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修仙》 兵临天下 第一章坊内玄衣 清风徐来,树影婆娑,驰道两边簌簌的响,阳光洒落,斑驳陆离。 大暑刚过,那风似乎不再那么炽热,那光也好似不再那么刺眼,街道上车水马龙,各色各样的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激的路面上的尘土起起落落。明明那十万朱玄军已连破大梁数城,可这渭阳城里的百姓却依旧安生服业,丝毫不受影响,多是司空见惯了罢。 “听说了没,前不久王典将军已经率兵包围了大梁国的国都安阳邑。” “咱们这十万朱玄铁骑,又有王将军的儿子领兵,虎父无犬子,应该早就攻破了大梁国都,取了那梁王的项上人头了。” “可惜啊,虽然王典将军率军一路摧枯拉朽,那群梁武卒威风也已不再,但梁军坚守城池,俺们军队攻城多日都不能攻克,还伤亡惨重。” “这‘安阳邑’是梁慧王有心建造的,姜国和我们曾经很多次攻打大梁城,都无功而返,这可是我爷爷跟我说的。” “尔等这音信真是老牛破车,昨夜我那军中好友同我饮酒,与我说那前方的战报已经传回来了……” 四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眼前已入不惑的男人,男人对此很满意,那略显老态的脸上满是得意,那四人急不可耐,他只当没看见,摸着胡须,砸着嘴,就是没有下文。 “奶奶的熊,俺请你吃酒得了,快说,别磨磨唧唧的。” 那四人中最年轻的,终是不如其余年长之人沉的住气,很快就败下阵来,其他人不禁眉飞色舞起来,想来是又省了顿酒钱。 男人嘿然一笑,“还是小五懂事,这就说。王典将军见久攻不下,将士们也都心生疲惫,于是便暂缓攻城,又观那安阳邑地势较低,浊河、鸿沟离安阳邑不远,遂令大军开渠,引浊河、鸿沟之水入安阳邑。水火一向无情,依我看那城中百姓多半是凶多吉少喽!” 四人倒吸一口凉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这老倌,又在这偷懒耍滑,还不快滚回来帮忙!” 原本因为有酒喝,而喜悦的男人,被那吼声吓得一哆嗦,只见那路对面的一座高门大屋里走出一位怒着脸的妇女,身着黑色直裾,大襟窄袖,双手叉腰,腰间系着一条黑色布带,跟她的肤色遥遥呼应,再细看,那妇女头上还带着一条黑色头巾,可此时在男人看来,那张陪伴了他许久的脸却更加黝黑了。 “大哥,这酒不是我不想请你,你看,大嫂来了,我们也得走了。” 男人回过头怒瞪笑容满面的小五,随即又叹了口气,耷拉着肩,无奈地走向对面。 “你们有空来家里坐坐啊!” “好嘞,嫂嫂,俺(我)们就先回去了。” 四人异口同声地说,打完招呼后就各自离去,男人和妇人转身向屋内走去,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呼声。 “你这老倌,平常偷懒犯浑也就算了,毕竟连掌柜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不说什么。” 妇人领着男人急匆匆往里走,那呼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中不知何时弥漫了一股汗水味。 男人呼吸一滞,来不及发问,两人已穿过有些昏暗的走廊,那尽头的亮光射来,刺得男人眯了眯眼睛,紧接着如潮般的呼喊扑面而来,将他整个人裹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大厅里人来人往,几乎所有人都向大厅中央走去。 再朝中央看去,那里有一个近三丈的木台子,台上站着两壮汉,壮汉脸上带着白布面具,面具上用墨汁写着什么,看不真切,两人赤着上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互相抱扯着对方,要将对方推下木台,台下两侧各一丈处有一排排桌椅,呈扇形分布,从远处看,黑压压一片,坐无缺席,此时却没人愿意坐下,纷纷站起并挥舞着臂膀,叫喊声从这群人口中脱出,尽显癫狂。声音太大太杂只能从中大概听出甲一和甲二四个字。 锵的一声锣响,四周声音被渐渐的平息,台上的甲一和甲二都很有默契的各自退到边缘,只见那木台边不知何时抬来了一个木架子,木架上挂着一个约莫三尺的金锣,一个同样带着面具的人正手握木棒,那面具上用毛笔写着‘老少无欺’四字。 那人将木棒扔给旁边的小厮,走上木台,那两只黑色的大袖不停舞动,“各位客官,稍安勿躁,半场歇息,下半场将分出胜负。如以往一样开始下注,因是首场,双方赔率相同,谁能继续站在台上,那下局另一人赔率倍增。有胜、负、平三种,胜负两种按当时赔率奖励押中者,平一种双方赔率始终相同,每位客官只能单下一种,半两环钱下币为底,在押中者的额外环钱中我们会抽取一成佣金,如介意者,可只观不投,本坊小本买卖,概不赊账。” 刚说完,穿着相同服饰,带着与台上司仪相同面具的小厮,两人一组,一人将客人手中的钱接过并在清点后装入黑布袋中,另一人用毛笔蘸了蘸砚里的墨,在细长的竹片上写下下注多少,下注谁,下注何种结果,写完后递给客人,一切井井有条。 终于不再喧闹,男人这才问起,“这不跟平日一般么?”他本想着自己的妻子如此焦急,必是来了什么贵客,他作为庖厨里的火头,肯定得在庖厨里面呆着,可现在一看,丝毫没什么特别的人出现。 “整个二楼都被订下来了,连掌柜的都只能站在那大人物的一旁候着。”妇女压低声音,指了指上面。 男人一愣,这二楼的每间雅阁,可不是有钱就能进的,特别是白天,可现在连整个二楼都被订下来,确实如他的妻子所言那般,是一位大人物,可什么大人物会在白天来这,而且还是看有些不雅的角抵。 一个个小厮端着铜盘,盘上摆着今日刚送来的瓜果和现做的精美点心,小心翼翼顺着楼梯步向二楼,楼梯尽头是个十字口,向左右走是一间间雅阁,一直向前走的话,走廊渐宽,视野渐阔,那是二楼的阳台。 此刻,越过那屏风,离那栅栏极近的位置,摆着一张香案,那案上摆满了蒲团,又将一整块兽皮铺在上面,幼小的孩童侧卧着,其右手托着脑袋,身着一身玄色精美衣物,像一尊精美的瓷娃娃,下面如此喧闹,周围也亦有不少人在忙前忙后,可他却兴致缺缺地不停打着哈欠。 渭乐坊的掌柜叫赵伯,是个留着山羊胡,身材略微浮肿的男人。在孩提时,同龄人的马步扎得尤如磐石,那拳头挥得虎虎生风,可他的武夫之途,还未开始发光发热便如风中残烛一般,一熄灭就点不着了,好在老天爷待他不薄,这渭阳坊在他手中蒸蒸日上,虽无法完成儿时心愿——上阵杀敌,但也可保自己香火兴旺,膝下已有一子,待犬子到总角之年,他再花重金请有名的先生教导自己的儿子,犬子的根骨其实也并不算出众,可比他强就行,将来参军后,多杀几名敌军,然后活着回来,那也算遂了自己的愿。 渭阳城最大的乐坊就是他这,白日这里会举办诸如角抵、斗鸡这类活动,此类活动毕竟上不了台面,来的也多是没爵位却有一定家产的庶民。可当夜幕拉下时,庶民们就不得进入,那一辆辆名贵的马车载着达官显贵从城内的各处府邸来这,近乎每一夜都灯火通明。 一群群女伎,穿着轻薄艳丽的裙子,歌唱、起舞、奏乐——盘鼓舞、袖舞、巾舞、假面舞种类繁多,偶尔也会请外来或城内的戏子表演百戏,空酒壶堆得像小山一样。清晨,那街道都还弥漫着胭脂味和酒香,久久不能散。 明明见过且接待过很多身份高贵的人,可刘伯现在很惶恐,跟那些下人不同,他知道那衣服上的颜色代表着什么,在朱玄国只有王族嫡系才能用的玄色,这幼童一句话就可使他和整座渭乐坊万劫不复。 “大人,您需要的,小人都给您上齐了,桌子也按您的吩咐摆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小人我一定尽力满足。” 四张精美的木桌被下人摆在孩童能够到的地方后,刘伯立马弯膝跪拜,下人们一见也纷纷跪拜,咚咚的声音一片,场面混乱。 “……行了,都退下,让吾一个人呆着,你们也是。” 孩童头也未回,向后摆了摆手,顺手拿了一颗李子,咬了一口,嘶,真酸,接着便又咬了一口。 “呵。” 那些穿着甲衣的士兵应着,在作揖行礼后就陆续下楼,刘伯本还想说什么,此时也知趣的领着众人离去。 四周又冷清了,孩童却突然翻了翻白眼又叹了一口气,暗骂你大爷的,玩我呢。 刘伯刚到下面没一会,他那火头手里抓着什么东西,向他奔来,“掌柜的不好了,有几个下人死了,尸体被扔在柴房里,衣服都被扒了!”刘伯一愣,下意识瞟了一眼火头手里的东西,是一把沾有血迹的菜刀,似是意起什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下人,数不对,心里一紧,心急如焚地推开众人向楼梯口奔去。 屏风外站着悄然返回的某个下人,他的动作极轻,可目里的凶光似乎要刺透这屏风以及那案上的人。 兵临天下 第二章公子无奈 “现在离开的话,吾就当无事发生。” 稚嫩的声音从屏风那边传来,来人失神片刻,静心感知,这层楼里的确只有二人的气息,很显然这话是对他讲的,疑惑不以,传闻这位小公子不是不能习武么,就算能习武,如此年纪,再怎么天赋出众,又怎能察觉到他,自己的动作和气息应该极轻才对。 “杀气如针,刺得人后背生痛,往后行刺未成前,可得收着点,对汝的助力巨大,如果汝现在听劝的话。” 似是在为其解答疑惑,孩童的声音再起,可令人觉得越发懒散,丝毫没有不安,身形依旧侧卧着,仿佛随时会睡去。 屏风外的刺客心中一惊,如此细微的杀气这位公子竟能察觉,五感为何如此敏锐。不论是真是假,自己已经败露,此次行刺多半已是败局,能否全身而退也是未知,正犹豫着,下方传来一阵嘈杂,紧随其后是重重的踩踏声,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更加仔细感知,依旧无他人,那位公子也的确未曾习武,不由心一横,那沉于体内的真气再次一凝,接着透出,身前精美厚实的全木屏风顷刻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扯开,撕裂声落下,一块块参次不齐的木块浮于空,木块调转方位,其尖锐处都齐齐朝向那背影,那刺客手一挥,所有木块如脱弓之矢,刺客紧跟其后,仅剩的真气聚于拳。 “故弄玄虚!”他大叫着,不知是为自己壮胆,还是看到那位公子已近在咫尺,可那位却依旧如之前一般一动不动宛若在等死后的兴奋,案上的公子此时也闭上了眼,似已知死期将至。 刘伯刚踏上一阶木梯后,又猛地回身,险些摔倒,吓了众人一跳,连忙扶住,刘伯站稳后甩开他们,指着他们的鼻子“别他妈的一起跟来,快去请那几位军爷,尔等上去有个屁用!”说完,刘伯又急匆匆回身上楼,几个下人立马去大厅寻人,可一圈又一圈,连坊外都看了,那几位军爷毫不见踪影,寻人无果,只能颤巍巍走向二楼。 五丈、三丈、一丈、五尺、一尺,不过三息,两人之间越来越近,刺客脸上笑容绽开,再一个眨眼,那木块就会全部没入这年幼的身躯,可他的笑僵住了,挡在他前面的木块全部化为齑粉,那公子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名黑衣少年,剑眉星目,身材高大,左手按着腰侧的佩剑,右手自然的垂着,只是微微抬眼,一阵突起的风便将那齑粉吹走。 刺客想转身却无力可借,又被一股巨力定住,少年抬起右手,伸出食指,轻点在刺客的胸口,就是一个大小一寸穿透身体的血洞,刺客的五脏六腑被灌入的罡气绞得一干二净。 如此之强的高手为何仅是贴身护卫,怪不得自己会感知不到,怪不得自己会行踪暴露,听闻玄王最是疼爱眼前这位公子,看来传闻都是真的……那刺客体内的罡气四溢,连刺客的魂灵也一同抹去,其的临终思绪也戛然而止。 刺客的身躯爆开,砰的一声,鲜血喷涌而出,那些血肉还未溅到少年,就被罡气烧尽,刘伯刚上来就看到这一幕,腿一软坐在地上。 紧接着那些甲衣士兵鱼贯而入,身上都或多或少有未干的血迹,远远站定后,朝少年行礼,“大人,残党都已剿净,只是未能获取到有用的情报,请大人责罚。” “备好马车。”少年摆摆手。 “呵。”士兵们又朝孩童行了一礼,就陆续退下,他们可都知道小公子的脾气,现在能不出声就不出声。 “公子,按照约定,该走了。”少年俯身,语气温和讨好。 “……” “公子,这是您答应大公子的。” “晓得了,晓得了。”被盯着有些发毛,周钰珏无奈地坐起,双手撑着案跳到地面,少年虚扶着,怕他摔倒,站定后转身,看着地板,那刺客已是尸骨无存,只有几滴血渗入木板里,本就郁闷的他更加郁闷,连泄愤的对象都没有,不然他非得踹那孙子几脚。 “都放你一条活路了,怎么就这么犟呢,你自己找死还拉我下水,你知道我为了从那宫里出来背了多少书么,我才刚来没多久,又得回去,再说了你杀我有个屁用,我又不是太子。”周钰珏心里暗骂,他哥给他定下的规矩,要想出宫得背完指定的书,且不得在申时以后外出,出来后如遇到刺杀,必须马上回宫,要不是大白天没地方可去,他可不会跑来这看‘强人锁男’。 “汝过来,对,就汝。”周钰珏指了指还瘫软在地的刘伯,刘伯有些发懵地指了指自己,得到答复后连忙爬到周钰珏身前,咚咚几个响头,把周钰珏吓了一跳。 “小人愿奉上自己的这条贱命和全部家产,只求公子给小人的妻儿以及那些下人一条生路。”现在他已经知晓这孩童的身份,在朱玄国能以公子代称的唯有那玄王之子,这小公子自然是玄王的小儿子,整个天下都知玄王对这位小公子的宠溺,这也导致这位公子性格辀张跋扈,虽没亲眼见识过,但早已如雷贯耳,现在他只希望这位公子没那么生气。 “吾难道是那地狱恶鬼?” “小人不敢……” “章邯。”周钰珏打断了刘伯的话,名为章邯的少年心领神会,从袖袋中摸出一枚环钱上币,递给刘伯。 朱玄国货币分上币和下币,分别用黄金和青铜打造,一枚上币可兑换一贯下币,一贯为十两,一两为百枚,一两就够一户平民一年里不愁吃喝。 “结账,二层的定金和那些点心,汝有几个下人因吾而死,同样算在吾的账上,安家费以及处理此事的佣金,那群刺客的尸身也找个地方埋了,对了,还有这扇屏风也算在内,这枚上币够了。” “呃……哦,够了够了!” “确定?” “小人岂敢骗公子,不仅足够,且还有富余。” “那剩下的……”周钰珏向下看去,现已是第二局下半场,甲一对甲三,“全都下平局,吾在门外等汝。”说完,便自顾自的下楼。 章邯站在原地,看了一下一楼木台上正在扭打的两人,一声惊咦,随即跟上已走远的小公子,并丢下一句话“按公子的话做。” “掌柜的,你没事,那位大人呢?”赶来的火头将刘伯拉起。 “无事无事,快扶我下去。” “第二局,平!” 大厅声浪又一次被拔高,刘伯愣在了原地,随即对着火头喊“快快快,叫账房过来。” 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渭乐坊门口,甲兵们安静的守在一旁,旁人见状,只能远远躲开。 二人从坊内走出,章邯跟在周钰珏身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公子,您如何看出是平局的。”如他这般境界自是能观万物之秋毫,先前能觉察杀手还能说是他提醒过,可现在小公子又是如何看出这场对局的结果。 “……那甲一底子不错,按理说这场也是他胜,不过其肋下有未痊愈的旧伤,不显于肤,一局还能应付,再多的话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也,能与甲三拼个平也算不错,不过只是吾猜的罢了,小赌怡情嘛。” 周钰珏满不在乎,正说着,刘伯带着一名未见过的男人毕恭毕敬的向他走来,刚要跪拜,周钰珏赶紧制止,他可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必再行大礼,直接与吾说结果。” “请公子见谅。”刘伯顿了顿,身后的男人递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刘伯接过后,双手呈给周钰珏,“小人佩服,果如公子所言,这是您的奖金,共九两下币。” 掂量掂量手中的钱袋,周钰珏也懒得再计较什么,章邯扶着他登上马车,车厢装饰奢华,空间宽敞,里面还放有一条木质软榻,周钰珏舒服地躺在上面,将手里钱袋丢给章邯。 “汝们分了” “呵……不过公子,您真的不一文不取?” “吾留着有何用,还不如用来收买人心。” 四匹精壮骏马,在驭者的驱策下平缓向渭阳宫驶去,章邯盘坐在车厢里,长脸横于膝上,如一尊木雕,其余的士兵会在之后各自骑马回宫,没了那些护卫,也使马车不那么‘可怕’,路上行人依旧,喧嚣依旧。 “这位小公子与传闻有异。” “慎言,慎言。”刘伯制止账房继续说下去,可也注目已远去的马车良久。 风吹起帷幔,光在孩童脸上逗留片刻,“市井长巷,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是人间啊。”他喃喃细语,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章邯挑了挑剑眉,只觉得自家公子真是怪哉。 抵达王宫,已是黄昏,马车走在迷宫般的甬道,不知何时就要拐弯,甬道两边是三丈青石砖墙,高墙之上是那更高的宫殿,一楼一阁,层台累榭,即便再怎么壮丽雄伟,看多了便毫无兴趣。 兜兜转转不知多久,马车停在了一处别院,院子中有一塘池子,池水里只剩荷花孤零零地长,偶有蛙虫停在上面,又很快钻入水中或飞走,蛙叫虫鸣此起彼伏,池子中央立着一座小楼,落日还挂着,小楼里已亮起了烛光,周钰珏下了马车,顺着唯一的石板桥走到了门口,轻轻敲了下门,就候在门外。 “进。” 屋里的人并未让他等太久,周钰珏推开雕着花草的木门,踏进屋内后又转身将门阖上,怕烦人的蚊虫与他一同进屋,也怕带起的风熄了桌上的烛。 转身后,只见一张摆满了书的桌子,书桌两旁各自有一名不大的少年,其中一位并未起身,身着与他一色的衣物,握着卷起的竹简,玉质金相、温润如玉,即便光线昏暗,也难以遮掩,单论相貌气质,一向自傲的周钰珏也自愧不如。 “王兄。”周钰珏作揖行礼。 “钰珏回来了,过来坐。”王兄放下竹简,向他招了招手,满脸笑意。 兵临天下 第三章太虚之梦 “没伤到?”周扶苏温柔地理了理周钰珏被风吹乱的头发。 “有章邯在,这天下可没几个能碰到吾。”周钰珏对王兄是如何能知晓这件事不以为然,此刻只想躲开那双摸他脑袋的手,又忍住了,只能默默翻着白眼以示抵抗。 周扶苏笑了笑,收回手,“人力终有竭尽之时,顾及不周常有之事,还是小心为妙……算了,倒是吾有些琐碎了,钰珏应该还没用飧,吾已命光禄寺那边备好送望夷宫了,父王那边就不必去了,应还在章台宫理政。” 周钰珏迫不及待地站起,伸着懒腰,“吾明矣,故而直接来王兄这,叨扰叨扰王兄。” 父亲玄王日理万机,几个月不见他一面亦是常事,自己主动去找父王,也得看时候,这还是父王对他很宠爱才会有如此结果。久而久之,一般都是他这位王兄管着他。 “钰珏汝就寝得早,就紧些回去,吾就不远送了。”周扶苏笑了笑,又拿起了竹简。 待周钰珏走罢,站在一旁的子罗这才坐下,“小公子最近沉稳了许多,去年小公子对这四书五经还避犹不及,如今说是为了外出,可却能在短短几日内便熟络起来,更对答如流,聪慧过人。听闻不久前小公子还求大王让那中车府令承当自己的先生。” “……多半是与吾赌气,吾日渐繁冗,陪他的时候越发少了。这赵高虽是出身于那隐宫,但为人勤奋,是书法大家,又对律法精通,父王一向爱惜人才,故此提拔他。而今由他教导钰珏,也不算坏事。”周扶苏苦笑着,放下手中的竹简,已是阅完,又看了看左手边,桌面和地板上摞起的小山,今夜读完终归勉强。 飞虫在他们头顶漫天地舞,振翅鸣叫细碎心烦,再怎么小心,也会有疏漏处,跑进再多也不奇怪。明明下方的烛火燃得起劲,那飞虫却不敢扑下,似是被搅得心烦了,周扶苏将新拿起的竹简在桌上顿了顿,虫叫蛙鸣突的没了,池子里腾起了异样的红,“扰人的虫子,无孔不入,这宫里怕也难安生。” “公子,您终于回来啦。”望夷宫内,一盏盏鼎型灯亮起,身着灰色深衣的女孩立在殿外,看着下车着哈欠的孩童。 孩童下了车,认真注目,女孩被看的心一慌,周钰珏又伸手捏了捏女孩的脸笑了起来,“吾观汝这容颜——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才半日不见,道昀似乎又变好看许多。” 天边那方落日似乎将最后的红烙在了女孩的脸上,“……公子……您又取笑奴婢。” “怎会,吾一向忠厚可人。哎,饥肠辘辘的紧。” “啊,对了,光禄寺的大人们不久前送来了吃食,还热乎着,公子您快进来。” 道昀匆匆跑进殿内,周钰珏看着落下的红日,暗叹又要上班了。 洗漱完后,临近戌时,周钰珏早早就躺下,烛火都被一一熄灭,只有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户洒进来,周围连一丝杂音都没有,明明白日里哈欠连连,现在他却毫无睡意,章邯在隔壁,所以无需担心刺客,即便刺客真把他杀了,也无所谓,毕竟只是梦而已,他睁着眼睛这般想着。 当戌时一到,周钰珏的意识一沉,他的肉体进入了沉睡,如坠落深海失去光亮,一个刹那,意识一升,紧接着睁开眼睛,眼前是白净的天花板,天花板上挂着圆形灯罩,鸟语花香从窗外传来,阳光明媚。 耳边传来震动,那是手机的闹铃,周钰珏拿起手机,七点整,关了闹铃,八点半才上班,路程也就三十分钟,时间富裕,很困,但他不敢多睡一分钟,连忙翻起身。 看向公交车外的水泄不通,周钰珏感觉被挤得不那么难受了,今年他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没有任何犹豫,转头就扎入社畜海潮,成了其中一员。庸庸碌碌二十来年,没什么太大的梦想,只想以后的生活富裕点,好好照顾父母,至于结婚的事,他没啥兴趣。目前,老家的父母身体健康,三人的家庭还算和睦,也不用他担心,他也没空担心,生活多是不如意,可他仔细琢磨,这不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的人生么,对此周钰珏也没什么抱怨的。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得了一种怪病——梦,别人习以为常的某件事在他这如入骨吸髓的毒药折磨他直到现在。 从忆事起,他每晚七点都会准时入睡,做一个栩栩如生的梦,梦里他成了两千多年前的古人,梦里的自己每天都在成长,就如现实的自己每天都在成长一样。 随着他年龄得增长,梦越发清晰,不再是片段。梦里发生的一切他都有印象,即使是最开始的梦。 要不是上学时学过的知识还在他脑子里,图书馆和网络都能找到相关资料,他真不敢确定哪边是现实,他也很庆幸,自己到现在还没疯。 今天他特意请了一天假,准备去医院检查一下。小时候他父母领着他检查过一次,可没查出个所以然。毕竟他不说梦话,不梦游,最多算梦多。至于到点就睡,也许是生物钟的关系,就这样不了了之,检查没结果他也没在劳烦父母。 可什么梦能跟他一起长大,根本就是人生连续剧,他奶奶的还一天只播一集。而且他睡着后根本就没人能叫醒他,多亏这些年来夜里没出现地震这类天灾,不然他可能早嗝屁了。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总能查出点什么。周钰珏这样想着,来到了门诊楼,挂了号直奔神经内科,一大通检查——神经电生理检测、头颅ct、脑地形图、动态脑电检测、视频脑电检测……拿到纸质结果已是下午,又跑去医生办公室。 “周钰珏是。” “嗯。” 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拿着报告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周钰珏不知为啥有些紧张。 “没太大问题,就是你的脑神经系统比常人活跃点,不过这也属于正常情况,嗯……可能是你的生活压力大导致你夜晚多梦,找时间放松一下,就没那么累了。” 医生看周钰珏脸色不对,轻声安慰着。 “……谢谢医生。” 走出医院,步行来到中心广场,周钰珏只觉身心疲惫,一道广告声震得他耳朵发疼,抬头看,城市中心最大的建筑外有一块全息3D屏,屏里不时“飞”出几头怪物和拿剑的仙人,这是近几年全球最火的游戏——太虚。 2035年,整个世界的科技与十年前相比并未发生什么重大的突破,除了人口资源问题日益严重外,没任何区别,哦,对了,还有货币贬值,现在的十块钱购买力跟十年前一元的购买力一样。在游戏方面,却突破了以往的限制,打破了现实与虚拟这面坚墙,而做到这一切的就是这款太虚。 这是一款以大夏千年神话和历史为基的开放游戏,由山海集团独立投资研发,设立千台数据服务器,每秒百亿兆计算速度,承载无法计量的庞大数据海,构成了这款风靡全球的冒险游戏。 这款游戏可供五亿玩家同时在线,各式各样的流派玩法,简单而有趣的修炼方式,游戏内毫无任何充值,一次付费,永久更新。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这游戏最大特点,就是可以将你的意识投影到这虚拟世界中,让你体验真正的身临其境。 这款游戏没有双端,需要用专门的游戏仓进行游玩,游戏仓里有最新的传感系统,不仅可以将你的意识投影,而且还会链接你的体感神经,给你带来最真实的五感。 不过这游戏仓可不便宜,最低配置的都得十万,能玩是能玩但体验不好,特别在线人的一多,混战在一起,谁捅你一刀你都不知道。中等的百万,最高级别的千万,还有特别定制款,那也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周钰珏想都不敢想。 为了照顾平民玩家,山海集团在线下开设游戏仓共享,以每小时一百元的价格,在不损坏设备的情况下,让玩家短暂拥有这台机器,游戏仓共享的出现,将网游戏厅等线下游戏端消磨殆尽。 周钰珏在读高中那会,得存钱存大半月,才能去共享玩一个小时,那会共享还很少,去晚了还得排队,不过那会和朋友在一起很开心,发自肺腑。 上大学后,勤工俭学,手头稍微宽裕点,再加上经常蹭富哥的设备,存下一点钱,毕业后又拼命攒钱,终于买了一台中等的游戏仓,那会可把他牛逼坏了,恨不得逮到个熟人就炫耀,那会没少收白眼。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很兴奋地躺在仓内,录入了自己的生物ID,录入后这台游戏仓只有他能启动,也只能登录他的个人账号,现在有属于自己的设备了,可玩游戏的时间少的可怜,还不如他上学那会。 今天刚好有空,又看到了宣传广告,周钰珏回到家,钻入游戏仓准备久违的登录一下。 太虚只有一个游戏区,游戏更新倒也挺快,只是剧情太多,更了五六年,也才到大洛。 “识别成功,欢迎尊贵的游戏玩家,正在帮您排队,排队结束,准备登入,三、二、一,意识投影开始……”一串机械女生响起,周钰珏的意识开始模糊。 一方凄凉之地,突兀的一束蓝光出现,带起方形颗粒,方形颗粒越积越多,渐渐形成人状,机械女生响彻天地,“意识投影完成,检查传感接口,接口检查完成,祝您游戏愉快。” “世界排名十二位,三十三重天玩家——琉月,在藏外佛国登录。欢迎老玩家回归。”这次是世界播报,不一会,私信和公会信箱爆满,千百只信鸽围着他,乱成一锅粥。 “妈的,好久没玩,忘记隐身登录了。” 兵临天下 第四章喂招师傅 “‘大洛垂阳’,没兴趣。‘冀州之野’,以前通关过,再打一遍系统奖励对我也没用处。‘上清境禹余天’,这个还行,但半天时间根本打不完,过过过……” 周钰珏坐在小山包上快速阅览发来的组队邀请,稍看一眼就点了拒绝,周围的“信鸽”也少了许多。 说是信鸽但大多都是些长相各异的庞大飞兽,不停振着翅膀,周遭的山岳都摇摇欲坠似的。 只有新手玩家才会用系统任务奖励的灰黑色鸽子。玩的时间一长,玩家根据自己的喜好,要么将信鸽更换外观,最次也得换个色。要么直接换个物种,不过大家习惯了叫信鸽便是。 “今儿怎么有空回来看看,你不会辞职了?” 迷离的声音不知从何传来,周钰珏只是挑眉看了一眼前方,空荡荡的,下面就是万丈渊,只有呼呼往上奔得阴风。 “请了一天假而已,我晃悠一会就下线。” 空间微微波动,一位身穿淡青羽衣容貌清秀的道长忽然出现,踏在半空,稳稳当当,再看,这道长头上盘着发髻,发髻中插着一支古旧木簪,周身绕着一股看不见的气,那群飞兽见了躲得远远的,这片荒凉阴森之地也在他到来时变得明亮了些。 “这么闲,这鬼地方离青山有几百个小世界,你来这么快不得用好几张天符,我可没那玩意还给你。” 张凌一愣,被面前这人逗乐,从空中降了下去,“为了许久不见的蠢弟弟,几张天符罢了。” “别乱认亲戚啊,帮主。” 眼前这张凌就是“太虚”世界排名第二帮会——“道藏”的帮主,同时也是个人榜世界排名第二的玩家,与周钰珏是很好的朋友,虽然两人在现实从未见过面。 “要我怎么说你,明明在这游戏靠你的实力根本就是躺着赚钱,偏偏要当什么社畜,忙成这样,你都好几个月没上线了。” “游戏就单纯的只是游戏,让我开心的地方,我可不想玷污它,偶然玩玩就行啦。” 这游戏可是巅峰时在线人数以亿为单位的大物,即便是现在平均日活跃千万也稀疏平常,自然也带动了一系列赚钱行业——虚拟货币、装备交易、副本组队、擂台PK、直播、周边等。 像周钰珏这般体量的玩家,向他抛出的橄榄枝都能将他砸死。 例如与他同级别的玩家,受其他人邀请,邀请还得先预约,预约了也不一定能邀请成功。组一次队都有八位数的天价报酬,报酬还会根据副本难度,额外奖励等不确定因素相对提高。而某些有钱人建的帮会则会花重金招揽世界排名前百万的玩家,除了招揽金、每月薪资外,遇到帮会战、擂台战还有不菲的奖金,这可是游戏里默认的规矩。 所以张凌以前老骂周钰珏真他妈蠢蛋一个,你说你不为钱光自己玩也就算了,就算你乐于助人,你偶尔几次就行了。哪有像他这样,别人都没邀请,他反倒爱去公共频道里翻找组队邀约,觉得对任务有兴趣就自己屁颠屁颠跑过去,遇到人不错的还愿意主动给他报酬,他都不带要的,这几年来即使每次组队只收一千他都能在市区买套不大的房子了。 好在张凌自己借着帮主的身份给他一个副帮主职位,并让周钰珏好好管理帮会,又说帮会有职位的每月都有工资,用这种方法拐弯抹角地帮他。 那会各大贴、游戏视频、就连游戏官网都广颂周钰珏的事迹,各种各样的外号——照亮黑暗的月亮、心善的月哥、美丽的琉璃哥、异父异母亲兄弟、义父等乱七八糟一大堆。最牛的还是在他游戏头像灰了的几个月里,游戏最热门话题竟然是“想念琉月的第n天”,每天都有人打卡,人数还非常可观,被称为游戏里的奇迹。 “随你。”张凌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地坐下,两人认识这么久了他也知道周钰珏啥脾气,也不再劝。 “找到感兴趣的任务没?没有的话,就帮我个忙。” “暂时还没有,嗯,说。” “‘忘道’和我们的人一起发现了一处无主的小世界,我提议五五分,王道那家伙不同意,他帮里的人还为此打伤了咱的长老,现如今不想打也得打,这不你刚好回来了么……” 忘道是世界排名第一的帮会,其帮主王道也是世界排名第一。 “太虚”至今没有边界可言,一是因为它的世界数据每天都在向外扩增,根本无法丈量;二是因为这里有太多小世界,这的小世界可不是单单指一个星球或一个国家,它指的是一个宇宙,这些小世界像大小不一的五彩泡沫一样飘在主世界周围,你出了主世界一个运气不好就踏进某个小世界里,要穿过这重重小世界可不是什么易事。 “所以要我跟他打?”周钰珏停下动作,微微抬眼。 “当然不是,我是想让你当个和事佬。第一和第二的帮会打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要让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控制住这两个火药桶,再打也不迟。” “就这么信我有这面子?” “别人我是不信,你可不一样。” “太虚”的个人榜排名是以玩家总战力为最终结果,而这结果由诸多因素组成——装备加成、称号加成、服装加成、灵兽加成、帮会加成、技能加成、技能熟练度加成、技艺加成、修为等级加成、单体数值加成。 总战力高不代表打架就厉害。就如同周钰珏一般,总战力排名虽然才十二,但排名比他高打不过他的却大有人在。所以这游戏一直有一句话——新人才会看战力榜比较谁厉害,老鸟都看登天榜。 登天榜是玩家单对单死斗,场地随机生成,对局时间不限。系统会强制让双方等级修为归一,单体数值相同,提供给玩家平常使用最熟练的武器,不过也是一级的,并且保留基础技能和技艺加成,除此外,其余一切都被禁止,在这你唯一能倚仗的只有自己的身体。 周钰珏平常玩游戏最大的乐趣就是这,泡在这一年都不觉疲倦,而他也凭自己实力霸占榜首许久。 在玩这类需要养成经营的游戏时,周钰珏那强迫症就从意识深处爬上来了,只要条件允许,他就会花很多时间把角色的各项数值拉到这个等级最满才会舒服,还会满世界搜集武器装备。 而这款游戏最有意思的地方不是意识投影后带来的新奇,而是在生成虚拟人物时,游戏仓会分析玩家的体质、意识、相貌、体型,生成几乎独一无二的游戏个体,进入游戏你会发现,你的基础数值跟别人不一样,你的悟性跟别人不一样,你的相貌体型就是你本人,只不过会精修一下你的容貌,太过于真实,也导致很多玩家在一定等级后会在商城里购买易容丹,而高修为玩家会让面容模糊,修为比他低的根本就看不清记不住。 当你在游戏里学习挥剑时,你不仅会惊讶动作反馈如此真实,而且会发现简单的剑招你要学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就像你真的在学怎样舞剑,这在游戏里根本就是劝退人。 在游戏初,好奇心重的人还在现实里真的买把木剑试上一试,舞得剑招行云流水,令外人惊叹,就认真学过一样,那时发网上后质疑声居多。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在游戏里学的东西,自己在现实里居然也会了。 这也引起了各国政府的高度关注,在科学家经过长时间的调查后,终于找到了原因——游戏仓,这款游戏仓里的链接器会通过与脑部的链接将信息直接传到大脑皮层,多次传输后让大脑牢牢记住。 这是一项意义重大的发明,将这项技术进行拓展,能在不同领域造福人类,这在当年可是让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头条。 而游戏里所谓的技艺,一般指的是你对某种武器的掌握度,越是熟络,那手中的刃就仿若是自己本身一样,不用刻意控制,随心所欲便能有莫大杀力,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周钰珏的技艺加成是所有玩家中最高的,这得益于他刻意去组队打的副本,过得任务以及登天榜的磨炼。 此乃“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周钰珏平常最喜用剑,最厉害的也是剑,但诸如枪、弓、刀这类“旁门左道”,在他手里亦是“栩栩如生”,令人防不胜防。 张凌说信得过周钰珏的面子,也不是口说无凭,在这游戏还流传着一句话——除了琉月,你可以不服任何人。 不单单是因为登天榜榜一的硬实力,更是因为周钰珏本人并不吝啬的缘故,自家师傅都会藏一招半式不愿教出去,周钰珏却每次都尽心尽力,不知给多少人喂了招,让别人好处满满,自己不收任何好处。 这之中便有所有榜上前十的玩家,越强的人越是骄傲,他们欠了人情,周钰珏又相当于他们半个师傅,自是认其的面子。 不过这事上,周钰珏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别人觉得自己得了好处不谈,还是的,不由愧疚心中起。周钰珏觉得自己在对战中又有收获,补全自己的“道”指日可待。总之,双方都觉得自己赚了。 兵临天下 第五章神临剑斗 “陪你去一趟,那倒是没问题。可我在想,我现在回去主世界会不会被三教和百家的弟子追杀。” 一只体型六米的隼立在周钰珏面前,周钰珏伸手将绑在它腿上的布条取下,打开后瞥了一眼,觉得没兴趣便对着那巨隼摆了摆手,巨隼晃了晃脑袋,抖了抖身子,似是不情愿地扭头看了眼已走在身后的周钰珏,见那人丝毫不理会,才不甘心地张开两翼,向天际飞去,眨眼功夫就已不见。 “你还好意思说这事,有我为你引荐,你再通过掌教的考核,以你的本事,通过考核何其容易,到时候最差也能混个二代弟子身份,与我同辈,那道教祖地深处的典藏不任你翻阅么。偏要硬闯,还强行破了护庭大阵,又迷晕好几名亲传弟子,那会要不是有我,你早就被三位掌教的雷法劈成灰了。” “嘿嘿,入了道教我还怎么去学其余二教和那百家的功法,这之间的得失完全不成正比啊。” 知道自己理亏,周钰珏也只是打个哈哈,一言带过,对此,张凌无语地翻着白眼。 得益于山海集团超级电脑——“智者”的超级运算和信息整合力,太虚里的npc除了自身是数据外,单体的思考及运动方式与人类玩家几乎无异。 这也导致游戏的阵营是由系统生成管控,而阵营的组成人员多是npc。这样做不仅大大提升玩家的自由程度,同时也为玩家带来了更多的乐趣体验。 如张凌所在的道教,其主要传承分为三大脉,三大主脉往下传承香火,就出现了众多参差不齐的门庭,它们共同组建了一个完整的道教门派体系。 在体系内,分三种类别。 级别最低的通称某某道观,其领头人被尊称为掌门;级别中等的通称某某山门,其领头人被尊称为天师;级别最高的就是这三大主脉,也被道教弟子唤作祖庭,其领头人被尊称为大天师,上一级管着下一级,不得越级行事。 而在三位大天师之上,又有三掌教。掌教位权之大,各自司掌自己这条主脉的所有内部事宜。 除了掌教这个位子外,其余管理者的位子都可由玩家担任,如果某个位子空的太久,npc们也会自主推举npc担任。 在道教,三位掌教又基本不会露面干涉俗事,所以一般都会将权力交给大天师代管。 张凌便是其中一脉的大天师,荣升为大天师,地位自是水涨船高,不论你是何时拜入道教门下,你都会被列入为二代弟子名单。 游戏里的帮派和阵营互不干预,大多数玩家两者都会加入,也有个别要么只加入其中一个,要么两个都不加入。 不加入帮派的玩家只是没有相对应的奖励和参加个别任务的资格;不加入阵营的玩家会被系统默认为散修,散修最大的好处就是在学习功法时可以不受阵营限制。 大多不选择阵营的人多半是因为这个理由,相对的,更高级别的功法你是想都别想。 但这怎会难住玩家,既然这游戏有这么高的自由度,那我就去偷不就行了,而最活跃的一批内绝对有周钰珏的位置。 与大多数玩家对周钰珏的观感不同,各阵营的npc对他的观感,那可是仇人见面分外脸红。 他周钰珏擅闯各大祖庭这事可不是一两回,印有他相貌的画那可是在各阵营里人手一份,底蕴不错的门派更配置了一扇现形镜,就算周钰珏伪装了样貌,毫无作用。 一经发现,各个门派便是大敌当前,驻扎在此地的顶级npc们纷纷出动,是要将他就地正法。 最严重的那一次更是让那群不愿随意出世的掌教、祭酒、佛陀……“不要脸”地围剿他一个,那场面堪称一绝。 就算再怎么厉害,可双拳难敌四手,周钰珏也不想当红名玩家,在当时他只得逃遁出主世界,来这躲着,好在天道约束,高位格npc不得离开当前世界,高位格之下想要寻到他踪迹的寥寥无几,不然那麻烦可就真大了。 那会周钰珏工作也挺忙的,又回不去,就这样登出账号许久。 “放心,按游戏里的时间算,现在都过去好几年了,虽然你还在被通缉,但没之前那么严重。你要还担心,就将谈判地址选在这,让王道过来一趟也行。” “……没那么麻烦,他已经过来了。” 周钰珏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从虚空中踏出,那人竟有八尺之高,修身的黑色袍服,袍服上有着鎏金花纹,右手倒握着墨色长剑,整个人不恶而严,一身气息毫不收敛,竟是压的整个小世界像花瓶一样出现了不规则的裂痕。 “许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正好有事找你,咱们打个商量?” 王道立在周钰珏面前,颇有些居高临下,一身气息却渐渐收回。 “……你跟我斗一场,不论输赢,那方小世界我都拱手相让,如果不愿,我也尊重你,可就别怪‘忘道’不讲情面。” “这可不算有余地,行,我答应你。” 无所谓地耸耸肩,周钰珏便应承下来,张凌看了眼周钰珏。 “没问题?” “无事,这家伙就是在等我呢。” 这时一只青鸟不合时宜的朝这边飞来,三人都沉默起来,周钰珏伸出手,青鸟停在他指上,扑腾着两翅,周钰珏偏着脑袋凑过去,青鸟叽叽喳喳的一通乱叫,可周钰珏好像听懂了一样,眼前一亮。 “找到心仪的任务了?” “对,所以我们就在这比。” 周钰珏回完张凌后就看向王道,“好。”,王道没有犹豫,两人话音刚落,周围的环境开始改变。 一座巨大的高台凭空出现将两人拖起,在快速升起的过程中,两人等级降低,装备消失,高台到达一定高度后停了下来,四周皆是遥远闪烁的星辰。 “登天榜开启,对决人——琉月、王道。” 世界频道,一条系统播报响起,如巨石落海,激起千层浪。 “快快快,这可是头条!” 主世界大洛境内,人族最大的驿站内,一群书生模样的修士此刻正情绪激动,手里揣着不知写着什么内容的纸张,不停召集人手,又将相同的信条绑在不同飞鸽腿上,而驿站用的飞鸽多是鸟类,此时一群群五颜六色的鸟从大洛国都飞往何处。 “太虚”里衍生了一批以报导为主的玩家,他们类似于现实中的新闻媒体组织,视频网站里的很多游戏视频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快,去占个好位置。” “榜一和榜二的登天战,不去看那不是脑子进水了么,这任务不做都无所谓。” 越来越多的玩家纷纷停下手中的任务,有能力的玩家不惜下血本去那方小世界,没能力的只能去大洛国都看驿站用灵石所布置的收费“投屏”。 “为啥两人还不开始就干站着?” “‘裁判’还没来呢,你没看到?” “据说登天榜会根据决斗者的实力来安排裁判,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们看,那是?!” 斗场内,突兀的出现一本书,那本书自行翻开,那书页如水中游鱼般乱窜,又很有规律的拢在一起,当书页发出亮光后便消散,三个青色巨人出现在比斗场更高的位置,那巨人整体令人看不真切,只有脑袋轮廓还算清晰,随着巨人的来临,一股纯正的浩然气笼罩整个小世界,令人快意无比,意气风发。 可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这是儒教三圣隔着万万小世界所降下的真身投影。 一阵阵梵音自虚空响起,一颗颗星辰聚在一起汇成了一条万丈大江,大江上一朵朵金莲盛开,一尾又一尾金色鲤鱼跃起落下,经文声越发震耳,三尊金色的巨人从江的那面走来,一样的令人看不真切,只是在金色巨人到来时,漫天禅意,整个小世界都好似被染成了金色,无数玩家不自觉的念起了经文——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生如来圆觉妙心。 “自观自在,守本真心。” 一道空灵的声音敲醒众人,那金色巨人停在斗场旁,这是佛教三佛的真身投影。 三佛与三圣绕斗场而立,从更高处看下,六个巨人形成了一个圈。 三瓣荷花从江中金莲飘出,无风却直冲小世界的界边,花瓣上的金色褪去,露出原有粉白色,三道巨大的投影伴着紫光降下,三佛三圣在祂们面前仿若孩童,更是令人看不清样貌,只有虚影端坐在斗场最顶处。 道教三位大天尊竟也破天荒地降下投影,“昊天。”其中一位大天尊开口,整个小世界都在对其回应。 “喂喂喂,搞毛啊,打个架而已,用得着这么大阵势?” 周钰珏盘坐在地,右手杵着脸,看着那一具具投影,颇为无语。王道则默默地站在原地等候。 名为昊天的至高神明也在此刻降下了投影,投影大小跟普通人一样,身穿黑色帝袍,头戴黑色冕冠,威严的让人不敢直视,其相貌模糊不清,而祂便是此次对决的裁判,绝对公平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