的油灯摇曳,似马上就要熄灭,而灯台下有一把钥匙。 找到了! 高山的心跳开始加速,要偷偷将钥匙拿到。 万幸窗户并没有拴上,高山用刀尖一点一点将之挑开。 窗外的冷气涌入屋内,与屋内略微温暖的空气交融,产生了丝丝流动,带起一阵微风,就要将油灯吹灭。 高山将手伸进去,去摸那钥匙,一点一点,慢慢接近。 就要摸到了,稳住,稳住,高山心中默念着,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钥匙。 正此时,正门处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似乎觉得院内没有反应,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敲门声将高山惊得差点将灯台打翻,快速将手收回,不敢再去想那钥匙,因为那酣睡的看守已经转醒。 高山轻轻地将窗户重新合上,躲向最黑暗的角落,一点点往里缩,想要将自己完全融入黑暗之中,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谁啊!”屋内之人已经清醒,朝着门外大喊一声,片刻就见他一边穿着衣服,一手拿着油灯,打开门就朝正门走去,并没有注意到墙脚还藏着一个人。 “是我!”正门外的人高声回应。 “是哥哥回来了,稍待,这就开门。”看守急忙去开门。 门开,进来一人,微弱的灯光将那人脸上的刀疤照的清晰可见,是昨日见到的那个员外打扮的人。 “就你一人,其他人呢?”员外见只有眼前这一个小弟迎接自己,问道。 “哦,其他几位哥哥正吃酒呢,今日我在看守。” “吃酒?”员外眉头拧紧,正要发火,像是有所感应,转过头朝柴房这边看来。 高山缩成一团,用力捂住自己的口鼻,害怕自己的呼吸声会被人发现。 见员外望向柴房方向,小弟赶紧说:“都锁着呢。” 正屋此时传来一声“喝!”将那员外气得不轻,没有再管其他,怒气冲冲地走向正屋,一脚将门踢开,将跟在他身后的小弟吓了一跳,手中油灯差点打灭。 却见屋内杯盘狼藉,躺了一地醉倒之人,还有俩人正在推杯换盏,喝得东倒西歪。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惊得俩人一激灵,站了起来,又因起身太猛,晕晕乎乎就要栽倒下去。 员外见此情形,气得火冒三丈,拎起那人的衣领,就是“啪啪啪”几个巴掌,口中大骂,“让你喝!让你喝!” 而高山更加焦急,时间紧迫,容不得他犹豫,在那员外踹门而入之时,他也矮着身子,潜入偏房,在黑暗中又是一阵摸索。 还好,钥匙还在。 高山心中有些激动,返身出来,来到柴房门前,扭头看了一眼正屋,确定没人关注这边,一边轻轻地将钥匙插进锁里,一边轻声的对里面说,“石头,我现在开门,你们不要发出声响。” 而正屋那边,员外还在抽打那人,那人被连续几下耳光抽得更加糊涂,脑子嗡嗡的,而与他对饮的另外一个人还在揉着双眼,努力想要看清来人,待认出是员外,还想拉着员外喝酒,气得员外肝疼,肥胖的脑门竟然能看到青筋鼓胀。 在看柴房这边,高山顺利将门打开,通过屋外反射进来的一丝微弱光线,看见一双双小眼睛正盯着自己看,似还有些畏惧。 “没时间了,快,快去那边墙下,能走的帮助其他人,轻声些。” 不知正屋那边什么时候就会发现这边的异常,高山不敢耽搁一下,催促这众人。 于是你扶我,我抬你,十来个人聚在墙角下,告诉他们那边有人接应,便打着人梯,将人一个个的送了出去。 最后高山一看,只剩他和石头,正想要将石头抬出上墙头,却发现自己的刀不见。 而那把刀此事正握在石头手中,正一点一点朝着正屋的方向爬去,眼中透露着疯狂。 靠!高山心中大骂,这不正是梦里的那一幕吗。 高山快步走上前,顾不得是不是会有脚步声惊动那边的人,一把将刀夺过来,另一只手将石头的嘴捂住,因为石头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狂笑大叫。 石头被高山拖回墙脚,控制着他无法挣扎,瞪着他的双眼,高山只说了一句,“我一会放开手,你若是想害死所有人,那就去。” 石头内心剧烈挣扎,最终留着泪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乱来。 他这般激动,高山也明白过来,一定和他弟弟有关,又想起昨天见到员外将那童子送走,今天白天见面的时候就发现石头很不对劲,必定是这个原因。 高山将石头抬起,就要抓到墙头。 “什么人!”却是那小弟发现了他们。 只因员外见这些人喝得烂醉,便吩咐小弟去打水,想要将这些人泼醒。 正当他走到院中,发现这边墙头有个黑影,急忙冲过来查看,就看到了他们,大声叫喊起来。 而此时高山刚好将石头送上墙头,再也顾不得许多,用力一蹬,就要跃上墙去。 那小弟见此,哪里还能将他放走,冲过来就要将他的脚给抓住。 “嗖!” 突然出现的破空声将高山惊得一愣,再看向那小弟,脖子上正深深地扎进了一支弩箭,只来得及发出“嗬嗬”两人,便倒地不起,血流了一地。 原来是小七左等右等,出来了不少人,有些还是在之前居养院见过的人,就是不见高山出来,着急之下,他也攀上墙,就见一个人影要去抓他的三哥,掏出刚刚已经上好弦的手弩,朝着那人影扣动扳机,射了出去。 这也是他运气好,恰好命中那人的喉咙。 正屋那边终于被惊动,高山让小七赶紧领着其他人朝贾义所在的主街跑去,自己则是先跳下去,然后再将石头接了下来。 高山将石头背起,小七他们也已经跑远,刚想跟上,就见那员外冲出大门,手中拎着根大棒,就要去追小七他们。 高山想要冲过去,突然想起梦里他怎么都追不上马车,刹住了脚步,去那边难道不能成功? 那员外已经发现他了,朝他跑过来。 如果硬闯,很有会被拦住,他背着石头,行动不便,根本没有机会逃脱。 高山相信梦里的情形,那是在告诉他不要去那个方向,生路在另外一边。 他记得在这里的北面,就是大理寺,如果跑到那边,说不定会遇到巡街的兵士,相对来说安全一些。 高山撒丫子的跑起来,虽然背着个人,但是高山不敢有一丝松懈,牟足了劲想前冲。 也不知跑了多久,完全是在靠着意志力,感觉肺都要炸了,终于跑到巷子口,然后再也跑不动,脱力倒下。 身后那员外也是气喘吁吁,肥胖让他比高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终归是成年人,又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体力上还能坚持。 高山剧烈的喘着气,想要撑起身体,却一点劲都使不出。 石头也着急地从高山身上找到那把小刀,指着员外,怒视着他。 “小贼,还想跑,看我不打死你。” 危急关头,一个年轻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怒斥道,“住手!” 员外大骂,“你是何人,刚挡你翁翁的路!” “某,贾义!” 第14章 我欲予员外一场富贵 贾义大吼一声,“某,贾义!” 这声大吼让那员外停下手上的动作,贾义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仔细想想,好像这个名字又十分重要,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正此时,大理寺那边跑来一队士卒,呵斥道,“大胆,什么人敢在深夜喧哗!” 士卒赶紧上前,见是一肥胖的中年人,寻常员外装扮,正手持大棒,与几个少年对峙。 “原来是张员外,怎的这大半夜还在城中奔跑?”士卒中走出一个领头的,看其装束,应是这队人的都头,又转头看向高山这边。 高山趴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总算渐渐恢复过来,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强撑着坐了起来。 还趴在地上的石头,紧张地看着张员外,时不时害怕的瞟一眼这队士卒。 高山将他扶正,将他手中的小刀拿走,就要站起身。 “锵!”一阵抽刀轻鸣。 这些士卒与那张员外竟是相识,又见到高山手持利刃,纷纷抽刀在手,将高山几人围住。 还在和张员外对峙的贾义火起,指着那都头就骂,“你这杀才,不分好歹,竟然对我拔刀,还不快快将这贼人拿下。” 都头见这少年竟敢骂自己,无名火起,就要将他一脚踹翻,只是当他再走近些,却发下少年衣着华美,气质不凡,不似寻常人家。 而这时,贾义的马车也缓缓驶来,就停在一旁。 都头心中一惊,这是哪家郎君,不说穿衣装扮,就是眼前这辆车马,华贵异常,至少是富贵人家。 他不敢得罪,“敢问小郎君是?” “某贾义,你意欲何为?”贾义怒视眼前这人。 那张员外再次贾义这两个字,仿佛天雷炸响,震得脑中嗡嗡作响,他终于想起是谁了。 都头听清贾义名号,吓得急忙呵斥士卒,让他们赶紧将刀收鞘,又笑眯眯地给贾谊赔起罪来,“不知是小衙内当前,得罪了,都是小人的错,还望莫要怪罪。” 他不住地给贾谊作揖,只是并未跟想象中那般,直接跪倒在地,脸上一直笑呵呵的,估计是知道贾义的名声。 “你莫要啰嗦,快将那贼人拿下。”贾义不理都头,只是让他抓人,见高山刚站起来,又因未站稳一阵踉跄,赶忙去扶。 都头以为贾义只是又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早就听闻这位临安城中的异类,想那官宦人家、高官子弟,多是些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纨绔,这位就如他的名字,爱讲一个义字,没少做那些打抱不平的事。 这都头与那张员外相熟,就想为他分说,想要解开这其中误会,“小衙内这是与张员外有了什么龃龉?” 贾义将高山扶起,听出这人竟然敢做和事老,更加生气,“误会?那有什么误会,这人就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山拉住了,让他先不要说话。 他脑中千回百转,也不像贾义那般义愤难平,只是想得更多。 这张员外与这些兵士相熟,不知他们的根底,面对这些成年人,不好逼迫太甚,就算要收拾他们,也应该先离开这里。 而且他还想起了石头的弟弟,只有他知道那孩子的下落,至于其他的孩子,他暂时没想那么多。 他越想越远,还想到是不是还可以利用这张员外。 赶紧将自己的思绪收回,看向张员外。 都头不知高山底细,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袭夜行装束,身边还有一个乞丐,之所以一靠近就命令人将他们围住,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他行为不轨。 又看贾义好像和他亲近,顺着视线,看那张员外傻傻地站在那发怔。 都头急忙上前将张员外唤醒,拉着他来到贾义面前,不住地给他使着眼神,“张员外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给两位小郎君赔罪。” 张员外终于回过神,将手中大棒丢掉,扑通跪地,抱头痛哭,哭得鬼哭狼嚎的,这大半夜里,还怪吓人的。 都头见他只顾着哭,又直接给了他后脑一巴掌,将他打懵,就见都头还在给他使眼色,让他说话。 张员外反应过来,抽抽搭搭的,对贾义拱手道,“小衙内恕罪,恕罪啊,都是小人的不是,冲撞了贵人。” 他是真的怕,只因身份悬殊,真要发起狠来,有的是人会将他弄死,他已经在想了,如果今晚这劫能顺利渡过,是不是要赶紧收拾细软,逃之夭夭。 高山有些受不了他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说:“收起你的眼泪,我有话问你。” “小郎君只管吩咐,小人知无不言。” 高山指着石头问,“你昨日可是将他弟弟送走,送去哪了?” 张员外扭捏着说不出话。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见他始终不说话,一旁的石头大急,以为弟弟死了,红着眼,朝张员外爬了过去,就要去抓他和他拼命。 张员外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连连后退,“那孩子没事,没事!只是” “只是什么?”高山追问。 “只是被送走了。” “送去哪了?” “啊?这” 张员外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人究竟去哪了。 高山不打算和他废话,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能说出来。 于是,高山目露凶光,威胁他说:“张员外,我也不与你多言,今日暂且放过你,你最好将人完完整整的送回来,否则的话,哼哼!” 说罢,将石头背起,放在马车上,就要离开。 临走前,高山突然转身看向张员外,将他唬得以为要对他下手。 “张员外,我下月就要外出办事,希望在那之前能有个好结果,这样大家都好。” 高山顿了顿,又说:“只要你能办好这件事,便送你一场富贵如何。” “是是什么?”张员外切切地问。 “哈!你只管办成,我数月之后便回,回来之后,再与你说,别的不敢说,金山银山,娇妻美妾。好好想想。” 金山银山,娇妻美妾,这正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张员外突然不害怕了,鼻涕眼泪都没来得及擦,一副谄媚像,又害怕高山只是口惠而实不至,“小郎君说的可是真的?” 又见一旁的贾义正不善地看着自己,“小郎君放心,少则日,多则半月,定将人送回。” 那都头和兵士也听到了这番话,欲言又止,高山为怕他们乱嚼舌头,“都头贵姓?” “不敢,小人名唤石利德。” “在哪效力?” “北水门。” 这些事守门兵卒,那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石利德看高山满脸疑惑,解释道,“我们只是路过,非是公务。” 高山又问,“张员外呢?全名是什么?” “小人张三宝。” 高山点头,“我离开临安之前会找两位。” 坐上马车,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第15章 水运仪象台 马车在深夜的临安街道上缓缓前行,昏暗的街道浇筑起他心中的思绪。 张三宝,张员外,就是人口贩子,石头的弟弟定是被他卖给了哪家,才会在问他人去哪的时候哑口无言。 不过想来他也会惧怕贾家的权势,想办法将人要回来,至于他会承受什么后果,那就不是他考虑的,如果他能将人顺利送回来,那他确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这次又是借了贾家的势,不知道贾似道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黑暗中,高山看着贾义,心中有些愧疚,最多,以后一定要保得他平安。 “八郎,那些人呢?怎么不见六娘?她先出城了?现在如何能出得去?” 高山这时才想起这事,也没见到小七,他就这样独自带着车夫就过来,也太过大胆。 而且,这个时候出城好似也不安全,而且这个时候城门都关了,上次也是因为时间尚早,才得以出城,现在已经半夜了。 “我家在城内还有处宅院。”贾义的情绪有些低落,他不明白为什么就这样放过了张三宝,在贾义看来,像他那样就应该重罚,不理解,就问了出来。 “不值得为那样的人置气,一是因为石头的兄弟,而且他与我有用。” 贾义还是气呼呼的,“那样的软骨头,一番拷问下来还能不说出来?到时在去上门讨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不交人,而且那人有什么用?” “那只是如莽行事,八郎,凡事不可只凭义气。” 贾义只顾生闷气。 临安城是座不夜城,即使已经结晶午夜,街上还是灯火通明,行人不断,马车也是走走停停,走了小半个时辰,进入了贾家在城内的府邸。 高山将石头背起,往里走去,一进门,却看见一群人正站在小院中,似在等自己。 见他们几个安全回来,贾蕙也放下心来,吩咐仆人将石头从高山的背上接过来,“你们可回来了,再不回来都要报官了。” “叫六娘担心了。” “哈哈,有我出马,肯定是马到成功的。”这会贾义也不生气了,他就这性格,一会自己就好了。 “这是做甚,都聚在院子里?”高山看着眼前这些之前还是脏兮兮的,现在已经干干净净的,对着自己在笑。 高山也被感染,脸上也挂上了笑容,发自内心的高兴。 笑着笑着,这些孩子就哭了起来,在几个年纪大的带领下,朝着高山跪下。 石头也挣扎着要拜他。 高山将他们一一扶起,心中感慨,只希望以后他们能苦尽甘来,微笑着看着他们,让他们休息去。 这些孩子一边抹着眼泪,又一边笑呵呵地跟着贾蕙下去。 贾蕙很喜欢这些孩子,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而嫌弃,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这将近二十天的相处下来,高山从没见过今晚这样的贾蕙,本只是长相清雅的她,此刻难掩从眉眼间流露的亲和,竟让高山有些痴了。 贾义看到高山的样子,嘿嘿贱笑,用胳膊肘捅了捅高山,一副贱兮兮的样子,“六姐好看。” “好八郎莫要胡说。” “我什么都没说,嘿嘿嘿。” 高山尴尬又不失优雅地想岔过这个话题,就要往里走,然后又走了回来,“那个,我睡那个屋?” 一夜无话。 翌日,高山睡到日上三竿。 没人来打扰他,昨天奔波了一天,也确实是有些累。 如今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难得一日清闲,雷打不动锻炼了一会,便在院中闲逛。 高山穿过游廊,这处宅院竟然有片小湖,湖边伫立着一座小亭,那些孩子正在那亭中玩耍。 这些孩子如今得救,没了危机,天真烂漫也显现出来。 石头和其他几个被打断腿的也得到了救治,虽然以后可能难以站起来了。 高山找来仆人,要来了一些材料,花了半天时间,给每人做了一副简易拐杖,看着他们艰难地在适应着用拐,想着要如何安排他们,毕竟不能让他们一直寄居在贾府。 问过仆人之后,在书房找到了贾义和贾蕙。 贾义正被贾蕙逼迫着在习字,看着贾义委屈的模样,高山忍不住笑出声来。 贾义听见高山的笑声,不满地将笔一扔,“有甚好笑的。” 高山走上前,见到贾义的字,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重新取过一张纸,提起笔,刷刷刷写下几个字,“自强不息”。 他写的是簪花小楷,前世练习书法的时候就很喜欢这种字体,质朴、平淡,虽然他还做不到那些大师那样浑然天成,但也有了几分朴素自然的韵味。 贾蕙将高山的字拿在手中观看,眼中似有波光流转,又看向高山,眼中尽是欣赏。 “三郎这字写得极好。” 贾蕙再看向贾义,眼神中全是嫌弃。 高山连连摆手,直说火候还欠缺很多。 贾蕙看着这几个字,愈发喜欢,自顾自的走到一旁欣赏去了,留下他们俩大眼瞪小眼。 书房窗户正对这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溪,哗啦啦的水流声传了进来,小溪上一架小型的水车这个随着水流翻转,水车连接着一个奇怪的装置,从未见过。 他看不出这个装置是做什么用的,它由五层木阁构成,每层都有许多小木人,还有些小鼓,小铃铛,还有个小木人手持木牌,木牌上刻着“申”字,装置内部似有很复杂的结构。 正此时,听到一声“咚”,却是那第一层的绿色小人敲响了小鼓,而那第三层的小人也“咔嗒”一声,轮转出一个手持刻着“三刻”木牌的小人。 高山感觉很是神奇,这是什么,很想一个时钟,利用水力驱动的时钟。 高山好奇地问贾义,“八郎,那是何物?如此神奇。” 贾义看向他所指的方向,“我也不知,只知道它会报时。” 贾蕙这时走过来,见高山好奇,就解释道,“那是精简了的水运仪象台,只知是人送来的,爹爹见它有趣,便留在这里,还能报时。” 贾蕙想了想,又说:“对了,好像还有一份手稿。” 说罢,她就在书房里的书架上翻找,好一会,拿着一叠纸递给了高山。 高山摊开细细查看起来,上面有着详细的文字记录,还有一些应该是结构示意图,只是在他看来,一时也看不明白原理。 根据描述,猜测它应该是以漏刻水力驱动的,集天文观测、天文演示和报时系统为一体的大型自动化天文仪器。 不过看图纸,应该是有几层楼那么高,而眼前这个要小了很多。 如果能将他再简化变小一些,不就相当于时钟吗,这可比西方要早了好几个世纪啊。 感叹着古人的智慧真伟大,他突然想到可以给那些断腿的人还有那几个太年幼的孩子找到一个谋生的路子了。 “六娘,那制作之人可还能找到?” 第16章 苏铭 水运仪象台是中国古代天文仪器制造史上的高峰,被誉为是世界上的最早的天文钟。 高山不关心它在天文学观测上的作用和意义,天文钟天文钟,他最关心的是这个钟字。 那原本应该有几层楼的高度,现在竟然被缩小到眼前这个只有一层楼高的高度,那么它是不是有可能再缩小些,比如能缩小到一人高,那这就是座钟的祖宗,如果再将它做得精致些,就是一个高附加值的工艺品。 做买卖需要的是什么,独到的商业眼光?敏锐的洞察力?还有什么? 这些他都不关心,因为这些他都不擅长,他有的只有从前世带来的一点点见识,想要和这个时代的那些精明商人竞争,就是天方夜谭,随时会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只能另辟蹊径,找一些别人没有的路子,或者说没有的商品。 正常海商贩卖的那些货物,正是因为互通有无,才有了高额的利润,只是那条路已经被其他商人走得太通透了。 自己想要靠贩卖传统货物起家,远远不够,只因在他的计划中需要的太多,而现在他想象中的时钟,也许就是一个好产品。 观察过图纸后,他就知道,这东西很精细,手工生产的话产量必定不高,所以精美是关键。 只要做得足够精美了,才好高价卖给那些权贵、有钱人,日本、东南亚、阿拉伯地区,甚至可以卖到蒙元。 高山憧憬着,两眼放光,看向贾蕙的眼神里全是迫切。 “六娘,那人可还能找到?” 贾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偏过头去,不敢与之对视,小声说:“兴许还在临安。” 高山兴奋地想要去拉贾蕙的手,而贾蕙却连连后退,高山知道是自己唐突了,赶紧道歉,又再次问可否能将人找到,难掩心中的激动。 “烦请六娘告知下落,我好亲自上门相求。” “我让人去请就是,不用你亲去的。” 高山还是想亲自去请人家,毕竟能将这么复杂的机械结构弄明白的人,一定是个人才,可是想起自己籍籍无名,人家不一定会见自己,只能任贾蕙安排。 他又一次借了贾家的势,虽然他知道,贾家可能并不在乎,还是对贾蕙抱拳感谢。 贾蕙不知道高山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重视、这么急切,不过她并未多问,只是吩咐人去找人,交代拿着贾家的名帖去请,务必请来。 贾义也不明白为什么高山看过手稿之后那么激动,他的性格憋不住话,直接就问了出来。 “六姐,那人是谁啊?” “你可还记得那苏铭?就是在爹爹辞官前,曾来家中拜见爹爹的那位士子。” 贾义在脑中努力回忆着,好半天才恍然大悟般,“哦,是那个人啊,泉州苏家的旁支,我记得他,听闻他多次科考不中,才寄情于那机巧之道,年前还见到他在城里出现过,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苏铭,听起来应该就是那手稿上署名苏颂的后人,不难解释为什么手稿在会出现在他手上。 紧接着,贾义又问高山,“三郎,那人有什么独到之处,你这般紧张。” 高山神秘一笑,说:“我发现了一条财路。” 贾义很是疑惑,“那就是一个穷书生,还能变出什么宝物不成?” “可是与那水运仪象台有关?”贾蕙似有所悟。 “哈哈哈!正是,六娘聪慧,说不定还真能变出一件宝物。” 对于贾蕙能立即就能想到水运仪象台,高山连连夸赞,让贾蕙脸上泛起了淡淡红晕。 贾蕙问:“只是那水运仪象台还能卖钱?” 对于这个问题,姐弟俩同样不明所以,这件东西虽然奇特,但是太过巨大,又必须建在流水边,实在是想不出如何能够用它去换钱。 高山也不解释,只说是可以造出一种新式的计时工具,只是更为精巧而已,却可以卖钱。 古代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计时工具,如圭表、漏刻等,只是仍有不足,又有水运仪象台这类的,只是太过巨大,建造起来过于繁琐。 如果能够成功将水运仪象台简化,只保留计时功能,再做得精巧华美些,就是一件奢侈品,市场必然很大,只是又想到这动力要如何解决? 不过这要等见到这苏铭之后再说。 等到将苏铭接回贾府,已是夕阳西下。 马车中的苏铭很奇怪,因为来接他的仆人说不是贾似道召见,而是与贾义交好的一个叫高山的小郎君相要见他,有事相求,只是仆人并不知道找他究竟是什么事情。 本来他是不想来的,从打听到的只言片语可以知道,高山只是个平民。 他来临安已经有一年有余,致力于重建水运仪象台,毫无进展,正为这事发愁,身上的钱财即将耗尽,再过些时日,他就只能回乡了。 若不是仆人说这个高山是贾义的救命恩人,贾似道也很赏识,他就要婉拒了。 刚下马车,苏铭就见一名十四五岁模样,样貌眉清目秀的少年,眼神清澈似有光,身上充满朝气,正与贾义并立。 苏铭越发觉得这少年不简单,竟然能够与贾义并排而立,周围的人竟然毫不在意,仿佛他也是这贾家的主人一般,这应该就是那个叫高山的少年郎。 高山和贾义得到消息,人已经找到,就要到了,便亲自来到侧门迎接。 按照贾义的说法,在屋内等着就是了,只是高山想要表现出对苏铭的重视,坚持要迎接,如果不是因为这不是自己的府邸,他都想大开中门了,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按照苏铭的身份,如果他这样做了的话,不仅仅自己会惹人耻笑,也会让苏铭轻视。 当见到马车上下来了一个满脸愁容,约莫三十岁上下的人,高山赶忙上前迎接。 “可是苏先生当面?” “不敢当,在下苏铭。” “小子高山。苏先生,里面请。”高山将苏铭往门内引。 苏铭见到全程都是高山在说话,心中更加惊讶,在给贾义行礼的时候贾义只是礼貌回礼,而这高山却对自己恭敬有加,而这贾义却丝毫不在意。 又从两人之间的言语对话可以看出,这两人似兄弟一般,苏铭对高山找自己有事相求更加好奇了。 几人来到偏厅,一桌酒菜已经备好。 “苏先生请坐。” 贾义作陪,只留他们三人,待坐好后,苏铭说出心中疑惑,想知道高山找他所谓何事。 高山却只说先吃饭,吃完之后再说。 第17章 动力 几人把酒言欢,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 奉上新茶,高山终于进入正题,开始讲起今天找苏铭的目的。 “苏先生,今日请您来确是为了那水运仪象台。” 苏铭听到高山请他来的目的是为了水运仪象台,喜上眉梢,以为是重建的事情又有了转机,连忙问道,“小郎君可是要重建那水运仪象台?” 高山摇头否认。 苏铭白高兴一场,瞬间就兴趣缺缺,那副愁容又重新挂上脸庞,写满失望。 “哈哈哈,苏先生不必如此,今日找先生来虽不是要重建那水运仪象台,却与它有莫大的关联。” 苏铭有了一丝兴趣,只觉得高山怎么这么不爽利,问:“还请小郎君明示。” “今日在这府中,我见到了先生的那个复制品,如此精巧,惊为天人。又见那手稿,据手稿上记载,那水运仪象台本应高越数丈,先生大才,竟能复制出来,虽小了一号,足见先生不凡,还望先生能先为我讲讲。” 苏铭不知道高山为什么想要了解这水运仪象台,但是他还是将来历娓娓道来。 这水运仪象台原来是他的先祖苏颂发明,建成之时还差点要了苏颂的性命,只因大宋是以火德王,名为“水运”,水能灭火,是大忌,如果罪名做实,脑袋一定搬家。 万幸当时的皇帝并没有追究,还赐名“元佑浑天仪象”,得以保存。 只是金人攻入汴梁之后,就被掠夺走了,现在下落不明。 自那之后,一直没有能够重建成功,只因没有人能看懂它的构造,经过几代皇帝之后,就不了了之。 可是谁能料到,苏颂的旁支后人苏铭,竟然对机巧之道很有天赋,自学成才,将手稿中的内容研究透彻。 怀着对先祖的崇敬之情,来到临安,想要重建水运仪象台。 只是当他满怀希望地来到之后,却面临欲投无门的境地。 他找了很多关系,希望能得到朝廷的支持,只是诸多王公大臣们对此毫无兴趣,哪怕只是请求帮忙上报,却没人理会他。 他本来已经失望透顶,却意外遇到了贾似道,贾似道听他讲完之后也是嗤之以鼻,只因贾似道也听说过这个东西,历经几代,那么多人都没能成功,他苏铭凭什么。 然后就有了贾府的这座复制品。 见到了复制品之后,贾似道也是饶有兴趣,最终还是答应帮助他上报朝廷。 紧接着,贾似道辞官归乡,他的希望突然破灭。 他在临安城中蹉跎了这么久,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今天却被高山叫来,虽然高山口口声声说与水运仪象台有关联,虽然他能感觉高山身份特殊,虽然他知道贾义和高山情同兄弟,但是他还是很怀疑高山有什么目的,他可不认为高山有这个能力能重建。 高山只是静静地听,贾义对此不感兴趣,听了一段之后就离开了。 苏铭终于讲完,只想知道高山的目的,藏不住话就直接问:“小郎君,不知你问这些旧事,究竟是要做什么,既然不是要重建它,说这么多又有何意义。” “苏先生莫急,我有一想法,需要先生助我。”高山停顿了一下,“与那水运仪象台有关。” “小郎君但说无妨。” 苏铭等待着高山能给他一个答案。 “事情是这样的,我观先生将那水运仪象台缩小比例,所有的零件并没有因为变小了而失去功效,反而好似更为精密,我就想如果能将它的功能简化,只留下计时的功能,是不是又可以再做小一些,那样是不是就可以进入寻常人家,不再是那高高在上之物。” 苏铭很疑惑,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见苏铭不为所动,高山又说道,“如果能成的话,就可以贩卖,得利可分予先生,亦可将那真正的水运仪象台重建。” 高山说完,便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苏铭在笑。 苏铭猛的站起来,盯着高山,脑中思索着这句话,大脑飞快的运转,盘算着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想着想着,他颓然坐下。 高山看见他的异样,急忙问他,“怎么?可是无法实现?” “小郎君的想法是好的,要想将它缩小、简化,还是有可能的,只是若要进入寻常人家,却难以实现。” “为何?” 苏铭解释,“若要进入寻常人家,必然小巧,那样的话如何还能用水流驱动,没有动力不过是件死物而已。” 高山这才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了,之前他只想着做出新时钟,根本没有考虑动力问题。 他努力回忆着记忆中的近现代的座钟,回忆着每个细节。 只是他从来没有研究过这些,记得前世好像家里曾有过一个小座钟,每次钟停摆的时候,他都会将钟摆重新拨动,还要上紧发条。 对!发条! 他将这种东西告诉苏铭,说可以将薄钢条卷成圆盘状,利用钢条的弹力作为驱动力,当钢条的卷曲弹力即将耗尽的时候,重新将钢条再次卷紧。 苏铭仔细想了下,眼睛越来越亮,可是紧接着又皱紧眉头。 要打造这样的钢条不难,将它作为动力,连接到整个结构驱动运转一时还不清楚怎样做到,而且这样的钢条打造必定花费颇多,而且使用寿命不长,不过是个很好的思路。 关于这个问题,高山表示花费他不在意,毕竟在他的想法中这样的时钟是为了卖高价,只是使用寿命的问题不好解决,这是材料与炼钢工艺的问题,他没学过。 高山眉头紧锁,想要想出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替代钢条,可是他想破脑袋了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有很好的抗疲劳性。 不过苏铭也很满足,这种思路一下子为他脑中所想机巧之道打开了新的方向。 “小郎君莫要苦恼,这种办法颇为新奇,若是能想办法制出小郎君所说的那种有良好弹性和抗” “抗疲劳。” “对,抗疲劳性的钢条,我有把握打造出小郎君要的东西,只是需要耗费些时日、钱粮,还有工匠。” “真的?”听苏铭说还是有可能,高山又重新燃起希望,“时间不打紧,钱粮和工匠我去求贾公,还望先生相助。” 高山又想起了什么,用手指在茶杯中蘸了蘸,在桌子上画起了齿轮和简单的皮带传动装置,他相信,只要苏铭弄懂了原理,能给他提供新思路。 高山还在那里沾沾自喜,却听苏铭说,“水运仪象台中就有用到类似齿轮的东西啊,嗯,这种传动方式到也可行,好似在哪见过。” 倒是高山又一次孤陋寡闻了。 “请先生助我。” 第18章 船 送走苏铭之后,高山又将手稿拿出来研究,才明白类似齿轮的装置早就被利用在水运仪象台上面,只是不像锯齿形的齿轮,不过高山还是给了苏铭很大的启发。 自从那夜高山和苏铭商谈之后,前后他们又多次会面。 高山给了苏铭很多新奇的想法,让他感叹高山的聪慧和才思敏捷。 高山找到贾义和贾蕙,请求他们能够禀报贾似道,他愿用他那一成利相抵,请求贾家给予资助帮助苏铭研制新时钟。 贾似道回复,要占三成干股,高山欣然同意,这个条件对于现在的处境来说太过优厚了。 贾家资助了他一百贯还有十名木匠和三名铁匠,如果不够,再增加。 又在城北郊外建起一座草庐,开始了苏铭的研制之路,他还将石头他们安排过去,暂时住在那里,让苏铭安排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些孩子知道一切都是来之不易,从来不敢添乱,在石头的带领下,跟着工匠们学着本领,很努力,即便行动不便的也在默默观察着,学习着。 高山告诉苏铭,这些孩子如果可以培养就培养起来,以后一些关键的东西可以安排他们去做。 所有孩子中,他将4个年纪最大的留在身边,都是穷苦出身,没有名字,高山便给他们以“乘风破浪”命名,一乘、二风、三破、四浪,都愿追随高山,只是不懂如何表达,重重地给高山磕头,从心底绽放出笑容。 将他们养了几日之后,就开始跟着他一起锻炼,计划中是要将他们想带上船。 为了能有个好体力可以适应海上生活,他也开始逐步加大自己的训练强度,每日不辍。 本来他还想按照大学军训时的办法来训练他们,只是差点练出问题,他只能赶紧叫停,埋怨自己太急功近利。 中间还多次抽空去找王顺,也见到了那些船工水手,见识了他们操帆行舟的本事,虽然不是在海船上,但个个都是好汉子。 这些天,高山三点一线的忙碌着,不是在研制工房观摩苏铭领着工匠们研发,抽空教导那些孩子,要么就是在和王顺他们打交道,请水手们吃酒,拉近关系。 他想要让这些人成为他的根基,不过任重道远。 现在他只有那些孩子对他有忠心,苏铭算是合作关系,至于其他人,多是利益关系。 就这样,高山出发前的准备,正紧张地完善着。 三月初二,贾似道已经十来天没出现过了,原本高山还担心贾家答应他的船、货是不是被贾似道给忘记了,好在总算到了。 他带着王顺等人接收了船只,当看到船的那一刻,就被深深震撼。 头尖尾方,微翘的舰艏以及尖底,能够为整艘海船破风斩浪,船身扁阔,平面近似椭圆,尽可能的提供更大的船舱空间,深深的吃水,瘦削的v形截面,可以提供很强的抗浪能力,还能减少船的纵摇和升沉幅度,在抗横移方面的性能也有很好的表现。 三根粗大的桅杆,直指天空,巨大的白帆,给这艘海船提供了强劲的动力,结合尖底设计,航速竟然不慢,不过因为是硬帆,整个帆面难以做的更大,吃风小,跨洋航行效率低,最好还是近海航行。 登上船后,只觉得更加震撼。 长约十丈,最宽处也有三丈,高亦将近三丈,有三层甲板,此时甲板上摆放着各种木箱木桶,各种绳索,还有好几只笼子,里面养着十几只鸡鸭。 艉楼是给船主或者纲首等几个高级管事居住的,其上是舵,一旁摆放着一个水罗盘,经验老道的火长可以利用水罗盘的水浮磁针印证判断船只航行方向,引导船只始终在正确的航向上。 下面两层甲板也已经放满了各种货物,都是贾家提供的,空间很大,水手们也住在第二层甲板。 底层甲板被十二道隔板隔开,形成了十三个互不渗水的舱室,舱室之间可以密隔,一旦有那个舱室漏水,只要将舱门阻隔,这就是水密舱啊。 当然这些都是王顺告诉他的,这些人上船熟悉了一番之后,都这是一艘好船,稍后他们就全部搬到船上,顺便将自己的私货也带上了船。 高山最后还是决定不夹带私货了,如果新时钟做好了,他倒是很愿意带上几个,不过现在他都快要启航了,苏铭那边还是进展缓慢。 因为船舱还有不少空间,后来王顺还找到高山,问是否可以再招募二十名水手,只是被正好赶来的陈管家给否决了,说是贾似道吩咐的,会再派来一些人手,这样人手就足够了。 按照高山的计划,原本是想将其中一艘船完全交给王顺的人来打理,他不太想插手另外一艘船的事务,贾似道突然改变主意,又给自己增加人手。 估计是有些不放心这些人,派来的这些人的作用怕是防备多过帮忙,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些都是些外人,贾家防备的举动也很正常,毕竟是将一艘船完全交给外人谁都不放心。 高山不明白为什么贾家突然变卦,应该不只是还可以再添加一些人手的事,苦思冥想了所有细节,才明白自己好像是有些鲁莽了,他应该将王顺的人分开分派到两艘船上,结果他只想到了熟悉的人配合上会好很多,却没有在意这个问题,这艘船完全不在贾家的掌控之中,这是要做什么? 事已至此,也只能让贾义之后帮忙向贾似道赔礼了,只是希望不会影响自己和贾义的情分。 很快他就见到了增派的人,领头的正是陈管家的小儿子陈兴财,长相倒是憨厚,不过眼中藏着别样的光,虽然对高山还能维持尊敬,只是有那么一瞬,高山觉得被看得有些发寒。 陈兴财本是贾似道的护卫,高山觉得这人手上肯定有过人命,现在被派到他手下,一起来的总共有30人,都是精壮有力的年轻人,其目的不言而喻。 高山叹气,一番介绍下,都算是认识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真的会听从自己的命令,虽然陈管家再三交代要听自己的吩咐,包括另外一艘船。 他只是见过另外一艘船的管事一面,算是见过了,不过并不热情。 他也不好怪人家,一是自己是外人,二是本来人家只需要在近海来回航行,不用去远航冒险,就因为自己,被派了这趟差事,能高兴吗。 陈兴财的人带了十几只大箱子上船,收在角落,还派了人轮流看守。 高山很奇怪里面是什么东西,就想打开看看。 还以为陈兴财会阻止他,结果任他随意查看。 高山打开一看,吓了一跳,箱子里面是各种兵器藤牌,还有十几支弩,而且被保养得很好。 高山惊得赶忙问陈兴财这些是什么,这些东西怎么看都是军中制式武器,只差甲胄了。 陈兴财见高山惊讶的样子,笑着解释起来。 “三郎莫要惊讶,这些只是为了防备海上的海匪,手刀藤牌不算,克敌弓二十,箭矢二箱。” 防备谁?怕不只是海匪。 “嘿嘿,那还有二箱瓷蒺藜。” 瓷蒺藜是什么,高山好奇找到那箱子,打开仔细一看,好家伙,这是大号土手雷。 第19章 西湖游 贾似道的势力果然厉害,军中制式的武器装备都能搞到,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运上了船,估计若是他愿意,守城床子弩都能弄来。 高山摇头苦笑,有这些东西在,他们这些外人哪里还有机会敢造次,只能老老实实的。 他硬着头皮将陈兴财叫到一边,很认真地看着他,“陈家哥哥,这事我已知晓,不过还请放心,他们是我找来的,我会好好约束他们安守本分,为贾家效力,只请哥哥也能约束好你的手下,莫要起了争执,毕竟我还要靠他们来驾船。” “三郎唤我兴财就好,怎会起争执,我们只是为了防备海匪,以防万一罢了。” 陈兴财并不接他的话,只是憨憨地笑着。 不过高山也不担心,一是王顺等人只能依附于自己,对自己也亲近,他的话王顺必然会听,而自己又有贾似道的命令,陈兴财也不好公然忤逆自己,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将这件事统筹好,协调好大家之间的关系,高山自信自己能做到。 高山不点破陈兴财,只是郑重地多看了他几眼便离开了。 …… 三月三,上巳节。 一大早,高山就被贾义拉走,说是今日要去春游,同行的还有贾蕙。 贾义姐弟俩这段时间一直在临安居住,家中子弟都在老家,他那性格与临安城中的那些纨绔子弟迥异,在这都城之中竟没几个朋友,又不愿与那些奉承他的人作伴,就拉着高山一起了,一是散心、游玩,同时也是为了给他践行。 他出发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三月初五,宜出行。 春暖花开,绿柳如茵,今日的西湖景致格外美。 西湖美景美如画,而湖面上都是游湖的画舫,人在船中坐,人在画中游。 不是有歌唱,“西湖美景,三月三,春雨如酒,柳如烟” 带上美酒佳肴,登上贾义家的画舫,泛舟西湖,高山看着美景,赏心悦目,不自觉地就哼了出来。 贾蕙听他哼的曲子有趣,便问是什么曲子。 高山才想起,自己竟将《新白娘子传奇》的片尾曲哼了出来,小时候这部电视剧年年重播,不论剧情还是歌曲,此时此刻想起来还记忆犹新,尤其是歌曲,剧里面动不动就唱歌,当时看到的时候还跟着唱。 这首歌的词记得好像是出自明朝的一部小说,具体是谁不记得了,于是就完整的唱了出来。 一人分饰两角,男女对唱完美衔接,唱得有模有样,可是唱着唱着,就将贾蕙的脸唱得红扑扑的,这哪里是赞美西湖景致的曲子,分明唱的是男女之情。 贾义的眼睛在俩人之间来回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贾蕙听到贾义的笑声,也慌了神,就要去打贾义,贾义只顾躲闪,弄得小船左摇右晃。 贾蕙脚下不稳,就要跌到,坐在一旁的正偷笑的小翠已经来不及护住她,吓得小脸都煞白。 高山眼疾手快,将贾蕙稳稳托住,感受着手中的柔软,心中有些异样,看着贾蕙的眼神也有些痴痴的。 俩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知道贾义的坏笑声传来。 贾蕙赶紧挣脱,在小翠的服侍下走到一旁坐下,只是偏着头,不说话,看到不表情。 高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给小翠使眼色,而小翠笑着直摇头,弄得高山尴尬不已。 为了打破尴尬,高山清了清嗓子,说:“这曲子其实还有个画本故事呢。” 然后他学着单老先生的做派,坐于案前,将白蛇传的故事从头讲起。 “传说绍兴年间,有一千年修行的蛇妖化作一位美丽女子,名叫白素贞,其有一名侍女名唤小青” 故事从高山口中娓娓道来,配合着他自己的理解,绘声绘色的讲述,新奇的表现方式,一下子就将几人吸引,也吸引了周围几艘画舫。 不一会,他就讲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美美的果酒润润喉,继续讲着,小翠默默坐到他身前,一边痴痴地听着故事,边给他添酒。 当讲到许仙被骗,给白素贞喝下雄黄酒,显出原形将许仙吓死,白素贞上天庭盗取仙草灵芝将许仙救活,他就停下了,接下来他不准备讲了,因为接下来就是水漫金山寺,而这会周围已经聚集了十几条画舫。 画舫在西湖中飘着,画舫中高山的故事也告一段落,一口美食一口果酒,就算果酒再清淡,高山也有些醉了。 贾义也喝多了,有些微醺的他拉着高山谈理想,说自己不想窝在这临安城中,终日做一个只知吃喝玩乐,整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他想有所作为,想为爹爹分忧,想建功立业。 高山微笑着看着贾义,这家伙也算是这南宋的一个异类,也不知道是谁教导出来的,不知道世事艰难,有些天真,等他在长大些,或许他真的能够有一番作为,只是这大宋已经油尽灯枯,如果还有得救,他又何必这样冒险的谋求出海。 不过正是因为贾义的天真的性格,高山才敢厚着脸皮与他相交,但凡贾义“正常”些,他也不敢这么做。 他已经有感觉到,除了贾义、贾蕙姐弟俩,还有他们的贴身仆人,贾家其他下人已经有些开始嫌弃他了,自从贾似道同意助他出海开始。 他安慰着贾义,天下之大,能有所作为的地方、事情,数不胜数,终有一天他贾义能做出一番事业,让天下人知道他不仅仅是贾家的小衙内。 贾义被他说得热血沸腾,与高山频频对饮,借着酒劲,说:“三郎!我要和你一起出海!” 不待高山反对,又说:“是不是好兄弟!” 说完就软倒在软垫之上,却是真的喝多了,口中还在呢喃。 高山有些无语,见到一旁有面小鼓,抚摸着光滑的鼓面,怔怔有些出神。 看着贾义,笑着对他说道,“好兄弟,送你一首曲子,希望终有一天,能与你一起携手同行,闯荡这广阔天地。” 高山轻拍几下鼓面,找到了记忆中的那个节奏,拍打着小鼓,轻轻地唱了起来。 “正是出海的好时候, 出发,我的少年! 船帆已经高悬, 你是个好孩子, 来和我们一起航行, 一起乘风破浪, 你已经是男子汉了, 你该有自己的选择, 决定了就快跳上甲板, 年轻人,别磨蹭, 看远方天际, 浓云正在聚集, johnny boy, johnny boy! 我们本就为风暴而生, johnny boy, johnny boy! 所有祝福都给你, 在某个遥远海域, 我们将一起航行。 哦我的johnny啊! 我们今晚就要出发, 与家乡最后告别! ” 一曲罢,酒劲上涌,睡了过去。 第20章 好消息 第二日,日上三竿。 高山从宿醉中苏醒。 接到贾府仆人禀报,府外有人求见,说是张三宝的人。 这么多天下来,高山一直在忙碌,虽没有太多关注张三宝,只是让人盯着他,防止他逃跑,他却没忘记石头弟弟的事情。 不过他也不担心张三宝真的会逃跑,只要这人还想在大宋生存,还能跑到哪里去,这也知道说明高山心也是真大,而且他相信,以张三宝那种为人,一定受不了高山口中的一场富贵的诱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将人找回来。 本来高山也是打算今天去找张三宝的,现在他主动派人来,估计是有消息了,不过这人的办事效率还真是有点一言难尽,都这么多天了,明天高山就要出海了,这人估计也是知道了高山即将出海这件事,赶在最后一天来约见他,让他都有些犹豫是不是真的要将那件事交给他。 来人他见过,正是之前盯梢石头的人,说中午张三宝要在春风楼宴请他,算是赔罪,这么长时间才将事情办好。 让他先回去回复张三宝,自己会如约到达。 高山要来一辆马车,匆匆赶往城北草庐。 当他来到草庐的时候,正好见到一脸兴奋的苏铭,难道他的研究有了进展。 “三郎,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让人去找你。” 苏铭难掩激动的心情,满脸喜色溢于言表,从一旁工匠手中接过一块金属圆盘递给高山,确切的说,是一卷卷起来的钢条。 “果真如三郎所说,盘紧之后有很大的劲力,完全可以作为驱动的动力,就是时间久了弹力就小了。” 说道这,苏铭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不过这不打紧,想着只要能找到合适材料,或者说找到什么办法能够满足高山说的要求。 这些都需要不断地去实验。 高山也很高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只要不断地尝试,总能想到办法的。 他想了想,说:“苏先生,还要多多尝试,另外研制的过程中,每个细节务必详细记录,前后对照,找出最合适的,然后先试制一个始终出来看看。” “两位郎君,不知为何要打造这物件,看着毫无用处,可是要造那绕指柔?” 说话的是贾家的王铁匠,王铁匠四十多岁,打了一辈子铁,在打铁这方面见过的太多。 高山没听说过什么是绕指柔,便追问是何物。 原来传闻曾有种软剑,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锵有声,复直如弦,可以屈置盒中,纵之复直。 也就是说,这种剑能够像钩子一样弯曲,绷直之后能像弦一样直,这就要求打造这种武器的材料有很好的柔韧性。 “我想起来了,在梦溪笔谈中似有记载,待我去查阅。” 苏铭将高山扔在原地,兴冲冲地就跑了。 高山又问铁匠可会打造,王铁匠只说曾听说过,不曾见过,并不会打造。 时间不早,高山不等苏铭的结果,接上石头就往春风楼赶去。 张三宝在春风楼包了一件包间,算着时间等着高山,等高山到时,已经备好了一座酒菜。 不多时,高山就到了。 石头见到这些打断自己腿的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若不是自己的弟弟还在人家手中,只想找他们拼命。 高山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安抚过他了,答应他以后会为他报仇的。 石头也知晓这些人现在对高山有用,只能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不仅仅是高山救了自己,也是因为他相信高山是唯一能帮他的人。 扶着石头走进包间,他现在已经能正常拄拐。 一进门就见有一十来岁的童子,正是那日张三宝送上马车的那人,他正端坐在桌前,低着头,很是畏惧众人。 看上去倒是干干净净,健健康康的,只是衣领之下好像有些伤痕淤青。 这是被虐待过。 张三宝见高山眉头紧皱,就知道他已经看到了,赶忙赔着笑脸,一脸歉意,“还请小郎君莫怪,我好不容易才将他赎了回来,为此我还多赔了些钱,只是没想到去时已经晚了,累得他受了责罚,被人给打了几鞭子,不过好在人总算是回来了。” 是啊,人能够回来了就是最好的结果,高山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而那童子也看见了石头,一声“哥哥”,便扑进了石头的怀里嚎啕大哭,似要将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让石头好一阵安慰才渐渐收起了哭声。 石头见弟弟已经安全,拉着弟弟一起给高山磕头,被他急忙拉起。 张三宝见此,知道自己算是过关了,就笑呵呵地请大家入座,边吃边聊,聊他最关心的那场富贵。 高山的许诺这些天让他是百爪挠心,夜不能寐,一半是被富贵勾的,做梦都梦到了那场景,馋的不行,一半也是担心,不知道最终事情能不能成,日日忐忑。 高山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问:“张员外现在这买卖能赚几何?” 张三宝搓着手,有些尴尬,嘿嘿笑着,“小郎君问这做甚?不过糊口罢了。” 见高山直直看着自己,只能交代,“20贯而已。” 高山知道他没说老实话,不过他没有戳破,有些出入,他并不在意。 “每月能有多少个?” “这却没个定数,每月至多几个,但多数时间是在坐吃山空,毕竟这买卖见不得光,一年下来得钱不过数百贯钱,还要分予手下弟兄。” 高山还以为他有多赚钱,至于他们冒这风险,原来也不过如此,看着他过得好似体面,其实也是一包糠。 “既然不长久也不稳定,张员外和愿与我做一个长久的买卖?” 张三宝眼中精光一闪,却被他很快收敛回去,他知道正题来了。 “小郎君尽管吩咐。” “我很忙,想必你已经打探到了,明日我就要随贾家的船南下,短则三月,最长不过半年就回,所以我就不与你废话了,我要张员外帮我去收人,不要这大宋的人口,我要你去北面,只要是汉人我都有,不分男女老幼,只要还能走路,有多少我要多少,不过最好还是要青壮男女,不然死在路上我可不付钱,每人我给你十贯,你也别嫌少,毕竟这是份长久的买卖,你想想,一人十贯,十人呢?一百人呢?” 这可将张三宝吓得差点跌坐在地,这件事极其凶险,虽然利小,但扛不住数量多啊。 他很犹豫,这是一个能发财的买卖,只要会算数都知道,但是北面是蒙古人的地方,他有些畏惧。 高山看张三宝犹豫不决的样子,又继续说道,“张员外不用担心,北边又不是全部都是蒙古人在主事,当地官员多是汉人、金人,只要打点得当,没人会管你带走几个贱民是要做什么。这样,你打点的花费我会酌情补给你,不过你要将人带回先行养着,不用好吃好喝,能不饿死就行,所需米粮尽数补给你。而且不需要你马上就将此事办成,你可以先派人去打探,摸一摸路子,之后再便宜行事。” 高山已经为他把能想的都想到了,只要能将人运回来,每个人净赚两贯钱,这本来就是无本的买卖,而且只要他够聪明的话,打点上的花费还能省下更多。 张三宝万万没有想到,高山给他富贵是这样的,他害怕,却又受不住利益的诱惑。 他现在做的事每年不过是赚个几百贯顶天,还时常入不敷出,开除花销,其实他也落不到多少。 宋朝是禁止买卖人口的,若不是那些人特意需要这些童子,他怕是早就被抓起来了,而且还有上限,总有一天就做不下去。 如今有这么一条路,虽然有些风险,只要处理得当,还是很有赚头的,最主要是长久。 而且他只要找到一个地方安置运回来的人,只要够隐秘,也不用担心官府会找他麻烦。 不过高山要这些人做什么? “小郎君,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讲。” 高山很想说既然不知就不要讲的话,但是还是耐着性子让他问。 “不知小郎君要这些人是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高山早就想好了,就怕他问。 “听闻南洋多是无主之地,土地肥沃,我欲开发,只是苦于没有佃户,大宋百姓是不愿去的,毕竟故土难离。只有北方不同,蒙元残暴,汉人是最低贱的,如果他们愿意去的话也是条生路不是,总好过被蒙古人活活逼死。” 见张三宝还有疑惑,高山将自己的遭遇编造一番,声泪俱下地告诉他,“我本事从北方南逃而来,全家只有我一人活下来,都是被蒙古人给逼死的,对于北方汉人所受的苦,我是深有体会,想着如果能救下一人也是积德的事,而且若不是受命南下,分身不得,都想亲自前去。哎,北边苦啊!” 说着,他又挤下几滴眼泪。 张三宝也被他说得直抹双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他感染。 “小郎君,我还有一事。” “何事?” “只因小郎君要的人多,我总不能将人带回临安,就算带到周遭的市镇也不好,被官府发现了很是麻烦,必须找个隐秘之处安置,这个我一时想不到哪里有这样的好去处,嘿,小郎君见谅。” “你和石都头关系如何?” “那是我妹夫,关系好着呢。” “那就好说,你让他想办法调去一个不起眼的小岛调去守岛,等你将人运回,直接送上岛就是,我与你有个方便交易的地方。” 高山又想了想,说:“不过这样的话,第一年我要先去南洋寻找合适的地方,你也不要着急就运太多人回来,主要在摸清路子,今年之内你先弄一百人来,来年再看,毕竟我现在船少,人多了也运不走,等明年开始,每年总需要个百人,你好好考虑。” 见聊的差不多了,高山起身告辞。 临走前又告诫张三宝,这件事情不可外传,走漏了风声这买卖就做不成了。 这事还是得张三宝自己慢慢盘算。 第21章 扬帆起航 高山之所以敢给张三宝开出这样的条件,就是在给张三宝画大饼。 其实他根本就要不了那么多人口,他的想法不过是偏安一隅,只是人都是社会性动物,他不想身边没有几个同胞,不想孤孤单单的,才不愿意整日与土人为伍。 等在南洋建立起一片根据地,迁移个千把人,安心做个村长就行。 至于什么反攻中原,扯,蒙元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太过强大,至少,忽必烈还活着的时候不会有任何想法,他能做的无非是留下些火种。 而且,以张三宝的能力,高山不相信他最后能弄来几千上万人,他还没那么大能耐。 如果他能在今年之内从北方弄来一百人,都是高看他了。 所以他也没有想着给张三宝点定金,怎么着都得等他回来之后才能有后续,至于这段时间张三宝怎么生活,关他什么事,有手有脚的,还能将自己饿死?自己又没限制他不准做别的事。 三月初五。 这一日,天气晴好,晴空万里,天边的流云正被北风吹向南方。 高山正站在船舷边朝着渐渐远去的海岸挥手告别,白帆被风吹得鼓胀,推着巨大的海船渐行渐远。 船上的水手们都在忙碌着,系紧绳索,收好锚钩,稳定航向,经过一上午的准备,将最后的补给装船,现在终于正式扬帆起航。 岸上,是贾家来送行的众人,王顺等人的家人、亲友,还有苏铭他们,只是不见贾义和小七,也许他们还在生气。 贾义是不可能有机会出海的,而小七还小,高山没有让他跟着,让他好好跟着贾义。 高山摇摇头,算了,都等回来之后再说,那时想必也早已消气了。 贾蕙不便前来,只让小翠来代为送行,祝他一帆风顺,还说会为他们向妈祖娘娘祈福,保佑他们平安,还偷偷塞给他一个小包裹。 出发前,他总算见到了另外一艘船的纲首(船长),也是陈家的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只说会跟在自己这艘船后面,又和陈管家父子俩窃窃私语好一会,才回到他的船上,消失不见。 “走,进船舱说话。” 当再也看不清岸上的人影,高山叫上几个管事的人,准备再商议下接下来的行程。 走到艉楼里,高山拿出一张自己画的草图铺于桌面,这是一张画有东南沿海一直到东南亚地区的草图。 在临安的时候,找到了所有能找到的这个时代的航海图,再与自己大致记忆中后世地图结合起来,花了两天时间画出来的,上面用七扭八歪的线条将陆地与海岛的轮廓大致勾勒出来,又将这个时候与南宋有通商贸易的主要国家以及沿途重要的一些城市标注出来。 高山大手一挥,用手指在图上画了条线,将临安与占城连在一起。 “诸位,我们此行没有带通译,是故必须要找到一个通译,之前我在临安找通译的时候打听过了,我们要先到泉州,在那里可以找位通译,然后经广州琼州到达占城,沿途只作食物清水补给,不作停留,预计四月中能到,然后贩卖货物,购进粮食,若能购得宾铁亦要多多采购。” 高山不想浪费时间,他要尽快完成这次贸易,按照他之前和王顺的商议,趁着现在北风还没停,要尽早赶到占城,预计最快要将近一个月。 这两艘千料船速度在这个时代算快的了,满载的情况下,平均航速也能有4节,即使是逆风,得益于这些水手精湛的技术,也能维持在2节以上。 这个时候,已经发明了逆风驶船法,在遇到逆风时,便调转船首,使逆风成为前侧风,照样可驶船。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过劳累?”王顺觉得这样的航行法,沿途船员们都不能下船,时刻紧绷着,害怕出问题。 高山略作思考,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此事还需要纲首多多费心,好好安抚大伙。之所以要这么赶,一是,早点到占城,正好可以赶上第一批新粮收割;二是,我们这也是第一次跑这条路线,都还在摸索,以后就好了。” 占城稻第一批播种很早,春节左右就已经完成,它的生长周期不到两个月,等到自己到了那占城,新稻也刚好入仓。 而王顺从前是跑北方海贸的,对于南洋这块不是很熟,所以高山做了很多功课,等王顺多跑几次就好了。 高山坚持,王顺不好反驳,想着一会找到几个头目好好交代一下,这段时间就辛苦辛苦。 看王顺没有异议,又看向陈兴财,“陈家哥哥,贾公派你等来做护卫,可是因为你识得水战?” “嘿!些许海匪而已,难道还要如水师那般操练不成,一通弩箭过去,我看哪家海匪还敢靠近。”陈兴财对于海匪相当不屑,认为那些人都是些乌合之众,平时也就欺负欺负那些落单的商船,遇到像他这样的,会很轻松地就被解决掉。 听陈兴财说得轻松,高山脸色变了变,他虽然没见识过海匪是什么样的,就算是些乌合之众,也不能这般自大。 压下心中不喜,耐心跟他说:“海上不比陆地,一旦有事,难以应变。” 他又看向王顺,说:“请纲首与陈家哥哥好好交流交流,毕竟你从前在海上讨生活,见识肯定不少,那些护卫还是要操练起来,也是以防万一。” 王顺点头应诺,可是那陈兴财好似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高山心想,这人被派来船上到底是做什么的,难道就只是为了监视这些外招的船工水手?还是说监视自己? 虽说是名义上自己主导了这次海贸,但是按照这样子,后面估计是要事事掣肘? 从一早上船后,他就对高山的吩咐阳奉阴违,多次叫他派人帮忙,虽口中答应,却纹丝不动,就守着他们那专属的船舱,高山也积攒了不少怒气,只是一直不好发作。 顾不得陈兴财是陈管家的儿子,不能任由他这样的掉以轻心,沉声斥责,“陈家哥哥必须对此事上心。” 船舱里安静了下来,高山几人都看着陈兴财,将他看得脸色变幻。 突然陈兴财又笑呵呵起来,也不称呼高山“三郎”了,只抱了抱拳,说:“是,小人明白。” 一场会谈不欢而散。 第22章 隔墙有耳 高山突然觉得有些气馁,终究是自己寄人篱下,依靠着贾家,不被人当回事。 他就这样坐在那里,思绪纷乱,忧心后面的路。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身后有人,回头才发现王顺一直没走,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见舱内并没有其他人,便问:“哥哥可是有事?” “三郎可是与贾家起了嫌隙?”王顺也不是傻子,这还看不出陈兴财的态度。 高山犹豫片刻,将之前他考虑不周,将这艘船没有安排一个贾家人的事情告诉了王顺,却让王顺更加忧心忡忡。 “哥哥不用担心,并无什么嫌隙,不过是些小人,眼红,觉得我是高攀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贾似道安排的陈兴财,如果是真的话,那没理由还会留着这些人,他还没想明白。 王顺脸色舒缓了些,但是仍然放心不下。 “三郎放心,我会叫弟兄们多用心些,只是那些贾家的护卫,怕是不会理会我等。” “我知道,现如今只能靠咱们自己了。哎,另外那艘船的人怕是也不靠谱。” 高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陈纲首的全名,还能有比这更不靠谱的吗? 旅程才开始,就已经这般不顺。 高山只能自作振奋,不能再有沮丧的心思,反正和那些人最终不是一路人,自己走好自己的路便是。 …… 转眼又过了5天,距离泉州越来越近了,明天中午就能进入泉州港。 这几天时间,却将高山折腾了个半死。 原本以为在海上航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整船人就他和乘、风、破、浪几人吐了个死去活来,好不容易,吐啊吐的吐习惯了,慢慢地适应了木质帆船的颠簸。 乘、风、破、浪四人已经和王顺等人混熟了,自从不再晕船之后,就开始缠着水手们问东问西,和他们一起忙碌着,偷学着人家的本领。 其实别人哪里看不出这四个半大孩子是在偷师,不过几人虚心诚恳,嘴巴也甜,再加上高山给他们取的好名字,在海上生活,听着就是好兆头,于是也就乐意让他们学。 他们这里是整日的欢声笑语,而陈兴财和他的手下们就一直握在船舱了,除了出来放风,基本见不到人,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板着脸出现在大家面前。 海上的夜格外的黑,除了海浪声,只有那海风吹得船帆呼呼作响。 身后是二号船,只能见到几盏风灯随船摇曳,紧紧地跟着一号船。 高山没有打算给这两艘船正式起名,又不是自己的船,贾家人好似也没有这个习惯,便就这么叫了,而且陈兴财听过之后也没有反对。 也许是因为在船舱里颠簸得难受,高山久久无法入睡,便来到甲板上吹吹风。 大伙都睡了,甲板上只有值夜的水手,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 吹了阵海风,身心得以放松,他打算回去休息,明天还有的忙。 刚转身,他发现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也没拿着灯,正准备下到下层的船舱。 高山心想着,是谁,这大半夜的不睡觉,瞎逛什么? 又看那些值夜的人,都还在,疑惑着,想看看那人是谁,要做什么。 悄悄跟了上去,见那人走进了船尾的一间船舱之后,将门给反锁。 躲在角落阴影中的高山,借着舱内的灯光,在门关上之前,看清了船舱内的人是谁,是陈兴财和他的两个狗腿子。 这几天就觉得他们鬼鬼祟祟的,现在大半夜不睡觉,几人偷偷会面,不知道要做什么,难道在密谋什么坏事? 高山不放心,轻手轻脚地走到舱门前,贴耳偷听。 “哥哥,喝!” 频频劝酒声传出,却是在喝酒。 难道是自己疑心病犯了? 又听了好一阵,并没有说些什么特别的话。 正欲离开,忽听里面一人骂道,“直娘贼,这日子真是难受,日日都窝在这小小船舱之中,人都快憋闷坏了。” “恐怕要到那占城才会好过些,不是说沿途停靠补给,所有人都不得下船吗。” “那如何使得,不行,等明日靠了那泉州港,我定要上岸,听说那里还有番邦女子,嘿嘿。” “你就不怕那小郎君扔下你不管,自顾自的下南洋?” “他敢!毛都没有长齐的玩意,若不是有衙内在,他算个求?” “人家兴许还不把你放在眼里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船还是不是贾家的,凭什么要让他一个外人来做主。” “正是,哥哥,不若你来做这首领,将那小毛孩赶到一边” “不可,终究还是要看在衙内的面子上,若是回去之后,他告我等的刁状,只会惹的麻烦。”却是陈兴财的声音。 “嘁!怕他作甚,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 “大不了偷偷地一刀将他结果了,扔进海里喂鱼。” 陈兴财轻声呵斥,“小声些!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然后,里面沉默下来,没了响动。 高山怕陈兴财会突然开门查看,悄无声息地躲回阴影之中。 “咕嘟”,他吞了口口水,紧张地盯着那门,见一直没有打开,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三人竟然要密谋除掉自己,又是让他心头火起,心中暗暗防备起来。 见暂时安全,还想继续偷听,正此时,楼梯上走下来一人,正是今晚值夜的周长水。 高山赶紧从黑暗中走出,朝着他连连做这手势,让他不要发出声响。 周长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刚想开口问,就被高山一把捂住了嘴。 高山连连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些天相处下来,发现周长水是一个木讷老实之人,相当耿直,是个可靠的人。 高山见他不再出声,便带着周长水悄悄地又来到舱门前,让他和自己一起偷听,这件事不能自己一个人知晓,不然说出去没人信,还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贴耳在门,又听里面说话,“就算弄死了那个小的,那群船工水手怎么办,毕竟都是他的人,要是闹起来了不好收场。” “一起杀了便是。” 只听这一句,周长水就怒目圆睁,高山赶忙将他要破门的动作拦下,这事越来越大,已不是他一个人的是,让他赶紧去找王顺。 周长水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理智告诉他得听高山的,扭头就向楼梯走去。 倒也粗中有细,不曾发出声音。 而高山则是继续偷听。 第23章 大战一触即发 也许是事情太大,船舱内久久没有再传出声音。 不多时,周长水带着王顺和赵大海过来,王顺满脸疑惑,不可置信,而那赵大海面色铁青。 周长水总共就听了那么两句话,说的竟然是要谋害他们,而且是全部的人,这让他们如何不惊,如何不怒,如何不怕。 王顺和赵大海都是性格稳重之人,尽管心中各种情绪杂乱万千,还是在高山的示意下附耳偷听起来。 恰此时,里面又有了说话。 “一下子死那么多人,而且他们人多,我们也必有损伤啊,回去也不好交代。” “怕什么,我们有弓弩在手,武器精良,那些人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如何与我们斗。” “对对,到时就说他们是见财起意,想要谋夺这艘船的财货,被我等发现,最终被我们杀败。” 最后,听到才陈兴财说:“如此,倒也可行。” 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这陈兴财是真的对自己起了杀心,真的会将自己等人杀了,最气人的是还要泼脏水,这叫他们如何受得了。 尤其是怒火中烧的周长水,直接就是一脚将门踹开,冲了进去,口中骂道,“兀那小人,竟敢密谋害人,看我不打死你。” 周长水抡起拳头就朝几人招呼过去,全然不顾自己是以一敌三,王顺和赵大海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黑着脸跟了进去,一时间,几人拳脚相加,竟将没反应过来的陈兴财三人打得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力,他们哪里想到,这大半夜的还会有人特意偷听。 周长水踹门的声音太大,再加上几人的打斗呼喊声,终于将整个船舱的人惊醒。 “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除了还在上层甲板值夜的人,在船舱中休息的水手们都围拢了过来,见到高山之后,还想问出了什么事,瞥见舱室内的打斗,就要上前帮忙。 而此时,贾家的护卫们才睡眼惺忪,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姗姗来迟,待看清了聚集在一起的人,以为他们要闹事,才回身去取兵器。 这边看到护卫们去拿武器了,也不甘示弱,找来各种棍棒鱼叉。 双方就这样对峙了起来,两边就像个火药桶一般,只差一个火星就能点燃爆炸。 你看我,我瞪你,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高山被夹在中间。 在双方对峙的时候,里面的打斗结束了,陈兴财三人吃了被突袭的亏,最终被王顺三人制服,按到在地。 王顺压住心中火气,又不能一怒之下将人直接打死,大声质问陈兴财。 “陈兴财,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只是和众兄弟一起谋一份差事,你们几个竟然要设计谋取我们所有人的性命,究竟意欲何为,怎敢草菅人命?” 众人问他发什么了什么事,他将今晚听到的事情说给大家听。 王顺的话就是那颗火星,将火药桶点燃,一下子炸开了。 水手们是惊怒交加,群情激奋,而护卫们只是惊疑不定。 两方的反应都被高山看着眼里,瞬间就明白了,这些护卫并不知情,没有参与这件事。 不能任由事情闹大,否则一旦事态失控,两伙人大打出手,必定会闹出人命,那么他这次的占城之行就将彻底泡汤。 “都他娘的给我安静!你们要做什么?都给我退后!” 高山的身份多少还是起了一些作用,瞬间船舱内安静下来。 此时,被制服的三人已经被带到中央位置,陈兴财被打得鼻青脸肿,好半天说不出话。 “陈兴财,我可得罪过你?” 陈兴财缓了缓,将口中血水吐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过了一会,反而笑起来,劝高山,“小郎君,我劝你还是早早离开我们贾家,不然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嘿嘿。” 他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就是要他不再出现,也不知是他高山碍着了谁的路,还是有人眼红他和贾义亲厚。 算了,大不了这趟跑完之后离开就是,莫名其妙就被人给算计上,多出一些敌人。 “既如此,为何又想要图谋我等性命?”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皮,不必在乎高山怎么想,陈兴财也就毫无顾忌起来,说:“呵呵,那又如何,不过是先商议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陈兴财也看出高山暂时不敢真的和他彻底闹翻,他更加肆无忌惮,“怎么?可是要取了我的脑袋,那就快动手,如若不是,就快些将我松开!” 不仅仅是高山,王顺几人也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气愤归气愤,他们还没那个胆子就这样将人直接杀了,除非他们不怕贾家的报复,或是致家人于不顾,王顺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就轻了些。 陈兴财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用力一甩,从王顺手中挣脱。 他是惯于搏杀的,被他抓住了这个机会,自然轻易逃脱。 陈兴财快步冲向护卫人群,边跑还边对着护卫们急急吼道,“你们这些夯货,还愣着做什么,难道由着这些外人欺负,还不快将他们拿下!” 意外的发生,让王顺有些措手不及,已经来不及重新将陈兴财重新制住。 无奈之下,王顺回到水手中,接过一杆鱼叉,这下是真的要拼命了。 可护卫这边一时有些坐蜡,一边是陈兴财的命令,一边是要和对面义愤填膺的水手们拼命。 他们从来就没有接到过贾家的命令,根本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要与这些水手拼杀,只以为这趟差事就是将船看住。 虽然这些天与他们基本没有交流,倒也彼此进水不犯河水。 但是现在事情就这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到护卫们举棋不定的样子,陈兴财是急得不行,他现在必须要将这件事做成,将对面的人全部杀了扔海里,最后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得他自己说的算。 只要有人带头,见了血,由不得护卫们不拼命,而且陈兴财很自信,凭借着他们的好身手和装备,还不是手到擒来。 再次大声命令,“动手!” 又从一名护卫手中抢过一把刀,就要带头冲杀。 高山也是焦急万分,想要极力止住蠢蠢欲动的众人,可事与愿违。 场面马上就要失控,此时此刻,居于正中高山身处漩涡之中,随时会被吞没,只能默默退到水手阵营中。 高山很是无助,这就是借助贾家之势的弊端,现在终于爆发出来,即使他和贾义再要好,终究是自己根基太浅。 对于这些人而言,不仅仅是贾家的护卫,还有自己招募的这些人,他们根本就不会信服高山,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名望的少年郎。 双方迅速靠拢,武器已经指到对方面前,就等谁先动第一下。 大战一触即发。 第24章 你为何在此 “住手!” 忽听一声怒吼,从护卫人群之后传来。 这声音大伙听得有些熟悉,这也让众人脚步一滞,齐齐看向声音的方向。 片刻之后,一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这人与护卫相同装束,腰间挎刀,个头不及其他人,与高山一般年纪,却是剑眉星目,此时正双颊赤红,眼中喷射怒意,正是贾义。 高山被突然出现的贾义给震惊到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船上,不是没让他出海吗,估计是他偷偷登上了船,难怪那天没来为自己送行。 “八郎,你为何会在船上?” 贾义只是回以微笑,并没有回答,转而又呵斥身后的护卫们,“还不快收起来!” 又对高山说:“三郎也让他们将兵器收起来。” 在场的人都认识贾义,水手们也见过几次。 众人纷纷抱拳行礼,将兵器收起,各自退开几步,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水手们心中怒气未消,仍然怒视着陈兴财。 高山心中发出感叹,有个厉害的爹,真他娘的好。 贾义的身份特殊,没人敢忤逆他,就连王顺他们也是恭敬的很。 这时陈兴财才看清是谁阻止了自己的命令,大惊失色。 “八郎,这些人密谋夺船,意欲私吞财货,被我等发觉,我们正要商议如何应对,不曾想今夜他们突然发作。” 又指着高山,“此人便是主谋。” 贾义闻言,就是怒气上涌。 怀疑谁他都不会怀疑高山会对贾家不利,不说他对高山的信任,就他那的单纯的性格,也容不得陈兴财诋毁高山,抬手就是一巴掌,瞬间陈兴财脸上的五指印清晰可见。 “哼!蠢货,我在后面都听见了,还敢扯谎,回去之后定要问问陈管家,你就是这样办事的?” 贾义才不理会陈兴财的谎言,只是陈兴财还想挣扎一下,却放弃了。 他这次随船出海,虽有贾似道的授意,但也只是让他随行护卫,顺便防止那些招募的水手起歪心思,毕竟是外人,仅此而已,并没有提要对高山怎么样,还说要保他安全。 他必然会受到责罚,还好只是口头上说说,并没有真正实施,责罚应该不会太重,但从此他就再也无法进入贾家的核心了,而他陈家也会受到牵连,要知道,依附于贾似道的可不止有陈姓的。 陈兴财看着站在贾义身侧的高山,心中恨意到了极点,不过事已至此,他就算再不甘心,也无能为力,等回去之后再想办法。 陈兴财用怨毒的眼神看着高山,不复从前的憨厚模样。 高山也不在乎陈兴财有多记恨自己,他已经被贾义让人给关到一间单独的舱室里,还有他那两个狗腿子。 然后,这场闹剧也就草草收场。 所幸最后没有真的打起来,虽然奇怪贾义的突然出现,却庆幸他的到来,万幸万幸。 退散众人,拉着贾义就要回艉楼,却发现小七也在。 果然,既然贾义都偷偷上了船,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小七怎么会落下呢。 只是小七仍然在生气,将头偏了过去,也不看他,就是不理。 一进艉楼,贾义就哈哈大笑起来。 “三郎,快快来谢我。” 对于今天晚上他的壮举,他是得意得很,迫不及待地就要炫耀起来。 高山是既生气又无奈。 生气的是他们俩偷偷上船,这么久了,要不是今天晚上的意外冲突,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同时还生气于贾义竟然将小七也带了上来,也不知道小七能不能适应海上的风浪。 无奈的是,既然他都已经上来了,就肯定赶不走了,他的性格,除了贾似道,也就贾蕙能降住他。 高山也不说谢,皱眉问道,“你这样偷跑出来,六娘知不知道,你可知这样会让她担心的,你就不怕回去之后你爹爹打你板子?” “放心好了,我出来前有给六姐留了书信,再说了,来都来了,还能将我追了回去?” 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就不怕高山会让人将他扭送回去。 贾义心想,反正他是打定主意,赖着不走了。 “那首曲子我听小翠告诉我了,唱得正好,属实唱到我心里去了。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我有我自己的选择。还请三郎放心,这一路上我一定听你的,还请三郎务必带上我。” 他说得诚恳,男儿本就应该志在四方,高山又能如何阻止呢。 贾义又看了眼小七,“还有小七。” 小七重重地点了点头,附和着贾义,眼中尽是期许。 “都已经这般了,我还能如何。” 见高山不再反对,贾义放心下来,开怀大笑,小七也终于露出笑容,不再生着闷气。 “三郎,今日我有没有如那神兵天降。” “睡觉,明日就要到泉州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嘁,帮了你这么一个忙也不说声谢。” “对了,那曲子里的囧尼博弈是何物?” “睡觉!”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高山顶着两个黑眼圈醒来,昨夜发生了那么大的一件事,他不能就让它这样糊弄过去了,在船上辗转反侧,想了许多。 水手们和那些护卫之间,本来就是各过各的,彼此相安无事,现在去明显能感觉到双方有敌视的情绪存在。 高山将大家都叫到了甲板上,与贾义并立于艉楼之上,看着眼前这些将要在接下来几个月内与自己共进退的人,他不敢说要让他们能够团结一致,至少要尽可能的消除潜在相互敌视的萌芽。 “昨夜发生的那件事想必前因后果大家都知道了,一切皆是我的过错,只因我与陈兴财不睦,累的大家险些发生不愉快。” “众位船工水手哥哥,想必心中受了委屈,我托王纲首将大家聚于此,本是欲一齐谋个生路,却不想发生这般事,在此我向大家致歉,全是我的不是,给大家赔不是了。” 高山对着水手们的方向深深地躬身一礼。 “还有诸位护卫兄弟,也受了无端指责,我知道大家并没有参与陈兴财的事中,却险些连累大家,也是我处事不周,还请大家谅解。” 说着,又对护卫们也是深深一礼。 这些人也不敢生受他这一礼,拱手只说不怪他。 高山紧接着又说:“还望诸位不计前嫌,好好将这趟差事做好,届时好处多多。” 水手们昨夜也没真和这些护卫打起来,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当时剑拔弩张,又受那陈兴财指使,此时见面不免有些尴尬,只能慢慢来。 “另外我还有一事要宣布。”高山指着贾义对护卫们说,“等到了泉州,陈兴财将会被遣返,从今日起,护卫队就由衙内亲自统领,还望诸位尽心尽力。” 这支将近三十人的护卫队虽然有些武力,但是实在是疏于操练,昨夜的表现简直是不尽人意。 而且在与水手们对峙的时候犹豫不决,让人很难相信若是真的遇到了海匪,他们会不会舍命相搏。 接下来他需要贾义将所有护卫们进行统一训练,只求他们能做到令行禁止。 让大家去忙各自的,高山还想和贾义聊一聊对护卫队操练的看法。 “快看,泉州!” 西南方向有一座城市出现在地平线上。 泉州就要到了。 第25章 泉州 泉州,地理优越,山海毓秀,泉州城又称刺桐城。 元佑二年,朝廷在这里设立泉州市舶司,自此,泉州正式开通海上丝绸之路,泉州面貌焕然一新,经济开始腾飞。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泉州地区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深水港,早在6世纪的时候就有了对外通商的历史。 各国商人来到这里,将各种商品汇聚于此,泉州聚集了各色各样的外藩人,阿拉伯人、非洲人、印度人、日本人,等等,成就了泉州“海港万国商,市井十洲人”的名声。 这里也是南宋海贸税收大港,每年税赋已经突破百万贯。 泉州港位于海湾和河口之内,具有海湾港和河口港的优点,又有一条晋江与内陆相连,号称“内足以扞州城,外足以扼航道”,又能容纳上百艘大海船。 此时,泉州湾中百帆竞发,乘风破浪,从泉州港方向,满载货物,朝南方驶去,只是它们像是有些焦急。 船帆挂满,海风将白帆吹得鼓胀,带着海船全速前进,也不怕会相撞,或者触碰礁石。 那些船上的人见到高山的这两艘船,像是在欢迎他们一样,远远的还在朝他们挥手、欢呼,只是太远了,海风又大,声音没能传出多远就被吹散。 这些人还是蛮热情的,挥手向那些人告别,缓缓向泉州湾内驶去。 如何行船高山从不操心,有王顺他们足以放心。 两艘船开始减速,进入海湾之后不能再全速行驶,与其他船保持着足够距离,不断看到有从泉州驶出的海船,都在对他们疯狂挥手。 泉州港已经肉眼可辨,那里停着更多的海船,忙碌着升帆,准备启航,真是一副繁荣景象,还有那袅袅升起的炊烟。 炊烟?港口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炊烟? 高山看着远方的景象,心里迷惑不解,只是还是太远,看的不大清楚。 港口的景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纷纷看向远处。 高山心想要是有支望远镜就好了。 船还在缓缓前行,离泉州港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疑惑。 那些不似炊烟,太过浓郁,黑色的烟雾翻滚,还带有火光。 是有船只着火了! “郎君!是海匪在劫掠!” 难怪之前那些船急急忙忙离开,原来都是在逃跑,他们朝自己挥手并不是在欢迎,而是在向自己示警。 港口中着火的船只已经清晰可见,大火灼烧着木板,点燃了船帆,熊熊烈焰吞噬了好几艘的巨大海船,浓密的黑烟直冲天际,又被海风吹散,海风还将火焰吹得更加猛烈。 港口外,十余艘商船改造的战舰正在四处游荡,到处纵火,每当有船只着火,船上就传来欢呼,那是海匪的欢呼。 这里怎么会有海匪?泉州的水师战船去哪里了?就这样任由海匪们烧杀抢掠? “快调转船头!”来不及多想,高山急忙下令逃离。 不用他吩咐,舵工已经将船舵转到极限,海船正划过一个巨大的圆弧,拼命调转方向,二号船也发现了港口的异状,也在调转方向,只是太过仓促,木质风帆船想要变向哪有那么容易。 在转向的过程中,二号船的舵工错误频发,操作失误,两艘船差点相撞,大梢工亲自上手操舵,凭借着他多年的经验,才堪堪避过。 两船并列,可以清楚看见了陈纲首有些苍白的脸。 贾义扶着船舷破口大骂,“陈兴海,你是怎么驾船的!” 此时海匪已经发现了他们,分出了4艘船向他们包夹而来。 高山拼命催促众人拉满船帆,想要将船速提升到最大,千万不能被追上。 水手们喊着号子,用力扯紧缆绳,将之绷得笔直。 护卫队慌乱的拿着武器,排着散乱的队形,有一名惊慌失措的护卫不慎将刚刚上好弦的弩箭射出,擦着同伴的头皮飞过,又是一阵慌乱。 高山见贾义还在那骂着对面的船,想要将他拽过来,希望他能去将护卫队的阵型稳住,不能自乱阵脚,否则还没等海匪追上就已经未战先败。 又对着陈兴海喊道,“陈纲首!让你的人准备好,万一被海匪追上,准备厮杀!” 陈兴海被贾义骂了好一会,被骂的狗血淋头,听到高山的喊话之后,只是点点头,快速对他船上的人下令。 护卫队整好队形好一会才被骂骂咧咧的贾义整顿好,这些人没有经历过海战,但至少还是受过一些训练,被一通训斥之后才渐渐能排好队列,只是仍有些忐忑不安。 护卫队只有不到三十人,不知道一会能否应付得了,为防不测,高山又让王顺做好准备,万一护卫队不敌,他们也要顶上。 他脑中急转,思考着还能做些什么。 船速还在提升,但是这是一艘满载货物的商船,难以段时间内将速度迅速拉高到最大。 海匪们的船还在渐渐靠近,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他们那满是污秽血迹的脸,不修边幅样子,狰狞的笑容,口里不断发出怪异的叫声,越来越近。 高山观察着敌我之间的距离,敌人已经差不多刚刚进入了克敌弓的射程,贾义就着急下令让弓弩手将手中的箭矢射出。 克敌弓是韩世忠在神臂弓的基础上加以改进而成的,仍以蹬距地而张弓,一个人就能单独完成上弦,上弦迅速,射程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三百六十步,可以贯穿重甲。 也不知是真是假。 刚刚射出的二十支箭矢,略显凌乱,有些单薄的箭影划破长空,努力朝敌舰冲去,最后用尽全力,齐齐扎进了海水中。 原本海匪们见他们这么远就射箭,还哈哈地嘲笑起他们,以为他们拿着普通的弓弩,这么远就射箭,可又见箭矢越来越近,赶紧举起手中的藤牌,有一些慌乱,最后眼见着箭矢直直扎进水里,更加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弩手紧张地又上好一轮箭矢,就要马上射出第二轮。 “停下!” 高山赶紧阻止,他们这样只会浪费箭矢,拢共就两箱子储备,照他们这样射法,又能射多少轮。 贾义却有些茫然地看向高山,问:“怎么了,三郎?” 怎样才能尽量提高他们的命中率,不能乱射一气,只是此时哪里有时间去训练他们。 得想想办法。 第26章 被压制了 在思考的这片刻时间,敌船又靠近了几十步的距离。 高山想起贾义似乎射术还不错,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使得动这克敌弓,便问他:“八郎,可使得动这克敌弓?” 贾义没说话,抬手便射,两息过后,对面一南洋土人一头栽进大海。 海匪们一阵惊呼,赶忙举起藤牌防御。 高山心中有了主意,他让贾义不要着急射,站在队列的正前方瞄准,然后让弓弩手们照着贾义的角度和方向去瞄准。 这些弓弩手之前射得不齐,而且只知道胡乱瞄准,根本不懂得思考,不懂算提前量,之前射出去的所有箭矢纷纷落在海匪身后的海里,只是激起一片水花。 现在高山用这种土办法让他们照着学,总不至于还是偏的老远。 弓弩手托举着手中的弓弩,斜指天空,等待射箭的命令。 高山看他们都准备好了,大声下令,“放!” 众人扣动机括,卡扣将弓弦释放,箭矢在弓弦回弹的作用下,带着巨大的动能,再一次朝海匪飞去。 “哆哆哆!”这一轮箭矢总算没有直接落进海水里,船舷上、甲板上、桅杆上,零散插着十几只箭矢,唯一的战果就是直接射中一人脖颈,还有一支箭穿透了藤牌扎进另外一人胸膛。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按照这个办法,命中率慢慢地也好了起来。 海匪在损失了几人之后也不再托大,每当这边举弓,他们就躲在各种掩体后面,没了之前的猖狂,只是不时有叫骂声传来,听不清骂了什么,憋着劲,要等一会靠近了,让高山这边的人好看。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碰到的海商竟然配备了强弓劲弩,好在数量不多。 高山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发现因为自己的船太过沉重,根本跑不过敌人,而且虽然弓弩手的命中率高了起来,但是真正射死的敌人没多少,关键是敌人不止一艘船,人数众多。 难道要丢弃一部分货物?可是那样的话就要直接打道回府了,他的一切筹谋都将成为泡影。 海匪距离已经不足一百步,也已经开始搭弓射箭,虽然他们装备的只是些软弓,箭矢绵软的劲道虽然连轻甲都难以洞穿,可是此时又有谁人着甲? “藤牌手上前,举盾!所有人注意躲避!”高山急忙大吼。 所有人或躲在掩体之后,或被藤牌木板遮蔽。 一轮箭雨袭来,竟比自己这边射出去的还要严密一些。 叮叮当当,箭矢多数没有命中人群,只有少数被藤牌挡住,或是格挡开。 得益于发现的及时,才没有人受伤。 二号船那边就没有他们这般幸运,虽然也及时做了应对,仍有人过于慌乱,被射伤几人,不知道是否有性命之忧。 然而海匪并没有给他们反击的机会,甚至都来不及喘息,另一侧的海匪又射出来一轮箭雨。 “快!藤牌手转向另一侧!” 所有的藤牌手快速调转方向,密集的箭雨如黑云般压了过来,一时间只有箭头钉入木板或藤牌的“哆哆”声,将大伙压得抬不起头来。 又连续被压着射了几轮箭雨,船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十多步,已经可以将对面船上的人脸看得真切,都是些南洋土人、阿拉伯人,还有几个黑人,另外还有几个像是领头的汉人。 此时海匪们一边用弓箭压制,一边开始做起准备,只等一会靠近之后肉搏。 距离这么近,顶着海匪的抵近射击,所有船员慢慢的只能聚在一起,用能找到的所有东西充作盾牌。 但是毕竟不是专业的大盾,总有那么一两支箭矢透过缝隙将人射伤,此时已经有三人受伤,其中有一名护卫队员被命中胸口,好在力道用尽,箭头被皮肉紧紧卡住,没有伤到器官,却也失去了战斗力。 贾义带领着弓弩手时不时地透过盾牌之间的间隙射出一支支夺命的弩箭,这么近的距离已经不是普通藤牌能够抵挡的了,只要被命中,就会将一个海匪射翻,强大的动能直接透胸而过,如果倒霉一些的话,他身后的人甚至会被这弩箭所伤。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海匪并没有用火箭,只要一轮火箭下来,即使不能将船引燃,也可以将大帆烧着,在海上,一旦失去动力,只能任人宰割,难道海匪想直接俘获这艘船? “三郎!箭矢用尽!”贾义大喊。 真是噩耗连连,已经无暇去想是否需要去船舱将箭矢搬上来,当时护卫队只是急忙将各自的箭壶中装满,而且刚才竟然没有安排人去取。 要怪也只能怪平时没有针对性的演练,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王顺等人从前倒是遇到过海匪,可也没遇到过这么多的人。 “三郎,我带人去取。”贾义也是焦急万分,没了箭矢,敌人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他想要带人冒险冲进船舱,只是这箭雨一波接一波的,贸然冲过去只会被射程刺猬。 高山没有同意,得想办法靠近船舱口才行。 “所有人听我口令,我们现在要过去舱口,将盾阵举严密了,还有带上受伤的弟兄,我喊一句就动一小步。” 高山想起了从前玩游戏时见过的罗马人的龟甲阵,在被敌人远程打击的时候,也是组成乌龟壳一样的严密阵型,一点一点的迈着小碎步前进,能做到阵型不乱。 自己这些人没有接受过那样的训练,只能喊口号,就像他们平时劳作时的那般,这样可以让他们慢慢移动,不至于乱了阵型。 “动!” 所有人动了起来,将受伤的人护在中间,朝船舱口齐齐挪了一步。 “再动!” 又挪了一步。 方法奏效,众人士气大振,就这样一步步,总算是到了船舱口。 “停!” 众人止步。 “盾阵保持着,不要乱,坚持!先将受伤的人带下去止血包扎,八郎带人随我去补充箭矢。” 高山下达了命令之后,就冲进船舱,他想去看看船舱里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之前没有将陈兴财带来的东西全部检查,想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万一还有更多的弓弩呢。 贾义带着人找到装弩箭的箱子,重新将箭壶塞得满满的,然后又将箱子抬到舱口,方便一会补给。 高山又将所有箱子一一打开,只发现了一些手刀,并没有更多的弓弩,有些失望。 他让王顺将武器分发给其他还没有拿到兵器的人,一会海匪登船之后发生肉搏可以用得上,没有兵器怎么行。 他又将最后几个箱子打开。 入他娘的,怎么将这玩意给忘记了。 箱子里正是之前陈兴财带来的两箱瓷蒺藜。 高山心中狂笑,一个方案在他心中成型,他要让海匪们好好尝尝它的滋味。 第27章 瓷蒺藜 瓷蒺藜,又称火蒺藜。 原是西夏人发明的,是一个圆形瓷球,球面布满逆刺,每个逆刺长约半寸,锐利无比,顶部有一小孔,内部中空,装有小铁块,填装火药之后,将引线插入小孔,就是一个最原始的手榴弹。 据传,成吉思汗就是因这个东西受伤,不久之后便病逝了。 后来被大宋得到,进行了一系列改良,逆刺变得更多更长,像海胆一样,还混合了许多尖锐的铁碎片,使得逆刺更加锐利,有一握把,可用手投掷,又或可用投石机投掷,也可以将它埋在地下,点燃麻绳引线之后就是地雷。 而且内壁更加薄了一些,投掷在建筑物上后比较容易破碎,可以当作散布火种用,再想办法将火药点燃,这就是燃烧弹。 有这样的利器,只要好好利用,说不定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王纲首!” 王顺正在派发武器,听到高山呼唤,急忙回应,“有何吩咐!” “你等当中可有人臂力比较大的,掷物可掷出很远的?” 王顺不知他是何意,但还是从盾阵中找出来了三人,然后就看到高山指挥着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将两个箱子抬了过来。 “三郎,这是牛二、赵小乙和燕七,手上的力气极大。” 牛二?难道是之前那个牛二,王顺竟然也让他上船了? 这三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最大的特点就是手臂比较长,肌肉虬结。 经过刚才的战斗,外面还有敌人即将靠近,伙伴们正在苦苦支撑,不明白这个时候单独叫他们过来要做什么。 高山将箱子打开,里面摆满了瓷蒺藜。 他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几人。 “三郎!海匪要上来了!”贾义正一边射箭,一边对着舱内的高山示警。 高山钻进盾阵,透过缝隙观察。 敌人的船正从两边包夹过来,距离不断缩小,已经不足十步,几乎要撞在一起。 船上的海匪口中发出怪叫,用手中武器拍击着藤牌,没有藤牌的也在拍击着自己的胸膛,砰砰作响。 敌人已经做好了跳帮的准备,好几个海匪正在爬桅杆,看样子是要直接荡过来。 无法阻止他们,但也不能让他们站稳脚。 “备战!” 高山大声下达命令。 而此时那几个海匪终于爬到了桅杆最高处,抓住一根绳子呼啸着就荡了过来,落地之后就快步朝缆绳奔去。 “他们要砍断绳索!快射他们!” 如若船帆的缆绳被砍断,船只就将失去动力,然后会陷入慢慢被围杀的困境。 贾义抬起弩就是一箭,将跑得最快的一个海匪射杀,其他弓弩手也纷纷将手中箭矢射出,瞬间就将他们钉死。 还来不及庆幸,又有海匪还在攀爬桅杆,而贾义他们还在上弦,再多来几次,恐怕会来不及将人提前击杀。 “牛二,你们准备好了没?” “好了!” 高山又看了眼敌人,下令,“上!” 此时牛二三人手中瓷蒺藜的引线已被点燃,正呲呲作响。 牛二大喊一声“闪开”,盾阵突然分开一道缝隙,他将手中的瓷蒺藜奋力掷出。 瓷蒺藜在空中翻滚,点燃的引线冒着丝丝青烟,砸进了海匪之中。 “哎呀!”一名海匪被正中面门,尖利的逆刺直接将他是眼睛扎破,血流满面,他倒在甲板上痛苦地哀嚎。 另外俩人的准头就差了些,一个扔的距离近了,砸在海匪船的侧面,碎裂开来,火药被海风吹散;另一个则是掠过人群,落在甲板上翻滚了几圈。 扔完之后,三人快速躲进盾阵,只待爆炸。 海匪们没见过这是什么,那尖尖的逆刺看上去很是锋利,但是好像也就这样了,根本没有弓弩来得有威慑力。 高山也在等,一息、两息。 什么情况,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那瓷蒺藜有问题? 高山拿起一个瓷蒺藜检查起来,将引线抽出,从小孔中将火药倒出来,仔细查看。 然后他就骂了起来,“他娘的陈兴财,竟然不做防潮。” 海上潮湿,火药不经过防潮处理,很容易受潮,此时瓷蒺藜中的火药搓在手上,明显有些湿润的感觉。 本来被他寄以厚望的火药大杀器,关键时候拉胯了,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埋怨老天待他不公,好不容易能够出海,现在又遇到了海匪劫掠。 哎,路是自己选的,死也要走到底。 大伙都在看着他,指望着他能想出什么办法。 高山感受到大家期盼的目光,脑中分析着如今的局面,寻找应对的办法。 投降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 如今一号船还在保持着速度航行,这样一来,海匪就不能直接跳帮抢船,他已经看出来了,海匪就是对他们的船感兴趣,可能还有克敌弓的缘故。 海匪能在泉州湾大肆劫掠,却没有人能阻止,可见是这里的海防水师要么出事了,要么就是被海匪调虎离山,引走了。 高山猜测水师应该是不在港内,因为海匪只有十来艘战船,根本不足以硬抗水师之后没有一点损伤,而且刚才那些海商能够急忙逃离,证明这些海匪也是刚到没多久。 说不定水师可能已经发现了泉州港这边的异常,现在正在朝这边赶,而且还有那么多逃走的海商,总能遇到几个报信的。 海匪们看中了自己的船,现在却又没有有效的登船条件,高山想要单独靠自己这些人击退海匪恐怕也是不可能的,跑又跑不掉的,只有坚持到水师回援一条路。 必须要守住船帆,只要船还在正常航行,那样还可以一点点消耗海匪的有生力量,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高山下令,让弓弩手分出一半人,专门射杀那些想要抢夺船帆的海匪。 他看向外海方向,希望能找到水师的影子,却发现了一件要命的事情。 刚才紧张之下,此时船舵已经没人操控了,船好像有点偏航,船头的正前方已经偏离海湾的出海口,再继续航行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搁浅。 “王纲首,派人抢下船舵。” 王顺也发现航向的问题,就要安排人手带着盾牌去将船舵抢下,调整航向。 忽听空中传来一阵“呼呼”的声音,两三道黑影从海匪船上飞出,目标正是主桅杆。 那是什么? 紧接着主桅杆上就挂上了几柄飞斧,固定船帆的缆绳被斩断,主帆应声而落下。 高山感到船身一滞,然后速度渐渐慢下来。 还能听到海匪们的欢呼。 所有人的心都变得冰凉的。 第28章 血气之勇 船在惯性的作用下又驶出了一段距离,然后慢慢地停了下来,兴奋的海匪们肆意嘲笑,嘲笑他们如垂死的羔羊,竟敢负隅顽抗,那笑声宛若摧心魔咒,折磨着他们的心防,众人士气大跌。 所有人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齐齐看向高山。 就连贾义这样一个只知道喊打喊杀的人都已经失去了必胜之心。 此时高山已然成为他们的希望,他们当中就属他脑子最好使,其他人都是些只知道使力气的。 而刚才他一系列的表现,让大伙觉得如果谁能带领大家走出困境,希望最大的就是他。 高山心中苦涩,他就一普通人,又没有三头六臂,也不必别人多一个心脏。 他绞尽脑汁,努力想回忆起些什么。 他不懂排兵布阵,唯一接触过与军事有关的也就是一些游戏,游戏中要注意什么? 是士气,是勇气,敢于面对敌人,面对困境的勇气,但不是鲁莽;是信心,有必胜的信心,敢于直面任何挑战的信心,但不是自大;是意志,坚强的意志,不惧困难、永不屈服的意志。 可是眼前这些人什么都没有,他们也做不到这些。若不是敌人还没杀到,早已瑟瑟发抖。 现在要想办法提高他们的士气,将他们从崩溃边缘拉回来,能够应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场血战。 “诸位可知那些海匪在笑什么吗?” “他们在笑我等就是一些胆寒的废物,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他们可以轻易将我等如杀鸡屠狗般随意砍杀。” “可是他们为何敢如此轻视我等?要知道,这里可是还有七百十号人,就算将脑袋送过去给他们砍,都要费好一阵功夫,为何他们还敢如此?” “是你们的刀不利吗?还是说你们已经挥不动了?” “都不是,只是因为你们不敢拼命。” “可是你们看看你们还有退路吗?难道摇尾乞怜,跪地求饶就能活命不成?” “想想,一会海匪就要靠上来了,不会有人能来救你们了,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你们看着我作甚?是我能召来天兵天将,还是我能喝退敌人?” “想要活,就要拼命,或是你们不相信能敌得过他们?看看他们,又不是妖魔鬼怪,一样是人,一刀下去也会死,也会害怕,你们就是要让他们害怕,让他们知道你们比他们更可怕,让他们畏惧你们手中的刀,畏惧你们这些人。” “困兽犹自斗争,病虎亦能伤人,他们想一口吃掉我等,可是我不甘心就这样被吃掉,你们甘心吗?” 高山直视着众人,看着他们每个人的眼睛,怒吼着。 看着这些人的表情,高山总算看到了一些不一样,他们不再是眼神迷茫,都稍微镇定了一些,尤其那最外围那些举着木板盾牌的人,虽还在苦苦支撑,抵挡海匪的弓矢,却不再那么惊慌,高山心中略感安慰。 虽然这些人没有一个人出声回答他的发问,眼神的变化告诉他,这些人心中的不甘。 “我不甘心,所以我会拼命。一会我将带头厮杀,诸位可敢拼命?” “我敢!”却是贾义被高山说得热血沸腾,第一个站在他的身侧,然后是小七和乘风破浪四人,他们是高山最坚定的支持者。 至于其他人,虽纷纷点头,可是气势上要弱了些。 见此,高山不是很满意,再次问道,“可敢!” 高山的这一声犹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这时大伙才反应过来,齐齐喊道,“我等敢!” 这一声吼出,顿感气势高涨,所有人的士气恢复不少,心里也做好了和敌人拼命的准备。 而此时,海匪们已经将跳帮的长木板搭在两船之间,手持兵器就要杀将过来。 好在己方众人之前并未胆气尽失,能被自己三言两语给激起了一股血勇之气,虽然还不是真正的勇气,但是也足够了。 因为海匪都在忙着登船,他们的弓箭手也多数放下了手中的弓,拿起近战兵器一起登船,只留少量还在零星射箭压制。 于是高山将山寨版的龟甲阵撤去,又让持盾者组成一道盾墙,死死挡在船舱口,盾墙是此时他能想到的阻挡海匪这种的散兵游勇最有效的办法。 贾义带人盯住两边,只要有人搭弓,就是几支弩箭射过去。 那些已经登船的海匪见到眼前出现了一面严密的墙,没有着急冲锋,在等更多帮手的到来。 一时间除了两边还在互射,战场正中却是突然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最终的交锋。 等从两边船上上来的人聚集到了一百多人,才在某个头领的带领下一窝蜂的冲了过来,撞在了盾墙之上。 巨大的推力从盾牌上传来,将盾墙挤得连连后退。 “顶住!”高山让人在后面撑住盾手的后背,与那些海匪角力,一旦盾墙被冲散,就将面临被分割包围的危险。 盾手们在奋力支撑,憋着一口气,脑门上、手臂上,青筋暴起,双发互不相让,难分胜负。 被挤在前方的海匪还想挥动兵器伤人,只是被挤得太紧,施展不开。 而高山早就想到了这点,安排了几名手持鱼叉的水手,找准机会就从前面人的脚下间隙刺了出去。 被刺中腿部的海匪腿上吃痛,惨叫连连,可是又被挤得动弹不得,只能在那里干受着,手上也忘了要继续往前推。 高山手中也拿着一支削尖了的长棍时不时地捅一下,然后观察着敌人的动向,寻找着时机与破绽。 所有人都在凭借这之前被高山激起的血气之勇坚持着。 全场只有小七一个人无所事事,虽然这些日子,他也在长个,但是毕竟还是太小,有力气没处用,急得他团团转。 他想要帮助大家,却无从下手,想用他那小手弩射远处的海匪,射程又不够,射近处的,个头太矮,无法越过前面人的头顶,只能将身边的一些无用的物件扔了过去,以期望能砸伤几个人。 然后他看到了瓷蒺藜,他拿起一个抱在怀中,那逆刺扎得他的手生疼,也不管能不能炸,掏出火镰将引线点燃,举过头顶就向海匪后面扔过去,能砸伤一个是一个。 就听“啊呀”一声,肯定是哪个倒霉蛋被从天而降的瓷蒺藜给砸中脑袋,被那尖尖的刺给刺中脑袋肯定会血流如注。 小七听见这惨叫声,嘿嘿一笑,转身就要去再拿下一个。 “轰!” 海匪身后火光一闪,一股巨大的黑烟升起,海匪倒了一片,盾墙也被震得有些不稳。 战场上被这巨大的动静弄得一滞,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 第29章 小七 战场上这突然发生的巨大变故不仅仅将高山等人震住了,也将那些海匪给吓破了胆。 甲板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尸体,血流了一地,多数倒地的海匪没了生息,身上插满了尖锐的碎瓷片、铁片,更有一个人被炸断双腿,下体血肉模糊,肠子也淌了出来。 看到此场景那些未被波及的海匪更是脸色苍白,两腿抖若筛糠。 高山心想小七真是他的幸运星,随便挑选的一个瓷蒺藜竟然是能炸的,给己方送来了一个险中求胜的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高山高喊一声,“杀!”就要带领大伙反推海匪。 众人也随着高山的喊声回过神来,精神大振,脸上满是喜悦,直接将面前还在愣神的海匪推到,后面跟上的人上前补刀,阵型不断向前将海匪们杀得大败。 高山等人脸上带着笑,在海匪眼中看来,这仿佛是死神的讥笑。 原本是柔弱的羔羊,突然变成了索命的阎王,吓得他们肝胆俱裂,就要四散而逃,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纷纷逃向各自的船去。 眼见海匪们就要逃走,高山如何能让,那岂不是放虎归山吗? “不能让他们逃了,分成两队,王纲首,你带一队追击右边。”高山命令王顺去追击一部分海匪,自己带着剩下的人追杀另一方敌人。 海匪们拥挤在跳帮用的木板前,争夺逃生的机会,有的海匪挤不过去,竟然想直接跳过去,结果因为距离过远,砸在了船舷,掉进海里,生死不知。 片刻之后,高山带人杀到,刀劈叉刺,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大多数海匪没能逃回去,除了少数几个海匪跪地投降,其他的全被亢奋的水手和护卫们尽数斩杀。 海匪们十不存一,只有聊聊十几个人回到船上,正拼命的想要将风帆升起,逃离这里。 “八郎?”高山正准备给贾义下命,让他带领弩手尽量将逃回去的海匪射杀,却没听见回应。 “八郎!贾义!”都直呼姓名了,却就是不见回应,不会是出什么事了,高山担心起来。 四下寻找贾义的身影,终于在另一边追击的人群中找到了他。 此时的贾义正狂呼酣战,跟随着众人一顿冲杀,然后在一阵欢呼中,带人进行反跳帮。 这个莽夫! 高山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自己聚集弓弩手。 但就是这会功夫,海匪已经勉强将帆升起,船开始移动。 高山阻止了自己这一侧的人想要追到敌人船上的想法,赶紧带着弓弩手对另一侧进行压制,掩护贾义他们跳帮。 贾义第一个跳上敌船,举刀就劈,将一个妄图阻止他的海匪劈死,就要去砍那正在升帆的人。 战斗很快就结束,最终敌人帆也没升起来,最后的十个人也没跑掉,都成了俘虏。 高山暂时不管这些,赶紧吩咐人打扫战场,将能收集的有用的东西整理,又将敌人的尸首扔进大海,只因看着怪恶心的。 问着血腥味,他吐了很久。 战斗结束的时候,心神一松弛下来,肾上腺激素的作用退散,然后看着那血迹、断腿和流了一地的肠子,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接下来首先要做的就是将风帆的绳索修复好,第一时间离开。 然后他登上艉楼,想要搜索着2号船的踪迹。 却发现2号船不见踪影,追击他们的两艘海匪船也消失在视野之内,整片海面上就只有他们和被俘虏的这艘船,当然还有远远地正在向泉州港方向逃的那艘。 不好,他们可能要去报信,得抓紧时间。 而此时大伙都被胜利的喜悦充斥着,他们做梦也没能想到,竟然能将如此众多的海匪大败,还俘获一艘敌船,而自家的伤亡微乎其微。 战果已经统计出来了,全船89人,参加战斗86人,无一人死亡,重伤一人,轻伤15人,这个战果不仅仅震惊了大伙,高山只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哦,对了,所有人都将那三个家伙忘记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不仅仅胜利了,还赢得如此漂亮。 高山得知结果之后,只是担心那些海匪会不会追来。 但是其他人不这么想,再看向高山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 众人将甲板打扫干净,正在更换绳索,俘虏们全部都被关押起来,所有人齐齐来到甲板之上。 高山还站在艉楼上,看着泉州港方向,感觉到自己突然成为大家视线的焦点,有些疑惑,便问道,“诸位可是有事?”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转身对着高山抱拳,躬身拜下,“为三郎贺!” 高山一怔,旋即也明白了他们是什么意思。 王顺上前一步,说道,“若不是有三郎谋划,我等定身死当场,多谢三郎!” “多谢三郎!” 高山心中暗自得意,却不敢居功,笑着对大伙说:“主要是要靠诸位兄弟用命,奋力搏杀。” 又指着小七,说:“还要多谢小七的好运气!”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小七那颗瓷蒺藜,纷纷大笑起来,齐声拱手说道,“多谢高七郎!” “不不是我我。”小七被吓了一跳,他平时寡言少语,在所有人眼里就像个小透明,看上去有些木讷,此时倒是害羞起来。 其实没人知道,小七根本不姓高,只是高山也没能从他口中问出来,他像是不记得了许多事,只说他父母曾唤他小七,而此时,他竟也没反驳,这是已经将高山当做亲哥哥。 贾义带着小七来到他身边,高山微笑着看着小七,从此叫他高七郎又有何不可。 而贾义虽是一身血污,却是身心舒畅,只觉得痛快无比。 高山担心地看着他,怕他有受伤,问:“你感觉如何?” “刺激!” 高山摇头,哭笑不得,看来他是无事。 “诸位哥哥,还望加快速度,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知何时泉州港那边的海匪就会赶来。” 所有人齐齐应道,“遵三郎令!” 贾义亦在此列。 宋朝的造船设计很先进,更换起绳索也很方便,在高山的催促下,不多时,就将风帆重新升起。 就在此时,高山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泉州港方向驶来了七八艘船,海匪们还是来了。 “快走,海匪又来了!”高山急急下令。 又看向俘获的那艘船,只皱了一下眉,就吩咐王顺再安排些人手,将那艘船也开走,现在的人手足够驾驶两艘船,而他也舍不得。 他想的是,如果真要到了要丢弃货物提高速度的地步,那时也已经来不及了,可以将人全部转移到俘获的这艘船上,毕竟它跑得要快些。 众人一阵忙碌过后,两艘船均已开动,而那海匪的船队又近了几分。 然而,似乎他们的好运气用完了,追击2号船的那两艘海匪船突然出现在海湾口方向,将他们的逃生路线给挡住了。 第30章 泉州水师 海湾口的两艘海匪船正朝这边快速驶来,高山也有了一丝绝望的情绪,这种情绪在船上蔓延开来。 高山心中颓然骤起,前番大战,心力消耗,有些支撑不住就要坐了下去。 他扶着船舷,强撑着稳住身形,观察着敌人的动向。 就这样放弃了吗?不,一定还有机会。 心想,之前也是那么难,都拼过来了,他不信就不能冲出一条生路。 此时两艘船并驾齐驱,身后的那些海匪已经知道了有一艘船被俘获,但是眼前的这两艘匪船不知道,或许可以让它在前开路,敌人必定会让开,这样说不定可以闯过去。 虽是一步险棋,但是无论如何一定要闯一闯。 他不敢将心中的不安表露哪怕一丝,喊来王顺,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顺,王顺点点头就去安排了,没有任何质疑。 大伙看着高山还能稳如泰山般,心中也是大定,相信他一定能带着大伙闯出去。 当与匪船越来越近的时候,高山便让大伙暗自准备,以防不测。 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只要情况不对,随时准备发动反击。 然而那两艘海匪船好似并不关心他们要去哪,径直朝海匪船队方向驶去。 这是什么情况?那两艘船似乎走得匆忙,全然不顾近在咫尺的高山他们。 四船交错而过的时候,高山还能看见海匪慌张的样子,难道他们在躲避什么? 只要能闯出去就行,高山没有精力去想其他。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就要驶出海湾口。 然而,当他们终于驶出海湾口之后,终于明白匪船看都没看一眼他们的真正原因。 此时广阔的海面上,有数十艘战船排列着整齐的阵型,旌旗招展,帆影如林,又忽听战鼓声声,不绝于耳,振奋人心,像是能将那一方海天遮蔽。 那些是泉州的水师,所有人都高兴得欢呼起来,终于得救了,生的喜悦让他们激动不已,贾义更是举起插在艉楼之上的那面代表大宋的旗帜,用尽全身力气挥舞起来。 为了避免误会,高山下令,靠边落帆下锚,以示无害。 水师也看到了这两艘船,许是看到了大宋的旗帜,没有攻击他们,只是快速驶过。 又留下一艘小战船,缓缓靠了过来,停在五十步之外。 不多时,战船上放下一只小舟,载着六名军士登上了他们的船。 他们由一名押正带领,一上来就找船主,神情颇为自傲。 宋朝军队编制,5人为一伍,设伍长,5伍为一押,设押正,只是一名小小的押正,众人没将他们的作态放在心上,只是不愿惹麻烦而已。 贾义对之心中嗤笑,像是出于本能般,高山将他背对着那几个军士,倒不是怕他们,只是不想再多费上一番口舌。 王顺迎上去和他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些军士面色变了变,然后转身就回到小舟,快速向战舰划去。 高山疑惑问王顺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那些人跑来是想打秋风,想要些孝敬。 只是他们找错了人,这秋天都还没到呢。 当王顺说出这是贾似道家的船的时候,又看清船上另外一面旗帜上的那个大大的“贾”字,便灰溜溜的跑了。 高山站在艉楼上眺望,想要看清海湾内水师的战斗情况,只希望能尽快平定劫掠的海匪。 又过了一会,那小舟再次回来,只是这次船上的人换人了。 来人至少是一名队将,有着一副带有阿拉伯人特征的脸,肤黑,一登船就用眼睛到处搜寻,当看到高山时,立刻屁颠地小跑过来。 “敢问可是小衙内当面?” 高山略显尴尬,这艘船上的人都以他为主,错以为他是贾义,只是这人怎么知道贾义在船上? “将军误会了,我只是这些人的主事。”高山将贾义让了出来,背对着来人给他使了个眼色,才笑着说:“这位才是。” 此时的贾义已经是高门子弟做派,冷淡又似有威仪,学着记忆中他父亲接见其他官员时的样子,倒也有几分样子。 那人丝毫没有在意贾义对他的态度,只觉得这样是再正常不过的。 “给衙内见礼,小人是泉州水军后队副队将丁见山,听闻衙内遭遇海匪,救援来迟,万幸及时赶到。” 嘿,要不是有高山指挥得当,他们早被海匪杀了,贾义心中好笑。 但是紧接着他想到一件事,泉州水师荒废多年,好像只有不到500人了,哪来的这么多的人和战船。 “听闻你们泉州水军人手不足,缺少战船,这些船是从哪来的?” 丁见山倒也不觉得尴尬,解释起来,“确是只有一营人,大小战船不过10余艘,如今海匪肆虐,只靠我们,怕是力有不逮,是故但凡有海匪来袭,蒲提举都会组织泉州各大海商出人出船,共退海匪。” “那今日这是?” “今晨有大股海匪来袭,我等仓促迎战,将之击退,又乘胜追击,追敌五十余里,正待回转,遇到出逃的商船才得知泉州港又有海匪在攻打港口,才发觉是中了海匪的调虎离山之计。后又遇到贾家商船,得知衙内在此遇险,紧赶慢赶,总算没有酿成大错。” 这丁见山两次提到他们是及时回援的,可能是怕贾家会怪罪。 他口中的贾家的船应该就是2号船了,听到他们还活着的消息,也是可喜可贺。 高山急于要知道2号船的情况,请丁见山解惑,才得知2号船被一路追杀至外海。 与自己不同的是,陈兴海选择跟海匪硬刚。 不过也不奇怪,1号船上人心不齐,原本还处于对立面,而2号船上全部都是贾家的人,陈兴海能够指挥得动他们,只是注定了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就希望损失不要太大,影响到后面的行程。 在高山还在忧心2号船的时候,2号船的影子也若隐若现的出现在天边。 观起外形,吃水没变,证明没有漏水,船帆被烧掉了一块,船身上黢黑黢黑的,有明显被灼烧的痕迹。 而那丁见山在那打量着被他们俘获的那艘海匪船,口中发出啧啧声。 这难道是在打船的主意? 高山不可能将船给丁见山,这是他们拼命得来的,是他们的战利品,也是他们后续的重要助力,那能直接交出去,哪怕他是贼赃。 不就是要战功吗?送他些俘虏就是。 “丁队将,这艘船是我等冒死拼杀俘获的,是我等的战利品。” 言外之意就是不让他再打主意。 丁见山讪讪一笑。 却又听高山继续说:“不过有一些海匪被我等俘虏,就交予队将处置,哦,对了,在那边海里还有些尸首,你若能打捞得到,也都交予你处置。” 丁见山一听,还有这般好处,俘虏、尸首都是战功,都可以往上报,可转念一想,这些人不止俘获了一艘船,还杀了好些人,现在还有俘虏,再也不敢小觑。 “如此多谢小郎君了,唔,那些尸首一直泡在水里不好,被过路的海商看到了还不得吓坏了他们,我这就去处置。” 然后他将一起带来的兵士留下,一会押送俘虏,自己则急急忙忙乘上小舟离开。 第31章 通译 那丁见山匆匆离去,打捞他的战功去了。 高山汇合陈兴海之后重新朝泉州缓缓驶去。 陈兴海的情况似乎很不好,虽还不知具体情况,但看他们人人带伤,甲板上只有少量船员在工作就能知道,这次损失一定很大,让高山不禁怀疑2号船还能不能跟随自己一起下南洋。 海湾内的战斗也趋近结束,数十艘战舰压着海匪们打,不是船毁人亡就是被俘虏,到处是漂浮的尸体。 再次进入泉州港,大火已经扑灭,被烧毁的残骸也被拖走,航道已经清理干净。 泉州湾海面上,蒲寿庚正在自家的船上听着丁见山的汇报,得知了贾家船队的情况。 “你说贾家的小衙内对那个叫高山的颇为尊敬,可知其究竟是何身份?” “回提举,不知,只知那些人对这高山十分遵从,又听闻前番在其指挥下不但退了敌,还俘获匪船一艘,斩获颇多。” 蒲寿庚听到丁见山的回报也是颇为惊讶,好奇于那叫高山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被围攻下竟然能够反杀,取得如此大的战果,难道他是哪个将门的通晓兵法战阵? 又见丁见山心不在焉的样子,知他必是在想着那些“战功”,又想起他还从高山那里得到了一些俘虏,就想着他自己能得到的赏赐,对他有些不满。 蒲寿庚在泉州断断续续任职这泉州市舶司提举有二十多年,一直在谋求更大的权力。 他家世代从事海贸,在他的精心带领下,才走到今天,只是想要再进一步,却是已经到顶了,除非他能够在官场上有所提升,或是能抱上个大腿,只是他一直苦于没有什么门路,花去了不知多少钱财,有如石沉大海。 现在就有一个绝好的交好贾家的机会,他已经打听清楚了,贾似道很有可能会重新回到朝堂,最迟也是明年,与其届时舔着脸贴上去,不如早早交好。 “丁队将,那贾家的功劳就如实上报,至于你们,我会分润些战功给你们,再补偿些银钱给你和你手下的军士,你去。” “这遵令。” 丁见山见蒲寿庚不容分说的样子,只能应下。 …… 港口栈桥,高山在等一个人。 而此次来泉州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寻找通译,他在等,等丁见山来接收俘虏。 之前他送出俘虏的举动就是为了与丁见山结交,丁见山是泉州的地头蛇,应该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合适的通译。 在他等待这段时间,陈兴海终于靠岸。 此时陈兴海左臂受伤,额头也破了个口子,来了就要找贾义,希望贾义不要再南下,只说才到泉州就已经这般凶险,继续向南还不知有多少困难在等着他们。 贾义看不上他,只觉他是无能之辈,自己这边不但击退海匪,斩杀众多敌人,还俘获一艘敌船,自身伤亡微乎其微,而他陈兴海呢,虽然保住了海船,但人是死的死伤的伤,全船九十号人,五死,二十余重伤,轻伤无算,已经不能立刻启航了,将陈兴海说的面红耳赤,又得知这是高山的功劳,更是羞臊难当。 然而当他听到陈兴财的事情之后,本就不喜高山的他,心中更是记恨起高山。 在他还在苦劝贾义的时候,丁见山来了,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位官员。 丁见山赶紧介绍起来,原来来人就是史上有名的蒲寿庚。 高山一见到他心中就反感起来,被他很好的掩藏起来。 不是因为传说中后来他杀了大量南宋宗室,也不是因为他家世受南宋朝廷的恩惠,说反叛就反叛,而是因为这人在未来会成为掌控从福建到广东的这片海域的人,与他必然会存在冲突对立的可能。 几人相互见礼之后,蒲寿庚饶有兴趣地看着高山,问:“高郎君可是将门之后?” “侥幸而已,为求生,拼死罢了。”高山虽不想和他说这个话题,但也只能应承着,至于他的出身,被他糊弄过去。 贾义却似炫耀一般,说:“三郎是我的好兄弟,此次全赖他镇定自若,从容应对,不但退敌,还少有损伤。” 蒲寿庚见俩人兄弟相称,认定高山不凡,就知这俩人都要好好结交,便将要给他们报功的事告诉他们。 高山本就对此不是很在意,便请他只说是贾义的功劳。 又见蒲寿庚对俩人的态度,明显是有意结交,想着通译的事情是不是可以问问他,即使再不喜,可该打的交道还是要打的,就问道,“请问提举可知道哪里能找到通译?” “小郎君要找何样的通译?” “需通晓占城语,当然对南洋诸国都熟识的更好。” 蒲寿庚心中盘算起来,早就知道贾家要去的是占城,要做那粮食进口的生意,与自家倒是没有冲突,便说:“我找人送一个给你们就是,此事易耳。” 蒲寿庚开口就是直接送人,这个人一定是他蒲家的,高山本想拒绝,可是还没等他开口,贾义抢先说道,“如此最好,省去我们还要费一番功夫。” 高山默然,总不好反驳贾义。 他不知道贾义为什么这么急急地就同意手下蒲家的人,只能等之后再做打算,看能不能再找到其他人,只有蒲家人一个通译他有些不放心,但也只能收下。 此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喊叫声,“郎君饶命!我可为郎君做那通译。” 高山闻声望去,又听“啊呀”一声,原来是送给丁见山的俘虏中的一名汉人,被丁见山的手下一脚踹到,拔刀就要砍去,口中还骂着胆敢冲撞了贵人。 “住手!”高山听他说可以做通译,这让他有了点兴趣,叫住了那军士,招招手让他上前。 这人见有活命的机会,急忙过来跪在高山面前,倒豆子般说:“郎君救救小人,小人只是无奈从匪,小人名叫吴宗昌,原是广州人士,跟随爹爹行商于南洋诸国,通晓各国语言,熟悉各国情况,郎君要去南洋,定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还请搭救小人,小人必定尽心竭力为郎君做事。” “你说你是无奈从匪,却是为何?” “去年七月,我家船队在琼州以南遭遇风暴,尽数倾覆,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在海上漂了三日,被那周大耳的人给俘获,为了活命,只能从了匪。” 这有名有姓的,只要一打听便知真假,可是看他样貌,顶多二十多岁,竟敢说熟悉南洋各国,怕是胡诌,便问:“你不过二十多年岁,怎敢说熟悉各国,莫不是诓我?” 这叫吴宗昌的青年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涕泪横流,“郎君明鉴,小人今年二十有六,从十六起就跟船出海,已有十年,不敢诓骗郎君。” 这时蒲寿庚走上前,叽里咕噜地跟吴宗昌说了起来,高山听不懂。 片刻之后,蒲寿庚告诉高山,这人的确会不少南洋诸国的语言,问了些南洋的问题,倒也能答得上来。 高山有了将这人招安的意思,不过他可没这个权力,便请求起蒲寿庚来,“这人倒是可用,还请提举将此人给了我们。” 答应高山也不是不可以,宋朝本就有招安的传统,便以招安之后的名义给了高山又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贾家才答应要了他的一个人,这高山转身又找个通译,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高山也看出了他似有不快,忙解释道,“还请提举不要误会,我不过是看中了他熟悉南洋各国,通译之事还要劳烦提举。” 言外之意就是还要他蒲家的人,蒲寿庚这才又笑呵呵地说:“小郎君说的哪里话,怎就误会了,不过是担心此人不轨,如此也好,也防得他将来会使诈。” 蒲寿庚想了想又说:“广州吴家是否有此人我不清楚,不过你路过广州的时候还是要打听一下。” 通译的事情算是解决了。 第32章 交易 不多时,蒲寿庚便要告辞。 本来他还想宴请高山和贾义,被高山以有事要忙为由给拒绝了,又见此时从2号船上抬下来许多人,便也不再强求。 那陈兴海再次见到陈兴财之后,直接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就让人将他带走。 他来到高山面前,将他拉到一旁,求他劝劝贾义。 高山本意也是不想贾义跟着自己冒险的,便答应他尽量试试。 然而当高山再次和贾义提起这事时,反倒又激起了他的蛮性,质问高山,“不行!你当日可是答应了我的,我可以一起下南洋的,你不可言而无信。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三郎了!” 一副赖着不走,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高山也被怼得哑口无言,又见他发蛮,只能闭口。 2号船人手损失太大,必须补充,只能在泉州港等待贾家的消息,再重新派人来。 高山不会等他,便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在泉州等待人手,等他补充好人手之后再在广州与高山汇合。 或者是将货物交给高山,他还有一艘略小一些的船,但应该勉强可以装下那些货物,不过他陈兴海就不用去南洋了。 陈兴海最终没敢将货物交给高山,他做不了主,就算贾义说他也没有同意。 不过他还是打算先调一部分人手过来听用,却被贾义一口否决,只因那些人都还受着伤。 虽说那些轻伤的伤得都不重,但是也不好再远行。 不像高山这边的人,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只有那个重伤的护卫要留下来,其他人只要在船上休息一段时间就能生龙活虎的。 这也提醒了高山,他的人手少的问题要尽快解决。 他现在控制着两艘船,虽然将船都开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依然有所空缺,一旦忙起来,会有些捉襟见肘。 不过这些只能等过后再说,他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虽然经过这次的剿灭,从泉州到广州的海面上暂时会平静许多,但是他还是要加强自身的攻防能力,万一再次遇到海匪,他也好有一战之力。 夕阳西下,他刚才和丁见山约好了,有事相求。 安坪港,一家不起眼的小酒肆,丁见山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 高山只带了王顺一起,见到了丁见山。 之所以只带王顺,是因为他现在也算是自己的心腹之人,以后这件事如果可以长期进行的话,高山想交给王顺去办。 也是他现在没有什么可用的人,要说真正和自己贴心的人,也只有小七和那些孩子,但是他们太小,他只能选择相信王顺,而这件事却不适合贾义或是贾家的人参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丁见山人如其名,开门见山,问道,“三郎约见我,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办,还请三郎直接吩咐。” “丁队将快人快语,我也不啰嗦,确是有一事相求。如今我等这几日便要继续南下,虽说海面上经过蒲提举这番清理,海匪们必然龟缩不出,这趟行程应该说也没有了什么危险,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要请队将相助。” 丁见山不知道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要他帮忙护航,他还没那个胆接下这事,就问道,“还请小郎君明言,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定义不容辞。” “队将莫要误会,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你是易如反掌。” 高山示意王顺注意四周,防止有人偷听,然后对丁见山附耳说道,“我们此次出行,带有一些弓弩,只是经过前番大战,弩矢消耗殆尽,不知队将可能为我等寻得一二?” 宋代对于民间的武器管制还是很严格的,对一些自卫的武器不做管控,但是这是弩啊,朝廷明令禁止普通平民持有。 丁见山先是一惊,可是转念一想,也就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不说别的,就说贾家要弄到这些还不是轻而易举,而且贾似道是什么人。 其实高山对于贾似道这种公器私用的行为颇为不解,尤其还是这种国之重器,难道他就不怕失落之后被其他人得了去? 后来他有问过那些护卫队员,得知他们都有受命,一旦弓弩要被人夺了去,即便是要死了也必须提前毁坏,否则家人要遭殃。 又偷偷问过贾义,他爹如何弄到这些东西,有多少。 贾义的回答是,总共就只有四十具,说是当初仿造的,有向朝廷报备,只是后来发现原本的神臂弓已经够用,而这克敌弓制作起来更为耗时、耗力,便就搁置了,而当初造出来的这些就被他爹留下了。 他贾家为了这次海贸也是下了血本了。 这一次他的确是见识到了克敌弓的威力,太过强大,这些东西必然被人觊觎,还是少用为好,之所以还留着,是准备用作杀手锏。 不过这却让丁见山有些为难,这东西都是有定数的,他身在南方,远离与蒙古人的战场,本就配备不多,而且查得极严,平时用到的机会也不多,也不存在什么损耗,想要蒙混过关都不可能。 “小郎君,这个可能有些难办,那神臂弓的箭矢可不能给你。” 高山原本是想着要一些神臂弓的箭矢来看看能不能通用,如果可以的话看能不能要到一些,结果人家直接就是给不了,试试的机会都没有。 他也知道事不可为,想了想,退而求其次,这才是找丁见山的真正目的。 “那你们水军平时多用的是什么?” “普通的强弓而已。”丁见山答道。 “那?” 丁见山哈哈大笑,明白了高山的目的,无非是想多些手段保命。 “好说好说,最近剿匪,这些器物消耗甚巨。” “如此,多些了。” 高山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只是现在身边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宋朝又禁止铜钱流出境,所以也没带多少钱。 他想了想,才说道,“听闻南洋奇珍异宝也不少,等我这次回来若是能带些回来,定与队将一齐共赏之。” 这下两人的交易算是达成了。 其实高山也明白,丁见山不过是蒲寿庚下面的一个人,小小的队将再怎么也不敢随意挪用军械,必定是有那蒲寿庚的授意,既然如此,他也没打算客气,又问了一个问题。 “队将可能弄到些火药?” 第33章 抵达广州 十天之后,广州湾外海。 经过这些日子的航行,总算到了这里。 虽说从泉州到广州的距离还没有从临安到泉州的距离长,但是因为风向的问题,反倒是慢了许多。 那晚和丁见山商议好交易之后,丁见山连夜送来了30副八斗弓,几箱弓用箭矢,还有几桶火药,大概有100斤之多。 只是同样还是因保存不当,受潮了,按照丁见山的说法,晒干之后一样可以用,为此他们还浪费了三天时间,找了一个小岛,想要在小岛的背风面将火药晒干。 在晒的时候又发现一个问题,火药结成一块块的,为了让火药能够更快的晒干,高山尽可能将湿润的火药块用手揉搓成细小的颗粒,然后误打误撞的制成了颗粒火药而不自知。 他之所以要来这些火药,就是看中了瓷蒺藜的威力,打算找机会自制一些,就算达不到瓷蒺藜那样的,也可以买来一些小陶罐,填装火药,再加入一些石子铁片之类的东西,想必威力也不会小。 这三天他也没让其他人闲着,王顺他们原本就是渔民,高山让他们疯狂打鱼,制成鱼干,此时两艘船上都是鱼腥味,挂满了正在晾晒的鱼干。 鱼干不仅仅是为了补充粮食,更多的是为了解决肉食的问题。 这些天在船上,高山将那些护卫队操练得像条狗样。 有训练就有消耗,仅靠从泉州带来的以及沿岸补给的可不行,要给他们吃肉,只是采买能买多少,天气日渐暖和起来,买来的肉放不了几日就会坏了,而且银钱有限,于是他想到了鱼干。 鱼干虽然不好吃,但是这些护卫队累了饿了哪里还管这些,而且在这大海之上鱼多的是。 水手们也被要求要参加训练,那三十副弓被分给了他们,只是想要熟练掌握使用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高山站在船头,看着一侧岸边的风景,陷入回忆。 每当他看到那些有些似曾相识的地方的时候,他就会惊呼。 “啊!那应该是香江。” “哦哦!这是南山。” 他曾在那个特区工作生活过,倍感亲切,只是此时他眼中能看到的只有一片荒凉。 吴宗昌恭敬的跟在高山身后,每当经过一地,他就会给高山详细介绍。 相处这些天下来,他也发现了这位小郎君待人随和,对他口中的南洋风情格外感兴趣,只是言语之中很是奇怪,总能说出些听不懂的词语,像是地名,却从来没听过,正如此时所见。 另一边是蒲寿庚派来的通译,名叫蒲东海,三十有五,是蒲家旁支,精通占城语,平日沉默寡言,谨小慎微,一直在观察着这些人。 他本是蒲家一艘船的船长,往来于两地,却因之前损失了一批货物,被家族其他支系打压,处境愈发艰难,听闻了贾家船队需要通译,自告奋勇而来。 本来蒲寿庚想挑选一个精明强干的族人,但是面对一趟没有什么油水的活,纷纷推诿,最后只能将他派来,临行前蒲寿庚再三嘱咐,一定要让人满意。 蒲东海也亟需这次机会,能不能东山再起就看他能不能很好的完成这次任务,与高山接触几日之后,他发觉高山对南洋的渴望。 高山一直在打听南洋各岛的风土人情,哪里有人,哪里有江河山川,哪里土地肥沃,好似他不是要去占城经商,而是要去南洋打探情报,要做些什么。 所有他也极尽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知,与吴宗昌所说相互印证,就为了尽可能在高山心里能够占上一席之地,只是高山好似对他若即若离。 他已经想明白了,就算能够再次回到蒲家,自己的发展也有限,而跟着一个有野心的人才是正确的选择,尤其此人身后还有一个贾义。 唯独眼前的这个吴宗昌将是他的最大的竞争者,不过他也没有过分担心,毕竟这人曾经从匪。 两艘船靠港,他们要在这里等上几天,按照约定在这里等陈兴海,最迟三月二十五他一定会启航,否则再迟就没有多少风向之利了。 他们已经在路上耽误了三天,这么长时间足够贾家重新安排人赶到泉州了。 而在这段时间内,除了补充食水之外,还可以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他们将会直接绕过琼州大岛,航向占城,中间有很长一段路是没有任何靠岸的机会。 这里的港口也是非常繁华,丝毫不比泉州那边差,广州比泉州更早设立市舶司。 市舶司小吏见又有商船靠岸,带着人上来点检,防止夹带违禁品,如果是从海外运回货物,还要抽分,发放公凭。 高山见那小吏登船之后,从怀中拿出从临安带来的公凭,就要递交给人家查看。 “吴宗昌,你为何在此!” 小吏见到了高山身后的吴宗昌,只觉面熟,仔细辨认之后惊讶之余,满脸怒气。 “来人啊,将这些人围住,此人是海匪。” 小吏高声呼喊,引来了港口守卫兵士,抽刀在手,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将船上众人拿下。 突然出现的变故,让船上的人一阵错愕,虽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很快就行动起来。 护卫们快速将高山和贾义围在身后,保护起来,水手们反应也不慢,拿起武器盾牌,结起阵来。 看来之前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至少这反应速度值得肯定,虽然一时之间结成的阵型不如那些久经战阵的军队。 之前在泉州与海匪的那场激战也有很大的作用,水手们本能地就组成了那龟甲阵,将所有弓弩能够射击而来的角度封住。 那小吏被这阵势给吓到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海匪。 “你你们要做什么?” 小吏惊慌失措,转身就要跑,口中大喊海匪来袭。 高山哪里能让他这般胡闹,否则一会城内驻军赶来,事情就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得先将这人控制住,才有机会解释清楚。 小吏的喊声还是惊动了港口的兵士,迅速朝这边集结过来,已有五六十人之多,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栈桥上的海商、贩夫走卒早就跑得没影了。 这小吏没能跑掉,被堵在船上。 而此时船上结成的军阵也将港口的兵士镇住,眼前的这些人比他们更像军队,他们不敢强攻,人数上的劣势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又是一阵密集的脚步传来,从港口方向来了更多的兵士。 第34章 蒲东海 “快将吴点检放了,束手就擒,饶尔等不死!” 栈桥上一名小军官高声喊话,此时又聚集了一些兵士,已有一百多人。 被扣下的小吏是这里的点检,听喊话得知也姓吴,一认出吴宗昌就要抓人,可以断定两人一定有私怨。 在高山的逼问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总算搞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们同属广州吴家,只因吴宗昌成了海匪的消息传到广州,致使吴家有了借口被其他几家势力联合打压,在损失部分利益的情况下,才得以保存,但是吴家再也不复从前,实力大大缩水。 吴家的式微也导致那些旁支的日子不再好过,而这吴点检更是如此,险些被上官撤了职司,其他同僚也纷纷落井下石,毕竟他这个位置的油水还是很足的。 最后在掏空他的家底的情况下,才被上官堪堪放过,但是因为没了钱财,日子过得很艰难,是故吴家的那些人无不是怨恨吴宗昌。 “那你为何不早言明此事?” 蒲东海不介意将吴宗昌踩上一脚,向高山请命,“还请将此事交于在下,这本就是一场误会,只因这俩人而起,只需解释清楚。我与这广州市舶司的市舶监相识,待我前去寻来。” 蒲东海不准备放过这个可以长脸的机会,他迫切的需要融入这个团体。 高山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本来他是想挟持这个吴点检去和他的上官谈判的,但是既然蒲东海说他能解决,姑且信他,将这事交给了他,不怕他能坑害自己,同时也是想看看他的能力。 蒲东海带上公凭,抓起吴点检就往船下走去,口中喊着“误会,莫要动刀兵”。 他一来到栈桥就被人拿到架在了脖子上,强作镇定将公凭递了过去,口中还说着,“将军误会了,这是公凭,还请勘验。另外我与梁中官有旧,将军若是不信,尽可禀明,一问便知,我叫蒲东海,是泉州蒲家的。” 那军官看了眼公凭,不似作伪,又看向那吴点检,“吴点检,你方才为何呼救?” 这吴点检也知道了自己犯下大错,刚才与吴宗昌对质之后才得知他已经被招安,而且招安他的人身份尊贵,他得罪不起,若是不能妥善处理,势必会再次连累吴家,无疑是雪上加霜,就想将所有的过错全部认下。 蒲东海看他先是为难,而后又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便抢先说道,“吴点检不过是见到船上有一曾经的海匪,只是不知那人已被招安,现正为贵人效力,故而错认为我等都是海匪。” “确实如此。” 正在这时,人群分开一条道,走过来一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说话不似正常男人那般粗犷。 “这又是怎么了,闹出这么大动静。” 他听说有海匪来袭,忙来查看,又见只是对峙,前面有人在交谈,心想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蒲东海认清来人,心中一喜,开口道,“梁中官可还记得小人。” “你是?哦,想起来了,你是蒲东海,这是发生了何事?” 他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人是蒲家的,从前倒是常和他打交道,也送了不少孝敬,只是好长时间没见到他,听说是犯了错,被家族闲置了。 几人将这事你一言我一语地告诉了梁中官,当他听到吴宗昌的时候,他就大致已经相信了蒲东海的说辞,因为打压吴家有他的份,这个名字他还记得。 “你这夯货,办事毛毛躁躁。” 梁中官训斥了一句之后,再看向蒲东海时脸上也挂起了笑容,那笑眯眯的样子蒲东海如何还能不明白,无非是还想拿捏一下,以为这只是他蒲家的事,看能不能要到一些好处。 蒲东海也不与他废话,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船上可是有贵人在,不是我蒲家的,是从临安来的。” 梁中官疑惑究竟是谁,又看向商船,船上众人仍然没有解除戒备,那阵型俨然像是军阵,上面一杆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贾”字,又从临安来的,没听说现在临安有哪个贾家是做海贸的,临安的贵人,又姓贾,没听说啊。 梁中官再次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蒲东海,意思就是你小子不要诓我,现在在临安可没有什么姓贾的达官贵人。 这也不怪他,他久离国都,不知道那边的情况,自从贾似道辞官回乡之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这类消息,更不可能知道贾似道有望起复的事情,所以也就没往这个“贾”字上想。 更何况这也是极为隐秘的事,只在临安官员圈子里传闻,不去刻意打听根本没机会知晓,而且他不过是个内侍,被派来做这市舶监多年,在都城的人脉也丢的差不多了。 这却把蒲东海给急得,难怪这人在这里任职了这么久,还在这个位置不动,只能告诉他是贾似道。 贾似道虽然现在不在朝堂,但是势力依旧在,梁中官也不敢再多想,将心思收起来,连忙挥退兵士,港口紧张的气氛随之一散。 他还想上船拜见,却被蒲东海拦了下来,让他不若去准备酒宴,自己也好回去回禀,说这次误会能够化解,全赖他梁中官,到时再拜见岂不是更好。 又说有事相求,有他的好处。 梁中官一听有好处就什么都忘了,急匆匆地回去了。 高山也松了口气,让大伙散开,解除戒备,并对所有人的表现不吝夸奖,并答应等回去之后每人给予2贯的奖励。 大伙发自内心的高兴,毕竟有钱拿。 蒲东海归来,高山正要询问谈话细节,就见他请罪。 “还请郎君恕罪,原谅小人自作主张。” “自作主张何事?” 蒲东海没有说话,眼睛看向艉楼。 高山也就明白了这事不方便在众人面前说,打算回到艉楼里,听一听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又突然听他对吴宗昌说:“你既已不再是海匪,不准备回去你吴家看看?” 高山心中不喜,本就对这个蒲家人没什么好感,刚刚还在请罪说自己自作主张了什么事,现在直接安排起他的人来。 不过高山还是同意了让吴宗昌先回去看看,不过要他尽早赶回。 虽说刚刚的误会全是因他而且,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事情而使得吴家衰弱,所以高山没有怪他,毕竟再找一个这样熟悉南洋的人,一时半会也不好找。 不过还是让王顺安排了两个人跟着吴宗昌,待人走后,高山走进了自己的舱室,关好门,问:“说,你自作主张了何事?” 第35章 蒲东海(二) “你自作主张了何事?” 高山面色平静,只想知道这人在搞什么鬼,如果是什么不好的事,他不介意从此就让蒲东海一直待在自己的舱室内,直到重新回到泉州。 “还请郎君原谅我再次自作主张。” 蒲东海诚惶诚恐地请罪,虽然有些忐忑,但是他并没有太过担心高山会出发他,毕竟在知道高山这人是认理不认人的人,只要你有道理,还是很乐意接受别人的意见。 见高山并没有立刻生气,继续说道。 “之所以让那吴宗昌回去吴家,就是想让吴家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 “为何?”高山不解。 “郎君容禀,这与我接下来说的事情有关。方才我已替郎君答应了梁中官的宴请,他今夜将会在城中宴请郎君和衙内。” 蒲东海说完这件事后抬眼观察了下高山,见只是皱眉,继续说道,“郎君许是不知,这吴家虽是衰败,但其家族手中有份产业,于郎君有大益处。” 高山没接话,静待他的下文。 “如今吴家被打压,难以为继,彻底败落是迟早的事,但是吴家手中有一座瓷窑,却可以为郎君所用。” “郎君从临安带来的瓷器,我查看过,只是下品,价格却不便宜。” “他家烧制的瓷器我也见过,虽远不及那些名窑,但是也是十分精美,最关键是便宜。” “然后再说今晚与梁中官见面的事,可直言听闻广瓷不错,待再次回转之日,必然要大宗采买贩卖到南洋。” “我欲让梁中官做那中人,郎君从其手中采买,许以差价,这梁中官若是想多赚钱,必然会找吴家,因为只有吴家他才好压价。” “而我让吴宗昌回吴家,就是要让他们知道,那吴点检犯的错。” “虽然郎君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但是吴家不知道啊,郎君且看,明日吴家必然会派人登门道歉,说不准还会送上大礼。” “不过郎君千万不要接见他们,礼物收下即可。” “当吴家得知那梁中官只是替郎君代买,也会应下,而且他们又不是无利可赚,只是多少罢了。” 高山看着眼前的蒲东海,发觉这人有做奸商的潜质,利用吴家的失势,再加上那梁中官的贪利,打压价格。 他心中认可了这个计划,而且有此转变,那吴家也就不会再被梁中官联合其他海商打压,只要这梁中官不再参与打压,其他人也必定不敢逼迫太急,吴家就有了喘息之机,只要吴家的人够聪明,一定会同意的。 高山想明白之后,不由对这蒲东海高看了一眼,只是才听说了关于吴家的事情,就能想到这么多。 心中默算一番,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首先,自己也算是有了一艘属于自己的船。 从海匪那里俘获的那艘已经在泉州进行过登记了,贾义做主,记在了他的名下,说是能够俘获,全赖他的原因。 他一直在筹谋减少与贾家的羁绊,这算是意外之喜。 本来他还准备多为贾家跑几次海贸,积累一些钱财,再自己订购一艘海船作为自己起家的依仗。 现在这个过程被大大缩短了,以后只需要顺带这帮助贾似道完成当初答应的任务,而自己可以腾出更多的资源为以后的计划做铺垫。 既然是自己的船,他也起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取“旭日东升”之意,名为东升号。 这是一艘空船,比1号船小些,但是速度快了许多,按照王顺的判断,同样是满载的情况下,还会快上一成。 东升号是八百料的船,因为船小,需要的人手也不多,10人就能勉强开起来,但也只是勉强,人手问题是高山一直在想的事情。 若是人手一直不足,东升号只能用来做那哨船,浪费了运力。 其次就是这货源问题,自己有船却没有货源,当然可以找贾家的门路,只是价格可能太高,利润不会太多,而且不能长久,他还不知道多久才能积累到足够的资本。 蒲东海只想到等回转之后再找梁中官采购瓷器,而他想到的是是不是可以空手套白狼,先赊来一些,以试试市场为由,若是好便长久定下来。 同时又可以结交了梁中官,间接控制了一个家族。 想至此,高山便问他,“可否通过此事将那吴家掌握?又或是通过那梁中官?” 蒲东海似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旋即就明白了高山的意思,摇头道,“不可,郎君是想让那吴家彻底成为你的附庸?郎君此时还不足以将吴家吃下。” “那先赊一些广瓷带去占城贩卖呢?” “不妥,广瓷便宜,若再赊,会被人看轻,不若少量采买些。” “你有所不知,此次出来我们并未带多少钱财,如此便作罢。” 高山无奈笑了笑,自己还没起飞,就开始飘了,自己现在才只有一艘属于自己的船,每次能买走多少瓷器,最多不过几千件罢了。 这吴家再怎么说也曾是这广州海商中的翘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一个身份来历未知的人,如何能够有胆子一口鲸吞下一个海商家族,凭什么,也不怕撑死。 只有等到自己至少有了一支大船队的时候,才能将吴家所有的产出全部吃下,才是考虑是否将吴家收为附庸的时机,或许那个时候这梁中官也会为了利益将自己绑在高山的战车之上。 高山心中骂自己愚蠢,竟会问出这种问题,却不知在蒲东海眼中这是有野心的表现,但又能认清自己,不会狂妄自大。 高山越来越好奇起这个蒲东海来了,在他看来,蒲东海还是有些本事的。 “你倒是想的明白,我有些好奇,你究竟犯了何事,竟让你被闲置。” 蒲东海略有尴尬,讪讪说:“只是损失了些货物。” “按理说,你只要陪我走完这趟就可以了,为何这般助我?” 蒲东海没有一丝犹豫,单膝跪地,说:“郎君,我本不过是一旁支,现今难以出头,只有跟着郎君才能再有出头之日。” “为何?你不是说只损失些货物吗?按你的本事,难保不会被重新启用。” “还请郎君见谅,那些货物比较重要,是何物不便明说,我只能说的是那并不是我造成的。” 究竟是丢了什么东西,涉及人家的秘密,高山也就不好再追问,不过应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让他竟然想要向高山这么一个未成年的人投效,也不知道是看中了自己的什么。 蒲东海可以用,是个人才,有做幕僚的潜质,但是还是得有所保留,至于怎么用,之后再细细考量。 高山与蒲东海又商量了下今晚赴宴要与那梁中官商谈的细节,这时有人来禀报,外面有人来请,说是市舶监有请。 第36章 占城港夜袭 四月初五,又经过十天的航行,三艘船终于看到占城国的海岸线。 那晚,高山带着贾义、蒲东海几人赶往广州城内,参加市舶监梁中官请的酒宴,宾主尽欢。 之后与他详谈了关于请他作为中间人的事情,本来他还不愿意,在说出他们此行只是打前站、做先锋,以后会需要大宗交易的时候,他才同意。 一是因为他仔细一算,如果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他能赚取的差价还是相当可观。 二是照他目前的情况,很难有机会被调回国都。 梁中官本名梁公权,被派来做市舶监已有六年之久。 再就是,他从打压吴家的事情中已经捞足好处,就算是送一个顺水人情。 翌日,果然如蒲东海所料,吴家的人登门道歉,高山只是收下礼物,没有见人。 之后的几天里吴家都有人来拜访,都推脱不见。 感谢一次也就差不多了,连续几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打听之下,原来是吴家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后面几天的拜访一是想要感激他缓和了吴家的困境,二是想直接与高山交易,省去梁公权这个环节,只是也不想想若是没有梁公权参与其中,吴家能不被打压吗。 又在广州等了好几日,总算是在即将出发前等到了陈兴海。 他的伤并没有好全,但是他的手下全部换了,整整一百号人。 拒绝了他派人上东升号帮忙驾船,缓缓驶出了广州湾。 一路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顺风顺水。 当他们进入占城港之后,却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占城内,某酒楼中,高山、贾义、王顺几人围坐在一起,听着吴宗昌和蒲东海带来的消息。 吴宗昌说:“打探到消息,近日占城国与那真腊国又有了摩擦,现今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打起来,与我相识的几个占城国粮商暂时不打算出手粮食,说是整个占城国的粮食都在收紧。” 蒲东海接着道:“从大食来的商人倒是想购买我们带来的货物,只是他们也没有大笔的粮食。” 仅从得到的消息来看,可能这两国又要开战了。 只是他很疑惑,之前不是听吴宗昌介绍说,真腊和暹罗最近几年一直在对立,是故与占城的关系有所缓和。 怎么突然就又有摩擦了呢? 高山等人一入城就让俩人分头去联系他们认识的商人,就一个条件,要能提供粮食。 难道要无功而返?或者是直接换成钱,然后再去其他地方买粮? 其实也是有地方买粮食的,占城国北方的陈朝也可购粮,只是陈朝的粮食要贵了许多。 高山盘算着,现在也打探不到更多的消息,或者可以再去南方一些,听说南边的宾瞳龙也是占城国的一大商港,只是这越往南越热,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受得了,而且路程上又要浪费许多时间。 这才四月,这里就已经炎热难当,看着窗外行人,都穿着单薄的衣裳,许多都能看出是从大宋贩来的各种布料而制成的,这些黑瘦的占城人穿起这些精美布料制成的衣裳,让高山有种沐猴而冠的感觉,尤其是对面那几个贼眉鼠眼的人。 高山皱紧眉头,因为那些人刚才一直在观察这边,见自己的目光扫过,眼神像是在躲闪。 又看向其他人,只要是和自己对视过的占城人,目光都会看向别处。 难道自己等人有什么不对之处?可是自己也是才来这占城,与这里的人从没相识,或者只是不习惯和人对视,尤其还是他们这些宋人? 高山心想会不会是自己太过敏感,就问吴宗昌。 吴宗昌表示也不是很清楚,他从前没有注意过这件事情。 蒲东海也没见过。 那就只能尽量往坏处想,自己等人被盯上了。 可是这里是占城城内,再怎么也不至于公然行凶,而且自己又没与谁结仇。 高山越想越不放心,招呼众人直接离开,找码头赶去,想来也只有在自己的船上才是安全的。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虽然不敢肯定不是他自己多想了,但是让他心生疑虑,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想法,高山要求大伙加强警惕,连同陈兴海所在的船也一并要求,虽然人家不一定理会自己。 不过等传话的人回来回报才得知,并没有见到陈兴海。 自从泉州分开之后,他就很少见到陈兴海了,总感觉他变得神神秘秘的。 哎!今天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只能等明天再去找找看,看看能不能有好消息,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继续往南了。 这里属于热带季风气候,闷热得环境让所有人出了一身汗,天色渐暗,从海面上吹来的湿润的海风带来了一丝凉意,吹得人舒爽不已,也将人吹得早早就开始犯困。 安排好值夜之后,大家都早早的回去休息。 高山吹着风,想着今日之事的种种可能,最终也有点扛不住,打着哈欠,早早睡去。 夜已深,高山睡得正香甜,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人在呼唤自己。 只听“三郎!”不断的叫喊着,伴随的还有剧烈的摇晃,晃得他烦闷。 他猛然惊醒,就见是小七在叫自己,试图在叫醒自己。 小七满脸惊色,担心地看着自己。 他问小七,“小七,发生了何事?” 但是他没听清小七回答了他什么,可能他还在犯迷糊。 正想再问一遍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外有阵阵火光。 外面发生了何事? 突然他脑中一片嗡鸣,终于听清了周遭的声音。 声音有些模糊,有小七的叫喊,有外面传来的嘈杂的声音,只是这大半夜的怎么会这般吵闹? 外面是?外面是在喊杀!还有吵闹! 高山大惊,难道是有敌人来袭?这才注意到慌张的小七手中的小手弩已经上弦,蓄势待发。 他抽出自己的长刀,急忙冲出舱室,就见水手们正与一群人混战,黑漆漆的看不清敌人是谁,只有模糊的影子。 他顾不得思考,就要加入战斗。 水手们此刻正与敌人缠斗,没人指挥,战斗毫无章法,只能与眼前的敌人捉对厮杀,死伤惨重,甲板上已经躺了一地尸体。 高山高呼着结阵,想要组织起大家反抗。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惨叫。 “小七!” 一柄钢刀从小七的胸口透体而出,刀的主人握住刀柄,反手一拧,再缓缓拔出刀来,血从刀尖滴落。 高山心如刀割,挥刀就要将那人枭首。 突然,他直觉后心一凉,剧烈的疼痛让他一阵恍惚,站稳身形回身就是一刀,将偷袭他的人刺死。 第37章 占城港夜袭(二) 刺死一人的高山转身怒视那杀死小七的凶手,只是黑暗之中无法辨认清敌人是谁。 敌人见他的同伴被杀,提刀砍向高山。 高山只能举刀格挡,一下、两下,从虎口传来的巨力让他连连后退,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反击,只有招架的份。 背后的伤口很深,鲜血直流,失血越来越多,使得高山渐渐体力不支,终于再也招架不住,长刀被敌人击飞。 而此时,甲板上的战斗似乎结束了,越来越多的敌人将他围在中间,他无力地瘫倒在甲板上,喘息着。 那敌人慢慢靠近高山,见他似不再反抗,扑到他身上,用手拼命捂住他的口鼻,面容狰狞恐怖。 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想要挣扎,可是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就要死了吗? 高山最后的意识只来得及发出这么一句问话。 忽然,高山感觉自己的手上好似有了一些力气,他奋力往前一推,新鲜的空气灌入口鼻。 高山睁开眼,猛地坐起身,剧烈喘息。 我没死? 高山想摸摸背上的伤口,只摸到一手的汗水,他并没有受伤,而此时他正坐在自己的床上。 他身上已被汗水浸透,拿起盖在身上的薄被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他开始无声傻笑。 原来是他又做了一个梦,之所以感觉呼吸困难,必然是睡梦中他的口鼻被薄被盖住,呼吸不畅。 他哭笑不得,自己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还记得上次做梦还是在救贾义那次,那天因为受凉,莫名其妙的做了一个,不对,是几个梦,他都有点忘记梦到的是什么了。 好似有一幕,也是在船上,也是 不好! 他想起元宵那天的情形,正是由于前夜的梦给他示警,让他才又机会避过一次大祸,从而才有机会与贾蕙和贾义相识,当时的梦与现实虽然有所差异,但大体不差,那今夜突然又做起梦来,是不是又再给自己示警? 不管如何,一定会有事发生,他不敢大意。 而且从回到船上开始,他就有些心神不宁,原本只是以为忧心粮食的问题,现在想来怕不是那么简单。 还有今天见到的那些人。 会不会是那些人会来偷袭? 他来不及穿好衣服,急忙跑到门外,查看外面的动静。 值夜的水手正在打盹,外面寂静无声,连虫鸣都听不见,空气中也有些压抑,只是这个季节还没到雨季,不似要下雨前的沉闷。 不对劲。 高山回身跑去将贾义和王顺叫醒,两人迷迷糊糊之中还在奇怪发生了何事,就见昏暗中,高山正对他们比划着噤声的手势。 见俩人清醒,高山细声对他们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今夜可能会有人来偷袭我等。” 听说有人要来偷袭,俩人惊坐而起,就要去拿武器,却又反应过来高山说只是预感,才放松下来,责怪高山大惊小怪,让他莫要瞎想,又奇怪问他,莫不是着急粮食的事情忧思过度,得了癔症。 高山只能正色对他们说:“二位,且信我。” 见高山神情严肃,俩人也不再玩笑,往日只有真正有大事发生,他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王顺不解,“三郎为何会做此想,这里是占城港,守卫森严,有谁敢来夜间作乱。” “我不知道,只是今日回来之后就心神不宁,方才我从梦中惊醒,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们被偷袭,所有人都被杀了。” 贾义听只是一个梦,还要嬉笑,就被高山出声打断,“八郎,可还记得元宵那夜?” 不知为什么高山突然提到那天晚上,但是他仍记忆犹新,“怎会忘记,那日是你我相识之夜,若是没有你出手相救,我早已去那阴曹地府。” “那你可知我为何会出现在哪?” 高山自问自答,“那夜我在灯会,遭人诬告,多亏六娘为我解围,可是在前一日夜里,我也做了一个梦,梦里就有我被人告了,最终被打死,是故元宵那夜发觉不对,我才多了个心眼,才有机会等到六娘出现,否则我亦是早已至那阴曹地府了。” 古人对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都有一种莫名的敬畏,虽然对高山口中之事还心有疑虑,但是不容他们不谨慎,神色凝重。 “三郎,那要怎么办?会不会是明日?” 高山摇头,不敢确定,但还是说道,“小心无大错,八郎,劳烦你去东升号,将人唤醒,小心戒备,我与王纲首在此防备,这几日怕是要辛苦些了,若是无事,便是我多心了,若是有事,我等也可以以逸待劳。” 几人分头行动,贾义悄然上了东升号,高山和王顺将正在休息的水手们叫醒,让他们不要出声,就在船舱内集结等待。 这些人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弄醒了,就要怨声载道。 高山只能解释得到消息,今夜有人会来夜袭,才将众人止住,然后是静静的等待。 高山趴在船头,眯着眼观察着四周,左侧的贾义示意已经准备好了,然后又看向右侧的2号船。 糟了,忘记通知陈兴海。 正要让人赶紧去找陈兴海,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天空之上挂着一轮弯月,淡淡的月光洒满大地,海面上在月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而远处突然出现有一些人影闪动,朝这边赶来。 这个时候再冒险去通知,可能会惊动来人。 其实本可以将人惊走,但是如果不能搞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会有人来偷袭,将问题解决,否则只能始终处于被动,日日防备总有疏忽的时候。 他不是那种喜欢被动挨打的人,冒险一次完全值得,只希望陈兴海那边的人足够警觉。 人影黑压压一片,至少有七八十人,果然在他们的船前停下,整个过程都没发出什么声响。 高山不敢再在船头待着,此时值夜的人早已被安排到下层,他示意同样在偷偷观察的贾义之后,溜了回去。 “来了。”高山将真的有人来的消息告诉了大家。 众人没想到真的有人来夜袭,船舱中像是凝固了一般,看向高山的眼神更加崇敬。 此时船舱中,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只留有船舱口的一盏风灯还在不断忽闪。 众人想要屏住呼吸,等待敌人的出现。 来夜袭的人身份未知,正缓缓攀上船舷,又见甲板上并没有人看守,翻身上船,没造成多大的响动,除了船只在随波摇晃时,木板相互摩擦发出的嘎吱声,只剩下渐渐粗重的呼吸声。 听着从头顶传来的有人踩踏在甲板上发出的轻微声响,敌人越来越接近船舱口。 众人握紧手中的武器,引弓搭弩,指向楼梯。 第38章 占城港夜袭(三) 提耶明带着自己的一百名手下来到码头,径直来到眼前这两艘从宋国来的商船前。 此时他发现两艘商船上的宋国人应该都已经休息了,船上一点声息都没有,只有风灯那昏黄的灯光。 他分出40人去那艘小点的船,自己带着剩下的60人悄悄攀上这艘大点的。 今天得到命令,要将这船上的宋国人全部杀掉,只是他有些奇怪,不是还有一艘船是和这些人一起来的吗? 不过这些和他无关,只要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就可以得到大量的奖赏。 他很自信,一定能完成这次的任务,毕竟他没少做这种事情。 虽然这次是针对宋国人,而且也是他第一次要杀宋国人,但是在他看来,这些人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以为进了港口就可以不安排人守夜,才能让他有机会轻易摸上船。 而且一直以来,宋国商人都是胆小怕事、软弱的,被人欺负了都不一定反抗。 宋国是强大的,但是他们现在正被更强大的一个国家攻打,听说是从更北的北方来的强大帝国,这个帝国还曾经将北方的陈朝打败过一次。 提耶明那双小眼睛四处搜索着宋国人的踪影,他早已得到消息,脚下这艘船上的宋国人要多些,保险起见,他多带了些人。 反正是夜袭,夜间杀人,不一定要人多,只要足够小心,将敌人在追梦中干掉,这是他们最擅长的,就像从前对付那些大食人一样。 他发现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那人就一定是都在下层船舱里。 嘿,果然没人防备。 他又看向另外一艘船上,也是一样没人,自己的人已经完成登船。 朝手下招了招手,示意开始行动。 他慢慢走向船舱口,脚步声也轻松了许多,手上拿着短刀,短刀在风灯的灯光下泛着微光,映衬出他脸上有些狰狞的笑容。 …… “噔、噔、噔。” 高山听到从船舱楼梯哪里传来一阵阵的微弱的脚步声,尽管来人已经尽可能的小心了,但在这深夜之中,这异常安静的船舱里,这些微弱的脚步声显得那么清晰可闻。 风灯将那些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来人来到下层船舱中,四下查看,像是在分辨船上的人是在哪个方向休息,只是太黑了,那人摸索着一点点走向黑暗。 高山手中拿着火镰,在黑暗之中静静的等待,等待着更多的敌人走下船舱。 当下来的人数达到十多个的时候,高山擦起手中的火镰。 “嚓!”火镰上冒出了一些火星,火星在黑暗中是多么显眼,这就像是一种信号。 提耶明看见那突然出现的火光,心头狂跳,冥冥之中像是感觉到有危险来袭,但为时已晚,只来得及向后躲闪,结果脚下一软,倒地不起,肩头上插进了一支长长的箭,昏死了过去。 火镰擦出的火花就是攻击的信号。 “嗖嗖嗖”,十支箭矢朝着楼梯方向急射而去,瞬间就射倒几人。 一轮接一轮,近距离直射,敌人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惨叫着倒地。 惨叫声惊动了还没下来的敌人,从上面传来的各种叫喊声,应该是占城语,还加快了脚步,朝楼梯涌来,似要下来救援。 这时从东升号上也传来了激烈的喊杀声,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得快速解决这里的战斗,东升号上当时只有20人,现在也已经来不及再多调派人手过去。 希望贾义能支撑住,希望他不要冲动,只需按照之前的约定守住船舱就行。 又射了几轮箭,敌人已经不敢往下冲,地上又倒下了十几个人。 高山见敌人不再下人,上面也在激烈争吵。 不能再等了,高山指挥着众人向楼梯冲去。 此时如果直接冲杀出去,可以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甲板上的敌人还在商量要怎么办,突然就看到宋国人从船舱里杀出,愣神之际,已经被砍翻刺死好几人。 “进!” 水手们彼此紧密靠在一起,举着藤牌前进,身后跟着手持长武器的人,快速将敌人逼到角落,手起刀落,敌人越来越少。 他们越来越熟练于这种小型的结阵厮杀了,虽然步伐并不整齐,阵型也做不到笔直,但已经能做到保持团结在一起,不会散乱。 也许是这些人太弱,最终受不了眼前的这些杀神,逐渐崩溃,不顾一切地想要跳船逃跑,被随后赶到的弓手一一射死。 这些人也太弱了,就这样也敢来偷袭。 水手们对于这些敌人嗤之以鼻。 高山看向东升号,结果发现那边的敌人竟然被贾义压着打,人数处于劣势的他们居然开始撵着敌人跑,尤其是贾义,恍若一尊杀神,追着敌人杀。 战斗很快就结束,前后不过小半刻时间。 原本还担心贾义的安慰,结果这些人仿佛就是过来送人头的,也不知道士气早已崩溃的他们为什么立刻逃跑。 这些人的行动太不专业,被自己轻易埋伏,行动过程中犹豫不决。 正此时,2号船上涌出大批人,朝着高山这边赶来,急匆匆登上了船。 他们一上船就见到了一地尸体,而原本的水手们完好无损,然后大家一起面面相觑。 跟在后面的陈兴海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怎么自己的手下都楞在那里做什么。 他急急上船,结果一看,也是一阵错愕。 高山见陈兴海带人赶到,也松了一口气,2号船应该没有受到袭击。 “你们没事就太好了。” 然后陈兴海带着人匆匆回去。 高山奇怪他们为何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看他们穿戴得整整齐齐,好似早已准备好了,而且刚才陈兴海那是什么表情,明明自己等人获得胜利,至少应该有个惊喜的表情,怎么一脸错愕,难道与他预想的不一致? 还是说他陈兴海就认定了自己这边的人就被会被打败似的。 “三郎,这些尸首怎么处理?”王顺来问。 “可有活口?” “好像没有。” 忘记交代留下几个俘虏。 说到尸体,高山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刚才也有很大的动静,有喊杀声,怎么那些守卫的士兵好像完全发觉一般,这么久还不派人来,太奇怪了。 就算不派人来镇压,也会有人来查看下,结果就像这里从来没有守卫一样。 难道他们本就知道? 高山心中冷笑,就算他们不知道,也一定被收买或者是被得到了某种命令。 既然如此,就送占城人一份礼物。 “王纲首,将那些尸首聚拢起来,还有那些落水的尸体,也一并打捞上来,我有用。” 第39章 主谋 尸体被打捞上来,因为不知道高山具体有什么用,就被随意堆放在码头上。 黑灯瞎火的,他们下手都也狠,又或许是武器锋利,反正基本没有活口,唯独有几个重伤的,眼看活不成了,最后干脆也被他们给一一补刀。 于是,高山命令将尸体全部搬运到港口的守备营去。 你们不是不来查看吗?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高山要求,将尸体堆叠起来,垒成一座小小的尸山。 这倒不是要如古人那样垒起一座京观。 京观是什么? 京观,京者,高丘也!观者,形也!古人杀敌,战捷而陈尸,垒尸为京观,以震慑外敌,以彰显武功。 而他只是在向港口守卫上报今晚发生的事情而已,港口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不该向官府报告吗? 至于那些守备营的人怎么想,关他何事? 船舱里的尸首也被一一拖了出来。 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高山的脚,将他往前一带。 “谁?” 高山心中一惊,朝一旁闪去,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抬眼望去,手的主人正被拖着脚,上身因拖行而变得伤痕累累,本就沾满血污的衣服变得破烂不堪。 “慢。” 他将人拦下,“此人可查验了?” 拖着这具尸体的水手停下,才想起他好像没有检查,因为这是最后一个,想着过了这么久,流血也都流死了,就没细看。 又一番检查下来,发现这人并没死透,只有肩膀上中了一箭,此时箭杆深深没入皮肉中,流血倒是已经停止,见人还有呼吸,就要补上一刀。 高山叫停,正好刚刚还为因紧张气氛而忘记交代要留下活口而懊恼,结果只剩下些重伤的,明显都是救不活的,现在好了,这个人应该只是失血过多而已,还有得救。 两个时辰后,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的曙光就要来临。 港口往北,5里处,有一小庄子。 庄子不大,只有十几间木屋,低矮的木栅栏将这个小庄子围了起来。 高山带着人潜伏到庄子外,查看了好一会。 庄子内异常安静,庄门处也没人守卫,庄内也没有人巡视。 一个时辰前,那个名叫提耶明的家伙醒来。 当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的那一刻,他就将一切都交代了。 原来他只是收人之托,准备趁夜色将他们八十多号人全部杀死,他们的雇主此时应该就在这个庄子里等着他们。 按照他的说法,那人没有带多少手下,不到十人。 于是高山和贾义带上二十个身手最好的人,他们要来会一会这个幕后之人,看看到底是谁想要自己的命。 本来他想让贾义留守在船上的,但是想到他的性格,觉得还是留下王顺更稳重些,而且他也非要跟来。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的,虽然天空已经亮白,但是却让地面之上更显得黑。 二十人将小小庄子围住,藏身黑暗之中,或直接翻过栅栏,或矮身从庄门潜入,毫无阻碍,轻易就将最大木屋围了起来。 “三郎,周围没人。” 高山领着人继续靠近木屋,门旁一名护卫在打着盹,只是从门缝中有一丝丝淡淡的光线漏了出来。 看来就是这了。 “上!” 众人上前,两人快速将正在打盹的守卫控制住,将其他打晕。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屋内也有敌人,都在昏昏欲睡。 只有正堂主位处有一身穿华服,却形容猥琐的黑胖男子正在那坐立不安,显得很焦急的样子。 “嘭!” 二十人鱼贯而入,将刀抵在那些睡着的敌人的胸前,只要他们敢有异动,就会一刀捅过去。 期间还有距离较远的敌人反应过来,刚想拿起武器,就被几支箭矢钉死。 黑胖男子惊慌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 “吴宗昌,他说的是什么?” “他问我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你你们是宋国人?!”黑胖男子大惊失色,面露惊恐。 高山一愣,原来这人会说汉话,那就好办了。 这人就算不是主谋,也一定知道些什么,一定要将他的嘴撬开。 这次的占城之行,从一开始就有诸多不顺,高山总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搅风搅雨。 高山必须搞清楚一切是否有联系,不然以后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泉州时遇到海匪,被围攻,到了占城又遇到交易问题,紧接着就是遭遇夜袭。 他将刀抵在黑胖男子的脖颈上,冷着脸问道,“既然你听得懂我说的话,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是谁。”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高山见他还在嘴硬,手上又用上了半分力气,刀尖直接顶在他的咽喉上,锋利的刀尖已经将他的皮肤刺破,渗出了几滴鲜血。 “我也不与你废话,提耶明已经全部告诉我了。” “什么提耶明?提” 这人还想抵赖,高山没等他说完,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将他扇得眼冒金星。 “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什么人?” 黑胖男子沉默,就是不开口。 高山凑近了些,淡淡说道,“提耶明你不知道是,那你知不知道,和他一起去的人现在都被扔在守备军营门口呢!” 高山注意到黑胖男子眼神中有些躲闪,不知道他是听到了什么而变色。 “你没想到提耶明没死,他可是什么都交代了,比如关于你。” 高山观察着男子的神情,却没有观察到什么。 “你若是不说的话,就让你好好尝尝我们的手段。” 男子却只是求饶,不要杀他,他只是认识那提耶明,和他做的事没有关系。 “你觉得我是傻的吗?你要是不知道他做的事,怎么会一夜没有休息?真当我不会杀你?” “我不是,我只是,只是”男子一时间没想好借口,只能尴尬地傻笑。 “再不说,就将你也送到守备营去。” 终于又见到男子脸色变了变,难道是惧怕守备营? 守备营在今夜坐视他们被偷袭,难道他们不是一伙的? “既然如此。来人,将他们全绑了,也一起丢到那营门前去。” “不!不要!我说!” 黑胖男子交代,他名叫范文同,占城本地人,五天前有个宋国人来找到他,要求他不要与几天之后即将到来的高山等人交易,就以最近真腊与占城两国之间有摩擦,可能会打仗为由拒绝。 其实两国根本没到会开战的地步,国主也没要求限制粮食出口,这两年风调雨顺,粮仓里已经装满了粮食,而且今年春播的第一批新稻已经收割入仓,他们也亟需出手一部分。 然后那人又要求他买凶杀人,说他们的船上携带了多少多少货物,并会给他们提供情报和协助,只要他派人偷偷潜入,可以趁他们睡着之后下手,到时两艘船及货物都是他的。 “等等,只是两艘船吗?” “是的,你们不是就两艘船吗?”范文同有些奇怪。 “你是粮商?”高山岔开话题。 “对,对。” “为什么全城的粮商都不愿提供粮食给我们?” “这,我不是很清楚,可能那人也找过其他人。” 为什么只袭击两艘船而没有陈兴海他们? 为什么有人要阻止自己从占城获得粮食? “那宋人是什么人?” “不知,只知其与大将军交好,而且他在占城的生意做的很大,所有占城商人都与他有贸易往来,只是大家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高山陷入深思,他有些想不明白,按范文同所说,陈兴海或者他的人有很大的嫌疑,因为他们并没有受到袭击,而且他们来救援的时候也有点古怪,好似就是准备来救援他们。 只是中途陈兴海并没有离开或是单独派人,也有可能是提前安排了人,而且在广州汇合时,等了那么长的时间,重新安排人耗费的时间也太久了。 这些都很奇怪。 突然高山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当初在泉州遭遇海匪的时候,他那艘船看似收到了凶猛的攻击,船员也都收了伤,还死了人,但是那些船员都是贾家的人,而后来替换的人员贾义一个都没见过。 本来他也不会奇怪这件事,毕竟贾义是高高在上的衙内,哪里会记得所有自家的仆役,但是经他这么一联想,会不会是根本就不是贾家的人,而是他安排的外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可能就不是来救援的,至于是来做什么的,就不好说了。 还好自己轻松击败了提耶明的人,可能将陈兴海震慑到了,他们才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你为何害怕那守备营?” “不是怕守备营,是怕大将军,求你不要将我交给他们,事情办砸了,还被你抓住,我会被折磨死的,还会连累我的家人,你要问的我都告诉你了。”范文同跪地磕头,哀求着。 “提耶明这样的人多吗?” “不多,他们就是些拿钱办事的人,上不得台面的。” 高山有点担心还会有提耶明这样的人出现,毕竟他本来就是要避免那种夜夜防贼的事情发生,才有了这次的强硬。 “你说你是粮商,那你能将我带来的货全部换成粮食吗?” “这如果让人知道了,我还是难逃一死。” “你有的选吗?而且我又不是要抢你的,是和你公平交易。” 范文同心想,都强买强卖了,还有公平吗? “不建议你全部换成粮食,你的船装不下,太多了。” 高山仔细一算,还真是,算上那2号船,满打满算,三艘船最多能装两千五百石的粮食,但是如果全部换成粮食的话,可以换大概一万石。 除非换个地方交易,于是高山问道,“你的粮仓在哪,可以到其他地方交易吗?” “从此再向北大概5里。” 似乎可行。 第40章 与范文同交易 将范文同被杀的手下草草掩埋,就带上他们往回赶去。 当他们再次出现在码头的时候,天已大亮,在守备营门口附近,远远地聚集了大量的人,有各国海商,还有本地居民,神情畏惧,甚至有人受不了直接跑了。 守备营门口有什么值得让人围观的?那些尸体,确切的说,尸体山。 也许这边的人很野蛮,传闻他们也喜欢将敌人的脑袋割下来。 但是这样将人的尸体整整齐齐垒成一座小山的景象,他们是从来没见过。 本来高山还想将那些脑袋也砍下来,准备以尸身为基,以头颅为石,垒一座小山丘,但是那样的话示威的意思就太明显了,保不准弄巧成拙。 而此时,王顺正在那拍这营门,口中大喊,“大宋商人,昨夜遇袭,侥幸战而胜之,现聚敌尸于此,我等本安分守己之商人,与贵国互通有无,却在抵达占城第一夜就遭遇这样的惨事,还望贵国能彻查,还我等商人一份安宁。” 他还在不断拍打着营门,只是营中好似没有反应,甚至没有出来驱赶。 不过高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就是要闹到人尽皆知。 他们不过是受害者,现在还帮助占城官方处理了一些匪徒,还主动上报。 只是此时守备营中的守将就难受了,现在是清晨,气温凉爽,他却正擦着满头大汗,显得十分焦急。 外面的动静他已经知道了,但是他选择了当缩头乌龟。 码头上发生了袭击外国商人的事件,他难辞其咎,本来说好的,当事情解决之后,会有人来通知他去收拾残局,结果通知的人没来,通知的人的尸体来了,还在外面堆成了山。 营外的尸山他已经看见了,那场景,从未见过,心中只有震撼,几欲肝胆俱裂。 他也没少杀人,但是杀完人之后还将尸体这样对待的事情他也只是听说过,从来不敢想象,现在不但可以想了,而且还真真切切的见到了。 这下他竟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过了好一会,有手下来通知,营外的外国商人走了,他赶紧安排人去将那该死的尸山处理掉。 高山见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就让人将王顺叫回来了。 而他身边的范文同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是遇见了魔鬼,范文同此时全身都被冷汗浸透,脚步都有些虚浮,不敢直视高山的眼睛,口中喃喃自语。 他快被吓破胆了,眼前这个宋国少年太危险了,他看到那尸山中一多半的人竟然是守备营的人。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你可是有事?”高山见他眼睛在那乱瞟,冷汗直流,口中还在那嘀咕着什么。 “无…无事。” 范文同一夜未睡,黎明时分有是一阵惊吓,五六个时辰了,滴水未进,他艰难地吞咽了口吐沫。 他脑中在天人交战,不知道应不应该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如果不说,一旦被高山知道了会如何对他,要是说了,他又会有什么反应。 高山带着他们趁无人注意,回到船上。 船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但是浓郁的血腥味仍未散去,范文同干涸的喉咙不断蠕动着,终于再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高山轻蔑地看着他,“走,我带你先去看看货。” 几人来到船舱,当看到船舱中都是精美的瓷器、散发着香气的茶砖、华丽的绢布锦缎,眼睛都直了。 “这…这是?我行商十几载,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瓷器,还有这布,还有这茶砖。哎呀!真是太好了!” 范文同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汉话就只能说得这样了。 “小郎君,请务必要与我交易。” 不同于以往出口到各国的商品,贾家提供的货物要优于那些外贸品,在范文同这些人眼中是精品,却不知道在大宋,最好的东西是轮不到给外人用的。 这些瓷器虽然是下品,却是真正的官窑出品,在大宋,上品是宫中用,中品是官员勋贵用,下品本来是要毁掉的,正好,可以卖给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范文同满脸兴奋,脸色涨得黑红,期盼地看着高山,就等他点头。 此时已不见他再有一丝不安害怕,只有对财富的欲望。 高山不为他的话所动,淡淡的说:“你不是说不建议我全部换成粮食吗?” “那又何妨,不若这般,郎君将这批货全部交于在下,郎君可先运走一部分,后续再运走。” 范文同想了想,像是割肉般忍痛说:“我愿让利一成。” 见高山还是不动声色,以为高山是想再加价,下了很大决心,“我再送郎君一艘船!” 高山听说还有船,眼前一亮,旋即又淡了下来。 他是很想要船,但是他没人手。 他已经和王顺几人商量好,回去之后就要再招募一些人,对于他们的驾船的能力,高山是很认可的,而且听话。 都是些穷苦人家,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不会轻易坑他,可以吸收到他的身边。 他已经想好了,等过两年,北边再乱些,就说服他们,将家人全部迁走。 虽然他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建立据点,占城附近不合适,这里国家众多,再往南暂时也不合适。 听说往东有两国,一曰摩逸,一曰三屿,都不是什么厉害的国家,只是些散布在岛屿上的部落联盟,没有一个有力的统治,而且都很落后,很多地方都没有开发,应该就是以后的吕宋的前身。 到时他可以找一块无主之地,想办法从蒙古人占领地弄些人口,不敢要太多人,多了他也管不过来,两三千人就够了。 扯远了,高山收回心神,看向范文同,放下对船的渴望,摇头道,“范老板,如果你能弄来其他货物,或许我可以将这些货都交给你。” “郎君想要什么?” 高山略微思索了下,有什么是体积小,价值高,又是大宋需要的? 回想了下当时打听到的市场行情,那些价值高的有什么? 好像只有金属最符合现在的需求了。 “范老板,你可能弄到铁锭?” “这…有些难度,我需要去问一问。” 有戏! 高山精神一震,如果能弄到的话可以用一半以上的运力运走粮食,剩下的全部换成铁锭,现在铁锭的需求大,北方一直在打仗,军械消耗不比粮食少,而且现在铁的价格也高,前段时间已经涨到了500文一斤了,只要有一倍的利润都有的赚,更何况听说这边的铁价普遍不高。 “那好,就劳烦你去问一问,这样,一会先和你换一船粮食,其他的等你先问到铁锭的情况再说。” 第41章 又是偷袭 装载着部分货物的1号船驶出港口,航向正北。 船头,范文同正在指着方向。 高山一直在那计算着总的盈利得失,按照从范文同那里得到的占城市场价格,如果将货物全部换成粮食和铁锭,大约可以换得2000石粮食和三万斤左右的铁锭,最终赢利大约有两万贯左右,并且在他多次计算之后,上下浮动并不大。 高山深呼吸了几口气,压制着心中的激动。 范文同早已从激动中恢复过来,只是此时开始有些发愁,这么大一笔生意,他却没办法将之全部吃下。 他不知道今后还会不会有机会再遇到这么好品相的货物,如果这些都交给自己,他敢保证,即使价格再贵些,他转手一卖,至少还能再获得一倍的利。 要知道,从宋国来的各种瓷器都是抢手货,其价值都快等同于黄金了,而这些比以往的还要好,即使再卖的贵些,依然是供不应求的,这么好的东西哪能轮到他。 他不甘心,决定做些什么。 大不了高价去收购一些铁锭来换。 对了,还有那个消息。 他小跑到高山面前,极尽谄媚地对高山说:“郎君,如果我能凑齐所有你需要的货物,可否请郎君将这些都换给我。” 高山从激动中回过神来,看着他,无所谓道,“你若是想去收购铁锭来和我交易,只管去,但是我可不会等你慢慢去收集,你要快些。” 见高山并不反对,范文同激动得手舞足蹈,好一会,他又想起了那个消息,最终决定还是要告诉高山。 “郎君可知今日那…那些被你们杀死的人中有守备营的人。” 高山心中一紧,“那些不是提耶明的手下吗?” “他可没有那么多人手,想必其中有一多半是守备营的人,方才我见到那些…的时候,其中有好些人我都见过,都是守备营的小队长,而且守备营的人前些日子被调走了大半,只留下不足百人,今日守备营可是没有派人出来巡视的。” 难怪他被袭击的时候那些守备营的人没有出来查看,难怪今日清晨整个码头见不到半个兵卒,原来是监守自盗啊。 这下麻烦了,事情变得有些复杂,本来只是以为他们被收买了。 至于直接抓他,只要占城国还顾忌与大宋的关系,还顾忌自己国家的名声,必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这么干,但是就怕他们使阴招。 不行,得尽快完成交易,然后赶紧离开。 “你要收购铁锭需要多少时间?” 本地商人可能多半不敢与自己交易,若是让范文同出马,哪怕少赚点也是可以接受的。 “至少需要三天。” 高山心想这样可不行,三天时间有些长。 他摇头拒绝道,“三天就算了,我去其他地方。” 范文同有些着急,不想让到手的买卖飞走了,原本以为这个消息可以赢得高山的友谊,促成这项交易,以这些宋人的狠厉强硬,不像是胆小怕事的人,怎么也想不到高山直接就要着急离开。 “郎君再考虑一下,我一定能筹集到足够的铁锭。” 高山还是没有答应,虽然他们这些人并不怕占城官府的刁难,只要不是在明面上对付他们,很容易化解。 但是高山最终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南洋这么大,交易一些铁锭还是很容易,无非是多浪费一些时间。 不过他决定交范文同这个朋友。 看着有些沮丧的范文同,高山说:“范老板莫要如此,你这个朋友我交了。这样,我今日先和你换走一船粮食,明日我再找你交易一船,总计凑够一千五百石,从今往后,我或是我派人来占城交易粮食,就找你了。” 范文同的脸色这才好了些,问:“以后也会带来这般品相的货物吗?” 高山答道,“不全是,会有一些其他的,但不比这些差。” 如此最好。 范文同只能接受,好在还有后续,而且仅这些就能让他赚个盆满钵满,也就释怀了。 十里路很快就到了,范文同的粮仓位于一座小丘之上,毗邻一条小河,能行小舟,河口处还有一座简易码头。 很快他就安排人将一车车的粮食运了出来,只花了半日时间,就将所有粮食交割完毕,并与他约定好明日再来。 占城港东北约十里,这里并不是热门的航线,并没有多少商船路过这里。 东升号和2号船正在这片海面上抛锚停船,等待着高山的到来。 陈兴海被贾义命令来这里等候,本来他不想同意,他不清楚高山到底要做什么,当听说高山是去交易粮食去了,计划在这里将换来的粮食与他交换,他不知为何,同意了。 当高山找到他们的时候,夕阳西落,两艘船装载的货物开始交换。 天黑了都没停止,打着火把在忙碌着,感觉就像是在走私。 一直忙到戌时三刻,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并没有立即起锚离开,草草吃了些东西之后就要在这里过夜,计划明天天一亮就让陈兴海返航。 他和贾义将留下,借口这里的粮商不愿与他们交易,这些粮食是威胁了一个粮商交易而得来的,但是没有再多的了,他们打算继续南下,听说南边还有地方可以交易,陈兴海满载粮食,不便随行。 陈兴海也没有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 是夜,高山突然又从睡梦中惊醒,他又梦到了昨天那个梦。 不,是和很早之前的那个梦一模一样的梦,细节分毫不差。 这是怎么回事? 高山不明白,昨夜不是已经有过一次了吗?怎么又来一次? 这里是在海面之上,四周只有海水。 难道会有人乘船而来,袭击他们? 因为昨夜发生的事情,他加强了夜间的值夜,要求值夜人员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得有一丝懈怠。 大伙经过昨夜的事后,也都在认真地执行这道命令,毕竟不可能每次都能有人提前示警,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不上心的。 为此,今天趁空闲的时候,几人特意还商议了一下规章流程,要求要设置明哨和暗哨,每一个时辰要轮换一组,避免太过疲劳而造成疏忽,警惕任何可能的威胁。 高山还在思考着为什么会重复做一个梦,也不能说完全重复,但是大致上没有区别。 正此时,突然听见值夜的人大喊:“谁!” 然后铜锣声大作。 第42章 大食人 火把在海风中噼啪作响,铜锣声将船上的所有人都吵醒了。 船员们全副武装冲上甲板,紧张的寻找着敌人的踪影,然而除了船上的这些人,哪还有别人。 “邓大眼!你是眼瞎了还是迷糊了,乱敲什么锣!” 找不到敌人的众人对着邓大眼骂着,任谁被扰了清梦都会生气。 邓大眼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梗着脖子说:“我才没犯迷糊,明明是刚刚那边有人影,想要爬上船,我一喊,他们就消失了。” 可是不管他怎么解释,大伙也不听,只当他是太困了,眼花,倒也没太责怪他。 高山来到邓大眼所指的方向,将火把伸出船舷,也没有发现什么。 然而当他的手扶在船舷上的时候,发现了大量的水迹。 今夜的浪不高,不可能是海浪拍在船身上溅起的水花造成的。 如果是真有人试图登船,而且看样子还不少,那就不妙了。 再次将火把伸出去查看,还是一无所获,可能是跑了。 可是在这茫茫大海之上,是谁,又是如何来到这里。 而据他所知,此时海面上应该只有三艘船,因为担心即使下了锚,夜间也有可能会被风浪推着发生位移,撞在一起,所以相距至少有五十步,左侧是东升号,还可以看见他的风灯,右侧是陈兴海他们。 陈兴海的船呢? 在右侧,此时看不到任何船的影子,黑漆漆一片。 但是这时他也不敢派人去寻找,要是有探照灯就好了。 “邓大眼,你可看到了另外一艘船去了哪?” “回郎君,太黑了,看不见。” 或许是他们的风灯被吹灭了,还是他们出事了? 才将一船粮食装船,这可如何是好。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这一夜,高山是彻底没法再睡了,他守在船头,吹了一夜的海风,等待着天明。 等了两个时辰,总算天边有了一丝光亮,2号船的影子也能看到了。 高山担心了一夜,应该是他们锚没下好,此刻漂得太远,目测有一里地了。 按照约定,大家该分道扬镳了,看着陈兴海他们渐行渐远,他始终没有将那种可能说出口,他没有证据。 范文同粮仓码头,高山如约而至,又是大半船的粮食,船舱里满是装满粮食的麻袋。 当他就要准备离开的时候,范文同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他连夜搞到了一批铁锭,从哪来的他也没说,细细查验之后发现品质还行,当即便要完成交易。 这批铁锭数量也不小,有两万斤,也不知道这范文同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他也懒得问,有这么多铁锭足够了,早些离开才是正理。 最终连东升号都装了半船,但是他带来的瓷器还剩下一些,不知该怎么处理。 “郎君不若将这剩下的都交易给我。” 剩下的这些瓷器还可以再换一万斤铁,他如何愿意在换粮食,又运不走,留在这里发霉吗? 高山摇头拒绝,“你若是还有铁锭的话我也愿意给你,下次。” 就这个时候,从南方驶来了一艘海船,其造型不似东方船型,应该是大食那边的三角帆船,虽然差不多与东升号一样长,但是船宽和船高都要逊于东升号。 三角帆船缓缓靠了过来,像是来找他们的。 从船上走下来一名大食人,径直朝他走来。 对于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高山让众人戒备。 大食人人未到跟前,爽朗的笑声老远就船了过来,高高的鼻梁,棕色的眼睛,卷曲的大胡子,穿着竟是大宋样式的服饰。 “请问是来自宋国的朋友吗?” 一口别扭的口音,让他差点没听明白,就和前世听那些刚学汉语的老外一样的感觉。 高山点头确认。 “赞美真主,总算是找到你们了。” “锵!” 众人将刀抽了出来,警戒地看着大食人。 高山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找自己,给了旁边的人一个眼神,将这个大食人隐隐围住。 “你是谁?找我有何事?” “哦!我的朋友,不要紧张,我叫阿卜杜勒拉赫曼,我没有恶意,我一直在港口找你,却听说你们已经离开。感谢真主,让我找到你们。听说你需要铁锭,那么,宋国人,我有一批铁锭,就是价格有点高,你要吗?”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铁锭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高山谨慎起来,他并未向其他人提及此事。 “我的朋友阿米尔和你的朋友东海是朋友,听阿米尔说你们在求购粮食,有提及铁锭的事情,我听阿米尔说起时就知道你需要铁锭。” 这个阿卜杜勒拉赫曼倒是精明胆大,仅凭随口说的一句话就敢到处找自己。 想必高山在港口的所作所为他应该是见识过来,就敢来找他。 “你不怕我是骗子吗?” “不不不,阿米尔相信他的朋友,以真主的名义,那么我相信我的朋友。” 他的确需要铁锭,只是还不管全信这个大食人,便提出了要先看货。 阿卜杜勒拉赫曼从怀中捧出一块有着一些芝麻雪花纹的铁锭,高山身旁的贾义一下就认了出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三郎,这是宾铁。” 高山眼前一亮,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即使贵一些,也是值得的。 阿卜杜勒拉赫曼露出自信的笑容,解释起来,“这是来自乌茨的乌茨钢,打造兵器极其锋利,韧性十足,不易折断。” 高山有些急切,接过来仔细观察,发现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乌兹钢吗,打造出来的兵器,可以将普通铁制武器轻松斩断,这可是好东西啊。 “那么请问,阿…阿卜杜拉,你有多少这种钢锭?” “大概有500块这样的。” 高山掂了掂手中的这块钢锭,很沉,大概有十斤左右,也就是说他总共差不多有五千斤。 “你想怎么交易?” 现在他只剩下些瓷器,不知道够不够交易。 “你们还有瓷器吗?那种精美的瓷器。真主在上,那是多么美妙的东西,简直就是珍宝。我听说你们有更加上乘的。” 高山嘴角微翘,西方人喜爱瓷器了上千年,还是拒绝不了对它的热爱。 他让人去清点一下最后的库存,顺便拿来一件,给这个大食人看看。 当阿卜杜勒拉赫曼拿在手中的时候,像是在捧着一件绝世珍宝,眼中尽是炽热。 “对!对!就是这个,太好了,它太美了,请给我一千个这样的,那些钢锭都是你的了。” 高山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说:“在你眼中这种珍宝就如此不值钱吗?我最多给你两百个。” “不不不,太少了,800个如何?” “三百个,不能再多了。” “七百个。” “这样,我吃点亏,再加一百个。” “不行不行,四百个还是太少了,至少六百个。” 高山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半晌才说出,“五百个最多了,如果还是不行,你就请回。” 像是知道了高山的底线,阿卜杜勒拉赫曼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成交!我的朋友。” 其实刚刚清点的人来报,他们就剩五百个了。 高山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叫高山,那么我们是朋友了。” 第43章 满载而归 高山很高兴,看着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铁锭,尤其是那五百块乌兹钢,这次南洋之行算是圆满了。 虽然期间发生了不少意外,但是最终结果是好的。 他不但购得不少粮食,还获得一个算是长期稳定的粮食来源,一旦将粮食安全运回临安,便可以向贾似道交差。 而且只要以后规模上来了,每年能够提供的粮食将会相当可观。 还有就是这铁的问题。 南宋时期,邢、磁、徐、兖州和威胜军等地的大型铁矿已落入金国的版图,现在又被蒙古人占领,失去了大量的铁矿来源。 而此时整个南宋境内的铁矿,主要分布在今江西境内的信州铅山场、抚州东山场和弋阳县、上饶等地,勉强够用,但是亟需新的铁矿,开辟新的铁矿来源。 这南洋地区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就这中南半岛就有许多易开采的铁矿,更关键的是,都是些富铁矿。 从前他只是苦于没有门路,现在也算是有了范文同这一个途径获得铁锭,虽然他不是专门的铁锭商人。 还有就是这些从西边而来的乌兹钢,只是可惜这乌兹钢需要从遥远的西方运来,数量也不多。 将这些乌兹钢带回去之后,也能打造出一批精良的武器。 他找到阿卜杜勒,想着能不能与他达成一个长期的合作关系。 “我的朋友,不知以后你能否还能有这种钢锭,我想我们可以有一个长期的合作,只要你能弄来,我都需要。” 阿卜杜勒叹息道,“只怕不行了,那边现在时常被蒙古人骚扰,德里国国主下令禁止出口,已经很难能购得大量钢锭。” 不过他还是答应下来,尽量一试。 载着满满的收获,高山开启了返程之旅。 …… 四月初十,从南方吹来的海风将高山的海船推着快速航行。 几日前,季风风向开始转变,这是他们可以快速回国的关键。 虽然西南风才开始吹没几天,风力也不强,但也足够了。 如果要是逆风航行的话,时间上只会多花上一倍。 这一日,他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贾义,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他,但是他没有证据,只是猜测,只能让贾义回去之后暗中调查,他怀疑这次南下一路上遇到的危险都与姓陈的有关。 突然从东升号上传来消息,说是主桅杆似乎有些问题,他们发现了一些裂纹,但是问题不大,在他们的紧急修补下,已经可以航行,只是不能遇上风暴,就不会出现危险。 高山不放心,独自带人登上东升号,决定亲自坐镇东升号。 东升号上,赵大海被他暂时认命为纲首,他发现赵大海性格稳重,遇事不慌,航海经验也是相当丰富,眼下是最合适的人选。 “赵纲首,你确定如此处理没问题?” 高山轻轻按了按主桅杆上的细细裂痕,裂痕足有两尺长,沿着木料的纹路向上,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此时桅杆上已经钉着几块厚木板用作固定,又用多根碗口粗的木料顶着以作为支撑,但是高山还是不放心。 “三郎,此为应急之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除非能找到陆地靠岸,更换新的桅杆,暂时也只能如此。” 赵大海凝眉看着桅杆,心中也是担心不已,但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万幸此时风力并不大,按照现在的航向,再航行个几日,也许就能再次看到陆地。 此时东升号上再也不是只有20人,因为担心不测的缘故,又调了15人过来。 “妈祖娘娘保佑,我等一定可以平安回家。”一旁的牛二在那喃喃念叨着。 高山也在心中祷告,希望各路神明保佑,虽然他是个无神论者,但是不妨碍他心中求个安慰。 毕竟总没有临时抱佛脚,佛给你一脚的道理。 也不知是真有的有哪里的神明听到了他的祈祷,海上的风又大了一分,像是要将他们早点送回陆地。 就连那海浪也来帮忙,一阵阵涌浪从后方追了上来,推着他们的船前行,又快了几分。 天空之上,状若馒头的云朵破碎,又凝聚,从头顶快速掠过,仿佛在与他们竞速,就像那顽皮的熊孩子,不断变换着嬉笑的脸。 风又大了一分。 …… “轰隆!”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漆黑的夜空,随后就是隆隆一声巨响。 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在狂风的卷动下,就像一道道鞭子一样,抽打在甲板上,噼啪作响。 甲板上水手们正在拼尽全力拉扯着风帆的绳索,企图将帆落下。 只是突然而来的狂风暴雨让一切都变得困难重重,湿滑的甲板上想要站稳更难,更别提那被狂风吹得鼓胀的风帆。 “这个月份怎么会有风暴!” 按理来说,以及他打听到的南海气候情况,三、四月份遭遇风暴的可能性极小,却没想到真的遇到了。 高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企图将被迷住双眼的雨水抹去,然而顷刻间再次被雨水覆盖。 所有人都淋着雨在忙碌着,奋力着挽救着这艘在风暴中飘摇的小船。 也不知道贾义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及时应对风暴,不过稍稍想想也就心安了一些,那边有王顺,而且船只的情况良好,应该可以应对,他们人数上也更多些。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主桅杆和主帆保住,一旦断裂,一时之间将没有条件能够修理好,那样的话就只能随波逐流。 更可怕的是这场风暴来的太过突然,谁都没注意到风暴即将来临,下午还是风和日丽般,如果不是那阵阵惊雷,说不定大伙会在睡梦中喂了鱼。 “大伙加把劲啊,再不能将帆收起,船会被吹翻的啊!” 赵大海在不断给大家鼓劲。 高山心想这样可不行,用人力去和狂风角力,其难度可想而知。 他顶着狂风,艰难地爬到桅杆之下,用尽全身之力,挥动着手中的刀砍向主缆绳。 若不是害怕突然失去束缚的风帆会被大风吹走,他早这么干了。 “快闪开!” 风帆突然坠落,众人拼命拉着绳索,好不容易才没让风帆被吹跑,可是沉重的风帆却向桅杆下的高山砸去。 高山只能向一旁扑了过去。 砰的一声,风帆砸在甲板上,众人赶紧上前将帆收好。 高山也重重地摔在甲板上,胸口被摔得生疼不已。 还好还好,只是摔了一跤。 “咔嚓!” 紧接着一声异响,高山抬头看去,瞳孔一缩。 原来是那主桅杆本就脆弱不堪,被狂风吹得这许久,早已经是有些摇摇欲坠了,刚才又被高山一刀砍中,因为用力太大,致使木料更快地断裂。 他心中凉了下来,终是没能保住这桅杆。 “三郎!” 赵大海大急,焦急地大喊,朝倒地的高山冲来,只是有些来不及了。 在高山惋惜之际,已经来不及躲闪,倒下的桅杆朝他砸了过来,危急之下,凭着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只来得及朝一旁滚了过去。 在他滚动身体的一瞬间,桅杆擦着他的后背掠过,重重地砸在甲板上,弹起的桅杆重重地砸中他的后背。 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迷前的那一瞬间,他第一次有了后悔出海的想法,然而,世上哪有后悔药。 第44章 向东南 高山幽幽转醒,他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他醒了好几次,又昏迷了好几次。 那重重的一击将他伤得太重,当场就吐了一口鲜血。 醒来的他只觉得口渴,干裂的嘴唇上满是死皮,他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喉咙,“水。” “太好了!三郎醒了!”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有人欢喜的大叫,片刻之后,感觉到一股清凉从口中进入,湿润了他干涸的喉咙。 他睁开眼,就见牛二的那张丑脸,赵大海、燕七、吴宗昌等几人关切地看着他。 牛二正小心翼翼地在给他喂水,他此刻正趴在床上,刚想要坐起身时,牵扯到了背上的伤,痛得他险些又要混了过去。 “三郎你别动,你的伤还没好,乌青了那么一大片,至少要再休养些时日。” 牛二轻轻将他扶住,重新趴好。 高山用力喘息,好一会才缓解疼痛。 “我睡了多久?” 高山面无血色,有些虚,急切的想要知道眼下的处境。 “七日。” “什么!七日了哎呦!” 他就是被反弹而起的桅杆砸中了后背而已,怎么会昏迷了这么久,只怕是伤到了肺腑,这会又缺医少药的,能在七日内好转起来,还是因为自己年轻。 “我们现在到哪了?” 七天时间,正常来说应该已经到了琼州附近,就算失去了主桅杆,没了主帆,随波逐流也应该距离琼州不远了。 “不知。” 几人不知如何作答,赵大海解释道,“原本我等被卷入风暴,一路向北,按理此刻应该能看到琼州大岛了,可是此时却不知身在何方。如今主桅杆损坏,无法修复,随波逐流多日,今日放晴,才发现水罗盘的水浮磁针损坏,我们一直在向东漂。” “船损伤大吗?” “除主桅杆外,只有一间舱室漏水,不过已经堵上,副帆破损,也需要修补,现在最棘手的是船舵没了,我已在想办法,拆了一些木料,想办法搭建一个临时的船舵。” “人呢?可有人受伤?” “全船36人,并无损失,只有几人受了点小伤,并无大碍。” 高山听得汇报,放下心来,至少现在情况还不是最坏的。 现在必须要将船舵修好,否则无法控制方向,一直这么漂下去,万一漂到太平洋里去就麻烦了。 他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东升号境况如此,不知道贾义那边怎么样了,如果另外一船没事的话或许可以暂时由他们牵引着向前走。 或者停船,合众人之力将船修好,可是眼前这些人根本没有提到另外一艘船,难道那艘船也受损了? 是啊,他忘记贾义他们了。 他急忙问道,“另一艘船呢?” 几人相互对望,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赵大海来说:“七日前就已经与他们失去联系了。” 现在他们孤立无援,只能依靠自己。 东升号身处茫茫大海之上,周围一望无际,可能已经漂到了南海中央,被某股洋流捕获,一直在向东漂,只是不知道这股洋流最终会流向哪里。 南海中的洋流主要是三个方向,其中两条是沿着大陆架流向北方,还有一条流向东方。 高山犹豫片刻,他不确定此时是不是正沿着这条洋流前进,如果真是如此的话。 他问道,“赵纲首,我们朝着这个方向多少时日了,可是一直朝着这个方向?” 赵大海略微思索了一番,回忆着这些天的各种细节。 “头一日不清楚,天旋地转的,难以辨别方向,这几日又一直下着大雨,只能按照水罗盘所指的方向航行,许是有五六日了。” 朝东方已经航行了这么多天,如果一切都对的话,此时他们应该是处于南海的中心位置附近。 如果是被洋流一直裹挟着朝东,那只能是比较靠南,那么是否意味着他们最终会遇到的是流向东方的那道了。 它将路过的地方可能就是后来的菲律宾,只要能寻机靠岸,修好船之后就可以利用从太平洋吹来的东南季风回到大宋。 高山问吴宗昌,“从占城一直向东可会遇到国家?” 吴宗昌恭敬道,“一直往东便是那摩逸国,摩逸国东北是三屿国。” “这两国如何,对大宋可算亲善?” “不过些小国,由些许村寨部落联合而成,对我大宋还算亲善,有通商往来,只是那三屿国中时常有小民成群,埋伏于草莽之中,以暗箭射人,常有过往客商受到袭击受害,听闻其国人极爱大宋瓷器,只需投以瓷器,便会自行散去。” 目前看来最好的结果是到那摩逸国,既然能通商,证明是可以交流的,届时请求他们提供木料,让他们可以修船。 高山又问道,“你可曾去过这二国?可识得两国话?可能交流?” “我记得应该是五六年前曾去过那摩逸国,其人说话虽是晦涩,但是能听懂,与那三佛齐、渤泥等国言语相近,这三屿国未曾亲去,仅有耳闻。” 赵大海这时插话问道,“三郎,可是要去那摩逸国?” “若我所料不差的话,我们的船应该是在那渤泥国以北,此时距那摩逸国应该不远了。只是我很好奇,既然我等在占城东北方向遇到的风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确是奇怪,风暴从南方而来,就算随波逐流,也应该是去想北方,怎的还越来越往南了?” 吴宗昌在南洋附近讨生活十载,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当时风暴从东南方向高速而来,让他们失去了方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们朝南方而去。 既来之则安之。 高山说:“不论是何原因,我们只能去那摩逸国。” 赵大海担忧道:“我们现在只能希望我们的运气够好,能够早日看到陆地,我们的清水不多了。” 他们的船舱里有大量的粮食,但是淡水却只能用木桶储存,每次靠岸补给都会装满。 他们只有三十五人,节省一些,可以用上半个多月。 高山问:“还能支撑多少时日?” “已不足三日。” 高山惊讶,“怎么会只剩三日用量?不是可用半月,现在应该还有7日的用量才是。” 赵大海无奈,道,“三郎有所不知,那日风暴,甲板上放置的诸多物件多数被吹落海中。” 甲板上本应放有一些水桶,还有养着鸡鸭的笼子,这下连蛋的来源也失了。 大家有些失落沮丧。 高山要给大家带来希望,就想从前那样。 “诸位,且信我,按照我的估计,三日内必定能看到陆地。” 第45章 水 高山说只要坚持三日,就能看到陆地。 说的简单,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 但是他没有办法,即使他现在深受重伤,他仍是大家的主心骨,他要给其他人信心。 从这一日开始,天气转晴,太阳高升,刺目的阳光让大家难以睁眼。 已经是四月下半月了,气温升得很高了,持续的高温增加了众人对于清水的消耗。 他让赵大海停下了制作建议船舵的工作,现在即使能有船舵也意义不大,他们必须找到东方的陆地,或是岛屿。 船舱中闷热难耐,高山艰难起身,来到甲板上。 此时大伙都无事可做,只能躲在阴凉处,躲避阳光的直射。 灼热的海风吹在高山脸上,顿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赵大海一把扶住高山,“三郎还是回去休息,你才将醒来,多日未曾进食,我已让人熬煮了些白粥,三郎且用些,恢复些气力。” 高山也没回到船舱,只是让人搬来一张小凳,就坐在阴凉之下。 喝下几口白粥,顿觉肚中畅快无比,腹中有物,身上自然就有了力气,精神头也好了些。 牛二也靠在一旁阴凉处坐下,看着高山喝着白粥,舔了舔因长期缺水而起皮的嘴唇。 海上行船,很难有机会生火做饭,正常情况下,船员们都是吃干粮,只有在靠岸的时候,可以吃到一口热乎的。 在船上是有以泥土石块砌成的土灶,只有高级管事才又资格用上那少得可怜的燃料生火,而且即便如此,管事们也不愿意日日生火做饭,就想将那些燃料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生火做饭也要用到大量的清水。 高山一口一口地喝着粥,心里想的都是如何解决问题。 前世那些求生达人在缺水的时候是怎么弄到淡水解渴的呢? 前世的画面在脑中闪过,总感觉遗漏了什么,一时就是抓不住。 到底是什么? 高山将最后一口粥喝下,热粥下肚,他畅快地呼出一口气,看着手中的大碗,即使如此热的天气,还能看到丝丝蒸汽。 汽,水蒸气! 对,就是水蒸气! 只要能将水蒸气凝结,就能收集到淡水。 有什么办法能收集到水蒸气? 他绞尽脑汁,回想着各种收集办法。 他能想到的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将海水烧开,将蒸腾的水蒸气引导到某个温度稍低的容器中,水蒸气就会慢慢凝结成水珠滴落,在其下方将滴落的水珠收集,可以得到不少清水。 但是这种方法有个问题,会消耗大量的燃料。 现在船上的燃料只有几十斤木炭,就算将它们全部稍晚又能弄到多少清水呢? 那么是否有其他可行的办法? 那就只能利用昼夜温差,收集一些可怜的露水。 这样的效率太差,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这个方法倒是可行,可是现在他们是一船人,靠这个方法真是杯水车薪,用那小小的一杯水去浇灭众人灼热的喉咙。 所幸的是,他们现在还有能够支撑几日的水的储量。 不过烧海水的工作还是要先开始准备,早一日弄好,早一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高山问道,“我们还有多少木炭?” 赵大海答道,“约还有三十斤。” 三十斤木炭全力燃烧烧不了几日,但是好在木炭不似柴火那般不禁烧。 想要通过燃烧木炭得到更多的水蒸气,他没有那种条件,只能从其他方向想办法。 首先他的收集手段就很简陋,必须要将唯一一根长竹竿锯成几段,作为导气管,而且要尽量多,那些才能尽量分散水蒸气的流向,同时也是可以利用更多的收集容器,来尽量减少水蒸气的流失。 导气管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 长了可能还没等收集,水蒸气就凝结回流到锅中。 也不能太短,太短的话不便于水蒸气的凝结,也不利于展开收集容器。 导气管一头插入着一个斜倒扣的陶罐之类的容器,用支架,或用绳子吊于空中,其下放置木桶木盆用以收集凝结滴落水滴。 导气管的另一台连接这一个罩在锅上的罩子,罩子可用蒸笼改造,其上开几个口,将导气管插入,再用湿布覆盖,防止水蒸气溢出。 锅中海水不可太多,炭火不可太旺。 海水太多难以快速烧开,需要大量炭火,他们可没那么多的木炭燃烧。 炭火太旺,一是水汽压力太大,还没等凝结就从另一端逸散,白白浪费,二是木炭消耗速度太快。 他脑中有一个简易的淡水生成装置成型,脸上露出了笑容。 赵大海觉得此时的高山有些怪异,先是问了自己木炭储量,不知道要做什么,然后好一阵沉默,现在突然又露出了莫名的笑容,难道脑袋也受伤了? 他担心起来,万一真是如此,他们的未来怕是不会好过。 好不容易能够跟随一个有见识的郎君出海贸易,可以大量获利。 这次他们每个人都将自己带来的各种私货成功出手,这次运回去的粮食之中,也有他们的一部分,只要顺利带回临安,按照临安此时的粮价,他们这些人中最少的也能赚到五十贯。 他们从前每日辛苦打鱼,一月不过能赚个四五贯钱,还要收到小吏盘剥,勉强糊口,现而今数月就能赚到至少五十贯,都觉得好日子就要来了。 可是现在高山奇怪的表现让他担心不已,高山现在就是他们的希望。 也许你可以说,少了他高山不是还可以依靠贾家吗? 但是贾家哪里是有那么好依靠的,贾家自己就有人手,不缺他们这些人,而且他们哪里敢肯定贾家会容得他们赚得这么多利。 “三郎,你可是有事?”赵大海语气中都是关切。 高山没注意到赵大海的担心,又沉吟了一会,说:“的确有件事,我想从大海中得到一些清水。” 赵大海没听明白高山的话,还只以为他要喝那海水,急忙道,“三郎,海水不能饮用,只会越来越渴,最后甚至会脱水而死。” “哈哈哈!我非是要饮那海水,我是要从海水中提取清水。”见赵大海会错他的意,高山哈哈笑道。 如何能够从海水中提取清水,赵大海从未听说过,只以为高山是真的伤到了脑子,心中更加焦急。 第46章 水(二) “这可如何是好。” 赵大海急得很,不明白高山是怎么,好好的脑子怎么就出问题了。 他想要伸手去查看高山是否真的是脑子伤到哪里,口中还在说:“海水中提取清水,岂不是天方夜谭。” “哈哈哈,却不是那天方夜谭,我真有办法从那海水中弄出清水。” 高山不傻,明白了赵大海是以为自己在说傻话,以为自己的头也受伤了。 他接着说:“放心,我无事,并非在说梦话,我的确有法子能制得清水,嗯,只是可能不会太多。” 赵大海听高山说得离奇,但是言之凿凿,疑惑地问:“真的可以?” 高山点头确认。 这也不怪赵大海,周围听到高山的话的众人都以为他说的是梦话。 这个时代可能有人已经注意到了这种现象,但是并没有人去认真总结这样的规律。 华夏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深远,儒家思想很复杂,但是其中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简而言之就是从人出发,探究的也是人,但是这于探究自然规律没有任何关系。 难道就没有人发现烧开的水蒸腾起的水汽会凝结成水吗? 肯定有人发现,只不过会认为这不过是件小事,谁人会去关心这些规律有什么用? 如果真有人能够重视,说不得蒸汽机就不是瓦特发明的。 不过这和高山等人的处境没有关系,他要做的是说服赵大海,打消他们的顾虑,然后合力做出建议淡水制作装置。 高山问:“赵纲首,我问你,你可知那水汽?” 高山突然提到的水汽让他摸不着头脑,“知道啊,每次烧热水时,一揭开锅盖,就热气腾腾的。” “那你揭开锅盖的时候,可见到锅盖之上总是能滴下许多清水?” “清水?”赵大海努力回想着记忆中烧水时的样子,“是好像有水滴下。” 他突然恍然大悟,“哦,三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可是随即他又摇摇头,“不成不成,那烧的可是清水,这要是烧海水,那滴下来的可不还是海水。” 不待高山解释,他紧接着又说:“还是不行,我们就那么些木炭,能烧几时。” “那滴下来的就是清水,无论烧什么水,它都是将清水加热成水汽,并不会带走混在水中的其他东西,然后我们再将水汽收集起来,不就得到清水了吗?” 其实这样解释是不完全正确的,如果溶解在水中的是可气化或者是可挥发的物质,一旦加热,如果没有良好的分离设备,是并不能有效的将它们分开的。 但是这又不是搞研究,只是要尽量说服赵大海等人去做,毕竟能讲道理的话,他能不强制的事情尽量不去强制,他现在还没到那种他一张口别人就要从命的地步。 赵大海还不是很理解,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还是过于离奇。 这时牛二插嘴道,“管他那般许多,弄出来试一试不就成了。” 于是,原本都躲着纳凉的众人都动了起来,毕竟这是关于他们生存的事情,虽说高山很肯定三日就可以重见陆地,但是万一呢,这样大家也有了更多的保命机会。 锯竹竿的锯竹竿,搬容器的搬容器,改造的改造,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远方仍没有一丝陆地的迹象,海天一色,有的只是永远望不到头的大海。 “三郎,弄好了。” 这些水手船工时常会面临修补工作,木工倒也是能拿得出手,不消几个时辰,简易装置就已经弄好了。 至少看上去符合了高山的要求。 高山检查了一下,各个连接部位都挺牢固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开始。” 不同于高山的信心满满,其他人可都是不太相信。 只有牛二这个夯货,兴冲冲地跑去打了一桶海水,又兴冲冲地将水往锅里倒。 “少倒点,你个夯货。” 牛二就要将整整一桶水都倒进锅里,被高山阻止,只是堪堪摸过蒸笼改造的罩子底部边缘。 又让他只点燃了少量的炭火,根据燃烧情况,保持住这样的燃烧状态,定时添加新炭。 因为烧炭不多,火力并不旺盛,想要将铁锅加热需要一定的时间。 好在也没多久,铁锅中就传出“咕噜咕噜”的滚水声,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众人瞩目的水蒸气终于出现。 水蒸气沿着被打通的竹管缓缓流进悬挂着的陶罐之中,然后只需静静等待。 折腾了这大半日,天也黑了,看了半天的众人见还没有水珠滴落,好奇的心也淡了些,就都去吃晚饭。 晚饭吃的是一小块鱼干,一块硬得跟石头一样的炊饼,就着一小碗水。 因为锅被占用了,高山也没了粥喝,和大家一样。 也许是因为天黑了,少了太阳的炙烤,微微的海风带来了些许凉意。 牛二毛遂自荐,要了看火的差事,草草吃完了饭,就跑回去盯着。 突然传来了牛二像是有些惊喜的喊声,“啊!啊!水!出水了!” 听到牛二的叫声,大家赶紧赶了过去。 就见那牛二指着那凝水的陶罐,嘴像是要咧到耳后跟去了,笑得像个傻子。 大伙看见牛二所指,渐渐地,也都笑了起来,也跟个傻子似的。 那倒挂的陶罐口处正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其下接水的木桶中已经有了浅浅一层水。 赵大海急忙走上前,用手指蘸了点水,放进嘴里尝了起来。 他仔细品味起水的味道,眼前一亮,惊喜地发现真是清水,“不咸!” 一时大伙纷纷学着赵大海的样子尝了尝,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高山没有加入尝水的队伍,只是细细观察起灶中的炭火和沸腾的海水,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么久水蒸气才出现明显凝结的原因。 炭火一直处在原本的状态,并不旺盛,但是足以将锅中的海水加热至沸腾。 低头去查看陶罐中竹管流出的水汽浓度,发现只有淡淡的一层。 又看了看锅中沸腾的情况,发现并不是特别剧烈的翻滚。 看来原因找到了,火力还是差了点。 高山亲手多加了两根木炭,又重新舀了一瓢海水倒进锅中,滴水的现象立刻减慢,缓缓停止。 新加入的木炭很快就燃烧起来,比原先旺盛了一倍的火力使得锅中的海水很快又再次沸腾起来,这次涌出的水蒸气也明显浓郁了许多,片刻之后,又开始滴答滴答地形成了水流,就像一串珠帘。 一阵凉风吹过,高山似有所感,抬手触摸了一下陶罐,发现只是微微有点温度。 原来如此,他还忽略了一个冷凝的温度问题。 白天的时候气温较高,冷凝的速度必定收到影响,再加上水蒸气不够浓郁,所以形成水滴缓慢。 现在既然找到了原因,只要照办,然后只在日落之后才开始煮水,那么暂时水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他将方法细细和牛二将了一遍,让他带人轮流照看。 想了想,他又提了一个要求,定时清理锅中煮出来的海盐。 第47章 陆地 水是生命之源,现在生存的问题暂时无忧,高山又休养了两天,也就能够行动自如了,只要不干重活累活就行。 时间又过去了三日,高山口中的陆地并未出现,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可是失望的情绪始终挥散不去。 高山没有出言安慰大家,这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一个过程,要学会承受失望,要明白他不是万能的。 他知道,就目前而言,他的话一直很管用,只要他出言,一定能安抚大家的情绪,但是他要怎么说呢?是说明天一定能见到陆地?还是说再过个日? 他只能给大家一个方向,这个方向最终会被证明是对的,只是过程需要大家共同努力。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那个结果出现。 希望他的推测都是正确的。 只是,又是一个三日过去了,陆地的影子都没有。 整艘船上,或许只有牛二还是老样子,每日天一黑,就带着俩人,轮流烧海水。 还真别说,这个牛二笨是笨了些,喜欢吹牛,大大咧咧的,但是办起事来倒是勤勤恳恳的。 这些日子在他们几个的努力下,东升号的淡水储量不降反升,可见是制造出了多少淡水,当然也有对何时能见到陆地的不确定,大家都很自觉地节约用水的原因。 这些天不但有水,还产出了不少海盐,不过这些盐颗粒粗大,杂质很多,牛二尝了几粒之后,脸都扭曲了,直说太苦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将不再长久,他们的木炭就要告罄。 天光大亮,牛二准备最后一次煮海水。 他大半夜没有休息,从半夜一直守到现在,连日来的通宵达旦,让他精神很是萎靡。 揉着惺忪的双眼,不断打着哈欠,顶着不断袭来的困意,来到船舷边,顺手就将取水的木桶扔进了海里。 牛二看着空空的双手,心中一惊,却是忘记将连着桶的绳子抓住。 也不知道是犯傻,还是太困了,脑子跟不上自己的行动,他就这样一头扎进了海里。 而在值夜的水手眼里,只看到牛二傻愣愣地将水桶扔进海里,然后又傻愣愣地跳进海里。 这牛二又犯浑了? 这大海茫茫,牛二就这样掉进海里,哪里还能活得下来,而且一夜未睡,人虚弱得很,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值夜的兄弟本是要换班了,一会就要去睡觉了,结果被牛二的举动给惊得睡意全无。 他一边冲向船沿去查看牛二的情况,一边敲响手中的铜锣大喊,“不好了,来人啊!牛二落水了!” 得益于大家养成的良好习惯,即使在这般困苦的情况下,所有人听见铜锣声示警,以为出现敌情,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武器冲了出来。 “发生了何事?可是有敌人?” 甲板上嘈杂一片,大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本能得在甲板上集结。 那值夜的兄弟伸头探出去寻找牛二的踪迹,头也不回地再次喊道,“牛二刚才落水了!” 可是当他再次看见牛二的身影的时候,他被惊呆了。 众人只听见说是牛二落水,都心中担心了起来。 这牛二虽然时常不着调,但是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于是大伙都立刻朝船沿跑去,随时准备救人,然后他们也看到了牛二,也都被惊呆了。 当时牛二见自己忘记抓住绳子,猛然一跳,就跳了下去,结果看见水桶就在不远处漂着,没有沉入海底。 然后他淌着海水,走到了木桶前一把将它抄起,呵呵傻笑起来,“还好还好,将你找回。” 然后才反应过来,想要回头去找东升号。 此时的东升号一动不动,就停在那里,确切的说,东升号搁浅了。 “陆地!是陆地!” 牛二听见船上有人在喊陆地,还在迟疑,哪来的陆地,可是从脚上传来的异样感觉让他有些迷惑,这种感觉怎么像是踩在沙滩之上。 他用力又踩了踩,这细腻砂砾摩擦皮肤的感觉是那般记忆犹新,可有恍如隔世,这可不就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吗? 顺着船上众人视线的方向,是一片金黄色的沙滩,绵延不知几多里,远方是一片郁郁葱葱,山高林密。 这绝对不是一座小岛,小岛没有这么长的沙滩,小岛没有这么浓密的森林,这是热带雨林,其高高耸入云,其冠如遮天华盖,飞鸟利于枝头,鸣声宛若歌唱。 东升号此时正搁浅在一截突出的浅滩上,其深度刚好与东升号的吃水相当,略浅那么一分,却是正好能够将东升号搁浅而不至于又较大的冲击,所以在搁浅的时候船上众人并没有发觉。 高山总算是能够彻底安定内心,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看着那雨林,一眼望过去,都是已经成材的参天大树,一定能找到可以用来修船的木料。 因为热带雨林十分茂密,其深处往往难见阳光,所以总是漆黑一片。 但是这种黑,让他总感觉树林中似有野兽,正在悄悄地关注着他们,不似那猛虎一般虎视眈眈,更像是毒蛇,静静的潜伏在暗处,随时准备捕食猎物,发起致命一击。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安,但是由不得他们不去伐木。 吩咐众人下锚,准备登岸。 众人下船之后,一时忘形了,抱在一起又是跳啊又是欢笑,都在庆祝终于得到新生。 不过看到他们只是带上了一些伐木的工具,高山又不放心起来,便将人都叫回,要求一定要带上武器防身,不能走散,必须成群,同时不能深入树林。 众人轰然应诺,领命而去。 大家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只有高山时刻保持着警惕。 这里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片未知的区域,刚才已经问过吴宗昌,他对于这里完全陌生,不知道此时是已经到了摩逸国还是三屿国,但是不论是哪里,高山都不敢放松。 赵大海带领着大伙在树林外围寻找着合适的大树,要作为主桅杆,比较合适的木料有如桦木、松木、樱桃木、金丝柚木、铁力木等,要求坚实、硬且极重,但是这里都没有,也应该不可能有,只是此时顾不上那许多,暂且找到替代的,回去之后再重新返修便是。 然后还要修复船舵,事实上工作量不小。 但是这不妨碍大家的热情,尤其是牛二,尽管一夜没睡,仍然干劲十足,就连高山想要将他叫回去休息都不干,只说大伙都在做事,他如何能睡得着。 他不断挥舞着斧头,利刃一点点将大树劈开,片刻之后,他就挥汗如雨,但是他手中的大斧越舞越快。 突然听“叮”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斧刃之上,让他诧异。 第48章 土人 牛二还在诧异,是什么东西砸到了他的大斧。 就见一支粗糙的箭矢打着旋落在了沙地上,箭矢来的方向正是那树林深处,却不见敌踪。 “敌袭!”赵大海大喊,让众人注意隐蔽。 随着他的叫喊,所有人就近背靠大树,躲避来自密林深处未知敌人的攻击。 高山在船上没有下来,趴在船头。 他仔细地观察着密林中的阴影,发现大树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趴伏着,都是些难以察觉的黑影。 黑影不断变换着位置,迅捷,如果不是他深处高处,可以洞察全场,他也不能快速捕捉到黑影的动向。 东升号距离树林超过百步距离,船上的八斗强弓他能勉强张开,但是他从没修习过弓术,毫无准头。 利用弓箭支援的想法被放弃,以他的能力不知道能不能射中那些黑影,但是失手伤到自己人却是有着极大的可能。 那些黑影看不到人,按理来说应该继续潜伏,等待敌人出现破绽,或是直接退走,避免遇到伏击或意外。 可是这些敌人却是不退反进,不断靠近树林边缘。 难道他们就认为这边都是些泥捏的?被他们几支粗糙的箭矢给吓住了? 也许是,赵大海他们躲在大树后面不敢动。 他看过那支射向牛二的箭矢,极其简陋,一根有些弯曲的不知名树枝上插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羽毛,用来稳定箭矢的飞行轨迹,箭头并不是金属制成的,黑色的,某种被磨得锋利的石头。 牛二也是冷汗直冒,要不是箭矢刚好命中了挥舞中的斧头被弹飞,按照这种箭头的锋利程度,一定能够在他身上扎上一个窟窿。 有感于自己躲过一劫的牛二又在那里傻笑,这个夯货。 赵大海瞪了他一眼,探头去观察敌情,刚看到黑影正在不断接近。 其中离他们最近的黑影只有十步距离,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人,看不清样貌,太黑了,不仅仅是缺少光照的密林中的黑,那人也很黑。 敌人也发现了他,那人突然停下来,手上有了动作。 赵大海看清他的动作,瞳孔一缩,自己也缩回大树后面。 一支箭矢擦着赵大海刚才的位置掠过,将他逼了回去。 伴随着一阵“呜噜噜”奇异呼号,树林中冲出了一群敌人。 敌人皮肤黝黑,身材瘦小,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只是用一块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兽皮遮挡着下身。 他们的装备也十分简陋,只有一把短弓,制作十分粗糙,弓弦像是用什么植物纤维鞣制而成,弓身也只是一根普通树枝弯曲而成,就这样一把简易至极的弓,却险些让敌人偷袭成功。 这些人应该是本地土人,不知道是和原因,见到他们就攻击。 也许是看他们人少,又早早发现了他们的船搁浅在沙滩上,想要抢一波。 土人们毫无组织可言,他们足足有上百人,只顾着呼啸着冲了出来,想要利用数量优势打退赵大海他们,甚至是杀死他们。 土人们手持着木矛石刀呼啸着,随时可能将赵大海等人围住。 不好。 船上的高山发现了不对,一旦他们被围住,很有可能被围杀。 想要他们退回来,却只能将后背送给那些土人,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上藤牌。 高山心下大急,跑回船舱将藤牌堆在船舷旁,“接藤牌!” 说罢,高山将一面面藤牌朝远处投掷过去,藤牌像是飞盘一样旋转着,尽可能地稳定飞行的轨迹,朝树林边缘飞了过去。 只是超过百步的距离不是高山的力量能够跨越的,旋转的藤牌最终落在了离他们有五十步的距离的沙滩上,也就是说赵大海他们还要再往回跑上一段距离。 五十步不过六七十米,如果在坚实的路面上,不过几息时间,但是此刻他们却在沙滩上。 为今之计,必须要有人能够阻止土人的冲锋,吸引土人的攻击,不让土人有机会去射箭。 然后分出一部分人手去抢那些落在沙滩上的藤牌。 他们必须结阵,就像之前抵御海匪攻击的时候那样。 无论是海匪,还是眼前这些土人,这些人永远都只是些散兵游勇,当遇到严整的阵型,即使不是正规军,也足以震慑敌人。 当即就有人要跑去捡那藤牌。 土人已经来到树林边缘,知道赵大海他们就躲在外围大树后面,试探着向那大树围去,就像是在围猎猎物。 这些土人应该是那种渔猎部落,也不知是因为擅长狩猎,还是曾经也进行过打劫,他们对于这样的配合倒也显得纯熟。 有土人发现了有人朝藤牌跑去,虽然不知道那几人要去做什么,但是本着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的目的,立即就有土人举起短弓朝那几人瞄准。 不过这也被牛二发现,他朝身旁几人使了个眼色,冲了出去。 他将一人扑倒,抓住被那他扑倒的土人就向一旁就要射箭的土人甩了过去,将之砸中,其手中的弓箭失了准头,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其他人有样学样,或用手中斧头劈砍,或用随身手刀捅刺,要么伤了一个土人就闪身回到树后躲闪,要么以被杀死的土人尸身为盾。 土人被他们这突然一击给打乱了节奏,没能阻止那些冲向藤牌的人,同时也被吓了一跳,毕竟他们这一方突然就死了好几个人。 他们被吓得退回树林,但是却并未离开,也是还在奇怪,这跟他们想的怎么不一样,难道不应该像他们平时捕猎那些鼠鹿飞鸟一般? 这让他们更加重视起来,平时狩猎的时候,他们也会受到一定的伤亡,就比如狩猎疣猪,经常被疣猪给拱死拱伤,但是禁不住疣猪身上的肉的诱惑,实在是太肥美了。 东升号以及他的所有船员们此时在土人眼中就成了那疣猪,很危险,但是一旦能拿下他们,所能收获的将会非常丰厚。 土人的几名小头目聚在一起叽里咕噜地商量了起来,不知道讨论了什么,有了什么计策,只知道当他们重新回到各自手下当中之后,所有人目光中尽是凶残和贪婪。 他们早就发现了东升号。 他们是生活在附近的一个小部落,平时也就是狩狩猎、打打鱼。 因为这里不是主要的航道,平时少有商船路过这里,如果是大船队,他们会拿着各种土产或猎物来和船队交换东西。 他们尤其钟爱来自大宋的瓷器和布料,当然他们也不止一次想要和人家交换铁器,只是那些商船对于这些不熟悉的土人都很是防备,不跟他们交换,这也是他们没有铁制武器的原因。 清晨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人被派来查看是否有商船到来,然后他就发现了东升号。 第49章 土人(二) 清晨,茂密的树林中走出了一名瘦弱的土人,他比自己的族人要更加瘦小些,长期被族人欺压的他虽然不是骨瘦如柴,但是完全可以这样来形容他。 他又被派去海边,今天他又要挨饿了。 听说昨天有人发现了一个鹿群,想到那鹿肉的香味,他不由地又吞了口口水,只是这应该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只能等一会到了海边,看能不能抓到一条鱼来果腹,要不然看能不能摸到一些海贝吃。 他们部落是按劳分配所得,想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猎人,虽然不能独立狩猎到一头鹿,但是他能跟在后面混吃混喝不是,想至此,他狠狠地咬了一口刚才找到的一颗青色的野果。 果子应该还没熟,但是空空的肚子让他忍着酸涩几口将野果全部吞下肚去,强烈的酸味让他的眼泪都流出了来。 他擦了擦被眼泪和眼屎糊住视线的眼睛,发现海边到了。 今日又是一无所知的一天,耷拉着脑袋,他准备一如既往的走向他经常去的那块礁石,在那里,他平时总弄找到一些贝类。 爬上礁石,眺望远方的大海,什么都没发现。 他回想从前,每当有大船来时,就意味着他能吃饱肚子。 他也很羡慕那些海商,认为那些都是比首领还要厉害的人物,他们总能拿出一些精美的东西,那些被首领当成宝贝的东西。 要是自己也能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就好了,应该也能过上首领口中描述的天神般的生活。 突然,他发现,礁石缝隙中有一条鱼被困在其中,应该是退潮时被困在这里的,不过他最喜欢这样傻傻的鱼,就像那边那条船上的那个人一样。 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条大船,船上有一个人不知道扔了一个什么东西到了海里,然后那人突然又跳进海里。 那人真傻,既然不想将东西丢进海里,为什么会将东西丢下去,现在好了,只能跳到海里去找。 那人跳下去的地方自己也曾经去过,水并不深,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不得一头扎进泥沙里。 他心中大笑,竟然还有比自己更傻的人,突然他收住了笑,为什么要说自己傻?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傻得可笑,还有那艘船也很可笑,竟然没有中间那根木柱子,听说没有那根木柱子,大海船就不能在海里航行,完全没有部落中的那些木舟好用,木舟只要划桨就能走,海船真麻烦。 那船那船 他终于反应过来,有一艘大海船! 对!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不就是来看有没有船路过。 他又看了看那艘船,见海船突然丢下来一个大家伙,听说是叫什么锚,可以让船停稳。 他努力地看了再看,努力想要将船的样子记下来,可是好一会,他感觉好像又忘记了什么,一时想不起来。 突然,他又看见从船上下来许多人,又是跳又是大笑,果然,一船的傻子。 后来,他们又从船上弄下来了许多东西,他没见过,不过从那反光来看,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铁器,听说首领就有一件铁器,平时宝贝得不得了,说铁器坚硬无比,比部落中最硬的石刀还要坚硬。 那些人要去做什么? 他们走向树林,不知道要做什么。 自己要做些什么来着,哦!对了!要回去报告! …… 密林深处,这里有一座部落,这里依山傍水,只要能出门,就不会饿死。 森林中有各种果子,旁边的小河中有各种鱼虾,还有河对岸,那里有各种猎物。 想吃甜的就近林子,想吃鲜的就下河,想吃肥美的肉就过河,这里就是人间天国啊。 部落正中,有一座巨大的木屋,相比于周围的各种用树枝树叶搭建起来的草屋,这就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占地的长宽足足要部落中最高大的男子跨出二十步,这就是部落首领的宫殿。 木屋中,一名黑胖男子正躺在自己的王座之上,左右是自己的美人,他的手不断在那黑亮光滑的皮肤上游走,等着美人将那跟美人一样甜的果子喂到自己的口中,心中感叹,这就是自己的王国啊。 他不知道王国是什么意思,想来应该就是值大部落,难道自己这个部落不够大吗? 想到王国,他又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南方的那个大王国,他们有比自己多得多的部落,他不禁在想,那个王国的首领又过着怎样的生活,一定是有四个,不,有十个这样的美人在服侍。 哎呀!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想想都觉得开心。 他还在那幻想着,自己的部落成为大部落时候的样子,满脸未名笑容。 这时,突然有人闯进了自己的宫殿,口中在大呼小叫,又因为跑得太急,气喘吁吁地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被打断幻想的首领勃然大怒,正要斥责,却又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想了好半天就是没想起来,直到来人平顺了气息,吐出一个字,“船。” 来人正是回来报信的瘦弱男子,他从海边一路跑来,中途摔了不知几跤,围在腰间的兽皮都被扯掉了,来不及重新弄好,只能拿在手上将前面捂住,模样甚是滑稽。 “首领,大船,海边来了大船。” 首领终于想起这人,听说有海船来,眼中都是渴望。 首领的两个美人听了眼中也满是亮晶晶的,不断央求这次一定要换到一些那种滑滑的布料,她们再也不想穿现在的这种兽皮。 首领笑眯眯地刚想说,不想穿可以不穿,反应过来眼前还有其他人。 他问道,“有几条大船,是多大的船?” “嗯,一条,很大很大,有您的宫殿那么长。” 首领眼睛亮了几分,这么大的船一定有很多的好东西。 他又问道,“他们有多少人?现在在哪?” 这人想了又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们有有大概我们部落能狩猎的男人一半的一半人,现在就在海边,他们的船都上了沙滩。哦!对了,他们的船没有那根大木柱子,好像断了。” 首领听他说完,眼前更亮了,他仔细盘算了一会,算出来应该是有四个十数的人,都快开上海滩了,大木柱子断了,那就是没了那个叫什么桅杆的东西,此时海船应该是搁浅了。 首领总算比来报信的要聪明些,判断出海船的状态,那船应该是坏了。 他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然后他没听到后面还有一句对方有许多铁器的话。 “你,快去告诉大家,带好狩猎的工具,一会随我一起去找那大船。” 报信之人听到首领的命令,捧着前面,跑了出去。 那黑亮的小腚随着跑动晃动着,让首领的两个美人捂嘴偷笑。 第50章 围猎 高山已经艰难地爬下船来,背上背着两张弓,又将三壶箭矢牢牢绑在身上,一手拄着鱼叉,一手举着藤牌,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海水中行舟。 那些跑去抢藤牌的水手看到高山也下船了,没有马上回到树林边去接应赵大海他们,而是多等了几息时间,正好高山也赶到了。 “你们几人谁的弓术好些?” 高山将身上的强弓解下,递给了一张给其中一人,其他几人可能还没他自己射得准,剩下的这张只能自己用了。 几人围在一起,将刚刚高山扔下来的藤牌收集起来,朝树林边缘小跑过去。 将藤牌重新抛给躲在树后的众人,藤牌数量有限,只能几人共用藤牌,探头没有发现土人有要攻击的样子,都快速跑向高山。 土人发现了树林外的异动,一下子急了。 土人首领不知道喊了句什么,就见从树林中射出几支箭矢。 这些土人虽然装备简陋,但是准头还不错,可能是因为常年狩猎,没点本事哪里能猎到猎物,几支箭矢都命中藤牌,但是他们错误地判断了藤牌的作用,箭矢被藤牌弹开。 见弓箭没有效果,那首领又呼喝了几句。 只见树林中冲出了众多土人,真的是黑压压的一片。 显然之前杀死的几个土人并没有将他们吓退,这明显是要将他们都留下。 土人没有急于进攻,只是将他们围了起来,口中不断发出怪异的叫声,给人的感觉就是在将他们当成猎物。 被围在中间的吴宗昌这时开口说道,“早听说这边时常有土人为盗,当弱于路过商人之时,便来交易,若商人弱于他们,便成了那盗匪,只是通常他们也不会强攻,只需留下些买路钱,便无事,否则将会驾舟追上来,一旦被追上,便会将人屠戮一空。” 他看了看周围的土人,这些土人好像更加野蛮。 没人知道这些土人是怎么想的,只有那首领知道,此刻他眼中全是贪婪。 这么大一艘船,上面能装多少货物啊,还有这些人手上的铁器,自己一定要得到手,有了这些铁器,自己就能更顺利的成为大王国的首领。 土人首领此时已经陷入痴狂。 他呼叫着,鼓动着众土人攻击,反正他们人数众多。 他们肯定不知道什么才是人数众多。 土人只有两倍的人数,也敢妄图将高山众人一口吃掉。 要知道孙子兵法有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大致的意思就是,如果十倍于敌,就实施围歼,五倍于敌,就实施攻击,两倍于敌,就要努力战胜敌人,如果势均力敌,则要设法将敌人分散而各个击破,若是弱于敌人,就当避免交战,所以弱小的一方若是只知死拼固守,会成为强大敌人的俘虏。 就目前情况看下来,场上双方其实是势均力敌的,土人人数虽然数倍于高山他们,但是他们装备简陋,而高山凭借着手中的藤牌及铁制武器,也可以与土人拼死一战。 但是,那样将毫无意义,因为很大可能会有损伤,即使成为俘虏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现在最正确的选择是离开这里回到船上,利用高大的船身作为防御据点。 随机高山就下令缓缓退回东升号。 土人也随着发现了他们的动向,猎物要逃,猎人们应该怎么做?当然是堵住猎物逃回巢穴的路。 只有在猎物无路可逃的时候,猎物一定会慌乱,久而久之,必定会慌不择路,这个时候才有机会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当然在围猎的时候不能胡乱攻击猎物,狗急还会跳墙呢,更何况这些人都是猛兽,必须要等到猎物精疲力尽或者是露出破绽。 高山等人要走,土人首领自然是不能允许,在他的命令下,更多的土人拦在了退往东升号的路上。 一时之间,高山等人进退不得,相持了下来。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温度回升,紧张的气氛加上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让大家的体力急剧消耗。 所有人早上起来的时候只来得及吃了两口饼,就因为高兴遇到陆地,匆匆上岸去伐木。 尤其是牛二,大半夜没睡,清晨又落水,亏得他身体好,底子厚,而且这里的气温很快就升高,否则病上一场也是有可能的。 土人们就是在等,等高山他们被高温消耗完精力,等他们变得虚弱。 高山等人又硬冲了几次,但是没能冲破围堵,只要他们一往前冲,那首领一定会让人冲击他们的后背,让他们难以首尾相顾。 那首领就在外围叫嚣着,肥硕的身体随着他的奔走一颤一颤,他张狂地挥舞着手臂,肆意地嘶吼,扭曲的面容难掩双眼之中露出的贪婪。 高山早就注意到了他,就是这个人最是显眼,每次自己有所动作,就是这个家伙给让人拖住。 不行,得将这个家伙解决了,高山心想。 这个胖子至少是这些土人中的一个大头目,甚至有可能就是他们的首领。 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攻击他们,带着明显的敌意,既然如此,就不能让他好过。 只是他们此时的手段有限,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弓箭将他射死,说不定能让土人混乱起来。 他找到另外一名弓手,问道,“你可有把握一箭将那人射死?” 这人看到高山所指,摇头道,“不能。” 他解释那人虽然目标较大,距离也不是很远,但是目标一直在快速移动,以他的弓术还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训练才行。 高山又问了队伍中的其他人,都说还不如他呢。 其实也是,虽然他们经常训练,但是弓术可不是那么好练的,他们才训练多久,要不是本来就是卖力气过活的,怕是连弓都难以拉开。 为今之计只能拼一把了,他将弓交给另外一人,让俩人配合着想办法将人射死。 俩人抬弓,瞄准起来。 这边的动作一起,就被那人发现了。 那首领瞥见对面的人群中突然有人举起弓,所指方向竟然是自己,吓得他亡魂大冒,急急将身边的一个手下抓了过来,想要挡在自己的面前。 与此同时,人群之中射出了两支箭矢,锐利的箭锋破开闷热的空气,飞向那首领。 第51章 反击 “噗噗”两声。 高山望去,羽箭将那被拉来做挡箭牌的首领的手下射死,剪枝没入胸膛。 他暗叫可惜,紧接着又是两支羽箭飞出。 那土人首领丢下手下尸体就往一旁跑去,奔他而来的羽箭又错失目标,与他擦身而过。 又射了几轮,均没能命中目标,连一点皮花都没擦破。 他此刻的速度与他的身材全然不符,仿佛有股神奇的力量在推动着他,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跑向树林边缘。 在弓手还在愣神之际,高山一把抢过一张弓,勉力张开弓弦,一箭射出。 “啊!” 那土人首领突然摔倒在沙滩之上,其肥硕的屁股正中一支羽箭,他顾不得喊疼,手脚麻利地从沙地上爬起就继续奔跑。 高山还想再射一箭,可惜那土人首领已经跑出太远,已经不是他能够射中的了。 刚才这一件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其中,以他这个年纪能够勉强拉开八斗弓已经是难能可贵,就不说其他能正常开弓的人,本就准头差了些,更何况现在还距离这么远。 土人首领的逃离似乎让在场的所有土人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们首领远去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也要跟上去。 他跑出一段距离,从屁股上传来的痛感让他有些吃不住,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棵大树旁停下来。 也许是感觉这么远了,应该不会再被射到,就靠在树上想要查看下自己的伤口。 伸手到后,摸到了插在屁股上的箭杆,恰好小心触碰了一下,又是一阵剧痛,痛得他嗷嗷直叫。 被射中的位置太尴尬,就像长出了一只尾巴,得益于屁股上厚厚的脂肪,并没有伤到筋骨。 但是想到这样的伤势,他带着如此众多的人手,竟然还能让他收到这样的伤。 现在暂时脱离了危险,巨大的羞愤感袭上心头,他大喊大叫着,让手下赶快进攻。 在首领的催促下,众土人慢慢朝他们围了过来,包围圈慢慢地聚拢,越来越小。 斩首行动的失败,使得形势更加危急。 距离东升号还有五十步的距离,在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中始终不得寸进。 终于,双方缠斗在了一起,土人的思想还是在狩猎,他们也不和对方拼命,就是时不时用手中的石矛乱戳一气,无法对高山等人造成什么实质伤害,手中的短弓多数射在了藤牌上,但是长时间的乱射,也对高山他们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也非常有限。 他们始终维持着阵型的完整,好在土人箭矢终于消耗殆尽,能够对他们产生威胁的手段又少了一种,让他们的压力大减。 但是他们也不敢随意射杀那些土人小喽啰了,就刚才那一下就已经消耗了三分之一的羽箭,虽然土人无法抵御强弓,但是他们也不是真的傻,看到有人瞄准自己,难道还不知道躲吗,躲在射击死角还是很容易的,前方的藤牌手就是很好的遮蔽物。 冲又冲不动,又无法通过射杀土人,让他们承受巨大伤害而自行崩溃,敌人的首领躲得远远的。 土人就通过这样的模式和高山游斗着,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土人平时狩猎就是这种模式,不与猎物正面死斗,不断骚扰,让猎物攻击不到他们,都是通过经验丰富的小头目协调指挥。 就像现在,几个小头目正躲在人群中指挥着,但凡高山这边那方有丝毫松懈,就会被小头目指挥的土人冲击。 两名弓手被高山命令,寻找人群中的叫嚣得最凶的人。 他已经注意到了,那首领已经不见了,也许是躲在那里治疗伤势,刚才还有几个土人脱离围堵去寻那首领去了。 现在之所以土人还能持续围攻他们,就是在小头目的带领下保持着一定的士气。 高山突然又想到了一个方法,自己这边配备的都是铁制武器,对方的都是简陋的石矛,刚才面对刺来的石矛,水手们选择的只是将它们格挡开。 如果当石矛再刺过来的时候,拼命攻击矛杆,试图破坏敌人的武器,没了武器的敌人还有什么可怕之处? 刚才怎么没有想到? 当敌人没了武器,必然会有所退缩,然后再寻机射杀几个小头目,再来一波冲锋,就算不能直接将敌人冲崩溃,应该也许能冲出包围,回到船上。 多次的不顺利,让高山有些不确定这样的方式能取得多大的效果。 就这样干,高山下定决心。 高山等人瞅准时机,在土人再一次刺出石矛骚扰的时候,不再只是格挡,都是顺势一带,卸掉石矛上的力道,然后就有手持利刃的人朝那矛杆劈去,其中就有像牛二这般手持大斧的,只要被劈中,矛杆不是断裂,就是直接将石矛从土人手中打得脱手。 还有几个没能收住力道的土人,用力过猛,方才因为高山这边只是防守,石矛被格挡了,土人也就可以立即退开,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土人被这么一带,身形不稳,向前这么一个趔趄。 送上门的土人不杀,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直接将他往阵中一拖,就只能听到他的惨叫声。 这种方法奏效,但是却让土人们更加谨慎起来,不敢再贸贸然上前,即使被小头目踢打也无济于事。 既然土人猥琐不敢上前,高山就选择主动出击,朝东升号方向移动。 果然,土人见他们又要逃向海船,又从后方冲了过来。 高山嘴角上翘,“停!”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正这时,后方的土人恰好刺出手中武器,刚好撞上突然停下的众人,又是一顿劈砍,一地石矛头被砍落在沙滩。 武器的损失让土人们更加不敢上前,再几次循环往复之后,土人已经有了要崩溃的迹象。 双方都忽悠损伤,此时土人有了不小的伤亡。 包围已经开始松懈,小头目也终于暴露在弓手的攻击视线中。 弓手抓住时机,连续开弓,如此近的距离,有心算无算,瞬间就有两个小头目被射杀。 首领不在,小头目被杀了两个,其他的小头目心中也慌了,喽啰们的武器也被损坏,就像狼群失去了头狼,獠牙也被崩断,失去了对猎物的威胁,反而随时可能被猎物反杀。 终于,土人们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压力,崩溃了。 在其他小头目的带头逃跑下,四散而逃。 第52章 金 “三郎,可要追?” 高山摇头,“密林之中,情况不明,难道你等不知逢林莫入?” 丛林,尤其是热带雨林,是十分危险的地方,如果贸然进入不熟悉的丛林,无异于自寻死路。 丛林之中,危险重重,不说那毒虫猛兽、蛇蝎毒蚁,单说一个水,如果你不懂得如何取水,看到水源就去喝,那无数的寄生虫会非常乐意在你的身体里繁衍生息。 在丛林中行走,茂密的树冠遮蔽了日月星辰,迷路同样是一个致命的危险。 还有什么未知的剧毒植物,不小心触碰到就足以致命, 太多太多的危险,高山如何能去涉险。 除非有向导。 乘机又砍翻十几个没来得及跑掉的土人,还射杀了好几人,最终止步于树林前。 土人算是被赶走了,大伙也暂时安全了。 这次被土人袭击,吃了人少的亏,有不少人挂了彩。 赵大海找到高山,担心地说道,“我等不能在此久留,虽然那些人被打退,但是不知他们究竟还有多少人,万一他们再来攻击我们,怕是只能退守到船上。” 高山点头,“让大伙稍事休整,处理下伤口,然后尽快安排伐木,早日将船修好,早日离开。” 众人也是累坏了,埋锅造饭,就要吃顿热乎的。 想着就算是要尽快离开,也不急于此一时,很快大火就生了起来。 将鱼干、面饼还有大米加水,大火炖煮,要不是之前遇到了风暴,那些鸡鸭全被大风吹进海里,这会说不得要炖过鸡汤来喝。 很快,鱼干和大米的清香混合着大海的味道飘散开来,虽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却也将这些饥肠辘辘的水手们的馋虫勾了出来。 就在大家将要大快朵颐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传来,原来是那些尸体还没收拾。 为了不倒大家的胃口,只能让人去将尸体草草掩埋,总不能曝尸荒野,那样会招来野兽。 野兽倒是不可怕,但是谁愿意被时时刻刻惦记着。 高山和赵大海还在商量,之前大家都是发现陆地之后太高兴了,忘记安排人放哨,也没有配备护卫,才让土人有机会突然偷袭。 突然就看见赵小乙押着一个土人过来,他用力一推,这土人便摔倒在地。 高山看了眼地上的土人,这是一个干瘦的人,不像之前看到了土人那样面露凶狠,也不想土人逃跑时的满脸惊恐,眼前这个瘦弱矮小的土人只是低眉顺眼,也不敢抬头,就在那趴着不敢动,倒也像是不怎么害怕,只是口中一直在说着什么,他听不懂。 高山抬眼看着赵小乙,意思是在问怎么回事。 赵小乙赶忙回答,“三郎,这人装死,被我给发现了。” “吴宗昌!” 高山将吴宗昌叫了过来,又瞥见赵小乙似将什么东西往怀里面塞了塞。 应该是那赵小乙找到了什么东西,藏了起来,隐隐地好像有那么一点黄。 “何物,予我看下。” 高山伸手要,赵小乙扭捏着还是掏了出来,很是不舍地递给了高山。 原来是一个金黄色的手环,手环没什么特别的,制作粗糙,含有杂质,但是禁不住它是黄金啊。 难怪刚才赵小乙那么不舍。 这个时代有这么一个传统,谁找到的战利品就归谁,赵小乙还以为高山想要。 “呵呵,安心,我不要你的,待会还你,我有话要问你。” 还未等他继续问赵小乙,吴宗昌此时听到高山的召唤,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三郎,找我有何事?” “你可听得懂他说的话?” 吴宗昌已经注意到了地上趴着的土人,仔细聆听了一会,皱眉思索起来。 “三郎,应是能听得懂,只是口音有些怪异,且等我问过之后再说。” 说罢,吴宗昌便和那土人交谈起来。 又是好一会,吴宗昌结束了交谈,对高山说:“三郎,可以交流。” “你问他,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袭击我们?” 又是一番问询,连蒙带猜,总算得知了这些土人是什么人。 只是一个土人小部落,位于现在所在位置的东南方向,穿过密林可以直接寻找到,距离也不是很远,通过土人的话猜测应该是不到一里地,因为从他发现东升号搁浅到土人来袭的时间很短,看来这片林子不是很宽。 部落坐落于一条小河边,小河直通大海。 至于袭击他们的原因,这个土人说不清楚,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而且看他那蠢笨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不过得知是在他将东升号的现状汇报给他的首领之后,首领便立刻召集部众来袭推测出,是以为东升号这边的人都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揉捏,想抢他们,这个土人原本还以为要来和他们来进行交易。 这个土人名叫咚,此刻正趴在高山面前,按照吴宗昌的解释,说是他请求成为高山的奴隶,愿意侍奉高山。 高山听完这些便不再理他,又问起赵小乙,“这个金手环可是从那些土人尸首上得来?” 赵小乙回答,“是的。” “人人都有?” “倒也不是,就那几个小头目身上有,我得了一个,还有两个给那……呃。” 赵小乙说漏了嘴,有些尴尬,见高山像是没有要再说什么的样子,便放下心来,只是眼睛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那金手环。 还在思考中的高山察觉到赵小乙的眼神,笑了笑,将手环还给了赵小乙,让他去休息。 咚看到了赵小乙接过金手环之后那开心的表情,忙伏地再次向高山行礼,然后跪在地上,手却伸进了自己的皮围裙里,一阵摸索之后,也拿出了一个金灿灿的一指宽,戒指不像戒指的金圆环。 他将金圆环捧在手心里,双手奉上,想要献给高山。 想象着他掏出来的位置,高山脑门上全是黑线。 对着吴宗昌说:“你问他,这种东西他们多吗?从哪来的?” 他有预感,可能知道了现在的大致位置在哪了,只是要再确认下。 “三郎,他说这金子他们部落里有很多,人人都有,不过部落首领最多,要几个强壮的成年男子才能将之抬起来。” 吴宗昌说完之后直咽口水。 要几个壮劳力才能抬起来,那不得有几百斤! 高山对此没有概念,他从来没见过几百斤黄金是什么样子,只知道那是很多钱。 但是由此可以知道,他们可能来到了吕宋本岛的西北海岸了。 因为吕宋岛上有黄金,这是他从前世一名在那里做黄金矿工的亲戚口中得知的,他那亲戚在矿里挖黄金,每年能赚给十几二十万,就是辛苦了些。 而且还有一点让高山确信他们现在身处何处,咚说黄金是在河床里捡到的。 第53章 平原 “嘿吼!” 水手们喊着号子,将一根巨木吊上东升号。 这根巨木有人脑袋那般粗,因主桅杆所需木料的质地必须要足够坚硬,挑来挑去,找了这么一颗。 巨木通体笔直,长两丈余,时间有限,只来得及将枝杈削去,多余的突出位置打磨得尽量平滑,不会在升帆的时候刮破帆面,也来不及刷上桐油之类的东西,也没必要。 新的尾舵已经安装完毕,仅仅只是足够坚固。 东升号上还储存了不少板材木料,以备不时之需,既可以用作修补船只的材料,又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用作燃料,毕竟现在临时的淡水制作工具还是很有用的。 高山决定等回到临安之后,就让苏铭抽空将之改进优化,就算只是自用,也是对航海的一大保障,而且,还可以卖给其他海商,虽然不长久,很快就会被人识破原理,自行仿制,但是这不妨碍他赚一波快钱。 试了试主桅杆的牢固程度,感觉可堪一用。 这时,之前跟随咚穿过密林的燕七几人回来了。 “三郎,果如那土人所说,我几人穿过密林,行了一里多地,就找到了那土人村寨。村寨不大,方圆里许,人口应该有二百余,其中成年男子已不足百人。有一条大河,流向西北方。” 燕七此人为人忠诚本分,却不失精明,其目力极好,船上的了望手就是他带领的,唯一可惜的是,不会用弓,白白浪费了他的眼力和良好臂力。 在修复东升号的时候,高山不放心,始终担心土人逃回去之后会不会重新集结人手再来攻击他们,便让燕七跟着咚去侦查一番,同时也是看看这咚是否说谎,欺骗于他。 咚在请求为奴之后,就一直赖着不走,就是求着能够想他一样能够出海,说什么自己憧憬在海上的生活,仰慕能够在海上乘风破浪的人,还说什么自己吃的少,干活多,只求收留。 当然这是吴宗昌翻译之后的话,不过高山看他虽然有些蠢笨,倒也是个有梦想的人,暂时将他留下。 “那些土人在做什么?” “我等不敢靠的太近,只在远处林中观察,不过那些土人并未有迹象要来寻我等的晦气。” 既然土人不会再来,高山也就不再关心,不过他最关心的是那条河,或者说他关心的是黄金。 从咚口中,他没搞清楚这黄金从何而来,只是说从河里捡到的,哪条河,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 让燕七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知道那河是不是就是土人部落边的那条。 他问燕七,“那河如何?” “河水深,水流湍急。” 能捡到天然金的河流一定不是这样的河,一般是河水从河流上游冲刷矿脉,将金砂冲到下游。 也是高山想当然了,他还想知道能不能一个黄金矿脉。 无疑黄金矿脉是一个巨大财富,但是现在他可没有机会去探矿,也就只能打打可能捡到天然金的河流的注意,如果能捡到块狗头金,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也能判断出哪里可能有矿脉,说不定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偷偷来开采。 不过那是以后有了实力之后的事情,否则空有金山却守不住,终究只是一场空。 “算了,既然你们都回来了,我们便可出发,离开这里。” 不过他还是决定明日沿着海岸线往东北方航行一段距离,要找到那河流的入海口,他们需要补充淡水。 趁着潮水还没落潮,将搁浅的海船重新弄进海水中,风力推动着东升号原理海岸。 再次感受到风帆之力的大家欢呼起来,重新掌控自己命运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初登海船的咚对一切都是新奇的,只是语言不通,只能在甲板上到处看。 高大的船身,长长的甲板,高耸的主桅杆,巨大的风帆,一切都让他感觉伟大,心中的敬畏之心更甚。 咚没有姓名,咚这个名字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意外跌到,后脑重重砸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咚声,从那以后,所有人就开始叫他咚。 得知原因的高山哈哈一笑,想着既然这人跟了自己,不若给他改个名字。 这人嘴笨,高山也不指望他能能说会道,瘦弱成这般模样一时也干不了多重的活,还要先养养。 高山想着想着就觉得留下这个人吃了好大的亏。 既然不需要用到他的嘴,将咚去掉口,从此之后就叫他阿冬,而且他出生在热带,从来没见过冬天是什么样子,而且他对于外面的世界无限向往,一南一北,这样一对比也挺好。 将阿冬丢给吴宗昌,目前只有他们俩能够交流,也好让他学习汉话。 远离海岸,同时也让大家有了安全的感觉,这很奇怪,大海之上同样是危险重重,只能说实力的弱小,让人没有了安全感。 东升号沿着海岸线朝着东北方缓缓前行。 航行了大半个时辰,海边的密林也越来越稀疏,渐渐的,一片小平原出现在眼前。 平原被一条河流分割开来,河流南边就是密林,河流北边就是平原。 这片平原还算蛮大的,占地面积可能得有个数万亩,平原上翠绿一片,长满了不知名的小草,成群的长得有些像鹿的动物正啃食着青草。 在这片草地的东边是一片群山,从山中,有一条小河流出,与那条大河交汇,清澈的河水与冲入主流的浑浊之中,泾渭分明。 好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 河口水流很急,从上来带来的泥沙使得此处水道复杂,不适合下锚停船。 又继续航行了一段距离,在离海岸一百步的海面上停船。 趁着大伙取水之际,高山带上几人,想要在这平原上转转。 青草不深,不像北方草原那种过膝的高度。 阿冬指着草地上的那成群的动物,激动地在说些什么。 吴宗昌翻译,说是本地的一种鹿,肉很好吃。 高山没有关注这些,继续向前走着。 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那条小河边,河水很浅,与其叫它为河流,还不如称它为较大的溪水。 溪水潺潺,水底尽是形状各异的鹅卵石,少量黄色的细沙随着溪水流淌。 水中有很多鱼虾,阿冬直接下水去捞,很快就捞到不少。 阿冬拿其一直活虾,将虾头扯下,就往嘴里送,嘎吱嘎吱吃得很香,还亲自弄好一只要给高山品尝。 高山拒绝,鬼知道有没有寄生虫,而且,虾线都被他吃下去了。 高山只是在溪水中翻找着什么,石头之下,乱石之中,又从水中捞起几把细沙,只因阿冬刚才说了,他们部落就是在这条溪水中捡到的黄金。 第54章 大水 捞了很久,高山一无所获,其他人不知道高山在找什么,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阿冬吃了好几只活虾之后就被高山制止了,对于主人的命令他只能无条件服从。 他这种粗鲁的吃法只获得了其他几人的嘲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吃不好,多鲜嫩啊。 什么都没找到的高山只能败兴而归,路过鹿群的时候还射杀了几头鹿,总算有所收获。 这段时间众人高度紧张,一直在警惕着来自大自然的威胁,又有土人袭击,不少人挂彩,今晚可以给大家加餐,顺便还可以喝点酒。 东升号上是有酒的,这年头,但凡出海,都会自酿些酒水,只是些普通的米酒。 虾可以做成白灼虾,河鱼熬一锅鱼汤,至于鹿肉,烧烤、肉汤全都安排上。 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发物,可是谁在乎呢? 这年头,尤其在这海上还行数月,想要吃顿鲜肉谈何容易。 而且只是些皮外伤,又没伤筋动骨。 将所有食材收拾妥当,夜色降临,繁星初上,众人兴高采烈地点燃篝火。 所有人都来到岸边,围坐在一起,只等着高山将美食烹饪出来。 今夜,高山将大厨的活给抢了过来,他也不是什么君子,不在乎什么君子远庖厨。 没有什么香料,只是简单的撒了点盐,大家也吃得一个喷香。 阿冬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要吃掉了,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虽然从前也尝过盐,但是从没有过这样美味,他吃得泪流满面,而且将自己吃撑了,也没见有人来抢他的吃的,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遭遇,从前但凡他有了点好吃的,都得躲着偷偷吃,不然一定会被其他人欺负。 他为自己能够遇到高山而感到万分庆幸。 “轰隆隆!” 众人还在推杯换盏的时候,远方的山中传来阵阵雷声,观雷声传来的方向,很远很远。 而此时头顶的星空还是繁星点点,在篝火的映照下,大家欢声笑语,载歌载舞。 “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声,天边也已经能够看到那闪电的亮光。 起初大家都觉得没什么,不以为意,该吃吃该喝喝,认为那还很远,可是小半个时辰过后,越来越近的雷声似乎预示着即将有场大雨就要袭来。 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了,担心一会真下雨,便收拾起来,准备一会都转移到船上去。 也不着急,将各种锅碗瓢盆、吃剩下的鹿肉,通通装上小舟,朝东升号划去。 所有人都在忙着,只有阿冬还蹲在河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阿冬,你在那做什么?”吴宗昌问道。 阿冬回头,看是吴宗昌,很是恭敬地回答:“吴先生,河水,河水不对。” 吴宗昌哈哈一笑,只以为阿冬又在犯傻,“河水能有什么不对?快来帮忙,要回船上去了。” 阿冬挠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以他的脑回路,就是想不起来。 高山也发现阿冬的异样,便问吴宗昌,“何事?” 吴宗昌笑着说道,“无甚大事,就是那阿冬又在那犯浑,盯着那河水好半天,说河水不对,河水能有什么不对,难道水里还能有金子不成?” 高山本也没多想,毕竟今日他已经将周围都查看了一遍,这里并没有发现金子,只是瞥了一眼河水。 这一看不要急,却将他吓了一跳,他记得河边有一块大石,石头的形状奇特,不似一般的那种奇形怪状,也不似被河水冲刷过后变得圆润没有棱角,感觉就像一张石凳,插在河边的泥沙里。 大石离河面本应有一步之遥,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它没被河水冲刷,而此刻,大半已经被河水浸没。 这是河水涨了?这才一顿饭的功夫,就涨了将近一尺深。 高山记忆中只有一种情况会有这般现象,那就是山洪即将到来。 按道理来说,热带雨林植被茂密,保持水土能力强,大量的降水依然容易快速下渗,不易汇集形成山洪,除非遇到地势起伏特别大的地方,降水量激增,水流陡然增加,汇水量超过了河流的承载能力,才有可能形成山洪。 不过不管有没有可能,河水的异常现象不容他心存侥幸。 就在这个时候,阿冬也终于想起什么来了,拉着吴宗昌大喊大叫,又跑到高山身边,拽着他就要跑,很焦急。 吴宗昌听明白阿冬的话之后也脸色大变,“三郎,阿冬说山神发怒了,会派来大水,将所有人都冲进大海,喂了海中的神兽。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有洪水要来。” 果然,这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看来阿冬曾经遇到过。 来不及细细问阿冬,山洪可能还有多久会到来,只能争分夺秒,与那洪水抢时间,就在这片刻功夫,河水又上涨了半分。 “所有人,快登船,来不及上船的往旁边地势高的地方跑,山洪要来了!” 东升号上只有一艘小舟,此时大伙都听到了高山的话,有曾经遇到过山洪的人对高山的话深信不疑,纷纷朝小舟上爬去。 人是无法和洪水对抗的,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人是多么的渺小。 其他人还在疑惑哪来的山洪,可是等发现洪水来的时候哪里还能跑得掉。 高山将还想爬上小舟的人扒拉下来,此时小舟已经满载,再上人怕是要翻。 带着其他人朝北边没命地跑,只是这里是平原,天又黑,能分辨出方向就不错了,那有时间找到地势高的地方,只希望这山洪能影响的范围有限,他们能跑得够远。 众人跑得气喘吁吁,抹黑跑了得有几百步,可是没人敢停下来,幸而跑在最前面的人举着火把,只要跟着火把的亮光跑,还不至于跑散。 阿冬跑在最前面,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右前方招呼着众人跟着他走。 他所指的方向此刻正有一群绿莹莹的光点在闪烁着,将所有人都吓住了,难道是狼群? 在众人的认知中,夜间看到成群的绿色光点,不是萤火虫就是狼。 所有人不敢乱动,害怕自己的动作会引来狼群的攻击。 因为有过上次被土人偷袭的经历,此次上岸大家都将武器带在了身边,缓缓将武器拿在手中。 阿冬还在奇怪,为什么他们停下来不动,为什么要拿出武器? 他出声问吴宗昌,发生了什么? 当得知他们以为那些是狼,他咧开大嘴笑着说那些只是鹿,那边是一处小土丘,可以到那里去避一避,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狼。 吴宗昌有些尴尬地看着他那在火把的光照下分外显眼的一口黄牙,转告给高山这个消息。 这才将大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都急忙朝那土丘跑去。 在火光之下,鹿群的身影彻底看清楚了,心也就彻底放下了。 想来这些鹿应该也是来这里避难的。 在大自然中,野生动物往往比人类更懂得趋利避害,每当有什么自然灾害来临的时候,动物们总是比人类更早发现。 既然都是来避难的,此刻众人也不想伤害鹿群。 鹿群也知道这里是最好的避难的地方,只是往边上退了退,并没有因为害怕人类而选择离开,只是与人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彼此互不侵犯,泾渭分明,给人一种难得的和谐的感觉。 “轰轰轰!” 远方传来隆隆的响声,高山从未听过,一旁的阿冬则是缩成一团,身体不住地颤抖。 紧接着,倾盆大雨落了下来,火把被淋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只有周围人群的气息,和一侧的鹿群,还有远处海面上东升号上的灯光。 第55章 土人部落 一夜过去,这场暴雨来的快去得也快。 清晨的阳光温暖了大地,也温暖了冻了一夜的众人。 河水回落下去,但是河滩两侧一片狼藉,泥沙将草地覆盖,到处都是枯枝败叶,到处都是从上游冲下来的碎石。 天一放亮,船上的人就驾着小舟上岸,焦急地四处寻找着没能赶回去的众人。 “我们在这!” 听到了呼喊,小丘上的众人急忙回应。 太可怕了,这里的景象将所有人都吓坏了,如果不是昨天夜里阿冬带着大家找到这处小丘,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会殒命于此。 几乎所有人都对阿冬表示感谢,只是语言不通,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对他报以微笑。 阿冬能感受到大家对自己的认可,就连一向严肃的高贵的主人都给了他一个和煦的笑容,激动的他就在那里一个劲地傻笑。 湿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非常难受,尤其是水分还在不断带走他们的体温。 还好昨夜大家都吃了不少鹿肉,鹿肉是大补的,能够给人补充气血,加之本身都是年轻人,气血旺盛,都还能熬得住。 “哎呀,要是此时能有口肉汤喝就好了,刚刚怎么没猎头鹿。” 高山给了牛二一个白眼,也亏得他能说出这种话,人家鹿群昨夜还能与他分享避难地,这人转头就要吃人家。 人家鹿群见没了危险早早就离开了,估计就是害怕像牛二这种人,就算想吃鹿肉,那也得等以后。 “快让人想法生火,昨日的鹿肉不是没吃完吗,赶紧熬锅汤,给大家暖暖身子。” 只是这里到处都是湿的,一时也找不到干的引火物,只能等待从船上运些过来。 等大家都喝上肉汤的时候,太阳已经将大家的衣服都晒得差不多干了。 高山一边喝着肉汤,一边观察着四周。 本来这里已经被他当作了一个可以移民的所在,这里水草丰美,土地肥沃,可以开垦出万亩良田。 只是现在看来,这里竟然有面临洪水的危险,如果一直会如此,恐怕只能另作他选了。 他抬头看想远方群山,突然发现原本翠绿的青山,塌陷了一角,山体中红红的泥土裸露出来,应该还有大量的山石。 再看那河流,似乎来源方向正是那片山。 原来是发生了山体滑坡,可见昨夜那边的降雨何其之大。 难道以后来到这里还要治水?又或者这只是偶然?不对,阿冬说他以前也见过,不过应该不常见。 真是头大,或许要往上游去探探? 只是此时大家归心似箭,要往那上游去,不知又要花费多少时日。 还有那土人部落,也是一个威胁,不过暂时却不用担心,今后有了人手,这个土人部落还是好解决的。 “三郎,快来看。” 看什么? 只见好几人围在河滩边上,不知道发现了什么。 河滩上一具尸体正趴那,浑身被污泥裹着,脸都扎进泥里,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在河对岸,还有好几具,都是已经死了多时的了,这个时候能在这里的只能是那土人部落了。 土人部落怕是在昨晚的洪水中遭遇不幸,不知那部落还在不在。 阿冬看着族人的尸体,心有戚戚,这几人他都认识,平时没少欺负他,但是毕竟这些始终是自己的族人,得知他们的死讯,终究是有些悲切。 这时有人提议,“要不我等去阿冬的部落看看?” 吴宗昌也颇为同情阿冬,问他,“阿冬,你还有亲人吗?” 阿冬摇摇头,“我没有亲人了。” 即使这些人曾经还是他们的敌人,但是敌不过自然灾害,就此魂归于此。 “走,一起去那边看看。” 高山也觉得有必要去看看,不管是对于阿冬,还是出于要去看看未来可能存在的威胁现况如何。 不过情况不明,而且大家都很累,怎么也得休整一下,顺便做好准备,去的时候得全副武装,至于去的时候会不会太晚,他又不是要去救援,晚点就晚点。 等到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已过正午了。 说是全副武装,也就是手中的刀和藤牌,背上的弓。 还有牛二,背着一个大竹筐。 “牛二,你背的是何物?” 牛二嘿嘿一笑,矮身让高山看清筐中之物,竟然是陶罐。 “这是那火药陶罐?” “是的。” 高山没想到牛二竟然还将这东西带上了东升号,他以为这些东西都还在贾义那边呢,早知道这东西还在,之前被袭击的时候,扔伤两个,就算炸不死几人,也可以轻松将他们吓跑。 “有没有受潮,还能不能用。” “三郎放心,我有好好保存,保准一点一个响。” 有了这个陶罐,对于接下来的行程,高山也就更加放心了。 送走众人,那些留守的船员们重新将小舟驶回东升号,东升号远离海岸才是最安全的。 一行人总共有二十一人,弓总共带走了一半,十副,浩浩荡荡沿着大河赶路。 这是高山第一次深入雨林,比之在外围看到的,此时看到的景象更让他心惊,这才刚进入雨林,就已经感受到是怎样的危险。 如果不是有阿冬带领怕是早就死于各种危险之中,就在刚才,一堆看似不起眼的烂树叶中游走出了一条毒蛇,毒蛇也是那种可以轻易融入周遭环境中难以被发觉的。 还有什么地方能踩,什么地方要绕路,什么地方可以渡河,什么地方的河边不能靠近,等等等等,没在这原始丛林中生活过,只能算是这里的养料。 就在刚才,有人的脚被一只赤色小虫给叮了一口,他自己都没在意,觉得没什么。 阿冬却紧张地让他不要乱动,在周围找了一圈,最后找来几种树叶啊、草啊什么的,放在口中嚼碎,敷在伤口之上。 阿冬告诉大家,那种虫子咬了人之后,如果不及时敷药,半天之内人就没了,吓得大家对着密林中充满恐惧,只觉得后悔为什么要来这里冒险。 按照阿冬的说法,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多多注意,就不会有事情。 毒虫的出现让高山也提高了警惕,往往都是在不经意间,危险就从脚下而来,裸露在外的小腿是最好的目标。 脚上有鞋,他不是很担心,只要不乱踩什么就行。 小腿也简单,用布包裹起来。 在出发之前,他早有准备,准备了许多长布条。 本来他只是想着长途行军,有了这些布条,可以做成绑腿,也是可以缓解疲劳,同时也可以对脚踝起到保护作用,万一受了伤,还可以包扎伤口。 只是大伙都嫌麻烦,没人愿意绑,现在却都在争着绑好。 走了一个多时辰,在躲过了几次来自水中鳄鱼的袭击,众人总算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第56章 土人部落(二) 在走过最后一处河湾,土人部落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此时的部落村寨有的只是一副惨像,房舍倒塌,尤其是靠近河岸的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到处都是破木板、杂草、碎屑,岸边有许多死人,还没来得及收拢,被河水浸泡的鼓胀的尸体随着水流的冲击随波摆动,整个村寨尽毁,只有最高处的那座最大的木屋还算完好。 他们这一行人的出现很快就被村寨中的土人发现,这二十来人的队伍引起了土人的骚动,前呼后叫的聚集了几十人,朝他们这里赶来。 这应该是这个部落仅有的男丁了,这些人此刻在面对可能是外来入侵的敌人倒也显得挺团结的,不像之前攻击他们的时候,没怎么坚持就四散而逃。 不论土人们是否团结,还是出于无奈,要保护自己的村寨,总之对于高山等人的出现肯定是带有敌意的,而且此时村寨的境况也不允许他们友善地迎接远来的客人。 更何况,当土人们接近高山他们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这些人的身份,却是些恶客,这让他们更紧张。 面对对方已经组成的小小阵型,慌乱的土人们只能用大喊大叫来恐吓众人,想要将他们吓走。 高山只是来打探虚实的,没有想过要对土人们怎么样,倒也不是他圣母心发作,只是想来看看这些土人还能不能对他未来的移民计划造成威胁。 就目前看来,土人损失很大,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威胁了,反而是自己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危险。 高山叫来阿冬,想要他去和对面沟通一下,毕竟阿冬曾经是他们的同族,应该能够说上话。 土人们此时紧张地看着这些恶客,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仅有的两名小头目商议了一下,就带着其他人慢慢逼近,企图将敌人逼退。 后排的弓手见土人逼近,本能地张弓搭箭。 土人们又见到了昨天的那种能射出铁箭头的弓,吓得不敢再上前一步,离得老远,远离射程。 他们的首领自从昨天被射中一箭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听说伤势很严重。 高山正想让大家放下弓,却听牛二大吼一声,“闪开!让我来!” 牛二一阵助跑,手中甩出两个陶罐,上面的引线正冒着青烟。 双方十几丈的距离对于牛二来说仿佛不是问题,陶罐落在土人几步前的泥地上,还好是泥地,陶罐没有碎。 牛二扔的有些早,按要求,应该再等一息时间才能扔。 土人们看着敌人突然扔过来两个东西,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东西,结果只是两个陶罐。 这东西他们也会烧制,知道只有砸中人才能造成伤害,都哈哈大笑起来,嘲笑敌人的无能,还有个土人跑过去踢了一脚陶罐。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随着两声巨响,这名土人被当场掀飞,同时伴随着其身上的血雾炸起,变得血肉模糊,重重摔在地上。 火药陶罐中被添加了不少石子,当时没能弄到铁屑,不然将会更加有趣。 破碎的陶片以及石子,在爆炸产生的巨大动能作用下,高速朝四周横扫过去。 土人们被炸倒一片,除了几个被当场炸死,其余人身上被碎片石子给打得满是伤口,血流不止,土人们惊恐得丢下受伤的同伴转身就逃。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手段,这些人竟然能召来神雷,一定是他们触怒了神灵,被降下了神罚。 逃跑的土人回到村寨中,通过他们的口,所有土人都知道了外面那群人能召唤神雷的事情,结果又是一阵恐慌。 原本躲在废墟中的老弱妇孺纷纷逃向首领的“宫殿”,需求首领的庇护。 巨大的响动不仅仅将土人吓到了,也吓到了高山他们。 爆炸是全方位的伤害,碎片不止是对土人造成了伤害,碎片也朝着他们而来。 经过十几丈的距离,碎片携带的动能大幅度减弱,却仍然给他们造成伤害。 尖锐的碎片打在他们身上,虽然已经不能刺破皮肉,却能将人打的生疼,连忙举起藤牌抵挡,直打得藤牌噼啪作响。 瓷蒺藜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其装药量比这种火药陶罐还要多半斤,造成的动静却没有火药陶罐要大。 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难道是丁见山给的火药要好些? 暂时想不到原因,便只能放下,既然土人逃了,他决定进到村寨里看下,尤其是那些土人逃入的那座大木屋。 他们一路走着,同时还在防备着周围,怕仍有土人藏身在废墟之中,会对他们偷袭。 等他们快到了那大木屋前,都没有再遇到土人, 众人在大木屋前停下,全村寨就这个木屋地势最高,面积最大,受到的损伤最轻。 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甚至有人提议直接扔几颗火药陶罐了事。 阿冬走上前,请求让他进去。 众人这才想起来此的目的,是配阿冬来看看他的部落的损失情况,只是被刚才那次冲突搞得他们一时忘记,就想教训教训这些土人。 再怎么说这些土人都是阿冬的族人,张口闭口就是要全灭人家,只能尴尬地讪讪笑着。 阿冬进去没多久就又出来,来到高山面前跪下,说了一大通话,看来得让吴宗昌尽快教会阿冬说汉话,这交流不便,很是麻烦。 翻译下来才得知,是土人们投降了,自请为奴,只求不要杀他们。 高山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他也没指望这些土人能为自己做什么,既然这些人选择臣服自己,那么也算是解决了一个麻烦,现在只需要搞清楚,这里是不是经常发生山洪,还有哪些自然灾害,这里究竟适不适合作为未来移民的地点。 而要想了解这些情况,最好的途径就是问本地人,尤其是本地老人,他刚才就看到了有不少老年土人也躲进了大木屋。 阿冬重新走进木屋,过了一会便带领着所有土人走了出来。 阿冬走回高山身侧,对着所有土人介绍了高山,然后土人又是跪了一地。 高山扫视了一圈土人,却没发现昨天见到的那首领,这人他不准备留,只因他敢带人来袭击自己,在高山心中,已经是必死之人,便问阿冬人在哪。 阿冬指向木屋内,说是伤得太重,又被昨天的山洪给惊吓到了,此时正躺在里面。 没管其他土人,高山带人径直走进大木屋,就见到正中一张木榻上躺着一个大胖子,面色灰白,胸口正慢慢起伏着。 高山略微靠近一些,看了几眼,便知道,这人怕是不行了。 第57章 金子的消息 高山打量起这个木屋来,这木屋在他看来还不如临安城外那些生活困苦之人自建的草庐,陈设陈旧,摆放杂乱,也许是有人帮忙打扫,倒是不见脏乱。 这人受伤之后,屋子里有了一股腐臭的味道,难闻至极,几欲让高山退出木屋。 只是当他看到一物之后,便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那是一尊神像,不知是哪门哪派的,没什么特别的,唯一惹人眼的是它那黄锃锃的材质。 跟进屋的人眼睛都看直了,他们都没见过如此大的一块黄金,这得有个上百斤。 “牛二,你带两个人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牛二可信,有他在必然不会让这尊金像有任何闪失。 高山深吸一口,平复一下见到如此多黄金的心情。 就在刚才他看到金子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以前人们说得,当金子成堆摆放在自己眼前的那种震撼的感觉,更何况眼前的是巨大的金像,它更直观,更具体。 这是一种极致的诱惑,这种诱惑使得他第一次对某种单纯的事物有了一种奇特的感觉,这种感觉叫贪欲。 黄金不能吃也不能喝,但是它能换来所有能换到的东西,世上的人都为它着迷。 就连这里的土人,根本不知道黄金的价值,但也无法阻止他们对黄金的喜爱。 他已经默认这尊金像就是自己的了,不对,是自己这些人的了,至于原主人,就让他在那慢慢等死。 是时候解决外面土人部众的问题了。 走出木屋,外面的土人们还跪着的,头埋得很低,不敢窥视高山,只是膜拜,仿佛高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般的存在。 结果吴宗昌走过来,憋着笑说道,“郎君,这些人将你当成了是神仙派来的使者,说之前袭击了我们,是冒犯了神仙,请求你的原谅,给你赔罪,愿意世世代代为奴,侍奉你,只求你不要再降下山洪,不要再引来神雷。” 说完,他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了嘴,背过身在那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古人在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往往会往神秘的方向去想,就像现在。 可是吴宗昌竟能笑成这样,让高山也觉得好笑,好像他吴宗昌有一天遇到了未知的不可力敌的事物的时候,就不会像今天这些土人一样似的,只怕到时候更加不堪。 这只是认知水平的不一样的结果,这些东西在吴宗昌看来是可以接受的东西,但是在土人看来就是不可触摸的神奇之力。 高山让阿冬将土人中的老人以及管事的找出来,他有话要问。 他想要知道这附近的具体情况,问他们最合适。 一番交流下来,随着这些人的诉说,高山的心情是越来越高兴。 首先是自然灾害的问题,这里时常有暴雨,但是山洪倒是不常发生,这和他设想的一样,热带雨林植被茂密,保持水土的能力很强,大雨将下来之后,很快就会渗透被雨林中树木复杂的根系系统保留,难以形成较大规模的洪峰,就不会出现山洪。 只有当上游出现了什么变故,才有可能是的雨林来不及将降雨吸收。 比如上游河道被阻塞。 另外这里其他的自然灾害可能就只有台风了,但是这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了,就算在大宋的东南沿海也经常会有台风来临。 这么一算下来,此地还真可以作为他的移民的首选之处。 在这里,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然后就是他最关心的黄金的问题。 从老人口中得知,这些黄金的确是从水中捡到的,却不是阿冬说的那条溪流,是在眼前这条河的上游。 要从这里前往上游,步行的话,要走上三天,然后会见到群山,山中有很多溪流汇聚到这条大河里,金子就是在那些溪流里找到的。 当初他们部落就是生活在山脚下,但是那边物资匮乏,便在首领的带领下迁徙到了这里。 另外首领的那尊金像就是用在山脚下找到的一块巨大的金色石头制成。 这就足够了,由此高山可以确定,那些溪流的源头处可能有处矿脉,可能就在那些山中。 那么,便只能先委屈下大家了,不管大家是不是归心似箭,他一定要去看看。 又从老人口中得知,附近方圆百里并没有其他的部落了,只有他们。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就是一个最适合移民的地方。 高山都已经开始畅想起来,要在哪里开垦良田,那些鹿是不是可以饲养起来,这里林木众多,可以砍伐木头建造房子,这里有爆发山洪的可能,即便土人说了难得一遇,大不了开挖一条水渠。 还有等到时候都稳定下来了,还可以去淘金。 想法是好的,他却想得有点远,目前还是先证实一下真的能找到金子的存在再说。 这时,阿冬又捧着一大堆金子过来。 “阿冬,哪来的这么多金子。” 原来是阿冬得知高山对金子很感兴趣,就跑去和族人说,然后那些土人们纷纷将自己的各种黄金制品贡献出来,说是要进献给天神使者。 高山想着既然如此,便就笑纳了。 这些都是他的资本,说不得还要用这些黄金利诱众人跟随自己去河流的上游。 到时候每人给点,人人有份,在利益的驱使下,有几个人不会心动? 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高山让土人离去,让他们去重建家园。 而他将其他人召集起来,说起了黄金的事情。 先是让大家将那堆黄金分了分,还给船上留守的人分了一分,差不多没人都分到了一两,这些黄金如果拿回去卖,差不多能卖到个三四十贯钱。 对于高山只口不提那尊金像,大家也都认为理所应当是由高山独得,这样才合情合理。 至于这尊金像,还是暂时留在这里,等回去的时候一齐带走。 不过还是要派人回去一趟,主要是将船上人的那一份送回去。 这项任务自然交给了牛二,让他带着两人立刻回去,顺便带些工具过来。 一是要用作后面运送补给只用,沿河而上自然用不上,但是回来的时候总不能还走回来,扎些木筏,顺溜而下,岂不是快上很多,而且万一开路要用,也比手上的手刀好用。 同时,也可以帮助土人重建家园,收买人心。 第58章 匆匆的寻金之旅 三日之后,一行人出发,沿着河流,去寻找那存在金子的地方。 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是有惊无险,在土人的引路下,又走了三日,总算到达了之前提到的大山。 土人部落在得到铁器的帮助下,顺利重建,又提供了一些粮食给他们,让他们感恩戴德。 得知高山要去到上游,主动提出带路,还主动派出仅剩的一半壮劳力帮助背负补给。 这里就是前几日山洪过后他看到的山体垮塌的地方,只是当时离得太远,只能远远地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因为翠绿之中的一片红色是那么的显眼。 此刻在他的东南方,大片大片泥土山石塌方,应该是当时这些塌方将河流阻塞,最终爆发了山洪。 现在河道已经被山洪冲击的疏通了,只是哪一些还是那么的醒目。 而在河流的北边,数条溪流汇聚于此。 溪流往上,正是那青山,青山之上反倒是没有太多树木,只有许许多多的岩石峭壁,山体的内部直接展示在他的眼前。 他心心念念的金子此刻正躺在溪水之中,在太阳光线的照射下,金光闪闪。 太好了! 高山心神激荡,多日的辛苦总算有所回报,归期的厌恶总算是有所收获。 将人手散布出去,在小溪中捡那金灿灿的小金粒,而那些土人对于此事也是轻车熟路,不与他们争抢,反而去那泥沙之中寻找。 他们用手捧起一捧泥沙,利用水流将泥沙冲走,带泥沙被冲干净,只剩下些石粒在手中,没有找到那金砂。 倒也不气馁,如此循环往复。 找到地方之后,高山却未止步于此,他的目标是那裸露山体的山,他想知道那里是否有可能存在矿脉。 他不会探矿,但是既然溪水中真的能够找到金子,那此处多半是有着一条矿脉的。 其他人都在找金子,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吴宗昌和阿冬随行。 山脚下,高山在随意翻找着从山上滚轮的石块,果真给他找到了嵌在石头中的一抹金黄。 高山心下一喜,什么都没说,便返回了。 路上吴宗昌悄悄问高山,“三郎,可是想要在此开矿?” 高山摇摇头说:“暂时不行,一步一步的来,现在什么都没有,就算勉力为之,也不过是得个入宝山而空回的下场。” 他又道:“此事回去之后不可声张。” 吴宗昌是老于此道之人,明白高山的意思,表示知道了。 见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就是回程。 至于如何开发这里,得等到回去之后一起商议。 首先得让大家保守秘密,尤其是那牛二,大嘴巴一个,得将他管住,否则被他到处宣扬,搞得人尽皆知,一定会引起别人的觊觎。 这样想来,之前将黄金随意分给众人的举措也是颇为不妥,只是分都分出去了,也不能直接收回,那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大不了等回去之后将大家所得统计起来,然后统一售卖。 只是得找到合适的渠道,不然还是会引人瞩目,那就不好了,毕竟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又回到小溪,淘金行动还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就他离开的这么一会,小溪中能找到的金子都被横扫一空,只有那些土人还在不断地淘洗着泥沙。 所有找到的金子都被集中在一起,因为有言在先,所有收获必须统一分配,毕竟大家是一体的,不止有他们这些出来的人。 清点一下收获,竟有不少,小小的一堆,估摸着得有个十几斤。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今后再也难有如此轻松的收获了。 这些都是经过常年积累才有的结果,想要再有如此多的金子,除非开矿,否则只能再等个几十年。 就地扎营,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他们带着满满的收获离开了这里,是时候回归正途了。 又过了几日,他们乘坐着自建的木筏顺流而下,很快就到了土人部落,没有停留,木筏朝着入海口漂流过去。 东升号迎着正午的阳光启航,将木筏留给了土人,同时还有几石粮食。 而在东升号上,高山当众宣布了他的决定。 “此事甚好,有劳三郎为我等考虑,我们还在想回去之后如何将这些金子变现,现在好了,有三郎在,我等也无须担心了。” 赵大海代表所有人表态,遵从高山的决定,毕竟没人能分到五两杂色金子,再加上各自所带的私货,一趟下来,能有个两百多贯的收入,谁还能不满足。 众人散去,各自散去,喜悦冲散了多日的劳苦,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高山独自将赵大海留下,与他聊了起来。 “你与王家哥哥相交了多少年了?” “得有十几年了。” “我想结个社,想邀请你们入社。” “三郎但有吩咐,我等必赴汤蹈火。” “你就不问下我要做什么?” “三郎还能坑害我们不成,我们都是只有一把力气的粗汉,得三郎相召,才有此次出海的机会,才能有此收获,能够养家糊口,三郎做事,我等出力,三郎也比不会亏待。” “我想将那尊金像换成大船,我以船入社,你们以人手入社。每次出海所得,我取二成,你们取二成,再给八郎二成,剩下的留公,作为社内的开销,或继续卖船,壮大船队。” 高山想了想又说:“本是要等到回去之后再找王大哥他们商议,却没想到此次意外能有如此收获。” 这个消息让赵大海喜出望外,他最不缺的就是人。 虽然之前只是说他们几人手下每人都有几十号人,但是谁还不多认识几个人呢,三四艘船的人手他们都能凑齐。 而且二成利已经很多了,等将来规模壮大起来,还是相当可观的,而且本是为别人做工现在却成了自己的一份事业,没人不心动的。 “这是好事,众兄弟想必都愿意入社,王哥哥那边不用担心,他肯定会愿意的。” 之所以要给贾义留一份,一是他现在准备单干了,直接甩开贾义不好,二是算作给贾家的补偿,同时也算是和贾义的联系。 贾义一直就想做一份自己的事业,也算是得偿所愿。 而且,贾家人尝到了海贸的甜头,为什么不自己干,而他再跟在贾家的身后又能得到多少。 贾家成分复杂,想必也乐得见到他离开。 至于那陈姓之人,那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就不掺和了。 “还有一事,我欲在此地开荒,不知众兄弟可愿将家人迁来?” 第59章 回到临安 突然要让他们将家人迁来,这让赵大海有些难办。 他明白了这事高山对他们的考验,一是给了他们重礼,高山总要有些保障,二是高山的确需要人口。 不过这就不是他能做决定的了,只能等回去之后让他们一众人自行商量。 高山觉得问题应该不大,他们的顾虑无非是故土难离,但是想要有更好的未来,不舍些什么,怎么会有得? 一路向北,到也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顺风顺水的。 而这一路上,所有的船员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们的家人们本就过的困苦,他们祖祖辈辈也都是耕作为生,只是失了土地,只能以打渔为生,在大海中挣命。 现在一个重新获得土地的机会就在眼前,让他们如何不能心动。 只是要飘落异乡,却是难以割舍。 在这样的惆怅纠结中,东升号航行了七日,终于看到了陆地。 本以为已经回到了大宋,却只有高山知道不是,因为那片陆地是在东北方向,海岸线一直延伸到北方,却始终在船的右侧,而不是本应该出现的左侧。 这里是流求,古称夷洲,也就是宝岛。 但是此时的宝岛可没什么宝贵的,这里是蛮荒之地,没有得到开发,荒无人烟,只有本地土着,而且多数排外。 高山之所以可以肯定这里就是流求,是因为只有这种可能。 长长的海岸线意味着这不是普通的小岛,而在吕宋岛以北,只有这座岛了。 当即让东升号转向朝东,那里才是归途的方向。 高山不是没考虑过到流求来,只是这里离内陆实在太近,很容易被发现,等到蒙古人路过时,可以轻轻松松将他征服,还不如吕宋岛。 也许等他在吕宋岛站稳脚跟,可以来这里看看。 五月初九,他们终于回来了,回到了临安,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几天前抵达了泉州,在泉州停靠修整了两日,见到了蒲东海。 从他的口中,高山得知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王顺等十余人被赶下了船。 原来是贾义他们与高山四散之后,苦寻无果,便只能返航。 等他们到了泉州的时候,贾家的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日。 失去了高山的他们,顺理成章地被贾家人赶下了船,万幸的是,私人物品都还给了他们,不至于流落街头。 这两日就是为了找到他们,还好蒲家人本意是想招揽他们,他们还在犹豫,便没有立刻从陆路回去临安,正是因为他们在泉州多盘桓了些时日,才让他们有机会在这里遇到返回的高山。 本来高山并不知道这件事,蒲家人也没打算告诉他,在高山透露出他有找蒲家买船的打算之后,蒲东海来了。 他是在高山与蒲家人商量好购船细节之后,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 当他将王顺等人的行踪说出来的时候,起初高山也有些恼火,之后也就释然了。 贾家人用王顺这些人,无非是因为贾义和高山的关系,高山失踪后,这些人和贾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贾家本来就人口众多,自己人都还嫌差事不够呢,哪里容得下外人。 就算贾义为他们说话,想必也没有用。 原本高山打算将黄金带回临安出手之后再来找蒲家提船,但是现在他不打算卖到临安去了,直接将一部分金子拿出来给了蒲家人,当做交易之资。 此时临安的金价是每两四十贯,他的金子有杂质,要重新熔炼提纯,刨去火耗,算给他三十贯一两。 倒也不能完全说他们黑,必要的让利可以与蒲寿庚打上关系,高山还想从他手上买到好船呢。 果然,当得知高山这里有黄金的时候,蒲寿庚也来了,表示愿意将他手中的黄金尽数吃下,明里暗里都在试探高山黄金的出处。 高山只能扯谎,说是遇上风暴,失了方位,流落到南洋的一座荒岛,岛上有土着,和土着换的。 蒲寿庚又问是哪里的荒岛,他怎么没听说过。 高山便含糊其辞,装作无意间透露出应该是在占城的南方。 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蒲寿庚以为自己知道了出处,更是许诺会给他两艘好船,还打算帮他雇佣一些水手,被高山推辞了。 高山也得到了他想要的,虽说财不露白,也不知道蒲寿庚有没有信了自己的鬼话,但他现在就这么多黄金,就算全部卖给了蒲家也不过四五万贯。 蒲家船队,每年的贸易总额可能都有百万贯了,而且听说他的商业信用还是可以的,倒也不担心直接将这些黄金吞了。 蒲寿庚无非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找到了什么宝藏或者是金矿。 现在知道了可能的地方,他自然会派人去查探。 总共将133斤黄金尽数卖给了蒲寿庚,得钱贯,凑整四万贯,花去一万贯订了两艘船,只等回到临安凑齐剩下的水手,再回来将船开走。 当高山找到他们的时候,一群大老爷们儿险些泪洒当场。 一番好生安慰之后,将他们都接上了船,又找人快马加鞭去临安报信,东升号踏上了最后的归途。 而此刻,高山正站在船头,心情复杂地看着码头上的贾义。 早就得到信的贾义再次见到自己的好兄弟却是分外激动,拉着高山的手就走,要给他接风洗尘。 “八郎稍待,先将货物点检交割了才好。” 高山看向一起来的陈管家,说道,“船上主要是铁锭,麻烦陈管家派人运走,还有五百斤精铁,唤作乌兹,请交给贾公过目,想来贾公用得上。” “犬子所为还请小郎君见谅。” “令郎的事已经过去了。” 说完,给了陈管家一个微笑就去找王顺。 他让王顺等人先不要离开,派人守好船,不要让人将船给偷偷占了去,尤其是库房中的那么多钱,等他回来之后给大家分钱,才好让大家回去。 这些是他们的立身之本了,不容有失,王顺郑重承诺,让高山放心。 这几日他们早就商议好了成社的事情,本就受了贾家一肚子气的人都愿意加入,只要不是再和贾家的人一起,怎么样都好。 至于迁移家人的事,纷纷表示理解,而且都是在临安生存不下去的人,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再说了,如果真有他们说得那么好,去哪不是去。 然后高山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酒楼而去。 第60章 贾似道起复 酒桌上,气氛有些尴尬,贾义不知如何开口,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当知道高山失踪之后,恍若晴天霹雳。 着急忙慌地找了七八日,到广州托人寻找,却没有任何消息。 在大海上,这已经是意味着船毁人亡了。 无奈,只能回返。 等到了泉州,就遇到了陈管家派来的人将他接走。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前脚走了,后脚王顺等人就被赶下船。 “三郎,我是真不知啊。” 贾义解释了半天,高山也知道不是他的责任。 他叹了口气,“这事与你无关。” 在国内,他有些玩不起了,只想早日离开。 不是说要立刻完全与大宋脱离联系,而是说他要早些将重心脱离大宋。 掣肘太多,维持简单的商贸关系已经够累了,还要面对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 此次出海他们经历了太多事情,感觉像是有人在刻意为之,别人出海一次难得遇到一次状况,多是顺风顺水。 他有预感这些都与依附于贾家的陈姓有关,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在背地里肯定有什么秘密,说不定是自己触动了人家的什么利益。 让贾义回来之后去查一查,估计是什么都查不到。 所以他想还是算了,反正自己都已经决定拉一帮人出去单干了。 他只是和贾义关系好,而贾义不过是贾家的老八,又不是嫡长子。 陈管家今天的举动应该也是想和他缓和关系,自己干脆就顺水推舟,就坡下驴,离得远远的。 从此,大宋只是他的产品供应地,一切都从贸易的角度出发。 “八郎,此次出海,两船货得利我粗略算过了,至少有两三万贯。” 贾义抢先出声,打断他道,“放心,你那一成利不会少了你。” “我不是要那一成利,你也知道,东升号是缴获的,虽然已经记在我名下,但是终究若是没有此次出海,也不会有它,所以我想,那一成利我也不要了,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这哪行,缴获就是缴获。” “就这么定了。” 贾义拗不过他,只能这般,却有些闷闷不乐,总觉得亏欠了高山。 然后又说起了他们失散之后的事情,除了吕宋岛的事情,其他的都告诉了贾义。 之所以故意隐去这段经历,不是信不过贾义,而是信不过其他人。 可能去那里开荒没人会感兴趣,但是以后他会开采金矿,出产的黄金不能让人知道是从哪里来。 “八郎,还有一事,要与你商议,我与王家哥哥他们准备结个社,我们准备自己干,名字我们都取好了,就叫四海兄弟社,想请你也入社,算你二成股,如何?” “这个社可是出海的那种?” 贾义很感兴趣,这次出海他算是见识到了天地的宽广,这还只是南洋,听闻世界之大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探索新世界,只是贾似道肯定不允许。 “不对,你要准备单干?”他这才注意到高山话里的那句准备自己干,这是要离开他家? 高山解释道,“的确是出海贸易的,我们也正是因为这个目的才想着要结这么一个社,不过你不用担心,陈兴海已经知晓如何去占城,我也好趁此机会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前求贾公允我出海,正是为了积累资本,如今答应贾公的事也算是做到了,而我也有了一艘东升号。” “另外我想贾公不会再让你出海了,你也别想再通过上次的办法偷偷上船,否则贾公一定会派战舰将你追回。” 贾义还想说些什么,又听高山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若不能也无妨,不过须先禀明你爹爹,就是那瓷器能否供应给社里,价钱好说。” 贾义大手一挥,“这何须禀明爹爹,这事我能做主,我也不能白要你二成股。” 贾家能弄到的瓷器在未来一段时间将会是他的拳头产品,哪怕是下品的,那也不是一般的窑里烧得出来的。 “对了,小七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啊这……”对于贾义来说,又是一件糟心事,“小七和那苏铭走了。” “发生了何事?苏铭不是在草庐研制那水运仪象台吗?怎么会走?去哪了?” 时钟研不研制的成功对于高山来说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苏铭是个人才,不能就这样让他走了。 贾家不重视苏铭,他不能不重视。 却说小七跟随贾义回到了临安之后,便离开了贾府,去到草庐跟石头他们在一起,后来草庐那边被断了钱粮供应,铁匠也被召回,苏铭只能选择离开。 贾义想将小七带在身边,但是无法收留石头他们,小七最后也就没有留下来,同时苏铭愿意带着他们回乡,一行人已经离开临安两日了。 “三郎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追了,想必明日就有消息。小七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高兴坏了。” 既然人没事,高山也就放心。 等人找回来,干脆想办法将苏铭也忽悠走,实在不行绑走也成,以他的才能,对于发展一定能有大帮助。 人人人,他从未有如此对人口的渴望,不知道张三宝那边怎么样了,虽然很不喜此人,也曾答应石头要让此人得到报应,但是不妨碍他废物利用一下。 如果他能早日想明白,早日行动起来,说不得此时他已经从北方回来了。 一旦有了人口,直接将人运过去。 高山没了心思再与贾义喝酒,接下来的时间有得他忙了。 他在想用什么借口离开,贾义又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贾似道要重新出仕了,仍然是右丞相。 难道他记错了?贾似道不是应该在明年四月份才重新出仕?还是发生了什么是? 也不可能是蝴蝶效应啊,他没在大宋做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他出了趟海,这也太扯淡了。 除非,是北边出了什么大事。 他忙问贾义,可是北方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是襄阳和樊城那边告急,救援断绝,恐难守,官家得知之后才知襄、樊已被围了三年,一时无措,只能请了爹爹重新出山。” 第61章 临安杂事 贾似道提前重新出仕,意味着大宋灭亡已经进入倒计时,只等襄阳重镇失陷,忽必烈必定会起大军南下,之后就是贾似道的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一意孤行的操作,再次加速了大宋的毁灭。 很快贾似道就会征发大量粮草军械送往襄阳,粮价和铁价又会迎来一波上涨。 自己倒是有机会赚上一笔,等不了秋天的西北风了,必须要尽快南下,效率低是低了点,但是又不是不能航行,就是累了些,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王顺他们去做,自己也可以安心去吕宋那边搞发展。 南边的渠道算是打通了,他们也不需要自己去找人。 货源有贾义提供的官窑下品瓷器,然后广州那边还有吴家可以提供广瓷,只需运到占城交给范文同,换回粮食和铁锭。 他还缺一个管账的,这是个麻烦事。 蒲东海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就是不知道他的忠诚如何,虽说他自己表达出了强烈的意愿,要脱离蒲家追随自己,可是他背后有一个蒲家。 不过他和王顺等人没有利益纠葛,可以暂时先用着,而且他还有几个好学的小兄弟,让他们跟在其身后,名为协助学习,实则让蒲东海有所顾虑,如果他是真的想跟随自己,也就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回到码头,东升号上,王顺等人已经等候多时。 高山问道,“可有什么异常,他们有没有刁难你们?” “三郎放心,我们将船看得牢牢的,他们还想窥探小库房,被我们给拦下来了。” “小库房是重中之重,务必小心。” 然后高山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大家。 “此事还要辛苦大家,本来还想让大伙修整一段时日,与家人团聚,只是我们四海社初创,需要做出些成绩来,只能委屈大家了。” 他计划让王顺领头,赶紧招募一批水手,再带上周长水等人立刻南下,去泉州接收从蒲家买的船,然后再赶回来,自己也趁着这段时间,赶紧通过贾家的关系弄到一批瓷器。 赵大海继续担任东升号的纲首,这艘船暂时不准备参与贸易,高山需要它来运输人员和物资。 王顺问道,“三郎,若是新募之人不愿迁移家人,该当如何?” 上一次出海,什么都不熟悉,所带货物也不足,浪费了很多运力。 如果再次出海,必须要做到万全的准备,茶叶和布匹虽好,但是其重量轻,体积大,所带总量有限,还不如专门做瓷器生意。 “你只消告诉他们,不迁移家人就不能入社,也就没有分红了。” 接下来就是给大家发钱了。 让所有人排好队,依次领取,每个人看着自己手中捧着的大把大把的铜钱,激动不已,口中念着感谢三郎,心思已经早就回到家中。 他们这番拼命辛苦,不就是为了这些收获吗,有了这些钱,他们终于可以改善家里人的生存环境,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且当他们拿着这么多的钱回去之后,变向的也是证明了跟着他高三郎是大有可为的。 王顺要新募的人员多是这些人的亲朋,这样的宣传下,那些人还能有什么顾虑。 分发完钱,又安排了人轮流值守东升号,让大家可以轮流回家探亲,高山正准备离开,前往贾府,刚才有贾义派人来,说贾似道召见,张三宝得知了他回来的消息,赶来见他。 张三宝站在栈桥上,看到了这些船员们抱着鼓鼓囊囊的行囊,喜气洋洋而去,他知道里面是什么,心中羡慕不已,急急忙忙登船求见。 当他被带到高山面前时,恰好看到高山正在锁小库房的门,门内的景象也正好被他窥见,那是堆成小山般的铜钱。 高山见他刚才看到了库房内之后所表现出的一脸猪哥像,心下鄙夷,却不像当初自己初见那么多黄金时又是怎样的一副面容。 高山清了清嗓子,将张三宝的魂给召回,“我才回临安,张员外就这么着急来见我,可是事情有了眉目?” 张三宝收回心神,整了整神色,倒也不觉得尴尬。 “哈哈哈,小郎君此次出海所获看来十分丰厚啊,如此我也放心了。” 见高山皱眉,以为自己的话有失妥当,怕高山会错意,赶忙说道,“小郎君莫怪,我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见到如此,原本还有些担心,前几日得知贾衙内回了临安,却独不见你,都说你在海上出了意外,我还以为我们的这次买卖要砸在我手里了,万幸小郎君吉人自有天相,今日得见你平安归来,而且还有如此财力,我便更有信心了。” 听得张三宝话中的意思,像是他已经有所收获,高山赶忙问道,“员外可是已经去过北方?” “正是如此,我与我的几个兄弟从楚州过境,便不敢在向北了,只能在涟水附近逗留,那里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十室九空,杳无人烟,我就曾见到了一个蒙人随意杀人,却无人敢反抗,只知跪地求饶。” “一日,我们路过涟水郊外,发现有两个蒙人骑兵,正押送百人汉民,不知要去向何处,这蒙人还欲抢掠一过路女子,被我等偷袭,苦战一番,倒是将两人杀死,只是可恨那些汉民,既不帮忙,也不逃走,就站在那傻愣愣的看着,致使我等还损失了两名弟兄。” “后来才得知,那女子是涟水当地的县尹之妻,其护卫都被杀散,被我等送回,倒也结交上了县尹,至于那些汉民,被我等秘密送到了泰州的小海寨。” 涟水距离泰州可是有四五百里路,小海寨在哪他不知道,但是终归路途遥远,他们是怎么将人送过去的,高山表示不解。 “此时倒也巧合,那县尹是当地豪族,在海边正好有他家的庄子,我们先是将人送到了他家的庄子上,然后我派人去找我妹夫,我妹夫现在在海门任职,就派了一艘船北上,如今人在小海寨那边远离海岸的一处孤岛上,每旬便会送些食水过去,那些人倒也安生。” 待高山搞清楚了小海寨在哪,发现走海里倒是近了许多,告诉过些日子,等他的船修理好,就会派船将人接回来,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不论老弱妇孺,每人十贯。 这时却见张三宝扭捏起来。 高山知道其中可能有了变故,那边已经在催促,他着急要走,便直言道,“张员外有话但讲无妨,莫要做那小女儿姿态。” “那县尹知道了我的事,答应以后可以帮忙,不过他要在其中掺上一脚。” 第62章 临安杂事(二) 那人要掺上一脚,也就是要好处,对此他早有预料,必定会与当地官员有接触,只是没想到这张三宝运气倒是好,遇到一个县尹。 “要多少?” “每年一千贯。” “什么?!”狮子大开口啊,这还只是一个县尹,谁知道今后会牵扯出什么样的人物。 一千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可以给,但是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答应。 高山总觉得张三宝是说了什么,就怕他将贾义也告诉了那县尹。 高山质问,“你可是对那人说了什么?这事只能有你,你可是告诉了那人你背后有什么人?” 张三宝赶紧否认,“不曾说,不曾说,只说了是我自己要人口去耕地,在南方雇人太贵,就打起了北边的主意。” 这借口漏洞百出,人家可能发觉了什么,没点背景怎么敢随意往北边跑。 但是事已至此,只能答应,不过要他去谈,必须保证事情止于此。 贾义派来的人已经等候多时,只能先去贾府。 时隔两个多月,他再次来到了贾府,只是此时的贾府已经不再和之前一样。 贾府门前宾客云集,陈管家在门口迎来送往,来的人都是朝中的达官贵人,或是贾家的故旧,前来庆贺贾似道即将成为右相。 门口处站着一名华服青年,与贾义的长相有几分相似,可能是贾义的哪位兄长,也在那迎接这宾客,脸上挂着笑容,与人寒暄,似有身份尊贵者到来,便亲自上前迎接。 青年好似看见了正从马车上下来的高山,眼神似刀般锐利,斜眼看了几眼,便又转向来人,笑容可掬。 那眼神,给高山的感觉就是在看某种上不得台面之物,只是略作审视便不再关注。 高山不能失了礼数,朝那人拱手算是见礼,然后默默地跟着贾义派来的小厮从侧门进入。 进门之后,看见那堆放在院中各种礼物,才想起自己是空手而来,看似不妥,其实他早已送了一份大礼,就是那五百斤乌兹钢。 乌兹钢不是没有传入到大宋,但是随着蒙古人征服世界的脚步,西方世界受到了严重影响,这类的东西就很少有运到大宋来了。 贾似道得到之后,无论是自用,还是打造兵器,都会给他提供到帮助。 高山被领到了书房,小厮进去通禀,他则是站在游廊处看着那水运仪象台怔怔出神。 “三郎长高了呢!” 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 “六娘好。” 高山回过神,看清来人是贾蕙。 两月不见,贾蕙倒是没有多大变化,还是那般清雅动人。 他这两个月时间的确是长高不少,此时已经比贾蕙略高出小半头。 “黑了,也结实了,不似初见时那边瘦弱了,听说此次出海遇到了危险,可有受伤?” 贾蕙还是如之前那般关心他。 “并没有,只是经历了许多,自觉也成长了些。” 贾蕙比高山大一岁,就像邻家大姐姐般,对于她的关切高山只觉温暖。 一时间高山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这方面是他的弱项,从前就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聊天,现在又是面对古代女子,他就更加抓瞎。 “那个,你送我的礼物很好。” 贾蕙也是展颜一笑,她一深闺女儿家,本不应该见外男,高山与她最亲的弟弟交好,又是有着过命的交情,想着见到了也无妨,只是没有必要可以去见,却鬼使神差地赶来。 “那便好。” 高山还想和贾蕙多说两句话,却见小厮来了,贾似道让他去书房。 告别贾蕙,高山跟随小厮走向书房,心中有一丝莫名的情绪,让他很是失落,还有些不甘。 他知道那是什么,只能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做那非分之想,不是自己看不起自己,而是没人会支持自己。 贾蕙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自己就算再努力也难以有足够入其他人眼的成就,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除非,贾家迅速败落。 可是要等到贾家败落,那得等到三年后,贾似道被罢官,三年后贾蕙怕是早已嫁作他人妇了。 难道自己还要指望着蒙人早日打下襄阳,然后在丁家洲将贾似道打败? 总不能自己主动跑去帮助蒙人,他做不到那样,心里也不允许自己这样做,更何况,就算他投靠了蒙人,他能做什么?跑过去跟人家说,自己能帮他们拿下整个大宋? 别人指挥当他是神经病,不一刀将他结果了算是好的了,但是一定会将他扔进仆从军中,做个炮灰罢了。 要么帮助贾似道对抗蒙人,立下大功再想办法? 不考虑民族情节,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注定是失败的结局。 横扫世界的蒙人太强了,他何德何能敢与其他穿越者比肩,敢去硬扛蒙人的攻击? 而贾似道是专权擅权,也有能力,只是自己又凭什么能够说出帮助贾似道打赢蒙人的话,怕是在人家眼里自己也就是个笑话。 而且大宋就像是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自己能做得最多的也许只是为他再多续上几年的命,但是早已被病疾侵蚀全身的人,再怎么医治,终究是逃不过那个结局,高山不想随着他一起灭亡。 除非自己能够拿出碾压这个时代的东西,终究是需要实力啊,强大的实力,比如 算了,想这些没用的事情做什么。 高山将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开,接下来就要面对贾似道。 不知道贾似道这次要见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想来应该不是为了他带着贾义一路南下,而没有阻止,如果真是为了这件事,就应该在他一上岸就找他麻烦。 抬脚就要跨进门,屋内有人说话,“哈哈哈,如此多谢相公了,告辞。” 屋内走出一人,身宽体胖,双臂粗壮,高山急忙朝边上闪开,险些撞个满怀。 那人只以为高山是贾府的下人,头也未回,走路带着一阵风般,直接离开。 此人甚是无礼,高山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长相,只知其嘴底下有着一簇绕腮胡,也许是哪家的武将。 “可是三郎来了?” 听到贾似道的声音,高山走进书房,“见过贾公。” 第63章 临安杂事(三) “恭祝贾公重归朝堂。” 此时的贾似道意气风发,爽朗一笑。 这几日人人都来恭贺他,奉承他,他将高山叫来可不是为了听高山恭维他。 他所关心的无非是高山带回来的东西,尤其是那些铁锭。 那些铁锭没有一块流出,全部被贾似道命人送入官仓。 还有那五百斤的乌兹钢,当那些钢锭交到那些老铁匠的手上,都说好多年了,再也没见到过这样的好东西。 贾似道开门见山道,“你那乌兹可还有更多?” 当日与那阿卜杜勒交易时,贾义并没有出面,从他口中也没出什么细节。 高山只能告诉贾似道,这东西是产自天竺以西的地方,路途遥远,大食人千辛万苦从西方运来,并没有带多少,不过已经答应如果有机会会再运来。 阿卜杜勒当时的表现感觉是有些为难,所以高山也没有强求,只让他尽力,毕竟渠道才是难求的。 贾似道还想让他下次见到大食人的时候告诉他,只要能运来更多的这种钢,可以直接运来临安,甚至还可以那大食人他授官。 而此事若能成,也能给他高山弄个官身。 那蒲寿庚不就是个好例子吗? 凡能够招邀番商入贡者,可补官。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虽然不可能有实权,但是若是有了这层身份,在外也好办事了些。 高山满口答应,至于到时候怎么做,再视情况而定。 贾似道又问起他要自立门户的事情,眼中满是审视。 这件事情可不好说,给人的感觉就是刚用完人家,就要甩开人家。 高山不过是个卑贱出身,与贾家结缘,才有了现在的一点点成绩,怕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所以才有此问。 贾似道在宦海中沉浮多年,旨在朝堂之上,这种小人物本不值得他关注,怎奈他那儿子与此人意气相投,原本只要他能够安心做事,也就罢了,现在才出去一趟,就要另起炉灶,之前再好的观感也要大打折扣。 高山只能解释,不是他分不清轻重,感谢贾似道能够给他机会,他也证明了他之前说的话,海贸不仅仅是能够给大宋提供税赋,还能聚天下之物为大宋所用,缺什么,去交易,少什么,去购买。 而且,不应该只局限于一家,他之所以要结社,一是为了能够给身边的人提供更多机会,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为国家做事,国家缺什么,他就去买卖什么。 贾家自己已经可以独自出海了,有过一次经验之后,只要按图索骥,逐渐扩大船队规模即可。 也不用担心会相互竞争掣肘,海外市场庞大,不是谁能一口吃下。 高山并没有多机敏,别人说他聪慧他也从未当真,再说下去,自己怕是要词穷了。 他想了想,给贾似道提出了一个问题,以期望分散贾似道的注意。 “贾公,您可知要如何才能让所有的商人都能为大宋效力?” 贾似道听到高山竟然反问自己,笑了,“许以厚利,优者给予官身,辅以朝廷政令,商人怎敢不云从。” “道理是如此,朝廷也是这般做的,但是如今朝廷缺铁,却未见有多少商人贩铁归来。” 正如高山答应将阿卜杜勒引荐过来一样,先不说他还能不能贩来乌兹钢,当他得到了官职之后,他是否还会愿意再千里迢迢冒着巨大的风险继续做这种买卖,难道像蒲家那样从南洋贩运香料不好吗。 贾似道听高山说完这些,也陷入了沉思,他总不能将商人扣住,逼迫他们必须买卖什么货物,那岂不是要闹得人心惶惶、物议沸腾了。 他才将起复,屁股都还没坐热呢。 贾似道心想,既然高山能问出这样的问题,那么他一定有想法,便让他试言之。 高山哪里有什么新奇的办法,不过老一套,关税调控。 宋朝的海贸是从贩来的货物中采取十抽一来进行完税,而且只征收进口货物的税,当然不是说要征收出口税,一般也不会征收这种税,那会降低产品的竞争力。 高山只说,对于国家缺少的货物,可以减免税赋,对于国家不缺的东西,可以调高税率,对于国家无用的东西,甚至可以征收重税,这样商人无利可图,便会减少贩卖这种货物。 海贸货物的税收不能是一成不变的,要根据国家需要适时调整,商人逐利,什么东西赚钱就买卖什么,要让商人跟着国家的脚步走,而不是商人想如何就如何,这样才能让商人为国家所用。 高山临走前还说了一句这个税率的调整不能随随便便决定,必须经过缜密的筹算,而且不能朝令夕改,每次调整要预留出一定的时间,否则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至于其中细节,就让贾似道和朝中诸位相公慢慢商议。 留下苦思的贾似道独自一人在书房,高山走了。 这是一个宏大的问题,不是高山能说清楚的,也不是贾似道一个人能想明白的。 他走出贾府,算是松了口气,这事算是糊弄过去了,他能如此轻松的走出来,想来贾似道也没有真的要追究的打算。 只是没能再见到贾蕙还是让他有些失望。 贾家人没有像数月前那样再将高山留在府中,贾义也不知去了哪里。 无处可去的高山只能在临安城中闲逛,临安还是那般繁华,并没有因为北面的战事而收到丝毫影响,下层百姓只是在忧心自己的生计,上层人也只是只顾自己的享乐。 高山只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就像早日离开。 走着走着,他转到了报恩坊,来到了王婆子的鱼汤店。 远远地就看到了郑旦生正在忙碌着,他似乎过得很充实,脸上也有肉了,也红润了。 “王干娘,来碗鱼汤!” “哎哟!是小郎君来了,快请坐,旦生,快弄完鱼汤来。” “王大哥呢?” “说是有事要办,出去了,瞅这光景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王顺应该是要办那招募人的事情,关键是要说服人家愿意迁移家人,都是一起的伙伴,应该一切顺利。 王顺没有什么家人,也就眼前这个王干娘,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住海上的颠簸。 “三郎来了。” 王顺一脸喜气的走进店里,想是事情已经办成。 第64章 北上 只说王顺招募人手的事,他今日将所有人都请到一起。 在城外,他们这些鱼贩渔民聚集成了一个小村落,大大小小百余户人,这些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那些和王顺等人一起出海的人今日归来,每人都怀揣着大把的钱。 羡慕者有之,眼红者有之,懊恼者有之,只央求着下次能带上自己。 王顺从城内买来了大量酒肉,整整装了两大车,今日他要大摆酒席,宴请整个村子里的人。 村里多是些年轻人,壮劳力,老弱都在逃难中死去,最年长者也不过四十多岁,这几年也有人娶妻生子,人口成分也就简单了许多。 早有人将他们的收获宣传了出去,他也就不再多言,只说要求,虽然也有人犹豫,毕竟也听说了此次海上的危险,而且还要将家人带走,但是受不了那钱财的刺激,而且家人过去也不是受苦,都是种了一辈子的人了,若不是没了地,才不会成为渔民。 只说在最后,最年长的那人悄悄问王顺,他们为什么要去海外,那里是蛮荒之地,有些担心,莫不是要在那化外之地占山为王。 王顺骂道,“屁的占山为王,就这些许人,能成什么事,还是怕把你这百斤烂肉卖了?放心好了,都是在社里做事,不会亏待你等的,十亩以内的地,产出的粮食都不用上缴,在那边也少了那许多苛捐杂税,你还想怎的?” “那那个分红?” “入社,上船做事。” 总之,只要不是让他们造反,只要能过得比现在好,去哪里都成。 高山听完王顺说的整个经过,没说什么,也不说担心那些人会乱说。 他原本是多给了王顺几天去招募人手,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定了,便再放他们一天假,后天就让王顺带人去泉州接收新船。 其实也不是多新的船,蒲家卖的船也是八成新,在海上已经跑了一年了,毕竟要造新船也不是一时半刻能造出来的。 整个南宋,造船业发达的城市有很多,但是要论海船制造,泉州绝对能排上名次。 王顺看过的,当得知能从泉州得到两艘一千二百料的大船时,可把他高兴坏了,船更大了,意味着船航行得更稳,可以运输更多的货物。 “走,陪我出去一趟。” 俩人雇了辆马车,朝北城外而去。 他们边走边聊,讲了王顺等人接下来的行程计划,要做些什么,要注意些什么。 说着说着,他们就来到了之前的那座城北草庐。 草庐内此时空无一人,各种器物杂乱的散落在地,走的时候可能很急,忙里忙慌的还扔下了几件衣物。 院内的铁匠用的火炉已经被拆毁,一应器物也被收拾一空,地上只有一截还未打造完成的铁片,铁片卷曲着,有些许变形,扭在一起。 高山拿在手中,试着将之拉直,没怎么用力,除了扭曲的地方无法拉得平直,倒也轻松。 铁片极薄,看样子是经过仔细捶打的,轻轻用力反向弯曲,能迅速回弹,韧性还不错。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不知道贾义能不能将苏铭等人找回来,便将铁片扔在地上,铁片肉眼可见快速恢复到卷曲状态。 这是发条? “三郎?” 却是草庐外出现了一行人,有贾义、小七、苏铭,还有和苏铭一起离开的石头他们,正欣喜的看着他。 两日后,东升号北上。 小七几人说什么都要跟着,只愿跟在高山身后,苏铭也被他成功忽悠上船。 连续的打击让苏铭彻底失去了重建水运仪象台的希望,只想着回乡算了,现在高山回来了,有了资本可以继续资助他,不过要跟着高山离开,想着反正只要能重建就行,去哪不是去。 贾义留在临安,筹措货物。 王顺已经南下,此时的高山就要北上小海寨,去接那些北方汉人。 船上已经储备了许多物资,上次从占城运回来的粮食被他悄悄截留了一部分,足够这些人去到吕宋岛,然后支撑到王顺从占城运来粮食。 他给王顺的任务就是将船开回临安,等待贾义的货物以及等东升号返回,之后直接启航,一起去吕宋岛,一是让他认认路,二是两艘大船除了可以装载更多的货物之外,还可以运更多的人和物资。 人是他们的家人,物资就繁杂许多,各种种子、工具,等等。 毕竟是去开荒,总不能用手刨。 王顺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去将蒲东海接来。 上次在泉州的时候就已经说好,要带上他,不过在验证其忠诚之前,他的作用只是通译和账房。 还有就是再去与丁见山接触,看能不能再弄些武器火药之类的,毕竟现在人多了起来,需要的护卫力量也要同样的增涨。 越往北,海船越少,尤其是泰州这种与敌占区接壤的地方。 海面上,只有零星几艘渔船,难见巡海的水师战船,只有在接近小海寨附近时,才终于见到了战船。 那些战船远远见到东升号,围了上来,以为他们是要往北边而去的商船。 此时与北方贸易断绝,禁止有商船北上,一经发现,扣船拿人。 “我们是来找石副将的。” 石利德主动从都城调往地方,而且还是距离边境如此近的地方,自然可以给他升上一级。 小海寨有一营人马,大小战船七八艘,东升号跟随着战船缓缓驶入码头。 码头上,张三宝早早在此等候,他当日与高山见过面之后就急急赶回小海寨,亲自看着那些流民,每日只给些米粥。 石利德也在,等高山下船,便问起贾义。 “衙内在临安统筹。” 石利德只能赔笑,说自己糊涂,贾义身份尊贵,哪能出来辛苦。 营房外,临时搭建了几十个窝棚,百余号人正在喝粥,幸而此时已是夏季,这些人破衣烂衫也不至于受冻。 仔细清点一下,一共一百一十人,多是青年男子,但是都很瘦,脸上也见不到肉,眼窝深陷,有些麻木的眼神只看了一眼来人,便低下头继续小口喝粥,其中并没有老弱妇孺,也并没有看出有谁身患疾病,却是有几人断手断脚。 哎,想必这些人在北方受了很多苦头,都是同胞,想着如果自己没能逃到临安怕是也是会如此处境,心中五味杂陈。 让人从船上抬下三个箱子,两大一小,里面是两千两百贯钱。 “我不得空,这一箱是给你的,这是给那县尹的,还有剩下的这两百贯,是给石将军的,祝贺你高升。”高山笑呵呵地看着俩人,“还请速速交割,我要尽早离开。” 第65章 人 张三宝还想挽留,让他们在这里歇上一晚。 高山匆匆带上人就往回赶,他得加快脚步。 南下并不顺风,采用逆风行舟之法,速度要慢上了许多,只能顾不上休息。 起初,这些人很是惧怕,不知道高山要带他们去哪,很慌乱,但是就是不敢乱动,顺从地被石利德的手下推上东升号。 他们被关进船舱,暂时只能如此,高山准备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慢慢了解这些人。 这些人虽然被关着,但是也知道了他们正朝南方而去。 他们是被强征的民夫,本来是要被送往襄阳的,或为苦力,或成为炮灰。 他们不知道这些,只知道之前被征调走的同乡从此都没有再回来。 长期被压迫和杀戮给杀怕了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反抗是什么,能够被两个蒙人骑兵就押送着走,但凡有个人带头也不至于此。 押送他们的骑兵被杀,这些人估计是难逃一死,心中绝望无比,却发现自己被带入宋境。 他们是汉人,可是对大宋却没有半点认同感,从金人占据北方开始,他们就只是北方汉人了。 被带入宋境的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但是想着在宋人治下怎么也比在蒙人的屠刀下要好过些。 他们在出发前,家中的亲人已经被蒙人杀绝,孑然一身的他们只能苟活着。 去到宋土,成为宋人也不是不可以,记忆中他们的祖上也曾是宋人,记得口口相传中,宋最是繁华富足,人人都能吃饱饭,不会有人随意欺压。 就算他们只是去成为奴仆,想必也会给口饱饭吃。 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吃饱过了,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要被层层盘剥,最后剩下的除了粮种,就只有一点点口粮,根本不够吃到下次收获。 没有办法的他们上山下水,能找到的吃的,都被他们吃掉,怕是闹饥荒也就是这样的场景,但是他们可是丰收的啊。 高山让人给他们熬了几大锅粥,说是粥,但是也太稠了。 只有粥,没有其他的。 不仅仅是因为长期饥饿的人不能吃得太好,而且高山不想让这些人觉得自己是个大善人。 让这些人排着队从船舱里走出来,每人领到了一碗粥。 粘稠的米粥让他们眼眶中一红,太久没有吃过这么饱的一顿了,虽然这一碗并不能支撑多久就又会饿。 呼哧呼哧地,他们吃得干干净净,连碗都被他们舔了几遍。 开始的时候,水手们看着他们这些人的吃相还能哈哈大笑,渐渐地他们也收起了笑容,沉默起来,心中很不是滋味。 可能,或许在未来,他们本应也有这么一天。 “三郎,要不再多煮些吃食给他们。” 苏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他虽然是旁支,怎么说也是当地大族,平日最多见过几个乞丐,那曾见过如此多的人将碗舔得干干净净。 高山摇头,“升米恩斗米仇,不能让他们觉得这是应该的,先如此,等他养几日,要让他们开始做些简单的活,等到了地方也不至于受不得劳累。” 做什么,高山让赵大海去安排,不用太复杂,出些力气就行。 高山也没有和这些人说话,先晾着,拉着苏铭就朝后面走,他这几日已经与苏铭商量好了淡水净化装置的改进优化方案,他还想再查缺补漏。 是夜,船舱中,关押流民的舱室内,一百多人挤在这个特意腾出来还算比较大的区域,舱门没有锁起来,只有一名水手看守,而且不是很在意里面的动静。 里面的流民正在窃窃私语。 “这些人要将我等带去哪?” “这些人是什么人?” 一年长者止住了话题,看了眼门外的水手,见没有管他们,“不要言语,等过几日就知道了,看那领头的小郎君不似那歹人,想来应该是要我等做事的。” 不多时,有人来和看守换班,他径直来到高山的门外。 “三郎。”他轻声敲门。 高山让他进来,“如何,能否看出他们可有领头的人?” “不像有领头的,不过有年长者可以说得上话。” 高山点头让他去休息,明日一早将人带来见他。 …… 第二日一早,还是一样的白粥,不过粥中却是多了些鱼干,被煮得香软,虽然没有去腥的香料,但是这些流民也吃得津津有味。 咸香的味道充斥着他们的味蕾,好多日子没有尝过咸味的他们竟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 一顿饭后,他们再次被送进船舱,只有几位年长些的人被留下来。 这几人一见到高山就跪下来。 高山不喜欢跪来跪去的,让他们起来说话。 看着这几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人,高山开口询问,“你们如今岁月几何?” “回郎君,我几人都不过四十左右。” 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们早早的苍老起来。 “我来问你,你们是哪里人氏,之前都是做何营生的?” “我们都是莒州的,是临近的两个村子的人,都是农人。” “除此之外可还有些什么手艺?” “不知郎君问的是何样的手艺?” “诸如铁匠、木匠之类。” “不知会做些小玩意算不算?” 高山来了兴趣,问起都是些什么东西。 原来他们没有专门的工匠,比如修建房屋,都是左邻右里的相互帮忙,砌砖盖瓦树房梁,门窗座椅板凳等,都是自己做,也没钱去买那些碗碟瓢盆什么的,也是自己动手。 陶罐陶碗什么的,用粘土捏成扔火力烧,丑陋不堪,但是能用。 这些不就是制陶匠、木匠、砖瓦匠吗? 高山越听越觉得好,他本来还在为此发愁,这些要去雇佣人的话可是根本请不到人的,主要是人家怎么能够跟随你远行? 本来高山也就是随便问问,不报什么希望的,就是想了解下这群人,没想到捡到宝了。 其实这些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个时代的人,多少都会点什么,但是这没有形成产业化,很容易就被人忽视掉这点,说不定在那些水手的家人中还隐藏着什么人才,只是高山不知道而已。 那几人见高山一直不说话,以为是不满意,其中一人唯唯诺诺地突然开口道,“小老儿会打铁。” 第66章 汇合 老汉名叫李大根,祖祖辈辈世代务农,只是小时候曾跟随一名铁匠当过几年学徒,只是后来蒙人来了,将他师父抓走。 因为他当时不在铁匠铺,所以逃过一劫,听闻蒙人将他的师父和几位师兄弟全部带走之后,就再也没了音讯,只以为是死了。 其实,蒙人对于铁匠这类的工匠还算优待,如果他当时跟着他师父走,说不定比现在过得还好。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他应该也就七八岁,能学到什么本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摸过铁匠锤,而且,蒙人对于北方汉人进行了很严格的铁器管制,别说刀枪等武器,就连菜刀都是几家合用,虽然后来废止,只禁武器,但是他想要重操旧业已经是不可能了。 高山有些失望,但是有总比没有好,没有精湛的手艺,打造铁钉菜刀之类的应该还是可以。 当得知再没有别的了,也就释然了。 北方的匠人肯定被蒙人筛过一遍了,怎么会留到现在。 他也不知道这人能有多大能耐,能打造生活用具再说,省得总要去采购。 至此,这些流民开始帮忙做做简单的力气活,对于这些苦命的人,水手们没有排斥,只要严防他们做出什么危害大家的事情就行。 又过了五日,流民们也渐渐地适应了船上的生活,慢慢地调养的结果就是已经可以无碍地给水手们打下手,他们的自由也没有再收到限制。 他们已经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地,但是不知道那究竟是在哪,一辈子也没走出百里,哪里知道吕宋是什么地方,只知道那里是座大岛,送他们过去就是要去开荒。 开荒好啊,种地是最让他们心安的事情,只要辛苦劳作,就能有收获,就能有饭吃。 当听说那里一年能种三季稻,震惊得他们只以为是在诓他们,不敢想三季,能和听说的大宋南方那样有两季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对于他们开荒的土地种出来的粮食暂时不属于他们的事,反倒成了小事,不就是做佃农嘛,能吃饱饭就行。 而且他们还有选择吗?只要不是脑子进水了,还能有谁会拒绝。 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这些人没有户籍,不能靠岸。 高山约好了与王顺他们在这里汇合,汇合一起出发。 这里是明州外海,这里是重要航道,东升号在这里停船的异常举动,引得来往船只侧目。 细算下来,本应该是王顺等他们,现在却迟迟不见王顺他们的踪影。 等了一天一夜,始终不见王顺,再等下去,说不定有官府的船前来查看。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高山有些坐不住了,决定天一亮就出发去临安,然后想办法让人去看看。 在距离临安不足五十里的地方,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王顺的两艘船。 两艘船状况良好,不像是有什么意外。 比东升号大了两圈的船身,深深的吃水,证明了船上已经装了不少货物。 只是当他见到王顺难看的脸色,就知道一定是什么事情将他们绊住了脚。 东升号调转船向,与他们汇合,组成船队,缓慢地朝南方而去。 来自东南的季风反推着他们,趁着他们不断采用之字形逆风航行法转向的间隙,王顺架着小舟来到了东升号上。 王顺一登船就向高山抱怨,“三郎,那贾家的人欺人太甚。” 高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贾义在,也不至于会刁难他们才是。 仔细问来,才知道,原来是货出了问题。 本来答应了给他们的瓷器是官窑的下品,钱都提前付了,可是等到收货的时候,其中一半却被调包了。 送来时,瓷器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面上的都是正常的,当搬到下面的时候,却换成了没见过的瓷器,品相还不如那些广瓷,是私窑烧制的。 就算是私窑烧制的,明显也是经过挑选,取了最差的。 要知道,私窑虽然不比那些有名的瓷窑,但是随着百年的发展,工艺水平也已经相当不错了,而贾家的私窑工匠还能差吗? 王顺要找来人理论,却被以钱货两清为由不理会他,即使搬出了贾义的名头也不好使,为此耽搁了一日。 第二日找到贾义,才知道是受了贾义兄长的意,也就是那日在贾府门口迎来送往的华服青年,贾义的四哥。 贾义找到他四哥,就要与他四哥大吵一架,贾四却主动说是下面的人办坏了事,他已经知道了,已经让人重新去办了,更是质问贾义要为了一个外人与亲人产生嫌隙。 长幼有序,贾义不敢反驳,更不能去找贾似道告状。 虽然最终拿到了货,但是大家心中都憋了口气,尤其是王顺几人,加上之前,心中更加难受。 高山将此事暂且记下,不使贾义为难,只是这贾四究竟是何目的令人费解。 这就又耽误了一天。 王顺还带来了一个消息,送货的人姓陈。 是了,估计一直以来都是此人在背后。 只是他高山何时得罪了此人,俩人从未见过面,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前段时间也才匆匆一瞥,第一次见面。 从他第一次见到贾义的时候起,那个时候这个贾四据说一直是在老家,而且在临安也是名声不显,没几个人听说过,能知道他的消息只能是从陈管家那里。 初次见到陈管家时,觉得那老人挺和善的,他还在奇怪陈家究竟是为了什么一直在明里暗里对他使坏,他原本以为是陈家有什么密谋,或者是那种豪奴。 费解啊! “先不管这些,以后会有他们的好的,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咱们的四海社经营好,其他的一起都是虚的。” 王顺深以为然,自己没实力没根基,在别人眼里永远只是个下等人,只会被看不起,打铁还需自身硬。 他正准备返回自己的船上,突然想起什么,对高山说:“对了,三郎,他们的那些私窑瓷退给他们没人收,我看着丢了怪可惜的,就叫人搬上了船,想着就算不能卖,自己也可以用,你看这要如何处理?” 高山哭笑不得,让他等到了吕宋就卸下来,还能如何办。 第67章 从南而来的敌人 吕宋岛本来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吕宋”来源于马尼拉湾入口处的岬角,该处断崖绝壁,酷似舂米之木杵,当地人称之为losung,意为木臼,即用大木头做的舂米的工具。 后来吕宋国建立,渐渐这个名字就传开了。 高山只是本能地称呼这个名字,但是在其他人听来,却听成了旅宋。 他也没纠正,总觉得似乎也可以,这些都算作是旅居海外的宋国人。 至此,所有人都称这座大岛为“旅宋”。 当这座翠绿色的大岛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都是惊叹不已,没想到在这化外之地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岛屿,岛上郁郁葱葱,说明这里的土地一定很肥沃,能孕育出如此茂密的植被。 他们都是来开荒的,这里对于他们来说不正是向往之地吗。 他们沿着绵延弯曲的海岸线一直航行,连续走了两天,终于到了最初找到的那条河。 “有人!” 了望哨上的人发现了在海边有土人在眺望,赶紧示警,可是距离还是太远了,只能看清有几个小黑点,不知道是不是阿冬所在的部落。 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之前了解到的是,附近并没有其他大部落,而他们才离开一个月,没可能这么快就有其他部落的人来占领这里。 土人也发现了海上有巨舰驶来,当即就有一个人朝远处跑去。 “要修建一座码头。” 这里要发展,就要与大海联系在一起,但是没有码头的话,船舶就无法停靠,就无法装卸物资、人员,单靠小舟来回运输太过麻烦。 还好这是在一处u型海湾深处,平时风浪也不大,距离海岸不远就是深水区,码头栈桥不用修建得太长,也不用担心停靠的船只会因退潮而搁浅。 船只落锚,小舟放下,粮食、工具、人员,陆续被运到了岸上。 阿冬领着另外一名土人来到高山身边,现在阿冬已经可以磕磕巴巴地将一些汉话了,吴宗昌被他一直缠着不放,阿冬别的方面显得蠢笨了些,但是在学习语言方面却表现出不俗的天赋,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大脑是空白的,学习接收起来反而倒是很快。 阿冬说他的族人在这里已经等了好多天了,有事相求,问其所求何事,结果也是一个不会传话的,只能等他们的新长老到来,只说马上就到。 新长老就是当天给他讲解的那名老年土人,可是他们部落里海岸有半日的路程,等他赶来天都要黑了,总不能早早就知道他们的到来,已经到了附近。 高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物资是运下船,不能就如此对方在沙滩上,沙滩上的潮气会迅速侵入装粮食、种子的麻袋,让粮食和种子受潮,粮食发霉,种子发芽。 而且现在还是多雨季节,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大雨倾盆,就算将东西搬运到地势叫高的地方也不行,就比如上次那个小土丘。 得先给大家搭建一些临时居住的房屋,先期不用太好,用木料、树枝和树叶搭个能够遮风避雨的简易木屋就行,关键还是库房。 库房必须建造得牢固,正好河对岸就是密林,不缺木料。 说完就开始干,平整土地,砍伐巨木,妇人们烧火做饭,就连王顺他们今天也不打算离开,留下来帮起忙来。 高山带着苏铭、小七几人巡视起这片新领地。 苏铭看着这片广袤的平原,赞叹一句,“三郎,你要成为大地主了。” 高山轻轻笑了声,“我可没有那么多人力去将这里全部开垦出来。” 他尽量压低声音,害怕惊走不远处的鹿群。 举弓拉弦瞄准放箭,一气呵成,如今他的射术也有小成,五十步的距离,他还是能轻松命中。 小七也不赖,和其他几名少年合力又射中了一头鹿。 “还需苏先生大力相助啊,这里我想挖几条引水群,连通这条河,以此河之水灌溉田亩,只是此河时常涨水,所以最好能够建一座水车,我就在想,先生那水运仪象台或许也可一并建一座,岂不美哉。” 说到这些苏铭就来了兴趣,他想到的可不仅仅是水运仪象台,水车不仅仅可以用来引水,还可以作为传动力,再建几座水力工房,可以给粮食去壳,还有高山曾经提到过的可以利用水力锻打,可以 苏铭越想越多,越想越远。 高山不知道他想了如此之多,再次瞄准了一头鹿,又是一箭射出。 鹿群只是在刚才被射死同伴之后跑出了几十步远,看人类并没有追它们,又停下来低头吃草。 箭头擦着鹿的头皮而过,高山还以为是自己射偏了,却见鹿群齐齐看向远处,刚好躲过了那致命的一箭。 远处正有一群土人疾跑而来,看神情很惊慌。 那些是阿冬的族人,他们正被什么人追杀着,追杀者只知道同为土人。 服饰上略有差异,脸上涂抹着奇怪的图案,人数约有二三百人,相比于阿冬的族人,精壮很多,在土人中绝对应该属于精锐,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土人,更像是士兵。 当他们看到高山他们还有海边的大船以及人群,便止住了脚步,没有贸然追击。 他在观察高山,高山也在观察他们。 海边的人群出现了骚动,赵大海迅速带人赶来,是东升号上的一众人,然后就是王顺。 阿冬的族人终于到了跟前,记得之前见的时候他们还有一百多号人,现在少了一半,大半还是女人。 他们跪地祈求,希望高山能够解救他们的族人。 他们的部落已经被从南边来的一个很大的部落给攻击了,趁虚而入,死的死逃的逃,其他人都被抓走了。 南边来的大部落? 所谓大部落,对于这片群岛来说,也只有那两个国家了,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个? 摩逸国? 应该不是,摩逸国在民都洛岛,距离这里太远了。 除了摩逸国,那就只能是三屿国了。 三屿国开始朝周边扩张了。 “三郎,怎么办?” “让大伙准备好。” 高山看了看王顺带来新加入的那些水手,这些人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不知道如何应对。 还未来得及查看他们的状况,对面的那些土人开始动了。 第68章 土鸡瓦狗 对面的敌人缓缓前进,虽然也没个阵型,倒也有模有样地列了个方阵。 高山回头看了眼新加入的人,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这些人的心态还没转变过来,只以为那钱是那么好赚的,出趟海就能有大把大把的钱财,却仍不明白之前告诉给他们的危险,这些天王顺还想让他们按照从前的方法训练起来,却一直在推三阻四的。 还有那些北方来的人,原本都是恹恹的样子。 南方的炎热他们本来就有些受不了,现在地处热带,他们就更加难受,这会被突然出现的土人给吓得脸都白了。 再加上土人怪模怪样,在他们看来有些渗人。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土人,阿冬就是,可是阿冬却一直很有礼貌,对他们这些人都是恭恭敬敬的。 这些人暂时也是些没用的,看来得让他们不会去畏惧土人,今后遭遇土人的日子怕是不会少了。 “王大哥,你带新进的兄弟去后面守好大家的家眷。” 听高山要将他们安排到后面去,王顺大急,“三郎,他们人多啊。” “无妨,也好让他们看看,他们不以为然之事也该重视起来了。” 高山只让他们退去,王顺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他也只是担心敌人的人数。 这次敌人人多,高山也有些不敢托大,敌人一进入射程就开始放箭。 如今他们准备得倒也充分,十五人藤牌手,十五人弓箭手,还有五人有牛二带领,身后是几个大筐。 筐内赫然是那火药陶罐,牛二还自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掌心雷。 那些土人的头头最初看见对面的人有几百人,原本不敢乱动。 后来却只有一百多人上前,这让还在犹豫要不要暂且撤退的他心中一喜,想着这些人根本不会打仗,竟然敢分兵,他决定先将眼前这一百多人吃下,他有将近三百人,想来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最让他惊喜同时也是很奇怪的是,对面再次分兵,只留下了三十多人,在他看来这些人应该是留下来断后的,回去的那些应该是要保护后面什么重要的东西,这让他眼前一亮,有宝贝。 他不断催促手下加快脚步,以至于本就不严谨的阵型又有些乱了。 “嗖嗖嗖。” 一排箭矢射下来,竟然直接将他的手下射死了十来个。 看到对面竟然全部是铁制兵器,就连箭头都是铁制的,既羡慕,又在心里骂着奢侈,他手中的刀就是铁制的,是从他的父亲那里传下来的,凭借着这把铁刀,他才能有今日的地位。 这更坚定了要将对面这三十多人全部杀死的决心,他要将这些铁器据为己有,只可惜,追捕那些逃跑的人时有些着急,忘记将自己的弓箭手也带来,不然一定能叫他们知道什么叫箭如雨下。 又是一排箭矢射来,距离越近,敌人的箭射得越准,要是多让他们射上几轮,自己这边还没等交手就要损失一小半的人,这仗还打个屁,要冲起来。 他拔出腰间铁刀,带头冲锋。 他的手下见他已经开始冲锋,尤其还是挥舞着那柄铁刀,一时士气大振。 他们都是见过头目的勇武的,曾经用那铁刀杀死过几十名敌人,想来一会也能轻易将眼前这些敌人杀死。 距离只剩三十步了,弓箭最多再射两轮,不能让敌人轻易近身,或者说不能让敌人将他们包围。 后方的王顺看见土人就要靠近高山他们,越发焦急,就要带人上来支援,谁都有事,但是高山不能有事,他在懊恼,刚才怎么不将高山也一并拉回来。 见差不多了,高山喊道,“牛二,往人多的地方扔。” 牛二还是咧嘴一笑,点燃手中掌心雷,就朝土人中扔去。 只听“嘭嘭!轰!”五声,火药陶罐爆开,顿时将土人炸得阵型出现了几个空白。 高山听着这声响不对,为什么威力好像不一样。 牛二手中不停,又扔出去一个,关键是他动作要快上一些,才让他得知了究竟是谁扔出去的威力大了许多。 难道牛二手中的陶罐装的火药不一样? 暂时放下这件事,因为敌人已经开始逃跑了。 就和当初去阿冬部落的时候一样,土人没见过火药武器,被那震天的雷响以及那血肉横飞的景象给吓傻了,尤其是当看到他们的头目直接被炸得血肉模糊,两腿近乎被炸断,他们再也绷不住了,转身就跑。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叫停牛二,所有人抽出长刀,对溃逃的土人展开了追击,一直将他们追到密林边缘。 战斗结束的很快,快到后方的那些人难以置信。 这些人都是自己同村的人,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勇武了。 面对十倍于自己的敌人,胜得如此轻松,像是在做梦一样,这就是传说中的那种精锐。 火药他们也曾经见过,不认为是火药的原因,认为伤敌并不可能太多。 站得远的缘故,就看到前面的不断射箭,然后扔出几个陶罐,声势倒是吓人,可能就是被吓住了,才被一冲而溃。 看到高山率领追击的队伍胜利归来,欢呼声一片。 可惜,等到打扫战场的时候,才让他们郁闷、后悔、懊恼不已,战利品深深地将他们给刺激到了。 其实这些从南方而来的土人并没有多富裕,那些被丢弃的所谓武器他们根本看不上,还不如手上的各种铁制工具锋利,可是当从尸体身上搜出不少黄金的时候,他们被晃住了眼。 黄金被收集在一起,也没多少,只有几十两而已,每人都分不到一两。 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让其他人的认识发生了巨大变化,原来战斗并没有那么可怕,原来这样还能获得财富。 这是他们成社之后的第一次正式的战斗,关于战利品的分配也要拿出一个章程来。 初步商议的结果就是从今往后,所有的缴获都要上缴,然后由社里统一分配,其中一半作为参与人员的奖励,其余充公。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防止未来可能会因为战利品可能出现的矛盾,虽然这样做不一定是最合理的,但是总不能等到事情发生了才想着设定规则,那时反而有可能会激化矛盾。 队伍曾经获得过大量缴获的人来说,这点东西不算什么,他们相信只要跟着高山,哪里会少了这些。 第69章 河畔镇 在高山看来,这些就是土鸡瓦狗而已,不过是这趟旅程中的一段小小插曲。 现在未知的敌人已经出现,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至少未来两年内他还要经常往返于大宋于此地之间。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早早定下来,趁着大家都在。 高山说出来,“既然今后我们要在此地生活了,就要为此地取个名字,名不正言不顺。” 大家聚在一起,集思广益。 起初都还能踊跃发言,只是这些人终归都是些泥腿子,能想出什么好名字。 牛二这夯货甚至说,干脆叫新临安,被王顺直接赏了一记后脑勺。 这里唯一有些文化的就是苏铭,不过他也是醉心于杂学与机巧之道,对于文章之道并没有太多天赋,一时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寓意好的名字。 取名字无非取寓意好,或者直接阐明地理特点,高山看着周围,那就叫河畔镇,小河就叫清水河,此刻的清水河却变得清澈见底。 说完高山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真是个普通的名字,反倒是其他人觉得挺不错的。 敌人退却,可是他们手头上的工作却不能放松,比之之前,这会子就连那些蔫头耷脑的流民都干劲十足。 不,现在应该称他们为河畔镇的居民,高山自领镇长,现在镇子还小,也没什么人才,就没设立什么机构,只是让苏铭担任副职,协助他管理小镇,但是他的中心还是在研发和制造上, 前些天他也问过苏铭,时钟的发条算是制作成功了,如何制得合适的铁片,炼制的时候要添加什么,如何将铁片卷曲成发条,苏铭都有详细记录,只要等条件合适,到时候给他足够的人手和原材料,便能开始试制。 而且建设规划也需要和苏铭商议,俨然他已经是成为了高山重要的帮手。 之前猎到的鹿被拉了回来,剥皮分肉,给大家吃顿好的。 闻着那飘来的淡淡肉香,大伙都是浑身有劲。 这些镇民都在埋头苦干,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们看得出,跟在高山身边人的凶狠,别看高山一直对他们笑呵呵的,惹恼了,保不准高山真会杀人。 同时也是因为未来的日子真的是有盼头,刚才有人查看了下附近的土地,那土质可以说是肥的流油,只是任这里长草,平白便宜了那些鹿群。 “苏先生,这条河时常会涨水,要多多注意,上次来时还遇到了山洪。我也去过上游察看过,是上游河道堵塞造成的。倒也不用过分担心,等得空了要安排人将河道疏通下,这河底泥沙有些淤积,从上游冲下来的杂物堆积在水道中,难免还会引起水涝。上游的事情也不用在意,水道已经被冲开,如今已经改道,暂时不会引发山洪,慢慢等未来朝上游去了,再慢慢治理。” 苏铭记在心里,又问起这些土人怎么办。 他说的就是阿冬的族人。 这些人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很多年,对这里熟悉,而且对他们也算友善。 说不得可以将这些人留下,为他们劳作种地。 在丛林中狩猎时常会遇到危险,每次遇到猛兽,都会有人受伤,跟着他们,可以轻易吃饱饭。 这就是渔猎文明和农耕文明的区别,农耕文明生活富足,积累财富,能够得以快速发展,渔猎文明难以积累财富,每天都在为生存而努力,文明发展缓慢,随时会被历史的车轮碾碎,消散于历史长河中。 渔猎文明野蛮,尚武力,尊强者,吞食弱小,这也正是北方一直被侵袭的原因之一。 土人的安置很好解决,都是些妇孺老弱,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只要在旁边划一块地,让他们学习如何开荒垦殖,慢慢的还可以将他们同化。 再看向那边的一大帮大老爷们,都是单身汉,如果他们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我将阿冬留给你,这段时间我会留下来,等下次王顺从占城回来,我都会在,可以让吴宗昌多教教他们汉话,这些土人都可以为你可用。” 苏铭对土人并不认可,在他心底想的都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也是他不喜欢蒲家人的原因。 在路过泉州的时候,高山曾短暂上岸,邀请苏铭同行,却被他拒绝。 问其缘由,只是不愿跟着他一起去见蒲家人,正式因为他得知了蒲寿庚祖上是大食人,同样的他也没有给蒲东海什么好脸色。 高山和蒲寿庚只是普通的商业往来,商业信用上还是能有保障,至少在蒙人灭亡大宋之前。 上次高山忽悠蒲寿庚他的黄金来源,故意说错地方,结果这蒲寿庚还真派人去找了,能不能找得到就看他的造化了,不过听说摩逸国也是有黄金出产的,他从占城方向开始找必然会找到那里去,自己这里还是安全的。 又向蒲家预订了两艘船,不过这次要的是新船,付过定金之后,要等到明年才能下水。 去泉州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丁见山想要见他,因为王顺来泉州提船的时候,为了再从丁见山这里搞到武器。 丁见山最终还是给了他一些制式武器和火药,但是要求要见一见高山。 一见面丁见山就问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啊,这才没多久,就又来要武器,真当他这里是武器库了。 这一次还会给他武器完全是因为丁见山升官了,暂时能将事情掩盖住,让他暂时不要再来找他。 高山想想也认可了丁见山的说法,不好真的逮着一只羊薅羊毛,便同意了以后不会找他要武器了,这种事情搞多了,搞不好真的会有人来查,扯出萝卜带出泥,说不定自己也会有麻烦。 不过紧接着高山又拿出了一百贯钱交给丁见山,拜托他再帮自己一个忙。 本来丁见山还在为失去了一笔灰色收入而有点心疼,毕竟两次人家都是有付钱的,他本意是让高山缓一缓。 再见到如此多的钱丁见山再也淡定不起来,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暂时不是再弄大量武器,一定帮忙,就算他看上了谁家的娘子,他也能想办法帮他绑来,还说让他等一段时间,说不定能给他搞来一台床弩,就是价钱可能会贵一些。 这可把高山给吓坏了,连说不用,只要他帮忙找些工匠而已,而且必须是那种过不下去了,破产的那种,职业不限,多多益善,只是有一点,要人家自己愿意,想来也就只有这种人愿意跟自己走。 本意上高山不愿意强迫人家。 第70章 护卫队 其实高山不知道自己对于这种行为是什么看法,对于张三宝之前做的那些事是绝对深恶痛绝的,可是他自己却也在做类似的事情,唯一能给他点安慰的就是,他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目的,只是想有人能够加入自己。 收回思绪,他俩有讨论了一会河畔镇的建设,总算完成了大致的规划。 码头计划修至少条栈桥,以便可以尽可能多的停泊船只,毕竟未来他们的船会越来越多。 连接码头会修一条路,直通海边的仓库。 仓库计划暂时是十丈见方,旁边还预留了一大片空地,为以后可能需要的扩建预留。 先开垦出个三千亩地,现在主要是要种植粮食,等今后粮食充足了,还可以开始种植甘蔗。 甘蔗在江南地区、中南半岛、三佛齐、渤泥国等地都有种植,暂时在吕宋群岛上还没传播开。 上次他就在占城见到了大片大片的甘蔗地,他尝了些,没有后世的甜,毕竟后世的是改良过的品种,但是也甜到了他的心里。 他最爱吃甜食,喜欢到可以没事就含一颗冰糖到嘴里,喜欢到家人都害怕他会得糖尿病。 甘蔗的作用可多了,榨糖、酿甘蔗酒,朗姆酒就是用甘蔗汁发酵之后进行蒸馏,然后储存在木桶中进行陈酿得到的。 这个时候的甘蔗酒算是低度酒,口感不算好,或许他可以让人进行蒸馏,酿制类似朗姆酒的烈酒,那种火辣辣的高度酒想必在北方应该很有市场。 在开辟一片养殖场,准备尝试驯服养殖那些鹿。 要不是高山见过傻狍子,他还以为这些鹿就是傻狍子,也不是很怕人,也不知道跑远,要想将它们猎杀很简单,但是哪里有将他们养殖起来成为一个稳定的肉食来源好呢。 两人讨论了很久,感觉有太多事情要做了,什么都缺,什么都要做,只能一步步来,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说到解决眼前的问题,眼下正有一个需要他搞明白的事情。 知道两天后,王顺等人必须离开,已经启航之后,才稍微有点眉目。 此时,高山面前有两堆黑乎乎的粉末,那是火药。 他注意到那天牛二扔出去的掌心雷不论威力还是爆炸的响声都要猛烈些,为此他还特意多炸了几个,用牛二的和其他人的进行了对比,基本确定了就是两批掌心雷不一样。 牛二用的是第一批的那些剩下来的,第二批是才用从泉州弄来的火药做的。 他面前的两堆火药不细看还整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凑近看才发现,一种有颗粒感,另一种只是一堆黑色的粉末,其中还能看到一点淡淡的黄白色。 高山猛地一拍脑门,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颗粒火药? 将两堆火药拉成两条长长的火药线,将它们同时点燃。 可以看到第一批的燃烧充分,燃烧速度均匀。 而另外一条则是燃烧得时快时慢,还有大量燃烧的残渣。 高山竟然让传说中的颗粒火药意外出现给了他巨大的惊喜,同样是丁见山给的火药,为什么两批会不一样? 啊,想起来了。 高山想起来,当时是因为瓷蒺藜里的火药受潮严重,当时还特意找了一个小岛将受潮的火药晒干,再将晒干的火药结块小心弄成粉末,但是那个粉末其实已经是一些颗粒了。 本来当时是要将火药重新装会瓷蒺藜里去,可是当时怕从丁见山那里得来的火药旧放也会受潮,就先将那些火药灌进了瓷蒺藜里,反倒是后得的陶罐中装入了那些颗粒火药,误打误撞,反而成就了他们。 只是这颗粒火药是怎么制作的他可能不是很清楚,你要让他配制黑火药,大概的比例还是清楚的,可是颗粒化的工艺流程,不专门去查谁能知道。 不过已经知道了和受潮有关,干脆自己动手,将所有火药倒进大木桶里,加水,开始捣鼓起来。 这些暂时揭过,反倒是土人长老有些着急,都过去两天了,高山还没说什么时候去救他的族人。 他就怕高山事忙,给忘记了,便巴巴地拉着阿冬赶过来求见。 高山满手都是黑的,脸上也有些印迹,看到了来人才想起来,还有土人的事情。 可是现在也是一时抽不出人手,走不开。 他不能将东升号的水手们直接全部带走,万一他们一离开,那边有人过来偷袭,岂不是因小失大? 人他是要救的,但是得等些天,他要等那些护卫队有了几分样子,才敢去救人,至于会不会因为他们晚去了而使得那些俘虏有了损伤,这些他却是顾不上。 护卫队是前天成立的,所有的成年男人都要参加,每天除了工作之外,还有抽出一个时辰进行训练。 这里没人参过军,但是队列训练高山还是懂的,队列训练的作用与意义非常大。 第一,队列训练可以培养大家的服从意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虽然这些人不是军人,但是日复一日的队列训练能让他们对于他的命令养成习惯性服从,让做什么动作就做什么动作,没有命令就原地待命,这就是所谓的令行禁止。 第二,队列训练可以培养他们的团队意识。队列训练不是一个人的表演,所有人都是一个集体,其他人做的再好,只要有一个人出错,就意味着这个队列动作是失败的。长期的训练可以让他们主动做好自己,去与其他人配合,只有配合到位才能得到整体效果。当队列训练练到了一个人就是一个方队,一个方队就是一个人的境界,不是军阵也是军阵了。 第三,队列训练可以培养人的耐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队列训练是枯燥无味的,但是又必须去做,不能蒙混过关。这样长期重复再重复的高标准做一件事,可以帮那些急性子,或者是做什么都坚持不下来的人培养耐性。时间长了,这种耐性就会表现在他们做其他事的过程中,能够使他们遇事不慌,处事不惊,今后就算遇到再强大的敌人,也不至于未战先退,就算与强敌打起来了,也能保持足够的冷静,士气也不容易崩溃。 看后世的那支军队,那么强大,军事装备那么先进,还是保持着队列训练的传统,坚持不辍,力争做到最好,这应该是现在这些人最需要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至于那些军中武艺,也就是技战术水平,只能在今后慢慢想办法学习。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第71章 护卫队(二) 高山将土人长老劝走,让他在多等些时日。 长老现在也知道了,高山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天神的使者,而是来自北方的强大国家的人。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长老崇敬有加。 通过阿冬的口,在阿冬那夸张的描述下,他得知了那个国家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国家在他听来,就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国家,人口众多,富足,强盛无比,比南方诸国都要大百倍,可以轻易就能将之覆灭的那种存在。 现在高山说,他的人还没准备好,他们要先将这个小镇搭建好,应该就是他的部落,等到他的士兵稍加训练之后,就可以出发去帮忙救人了。 长老见过那些士兵,都是身材高大,虽然看上去有些人不是那种很强壮的,但是他观察了两天,都是力气很大的那种人,就算比不上高山的近卫,也就是东升号上的水手们,对付起那些敌人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在他的认知中,力气大就代表着强大。 尤其是当他看到了小七那般的小孩子,都能独自狩猎,并将百多斤的猎物拖回来,更是让他惊叹不已。 果然是大国的人,小孩子都这般厉害。 虽然忧心族人的安危,但是是他有求于人,多等等就等等,愿天神保佑他们。 又到了每天训练的时候了,这些人每日顿顿饱食,又有荤腥,不是鹿肉,就是海鱼,面色比当初要红润了很多,胳膊上的肌肉虽然还未成型,却也不再是柔弱无力。 他们很珍惜这样的生活,多少年了,都没这样吃饱过,有些人早就忘记了肉是什么滋味了,也忘记了曾经在海上时,对未来的恐惧和迷茫。 他们很努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高山要求他们必须每天这样站着、走着,觉着这样能有什么作用。 他们也知道加入护卫队的意义是什么,要保卫小镇,可是在他们看来,他们唯一的敌人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有人大言不惭地说,让高山发给他们一把刀,一定能够将那些土人如砍瓜切菜般尽数打跑。 这种言论不仅仅在护卫队中大有市场,甚至经历了几次战斗的水手中也有不少人是这样认为的。 高山暂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告诫他们不要盲目自大,也不知道有几个人听进去了,他也只能在训练上要求严格些,力求将他们操练的哭爹喊娘。 这也是现在这些人都还没能脱产,等未来小镇能够养起一支完全脱产的力量的时候,高山一定会让他们怀疑人生。 高山手持一根木棍,谁出了错就是一棍子招呼过去,力量不大,但是禁不住打多了疼。 他也试过苦口婆心的教导,哪边是左哪边是右,要先做什么动作再做什么,可是作用很小,无奈只能祭出这招。 别说,这种方法虽然野蛮是野蛮了些,但是效果还真不错,做错了就是一棍子下去,次数多了,也就长记性了。 今天他要讲解行进间的动作分解,也就是齐步走等等。 “牛二!为何其他人都是先出左脚你却非要出右脚,你是左脚有病吗!” 水手们也被要求参加训练,不是说水手们会简单结阵了就不用训练了,他们每次一同行动的时候,总会出乱子,行动不统一,面对弱者还好,面对强者也只能被虐菜。 水手们起初还不愿意,觉得和这些人一起练这个太简单了,不体面。 最后高山只能强令他们必须参加,结果一圈下来还不如护卫队的人,无话可说的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加入训练。 牛二被任命为新成立的掷弹队的小队长,燕七为副,手下抽选了十名臂力强的,专职投掷掌心雷。 赵小乙被安排去和阿冬熟悉周围的地形,高山需要知道周遭的详细情况,他也只是粗粗的将周围走了一遍。 赵小乙头脑足够灵活,观察细致,是很好的斥候人选,又安排了几个机灵的人跟着他,准备将周围的地形探查清楚之后绘制详尽的地图。 “三郎,抓到一个探子。” 赵小乙领着手下,押着一个土人走来,土人双手反绑,当他看清高山的面容,惊恐得开始剧烈挣扎。 他见过高山,前几日他就是那些被追击的土人中的一员,他亲眼看到高山带着人将自己同伴一个接一个的杀死,毫无怜悯,如果不是他快了几步,逃进了密林,估计也是难逃一死。 高山没管,训练还没结束,让赵小乙将人带去拷问。 不到一刻钟,赵小乙就回来禀报。 “三郎,这人真是软骨头,我还没上手,他就全招了。” 原来是上次他们逃回去之后,就遇到了后续赶来的将军,说是将军,其实也就相当于一名副将,手里有五百多人,这一下子就损失了一百多人,气得大发雷霆,对于逃兵口中的宛若天雷的手段,他是不信的,只觉是这些逃兵无能,将两个说得最严重的人的脑袋砍下来泄愤之后,扬言要亲自带人来报复这些未知的敌人。 不过他还是多了个心眼,毕竟可以轻松将他的手下击败的人不可能会简单,还好他得到的消息是敌人的战士人数并不多,只有三四十人,自己十倍的人数,只要足够小心,还不是可以轻松打败敌人。 他的想法一定是那些外来人使了什么诡计,让几个手下先来侦查,防止有埋伏,他自己带人随后赶来。 高山问道,“还有其他的探子?” 赵小乙略微思索了片刻,答,“应该没了,按照那人的口供,他们总共就来了三人,被我们杀了两个,抓了一个。” 高山有些不放心,让赵小乙一会再带人去附近探探。 事情还是有些棘手的,这麻烦不断,让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发展。 而且那什么将军最快三天,最迟五天,一定会赶来,时间太赶。 他还想等训练的差不多了,带着这些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让他们参加实战,见见血。 没见过血的永远都成为不了战士,只能是新兵。 得想个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可以面对敌人的正面冲击。 周围也没什么特别好守的地形,这里更像是那种背水一战的地方。 高山看向一处,眼前一亮,“有了!” 第72章 准备迎战 五日后,千等万等,终于等到了土人军队的到来。 一行人乌泱泱的沿着清水河河岸行进着,出现在了河畔镇的众人眼中。 虽然探子俘虏说了他们现在只有不到四百人,可是现在仔细观察一下发现,好像并不止。 这个所谓的土人将军倒也会些排兵布阵,在平原的尽头,他将自己的手下排成了四五个方阵,每个方阵可能有百人,是近战步兵。 在方阵的后面,还有大约一百来人的短弓手。 弓手的装备没什么特别的,高山都曾见过,一张没有什么力量的弓,至于能射出什么箭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不管怎么样,高山确信以现在的防御,应该不会有多少远程威胁。 至于近战步兵,就有些不一样了,除了几天前见过的短刀短矛,他们还装备了盾牌,确切的说是兽皮盾牌。 在很多人的腰间,还插着一根细长的管状物,起作用暂时不得而知。 相比于之前遇到的,这些士兵的精气神要好很多,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 河畔镇经过这五天的努力,也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仅仅将小镇最重要的区域用原木竖起了长长的木墙,还有哨塔,此刻哨塔上的护卫队员也发现了远处的土人方阵,正拼命敲着手中的铜锣示警。 在镇外劳作的人听到锣声快速跑回镇内,躲进镇内。 护卫队快速集结,手持各种兵器,多是短矛木盾。 矛是从泉州淘来的,木盾是临时赶制的,就是用薄木板钉在一起,再加上一个把手,有点像锅盖,没有矛的人也拿着各种鱼叉短斧之类的铁制工具。 高山让赵大海赶紧带领着一队人趁着敌人还有很远,难以发现,悄悄的从镇子的西门渡河而去,悄悄地潜入河对岸的密林中去。 镇子的西门有一座木桥,能容纳三四个人并排而立,是高山临时要求搭建的,在这座桥五十丈远的上游还有一座同样的木桥。 为了建造这两座木桥,他特意停了码头的工程。 镇子内也只是将仓库搭建出了一个框架,盖上了房顶,四面的墙壁都没有动工。 所有人住的屋子也是如此,实在是人手不够,不过好在最近也没有什么暴风雨,本身这里也热带,也不担心会有人着凉生病。 虽然护卫队在这几天加强了训练,但是还是人手的问题,加上水手及其家眷中的青壮,能凑出来战斗的人也只有一百八十五人。 硬碰硬的难免会有疏漏,万一让敌人钻了空子,每多损伤一个人,对于高山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上次能够以三十五人击退敌人,主要是占了敌人不知道他们有火药武器的便宜,趁乱取得了战机,然后将战果进一步扩大。 这是高山的一个说好也坏的习惯。 前生的时候,他极爱玩一些即使战略类的游戏,使得他养成了一个十分在意这些得失的毛病,所以每次战斗他都喜欢寻找任何可以帮助他完成低损耗甚至是零损伤的办法或途径,尤其是在玩一款叫全面战争的游戏的时候,他会尽可能的利用地形完成战斗,就比如守桥,甚至他会特意寻找这样的地方遇敌人战斗。 每次遇到这样的地形,他都很获得史诗大胜的成就,这是最能让他感到满足的事情。 为了能够让敌人顺利的来到他最喜欢的守桥大战,他给土人准备了几分大礼。 三里外,土人方阵,那土人将军站在一处矮坡上,打量着海边的河畔镇。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村寨,被高大的木柱子围得方方正正的,外围好像还有许多用削尖的木头,斜插在土里,远远地看不清细节,但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感觉告诉他,那东西很危险。 他刚才也看见了好多人从外面的烂泥地里逃进去,那些人的长相和那些北方大海的另一边的宋国人很像,不明白为什么宋国人要来到这里,但是他的职责告诉自己,要将这些人驱逐出去,离开这里,这里将是他们三屿国的领地。 他不知道这些烂泥地有什么用,难道他们想用这些烂泥地困住自己? 太天真了,就算想要用这种办法困住自己的脚步,为什么还要傻傻地在中间留下道路。 他听闻过宋人的厉害,所以他多少还是有些谨慎的。 当那些宋人都逃进木墙之后,就将大门紧闭,不敢与自己对战,此时此刻,除了在那木墙上的小楼里还有一两个人,并未看到任何敌人的踪影,难道是害怕了? 他心想,不管怎么样,先派上一队人去试探一下。 当继续行军到距离河畔镇木墙不足两百步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分出一个方阵,沿着中间那预留下来的路前进。 路很宽,并排行走十余人不成问题,这队人非常小心,因为他们就是上次溃逃的人,见识过敌人犀利的弓箭。 看着这队人距离那木门已经不到五十步,仍然没有看到任何反击,土人将军渐渐放下心来,他还以为这些宋人有多厉害。 刚要下令全军前进,突见前方那些人倒下一片。 “发生了什么事?”将军见到有人惊恐逃了回来,大声询问。 原来是道路上有陷阱,高山早早令人在大路中央挖出一个大坑,坑不深,但是里面插满了尖刺,用木板泥土覆盖,当人踩在上面,并不会触发陷阱,只有当人数太多,或者踩踏了前方的机括,木板将会打开。 坑中哀嚎一片,不一会便没了声响,其他人见势不对,赶忙朝后方跑去。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以为这就能难住自己? 土人将军心想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却不敢再派太多人去试探,就刚才那一下便死伤二十余人,总不能用人命去填。 他只让人去试探,终于将这里的道路探明。 高山在小镇周围所有的道路上挖了大量的陷阱,所谓烂泥地就是正在被开垦的土地,只是将表面上的土翻了过来,也不深,然后日日浇水踩踏,行走在上面指挥行动迟缓,宽约十步,将小镇三面环绕,其后又有壕沟阻挡,难以越过攀爬,一旦有人越过壕沟,不足三十步的距离,又缺少防护,指挥被木墙内射来的箭矢射程刺猬。 就连那河滩也弄了陷阱,只要有人敢从这里走,也叫他有来无回。 这就是高山特意停了小镇建设而特意给土人准备的大礼。 第73章 护卫队的初战 土人将军已经得知,周围都是这样的情况,小镇三面被陷阱壕沟烂泥地保护,除非用人命去填,可是他就只有六百人,如何得够? 另一面却是那大河,河虽不宽,他却不敢泅渡,那只是在找死。 要是有座桥就好了。 嗯?那是什么? 高山在镇子里,看着土人半天也没能朝这边过来,只在周围踟蹰不进,也不免有些焦急。 得像个办法让敌人注意到这里。 高山脑筋急转,下一刻仿佛战术大师上线。 他亲自带着着一队人,佯作悄悄出镇,要去那密林中埋伏。 匆匆赶到密林边缘,只让大家藏于树后,却也不让大家藏好,不是头没藏好,就是衣服露出一角。 趁此机会,他又悄悄去见了赵大海,告诉他计划有所调整,让他再往里藏藏,一会不要被发现了。 这也是他经常用的一个战术,迂回绕后,然后给敌人一记背冲,敌人苦战之际,一旦突然腹背受敌,必然崩溃。 原本这种战术是需要高机动,还要有足够的迂回空间,这个时代最合适的应该是轻骑兵。 但是在这里,不说有没有骑兵,这里也没有足够的迂回空间,可是这里有密林,密林之中藏身,难以发现,除非敌人细细搜查,否则这就是最好的藏身所在。 等到敌人与己方正面酣战,久攻不下,士气浮动之际,就是赵大海带人冲击,高山不信这些土人能够不败,这世上还没几支军队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够死战的。 约定好只待爆炸声起,赵大海即刻直击土人后背。 一切准备就绪,他也要撤退了。 土人将军早已发现了高山,得知小镇西边有一门,而这河上还有宋国人修建的两座木桥。 他嘲笑宋国人真是愚笨,修建木桥应是为了便利往返两岸,如今便宜了他,又嘲笑宋国人不懂打仗,那些人去密林之中应该是要埋伏自己,却又不会隐藏,竟让自己发现了他们的埋伏。 木桥很坚固,他已经让一队人过河,没有发现了任何危险。 集结完人手,他径直朝密林方向进军,决定先驱逐埋伏,再一门心思攻打小镇。 埋伏失败也能打击宋国人的士气,说不定宋人还会望风而降。 见宋人果如他猜测那样,见到他直奔伏兵而去,吓得仓皇而逃,匆匆逃入小镇之后闭门不出。 “哈哈哈,过桥攻击。” 土人将军张狂大笑,认为距离胜利已经不远了。 过河的土人士兵拼命用手中武器攻击木门,一时木门被击打得木屑横飞,后面的人攻击不到,弓手开始张弓搭箭,朝木墙之后抛射箭枝,能不能射死人不知道,但是可以压制木墙上想要射箭的宋人。 还有那些近战步兵,从腰间取出那管状物,往里面放入了什么,放到嘴边就朝着木墙上用力一吹。 “郎君当心!是是”阿冬大声示警,只是他词汇量有限,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不过透过木墙间的缝隙,高山已经看到那东西是什么。 “举盾,小心暗器!” 那是吹箭,这东西高山记得应该是美洲原住民狩猎工具,不想在这里也能见到。 这玩意威力不大,却难以防备,稍不注意就会被它无声无息偷袭,关键是这东西还十分阴毒,如果在箭头上涂抹上了毒药,更是防不胜防,只能以木盾御之。 不能完全挨打,高山阻止所有弓手开始射箭反击,也不怕土人捡了羽箭反射回来。 他们射出的羽箭较长,也略微沉重些,以土人的力道绵软的短弓,难以射出。 “门破了!” 木板门只是临时制作,在土人的攻击下难堪重负,最终被攻破推倒。 “准备!” 高山等这一刻多时。 门前与桥上空间太小,不能容下多少敌人,只有让敌人尽可能的被河流分割,才能让赵大海的压力小些,否则当伏兵出现的时候,河对岸的敌人回头攻击他们,以他们才几日的训练度,说不定还会反胜为败。 门内高山率人已经准备好,他们用装满泥土的木箱和麻袋围了一个大大的半圆障碍物,其后是护卫队,已经有弓箭手开始越过障碍物直射门口土人。 破门激起了土人的凶性,欢呼着就要冲进小镇,后面的人更是推着人往前冲,只以为镇内没有什么战士,老弱妇孺还不是任他们随意拿捏。 前方不断有人倒下,后面的人也不知情,闷头向前冲。 土人将军沉浸在自己的破敌之后的幻想中,听闻宋人富有,里面应该有无尽的财富。 他不断催促着手下进攻,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内那方圆之地并没有站着几个自己的手下。 反应过来的土人士兵拼命想要后退而不得,被推到前面被刺死射死。 高山站在高处观察,感觉差不多了,敌人大半已经过河,或者是在桥中央。 “牛二,扔!” 站在门侧哨塔上的牛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直看着同伴杀敌,自己只能干坐着什么都不能做,心里那个痒啊。 他将一个又一个的掌心雷扔进土人人群之中,爆炸收割人命的速度永远比冷兵器要快,就这么一会炸死的敌人就比刚才那么长时间被刺死射死的要多得多。 火药武器永远是对付这种落后文明的最好利器,牛二一边扔一边还在说要是三郎能给自己提供足够的掌心雷,他可以将整个三屿国拿下。 高山听得直肉疼,就刚才那下,牛二扔得太猛,一筐储备已经用完,还想去拿下一筐。 吓傻了的土人将军转身就逃,原来那些人说的是真的。 被爆炸洗地的地方不忍描述,高山只知道牛二浪费了不少,可以停下了,让新手冲一冲,见见血。 密林中听到爆炸声的赵大海带着人也冲出来,然后杀戮开始。 被堵在桥上的土人们只顾他们,却进退不得,你推我搡的不断有人落水,更有受不了的人直接跳进河水,被冲向大海。 杀红眼的护卫队也不顾有土人跪地求饶,直到高山让阿冬喊话,让土人士兵投降,他们被杀得只剩五十来人。 河水被血染红,被冲进大海的尸体吸引来了许多海里的鱼。 所有人经过大门时都被那残肢断臂及散发的浓郁的血腥味激得狂吐不止,清理过之后血腥味倒是淡了些,腥臭味反而愈演愈烈。 第74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经过审问,这些人交代,他们只是三屿国的一直偏师,意在往北扩张,扩大领地的同时,还有搜罗人口的意思。 好消息是三屿国正准备和摩逸国开战,而派到他们这个方向的人就只有这么多了,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坏消息是,还有一支一千五百人的队伍正向北边而去,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预计会成为一支庞大的力量,他们最多可能只有半年时间。 半年时间够做什么?半年时间只够他将河畔镇建成,可能还能建一道土石结构的矮城墙,但是必须要放弃其他方面的建设,而且不一定就有那么长的时间。 难道不开荒了?不种粮食了? 他还想打那金矿的主意呢,怎么可能不发展。 有什么快速提升自己实力的办法? 粮食和人口。 粮食是不担心的,一是可以从占城购买,同时自己也能种植,可是半年内可能不够时间完成两季的种植,只能到时候试试。 人口是个麻烦,除非他跑去劫掠人口。 或许要借助外力了,只是要去找谁? 贾家?不可能。 不说自己现在唯一和贾家的关联只剩下贾义,贾似道忙着北方的战事,他还希望自己能带回更多的乌兹钢呢,哪里会在乎他胆大妄为而建立的一个小镇。 蒲家?不敢。 蒲家的贪婪他不敢去赌,蒲寿庚不止一次想要知道他的黄金来源,怎么敢进一步给蒲家机会来窥探自己的领地? 本来他就计划在确定蒲东海的忠诚之前,或者说在自己能够应对蒲家私人武装的突袭之前,他都不准备公开金矿的事。 一直以来,除了几个高层就只有东升号水手知道金矿的事情,都被要求不能透露半个字,如果不想失去红利的话。 难道不能去和三屿国谈吗? 曾经他也提出这个建议,被一句话给说得将之抛到脑后,这些蛮夷畏威而不怀德,你怎么去和他们讲道理,只会被人当做软弱可欺。 就像此刻正在田间劳作的土人俘虏,在阿冬族人的监管下,别说多听话了,给他们吃饱饭,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还不敢逃跑,不过这些人有个毛病,爱偷懒,少不得要挨上几鞭子。 还有一事,就是阿冬被抓走的族人也已经救回,也一并被安排加入河畔镇,人数不多,聊胜于无。 别无他法,高山只能不断加强河畔镇的防御。 时间很快就到了王顺要返航的时候了,与此同时,小镇里很多人开始生病。 起初只是以为感染了风寒,用了携带的药物之后却不见有任何缓解,情况还在不断恶化。 伴随着周期性的发冷、发热、出汗、发抖打寒战,会感到恶心、呕吐、浑身酸痛,意识模糊不清、胡言乱语。 这是打摆子,也就是疟疾! 竟然爆发了疟疾! 高山就是害怕会出现什么疾病,所以对这块非常上心。 他要所有人不许饮用生水,不许随地大小便,修建茅厕,要求勤洗手、勤洗澡,注重个人卫生,几次战斗中的尸体都早早的安排人处理掉,血迹也早早冲洗干净,尽可能的避免感染疾病,但是他却忘记了,热带还有许多疾病,就比如这疟疾。 疟疾本就在热带属于多发疾病,被蚊虫叮咬之后很有可能感染,现在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疟疾的特效药奎宁还在美洲的金鸡霜纳树的树皮里,就算现在有,他也不知道如何提取。 还有什么办法来着,他依稀记得好像后世的某位国人大科学家发明了一种治疗方法,好像是从某种本土植物中提取的某种成分能够有效治疗疟疾,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已经两天了,就连土人中也有不少人被感染了,有不少人说就是这些土人带来的瘟疫,要求将土人全部处理掉,避免感染更多的人。 高山知道这病是怎么传染的,无奈解释半天,大家也不是很明白,只是见高山说得头头是道,只得暂时放过土人。 高山很担心,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说不得最后连自己都可能无法幸免,说不定自己也已经感染了,只是还在潜伏期。 哎,只恨这些人中怎么就没个大夫。 他和苏铭赶到赵大海的住所,刚刚得报赵大海也开始犯病了。 “三郎,这个如何是好?”说话的是赵大海的媳妇,一见到高山就带着一丝哭腔,眼泪止不住的落。 赵大海这样强壮如牛的壮年都中招了,如何不让人更加忧心忡忡。 “嫂子且宽心,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见高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赵大海媳妇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哭声感染了整个镇子,天空中仿佛飘来一片愁云,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泣声不止的赵家媳妇不断耸动着肩膀,抖动使得插在她头上的一朵小黄花落地,这是赵大海今早采来亲自给自家媳妇插上的。 高山眼睛落在了那掉落的黄花上,他好像回想起什么。 那东西叫黄花什么,黄花菜?还是黄花槐? 对!黄花蒿! 想到这他终于想起来,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它里面含有的青蒿素就能治疗疟疾,而同名的青蒿反而没有青蒿素。 这两种东西也容易被弄混,只因他们类似,在宋代以前,青蒿与黄花蒿是被同样当做草蒿也就是青蒿入药的。 找到黄花蒿就能救人,虽然不能从中提取青蒿素,但是可以用它煎药汤,同样应该是有效果的。 只是好像这种东西不是热带产物,在这里找不到,看来只能回大宋才能买到。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马上就要出发,而离这里最近的应该是潮州,但是他不敢确定潮州有没有,干脆去广州,正好乘着东南风,也可以让他的船更快赶到。 “嫂子安心,我想到办法了。” 高山安抚好赵家媳妇,即刻带上没有染病的水手,准备登船。 看到高山准备带人离开,镇中的人还以为他要带人跑路。 “大伙且安心,我知道了如何治这疫病,还望在我离开这段时间内,大伙能相互扶持,务必坚持,我会尽快赶回。” 又对苏铭说:“辛苦苏先生了,我离开这些日子就仰仗你了,断则十日,至多半月,我必赶回。” 不能等王顺他们了,因为不知道这些感染疟疾的人是否还能撑到自己赶回,他往返于两地至少需要十几天。 第75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此行高山带上了吴宗昌,为了就是让他去找吴家,吴家在没有了打压之后渐渐缓了过来,吴家的根基还在,这段时间内逐渐恢复了些许元气,对于高山的到来给予了足够的尊敬。 当得知高山此行只是为了采购药材,要他们帮忙,短短一日之内就凑齐了所有药材。 按照高山的要求,必须是开黄花的草蒿,吴家也是如实照办。 为了防范于未然,他还采购了大量常规疾病所需的药材,弄得他差点让人趁夜绑走一名郎中,最后还是忍住了。 满载着半船药材,逆着风向,总算在第十一日,匆匆赶回。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些。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土人病死了十人,还有两名北方汉人因为身体底子差,抵抗力弱,最终没能坚持住。 苏铭也病到了,高山离开前交代再三,让他小心蚊虫叮咬,可是蚊虫无孔不入,哪里靠小心就能避免的,所以这次他还带来了一些七里香的种子,还有几大盆现成的。 说来也是巧,当时他找到吴家的时候,顺便问了本地可有什么驱蚊虫的东西,正好眼下就有吴家自己养的一些七里香,说是此花就可以驱蚊虫。 这是一种四季常绿的小灌木,外形呈伞房状,分枝多,叶小亮泽,花白繁密,开花后还能结红色浆果,为陋室增加美感。摸其叶片,会感到浓浓的甜香味,驱蚊效果很好。 也不管是不是真的,要了一些带来,将来他准备在河畔镇大量种植这种花。 其实这东西在吕宋岛上也有,当阿冬见七里香的时候,就说他曾经见过。 在吕宋岛上还有不少植物也可以起到驱虫灭虫的植物,比如猪笼草、食虫草等。 让人将黄花蒿熬煮成汤,给患病者服下,静待结果,一时河畔镇内药香四溢。 这一日,连下了半月的小雨终于雨过天晴,就像这好天气一样,镇中的疟疾也渐渐好转。 经此一事,高山深感建立一处移民村镇的艰难,万般事情需要谨慎对待,太多的事情要做防范,缺人呐。 本来就因时间紧迫,小镇建设任务繁重,事项多,现在这些人又病了大半,事情都被丢下以后半月,再加上久病之后还要休养,又要浪费不少时日。 高山坐于河边石台之上,愁眉不展。 本应抵达多日的王顺也不曾到来,如今诸事不顺,高山也只能尽量往好处想,只愿他们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手脚,耽误了归期。 这时,忽有人来报,海面有五艘大船赴此地而来。 五艘船?莫不是又有强敌来袭?这又是从哪里来的? 紧急集合能动的护卫队,又要令水手紧急起帆,将东升号开走,停着不动的船只能成为敌人攻击的靶子。 高山领众人与小镇北门防守,紧闭各处大门。 海上五个小点渐渐清晰,变成五艘海船,其中两艘为中式硬帆船,三艘为三角帆船。 会是什么人,是敌是友? 如今小镇元气大伤,怎能再御强敌?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不论如何,只能小心应对,这些人只是五艘海船,就算水手众多,也不一定擅于攻城。 说不定人家只是路过,见此有一小镇,前来交易补给。 东升号已经开动,准备在附近游弋,伺机而动,却不想突然见它转了个弯,竟然去而复返。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应该啊,东升号明明没有被那些海船围堵,海面宽阔,足够它周转腾挪才是。 高山疑惑不定之际,东升号已经在码头停靠。 船上水手将船停好,便在栈桥上等候,只有一人朝小镇赶来,面有喜色。 高山更加奇怪,难道非敌是友? 还未等那报信水手赶到,高山也就心中释然。 随着海船越来越近,得以看清全貌,竟是王顺他们。 悬着的心可以放下,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他会有三艘未知大船随行,三角帆船他曾见过,是大食人的海船,为什么王顺肯带着外人前来河畔镇? 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既然不是敌人,便让众人散去,他亲自去栈桥迎接。 “哈哈哈!我的朋友,你还好吗?” 三角帆船刚刚停稳,就听船上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又有异域口音话语传来。 高山仔细一看,原来是阿卜杜勒! “你好呀!我的朋友!” 俩人一阵寒暄,突然想到镇中情形,不好将阿卜杜勒带进去,就要往一旁引。 “怎么?我的朋友,难道你不欢迎我?” “如何会不欢迎你。” “那你为何不欢迎我参观你的城镇,我可是听说了,你这里的鹿肉很美味。” “不敢欺骗于你,如今镇内出了瘟疫,现下虽已处置妥当,但恐有残余,若是让你感染,岂不是我的罪过?” 阿卜杜勒听闻瘟疫二字,脸色大变,只是碍于面子,没有马上掉头就跑。 一旁的王顺听闻,大惊失色,忙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并无大碍,只是疟疾,我从广州急急买回了药,都已服用,只待过几日便会好转,无须担心。” “可伤了人性命?” 高山知道他是担心家人亲友,便如实相告。 虽然死了土人和北方汉人,但是也让他心惊,这个病竟然这么凶险。 阿卜杜勒先是吓了个半死,结果听闻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也就放心了些许,等高山说道是疟疾之后,详细问了病症,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 “小郎君竟可治得此病?我听闻此病极为凶险,并无什么良药能治,常有人死于其下。” 高山点头确认,笑而不语。 “果真?可将此药卖予我否?” 将炮制好的药草磨碎,制成药包,卖给他不是不可以。 “你用何物来换?” “我这三艘船全是好铁,愿与你交换,只须,只须一船此药便可。” 好家伙,这人是傻子吗? 虽然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要能医治好疟疾,只有自己知道,但是这东西的市场需求哪里有那么大。 或者说,他要将这些要卖到哪里去? 他既然敢用这么多铁换,那要卖到什么价? 疟疾多发在热带蚊虫多的地方,非洲更是重爆发区域,而这些地方能有多富有?卖贵了平民必然买不起,万一他滞销了怎么办。 “我的朋友,不须如此多,我可用一船此药与你换一船铁,其他的铁我或买或换都可。” 高山看了眼阿卜杜勒的海船,加了一个条件,“不过你要答应一个条件。” 他指向了阿卜杜勒的三艘船,说道,“我要他们。” 第76章 昆仑奴 阿卜杜勒望向高山所指的方向,“小郎君是要我的船?” 他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这些是我的身家性命,我还要靠他们赚取财富呢!” 阿卜杜勒会错了意,以为高山是想要将他的船换走,这样的交易可不划算,没了船他还如何回去。 “不,我的朋友,我想要那些人。” 高山再次指向船上,船上除了有不少的大食人,还有大量的肤色黑如煤炭的人,这些人长相在高山看来就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让他分辨,也是难以辨认清楚,但是有一点让他十分心动,就是这些人十分健壮,大块的肌肉线条分明,在后世人看来全是那种力量美感,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代表的就是能干活。 这些人是昆仑奴。 早在唐朝,就已经有了很多昆仑奴来到长安,或为奴仆,或为艺人,当时流传的一句行话,叫作“昆仑奴,新罗婢”。 而昆仑奴个个体壮如牛,性情温良,踏实耿直,贵族豪门都抢着要。 当然这种多指来自非洲的黑人。 在那时,昆仑并不是昆仑山,而是泛指南洋地区,昆仑奴主要指从那里来的仆役,其中大多数是东南亚一带的“黑人”。 另有少部分是黑人,是随阿拉伯人来华的,这种黑人昆仑奴很少,只有一些社会地位很高的人用得起,当时有不少达官贵人以拥有昆仑奴为可以炫耀的资本。 眼下,阿卜杜勒船上的就是来自非洲的昆仑奴,要问他是如何得知的,南洋土人矮。 这些人不论是用来干活,还是成为士兵,都是很好的人选,关键是听话。 这三艘船上大概有三四百人昆仑奴,他们一定不是阿卜杜勒雇佣的船员,从那些大食人可以随意鞭笞他们就可以看出这些人的地位低下,被鞭打了却不敢反抗,明明人数就要多很多,应该是这次运输的货物比较贵重,特意多加的人手。 高山问阿卜杜勒,这些人的来历,一番解释下来果如他的猜测。 他们要么是从勿斯里买的,要么是从弼琵罗抓来的,只是略微调教。 阿卜杜勒得知高山不是要船,只是要他的这些奴仆,好奇问道,“郎君要这许多人做什么?” “不瞒你,我得到情报,过些时日会有一队三屿国士兵路过,恐其攻我城镇,只因此时再去搬运救兵,迁延时日,恐生有变,我正为此事发愁,若是能得到你这些人充填人数,想来当那些士兵来时,也会有所顾忌,悄悄退去。” “原来如此,只是这些人也花费了我不少心血,这” 阿卜杜勒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不能白给。 “我也不白要你的人,不仅那些药材,你手中的铁我亦可全部拿下,今后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其实阿卜杜勒的船运载量并不大,又带了如此多人手,三艘船最多三万斤铁,他完全可以吃下。 见他还有顾虑,高山接着说:“我不知你是否有稳定的货源,我也不想知道,今后如果你还能运来,我可以让半成利给你,若你不愿割舍,可将这些人暂借给我。” “无有不舍,郎君有求,我怎肯为难,只需每人予我三个,不,五个瓷盘即可。” 有了这三四百人的加入,高山更有信心能够抵御数月之后的三屿国士兵,同时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人手将防御设施建造得更加完善。 到时候敌人来了,见到如此完备的防御,可能也会老老实实的退去。 他实在是不愿意真打起来,因为他的杀手锏,火药陶罐,数量已经不多。 他想自己开始配制火药,只是原料一时不好采购,又不能真的一直找丁见山要,不说他能不能提供,就算能,终究不是自己的,而这种东西最好还是握在自己手上。 大宋南方战事少,军事储备不会太多,上次见面就已经表示不满,要他缓缓。 “哈哈哈!如此多谢了,我的朋友。” 高山将他拉到镇子西北的一处海滩,此处沙滩宽阔,正适合燃起篝火,烤鹿以招待阿卜杜勒和他的手下。 沙滩上篝火熊熊,海面上波浪滔滔,腥咸的海风将篝火吹得更加旺盛,烤鹿的香味飘香四溢。 那些昆仑奴只是顺从地围坐在一旁,手捧着鹿肉风卷残云,不敢有多余的异动。 大食人喝着美酒,一时兴起,跳起舞蹈,又有人一时口角,哄闹起来。 高山将他们看在眼里,这些大食人举手投足之间,也都是那种颇有武力的人。 阿卜杜勒看高山一直在看自己的手下,以为他又在打自己手下的主意。 “我的朋友,这些人不行,他们都是自由人,不能交换给你。” 高山却岔开话,“你们着急回去吗?我是说交易完成之后,你会不会即刻回返?” “并不急于一时。” “如此正好,你所要的药材筹集起来也需要些时日,不若你就在这里盘桓一段时间。” 高山想将他们暂时留在这里,如果近期三屿国北去的军队回返,一旦有冲突,他阿卜杜勒难道还真会袖手旁观吗? 就算不管,撑撑场也行。 而且一旦发生战斗,有所伤亡,大不了自己做些补偿就是了。 甚至他现在就说要雇佣这些人成为自己的雇佣兵,阿卜杜勒说不定也有可能会答应。 要知道在这些人眼中,永远是金钱利益至上,正所谓这天下无不可交易之物,只要钱给到位,有什么不能卖的,也许这也就是苏铭不喜欢外族人的愿意之一。 不过高山暂时开不了这个口,因为一旦开口,只能证明他此时的虚弱,为了得到人手,什么人都想要。 反正还有时间。 阿卜杜勒不知道高山要做什么,只要能完成交易,等上一段时间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忽他想到一事,“郎君为何如此笃定那三屿国的士兵一定会攻击你?” 这是他感到奇怪的地方,他所知道的是三屿国与那摩逸国素有摩擦,哪里会有精力来分散兵力来攻击这小小城镇。 “防患于未然罢了。” “原来如此,不若我帮小郎君一个忙,去那三屿国看看,我与三屿国一城主相识,或可得知消息一二。” 阿卜杜勒愿意帮这个忙,在高山想来,无非是加深与自己的关系,同时还可让自己多欠个人情,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是不好不承了这个请。 “如此多谢了。” 第77章 消息 阿卜杜勒不知双方已经两次起冲突,正好让他去探一探三屿国有没有得知这里的事情。 按理来说,七八百人失踪,这个时候三屿国内也应该得到了消息,这都已经过去月余时间,也未曾有人来查探。 虽然现在两国即将开战,要收缩力量,腾不出手,也一定会派人告诉北上的队伍,到时候顺路也会过来。 阿卜杜勒走了,却将铁都留下,既已知道高山所在,也不怕高山会赖账,更何况他已经拿到了不少瓷器。 王顺又带着货物出发,返回大宋,将带回大量瓷器和药材。 高山暂时走不了,在河畔镇主事。 河畔镇的疟疾算是得到了控制,虽然生病之人恢复缓慢,但总算病情得到了缓解,不再严重。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九月,得到更多人力的河畔镇发展迅速,此时河畔镇已有良田三千亩,供养这个小镇足够了。 田野里长满了即将成熟的水稻,金黄色一片片,沉甸甸的稻谷一串串的都压弯了腰,远远望去,大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金色地毯。 只等丰收之后,小镇就可进入自给自足的时代。 不仅仅粮食有了保障,小镇的防御也得到了扩大。 高山放弃了现在建造土石城墙,工程太过浩大,而且他也没有专门修建城墙的人才,同时如果要建造城墙的话,还要去开采山石土方,路途过远,运输不便。 这里唯有木料最多,取材便利,于是一道环绕小镇的新木墙被修建起来。 木墙不再如之前那般只有单薄的一层,不能让人立于其上。 新墙宽有一丈,设有垛口女墙,还设有望楼,可以直接在墙上御敌。 河边一座巨大的水车,在河流驱动下,翻转着利用水车上的水斗将河水倒入一旁水渠中。 除此之外,还有几座工坊。 李大根已经可以打造矛头箭头,这二物打造起来最是简单,只需将铁水倒入沙范之中,然后取出稍加打磨,他们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技术条件,只能暂时如此,这也是可以快速将大家武装起来的办法。 矛兵是最便宜、耗费最低、训练起来最简单的兵种,所有的战术动作都可以汇总成一个刺字。 高山计划打造一支配备短矛木盾的盾矛兵,攻守兼备。 也许对上北方只能是是砍瓜切菜,但是在这里够用了。 弓弩的试制也提上日程,苦于没有工匠,进展缓慢,但是算是立了个项。 火药陶罐也要改进,之前用的陶罐内壁厚度不一,或厚或薄,薄了落地就碎不能炸,厚了就算能炸,却因破片少,威力也小了很多,在此之前已经多次发生这种情况。 他考虑过铸造铁制的,只是想到经济实惠,还是选择了用陶罐。 目前他手上的都是好铁,用来做手雷有些浪费,除非等到有一天他找到铁矿。 最后选定了一种方案,有些类似木柄手榴弹,圆柱形的弹体,拳头般大小的直径,长约一掌,底不封口,可插入木柄,木柄中空,内填引线。 其实吕宋岛上是有铁矿的,只是高山不记得方位,悄悄告诉了苏铭,让他上心,如果时机允许,要派人去寻找。 苏铭听后也很讶异,为什么让他上心,他又不擅长这个。 高山也是病急乱投医,每次有问题出现,就发现没有相关人才。 苏铭是懂的很多,在这个时代愿意这样钻研此道的人很少,高山就觉得他应该是个全才才好。 阿卜杜勒也送来了一个消息,算是好消息。 三屿国与摩逸国已经打起来了。 起初三屿国势如破竹,兵锋直指摩逸国国都,却因指挥不当,被摩逸国偷袭,大败而归,现在摩逸国乘胜追击,已经打到麻里鲁,形势岌岌可危。 虽然三屿国处于被动,可是要想让其就此亡国却也是不可能的,三屿国其尚有余力,还没到那一刻。 这两国打生打死打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真有哪一方能够彻底胜过对方,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互有胜负。 尽管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所有人都暗松一口气,但是这却没能让大家的危机真正解除。 那些被派往其他地方的三屿国士兵必然被急急召回,在他们解决危机之前,是不可能会来找他们麻烦的。 但是之后呢? 三屿国能放任高山在其背后慢慢发展? 原本高山以为这里是块宝地,想着在此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再向外扩张。 知道会与三屿国有冲突,却没想到这么早。 人才,人才。 就在高山苦于没有人才的时候,王顺回来了,带来了两封信。 一封是丁见山的,信中说,高山拜托他的事情恐难成,没人愿意来,就算那些破产的人家,听说要招募他们的是海商,招募他们的目的可能是出海,情愿将自己卖入富户贵人家中做工,也不愿意。 想要招募大宋的人,看来时机还不到。 另一封信是贾义的,信中贾义告诉了目前大宋的一些形势。 如今贾似道起复之后,为了巩固襄阳、樊城,朝廷命李庭芝以京湖制置大使督师入援襄阳,统一指挥各军。 贾似道又让范文虎再次集结各路兵丁,增援襄阳,不知为何,突然任命范文虎担任福州观察使,其军队也仍由他统帅,不受李庭芝节制。 其后形势急转而下,两月之内,范文虎兵败逃跑,被降职出知安庆府。 李庭芝派部将救援襄阳,部将被俘被杀,救援襄阳的行动彻底失败。 不久襄阳失守,守将投降,李庭芝被罢官。 贾义让他想办法再多弄些铁锭回去,以充军用。 看完信中内容,高山大惊失色,原本他以为贾似道提前半年起复已经是有些偏离历史的了,现在襄阳又提前了两年多丢失,南宋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吗? 铁锭他还有两万斤,之前王顺已经送去了一万斤,其中还有一千斤乌兹钢,现在还要,可能是战败之后,军械物资损失太多,想要紧急打造一批。 让王顺将所带瓷器直接卸船,留在河畔镇,只留下两千斤铁,其他全部装船,他有必要亲自回去一趟了。 未来瓷器可能会断了来源,现在他必须要开始囤积货源,直到他有了新的畅销产品。 第78章 鲁港 至于未来他要卖什么,时钟是首选,黄金也是其一。 但是眼下,只能是瓷器,趁着大宋还在。 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此事。 为了能够运送更多的瓷器,他需要船,按照他现在的财力,同时还有预留出采购瓷器的资金,他应该还可以从泉州再买来两艘船,如此他就有了7艘船。 之前订购的那两艘新船应该差不多也完工了。 下品官窑就不用想了,大量采购广瓷。 当他抵达临安的时候,财货刚刚交割清楚,却没有让他卸船。 紧接着贾义登船。 “三郎,这批铁锭是兵部要的,如今兵部还给了我们四海社一桩差事,事成之后另有赏赐。” 屁的差事,看着架势高山如何还能不明白,货都不卸,就是想让他们将这些铁锭运到某地,还差事,征调就直说。 还好付钱还算爽快,整整两万贯,这可是比正常的价格要高出一倍了。 其实高山可以拒绝的,没办法,兵部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要送往何处?” “太平州,芜湖,鲁港。” 听到这个名字,高山有种不好的预感,鲁港这个地方不好,不是这个地方会怎么样,而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和一个人有关联,预示着一间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高山急忙问道,“你爹爹可是在那?” “正是。” 怕什么来什么,为什么,这大宋的灭亡进程像是被什么未知的原因推动着,速度大大加快。 高山又问,“鄂州可是失守了?” “三郎如何得知?” “何时的事?” “半月之前。” 高山心乱如麻,不知道现在过去算不算晚。 按照历史进程,失去鄂州应该是在襄阳沦陷一年之后,在阿术劝说下,忽必烈下诏二十万大军水陆并进,自汉水渡江,击退夏贵率领的战船,最后劝降鄂州都统程鹏飞。 如今鄂州丢得这么快,想必夏贵根本就来不及去救援。 贾似道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派人想蒙元求和过了,被拒绝之后只能备战,不然不会急急要他直接将铁锭送往鲁港。 不知道贾似道有没有让孙虎臣统兵驻守丁家洲,夏贵还会不会不战而逃。 他很想对贾义说,要不咱们不要去了。 可是他要怎么解释,难道说那边马上要吃败仗,贾似道也会乘船逃走? 如果他这样说的话,贾义怕是要快马加鞭地赶过去,那是他的父亲。 还是先去看看,说不定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只能让王顺去办取船运货的事情,自己亲自押运,而且只有自己知道那边的事,其他人他也不放心。 他所有的海船中就只有东升号最小,勉强能装下近两万几铁锭,东升号被装得满满的,同船除了原本的那些水手,还有贾义和他的十名护卫。 两万斤的重量吃水很深,怕是不能走运河了,只能绕道长江口,从长江逆游而上。 进入长江水道,因东升号太重,又是逆流,秋季的北风不能将船顺利推动,只能让纤夫拖行。 百余纤夫屈着身子,背着缰绳,步态一瘸一拐的往前迈。 此时已近深秋,气温寒冷,可这些纤夫去只穿着单衣,甚至不穿,喊着一口沙哑的船工号子。 号子有声无字,“嗨,嗨哟哟,嗬嗨,拖呀,拖、拖拖拖……” 号声在这长江畔回荡,回响声声,助那些纤夫步调一致,同心协力。 全靠纤夫合力拉纤,从长江口到江宁,七百里路,竟然花去了大半个月。 过了江宁之后,长江水道自北向南,可以借助北风风力,速度就快了许多,不消几日,鲁港近在眼前。 此时的鲁港已经是一座大军营,军帐密布,旌旗招展,不时就能见到军士在游走巡视。 军士也是甲胄齐全,武器精良,俨然一副随时准备应战的样子。 长江水面上也是百舸争流,江船和海船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普遍配有橹、棹、桨,也不似海船那么大,多是在200到300料,当然也有大船。 在人力的驱动下,逆流也能日行二三十里。 军营东北一侧,一座座铁匠工坊林立,浓浓的黑烟遮蔽上空,被北风吹得到处都是。 工坊中无数的铁匠师父正带着学徒全力打造各种兵器,挥汗如雨,熟练地从炉中取出烧得通红的铁块放在铁砧上,抡起铁锤,叮叮咚咚地敲打起来。 高山看着这些工匠直流口水,要是能拐两个走就好了。 这些人在未来怕是要落入蒙元手中了,大战一起,他们哪里还能跑得掉,如果自己足够胆大,或许能弄走一些。 铁锭被卸载一空,东升号也为之一轻,没了负担的海船瞬间灵活了许多,这也让高山一直悬着的心放下。 一路上他很紧张,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 他就害怕等他赶到的时候,大战已经开始,甚至接近尾声。 他这船上装满了沉重的铁锭,根本跑不掉。 来到了这里,怎么能不去拜见贾似道,正好也可以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出发,尽早离开这里,他还要去小海寨。 临行前贾义才告诉他有张三宝的手下报告,要他去小海寨见面。 也没说是什么事,估计是他又从北方偷偷运出了人口,只等自己去接。 他几月未归,也是时候去看看了。 拜见贾似道的时候,贾似道只是简单关心了他们这一路走的如何,便又问起乌兹钢的事情,再次将他敷衍过去。 贾似道又问贾义为何而来,听贾义说担心自己,难得露出一丝温情,让他休息一夜,第二日就早早回去。 军营中不能随意走动,高山准备回到船上过夜,贾义也被他拉上船。 想着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也可以趁机逃跑,忧心满怀地看着西方,唯恐那里突然杀出敌军。 至于贾似道,反正历史记载最后他乘船跑到了扬州。 这一夜并没有高山担心的事情发生,却因此而使得他没有睡好,天刚微微亮,他就醒了,再也睡不着。 古人起得很早,四处都已经飘起了炊烟,等用过早饭,又要开始一天的劳作。 贾义打着哈欠来到他身边,到了军营中的他很是兴奋,却被贾似道勒令回返,失落了一整晚,故而睡得也很浅,高山起床的动静将他惊醒。 “好了,今日和我一同回去。” 不说还好,一说贾义又哭丧着脸。 贾义看向西方,好像看到了什么,双眼逐渐睁得溜圆,顾不得其他,转身跑向东升号的船头,那里有值夜哨位,哨位上有一面铜锣。 第79章 鲁港(二) 贾义跑到哨位,抄起铜锣就敲,口中大喊,“敌袭!蒙人杀来了!” 高山也看到了,东边密密麻麻,无数个军阵,排列的整整齐齐,成千上万,不,至少有数万人。 高山没见过这样多的人,确切说没见过如此大的军容,人数一过万,漫山遍野。 完全不同于宋军的军服与甲胄样式,真是蒙元人杀过来了。 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至少从上游跑回来些人报信啊,这也太突然了。 高山来不及将敌人看得仔细,没时间了,他冲进船舱,将人唤起,就要起锚远遁。 贾义这一喊,也将军营中人惊醒,还未来得及呵斥是谁人敢呼啸军营,也发现了远来的敌人,一时间整个军营中乱作一团。 前方有近十万大军,被敌人这样悄无声息地杀到眼前,不是投降了,就是被全灭,如何不叫人惊慌。 本来还有各营军官想要呵斥手下兵丁,想要止住混乱,聚兵御敌,可是敌人正快速突进,已不足一里。 强烈的压迫感直接让靠前的宋兵崩溃,转身就逃,一个带两个,两个带三个,口中大喊着蒙人杀来了,瞬间一场大溃逃就上演了。 贾义此时已经穿戴整齐,跨到背弓,领着他的护卫就要下船。 “八郎你要去哪!” 高山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贾义等人一跳下东升号。 “我要去救我爹爹!”贾义头也不回就朝营中主账跑去。 “哎呀!真他娘的晦气!” 高山不能丢下贾义不管,他做不到,在这混乱的军营中想要救人何其难。 “牛二,带着你的人,还有带上手雷跟我走!赵大海,做好准备随时准备离港!” 牛二带上了他的十名手下跟上高山,追着贾义而去。 新式的手雷这次他也带了些出来,之前的火药陶罐全部废弃了,所得火药全部用来制这手雷。 手雷是高山的习惯叫法,其实更应该叫木柄手榴弹,但是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不过这个名字却被大家接受。 从前的火药陶罐都是装在竹筐里,携带并不方便,故而为了方便携带,特意让人缝制了一些可以直接将手雷挂袋,可以在胸前腰侧挂满十枚。 匆匆赶到贾似道的帅帐,就见一众披甲军士簇拥这贾似道朝港口方向而来,果然,贾似道还是要乘船逃跑,却未发现贾义。 贾似道问高山为何到此,只能如实禀告。 贾似道担心他儿子,还想让人去找,却被他的亲卫架起大步跑了起来。 原来是蒙人士兵见宋军溃逃,加速突进,已经冲入营门。 港口处除了东升号还在,其他船只已经载满了溃逃的宋军士兵顺流而下,只有东升号还挺在原地,不过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只等高山回来。 也许是见东升号并未打算立刻离开,却未见几个士兵上船,那些未来得及乘船逃走的士兵纷纷沿着长江岸边朝东北方向跑去。 不见贾义,高山只能先将贾似道送上船,他在船头焦急地四下张望,寻找贾义的踪影。 忽见不远处冲出几人,正是贾义,他的护卫也只剩下三人。 他们身后就是蒙元士兵,正被一队敌军紧追不舍。 贾义几人拼命奔跑,随时可能被围。 “快救我儿!” 贾似道急得直跺脚,命令他的亲卫去救人,只是周围的蒙元士兵越来越多。 亲卫们不敢抗命,贾似道平日里对他们极好,舍命报主的时候到了,可是亲卫总共也就剩下二三十号人,就算他们身批铁甲,就算他们精锐无比,难道他们还能精锐得过蒙元的精锐? 他们就这样冲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瞬间就会被淹没在蒙元人的攻击之中,贾义也无法被救回。 高山也是心急火燎的,当时怎么就没能拉住贾义。 豁出去了! 他又带上牛二他们,拦住亲卫队,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又对赵大海喊道,“赵纲首,你们先开船,到那弋江口等我们,我们会尽快赶到,若是等不到我们,就即刻离开。” 港口西面也出现了蒙人士兵,东升号再停在这里只能被敌人夺取,高山让他们先走,随后自己再想办法。 贾似道身边不能没人,所以高山只带了二十名亲卫,再加上高山的十一人,以及亲卫队长,总共三十二人。 此时的牛二不仅仅带了手雷,还分别带了弓箭和刀牌,一会会是长硬仗。 这是高山第一次遇到蒙人,蒙人作为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武力存在,无疑给了他巨大的压力,这是一直横扫世界的军队,不知道自己能否支撑得住,也许自己的这第二段人生就要在这画上句号,但是能够在这里,或许也算是圆满了。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自己一直都在为了远离蒙元而努力,现在又回到了原点。 “张大哥,一会我的人来开路,路一通,还请你带着诸位壮士猛冲,将八郎解救,我们必须快速往东北逃。”边跑,高山边向亲卫队长说道。 他口中的弋江口在鲁港的北偏东方向,必须去那里与赵大海汇合,否则以他们的双脚是跑不过蒙元人的骑兵的。 江南水网密布,虽说是不利于骑兵作战,但是又不是不能骑马追人。 张青云是贾似道的亲卫队长,这次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他见过高山,听闻过高山与贾义的事,对于高山能挺身而出,心里对这个小郎君满是钦佩。 他曾与蒙元人交战过,知道蒙元人的厉害,勇武异常,此行太过凶险,九死一生。 通常正面肉搏需要几人才能杀一个蒙元人,这还是精锐,如果是那些寻常士卒,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伤亡。 高山说他能开路,不知道是什么办法。 可这仓促之间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为今之计只能拼死搏杀,走一步算一步。 贾义也注意到了港口这边的动静,看到了贾似道已经登上东升号,也看到了高山一众人正奔自己而来,知道是来救援自己,可这并不能给他多少安慰,自己的护卫一路上用自己的性命阻挡蒙元人,可是没有丝毫作用,瞬间就被斩杀当场。 “八郎快走!” 又有两名护卫返身去挡追兵,只能是蚍蜉撼树。 “牛二!” 这个时候只能用手雷将敌人炸翻,才有机会救下贾义,可是人都胶着在一起,很容易误伤贾义,高山只能让牛二来扔,只有他能扔的准,必须刚好扔在敌军人群之中,靠着爆炸迟滞敌军的脚步。 “来了!” 奔跑中两枚冒着青烟的手雷飞出。 第80章 鲁港(三) 手雷打着旋砸向蒙元人,对方士兵还以为是什么暗器之类的,下意识偏头躲闪,只砸在了身后人的身上,另一枚甚至直接被圆盾挡下,落在地上。 蒙元人心中耻笑,就这种手段,看一会不给你开膛破肚。 他们也注意到了港口方向竟然敢跑来一队宋军,想要救援这几个人,看来这里有大鱼,更加兴奋,立大功的时候到了,想着就要跑得再快一些,不能让到手的功劳飞了。 “轰轰!” 手雷终于炸响,巨大的声响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高山牛二他们。 爆炸掀起了尘土,扬尘将蒙元人遮蔽,冲击波将他们扫到一片,贾义也被身后的爆炸弄得踉跄几步。 “八郎!还愣着做甚!” 高山将还在发愣的贾义唤醒,也将张青云从震惊中拉了出来。 大宋朝的火器发展程度很高,张青云不是没见过这类武器,像什么霹雳炮、瓷蒺藜,他都是见过的,可是从没见过能有这么大威力的,震惊之余,他对高山的手段有了新认识,对能否活下去又平添了几分希望。 张青云带人快速接近贾义,两方汇合根本不敢停留,按照之前高山说得,朝着鲁港东北方向跑去,那是唯一的生路。 牛二还想再扔两颗手雷,被高山拦住,只让射了几支弓箭。 蒙元人的表现很奇怪,没有听到惨嚎声,他们只是被烟尘淹没,看不到具体的情况。 射完一轮箭,高山等人快速跟上,身后只听到几声叮叮响,便再无异样。 跑出了几十步,烟尘散去,高山回头瞥了一眼,却发现了一个让他心中一凉的事实。 他高估了手雷的威力了。 烟尘背后,是一支严整的军阵,训练有素的蒙元士兵看不出有多少慌乱,一面面圆盾将他们遮挡,防止再有袭击朝他们而来。 地上看不大有被炸死的敌人尸体,只有一滩血迹,看来是被拖走了。 陶瓷外壳对付无甲的南洋土人足够了,还是限制了爆炸威力,就算他在里面添加了碎石子,威力也还是十分有限。 资源也是限制的一个原因,如果他有足够的资源,换成铁壳,在添加铁片,应该能对身着铁甲的敌人造成伤害,眼前的这些蒙元人就是全副武装的。 说到资源,恰好他刚刚又送了近两万斤铁给蒙元人。 哎,还能想那许多,赶紧跑。 趁着蒙元人还没反应过来,能跑多远是多远。 爆炸声吸引了更多的敌人赶来,起码有三个百人队开始集结,甚至还有十几名骑兵过来查看。 当得知可能是跑了一条大鱼,就要追赶,可是人早已穿过着火的营房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大营中到处都是着火的营帐,到处都是盲目奔跑的士兵,到处都是攫取战功的元蒙兵卒。 很快,他们就来到工匠作坊附近,工匠早已逃之夭夭,空空的营地中只有那刚刚燃起的炉火还在噼啪作响。 已经打造好的兵器甲胄被随意丢弃,各种铁锭、煤炭等材料散落一地。 张青云等人身披几十斤中的铁甲,跑了这许久,体力渐渐跟不上去。 趁着敌人没有追来的这短暂间隙,割断绑绳将沉重的铁甲卸下,全身为之轻松不少。 其实要他们舍弃这铁甲心中非常不舍,但是为了活命只能如此。 这些铁甲是贾似道专门为他们打造的仿金漆铁甲,要简化了许多,重量上也轻便不少,但是依然沉重,去掉了如肩部的护肩兽首,气势上弱了很多,头盔也偏笠型,比较接近元、明的样式。 脱去铁甲之后也不能全然毫无防御,正好这里还有很多装备,可以利用上。 因为他们此行主要目的是逃跑,之前元蒙士兵没有来得及用上弓箭,不代表之后万一被追到了还不会用,所有背后的威胁最大。 如果在背后再背上一面盾牌,便能将后背大部遮蔽,再带上顶头盔,应该能将他们活下去的几率提升。 时间紧迫,快速行动起来。 “三郎,这装扮真的行吗?我怎么看有点像那王八。”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考虑这些的也就牛二了。 “王八不王八我不知道,你若是想保得性命,就老老实实地背好。” 这也的确让他想起了一支有名的军队,热那亚弩手,俗称王八弩。 热那亚弩手是中世纪时期最着名的部队之一,他们除了装备优质的十字弩,配备良好的盔甲护具,其最具特色的就是他们身背的巨大盾牌。 他们作战时将大盾取下,利用支撑物稳定住大盾,躲在大盾后面填装、射击。 非战时可以将大盾背在身后,远看有些像乌龟壳,故而戏称为王八弩。 小半刻钟后,所有人穿戴好,有余力者还多带了面藤牌、或是强弓加上一壶箭矢。 这一会也算是略作修整,缓了口气,但是不能在做停留。 临走前,高山路过库房,库房里囤房着大量的各种原材料,其中就有他带来的铁锭。 不能就这样将这些东西留给蒙元,他要一把火将库房烧了。 也许不能将铁锭烧没,更不能将他烧化,但是这样乱烧一气,想要重新利用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重新熔炼。 “不要放火,不要放火。” 高山突然听见从库房中传来喊声。 “是谁!出来!” 库房中黑暗的角落,慢慢走出来两个青年,比高山大不了多少的年纪,脸上都是煤黑。 俩人架着个人,也是满身都是煤黑,像是在煤堆里打了个滚。 不过这人脸上有痛苦之色,左腿好像不能行走,只能靠别人架着。 “诸位壮士,我三人是这里的工匠,不是歹人,请不要伤了我师徒几人性命。” 原来是工坊中没能来得及逃走的工匠,师傅受了伤,行动不便,见有人来,只能躲进库房里。 来不及细细查问,也不能见死不救,让牛二将人背起,继续开始逃亡。 军营中的喊杀声渐渐弱了下来,元蒙人应该就快要将整个鲁港大营拿下。 不知道有多少人诶杀死,有多少人成功逃脱,又不知道这大宋还有多少光景。 熊熊大火将库房笼罩,誓要将这库房烧成灰烬,就像这大宋一样,也快要将自己烧得干干净净。 第81章 哨骑 一行人走走停停,一路上又遇到了不少溃兵,人数一多,速度就慢下来了,从鲁港到弋江口不过八里路,却愣是走了两个多时辰。 这些人又累又饿,后面暂时没见到有追兵,不少人放松警惕,直接席地而坐,休息起来,只有高山的这支小队还在继续前进。 也是时候和这些人分道扬镳,高山这一行人不能休息,就要朝江边行去。 到了弋江口,距离芜湖也就不远了,这些人是奔着芜湖城来的,只要能进得城去,这些小命就算保住了。 高山不想去芜湖,因为蒙元人不会放着近在眼前的城池不打,芜湖城陷落是迟早的事,必须尽快与赵大海尽快汇合,离开长江水道。 原计划贾似道是应该要送往扬州的,可是如今这个局势,扬州怕是也不安全了。 现在可是秋高马肥,正是用兵的好时机,以忽必烈的雄才大略,难道能看不出这是灭宋的大好时机吗?能不抓住这个绝佳战机吗? 历史已经完全走样了。 “追兵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扭头一看,百余骑急奔而来。 这些是前出的哨骑,应该是来看芜湖城的动向。 哨骑的出现,说明敌人收拾好了残局,准备进攻芜湖,大军必然不远。 不断有惨叫声从身后传来,骑兵正在肆无忌惮地屠杀着溃兵,千余溃兵被百骑追着杀。 嗒嗒嗒,骑兵早就发现了他们这一行跑向江边的人,一个都不打算放过的蒙元骑兵哪能让他们如愿,分出十余骑追上来就射箭,蒙元人骑射无双,这些都是精锐的轻骑兵,手上的射术自然不弱。 可是这些骑兵没想到的是他们射出的箭矢明明已经射中,却不见有人倒地。 却是他们背上的盾牌救了他们一命,骑兵用的是骑弓,携带射出的也是轻箭,轻箭射得远,但是没有办法射穿盾牌。 又射了几轮,想要射中快速奔跑中的人本就很难,想要射倒他们只能射向手脚,难上加难。 元蒙人射术是精湛,但是并不是人人都是神射手,见既然无法从后面射杀,那就追上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刚才背后传来的中箭的感觉让他心里发毛,呼哧呼哧的急喘气,小腿已经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身上的装备有如大山般压着自己。 可是他们不能将装备丢弃,丢盔卸甲的下场并不能帮他们跑快多少,反而会让自己暴露在骑兵的利刃之下。 这些骑兵要将他们驱赶向芜湖城的方向,不断地加速想要绕过他们,堵住他们去到江边的路。 弋江口是一处长江水道的转弯处,这里被冲击成了一大片浅滩,泥沙淤积,泥泞不堪,人走在上面都要艰难抬脚才能行路,马匹走在上面稍不留神就会将马蹄扭折,这也是骑兵想要驱赶他们去另外一个方向的原因,一旦让高山他们到了浅滩,骑兵们只能勒马回头。 其实此时的路已经不再适合纵马疾驰了,正经的道路已经消失,枯黄的小草下说不准就有一个小水坑。 可终究是马比人快,不多时,他们就被堵住,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聚!” 张青云是正规军人,指挥着手下将贾义、以及高山他们围在中间,形成一个圆阵。 拦路的骑兵也不进攻,只是不让他们离开,游走着寻找他们的破绽,时不时又射两箭骚扰。 蒙元人在作战的时候很少与敌人硬碰硬的对冲,能不正面应敌就不做这种会造成己方大量伤亡的战斗,而且胜算不大。 而眼前的哨骑就是这样,在你攻击范围之外,你又打不到我,你追我就退,你跑我就追。 等你筋疲力尽之时,再伺机而动,一旦你露出破绽,就是你的死期。 高山与张青云快速交流着,有弓箭的人与蒙元人对射着,距离太远,手雷没舍得乱扔,而且不一定能炸到人。 “张大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蒙人是要拖住我们,等待援军,届时我等将是瓮中之鳖。” “我亦知是如此,可是去路被堵,如之奈何。” 高山观察起周围环境,他已经看到了东升号的身影,它正停在江中,只是太远,恐不能救援。 河滩极宽,长年累月的水流冲击影响下,约莫数十丈。 而他们还需再跑百步才能到达河滩,想要过去的办法,高山只能想出三种。 其一,也是最稳妥的,既然敌人不打算与他们交战,那么他们只需要结好阵,防守好来自骑兵的箭矢,敌人不多,不能形成箭雨,他们有信心护住要害,然后利用这么一个圆阵,缓步推进,压缩哨骑的拦截空间,直到浅滩,逼迫敌人让路。 但是这样有风险,如果敌人不让,势必会与敌人接战,甚至敌人直接发起冲锋,以他们的圆阵厚度,一冲即破。 同时这样行动太过缓慢,万一敌人援兵赶到,将腹背受敌。 或可靠近敌人,以手雷开道,冲过敌人封堵。 但是敌人有机动,手雷恐难有成效,而他们携带的手雷数量,不一定能够支撑到他们跑到浅滩。 再就是结成冲击阵型,直接硬碰硬,快速通过封堵。 以步兵冲击骑兵,呵,也就高山这种缺乏军事指挥能力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 三种方式被张青云否决,但是却给了他一定的灵感。 “三郎,你这种手雷可能控制燃爆速度?” 燃爆速度也就是引线燃烧速度,这方面是他严格要求的,要求燃烧时间要足够长,因为制作工艺的问题,他不敢保证在掷弹手点燃引线的时候会不会出现失误。 一旦出现失误,在掷弹手手中爆炸,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整个引线燃烧的时间经过多次测试,在两到三息(10秒左右)之间。 “不敢保证,但可以一试。” 高山一听张青云这么问就知道了他的想法,现在大宋的主流火器的引线燃烧速度并不统一,或快或慢。 战场上,士兵往往需要自己人为去调整,否则不是还没打到敌人头上就炸了,就是敌人走过了还没炸。 而张青云的想法就是让手雷在刚落地就能炸,让敌人来不及逃离,这样就可以用手雷将敌人驱赶开,打开一条通路。 而高山的想法更激进,空爆。 这个办法只有牛二尝试过,并且成功过,但是太过危险,之后被高山明令禁止。 只要牛二能让手雷在敌人头上、甚至脸上爆炸。 第82章 浅滩 牛二很紧张,也很激动,高山将这么一项重要的任务交到他的手里。 现在大家的生死存亡全系于他手,压力很大,手心已经攥出汗。 圆阵继续缓步向前,想要让牛二顺利掷出手雷,必须进到一个合适的距离。 为了不让敌人的骑兵继续机动,他们停止了和敌人对射,装作没了箭矢的样子,反正也没有什么用,又射不中敌人。 这里就看出了弩和弓比较的一个巨大优势了。 弓手太难训练了,相比之下,弩手的训练就简单多了。 没有经过训练的农民,一个短期征招,就能成为合格的弩兵。 你换成是弓手,前十天能把箭射出去都不容易,但是光能射出去又有什么用?瞎猫碰死耗子? 而且弓手要经过长期的训练,为了拉弓需要特化训练背部的肌肉群,不然一场战役能不能坚持拉一壶箭都是问题。 弩就不需要,这就是为什么一直以来,每个朝代都禁止民间持有弩的原因,就连西方都有条古规,在上帝子民的争斗中禁止用弩。 他们手中的弓最多就是吓吓人,杀杀土人。 这也是高山看中火药武器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本就知道它大有发展前途,威力巨大,而是这是一个很好的发展方向,能解决他困境的最好办法,火药武器使用人员只要经过简单训练就能发挥巨大作用,随着火药武器的不断改进,威力越来越大,必能将这些弓弩完全淘汰。 “牛二,小心些。” 高山再次给牛二打气,眼看就要进入最佳距离,牛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线,在心中默念几个数,然后朝着哨骑的上空扔去。 本来见到这些人已不再朝自己的射箭的哨骑们早已勒马驻停,远远地放着冷箭,突然见到对方圆阵中甩出来一物。 他们听说了有这么一群溃兵,会使用一种能炸开的东西,有些像霹雳弹,响若惊雷,但是威力也就那样,铁甲可以防御,但是离得近了,还是能为其所伤,理应避一避为上。 可还未等他们策马散开,那物就在高空爆开,激射的碎片打在他们身上还是生疼。 他们只是轻甲,可也是制作精良,碎片并不能破开防御。 一众哨骑挨过一阵疼痛之后,哄然大笑,就这样还能伤人? 检查了一下周身,连个小口子都没有,只有身下马匹被碎片击打得吃痛,焦躁不安。 安抚好坐骑,哨骑们也不散开,报复性的射出两轮箭。 “牛二,晚了些。”高山提醒道。 牛二点点头,也不说话,重新在心里计算了一遍,再次掏出一枚点燃。 这次他少数了几下,直接扔出。 手雷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落在哨骑们的脚下,他们似有所感,本能地策马向后机动,刚跑出一段距离,身后就是一声巨响,泥土翻飞,比之刚才在空中爆开的更震撼人心。 虽然他们逃离了爆炸范围,再次没有给他们造成伤害,但这却激怒了他们。 他们不再是随意瞄准,早就注意到了圆阵中的牛二,密集的箭矢射出,只为牛二而来,同时也发出信号,呼唤同伴来援。 第二次的投掷失败,让牛二心中有些受挫,他是这些人里面投掷水平最好的,不然也不可能被高山提为掷弹队的队长。 这一次他漏算了一点,刚才这段时间他们可是没有停止前进的,故而手雷在空中飞行的时间变短,最终落在地上之后还多出了几秒的时间,让哨骑能够躲开。 其实如果刚好落地就炸也是可以的,那样也能将哨骑的马匹炸伤,缺少了马匹的敌人,战斗力大减,他们还是可以一战的。 但是现在哨骑们已经警觉,不可能会再等落地才跑,想要通过落地伤敌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尝试空爆。 空爆需要训练,牛二只是紧张,前两次发挥失常也让他压力剧增,但是也慢慢反应过来要如何做。 又试了一次,似找准了感觉。 巨大的爆炸声已经将追击溃兵的其余哨骑惊动,见自己的同袍拦住了一群人。 不同于溃兵的慌不择路,这群人方寸未乱,进退有度,并未因要急于逃离而将自己的阵型打乱,始终能够团结在一起,拦截他们的哨骑这么久了也没有将他们拿下,可能就是之前传的逃走的那条大鱼。 百夫长收到求援信号,聚拢手下,已经朝江边方向杀将而来。 留给高山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成败在此一举。 牛二又躲过一支箭,瞅准哨骑停顿的间隙,又甩出一枚。 多次没能炸倒哨骑,让他们竟有些许放松,然而就是这些许放松,却要了他们的命。 这一枚手雷如有神助,恰好落到哨骑脸前。 弹片席卷周围,烟雾散去,已经没有能站着的人了。 他们多数被弹片击伤,轻甲已不能阻挡,唯有铁盔还能护住头部要害,倒霉的被伤到脸部甚至眼睛,爆炸中心的几人脸上已经血肉模糊,铁盔变形,死的不能再死了。 只有最远了两人躲过一截,吓得赶忙丢下战友,朝援兵方向跑去。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圆阵散开,众人迈开双腿,飞奔起来,路过倒地哨骑时,张青云顺势挥刀将还在惨叫的人结果了。 这边的战斗也引起了东升号上的人的注意,隐约间分辨出是宋人,赵大海不放心,未敢靠近,可当听见爆炸声是,才得知一定是高山到了。 将小舟放下,准备接应。 高山这边也终于踩到浅滩柔软的泥土上,一时没能刹住脚,好几个人都将脚崴了。 也顾不上查看伤势,相互扶持着朝岸边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赵大海架着小舟已经登岸,看到高山没事放下心来,就要与高山汇合,突然惊恐的大叫,“小心身后!” 身后能有什么,当然是追兵。 追兵已至,他们早已发现死了的同袍,怒火中烧的他们不打算放过这伙人,就算知道有种能伤他们的利器,但是他们人多,还能怕了? 浅滩不能骑马,可是谁规定不能他们不能下马作战? 近百人就算只射箭,也能狠狠教训下这些宋狗。 百夫长大声下令攻击。 这可苦了高山一众人,一时箭如雨下,背上的盾牌终是只能护住要害,纷纷中箭,闷哼着,坚持着,拖着伤赶往江边。 等他们被带回东升号上时人人带伤。 第83章 托付 “呜!”远方传来悠远的号角声,那是蒙元大军赶到,在芜湖城外扎营。 哨骑见不能再占到便宜,也已离去。 “芜湖城要丢了。” 芜湖的得失与高山等人毫无关系,他们也左右不了,早早离开这里才是正理。 这是国战,他能做什么,他只想尽快离开。 船舱内,贾似道得知贾义伤势不重,看着芜湖城外的大军,也只能长吁短叹。 他早已得到消息,蒙元人会突袭,故而特意在丁家洲布下重兵,意图阻挡蒙元人东进。 可他的希望破灭,不仅是在为自己的前途叹息,也在为大宋的存亡叹息。 他可能要完了,最好的结果是再次罢官,说不得还要被流放。 贾家一定会因此而失势,他的政敌一定会趁机打压。 “贾公,为何局势会败坏得如此之快?” 高山不明白,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等到明年开春,蒙元人一定会趁势东进。 在长江南岸已经立住脚的蒙元人可以从容调兵遣将,大宋已经再也无限可守。 这个时候的蒙元正是最巅峰的时期,他们不仅仅只有骑兵,还有大量的仆从军。 这些仆从军有着大量的金、宋降兵,这些人打蒙元人不行,可是在南方作战可是不成问题的,攻城就更不会成为蒙元的短板,还有大量工匠,什么攻城器械不能打造,现在还有什么城池能够阻挡蒙元人的兵锋。 南方的各路大小城池必然会望风而降,就算有几个顽强抵抗的又能有几分作用。 “我错信范文虎,想那蒙元人能如此快就能打到这,必是范文虎投降了,引蒙元人过江,绕道池州,歼灭了我屯在铜陵的七万大军,竟然没能有一点消息传回来。” 虽只是推测,却应该是可能性最高的情况,否则铜陵丁家洲附近驻扎的大军不可能一点机会都没有报信,不是投降就是被俘虏。 马上就要入冬,蒙元人应该会先将芜湖城打下,在此过冬,开春之后开始灭宋。 “贾公,那你?” 贾似道似乎考虑了很久,说道,“你可是在海外建了个村镇?” 贾似道是如何得知的?看他的样子怕是早就知道了,可是他连贾义都没告诉。 原本是他计划等到贾家败落之后再说,贾似道他救不了,贾义他还是可以救一救的,那个时候如果贾义愿意,就带走贾义,顺便还可以在贾似道流放路上救下他的性命,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被流放。 那会是谁呢? 瞒是瞒不下去了,高山只得承认,“在那三屿国北,立有一个小镇。” “如此细想下来,倒也是了,你是早早就在为此事打算,你想要出海并非只是为了那海贸巨利,而是在寻找退路,我只是好奇,那时你为何如此笃定这大宋难以长久?” 我是后世而来的人,高山不能这么说。 可是要他去和贾似道详细去解析宋必亡的缘由,他也做不到。 宋灭亡的原因太多,不说强大的蒙元帝国,宋想守住已经很难了,内部原因才是真正造成南宋无法自救的根本所在。 打仗打的就是经济,就是钱,可是国家每年耗费在这上面的财政还少吗?不少。 可是有钱有粮的大宋军队战斗力为什么还那么弱? 士兵的装备也算豪华,着名的重步兵,身穿此时防御力惊人的步人甲,还有各种远处大杀器,火药武器也得以发展,按理来说守住应该很简单。 实质上,宋军的装备不似传说中的那么精良,只有少量精锐部队,而且在这些年损失的差不多了。 普通士兵穿的是什么呢?虽然他没亲眼见过,但是传说中有一种甲叫纸甲,听说防御力还不错。 那钱哪去了? 再就是大宋上下不能一心,沉重的赋税几乎都落到了普通百姓身上,富的富死,穷的穷死,普通人只想着生计,国家上层结构也无心抗敌,成天只顾享乐,争权逐利。 虽说有那么些忠心国事的人,但是无力回天。 其他还有很多原因,任何想要救宋的人不是大傻子,就是大傻子。 “蒙人太强,偏安一隅,上下异心。” 简单几个字就够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贾似道。 俩人默不作声了良久,高山忍不住问,“贾公,当初你为何愿助我?虽我与八郎相好,贾公至多给点赏钱就可将我打发,当初我也只是和八郎有那么一说,并不抱希望。” 贾似道笑而不语。 难道他也早看出大宋的末日降临? 又过了一阵子,贾似道问,“若是有一天,朝廷无处可去,你可愿接纳?” 高山想了想,摇头,尽管知道就算宋皇愿意逃,也不会去到那里,他能受得了那个苦? 而且他对赵宋毫无忠心可言,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要和人分享? 他现在就是想从大宋身上攫取一点遗产,总不能全部便宜了蒙元。 “哎,如今这兵败的,我必不得善终,可让八郎跟你前去,也算是有了去处。” “爹爹!你在说什么?为何说你不得善终?”门外,处理好伤势的贾义恰好听到贾似道的话,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冲进来跪在地上担心的问道。 “八郎小心伤口。” 高山将贾义小心扶起,这次他受的伤不致命,可也十分吓人,左右肩各中一箭,如今手臂也抬不得。 “还是我来解释。” 高山将四海社这段时间在旅宋岛的事情捡了紧要的告诉了贾义,“八郎,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想果断时间再告诉你,那边之前还不安稳,若是你早早得知,怕你会闹着要去。” 贾似道也说道,“八郎,你随他去。” “不行,爹爹也要一起去。” “我去不得,我一走你们哪里都去不了了,而且我也要为贾族考虑。去,这天下要变了,你留下难有作为,我知你是个心怀远大的好孩子,那里才是你的前路。” 贾义从小耳濡目染,从当今的局势也能看出点什么,只是不舍父亲,痛哭流涕。 高山凑到他耳边,悄悄的说了些话。 贾义听完瞪大眼睛看向高山,高山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84章 贾似道的馈赠 贾义被贾似道交给高山,同时还送给高山一份大礼,或者是败落的贾家的部分遗产。 他们直接回到了临安,消息也传到了朝堂之上。 一回到临安,贾似道就上书,请朝廷迁都逃跑。 度宗不准,却又因消息太过骇人,急得大病,已经不能理事,恐怕时日无多。 结果不出两日,度宗驾崩,谢太后召集群臣商议立新帝。 贾似道想要拥立度宗四岁的幼子赵显做皇帝,只是此时的贾似道再也无法专政,被群臣反对,皇长子赵昰即位。 即位后的第一次大朝会上,群臣纷纷上书,请求斩杀贾似道。 于是贾似道被罢官,贬到循州,改任陈宜中为相。 贾似道像是知道高山需要什么,从贾家的船队中拨了四艘千料海船,还有一艘二千料的,没有给多少财货,却给了他心心念念的工匠。 他家的私窑被一分为二,还有诸如什么铁匠、木匠之类了,零零总总,有五百多人,还有一众熟练水手及其家眷,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动他们的,竟然愿意举家跟随。 不过这些人是跟随贾义的,似乎跟他高山没太多关系。 让他最高兴的是,当初跟着苏铭一起在草庐的几位也在,这下时钟的计划可以完成了。 似乎知道他与贾四不合,这些人没有一个姓陈的。 贾四名叫贾礼。 为了让高山能够名正言顺地用这些人,贾似道还说了一件事,高山听后纳头便拜。 贾似道知道他和贾蕙互有情愫,便将贾蕙许配给他。 只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一切都要等他罢官之事了结之后再说。 不过婚书已换,不出意外,事情就是板上钉钉了。 可是谁又知道贾似道将会死在贬谪的路上。 果然,在第二天,贾似道被贬的旨意就到了,整个临安弹冠相庆,贾府内却是一片愁云。 所有人都被贾似道赶走了,独自一人留在临安,等待朝廷的安排。 他并没有要求马上就要赶往循州,还要在临安等候半个多月,可见官府的办事效率有多低。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是会稽县县尉做他的监押官。 贾四带着陈管家一帮人回了台州老家,贾义想留下来送送贾似道,被直接赶上了船,一起被他带上船的,还有贾蕙。 高山要再去一次小海寨,张三宝派了几次人来,让他去接人,说是又已经有了许多人。 有人他是自然愿意要的,现在他早已不是从前那种做个小村长的想法了,就算他还是如此想,身边的人也会推着他改变想法。 他必须将河畔镇建设好,不仅仅是能吃饱喝足,还要发展壮大,第一步就是扩大小镇规模,这需要人。 虽说现在河畔镇叫镇,但是算上贾家给的人的人不过一千多人,其中还有将近三分之一是昆仑奴和土人。 要知道随便哪个能叫上镇的不是几千人的规模,河畔镇太过寒酸。 他让赵大海带着其他人以及几艘满载的海船先返回河畔镇,开着东升号一路向北,贾义以要参与接下来的计划为由跟着他。 当他们到了小海寨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被荒废,石利德早已不见踪影,军营中空无一物,只有一名张三宝的手下在焦急的等待。 一问便知,石利德被召回去了,陈宜中召集各路军马去临安勤王,并下令收拢溃军,整合各部,石利德也在被召集之列。 就算不召他回去,过不了多久这里也将被占领。 又说让高山不用担心,正因如此,人口并未运到小海寨,而是留在了涟水县尹的私人庄子里,这次就是要他去他涟水。 对于去蒙元占领区高山心中非常抵触,可当听张三宝的手下说这次大约有好几百人的时候,最终高山还是在对人口的渴求驱使下,决定冒一次险。 按照那人的说法,这段时间涟水境内没有元蒙军队,应该是被忽必烈调去南方了。 一路上,非常安静,就连路过的楚州的时候,也没看到有任何舟船,楚州可是边境,这里都要放弃了吗,大宋是彻底没希望了。 看来是时候将这条路给断了,想要人口以后得换个办法,太过冒险了。 涟水其实也没比楚州好多少,只看海边附近,村镇废弃,田地荒芜,人烟稀少。 不多时就到了所谓的庄子。 庄子也还不错,青砖灰瓦白墙的,建筑风格有些类似扬州那边,也是精心修葺过的,庄子不大,只看庄子的周围田亩就知道,应该也有不少佃户,天寒地冻的也见不到个人。 高山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天怕是可能要下雪了。 庄子外,连接这一座小码头,码头上有两个人。 他已经看到了张三宝,另一人已经朝庄子跑去,只留他孤身一人站在岸边,而那小码头旁停着一艘船,看样式像是南边的战船,落帆下锚,船上不见人影。 北风吹,耳边尽是寒冷的风声,整个世界就好像只有张三宝,孤独的在迎接着他的到来。 船刚停稳,张三宝就迎了上来。 “小郎君,你可算来了,我在此已经等了数日,这么冷的天,可把我给冻死了。” 高山只是笑笑,他可不关心这人会如何,“你何必这么着急叫我来,还要到这涟水,你不怕遇到蒙人,我还怕呢。你不知道逆着北风北上有多费事吗?” 张三宝讪笑,也不回答,只是突然回身看了眼庄子方向。 高山也没管为什么没回答,只是让他快去将人带来,他时间有限,带上人马上就走。 张三宝还是没回答,一直看着庄子防线,脸上不知是风吹得,还是因为太冷冻的,有点不自然。 高山心里觉得有些不对,不确定张三宝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反常。 “张员外,你在看什么?” 然后装模作样也眺望起来,往船边退了几步。 张三宝连忙解释,“我心知小郎君必不会久留,刚才已经让人去通知,将人全部带过来,只是这半天过去了,怎么还不见过来。” 又小声嘀咕,“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 他有些生气,反应过来高山在一旁,赶紧赔笑,“失态了,还请小郎君稍待,马上就来。” 高山心想会不会只是自己多心了,“无妨。” 他走回东升号上,继续眺望,却慢慢地靠近贾义,嘱咐了几句。 声音很小,除了贾义,其他人都没听清楚,就被风给吹散了。 第85章 涟水之行 寒风中,贾义消失在甲板之上。 高山缩缩脖子,太冷了。 终于在等得有些不耐烦之前,张三宝的几个小弟领着一群人走了出来,人数一两百人。 一群人相互依偎着,寒冷的风吹得他们瑟瑟发抖,他们穿的衣服并不厚实。 “张员外,你就不能给他们找些衣服,这要是冻病了,我这在船上可是找不到郎中,损失算谁的?” “都是我的错,没周全,不过请放心,这些日子他们都是在屋内,保管没事。” 来人和上次一样,面黄肌瘦的,只是更甚些。 高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些人虽然都是同样的装扮,紧裹的衣衫将身材凸显得像包裹着的瘦竹竿,眼窝深陷,脸颊消瘦,满脸菜色,却有那么两拨人显得有那么些突兀。 一波人,虽然一直低着头,矮着身子,这些人聚在一起,也不东张西望,就这么随着人流走着。 这些人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他们有些太刻意了,七八人始终在一起,任张三宝的手下推搡,哪怕倒地,起身之后,又慢慢地靠到了一起。 还有一波人,脸上虽然满是黑灰,脏兮兮的,还似有瘀伤,微低下的头,却能看到眼睛时不时朝东升号上瞟来,这些人倒是没有聚在一块,若即若离的散布在人群之中。 这些人绝对有问题。 会不会是混进来的探子? 甲板上,所有的水手已经集结,挎刀持矛,贾义立在一旁,还有张青云和一众亲卫。 张青云等贾似道的亲卫被指派给了高山,这些人身上都是贾似道的烙印,就算回到军中,也不过是被同僚排挤打压的命,当问道愿不愿追随高山的时候,稍作商议就同意了。 这些人都是常年将脑袋系在腰带上的,没多少家眷,直接就上了船。 他们将会成为河畔镇护卫队的武艺教官,都是手上有功夫的人,搏杀技艺都不弱,不然也不能成为贾似道的亲卫。 高山从心中起疑开始,就偷偷告诉贾义,让他去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以防备意外。 流民陆陆续续的被赶上船,这会子高山反倒不敢着急了,每个上船的人都要拉到一旁登记造册,只是简单问些姓名籍贯,还有没有亲人之类的问题,问完之后被送下船舱,进行搜身。 果然那伙东张西望的人有问题,一下船舱眼睛开始乱瞟,像是在观察寻找什么,虽然做的隐秘,但是高山早有交代,让人盯住每个下来的人,再一经搜身,搜出了不少火折子和一些布条,布条似乎浸泡过什么,有一股异味,可是又不像是火油,他们解释说是捡来的破布,塞在衣服内保暖的,至于异味是身上的油污。 高山可不管他们说什么,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来纵火的,哪有流民能够保存这么多火折子,要说有那么个一个两个还说得过去,可这一下子搜出来了十几个,还有这布条,不管上面沾染的是不是从身上蹭下来的油污,他只知道一点,这玩意易燃。 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来的,正好,现在他人才有了,金矿的开采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这十几个人到时候就扔去挖矿好了。 至于另一波引起的他注意的人,反倒是很正常,身上什么都没有,就跟其他流民一样,或许真就是些比较高大些的人而已。 “张员外,你说那县尹要来见我?” 高山心中冷笑,这次非要让他来涟水肯定有诈,说不得此刻正在谋划什么。 这张三宝难道也投敌了? “小郎君若是有要紧事,一会直接离去便是,县尹那里并不要紧。” 这让高山不解,如果要图谋自己,应该会尽可能的挽留自己才是。 县尹应该在聚集人手,朝这里杀过来,尤其是这个时候,流民上了一多半,一旦杀来,制造混乱,他们想跑都来不及。 混乱,之前搜出来的那些纵火的东西就是制造混乱的一条计策,只是这并不保险,很容易被发现,但也是最有效的一种方法。 那么除了纵火也就是在这些流民安插人手,制造混乱,再趁机杀出来,也是一个办法。 “张大哥,那伙人要找人盯着,小心他们作乱。” 张青云去安排去了,其他流民根本造不成威胁,风吹一下就要倒,看押好了就行。 还有最后十人没上来,高山让水手们准备,准备启航。 这时张青云带着两个人找来,在高山耳边耳语几句。 高山疑惑看着张青云,“真的?” 见张青云点头,便让他将人带来。 来人刚才他没注意,应该和这人的一张过于普通的脸有关,平平无奇,见过几面都不一定记得,原本低着的头,当进到高山的船舱时,缓缓抬起来,涣散的眼神凝聚,直盯着高山,看清高山的长相,又皱起眉头。 “你是何人,有何要事?” 刚才张青云来报,有人求见,说是有关南边的大事。 那人的身份被张青云确认了,曾经见过,在皇城司供职,有次去拜见贾似道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却被那人记在心里,如此说来这个人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敢问可是衙内当面?” 他错将高山误认为是贾家哪个了,只是现在贾似道都完了,还有谁会叫衙内。 是了,这人肯定是一直在北方,不知道贾似道的事。 “我不是。” 又指着贾义,“此贾八郎。” 那人赶紧向贾义行礼,“请衙内屏退旁人。” 贾义只是说:“你有什么要事,这里都是可信之人,你只管说,若是真是紧要之事,必定帮你。” “还请立刻返航,我有重要军机秘事,要禀报朝廷。” 贾义问:“何事这般着急?” 这人不答,只说万分紧急。 既然是机密的事情,就不能随意告诉旁人。 告诉出声问:“可是有关蒙人要突袭东进的事?” “你如何”那人说了一半,赶紧闭嘴。 高山已经能才出大半,一定是他得到了什么消息,想要南渡报信,却不知什么原因,被弄到这里。 高山叹了口气,也不与他打哑谜,“你的消息怕是晚了,如今蒙元人已攻下芜湖,沿江各路均已陷落,大军溃败,贾公已被罢官。” “啊?!”那人听后大惊,一屁股坐到地上。 可又很快回过神来,“还是要快些启航,此处有诈。” 第86章 木棉庵 果然还有有问题,高山赶忙追问,“可是那县尹派人埋伏在庄内?” “据我和我那些弟兄观察,庄内并无伏兵,周围空旷也无藏兵的地方,前几日我们看到有大量兵丁进庄,再没出现,今晨却又突然出庄,必定有事,想来就是等着诸位的。” 所谓兵丁,应该不会躲得太远,否则就算是骑兵,想要快速赶到拦截他们也难以做到。 想要趁乱突袭他们,只能就近。 而此刻离他们最近的是?那条不见人影的船! “牛二!” 高山冲出船舱,就要寻找牛二。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他没有别的更好的手段,只能用牛二。 牛二那一日受了伤,左臂也中了一箭,但不妨碍。 皮肉伤,只要没伤筋动骨,好得很快。 他这一声大喊,将牛二喊来,叫上几个掷弹手,让他时刻紧盯对面那艘船。 催促剩下几人赶紧登船,既已查明,登记造册过后再说,他们要立刻启航。 这一喊一催促,将流民给惊得有些混乱,嘈杂声传了开来。 高山又问张三宝,“张员外,你要和我们一同走吗?” “啊,这还是不了。” 张三宝站在船沿边,就要走下艞板,还回头看了眼船舱口。 将艞板收起,水手们就要起锚升帆,高山看见那艘船上有一道人影闪过。 哼,要来了。 给张青云使个眼色,站到牛二身后。 张青云将弓弩手集结起来,此时他们的装备不再那么寒酸,弓还是那个弓,弩却是克敌弓。 不但将所有的克敌弓给了他,还有工匠。 张三宝下了船之后头也不回的就往庄子方向跑。 东升号缓缓离开码头,如果对方再不行动,他们就要离开了。 正此时,从对面船上传来一声,“点火!” 如果不是此时诡异的安静下来,怕是还不能听清。 也不知道是在让谁点火,但是高山也知道是对面开始行动了。 见这边没有任何反应,对面船上冲出了许多人,点着火把,是要用火箭攻击他们。 他们还在点着手中的火箭,就见飞来一些黑点,落在他们的周围,将他们炸得哭爹喊娘。 爆炸声吸引了跑到岸上的张三宝的注意,回头发现好像一切都和射向的不一样。 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然后仰倒在地,胸口插着一直弩箭。 这不过是一曲小插曲,既然不准备再北上了,也就无关紧要的了,这张三宝竟然还敢使坏,新账旧账一起算,也算是对当初有了个交代。 东升号都已经开出了百丈距离,对面船上还能动的人才挣扎着爬起来。 从远方还跑来一队骑兵,见远去的东升号,气急败坏,索性将张三宝的手下杀了泄愤。 北风越来越大,直往衣领里灌,天空中阴云浓密,不多时飘下片片白色的雪花,未能落地,就被大风吹散成点点冰晶。 高山开始怀念起南方的酷热,他开始讨厌这种冷飕飕的感觉,这让他想起了当初南逃之时险些被冻死的记忆。 还有那皇城司的一众察子,路过明州的时候就将他们放下,对于这些人,高山还是很敬佩的,这年月,竟然还有人敢深入敌后去刺探敌国军情。 正常来说,皇城司并不负责对外刺探,可是不管这些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能走出去,就值得敬佩,只是终究是晚了些。 …… “三郎,你确定是这吗?” 高山点点头,就是这儿了。 眼前是一座前后两进大小的庵庙,四周林木葱葱,一条石阶小路连通山脚下,路旁有一棵高大的榕树,树荫下是一扇门,门头上挂着个牌,上书木棉庵。 这里多是榕树,也许在很多年后,这里会有人竖起一座石碑,镌刻着几个字“宋郑虎臣诛贾似道于此”,被这些榕树日日盖于其荫之下。 他们是来救贾似道的,高山不想在心中留下遗憾,只是为了贾义和贾蕙。 贾似道的功过高山不予评价,他只是不想当有一日贾似道在贬谪的途中被虐待殴杀的消息传到这两姐弟耳中的时候,会让他们伤心罢了。 救贾似道并不是准备要将他接到河畔镇,要是将他劫走,台州贾家也将覆亡。 高山不敢确定贾似道在不在这里,毕竟原本历史上是在八九月份被押解南下,一路上郑虎臣换着法子给贾似道难堪,让贾似道受了各种苦头,逼得贾似道最后要服用冰片自杀,不想没死成,反而让贾似道腹泻不止,最终被郑虎臣锤死在木棉庵茅厕内。 现在还是寒冬,高山只能按照记忆中的名字,找到这里,希望不要出意外,至少保得贾似道不死,顺利到达循州,只要到了广东,有贾似道门客照顾,总不至于再被人害死。 他们是在九龙江口改乘小舟顺流直上,在龙溪上岸打探,得知贾似道还没走多久,急急的追了大半日,总算在天黑前赶到。 “何人在外面!” 庵门被打开,探出一个脑袋,见到门外乌泱泱的一群人,嘭的将门关上,跑进去报信去了。 高山正要使人敲门,又一阵急促脚步传来,门再次被打开,门内十数人手持哨棒,一脸警戒。 这里离龙溪城不远,漳州境内安宁,不可能是山匪蟊贼,也许是过路客商,只是外面这些人人数有些多,不免要小心谨慎些。 领头一人上前问道,“诸位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郑虎臣!” 贾义一马当先,将人推开,冲进门去,余者众人纷纷涌入。 此时可不是客套的时候,他们急急赶来就是为救贾似道而来,还不知道这个时候贾似道情况如何了呢。 来之前,高山就已经告诉贾义此次押送的郑虎臣是什么人,当日在船上也告诉了贾义事不可为,之后定有人要害贾似道性命,想要保住他爹爹的性命,就再不能授人以柄,当在时候想法子保全。 贾义进门就指着领头之人,“我爹爹呢!” “你是何人,我乃会稽县尉,正在公干,莫要惹事上身。” “某贾义!我爹爹何在!若是我爹爹有个好歹,必要你偿命!” 郑虎臣脸色变幻,明白眼前这人就是贾似道的哪个儿子。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明里暗里劝贾似道抹脖子,一路上勒逼折磨,将轿盖卸掉,任他风吹雨打的。 如今刚想好不能让其顺利到达循州,要亲自动手,却杀出这么一帮子人。 第87章 返航 “你们还想劫人不成,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郑虎臣有些没有底气,梗着脖子强装硬气。 他眼前站着的二三十号人,个个带刀,还有人背着强弓,而他们十来个人只有哨棒,也就他有把刀,如何能不叫他不怵,如何能叫他不怕。 就怕这些人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来劫人,那样必然会将他们灭口。 “那犯法之事我们可不会做,郑县尉,我们只想知道贾公可还安好?” 高山将暴怒的贾义拉住,能不起冲突就尽量不起冲突,此行的目的之事让贾似道顺顺利利到达循州兴宁。 郑虎臣还想强硬,就见高山的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上。 “他在,他在后面。” 贾义听完,哼了一声就带着张青云几人朝里面走去。 郑虎臣等人还想跟去,被拦了下来。 高山走近些,对郑虎臣说:“郑县尉,最好没事,否则我可再不能拦住了。” 郑虎臣被这话唬得冬日里直冒热汗,这人不过一介粗鄙武夫,只因其父郑隆被贾似道所贬,死于贬谪路上,其也收牵连,发配边疆,后得遇赦被放归。 见他如此样子,高山心中不免轻视了几分。 过了盏茶功夫,贾义扶着虚弱贾似道出来,比之半月之前,苍老了许多,脸也瘦了,头发也白了,行走之间能看出两股微微打颤,还好现在不是热天,不然这拉得人都虚脱了再加上闷热,受罪更甚。 贾义将贾似道交给张青云,就要拔刀来劈郑虎臣。 “八郎,不可。” 贾似道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在那喘息,看来这段时间可是将他折腾得不轻。 “爹爹,这狗贼如此待你,为何还要为他说话。” 贾义忿忿不平,对此他很是不理解,明明被这样逼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这郑虎臣从中使恶。 “那你也不能伤他,如今不比从前,不可置朝廷法度于无顾。” 贾似道此次被贬比历史上更可怜,历史上他还能有家人随行,而现在他是孤身一人上路。 想必他早就知道了自己必将背负千古骂名,绝望地将家人遣散,早就想到可能很难活到循州,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吞服冰片自杀。 在他看来,这应该是个体面的死法,冰片,又叫龙脑香,是一种名贵的进口香料,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只是他不知道光吃这东西并不会死,只会腹泻,要佐以烈酒才行。 高山逼问郑虎臣道,“哼!朝廷可是有让你虐杀贾公的旨意?” “并无,啊不,我何时要虐杀贾公了。”郑虎臣矢口否认。 贾义冲上前就是一巴掌,骂道,“那我爹爹何至于此?” 贾义这一巴掌的力道极大,郑虎臣的左脸被打得红肿起来,他捂着脸,不敢争辩,只说是贾似道自己吃了冰片,与他无关。 贾义抬手又要打,高山连忙拦下,让他消消气,这才又问,“那你为何不让请郎中,就让贾公这样生受着?” 郑虎臣哑口无言,也不能说巴不得贾似道死在茅厕里。 其实他刚才就在茅厕那边,犹豫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贾似道弄死在茅厕里。 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手下来报,门外来了一大伙人,似是歹人。 郑虎臣不说话,可高山不能任由他装聋作哑,出声道,“我们也不与你分说,贾公只是被贬,接下来一应事务由我们来负责,你只负责监押我等护送贾公到那兴宁即可,你也好早日回去交割。” 高山说得不容置疑,他决定让张青云护送贾似道,反正此处离那兴宁也不远,半月可达,也好让贾义放心。 郑虎臣哪里敢有意见,现在形势比人强,无奈只能点头同意。 “这剩下了一路,你该吃吃、该喝喝,没人会管你,但是你要是想再起什么歪心思,你可要小心咯。” 高山还是不放心,不忘再次警告威胁。 此行多是山路,山路难行,自己又着急赶回河畔镇,离开也有两月了,再不回去他也不放心。 有张青云护送照顾,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将人送到之后是去是留,全凭他自己好了。 贾义又想同行,贾似道不许,只问他可放心自己的姐姐一人在海外。 第二日,早早遣人去龙溪请来郎中,解了毒,又多留了几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重新回到东升号上,贾义看着木棉庵方向出神。 高山上前安慰,“八郎不用担心,有张大哥在,又给广南路贾公的故旧去了信,万无一失的。” 贾义突然问道,“三郎,我们何时才能将父亲接走?” 高山默默地说:“至少得等到那个时候。” 至少得等到伯颜将临安围了才行。 到了那时,华夏沉沦,就没人会在意贾似道如何,没人会在意台州贾家如何,才是贾似道脱身的时机。 只是可笑的是,贾家本应随着大宋的灭亡而消失于历史长河,现如今却因高山的存在,而要以大宋的覆灭为代价而重获新生。 高山的茁壮成长需要养分,而那时说不得要从将死的大宋身上吸取养分,继承大宋的遗产。 他再也不能等,恨不得插翅能飞回那河畔镇,将自己的后续计划全面铺开。 如今他也有人才了,只要按部就班的发展,等到时机允许,他会带着船队回来,尽可能的多挽救些人,或者说多带些人走,让华夏文明能在那旅宋岛焕发新生。 贾义看着远去的海岸,问:“三郎,我们还能回来吗?” 这是他生长的土地,就跟很多人一样,多多少少都有些故土难离的情绪。 之前只因忧心其父安危,并没有想太多,可是现在却是真正的要离开了。 虽然听说那大岛离得不是很远,顺风也就几日的路程,可终究是化外蛮荒之地,又听说之前曾经打过几仗。 高山渐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一定能回来的,而且很快就能回来。” “很快是多快?” 高山不知道,也许年,也许十年。 海风呼啸,波涛汹涌,东升号乘风破浪,朝南方而去,满载着华夏文明的希望,终将在异乡生根发芽,未来必能重新屹立于世界之巅。 第88章 河畔镇的发展 咸淳六年就这样在血与火、大雪纷飞中过去。 新的一年开始,国号改元景炎,寓意自强不息。 可是帝国已经走向末路,任它再如何作为,也已经再无回天之术。 这一年的元旦,临安毫无欢庆之意,门户紧闭,一片萧条。 所有人都知道了如今的困局,国将不国,山河破碎之际,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各地官员都在为投降做这准备,只待蒙元大军兵临城下,便会开城纳降,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人想着跟随大宋这艘破船一起沉沦。 有门路的也已经开始准备逃亡南方,没有门路的纷纷躲到乡下,准备避祸。 将来无论是谁来统治,总还是需要有人来辅佐地方的。 同知枢密院曾渊子、左司谏潘文卿、右正言季可、两浙转运副使许自、浙东安抚使王霖龙、侍从何梦桂、曾希贤等数十人都逃跑了,朝堂之上一片萧然。 甚至还有人上书弹劾自己,陈述自己的诸多罪状,不堪为朝廷效力,但求罢官。 这就是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 民间也是一片惶恐,他们可不像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担心自己的财货和小命,担心家人的安危。 百姓无心生产,商户无心买卖,哪有一点点的新年新气象。 景炎元年,这是自百年前,汉人衣冠南渡之后,第一次没有举办元宵灯会,往常就是战事再吃紧,总归是会欢庆一番的。 而在河畔镇,一片喜气洋洋,迎来了这个小镇的第一次春节。 高山在小镇中心广场上举办了一次盛大的篝火晚会,晚会上,所有人围绕着这燃得有数丈高的篝火载歌载舞,红通通燃烧得异常旺盛的巨大篝火照亮了所有人的心,也照亮着小镇,未来这里将会更加红红火火。 他不在的这几个月,河畔镇有了高速发展,这得益于先期的合理规划,早早的就划定了各个区域的范围。 苏铭按部就班的将各个区域完善扩大,河两岸的工坊区大大小小的水车已经有了十余座,在没有研发出新的动力源之前,水力将是整个工坊区的动力之源。 第一代水力驱动锻锤已经可以开始锻造大部分铁件,效率比纯手工快了不止一倍,完全能够胜任粗加工的所有需求,再经过人工处理打磨之后,就是合格的产品。 尤其是在时钟的制造上,通过水力锻锤已经能够锻造出足够堪用的发条。 第一座时钟正放在议事厅、或者说是镇政府的办事大厅,不仅仅是因为纪念意义,同时也是在提醒大家,要争分夺秒。 当阿卜杜勒再次来到河畔镇时,先是对伫立在河畔的水运仪象台赞不绝口,称这是东方智慧的结晶,而当他看到时钟的时候,更是惊为天人,他要将这种东西销往西方,不仅仅是大食,还要卖到更远的欧罗巴。 河畔镇的镇政府也建好了,暂时的镇属个机构只有五个,他没有一上来就胡乱分派官职,只设了需要的,以后新增也是将根据实际需要再说。 首先是农事科,自然不用多说,小镇人口的吃饭大事。 现在小镇人口增加,可以开垦出更多的土地,吃饭问题需要解决。 虽然已经抢种收获了两季,新的一季已经播种完毕,但是现在他们的存粮并不多,因为都是新田,产量还没上去,如果遇到什么灾害,说不定坚持不到下一季收获,所有还需要一定的进口。 刚开荒出来的耕地,因耕种次数不多,土壤没有还没被完全激活,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深耕,改变土壤结构的适宜性,让作物能够从土壤中吸收到更多的养分,才能慢慢将粮食产量提升上去。 还有就是肥料。 当然他们现在可没有能量制造化肥,高山只是听说个名字,具体要他去想,他也只能从现在的条件去想办法,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除了收集粪便沤肥,还有就是这雨林。 雨林中很多地方终年不见阳光,积水、枯枝败叶、动物尸体、烂泥,形成了一种危险的自然地理特征,沼泽。 可以将沼泽中的淤泥收集起来,不就是很好的天然肥料吗。 还有就是畜牧业的发展,从内陆带来的各种家禽牲畜中,羊并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气候,全部病死,但是宋人酷爱吃羊肉,不免有些遗憾,不过猪却能很好的生存。 为了解决肉食问题,他决定大力发展养猪业,一通忽悠,什么主要骟,好养殖,肉的味道会变好,然后让人想办法去试。 没办法,还是只是听过,他自己没养过猪,哪里明白这些道理。 后世的信息大爆炸什么都好,什么都能了解到,但是只能让人一知半解,想要真正的懂得什么,还是要经过系统专业的学习,自学成才的事情毕竟还是比较稀少的。 至于之前想的驯服鹿群,有些想当然了,光靠鹿肉可不行,长得太慢了,想要顿顿有肉吃,得养多大一群鹿,作为辅食就好了。 工事科,小镇的工匠、工坊、营造建设等等,都归它统筹,还囊括了苏铭的研发小组,他将一批老工匠聚集在自己的身边,不忙事就跟着他研究时不时从高山口中蹦出的突发奇想,现在他们正在攻坚铁皮手雷,按理来说应该不难,可是实验了几次,都发现爆炸动静不小,可是杀伤力小得可怜,铁皮外壳都没能炸得四分五裂。 铁皮铁皮,这些人还真用铁皮去包裹火药,这种铁皮也是直接锻造而来,质地柔软,可延展变形,是熟铁皮。 高山高山他们要改用生铁,但是生铁不能锻造,只能浇铸,让他们再去想办法。 海事科,暂时所有的船只都归其管辖,只要是涉及海洋的事情都由其负责统筹,进行海贸,未来还要专门打造战船,用以周边海域的巡逻。 四海兄弟社也被并入海事科,目前的海贸也陷入了半停滞状态,所有的船只都在全力囤积货物,运送物资,还有从各地搜罗来的人员工匠。 从前是因为大宋还能支撑,很多人不愿离开故土,可是当战败的消息传遍天下,全国人心惶惶,已经有不少人不再那么抵触。 之前拜托丁见山帮忙寻找工匠的事情也有了转机,前不久还从泉州接走了一些造船工匠。 说道泉州,不得不说到蒲家,蒲家现在对高山算得上是冷淡了,前次拒绝了高山的购船请求,而后还想将蒲东海召回家族,蒲东海也是铁了心的要跟在高山身后,再也没提过蒲家。 蒲家在泉州的势力庞大,大小船只有百余艘,其中大海船更是数不甚数,未来这些船高山一定要夺到手中,就算不能得到,也要将他们毁了,否则,当有一天蒙元知道了河畔镇的存在,一定会利用这些船来攻打的。 虽说后期传说蒙元有战船数千搜,但是多是那种只能在近海航行的船只,能跨过大洋远距离渡海的并不多,而且也不可能都派来攻打他,所以不能让蒲家的海船为蒙元所用。 蒲东海算是得到了高山的信任,只因在他和吴宗昌的共同努力下,成功打入广州海商圈,又在占城和陈朝建立了商栈,虽然初创,却已经将几地连接在了一起。 未来还计划开辟前往前往东瀛的航线,那里有他需要的硫磺,他不知道的是流求也有。 同时他也一直通过各种方法寻找硝石,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所谓的智利硝石、印度硝石,想要得到硝石,只能用土法,可是那可怜的产量,不过聊胜于无,他下令建造那么多茅厕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卫生、积肥。 为了防备以后彻底的失去火药供应,王顺也在各地收购民间制烟花的火药,或是硝石。 再就是兵事科,掌管所有军务。 三屿国与摩逸国的战事以摩逸国的惨胜而结束。 当摩逸国的五千大军即将攻入三屿国王城的时候,从北方和西南方得到消息的援军赶到,想要里应外合消灭侵略者,可是兵力上处于劣势的三屿国夹击失败,只是给摩逸国造成了大量伤亡,无法支撑下去的摩逸国只能略微劫掠一番就退兵,损失了大量士兵的他们也不知道劫掠的这些财物能不能弥补他们的损失。 当然,高山是乐于见到两家两败俱伤的,若是他现在有一支大军,他一定南下,趁机背刺一波,趁火打劫。 现在他只有一百人的正规军,是从上次战斗中最是敢打敢杀的人中挑选的,外加三百五十人的昆仑奴仆从军。 虽然全民训练的惯例还在保持,但是毕竟没能脱产,相当于预备役民兵。 正规军是完全脱产的,完全由小镇财政供养,暂时沿用宋军的编制,做出些调整,设伍、队、营,他现在的人只有这么点人,后面的暂时也没敢多想,五人一伍,五伍为小队,两小队为中队,两中队为大队,正好一百人。 在许以未来能够成为自由民的承诺下,昆仑奴仆从军纷纷献上忠诚。 这样他就有了一个不满编的营,营满编五百人。 仆从军和正规军进行同样的训练唯一不同的就是军中搏杀技,正规军由贾似道的亲卫教导,张青云带着二十亲卫最后还是留在了贾似道的身边,只有当初被派去护卫贾蕙南下的十人来到了河畔镇,而后让他们兼任教头。 仆从军只接受队列训练,他们的武力其实并不弱,还接受了大食人的调教,一对一这些亲卫都不敢说轻松拿下。 这些人日日在河西操练,如今河西的林木已被砍到一大片,整出了大片空地,便成了军营的所在,未来这里还将建起一座堡坞,一旁还要修座军港。 还有就是他们的装备,正规军用上了铁皮盾,手中拿着锋利的钢刀,克敌弓已经试制出来,只是材料有限,最终也只凑出来五十副。 昆仑奴主要配备木盾短矛,辅以短刀,其中还有一个大队弓手。 东升号也被王顺开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高山都不会离开河畔镇。 牛二的掷弹队也被抽离出来,重组成一个小队,不作战时就充为他的亲卫。 阿冬等土人也想加入,被高山以暂时不需要为由拒绝了,他现在还需要这些人劳作,而且这些人的体格也不适合从军,达不到他心中的标准。 元宵过后,高山就要派出一个中队,向南方探查,即使现在人手紧张,也必须要去,随行的还有一些工匠,其中以懂得辨矿的铁匠为主,因为在南方,发现了疑似铁矿石的石块,那里可能有铁矿,为此,金矿的开采计划将由可能再次被大大延后。 不过那里靠近三屿国,趁着三屿国无暇他顾,特意去探查一番,未来说不得又要打上一场。 如今和大宋的贸易算是断了,对于金子的需求没有之前那么迫切,金子的主要出售地在泉州临安这些地方,再卖过去也不过是等着被蒙元人抢走,而且这些金矿他还想留到未来发行货币用。 他必须要有自己的铁矿,否则完全依赖占城那边和阿卜杜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运来的铁锭,他的铁储备迟早要入不敷出。 占城范文同的铁矿主要是从陈朝弄来的,蒙元灭宋之后,不久就会再次攻打陈朝。 最后就是民事科,这个很简单,就是主理小镇大小事务管理,诸如户籍、教育等,还有就是财务暂时被并在这里,主要是能负责的人太少。 高山现在是分身乏术,担任镇长,兼管兵事科、民事科,不但要镇内处理大小事务,主抓军事训练,还要开展教育工作。 其一是非汉人的汉化工作,要学习汉话,学习汉文化。 其二是汉人的识字问题,这与他们未来的待遇挂钩,简单来说,想要出人头地就要识字。 本来在所有人的认知中,能够读书就是高人一等的事情,如今还能学习,未来还要推行义务教育。 苏铭担任副镇长,兼管工、农。 海事这块暂时由王顺几人负责。 未来这里将成为一座巨大的海滨城市,连贯东西南北,将南洋与西方还有北方串联起来,形成一股巨大的海洋力量,将蒙元困与陆地之上。 在高山的眼中,城市的形状已然成型。 第89章 铁矿 “邓队长,这便是了。” 说话的是王铁匠,大名王三金,其父就是当初跟随苏铭在草庐研制发条的王铁匠。 他手捧着一石头,递给一名壮汉,壮汉叫邓大眼,就是之前发现有人想要潜上船的那个人。 他因在训练中表现优异,被升任为中队长,此刻带领着一个中队,外加一个中队的昆仑奴,一起护送王铁匠他们南下寻找铁矿。 他们在这雨林中走了大半个月,路没少走,还没走出河畔镇两百里之外,终于走出了绵延不绝的雨林,离开了河谷,又走进了大山。 一行人到了这附近之后,一直都在躲躲藏藏,不想被土人看到众人的踪影。 起初只以为所谓的疑似铁矿在三屿国边境之外,直到他们绕过好几个土人村落,才来到这山脚下。 如果不是有向导,他们早就迷失在森林里。 邓大眼不止一次想要掉头回转,可是想到郎君的期望,一次又一次地要再多向南一日,当大山在望之时,总算没有辜负自己的坚持。 眼下发现了铁矿石,是时候回去了,太危险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发现了。 邓大眼开口道,“那你将他收好,收拾收拾,我们该回去了。” “怎么能现在就回去,邓队长,还要在往山里去些,如今只是发现了矿石,还不知道矿脉在哪,好不好挖,矿脉有多大。” 邓大眼不懂这些,但是王三金知道,好不容易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搞清楚,回去要如何交代。 “这不是找着了么,难道这些不都是铁矿石?” 邓大眼指着周围的山石,能发现一块,不就代表附近还有吗,他很不解,急于要离开这里,因为刚才手下来报,远处发现土人踪迹。 这可不是好消息,土人来的方向就是从山里来,可是这铁匠非要进山。 “哪有这道理,此处是有几块矿石,可是此处并不是矿脉,只要再向山中去,才能找到真正的矿脉所在,那才是郎君要的。” “可此处已至三屿国腹地,前方又发现土人,不能再冒险了,郎君让我将你们带出来,也要我将你们安全的带回去。” 他已经通知手下,做好准备,实在不行也不能放跑了那些土人,但是那样绝对会让土人知道,这附近有伙未知的敌人。 他的中队只是一个普通的步兵中队,除了常备武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一旦惊动土人,引来大军,他们只能利用钢刀拼一拼了。 为了保证此次行动的顺利,高山特意让他带来一半的克敌弓出来,然后加上精心挑选的昆仑奴士兵里的强弓,远程火力配比到达了一半。 可这也不是他能托大的原因,这里原理河畔镇,缺乏补给支援,一旦被围,补给耗尽,死路一条。 “非要去那处?” 王三金点点头。 邓大眼目力很好,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当初赵小乙还想将他要到手下,说他是个哨探的好手。 可是邓大眼喜欢上了带兵的感觉,也的确能够在这方面是个人才,两个中队中就属他这只训练最刻苦,两队之间有过几次比试,都是他获胜。 这也是高山欣赏他的地方,放心让他带人出征。 “先避一避这些土人,接下来还不知道会不会再遇到人。” 他看到了再北边有一处山坳,有许多矮灌木丛,足以藏人。 他们刚藏好,打东边来了一伙土人,也是赤裸着上身,不似士兵,应是附近的土人部落的部众,出来时上山打猎的。 一行十五个人,肩挑背扛着猎物,收获挺不错的,大概是将一窝本地野猪给一窝端了,有七八头大小野猪,也没给人家留个种,喜悦跃然于脸上。 邓大眼静静地爬在灌木丛后,一动不敢动,只等土人过去。 不知是没绑紧,还是没抓牢,一只还没死透的小猪仔竟挣脱开来,从一土人肩上跳下,朝灌木丛方向逃了过来。 小猪像是没注意到灌木丛中的一群人一般,径直穿过灌木丛,向森林中跑去,一溜烟没影了。 它是得以逃出生天,却苦了邓大眼他们,只希望那些土人不会再追来,放弃追捕。 邓大眼心中一直默念着别过来别过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土人动向。 丢了猎物的土人本见小猪跑没影了也不打算追,却不想被同伴打了一记后脑勺之后,与同伴争吵起来,最后气不过,独自一人就要拿着弓箭追过去。 同伴也许是不放心他独自一人,要将他拉走。 原本已经给手下人示意准备战斗的邓大眼看到这一幕,心下一松。 快回去,快回去。 土人还在争执,那人也不依不饶,就是要去追,也不知道最后同伴说了什么,赌气般朝灌木丛射出一箭,然后垂头丧气地跟上队伍离开了。 直到土人们走远,他们才彻底如释重负,刚才他们都以为此行要生出变数,这下好了。 “大伙可都无碍?” 邓大眼让手下不要放松警惕,说不准还会遇到什么。 突听手下来报,“队长,有人受伤了。” 邓大眼过去一看,原来有人被刚才土人胡乱射的一箭给误伤了。 土人猎弓能有什么威力,误打误撞,算着小子倒霉,趴着的时候屁股恰好接着了这下落的一箭。 箭头已经被拔出来,还渗出不少血了,还好没毒。 这个时候有人受伤,伤的位置还特别尴尬,这跋山涉水的,行动必然不便,还要让人照料,想想就来气,若是在战斗中负伤,还说得过去,负伤之人恼得就向去找土人拼命。 “迟早有上一战,到时候你再多多用命,找个人将他背着走。” 好不容易躲过,还是继续赶路要紧。 继续上路,邓大眼比之前还要谨慎小心些,不但前面派了人打前哨,后面还派了人殿后。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这山就在眼前,可等他们赶了一路,却始终还在山里走。 一路上王三金见到石头就上去摸摸敲敲,随着越来越靠近山里,他脸上的喜色更浓。 “找到矿脉了!” 他指着眼前的山脉兴奋地说道。 眼前是一处山窝窝,山体塌方,裸露出大片大片的山石,大片大片的铁矿石。 第90章 要造新船 邓大眼一行人如何高山不得而知,他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刚送走了一波人,苏铭又领着一帮人来找他,找他商议新船建造的事情。 王顺前段时间传递消息回来,又从占城交易到了多少多少东西,又从广南东路或诱或使钱,用了什么什么办法,又能给河畔镇提供多少人口。 得到消息高山固然开心,消息固然重要,可是高山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传递消息的时效性。 如今只是在南洋这块活动,活动范围最远也就到了占城,对于已经熟悉航线的他们来说,往返一趟至多不过半月时间。 可是未来呢,当有一天他们的航线抵达东瀛、大食,甚至更远的时候,要如何传递消息?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注定了他们的海洋属性,海洋不比陆地,可以快马传递消息,现在的海船速度快是快,但是受天气因素影响严重,必须寻找一种快捷的办法。 若是有一天,遇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必须要高山来做决策,等到消息传递到了河畔镇,黄花菜都变凉了。 于是高山便向新来的船匠提出了要求,他需要一种可以在任何天气、任何海况都能快速往返于各地的新船的需求。 他要求就一个字,快。 可是船匠们提出了不少方案,都被否决了,什么加多船帆,减少载重,甚至还有说实在不行可以减少船只的用料,降低船的自重,达到快的要求。 最后惊动了苏铭。 这次苏铭就是带着新的方案来找高山,船匠手上还拿着一个小模型。 “三郎,你看。” 苏铭将船匠手中的模型接过来递给高山,模型是按照东升号的船型造的,乍一看,没什么区别。 高山拿在手上翻转细细查看细节,模型做的极为精细,每个细节都经过仔细雕琢,完美的还原了东升号的样子。 “这不是东升号吗?有什么不一样?”高山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他要的是新船型。 “三郎再仔细看看。”苏铭说完,还用手点了点船艏。 船艏有什么不一样的? 还不是原来的尖尖地向上翘,又好似有些不一样。 他拿着模型走到窗前,窗外刚好可以看到港口。 他的办公室位于镇政府北侧二楼,正对这港口,东升号昨天刚好回来,带回来了北方战事的消息。 元宵过后,蒙元筹集了大量粮草,屯兵于芜湖,只待天气回暖。 江北却没有停歇,伯颜遣两路大军,共计马步军五万,一路从舒州东进,无为军、庐州、和州守臣望风而降,一路从楚州南下,整个淮南东路的守臣弃城逃跑,只有被重新启用的李庭芝在扬州构筑工事,加强城防,拒不投降。 元帅阿术派人招降,李庭芝杀使者烧招降书,大军久攻不下,暂时选择围困,重心重新转回南方。 而此时,芜湖集结了大军十五万,还有投降的战船五百艘,降兵五万,蓄势待发,在东升号返航之前,蒙灭宋的最后准备已经完成,不出两月,临安就将被围。 高山将模型举在眼前,将它与停在港口的东升号重合,终于发现船艏不一样的地方,似乎模型的船艏更窄,没有东升号那般曲线圆润,水线下部分还像是有柄利刃,可以破开波浪。 高山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这样一艘船可能如何在海中快速航行,只是毕竟还不知道具体造出来会是什么样的效果,只能靠脑补,不过应该会快上许多。 他当即就要同意先试着开工,笑着对众人说:“此物倒像是剪刀,可以剪开海浪。” 苏铭颇为认同高山的这种说法,“的确如此,其确能将海水分开,三郎的比喻倒是贴切,就像那剪刀剪开一般。” 再次听到剪刀这个词,高山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新的名词出现在脑中。 飞剪船,风帆时代最快的船。 飞剪船又名飞剪帆船或飞剪式帆船,是起源于美国的一种高速帆船。 这种船最快能到十四节,横穿大西洋只要半个月。 他通过抬高船艏,破开波浪,减少与海面之间的阻力,速度非常快。 剪式帆船的船头是空心的,航行时几乎离开水面。 其长宽比远大于常规海船,这也造成了它快则快已,但是不够灵活,转向机动能力要弱上许多,同时结构也没有常规海船稳定,所以不好配备火炮,配重上不好安排,同时不好利用火炮火力的发挥。 当然这是追求极致的速度要求而刻意安排的,刻意不用全盘接受这种设计,只取目前对自己有用的长处,比如说船艏,其他设计还是沿用之前的船型,只做略微调整,使船的水下流线型能更好帮助速度的提升。 还有就是风帆。 他将西方软帆的优缺点稍微讲解了下,又说大食人的三角帆是否可以有值得借鉴的地方,就让他们出去了,专业的事专业的人去做,自己就是个半吊子,提提意见可以,要他深入去做什么,还是勉强了些。 他现在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处理。 昨天夜里,邓大眼派人日夜兼程赶回来,通报了他们找到了铁矿的消息,同时还带来他们正在被人追击的事情。 这事也要怪邓大眼太过着急,急于返回,可连日赶路,日日辛劳,再加上天气湿热,背着伤员的人失足跌入雨林中的积水里,这汪死水常年不见阳光,不得流通,久而久之,里面的各种细菌微生物之类的何其多,伤员的伤口进水,当日就引发炎症。 邓大眼只能再冒险些,直接沿着河流赶路,虽尽量避开沿河而建的土人村落,终究是不小心被发现了踪迹。 行踪暴露的一行人只能加快步伐,又遇到了一队三屿国士兵。 突然而至的遭遇战,虽然被邓大眼轻松解决,但因太突然,他又害怕还有其他敌人,没能将这些三屿国的士兵赶尽杀绝,只能继续赶路。 逃回去士兵通风报信,引来了三屿国的追击大军,追了他们两日,邓大眼加速逃跑,好不容易将追兵甩掉。 可不知为何,殿后的手下来报告,三屿国的士兵一直就跟在后面,朝着这个方向继续行军,也不再追赶,只是普通行军。 难道不只是冲他们来的,他们的最终目标是河畔镇? 无奈敌众我寡的邓大眼毫无办法,只能让两个跑得快的手下赶紧回去报信。 第91章 三屿国再次来犯 “快,快跟上。” 邓大眼不断催促手下的人,让他们赶紧跟上,不要走散。 得益于良好的伙食以及长期的体能训练,虽然这一路上道路艰难,又背着个人,速度上慢倒是慢了许多,可也没能让三屿国人追上。 邓大眼已经派了三批人回去报信,将事情报给高山,说是有三屿国大军朝着河畔镇杀来。 邓大眼他们急于逃命,并未探得有多少敌军,只说至少有千人。 三屿国经过上次的战败,这段时间又紧急征召士兵,重新凑足了五千人。 五千人已经是极限了,前期大战,元气大伤,本来应该好好休养生息,重新恢复实力。 当得到消息,有人将一队士兵给杀了,还是北边的那伙宋人。 三屿国国主大怒,被摩逸国给打败也就算了,现在还被一小撮宋人给欺负到头上了,这口气哪能咽的下去。 这里可不是大宋,早就听闻大宋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也不怕大宋会找他们的麻烦。 上次的账还没算了,现在又来杀他军士,决定新账旧账一起算。 想着之前的报告,宋人不过数百人,还有老弱,听闻他们还有众多铁制兵器,为保万无一失,他们派出三千人,打算一举荡平河畔镇,在他看来也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领头的是个断手的将军,若是高山看到,或许能想起来这人是谁,正是上次被他们炸得人仰马翻的那个将领。 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跑掉的,还能一路逃回去,三屿国看样子是没人可用了,这么一个败军之将竟能被委派重任,不过也好理解,这人最是熟悉河畔镇的情况,再加上前番大战,的确将军中将领损失的差不多。 不同于上次的冒进,这次他到是十分谨慎。 本来是想将前面那伙人给先抓住,可是一直追不上,便不再追赶,只是缓缓进军,追着他们的足迹前进。 上次人少,敌人又有地利,还有那种奇怪能炸开的武器,这次拼着多损失些人,也一定要完成国主的交代。 而且他一路上也想好了如何应对。 河畔镇,得到消息之后,小镇彻底动员起来。 贾蕙正在给高山披甲,眼中满是担忧,“三郎,战阵之上,刀剑无眼,还要多多小心,早早得胜归来。” 高山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六姐姐,放心好了,有我在呢,保管姐夫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回来。”贾义在一旁调笑道,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恨不得立刻朝三屿国杀去。 贾蕙小脸微红,“你闭嘴,你也是,要多多小心才是。” “是是是,三屿国能派多少人来,彼国刚经历大战,哪有余力,除非不惜民力,否则至多千人,早听他们说了,这三屿国士卒战力不行,姐夫上次能胜,此次还不是手到擒来。” 贾蕙见贾义这般漫不经心,就要看打,在她的千叮咛万嘱咐下,贾义赶紧拉着高山离开。 他们穿戴的是皮甲,用的是鹿皮鞣制的,防御力当然不如牛皮甲,却也够用,数量也不多,暂时只给正兵和各级军官配备。 高山不想穿的,太热,可是拗不过贾蕙。 其实他更属意藤甲的,藤甲能在南方经久不衰还是有它存在的道理的,藤甲有很多优点,最关键的是轻便,不会成为负担,不会闷热,而且藤甲特别适合水师,既可以提供必要防御,万一落水了还可以当做救生衣。 可是要制作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以后再做考虑。 这一次高不打算再打一次防御战,如果将敌人放进平原,一定会对小镇周边辛辛苦苦建好的设施造成破坏,尤其是那些已经变得金黄的稻田,万一被敌人给毁了,几个月的辛苦就要白费。 一收到消息,他就开始研究其附近的地形,与大伙讨论了好一会,决定打一场伏击战。 高山最喜欢打埋伏,这符合他花费最小代价取得最大战果的性格。 在这片平原的最南方,有一片山丘,将平原与密林分隔开。 山丘并不高,绵延也不广,却恰到好处的有一个很好的伏击地形,而且是必经之路。 山脚下正是清水河,河水刚好在这里转了个弯,这里怪石嶙峋,是一处峭壁,无法通行。 三屿国大军要进入平原,除非走河西侧一直钻林子,否则一定要从山的另一侧山谷通过。 山上行路艰难,想要翻山要耽误许多时日。 高山领着人爬到山顶,看过这里险要的地势,发觉这里可以建立一座关隘。 当然敌人也不是不能从其他方向绕道,可是等敌人穿山越岭、跋山涉水再进入平原,高山完全可以以逸待劳。 也不怕敌人一直从河西的雨林中杀出,河水水流湍急,敢渡河就半渡而击,要从他们修的桥上通过,就要尝尝高山的守桥战术。 同时未来修建的堡坞将会是河西的一个重要据点,想要过桥,就要面临来自堡坞的侧击。 山谷长约二十丈,蜿蜒曲折,谷底宽二丈余,有一条新开出来的路,邓大眼就是从这条路前往南方的,两侧是陡坡,山上林木并不茂密,却也不少,又长满了杂草和灌木。 这里的地形太适合从两侧俯攻,只须将士兵安排在两侧山上,滚石不好取,擂木还是很好找的,正好这里即将成为关隘,山上的树木肯定会被砍伐,正好砍了去做成擂木。 到时候将平原这一侧架上柴火,淋上火油,将谷口这么一堵,敌人必定慌乱,为求出路只能上山,等敌人上到一半时,以擂木击之,可重创敌人,再以强攻劲弩激射,等敌人死上一些,久攻不下,只能退却。 这时候衔尾杀出,猛攻正在退出谷口的敌人,谷口狭窄,仓促之下,敌人只能慌不择路,而后陷入崩溃,从而引发连锁反应,全面溃逃。 最后再带领着所有人乘胜追击,尽可能地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打疼打怕他们,让他们不敢再来进犯,至少段时间内不会再来,有所顾忌,而河畔镇又能迎来一段时间的发展期。 高山同时决定这次尽量不用手雷,一是现在火药真不多了,现在只是在尽量储备,如果不是必要,就减少消耗,二是练练兵,三屿国的士兵战斗力不强,哪里是蒙元精兵可比,用这些人来练兵不用担心会出现多少伤亡。 计划是好的,只要不出意外,成功实施就能解决大麻烦,同时为以后去争夺那处铁矿脉赢得更加有利的条件。 既然有了计划,就开始准备,这次他可将虽有的士兵和昆仑奴仆从军都带来了,还额外抽调了一部民兵负责运送物资,砍伐树木。 “就快要到了。” 邓大眼不停地催促着手下,越是靠近河畔镇,他越是着急,因为他昨夜始终放心不下,悄悄带人折返,最终确认了敌人的数量绝对超过了两千,朝着三千去了。 第92章 攻防战(一) 邓大眼紧赶慢赶,总算赶到高山所在的山谷。 高山早早发现他们的到来,将他们迎上山来。 邓大眼见高山早有防范,心中的担忧减轻几分,急忙汇报,“郎君,那三屿国今次派了近三千人来,还请郎君早做打算。” 高山贾义几人听了也是大吃一惊,这与他们的估计出入太大。 高山叫来赵小乙,“赵小乙,你速带人去哨探敌人详情,小心隐蔽,不要被人给发现了。” 又问邓大眼,“如今他们距离此地还有多远。” 邓大眼答道,“他们没有太过追赶我们,只是坠在后面,始终不曾分兵,想来至多两个时辰内就能到此处。” 不乱分兵证明领兵的将领是个谨慎之人,高山又问道,“那领兵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曾探得一二?” 高山这问的也是白问,邓大眼哪里能知道敌将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邓大眼还真个了他一个消息,“那人我见过,上次就是他领兵来攻的。” 这也是邓大眼看得清,上次就注意到了一群土人中最特别的一个,这次因不放心悄悄折返查探,再次看到了敌将,从三屿国士兵对待敌将的态度来看,只能是他领兵了。 这样说来,敌人这次来一定会非常谨慎,就怕他们不会进入山谷,那高山的计策就将毫无用处。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设下诱饵,将敌人诱进去,而要将敌人引诱进去,诱饵就要逼真。 “你们可有与他们交过手?” 邓大眼摇头,“未曾,我等一路只顾返回,敌人没能追上我们。” 既然没打过照面,就可派其他人去做诱饵。 邓大眼他们长途行军,能坚持没有人掉队,已经是相当疲惫,正好留他们到山上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一会就在山上摇旗呐喊,丢丢擂木,不让敌人上山即可,如果真要追击,他们还是可以参与的。 至于诱饵,就让平原这侧堵山口的两个中队代劳,正好将敌人诱入山谷之后,便可直接将那边的谷口守住。 邓大眼下去休息去了,可是一旁站着的王三金几个工匠还杵在那,也不知道高山是怎么安排的,高山不发话,他们也不敢离开。 高山还在盘算计划的细节,刚要叫上贾义一起再去查看各处细节,去猛然发现身旁还站着几个人。 王三金尴尬的笑笑,“郎君,我等还未回禀你铁矿之事。” 高山这才想起他就是这次寻找矿脉的主要工匠,“铁矿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个中详细等战事结束了我再问你,现下你只须告诉我,这矿大吗,矿石品相可好?” 说道专业的事情,王三金来了精神,“大,如何不大,方圆几里,都是这种矿石,也易开采,不过面上的采完了,应该还可以将山挖开,地下也应有不少,至于品相,郎君且看,都是好矿。” 王三金将一块石头递给高山,满脸兴奋,可高山没接,他也不懂,只要得到专业人士的确认,是可靠的消息即可。 他让王三金返回河畔镇休息,又派了俩人护送王三金,顺便回去给苏铭通报消息,要他组织人手,准备伤药、开水和包扎用的干净布料。 这次要面对的敌人远多于从前,难保不会出现伤亡,他要想伤亡少,就必须让这个计划成功,否则一旦让伏击战变成了军阵对垒,那样人数的劣势会无限放大,他那点手雷根本不足以给敌人造成太大的杀伤,关键还是要靠人去一刀一枪的杀出来。 他犹豫了一会,最终没有让人通知将剩下的民兵也动员过来,来了只能壮壮声势,不敢将他们放在一线,就连已经带来的一百民兵也只会被安排在山上。 高山带着贾义在两边山上巡视检查,擂木已经准备妥当,士兵好整以暇,大刀长矛擦得锃亮,弓弩手旁摆满了箭矢,一会需要他们尽可能地射出更多的箭矢,高山唯恐火力不够密集,就连那些不会射箭的人都配了把弓,只要求他们能将剪枝射向敌人即可,反正他现在储备了足够的箭矢,已经能够自产,而且射出去的箭也能进行回收再利用。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大量的敌人拼命冲击谷口的情况发生,本还想收着以防万一的,现在也只能将他们加强到谷口。 诱饵,也就是原本堵谷口的一百人,被他带到了另一侧,给他们做起了伪装。 他们被要求将身上的衣服弄得和邓大眼一般脏乱,又让他们拿出干粮席地而坐,装作正在休息吃东西,等敌人来了就加装惊慌逃入谷里,为了加大注码,还要他们在逃跑的时候丢下几把匕首短刀,敌人看见这亮闪闪的铁制武器,心动之下必然会奋不顾身追了上去,再加上他们丢了一地的干粮,一定会吸引敌人更加渴望追上他们。 他们因为此处里河畔镇近,出发前准备好了的干粮比从前航海的时候吃的那又干又硬的面饼可好多了,都是烙好的香喷喷的大饼,肉馅的,拿火稍微烤上那么一烤,瞬间香气四溢,敌人还能放过如此香的食物?要不是来不及准备,还能在里面加上点料,也够敌人喝上一壶的了。 只是这诱饵需要个可靠的人去带领,原本高山想亲自去的,可是手下人都不同意,只能将燕七派了去。 这个中队本来是贾义顺带着统领的,将来正兵扩充到一个大队,贾义将是大队长的第一人选,因为他们这些人当中,正经读过兵法的也就他了。 可现在高山需要他主持一侧山坡,就暂时将这个中队交给了原本在掷弹队的燕七。 不要求他能带领这队人如何冲杀,只要他能够在正确的时机将接下来的事情顺利执行下去就行,不能跑得太早,显得刻意为之,也不能太晚,容易被敌人追得太紧,反倒不容易脱身,会将计划打乱。 必须等到三屿国大军走出密林,刚好可以看到他们正在休息,然后开始整队,这个时候他们才好远远地装作惊慌失措而逃跑为上。 谷口处距离密林边缘有百多步,正这时,赵小乙带着人匆匆跑回。 第93章 攻防战(二) “郎君,粗粗估算下,应是三千人,只多不少,正朝这边赶来,敌人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出了这林子。”赵小乙喘匀了气,赶紧将探查到的敌情汇报。 “所有人,都准备好,不要露了马脚,还望大伙用命,好好想想身后那些良田屋设,别叫人毁了咱们的基业。” 现如今,但凡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汉人,无不是已经将此处当成了新家,即便时不时的还会思念故土,可丰衣足食的日子是这些人中的大多数从不敢想的,不仅分了房,有了田,还有了存粮,还能每日吃上肉,如何不会去珍惜,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些人大多都是些光棍。 山上众人纷纷藏身于灌木之后,就连那些人为的痕迹也尽量用草丛遮挡好。 燕七已经带人就位,升起篝火,准备就绪。 篝火的青烟随风而起,告之方圆几里这里有人存在,引诱这敌人的到来。 这山谷外重新恢复原始的静谧,只有枯枝燃烧的噼啪作响。 …… 一阵风起,密林中,树叶被吹得沙沙响,一大队皮肤黝黑、体格矮小的土人士兵正在缓步前进。 人群中一名断手将军正透过开始变得稀疏的林木之间看到了不远处的青烟,追了这么多天的人终于又见到踪影了,之前这些人跑得可是比那些野猪还要快,总算是被自己给追到了。 他奇怪于这些人怎么还敢停下来生活做饭,难道不怕自己追上他们,将他们杀得一干二净吗?其中必有缘由。 说土人蠢、土人笨,但是也不能真说没有一点脑子,如果真的是一点脑子都没有,这个种族是怎么存在的,怕不是早被这雨林给吞得渣滓都不剩了。 这将军带着人一路小心翼翼地,终于走出了密林。 一出密林就看到了正在用篝火烤着吃食的一众宋人,淡淡的香气从他们手中的食物中传来,顿感腹中饥饿。 他们也是非常疲惫,在雨林中行走,又没有一条正经的道路,十分消耗体力。 手下来问,要怎么办,要不要冲过去攻击宋人。 其实他也明白,手下们是看中了宋人手中的东西,竟然能不顾疲累。 真不知道这些宋人是如何做到的,简简单单一个吃食能弄得如此诱人。 可是他心中还是放心不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当他还在犹豫的时候,对面的宋人却跑了。 燕七很好地执行了他的任务,所有人扔下手中的肉饼,扭身就跑,燕七还不放心,将装的慢慢的一袋子饼撒得到处都是。 对面的断手将军,也楞在那里,怎么和他记忆中的宋人不一样,他记得这些宋人都是敢于反抗的,没见过他们这样落荒而逃的,难道这山谷里有什么秘密? 就算有什么秘密,他也不怕,他这次可是带了三千人,任那些一两百人的宋人再怎么,还能强过自己这么多人? 是了,自己人多,难怪宋人会逃跑。 断手将军想到这,也呵呵傻笑,自己太过小心了。 不过小心些好,上次自己贸贸然带人直接冲击人家,最后被人家杀得全军覆没,小心些可以保命。 这是他第三次走这条路,里面大致情况他还记得,里面藏不了多少人,如果从这里走,最怕两边山上藏人,到时候从山上冲下来,也能将他打个措手不及。 手下将被丢弃的肉饼送来一个,他咬了一口,果然美味。 只是这点子肉饼哪里够手下们抢,也是时候稍作休息。 三屿国士兵中那些没抢到肉饼的人,一脸怨毒的看着那些正在美滋滋吃着肉饼的人,再看看手中用树叶子包裹的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下子没了胃口。 将军可不管这些,这是他们这些人都认同的规矩,强者为尊。 他自己断手之后还能被任命为这队人的统领,除了三屿国没人可用,他自己单手仍能力敌几人,勇武依旧在。 三口两口将肉饼吃完,回味无穷啊。 他叫来几个小头目,让他们带人先入谷探查,最关键是要看看山上有没有藏人。 山坡上,高山见三屿国的人并未着急追赶,反倒是停下来修整,心中有些焦急,又见敌人竟然学会派出先锋探路,还要往山上来。 为免得被敌人发现,悄悄给对面的贾义打手势,让他们往后藏藏。 怎么现在这些土人这般谨慎,看来是自己小看人了。 只希望敌人不要发现异常,不要那么坚持,快点下去,不要再多上了,否则他只能放弃现在的计划,将山谷堵住,引敌人来强攻,和敌人硬碰硬。 还能在做些什么?高山脑筋急转。 突然山下的敌人惊呼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起了争执,最后竟然打了起来。 山下不断传来惊呼,也惊动了谷外的众三屿国士兵。 断手将军以为发现了宋人伏兵,带人上前。 发现并没有伏兵,而手发现了宋人丢下的兵器,精良的铁制武器。 将军眼睛亮了起来,一把夺过,细细端详起来。 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这么好的铁器,宋人的铁器他记忆尤深,上次就和宋人的兵器对砍过,直接将他的刀给崩缺了口,后来逃亡的时候丢失了,现在正好没件趁手的武器,便要据为己有。 这是一把最普通的手刀,刀长不过两尺,却被这将军奉为珍宝。 陆陆续续又找到了不少被丢弃的匕首、短刀,全部被收集到了一起,手下们看着这些铁器两眼放光。 这正是收买人心的好时候,他将这些武器分发给那些和自己亲近的小头目,告诉他们只要跟着自己,以后一定荣华富贵,又对所有人说,只要能攻下那个小镇,这些铁器多的是,财宝也多的是。 在他看来,这些宋人一定是吓坏了,武器都丢了,这可是安身立命的东西,怎么能随意舍弃。 应该尽快攻打那个小镇,这些人回去之后一定会将消息传去,那样宋人就多了一分准备。 快速将手下聚拢,准备穿山谷而去,浩浩荡荡,行军中竟多了几分气势。 高山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只等三屿国军队全部进入山谷,就是战斗打响之时。 第94章 攻防战(三) 三屿国士兵进入山谷,还不断能找到被丢弃的食物、兵器,这让那将军越发相信宋人是急于逃跑才将这些东西丢弃的,催促着让手下加快速度。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另一侧谷口,脚步就停了下来,他们眼前堆满了枯枝藤蔓,填满了枯草,堆成了小山般,恰好将入口全给堵住。 三屿国人哈哈大笑,笑宋国人没了办法,就这些哪里能挡住他们的去路。 当先一队人纷纷上前,开始拆起障碍。 只是当他们手摸到枯枝上的时候,摸到了腻滑滑的东西,凑到鼻子前一闻,气味很刺鼻。 高山一直在山上看着,就等着这一刻。 一支火箭射向天空,落在了谷口枯枝堆,这些浇淋了火油的枯枝迅速燃烧起来。 去路被阻,三屿国士兵刚要慌乱,就被各级军官喝止。 他们早得了命令,宋人肯定会使坏,不用害怕,只须严守队伍,不要被人钻了空子给偷袭。 既然这箭是从山上射来,立刻分出两队人朝山上杀来,要将山上偷袭的人给灭了。 剩下的人抓紧时间将燃起的枯枝堆给扑灭,打通通往平原的路,可火太大,又没有何事的工具,一时难以将火扑灭。 也不能等火自己烧灭,这里草木丛生,又有这么大的火,万一将山谷中也给点燃了,就算不能将他们烧死,浓烟也能将他们熏死。 谷口周围的植被被稍微清理过,就怕大火将山上也给点燃了,这也却给了三屿国人一点提示,可以从两侧绕过去。 队伍在命令下开始向两侧分开,只须稍作攀登,就能绕过去。 可是当第一个人露头,从火堆后面射来一支箭,将他钉死,他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许多人正在整队。 绕道的人纷纷被弓箭给逼了回去,上去的上不来,想下的被堵得下不去,乱作一团,有人失了脚,竟跌入火堆,被烧得惨叫连连,没多会就没了生息。 三屿国将军暗道果然有鬼,也不与人纠缠,这里无法发挥他人数上的优势,既然前面过不去,就退回去再做打算。 刚想前队变后队,山上的攻击终于发动。 走到半山腰准备下山的被从扔下来的擂木击倒,滚下山坡,摔得遍体鳞伤,同时山上射下了密集的箭雨。 这箭雨又密又急,其中克敌弓射出来的弩箭更是恐怖,快且准,但凡有被克敌弓瞄准的,无一不被射死。 谷底的三屿人,站的密密的,只能举起简陋的盾牌,可这哪里能防得下那些可以破甲的箭枝。 就算是那些不会弓术的人,射出的箭也能有所收获。 三屿人只能不管不顾,丢下一地尸体,拼了命的朝后方跑,如果不是三屿人的将军极力控制,真就要崩溃了。 这里只有一条路可走,三屿人也只能跟在前面的人后面拼命的跑。 万幸这条路走的多了,虽是新开辟的,倒也是平整,走起来到也不费劲,速度也不慢,转眼间就要出了山谷。 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出谷,这会才留下百多人的尸体,冷兵器的杀伤效率还是太低。 这是高山错误估计,敌人见事不可为,就立刻退出,根本没选择强攻,退得太快,他来不及阻止,只能强行执行下一步,拼着伤亡也要给敌人大量的杀伤。 坠着绳子,山上的人冲下了山,追在后面箭射刀劈,又留下百人,才让三屿人逃出谷。 可终究太少,想要追杀已经不能了,三屿人就在谷外,已经开始重整队伍。 三屿人两千多人,密密麻麻拦在他们面前,就等着和他们短兵相接。 燕七在火堆后面还等着和三屿人大战一场,结果只来得及射死几个人,敌人就不见踪影,等他看到山上的人开始下山,留下几个人防止火势蔓延,从一旁追赶过去。 以一比五的兵力,想要击退敌人,已经不再是上次那么简单了,上次是总人数少,又有火器犀利,甫一交手,就大量杀伤了敌人,导致敌人崩溃,现在敌人人数翻了几番,要想再通过打击敌人士气,所需要的杀伤效率还要提高。 现在他仅有的优势就是敌人刚刚新败一场,士气不高,自己这边装备比人家占优。 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打击敌人士气。 此时的三屿国将军逃出谷外,还在犹豫要不要先撤,庆幸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还是着了宋人的道,他理顺自己的气息,略略清点了下自己的损失,暗呼万幸,只是损失了三四百人,还有得一战。 如果不是不能直接撤回国,他已经萌生退已,心里想着至少打赢一仗,也好对国主有个交代。 战阵之上,一方主将怎么能够一经挫折就想着退走。 不过他还是努力将大军排好队列,就是一字排开,排成了十几排,也能排出一条宽数十丈的阵列。 相比之下,高山这边就显得单薄了些,只有三排。 趁着三屿国还在稳住军心、排列队形的时候,高山这边完成了集结,刀盾手在前,矛手居中,弓弩手在后,就连第二排的矛手也临时客串起弓箭手,牛二领着掷弹队跟在高山身后,随时准备策应。 在高山的口令下,三排人如一条直线开始迈步前进。 “咵咵咵!” 每个人的动作都是一致的,就连那些昆仑奴们也已经能很好的做到。 看着这些来自遥远非洲的人的表现,高山心中很是满意,想着下次阿卜杜勒来的时候如果还有,一定要将他们都留下来。 三屿国人看着行走如一人般的宋人阵列,心中不免有些惊慌起来,这样的行军方式往往能给敌人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当高山大喊“立定”之时,所有人同时站定不动,动作行云流水,整齐划一,更是将三屿国人吓得一激灵。 就连他们身后给他们搬运箭矢补给、随时准备将伤员拉回救治的民兵们也能随着他的口令行军,虽然这些民兵现在打仗不行,但是每日的训练让他们在气势上已经不输给一般的军队了。 高山仔细观察了一下对面三屿国队列,寻找着可能的破敌方案。 相比于手下的信心十足,高山眉头紧皱,敌人太多了。 第95章 攻防战(四) 为什么不一样了? 三屿国将军心中无助呐喊,这和他见过的宋人完全不一样,为什么对面的军阵一出场,他心中就感到无尽的震撼,还有害怕,这种感觉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慢慢无限放大。 手下问他,该怎么办,他们也很无助,明明自己要占优,为什么总感觉对面像是有一种成千上万人的感觉,他贫瘠的词汇里没有千军万马这个词。 将军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有心进军,以人数优势压垮敌人,可是到嘴边的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说不出来。 对面的人已经停了下来,他们已经拿出了弓,准备射自己,对啊,自己也有弓箭,上千张弓一齐射出上千支箭,压也能压死对面的宋人。 只是这距离好像有点远,于是他整个阵线向前前进了十步,又让弓箭手前出,正要举弓,就见对面射来一片箭矢,他手下的阵型瞬间被削薄了一层。 高山见对面阵线前移,立马抓住了战机,对面阵线一动,没救几步,就成了波浪形了。 “预备放!” 一排箭矢射出,盾手立即将盾举起,为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弓弩手提供遮蔽,随后就又有箭雨袭来。 木盾藤牌很好的为他们提供了防御,只是敌人的箭雨太密集,像雨点般打下,瞬间感觉手中的盾牌重了几分,而那些铁皮盾就没有这些顾虑,射来的箭矢纷纷被弹开。 也有躲避不及时或者够倒霉的,被射中后立即被后面的民兵给拉走医治,缺了的位置瞬间就被周围的人给添补上。 可是就这样对射相当于是在拼消耗,他哪里消耗得过对方,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不能在漫天散射,高山调整弓弩手射击目标,看三屿人右翼已经有些薄弱了,不若直接将这一侧直接射崩溃,在巨大的伤亡下,就不信他们还能坚持下去。 随着弓弩手调转方向,敌人右翼不断有人倒下,看着周围的同伴一一死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右翼的人终于扛不住,向后逃窜,也没人来弹压,刚才这一侧的军官都被射死了,也彻底让这一侧的逃亡止不住了。 人是有从众心理的,逃亡渐渐影响到了中路,人心浮动。 只有左侧伤亡最小,还能稳住,可是也承受不了多少攻击了。 那三屿将军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再这么下去只能走向失败。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如冲一下,说不定能将宋人冲散。 在他的喝令下,已经不管逃跑之人的他们,开始向对面冲锋。 他知道会面临敌人那种会炸响的武器,因此他让手下用最快的速度奔向敌人,在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和敌人纠缠在一起,便不会再有敌人敢随意扔那东西。 高山的三排线列缩短了一截,矛手也不再参与射击,将手中的弓丢下,变阵之后也堵到了前面。 他将弩手单独调出来,与掷弹手们合在一处,放到了阵线的左边,弓手仍是再不停的射着箭,如今每人都已经射掉了一壶箭,弓手的手臂都已经因为不断开弓变得酸肿起来,再射两轮也要停下来了,否则手臂将废掉。 被调到左侧的掷弹队终于开始有所行动,高山只让他们配合着弩手们将正朝他们这个方向来的三屿人用手雷弩箭驱赶向右边,虽然这样会让那边压力倍增,但是高山有着他的想法。 民兵们也开始抽调人手加入阵线,只为让阵线不会被一冲就冲散了。 果然,强劲的弩箭让敌人胆寒,手雷的爆炸让敌人丧胆,纷纷远离这些魔鬼般的存在。 弓手再射出一轮箭,带走了几十个三屿人之后,双方终于撞到了一起,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但总的来说,还是扛住了冲击,最后只能你一刀、我一枪的,渐渐的倒也没落入下风,算是势均力敌。 高山又将剩下的民兵除了留了几个帮助照料伤兵,其余的都派到左侧,他要不断从这一侧压迫敌人,给敌人压力。 白刃战进行了有一小会,三屿人这边只要被砍伤刺中,就是血流不止,而高山这边只要不是被击中要害,便只是皮外伤。 三屿人为了躲避手雷,拼命的往另一边挤,他们就记得将军说道,只要和宋人挤在一起,就不会挨炸,可是他们却一直是自己挤着自己人,慢慢的,越来越靠近河边。 弓手们正在紧张的休息着,一会还要用到他们,而弩手们也累的不行了。 高山只希望正面战线能再坚持住,再坚持一段时间。 “郎君,克敌弓各自只剩半壶箭了。” 这一战打得,竟将他的库存消耗得这么严重,还是储备不足,克敌弓的数量也还是太少,如果能够全部换上克敌弓,仅靠克敌弓就能让敌人望而却步,不敢轻易来犯。 又是一项要他头疼的事情。 “弓手们休息得如何了?”高山问道。 “勉力可以一战。” “好,八郎,速领着弓手去左边,所有弓弩手和掷弹队交给你,我只要你从敌人侧后不断攻击,或将他们赶下河,或将他们打崩。” 高山将贾义从阵线中拉出来,此时他已经满身是血,身上的皮甲也被划破几道口子,所幸并没有受伤。 贾义领命向左而去,快速整好队列。 三屿人不是没想过将弩手和掷弹队解决,可是只要他们一靠近就,就是几颗手雷招呼过来。 牛二极力控制着手雷的消耗,身上的手雷包上插着的手雷早就用完,最后几筐手雷也已经全部运上来了,如今,每人也只剩五六颗了。 现在的手雷还是没有得到改进的,爆炸威力有限。 贾义看着排成三排的弓手,见他们准备好后,不断挥动手中的钢刀,三排弓手轮流将箭射出,连绵不绝。 克敌弓上弦缓慢,作为火力的补充。 手雷作为雷霆打击。 一时间三屿国人的右后侧鬼哭狼嚎、惨叫连连。 根本没人取得多大战果的三屿国士兵再也承受不住伤亡,追随着之前逃跑之人的脚步,溃散了。 高山下达了反攻的命令。 第96章 惨胜 是役,算得上是惨胜。 战斗结束之后,一番统计下来,除了牛二的掷弹队,人人带伤,即便弓弩手,也在最后的冲锋中,也出现了一定的伤亡。 不过对此,高山并不后悔,正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三屿国人只逃走了五六百人,其余的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轻伤者高山也没有放任不管,让人简单包扎之后看管起来,重伤者也好心地帮他们脱离痛苦。 按照其他人的说法,全杀了了事,这样还要浪费粮食,可这在高山眼中全是劳力,他怎么舍得。 苏铭在战斗结束的半个时辰之后也赶来,将剩下的所有民兵都带来,还有各种补给、医药,小镇上唯一一名游方郎中也被带来。 这人是在龙溪偶遇,只会治些跌打损伤、头疼脑热的病症,也能处理一些外创之症,最后被骗上了船。 苏铭接到消息之后就将所需的人员物资准备好,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后续的消息,心中不免开始担心起来。 可是当第一具尸体从河流上游漂下来的时候,小镇的人再也坐不住,沿着河流朝山谷赶来,一路上担心受怕,生怕见到自己人的尸首。 进入山谷之后,看到被大火烧过的谷口,又见到了满地的三屿国人,战战兢兢地穿过山谷终于见到了正在打扫战场的人们,长出一口气。 可是人人带伤的惨状也将他们给吓到了,纷纷寻找起自己的亲友,想知道亲人是否安全,尤其是当看到了那些阵亡者的遗体,悲戚之情在众人中开始蔓延。 阵亡十人,重伤七人。 他们都是被命中要害,或当场死去,或得不到救治而亡,重伤者此刻也是岌岌可危。 “苏先生,这些三屿国人今后就交给你了,若他们能挺过去,就让他们做苦力。” 高山将所有的俘虏全部移交给苏铭之后就没再管了,刚才还有俘虏想趁着刚才那一阵混乱偷偷逃跑,被杀了几人之后,安分的跟着返回河畔镇,他将在那度过漫长的劳役生涯。 将大小事务安排妥当之后的贾义找到高山,“三郎,不若趁此三屿国实力大损的良机,我带人去攻打三屿国,以报此仇。” 什么仇不仇的,高山心里暂时装不下这些,他只是在想接下来如何恢复生产。 这一战算是让河畔镇伤筋动骨了,想要保证河畔镇的安全,必然要抽调民兵加入正兵,扩大正兵队伍。 从本土移民速度过于缓慢,而且刚来的人也要一段时间适应这边的环境,总不能将别人召过来就是为了募兵。 那就只能从现有的人口中下手,那就会减少河畔镇的劳动力,缺乏劳动力的河畔镇的发展又会陷入迟缓。 这次他们俘虏了六百余人,要作为劳动力的补充还远远不够,这些人必须在鞭子的作用下才能发挥不到汉人一半的工作效率,这样看来,用三屿人作为劳动力的补充就需要更多的三屿人。 对,就这么办,他也可以派人去攻击三屿国,他又不是要攻击三屿人的城池,他的目的只是劫掠人口。 也不怕抓了太多人回来无法控制,对付他们办法多的是,什么连坐法,什么建立奖励机制,安分老实的,干活卖力的,做的最好的,给予优待,让他们自己去内卷,只要这些人不能团结起来,就翻不起什么浪花,等等等。 对于敢于作乱的人,有的只是无情的杀戮,高山对此可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他要的是能和自己一起建设这片新家园,保卫这些果实,与他同心协力,为汉人做点微不足道贡献的人,就连昆仑奴他都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不论其是为了什么原因,至少他们为了河畔镇流过血。 原本不打算同意贾义的想法,想过这些之后,他决定让贾义试一试,不去攻击大型的村镇,就攻击那些过往外出的三屿人,遇到实力弱小的小型村镇也可攻打,不断骚扰,削弱三屿国,使其无法恢复国力,人口都没了,如何还能恢复。 对于如何行事,高山除了告诉他掠夺财物人口外,还送给了他十六个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经过这次之后,三屿国的衰弱已经是注定的事情了,其本就国小民寡,还妄自好战,与摩逸国战败之后,没有选择稳步发展,积累实力,而是马上又选择开战,国内的士兵一下子损失了大半,这些人是参与过与摩逸国交战而幸存下来的,算是老兵,现在整个三屿国已经没有几个经历过战斗的老兵,全是新兵蛋子。 三屿国的结局已经注定,不论接下来是摩逸国还是他河畔镇,都会慢慢将三屿国从这片大岛上清除,尤其是他们已经发现了一个大铁矿,这个矛盾无路如何都无法避免。 双方早已接下仇怨,铁矿又毗邻三屿国国境,如果高山开采铁矿,三屿国必定回来滋扰,要想顺利拿下铁矿,必定要在铁矿周围筑城,沿途还要扫清三屿国村落,与其等三屿国来,不若趁其衰弱,进入其国内,制造混乱,壮大己身,等到自己的军队再强大些,便可一举将三屿国覆灭。 还可联系摩逸国,许以厚利,邀其共同出兵,各取所需。 而且摩逸国与大宋交好,作为宋人遗民的他们,在摩逸国也能得到足够的尊重,作为对自己友好的势力,合作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而且之前摩逸国也是被迫反击,这个国家暂时没看到扩张的野心,只是紧守着民都洛岛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人口也不多,作战却比三屿人要勇猛。 摩逸国人需要什么?瓷器、布匹等从大宋运来的产品,只是这里同旅宋岛一样,不在南洋主要航道上,从这里经过的商船少之又少。 说实话,其实高山最初想逃到南洋,在南洋诸岛中,民都洛岛是他的第一选择,因为这里也有黄金产出,只是这里已经建国,被他舍弃,选择了人更稀少的吕宋岛。 此时的民都洛岛还不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未来西班牙人来后取的,意味金矿,这个时候都叫摩逸岛。 不过这个岛上还有一种东西是他需要的,那是一种水牛,民都洛水牛,或者叫摩逸水牛。 第97章 摩逸水牛 摩逸水牛,是摩逸岛的一种本土品种,遍布整个摩逸岛,据传也曾少量出现在吕宋岛,只是目前高山的人并没有发现。 他是从吴宗昌口中得知的有这种牛的存在,当时他想找人去买耕牛,可是困难重重,而现在离他最近的有牛的地方只有摩逸国了。 这种水牛相比于其他品种,身材要显得矮小许多,体型并不大,但这也是牛啊,只要能将他们驯服,又可以节省大量人力。 河畔镇的开荒,完全是靠人去翻土,效率低不说,还非常累,好不容易从别处买来一头牛,结果病死在船上。 耕牛的缺失成了目前河畔镇开垦荒地的最大障碍,如果不能解决,就算后期开垦出了更多的水田,也将无法即使完成播种,白白荒废了。 吴宗昌此时正在拜见摩逸国国主的路上,他很快就被带到了国主的身前,只是抱拳略微躬身,算是见礼了。 他开门见山道,“国主,我乃是大宋南洋宣慰司下属特派使臣吴宗昌,今受上命,特来拜会国主,以期结两家之好。” 这个南洋宣慰司是高山自封的,正所谓出门在外,如果有个好名头,办起事来说不定能有奇效,尤其是那些对大宋还有敬畏之心的人。 如今大宋被蒙元打过长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南洋,摩逸国对此也是有所耳闻。 摩逸国担心吴宗昌是来借兵借钱借粮,如今摩逸国自上次与三屿国开战以来,国内损耗严重。 三屿国攻入摩逸岛的时候,烧杀抢掠,国民流离失所,虽后反败为胜,反攻到三屿国国都,但是连番大战,致使伤亡惨重,胜过三屿国后,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他最怕的就是大宋人要到他这里寻求庇护,比如说要一块地。 “上使来我小国,所谓何事?” 吴宗昌此来,只是为了贸易,不想摩逸国国主竟然面有为难之色,怕是有什么误会。 其实想要和摩逸国贸易,并不需要求见国主,民间自可完成,只是此次他来是为了引进水牛,而这种水牛是摩逸国的一种重要的捕猎对象。 摩逸国不事农耕,同样是渔猎为生,岛上瓜果丰富,仅靠此就能养活全国数万民众。 想要捕获活的摩逸水牛,就需要本地人的帮助,与其到时候还要雇佣大量本地人,闹得沸沸扬扬,折腾个半死还不一定能成,不如直接找到国主,让国主发动人手去帮他们完成,而他只不过要付出的只是一些在他看来只是制作精巧的东西。 高山特意让人赶制出来一台精雕细琢的时钟,不同于普通时钟,这座要在雕工以及色彩上经过了仔细斟酌,就拿其上报时小人来说,雕刻得栩栩如生,杏仁大小的脑袋上眉眼清晰可辨,上完色后,就和真正的小人没什么区别。 而大宋漆器天下文明,想要让它变得更加华贵,易如反掌。 当这么一间华美的工艺品摆在摩逸国国主面前,其表现不下于他上次得到了一件来自大宋官窑的瓷器,当时为了这件瓷器,他付出了几斤黄金。 吴宗昌将时钟的发条拧紧,发条带动时钟运转,恰此时,时间刚刚走到了整点,小人们动了起来。 这可把摩逸国国主给震惊的,直呼这是神物,他愿用任何东西交换。 吴宗昌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本来准备了一大堆说辞,看来是用不上了,真正的好东西是不用你去多做介绍,只须静静地展示在人前。 很快交易达成,摩逸国国主当即遣人去安排抓捕的事宜,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也不是白要,吴宗昌答应会以合适的货物交换。 摩逸国国主心中过意不去,又叫人抬来一箱黄金。 他知道,从其他国家来的人都非常喜欢这种东西,他也多次用这些东西同来往商船交换货物,尤其是铁器,正是由于他曾用一箱黄金和一些大宋来的商船交换了一批鱼叉、铁刀之类的铁器,他才能带领大军将三屿国的入侵者给击败。 其实他更像和宋人交换那些强弓,但是人家没同意,只能作罢。 他又向吴宗昌提出是否可以交易给他们一些铁器,吴宗昌回他,要回去请示,不过问题不大。 吴宗昌看过了摩逸国所谓的配备铁制武器的军队,见到多是鱼叉这类的铁制工具,觉得这些东西给了他们也没什么大问题,而且这些土人不会炼铁,就算将这些东西给了他们也没法重制成兵器。 就算给了摩逸国一些铁器,也只是适当的增加一下他们的实力,为接下来的打击三屿国提供帮助而已。 只是当摩逸国再次提出能否交易一些强弓的时候,被吴宗昌给直接拒绝了。 河畔镇现在不惧怕冷兵器的正面搏杀,因为在那之前,敌人一定会被他们的强弓劲弩洗礼过几遍了,再接战,敌人的士气已经承受过巨大打击,良好训练的河畔镇士兵可以有自信将敌人击溃。 几次的战斗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不管在什么战争中,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士气是决定成败的一项重大因素,没有士气的军队,在面临战意熊熊的敌人时,甚至承受不了一轮攻击就会崩溃。 在这一点上,高山很早就开始做相关建设,队列训练是一项可以稳定士气的方式方法,更多的是,从高山开始教授每个人识字开始,就告诉了他们,如今他们不是在为他高山创立基业,而是在为他们自己争取生存的权利。 虽然这些人早已认高山为主,但是也慢慢明白,无论是做什么,当兵、亦或是做工,都是在为了自己能活得更好而努力。 他们不明白什么民族大意,也不明白什么叫为自己而战,但是如今日子越来越有盼头,而且高山在一点点兑现诺言,还有谁不愿努力、拼命。 如今人人有地,有地就有未来,谁给自己活命的机会,就为谁效力。 当河畔镇的居民听说大宋如今的情况之后,都是心有戚戚,蒙元人一来,那些被占领的地方的百姓瞬间失去了一切,命好的还能逃走,颠沛流离,命不好的直接被蒙元人抓起来,剥夺了他们的一切,什么钱财土地,都是浮云,小命更是朝不保夕,随时会被抓到阵前,成为攻城的炮灰肉盾。 因此,河畔镇的居民更是感谢起高山来,感谢高山让他们逃出生天,尤其是那些北方汉人,平日里就被欺压,而且他们本来就是要被送去前线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第98章 临安困局不可破 说起北方汉人,高山又命令赵大海偷偷向北航行,甚至都到了胶州一带。 自从张三宝坑他被他弄死之后,他也失去了北方汉人的人口来源,但是他又有些不甘心,于是派了赵大海开着东升号一路向北。 东升号上什么货物都没带,只带了补给,空船的东升号航行的很快,也不怕会有蒙元人拦截。 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能否有机会从北方带回些人口回来,如果可行,今后还会加大力量。 正好他也打算开辟前往东瀛的航线,为了也只是顺路的事情。 如今蒙元人的力量全部南侵,在他们的后方除了少量的蒙元人以及色目人,全都是投降的金、汉官员在协助管理。 虽然忽必烈鼓励用汉人治汉,也的确出现了不少汉人官员,但是这些人都是原本的本地望族,这些人可不管小民的死活。 北方汉人的生活可以说是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如果不能成为本地汉人望族的奴仆,就会成为元蒙人的奴隶,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同样是汉人,高山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或许有人说为什么不全力帮助南方汉人,离得那么近,解救起来相对来说岂不是更加容易。 其实除了他已经在执行的接来那些愿意跟随的人外,想要大规模运送人口,他会受到本地官员的制约。 你偷偷运一些,还可以操作一下,可是当人口大量流失,这些官员的上官不会放过他们。 此时临安还在,他们还想着有机会,就算再不济,想要投降,也要有投降的资本。 北方操作起来反而要简单一起,在蒙元人整合好他们自己的水师之前,没有什么人能来阻止他。 除非将沿海所有人都迁走,海边城市都搬空,不说蒙元人会不会这么做,此时的蒙元帝国可是横扫全世界的,还要不要脸面,蒙元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会派人来追击他们。 可是派的船少了,不一定能找到他们,在他们灭宋之前,暂时腾不出手调集太多战船。 赵大海得到了高山的授意,能请得走的就请,请不走的就装成劫掠的海匪,只要不随意伤人,随他处置。 不过大宋灭亡的日子也不远了,此时已经进入三月,春暖花开,水草丰美,正适合蒙元人行军打仗。 等了一个冬天的蒙元大军终于行动起来,大军没有直接进逼临安,而是继续沿江一路向东,横扫浙北,又用战船封锁江面,断绝扬州退路,切断支援,同时江北大军开始猛攻扬州城,激战半月,城内五千宋军在李庭芝的严令下,死伤殆尽,又征调民壮上城守城。 蒙元人押着李庭芝手下将领的家眷到城下,其副将开城投降。 李庭芝听说有人开城投降,急忙带人前去平乱,却不想蒙元军队已经入城。 李庭芝拼死抵抗,最终不敌,扬州城破。 他被俘后,有人说扬州拒不投降,致使满地尸骨,皆因李庭芝之过,请求杀他,遂被处死。 之后蒙元人本欲屠城,因按蒙元人的惯例,敢有反抗者,破城之后要屠城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城池要么直接开城投降,要么拼死抵抗的原因。 只是这次蒙元人不知为何,没有屠城。 得知消息的扬州百姓纷纷落泪,不知是为了李庭芝的死而伤心落泪,还是为了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流泪,亦或是为了自己未来迷茫不知的命运而无助落泪。 江北扫平,伯颜收拢浙北各部,聚兵于湖州德清,距离临安仅数十里。 此时临安城内早已不是人心惶惶能够形容了,所有人都是门户紧闭,街道上一片萧条。 皇城内,太皇太后谢道清与群臣奏对,商议该如何应对。 群臣,或许不应该叫群臣了,大殿之上,仅有寥寥数名文臣武将,文有文天祥、陆秀夫,武只有张世杰,余下不过籍籍无名之辈,宰相陈宜中已经不知所踪,能跑的已经跑的差不多了,不能跑的请辞、托病,再也不能来。 谢道清在那独自垂泪,“怎么就到了如此田地,诸公可还有什么办法?” 兵临城下哪还有什么办法,前番蒙元人还在芜湖屯兵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派人去请降,是陈宜中亲自去的,说愿称儿皇帝,奉蒙元为主,只求保留东南让他们在此偏安一隅,岁岁纳贡,蒙元人拒绝了,拒绝得让人无法反驳,“已是我囊中之物,为何还要留于你手?” 至于说什么损耗兵士性命,蒙元人只当笑话,反正死的又不是他们自己人,汉、金甚至色目人都可以死,这又有什么关系。 “请陛下南巡。” 现在还能有什么好办法,跑,跑说不定还能有翻身的机会,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不是说这几个人怕死,而是放不下心中的那点希望,想要为老赵家留下点希望,想要为大宋留下点希望。 “往南?那边又能去哪啊!自从建炎南渡,已近一百五十载,从汴梁逃到了临安,本还有望北复中原,可谁曾想,到了南边就再也回不去了,现如今还要往南边逃,南边还有多少地能逃?总不能逃到海上。” 谢道清不想逃了,她也年迈了,跑不动了,心里也不愿接受大宋的第二次南逃。 “不想再逃了,若大宋真的就要止于此,那就这般,你们也去。” 几人无奈告退,太皇太后是不准备走了,可是他们要做准备,不能就这样放弃。 既然谢道清不准备走,皇帝肯定也走不了,皇帝不走,他们再走还有什么意义。 “不若我等独请官家南巡?” 张世杰是个武人,不喜那些弯弯绕绕,就像将皇帝直接带走,当即遭到了文、陆二人的反对。 “不可鲁莽,冲撞了可如何担待得起?” “那该如何是好?” 张世杰虽然对赵宋忠心,可是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他只能干着急,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有些着恼道,“不若我们另立新君?” “噤声!”陆秀夫责怪他口无遮拦,可是转念一想,或许这应该是此刻唯一的办法了。 “走,我们去请见信王殿下去。” 陆秀夫拉着俩人,朝一旁走去。 第99章 再临临安 高山再次丢下河畔镇的诸多事情,来到了临安。 贾似道派人传信来,让他来接人,传信给贾似道的人正是陈宜中。 自从陈宜中从蒙元大营回来之后,人就消失不见,而是去寻找门路去了。 他已经知道临安时彻底没有希望了,已经知道目前临安的情况想要找到出路已经没了可能,倒不是他自己要独自逃跑,他若想跑,轻而易举。 他的想法和文、陆、张一样,想要另立新君,他早就劝过谢道清,却没想到起了反作用。 那日,当文、陆、张三人找到信王赵昺的时候,发现陈宜中也在,还在奇怪为什么他也在,最后一合计,发现大伙的目的是一样的。 可是最后又发现一个更大的问题,此时在临安城中除了文、张二人带来的勤王兵马,竟再无可用之人,而且接走信王,必定会有不少人随行。 蒙元人攻来的太快了,他们完全没有时间做出妥善安排,若是从陆路走,会被蒙元人发现并追击,跑不出多远,目前唯一安全的就是走水路,也就是坐海船走,只是临安城中已经找不出足够的海船了。 皇家御用的龙舟年久失修,附近的水师不是降了就是跑了,想要去最近的泉州找蒲寿庚借船,可是没见到人,一问之下,蒲寿庚已经离开数月,带走了大量海船和人手去了南洋,没人知道去了哪。 那就找民间的海商征调,可海商们也都拖家带口跑了,其他州府倒是能筹集到民间的商船,可是如今的政令还有几人在执行。 这是要将他们逼上绝路。 就在他们满心绝望,准备丢下所有,只带上手下士兵和信王一人偷偷离开的时候,陈宜中派去贾家的人有了消息,原来是贾家的人快马联系到了贾似道,贾似道答应可以帮忙,但是没能动用贾家的船队。 如今贾似道在贾家的话也不是很管用了,毕竟宗族要远大于他。 陈宜中本来就是冲着贾家的船队而来,他知道贾家曾用船队运送私盐,前番他还带头上书要杀贾似道,本不抱多大希望,不想还有意外之喜。 细细问来,原来是贾家的六姑爷,如今身处海外,手中有十来艘大海船,稍微挤挤,完全可以装下两三千人,而且也不用将他们运多远,只需将他们运到温州即刻,多跑两趟就是了。 只是这样一来就要想办法去拖延一下蒙元人的脚步,只希望能够多缓上些时日。 还好贾似道一得到消息,就要马上派人去寻找高山,恰好贾蕙担心其父过得好不好,求高山让有海船路过时派人去看看,送些钱财好物,刚好就遇上了。 因事出紧急,直接返回了河畔镇。 高山只带来了四艘千料船,想要聚齐十艘船怕是要等上个把月,等在赶到临安,一切都晚了。 这是高山第一次见到文天祥,这个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 不到三十五岁年纪的文天祥,果如历史上记载那般,相貌堂堂,身材魁伟,皮肤白皙如玉,眉清目秀,目光炯炯有神。 高山赶紧上前见礼,“拜见文山公!” 文天祥也在打量眼前这个少年,如今的高山已经彻底长开了,将近十八的年纪,长期的训练加上充足的肉食,已经生得高大健壮,在南方难免皮肤被晒的漆黑,再黑些怕是要赶上南洋土人了。 “这位小郎君倒是生得英武,你便是高山?” “正是小子。” 文天祥也没与他多寒暄,看到他身后的四艘大船,叹气问道,“怎的只有四艘大船,不是说有十艘吗?” “得信之后,只来得及聚齐四艘,其他的此刻还在海外,我已留下信,若赶得及,他们得信就会赶来,只是如今还有多少时日?” “陈相公又赴德清去了,想来还能拖延个十余日。” 对于自己口中的十余日,文天祥自己也不大确定,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他现在只想尽快将信王送往温州,等临安城破,便要在温州立信王为君。 “如此,尽量多运送些人。” 细细算下,只需要到温州即刻,倒也不远,时间上应该还够。 “好,你在此等候,我这就命人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 文天祥也有些等不及了,若不是即将天黑,恨不得即刻出发。 高山拦住就要离开的文天祥,“慢,文山公,我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想来陈相公应该知晓了,也不知有没有和你说,想来应该早有准备。” 这就是高山此行必须要来的目的。 要问他目前最缺的而且一时又找不到的是什么?硝石。 而在这临安城中,储存了大量硝石的地方必属那将作监,还有就是皇宫内日常用度,也会有大量储备。 贾似道也知道这东西是高山最为需要之物,一直在到处托人购买,正好他知道哪里有,回报陈宜中的时候便提了这个要求,说只要能满足这个要求,一定能弄到船。 文天祥心中不喜,甚至开始有些厌恶高山,商贾人家在哪个朝代都是最下等的,就算在宋代,商人地位大大提升,也免不了文人的轻视。 他只觉得这人身为贾似道之婿,竟不思报国,满口都是利益,不免将高山再看轻一等。 “哼!我已知晓,该是你的不会短了你。” 高山知道他已经为这个宋末的大英雄所不喜,不过他也顾不上,只要能弄到硝石,就有机会壮大自己的实力,其他的就没那么重要了。 然后,高山又提了一个要求,本来就被文天祥讨厌,现在他还要提出额外要求,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只是当他将要求说出口,文天祥反而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文山公,如若可以,请将宫中藏书也尽可能的收集起来,一并予了我。” 高山除了要硝石,他还要将皇城中珍藏的大量书籍运走,这是他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的。 在这个时代,书籍就代表了知识,代表了智慧,代表了文化的传承,在文天祥看来,高山这是在帮助汉家文化,或者说是儒家文化进行传承。 蒙元是异族,如何会重视这些,只会糟蹋了这些他心目中的瑰宝。 可是他哪里知道,高山要的可不只是那些儒家经典,他要的是藏在其中真正有用的知识,就像水运仪象台这类的东西,类似的手稿说不定就藏在其中,说不定又能让他淘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第100章 再见临安 其实高山想要的东西太多了,还有很多他没说出口,说出来怕文天祥会拂袖而去。 此时的陈宜中正身处敌营之中,与蒙元人扯了好些天的皮,最终在蒙元人不耐烦之前,说要回去商议,就这样他硬生生地拖延了十余日。 而此刻他早已登上了大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高山没日没夜地来回运了三趟,终于将大部分的人都运到了温州。 他也远远见到了所谓的新君,屁大点的小孩,长得白白净净,粉嘟嘟的,可惜啊,生在了帝王家,这孩子怕是难逃他的宿命。 高山没有告诉文天祥一些不该说的事,但是他送给了文天祥一样东西,淡水净化装置。 之前苏铭初次看到他设计制造的简易版时,虽对这种粗制滥造嗤之以鼻,但是对于他能从水蒸气这方面想到从海水中提取淡水的想法,苏铭是大加赞赏的。 在苏铭的帮助下,优化了设计图,改进了水汽收集方式和冷凝效率,现在的燃料消耗是从前的一半,而制水效率比从前要提升了两成。 高山将十套现成的留在了温州,再三叮嘱,万万保存好,将来这东西在海上对他们有大用。 文天祥不知高山是何用意,但是也见到了这东西的效用,知道这是一种将海水变成可以直接饮用的水的装置。 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取水的东西,没水喝了就靠岸取水,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高山这么郑重其事。 他并没有当一回事,只是在高山的一再强调下,将东西收下,让人妥善保管。 此时高山正站在船头,看着手下不断在往船上搬运东西,心里别提有多欢喜了,口中一再提醒他们要小心,这玩意容易炸。 这一次他从临安搞到了整整十万斤硝石,全部运到了码头边的库房,只等他将人运走再回来,将这些他心心念念的东西带回河畔镇。 十万斤硝石,已经将三艘大船装得满满的,另外一船装满了各类书籍,其中还有从其他各监搜罗到的各种图纸手稿。 高山庆幸他这次来的爽快,还真搞到了好东西,其中以从军器监搞到的东西最让他欣喜,就比如此时他手中拿着的,猛火油柜,这玩意用好了,海战中,但凡有敌船敢靠近,妥妥教人家做人。 还有各种军械制造的图纸,什么刀枪剑戟的不用说了,连床弩的都有。 来不及细细查看,这又是满满的一船。 这一趟他是赚的盆满钵,自海贸以来,最开心收获最大最满足的一次。 现在只要等最后一批人上船就要启航了,那是陈宜中的家眷,还有大大小小十来车财货。 “陈相公,还是让他们快些。” 高山忍不住催促陈宜中起来,从临安北门传来的消息,蒙元人已经拔营,正朝临安城下进军而来。 “无妨,太皇太后已经派杨应奎出城献上降表,等蒙元人到了还要准备受降,又要花费不少时间,来得及。” 这老头说得好听,不过是舍不得他的财物而已,哪像文天祥等人,说走就走。 此时,西北方向传来震天的呐喊声,那是蒙元人正在山呼万胜,已经兵临城下了。 高山心中暗叹,华夏大地全面沦为蒙元人统治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不过他暂时也管不了这些,因为此时从临安城方向跑来大批人群,他以为是蒙元人已经进城,发现了码头这边的海船,要来夺取。 陈宜中没来得及装船的财物也不要了,几艘海船紧急升帆。 “等等!”远处传来的呼喊声渐渐能听清,有些清脆,是汉话。 “郎君,好似一群小娘子。” 桅杆上的了望手仔细观察了一会,眼睛瞪得老圆,待看清来人,急忙向高山汇报。 来人越来越近,海船的速度还没起来,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是一群宫女。 这些人是从宫中跑出来的,蒙元人即将进城,这些人的命运怕是不会好过。 她们早就得到了消息,皇宫中都传遍的,几位相公将信王已经杨太后接走,随行的宫女太监也都一起离开,所在的宫殿已是人去楼空。 这些人又不是两位殿下的人,被留下来是理所应当,可是这几日传来太皇太后和皇帝要开城投降,想起蒙元人的残暴,这些人无比害怕,已经有不少人投井、投河,上吊的比比皆是,她们怕死,却又不想坐等悲惨的命运。 这时有人想起了之前得到的消息,一番打听下来,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种事情是瞒不住有心人的,尤其是从宫中运走那么多物资。 于是这些人就托人留意码头,如果发现码头有船回来,立刻通风报信。 早上刚得到消息,船来了,这些人就串联起来,又找到宿卫宫门的禁军,正准备偷偷溜走,却不想被发现。 本来罪名不小,被带到谢道清面前的时候,这些人泪如雨下的样子打动了谢道清,得知她们要去哪之后也就放过她们,让她们自行离去便是。 可这一放不要紧,消息传遍皇城,最后除了还忠心耿耿的小部分人,其他人都要离开,真是树倒猢狲散。 这只宫女太监的队伍最后壮大到三四百人,以宫女居多,毕竟最危险的就是她们。 这还是年前因缩减用度,裁撤了不少,再加上之前跟随信王离开的,否则人数还会更多。 这些人追到码头,一路追喊着,求高山停船带上她们。 甚至有识得水性之人直接跳入水中,拼命地朝海船游来。 高山终是没忍住,还是让船缓缓停下,将这些人从水中救了上来。 重新泊入码头已经来不及,为防止有人全然不顾会不会淹死跳水,高山让人放下小舟,又将码头上的人陆续接了过来。 上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混在其中的那些禁军的武器给下了,得以逃生,这些人也都非常配合,只求不要丢下他们不管。 可是这样一来,等将所有人全部接走,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突然又从临安城方向赶来另外一群人,难道还有逃亡的人? 四艘船已经装满了货物和人,哪里还能再装下,高山只能狠下心,让水手将帆升满,准备离开这里,再有人也只能任他们自生自灭,心中无限无奈。 了望手在那些人稍微靠近一些,大喊道,“郎君,是蒙人!” 这些人衣甲鲜明,分明是蒙元人。 此时整个临安扁插降旗,从今往后,就成了蒙元人手中的玩物。 第101章 收获满满 高山顺利将人都送到温州,谢绝陈宜中的挽留,一路向南。 本来张世杰还想将高山强行留下,四艘大海船怎么说也是一条退路。 他派兵想要将海船夺下,高山也不下船,只是扔了一枚手雷到一旁水中,爆炸掀起的巨大水花劈头盖脸将张世杰全身淋湿。 高山也不下船,就站在船头,只说了一句,“张少保,你可是想好了?” 其实高山此刻也有些心虚,他手里没几颗手雷,一旦张世杰强攻,他还真不一定有什么好办法,唯有一场血战,船上都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东西。 张世杰手下的兵其实也不弱,能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还能跟着张世杰起兵勤王的,都是些好汉,高山不愿与他们冲突。 张世杰也不傻,那一下雷鸣般的巨响,就像是炸雷在耳边,现在他耳朵里还有些耳鸣。 见事不可为,让手下兵丁退下,此刻他也有些尴尬,前一刻还是帮了自己大忙的朋友,却因自己急功近利的表现彻底得罪了,想说些什么,即使不能成为朋友,也不当成为敌人。 他这段时间也打听了一下高山这几年的作为,一个人带领一些鱼贩,闯下一份事业,是个能人。 高山不想与他纠缠,对张世杰说道,“张少保,我送了文山公一份礼物,实则对你有大用,望好自为之。” 此时闻讯而来的文、陆、陈三人,才姗姗来迟,高山的船慢慢驶离港口,他站在船头,对岸上众人抱拳,“此行艰难,望诸公珍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悔有期。” 也许是后会无期了。 “郎君,那些小娘子哭唧唧的,你要不再见见?” 那些宫女得知只能到温州,好不容易收住的哭声又止不住,临安到温州能有多远,说不住什么时候传说中的蒙元人就要追到这里来,她们岂不是又要落入魔爪。 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可当他看到牛二等人看着这些人娇滴滴的样子,眼睛都直了,便有了主意,只问愿不愿意跟随他们继续南下。 这些人都是很小年纪就进了宫,本以为这辈子就耗在里面了,也多是与亲人断了联系的,没了去处,想着跟着信王也是个出路,却不想才只到温州,怕又是朝不保夕。 现在有机会继续南下,如何还能不愿意? 她们也从这些粗汉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在宫中什么没见过,没点脑子早不知道死哪了,想着未来的日子恐怕没了宫中那般轻便,但总比可能被蒙元人掳走要强。 正好河畔镇有一大群单身汉,虽说有些随意决定人家的终身大事,可如今这世道,活命重要。 当然高山也没有强逼人家的意思,全凭自愿,而他能提供的只是一个机会,也许未来她们会知道现在的选择是多么正确。 南下,意味着从此可能再也不能回来,未来就要扎根在那南方,而当她们最后知道所谓的南方竟不在大宋时,心中又是难受起来。 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随南下的,那些还有可能找到家人的,或者是想要跟随信王的,他都在温州将之放下。 最后只得了两百女孩子以及数十名禁军,其余全部上岸。 值得一提的是,太监一个都没有,不想跟着继续吃苦。 如今不知道为何又哭起来,也许是不舍自己那已没了消息的亲人。 “让你的人管好自己,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亲自动手。” 在这些粗汉的嘿嘿笑声中,海船渐行渐远。 河畔镇,高山将一众女子全部都交到了贾蕙手上,告诉她这些都是些苦命的人,让她妥善安排,以及他未来可能会将这些人配给镇中的单身汉的想法。 初见这么多年轻女孩子从船上下来,可把贾蕙给吓坏了,以为是高山从哪里掳来了这些人,这么多年轻漂亮的,虽然经历了一阵子海上的颠簸,可掩饰不住她们的漂亮。 能抢来这么多,这是劫掠了多少地方,又有多少家庭破碎,心中也就伤心难过起来。 高山见贾蕙突然难过,也麻爪了,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赶紧解释。 解释清楚之后,贾蕙却更加伤心,为这些人的境况流泪,更为其他人而难过,答应会好好安排。 安排好这些,高山一溜烟跑没影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安排。 此时,苏铭看着那堆成山的书,也傻了眼,随机就像是得到了玩具的百多斤的大孩子一般,大笑不止。 “三郎,你是从那弄到的这些,这这真的太好了,你看这,这是沈公的梦溪笔谈,这可是原稿啊!” 沈括的梦溪笔谈传说早已失传,如今市面上已经难得一见,却不想原来是藏于皇宫之中。 “哈哈哈,我把皇城里的藏书都搬空了。” 高山也很得意,能够如此轻松就将这些书弄来也是有些意外,这还是多亏了文天祥的帮忙。 当时硝石都没能第一时间运到码头,文天祥却让人优先搬运书籍。 “你去劫了皇城?” 苏铭还不知道他此去北面是去干什么,只知当时他接到了信,急匆匆就带着几艘船走了。 高山将此行的经过告知苏铭,也是让他感慨万千。 “苏先生,你可有想要接来的人,我记得你是泉州人士,上次到泉州,你都不愿上岸,可是有何隐情?” “我不过一旁支,父母早亡,孑然一身,不提也罢,至于族中,想来就算蒙元人将泉州占了,他们也会过的很好。” 想想也是,苏家也是个大族,蒙元人想要治理地方,少不了他们的帮助。 “不说这些了,苏先生安排人将这些书着人妥善保管好,另建座书馆,就在小学堂那,以后可供人翻阅,还有要请人开始刻板,免得有些孤本失传。” 对于这些书,相信苏铭会好好利用,他只是不希望这些珍贵的藏书只是藏书。 然后就是硝石,硝石早已搬入仓库,他早就让人特意腾出一间仓库。 在远离城镇的西边,正在动土的堡坞后,有一间工坊,工坊旁就是几间大大的仓库。 这里是高山配制火药的地方。 第102章 改进配方 火药工坊是重中之重的存在,必然里军营较近,可以时刻被保护着。 军营堡坞规划占地面积极大,他是按照五千人标准建设的,这是提前准备,免得到时候扩建起来麻烦。 堡坞外围已经圈起一道木墙,木墙比镇子的木墙还要宽上半丈,里面还填充了土石进行加固。 木墙也将火药工坊框在其内,时刻有卫兵保护。 仓库中原本就放了许多木炭粉和买来的硫磺,独独只有一点点的土硝,土硝在提纯之后更少,如今十万斤硝石放入仓库中,高山心中都是慢慢的满足感。 火药配制工作可以全力开展起来了,瞬间他心中有了一种雄心壮志,他要用火药将整个旅宋岛推平。 其实火药在未来将投入大量使用,不说别的,开矿怎么能烧得了炸药,等表面矿层开采完了,只能向下挖,如果仅靠人力,效率太慢,直接用炸药一炸,多省事。 虽然只是普通的黑火药,但是多用点量,炸开一座小山还不是轻而易举。 木炭也要加大储备,还要将木炭碾磨成粉末。 本来木炭就是现在的一大消耗品,每天都在用他生火做饭,熔炼铁锭也需要,未来铁矿石熔炼还需要用到木炭。 高山更想找到木炭的替代品,煤,木炭制取太耗时耗力,煤不一样,煤只要能找到矿,都是一山一山的,只是煤有缺点,其中最致命的就是含有杂质,炼出来的铁太脆,因铁含有太多杂质,只是废铁。 或者可以将煤变成焦煤,宋代,已经开始有炼焦的记录。 工坊这边有严格到变态的规章制度,每个流程都规范得细到极致,尤其是在明火这件事上。 进入工坊范围,严禁携带任何明火或引火物,工坊内所有工具都是木质的,就怕擦除火花,工坊周围的守卫必须对任何来人检查,有人敢非工坊工匠靠近会被立刻喝退,拒不离开的直接拿下,胆敢反抗的可当场格杀。 现在他要实验火药的新配比,改用大家都知道的最合适比例,这需要大量硝石。 以前没有,现在还不好好试试。 也没来得及颗粒化,只是按照那个比例将各种粉末混合拌匀,全部倒入一个陶罐中,小心翼翼压紧压实。 这得有好几斤。 高山对于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稳稳抱着陶罐踩着小碎步赶往百步外,生怕会有多余的动作将陶罐失手打碎。 百步外,是一片空地,空地中央已经挖了一个小坑,插上长长的引线,高山将陶罐埋在坑中,小心的将引线点燃,飞一般的往后跑。 此时已经围了一圈人,正垫着脚看着。 这里已经有五十步之远,这些人都不以为意,火药爆炸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能有多厉害,不自觉的又靠近了十几步,走到了他们自以为足够远的距离。 高山在之前就警告过他们,让他们藏身好,小心误伤。 可当高山跑到一旁给自己挖的掩体之中的时候,就看到考得越来越近的众人,还等他来得及喊,只听一声“轰”的巨响,尘土被高高扬起,一时间灰尘弥漫,高高落下的泥土似将掩体中的高山掩埋不断落下,巨响也将他震得有些耳鸣,还是离得太近了。 尘土散去,只见那些靠近的人全部被震倒在地,呆呆地看着爆炸的位置,灰头土脸的。、 高山赶紧从掩体中爬出,跑过去察看这些人是否有事。 还好这些人没有再靠近,只是被震得有些晕,脑子嗡嗡的,只是有个人被飞起的石子砸中额头,破了个小口子,流了血来。 “郎君,这怎的和从前不一样啊,威力如此大,是何道理?” 这些人都被吓傻了,如果刚才他们再靠近些,就危险了。 爆炸响声不仅仅惊动了军营里的士兵,也惊动了小镇中的人,一群人手持各种棍棒赶了过来,以为是这边出了什么大事,也都知道了高山的新火药。 这还是未颗粒化的火药,还能在被炸出的坑中看到许多残余的黑色粉末,这几斤的威力并未完全发挥出来,可造成的破坏叫人心惊。 这个坑因为本身就是将陶罐埋在土中的缘故,被炸得有半尺身,两尺大,根据受伤的人所在的位置判断,若是在其中添加破片的话,预计十步之内可能就没有能站着的了,三十步之内有可能被伤者,威力是从前的几倍了。 高山蹲在坑边仔细琢磨,发现其实威力已经足够,这次是装药量太多,平时使用,有个小半斤应该差不多,至于具体的数量,慢慢实验即可。 急急赶来来的苏铭,看到如此场景,还以为高山受了伤,却不想高山拉着他来到坑边,给他讲起了新火药,什么很快就可以攻打三屿国,什么很快就可以组织人手开采铁矿,这新火药有什么什么用处。 说到三屿国,也是时候将他们覆灭了,总放着这么一个钉子在自己的脚下,放谁身上都觉得难受,以前是没哪个实力,现在有了真正的大杀器,任他三屿国再大,他也敢闯一闯。 到时候,每人扔一个,保准叫三屿人哭爹喊娘。 而且,河畔镇的铁锭快消耗完了,从占城那边贩来的渐渐有些不够了。 想要将三屿国覆灭,就需要军队、需要人口。 如今,河畔镇经过王顺未曾停歇的努力,人口已经破了五千,经常是一船一船的往回送人,原本的房舍已经住不下了,新的居民区已经在筹建中,未来将要继续向东扩张,东边已经开辟了大片空地,成片成片的大树被砍到,成了建设的材料,这些空地也将成为良田。 田里除了辛劳的镇民,还有那些被掳来的三屿国人在埋头苦干,高山没有想要剥削他们,给他们吃饱饭,但是必须要干活,他们失去的仅仅只是自由。 贾义传来消息,现在三屿国北面已经见不到几个三屿人了,只消再给他一段时间,他就能将三屿国北境彻底搅烂,到时候邀上摩逸国一起,就可以兵发三屿国国都了。 第103章 甘蔗 现在的河畔镇终于能够凑齐一营的正兵了,再加上昆仑奴仆从军,兵力趋近1千人。 不要以为一千人少,相对于在中原大陆上,随便哪场大战,不都是几千上万,更不用说那些能够载入史册的那些名场面,几十万人在大地上厮杀,尸山血海,血流漂杵。 伴随着每一次大战的结束,总能带来一些疫病的爆发,所以,人们都不愿意在夏季爆发战争,不仅仅是因为夏季天气炎热,酷暑难耐,士兵作战辛苦,也是因为炎热的天气会加速尸体的腐烂,如果来不及或是根本不处理尸体的话,一定会出现瘟疫。 河畔镇地处热带,完全避免不了这个问题,之前爆发的疟疾就与此类似,虽然他也引进了驱赶蚊虫的植物,还是时常有人生出各种奇怪的疾病,得益于从木棉庵那次忽悠来的郎中,再加上搞来的那些藏书中整理出来的大量宫中典藏的医书,高山强行塞了几个聪慧的童子跟着一起学习医术,又从大陆贩来各种药材,倒也没出现多少病死人的情况。 对于外伤消毒,也有了妥善的处理办法。 酒精,或者说是高度蒸馏酒。 宋代的蒸馏酒技术已经有了相当大的进步,已经能够制作度数相当高的蒸馏酒。 酿酒需要用到大量的粮食,虽然现在河畔镇的粮食产量随着土地的深耕,已经开始走向一个新高,但是河畔镇的人口也在增加,高山不可能将粮食用来酿酒,也不舍得。 粮食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战略储备,他为了防止未来会出现的粮食紧缺,不断地在建立粮仓。 现在土地大部分已经全部分配到了镇民手中,或作为奖赏,或作为鼓励,不再是属于河畔镇的公产。 得到了土地的镇民,不管是最初和他一起来的还是后来者,都成为了高山最坚定的拥戴者。 但是又出现了一个问题,镇民开始有了大量存粮之后会不会出现懈怠,失去进取之心。 所以高山要从镇民手中将剔除口粮之后的余量统一收购,最开始的时候用各种生活物资、生产工具换取,可是能够抵用多少,再加上水牛的引进,又以粮食交换,得到水牛之后的耕作,反而会更加促进余量的富余。 现在河畔镇已经形成了一种小农经济,这种经济模式虽然对目前的河畔镇完全适用,但是不利于未来的发展。 粮食就成了河畔镇的货币。 但是这种模式也及其不稳定,一旦出现什么问题,都会影响镇民手中的财富,会对镇民造成很大的打击,进一步还会影响河畔镇的经济稳定。 河畔镇的镇民现在还会沿用大宋制的铜钱铁钱,可终究有限,高山目前也没有余力以及足够的贵金属铸造货币。 为了暂时缓解、过度这种局面,高山想到了印制可以与粮食等价交换的粮票。 这种粮票只能在河畔镇内流通,在他搞出合适的防伪技术之前,他不准备将粮票大范围推广。 防伪技术的研制极其复杂,河畔镇百业待兴,又只是过渡用的,而且现在的经济体量小的可怜,高山也不会痴人说梦般要搞纸质货币,那无异于自杀。 他还是更倾向于铸造金属货币,而且金属货币易于保值,就算有人敢仿制,也需要投入大量成本,否则造出来的粗制滥造不用辨认都能发现是假的。 王三金又出发了,这次只带了之前随高山寻金的土人,还有十来个可靠的民兵。 这次他就是要搞清楚当初那处金矿矿脉到底是什么样的金矿。 一般来说,金矿不可能完全是纯金矿,通常会有一些伴生矿产,比如金和铜,还有金银铜三折都有,如果能够发现伴生铜矿的话,那未来不仅仅可以用来发行货币,还可以用来制作铜炮。 火药的发展,不可避免的要将火炮研制出来,在冶金技术能够突破钢制炮身之前,铜是最合适的铸炮金属。 虽然现在还早,但是早一点做出积累,未来真要用到的时候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如果火炮能够问世,至少在海面上他将不会再惧怕蒙元人,他可以将蒙元人完全封锁在陆地之上,大海将从此任由自己驰骋。 说回酒精,现在河畔镇的高度蒸馏酒是在甘蔗酒的基础上在经过多次蒸馏提纯得来的,虽然赶不上后世的医用酒精,但是已经能完成大部分的杀毒工作。 甘蔗酒算是甘蔗制糖产业的副产品。 河畔镇的甘蔗田完全是属于镇政府的,劳作除了交给俘虏,还会雇佣刚到的移民参与。 等这些人适应了河畔镇的生活,不论之后自己开荒,还是进入工坊,亦或是自己创业,镇上都会给予一定的支持。 就像此时的制糖工坊一样,正是由一名曾经的制糖匠人向镇政府申请建立的,他出技术,占了三成股。 制糖厂会将甘蔗经过三道处理,分别得到两次富含糖分的甘蔗汁,第一次是初榨,这些甘蔗汁将用来制糖,而此时的甘蔗中还有相当多的汁水,这些才是用来酿造甘蔗酒的材料,最后经过多次压榨的甘蔗已经成了干巴巴的残渣,可也没有直接丢弃,被加工成饲料喂养那些牲畜。 出产的糖霜已经远销整个南洋,甘蔗酒一部分自留,一部分蒸馏成高度酒,一部分再蒸馏成所谓的酒精。 甘蔗酒和高度酒以其独特的风味赢得了河畔镇镇民的喜爱,而酒精在一次被一个在酿酒工坊做工的镇民偷饮之后直接将人醉死,高山下令禁止饮用酒精,酒精只被允许用在消毒,未来他还有个计划,将酒精贩卖到蒙元人手里。 想来这种极其辛辣、口感极烈、酒劲十足的“酒”,一定会深受广大嗜酒如命的蒙元人的喜爱。 以他们的身体素质想来也能承受这种烈度,再吹嘘一波,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饮用得了这种烈酒,它一定会成为深受广大蒙元人的畅销酒品。 无奈河畔镇的蒸馏工艺有限,不能提纯出真正的酒精,而且据传纯度越高的酒精口感也不好,不然他还可以推出各种品质的“酒”卖过去。 第104章 文天祥的求助 贾义呷了一口随身携带的甘蔗酒,这种被称为琥珀酒的酒水深得他的喜爱,至于另外一种更烈的“金琥珀”,出征在外是不得饮用的。 此时他已经慢慢接近三屿国的王城。 贾义又啃了一口干粮,油纸包中的干粮已经被雨水打湿,但这不影响他的快速进食,他需要吃饱喝足,为接下来的战斗补充能量。 雨季的来临让他们这段时间身上从来没有干爽过,为了驱寒,他们这一行人才被允许携带一壶度数较低的琥珀酒,不过也被严格控制了饮用的量,即便几个嗜酒的人在严格的军规下也不敢逾矩半步,馋虫勾得他们恨不得立刻完成这次任务,然后可以畅饮大醉一场。 为了尽早解决身后的威胁,高山决定不再等待。 现在的局势每天都在一个变化,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同时顾及多个方向的事情。 进入夏季以来,蒙元人也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只是在荆湖南路、江南东西两路不断蚕食大宋的领土,大战没有,小战不断。 而在浙南,衢州、婺州全境被夺走,蒙元人越过台州,已经攻到乐清城下,处州方向也在争夺缙云,城池随时都有可能会丢。 浙南开始就多山,大军难行,一旦两地有失,两州也将难保,小朝廷在温州将被两路包夹,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据传来的消息,小朝廷准备南迁到福州。 整个福建路全是山,连绵不绝,望不到头,还是山,行路更加艰难,是非常好的坚守的地方,只要卡住各处关口,就算不能将蒙元人击退,也可将敌人阻挡迟缓,为积蓄力量赢得更多的时间,但是关键的是要能守得住,而且还得防备来自海上的突袭。 海上已经被张世杰尽可能地经营到了极限,征调了大量民间海商的海船,勉强撑起了一方局面。 他这番举动也搞得小朝廷在海商圈内是怨声载道,尤其是那些大族对他们是更加警惕,却没有任何安抚手段,致使后续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福建路不产粮,粮食多为从广南路或是两浙路贩卖而来,也有海商从海外贩运,但是很少,只够自用,哪里够供养大军。 泉州富商、提举,蒲寿庚仍然没有回到泉州,整个泉州的海商圈没人愿意帮助小朝廷,只是象征性的提供了千石粮食。 于是小朝廷在福建路求不到粮食的情况下,又想到了高山,去信给贾似道,甚至于再次以起复为条件邀贾似道进入朝堂,寻求高山的帮助。 贾似道早已心灰意冷,再加上老家已经被蒙元人给占了,也没了继续给大宋卖命的心思,以年迈为由拒绝了,但是答应帮忙联系高山。 最终来自文天祥的信交到了高山手中。 信中言辞切切,直言危局,恳求高山念在同为汉人一脉,以及上次双方的情义上,帮上一把,给他们输送些粮食。 高山在办公室内苦想了一天,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再深入的介入宋元之争。 民族情节上不允许他袖手旁观,从前是毫无办法,自己都还很弱小,自救都难,哪里有心思想其他,现在他也只是稍稍有了些能力,大势上他无法做出任何改变,帮帮小忙应该还是能办到的。 可是私心上他又不愿让自己太过暴露在蒙元人的眼皮子底下,万一哪天忽必烈说自己破坏了他的大计,要跨海远征自己,现在的河畔镇还不足以将大海封锁。 尤其是看到文天祥信中非常隐晦的提到,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可否让小皇帝到他这里避难的意思,能够让文天祥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哪怕再隐晦,也足以说明他们若是再没有一点外援的情况下,将难以为继。 高山还需要他们多撑一段时间,历史的大变样,开快车,将他的很多计划全部打乱,搞得他有一段时间手忙脚乱,做事没有一点计划性,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正好有几船粮食运来,也没让入库,直接北上,同时还带去了一封给文天祥的信。 信中说,愿意为小朝廷提供必要的帮助,但是自己能力有限,就算想要为其提供帮助,也缺乏海船,没有足够的运力,也无法多提供更多的帮助,希望他们能够坚持,等他造好了更多的海船,才能提供更多的帮助,同时也很隐晦的拒绝了文天祥关于让小皇帝来河畔镇的请求。 然后话锋一转,告诉他,如果最终没有地方去,在福建路的正东有一座大岛,可为退路。 其实流求对于大宋来说不是一个好去处,现在的流求不想后来的南明退守宝岛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宝岛虽然也很落后,但是已经得到了一定的开发,想要养活一个小政权还是能够做到的,而且宝岛上物产丰富,矿产资源也不少。 但是这同样是高山没有选择流求的原因之一。 虽说吕宋也没有得到开发,但是这里想要与南洋诸国交流要方便许多,流求离南洋也稍远了些。 而且,流求离大陆又太近,回旋余地小,等完成大陆全面占领的蒙元想要攻击流求,要简单许多。 不过未来可以在流求建立一个补给点,作为未来与东瀛贸易的一个重要的中转站。 或许能够将文天祥忽悠到流求也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他很有可能不会答应。 此次他运送了将近五千石的粮食过去,足够支撑上一段时间。 负责此事的是王顺,高山交代,不要轻易答应文天祥的要求,给钱就收着,如果他派人来就直接拒绝,就说现在不行。 最后还说,适当的时候可以透露他需要工匠,最好是造船工匠,如果能匀些工匠给河畔镇,他应该还能给予更多支持,比如说军械。 不过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现在的大事就在贾义这边,只要贾义这边,只要他能够将三屿国的问题一举解决,就可以好好经营这座大岛了。 “派去和摩逸人联络的还没回来?” 贾义带着几乎所有河畔镇的可用之兵都来了,可谓是用上了全力,要不是雨季的来临,掷弹队也会被投入,现在只能窝在军营中,看着大雨长吁短叹,没捞到军功。 “算时间,快了。” 第105章 尼拉城 “贾营长,人回来了。” 贾义如今被提拔为第一营的营长,下辖第一营刚刚重新补充满五百人,同时他还带来了两个大队的仆从军,以及三个大队的民兵。 他们将于夜间突袭三屿国王城尼拉,同时摩逸国也会派出两千人登陆。 三屿国现在是虚弱不堪,但也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拿下的。 与摩逸国联盟是无奈之举,却也恰逢其会。 这两个国家常年争斗,互有胜负,却给摩逸国造成了无尽的烦恼。 摩逸国人口不多,却常年在战争中承受人口的损失,他们只想解决这个麻烦的邻居,过上安定的生活。 三屿国有野心,时刻在谋求扩张,想要将摩逸国吞并,增进实力,成为这一方的霸主。 这两个国家本是同宗同源,却因三屿国的野心互为仇敌。 这便给了高山联合摩逸国共同攻击三屿国的良机。 双方早已谈好,共同出兵,将三屿国赶向更远的南方,而高山要的只是在之后的土地和人口,三屿国这些年来积累的财富全部给摩逸国。 下了整整半个月的大雨终于小了些,大雨不仅仅让贾义他们没有机会用上火药武器,也使得本就不明显的道路更加泥泞。 不过这雨也给了他们更好的掩护,让他们得以偷偷潜伏到了这里。 贾义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最后再咽下一小口酒。 他身后是近千身穿蓑衣的大军,每个人都在做最后的准备,今夜就要发动突袭。 这个时代普遍存在的夜盲症在他们这里并不存在,夜盲症是因为缺乏必要的营养,维生素a。 维生素a的获取途径主要是从诸如鸡蛋、动物内脏、鱼类以及胡萝卜这类的食物中获取。 鸡蛋不用说,如今河畔镇的养殖场里已经开始有了不小的产出,不说每天都能吃到,隔三差五的还是能够供应。 动物内脏在这个时候也是叫下水,人们都不爱吃,可是如今的生存条件哪里有那么多选择,直接被高山搬进了军营的菜谱里,军营之中的吃饭问题是管饱的,但是禁止浪费,而且在高山的改进下,倒也不难吃,尤其是什么猪肝汤和爆炒肥肠,那都是高山最爱的东西,只是他没有辣椒,不然更加美味。 鱼就更不用说了,海边还能少了鱼吃? 同样是在海边生活的摩逸国人同样没有夜盲症的出现,这也是他们敢在夜间发起进攻的原因之一。 众人吃饱喝足之后,带着各式武器朝着约定的地点潜伏行军。 雨天的潮湿必然会对他们的装备造成影响,尤其是弓弦,弓弦和弓体被拆分,分别用油纸包裹,妥善保管,就算全身湿透,食物都被水汽泡得有些变味,都没有让武器受到一点点的影响,只需再进入战场的时候重新组装起来,就能马上投入战斗。 不过在这次大战之后,大部分的弓弦可能都要报废了。 尼拉城西,这里是他们约定的汇合地点。 贾义见到了摩逸国此次领军的将领,和他带领的这支大军。 将领名叫敢布,竟然会说汉话,说是还有点汉人血统,其祖先是先唐遗民,如今经过这么多年的变迁,除了还会说一些汉话,完全就是一个南洋土人的样子,再有的区别就是比平常土人要高大些。 他的这支军队在装备上也没比三屿国人好到哪里去,只是敢布有一支亲卫队,两百人的样子,武器是铁的,也就是之前说的从海商手中交换到的。 万事俱备,只等夜半时分。 “夸嚓!”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电闪雷鸣之下,好不容易小了些的雨又开始倾盆而下。 尼拉城中早已没了喧嚣,进入了沉睡之中。 简易的木制围墙边,有一座草屋,屋内有两名三屿国士兵,今夜轮到他们值守。 可是连天的大雨让这座草屋有些难堪重负,雨水从屋顶滴滴答答的漏进屋内,头顶上的漏雨将两个卫兵弄的心烦意燥,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眼前的两支火把能够给他们稍微的一丁点心里安慰。 他们只想天快些亮,好换岗去好好睡上一觉,潮湿的风吹得他们直犯困,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 其中一人刚想眯眼打盹,就被同伴给踢醒。 如今他们三屿国处境艰难,国主已经杀了好几批敢在夜间守卫时偷懒的士兵,他不想被同伴连累。 最近他一直有种不好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就是觉得时常莫名的心慌,尤其是在夜间值守的时候,就像从前在丛林里狩猎,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不要睡,小心国主的亲卫发现你,那会把我也害死的。” 另一人迷迷糊糊的就要继续睡一会,又被他给踢了一脚,吃痛下,只能嘟囔道,“那些人肯定也在睡觉,没人会发现,我就眯上一小会,有人来了你叫醒我就是了。” “轰隆!” 远处又是类似炸起,这让他想起了上次去攻击北边的那些宋人,当时扔的那个小东西也会发出这样的响声,他不禁缩了缩脖子,上次要不是他跑得快,说不定这个时候应该被扔在密林里喂了野兽。 “啊哈!” 他也感觉到了有些疲惫,打了个哈欠,可是又不敢偷懒。 这时,又是一声雷声响起,在闪电的那一瞬的闪光下,他好像发现前方出现了大量的黑影。 他揉揉眼睛,想要仔细看清些。 可是想要在黑夜之中辨认事物本就是见困难的事情,而且他并不知道还有一个原理,就是站在亮光之中想要去看清黑暗里的东西,根本就看不清,除非走进。 他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他也不敢离开自己的草屋,去黑暗中查看,万一是有野兽呢,自己独自一人只会成为野兽的夜宵点心。 他在等,等下一道闪电。 又等了大概十几息时间,终于又等到了闪电的降临。 这道闪电仿佛是特意为他能够看清事物一般,在他的头顶天空炸起,闪电拖着长长的轨迹朝远方而去,云层中正负电荷相撞产生的强烈放电现象,产生的这道明亮夺目的闪光,将他眼前的黑暗驱散,也让他看清了那些他以为是幻觉的黑影。 他指着黑暗之中,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阵风吹过,带着一些雨花洒在了他的脸上,雨花中还有什么将他的喉咙扼住,竟再也不能发声了。 第106章 尼拉城(二) 贾义看着手中射出的箭矢,穿过大雨准去命中目标,心下大定。 本来眼看着就要靠近尼拉城的城门,却发现连续几道闪电竟让门口的卫兵注意到黑暗中的他们,情急之下,他只能赶忙组装好一张弓,凭借自己在射术上的天赋,想要搏一搏。 大雨中,倾泻的雨点一定会影响箭枝的运动轨迹,会严重偏离预定的方向,难以命中目标,也只有他艺高人胆大,敢射上这么一箭。 “这贼老天,什么时候打雷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打雷,还好爷爷我射术精湛,否则栽在这里岂不是有损我的威名。” 贾义将手中的弓放好,示意众人跟上。 他身侧的敢布看着那张弓两眼放光,如此神弓,他只在自家老一辈人的口中听说过,说的是先唐时期,大唐的军队也是有这样犀利的弓箭,那时的大唐是何等的强大,万国来朝的景象是他难以想象的,正是有强大的军队,才有了那样的盛况。 不过现在不容他想这些,贾义已经带人靠近城门了。 说是城门,却连一个门都没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防卫。 不过也不奇怪,这些人都不知道夜战是什么,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夜晚就是要睡觉的时候,这也是随着文化的不断交流,才有人将这种事情传到了他们耳朵里,北方大国时常爆发一些夜战,在他们看来是非常神奇的一件事情,夜间勉强能看清东西,要如何才能分清敌我,如何传达命令。 贾义出发前,高山为了避免可能会发生的夜战中会有混乱出现,特意为他准备了大量的红布条,若是真的爆发夜战,就将红布条系在身上,无论是脖子、胳膊、还是脑门,总之怎么显眼怎么来。 红色因其波长要远长于其他其他颜色,在昏暗或是几乎没有光线的地方,最是显眼,同时红色也是一种警示色,可以让人更好的发现,这样大家只要看到这种颜色,就能发现来人极有可能是自己人,会刻意去辨认,不会造成误伤,如果发现其他目标,可不经辨认就进行攻击。 而且这种颜色对高山也有着特殊的寓意。 此刻不论是汉人、昆仑奴、南洋土人,只要是参与此次夜袭的人,都系上了一条红布条,尤其是贾义,直接系在额头上,可是头戴着斗笠,又在脖子处系了一根,看上去有些滑稽。 那名想要示警的三屿国守卫此时已经倒在了泥水中,从他脖颈处正汩汩地流淌着鲜血,与贾义他们身上的红巾相互映衬着。 大雨和湿软的泥土让守卫倒地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也掩盖了贾义这近三千人的脚步,他们异常顺利的就进入了尼拉城。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城门,接下来就是王宫了。 这座城市不存在什么兵营、府库之类的设施,所有的士兵都是居住在各自的家中,只有在国主召唤的时候,才会聚集在一起,只要将王宫拿下,抓住了国主,三屿国就算是完了,之后再去清缴胆敢反抗的人就会简单很多,所谓擒贼先擒王,也不过是如此。 王宫位于尼拉城的正中央,非常好找,它是这座城市里唯一的石制建筑,也是最大的一座建筑。 王宫并不好攻打,相比于外围的所谓木制围墙,单薄的木墙最多只能阻挡下野兽的冲击,而王宫可是有正正经经的大块石头垒起来的围墙,石头间隙用泥土黏合,不过在常年雨水的冲击下,黏合的泥土已经有不少脱落,只是因为墙够厚实,没有垮塌。 墙上竟然还可以站人,此时正有一队士兵在墙上警卫,还能看到墙内有人正在巡逻。 这可能是受了占城那边的城墙的影响,但是又没人家的技术,只能照猫画虎,造了这么一个玩意。 占城的城墙多时受了中原政权的缘故,有几分类似中原的城池,也不奇怪,那片土地多次被汉人政权给占领,交趾郡不是白来的。 而这三屿国仿造的太不像样,防御防御像摩逸国这样的国家还行,对于想贾义这样见识过真正城防的汉人来说,可能都不如他家在临安的那座府邸,他都能在外面看清里面的情况,都没有一人高,难怪上次摩逸国都攻进了尼拉城了,还只是个惨胜。 “贾营长,这里不好攻打,上次我们就是在这里损失惨重。”敢布用蹩脚的汉话告诉贾义上次的情况,边说边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放心好了,就这?这也算是城墙。”贾义对之嗤之以鼻,对付这种东西他多的是办法,关键看他愿意花费多大的代价。 如果他不在意伤亡的话,只需要搭几块厚木板就能冲进去,不过在士兵登上墙的时候一定会被发现,被敌人的士兵围攻,这也是历来攻城伤亡最重的一个原因。 想要不被围攻,就要让敌人不知道你攻上来了,或者秘密潜入夺取大门,开门放大军进入。 而他眼前的大门倒是有几分模样,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应该是那艘海船的甲板,够厚实,可能是某艘搁浅的海船,或者就是被他们抢了的,甲板被他们给拆了,看那被劈砍得乱七八糟的边缘就知道,拆下来的时候肯定也没少费功夫。 贾义本意是想让弓手进行压制,自己带人用赶制出来的木板直接登墙强攻,可是现在在下着大雨,不说路面湿滑,倾斜的木板能不能站住人都是个问题。 也来不及需要其他方向是否有破绽,毕竟要将它一圈逛下来没个小半刻钟是不可能的,而他们每在这里多杵一刻,就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 雨越下越大,像是老天也在帮助三屿人,雨水就像是想要将他们这一行人摁在原地一般,贾义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雨水开始有些淤积,就像发生了内涝,以及淹过他的小腿,马上就要到膝盖了。 这哪是下雨,就是老天爷在泼水。 “敢布将军,这会不会引发洪水啊?” 贾义有些担心,他没忘记高山曾经说过,第一次登上这座岛的时候就遇到了一次山洪,他突然有些担心起河畔镇来。 第107章 意外之喜 河畔镇,连天的大雨让高山忧心忡忡,他没敢忘记去年那场山洪。 如今河畔镇发展的这么好,可不能让洪水给冲没了。 正常来说,只要降水量还在雨林的吸收能力范围之内,就不会有洪水的发生。 去年就是因为上游被堵塞,降水积累太多,最终突然爆发,可那是意外,不能作为常例看待。 还好田里的作物在大雨来临之前就已经收割,刚刚晾晒好才入的库,大雨就来了。 现在唯一的麻烦是甘蔗田,已经有些泡水了,甘蔗一生需水量大但不耐涝,蔗田积水会引起烂根,需及时排水,此刻他正带着苏铭查看着甘蔗田的排水情况。 “三郎,情况还好,幸而及时发现,将水排空,否则这一季的甘蔗怕是毁了,只是这雨再不停的话,怕是影响不止这么小。” 苏铭将紧贴在身上的蓑衣扯了扯,可丝毫不能减缓潮湿带来的难受感觉。 “要派人来盯着,你安排几个人轮流值守,一旦又开始积水,就喊人来排水。” 目前甘蔗田的情况只能这样了,想必田里的情况,小镇内的情况就更加糟糕。 他们多是北方人,还有就是两浙及东南人,没有一个人在热带多雨的地方生活过,可能见过这些地方的人的生活方式,可毕竟没遇到事情的话有哪个会想起来? 高山知道这里多雨,所有小镇建设之初,就安排了排水沟渠的挖掘,可是他低估了暴雨的威力以及高估了排水沟渠的排水能力。 小镇已经发生内涝,万幸他们是在海边,积水就近直接流向海滩,进入大海,为了便于积水的派出,特意还将北面的木墙给开了几个口。 可是积水却将每家每户都给浸泡过一遍,要不是抢救及时,粮仓等库房也要被淹,那损失可就大了。 果然人的智慧是经过时间考验的,他这才想起,南方多雨地区有一种建筑风格,叫什么吊脚楼,就是底下一层是空的,高悬地面既通风干燥,又能防毒蛇、野兽,楼板下还可放杂物,被架空的那一层防不防内涝他不知道,但是如果他能够将之借鉴的话,将会省去多大麻烦。 不过那将是后续改造计划,正好一年下来,这些原本建起来应急的木屋也到了该升级的时候了,届时一起重建,他更担心的是清水河。 此刻的河水又变得浑浊起来,就像去年一样,他很担心会不会出现洪水,如今的河水已经上涨了许多,虽然还未将去年那块大石的底部给淹没,但是为了预防真的出现洪水,他们毫不知情,他已经派了一批人手沿河去上游察看各处水道情况,一旦发现有河道被阻塞,就要立即着手清理,同时派人回镇里求援。 如今人已经去了五六日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就怕是上游又发生了什么变故,那样可就来不及救援了。 越想越坐不住的高山,阻止了一百民兵,准备直接去上游看看。 可还没等他出发,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郎君,快派人去,小南关那边堵了。” 小南关就是上次阻击三屿国三千人的那处山谷,如今那里已经伫立起一座关隘,不是木制的,而是用块石垒起来的,不同于三屿国王宫的那个所谓的城墙,小南关用上了糯米汁作为粘合剂。 宋代之前的城墙多用黄泥浆作为粘合剂,故而并不是十分坚固,但是当时的攻城武器威力并不能轻易将城墙击毁,随着攻城武器的发展,宋代之后石灰砂浆才逐渐普遍使用,直到明代,才开始用石灰砂浆和糯米汁进行搅拌,作为粘合剂。 而小南关的建造他就用上了糯米汁,只是河畔镇没有多少糯米,基本上都用到了此次建设中去,这还是因为要过端午节准备包粽子才准备的,不曾想被高山用到了这里。 当初还遭到了大家的反对,说是在浪费粮食,可是当他用糯米汁混合了黄泥砂石之后垒砌了一面墙,这墙非常坚固,今年的粽子算是泡汤了。 小南关不仅仅是将山谷给堵住了,还将两侧的山体挖塌成了陡峭的山壁,不能攀爬,彻底绝了绕后攻击小南关的可能,除非绕行,只能强攻,又将两侧山顶给平整,造了东西两座塔楼,平时可监视周围,也可供人居住,两侧山坡不仅修了阶梯,还有两条滑道,以绳索固定,可快速降到谷底,参与关口的防御。 “小南关怎么了,哪里堵了?” 小南关才建好,可不能毁了。 “小南关外那河湾被上游冲下来的一株大树给堵了,如今上游流下来的各种杂物已经在那弯道挡住,河水已经开始漫上河岸,过不了两个时辰就会淹到关墙之下。”来人一脸焦急,只催促赶紧派人去清理河道。 得知小南关无事,放下心来,不过这卡在河湾的大树只会让河道中的杂物越来越多,最后河水流不动,向两侧漫延,最怕是突然会造成大量水流冲向下游,那样河畔镇沿河建造的那些工坊可就危险了。 高山带上刚好调集的一百人带上各种工具,急急的就出发了。 当他赶到的时候,小南关留守的十几人已经开始淌着水,正想办法欲要将大树从河道中移走。 “快回来,你等不要命了。” 高山急忙将人召回,这些人竟敢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就下水,也不怕被河水冲走。 情况其实并不严重,只需用麻绳绑住大树,将它拖上岸即可,水道也就疏通了。 说干就干,很快大树就被拖上岸,小南关前的积水也慢慢地退了下去。 “郎君,这可是好木头啊,用来造船可是不可多得的良材啊。” 高山也发现了,这是坤甸木,一种可以用来造船的好木料,不想在这里竟然意外见到,看来这座岛上一定有大片的坤甸木林。 这也不怪高山,他只是从断口的纹理推测出来的,因为他曾经差点被骗,故而影响非常深刻。 当时有朋友告诉他可以低价出售一些红木家具给他,可是当见到实物的时候,被同行懂行的朋友悄悄告诉说被骗了,才慢慢了解到,有不良商家用坤甸木作伪成红木销售,因此对坤甸木的特性有了一定的了解。 坤甸木重切很硬,干燥后木材强度高,耐久性强,心材可以不必进行防腐处理,强韧耐腐,抗蛀力强,且不怕潮湿,置于潮湿处不会腐蚀,而浸于水中则越坚实,是船只内外龙骨的极佳用材,只是没见过树是长什么样的。 这下好了,可以按照这个样子去寻找,以后不用再为寻找优质的造船材料而苦恼。 第108章 枯燥泛味而又意外频发的王宫争夺战 高山这里在治水,又找到了新的造船木料,高兴着呢。 可贾义那边正躺在王宫正厅里好好休息,昨夜差点阴沟里翻船,栽大跟头。 昨夜,三千人,冒着暴雨,尼拉城王宫大门外。 贾义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选择这么一个时机来攻击尼拉城。 原先的打算是趁着雨夜的掩护,可以轻易潜入城内,甚至可以做到兵不血刃,在敢布的表述中,王宫的宫墙只是一座矮墙,很矮很矮,完全不足为虑。 的确,是不足为虑,可是大雨却限制了他们能够进攻的方法,他现在唯一不担心的就是敌人能够逃跑,这么深的积水,跑就不要想了,差不多可以游泳了。 敌人跑不起来,他们也跑不起来,也就是无法冲锋了,冲不起来,也就无法在敌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攻到王宫之下,敌人也就有时间调派人手,他可是答应了姐夫要尽量少损失人手的。 就在他们还躲在暗处,想要寻找到可行办法的时候,城内的积水已经漫到膝盖。 不能在等了,再等下去就真的要游过去了。 他们的藏身处距离宫墙不过三十步距离,跑慢点也能在十几息只能跑到墙下,然后攀上墙,就可以攻入王宫,不过在他们跑的这段时间,敌人可以调人手上墙,隔着墙就能用过武器戳他们,阻止他们翻墙。 要是能站在水上就好了,那样就可以一跃就跳上墙。 站在水里? 一根木棍从他的腿边漂过,刚要将之一脚踢开,却像是定在那里。 对啊,人不能站在水上,但是可以站在漂在水上的木头上,比如说一艘小舟。 见鬼,这里从哪去弄小舟,能有块木板就不错了。 贾义脑筋一转,可以拆木板,正好靠近王宫这边的房屋明显要比外围的那些草屋要好上很多,不仅仅墙壁是用厚木板搭建的,屋顶也是木头的,风格也有些类似吊脚楼,还有木篱笆院墙,肯定是哪个三屿国官员的屋子,不过比起大宋的官员可够寒酸了,可能还没一个小吏住得好。 这就够了,拆了它,只要大门就够了。 拆人家家大门,不管谁都接受不了,非常时刻当行非常手段,简单来说,悄悄将人家给绑了。 本以为还要强行破门,可没想到三屿国民风淳朴,竟然夜不闭户,门被轻易推开。 屋子也不大,大概有五间房,很快就在几个三屿人的呜呜声中将所有人绑了起来,又确定了一遍没有遗漏的人,就动手开始卸下大门。 这户人家的门倒也够大,能一次站下十来个人,只需到时候安排人在两侧扶稳,再借助水的浮力,稍稍抬抬,就能轻易接近那墙,人再跳上墙,打开一个缺口,供后面的人陆续上墙,再想办法解决大门,将门打开,将大军放入,大局可定。 可是千算万算,没人注意到,从屋子后门突然走进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半大小子,一边甩着身上的雨水,一边还在用一只手在身后掏抹着。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有那么一会,贾义刚要飞扑上去将人给控制住,就听那人发出一阵惊叫,即使外面下着大雨,这声音也足够穿透水幕,让所有王宫卫兵听见。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喊的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你谁啊,欢迎大半夜来我家做客”之类的鬼话,反正那些守卫全部都出来了,在那大呼小叫,一时间王宫周围沸腾了起来。 见突袭已经不成,只能抬起门板强攻。 外面的敢布着急死了,见贾义总算出来,赶忙问怎么办,他已经看到不远处有不少人家点亮了灯火。 接下来就是枯燥而又危险的强攻,门板抬人,强弓掩护,特意安排了一队人警戒后方。 可是这个时候又出了意外,弓弦在雨水中泡得太久,弓弦的拉力已经有些不足,只能勉力射出箭,已经无法将人射死,能射伤人就不错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奋力冲锋,为了掩护门板上的人跳上墙,又安排了一队人隔着墙用短矛在那跟敌人互戳,就像小孩打架一样,你一下我一下,打得有来有回,总算是因为矛头锋利,敌人没工夫阻止门板上的人的跃起。 贾义也亲自上阵,哪怕回去后会被高山骂,他也要带头冲锋。 一时担心贾义出意外,二是因为也意识到作为队伍的指挥人员,不应该总是站在第一线,高山要求今后不论在那战斗,除非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那一刻,现场最高级别的指挥员必须得到安全保障,以指挥战斗的进行。 在大家的努力下,陆续已经有了一个中队的人站到了城头之上,正在不断向大门方向靠近,过程中不断有人受伤,也没能阻止他们的脚步,最终将大门打开。 在大门处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摩逸国大军,高呼着贾义听不懂的口号,冲进王宫,只要见到没有系着红巾的人就杀。 经过半夜时间的激战,总算将王宫肃清,彻底控制住。 果然大雨没能让任何人跑掉,甚至尼拉城内的居民都没敢逃跑,只是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三屿国国主被敢布带人给分尸,举着他的脑袋在王宫内欢呼。 如果不是贾义极力阻止,整个王宫内的人怕是都要被摩逸国士兵给杀完了。 看着整整五百具尸体,贾义暗叫可惜,这些人都是在不再反抗的情况下,被杀的,这都是很好的劳动力。 还好外面被绑的那些投降的卫兵都是贾义的人看管的,不然被杀了将会是更可惜的事情。 然后就是混乱的劫掠财富的时刻开始了。 敢布的人抢了些什么? 各种来自大宋的绫罗绸缎、瓷器、还有几柄铁剑,看其样式有些像那种文士剑,至于三屿国人怎么得到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种铁剑也就摩逸国和三屿国人当成宝,整个南洋武器最落后也就属他们了,就连爪哇国和再远些的三佛齐听说都已经开始换装铁制武器了。 其中还有一柄刀,贾义认了出来,竟是一把唐横刀,绝对是精心打造的,属于那种上品,被贾义用一柄长刀给换了过来。 唐横刀作为唐刀的一种,本身就是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极其锋利,其锻造过程也是十分复杂的,需要的原料也是顶级的货色,所以整体下来价格就十分昂贵,在宋代被淘汰之后,就极为难得一见,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能够见到,他要带回去送给高山,因为高山曾经说过唐刀的好,十分喜欢。 这个时代不仅仅唐刀被淘汰,其加工工艺也已经失传,却被后来的东瀛给模仿了去,成就了日本刀的名声。 第109章 三屿国覆灭 贾义经过一上午的休息,开始清点起本次的收获。 像是庆祝他们的胜利一般,虽然还在下着雨,却从流动的云层之间投射下来几缕阳光。 本次收获除了敢布拿走的那些东西,剩下的全都成了贾义的战利品,包括城内没能逃走的三屿国人,人数还不少,大约有五千人,男女老幼都有。 从王宫中搜出的大量黄金摩逸人没要,这让贾义颇为意外,本以为会损失这么多黄金他还有些肉疼,不想人家竟然不要,一问之下,人家摩逸岛上也有黄金出产,虽然喜欢,但人家不缺,就送给贾义了,就当是和他交换钢刀的补偿。 贾义是用一柄手刀跟敢布交换的,手刀是一种刀身短阔,但厚背薄刃的短刀,是宋军中制式的贴身近战武器,分量绝对比唐横刀看上去要重。 从今往后,三屿国就不存在了,南方的三屿人听到消息之后也只会继续向南逃,再去追也没有意义。 贾义收拾好一切,准备在这里等待雨停就要返回河畔镇,而这座城将会留下几个中队驻守,作为一个重要的据点,具体的细节还要高山来安排。 已经有一个小队的人带着贾义的汇报书信和那柄唐横刀赶回河畔镇,请求高山尽快派人来接手这边的工作。 当高山收到书信和唐刀的时候,高山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铁矿计划可以着手开始实施。 他没想到真的能一举荡平三屿国,搞的小南关成了摆设。 河畔镇距离尼拉城直线距离约为四百里,实际上雨林密布,想要到达河畔镇就要穿过一片密林,然后再沿着河岸一直走,这样算下来至少要走六百里路。 除非花大代价开辟一条道路将两地连接起来,否则只能走海运,将矿石挖掘出来之后运到尼拉城,在由海船运往河畔镇。 可是这又会占用目前非常紧张的海运力量,如今河畔镇和占城、陈朝、摩逸国的贸易愈加频繁,实在是空不出手,而且马上又要开辟到东瀛的航线,对于海船的需求愈发强烈。 东升号已经从北方跑了一个来回,已经和那边的一个什么大名搭上线,确定了未来可以代为购买交易他们所需的物资。 这个时候的东瀛也是很穷的,财富只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甚至经常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底层人只是武士、贵族的农奴。 此时东瀛仍处于镰仓幕府的统治之下,但是其统治已经出现了危险的苗头。 北条家能够统治整个东瀛,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御家人(武士)制度的瓦解,这是当初源赖朝精心设计的幕府基石,本意是让武士阶层与幕府牢牢绑在一起,却不想却成了其统治崩坏的一个重要起因。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有功的御家人,无法得到幕府给予的土地或金钱赏赐,只会变得越来越贫困。 等到几年后蒙元入侵,幕府无力再给有功的御家人以赏赐,估计就将再难维持下去。 不过这和高山没有关系,混乱的东瀛才是他需要的,他对那片土地没有兴趣,只是对上面的资源有所需求,他不介意在未来往里面添把火,他也好从火中取栗。 而且此时的武士们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没了收入来源,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拼死斗狠还是可以的,等高山这边稳定下来,说不定还可以雇佣一批破产的武士,为其冲锋陷阵。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去信让贾义组织三屿国俘虏开始铺设一条通往铁矿区的道路,要能行车,能够将矿石运抵尼拉城。 这条路预计将动用这些三屿人花费三个月完成,全长大约为六十里。 当道路完成,河畔镇自建的第二艘飞剪船也将下水,届时它将承担起快速往返两地运输的任务。 飞剪船本来就是可以用来快速运输货物用的,高山要求设计的原本用意是快速传递消息,当得知其可运载量之后果断又让铺设了一艘龙骨。 只是原本高山的海船构成比较混乱,各类大小船只,他已经开始有意要将之进行梳理。 飞剪船就是他的第一步,利用快速的飞剪船将原本的货运全面接手,其他海船将陆续接受改造,准备改造成武装货船。 到时候什么床子弩啊、猛火油柜啊,全部给装上,然后再优化下风帆,获得更强劲的动力,未来一旦遇上蒙元人的水师,远就用特制的弩箭射,近了就用火烧,蒙元人就是有再多的船也不怕,大不了跑就是了。 一批精通开矿、营造的匠人已经登船出发,随行的还有临时征召的民兵,他们将会负责平时的治安警卫工作。 贾义带领的主力将会被接回来,守备河畔镇。 说起蒙元人的水师,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算上内河船,数量上千了。 最新的消息传来,温州一带陆上攻击小朝廷并不顺利,始终没能突破防线,陆上的攻势也就彻底停下来,但是海上却打得很是激烈。 张世杰仅凭借强征的数十海船组建的水师,就将海船不多的蒙元人挡在温州以北,多次焚毁敌船,给蒙元人重大打击。 可是毕竟强征来的,数量有限,又得不到当地人的支持,损失也不小,算是都没能讨到好。 蒙元人因各路都没能取得很好的战果,战争进入全面停歇。 不过蒙元人可没有停滞不前,其占领的各大造船厂已经开始动工,准备打造新船,为接下来的战事做着准备。 这形成了一种鲜明对比,大宋小朝廷在不断损耗,得不到补充,而蒙元却在不断增强实力。 缺兵少粮的文天祥在这段时间干了一件大事。 小朝廷刚迁到福州,就开始大量征调民夫工匠,打造战船。 可是他还觉得不够,又跑到泉州,再次向泉州各界求援手。 泉州无论是商界还是官界,本想再次随便给点将他打发走。 给了一千石粮食,以及两千民夫。 却不想被逼的没办法的他,竟趁着泉州的主心骨蒲寿庚人不在,竟然将泉州几大造船厂的人都给带走。 这完全不像一个宋末英雄人物能够做出来的事情,气得那些船厂的东主大骂其是奸贼,不得好死。 最让他们生气的是,那些民夫和工匠竟然完全配合文天祥的行动,足见其个人魅力。 这些泉州官商也不想想,身处绝境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小朝廷是彻底将福建路的海商们给得罪光了。 第110章 消失的蒲寿庚 而此时的蒲寿庚在哪呢? “你确定那高山就在这座大岛上?” “确定,我从占城那边打听来的,说是有个番商呃,大食商人,数次来这座大岛,运送的多是铁锭,试想在这南洋还有谁能吃下如此多的铁锭。” 说话的正是蒲寿庚和他的手下,此时他正在自家的大海船上。 自从上次高山带回大量黄金,他心中就放不下这件事,始终挂念着。 既然从高山口中得不到黄金的来源,他就准备自己找。 高山是从占城出发后被风暴带向东方,高山自己也说是在占城东南方向,就算他撒谎也不能乱说。 占城周围有哪些国家大家都一清二楚,不可能是在麻六甲以西,那边早就被大食商人跑遍了,有没有黄金大家都清清楚楚,不可能有遗漏。 那他就从占城南方找起。 占城南方最有可能的就是爪哇和三佛齐,爪哇岛太远,三佛齐在航道上,也不可能,不过为了防止错漏,他还是去了一趟,历时两个多月。 从这两处一无所获的他又想到渤泥国,渤泥国在占城的东南方,说不定就是高山口中的荒岛。 不过他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绕着加里曼丹岛一路向上,沿途但凡看到人迹,就靠岸去探查,又是毫无收获。 不信邪的他又跑到大岛北边的渤泥国去打听,终于让他打听到点消息。 据渤泥国的人说曾见过有宋人驾的大海船去往摩逸国方向,很有可能就是高山的船。 心中狂喜的蒲寿庚不顾手下的反对,急忙朝东北方向而去,却不想也遇到了风暴。 风暴带走了他一半的海船,如今他只剩下十艘千料大帆船,以及从其他倾覆的海船上救下的船员,总计一千两百余人。 不过就算只有千来人,也足够对付任何威胁。 不过他也有些担心,摩逸国毕竟是一个国家,与一国对抗,不知道能不能有胜算。 亦或是想办法搞清楚情况,若真的有很多黄金,或交换、或之后再带人来,都不怕,关键是黄金到底在哪里。 他已经派了一艘快船先去探路,自己则带着剩余船只跟在后面。 “快看,他们回来了。” 得知快船已经回来,让快船的纲首赶紧来汇报情况。 “好好多黄金。” 来人气都没喘匀,急急忙忙登上蒲寿庚的座船汇报。 原来是已经发现了一处摩逸国村落,他们伪装成过往客商,想要与人家交易并补给。 趁着交易的时候,他们有几个人偷偷上岸,一路探查。 摩逸国人对宋人非常友好,热情招待这些人,偷偷上岸的人被发现了也没遭到驱逐。 最后竟然还被村落的长老般的人物邀请到家中,盛情款待,然后就让他们发现了供奉在屋内的黄金神像,又发现了村民们多多少少都有些金子。 这人从怀中掏出一颗拇指粗细的金豆子,递给蒲寿庚,“这是我用一把小刀换来的。” 蒲寿庚将金豆子在手中掂了掂,应该有一两重,这人到是赚大发了。 将金子还给人家,又问:“那村子人口几何,可有兵士?” “百十来户,哪有什么兵丁,不过是些青壮而已。” 蒲寿庚眯起了眼,思索了半刻,“走,我们去看看。” 看?能有什么好看的,当然是去看黄金,看人家所有的黄金到底有多少。 不给看,嘿嘿,那就直接亲自动手拿出来好了。 蒲寿庚是海商不假,可是偶尔也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个算上老弱只有几百人的村子,很快就被这群去而复返的宋人带来的上千人给毁灭了。 手下们正在村中享乐,他对那些粗汉的乐子没兴趣,只是眯着眼看着眼前堆成一座小山的金子,心里全是满足,这比高山上次交易给他的还要多上一倍。 将人家几辈子才收集到的金子全部占为己有,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感到高兴的事。 金子闪耀的金灿灿的光芒,照得他心花怒放,心中的贪念也被激起,心想着一个小小的村落就有这么多黄金,那这座岛上究竟有多少黄金,说不得得有一座金矿。 摩逸国的大城他不敢想,但是沿途肯定还有不少类似的村落,如果自己将他们都抢了,那收获得是多大啊。 由于他的贪念,沿途又有几座摩逸人村落遭殃。 他的恶行难以掩盖,在他们夺下第四座村落的时候,摩逸国国主派来了大军,可是却晚了一步,感觉抢的差不多了的蒲寿庚一行人乘着海船准备返航了。 他们拍拍屁股走人,可苦了摩逸人,他们所过之处,用蝗虫过境来形容都不为过,到处都是烧会毁的痕迹,难有一人得以生还。 这也变向的影响了摩逸国与河畔镇的友谊,毕竟都是宋人,心里就将高山他们给记恨上了。 恰逢从河畔镇来的商船靠岸,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好说歹说才将摩逸国国主的怒火给安抚下去,摩逸国人还不依不饶要他们给个说法,要严惩凶手。 摩逸人是将高山作为了宋人的代表了,即便他们也知道了那伙人跟高山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寄希望于高山能为他们复仇。 毕竟两家有着良好的友好往来,船队大纲手名叫季海,是新提拔起来的。 他不敢擅自做主,也就口头上答应回去之后会禀告高山。 其实高山就算知道是蒲家人也只会更加同意,蒲家本来就是他计划要拿下的,早晚的事。 而且这明显是海匪的做派,不论海匪是哪家的,高山都有意愿将他们消灭。 河畔镇的船队已经遇到几次海匪劫掠了,若不是应对有度,损失必然不少。 摩逸人趁势又向河畔镇加大了铁器的订单,以保卫国民为借口,甚至还要订购强弓。 季海知道这件事高山暂时是不可能同意的,婉拒了。 不是因为还要像从前那样防备着土人,而是因为河畔镇又要扩军了,以他们的那点可怜的产量供应自己人都不够用,哪里还顾得了别人,而且强弓的生产正在逐渐放缓,准备全力换装克敌弓,只有等自己人全部换装完毕,淘汰下来的强弓才有可能可以卖给摩逸人。 南洋土人也不全是那种不能交往的小人,也总有些对人友善的,既然是朋友,帮助下朋友也是应该的,只要自己永远比人强,这种友谊就能维系下去。 而且,摩逸国地小人少,没有壮大的前景,未来在汉人庞大的人口基数下,只能被慢慢同化。 高山早就对季海透过底,什么话能说,什么话可以答应。 所以季海并没有将话说死。 第111章 飞翔的踏浪者 “那是什么!” 从摩逸国返航的蒲家船队已经行驶到吕宋岛西北海岸,惊讶地发现远方正有一艘快船驶来。 那船的造型从没见过,有些类似他们这样的福船,但是却更加瘦长,船帆也与他们的迥异,像是借鉴了西方的软帆,却做得极大。 远远望去,就像一艘小船上带着一顶巨大的白帽子。 海风将白帆吹得鼓胀,就像随时要被撑破的肚皮,推动着怪船飞一般的前进。 这艘船的确像是在飞,其船艏下的位置已经脱离水面,不正像是在飞? 这是河畔镇的新船,踏浪者级飞剪船。 这艘船在刚定型时,高山就已经引入了标准化的概念,他要求以后舰船的设计要不断推陈出新,每当有新的船型被设计出来,就应按照设计图纸定级,以为标准,后续再有建造,视为同级别。 这艘船被高山命名为踏浪者一号,此刻他正在远洋试航。 作为河畔镇自行研制的第一艘船,高山当仁不让的要做第一个乘坐的人。 他也不担心船的安全问题,毕竟工匠都是经验老道的,而且已经在河畔镇周围航行了好几日,足够坚固。 虽然这艘船没用上坤甸木,但是也是工匠们精心挑选过的好木料。 这艘船不仅仅是快,还配备了这个时代强大的武装。 在出发前,床子弩已经赶制出来,其中一台被安装在河畔镇,其中一台被高山挪到了踏浪者一号上。 所有船员除了装备了藤牌短矛大刀,还有克敌弓。 猛油火柜还没仿制成功,不过也不适合这种快船,很容易将自己烧了。 这艘船在海上克敌制胜的利器还是要属床子弩,或者说其特制的箭矢。 其箭矢特别不仅仅是因为这又粗又长的箭矢就像是一杆大铁枪,其剪头后还有卡槽,可以固定手雷,相当于爆炸箭,亦或是固定一个填满火药的竹筒,命中敌船之后放出火焰,灼烧甲板或者是船帆,还不容易扑灭。 高山现在艉楼上已经很久了,迎面出来的海风将他最近一段时间的疲惫都给吹散,可以预见的是,未来至少在这南洋洋面上,将是这种飞剪船的天下。 心情舒畅的他此刻只想享受海风。 “郎君,前方发现船队。” 在这附近应该只有自家的船队,算算日子去摩逸国的船队也该返航了,可当他看到对方的数量时,才发现不是。 队伍这突然出现的未知船队他不敢轻易靠近,不知其身份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免得误会,甚至是敌非友那就更好小心为上。 “转向,右一。” “右一!转向!” 舵手重复他的命令。 他将西方的刻度进行了重新理解,以便于自家人的掌握,相当于每十度就是一个单位,从一到九。 虽然没有人家那么精细,但是却方便命令的下达,毕竟这又不是像后世要躲鱼雷,要精确到每一度,而且这个时候的水罗盘上面的刻度是什么子丑寅卯之类的,还不如一到九方便上手,至于会不会过时,时代在进步,随着新技术的出现再去做革新就是。 很快,踏浪者一号做出了轻微转向,避开了那船队的航向。 如果高山有望远镜的话,就会在与对方错身的时候,看到正惊讶看着他们的蒲寿庚。 蒲家船队上的所有人都处于震惊之中。 太快了,速度得有他们的四五倍,要是他们能有这种船的话,海贸的效率将会几倍的提高。 蒲寿庚还在奇怪,难道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哪家的造船技术又有了新的突破? 都是海上生活的人,哪能看不出这艘船的好处,而且看其船体大小,也能装不少货物。 在他想着回去之后要好好打听一下,将这种技术搞到手的时候,踏浪者一号已经跑出很远,再次变成一个白色的小点。 高山没有探究那支船队属于谁,反正看其航向应该是返回大宋的,跟自己没有关系,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试航,顺便去将贾义接回来。 贾蕙已经在他耳边唠叨了好几天了,一直要他想办法将贾似道接来。 她没敢提去老家将自己的兄弟姐妹也一并接来,一是她知道整个贾家,除了自己,就只有贾义和高山亲近,二是贾似道将她许给高山的时候,就是将她和贾义跟老家那些人割裂。 其实在老家也没了什么太亲近的人,自从姐弟俩的生母去世之后,他们就长期居住在临安。 被贾蕙唠叨怕了的高山只能接着试航躲一下,而且想要将贾似道接来,必须要贾义出马。 台州已经沦陷,贾似道也回不去了,除非他想老死在循州,或者是等着被蒙元人抓走,现在差不多是时候将老丈人接来颐养天年了。 也不怕贾似道来了会指手画脚,河畔镇的模式基本上没了一点大宋官场的影子,他想要融入进去都难,最多是提点意见。 高山的航速极快,前方已经远远看得到摩逸岛和吕宋岛的海峡了,只要转进尼拉海湾,很快就能到尼拉城。 “郎君,前方又发现船队。” 又发现船队?这条航线什么时候这么繁忙了? “注意警戒,注意避让。” 踏浪者一号准备再次调整方向,避过前方船队,却不想了望手突然汇报,“郎君,那船队朝我们而来。” “全船备战!” 不知到是敌是友,却径直朝自己而来,虽然踏浪者一号可以轻易将敌人甩开,但是万一真是敌人呢? 如果真的是敌人,还可以检验下踏浪者一号的战斗力。 虽然早就知道飞剪船不适合做战舰,但那是指正面交锋,而高山提出了一种战法,有些类似蒙元骑兵的战术,大家都知道的,风筝战术。 除了利用射程将敌人吊着慢慢耗死,还可以利用速度冲上来来上一下子,交战后即刻脱离,占了便宜就跑。 只是这些战术需要水手们熟练掌握,也非一朝一夕能够纯熟,不过想来现在这种环境中,倒也没有几家能够理解并反制的。 “郎君,是自己人!” 双方快速接近,原来这次遇到的才是从摩逸国返航的船队。 第112章 飞翔的踏浪者(二) “什么,有宋人船队劫掠了摩逸国村寨,烧杀抢掠?” 高山也大为震惊,听闻季海说摩逸国国主竟然要自己负责,要自己给出个说法,他也头疼,对于季海的做法他很满意,只是这一时半会去哪里找海匪。 “可知那海匪往哪个方向逃走,有船几何,人数有多少?” 季海答道,“摩逸人说是朝东北方向去的,正是因为这,摩逸人才找我们兴师问罪的,不知有多少人,但知道有大小船只十艘。” 东北方向,十艘船,难道是刚才遇到的那支船队? “可能辨认?” “据说那些海船多有破损,像是经历了什么,十艘有九艘都经过修复,只有一艘小些的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 那就是了,方才与那船队错身的时候,他就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现在想来,那个样子他也曾经经历过。 当时东升号遇到风暴之后,也是有多处破损,也是打满了补丁,就与那船队的样子一般无二。 “你们先会河畔镇,我去会会他们。” 如今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不能再等下去,否则离开海岸之后,就将难以找寻。 在季海等人再一次惊异的目光中,踏浪者一号向北冲去。 想要在大海之上找寻一艘船可能难如登天,可是要找一支船队的话,就要稍微简单一些,再加上踏浪者的高航速,搜索的范围就大了许多。 南洋上的西南季风将踏浪者一号的速度提升到了一个其理论上限,相当于十四节。 如果不是因为设计上并未达到更完美,应该还能快上两节。 以这样的航速只追了一下午的时间,总算在天色将暗之时,天边出现了一群小黑点。 “要是有望远镜就好了。” 这是高山第三次想要有望远镜的想法。 无论在那,海上还是陆地,如果有一支望远镜,可以料敌于先,早早发现远处肉眼难以发现的敌情。 尤其是在航海上的好处,海上辽阔,没有藏身的地方,当被敌人发现,以现在大家差不多的航海技术,是难以逃脱的,在搜寻上的作用就更不用多说,无奈高山一不会制作玻璃,二没有找到天然纯净的水晶,只能无数次的叹息,空有超前的意识,没有实现的手段。 就像火器的发展,一年多的时间,也才发现到研制出可用的投掷型武器。 火枪火炮还都是没影的事,就像他找那些工匠提出管状火器,结果工匠们只给他复制出来突火枪。 突火枪只是一种利用火药燃烧产生的火焰与烟雾喷射敌人的原始火药用法的武器,根本达不到可以有效利用的效果,他只能让工匠们自己去探究。 火枪火炮可不只是将金属管子里填装火药,利用火药燃烧爆炸产生的动能推动弹丸射出的武器,这是一整套非常基础的工业体系。 这些高山一时强求不来,现在只想知道前方的船队究竟是什么人。 蒲寿庚也发现了重新出现的怪船,这艘怪船去而复返,怕是极有可能是敌人。 船队在他的命令下收紧了些,对方只是一艘船,只要他们严阵以待,也不怕。 在海上严守队形是应对未知敌人的首选应对方案,只要敌人不傻傻地来冲击他们,将拿他们毫无办法,就算想要用火攻船,也不一定能突破防线。 见对方收紧阵型,高山心中冷笑,他就怕这些船四散而逃,不然自己还拿他们没有办法。 不过他没着急马上冲上去,劳累了一下午,船员们也有些疲惫,只是远远的坠在后面。 吃饱喝足才好有力气,晚上才是他们兴风作浪的时候。 蒲寿庚心中不安,这艘怪船果然是冲自己来的,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跟在后面,他还没办法将人甩掉。 他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比如此刻正在驱赶的快船,说是快船,结果在人家面前就像蜗牛一样,被人家戏耍着玩。 快船想要将人家赶向东侧,人家转个大弯又跑到西侧,再去追,人家反而跑到了前方,就是在你的射程之外。 他不是没想过将船队分散开,各自寻找一个方向跑,可是当他们刚刚表现出这种意图,那艘怪船就冲了上来,射出了一种奇怪的武器,像床子弩的大箭。 再傻,蒲寿庚也明白了,这些人肯定也是宋人,这又是哪家对头找上了他。 他在泉州是第一人,可是在其他地方因为各种缘由也得罪了不少人,就比如他和广州那边就有些矛盾。 那大箭能够爆炸,准头也不差,基本都能射到目标的周围,爆炸掀起的水花震慑着他们的心灵,偶尔还有一两支命中船体,木屑碎片横飞,总能伤到几个人。 大箭也不追着他们打,只是将他们驱赶到一起,只要他们重新聚在一起,对方的攻击就停下来,明显是不给他们分散逃走的机会。 怪船的运载量不小,肯定能装不少大箭,想要消耗完对方的储备也不可能。 “他们想要做什么?” 蒲寿庚想派人去和对方谈谈,可是又追不上人家,喊话又太远,打旗语也不见回应。 没人回答他,手下们的情绪跌到了谷底,他们在海上拼搏了十几年,什么时候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 “所有人等天黑之后再分散突围。” 就这样,一支大船队被一艘船给包围了。 高山也在等天黑,他想要将这些船都吃下,正常的手段是不可能的,如果他带的大箭和火药足够话,他不介意就用床子弩将敌人解决。 踏浪者标配应该至少可以带上五百支的,但是本来就是试航,又携带了不少物资、人员,只有一半的储备,刚才一阵消耗,又用去了五十支,预计将这些全部射出去,除非妈祖娘娘保佑,否则至多能毁掉三艘。 只有趁着夜色,制造混乱,让他们自乱阵脚,然后他再趁着夜色,添上几把火。 今天的太阳落下的格外的快,天也格外的黑,只剩下船头船尾防止相撞的风灯。 海面上变得安静下来,海风静静地吹拂着海水,浪花无法静止。 第113章 飞翔的踏浪者(三) 夜,高山是如此的喜爱也的黑,这不仅能给他带来宁静,也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夜色就是他最好的保护色,身处黑暗中,他平静的看着远方的那支若隐若现的船队,只等水手们做好最后的准备。 “熄灯。” 随着高山的一声令下,踏浪者一号彻底从海面上消失了。 蒲寿庚也在做着准备,夜间航行最怕混乱,混乱会使得他们来不及避让,几艘船一旦撞在一起,这样高的航速,只会是船毁人亡的结局。 船上的每个人都神经紧绷,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们在等夜再深些,等对方懈怠下来,就是他们逃跑的时机。 风灯显示了他们每艘船的所在,此刻的风灯被他们细心呵护,只怕会被海风吹灭。 他们不是不知道风灯可以让敌人看到自己,就像他们可以通过风灯发现敌人的位置。 蒲寿庚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鬼使神差地转移到了快船之上,也许是害怕,也许是觉得一旦事情不对,他可以乘坐快船快速逃离。 高度紧张让他有些精神不济,哈欠连连,只能走出船舱,想要吹吹海风,提提精神。 他来到船头,问了望手,“敌人现在在哪?” 了望手揉揉被海风吹得有些眯住的眼睛,指着身后,“那呢。” “哪?” 蒲寿庚看向所指的方向,只见漆黑一片,哪有什么船。 总不能是风灯被风吹灭了,要知道风灯可以在大风中做到不灭,除非是对方自己将灯给灭了。 不好! 蒲寿庚一巴掌扇在了了望手的脸上,有些气急败坏地敲响了铜锣。 铜锣声在船队中响起一片。 其他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为了示警,纷纷敲响各自船上的铜锣。 水手冲出船舱,搜寻着敌人,可是海上只有海风声,和他们的海船的破浪声。 失去敌人的踪影让蒲寿庚紧张万分,也许敌人是叫没有可乘之机,悄悄借着夜色离开了,但是更有可能已经慢慢地接近了他们,就像恶狼一样,静静地潜伏着,随时会给猎物致命一击。 敌人在哪他不知道,此刻他心生退意,只想逃跑。 几十年的拼搏经验告诉他,危险即将来临。 “快通知大伙,快快散去,各顾各快走,都小心些!” 原本想着趁着黑暗,可以将敌人甩开,不想反被人所趁。 又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风灯! “快将灯灭了!” “不可啊,此时船队未散开,熄灯只会让大家难辨方位,会撞上的。” 手下还想劝阻,一旦撞在一起,只会成为灾难。 “不要啰嗦,赶紧去。” 风灯只会让他们成为黑夜里的萤火虫,如今看不到敌人所在,敌人却可以借由风灯清楚辨认出他们的位置。 吆喝声要船队中传来,船队也渐渐分离。 可是当他们要熄灭灯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在船队右侧二三十步的位置,突然出现一阵火光,紧接着数十个火星飞向了最外围的那艘船。 数十道沉闷的爆炸声响起,所在位置腾起阵阵火光,在火光闪起的那一瞬,可以看到船上烟雾翻滚,船上的船员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到一片,不少人被先飞到船外,落入水中,甲板上已经没几个站着的人。 这些人叫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死的不能再死了,只有那些站的远的,被偶尔飞来的弹片击中,闷哼倒地。 消失了好一会的踏浪者一号终于出现,他们悄悄地靠近蒲家船队,本想再近些,那样可以扔的准些。 可看到船队似乎正要散开,来不及多想,扔出了两轮手雷。 新手雷的效果挺不错的,几乎直接就将敌船上面横扫一空,手雷对付这种无防护的敌人简直太好用了。 一击而中,踏浪者一号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踏浪者在黑夜中就像幽灵一样,一会出现在右侧,一会又出现在左侧,发现有船掉队,又会在后方撵上几步。 又像牧羊犬一样,将想要离队的羔羊赶回羊群,尽职尽责。 船队此刻在寻找他们的主心骨,而此时的蒲寿庚在哪呢? 找不到领头羊的船队越来越混乱,队形已经无法维持,每艘船都想逃离,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赶了回去,队形也越聚越拢,终于有船撞到了一起。 船上的风灯又被点起,相互大喊着要撞了,躲远点。 他们想要找到敌人,与敌人拼命,就算死也不想敌人好过,可是黑夜就是敌人无形的盟友,给予敌人庇护。 他们不断朝周围射出箭矢,徒劳地发起最后的反抗,做着无谓到挣扎,连敌人在哪都不知道。 只有偶尔被烧着的船只缓缓停下来之后,借着火光,能够看到一闪而过的一抹身影。 “郎君,少了一艘船。” 踏浪者上的水手发现了问题,赶紧向高山汇报,可是高山并不在意。 一艘快船,能带走多少敌人,他要一点点蚕食剩下的敌人,将眼前这大部分敌人留下。 为了实施这项计划,他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一个操作不好,反而会被敌人反噬。 他们也不是没有出现伤亡,当他们靠得太近的时候,偶尔也会有流矢射向他们,也会有哪个倒霉蛋被射中,强忍着疼痛被拖回船舱。 不过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敌船只剩下五艘还在不断挣扎。 尽管大家都很疲惫,也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喧哗,拼命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可正是这股兴奋劲在支撑着他们保持清醒,精准地执行着高山的每一道命令。 夜间操帆是很累的,尤其是对于东方人来说有些复杂的软帆。 在高山看来,这个时候的敌人已经不足为惧,攻势也就放缓。 他将船员们分成两班,轮流开始休息,一旦敌人有所放松,就给他们来一下子。 他们的手雷也消耗得七七八八,有如惊弓之鸟的敌人也不用再用这么高强度的攻击,只是偶尔用用。 他们用床子弩时不时射出一箭,将有异动的敌人给吓回去。 只等着天亮,就可以对这些疲兵进行最后一波的收割,说不定都不用打,敌人就会投降了。 就这样,高山他们将剩下的敌人耗了一夜,又有一艘海船着火,缓缓沉入海底。 当天光大亮的时候,仅剩的四艘敌船拖着疲惫且伤痕累累的身躯,打出投降的旗语,在高山的要求下,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转向。 踏浪者一号就在他们周围不断游弋,就像在海面上飞翔的鱼鹰,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第114章 文天祥的善意 “陛下,娘娘,万万不可啊!”文天祥对着坐在上首的小皇帝和杨太后说道。 他今天刚从泉州赶回福州,满心欢喜的要在福州开展造船事业,却得知了张世杰正在劝说要将小朝廷撤到广州去开府。 他本意是主张在浙南抗击蒙元的,就是想要利用多山的环境,与敌人周旋。 当初逃到温州永嘉的时候,他就曾提出就在永嘉开府,只是后来考虑到永嘉离前线太近,才搬到的福州。 现在张世杰还要去广州,他如何能够同意。 从福州去到广州,千里迢迢,不论走陆路还是海路,都将会是一场漫长的逃亡之路。 一旦他们真的要去广州,前线的将士得知消息,只会以为是被抛弃了,必然溃散,甚至投降。 失去前线屏障之后,蒙元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半路上就会被追上。 若是要将前线将士召回,一起跑,那么陆路铁定是不能走的,队伍太大。 此时他们还能控制的将士约有两万人,在加上拱卫的禁军,足有两万五千人。 这还没算上那些赵姓宗室,以及随行的人,还有那些愿意跟随他们一起的百姓,五六万人怕是有的。 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行动起来肯定非常缓慢,而且从福建路到广南东路,一路上全是山路,更加会延缓队伍的速度,只有过来潮州才会好走一些。 可是蒙元人不会等着你慢慢离开,说不准人还没到广州,广州就自行投降,再加小皇帝扣押,送给蒙元人。 那就只能从海路直奔广州,再想办法控制住广州的军政,慢慢发展,以图反攻。 可是去广州也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别看那南岭看似将蒙元人阻隔在北方,可那又不是不能攻破的。 无论是绕道攻取广南西路,在沿着西江一路东进,还是从荆湖南路或是江南西路,直接翻阅大山,都不是以小朝廷现有的实力能守住的。 这样看来,反而是福建路是最合适的开府所在。 一边利用山川险峻抵御北面的蒙元人主力,同时发展海运,以广州等地为后勤基地,徐徐发展军力,或许有那么一线生机。 只要他们能在福建路顶住来自蒙元人的压力,将这里变成一个吸引敌人的桥头堡,将敌人拖在这里,再派遣几个得力的官员将领去总理广南的军政,就可以源源不断地给福建路输送物资,慢慢积累力量,就算之后蒙元人攻下了广南全境,也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守住这里。 至于说什么福建路贫瘠,没有什么产出,尤其不产粮,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宋的血脉能够得以延续,大宋得以保存。 福建路可以发挥他的长处,那就是造船业发达。 这里多山多林,盛产造船用的木料,只要给他们一些时间,大量的战船就能被造出来。 而且蒙元人不会一直将精力全部投到小小的南方,忽必烈自己也有一大堆破事等着他处理。 他即位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支持,整个帝国下的四大汗国,只有一个伊利汗国承认忽必烈的统治地位,其他几国都反对忽必烈。 这样未来蒙元人的主力会被抽调回北方,南方只会留下少量的蒙人以及色目人,攻打福建路的只会是同为汉人的汉军,这样也能与敌人打个有来有回。 “就算现在不去,也要早做准备,以为后路。” 张世杰也有些心累,他也不是不知道文天祥的用意,可是最近的大小战斗不断,前线的将士疲惫,在福州募兵也不顺。 这里的民力始终比不上其他地方,毕竟穷山恶水,难以养活更多的人口。 而且世道艰难,活不下去的普通人要么逃走,要么依附于大家族。 “我等只能依托此地山川才能抵御蒙元人,只要能撑上个一年半载,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能有什么转机,不过是徒增死伤罢了,如今我们得不到支持,终有油尽灯枯之时,还是早做打算。” “怎的就没有支持,不是才有五千石粮食运到,后续还有” 文天祥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世杰再次打断,“不就是那高山吗,一小小海商,能帮到一时还能助你一世?商人逐利,若是你没了可图之利,他还会帮你?” 文天祥沉默了,高山的信他已收到,字里行间都是距离,他尝试用大义感化对方,可是没有得到回应。 不过转进广州的事情也就暂时作罢,不过他要打造大量战船的事情也被搁置。 原因是调派不了多余的物资给他,还将他从泉州弄来的民夫给调走,说是要帮助运送粮草军械前往前线,只留下他带来的一众工匠,只是象征性地留给他一些钱粮,让他自行安排。 离开行宫,文天祥再次找到王顺。 王顺刚到福州的时候文天祥就见过他,见面就说高山有交代,若是钱趁手,就按三贯每石,若是不趁手,可以先不给,而且看样子不给钱都可以。 他这次来找王顺,就是想尝试从王顺口中再套些话,哪怕再多知道点高山的消息也行。 王顺不敢下船,时刻防备着张世杰像上次那样会派人来夺船。 按照高山说得,如果对方什么都没说也不要多待,只管回来就是。 上午将粮食卸下,与赶来的文天祥匆匆见过一面,就在做最后的准备,只等明天一早就出发返航。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从占城那边买来的粮食,甚至要白白送人,一点好处也不提。 据上次会面的时候王顺透露,高山如今缺人,缺少大量的人,从其中得来的信息判断,这高山已在海外自成一方势力。 感叹贾似道招了一个厉害的姑爷,也感叹大宋的没落,随便一个人竟能在海外荒莽之地建立起一个小国。 他以为高山已经建国,却不知道除了河畔镇,高山也是前不久才新得到一座新城,如果仅算他囊括的土地面积,还真可以算是一个国家。 此时他才将高山作为一方诸侯看待,和王顺交谈之间也变得务实起来。 “此次前来,是送上购买这些粮食的钱。” “怎敢劳动相公请来,派人通知小人去取就是了。” “倒也不止如此,我亦有事相询。” “相公请问,小人知晓的定当相告。” 第115章 文天祥的善意(二) “说来冒昧,我想打听下贵国的一些事情。” 见文天祥以国相称,连说不敢,不过是些无处容身的小民,在海外寻得寸许容身之地,哪敢称国,仅一小村庄而已。 可是王顺脸上有股难以掩饰的骄傲,被文天祥看在眼里。 在他看来,王顺口中的小村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村落,而那寸许容身之地也不过是托词,对方能发展得这么好,一定是寻得了一块宝地。 不过他也没有夺他人基业的打算,只要不是会对赵宋的华夏正统地位造成影响,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见其成,而且只要与之交好,还能为他们提供助益,毕竟就算高山表现的再有距离感,始终变不了的是他们同为汉人一脉,总不能坐视他们山穷水尽,被彻底灭亡。 “上回听你说起,你们缺少工匠,言及欲打造更多的海船,可据我所指,你家郎君手中可是有十余艘大海船,难道还不够吗?” “相公有所不知,如今我们与南洋诸国贸易,断则半月,长则一月,必能往返一趟,可是运力仍有不足,就如此次,这些粮食还没来得及入库,就被派来了,而且还有大批粮食在等着海船去运,再晚说不得要长霉发芽了。” 粮食如此之多,竟然到了要坏掉的地步,只是因为来不及运走。 文天祥震惊于王顺口中的南洋粮食产量,觉得虽然有些夸大的成分,但是也应该差不了太多。 据他所指,那边的稻米普遍都是三熟,囤积粮食必然不少。 而且大宋也有引进占城稻种植,每年也能为他们提供不少粮食。 “你们就靠买粮吗?” 王顺咧嘴一笑,想到了河畔镇那壮观的稻田,每当丰收的季节来临,河畔镇就被金黄色给包围。 “非也,我等采购的粮食也多是囤积入库,只有部分是卖往别处,现如今,我们自己开垦出来的良田也能产出大量粮食,除却自用,郎君会统一收购,亦是入库。” “就囤积在那?不也是坐等变成陈粮,被米虫给蛀蚀了。” “那道理我也不甚明白,只知道郎君说那叫战略储备粮,可以防备不时之需,世上缺粮的地方多的是,以后有新粮入仓的时候,才会将旧粮运出,卖到缺粮的地方,不过现在船少,想将旧粮运走也无能为力。” 听这么一说,文天祥感觉高山那里应该还有大量粮食只能堆积在仓库,想着要是能运来福建路,招兵买马岂不是要容易许多。 可关键问题是船,没有船,想再多都是白费。 可是从哪去弄更多的船呢? 张世杰手上有不少船,可那些都是要用来防备蒙元水师的,不能轻动。 再就是泉州,可是他也将泉州那边的人给得罪了,想要船除非再抢,可是他却不敢了。 上次抢的是人,虽说是工匠,可是泉州又不止他抢走的这些工匠,算不上是让人家伤筋动骨。 可是船不一样,船是那些人的命根子,他敢动这主意,一定会遭到来自泉州的全方面反对,甚至直接叛乱。 而且他也是趁着泉州没有话事人,取巧,才能得手。 或者他从福州这边想办法弄几艘船,自行派人去采购。 可人家刚才的表现给他的感觉就是,不是很想暴露在别人的视线内,只想将自己藏身在一切之外。 果然,刚开口,王顺就拒绝了,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是现在。 文天祥又问什么时候,王顺只能胡乱说道,“许是在明年也不一定,这要看郎君的意思。” 要等到明年,还不一定,文天祥也只能作罢。 可是要等到高山派人一点一点的送,只能保证他们不会饿死,想要以粮食来募兵怕是不行了。 文天祥再问:“你下次运粮会在几时?” 王顺略作思索,答道,“不确定,此次回去之后,我等还要在南洋走上一个来回,也许郎君另有安排,但是至少也要到半月之后了。” 按照这种说法,果真就是只能保证他们不会被饿死,这还是加上了从几州之地筹措的,还有从广州那边运来的,这点粮食就是杯水车薪。 此时在小朝廷手中的军队,都是他们带出来的精锐,在军粮上不敢有亏空或是拖欠,都是实发的,每人每月两石米,按照厢军的标准,实则是没有办法,就算如此,军粮的消耗也到了警戒线。 他们从临安出来的时候,几乎将国库搬空,又搜集了不少值钱的东西,虽说在钱财方面还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可是粮食始终会有缺口,到最后可能又要回到之前拖欠军粮的时候。 真又要到了那个时候,士兵就算是再忠心,战斗力也将随着口粮的减少走进下降的趋势,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力气再战斗。 其实王顺说错了一点,高山对小朝廷的支持,或者说是对文天祥的支持,远不止这些,新一批的粮食已经在路上了,足有一万石。 高山担心不够,等另一批船队回来之后也是直接让他们运粮北上,为此,与其他几国的交易要耽误一段时间。 其实这也是一桩不错的买卖,真要谈下来,也能让河畔镇大赚特赚。 现在福州的粮价也已经涨到了5贯每石,可是刚才王顺让人粗略清点了下送来的钱款,发现竟有三万贯。 买卖人,讲究一个诚信,说好了是多少就是多少,不该拿的千万不能拿。 王顺将多出来的钱全部都退给了文天祥,说不用这许多,商人逐利,但不取不义之财。 文天祥表示他是按照福州这边的市价给的,这多出来的则是感谢,王顺坚持不收,就此作罢。 不过这让他对高山的感官又好上了几分,想着之前提到的确认的事情,想着自己如今本想造船,却没了那条件,那些被他“抢”来的造船工匠拖家带口的跟着他走了,现在反而害得人家丢了生计,不若做个顺水人情,与那高山结个善缘,只希望自己此举能让高山对这边能够再给予更多的支持。 至于那些工匠,只需告诉他们,所去之地多么多么好也就是了,至少,不会饿死,也不会有战乱了。 在这危亡之际,谁还会在乎这是不是人才的流失。 文天祥便开口问道,“之前听你说你家郎君缺人,若是给你们足够的工匠,造出更多的船,可否能多运来些粮食。” 王顺笑了,他还以为文天祥不会再提这个话题。 上午的时候他就说了出口,对于文天祥此举究竟是为了能够得到更多支援,还是额外释放的善意,已经不重要了。 “郎君说,如今我们自己也开始打造兵器了,虽然只是些大刀短矛。” 第116章 流浪的武士 “混蛋!快还钱!” 小野次郎是一名武士,确切的说是一名破产的武士。 其父是岛津家下属了一名下层御家人,也就是最下层的武士阶层,曾跟随岛津家立下战功,也获得了一些赏赐,一些田产。 后来其父病故,按照当时的遗产继承制度,采用分割继承的方式,其兄长,也就是家里的长男,将家里的主要财产全部继承,剩余的才能轮到他和几个弟弟妹妹来分。 他家有兄弟姐妹七人,分家之后他只得到了一点宋钱,足有五贯。 这些钱是通过贸易从大宋流入东瀛的,在东瀛,宋钱拥有着非比寻常的购买力,近乎成为了官方货币。 五贯钱足够他吃喝用度好一阵子了。 他本就立志成为像他父亲那样有作为的武士老爷,为主公立下赫赫战功,得到赏赐,也有属于自己的庄园,有自己的庄民,在找一个漂亮女人生儿育女。 他的父亲是一位优秀的武士,从小他就跟随父亲勤学剑术,按照他父亲的说法,已经得到了真传。 其实他父亲的剑术也是最末流的,只有三招,上劈、直刺、横斩,但是其父就是凭借这三招,在战斗中斩杀了不少敌人。 本来他也以为自己既然学到了父亲的本事就够了,只需要一个机会而已。 可是他哪里知道,想要成为人上人,不仅仅是需要机会,还需要一点关系,自然而然就不会有施展本领的舞台。 他与几个同样是没有出头机会的同伴只能成天借酒消愁,很快几人的钱财消耗光了。 没了钱财,想要生存,又不愿自降身份去从事他们严重的贱业,认为身为武士,就要在战场上搏杀换取功绩,才是最崇高的事业。 无奈,几人开始借高利贷,以此维持着他们认为体面的生活。 可是高利贷哪里是那么好借的,高额的利息,再加上以他们的身份,能借到的钱没多久就又花完了。 在那些商人眼里,他们只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流浪武士,甚至连武士都算不上,真以为配把刀就是武士老爷了。 这些商人也不简单,都是依附在那些大人物身边的,从来没有人敢拖欠借款。 本来武士都是有庄园田地的,还不上的只要将田产卖了还钱或者直接抵债,可小野次郎哪里有田产,他现在除了父亲送给他的那把武士刀,就只剩身上已经半个月没换过的衣服了。 这把刀是父亲请了有名的匠人,用从宋国购来的好铁精心打造的,是他用来翻身的命根子,除非是丢了性命,没人能从他手上将它夺走。 他还给自己这把刀取了个名字,叫疾风,每次他练习剑术,拔刀挥向木桩的时候,他总能感觉自己的刀就像那疾风一样快。 如今,这位“未来的”武士老爷正像一阵疾风一样快速奔跑着,逃避着追赶。 追他的人正是他的债主。 主要也是他借得太多,到期来也不还,最终被追得麻烦,干脆一跑了之。 债主见欠钱的跑了,这还了得,派了十几个打手就要将人给追回来。 他一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将人甩掉,结果老毛病又犯了。 作为一个武士老爷,怎么能不顾体面,便稍微收拾了下自己,大摇大摆地朝着他的目的地前进。 他要去长崎,听说那边很不错,也许在那能找到自己施展抱负的机会。 可是走了几天了,临走前带的干粮也吃完了,只能想着找个小店休息一夜。 说来也巧,追他的打手们已经被他引到另外一个方向,却突然出现在小店里,只等着将他抓回去。 只是通往长崎的必经之路,他还在惊讶为什么这些人会突然在这里。 可是当他看到了曾经的同伴,也就明白了。 趁着打手还没反应过来,拔出刀将堵门的人逼退,跑了出来。 不想被追上的他可谓是拼上了全力,小短腿犹如捣蒜般疯狂迈动,渐渐又将人给甩开。 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技能,可以说在这九州境内,他跑步的速度绝对能排上号。 可是大半天没吃东西的他渐渐也赶到体力不支,到最后将自己跑得眼冒金星,有点慌不择路,已经离开道路,不知道最后能跑到哪里。 口中吸入的空气逐渐变得腥咸,他主顾闷着头跑,最终跑到了一条绝路上。 前方就是一处悬崖,悬崖下面是大海,海浪拍打着峭壁轰隆作响。 “你这个混蛋,可真是能跑啊,这下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无路可逃的小野次郎被打手们堵在了悬崖边,只能拔出刀与他们对峙,望着身后的悬崖,他不想死。 可是他不能被这些人抓走,一旦被抓住,他们一定会让他将自己的佩刀交出来用作抵债。 他的父亲教导过他,佩刀就是武士的荣耀,就像自己的生命一样,要珍惜爱护。 “请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将钱还上的,拜托了!” 小野次郎给每一个打手鞠躬,并以武士的荣誉起誓。 可这在打手们的眼中只是个笑话,他们见过太多这样的所谓武士,因为借钱,最终被迫将一切都卖掉还债的,当一无所有的时候,连自己的小命都敢卖掉,现在竟然还有人天真的以为,武士的荣誉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们哈哈笑着,慢慢接近小野次郎,他们知道小野次郎的路数,不相信他真的敢随意杀人,只要再靠近些,他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小野次郎只能不断后退,这里不是战场,他的确做不到可以无视这些人,而且他也没上过战场,根本就不敢杀人。 他的脚后跟已经悬空,脚下的砂石不断落下悬崖掉入大海。 “你是跑不掉的,乖乖跟我们回去。” “你已经没路可逃了,再往后就要掉下悬崖了。” 打手们七嘴八舌地劝着小野次郎,靠得越来越近,相互间用眼神传递着信息。 这些人在一起多年,稍微给个眼神,大概就知道对方要做些什么。 只需再靠近一点,挡住小野次郎手中的刀,其他人就可以从另一侧将他抱住。 小野次郎也发现了对方的意图,无助地挥舞着刀,企图迫使他们后退。 他心里太紧张了,完全忘记了身后就是悬崖。 “糟糕!” 小野次郎脚下一空,带着无限的悔恨掉落下去。 第117章 流浪的武士(二) “赵大哥,那人醒了。” “醒了?去看看。” 赵大海这是第二次来到东瀛,此行他的目的就是来长崎采购硫磺的,河畔镇的硫磺也消耗得七七八八。 正好,此次北上是要去胶州去接人,上回在胶州遇到了一伙流民,被他给“救”了,带回去之后,发现了河畔镇的好,这次主动请求随船北上,说是还有不少同乡,正在生存的边缘苦苦挣扎,求高山让他们回去将乡亲们一并接来。 但是在去胶州之前,还要先去一趟东瀛,结果在快到长崎的时候,见到在海里漂着的东瀛人。 既然遇上了,就没有不救的道理。 一走进船舱就听见有人在用他听不懂的话在喊叫。 小野次郎自从掉落悬崖就陷入昏迷,也不知道是得了谁的庇佑,既没有淹死,也没有被海浪排在悬崖的石壁上撞死,被海浪托着渐渐漂里海边,手中还死死地抓着他的武士刀。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能听到海浪的声音,自己也在随着周围的环境晃动,得知是在船上。 可是这是什么船,他从来没见过,与东瀛自己的那些船完全不一样。 看清周围之后彻底清醒过来,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疾风不见了,着急的他顾不得自己所在究竟是哪,到处寻找,可就是找不到,急得他大喊大叫起来。 赵大海看着眼前这个东瀛人,不知道他在喊些什么,却不能任由他这般。 让人将之摁住,才上前问话,“诶!东瀛人,可听得懂汉话?” 倭人有不少人能够听懂汉话,从唐起,倭人人就在不断学习汉文化,学习技术,从华夏大地偷师了不少,如果不会汉话,还如何学习,就算不会说,也要懂得认识汉字。 小野次郎只会一点点汉话,这还是因为其父曾经接待过从大宋来的商人,父亲也给他讲过那个伟大的国家,耳濡目染下,能简单说上几句。 得知眼前的人是从那个国家来的,也就稍稍平静了些,磕磕巴巴地用那蹩脚的口音,介绍起自己,并表示感谢。 然后又想起自己的刀,急忙问起自己的刀的下落。 他是掉落大海的,最怕的就是刀已经沉入海底,那样将再也无法找回,也将终身愧对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家族。 用满怀希望的眼神看着说话的宋人,只希望刀还在。 赵大海听得直皱眉,好半天才弄懂这人说的意思。 这时,有人拿来一把刀,这刀他认识,倭刀。 他不喜欢这种刀,虽然很锋利,也利于劈砍,但是太轻、太短,用起来不爽利。 小野次郎看到自己的疾风,心中激动,就要过去拿回,才想起此刻他还被人反剪双手,动弹不得。 他只能苦苦哀求,乱七八糟说了一大通话,才让赵大海明白是想要回,说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赵大海让人松开他,看了好一会,才将刀递了过去,也不怕他会拿到刀之后暴起伤人,单看他那样子,赵大海感觉自己可以一个打几个。 被放开的小野次郎本还有些忐忑,害怕要不回来,可见刀递了过来,才惊喜得涕泪横流,又不停的鞠躬致谢。 他将刀抱在怀里,刀鞘已经不见了,他便将衣服的下摆割了下来,将刀妥善包裹起来,又再次紧紧地抱在怀中。 本就有些滑稽的他,如今的形象更加可笑。 又是一番鸡同鸭讲般,搞清楚了小野次郎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落海。 说是欠了钱,逃避债主追杀,失足掉下悬崖。 赵大海心中不免又轻视了几分,想着等到了长崎就将人赶下船,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正这时,有人来报,长崎到了。 长崎不过是海边一个非常贫穷的地方,只因它的地理位置在西海岸,靠近大宋和朝鲜,也是一处良港,成为了通往大宋的重要港口,不断朝海外发展,经济地位一直得到幕府的重视,也成为了幕府一直压榨的原因。 说是如此,可在赵大海看来,甚至不如河畔镇来得要好。 港口设施陈旧,到处都是无所事事的人,贫困潦倒,想要寻找一切机会赚取一天的口粮。 这里是是倭寇的一处据点,如果不是有人引荐,他不是很想来这里。 长崎位于九州岛,并没有硫磺的产出,想要购买硫磺,最好还是继续向东,到本州岛去。 可是那人再三保证,能搞到大量硫磺,说与本地的大名有联系,还要引荐他去见城主。 见不见城主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是否真有硫磺,就怕白跑一趟。 这人名叫赵之孝,与赵大海是本家,早年就听说去了东瀛,上次赵大海来这边时意外遇到。 此时在东瀛生活的宋人已经不少,在异乡能遇到故国之人,倒也有几分亲切,坐下来一细聊,才发现俩人拐着弯还能扯上亲戚,又更加亲近了一些,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赵之孝已经在码头上等了好几天了,算算日子也就在这几天。 这几天他越等越急,就怕事情出了意外,他可是在城主面前做了保的,才有城主花了大价钱买来硫磺。 硫磺已经运到仓库半个多月了,只等赵大海来运走,城主都找他过去问过几次了,再不来恐怕城主就要找他麻烦了。 如今总算来了,压在他心口的大石总算得以卸下。 “我的好兄弟,你们可算来了。” “哈哈哈,让贤弟久等了,我家郎君说,采买些硫磺,本不过是花些铜钱就能办成的是,只是若如此,便落入俗套,就让我们多等了俩日,带来了些好货,好与你们交换。” 俩人见面一阵寒暄,赵大海就直奔主题。 “硫磺呢,在哪?好让我辨辨品相如何。” 赵之孝听他口中说有好货,心里好奇,便将他拉到一旁问道,“这先不急,确是上好的硫磺,只是你口中的好货是何物,拿出来也叫我开开眼。” 赵大海也不多做介绍,让人搬来一尊小得多的座钟,正是经过工匠们不断地修改优化,如今只有半人高大小了。 其做工更加精细,选料也更加上乘,绘制的色彩图案也更加精美。 仅这么一放在赵之孝面前,就让他咋舌,“这是哪位大师的作品,这雕工,这绘色。” “还不止这些,稍待。” 说完赵大海将上方一处旋钮顺时针拧了十几圈,座钟开始运转,又将对应的时辰略作调整,等上了一会,就看到那小人开始击鼓摇铃。 赵大海解释道,“此物名为座钟,可用来指明当下时辰,只需将此旋钮拧紧,便可运转自如。” 赵之孝看了老半天,忍不住惊叹道,“哎呀呀,真是巧夺天工的珍宝啊,想来此物并不多见。” “确是不多,但为了此行,我家郎君特意让我带来了十个,用来交换硫磺,怎么也值个两三万斤。” 这么精巧的东西,世间只此一家,高山也不准备做低端市场,只希望这东西能够成为这个时代的一种奢侈品,因此对技术的保护可谓是做到了能做到的极致。 不仅有独立工坊,工坊周围有专人看守,能够进入工坊的工匠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给的工钱也是相当高的,如果要用铜钱计算相当于每月能拿到五到十贯。 座钟总共定下了五种大小型号,最小的正是赵大海这次带来的这种,最大的也有两人高。 按理来说越小越费工时,加工起来更难,可是这种最小的用的材料就普通了些,不像其之上的信号,未来计划用上花梨木、檀木什么的名贵木料,甚至可以定制类似纯金那种极度奢华的,只是现在还没铺开市场,先从最小的来。 因此,这种最小的也定价两百贯,按照现在硫磺每斤至多百文的价格,完全是绰绰有余。 赵之孝也被赵大海口中的两三万斤给吓到了,只怪之前着急去找城主,忘记约定好数量,而当时赵大海也没在意,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至少要一船。 看着赵之孝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没有那么多。 “不是,总不能我带着许多货物来,还要带回去。” “兄弟说笑了,两万斤没有,七八千斤还是有的,而且你这物究竟作价几何?” “我也不瞒你,两百贯一尊,至于你能从中得利多少,我是不管的。” 其实船上还有几百石粮食,是用来压舱底的,自己吃能吃多少,关键是要去胶州,还不知道会招来多少流民。 这些粮食也不是不能拿来卖,只是东瀛粮价也不高,卖了不划算,赵大海也就没提。 高山也希望能从这里得知,可以和东瀛做些什么交易。 东瀛之前从大宋进口的货物主要是以丝、绸、各类纺织品、书籍、字画、文具、茶、砂糖、瓷器、漆器、中药材、香料、皮革等为主,丝绸河畔镇自己都不够用,书籍、字画、文具也不可能卖给他们,这样算下来只有砂糖、瓷器、漆器、中药材、香料、皮革可以选,座钟也用上了漆器的工艺,是他想用来在东瀛上层社会流通的货物,瓷器已经在试制了,但是吕宋的土不好,烧制出来的瓷器品相差,香料南洋倒是不少,未来可以和蒲家抢抢生意,还有就是这次带来的一百张鹿皮,不知道能不能打入东瀛市场,再就是新产出的糖霜,在东瀛一定会有很好的销路。 但是这些高山并不清楚,还需要做市场调研。 赵之孝只是个中人,赚的也就是一个中介费,如今听赵大海所说,更加坚定了想要完成这笔交易的想法,便问道,“好兄弟,你们可缺些什么?” 第118章 流浪的武士(三) “我们缺什么?” “对,只要是这有的,都能用来和你交换。” 这个时候不仅仅是幕府开始缺钱,各藩的大名都缺钱,幕府缺钱就压迫大名,大名缺钱就压迫各地领主、城主,然后再向下层层压迫,最后是平民。 长崎城主缺钱,所以当得知能够与宋国人交易,近乎掏空家底,从本州卖来了七千多斤硫磺,按照现在的行情,他至少可以赚十几万钱,对于那些大商人来说这不算什么,但是对于长崎城主来说,可是一大笔了。 就按每斤赚二十文,也能赚十四万,也才一百四十贯,可是这样他就有钱可以赏赐手下的武士。 甚至他还可以用这些钱继续采购硫磺,继续和宋人做生意。 宋人富有,如果能长期贸易,他一定能成为全东瀛最富庶的城主,甚至再往上也不是不能想的。 正是因为如此,赵之孝才敢揽下这趟活,他也需要钱来翻身。 从前他也是一名海商,可是有一次前往长崎的途中,遇上风暴,船毁人亡,他也赔得血本无归,只能留在长崎做一个中人。 中人,又叫问丸,是这里新兴的一个行业,在有河流或是港口的地方出现,从事中介服务,甚至会替人运输贩卖货物。 来长崎交易还有一个原因,东瀛的所有对外贸易都是由太宰府管理的,规定必须到其指定的鸿胪馆前的海岸贸易港停靠,会优先挑选购买所需之物,之后才能与民间交易,最恶心的是价格也必须按照他们规定的来售卖。 这样就使得外商纷纷与各边远的地方领主达成秘密协议,秘密进行贸易,避开太宰府的管辖。 “东瀛有什么产出?”赵大海问道。 赵之孝想了想,“倭刀你们要不要?” 河畔镇有自己的一套军工体系规划,倭刀肯定是进入不了高山等人的眼中。 “粮食呢?” 赵大海还是摇头,至于剩下那些时绘、螺钿、扇子,这些东西对于河畔镇都是玩物,只有在提到水晶的时候,才让赵大海眼前一亮,他记得高山说过,要是发现水晶要留心。 一问之下,才得知不是他想的透明的白水晶。 赵之孝问,“你们要那玩意作甚?” 赵大海说自己也不知道,不过赵之孝却告诉了他一个消息,海州东海县有白水晶产出。 得知这个消息的赵大海大喜,就为这个消息,换些其他不是很需要的东西回去也是值得的。 但是想着最好还是能得些有用的东西,便主动问道,“若是有金银铜铁的话,也是可以的。” 东瀛的金、铜矿还没被发现,只有银矿有开采。 “有有,有银子。”可他刚说完就又开始踌躇起来。 “又怎的?”赵大海急忙问,好不容易有个有用的东西,难道又要坏事? 本来按他的意思,实在硫磺不够,换些铜钱也就是了,可是刚才赵之孝已经说了,长崎城主已经将钱全部用来采购硫磺了,没办法他才提出这些。 “敢问,这银子作价几何?” “成色如何?” “倭人炼银不行,有些许杂质。” “可有样品?” 赵之孝从袖笼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小粒沾染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银角子。 “就这?” 赵大海拿着手里看了又看,这成色看得他直皱眉,如果都是这样的话,他们回去之后还要重新熔炼,火耗也不小。 思索了下,给出了一个还有得赚的价格,“每两八百文。” 赵之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太少了太少了。” 东方缺银,所以在西方普遍在使用金币银币的时候,东方一直在使用铜钱,而且就算是铜也是紧缺的,大宋历来闹钱慌不是没有道理的,大量铜钱随着贸易流入周围国家,自己产的铜就那些,哪里够用,所以到后来,还铸造起铁钱来。 成色好的银子在临安还在时,已经到了三贯每两,可是现在高山得到银子之后只能暂时囤积起来,暂时用不上。 只有等到以后铸造自己的货币的时候,才用得上。 赵之孝想了想,“一千二百。” “我也不与你啰嗦,一千,而且,你也有得赚。” 赵之孝尴尬的笑笑,像是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被看破。 又将带来的鹿皮折算了价格,产自河畔镇的鹿皮在这里并没有多值钱,只得了大概每张五百文的价格。 只是因为这鹿属于南方的鹿,自然比不上北方的兽皮,毛色也不会有多好。 最后粗略一算,还需要补给他一千二到一千三百两银子。 他们在这里商量得挺好,就是不知道城主同不同意,让赵之孝赶紧去复命。 可他们才走出船舱,就见到了那小野次郎正跪在那。 小野次郎见赵大海出来,头伏得更低了。 赵大海奇怪,不是让人将他赶走吗,怎么还在。 “这倭人是怎么回事?” “他不肯走,说是要报答咱们的救命之恩,要认哥哥为主呢。” 说话间,周围的水手都是哄然大笑。 “这人是哪来的?”赵之孝也跟着一起笑着,然后问道。 “半道上救的,在海里泡着。” 赵之孝与小野次郎交谈了一会,对赵大海说:“这人一个流浪武士,东瀛多的是,没什么本事,只会些打打杀杀的,看其年前,应该是分家之后出来的,本只能依附于领主求生,但没有门路,现在又破了产,没了生计,才想着求你收留,给口饭吃。” 说完,他就走了。 流浪武士?不知道成色怎么样。 自己在想什么?还是早早将他赶走才是。 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难道还能随意收留,最关键的是,这还不是一个孱弱的外人,万一起了歹心就不好了。 “你快走。” 小野次郎有些失望,要是能为宋人效力,也是个出路,可是人家不愿收留,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另想出路。 好在他本来就是要来这长崎谋求生路,刚才宋人也给了他吃的,如今吃饱喝足,也能挺一段时间,还是想着能在这长崎做些什么。 要不去求见城主,为城主卖命? 脑子里在胡思乱想着,小野次郎带着失落的心情下了船去。 第119章 流浪的武士(四) 小野次郎在长崎转了大半天了,连城主府的大门在哪都找不到。 不知为何,他又转回了码头,又见到了那宋人的大海船。 那船真大,之前都没有太在意,此刻才发现宋人果然如传说中那么厉害。 他只恨自己不能为宋人效力,想来应该比为城主卖命要强,应该会想那些为幕府效力的武士差不多。 “咕咕” 走了大半天,肚子早就饿了,他想起了宋人给他吃的那白米饭,还有那咸香的鱼干,美味极了,就是有点塞牙。 他用舌尖在牙缝处顶了顶,感觉牙缝里有东西,突然,有一丝什么从牙缝中被他给顶了出来。 他砸砸嘴,是鱼干的肉丝。 用舌头将肉丝一卷,在口中细细地咀嚼了起来,眼睛都眯了起来。 去了大半天的赵之孝回来了,还带来了一支车队,车上装满了木桶,散发着浓烈的硫磺味。 “这数量有些不对,七千斤硫磺,可是银子怎么才这么点,这有五百两吗?” 赵大海有些生气了,明明说好了价钱,可到最后货不对款,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兄弟不要误会,还请听我解释。” 赵之孝也很无奈,这个城主大人实力也太不济了,将城主府的地皮都要刮了一遍了,却始终凑不齐货款。 他带过去的一尊座钟让城主同样是惊奇不已,表现得就像个土鳖样的,围着座钟转了又转,欣赏了好一会。 当得知还有九尊的时候,让赵之孝务必帮他将这些神奇的东西全部买下来,至于货款不够,也让赵之孝想办法。 城主已经想着怎么安排这些座钟了。 自己留一个,送给藩主一个,再将其他的卖到京都去,一定能大赚特赚。 “城主一时间也凑不出来这么多的银子,如果你们能多盘桓些日子,定能凑齐。” “这怎么行!用我家郎君的一句话,时间就是金钱,我的朋友。我们还要赶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办,哪里能在这浪费时间。” “容我想想。” 要不是他还要在这长崎留下来,他如何能为这件事发愁,忽然他想到一件事,脸色变幻了几下。 赵之孝问道,“有一事还请兄弟为我解惑。” 赵大海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问:“何事?” “据我所指,大宋是不是快完了。”赵之孝虽是在问,语气确是极其肯定。 长崎作为一处通商海港,消息上肯定会灵通些,知道一些情况,再稍加揣摩,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也是很正常的。 赵大海也不隐瞒,将他知道的大宋情况简略的讲来下,“怕是最多能撑到明年。” 身为宋人,赵之孝心里也不好受,很快他就要成为亡国之人。 俩人沉默了一会,赵之孝才再次开口,“你家郎君应不是为朝廷效力。” 赵大海不好回话,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赵之孝心下了然,“我猜也是如此,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到处海贸,还能是朝廷的人?” 接着他继续说:“你家郎君应该是已经自立门户了。” 赵大海心中只剩下惊讶了。 “呵呵,你不用多说,想来你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在我想来,蒙人强大,你们不可能还在大宋境内,可是在海外找到了落脚之地?” 赵大海还是选择沉默。 赵之孝自顾自地又说下去,“你们到处海贸,不过是为了换取各种物资,又不要那些玩物,必定是要积蓄实力,将来说不定要反攻回去,可是海贸能解决物资问题,却不能解决你家郎君的另一个问题。” 赵大海被说到来痛处。 他是跟在高山身边最久的,高山忧心的事情也时常会与他说起,可是他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只能拼命在海上奔走,完成高山交代的事情。 如今他来北方就是要缓解河畔镇的一个大问题,河畔镇的发展对人口的需求与日俱增。 他不知道赵之孝说的另外一个问题是不是人口,却被勾起了兴趣。 “是何问题?” “缺人。”赵之孝含笑说道,“你们缺少人口,想来你着急离开定是要去接什么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长江北方。” “你如何得知?” “哈哈哈!果然。”赵大海印证了赵之孝的猜测,突然正色对赵大海说:“我有一法,可助你家郎君。” “先生快讲。”赵大海的称呼都变了。 赵之孝指向了正在港口处看着这边的小野次郎,说:“我可为你家郎君寻得一支忠心敢战的兵。” 赵大海顺着他所指方向,也看到了小野次郎,心中疑惑,就问道,“他?” 随即他就笑着摇起头来,“不是我看不起倭人,就他那样子,怎么为郎君效力,就他们那小身板,怕是被蒙元人一冲就散。” “哈哈哈,却是你想错了,我说的是倭人的武士们,这些人有很多都和那小子一样,穷困潦倒,却也是有些勇力的,我可让城主征募一支流浪武士,再转给你们,为你家郎君效忠,也不用担心他们的忠心,这些人极重荣誉,是可以效死的。” 他顿了顿,又玩笑似的说:“也不用花费许多钱粮,只需给他们吃饱,给不给饷钱看你们,只是在立功之后给些赏赐即可,你家郎君若是能供养得起,万人也能有,只是那样会引起幕府的注意,那就不好了,不若先招募个两三百人试试,就将这剩下的货款抵了,若好,未来还有很多。” 赵大海站在船头,看着那小野次郎,看了很久,最后下定决心,问那赵之孝,“你能保证这些人的忠心?” “这点我还是能作保的。” “那他也是如此?”赵大海指着小野次郎,问道。 赵之孝点头。 岸上的小野次郎也看到了赵大海在指着自己,以为是自己哪里触怒了那位大人,心中惶恐。 正想着是不是赶紧离开,却看到那位大人正朝自己招手,让自己过去。 看到小野次郎朝船上走来,赵大海又问赵之孝,“先生有大才,不若随我回去,郎君一定会重用先生的。” “哈哈哈,我算什么大才,只想着老死在这也就罢了。” 第120章 蒙元侵日的导火索 赵之孝没有跟着走,赵大海只带走了硫磺和两百人的流浪武士。 这些人大多都和小野次郎一样,要么就是破产,要么也是欠了钱无力偿还,城主能养活的武士就那么多,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让这些人趋之若鹜。 消息一经传出,竟来了上千人应募,还有些本在城主麾下效力,小有产业的武士也颇为心动,毕竟外面的花花世界可是很吸引人的,最后在赵大海的挑选下,带走了两百身家清白、有人作保的人,这里面可能也就小野次郎最不清白。 这些人上船之后非常老实,再也不是可以在普通东瀛人中不能招惹的存在,在他们面前的是近百高大粗壮的水手大汉。 这些人在船舱里老老实实地窝着,只是在放饭的时候才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能够吃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至少这让他们没有一人后悔来到这里的决定。 小野次郎庆幸自己能够早遇到到这些宋人,否则他也没有机会能够登上这艘船。 “小野君,听闻你和那些宋人老爷认识?” “呵呵,哪里哪里,只是和那些大人们一起来的长崎。” 他很享受众人的恭维,久违的感觉袭来,让他很是满足。 他已经被这些人推举为小头目,相当于联络人,这里面就属他能够和很好的与船员们交流,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对眼了,都觉得这小子可以,也许正是这个原因,赵大海最后还是收留了他。 “原来如此,从今往后还要小野君多多关照。” 众人附和。 “还要请诸位前辈多多关照。” 这些人中,小野次郎是最年轻的,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上过战场的,其他人至少都参加过一次大战,其中最厉害的是一个叫深田正一的,参加过肥前藩和其他大名之间的争斗,立过些功劳,战斗经验在他们中是最丰富的,被暂时选为领头的。 深田正一很喜欢这个小伙子,在他看来虽然剑术水平才入门,却不因自己在宋人面前说得上话而自傲,“小野君很不错。” 又对其他人鼓励道,“诸君,从今往后我们就要在宋人手下效力,还需谨慎,不要犯错,用心做事。” 应诺声一片。 他们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但是想来宋人招募他们这些只会冲杀的武士无非是要与人战斗,这是他们自觉得擅长的事情。 不过听说宋人在和蒙元交战,对于蒙元的强大他们也是听说过的,心中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深田君,宋人不会是要我们和蒙元人作战,就我们这些人能成什么事?”有人不安问道。 “宋人应该不会让我们去送死,不过是搏杀拼命,这不正是大家梦寐以求的事吗。” 这些人还是不放心,最终仍是让小野次郎去问问。 这船航行了好几日,总算接近了胶州。 水手们几天里都没怎么下船舱,就算是休息,能不下去就不下去,味道太重。 “也不知道那些倭人如何受得了。”水手们打趣道。 “都小心些,注意是否有蒙元人的水师。” 越是接近,赵大海越是谨慎,上次路过的时候,就差点被人给追上。 陆地在望,他将当初救下的人叫了出来,“可是此处?” 来人叫路一甲,也是个高大汉子,他看了好一会,才指向一处,“在那!” 那是一座小岛,长约里许,宽不过十丈,这样一座岛上难道还能藏人? 既然找到地方,就靠过去,反正这岛也离陆地较远,也不怕有人发现。 船缓缓减速,慢慢靠了过去。 小岛周围水浅,只能放下小舟,让路一甲带上几个人去找人。 这时,小野次郎也走出船舱,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与家乡不一样的空气。 他见船停了下来,不知道到那了,可是船并没有靠岸,应该还没到目的地,便问道,“大人,我们到了吗?” 大人这个称呼在元之前多是指长辈,大家见这些倭人如此称呼自己也没点破。 赵大海没有理会,因为他看到路一甲带着人去而复返,脸色凝重,划船的动作也是十分焦急。 “怎么?没接到人?” “有船!蒙元人的船!” 路一甲刚到岛的另一侧,就发现有一艘战船停在那,有百来蒙元汉军水兵正朝流民藏身之处过去,应该是藏在岛上的流民被蒙元人的巡逻水兵给发现了,要将他们抓走。 现在一项抉择就在赵大海眼前,要么立刻起锚,离开这里,要么派人上岛,将人解救。 立刻离开固然不会引起蒙元人的注意,可是那就会将那些流民抛下,未来等着流民的会是什么,没人知晓。 可是派人上岛,就要和蒙元人正面冲突,这会承担很大的风险。 他们这艘船相当于一个火药桶。 虽然船上的硫磺得到了很好的保存,可是硫磺始终是一种易燃易爆的物质,万一被敌人趁乱放火,或是用火攻,那乐子可就大了。 赵大海开的是东升号,这段时间一直在北方,也没配备什么厉害的武器,连克敌弓都没有,真要打起来,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 手雷倒是带了一些,可这作用好像不大。 路一甲看着赵大海,眼神殷切,那些人有不少是他的乡亲,他也知道赵大海在犯难,可是赵大海是他唯一的希望,最后他只能跪在地上,求赵大海想想办法。 “你先起来,容我想想。” “可是那些人”说着,路一甲的眼泪都要流下了。 “大人,让我们去。” 小野次郎不知深浅,只觉得是一次机会,能够让赵大海等人看到他们这些武士的本事。 赵大海看着小野次郎,想起了他招募来的倭人武士,一直听说这些人战斗起来凶狠,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或许这次可以试试这些人的水平。 “小野,你去将他们都叫上来。” 小野次郎一阵激动,终于同意了,终于有一展身手的机会。 他兴冲冲地跑下船舱,不一会就传来一阵像是欢呼的动静,接着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赵大海眼前都是兴奋的倭人。 第121章 蒙元侵日的导火索(二) “噤声!”赵大海厉声斥责。 岛的另一边就是蒙元人,虽然隔着岛上的小山看不到他们,可是这么近的距离万一让对面的人听到了怎么办,只要派几个人过来一看,这么大的一艘船还能看不到? “大人,请下令。”深田正一跨前半步,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其他倭人也跟着鞠躬。 这些人只有一把刀,没有任何护具,可是他们一般是双手持刀,如果让他们拿上一个盾牌,又失去了他们原本的特点。 不过可以让他们去冲击那些水兵,两百人突袭百来人,猝不及防之下,说不定也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 深田正一带着两百人悄悄接近小岛的另一面,在树丛间潜行。 此时那百十来号水兵从小岛的山洞中赶出来两三百脏兮兮的流民,这些流民在这里躲藏了数月,靠着摸鱼或是偷偷上岸去弄来的一些吃的度日,勉强活了下来。 他们都是为了逃避蒙元人的迁移,无奈才逃到这个无人小岛上的。 自从上次涟水之行之后,又发生了有未知海船靠岸掠民事件,蒙元人有计划的开始让沿海的人内迁,一是防备再有人来掠人,二是要补充其他州县缺少的人口。 这么些年来,战争、压迫,使得很多地方人口大量减少,蒙元人占领中原之后也不是真的就不管,也是要恢复生产的,人口缺失如何发展。 是故有汉臣上书,建议将沿海人口内迁,又说将部分南人北迁,可防止新占之地的人口逃到宋土,继续为宋小朝廷效力。 因为攻击小朝廷所在的攻势已经停滞,一时间又难以拿下,正在想办法寻求其他办法遏制赵宋残余的忽必烈同意了这个方案,已经有不少两浙人口被迫踏上了向北的队伍,一时哀声遍野,可也不敢有人反对,反对的都被送上前线了。 这些流民就是害怕被内迁,也是怕了,从前每次蒙人来征调人,就没见过回来的,传闻都死在前线或是路上了。 可是躲了这么久,还是被发现了,这些人携老扶幼,一脸沮丧与绝望。 按照赵大海的吩咐,只允许攻击那些水兵。 深田正一在草丛中静静的观察着,作为一个老兵,他懂的比其他人要多谢,他知道要想成功,一定要突出一个突然。 草丛就是他们很好的掩护,在这条并不明显的小路两边,深田正一已经提前潜伏好了,只等敌人走过来。 “快走,不要磨磨蹭蹭的!” 水兵们推搡着流民,稍有不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有一汉子,被打得太疼,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我走就是了。”然后被水兵一把推翻在地,倒入路旁的草丛。 他想撑着身子站起来,可是手好像摸到了什么,软软的,他的脸一下子刷白的,不会是蛇。 早听说岛上有蛇,吓得他一下子就弹了起来,惊恐大喊,“啊啊啊!有蛇!” 他这里闹出的动静吸引了水兵的注意,如果真有蛇可不是闹着玩的。 都说打草惊蛇,水兵抬起手里的长枪,就要朝草丛里打去。 草丛中趴着的正是小野次郎,他已经紧张得在他那大鼻头上直冒汗,一动不敢动,可是那长枪就快要打到头上了。 他紧紧握住了刀柄,随时准备出手,可是一直没等到深田正一的信号。 那水兵打了一会,也没见草里有什么东西,正要呵斥刚才之人大惊小怪,突然好像发现草丛中有什么,想是个人,以为是哪个躲避抓捕的流民,心中冷笑,举枪就要捅刺过去。 同样在草丛中很紧张的深田正一也看到了水兵的动作,知道再等下去是不成了,虽然还差一点点,就能让目标全部进入伏击圈。 这个时候的可没有什么万岁冲锋,也就是大吼一声,深田正一猛地站起来,双手持刀,挺身快速向前,手中的刀向前疾刺,就将他前方的水兵腹部刺穿。 “敌!”水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刺中腹部的刀向一侧一带,他的肚子就被剖开,肠子流了出来。 深田正一的攻击就是信号,一时间趴伏在草丛中的人,或是学着深田正一的招式将水兵开膛破肚,或是将跟前的人小腿砍中,将人击倒之后再来上致命一击,又或是直接暴起,当头就是一刀。 水兵们被杀的惨叫连连,要与倭人杀在一起,却又发现不仅人数上处于劣势,一对一的搏杀,竟然比不过倭人。 倭人身材矮小,身形灵活,擅长近身搏杀,这些水兵还真不是对手,他们擅长的是结阵厮杀,但凡能多聚集在一起一些人,也不会害怕。 深田正一正是将自己这些人的优势发挥到了最大,就是在水兵散布开来,发动攻击。 也确实有效,除了少量水兵趁乱逃向海边,剩余的不是被杀,就是被倭人围住一个水兵,很快就要将水兵斩杀殆尽。 深田正一等人的装饰和样貌告诉了逃跑的水兵,袭击他们的是谁,竟然是倭人。 那些流民也被疯狂杀戮的倭人给吓坏了,惊叫着跑回山洞里,躲在里面不敢出来,还想用石头将洞口堵住,一起躲进去的还有几个来不及逃走的水兵。 解决完洞外的水兵之后,深田正一却找不见他们要救的人了。 赵大海本来还想着要去偷袭战船,就算不能将之夺下或是击沉,也要将之驱逐。 却不想他们还没出现,就见到有十来个水兵从岛上逃离,登上战舰,朝着小岛对面那海湾驶去。 逃走的战船一定会去求援,最多一两个时辰,就会有大量水师来围剿他们,得赶紧接上人跑路,越快越好。 “人呢?” 赵大海见战斗早就结束了,为什么还没将人接来,就亲自来找,却发现一个流民也没有,只有满地的水兵尸体,还有些倭人要将尸体砍头,被他喝止。 这些汉军水兵虽然为蒙元效力,无论对错,至少不能让让外人如此对待。 “大人,应该在那山洞之中,我们说什么那些人都不愿出来,还将山洞封死了。” “快去找路一甲来。” 第122章 影响 “启奏陛下,有胶州加急军报,言有倭人作乱,于一无名小岛之上击杀水军百余人,掠走逃民数百。” 坐于宝座之上的正是忽必烈,闻言拿过军报,几眼扫过。 “哼!这东瀛国着实可恨,数次遣使者要与之通好,每次都是空手而回,现在竟敢派人来寇我海疆,请大汗发兵征其国,扬我国威。” 大都金殿之上,群臣沸腾,无论是蒙人、色目人,还是金、汉降臣,都恳请忽必烈尽早发兵,惩戒那胆敢冒犯的东瀛国,就算杀光所有倭人都不为过。 忽必烈没有做声,其实早在三年前,他就有意发兵攻打东瀛。 所谓通好,不过是让其国效仿高丽。 高丽早在十多年前就向忽必烈称臣,打那之后,就成了蒙元的东藩,对蒙元俯首帖耳,任凭蒙元的欺压。 而东瀛不受他意,说“书辞无理”,严词拒绝。 可是要去远征东瀛,就要从高丽用兵,可是高丽既没钱也没兵,只能靠自己了。 “如今攻宋的大军如何了?”忽必烈问群臣。 “回大汗,那宋人小皇帝躲到了福建路,哪里山川太多,不利于骑兵作战,又加上酷暑难熬,恐士卒生出疫病,暂缓了攻势,只待秋风至,再大举用兵。” 宋国小朝廷已不成气候,自从长江防线被攻破之后,忽必烈就再也不认为宋国还能翻身,暂时的不顺只是客观原因造成的,就算不再强攻猛攻,也可以将之慢慢围死在福建路。 “赐张弘范名‘拔都’,亳州万户,授镇国上将军、江东道宣慰使、征南军总管,令其统管征南事宜,将主力大军抽调回来,只留五万汉军,水师也一并抽调北上,让其自行筹建新船,编练降兵,徐徐图福建即可。” 一道旨意从大都发往临安,这预示这忽必烈下定决心,要对东瀛用兵,却让大宋小朝廷得以喘息。 而已经从胶州返回的赵大海不知道的是,他无意中促成了两国之间的战争。 多次拒绝接见蒙元使者的北条时宗有预感蒙元一定会发怒,已经开始下令太宰府加强警备,尤其是九州沿海各地的防御。 在那些北条家的实际掌控区还好,可是在那些北条氏掌控力度较弱的地区,就没有得到很好的执行。 比如肥前藩,上至藩主,下至武士,都在为了钱发愁。 长崎城主的境况是比较好的,他将交易来的货物转手一卖,狠狠地大赚一笔,不但有了足够的钱去继续囤积硫磺,用做下次交易的货物,还有余钱壮大了自己的实力,成为了肥前藩内实力数一数二的大城主。 赵之孝已经被城主奉为座上宾,时常向他讨教。 赵大海南返的路上一路避过了不知多少波满载蒙元人的战船,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大宋已经被消灭了,更加让他归心似箭,要将这个消息传给河畔镇。 当他抵达河畔镇的时候,同时从福州也传来了一个消息,蒙元大军撤了。 两相印证之下,高山终于确信,蒙元人不知道为何撤军,只留下一些汉军,水师也撤走了大半。 正好赵大海是从北边回来的,也许他还知道些什么特别的消息。 “赵家哥哥,你们此次在北边,可还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郎君,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赵大海将他这一路的全部过程细细地给高山讲了起来,当他得知赵大海招募了不少倭人武士,好奇问道,“那些倭人作战如何?” “单打独斗、捉对厮杀还不错,灵巧敏捷,技法也多重于此,只是若论结阵征战,可能还不如那些民兵。” “如此以后可令他们作为一支可以策应的力量。” 未来征战的时候,当正面胶着的时候,可以让他们绕到侧后突袭,说不定能有奇效,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让他们作为炮灰,毕竟通过赵大海的描述,这些人敢搏命,还很听话。 “还有呢?”高山追问。 “还有就是去接那些路一甲的乡亲时,遇到了蒙元人的水师,打了一场。” 赵大海说,这次战斗倭人表现有章法,全程都是他们在战斗,自己竟没能露面。 “你是说逃走的蒙元人只见到了倭人,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赵大海仔细回忆了一阵,点头,“应该没见过我们的面貌,只会是当倭人袭杀了他们的人。” “是了。” 随即高山也有些哭笑不得。 “一定是蒙元朝廷以为是倭人入寇,而东瀛倭人一直都不肯向蒙元称臣,现在你们误打误撞,将蒙元人的精力牵扯到了北方,难怪蒙元抽调走了大军,可能是要远征东瀛了。” 也许这是件好事,只要不出现意外,他有更多的机会向福建路提供更多的帮助。 来自文天祥的善意他已经收到,整整一千五百人的造船工匠,让河畔镇可是同时开建五艘海船。 踏浪者的好处得到了他的肯定,用踏浪者全面替换现有货船的计划已经提上了日程。 踏浪者的运载量只比千料船小两成,运输效率却是千料船的两倍,五艘就可以当得原来的所有海船。 未来两年内,河畔镇将打造一支由五十艘踏浪者组成了快速海上运输网,将整个南洋笼罩在河畔镇的势力范围内。 来自整个南洋诸国的各种物资,将在河畔镇汇集,源源不断地滋养着河畔镇,让其茁壮成长,然后于此同时,还可以不断向文天祥输送粮食。 尼拉城东北的铁矿已经开始产出矿石,在河畔镇熔炼成铁锭之后,被铁匠们用水力锻锤不断加工,一柄柄朴刀、枪头被加工出来。 还有很多被冲压出来的铁甲片,这些铁甲片是用来制作铁甲的,也将与那些刀枪一起装船,送往福建路。 由于对水力的大肆运用,尝到了甜头的工匠们开始对自己的加工技艺进行优化,以适应日益加速的发展要求,但凡能使用水力的全部改用水力加工。 河畔镇依托于清水河,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初级工业城市,镇的规模已经不足以将之形容,自此河畔镇成为河畔城。 第123章 蒲寿庚在行动 “文相公,这是我家郎君的书信,请过目。” 文天祥亲自接见了吴宗昌,这次吴宗昌带来的东西让他大大的心动,除了一万石粮食,还有大量军械,刀枪就不比说了,正是他们急缺的,最让他开心的是那一百万片甲页,可以打造多少战甲。 虽说战事停下来了,但是前期损耗的兵器铠甲损耗极为严重,修修补补得已经开始捉襟见肘,最令人头疼的是,铁料的消耗已经开始见底了,再不能得到补充,未来将士们将只能用肉身去和敌人拼命。 而且这也造成了新征的士兵仅仅只能发到一把长刀,缺少衣甲,征兵事宜一再紧锁,不敢多招人。 现在好了,有了这些补充,征兵又可以开展下去。 文天祥接过书信,还未打开,便问起这事,因为这关系到他未来的一个想法,反攻回去。 蒙元人撤兵的消息是瞒不住的,他也已经知道了临安方向的变动,认为这将是一个时机。 蒙元人在两浙地区立足未稳,就敢撤兵,只留下些汉军和降兵。 在他看来,那些汉军不足为虑,又不是不能战胜,而且同为汉人,只要用心感化,就算不会临阵倒戈,也不会再卖死命,未来征战时,也会轻松很多。 对于那些降兵,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恨那些降兵不思忠心报国,临敌投降,也恨之前的衮衮诸公的无能,只是将士不能用命,毫无死战之心。 如果反攻之时,那些人能够悔过的话,何尝不能既往不咎,收其重新为大宋效力。 不过反攻就需要强大的助力,而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够给他们提供强大助力的就是高山。 “如今你们家郎君真能造出军械了?这些军械你们花费多少时日打造,耗费几何?” 文天祥想来,这么多东西,应该是高山积累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只要未来能够陆续提供,自己再节省些,能够发挥巨大作用,而且他也担心一个问题,就是花费问题,若是太贵,他们可也消耗不起。 “文相公所忧虑之事,郎君有交代,可先赊着,还请相公组织人手开建瓷窑,烧制瓷器,就此地的市价算,以抵作资费,这些军械虽也耗费了些时日,但要足量供应给相公却也没有太大困难,只是还是因为工匠的问题,占用了我们大量人力,会影响到粮食的种植,农忙时,产量会有所减少,还有就是这些甲页,我等只能做到如此,没人会编制衣甲。” 吴宗昌并没有实话实说,七分真三分假。 甲页打造起来最快,水力锤几下就能将铁条锤扁,再将铁片轧断,就成了一片片的甲页,只是相比纯手工打造的,显得有些粗糙,可是这个时候谁还在乎好不好看,只要能防御刀剑,还有什么要紧的。 这些甲页也和那些刀枪一样,因为是直接锻打而成,其强度一点也不输于那些老铁匠们的千锤百炼,甚至还要强些。 这是让吴宗昌非常自豪的地方,也是所有河畔城铁匠骄傲的事情,如今那些铁匠每日开工之前,都要感谢祭拜清水河,祷告希望河水永远能够给河畔城带来湍急强劲的水力,农人们也是一样,感谢河水滋养了他们的田地。 河畔城居民自发的对这些的崇拜高山没有禁止,但是没有同意树立神像的要求,更是禁止有人以此为名义成立什么教派,避免有人从中取利,甚至在未来图谋不轨。 他知道这些是禁止不绝的,只是引导人们将之视作一个普通的节庆活动,就像妈祖娘娘诞辰的春秋两祭一样。 “不若直接将铁料运来,我可安排人自行打造。” 此时他如何听不出吴宗昌口中的言外之意,又来找他要人了。 之前文天祥愿意将造船工匠全部给了高山,一是没人支持,二是形势所迫。 打造军械的工匠可是他们需要的,除了要自行打造兵器,还要修补受损的武器衣甲,怎么再舍得将紧缺的工匠送人。 可是吴宗昌哪里会同意,成品永远比原材料要值钱些,和文天祥做生意,托高山的福,已经是给出了很大的优惠了,这些东西要是让其他人卖给文天祥,价钱估计得翻上好几番。 “相公有所不知,这些铁料除少部分从其他国家购得,大部分是我们自己开采的。” 文天祥未等他说完,便惊讶于高山已经有了自己的铁矿了,出声问道,“哦?你们发现铁矿了,能产铁矿石几何?” “相公且听我说完,这矿山初探下来,倒也不大,比不过江南那几处铁矿,只是矿上处在深山之中,运输不便,郎君卖予相公的这些铁器,其铁料成本已经算是在亏钱了,若是要将铁料直接运来,价格若是低了,那些行船的兄弟不会同意的。” 也就是告诉文天祥,不可能,我们卖你什么你就买什么,更何况,又没像那些奸商一样坑他,这么实惠的价格就不要不知足了,而且还是他们需要的东西。 文天祥还想争取,吴宗昌也只是摇头。 见事不可为,也就将这个话题就此被揭过。 不过就着这个话头,又问起能不能为他们打造些其他的军械,比如弓弩。 高山自己目前正在换装克敌弓,这类的远程武器暂时不可能售出,不过箭头可以提供,还有就是铁皮大盾,也下了不少订单。 可是当他提出要购买手雷的时候,吴宗昌彻底闭上了嘴,不再说一句话。 文天祥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想想也是,这种好东西怎么可能随意出售呢,他就是在当时张世杰企图夺取高山的海船时,见到了手雷的威力,也明白了高山要那么多硝石的用意。 虽然不知道高山是怎么做到将火药变得那么大的威力,但是早已将火药用作军事的大宋人怎么会猜不出手雷就是用火药制做的。 见识过之后,他自己也找人试制了一些,不过也只得了一些如同瓷蒺藜般的东西,可伤敌,但是威力过小,如果敌人有防备,将毫无用处。 气氛陷入尴尬,最终还是吴宗昌开了口,没办法,文天祥一直没看高山的书信,全然进入了一个为大宋劳心劳力,寻找每一个可以获得物资机会的商人角色中去了。 “文相公,你还是看下书信,我想那个比起手雷来说更加重要。” 第124章 蒲寿庚在行动(二) 文天祥这才想起被他放到桌几上的书信,也是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呷了一口茶水之后,他打开书信看了起来。 越看,他越心惊,越看,他越愤怒,越看,他越害怕。 信中是高山得到的一些情报以及推测,再加上对一些事情的肯定。 高山将蒲寿庚的举动全部告知,又说其可能已经派人去了北方联络,又说蒲寿庚这人没有忠义之心,不可相信,还将自己曾和蒲寿庚交易黄金的事情说了出来,附带上蒲寿庚得知黄金大概出处之后,消失大半年去寻找,劫掠了摩逸国的事情。 种种迹象表明,蒲寿庚可能有异动,让他小心防备。 文天祥想起之前他征调走的工匠大部分是蒲家船厂的,可能由此蒲寿庚记恨上了他,也是无奈。 不过这是高山的一面之词,他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他不知道高山的情报来源是否可靠。 “你们在泉州有人?” 吴宗昌没有告诉他是谁,但是点头,“是。” 文天祥拿起信,又看了一遍,突然对门外喊道,“来人。” 房门被推开,走进一黑汉子,走到文天祥身旁,“相公,有何吩咐。” 文天祥在其耳边耳语了一番,便让人走了,期间黑汉子只看了吴宗昌一眼,那眼神直射人心。 黑汉子刚走,又有仆人来报,“相公,有人称是前任泉州市舶司蒲提举的家人持名帖求见。” 吴宗昌这时也起身,“相公,既如此,我先告辞,我家郎君所说之事还请相公早做决断,我会在福州多盘桓几日。” 文天祥有没有见蒲家来人吴宗昌不知道,也不知道蒲家人说了什么,接下来他还要拜访下一家。 他要去见陈宜中,为高山求一件事。 贾似道还在循州,不得脱身,贾蕙已经央求高山多次了,可是就算贾义亲自去接,贾似道突然不肯走,不知为何,说不得旨意,不敢擅离,让高山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是因为要顾忌宗族,现在宗族都成了蒙元治下,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却不想贾似道突然忠心起来,让人有些莫名其妙,高山都怀疑是不是贾似道突然老年痴呆了,或是得了什么病。 的确是有些人老了之后脾气变得古怪起来,为此,高山特意托人从广州请了一个名医花了大价钱特意赶到循州去给贾似道看病,被贾似道赶了出来。 无奈,只得去帮他讨一道旨意,让他可以告老,而关键就在陈宜中这,毕竟当初就是他要杀贾似道的。 虽然贾似道后面帮他引荐了高山,可是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吴宗昌等了很久,刚要告辞,陈宜中终于回来。 “公务繁忙,让你久等了。” 陈宜中今天也是有些莫名其妙,泉州蒲家突然送来了一万石粮食,还有不少物资财货,不知道为了什么,只说之前因有事情,蒲寿庚没在泉州,家人不敢擅专,故而拒绝了陈宜中的请求,今天特意派人来请罪。 陈宜中不明就里,不过急缺物资的他也没客气,收下东西将人打发走。 “你与文相公都交割妥当了?” “都已妥帖。” “听闻你还与文相公谈了后续交易之事,还请代为向你家郎君致谢。” 俩人客套了一轮,终于谈到正事。 “我家郎君让我来求相公一件事。” “但讲无妨。” “郎君忧心贾公年迈,如今贾公独自一人在循州,身边也没个家人照料,想求相公帮忙讨个旨意,允许贾公告老。” 陈宜中听完哈哈大笑,“怕是你家夫人缠着你家郎君不过,才让你来的。” 说完,陈宜中也想起了从前在贾似道底下做事的往事,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贾似道都已经是年近花甲的人了,再让他留在循州是有些难为他了,虽然心中还是恨他,但是现在有高山在,高山有数次帮助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为了给高山面子,也只能将此事揭过不再提,也算是卖了高山一个情面,未来也许能得到更多的帮助。 “这样,明日朝会,我会上书朝廷,请求让贾公告老。” 有陈宜中出马,这件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见任务算是已经完成,得到了此行想要的,吴宗昌与陈宜中又客套了一阵,便起身告辞。 临出门,吴宗昌想起之前有蒲家人拜见文天祥的事,突然问起,“相公今日可是有蒲家人拜见?” 陈宜中不知为何吴宗昌会有此问,“确有此事。” 吴宗昌接着问:“可是朝中几位大臣均有去拜见?” 怕陈宜中误会他胡乱打探消息,赶忙解释道,“相公莫要误会,只因我在文相公府上时也有蒲家人去拜见,故有此问。” “据我所知,却有此事,只是不知你问这作甚?” 果然如吴宗昌心中所想,那蒲寿庚怕是此举没安好心。 “相公快跟我走,有要紧事。” 陈宜中疑惑,“去哪?” “文相公府上。” “为何?” “去了就知道了。” 吴宗昌只请陈宜中快些,搞得陈宜中一头雾水,却看吴宗昌一脸凝重,只得套了车马,赶去文天祥家。 当到了文天祥府邸,却见文天祥正在书房内也是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像是在苦思什么。 文天祥见二人携手而来,请他二人落座奉茶,问:“你二人怎会一起过来?” 吴宗昌还没来得及坐下,就问文天祥,“文相公,今日那蒲家人来找你可是说了什么?” “并未甚要紧事,只是来赔礼道歉,又说那些匠人的事只是误会,他也不再讨要,我也在奇怪。” 陈宜中见他们俩说的话自己不知真意,便发问道,“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有什么奇怪之处?” 吴宗昌便将他从陈宜中处得知蒲家人不仅仅是拜见了他一家的事告诉了文天祥,又将他这边已经告知文天祥的事情转述给了陈宜中。 “两位相公,那蒲寿庚恐有图谋,这是在麻痹诸位相公。” 想通其中通窍的陈宜中惊疑不定地问道,“那蒲寿庚果真有异心?” 这也是文天祥不确定的事情,“我已派人去侦探消息,一时半会恐难有回复。” “两位相公,还请早做防范,泉州离此地不愿,不过一两日的路程,快船也不过半日就能到。” 文、陈二人大惊,“你是说?不可能!” “小心无大错。” 第125章 蒲寿庚在行动(三) “家主,这事可行吗?太险了。” “想要荣华富贵,只能险中求。” 蒲寿庚的人总算在留梦炎离开前见到了人,留梦炎一听还有这好事,也不着急前往大都了,转到临安,去求见张弘范。 又过了段时日,给蒲寿庚带来了一个消息,一封书信。 张弘范接受他的投效,同时给了他一个任务,如果能成功,将是一个泼天大功。 临安都被拿下了,还能有什么大功,抓了小皇帝呗。 这可把蒲寿庚吓得够呛,他身处后方,周围几周都在宋廷控制之下,他敢乱来,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看完接下来的信中的内容,蒲寿庚横了心,决定要做成这事。 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之前宋廷将泉州商贾得罪很了,蒲寿庚将所有信得过的人聚拢在身边,又将一直唯自己马首是瞻的丁见山所部水师一并带上,说要做大事,这些人欣然同意,只是担心势微力寡,做不了什么事情。 蒲寿庚却说不用担心,早有安排。 蒲寿庚没敢走陆路,陆路上要路过不少县城,他们五千余人根本藏不住行踪,唯有他们的老本行,乘坐海船,伪装成海商。 之前蒲寿庚就派人通过海路给福州运送了不少粮食物资等,将沿途的情形已经摸清,知道水师在温州附近防守,这就是他们的天赐良机。 蒲寿庚年纪也大了,再加上上次出海受挫而归,人也又老了几分,这次就没能跟着一起。 “丁将军,福州城内真没多少兵马?” “海云公不是都说了嘛,张总管会让大军佯攻温、处二州,此二州有危险,福州还不得将援军派去?早就打探清楚了,如今城内只有禁军不足两千。” 丁见山作为被蒲寿庚培养的军中势力,被临时委任为此次征讨先锋大将军,统领大小战船百余艘,所谓安排也就是张弘范会攻击两州要地,吸引宋廷注意,给予压力让宋廷将福州援军派往前线,同时将仅有的战船也派到温州海面游弋,吸引张世杰的水师。 福州空虚,就是他们做大事的好机会。 现在他们就在福州以南的海面上,等待着天黑,就算福州城门关闭也不担心,有内应。 他们这么大一支船队也担心被人发现异常,借着上次送粮食物资的时候,早早报备了,要派来船队,这就光明正大地北上了。 “丁将军,还要等多久。” 等得不耐烦的其他那些家族的负责人来到丁见山的战船上不断地问东问西,这问题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了,丁见山被烦的不行,可又不能动怒,虽然他能指挥这些人,但是也不能得罪。 这是事情太大,由不得这些人不安,打家劫舍他们或许硬着头皮就上去了,可是这是叛国。 天色在这些人的唠叨中渐渐黑了下来,丁见山让他们赶紧回到各自的船上做最后的准备,自己则是来到船舱内,对舱中之人说道,“先生,差不多开始了。” “好。” 福州城,东门。 “快关城门,时辰不早了。” 守门兵丁没几个,前几日都被抽调走了,即便如今国事艰难,北边蒙元人又有动作,但是上官没有要求加强戒备,身处后方,人手不足,这些兵丁劳累了一整天了,也没个换班的,还要守夜,是故这些人都有些懒洋洋的。 “都头,这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弟兄们都有好几日没回过家了,家中娘子都要闹了,再不得回,怕是要被哪家贼厮给偷了去。” 福州城现在每处城门还能留下百人一都兵士守门,已经是不错了,都头也尽量安排轮流值守,但却未得令,不敢擅自放人离开。 如今手下弟兄辛苦,他哪里不知道,只是上命难为,出了事他可担待不起,只能笑骂手下,“旁人我是不知,是你小子担心你家娘子被哪个汉子给勾了去。” “哈哈哈!”周围兵士笑成一片。 “都头说笑了。” 不过这一打趣,都感轻松了些。 上面的人说了,这段时间辛苦些,后面自有封赏。 当兵吃粮,不就是为了能养家糊口,再能得些封赏,也能改善家中生活。 不用上前线厮杀,只是守守城门,辛苦点就辛苦点。 城门即将缓缓关上,这时有几个人急急忙忙赶来,“稍待!稍待!” 正关门的兵士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有意放缓了些。 都是周遭的乡亲百姓,守门都头也没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过。 那几人在城门即将闭合之前,总算是赶到,连连致谢,领头的还从怀中摸出几个大钱,悄悄塞到关门的兵士手中。 福州城自从小朝廷搬来,也繁华了不少,若不是北方还随时面临蒙元人的威胁,说不得能够成为临安第二。 华灯初上,不大的福州城也云集了不少各地商贩,为这城中的夜生活注入了些许活力,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街道上人来人往,行人脸上也没多少国家危亡的愁苦,都是小老百姓,总要生活。 守城都头站在城头,回身望着城内的一切,似有忧色。 “都头,有人来了。” “戒备。” 都头看向来人方向,正有一队兵士朝城门处走来。 长期得不到肉食,他多多少少有些夜盲症,看那黑暗处不是很清楚,不知道这队人是谁的部下。 就在他要出声喝止来人时,却听手下说,“都头,像是秦都头他们。” 看样子,这是来换防了,可是他并未接到任何调令。 “来人可是秦都头。” “正是,对面可是肖都头说话?” “秦都头缘何到此?” “将军念你们辛苦,特命我来换防。” “可有调令?” “有!” 从暗处走出一都头,正是刚才说话中的那秦都头,秦都头将一份调令递给了肖都头。 肖都头查验了下,没有问题,便将自己的手下集合。 得知终于可以换防,这些人也是喜上眉梢。 肖都头带着手下走了,走的时候还和大家说,先去交来令,然后请大家喝酒去。 迅速接管城防的秦都头看着离去的肖都头,嘴角挂上一丝冷笑。 第126章 蒲寿庚在行动(四) 福州城比不得临安,渐渐的,喧闹沉寂下去,人们回到家中,紧闭大门,与家人团聚,消除一天的疲劳。 被临时抽调去守东门的秦都头满心不爽利,他是张世杰的人,前方刚击退了一波敌人的进攻,眼见敌人退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因他作战勇猛,立了功劳,他这一都人手就被调回福州修整。 本想着可是好好给大伙放个假,却不想一到福州城,就被文相公以城内兵士大多调往前线,留守的将士人手不足,临时让他们去换防,顶替一段时间。 没办法,文相公的话还是要听的,反正也就一天一夜。 这秦都头对暂时顶替守城门并不上心,手下也多有怨言,因此根本就没认真布置防务。 福州在后方,前方还有那么多同袍在,不可能会有什么危险,而这里地方也算安定,没有山匪强盗作乱,他就更加放心,放任自己的手下三三两两的靠在城墙边、躲在城门洞里休息打盹,自己则是在亲兵的伺候下,躲在城门楼里喝起了小酒。 “什么人?” 城门内有兵士看到有十几人提着灯笼,正朝这边走来。 虽然福州城夜里并不宵禁,但是城门重地,是不允许随意有人靠近。 “自家人。” 那十几人靠近之后,急忙说道,“自家人,莫要动刀兵。” 其中以领头的壮硕汉子掏出一块腰牌,走上前陪着笑脸说:“诸位,我等是来送酒肉的,文相公说诸位辛苦,特命小人来犒军。” 这十几人肩挑手提,食盒酒瓮,果真是不少吃喝,一人将酒坛子的封泥揭开,酒香四溢,将这些赶来一天路的兵士勾得馋虫直动,又将食盒打开,鸡鸭鱼肉,样样都有。 秦都头听到动静,从城门楼上下来,得知之后,让来人将东西留下,就将人赶走。 手下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示下。 他扯下一只鸡腿,闻了闻,香,没有怪味。 这个时代,可没什么无色无味的迷药,所谓蒙汗药不过是些可以将人麻醉的草药粉末,就像名医华佗所创的麻沸散,其中就用了一种叫曼陀罗花作为主药,但是这些药粉并不溶于水,有明显气味,很好分辨,如果加在菜里,味道会怪怪的,而加在酒中,会使得酒液更加浑浊。 见吃的东西没有什么问题,便开口道,“众兄弟将肉分了,但不可饮酒,职责所在。” 众兵士欢天喜地地将吃的分了,吃得满嘴流油,酒则是被抬进门楼内,怕有人偷喝。 秦都头回到门楼内,他也有些奇怪,文天祥其实和张世杰不是很对付,怎么会派人来劳军。 倒不是担心有人会给他们下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城中作乱,不过却让他突然莫名地觉得心神不宁。 他也不再想着休息,只是静静站在城楼上注视着城外黑漆漆一片。 东门不远一处民宅中,刚才那十几人聚集在此。 其中一人面带忧色,“大哥,那些兵士并未饮酒,只吃了肉。” “白瞎了那些好酒,早知道就在酒菜里都下些蒙汗药。” “你那药那么大的味,也不怕人察觉。” 这些人就是所谓的内应,他们见到了派来接头的人,确定了就是今夜发动突袭,在夜里将城门躲下,放大军入城。 本来他们的计划是在夜间悄悄摸到城门下,将城门打开,他们观察城门已经有好多天了,这些兵士一直没能得到修整,非常疲惫,夜里的防守从昨夜开始,变得十分松懈。 可是突然来了一伙从北边撤下来的人换防,搞得他们还以为计划败露了,福州的防备加紧了,结果一看,只是正常的换防,但是如此一来,原计划就不成了,所以,就换了个方法。 因为这些人初来,他们就借着犒军的名义,送来了好酒,这些可不是普通的酒,而是从河畔城贩来的金琥珀,酒劲甚烈,后劲十足,酒量不好的人,两杯下去,就要昏睡过去,比什么蒙汗药靠谱多了。 这金琥珀自从少量贩到福州城,大受好评,福建路缺粮,本地没有条件酿酒,全都以来外来进口。 金琥珀酒气醇香浓烈,酒液淡淡金黄,又似琥珀,很快就将那些嗜酒之人给征服了,口口相传,名气在福州打响,渐渐流传开来。 “莫要再吵,今夜先等等看,若是实在不行,就去其他几门与其他兄弟汇合就是。” 蒲寿庚要偷袭福州,自然不可能只有这点手段,还不知道这城中又有几人被收买,几人暗通款曲。 就像他口中说的,万一不行,还可以去距离此处最近的东南门。 不过他们还是想再做下最后的努力,众人开始准备,换上玄色衣服,作夜行装扮。 当他们再次出现在巷口拐角的时候,发现守门的兵丁并未有多少戒备,只是慵懒地休息着,城上只有几人在强打精神,看着城外,呵欠连连。 趁着夜色越来越深,藏身于黑暗之中,悄悄地接近城门。 城门洞内有大约二三十人,这些兵士饱餐一顿之后,早已沉沉睡去,根本没有发现有人正提着屠刀靠近,死亡正悄悄降临。 这十几个黑衣人分出一半,登上城墙,将那几个站哨的兵士给悄悄解决,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多余声响,而剩下的黑衣人则是猫进城门洞,一个接一个地将那些酣睡的兵士给抹脖子。 也许是太过顺利,也许是太过专注,没觉得血腥味愈加浓烈,浓烈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城门洞,将最里面的兵士给熏醒了。 对于这些在战场上厮杀惯了的兵士来说,血腥味是如此的熟悉,长年的习惯让这些兵士警觉,惊醒的兵士嗅到了血腥味之后,本能地抓紧手中的武器,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长刀刺穿胸膛,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倒地不起。 “别管了,快打开城门。” 惨叫声已经惊动了城楼上的人,秦都头带着剩余的人手冲出,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站哨士兵。 “有人要开城门!” 所有黑衣人都已经跑进城门洞,城门已经打开。 秦都头正准备带人将城门夺回,就听东南方向杀声大作。 第127章 蒲寿庚在行动(五) 秦都头带着仅存的十名手下惊恐的朝城内跑去,路上还见到有其他城门的溃逃兵士。 城内被喊杀声吵醒的居民也惊恐地从门缝中看到有大量未知的士卒正冲进城内,搬来各种重物将门死死抵住。 五千人蒲家大军从两座城门鱼贯而入,只用了片刻时间。 丁见山让自己的手下控制着城门,叫来其他几家的负责人,“你们约束好各自手下,我们是来做什么的?难道是来打家劫舍的?看看他们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抓紧时间攻下行宫?” 说完就踢翻一旁正在一脸兴奋砸门的人。 手下人拙劣的行径让这几个负责人一阵脸红,差点耽误大事,等城内的人得知了消息,做了防备,凭借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再想将小皇帝给抓住就难了。 一阵拳打脚踢,总算将手下约束住,在内应的带领下,朝行宫所在蜂拥而去。 丁见山没有跟上,见人远去,对身旁之人恭敬地说道,“先生,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 “紧守城门即可,然后等。” 等什么,丁见山不知道,既然只是让他守住两处城门,他就好好守。 而那些朝城内涌去的人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找到了行宫所在。 行宫内,金銮殿,小皇帝赵昺正在杨太后怀中酣睡,杨太后也是面露倦容。 入夜时分,文天祥突然拉着陈宜中和陆秀夫进宫求见,不多时城内的文武大臣就被突然的一道旨意召进宫,说是要宴请群臣,还让带上家眷。 此时文武大臣们正被城中传出的杀声阵阵吓得惊慌失措,可上首的太后和几位相公不为所动,他们也不敢吱声,只到喊杀声将近,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为何不派人平叛,却无人回应他。 行宫正门,聚集在一起的这些乌合之众轻轻松松就杀到此处,一路上只遇到了几股巡城士兵,见他们人多势众,自行退散。 他们拆了一家商铺,用大梁做成撞木,正在一下下撞击着宫门,眼见着就要将门撞破。 宫墙之上只有零星几支箭矢射下,也没能射多久,就再不见有箭矢射出。 突然有人自称是内应,要给他们从里面开门,让他们不要攻击,宫门大开。 大开的宫门仿佛预示着什么的开始,大殿之内有人站出来,言事已至此,不若降了,有不少人附和,多是本地官员。 文天祥几人暗暗将人记下,朝杨太后拱手,转身离去,只留一众人面面相觑。 蒲家大军冲入宫门,是一条幽长的长廊,仿佛看不到尽头,只有几盏灯火,却不足以将路面照亮。 兴奋劲还没过去的蒲家大军只顾闷着头向里冲,全然没注意到,门内刚才喊话的内应早已消失不见。 远处有一处宫殿,整个行宫都只有那处还亮着明亮的灯光,昭示着这些人的目标。 太安静了。 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这里安静得太过诡异,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 刚想止住众人的脚步,从黑暗中射出无数支利箭。 “有埋伏,快撤出去!” 长廊两侧刚才还紧闭的各处小门突然打开,冲出了披甲执锐的甲士。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精锐的甲士如同砍瓜切菜将这些人赶了出去。 蒲家大军不是没有反抗,可是他们手中的武器竟不能破防,只能被无情地收割。 他们何曾对付过这样的军队,更不知道要攻击薄弱之处。 兵败如山倒,气势汹汹地来,又如土鸡瓦狗般落荒而逃,朝着他们来时的路拼命奔去。 不时又从道路两侧杀出不少宋军士兵,不断将溃逃的队伍分割包围,绞杀当场。 东门处,丁见山看着行宫方向传来的喊杀声发笑,“先生,大事定已。” 丁见山口中的先生正是吴宗昌,吴宗昌却未看那边。 “来了。” 突听一旁道路上阵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不久,一队约莫千余人的宋军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赶到。 “吴先生可在?” 吴宗昌下得城楼,来到喊话之人面前,“原来是肖都头,啊不,你这是升官了。” “赖相公信赖,暂代副统领之职。” “恭喜恭喜。” 吴宗昌将一旁丁见山叫来,“这是丁副将,此次能将那些人引来,全赖丁副将通风报信。” 丁见山赶忙见礼。 吴宗昌继续道,“时间紧迫,还请肖统领接管城防,并派人随丁副将去将那些大船夺下。” 军情要紧,迅速交接防务之后,丁见山带着自己的手下并那些分派给他的几百人朝港口赶去。 而吴宗昌则是继续陪着肖副统领在东门处等待,他还没见过大宋正规军是如何作战的,想要看看,对比一下,与河畔城的士兵有何区别。 这一经对比,就发现了不一样。 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宋军士兵排好了阵型,也算迅速,但绝对没有河畔城的快。 宋军士兵排兵布阵也很严整,也是有板有眼的,每位士兵均能按照命令,找准自己的站位,各司其职,这点上,略有不如河畔镇,不像河畔镇士兵那样整齐、赏心悦目,气势上也比不了,河畔镇士兵只要列好队列,就如同一人。 同样是注重远程打击,不同的是,宋军士兵弓弩配比远高于河畔城士兵,确切的说,宋军士兵大部都能很好的使用弓弩,尤其是在强弓上,强弓手的弓术远高于河畔城,也许等未来河畔城换装完毕了就会好上许多,毕竟强弓手太难训练了。 蒲家军已经说不上是大军了,原本不到五千人的队伍,被一路追杀,此时只剩下一千来人,赶到东门一看,丁见山已经不见,以为是丁见山见势不妙自己跑了,将他们丢在这里,大骂丁见山不讲义气。 这些人被杀被俘不过片刻功夫。 这让吴宗昌又看出了一些不一样,河畔城的士兵比眼前这些士兵要死板一些,时刻被要求保持队列的整齐,无论前进还是后退,就算前面有个大坑,也要跳下去,没有命令,不能绕行。 宋兵却不会,就在刚才,有一伙蒲家人绝望地突围,抱着必死之心,想着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可是宋兵不愿付出无谓的伤亡,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竟然绕开,用强弓将他们射死。 吴宗昌将这些记下,准备回去告诉高山。 第128章 蒲寿庚在行动(六) 泉州城中,蒲寿庚只觉心绪不宁。 “来人。” 蒲寿庚在房内坐卧不安,来回踱步。 “家主有何吩咐?” “福州那边可有消息?” 丁见山已经去了五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算不顺利,这时也应该能派人回来报信。 “没有消息。” 今天蒲寿庚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每次都是没有消息。 他有不好的预感。 不行,不能再等了。 “管家!管家!” …… 张世杰在第二天得到消息后,当天就从温州赶了回来,得知丁见山俘获了大量海船,对他是极尽拉拢,许诺提拔他为水师统制。 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船。 对此,丁见山是不敢有任何奢望的,他隐晦地告诉吴宗昌可以弄来几艘给高山,被吴宗昌拒绝了,一是这些船对大宋来说更重要,二是几艘船对河畔城来说无足轻重,自己造出来的船足够应对发展的需要,因此,这些船顺理成章落入张世杰手中。 来福州时是百余艘大船,五千余人,回去时还是百余艘大船,五千余人,不同的是船上全是宋兵。 失去大部分武力的泉州商界,不过是待宰羔羊,想要轻松拿下还是轻而易举的,这可是谋逆大罪,就算之前蒲寿庚在泉州势力再大,现在泉州那些官员可不敢再维护他们,只会墙倒众人推。 文天祥几人还不放心,又筹集了五千人要从陆路出发,同时也可顺势将沿途各个县城放在朝廷的控制之下。 等到大军出发,时间上已经错过了要派人与蒲寿庚联系的节点,蒲寿庚可能已经发觉不对,要怪也只能怪在这个时候朝廷上还能为怎么拿下泉州、由谁领军扯上几天,粮草的筹备,争吵不休,期间还抓了不少有异心的官员,从他们的府邸抄出了与蒲寿庚的书信往来,处置这些人又能吵上半日。 就这样拖拖拉拉,又耽误了几天,至于丁见山水师统制的事情更是不了了之。 丁见山早就看出来大宋已经时日无多,之前吴宗昌的拉拢对他来说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否则的话说不得也要和蒲寿庚一样,谋求投降蒙元了。 相比于同为汉人的高山,谁又真的愿意去捧蒙元人的臭脚,还是选择更有前途的高山才是最好的出路。 只等这趟差事完成之后,就离开。 可是当他们刚刚进入泉州水域,又得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广州几大豪商不知因何缘故,发动叛乱,在东莞县聚叛军两千,又迅速裹挟静康、大宁、归德、东莞几大盐场盐丁,得两万人围攻广州城,将广州城围的水泄不通。 广州城各级官员或弃官而逃,或倒向叛军,整个广州乱成了一锅粥,广南东路隐隐有些不稳,只待广州城下,也将改旗易帜。 获准告老的贾似道本打算经广州乘船出海,却被叛军所阻,滞留在城内。 没能逃走的市舶监梁公权得知贾似道在城内,联合其他被困在城中的官员请贾似道出面主持大局。 承平已久的广州哪里经历过战事,士卒疏于操练,人数也不齐。 无奈,贾似道一边派人突围去向福州求援,陆路肯定是不通了,只能走海路,一边组织民壮守城。 叛军不懂攻城,只能用人命去填,可广州城富庶,城墙修得高大,叛军久攻不下,粮草开始短缺,便分出一部分人劫掠周边,烧杀抢掠,裹挟百姓,叛军的队伍进一步壮大。 又围攻几日,广州形势已经岌岌可危。 “爹爹,若是再不得援兵,广州恐怕支撑不了几日。” 贾义是特意赶去循州接贾似道的,一路陪伴来到广州城,结果他们前脚刚进城,后脚叛军围城。 自从贾似道主持广州这些日子以来,贾义也是忙得昏天黑地,不仅仅是他被派上城头,指挥起守城将士和民壮,张青云几个当初留在循州护卫贾似道的亲卫也被派往各处城头,没办法,谁叫这广州城中就他们这些人打过仗,否则让那些酒囊饭袋指挥,城早就破了。 贾义还带来了一百人的河畔城士兵,被他当成了救火队,哪里有险情,就冲向哪里。 这些士兵可是经过高强度的体能训练的,几日下来,也是累得够呛。 “再坚持几日,应该快了。” 贾似道心里也摸不准,按照他对大宋朝廷的了解,此时朝廷肯定已经得知了广州叛乱的消息,可是要等到派出援兵,至少还要十日。 这偌大的广州城只剩下兵不过三千,以及征调的民壮五千。 而城外的叛军虽然一直在死人,死的却是被裹挟来的百姓。 最新得到的消息,新州已被叛军占领,新会县、信安县也加入叛乱,三伙人已经抵达西城外,与之前叛军合兵一处,共计三万人,使得本就不足的人手,还要分出一部分去加强西面的防守。 “要是能从河畔城调兵就好了,不需太多,再有一千正兵,我就能将城守住。” “此去河畔城海路隔绝,还是想法子坚持几日,等候朝廷援军,那梁公权和吴家不是又帮忙组织了两千民壮吗?”贾似道也很无奈,他也没打过这么不富裕的仗。 哪次他参与的大战不是几万人规模的,还都是大宋的精锐,现在要用几千弱兵抵御数万叛军,也是无计可施。 哪怕这几千人是训练有素的,他也能想出不少计策来对付叛军,计策再好,没有可执行之人也是白费。 “又有两千人?如此也好,可以再多支撑些时日。” 广州经过多年发展,人口已经增涨到了近五万户,按说征调个上万民壮也不难,可是这是整个广州,而不是广州城,城内在围城之初,就跑了不少人,再加上这是豪商发动的叛乱,他们控制之下的人口也要被刨除。 “报!南门告急。” 南门是水门,临江而建,从这里攻城可不好打,想要攻打这里,需要有战船的配合,可是叛军哪里会有战船。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南门只留了不到两百人防守。 “集合!” 除去受伤较重的,河畔城士兵只剩下八十人还能战斗,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依然不忘排列着整齐的队列,只用去二十息的时间,就完成了整队。 贾义带着这八十人,朝快速南门跑去。 南门的情况不容乐观,贾义带人赶到的时候,城头已经有叛军登上城墙,正在和守城士兵争夺水门闸的绞盘,已经凭借着人数优势将士兵们挤得连连后退,再退的话,绞盘就要落入叛军手中。 而城墙外还源源不断地有叛军正利用钩索和简易云梯往上攀爬,水门外数十艘木舟载着众多叛军只等着水门被吊起,就可杀入城中。 第129章 蒲寿庚在行动(七) “郎君。” 吴宗昌和高山在香山镇汇合,这次高山接到消息,亲自带来了五艘踏浪者,就是为了尽快赶来,同船而来的还有一千五百人的正兵、三百水手,以及所有的仆从军。 随着河畔城人数的增涨,高山还在不断征兵,这次就是将大半的士兵都带上了。 “情况如何。”高山也没功夫和他客套,只想尽快得知前面的情报,好安排救援。 香山镇距离广州城有百余里,以他的航速片刻可至,之所以能在这里碰面,是因为丁见山已经弃官并带着家眷以及愿意跟随的手下同行,将家眷暂时安排在香山镇。 丁见山这时也带着一众手下来到高山处参拜,“拜见郎君。” “都起来,我这不兴这套跪拜礼数,站起来好好回话。” “广州被围已有十余日,从哨探来的消息,破城之时就在这几日。” 吴宗昌将从广州逃出来的人口中问到的消息以及自己探查到的拣了紧要的说了出来,当得知此时是贾似道在广州主持大局,也没时间给自己修整,立即出发,驰援广州。 他让手下做好战斗准备,又问:“朝廷可有派来援军?” “哪有什么援军,当日我随丁见山一同从福州返回泉州,就收到了这边的求援,当即就要让同行的五千宋军转道南下,可那张世杰的人不同意,说什么要上报,在泉州等了两日,大军却被召回,说是乐清丢了,要派大军回援永嘉县,无法,我们只能自行出发。” 乐清相当于永嘉门户,乐清丢了,永嘉只剩一条瓯江可守,若是永嘉也没了,整个温州就将沦陷。 敌人可以一路南下,想福州进军,或可从瓯江西进,攻进缙云背后的丽水,那样的话处州也将不保。 也就是说,现在能够救援广州城的只有自己这两千人,还有丁见山的两百水兵。 两千五百人,对付三万乌合之众,这可不是当初自己用数百人对付几千土人,三万人一冲之下就可以将他们这些人给淹没了,根本没有机会给他们施展开来。 当然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现在广州城面临的唯一问题就是兵员太少,叛军从数个方向攻城,广州城内守城兵士左右难支,只会疲于奔命,最终露出破绽,给叛军可乘之机。 自己这些人可以进城协助守城,都是精锐,再加上有坚城可守,倒也能够应付过来,只是一味防守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从情报分析可以得出,叛乱的烽火肯定很快就要将整个广南东路烧遍,甚至会影响到广南西路。 现在大宋控制的地盘总共也就三路半,如果这路丢了,什么都完了。 为什么突然会有叛乱,这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但是可以肯定,必然和蒲寿庚有关。 蒲寿庚祖上是生活在广州的,和这边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了,蒲寿庚抓到了没?”高山问道。 “去晚了一步,让他给跑了,不知所踪。” 没了蒲寿庚的泉州彻底落入大宋朝廷的口袋,也算是一件好事,蒲寿庚跑了就跑了,反正也是一个年迈的老头,失去根基的他应该没有能力再掀起什么风浪了,还是将眼前的事情处理好,要是贾似道有个什么闪失,不说别的,贾蕙就能将他哭死。 救兵如救火,管不了后面跟不上的大海船,踏浪者满帆前进,很快就将广州城全貌尽收眼底。 广州城东,简易的帐篷组成的叛军营地密密麻麻,大批叛军被驱赶着从帐篷中走出,去蚁覆城墙。 城墙之上扔下的滚木、石块、射下的箭矢,将叛军又赶了回去。 周而复始,叛军在城下留下了遍地尸首,这些人本就是周边百姓同乡,现在却因一场叛乱成为生死仇敌。 再向前一些,水面上众多小舟载着叛军朝广州城南方向划去。 “叛军!” 发现敌人的河畔城士兵当即进入战斗状态,严格的训练让他们时刻保持警惕,准备随时听从军令发起攻击。 高山看了看叛军的方向,没有大船,仅有小舟,必定是去攻击水门,水门之上的城墙已经有叛军在与守城士兵战斗,可就那少的可怜的人数不足以将叛军赶下城去。 “快,将他们冲散。” 高山决定先利用自己船大,将那些小舟撞翻撞沉。 巨大的船身,将叛军挤入船底,或用卷起的浪将叛军的小舟掀翻。 叛军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大船,叫骂着四散开来,仍是有不少叛军葬身鱼腹。 水门城上万分危急,这时又从城墙的另一边跑来一小队守军,冲入叛军之中,厮杀起来。 “是贾衙内。” 说话的是丁见山,他刚见到踏浪者时就十分好奇,为什么这船能跑得如此之快,便央求着登上这船。 他不知道如今该如何称呼贾义,就用了之前的旧称。 高山也手搭凉棚,仔细看去,那身形机似贾义,所带士兵的战斗技巧也和河畔城士兵一般无二。 “你眼力不错。” “海上厮混,眼力好才能看得远,不容易吃亏。” 他的目力一般,看得不是很清楚,他至今还没能弄出望远镜,不过也有好消息,白水晶已经弄到了,正在让工匠按照自己的要求打磨。 船上的士兵已经在命令下,开始对着两侧的叛军射箭,也没真要下死手,只是驱赶,只有那些宁愿被射死也不逃走的叛军,就没有再手下留情的道理。 不是高山圣母,又没有深仇大恨,这只是些被裹挟的百姓而已。 叛军死的死逃的逃,高山也没有再过多关注,只是看向城头方向,贾义被围了。 不断攀登城墙的叛军越聚越多,将贾义围在一角,而另一边还有一小群宋军也在拼命抵挡,水门的绞盘即将被夺下。 不能让城门有失,既然水门处还聚集了等着要攻入成的叛军,先用床子弩将他们射翻,再来对付城墙上的。 贾义虽然被围,但是看样子还能支撑。 当第一发被点燃引线的大箭射出,被河畔城再次优化过的火药筒爆炸,四溅的破片中夹杂了大量的铁渣、铁片,这些都是铁匠工坊生产过程中放副产品,被收集起来加装到个类火器中。 爆炸声传开,也告诉了城墙上的贾义,支援到了。 贾义高呼“援军来了”!守城方士气振奋,叛军则是大跌,此消彼长,在高山这边的大箭支援下,城头上的叛军越来越少,不是攀着绳索滑下城去,就是慌不择路跳入水中。 水门被救下来。 第130章 蒲寿庚在行动(八) 高山从不觉得和这些叛军的战斗能够称为真正的战斗,就像之前对付土人一样,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军队,都是散兵游勇,只要指挥得当,想要取胜并不困难。 这些叛军就是如此,只是几轮攻击,士气就崩溃了。 这两年大大小小的战斗也有过不少,唯一一次让他有些畏惧的就是那次面对蒙元人。 贾义已经将城墙上的叛军肃清,正在等着高山的到来。 在往前就是水浅的江河水道,不足以让踏浪者进行机动,将船留下,两千人开始登陆。 贾义已经派人将高山到来的消息传遍城中,一时间,广州城内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只是不知当他们知道援军只有两千多人的时候会做何感想。 贾义顺着叛军的梯子爬下城墙,找到已经登岸的高山。 “三郎,你们怎么来了。” “吴宗昌得知你们被困在广州给我报的信,我能不来吗,你六姐姐可是整日在家担惊受怕。” 贾义嘿嘿直笑,“那这场仗该怎么打?” 高山眉头直挑,“还想怎么办,你还不快将泰山请来,早早送回去,我们也好安心。” “怕是不行,爹爹的执拗你又不是没见过,广州这边的事不能妥当,他是不肯走的。” 高山一阵头大,难道这贾似道还想最后为大宋尽一次忠? 贾义也是头疼,只能和高山说:“还是想想如今这仗怎么打。” 与此同时,所有的叛军都得知了有援军到的消息,本就因多日攻城不顺而闹得有些浮动的军心再次躁动起来。 “海云公,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广州不会有援军来吗?” 从泉州消失的蒲寿庚竟然在这叛军大营之中,也不知他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能受得住这样奔波来去的折腾,先是出海半年,现在又是从泉州悄悄赶到广州。 蒲寿庚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每次他赶到困惑的时候都会这样做,“不应该,福州那边正应对张总管的大军,哪里还有兵可派,离此地最近的有兵之地不过惠州,也被我使了钱,不会派兵来的,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管从哪来的,还是想想如何应对,也不知有多少人马。” “走,去看看。” 因为高山的到来,攻城暂缓,退下来的叛军士气低落,三三两两靠在一起,啃着手里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的馒头,喝着不知道什么烂菜叶子煮的如同泔水般的菜汤,看着那些叛军的所谓嫡系正躲在大帐中喝酒吃肉,眼中满是怨毒。 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当初说好了一起将广州城打下,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结果连个正经吃食都混不上。 这些人不是周围被裹挟的百姓,那些百姓过得还不如他们,被刀逼着去送死,吃也吃人家剩下的残羹,只能饿不死,如果不是家人被控制了,岂能受这鸟气。 这些人是被裹挟来的盐丁,常年制盐,不仅要受到高温炙烤,还要受到盘剥,所得仅能够糊口续命,是故已经人煽动,就从了贼。 此刻他们已经认定自己是上了贼船了。 为什么要加入叛乱? 只不过是为了能够过得好一点,听信了那些人的谎言,现在哪有他们说的那种好日子? 同时从盐场出来的弟兄,如今死了一半了,想想那些孤儿寡母,家中失去了支柱,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大哥,这些反贼怕是不能成事,不能再这样了,兄弟们的命不能都丢在这。” “对啊大哥,就算你考虑其他,你也想想你老娘,要是兄弟们都死在了这,家中的妻儿老小谁来照顾。” 周树狠狠咬了一口馒头,用力咀嚼。 这些人都是被他鼓动,主动加入叛军的,如今这么多人因他而死,心中自责是免不了的,就如刚才所说,不能让大家都死在了这里。 “大哥,不若去投了那官军,不是说朝廷会招安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说着,只想早点脱离这里,活下去才是根本。 他们本就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领头之人又没有手段将所有人拧成一股绳,若真有手段,广州城早就拿下,哪里还会在城外进退两难。 想要让朝廷将他们招安,恐怕不能空手而去。 正在周树等人还在犹豫的时候,蒲寿庚带着几人朝军营的南方走去,从他们面前经过。 周树不认识蒲寿庚是谁,只知道此人是三日前才来的,几家的家主对他都算是有礼。 可跟着蒲寿庚一起出去的那几个不正是几个家主吗?他们要去哪? 也许是身在军营之中,这几个人没带上亲卫。 周树与其他盐丁对望几眼,又看向那边喝酒吃肉正欢的人。 “咱们不能就这样去,得做些什么。” 几人窃窃私语一阵就各自散去。 蒲寿庚带着人来到军营外,军营南边正好有座小山包,站在顶端,正好可以看到已经全部登陆的援军,还有那停在水面之上的船。 蒲寿庚心中大惊,怎么会是这些船,他就是死也不会忘记这些船,他怎么能忘呢,就是因为它让自己损失了一批好手,还有九艘大船以及船上的几百斤黄金和大量货物。 这些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朝廷新造的船,为什么那时候会主动攻击自己,难道朝廷早有侵吞自己的意思。 蒲寿庚心思千回百转,想了许多。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整个大宋乱起来,就算不能抓到小皇帝,广州这边如果能顺利拿下也是个退路,就算拿不下,也可以从这里出海,或直接北上。 可是这些怪船的出现,让他断了出海的念想。 “海云公,要不要让人冲一冲,他们不过两千人左右,就不信他们有三头六臂,还能以一当十不成。” 蒲寿庚却越看越心惊,他看到了什么,床子弩,他们怎么还有这种大杀器,他默默计算了下距离,好像在射程内,他又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退了一步他还不放心,对其他人说道,“诸位,依我看来,要趁其立足未稳将他们赶下水去。” 几人点头附和,“是极是极。” 蒲寿庚见几人并未注意自己,又说:“我有些乏了,先回去歇息,此处就交给你们了。” 第131章 蒲寿庚在行动(九) 蒲寿庚走了,回军营去了,走之前说他会通知将人手派来,交由他们指挥,让他们先在这观察下敌情。 前脚刚走没多久,就见周树带了几十人悄悄摸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周树最亲近的人,都是从东莞盐场走出来的,相当团结,本来刚才蒲寿庚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想将蒲寿庚一并抓了,可是未免打草惊蛇,便将之放过,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前面的几人。 很快周树等人就将他们围住,用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几位元帅,请跟我们走一趟。” “大胆,你们要做什么?” 周树很快就将他们几个的嘴给堵上,“几位,莫要怪我,我们只想活命。” 这几个自封的叛军头子,以及他们的几个亲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被周树给抓走了。 周树极力隐藏他们的踪迹,就是想接着周围茂密的植被遮挡身形,好在叛军发现之前跑到岸边官军处。 小山上的植被可以给他们提供掩护,可下山之后就将要暴露在山上叛军的视线之下。 叛军到来时,建造营地、生火做饭,打造云梯,早已将周围的能用的树木、茅草给清空了,只差附近这种小山包了。 随后赶来的叛军嫡系赶到之后找不见自己的家主,发现了刚下到山脚的这群人,不是自己的家主还能是谁? 自家家主被这些人架着跑,还能不知道是被劫持了? 周树等人架着人在前面跑,叛军在后面追,这么大的动静也被已经登陆完毕的河畔城士兵发现。 高山不知道叛军是要搞什么鬼,这么点人就敢来冲击自己。 不过既然叛军敢来,高山就有义务教他们做人。 “弩手准备!” 他刚想下令瞄准前方跑得最快的那些叛军,就看到有人一边对着他们招手一边在大喊什么,更有人直接将手中的破旧兵器扔了。 想着几十人就算放到近前也不能掀起什么大浪,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将这几十人射程马蜂窝,正好可以听听他们再喊些什么。 可以暂时放过他们,不代表他们后面的那些叛军能够被无视,弩手的克敌弓稍稍抬高了一些。 高山观察着这些克敌弓的射击效果,感觉还不错,一千支弩箭瞬间将敌人削去一层,追击的叛军就像中了定身术一般,定在了那里。 周树看着从头顶飞过的弩箭,心里紧张到了极点,还好这些弩箭不是射向自己,而是身后的叛军,他扭过头看了一眼,然后也呆立当场。 这几天攻城的时候,他不是没见过官军射箭,但是从城头射下的箭枝都是稀稀拉拉的,哪有这样密集的箭雨震撼人心。 只见又一轮密集的弩箭飞出,将还在发愣的叛军惊醒,再次被削去一层的叛军转身就跑。 高山叫停了弩手,有些不屑地问贾义,“这些叛军就这般水平?” “哼,要不是他们人多,广州只有几千弱兵,哪里会如此。” 用可以对付金国铁浮图的克敌弓对付叛军,也不知道俩人有什么好骄傲的。 高山的目光转向了,呆立在阵前的这几十人。 “你们是什么人?”贾义厉声喊道。 随着贾义的喊声,弩手举起了已经上好弦的克敌弓,对着了这些人。 周树最先清醒过来,见有如此恐怖威力的弩正指着自己等人,赶忙上前,“不要放箭,我们是来投诚的,我们还将叛贼首领抓了过来。” 高山不知真假,如果是真的话,那也太搞笑了,将广州搞得一团糟的叛军首领就这样被擒了? 将这些人都控制起来,又让贾义赶紧回城报信,顺便找个能辨识这几人身份的人来,搞清真伪。 几人吓得已经瑟瑟发抖,转而更是怒视周树这些人。 高山要问他们些话,就将堵住的口放开,就听有骂声传来,“狗日的盐丁,我待你们不薄,为何要叛我!” “不薄?吃糠咽菜吗?” 高山一听大概猜测出为什么这些人会背叛叛军,无非是利益分配不均,要么就是收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打断他们,高山问道,“想死想活?”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几人一听还有活路,磕头如捣蒜,但求饶命,称愿献上所有家产,又说可劝说叛军投降。 高山没接话,只是又问,“既然你们想要活命,就回答我几个问题。” “官人请问,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为何要作乱,是谁指使你们的?” “听说朝廷要对我等豪商下手,才行此险路,都是那蒲寿庚说的,我们没想真的作乱啊。” “对对对,都是那蒲寿庚,他现在就在大营中,只要官人尽起天兵,一定能够横扫千军如卷席,将那蒲寿庚抓来。” 高山听得蒲寿庚竟然跑到了这里,想着这家伙还真能跑,不过就算此刻能将叛军大营杀穿,也不一定能在几万人中找到蒲寿庚,至于说蒲寿庚会不会指挥几万叛军来攻打自己,应该有点难。 蒲寿庚作客于本地叛军,他又问了周树等人,都说没听说过此人,由此可以肯定,以蒲寿庚那滑如泥鳅般的性格,估计此时正计划逃走。 原本高山的想法是想着以稳妥为主,缓缓站稳脚跟,再想办法。 可是没想到叛军内部竟然是一盘散沙,只要能够确认这几个人的身份,就可以以此为由动摇叛军军心,再以降者免死为条件,分化被裹挟的百姓,剩下的那些真心作乱的就好办了。 高山又问其他几门的叛军情况,几人说,虽然名义上北边和西边的叛军对他们表示服从,但是能够指挥得动的只有东门这边的一万多人,再就是北边的,也与他们友好,而西面的是后加入的,有七八千人。 余下细节也问不出太多,就让手下将几人捆好押到一旁便没有再理会,只等贾义那边的消息,顺便也好让贼首被擒的消息在叛军内部发酵一下。 趁此机会,又从船上卸下两台床子弩。 为了方便床弩能够随军前进,特意加装了木轮,几个人就能轻易推着走。 准备妥当之后,大军开拔,缓缓朝叛军大营方向逼近,在距离两千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第131章 蒲寿庚在行动(九) 蒲寿庚走了,回军营去了,走之前说他会通知将人手派来,交由他们指挥,让他们先在这观察下敌情。 前脚刚走没多久,就见周树带了几十人悄悄摸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周树最亲近的人,都是从东莞盐场走出来的,相当团结,本来刚才蒲寿庚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想将蒲寿庚一并抓了,可是未免打草惊蛇,便将之放过,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前面的几人。 很快周树等人就将他们围住,用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几位元帅,请跟我们走一趟。” “大胆,你们要做什么?” 周树很快就将他们几个的嘴给堵上,“几位,莫要怪我,我们只想活命。” 这几个自封的叛军头子,以及他们的几个亲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被周树给抓走了。 周树极力隐藏他们的踪迹,就是想接着周围茂密的植被遮挡身形,好在叛军发现之前跑到岸边官军处。 小山上的植被可以给他们提供掩护,可下山之后就将要暴露在山上叛军的视线之下。 叛军到来时,建造营地、生火做饭,打造云梯,早已将周围的能用的树木、茅草给清空了,只差附近这种小山包了。 随后赶来的叛军嫡系赶到之后找不见自己的家主,发现了刚下到山脚的这群人,不是自己的家主还能是谁? 自家家主被这些人架着跑,还能不知道是被劫持了? 周树等人架着人在前面跑,叛军在后面追,这么大的动静也被已经登陆完毕的河畔城士兵发现。 高山不知道叛军是要搞什么鬼,这么点人就敢来冲击自己。 不过既然叛军敢来,高山就有义务教他们做人。 “弩手准备!” 他刚想下令瞄准前方跑得最快的那些叛军,就看到有人一边对着他们招手一边在大喊什么,更有人直接将手中的破旧兵器扔了。 想着几十人就算放到近前也不能掀起什么大浪,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将这几十人射程马蜂窝,正好可以听听他们再喊些什么。 可以暂时放过他们,不代表他们后面的那些叛军能够被无视,弩手的克敌弓稍稍抬高了一些。 高山观察着这些克敌弓的射击效果,感觉还不错,一千支弩箭瞬间将敌人削去一层,追击的叛军就像中了定身术一般,定在了那里。 周树看着从头顶飞过的弩箭,心里紧张到了极点,还好这些弩箭不是射向自己,而是身后的叛军,他扭过头看了一眼,然后也呆立当场。 这几天攻城的时候,他不是没见过官军射箭,但是从城头射下的箭枝都是稀稀拉拉的,哪有这样密集的箭雨震撼人心。 只见又一轮密集的弩箭飞出,将还在发愣的叛军惊醒,再次被削去一层的叛军转身就跑。 高山叫停了弩手,有些不屑地问贾义,“这些叛军就这般水平?” “哼,要不是他们人多,广州只有几千弱兵,哪里会如此。” 用可以对付金国铁浮图的克敌弓对付叛军,也不知道俩人有什么好骄傲的。 高山的目光转向了,呆立在阵前的这几十人。 “你们是什么人?”贾义厉声喊道。 随着贾义的喊声,弩手举起了已经上好弦的克敌弓,对着了这些人。 周树最先清醒过来,见有如此恐怖威力的弩正指着自己等人,赶忙上前,“不要放箭,我们是来投诚的,我们还将叛贼首领抓了过来。” 高山不知真假,如果是真的话,那也太搞笑了,将广州搞得一团糟的叛军首领就这样被擒了? 将这些人都控制起来,又让贾义赶紧回城报信,顺便找个能辨识这几人身份的人来,搞清真伪。 几人吓得已经瑟瑟发抖,转而更是怒视周树这些人。 高山要问他们些话,就将堵住的口放开,就听有骂声传来,“狗日的盐丁,我待你们不薄,为何要叛我!” “不薄?吃糠咽菜吗?” 高山一听大概猜测出为什么这些人会背叛叛军,无非是利益分配不均,要么就是收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打断他们,高山问道,“想死想活?”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几人一听还有活路,磕头如捣蒜,但求饶命,称愿献上所有家产,又说可劝说叛军投降。 高山没接话,只是又问,“既然你们想要活命,就回答我几个问题。” “官人请问,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为何要作乱,是谁指使你们的?” “听说朝廷要对我等豪商下手,才行此险路,都是那蒲寿庚说的,我们没想真的作乱啊。” “对对对,都是那蒲寿庚,他现在就在大营中,只要官人尽起天兵,一定能够横扫千军如卷席,将那蒲寿庚抓来。” 高山听得蒲寿庚竟然跑到了这里,想着这家伙还真能跑,不过就算此刻能将叛军大营杀穿,也不一定能在几万人中找到蒲寿庚,至于说蒲寿庚会不会指挥几万叛军来攻打自己,应该有点难。 蒲寿庚作客于本地叛军,他又问了周树等人,都说没听说过此人,由此可以肯定,以蒲寿庚那滑如泥鳅般的性格,估计此时正计划逃走。 原本高山的想法是想着以稳妥为主,缓缓站稳脚跟,再想办法。 可是没想到叛军内部竟然是一盘散沙,只要能够确认这几个人的身份,就可以以此为由动摇叛军军心,再以降者免死为条件,分化被裹挟的百姓,剩下的那些真心作乱的就好办了。 高山又问其他几门的叛军情况,几人说,虽然名义上北边和西边的叛军对他们表示服从,但是能够指挥得动的只有东门这边的一万多人,再就是北边的,也与他们友好,而西面的是后加入的,有七八千人。 余下细节也问不出太多,就让手下将几人捆好押到一旁便没有再理会,只等贾义那边的消息,顺便也好让贼首被擒的消息在叛军内部发酵一下。 趁此机会,又从船上卸下两台床子弩。 为了方便床弩能够随军前进,特意加装了木轮,几个人就能轻易推着走。 准备妥当之后,大军开拔,缓缓朝叛军大营方向逼近,在距离两千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第132章 广州之围解 很快贾义就带来了一个老熟人,梁公权。 “梁中官安好啊。”高山热情打招呼。 “高郎君折煞小人了。” 今时不同往日,高山的身份已不是两年前了,不仅仅是高山成了贾似道的姑爷,这两年梁公权依仗着高山,在这广州城中赚取了不少钱财,也知道高山如今的事业是越做越大,还有了自己的军队。 看着高山的部下,虽然人数不多,但看这精气神,绝对是精锐,这种士卒在大宋已经有哈多好多年没有见到过了。 同样因为高山是来解广州之围的唯一援军,自己的身家又全在这广州城中,怎么会不对高山恭敬。 “梁中官快来认认人,是不是就是叛贼的贼首。” 梁公权见到了人,“就是这几人。” 而这些贼首见到了梁公权,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般,不住哀求梁公权为他们美言,说自己只是受到了蛊惑。 梁公权给每人两耳光,让高山将几人斩首,以震慑贼寇。 身份确认无误,这就好办了,先解决眼前的贼寇。 叛军大营得到消息之后,也是一阵慌乱,有不少人趁乱逃走,尽快尽力维持,杀了不少人,才止住逃走的势头。 叛军似乎又有了新的贼首,在新贼首的组织下,叛军八千人走出营寨,与高山对峙。 高山以为是蒲寿庚,便大声喊道,“海云公,请出来一见!” 叛军之中只是一阵窃窃私语,并没见到有蒲寿庚的身影,却有一人,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副扎甲,催动着叛军前进,要将高山合围。 “那人是谁?”高山问道。 梁公权有些被吓到了,尽管对高山有信心,可面对近万人他还是有些发怵,说起话来都有点哆嗦。 “那人好似黄家的,应该是排行老四的,叫什么来着?” 管他黄三黄四,高山让床弩开始上弦。 士兵们奋力旋转着绞盘,带动着牵引绳将弓弦缓缓拉至与扳机相连的悬刀上卡住,又将三尺三分长的大箭置于槽中,直指那叫嚣最甚之人。 被三架床子弩同时瞄准,这人倒是莫大的荣幸。 高山轻轻挥了挥手,手持木槌的士兵重重砸下扳机的机括,大箭在弓弦的巨大动能带动下,朝着一千步外的叛军而去。 只一瞬,三柄大箭就将目标钉死在地,一箭穿膛而过,将人带飞,随后的两箭一箭削去了左臂,一箭直接将之斩首。 凄惨的死相,到处飞溅的鲜血碎肉,让人看着就崩溃,更何况这些本就士气滴落的叛军。 “好样的,给他们记个人功。” 河畔城不鼓励个人勇武,推崇团体荣誉,个人军功的评选条件极其苛刻。 床弩队听到高山说要给他们录功,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更加卖力地绞动绞盘,随时准备再来一发。 不过高山没在浪费大箭,要知道大箭的制造不仅繁琐,成本也高。 甚至他都不想浪费弩箭。 只是还需要将叛军士气彻底打崩,弩手瞄准叛军中看上去最是装备齐整、有个贼兵样子的那群人射出去。 如他所料,在几轮弩箭打击下,叛军崩溃,在降者免死的高声呼喊下,叛军大部投降,只有几家嫡系逃回大营,紧闭营门,妄图利用简陋的营寨与高山部对抗。 在将营门炸开之后,又在贼首劝降之下,东边的叛军被解决。 东边叛军被灭,北边的叛军很快就得到消息,丢下被他们裹挟来的百姓,向北逃去。 贾似道得知消息,从城中派出人手接手俘虏以及被叛军丢弃的物资。 高山则是带人穿城而过,城西的叛军才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 不过无非也就是床弩、克敌弓连射,因为这边的叛军士气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于是用上了火药武器,战斗过程很快,几轮攻击之后就开始追击招降。 接下来就是甄别安置俘虏、抄家、将周围被叛军占领的州县夺回来。 不过这就不是高山这个外人应该插手的事来,而贾似道见事情已经了结,也要跟着高山离开,却被以梁公权为首的一众官员留住。 这些人突发奇想要让让贾似道总领广南东路,被拒绝后又想让高山暂代广州知州,还说要上奏朝廷,给他表功。 高山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不过他也就没着急走,因为从福建那边传来消息,文天祥要过来,还会带来一支军队,同时要与他见上一面。 想想文天祥也不容易,就让无所事事的贾义带人去追击逃向北边的那股叛军。 这伙人也是能跑,一路跑到了南雄州。 贾义也是胆大,以两千人就敢将始兴县给围了,一围就是五六日,直到高山派人将他们追回来。 高山本来是让贾义带兵追击,一是将叛军驱赶或者俘虏一些人,让他尽量不要杀太多人,二是练兵,检验他们的长途奔袭能力。 练兵是练到了,长途奔袭能力在他们良好的体能下,得到了很好的表现。 但是也严格地执行了高山的命令,就像赶羊群般,将人赶到了了始兴城内,而这些人被追得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跑了。 贾义也不敢逼迫太紧,就这样围着。 等到文天祥赶到广州,贾义也被追回。 于是,就有了两支风格迥异的队伍同时出现在广州城校场上的一幕。 “贾公,令婿了不得啊。” 同样是带兵之人,贾似道和文天祥都知道了眼前这支军队是高山一手调教出来的,没想到高山还有练兵的本事。 高山只能含糊道,“文相公谬赞了,我不过略看了几本兵书,学了点皮毛,胡乱弄的,不想还有几分样子。” “哦?是哪几兵书?” “找不见了,不知其名。” 文天祥的追问让高山有些尴尬。 高山正想着怎么继续糊弄过去,文天祥话题一转,想让高山将这支军队借给他。 高山本想直接拒绝,可又不想让文天祥面子上不至于太难看,想了想,“文相公,兵我不能借给你,我还有用,不过若相公不嫌弃,可派些可信之人来,我可帮相公练一练。” 至于将文天祥的人训练成什么样的,高山不等人同意,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了。 第132章 广州之围解 很快贾义就带来了一个老熟人,梁公权。 “梁中官安好啊。”高山热情打招呼。 “高郎君折煞小人了。” 今时不同往日,高山的身份已不是两年前了,不仅仅是高山成了贾似道的姑爷,这两年梁公权依仗着高山,在这广州城中赚取了不少钱财,也知道高山如今的事业是越做越大,还有了自己的军队。 看着高山的部下,虽然人数不多,但看这精气神,绝对是精锐,这种士卒在大宋已经有哈多好多年没有见到过了。 同样因为高山是来解广州之围的唯一援军,自己的身家又全在这广州城中,怎么会不对高山恭敬。 “梁中官快来认认人,是不是就是叛贼的贼首。” 梁公权见到了人,“就是这几人。” 而这些贼首见到了梁公权,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般,不住哀求梁公权为他们美言,说自己只是受到了蛊惑。 梁公权给每人两耳光,让高山将几人斩首,以震慑贼寇。 身份确认无误,这就好办了,先解决眼前的贼寇。 叛军大营得到消息之后,也是一阵慌乱,有不少人趁乱逃走,尽快尽力维持,杀了不少人,才止住逃走的势头。 叛军似乎又有了新的贼首,在新贼首的组织下,叛军八千人走出营寨,与高山对峙。 高山以为是蒲寿庚,便大声喊道,“海云公,请出来一见!” 叛军之中只是一阵窃窃私语,并没见到有蒲寿庚的身影,却有一人,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副扎甲,催动着叛军前进,要将高山合围。 “那人是谁?”高山问道。 梁公权有些被吓到了,尽管对高山有信心,可面对近万人他还是有些发怵,说起话来都有点哆嗦。 “那人好似黄家的,应该是排行老四的,叫什么来着?” 管他黄三黄四,高山让床弩开始上弦。 士兵们奋力旋转着绞盘,带动着牵引绳将弓弦缓缓拉至与扳机相连的悬刀上卡住,又将三尺三分长的大箭置于槽中,直指那叫嚣最甚之人。 被三架床子弩同时瞄准,这人倒是莫大的荣幸。 高山轻轻挥了挥手,手持木槌的士兵重重砸下扳机的机括,大箭在弓弦的巨大动能带动下,朝着一千步外的叛军而去。 只一瞬,三柄大箭就将目标钉死在地,一箭穿膛而过,将人带飞,随后的两箭一箭削去了左臂,一箭直接将之斩首。 凄惨的死相,到处飞溅的鲜血碎肉,让人看着就崩溃,更何况这些本就士气滴落的叛军。 “好样的,给他们记个人功。” 河畔城不鼓励个人勇武,推崇团体荣誉,个人军功的评选条件极其苛刻。 床弩队听到高山说要给他们录功,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更加卖力地绞动绞盘,随时准备再来一发。 不过高山没在浪费大箭,要知道大箭的制造不仅繁琐,成本也高。 甚至他都不想浪费弩箭。 只是还需要将叛军士气彻底打崩,弩手瞄准叛军中看上去最是装备齐整、有个贼兵样子的那群人射出去。 如他所料,在几轮弩箭打击下,叛军崩溃,在降者免死的高声呼喊下,叛军大部投降,只有几家嫡系逃回大营,紧闭营门,妄图利用简陋的营寨与高山部对抗。 在将营门炸开之后,又在贼首劝降之下,东边的叛军被解决。 东边叛军被灭,北边的叛军很快就得到消息,丢下被他们裹挟来的百姓,向北逃去。 贾似道得知消息,从城中派出人手接手俘虏以及被叛军丢弃的物资。 高山则是带人穿城而过,城西的叛军才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 不过无非也就是床弩、克敌弓连射,因为这边的叛军士气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于是用上了火药武器,战斗过程很快,几轮攻击之后就开始追击招降。 接下来就是甄别安置俘虏、抄家、将周围被叛军占领的州县夺回来。 不过这就不是高山这个外人应该插手的事来,而贾似道见事情已经了结,也要跟着高山离开,却被以梁公权为首的一众官员留住。 这些人突发奇想要让让贾似道总领广南东路,被拒绝后又想让高山暂代广州知州,还说要上奏朝廷,给他表功。 高山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不过他也就没着急走,因为从福建那边传来消息,文天祥要过来,还会带来一支军队,同时要与他见上一面。 想想文天祥也不容易,就让无所事事的贾义带人去追击逃向北边的那股叛军。 这伙人也是能跑,一路跑到了南雄州。 贾义也是胆大,以两千人就敢将始兴县给围了,一围就是五六日,直到高山派人将他们追回来。 高山本来是让贾义带兵追击,一是将叛军驱赶或者俘虏一些人,让他尽量不要杀太多人,二是练兵,检验他们的长途奔袭能力。 练兵是练到了,长途奔袭能力在他们良好的体能下,得到了很好的表现。 但是也严格地执行了高山的命令,就像赶羊群般,将人赶到了了始兴城内,而这些人被追得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跑了。 贾义也不敢逼迫太紧,就这样围着。 等到文天祥赶到广州,贾义也被追回。 于是,就有了两支风格迥异的队伍同时出现在广州城校场上的一幕。 “贾公,令婿了不得啊。” 同样是带兵之人,贾似道和文天祥都知道了眼前这支军队是高山一手调教出来的,没想到高山还有练兵的本事。 高山只能含糊道,“文相公谬赞了,我不过略看了几本兵书,学了点皮毛,胡乱弄的,不想还有几分样子。” “哦?是哪几兵书?” “找不见了,不知其名。” 文天祥的追问让高山有些尴尬。 高山正想着怎么继续糊弄过去,文天祥话题一转,想让高山将这支军队借给他。 高山本想直接拒绝,可又不想让文天祥面子上不至于太难看,想了想,“文相公,兵我不能借给你,我还有用,不过若相公不嫌弃,可派些可信之人来,我可帮相公练一练。” 至于将文天祥的人训练成什么样的,高山不等人同意,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了。 第133章 返回 在文天祥的努力下,广南东路的局势暂时算是稳定下来,顺势,又将广南西路置于朝廷的直接控制之下。 这段时间,文天祥在广南两路大肆招兵,鼓励生产。 又在高山的建议下,着力开发琼州岛。 因始终不看好大宋,高山并没有说出石碌铁矿的存在,至于之后他们能不能自己发现,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而高山已经站在了河畔城的码头上。 河畔城的一众大小官员前来迎接,不仅仅是因为高山顺利归来,也是来迎接贾似道。 贾似道虽然有种种不堪,但是毕竟多年的名声在,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同时作为高山的老丈人,军方二把手贾义的父亲,也当给予必要的尊重。 “三郎,贾公来了之后该怎么安排?” 苏铭如今作为高山之下,最重要的政务官员,对于贾似道的出现还是有些无所适从的,不是怕贾似道会来分权。 河畔城如今发展良好,大小事务已经处于一个良性的发展轨道之中,按照现有的势头,未来两年就能在这南洋地区成为一方霸主。 他是怕贾似道会在政务上插手,指手画脚,干扰了河畔城的发展进度。 “放心好了,老泰山不会插手城内的事情。” 这几天高山和贾似道在船上交流了多次,也彻底将如今他所掌握的一切给贾似道交了底。 贾似道早就猜测出高山如今发展的很好,没想到局面会有这么好,高山现在就相当于一小国国主的存在,对他的重视程度更甚,当得知高山与贾蕙的感情非常好,贾义能够指挥大部分的陆军,也就放下心来。 对于贾似道到了河畔城能够做什么,贾似道表示,他已经老了,就在这里颐养天年,没事就喝喝茶,四处走动走动,若是有政务上的难办之处,不嫌弃也可以去问他。 高山也不希望河畔城有太多的贾家烙印,就像军队中,贾义只有指挥权,没有调兵权,所有的指令要从以高山为首的兵事科发出。 反正未来高山的继承人会是他和贾蕙的后代,所以贾家一定能够在这片土地上占有一席之地。 不过贾似道却开始了催娃模式,两人在一起都一年了,还没个动静。 高山已经17岁了,贾蕙比高山略大,也有18了,这在古代本应至少有了一个孩子,面对贾似道的咄咄逼人,高山只能表示在努力,总不能说年纪还小,想在等两年。 高山将小七召到身边,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交到小七手上,粉雕玉琢的,据说是文天祥族中子弟,要不是一点也不想文天祥,还以为是他的儿子。 “七郎,从今往后他就跟着你一起学习,你要好好照顾他。” “好。”小七一如既往的话少,拉着小孩就朝着自己的住所走。 小七马上要十岁了,跟着苏铭学习,再就是聚集了一帮同龄人,建了一支少年军。 当日灭三屿国时,系红巾的做法传回河畔城之后,被这帮少年军学了去,整日里在脖子上系着一条红巾,也不嫌热,学着军营中那些士兵操练。 在高山有意纵容之下,没人会去管他们,他们也很刻苦,倒是让他们学得几分精髓,不会比那些被往死里操练的正兵差太多。 两个一高一矮的小人一前一后离开。 “小小弟文显。” “我叫高七。” 又一群人走下船,他们是文天祥派来留学的低级军官,官职最小的也是押正,由一名副统领带领,总共50人。 副统领姓肖,叫肖国华,正是那日被临时提拔的肖都头。 这些人都是文天祥的亲信,将在这里接受为期一个月的队列训练,然后就会被贾义带去南方,在实战中学习游击作战。 这是高山早就想好的。 大宋从根子都已经烂了,以文天祥几人,是做不到挽大厦于将倾,就算蒙元人的主力被调走了,张弘范也能慢慢将他们蚕食。 高山也没奢望自己能在几年内就弄出一支能够对抗蒙元人的大军,那只是痴人说梦,他现在能够做的就是让文天祥能够撑得更久些。 既然这些地方终将被敌人占领,未来游击作战将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游走于敌人内部,让敌人不得安宁。 之所以要去南方,是因为三屿遗族南逃之后投靠了一个叫苏禄国的小国家,收留了这些逃民,不但壮大了他们实力,还膨胀了他们的野心。 这个国家本来是在西南方的几个大岛上生活,也是一个部落联邦制的国家,应该也在谋求扩张。 那几个岛不大,现在北面一下子空出来那么多土地,怎么能不让他们心动,这就与南边的尼拉城有了摩擦。 高山暂时没有能力将整个大岛全占下来,只能尼拉城东南方向不断捕杀妄图渗透过来的苏禄人,胆大妄为的苏禄人损失不少人手之后还在不断派人过来。 是时候将目光再次转向南方了。 如今的尼拉城被经营成一座不弱于河畔城的大城,每日都用大量的铁矿石运来,囤积在此。 在三屿人矿工没日没夜的工作下,今年产量预计可以达到十万斤矿石,其规模随着铁矿的扩展,还在不断扩大,未来两年内产能将扩大到二十万斤,勉强够目前的河畔城的消耗。 高山没有盲目的拼命扩大产能,按照他们目前的能力,想要搞出五十万的产量也是能办到的,但是在清水河上游发现了铜矿。 确切的说是金矿的伴生铜,还有银。 金银开采出来可以开始制作金币和银币,铜除了可以制作铜钱外,还有一个用处,就是试制铜炮。 以河畔城的冶金工业能力,完全能够胜任这项任务了。 模具都已经打造好了,金币作为高价值大宗交易货币存在,有两种规格,一两、十两,正面一个大大的“壹”、“拾”,背面印有一座山,意为金山,同理银币类似,不过背面是海,圆形的钱币边缘有锯齿花纹,防止有人会将周围的一圈给偷偷切下来牟利。 还有就是铜炮的试制,之所以要占用刚刚才起步的那么一点点的铜产量来试制铜炮,因为王大海从北方回来之后,给他描述了一件事,给了他万分紧迫感。 蒙元人有了最原始的火炮。 第133章 返回 在文天祥的努力下,广南东路的局势暂时算是稳定下来,顺势,又将广南西路置于朝廷的直接控制之下。 这段时间,文天祥在广南两路大肆招兵,鼓励生产。 又在高山的建议下,着力开发琼州岛。 因始终不看好大宋,高山并没有说出石碌铁矿的存在,至于之后他们能不能自己发现,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而高山已经站在了河畔城的码头上。 河畔城的一众大小官员前来迎接,不仅仅是因为高山顺利归来,也是来迎接贾似道。 贾似道虽然有种种不堪,但是毕竟多年的名声在,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同时作为高山的老丈人,军方二把手贾义的父亲,也当给予必要的尊重。 “三郎,贾公来了之后该怎么安排?” 苏铭如今作为高山之下,最重要的政务官员,对于贾似道的出现还是有些无所适从的,不是怕贾似道会来分权。 河畔城如今发展良好,大小事务已经处于一个良性的发展轨道之中,按照现有的势头,未来两年就能在这南洋地区成为一方霸主。 他是怕贾似道会在政务上插手,指手画脚,干扰了河畔城的发展进度。 “放心好了,老泰山不会插手城内的事情。” 这几天高山和贾似道在船上交流了多次,也彻底将如今他所掌握的一切给贾似道交了底。 贾似道早就猜测出高山如今发展的很好,没想到局面会有这么好,高山现在就相当于一小国国主的存在,对他的重视程度更甚,当得知高山与贾蕙的感情非常好,贾义能够指挥大部分的陆军,也就放下心来。 对于贾似道到了河畔城能够做什么,贾似道表示,他已经老了,就在这里颐养天年,没事就喝喝茶,四处走动走动,若是有政务上的难办之处,不嫌弃也可以去问他。 高山也不希望河畔城有太多的贾家烙印,就像军队中,贾义只有指挥权,没有调兵权,所有的指令要从以高山为首的兵事科发出。 反正未来高山的继承人会是他和贾蕙的后代,所以贾家一定能够在这片土地上占有一席之地。 不过贾似道却开始了催娃模式,两人在一起都一年了,还没个动静。 高山已经17岁了,贾蕙比高山略大,也有18了,这在古代本应至少有了一个孩子,面对贾似道的咄咄逼人,高山只能表示在努力,总不能说年纪还小,想在等两年。 高山将小七召到身边,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交到小七手上,粉雕玉琢的,据说是文天祥族中子弟,要不是一点也不想文天祥,还以为是他的儿子。 “七郎,从今往后他就跟着你一起学习,你要好好照顾他。” “好。”小七一如既往的话少,拉着小孩就朝着自己的住所走。 小七马上要十岁了,跟着苏铭学习,再就是聚集了一帮同龄人,建了一支少年军。 当日灭三屿国时,系红巾的做法传回河畔城之后,被这帮少年军学了去,整日里在脖子上系着一条红巾,也不嫌热,学着军营中那些士兵操练。 在高山有意纵容之下,没人会去管他们,他们也很刻苦,倒是让他们学得几分精髓,不会比那些被往死里操练的正兵差太多。 两个一高一矮的小人一前一后离开。 “小小弟文显。” “我叫高七。” 又一群人走下船,他们是文天祥派来留学的低级军官,官职最小的也是押正,由一名副统领带领,总共50人。 副统领姓肖,叫肖国华,正是那日被临时提拔的肖都头。 这些人都是文天祥的亲信,将在这里接受为期一个月的队列训练,然后就会被贾义带去南方,在实战中学习游击作战。 这是高山早就想好的。 大宋从根子都已经烂了,以文天祥几人,是做不到挽大厦于将倾,就算蒙元人的主力被调走了,张弘范也能慢慢将他们蚕食。 高山也没奢望自己能在几年内就弄出一支能够对抗蒙元人的大军,那只是痴人说梦,他现在能够做的就是让文天祥能够撑得更久些。 既然这些地方终将被敌人占领,未来游击作战将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游走于敌人内部,让敌人不得安宁。 之所以要去南方,是因为三屿遗族南逃之后投靠了一个叫苏禄国的小国家,收留了这些逃民,不但壮大了他们实力,还膨胀了他们的野心。 这个国家本来是在西南方的几个大岛上生活,也是一个部落联邦制的国家,应该也在谋求扩张。 那几个岛不大,现在北面一下子空出来那么多土地,怎么能不让他们心动,这就与南边的尼拉城有了摩擦。 高山暂时没有能力将整个大岛全占下来,只能尼拉城东南方向不断捕杀妄图渗透过来的苏禄人,胆大妄为的苏禄人损失不少人手之后还在不断派人过来。 是时候将目光再次转向南方了。 如今的尼拉城被经营成一座不弱于河畔城的大城,每日都用大量的铁矿石运来,囤积在此。 在三屿人矿工没日没夜的工作下,今年产量预计可以达到十万斤矿石,其规模随着铁矿的扩展,还在不断扩大,未来两年内产能将扩大到二十万斤,勉强够目前的河畔城的消耗。 高山没有盲目的拼命扩大产能,按照他们目前的能力,想要搞出五十万的产量也是能办到的,但是在清水河上游发现了铜矿。 确切的说是金矿的伴生铜,还有银。 金银开采出来可以开始制作金币和银币,铜除了可以制作铜钱外,还有一个用处,就是试制铜炮。 以河畔城的冶金工业能力,完全能够胜任这项任务了。 模具都已经打造好了,金币作为高价值大宗交易货币存在,有两种规格,一两、十两,正面一个大大的“壹”、“拾”,背面印有一座山,意为金山,同理银币类似,不过背面是海,圆形的钱币边缘有锯齿花纹,防止有人会将周围的一圈给偷偷切下来牟利。 还有就是铜炮的试制,之所以要占用刚刚才起步的那么一点点的铜产量来试制铜炮,因为王大海从北方回来之后,给他描述了一件事,给了他万分紧迫感。 蒙元人有了最原始的火炮。 第134章 试炮 火炮,人类战争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让战争的形势从冷兵器搏杀朝着高效率杀伤敌人的方式转变的重要转折。 火炮除了能够用直接撞击、高速的破片杀伤、冲击波冲击等物理打击敌人,还会伴随着有强烈的声波、暴风、震动、烟雾和爆炸扬起的泥土砾石,给敌人造成沉重的软杀伤,让敌人的神经长时间处于疲劳紧张状态,让恐惧填满敌人脆弱的内心,能够在短时间内削弱敌人的作战效率、打击敌人的战斗意志。 同时随着火炮威力的增大,也将传统的城市攻防模式彻底打破。 火炮是高山早就定下的计划,但是他想的是尽量一步到位,造出能够直接用作实战的火炮。 可是,赵大海从北方带来了一个消息,蒙元人经过初步集结,打造的再加上从南方抽调的战船300艘,又让高丽造战舰,得落后的高丽船500艘,起兵两万,征调高丽兵五千,已经顺利攻下对马、壹岐,正在朝松浦进发。 赵之孝随着长崎城主前往博多,协助岛津家的武士守备博多湾北部箱崎方面,同时还有来自其他各地的众多武士以及一些僧兵,总计有近十万人。 大战一触即发。 再次到长崎购买硫磺的赵大海得到了赵之孝传来的消息,再蒙元人袭击肥前沿海的时候,胆大的跑去交战海域观战,发现了蒙元人使用了一种新武器。 因为太远,看不到具体长什么样,不过能发白烟,声响如雷,以弹丸将东瀛战船轻易击毁。 赵大海带来了一颗破碎的弹丸,是在被追击时,有一发弹丸命中了他们的船,飞溅的弹丸碎片当场击杀了三名倭兵,重伤五人,没有轻伤,重伤的最后也得不到有效的医治,被同伴结束了痛苦。 在小心翼翼地将弹丸碎片拼在一起之后,总算复原了弹丸的大致形状,一个不大、只有小孩拳头大小的球形石丸,经过打磨之后,有如此巨大的杀伤力,结合赵大海的描述,只能是火炮了,那种很原始的火炮,就是不知道是传说中的火石炮还的后来的铜铳。 火石炮不耐射,发射次数多了就基本无用。 如果是铜铳,就有些麻烦了,铜铳是用黄铜铸造的,即使经过多轮发射,只要适当冷却,又可以重新发炮。 只是发射的是石丸,如果在海战上作用就小了许多。 现在高山只能将自己的青铜大炮的计划提前了。 其实论射程,此时能够造出来的火炮远远比不上床弩,如果不是赵大海根本没有将追击的蒙元船放在心上,也不会让人家接近到了几百步的距离。 高山之所以要将青铜炮直接造得能够胜任海战,就是想要那种射程至少接近床弩的火炮。 床弩好是好,也相当准,但是大箭造成的毁伤效果太差,只能通过改装箭头,加装火药,才能提升其对坚固目标的杀伤效果,就比如在海战中,拥有爆炸能力的箭头能够在敌人战船的甲板上清空一小片区域,但是要击毁敌人的战船,还是得靠爆炸产生的燃烧效果。 火炮就不一样了,沉重的弹丸可以在敌人战船的水线位置开出巨大的豁口,效果可想而知。 为了铸造这门炮,可是将这段时间开采的铜料全部耗尽才勉强够,全重一千两百斤。 因为青铜质地较软,利用钻孔法将一根上窄下宽浇筑好的铜柱掏空,同时在炮管后钻一小孔。 为此特意改进了一套水力车床,水车到每个传动齿轮,都是工匠们用钢件打磨成的,在水力的驱动下,虽然整个掏空的过程非常缓慢,但是却很好的解决了精度问题。 炮身全长六尺,其上有一个简易照门,口径可装入一枚3斤重的铁球。 没来得及打造炮车,就让十几个壮汉硬生生抬到了试验场。 试验场就是之前高山测试新火药的那片空地,如今被改造成了一处占地五十亩的场地,四周盖起了一丈高的围墙,用土石夯实而成,闲人不得靠近。 提前让人用土垒了个发射台,将炮搭在发射台的缺口上,炮口平直对准前方,准备试射一发。 因为从来没人知道具体要装填多少发射药合适,只能一点点试。 这是第三次试炮了,前两次,一次是管身太薄,直接炸膛,第二次是装药太多,直接上了五斤药,然后炮弹还没来得及飞出炮管,巨大的膛压直接让炮管四分五裂。 高山也是傻了,五斤火药直接将炮膛底部填得满满的,说是造火炮,这简直是在造大号手雷。 还好当时为了安全,点火用的引线同样很长,人又躲得远远的,不过从那之后,高山开始将火药进行分装,用纸定量包好,要用多少取多少。 其实用丝绸装比较好,可是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还是以后再说。 第一发,装药半斤,结果一声巨响之后,高山没管炮弹打到哪去了,第一时间跑去检查炮身。 炮身没问题,才发现炮弹落点不到二十丈,明显装药少了。 按照记忆中的填装流程,将炮膛中的残渣清理干净,再用沾水的毛毡刷一刷炮膛,重新装药,杵实,放入炮弹,点火。 这一次多放了一斤的火药,再一阵更大的爆响之后,人们这才注意到有一个小黑点从浓烟中激射而出,在大约一百丈的距离溅起大片泥土。 炮弹去势不减,在地上弹射而起,又向前一路弹跳着飞出了十来丈的距离。 跟印象中的好像还有差距,火药加至两斤。 这一次的距离足有一百二十丈,弹跳也能飞出个二三十丈远。 感觉应该差不多,不敢再多加了。 陆陆续续又测试了个种仰角的射程,最终得出有效射程大概在一百五十丈左右,最大射程可达二百五十丈,这和床弩动则一千多步,也就是三四百张的射程差距还很大,这也是为众人所不屑的地方,搞不清楚高山弄这个有什么意义。 高山也没有在意,让人在前方一百五十丈的地方固定了一排厚木板,木板是用坤甸木做的,厚度就和现在的海船的木制船壳一样厚。 要知道现在的船可是没有加厚外壳厚度一说,外壳选用的多是如什么柚木、杉木、轻木、樟木等,硬度上肯定是不如坤甸木。 结果在几轮炮击之后,终于命中坤甸木木板,直接将之砸裂开。 这让以王顺为首的一种纲首们惊心,这要是照着自己的船来上几发,船肯定要漏水了,即使水密舱再多,多来几轮,想想都害怕,这还是高山口中最弱的小炮,那他描述的那种大炮会是怎么样呢,这些人的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 第134章 试炮 火炮,人类战争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让战争的形势从冷兵器搏杀朝着高效率杀伤敌人的方式转变的重要转折。 火炮除了能够用直接撞击、高速的破片杀伤、冲击波冲击等物理打击敌人,还会伴随着有强烈的声波、暴风、震动、烟雾和爆炸扬起的泥土砾石,给敌人造成沉重的软杀伤,让敌人的神经长时间处于疲劳紧张状态,让恐惧填满敌人脆弱的内心,能够在短时间内削弱敌人的作战效率、打击敌人的战斗意志。 同时随着火炮威力的增大,也将传统的城市攻防模式彻底打破。 火炮是高山早就定下的计划,但是他想的是尽量一步到位,造出能够直接用作实战的火炮。 可是,赵大海从北方带来了一个消息,蒙元人经过初步集结,打造的再加上从南方抽调的战船300艘,又让高丽造战舰,得落后的高丽船500艘,起兵两万,征调高丽兵五千,已经顺利攻下对马、壹岐,正在朝松浦进发。 赵之孝随着长崎城主前往博多,协助岛津家的武士守备博多湾北部箱崎方面,同时还有来自其他各地的众多武士以及一些僧兵,总计有近十万人。 大战一触即发。 再次到长崎购买硫磺的赵大海得到了赵之孝传来的消息,再蒙元人袭击肥前沿海的时候,胆大的跑去交战海域观战,发现了蒙元人使用了一种新武器。 因为太远,看不到具体长什么样,不过能发白烟,声响如雷,以弹丸将东瀛战船轻易击毁。 赵大海带来了一颗破碎的弹丸,是在被追击时,有一发弹丸命中了他们的船,飞溅的弹丸碎片当场击杀了三名倭兵,重伤五人,没有轻伤,重伤的最后也得不到有效的医治,被同伴结束了痛苦。 在小心翼翼地将弹丸碎片拼在一起之后,总算复原了弹丸的大致形状,一个不大、只有小孩拳头大小的球形石丸,经过打磨之后,有如此巨大的杀伤力,结合赵大海的描述,只能是火炮了,那种很原始的火炮,就是不知道是传说中的火石炮还的后来的铜铳。 火石炮不耐射,发射次数多了就基本无用。 如果是铜铳,就有些麻烦了,铜铳是用黄铜铸造的,即使经过多轮发射,只要适当冷却,又可以重新发炮。 只是发射的是石丸,如果在海战上作用就小了许多。 现在高山只能将自己的青铜大炮的计划提前了。 其实论射程,此时能够造出来的火炮远远比不上床弩,如果不是赵大海根本没有将追击的蒙元船放在心上,也不会让人家接近到了几百步的距离。 高山之所以要将青铜炮直接造得能够胜任海战,就是想要那种射程至少接近床弩的火炮。 床弩好是好,也相当准,但是大箭造成的毁伤效果太差,只能通过改装箭头,加装火药,才能提升其对坚固目标的杀伤效果,就比如在海战中,拥有爆炸能力的箭头能够在敌人战船的甲板上清空一小片区域,但是要击毁敌人的战船,还是得靠爆炸产生的燃烧效果。 火炮就不一样了,沉重的弹丸可以在敌人战船的水线位置开出巨大的豁口,效果可想而知。 为了铸造这门炮,可是将这段时间开采的铜料全部耗尽才勉强够,全重一千两百斤。 因为青铜质地较软,利用钻孔法将一根上窄下宽浇筑好的铜柱掏空,同时在炮管后钻一小孔。 为此特意改进了一套水力车床,水车到每个传动齿轮,都是工匠们用钢件打磨成的,在水力的驱动下,虽然整个掏空的过程非常缓慢,但是却很好的解决了精度问题。 炮身全长六尺,其上有一个简易照门,口径可装入一枚3斤重的铁球。 没来得及打造炮车,就让十几个壮汉硬生生抬到了试验场。 试验场就是之前高山测试新火药的那片空地,如今被改造成了一处占地五十亩的场地,四周盖起了一丈高的围墙,用土石夯实而成,闲人不得靠近。 提前让人用土垒了个发射台,将炮搭在发射台的缺口上,炮口平直对准前方,准备试射一发。 因为从来没人知道具体要装填多少发射药合适,只能一点点试。 这是第三次试炮了,前两次,一次是管身太薄,直接炸膛,第二次是装药太多,直接上了五斤药,然后炮弹还没来得及飞出炮管,巨大的膛压直接让炮管四分五裂。 高山也是傻了,五斤火药直接将炮膛底部填得满满的,说是造火炮,这简直是在造大号手雷。 还好当时为了安全,点火用的引线同样很长,人又躲得远远的,不过从那之后,高山开始将火药进行分装,用纸定量包好,要用多少取多少。 其实用丝绸装比较好,可是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还是以后再说。 第一发,装药半斤,结果一声巨响之后,高山没管炮弹打到哪去了,第一时间跑去检查炮身。 炮身没问题,才发现炮弹落点不到二十丈,明显装药少了。 按照记忆中的填装流程,将炮膛中的残渣清理干净,再用沾水的毛毡刷一刷炮膛,重新装药,杵实,放入炮弹,点火。 这一次多放了一斤的火药,再一阵更大的爆响之后,人们这才注意到有一个小黑点从浓烟中激射而出,在大约一百丈的距离溅起大片泥土。 炮弹去势不减,在地上弹射而起,又向前一路弹跳着飞出了十来丈的距离。 跟印象中的好像还有差距,火药加至两斤。 这一次的距离足有一百二十丈,弹跳也能飞出个二三十丈远。 感觉应该差不多,不敢再多加了。 陆陆续续又测试了个种仰角的射程,最终得出有效射程大概在一百五十丈左右,最大射程可达二百五十丈,这和床弩动则一千多步,也就是三四百张的射程差距还很大,这也是为众人所不屑的地方,搞不清楚高山弄这个有什么意义。 高山也没有在意,让人在前方一百五十丈的地方固定了一排厚木板,木板是用坤甸木做的,厚度就和现在的海船的木制船壳一样厚。 要知道现在的船可是没有加厚外壳厚度一说,外壳选用的多是如什么柚木、杉木、轻木、樟木等,硬度上肯定是不如坤甸木。 结果在几轮炮击之后,终于命中坤甸木木板,直接将之砸裂开。 这让以王顺为首的一种纲首们惊心,这要是照着自己的船来上几发,船肯定要漏水了,即使水密舱再多,多来几轮,想想都害怕,这还是高山口中最弱的小炮,那他描述的那种大炮会是怎么样呢,这些人的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 第135章 阿卜杜勒的展销会 试验场上炮声隆隆,誓要将这门炮的所有性能参数都试验出来。 唯一让一众人不满意的也就是它的射程,不过想想其远大于床弩的威力,也就释然,将来再更厉害的炮出来之前,完全可以结合床弩开发出一套新的战术,从此海战再也不是只有远了用床弩,近了射箭,再就是跳帮接舷战,这几种模式了,从前想要击毁击沉敌人的船何其难,最好的方式就是放火用火攻,现在不一样了,如果不需要俘虏对方的船只,直接可以用炮将对方打沉。 本来贾义等陆军的军官不是很感兴趣,诚然火炮在海战中能够发挥巨大作用,可是他们没有想出能够在陆战中发挥出什么作用,结果被高山一顿批评。 至于他们口中的什么太重,运输不便,不利于快速行军等弊端,做个炮车用牲口拉就是了,然后又回到了老问题,河畔城不产马,耕田还是用的体型较小的摩逸水牛,以这种水牛的挽力,应该不能胜任这项职责。 马是个难题,不仅仅是大宋缺马的问题困扰了这个汉人政权数百年,现在又开始困扰其高山来了。 不过张青云有一点说得很对,这种新武器用来攻城守城将可以起到奇效。 故而在一种军官的迫切要求下,要高山大量生产火炮,以河畔城的财政不是负担不起,而是实在是铜料紧张,总不能真的就将铜钱也熔了用来造炮。 未来还是要不断提升炼铁炼钢工艺技术,早日能够生产出可以用来造炮的钢铁。 试验场传来的隆隆炮声已经让河畔城居民见怪不怪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即使新到的居民也慢慢适应了。 不过这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就是文天祥的族侄,小文显。 小文显不止一次问小七,那边在做什么,限于规定,他不能去查看,但不妨碍他从小七口中套话。 小七也不清楚火炮的事情,只以为是三哥在试验新的手雷,听这动静,应该是更厉害的手雷,最终被小文显将手雷的详情得知了去,并暗暗记在心里。 巨大的声响,也将刚来的阿卜杜勒给吓到了。 河畔城并没有对外开放,因为整个南洋海上几乎成了高山的天下,其他南洋诸国也没有几个有能力开展远洋贸易,海运最发达的也就属占城那几国,但是坐等收钱不好吗,为什么要出海冒险?有着这样的想法的几国商人只是在港口坐等来自河畔城的商船就可以了。 唯一的例外是阿卜杜勒,因为他是从远自大食而来,也是唯一来过河畔城的外国商人。 阿卜杜勒现在是完完全全的一个依靠河畔城发家致富的大食人,每次从河畔城回去,他都能带回大量的财富,如今他不仅仅在自己的国家有了很大的影响力,在天竺也能说上话,谁让他能为那边带去巨量财富,甚至他还将从东方来的精美货物带去了欧罗巴。 如今他的船队已经扩张到了十五艘,就像这次,他不仅仅带来了更多的乌兹钢,还带来了其他各种琳琅满目的货物。 虽说高山如今已经能够自产铁了,但是从占城和阿卜杜勒手上收购铁的动作却一直没停过,在这个战乱的时代,多囤积点总没错,他还要想大宋输送铁器呢。 除了这些,阿卜杜勒还带来了更多的昆仑奴,这次又送来了1000多人,看样子他是准备长久做起这项带血的生意。 而感觉用得很好的高山,带着复杂的心情,并没有回绝阿卜杜勒的“善意”。 相比于这些人在遥远的西方,在他这里只要能够吃苦,反而能获得很好的生活,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要想办法降低减少这种买卖。 除了这些,阿卜杜勒还带来了大量乱七八糟的货物,就像是要开一场展销会一般,将所有他能找来的货物都带来了,想什么葡萄酒,小麦,大麦,豆类,橄榄,通通被他带来,还有什么从北欧来的羊毛纺织品,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在天气炎热的河畔城,这东西有什么用,也就羊毛毯能铺在室内做装饰用。 至于那些吃的,也能丰富河畔城的饮食结构,还有些用处。 又有从天竺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乌兹钢,还有一种东西引起了高山的极大兴趣,马。 起初高山以为是阿卜杜勒带来的阿拉伯马,毕竟阿拉伯马可是有名的很,可是一问之下,原来是一种叫马瓦里马的天竺马种。 高山对马不了解,就连整个河畔城的人没有一个人熟知此道,毕竟大宋缺马是事实,懂马的人就更少了。 阿卜杜勒介绍道,这是一种产自天竺以西的马,据说和阿拉伯马有关系,是一种中等高度,强壮的马,以擅长长途跋涉闻名,可做战马,历史上就被孔雀王朝做过战马。 这些都不是最吸引高山的,马瓦里马还有个最适合目前河畔城环境的特质,这种马能够适应各种环境气候,不怕高温酷暑和极端湿热的环境,即使经过了长时间的海上航行,这种马也没有出现什么不良症状,只是精神稍微有点萎靡,上了岸之后,没多久,就生龙活虎的了。 “我的朋友,这种马多吗?”高山有些急切问道,他也想压制自己的情绪,这在商业谈判上是一大忌讳,可是也许是烙印在身体里对马匹的渴望,让他的这种激动心情难以抑制,就像此刻围在那匹马周围的一群人,他再怎么压制也没用了,注定了他可能要大出血。 尤其是贾似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他研究蛐蛐的影响,对于这种新见之马,也是非常感兴趣,抚着胡须直言好马,也不知道他觉得好在哪。 阿卜杜勒眼中看向高山已经全是金币了,“多,怎么不多。” 只见他的眼睛骨碌一转,凑到高山身前,说:“怎么,我的朋友,你们需要这种货物?” 这家伙明知故问,高山索性就和他摊开了说,“是的,我们缺马,我希望你能在下次交易的时候带来这种马,但是,为了维持我们长久的友谊,请你开价不要太过,毕竟我们交易这么久以来,你也知道,我们并不富裕,我们有句老话,不要竭泽而渔。” “哈哈,没问题,我一定会出一个合适的价格,不会让你肉疼的,不过我有个条件,我需要大量的座钟,希望在价格上能够给我些优惠。” 既然只是这种条件,想来阿卜杜勒利用座钟在西方赚了不少。 “没问题,我的朋友,只要是用来交易马匹的,我给你九折的优惠。” “不不不,至少八折。” “八折太低了,八五折,另外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定制服务,就算你想要黄金打造的也能给你做出来。” 第135章 阿卜杜勒的展销会 试验场上炮声隆隆,誓要将这门炮的所有性能参数都试验出来。 唯一让一众人不满意的也就是它的射程,不过想想其远大于床弩的威力,也就释然,将来再更厉害的炮出来之前,完全可以结合床弩开发出一套新的战术,从此海战再也不是只有远了用床弩,近了射箭,再就是跳帮接舷战,这几种模式了,从前想要击毁击沉敌人的船何其难,最好的方式就是放火用火攻,现在不一样了,如果不需要俘虏对方的船只,直接可以用炮将对方打沉。 本来贾义等陆军的军官不是很感兴趣,诚然火炮在海战中能够发挥巨大作用,可是他们没有想出能够在陆战中发挥出什么作用,结果被高山一顿批评。 至于他们口中的什么太重,运输不便,不利于快速行军等弊端,做个炮车用牲口拉就是了,然后又回到了老问题,河畔城不产马,耕田还是用的体型较小的摩逸水牛,以这种水牛的挽力,应该不能胜任这项职责。 马是个难题,不仅仅是大宋缺马的问题困扰了这个汉人政权数百年,现在又开始困扰其高山来了。 不过张青云有一点说得很对,这种新武器用来攻城守城将可以起到奇效。 故而在一种军官的迫切要求下,要高山大量生产火炮,以河畔城的财政不是负担不起,而是实在是铜料紧张,总不能真的就将铜钱也熔了用来造炮。 未来还是要不断提升炼铁炼钢工艺技术,早日能够生产出可以用来造炮的钢铁。 试验场传来的隆隆炮声已经让河畔城居民见怪不怪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即使新到的居民也慢慢适应了。 不过这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就是文天祥的族侄,小文显。 小文显不止一次问小七,那边在做什么,限于规定,他不能去查看,但不妨碍他从小七口中套话。 小七也不清楚火炮的事情,只以为是三哥在试验新的手雷,听这动静,应该是更厉害的手雷,最终被小文显将手雷的详情得知了去,并暗暗记在心里。 巨大的声响,也将刚来的阿卜杜勒给吓到了。 河畔城并没有对外开放,因为整个南洋海上几乎成了高山的天下,其他南洋诸国也没有几个有能力开展远洋贸易,海运最发达的也就属占城那几国,但是坐等收钱不好吗,为什么要出海冒险?有着这样的想法的几国商人只是在港口坐等来自河畔城的商船就可以了。 唯一的例外是阿卜杜勒,因为他是从远自大食而来,也是唯一来过河畔城的外国商人。 阿卜杜勒现在是完完全全的一个依靠河畔城发家致富的大食人,每次从河畔城回去,他都能带回大量的财富,如今他不仅仅在自己的国家有了很大的影响力,在天竺也能说上话,谁让他能为那边带去巨量财富,甚至他还将从东方来的精美货物带去了欧罗巴。 如今他的船队已经扩张到了十五艘,就像这次,他不仅仅带来了更多的乌兹钢,还带来了其他各种琳琅满目的货物。 虽说高山如今已经能够自产铁了,但是从占城和阿卜杜勒手上收购铁的动作却一直没停过,在这个战乱的时代,多囤积点总没错,他还要想大宋输送铁器呢。 除了这些,阿卜杜勒还带来了更多的昆仑奴,这次又送来了1000多人,看样子他是准备长久做起这项带血的生意。 而感觉用得很好的高山,带着复杂的心情,并没有回绝阿卜杜勒的“善意”。 相比于这些人在遥远的西方,在他这里只要能够吃苦,反而能获得很好的生活,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要想办法降低减少这种买卖。 除了这些,阿卜杜勒还带来了大量乱七八糟的货物,就像是要开一场展销会一般,将所有他能找来的货物都带来了,想什么葡萄酒,小麦,大麦,豆类,橄榄,通通被他带来,还有什么从北欧来的羊毛纺织品,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在天气炎热的河畔城,这东西有什么用,也就羊毛毯能铺在室内做装饰用。 至于那些吃的,也能丰富河畔城的饮食结构,还有些用处。 又有从天竺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乌兹钢,还有一种东西引起了高山的极大兴趣,马。 起初高山以为是阿卜杜勒带来的阿拉伯马,毕竟阿拉伯马可是有名的很,可是一问之下,原来是一种叫马瓦里马的天竺马种。 高山对马不了解,就连整个河畔城的人没有一个人熟知此道,毕竟大宋缺马是事实,懂马的人就更少了。 阿卜杜勒介绍道,这是一种产自天竺以西的马,据说和阿拉伯马有关系,是一种中等高度,强壮的马,以擅长长途跋涉闻名,可做战马,历史上就被孔雀王朝做过战马。 这些都不是最吸引高山的,马瓦里马还有个最适合目前河畔城环境的特质,这种马能够适应各种环境气候,不怕高温酷暑和极端湿热的环境,即使经过了长时间的海上航行,这种马也没有出现什么不良症状,只是精神稍微有点萎靡,上了岸之后,没多久,就生龙活虎的了。 “我的朋友,这种马多吗?”高山有些急切问道,他也想压制自己的情绪,这在商业谈判上是一大忌讳,可是也许是烙印在身体里对马匹的渴望,让他的这种激动心情难以抑制,就像此刻围在那匹马周围的一群人,他再怎么压制也没用了,注定了他可能要大出血。 尤其是贾似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他研究蛐蛐的影响,对于这种新见之马,也是非常感兴趣,抚着胡须直言好马,也不知道他觉得好在哪。 阿卜杜勒眼中看向高山已经全是金币了,“多,怎么不多。” 只见他的眼睛骨碌一转,凑到高山身前,说:“怎么,我的朋友,你们需要这种货物?” 这家伙明知故问,高山索性就和他摊开了说,“是的,我们缺马,我希望你能在下次交易的时候带来这种马,但是,为了维持我们长久的友谊,请你开价不要太过,毕竟我们交易这么久以来,你也知道,我们并不富裕,我们有句老话,不要竭泽而渔。” “哈哈,没问题,我一定会出一个合适的价格,不会让你肉疼的,不过我有个条件,我需要大量的座钟,希望在价格上能够给我些优惠。” 既然只是这种条件,想来阿卜杜勒利用座钟在西方赚了不少。 “没问题,我的朋友,只要是用来交易马匹的,我给你九折的优惠。” “不不不,至少八折。” “八折太低了,八五折,另外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定制服务,就算你想要黄金打造的也能给你做出来。” 第136章 虚惊一场 黄金打造的座钟,阿卜杜勒想想都觉得震撼,那一定会晃瞎他的眼。 高山又告诉他,不仅仅是黄金,如果让他拿着一尊镶满宝石的黄金座钟带回希望,他会受到什么样的追捧,将他说得仿佛就像到了天国一样的那种感觉。 事情就这么敲定,阿卜杜勒给河畔城运来马匹,高山给予一定优惠交易座钟,并可以提供定制服务。 不过高山又提了一个要求,要种马。 本来阿卜杜勒有些不愿意,毕竟如果让高山得到了种马之后自己繁殖培育,未来对马的需求大大减少,他相当于丢了一条财路。 最终在高山答应可以和他签订一个对双方都十分公平的长期商贸契约,规定未来将会通过阿卜杜勒从西方购买大量马匹,同时会优先采购他运来的货物,前提是高山需要同时不能高出市场价。 阿卜杜勒听说有这种好事,心满意足地答应了,这相当于找到了一条稳定的发财之路。 细节晚些时候会再商量,但是阿卜杜勒的展销会还没结束,他的货物高山并没有看完。 剩下的好像就没有什么要紧的,其中甚至有来自欧罗巴的各种武器盔甲,高山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些链甲长剑什么的,一问才知,是从耶路撒冷王国手中夺取的,这个时候这个国家怕是快要灭亡了。 高山正准备离开,有一个陶罐引起了他的注意,被丢在在一堆兵器之中,他以为有什么特别之处。 毕竟听说西方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武器。 “哦,这是产自天竺的硝石。” 这次高山没能让阿卜杜勒看到自己微微翘起的嘴角,“哦,原来是硝石啊,这东西产量高吗,如果价钱便宜的话,倒是可以让你帮着采买,省得我还要去北方买。” 本来阿卜杜勒得知高山需要硝石,满心欢喜地以为又可以多项收入,结果他不知道高山撒了个谎,他哪里有硝石可以买。 整个东方都缺少硝石,不是中国不产出,而是如今的产地都被蒙元人给占领了,发现了的和没被发现的。 如今他从临安那边搞来的硝石已经用去不少,他已经恨不得建上几万个茅厕,然后让人就蹲守在那,天天刮土硝。 阿卜杜勒道,“听说有个大矿。” 高山假装沉吟了一会,略作为难的样子,“反正这东西我们消耗也大,你就大量往我这运,多少我都能拿下,嗯,倒是省却一桩麻烦,这样,交易的东西改用糖霜。” “糖霜是何物?” 高山让人取来一点糖霜,“尝尝,甜的很。” 阿卜杜勒看着递来的白如雪般的粉末,感受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气,沾了一点塞到嘴里,瞬间极致的甜充满口腔,让他的心情愉悦到了极致。 “这是糖!怎么会这么甜!” 这个时代的糖主要是由甘蔗提炼而成的,而甘蔗主要产自东方。 以前欧罗巴没有糖这种东西吃,而自从糖被贩卖过去之后,就成了另一项备受追捧的食物,谁家能吃得起都是身份的象征,因为少,所以贵。 而且,之前传过去的糖也没有如今见到的这种品质,如果能够卖到欧罗巴,又是一种可以和黄金等价的东西。 阿卜杜勒盘算着要多少硝石才能换到足够的糖霜,甚至想到,如果有必要,可以用黄金来交换。 高山也没敢开价太高,毕竟这种糖霜他这里已经有很多了,没必要为了故意压价而让糖霜的价格虚高,毕竟未来这种东西会在市面上公开出现的。 即便如此,作为一项紧俏货,他还是开出了一个略高的价格,一斤糖霜等于十斤硝石。 这个价格阿卜杜勒想了想也比较满意,足够他大赚特赚了。 见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了,那些他不是很需要的东西,免得人家大老远带来,还要再带回去,给了一个极低的打包价,全部拿下之后,就要拉着阿卜杜勒去喝酒。 意犹未尽的阿卜杜勒也准备在酒局上与高山好好交流下,毕竟盲目的做生意,不了解市场,会错失多少商机。 码头上,从船上走下来的1000人已经在码头上聚集,他们的状态不是很好,精神萎靡,身上的气味十分难闻。 路过的高山被浓郁的腐臭味熏得直接哕了出来。 他就要赶紧让人带他们去清洗一下,也不怕把这些人给沤病了。 可是正常来只是比较长时间没有洗澡罢了,怎么会有腐臭味。 不会真有什么病。 高山想到了一个让他惊恐的事情,瘟疫。 这个时代,欧罗巴还处在中世纪,中世纪的欧洲有什么,野蛮,还有脏乱差,同时还有黑死病、天花等等。 不会这些人中有人感染了这些病,毕竟他们毗邻欧罗巴,自己也不知道非洲大陆有没有被传播,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对。 他不知道这种腐臭味是不是就是因为感染了,身体上有了腐烂的地方,而引发的臭味。 但是他不敢赌啊。 后来欧罗巴人将天花、麻疹、水痘、流感等疾病带到美洲后杀死了多少美洲土着,而蒙元人带到欧罗巴的鼠疫,未来将杀死多少人。 难道就已经爆发了,还传到这了? 高山有些恐慌了,管不了众人的诧异,紧急集合了卫兵,将包括阿卜杜勒在内的所有外人全部都围了起来,不准他们乱动。 又运来大量“酒精”,泼洒在港口的每个角落,这是他最好的消毒手段了。 还好,没有直接让这些人进入城内。 又直接将酒精喷洒在自己以及每个人的身上。 一时酒香弥漫,连一些自诩酒量很好的人都有些熏熏的,高山更是差点醉倒。 可是他不能倒,他紧张地盯着那些昆仑奴,在他们惊恐的眼神中,一个个让他们走出来,在矛尖之下,一个个检查起来,一旦有人有异常症状,将被无情的杀死。 每检查完一个,就再次喷洒了大量酒精。 终于,在一个人身上闻到了连酒精味都不能掩盖的腐臭味。 这人这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随时会晕倒的样子。 一番检查下来,原来是虚惊一场,他被鞭打过,受伤太重,又没得到医治,在闷热脏乱的底舱里呆了太久,伤口腐烂。 此时人已经不行了。 第136章 虚惊一场 黄金打造的座钟,阿卜杜勒想想都觉得震撼,那一定会晃瞎他的眼。 高山又告诉他,不仅仅是黄金,如果让他拿着一尊镶满宝石的黄金座钟带回希望,他会受到什么样的追捧,将他说得仿佛就像到了天国一样的那种感觉。 事情就这么敲定,阿卜杜勒给河畔城运来马匹,高山给予一定优惠交易座钟,并可以提供定制服务。 不过高山又提了一个要求,要种马。 本来阿卜杜勒有些不愿意,毕竟如果让高山得到了种马之后自己繁殖培育,未来对马的需求大大减少,他相当于丢了一条财路。 最终在高山答应可以和他签订一个对双方都十分公平的长期商贸契约,规定未来将会通过阿卜杜勒从西方购买大量马匹,同时会优先采购他运来的货物,前提是高山需要同时不能高出市场价。 阿卜杜勒听说有这种好事,心满意足地答应了,这相当于找到了一条稳定的发财之路。 细节晚些时候会再商量,但是阿卜杜勒的展销会还没结束,他的货物高山并没有看完。 剩下的好像就没有什么要紧的,其中甚至有来自欧罗巴的各种武器盔甲,高山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些链甲长剑什么的,一问才知,是从耶路撒冷王国手中夺取的,这个时候这个国家怕是快要灭亡了。 高山正准备离开,有一个陶罐引起了他的注意,被丢在在一堆兵器之中,他以为有什么特别之处。 毕竟听说西方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武器。 “哦,这是产自天竺的硝石。” 这次高山没能让阿卜杜勒看到自己微微翘起的嘴角,“哦,原来是硝石啊,这东西产量高吗,如果价钱便宜的话,倒是可以让你帮着采买,省得我还要去北方买。” 本来阿卜杜勒得知高山需要硝石,满心欢喜地以为又可以多项收入,结果他不知道高山撒了个谎,他哪里有硝石可以买。 整个东方都缺少硝石,不是中国不产出,而是如今的产地都被蒙元人给占领了,发现了的和没被发现的。 如今他从临安那边搞来的硝石已经用去不少,他已经恨不得建上几万个茅厕,然后让人就蹲守在那,天天刮土硝。 阿卜杜勒道,“听说有个大矿。” 高山假装沉吟了一会,略作为难的样子,“反正这东西我们消耗也大,你就大量往我这运,多少我都能拿下,嗯,倒是省却一桩麻烦,这样,交易的东西改用糖霜。” “糖霜是何物?” 高山让人取来一点糖霜,“尝尝,甜的很。” 阿卜杜勒看着递来的白如雪般的粉末,感受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气,沾了一点塞到嘴里,瞬间极致的甜充满口腔,让他的心情愉悦到了极致。 “这是糖!怎么会这么甜!” 这个时代的糖主要是由甘蔗提炼而成的,而甘蔗主要产自东方。 以前欧罗巴没有糖这种东西吃,而自从糖被贩卖过去之后,就成了另一项备受追捧的食物,谁家能吃得起都是身份的象征,因为少,所以贵。 而且,之前传过去的糖也没有如今见到的这种品质,如果能够卖到欧罗巴,又是一种可以和黄金等价的东西。 阿卜杜勒盘算着要多少硝石才能换到足够的糖霜,甚至想到,如果有必要,可以用黄金来交换。 高山也没敢开价太高,毕竟这种糖霜他这里已经有很多了,没必要为了故意压价而让糖霜的价格虚高,毕竟未来这种东西会在市面上公开出现的。 即便如此,作为一项紧俏货,他还是开出了一个略高的价格,一斤糖霜等于十斤硝石。 这个价格阿卜杜勒想了想也比较满意,足够他大赚特赚了。 见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了,那些他不是很需要的东西,免得人家大老远带来,还要再带回去,给了一个极低的打包价,全部拿下之后,就要拉着阿卜杜勒去喝酒。 意犹未尽的阿卜杜勒也准备在酒局上与高山好好交流下,毕竟盲目的做生意,不了解市场,会错失多少商机。 码头上,从船上走下来的1000人已经在码头上聚集,他们的状态不是很好,精神萎靡,身上的气味十分难闻。 路过的高山被浓郁的腐臭味熏得直接哕了出来。 他就要赶紧让人带他们去清洗一下,也不怕把这些人给沤病了。 可是正常来只是比较长时间没有洗澡罢了,怎么会有腐臭味。 不会真有什么病。 高山想到了一个让他惊恐的事情,瘟疫。 这个时代,欧罗巴还处在中世纪,中世纪的欧洲有什么,野蛮,还有脏乱差,同时还有黑死病、天花等等。 不会这些人中有人感染了这些病,毕竟他们毗邻欧罗巴,自己也不知道非洲大陆有没有被传播,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对。 他不知道这种腐臭味是不是就是因为感染了,身体上有了腐烂的地方,而引发的臭味。 但是他不敢赌啊。 后来欧罗巴人将天花、麻疹、水痘、流感等疾病带到美洲后杀死了多少美洲土着,而蒙元人带到欧罗巴的鼠疫,未来将杀死多少人。 难道就已经爆发了,还传到这了? 高山有些恐慌了,管不了众人的诧异,紧急集合了卫兵,将包括阿卜杜勒在内的所有外人全部都围了起来,不准他们乱动。 又运来大量“酒精”,泼洒在港口的每个角落,这是他最好的消毒手段了。 还好,没有直接让这些人进入城内。 又直接将酒精喷洒在自己以及每个人的身上。 一时酒香弥漫,连一些自诩酒量很好的人都有些熏熏的,高山更是差点醉倒。 可是他不能倒,他紧张地盯着那些昆仑奴,在他们惊恐的眼神中,一个个让他们走出来,在矛尖之下,一个个检查起来,一旦有人有异常症状,将被无情的杀死。 每检查完一个,就再次喷洒了大量酒精。 终于,在一个人身上闻到了连酒精味都不能掩盖的腐臭味。 这人这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随时会晕倒的样子。 一番检查下来,原来是虚惊一场,他被鞭打过,受伤太重,又没得到医治,在闷热脏乱的底舱里呆了太久,伤口腐烂。 此时人已经不行了。 第137章 海关的设想 这个人没救了,草草用一块破布包裹,就被带走,将被彻底焚烧。 检查工作也不敢放松,陆续又发现了十几个这样的人,同样的处理方式,惹来了这些人的恐慌,以为是要将他们献祭。 他们也不是没有活人献祭的传统,但是在遥远的异乡,要献祭给谁?怎么能不让他们害怕。 可是又不敢反抗,就这样被人带走,想清洗牲口一样将他们彻底清洗干净,然后被带到了一片临时营地,他们将在这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被派来看守他们的是和他们同样的肤色人种,才让他们心里稍稍安了些。 看着同族,姑且算是同族,看着他们精神样貌,似乎过得很好,有胆大的人就开始打听起消息,以及他们的未来。 昆仑奴仆从军们严格执行着军纪要求他们做的一切,只有个别同情心较大的只是安慰了一两句,让他们不要担心,会好的,然后也不敢多说。 其他人不理解高山为什么要这样,他这一番举动搞得人心惶惶的,只有赶来的贾似道才似有所悟,问道,“你可是担心有瘟疫?” 南宋自建立以来,就没少过瘟疫的爆发。 连年的征战,造成了大量人口的死亡,也慢慢积攒下了大量病毒,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流民,流民四处流动,将疫病带到了各地,将之传染开。 还好医疗条件虽然同样落后,但也比西方那些放血医生要强上很多,再加上南宋历代朝廷对此都是格外重视,提供的医药都是上好的,也没几个人敢在这中间做手脚,毕竟真要控制不住,做手脚的人自己也跑不掉。 在加上有效的阻断、保护以及奖惩机制,即便瘟疫频发,也没出现如黑死病那样大规模死人的现象。 瘟疫爆发第一步不是诊治,而是尽快切断传染源,这其中有不少不忍言之事。 同时还会重金招募很多人对感染瘟疫的尸体进行掩埋,很大程度上阻断了瘟疫的传播,唯一不够的是很少焚烧。 再就是异常严厉的奖惩制度,督促官吏们用心。 贾似道为官多年,也处置过不少这类的事情。 尤其是最近这么多年,蒙元灭金之后,也是他崭露头角之时,作为边疆主事官员,见到了太多死人,不仅仅自己这边,蒙元那边也总在爆发。 “是啊,就怕从西方传来的那些我们见都没见过的疫病,如果处置不当,这里的几万人不知还能剩下几个。” 高山每每想到,就不寒而栗,同时懊恼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些。 他总想着这里地处热带,会有来自自然界的各种疾病,才想到了防止蚊虫之类的措施。 现在除了那些经常要钻林子的人,已经很少有人会感染疟疾了。 千防万防,他忘记了,人也是能够传染疾病的。 阿卜杜勒起初还很生气,这哪里是对待客人的礼仪。 可是当他听到瘟疫的时候,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听从高山的安排。 这个时代,哪里没有战争,有战争,就会有瘟疫爆发。 他至今忘不了,他家如今只剩他一根独苗,就是因为瘟疫。 高山只能安抚道,“我的朋友,还请谅解,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同时也是为了你好,还有不少我说你,你以后要防备这类事的发生。” 高山要求阿卜杜勒从今往后,从西方回来,要做好这类的预防,尤其是防止鼠患上,他就怕随船而来的还有一些令人讨厌的小家伙,就比如小强,也是一种病毒携带者。 可是想到这里,高山就一阵头大,他也没有那种技术手段。 只能想办法在这海上打造一处关口。 这不就是海关吗。 长久以来,自己都没把河畔城当成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政体般的存在,只想着将这里打造成未来的一个自由贸易港口,竟然没有将税收这么重要的事情拿出来说。 原本整个河畔城,甚至不久的将来,整个吕宋已至其南方的诸多群岛都将是自己的私产,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也就忘了要收税的事情。 但是未来可不仅仅是会有自己在这片区域进行商业活动,现在只有一个阿卜杜勒,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哦卜杜勒、呃卜杜勒会来到这里与自己展开贸易,如果还不收税,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要早早将章程制定出来,回头就要展开讨论会。 海关不仅仅可以征收关税,还可以将人和物进行过滤筛选,不想让他进来的就将之挡在国门之外。 可是人好挡,小动物怎么办呢? 这里大陆架落差平缓,要不填海造座小岛? 其实也不用多大,先期能够在岛上能建立一个中转仓库,以及一个海关办事处,然后在其周围多建栈桥码头就是了。 然后小岛唯一能通向陆地的就是一座严格把手的大桥,能承载大量货物以及人员运输的大桥。 到时候无论是谁,还是谁的货物,都要在上桥之前接受检查。 货物的运输也要想想办法,怎么才能防止夹带。 不过这样的岛选址可就难办了,因为它必然会受到海浪的冲击,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只能再造些防波堤。 真是麻烦。 高山挠了挠头皮,到时候在会议上一起讨论,不过这将是一个耗费巨大的工程,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其他行业的发展,总好过盲目让外来人进入。 同时建立海关除了关税,还有一个好处。 未来随着他们发展得越来越壮大,会有越来越多其他国家的商人慕名而来,他们带来的货品可不会像阿卜杜勒这样是河畔城急缺的,可以通过减免关税,甚至退税,引导各国商人将精力放在运送紧缺的资源上。 也可以鼓励本国商人走出去,将河畔城生产出来的各种产品带出去,不能让钱都给外国人赚了。 而且民间的贸易也会逐渐放开,总不能一直让海事科从事商业活动,总有一天要分离出来的。 海事科终将有一天要成长为海军部。 这时一名卫兵急急走来,将一封信递给高山,“郎君,尼拉城急报。” 第137章 海关的设想 这个人没救了,草草用一块破布包裹,就被带走,将被彻底焚烧。 检查工作也不敢放松,陆续又发现了十几个这样的人,同样的处理方式,惹来了这些人的恐慌,以为是要将他们献祭。 他们也不是没有活人献祭的传统,但是在遥远的异乡,要献祭给谁?怎么能不让他们害怕。 可是又不敢反抗,就这样被人带走,想清洗牲口一样将他们彻底清洗干净,然后被带到了一片临时营地,他们将在这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被派来看守他们的是和他们同样的肤色人种,才让他们心里稍稍安了些。 看着同族,姑且算是同族,看着他们精神样貌,似乎过得很好,有胆大的人就开始打听起消息,以及他们的未来。 昆仑奴仆从军们严格执行着军纪要求他们做的一切,只有个别同情心较大的只是安慰了一两句,让他们不要担心,会好的,然后也不敢多说。 其他人不理解高山为什么要这样,他这一番举动搞得人心惶惶的,只有赶来的贾似道才似有所悟,问道,“你可是担心有瘟疫?” 南宋自建立以来,就没少过瘟疫的爆发。 连年的征战,造成了大量人口的死亡,也慢慢积攒下了大量病毒,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流民,流民四处流动,将疫病带到了各地,将之传染开。 还好医疗条件虽然同样落后,但也比西方那些放血医生要强上很多,再加上南宋历代朝廷对此都是格外重视,提供的医药都是上好的,也没几个人敢在这中间做手脚,毕竟真要控制不住,做手脚的人自己也跑不掉。 在加上有效的阻断、保护以及奖惩机制,即便瘟疫频发,也没出现如黑死病那样大规模死人的现象。 瘟疫爆发第一步不是诊治,而是尽快切断传染源,这其中有不少不忍言之事。 同时还会重金招募很多人对感染瘟疫的尸体进行掩埋,很大程度上阻断了瘟疫的传播,唯一不够的是很少焚烧。 再就是异常严厉的奖惩制度,督促官吏们用心。 贾似道为官多年,也处置过不少这类的事情。 尤其是最近这么多年,蒙元灭金之后,也是他崭露头角之时,作为边疆主事官员,见到了太多死人,不仅仅自己这边,蒙元那边也总在爆发。 “是啊,就怕从西方传来的那些我们见都没见过的疫病,如果处置不当,这里的几万人不知还能剩下几个。” 高山每每想到,就不寒而栗,同时懊恼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些。 他总想着这里地处热带,会有来自自然界的各种疾病,才想到了防止蚊虫之类的措施。 现在除了那些经常要钻林子的人,已经很少有人会感染疟疾了。 千防万防,他忘记了,人也是能够传染疾病的。 阿卜杜勒起初还很生气,这哪里是对待客人的礼仪。 可是当他听到瘟疫的时候,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听从高山的安排。 这个时代,哪里没有战争,有战争,就会有瘟疫爆发。 他至今忘不了,他家如今只剩他一根独苗,就是因为瘟疫。 高山只能安抚道,“我的朋友,还请谅解,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同时也是为了你好,还有不少我说你,你以后要防备这类事的发生。” 高山要求阿卜杜勒从今往后,从西方回来,要做好这类的预防,尤其是防止鼠患上,他就怕随船而来的还有一些令人讨厌的小家伙,就比如小强,也是一种病毒携带者。 可是想到这里,高山就一阵头大,他也没有那种技术手段。 只能想办法在这海上打造一处关口。 这不就是海关吗。 长久以来,自己都没把河畔城当成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政体般的存在,只想着将这里打造成未来的一个自由贸易港口,竟然没有将税收这么重要的事情拿出来说。 原本整个河畔城,甚至不久的将来,整个吕宋已至其南方的诸多群岛都将是自己的私产,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也就忘了要收税的事情。 但是未来可不仅仅是会有自己在这片区域进行商业活动,现在只有一个阿卜杜勒,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哦卜杜勒、呃卜杜勒会来到这里与自己展开贸易,如果还不收税,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要早早将章程制定出来,回头就要展开讨论会。 海关不仅仅可以征收关税,还可以将人和物进行过滤筛选,不想让他进来的就将之挡在国门之外。 可是人好挡,小动物怎么办呢? 这里大陆架落差平缓,要不填海造座小岛? 其实也不用多大,先期能够在岛上能建立一个中转仓库,以及一个海关办事处,然后在其周围多建栈桥码头就是了。 然后小岛唯一能通向陆地的就是一座严格把手的大桥,能承载大量货物以及人员运输的大桥。 到时候无论是谁,还是谁的货物,都要在上桥之前接受检查。 货物的运输也要想想办法,怎么才能防止夹带。 不过这样的岛选址可就难办了,因为它必然会受到海浪的冲击,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只能再造些防波堤。 真是麻烦。 高山挠了挠头皮,到时候在会议上一起讨论,不过这将是一个耗费巨大的工程,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其他行业的发展,总好过盲目让外来人进入。 同时建立海关除了关税,还有一个好处。 未来随着他们发展得越来越壮大,会有越来越多其他国家的商人慕名而来,他们带来的货品可不会像阿卜杜勒这样是河畔城急缺的,可以通过减免关税,甚至退税,引导各国商人将精力放在运送紧缺的资源上。 也可以鼓励本国商人走出去,将河畔城生产出来的各种产品带出去,不能让钱都给外国人赚了。 而且民间的贸易也会逐渐放开,总不能一直让海事科从事商业活动,总有一天要分离出来的。 海事科终将有一天要成长为海军部。 这时一名卫兵急急走来,将一封信递给高山,“郎君,尼拉城急报。” 第138章 一刻都不能消停的南洋土人 接到尼拉城急报的高山,紧急召开了一次会议,就将贾义等人派去了尼拉城,随行的还有两千人。 摩逸国向尼拉城求援。 不知怎么的,摩逸国惹到了临近的渤泥国,被渤泥国发大军攻击,十几日之内,就丢了大半国土。 渤泥国可不是三屿国这样不入流的小国,是个像占城那样的正经王国,人口也是摩逸国的数倍,军队也不是乌合之众,因为靠近占城,全部是铁制武器,还有一定的披甲率,将领也能够穿戴镶着铁片的皮甲。 渤泥国只用了一万人,轻松将摩逸国大军全灭,在战斗中直接将摩逸国国主俘虏,严格意义上来说,摩逸国算是灭国了。 只有敢布带着少量人逃到了尼拉城,暂居在城中,寻求高山的帮助,其余大部分国民不是被俘成为奴隶,就是被杀,除了他这些人,还有一小部分逃到了山林里,不知所踪。 也不知道渤泥国人是怎么跨越那么远的距离袭击了摩逸国,这算得上是劳师远征了,按照他们的造船技术,顺风也要走上一个月。 而且还要经过苏禄国的国境,否则只能绕道。 渤泥国和摩逸国其实应该算得上是友好的关系,同为马来亚人种,也没有像三屿国人那样的扩张野心,而摩逸国在周边诸岛也有着较好的名声,唯一不好的也就是三屿人了,现在应该要算上苏禄人。 苏禄人能够出现在尼拉城以南地区,并一直在骚扰着尼拉城,本就让高山觉得奇怪。 苏禄国位于摩逸国西南、渤泥国以东并周边的一些群岛,同样是非常遥远。 难道这两个国家联合了? 没道理啊。 渤泥国和河畔城是有贸易往来的,之前也没听说他们有什么军事动作,太突然了。 苏禄国虽然没有与他们展开贸易,但是也没有交恶。 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 高山在请教过贾似道之后,也只能判断是渤泥国和苏禄国联合瓜分了摩逸国,一要人口财物,一要土地,很快,苏禄人应该就要登上并占领民都洛岛了。 而苏禄人的骚扰估计是得知摩逸人与自己友善,害怕会来援助,所以一直在牵制自己的人力,让自己分心。 感觉这一切就像是有预谋一般,好像是有人给他们出谋划策了。 摩逸国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送给苏禄人,这里有他们需要的摩逸水牛,虽说现在也积攒了近千头,貌似能够自己开始繁殖,但是,摩逸水牛一年就生一胎,想要满足耕作需要,要等到什么时候。 现在的河畔城开荒面积越来越大,每个月的耕地登记都在更新,耕牛的需求缺口依然很大。 又要扩军了,这次至少要再组建五个营,共计两千五百人。 新来的那些昆仑奴想要派上用场,还要养一养,养好之后又会有两个营听话的仆从军。 这已经是极限了,不足五万人的城市,要供养其将近五千人的军队,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了,这还要得益于他们不断从其他国家进口粮食等各种物资,还能支撑。 想要再扩军,就要想办法再去北方抢夺人口。 自从蒙元开展海禁政策开始,已经很难从北方抢到人口,他现在能有这么多人,还是在不断薅大宋的羊毛,每次在各地靠岸,都会去招募流民。 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毕竟还没有和大宋闹翻。 而赶去尼拉城贾义终究人少,只能紧守尼拉城并肃清周边,想要登陆民都洛岛,还是有些不足,但是不妨碍去找找看是否有苏禄人登陆的据点。 至于摩逸国,只能让他成为历史了,想帮也是有心无力。 只待新兵练成,就将登岛,去抢牛。 几十万头牛啊,可不能仅仅就成为了苏禄人口中的肉食,这些都是生产力。 如果能将这些牛全部据为己有,满足耕作的同时,还可以供应到铁矿那边。 铁矿那边还是在用人力运输,如果能够牛车的话,输送到尼拉城的矿石也能翻倍。 摩逸牛体格小,挽力自然比不过那些大型水牛,那就一头不行用两头,两头不行用三头,前提是要尽快将它们抢到手。 未来还要引入内河运输。 原本铁矿所在的那片山脉中有一条大河流出,只是因为探查错误,错以为以为河是流向大陆的另外一个方向,进入大海,却没想到所谓的大海只是一个很大的湖,而那湖水最终还是回从尼拉城这边流入大海,只因这个湖有点像新月,被叫做新月湖。 内河运输,汉人是行家啊,不说什么大运河,就说临安周围的水网,就承载了多少货物的运输。 内河船制造上也是经验丰富,各种大小船只都能打造,那种可以运载上万石的船也能造。 只是现在高山暂时抽不出多余的工匠来造内河船,在河畔城造船厂里,有十多艘海船的龙骨都已经铺设好,就是因为工匠不够,迟迟不能开工。 这些未来的内河船是要用来运送铁矿石的,必须要够坚固,不能随便扎个木筏子就敢下水的,万一倾覆了,矿石落入水中,将河道阻塞,想要疏通可是件麻烦事。 贾义一到达尼拉城,就派出了大量斥候,去找寻苏禄人的据点。 果然,经过大半个月的探查,在往南将近两百里的地方发现了苏禄人的踪迹,都是士兵,手中有武器,人数也不多,至多七八百人。 还在更远的海边发现了三处登陆的据点,留守的人并不多。 当即贾义就带上两百人出发,将剩下的人留下来守城,自己则是去追击那伙苏禄人,其中就包括那些被派来学习的。 贾义听从高山的安排,准备将他之前自己摸索出来的那套游击战术慢慢教给这些人,而这些苏禄人就会是很好的教材,这也是他为什么只带这么点人出来的原因。 经过一段时间的追击,遭遇战很快就在新月湖西南方向的岸边打响了。 贾义对着这些来学习的人嘿嘿一顿笑,很难想象他这么一个十分豪爽的人也会有这样邪邪的一面。 “一会都好好看,我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只有我打你的份,你连我的毛都摸不到。” 第138章 一刻都不能消停的南洋土人 接到尼拉城急报的高山,紧急召开了一次会议,就将贾义等人派去了尼拉城,随行的还有两千人。 摩逸国向尼拉城求援。 不知怎么的,摩逸国惹到了临近的渤泥国,被渤泥国发大军攻击,十几日之内,就丢了大半国土。 渤泥国可不是三屿国这样不入流的小国,是个像占城那样的正经王国,人口也是摩逸国的数倍,军队也不是乌合之众,因为靠近占城,全部是铁制武器,还有一定的披甲率,将领也能够穿戴镶着铁片的皮甲。 渤泥国只用了一万人,轻松将摩逸国大军全灭,在战斗中直接将摩逸国国主俘虏,严格意义上来说,摩逸国算是灭国了。 只有敢布带着少量人逃到了尼拉城,暂居在城中,寻求高山的帮助,其余大部分国民不是被俘成为奴隶,就是被杀,除了他这些人,还有一小部分逃到了山林里,不知所踪。 也不知道渤泥国人是怎么跨越那么远的距离袭击了摩逸国,这算得上是劳师远征了,按照他们的造船技术,顺风也要走上一个月。 而且还要经过苏禄国的国境,否则只能绕道。 渤泥国和摩逸国其实应该算得上是友好的关系,同为马来亚人种,也没有像三屿国人那样的扩张野心,而摩逸国在周边诸岛也有着较好的名声,唯一不好的也就是三屿人了,现在应该要算上苏禄人。 苏禄人能够出现在尼拉城以南地区,并一直在骚扰着尼拉城,本就让高山觉得奇怪。 苏禄国位于摩逸国西南、渤泥国以东并周边的一些群岛,同样是非常遥远。 难道这两个国家联合了? 没道理啊。 渤泥国和河畔城是有贸易往来的,之前也没听说他们有什么军事动作,太突然了。 苏禄国虽然没有与他们展开贸易,但是也没有交恶。 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 高山在请教过贾似道之后,也只能判断是渤泥国和苏禄国联合瓜分了摩逸国,一要人口财物,一要土地,很快,苏禄人应该就要登上并占领民都洛岛了。 而苏禄人的骚扰估计是得知摩逸人与自己友善,害怕会来援助,所以一直在牵制自己的人力,让自己分心。 感觉这一切就像是有预谋一般,好像是有人给他们出谋划策了。 摩逸国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送给苏禄人,这里有他们需要的摩逸水牛,虽说现在也积攒了近千头,貌似能够自己开始繁殖,但是,摩逸水牛一年就生一胎,想要满足耕作需要,要等到什么时候。 现在的河畔城开荒面积越来越大,每个月的耕地登记都在更新,耕牛的需求缺口依然很大。 又要扩军了,这次至少要再组建五个营,共计两千五百人。 新来的那些昆仑奴想要派上用场,还要养一养,养好之后又会有两个营听话的仆从军。 这已经是极限了,不足五万人的城市,要供养其将近五千人的军队,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了,这还要得益于他们不断从其他国家进口粮食等各种物资,还能支撑。 想要再扩军,就要想办法再去北方抢夺人口。 自从蒙元开展海禁政策开始,已经很难从北方抢到人口,他现在能有这么多人,还是在不断薅大宋的羊毛,每次在各地靠岸,都会去招募流民。 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毕竟还没有和大宋闹翻。 而赶去尼拉城贾义终究人少,只能紧守尼拉城并肃清周边,想要登陆民都洛岛,还是有些不足,但是不妨碍去找找看是否有苏禄人登陆的据点。 至于摩逸国,只能让他成为历史了,想帮也是有心无力。 只待新兵练成,就将登岛,去抢牛。 几十万头牛啊,可不能仅仅就成为了苏禄人口中的肉食,这些都是生产力。 如果能将这些牛全部据为己有,满足耕作的同时,还可以供应到铁矿那边。 铁矿那边还是在用人力运输,如果能够牛车的话,输送到尼拉城的矿石也能翻倍。 摩逸牛体格小,挽力自然比不过那些大型水牛,那就一头不行用两头,两头不行用三头,前提是要尽快将它们抢到手。 未来还要引入内河运输。 原本铁矿所在的那片山脉中有一条大河流出,只是因为探查错误,错以为以为河是流向大陆的另外一个方向,进入大海,却没想到所谓的大海只是一个很大的湖,而那湖水最终还是回从尼拉城这边流入大海,只因这个湖有点像新月,被叫做新月湖。 内河运输,汉人是行家啊,不说什么大运河,就说临安周围的水网,就承载了多少货物的运输。 内河船制造上也是经验丰富,各种大小船只都能打造,那种可以运载上万石的船也能造。 只是现在高山暂时抽不出多余的工匠来造内河船,在河畔城造船厂里,有十多艘海船的龙骨都已经铺设好,就是因为工匠不够,迟迟不能开工。 这些未来的内河船是要用来运送铁矿石的,必须要够坚固,不能随便扎个木筏子就敢下水的,万一倾覆了,矿石落入水中,将河道阻塞,想要疏通可是件麻烦事。 贾义一到达尼拉城,就派出了大量斥候,去找寻苏禄人的据点。 果然,经过大半个月的探查,在往南将近两百里的地方发现了苏禄人的踪迹,都是士兵,手中有武器,人数也不多,至多七八百人。 还在更远的海边发现了三处登陆的据点,留守的人并不多。 当即贾义就带上两百人出发,将剩下的人留下来守城,自己则是去追击那伙苏禄人,其中就包括那些被派来学习的。 贾义听从高山的安排,准备将他之前自己摸索出来的那套游击战术慢慢教给这些人,而这些苏禄人就会是很好的教材,这也是他为什么只带这么点人出来的原因。 经过一段时间的追击,遭遇战很快就在新月湖西南方向的岸边打响了。 贾义对着这些来学习的人嘿嘿一顿笑,很难想象他这么一个十分豪爽的人也会有这样邪邪的一面。 “一会都好好看,我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只有我打你的份,你连我的毛都摸不到。” 第139章 肖国华 贾义静静潜伏在灌木丛中,只等着沿着湖边前进的苏禄人慢慢靠近。 他身后只有不到五十人,除了十个是自己的亲兵,其他的全都是学习队中的军职最高的那些人,至少都是都头级别的。 至于其他人,也不知道被安排到哪去埋伏了。 肖国华蹲在贾义身后,作为本次学习队伍中军职最高的一个,他必须跟在贾义身边,最直接的学习贾义的指挥及战术。 其实他心里是有些别扭的,他都已经快三十了,让他跟着一个毛都长齐的人学习,怎么都不是滋味。 他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爬到了都头的位置,前段时间才被任命为副统领,其中的艰难他如何不知。 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少年,其实也不小了,十五的年纪,已有七分大人摸样,生得一双俊目,齿白唇红,眉飞入鬓,即便这里的日头太毒,也没能将他晒得太黑。 可就是眼前这个半大少年,却刚刚被晋升为步军统领,比他还要高一级。 据说等到河畔城再次扩军, 可能还要升。 说不嫉妒显得很虚伪, 谁叫人家有个好出身,可是现在连本事都要和别人学, 让他更不是滋味。 他对河畔城士兵的军容十分佩服,所有对于那所谓的队列训练极为上心,即便他们这些人,经过了这大半个月的训练, 也已经对这种练兵方式有所感悟。 可是始终不明白所谓的游击战是什么, 也不知道文相公是怎么被说动的,听这意思,就是自己能攻击到敌人,敌人无法攻击到自己。 敌人又不杀, 难道还站在那等着你打不还手?哪有这样的好事? 可是按照贾义的安排, 不就是趁敌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射几轮箭就跑吗? 等敌人追来了再埋伏好,伏击敌人。 可是伏击也只是射上几轮箭再跑, 又不冲杀,能有什么用? 即便是冲杀,他们这些人也做不到以一敌三。 难道要让他们这些军官做那以命换命的事情? 那还来这里学习个什么? 就说只射箭,不冲杀,他们拢共就带了这么些箭枝,要是他们人人都能百步穿杨,倒也不是不行。 肖国华无奈的笑了笑。 一直在观察敌人动向的贾义感觉到身后无声的笑,头也没回, 悄声问道, “你笑什么?” 又似有所感,也无声地笑了起来, 转头看着肖国华, 似是在说,不信他刚才说的话? 肖国华也不好真说出自己的疑虑, 只是默默地紧了紧手中的大弓。 他在宋军中也是有几分武力的, 使的不是常见的八斗弓, 而是制式一石五的弓, 勉强也能拉开二石的,但是也只是勉强。 贾义对着身后的人比划了个三, 意思是之前商量好的快速射出三箭。 随着贾义的手猛地放下,所有人从灌木丛中站起, 将手中的箭朝着湖边缓慢而又散乱的苏禄人队伍中射去。 与肖国华等人不同的是,贾义和亲卫们只来得及射出一箭,毕竟他们的克敌弓想要重新上弦,可比张弓搭箭的普通强弓要慢上一些,也就没有多费力气,只等他们射出最后一箭,也不看苏禄人到底有几人被射中,转身就朝着某一个方向跑去。 那个方向就是剩下人埋伏的地方,只等着苏禄人被引到埋伏中去。 而三轮箭下来, 付出了十几人伤亡的苏禄人在一阵惊慌过后,当即分出一些人追来。 追来的人不多, 只有百来人,应该是觉得足够对付贾义他们了。 却不想,追着追着就不见人影, 正准备返回,埋伏的人就是一通乱射。 这百来苏禄人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伏击自己,只能退回。 而贾义则是带着所有人追着又射了几轮, 就没有在追击,等苏禄人走了便开始快速打扫战场,将能用的东西带走,尤其是还能用的箭枝。 虽说这里离尼拉城不远,可是要等到他们回去补给之后再回来,又不知道苏禄人会跑到哪里去。 跑回去的苏禄人点了点人数,竟然少了一半人,想来苏禄人的头目应该要大发雷霆了。 “为什么刚才明明可以将那些人一口吃下,却放跑了他们?” 肖国华没见过这样的打法,刚才敌人只剩下不到五十人,就这样让他们轻易逃走。 明明只要追杀一会,就能将敌人全部杀死,那样可以更多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如果刚才冲出来的话, 不说我们会不会有人因此受伤,也无法保证能将他们全部留下,那样的话敌人就知道了我们的底细。” 贾义一边缓缓解释, 一边从一具尸体上拔下弩箭,在敌人的身上擦了擦,重新装回自己的箭壶中。 这具尸体可能是一名小军官,身上穿着的竟是镶着一块护心镜的皮甲。 贾义见战场打扫的差不多了,招呼众人快速撤离,继续对肖国华说:“三郎说过,在最终决战之前,最好不要让敌人看到自己的底细,如果连我们人都没让敌人发现就更好了,人对未知永远充满恐惧,恐惧会让敌人慌乱、无措,会让敌人在不知不觉中犯错,同时逃回去的敌人只会告诉自己的同伴他们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攻击,却不能说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这样恐惧就会蔓延,我们只需要等待,等敌人露出破绽。” “若是敌人紧守本阵,不再对我们的袭扰做出反应呢?” “那就不断袭扰,白天不行就深夜,深夜不行就黎明,总之,要让敌人时刻感受到来自我们的恐惧而毫无办法。” “如果他们紧追不放呢?” “那我们就带着他们在这里绕圈子,只要主动权始终在我们手中,敌人只会疲于奔命,等到敌人疲惫不堪的时候,我们再给他们来一下子。” 肖国华越来越有兴趣,他想起了自己曾在某本兵书残卷中看到过,有一篇说过游军,与这个有异曲同工之处。 游军之行,乍动乍静,避实击虚,视羸挠盛,结阵趋地,断绕四径。 也就是采用出没无常、避实击虚、声东击西、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的游击战法,使敌军顾此失彼、腹背受击、疲于奔命 肖国华又问,“如果敌人不管不顾,只顾逃命呢?” “追着后面打他们。”贾义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我也没能完全参透,不过我却用此法将三屿人搞得异常难受,最终被灭。” 灭国? 肖国华还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有了将一国覆灭的功绩。 即便这只是南洋的一个不知名的土人小国。 第139章 肖国华 贾义静静潜伏在灌木丛中,只等着沿着湖边前进的苏禄人慢慢靠近。 他身后只有不到五十人,除了十个是自己的亲兵,其他的全都是学习队中的军职最高的那些人,至少都是都头级别的。 至于其他人,也不知道被安排到哪去埋伏了。 肖国华蹲在贾义身后,作为本次学习队伍中军职最高的一个,他必须跟在贾义身边,最直接的学习贾义的指挥及战术。 其实他心里是有些别扭的,他都已经快三十了,让他跟着一个毛都长齐的人学习,怎么都不是滋味。 他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爬到了都头的位置,前段时间才被任命为副统领,其中的艰难他如何不知。 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少年,其实也不小了,十五的年纪,已有七分大人摸样,生得一双俊目,齿白唇红,眉飞入鬓,即便这里的日头太毒,也没能将他晒得太黑。 可就是眼前这个半大少年,却刚刚被晋升为步军统领,比他还要高一级。 据说等到河畔城再次扩军, 可能还要升。 说不嫉妒显得很虚伪, 谁叫人家有个好出身,可是现在连本事都要和别人学, 让他更不是滋味。 他对河畔城士兵的军容十分佩服,所有对于那所谓的队列训练极为上心,即便他们这些人,经过了这大半个月的训练, 也已经对这种练兵方式有所感悟。 可是始终不明白所谓的游击战是什么, 也不知道文相公是怎么被说动的,听这意思,就是自己能攻击到敌人,敌人无法攻击到自己。 敌人又不杀, 难道还站在那等着你打不还手?哪有这样的好事? 可是按照贾义的安排, 不就是趁敌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射几轮箭就跑吗? 等敌人追来了再埋伏好,伏击敌人。 可是伏击也只是射上几轮箭再跑, 又不冲杀,能有什么用? 即便是冲杀,他们这些人也做不到以一敌三。 难道要让他们这些军官做那以命换命的事情? 那还来这里学习个什么? 就说只射箭,不冲杀,他们拢共就带了这么些箭枝,要是他们人人都能百步穿杨,倒也不是不行。 肖国华无奈的笑了笑。 一直在观察敌人动向的贾义感觉到身后无声的笑,头也没回, 悄声问道, “你笑什么?” 又似有所感,也无声地笑了起来, 转头看着肖国华, 似是在说,不信他刚才说的话? 肖国华也不好真说出自己的疑虑, 只是默默地紧了紧手中的大弓。 他在宋军中也是有几分武力的, 使的不是常见的八斗弓, 而是制式一石五的弓, 勉强也能拉开二石的,但是也只是勉强。 贾义对着身后的人比划了个三, 意思是之前商量好的快速射出三箭。 随着贾义的手猛地放下,所有人从灌木丛中站起, 将手中的箭朝着湖边缓慢而又散乱的苏禄人队伍中射去。 与肖国华等人不同的是,贾义和亲卫们只来得及射出一箭,毕竟他们的克敌弓想要重新上弦,可比张弓搭箭的普通强弓要慢上一些,也就没有多费力气,只等他们射出最后一箭,也不看苏禄人到底有几人被射中,转身就朝着某一个方向跑去。 那个方向就是剩下人埋伏的地方,只等着苏禄人被引到埋伏中去。 而三轮箭下来, 付出了十几人伤亡的苏禄人在一阵惊慌过后,当即分出一些人追来。 追来的人不多, 只有百来人,应该是觉得足够对付贾义他们了。 却不想,追着追着就不见人影, 正准备返回,埋伏的人就是一通乱射。 这百来苏禄人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伏击自己,只能退回。 而贾义则是带着所有人追着又射了几轮, 就没有在追击,等苏禄人走了便开始快速打扫战场,将能用的东西带走,尤其是还能用的箭枝。 虽说这里离尼拉城不远,可是要等到他们回去补给之后再回来,又不知道苏禄人会跑到哪里去。 跑回去的苏禄人点了点人数,竟然少了一半人,想来苏禄人的头目应该要大发雷霆了。 “为什么刚才明明可以将那些人一口吃下,却放跑了他们?” 肖国华没见过这样的打法,刚才敌人只剩下不到五十人,就这样让他们轻易逃走。 明明只要追杀一会,就能将敌人全部杀死,那样可以更多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如果刚才冲出来的话, 不说我们会不会有人因此受伤,也无法保证能将他们全部留下,那样的话敌人就知道了我们的底细。” 贾义一边缓缓解释, 一边从一具尸体上拔下弩箭,在敌人的身上擦了擦,重新装回自己的箭壶中。 这具尸体可能是一名小军官,身上穿着的竟是镶着一块护心镜的皮甲。 贾义见战场打扫的差不多了,招呼众人快速撤离,继续对肖国华说:“三郎说过,在最终决战之前,最好不要让敌人看到自己的底细,如果连我们人都没让敌人发现就更好了,人对未知永远充满恐惧,恐惧会让敌人慌乱、无措,会让敌人在不知不觉中犯错,同时逃回去的敌人只会告诉自己的同伴他们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攻击,却不能说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这样恐惧就会蔓延,我们只需要等待,等敌人露出破绽。” “若是敌人紧守本阵,不再对我们的袭扰做出反应呢?” “那就不断袭扰,白天不行就深夜,深夜不行就黎明,总之,要让敌人时刻感受到来自我们的恐惧而毫无办法。” “如果他们紧追不放呢?” “那我们就带着他们在这里绕圈子,只要主动权始终在我们手中,敌人只会疲于奔命,等到敌人疲惫不堪的时候,我们再给他们来一下子。” 肖国华越来越有兴趣,他想起了自己曾在某本兵书残卷中看到过,有一篇说过游军,与这个有异曲同工之处。 游军之行,乍动乍静,避实击虚,视羸挠盛,结阵趋地,断绕四径。 也就是采用出没无常、避实击虚、声东击西、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的游击战法,使敌军顾此失彼、腹背受击、疲于奔命 肖国华又问,“如果敌人不管不顾,只顾逃命呢?” “追着后面打他们。”贾义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我也没能完全参透,不过我却用此法将三屿人搞得异常难受,最终被灭。” 灭国? 肖国华还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有了将一国覆灭的功绩。 即便这只是南洋的一个不知名的土人小国。 第140章 据点 肖国华还在细细体悟那些话,结合自己曾经读过的兵书,领悟着其中的奥妙。 之后的战斗,肖国华没有再发出任何质疑,只是认真地观察着贾义的指挥,从白天到子夜,再到黎明,又从湖畔到山林,还有平原之上,无论是敌人再次派人追击,或是聚集起来警戒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袭击,亦或是最终顶不住落荒而逃,他将贾义的每个细节牢牢记住心底。 他有预感,之所以文相公让自己来学习,不仅仅是看中了这里练兵的能力,或许正是被那高山以此说动了文相公。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文相公要自己带人去蒙元人的后方搅风搅雨? 如今朝廷艰难,维持现有的局势已经是很困难了,这还是有了来自河畔城的支持。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虽然都是汉人,却已经不再以宋人自居了,处处只说咱们河畔城。 可要去蒙元后方闹起乱子,仅靠他们这点人是没有任何效果的,蒙元人只需要调集大军,逐渐将他们合围,逐步将他们围剿, 最终也将插翅难飞。 而他们这些人都是带兵的军官, 这是要遍地开花的节奏,这得要用到多少人力物力, 前线不要了? 亦或是? 他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想法,难道? 难道文相公觉得几地可能守不下去? 难怪在他们临行前,文相公一直在收集广南各地的详细情报、舆图,怕是要他们回去之后训练一些人, 将来在广南做些什么, 甚至还能去到江南路、荆湖路,甚至去两浙路。 大宋真的就艰难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肖国华有些黯然。 反倒是这里,一片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象,令人心生羡慕。 如果高郎君能够去的话, 大宋会不会还有救? 剩下的他就不敢再想了。 他赶紧收起这份不该有的心思, 大不了今后为大宋尽忠便是。 哎。 他叹息一声,坚定地跟在贾义身后,只想多领悟些, 在熟练一些,未来也能再顺利些。 眼下只消将眼前最后一处据点拔除,来自苏禄人的麻烦就算是暂时解决了。 说是据点,其实已经算是一个小村寨了,苏禄人不但派来了士兵,还将他们的家人也一并送了过来。 那些被派出去袭扰他们的军队原本是想绕过尼拉城去北方,想要查查在尼拉城之后还有什么。 他们的方向必然会遇到从铁矿区下来的矿石运送队,还好被他们发现了, 否则就麻烦了。 这队苏禄人被贾义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袭扰、退走、再袭扰下终于崩溃, 只剩下百来人逃回。 贾义一路追着,也不彻底将他们剿灭, 只剩跟着。 在苏禄人要坚持不下去想要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就射上一通,将苏禄人赶着、逼着只能继续逃。 也不是没有快要被逼疯的苏禄人想要跪地投降, 可是胃口更大, 想要更加稳妥点的贾义总是第一时候将弓弩对准了这些请降的苏禄人, 然后重新踏上逃亡之路。 几个据点必须要清除, 赶着他们逃到一个据点,他就开始骚扰, 将据点搞得人心惶惶。 然后据点里的人又逃向下一个据点,贾义再故技重施。 这样就简简单单地将两个据点拔除, 只剩下最后这个,也是最大的一个。 当时肖国华奇怪,这样不是将敌人聚在一起,人数反而更多了,岂不是更加难拿下。 贾义却说,要的就是这样。 小村寨里是有不少人,加上其他据点的人之后,两三千人是有的,却主要是老弱妇孺。 老弱妇孺是更容易被恐惧支配的, 而贾义要做的就是用袭扰将这些被一路惊恐逃来这里的苏禄人的恐惧再次放大,进而让恐惧在这个小村寨中蔓延。 肖国华觉得贾义就像个从幽冥而来的恶鬼般, 将敌驻我扰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几天,他们这些人不是在睡觉修整,就是在袭扰的路上。 村寨沿河而建, 近乎三面环水,看上去是一处天然的利于防守之地,此刻却成了绝地。 白天, 贾义让人攻击周围劳作的苏禄人,让他们只能派人出来想要驱赶,却不知道敌人在哪。 等到他们赶到疲惫,又是一阵箭雨。 几个来回之后,人就不敢出来了。 可是这些人总要吃饭,之前采摘的果子、猎杀的猎物,消耗得差不多了,最后跑到河边打渔,也不过是延缓粮食的耗尽。 贾义连河边打渔也不让,只要有人敢出来,一定会带着几具尸体回去。 小村寨中的人快被逼疯了,近乎发泄般, 将所有的士兵和青壮全部派出,想要将这周围方圆十里的地方扫荡了一遍。 就在他们扫荡周围的时候,贾义又带着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绕了个大圈, 悄悄地潜伏到了小村寨外。 借助这及膝高的草丛的掩护, 在苏禄士兵走远之后,用火箭将小村寨里点燃。 也不指望能造成多大损伤,旁边就是水。 可是草木建造的房屋借着海风轻易就被烧着一大片,浓烟滚滚。 那些走远的士兵和青壮拼了命的往回赶,而贾义再次带着人偷偷摸摸地离开。 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在苏禄人的必经之路上打上一波埋伏,射杀了十几人之后就远遁而去。 还没完,等到大火被扑灭之后,小村寨不说一片废墟,也没了几座完整的房屋。 就在他们还在想着怎么重建的时候,当夜又摸黑返回,就在村外朝里面放冷箭。 只要村中有了大动静,他们就跑。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又放起了冷箭,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火箭。 折腾得苏禄人最后只能一夜未睡,就是防备着偷袭。 等到苏禄人以为敌人已经走了,天刚刚亮的时候,也是苏禄人最疲惫的时候,冷箭再次降临到他们头上。 三天了,肖国华也觉得有些累了,若不是主动权在他们手上,可以选择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攻击,估计早和眼前那村寨中的苏禄人一样了。 不过总算得到了贾义的最终命令,今天就要彻底解决掉这个村寨,因为他已经从尼拉城调来了一千正兵,接下来将是正面对决。 或者说是来收场的。 第140章 据点 肖国华还在细细体悟那些话,结合自己曾经读过的兵书,领悟着其中的奥妙。 之后的战斗,肖国华没有再发出任何质疑,只是认真地观察着贾义的指挥,从白天到子夜,再到黎明,又从湖畔到山林,还有平原之上,无论是敌人再次派人追击,或是聚集起来警戒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袭击,亦或是最终顶不住落荒而逃,他将贾义的每个细节牢牢记住心底。 他有预感,之所以文相公让自己来学习,不仅仅是看中了这里练兵的能力,或许正是被那高山以此说动了文相公。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文相公要自己带人去蒙元人的后方搅风搅雨? 如今朝廷艰难,维持现有的局势已经是很困难了,这还是有了来自河畔城的支持。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虽然都是汉人,却已经不再以宋人自居了,处处只说咱们河畔城。 可要去蒙元后方闹起乱子,仅靠他们这点人是没有任何效果的,蒙元人只需要调集大军,逐渐将他们合围,逐步将他们围剿, 最终也将插翅难飞。 而他们这些人都是带兵的军官, 这是要遍地开花的节奏,这得要用到多少人力物力, 前线不要了? 亦或是? 他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想法,难道? 难道文相公觉得几地可能守不下去? 难怪在他们临行前,文相公一直在收集广南各地的详细情报、舆图,怕是要他们回去之后训练一些人, 将来在广南做些什么, 甚至还能去到江南路、荆湖路,甚至去两浙路。 大宋真的就艰难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肖国华有些黯然。 反倒是这里,一片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象,令人心生羡慕。 如果高郎君能够去的话, 大宋会不会还有救? 剩下的他就不敢再想了。 他赶紧收起这份不该有的心思, 大不了今后为大宋尽忠便是。 哎。 他叹息一声,坚定地跟在贾义身后,只想多领悟些, 在熟练一些,未来也能再顺利些。 眼下只消将眼前最后一处据点拔除,来自苏禄人的麻烦就算是暂时解决了。 说是据点,其实已经算是一个小村寨了,苏禄人不但派来了士兵,还将他们的家人也一并送了过来。 那些被派出去袭扰他们的军队原本是想绕过尼拉城去北方,想要查查在尼拉城之后还有什么。 他们的方向必然会遇到从铁矿区下来的矿石运送队,还好被他们发现了, 否则就麻烦了。 这队苏禄人被贾义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袭扰、退走、再袭扰下终于崩溃, 只剩下百来人逃回。 贾义一路追着,也不彻底将他们剿灭, 只剩跟着。 在苏禄人要坚持不下去想要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就射上一通,将苏禄人赶着、逼着只能继续逃。 也不是没有快要被逼疯的苏禄人想要跪地投降, 可是胃口更大, 想要更加稳妥点的贾义总是第一时候将弓弩对准了这些请降的苏禄人, 然后重新踏上逃亡之路。 几个据点必须要清除, 赶着他们逃到一个据点,他就开始骚扰, 将据点搞得人心惶惶。 然后据点里的人又逃向下一个据点,贾义再故技重施。 这样就简简单单地将两个据点拔除, 只剩下最后这个,也是最大的一个。 当时肖国华奇怪,这样不是将敌人聚在一起,人数反而更多了,岂不是更加难拿下。 贾义却说,要的就是这样。 小村寨里是有不少人,加上其他据点的人之后,两三千人是有的,却主要是老弱妇孺。 老弱妇孺是更容易被恐惧支配的, 而贾义要做的就是用袭扰将这些被一路惊恐逃来这里的苏禄人的恐惧再次放大,进而让恐惧在这个小村寨中蔓延。 肖国华觉得贾义就像个从幽冥而来的恶鬼般, 将敌驻我扰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几天,他们这些人不是在睡觉修整,就是在袭扰的路上。 村寨沿河而建, 近乎三面环水,看上去是一处天然的利于防守之地,此刻却成了绝地。 白天, 贾义让人攻击周围劳作的苏禄人,让他们只能派人出来想要驱赶,却不知道敌人在哪。 等到他们赶到疲惫,又是一阵箭雨。 几个来回之后,人就不敢出来了。 可是这些人总要吃饭,之前采摘的果子、猎杀的猎物,消耗得差不多了,最后跑到河边打渔,也不过是延缓粮食的耗尽。 贾义连河边打渔也不让,只要有人敢出来,一定会带着几具尸体回去。 小村寨中的人快被逼疯了,近乎发泄般, 将所有的士兵和青壮全部派出,想要将这周围方圆十里的地方扫荡了一遍。 就在他们扫荡周围的时候,贾义又带着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绕了个大圈, 悄悄地潜伏到了小村寨外。 借助这及膝高的草丛的掩护, 在苏禄士兵走远之后,用火箭将小村寨里点燃。 也不指望能造成多大损伤,旁边就是水。 可是草木建造的房屋借着海风轻易就被烧着一大片,浓烟滚滚。 那些走远的士兵和青壮拼了命的往回赶,而贾义再次带着人偷偷摸摸地离开。 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在苏禄人的必经之路上打上一波埋伏,射杀了十几人之后就远遁而去。 还没完,等到大火被扑灭之后,小村寨不说一片废墟,也没了几座完整的房屋。 就在他们还在想着怎么重建的时候,当夜又摸黑返回,就在村外朝里面放冷箭。 只要村中有了大动静,他们就跑。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又放起了冷箭,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火箭。 折腾得苏禄人最后只能一夜未睡,就是防备着偷袭。 等到苏禄人以为敌人已经走了,天刚刚亮的时候,也是苏禄人最疲惫的时候,冷箭再次降临到他们头上。 三天了,肖国华也觉得有些累了,若不是主动权在他们手上,可以选择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攻击,估计早和眼前那村寨中的苏禄人一样了。 不过总算得到了贾义的最终命令,今天就要彻底解决掉这个村寨,因为他已经从尼拉城调来了一千正兵,接下来将是正面对决。 或者说是来收场的。 第141章 种痘 “为什么不追?” 肖国华看着海面上匆匆逃走的苏禄人,好奇为什么不追击,而是放任他们逃走。 进攻异常顺利,还没开始冲锋,苏禄人惟恐落后,就怕跑得慢了会被追上。 之前他们想投降,对方没有理会,有人想趁夜偷偷溜走,最后只剩尸体被冲上海滩,弄得他们以为对方是想将自己赶尽杀绝。 “肖统领,想没想过去对岸闹上一场?” 肖国华当即也明白过来,贾义是故意将那些人放走。 他没想到贾义的心这般大,想要渡过这海峡,到对面去再闹一场。 “可是对面人生地不熟的,又不像此地,离后方近,可以得到支援补给,贸然过去,恐怕会无功而返。” 肖国华将他的担忧说了出来,能不能取得战绩另说,他更怕过去之后反而会深陷重围。 他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可贾义也听出了话中的意思。 “谁说我们没支援,对面是哪?摩逸岛。” 虽说摩逸被苏禄人占领了,国民大多数被抓走,可还有不少藏起来的人, 这些人是他们的天然盟友, 至于补给,只需要定期有一艘大船从尼拉城来回运输, 完全可以支撑起他们的消耗。 而且,尼拉城里还有不少摩逸人,可以成为他们的向导,那样就能知道哪里可以潜藏, 哪里的地形可以利用, 哪里可能会有敌人聚集,完全有可能、有条件完成接下来的设想。 肖国华不是蠢人,渐渐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又由此联想到了,在蒙元人占领的土地上, 仍有不少心怀大宋的汉人, 是不是到时候也能为自己提供帮助。 “这事要不是和你家郎君汇报一下。”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他们可以自作主张的,还是要上报,得到批准才好行事。 “无须担心, 在我们出发前,三郎就给了我便宜行事之权,如果有必要时,我可以做主,跨过海峡,我们只带上两三百人过去,后方也不用担心,而且一直有军报传回河畔城的。” 虽说他身份特殊, 但是也不会真蠢到不向河畔城那边进行汇报这段时间的情况。 早在得到摩逸国的消息的时候, 高山就将贾义叫到身边,给他做了大方向的规划, 言明了后方稳定的重要性。 摩逸岛的丢失, 算是在后方少了一个缓冲区,将尼拉城周边直接置于那些可能对自己这边不友好的势力的威胁之下, 完全有必要重新制造出一片新的缓冲区来, 就算不能立时将摩逸岛夺回, 也要让之成为一片泥潭, 让敌人抽不开身,也就无法威胁到尼拉城。 万一真能将摩逸岛夺回呢, 不说岛上还算丰富的资源,也可以将之作为一个跳板, 未来将手伸向苏禄国、渤泥国的跳板,进而逐步延伸想三佛齐、麻六甲,甚至爪哇,如果能将那里纳入自己的影响力之下,整个南洋就将成为自己的内海。 又或者继续向南,那边还有一个不弱于吕宋的棉兰岛,以及无数大大小小的群岛。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高山都是不愿与蒙元人直接面对面的,至少在他第二次远征东瀛失败之前, 至少在他的妻子病逝之前,至少在的他继承人早逝之前, 至少在他被这些悲剧刺激得酗酒、无节制地暴饮暴食之前,至少在他因此而引起的疾病和他的一些政令遭受失败的挫折同时将他折磨得痛苦不堪之前。 也许是高山想得过于悲观了,但不得不说, 来自这个蒙元的开创者的压力太大了,让他只想暂时苟着。 他不是一个天然就能成就大事的人,只是一直被历史的车轮推着向前跑, 不跑的话只会被无情地碾碎,从最开始逃难行乞时的自己求生,到后来带着一帮人求生,也许还有未来的带领华夏文明求生。 不过他还年轻,即便再等上个十年,他也才不到三十,完全等得起。 而且原本的历史进程加快了那么多,说不定不需要等上那么长的时间呢。 他只需要静静等待时机,默默发展,积累财富、人口,让自己的实力稳步增涨,一旦那天真的来临, 实力不够的话也只能看着别人收取好处,自己连汤都喝不上,那样还不如永远在这里苟下去。 他现在连一支万人的队伍都拉不出来,多想那么多也无益。 一直接收到尼拉城军报的高山,在得知贾义即将将苏禄人彻底赶下海的时候,就派出了一艘船,船上载着由燕七带领的五十人掷弹手,被派来支援贾义,以及通知贾义可以登陆摩逸岛的命令。 “看,我就说不用担心。” 贾义晃了晃手中的信,接下来他准备在这南洋大闹一场了。 而这艘船则是要继续南下,去探索南方那些群岛,想要看看苏禄人的触手是否真的已经伸向那里,万一那边有了苏禄人,就需要早做防范。 也不需要和敌人作战,只需要将情报搞到手就行,顺便将南方的地图绘制出来。 而高山此时正在观察眼前这个土人的精神状态。 十天前他终于在水牛身上找到了牛痘的病灶,他还以为牛痘只在奶牛身上才会有,总算没有大失所望。 他也是从当初那场虚惊中反应过来,虽然不是所有的传染病他都能防范,但是此时的另一种绝症还是能够防范的,天花。 天花病对于这里的宋人来说并不陌生,对于种痘这种事,一些医者也有所耳闻。 早在先唐,神医孙思邈就已经开始用取自天花口疮中的脓液敷着在皮肤上来预防天花,到了宋朝,宋真宗时期,关于人痘接种的记录也多了起来,证明这的确是一种可行的思路,以至于到了明朝时期,人痘接种法逐渐流行起来。 可是这种方法却是极其危险的,只知道这种方法有可能可以预防天花,可是更有可能让人直接感染天花。 为此,高山特意在牛群中找起患有牛痘的牛来。 然后让人直接在人身上接种实验,甚至为了打消其他人的顾虑,想要亲自在自己身上实验。 可所有人都不同意,认为这是一种极其冒险的事情,就算在书中找到了接种人痘的记录,可书中也说了,此法也有机会使健康的人直接感染,这让大家纷纷反对,最后只能在土人俘虏身上做起实验。 尽管高山知道绝对没事,可是众人仍然不抱希望认为这是可以完全成功的事情。 第141章 种痘 “为什么不追?” 肖国华看着海面上匆匆逃走的苏禄人,好奇为什么不追击,而是放任他们逃走。 进攻异常顺利,还没开始冲锋,苏禄人惟恐落后,就怕跑得慢了会被追上。 之前他们想投降,对方没有理会,有人想趁夜偷偷溜走,最后只剩尸体被冲上海滩,弄得他们以为对方是想将自己赶尽杀绝。 “肖统领,想没想过去对岸闹上一场?” 肖国华当即也明白过来,贾义是故意将那些人放走。 他没想到贾义的心这般大,想要渡过这海峡,到对面去再闹一场。 “可是对面人生地不熟的,又不像此地,离后方近,可以得到支援补给,贸然过去,恐怕会无功而返。” 肖国华将他的担忧说了出来,能不能取得战绩另说,他更怕过去之后反而会深陷重围。 他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可贾义也听出了话中的意思。 “谁说我们没支援,对面是哪?摩逸岛。” 虽说摩逸被苏禄人占领了,国民大多数被抓走,可还有不少藏起来的人, 这些人是他们的天然盟友, 至于补给,只需要定期有一艘大船从尼拉城来回运输, 完全可以支撑起他们的消耗。 而且,尼拉城里还有不少摩逸人,可以成为他们的向导,那样就能知道哪里可以潜藏, 哪里的地形可以利用, 哪里可能会有敌人聚集,完全有可能、有条件完成接下来的设想。 肖国华不是蠢人,渐渐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又由此联想到了,在蒙元人占领的土地上, 仍有不少心怀大宋的汉人, 是不是到时候也能为自己提供帮助。 “这事要不是和你家郎君汇报一下。”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他们可以自作主张的,还是要上报,得到批准才好行事。 “无须担心, 在我们出发前,三郎就给了我便宜行事之权,如果有必要时,我可以做主,跨过海峡,我们只带上两三百人过去,后方也不用担心,而且一直有军报传回河畔城的。” 虽说他身份特殊, 但是也不会真蠢到不向河畔城那边进行汇报这段时间的情况。 早在得到摩逸国的消息的时候, 高山就将贾义叫到身边,给他做了大方向的规划, 言明了后方稳定的重要性。 摩逸岛的丢失, 算是在后方少了一个缓冲区,将尼拉城周边直接置于那些可能对自己这边不友好的势力的威胁之下, 完全有必要重新制造出一片新的缓冲区来, 就算不能立时将摩逸岛夺回, 也要让之成为一片泥潭, 让敌人抽不开身,也就无法威胁到尼拉城。 万一真能将摩逸岛夺回呢, 不说岛上还算丰富的资源,也可以将之作为一个跳板, 未来将手伸向苏禄国、渤泥国的跳板,进而逐步延伸想三佛齐、麻六甲,甚至爪哇,如果能将那里纳入自己的影响力之下,整个南洋就将成为自己的内海。 又或者继续向南,那边还有一个不弱于吕宋的棉兰岛,以及无数大大小小的群岛。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高山都是不愿与蒙元人直接面对面的,至少在他第二次远征东瀛失败之前, 至少在他的妻子病逝之前,至少在的他继承人早逝之前, 至少在他被这些悲剧刺激得酗酒、无节制地暴饮暴食之前,至少在他因此而引起的疾病和他的一些政令遭受失败的挫折同时将他折磨得痛苦不堪之前。 也许是高山想得过于悲观了,但不得不说, 来自这个蒙元的开创者的压力太大了,让他只想暂时苟着。 他不是一个天然就能成就大事的人,只是一直被历史的车轮推着向前跑, 不跑的话只会被无情地碾碎,从最开始逃难行乞时的自己求生,到后来带着一帮人求生,也许还有未来的带领华夏文明求生。 不过他还年轻,即便再等上个十年,他也才不到三十,完全等得起。 而且原本的历史进程加快了那么多,说不定不需要等上那么长的时间呢。 他只需要静静等待时机,默默发展,积累财富、人口,让自己的实力稳步增涨,一旦那天真的来临, 实力不够的话也只能看着别人收取好处,自己连汤都喝不上,那样还不如永远在这里苟下去。 他现在连一支万人的队伍都拉不出来,多想那么多也无益。 一直接收到尼拉城军报的高山,在得知贾义即将将苏禄人彻底赶下海的时候,就派出了一艘船,船上载着由燕七带领的五十人掷弹手,被派来支援贾义,以及通知贾义可以登陆摩逸岛的命令。 “看,我就说不用担心。” 贾义晃了晃手中的信,接下来他准备在这南洋大闹一场了。 而这艘船则是要继续南下,去探索南方那些群岛,想要看看苏禄人的触手是否真的已经伸向那里,万一那边有了苏禄人,就需要早做防范。 也不需要和敌人作战,只需要将情报搞到手就行,顺便将南方的地图绘制出来。 而高山此时正在观察眼前这个土人的精神状态。 十天前他终于在水牛身上找到了牛痘的病灶,他还以为牛痘只在奶牛身上才会有,总算没有大失所望。 他也是从当初那场虚惊中反应过来,虽然不是所有的传染病他都能防范,但是此时的另一种绝症还是能够防范的,天花。 天花病对于这里的宋人来说并不陌生,对于种痘这种事,一些医者也有所耳闻。 早在先唐,神医孙思邈就已经开始用取自天花口疮中的脓液敷着在皮肤上来预防天花,到了宋朝,宋真宗时期,关于人痘接种的记录也多了起来,证明这的确是一种可行的思路,以至于到了明朝时期,人痘接种法逐渐流行起来。 可是这种方法却是极其危险的,只知道这种方法有可能可以预防天花,可是更有可能让人直接感染天花。 为此,高山特意在牛群中找起患有牛痘的牛来。 然后让人直接在人身上接种实验,甚至为了打消其他人的顾虑,想要亲自在自己身上实验。 可所有人都不同意,认为这是一种极其冒险的事情,就算在书中找到了接种人痘的记录,可书中也说了,此法也有机会使健康的人直接感染,这让大家纷纷反对,最后只能在土人俘虏身上做起实验。 尽管高山知道绝对没事,可是众人仍然不抱希望认为这是可以完全成功的事情。 第142章 文显 眼前土人的精神不是很好,高热、疲惫,伴随着在接种位置有典型的丘疹,变成水疱脓疱,等这些天花的症状出现,众人以为这就是天花,闹得人心不安,尤其是那些天天接触牛群的人,只以为自己也将患上这种绝症。 可是经过观察发现,这些症状并没有扩散,高山知道这些土人已经开始自愈了。 总共在十个土人身上进行了接种,多数人已经开始退热,只有几个体质稍微弱一点的还没度过初期症状,但是从那丘疹处已经开始结痂可知,应该快了,只需再等上几日。 其他人防贼一样的防着这些土人,不允许他们走出单独为他们准备的这间远离城市的小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有人持弩盯着,只有要人胆敢擅自走出,将被无情射杀。 不过这却是个好消息,只等这些土人彻底好了之后,他要第一个接种,想来土人这么多天才开始好转可能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 “这段时间要好吃好喝供给他们。” 高山要求好好照顾这些土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院子不大,也不奢华, 只有三进。 家中没什么人, 只有贾蕙和小翠,再就是几个土人女佣。 和贾蕙打了声招呼, 也没有停留,径直走到东北角,那里有个小门,直通旁边的院子, 那是当初建造时同时也给贾义造了一处同样的院子, 只一墙之隔,为了方便两边往来,特意开了个小门。 贾义常年不在家中,这个院子便成了贾似道隐居的地方。 现在的河畔城最多的估计就是七里香, 这种小乔木充斥着城中每一处能够种植的土地, 家家户户都被这种能够开出散发着浓烈芳香白花的植物,自从七里香在这里扎根之后,城内的蚊虫极少。 而只要城市扩张到哪, 七里香就被种植到哪,到处都被这种白花给点缀着。 有人称河畔城亦可称为花城。 贾似道正在家中纳凉,这里气候炎热,对他这个老人家来说是有些难受。 他躺在太师椅中,一手蒲扇,一手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的书,花香环绕,一旁小几上一壶清茶, 他时不时将蒲扇放下, 轻抿一口清茶,倒也惬意无比。 高山是来请教的, 这段时间贾似道给了他们不少建议。 毕竟为相多载, 过往功过不说,政事上倒也能给出不少不同见解, 高山从中得到不少启发。 如今渤泥国和苏禄国的举动, 虽说自己已经有些想法, 但是还想让贾似道帮忙分析下。 他将贾义的书信递给贾似道, 前几日就讨论过是否进入摩逸岛,分析了其中的利弊得失, 才有直接命令贾义带人跨过海峡这件事。 本来对于两国瓜分摩逸国之事分析之后得出,这两国之间可能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 但是可以猜测两国都是在拼命积蓄增涨自身的实力, 一国掠走人口,一国占领土地。 苏禄国比渤泥国小很多,才会对土地格外感兴趣,渤泥国想要将自己国土进一步开发,就需要更多的人口,两全其美。 一旦两国将所得消化,两国如果打起来最好,高山可以从中取利,如果没打起来, 就会将目光转向其他地方,比如说自己。 渤泥国离自己较远, 高山更应该担心的是已经近在眼前的苏禄人。 贾义只是去打游击,不让苏禄人能够那么顺利的消化胜利果实。 可是高山那苟的心态又开始作祟,不知道该不该投入更多的力量。 手下的那些人都希望能够打出去, 发展这么久了,都觉得是时候真正的在南洋宣告他们的存在了。 “你可是在担心什么?”贾似道好似看出了他的顾虑,问道。 “我们还很稚嫩, 兵不过数千,城不过两座,盟友摩逸国还被人迅速灭国。” “如若敌上这两国可有胜算?”贾似道又问。 对于能不能打得过这两个土人国家,高山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不论是苏禄人,还是渤泥国,不管他们军事装备是不是铁制,还是他们的作战水平,高山都有自信在付出较小的代价的情况下,击败他们。 可是他不止有担心实力受损的顾虑,他还担心一件事,恶名。 他的存在, 并没有被正式的承认,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攻击其他国家,那样做的后果只会被打上盗匪的标记。 一旦他这么做, 会不会被其他国家认为是不友好的行为, 不再和他们展开贸易往来。 就像前世某游戏中,恶名太高,会被孤立,甚至会被联合起来攻击。 和苏禄人的小打小闹并没什么,当后面越闹越大,就需要个名声了。 他倒是谎称过自己有个大宋的宣抚使的身份,可是那只是自封的,没人会信。 当他将这些高山贾似道的时候,还未等贾似道回答,就听一旁有一声只能的童声传来,“谁说先生不是的?” 是文显。 文显似乎和贾似道认识,自从来了之后,每日不是跟着小七训练、玩耍,就是来贾似道这里,或学习,或请教。 贾似道招手,小文显来到他身边。 高山奇怪问,“是什么?” “先生就是宣抚使啊。” 文显也经常找高山请教问题,被高山口中的一些新奇的想法吸引,渐渐地和小七一样开始崇拜起高山,最近开始尊称先生。 贾似道也笑了起来,“哈哈哈,小文显说你是你不就是吗!” “我那不过是”高山也愣住了,他之前是谎称,多少有些不自然,可是只要自己做实了这件事,还能有谁能来反驳不成? 也许他和小文显不是一个意思,可是也让他想通了,自己就是这里的宣抚使。 不过这个称号终究不能一直用,就用到大宋灭亡。 贾似道见他想明白了,又说:“名义也有了,也不怕和人打,不过是担心会影响到名声罢了。” 顿了顿,贾似道继续说:“你若是有此担忧,不若先筹谋将苏禄人赶出摩逸岛,趁机占了,然后再派人去质问渤泥国国王为何攻击摩逸,再以惩戒苏禄国为借口,邀其攻击苏禄人,挑动两国开战,两国毗邻,以渤泥国人的秉性,他们迟早会有一战,而你则亦可蚕食苏禄人的领地。” 高山告辞,要回去再想想。 文显见高山离开,对贾似道说:“为何先生不信小王的话。” 贾似道只是大笑。 第142章 文显 眼前土人的精神不是很好,高热、疲惫,伴随着在接种位置有典型的丘疹,变成水疱脓疱,等这些天花的症状出现,众人以为这就是天花,闹得人心不安,尤其是那些天天接触牛群的人,只以为自己也将患上这种绝症。 可是经过观察发现,这些症状并没有扩散,高山知道这些土人已经开始自愈了。 总共在十个土人身上进行了接种,多数人已经开始退热,只有几个体质稍微弱一点的还没度过初期症状,但是从那丘疹处已经开始结痂可知,应该快了,只需再等上几日。 其他人防贼一样的防着这些土人,不允许他们走出单独为他们准备的这间远离城市的小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有人持弩盯着,只有要人胆敢擅自走出,将被无情射杀。 不过这却是个好消息,只等这些土人彻底好了之后,他要第一个接种,想来土人这么多天才开始好转可能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 “这段时间要好吃好喝供给他们。” 高山要求好好照顾这些土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院子不大,也不奢华, 只有三进。 家中没什么人, 只有贾蕙和小翠,再就是几个土人女佣。 和贾蕙打了声招呼, 也没有停留,径直走到东北角,那里有个小门,直通旁边的院子, 那是当初建造时同时也给贾义造了一处同样的院子, 只一墙之隔,为了方便两边往来,特意开了个小门。 贾义常年不在家中,这个院子便成了贾似道隐居的地方。 现在的河畔城最多的估计就是七里香, 这种小乔木充斥着城中每一处能够种植的土地, 家家户户都被这种能够开出散发着浓烈芳香白花的植物,自从七里香在这里扎根之后,城内的蚊虫极少。 而只要城市扩张到哪, 七里香就被种植到哪,到处都被这种白花给点缀着。 有人称河畔城亦可称为花城。 贾似道正在家中纳凉,这里气候炎热,对他这个老人家来说是有些难受。 他躺在太师椅中,一手蒲扇,一手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的书,花香环绕,一旁小几上一壶清茶, 他时不时将蒲扇放下, 轻抿一口清茶,倒也惬意无比。 高山是来请教的, 这段时间贾似道给了他们不少建议。 毕竟为相多载, 过往功过不说,政事上倒也能给出不少不同见解, 高山从中得到不少启发。 如今渤泥国和苏禄国的举动, 虽说自己已经有些想法, 但是还想让贾似道帮忙分析下。 他将贾义的书信递给贾似道, 前几日就讨论过是否进入摩逸岛,分析了其中的利弊得失, 才有直接命令贾义带人跨过海峡这件事。 本来对于两国瓜分摩逸国之事分析之后得出,这两国之间可能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 但是可以猜测两国都是在拼命积蓄增涨自身的实力, 一国掠走人口,一国占领土地。 苏禄国比渤泥国小很多,才会对土地格外感兴趣,渤泥国想要将自己国土进一步开发,就需要更多的人口,两全其美。 一旦两国将所得消化,两国如果打起来最好,高山可以从中取利,如果没打起来, 就会将目光转向其他地方,比如说自己。 渤泥国离自己较远, 高山更应该担心的是已经近在眼前的苏禄人。 贾义只是去打游击,不让苏禄人能够那么顺利的消化胜利果实。 可是高山那苟的心态又开始作祟,不知道该不该投入更多的力量。 手下的那些人都希望能够打出去, 发展这么久了,都觉得是时候真正的在南洋宣告他们的存在了。 “你可是在担心什么?”贾似道好似看出了他的顾虑,问道。 “我们还很稚嫩, 兵不过数千,城不过两座,盟友摩逸国还被人迅速灭国。” “如若敌上这两国可有胜算?”贾似道又问。 对于能不能打得过这两个土人国家,高山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不论是苏禄人,还是渤泥国,不管他们军事装备是不是铁制,还是他们的作战水平,高山都有自信在付出较小的代价的情况下,击败他们。 可是他不止有担心实力受损的顾虑,他还担心一件事,恶名。 他的存在, 并没有被正式的承认,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攻击其他国家,那样做的后果只会被打上盗匪的标记。 一旦他这么做, 会不会被其他国家认为是不友好的行为, 不再和他们展开贸易往来。 就像前世某游戏中,恶名太高,会被孤立,甚至会被联合起来攻击。 和苏禄人的小打小闹并没什么,当后面越闹越大,就需要个名声了。 他倒是谎称过自己有个大宋的宣抚使的身份,可是那只是自封的,没人会信。 当他将这些高山贾似道的时候,还未等贾似道回答,就听一旁有一声只能的童声传来,“谁说先生不是的?” 是文显。 文显似乎和贾似道认识,自从来了之后,每日不是跟着小七训练、玩耍,就是来贾似道这里,或学习,或请教。 贾似道招手,小文显来到他身边。 高山奇怪问,“是什么?” “先生就是宣抚使啊。” 文显也经常找高山请教问题,被高山口中的一些新奇的想法吸引,渐渐地和小七一样开始崇拜起高山,最近开始尊称先生。 贾似道也笑了起来,“哈哈哈,小文显说你是你不就是吗!” “我那不过是”高山也愣住了,他之前是谎称,多少有些不自然,可是只要自己做实了这件事,还能有谁能来反驳不成? 也许他和小文显不是一个意思,可是也让他想通了,自己就是这里的宣抚使。 不过这个称号终究不能一直用,就用到大宋灭亡。 贾似道见他想明白了,又说:“名义也有了,也不怕和人打,不过是担心会影响到名声罢了。” 顿了顿,贾似道继续说:“你若是有此担忧,不若先筹谋将苏禄人赶出摩逸岛,趁机占了,然后再派人去质问渤泥国国王为何攻击摩逸,再以惩戒苏禄国为借口,邀其攻击苏禄人,挑动两国开战,两国毗邻,以渤泥国人的秉性,他们迟早会有一战,而你则亦可蚕食苏禄人的领地。” 高山告辞,要回去再想想。 文显见高山离开,对贾似道说:“为何先生不信小王的话。” 贾似道只是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