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重启新世界》 第一幕 新世界 “哥哥,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巨大龙类遗骸构筑的宫殿里,一道身影端坐其上,身下是用无数敌人的骨与血堆成的王座。 男孩仰望着破败王座上的至尊,再次轻声问道,他往日昂贵的西服此时已破损不堪,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血污,灼热的黄金瞳里却闪烁出疯狂的光芒 “拥有当今世界上最至高无上的权与力,你仍旧想要回头吗,哪怕是消耗我们所有的权柄也在所不惜?” 路明非站起身来,回望他们身后最为巨大的一具骸骨,那大山般的尸身还在燃烧着,把整个阴暗的天空都染成耀眼的金,远处的海洋沸腾,水汽纷飞。 传说中的黑龙王尼德霍格,篡位的逆臣,被原初的至尊斩杀。 路明非怔怔地看着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活物,目光所及之处皆为废墟和数不尽的尸体,有战友的,也有敌人的。 他回过神来,摸摸路鸣泽的脑袋,声音低沉 “就算我们赢了,又有什么用呢,昔日的故人皆已逝去,看看这个世界弟弟,师兄死了,师姐死了,老大,芬格尔,校长也都死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小魔鬼,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孤独的活着和被遗忘的死去,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一个人的死是分三步的,第一步,你的大脑停止活动,身体机能全部丧失,这是医学上的死亡,第二步,你的家人和朋友为你举行葬礼,风风光光的把你送走,这是社会上的死亡,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当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遗忘了,或者他也死了,这就是彻底意义上的死亡。我当时很赞同这种说法。”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年复一年的,孤独的活着,或许在未来无尽岁月中的某一天,我把他们全都忘了怎么办,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记得他们的人了。” “第五个太阳纪的终结,一切皆为虚无,我算是明白什么意思了,这样空旷的世界,只有你与我相伴,未免也太难过了。” 路鸣泽扬起小脸,有些愤愤不平的说“别忘了我们的血之哀,哥哥,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十七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吗!就算你身处于最繁华的都市,也一样孤独!我们生来就是和他们不一样。” 闻言,路明非露出追忆的神情,似乎想到什么似的,温柔地笑起来“不论是人或龙,终究还是群居动物啊,有朋友作伴,总会好受一些,而且,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有真正交心的朋友的。” 兄弟两人站立在王座上,良久的沉默后,路鸣泽牵住了路明非的手“好的,哥哥,我知道了,你的一切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我们是兄弟嘛。” “那就重启世界,用我所有的权与力。” “交换。” 路鸣泽的神情逐渐癫狂,他狠狠的拥抱了一下路明非,随即对着天空怒吼” “看到了吗!你这狗日的世界!这就是老子的哥哥!” 他伸出手,在哥哥的手上轻拍一下。 “成交,去把握住所有错过的人和事哥哥,世界二周目开启。” 路鸣泽的身影和路明非逐渐融合,刺眼的白光充斥于天地间,路明非一跃而起,身后展开巨大的黑色膜翼,飞至半空中。 此时夕阳下降到海平面以下,本该到来的黑暗却未能降临,白光以路明非为中心,变得越来越亮。 路明非汇集所有的权柄,用无可匹敌的至尊姿态,对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下达了最后指令。 “REWRITE THE WORLD” 他感觉灵魂正在脱离自己的躯壳,越飞越高,来到了太空中,回首望了一眼这个地球,满是战火的疮痍,眼中熔岩般的金色流光溢彩,倒映出今生今世的所有美好回忆。 “等着我,各位,我马上就回来了……” 他闭上眼,恍惚间,灵魂已经穿越过无数的星系,来到那无限扩张的宇宙边界,像是一层薄膜,却有不可阻挡的伟力,那是万物之始,他伸出手,轻点一下那层薄膜,宇宙应声而破,与之消失的是自己的权和力。 路明非身处一片虚空中,看见一个粒子逐渐膨胀,随即爆炸出无数的星云,星云尘埃又飞速缩小,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浩瀚星系,他穿越了无数光年,直到停在那颗蔚蓝的星球前。 他的神色满是疲惫,却又无比欣慰, 路鸣泽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脑海中“逆命者,都将被灼热的矛贯穿。哥哥,玩弄命运者也会被命运玩弄,你要有所准备……” …… …… 路明非睁开眼,手正在面前的老式笔记本打出“GG”两个字,屏幕上显示的最后一个场景,是十二艘人类巡洋舰以华丽的大和炮聚焦射击,把他的虫族母巢化作了一摊血水,笔记本的破风扇呜呜地转着,天气热的有些过分了,外头阳光正盛,树上的蝉玩命的叫。 路明非缓缓倒在床上,喃喃自语“成功了啊……”,没有去管公共聊天频道正侃侃而谈的对手,路明非打开QQ,看见那贱兮兮的熊猫头像亮着,脑海里已经想象出那家伙眉飞色舞洋洋得意的样子,他嘴角上扬,露出灿烂的笑容,真好,你还在,这次我不会让你死了。 他起身,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打字:“老唐,我先下了,有点事。” 熊猫头像闪烁一下:“明明你不会是被我连杀六把虐哭了,哈哈哈哈!” 路明非撇撇嘴,没去再看那个不断跳动的熊猫。 路明非又躺下,用手臂挡住眼睛,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所有权柄都消失了,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路鸣泽…… 他又有些没来由地恐慌起来,那个小魔鬼,一开始装出一副要他命的样子,设计的所有剧本,都是逼迫他改变那个曾经懦弱的自己,付出的所有心血,都是为了扶他登上王座,自己还为那所剩无几的性命而惶惶不可终日,殊不知交易的,并非他自己的性命,而是路鸣泽的权柄,每个四分之一,都意味着路鸣泽的权能被转嫁到他身上,而路鸣泽本体则是越来越虚弱,他又想到那个被昆古尼尔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瘦弱身影,笑的却是那么温暖。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小魔鬼。”路明非低声自语。 “你是在想我吗,亲爱的哥哥?” 熟悉的声音传来,路明非猛的放下手臂,一骨碌爬起来,看见一张精致的小脸正笑意盈盈的盯着自己。 他有些不敢置信“怎么回事,我们的权柄不是已经被消耗完了吗,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路鸣泽瞬间切换表情,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看向自家哥哥。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哥哥,人家好不容易才重新出现,你就这么着急咒我死?” 路明非满头黑线,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说,“别闹,赶紧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鸣泽又换成一脸阴笑的表情,用大拇指抵住小拇指,伸出半截:“我保留了一点点权柄啦,从重启世界的消耗里扣下来的,就这么一点喔。” “不会出什么岔子…”路明非扶住额头。 “安啦安啦,我感受过了,没有问题!” “那么路大人没事的话小的就先行告退啦!” 路明非挥挥手“小泽子退下,朕乏了。” “嗻!”小魔鬼有模有样的拱手作揖,弯着腰退出了房间。 路明非站起身,望向窗外出神,胸腔中充满了无法言语的喜悦和满足。 师兄没有死在尼德霍格的灭世级言灵之下…… 师姐也没有被作为苏醒黑王的容器被献祭…… 老大也没有被黑王的意识吞噬…… 小龙女也没有为了给师兄挡住那柄昆古尼尔而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那个猫一般的,在日落之时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孩现在应该坐在游戏机前打着拳皇…… 一切的一切,都还来得及,擦肩而过却再也见不到的人,拼尽全力却无力回天的事,唏嘘不已却只能无奈接受的遗憾结局,还有那么多的美好等着他去拯救。 心中满是壮志凌云,路明非忍不住大吼一声,“世界,老子又回来啦!” 随即,穿透性极强的河东狮吼从隔壁传来。 “路明非!一大清早的你在发什么颠?昨晚是不是又通宵打游戏了?你看看你,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你这个鬼成绩上的了一本吗!既然都能发颠了那就赶紧下去买一袋广东香肠一把小葱和明泽要的最新一期《小说绘》!” 路明非缩缩脖子,弱弱地应了一声“这就去~” 一边走下楼梯一边想着就算是世界至尊登临了帝位又怎样,到了家里还是乖乖的登临弟位。 路明非唉声叹气。 …… …… 路明非双手抄在裤兜里,歪着脑袋看着地面,在便利店里买了婶婶要的广东香肠和小葱,又一路溜达到书摊上,蹲在卖书的老大爷面前:“大爷,要一本最新期的《小说绘》。” 付了钱以后又拿起一本《家用电脑和游戏》,靠在报刊亭边看着。 大爷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他知道路明非这孩子命苦,爹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国去了,听说是什么考古学家,于是就把路明非丢给他叔叔婶婶管,叔叔婶婶呢,对于路明非肯定是没有对自家的孩子那么上心,有什么活都是路明非来干。 此时路明非可不知道大爷脑补了这么多,又是觉得他命苦又是觉得他可怜的,路明非真的就在看家游,一边看还一边评价这家游还是这么摆烂。 看完家游,然后扔回摊上,路明非思索着这个世界的自己,前十七岁应该和上一世如出一辙,没有丝毫改变,婶婶在这会仍旧是给他填了许许多多的国外大学申请。 “明非啊,都说你要去出国留学啊。”大爷看着盯着地面发呆的路明非,突然提了一嘴。 “哦,对了,我还要去看看有没有大学的复信,谢谢大爷,我先走了哈!”路明非一拍脑袋,说完便朝着传达室跑去,大爷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 “如果是回到这天的话.....那么今天就会是我收到卡塞尔的面试通知书的日子。”路明非一边跑一边想着。 “有我的信吗?”路明非在传达室门口探头进去,拽着英文发音,“名字叫MingfeiLu。” “有,美国寄来的。”门卫翻找了一会,扔出一封信来。 路明非一摸,只有薄薄的一张纸,看来是卡塞尔的通知书无疑了,正准备回去,门卫又扔出一个东西“签收一下。”是一个FEDEX的大信封,里面应该是那部纯黑色的诺基亚N96。 路明非摸摸头,差点忘了这茬,于是签了字,拿着信封和包裹跑上了楼。 回到家,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路明非开始拆信。 “亲爱的路明非先生: 感谢你对芝加哥大学的兴趣,但是很遗憾的,你未能到达芝加哥大学的录取标准.....”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继续看下去,自己的水平自己还是知道的,就不要再提了。 “但是,我们常说,永远有另一个选择。首先自我介绍,卡塞尔学院是一所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和芝加哥大学是联谊学校,每年我们都在密歇根湖联合举办马术、赛艇、热气球、游泳等校际比赛活动,此外还有更加广泛的学术交流.....” 路明非满意的点点头,对味了,什么都对味了。 时间停止流动,聒噪的蝉突然噤声,阳光打在身上没有了温度,老式笔记本的风扇叶子也不呜呜的转了。 路鸣泽穿着一身说书人的青色长衫,手拿折扇,上书“难得糊涂”,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走了进来。 “你怎么突然来了?”路明非手里拿着信纸,抬头就看见一柄扇子挡在他面前。 “哥哥,我是来告诉你一些事的,这个世界有点不一样,具体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但我会想办法去调查。” 路明非脸色越来越阴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重启世界不会有任何问题吗?” 路鸣泽收起折扇,“啪”的一声敲在手掌心,痛心疾首的说:“看官大人,此言差矣,我们的权柄还不足以完美的重启整个世界,能回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所以出现一些偏差是必然的。” 第二幕 卡塞尔之门(一) “我需要时间去弄清楚……哥哥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让我细细思量一会。” 路鸣泽来回踱着步子,手指虚捻下巴,好像在抚摸其实并不存在的胡须。 路明非看着他演戏,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大步上前一把提溜起路鸣泽的后衣领,把他按到自己腿上,恶狠狠地说:“喜欢演戏是不是,今天就让你尝尝被兄长教育的滋味!”说罢,手高高扬起,作势就要落下。 “等..等..等一下!亲爱的哥哥,我跟你说实话,你先放我下来。”路鸣泽认怂了,趴在路明非腿上大声喊道。 于是路明非把他放下来,但仍不放心的抓着他的后衣领,只见小魔鬼一脸讪讪的笑,讨好似的说:‘‘这个呢....确实是出了点问题,世界线出现偏差,尼德霍格,那个乱臣贼子,有一部分的力量被某个存在给窃取了,至于是谁,现在还不能说,如果我说的越多事态就越会严重,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哥哥。’’语气极快的说完,路鸣泽又心虚地看了眼自家哥哥的脸色。 路明非松开手,让小魔鬼站在地上。 他捂住额头,回想起许许多多前世的事,猛的摇了摇脑袋,好像要把什么东西从脑海里赶出去,他已经放弃了所有权与力,就为了去换取一次重来的机会,可命运还是能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果这次的结局依旧无法改变怎么办,悲剧依然是悲剧,任凭他怎么去绞尽脑汁。 路鸣泽一看他这副模样,有点心疼,“哗”的一声又把折扇张开,缓缓地扇动着:“哥哥,不用担心,世界确实已经成功重启了,出了点小bug而已,不过就是不太一样了嘛,又不是什么毁灭世界之类的事情。”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终究还是回来了,不是吗?带着你所有的遗憾。”小魔鬼脸色阴恻,忽然又发狠地说:“该是我们的权力谁也拿不走,哥哥,我们能做到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我会在这里也助你成王!” 他的声音幽冷而残酷,熔岩般耀眼的黄金瞳缓缓流动,隐藏在其中的暴虐与怒气喷涌而出,复仇之火要将整个世界都点燃。 “进入卡塞尔哥哥,那里会有你最熟悉的故人。” “命运之门已经呼啸洞开,而我们就要去按死这狗屁的命运,已经重来一次,还有什么事情我们办不到?只要我们在一起,诸天的众神都将被我们埋葬!” “去尽情燃烧哥哥,散发自己的光与热,希望这一世你可以在那里谱写出属于你自己的篇章。” “真的没有办法说出来吗?”路明非仍不死心地问。 “谁知道呢?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顺带一提,婶婶叫你买的菜放哪去了?”路鸣泽对他眨眨眼,先前的怨恨此时已经完全不见踪影,好像能看见哥哥吃瘪他就很开心。 路明非心想我这次绝对不会手软,屁股都要给小魔鬼打肿,可他还没有所行动路鸣泽就已消失在原地。 时间恢复流动,路明非顿感不妙。 “寄了……” “明非,买个东西怎么搞这么久,香肠和小葱呢?” “草!还放在小卖部!” “你这破孩子,怎么张口就是脏话!?”婶婶提着锅铲从厨房赶出来。 路明非赶紧溜之大吉。 …… …… 饭桌上,婶婶一脸怀疑的看着那张信纸,面色古怪地对着路明非说:“明非啊,你这是撞了什么大运,竟然能被这什么卡塞尔学院看上……” 又翻来覆去的把信看了一遍,嘀嘀咕咕的自语:“不会是骗子……听说最近有骗子专门骗大学生学费……又或者是人贩子之类的,等你去了就被卖到缅甸当奴隶割器官……” 路明非很疑惑:“婶婶,你听过这卡塞尔学院?” “我没听过啊,不过就你这成绩能被卡塞尔录取了,估计也是什么破烂私立学校。”婶婶抬头看了一眼路明非。 路明非没说话,他知道婶婶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嫌弃着路明非,其实心里还是希望他能上一个好点的大学。 这个上一世让他无比讨厌,烦闷,压抑的家,终究还是养了他六年,他也待了六年,每次关系濒临破碎时,似乎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与他们和解的理由,或许是在记者面前破口大骂你们日本黑道把我侄子怎么了,又或许是在各式各样的说教里隐藏的期许。可最后这个中年妇女和他的家人们都死在了尼德霍格的死侍手下。 路明非低下头揉揉脸,试图让内心平静下来,死去的回忆又开始攻击他。但他已经重生一回,这次谁也不能阻挡他保护他爱的那些人。 而叔叔此时正在那部黑色的N96上不断留下指纹,摸着N96那光滑的背壳,叔叔开口解释“也不会有骗子在骗人之前先送咱们一部N96,现在水货都卖四千多块,行货都超五千了。” “而且,这最后叫我们联系什么古德里安教授,我的建议是不如联系他试试看。”路谷城接过信纸指着最底下说。 …… …… “切一盘?” 路明非看着电脑上那个跳闪的大脸猫头像,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不对,自己可不就是回到过去了嘛。随即笑了起来,他记得上辈子师姐是靠诺玛作弊才打赢他的,实际上师姐星际争霸的水平就是个小菜鸡。 “好啊。”路明非打字回答道,“不过你不许开挂。” 诺诺很快传来回复:“一言为定。” 路明非脸上扬起贱笑,暗暗想着这一次师姐不开挂绝对要把她虐的体无完肤。 “你在升三级基地。”屏幕下方跳出来一行字。 路明非愣住,啥玩意,说好大家公平竞技,你怎么开了?你就不怕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吗? 路明非耸耸肩,打出“GG”,退出游戏,随即回到QQ界面,对诺诺说,“开挂是小子,别让我逮到你,不然指定没你好果汁吃嗷。” 诺诺:“?” 路明非没有解释什么,发了一个流汗黄豆过去,下线了。 路鸣泽走进他和路明非共同的卧室时,上下打量了堂哥一眼,不耐烦地说:“爸妈给那个古德里安教授打电话了,说后天去丽晶酒店面试,让你好好准备一下。” …… …… 第三天早晨,丽晶酒店。 路明非坐在行政层的会议厅外面,外面不多不少的放着17把椅子。没有人要求他们出示任何身份证件,路明非昂首挺胸的走进这座酒店的大门时,就有酒店服务生上前微笑着对他说,是来参加卡塞尔学院面试的同学吗?请跟我上行政楼层。然后他就被一个穿着套裙和十厘米高跟鞋的漂亮姐姐带到了这间屋子里,看见了他的熟人们。陈雯雯,苏晓樯,赵孟华,柳淼淼,都在。 “路明非?”每个认识他的人都发出这样惊讶的声音,好似他出现在这个场合是件十分奇怪的事。 “怎么,各位,我也是来参加面试的。”路明非扬扬手里的推荐信,咧开嘴笑着说。四周扫视一眼,发现只有最后一张椅子留着,于是他就坐到那张椅子上,椅子上放着一支笔和一张表格,上面是些名字年龄之类的东西需要填写,路明非哼着小曲儿填着表格,心想你们待会全部得给我陪跑。 服务员送上了茶点,牛角面包和一杯热奶,路明非咬了一大口面包,目光开始四处飞,陈雯雯今天挺好看的,细心搭配了衣服,一件深蓝色的套裙,白色的蕾丝边袜子和平底黑皮鞋,扎着白色领巾,头上的发卡换成了珍珠贝的,像是电视上那些英伦贵族子弟的校服。 抛开别的不谈,哥们当年眼光不错!路明非给自己点了个赞。 “这就是青春,真好啊!”他仰头看着屋顶,忽然呆笑了两声,把周围人都给吓了一跳。 “路明非,别出声,考官来了,就在里面。”陈雯雯捂着嘴,向着他轻声说,指指里间的会议室。 路明非看了她一眼,正准备说两句烂话,“柳淼淼到了么?”里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长着一张中国得不能再中国的脸。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西装,相当考究又修身合体,领口是手工缝合的银色细边,金色的衣扣和袖扣闪亮,深玫瑰红的领巾,胸口处有用银线刺绣的徽章,是一株将要腐朽的巨树。 “好久不见啊,叶胜学长。”路明非有些感慨,酒德亚纪学姐应该也在里面,按上一世的发展,他还没来得及见这个学长第二次,叶胜和亚纪这对至死都没能聊表心意的有情人,怀抱着对彼此的热烈爱意永远沉睡在了漆黑冰冷的三峡幽深水底。 “每次有人离开,学院就会敲起钟声,教堂会飞出鸽子,这是哀悼,也是对他们的祝福,祈愿他们来生安宁,不再与我们相遇……” 路明非耳边依稀响起师兄的话,在传来三峡任务小队死伤惨重的消息时,整个学院都在为他们悲伤,但是这次都会不一样了,遗憾的结局,沉痛的挽歌,他将要亲自改写! 钢琴小美女柳淼淼如同入学军训时突然被考官点名的学生般噌地站了起来,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到!” “我是考官叶胜,请跟我来。”年轻人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柳淼淼踏着优雅的步子和叶胜一起进去了,门随即关上,剩下的15个人扭头对着眼神,谁都没法掩饰脸上的紧张。除了路明非,他悠哉悠哉哼着《龙卷风》,“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喂,你们上网搜了这个卡塞尔学院的网页么?”赵孟华看了看苏晓樯和陈雯雯,压低了声音,“据说是个名校,好多哈佛的教授转去那里教书!” “嗯,”陈雯雯点点头,“可我都没有申请他们学校就接到面试通知书了。” “名校都是这样,不在乎申请费,只看素质的?”赵孟华说。 “只看素质怎么会让这样的混进来了?”苏晓樯斜着眼打量路明非。 “我靠,小天女,你觉得我很烂吗?”路明非边颇有些不满的抱怨,边扭动肩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苏晓樯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没搭理他。 门被推开了,叶胜礼貌地把柳淼淼请了出来,她回头跟叶胜说了声谢谢,看得出她强撑着不想露出失望的表情,但是那失望已经老老实实地写在脸上了。 大家看着多才多艺,还是钢琴十级的小美女柳淼淼只撑了不到十分钟就败下阵来,哪怕是心高气傲的赵孟华此时都有些忐忑不安。 “下一位,苏晓樯!”叶胜说。 柳淼淼眼眶有点红,本来没通过面试她就很委屈,又被同学们齐刷刷注视着,像在是看国家保护动物,顿时羞愧难当,快步回自己座位上拿了书包,扭头就往外走。 路明非盯着柳淼淼落寞的背影,摇了摇头,心说年轻人还不知道社会的险恶,遇到内定确实有点绷不住。 苏晓樯正扭着衣角,先前脸上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早已不见踪影,考官又刚好叫到她,立马挺直腰板,僵硬无比的跟着叶胜走进了会议室。 “思念变成海,在窗外进不来……”路明非又换了首《花海》哼着。 “路明非,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旁边的陈雯雯一看路明非这副模样,不由得好奇问道。 “紧张啥啊,能不能进这卡塞尔,你还是个染色体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DNA不行,咋整都没用。”路明非老神在在说着。 “别听他胡说八道,雯雯,我们还是好好准备待会的面试。”赵孟华不屑的瞟了眼路明非,冷笑道。 苏晓樯比柳淼淼还惨,不到五分钟就GG了,她愤愤不平的啐了声:“这都是什么鬼问题?” 叶胜在她身后彬彬有礼的笑着,苏晓樯扭头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叶胜又叫了赵孟华进去。 这面试官在里面不像是面试,倒像是练刀,斩人越来越快,号称高三口语第一的赵孟华连三分钟都没撑到,被送出来的时候目光茫然。 “下一个,陈雯雯。”叶胜喊道。 “祝你好运。”路明非耸耸肩,他虽然早就不喜欢陈雯雯了,但该尽的同学情谊还是要尽的。 陈雯雯扭头看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陈雯雯撑了十五分钟,她出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路明非这次没凑上去问了,陈雯雯面向他,犹豫了一下,随后转身离开。 “路明非。”叶胜对他招招手,“下一个是你,路明非。” 第三幕 卡塞尔之门(二) “来了。”路明非慢悠悠的站起身,冲着叶胜露出一个阳光的微笑。 叶胜有些奇怪,眼前这个笑容亲切的男孩莫名给了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没多想,摇摇头,把路明非领进了会议室。 路明非经过他时挤了挤眼睛:“学长,请多指教。” …… …… 空旷的会议室里,可以坐几十人的大型会议桌边此时只有三个人,路明非,叶胜,还有一个笑得很甜美的女孩,和叶胜一样的制服,只不过是套裙,领口塞着玫瑰红的蕾丝领巾,套裙下的双腿修长而又洁白,女孩最可爱的点是笑的时候脸颊旁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十分元气。 路明非扫视了一眼酒德亚纪,心里感慨着上辈子老天爷真是瞎了狗眼,这么好的女孩子竟然如此惨烈的死去。 “你好,路明非同学,我叫酒德亚纪,同是本次面试的考官之一。”女孩站起身来,向着路明非浅浅鞠躬,这是非常典型的日本风俗礼仪。 “こんにちは、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你好,请多关照),亚纪学姐。”路明非想也不想,也一躬腰回礼,但这回他的日语非常标准。 “你的日语很标准欸。”酒德亚纪掩着嘴轻轻的笑了,很有种邻家大姐姐的亲切感,灵动的眸子因惊喜而张大,她没想到路明非的日语竟然这么好,不由得对这个男孩多了几分好感。 “哈哈,谢谢夸奖,平时比较喜欢看日漫,所以有事没事就会自学几句。”路明非摸摸头。 “光凭看日漫可做不到这么好喔,以后有想过去日本旅游吗,以你的语言能力肯定没问题的。”酒德亚纪微笑着问。 “肯定会的,我很喜欢日本那边的文化,而且我还要去秋叶原买一个朝比奈实玖瑠的等身抱枕!”路明非开始讲烂话,心说不仅要买个朝比奈学姐的抱枕,还要把你们日本的黑道公主给拐走。 “你真有意思。”酒德亚纪又开始掩着嘴轻笑,心中对男孩的好感更是上了几分,一旁的叶胜听到路明非这烂话都有些忍俊不禁。 “好了,那么闲聊时间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们进入正题。”此时酒德亚纪终于收起了笑容,叶胜也站的笔直。 面前的两个人以一种无比认真严肃的神情异口同声问路明非:“路明非同学,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吗?” 路明非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你们两个真有默契啊,不愧是执行部配合最好的水下任务小组,第二反应是论狗日的命运如何把两个百分之百合拍的人给硬生生拆散,要是拍成剧一定能收割大批少男少女们的眼泪。脑子里无数个念头闪过但就是没思考问题本身该怎么答,反正哥们是内定,上辈子开摆都能过,怕啥。 叶胜和酒德亚纪看着这个大男孩目光呆滞,又同时扭头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地想不会把孩子给吓傻了。 “路明非同学?”酒德亚纪轻轻柔柔的叫了路明非一声。 “哦,在!”路明非终于回过神来。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外星人吗?”叶胜再次提问道。 路明非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学长,你们能把我变成硅基生物吗?” 叶胜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问题估计我这个碳基生物答不上来。”路明非像是察觉到了学长的疑惑,缓缓开口说。 叶胜一脸尴尬的正想解释些什么,站在他身旁的酒德亚纪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路明非同学,我们也是同样严肃的问你。”叶胜皱皱眉头。 “那好,既然学长你都这么说了。”路明非摊摊手,一副开摆的样子,“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 “为什么会相信呢?”酒德亚纪带着笑意问。 “嗯,怎么说呢,这个问题说实话挺扯淡的,相信就是相信,反正世界上没人能证明自己见过外星人,还不是有那么些人就是相信,那么些人就是不信。” “这个好比问我说,你为什么喜欢那个暗红色头发的女孩?虽然我心里能找出成千上万的理由,但是真正的原因无非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她心里就老是跳,特别在意她说的话,以及记着所有跟她相关的事情,于是我就知道自己喜欢她了。为什么?没理由的。” 路明非一脸无所谓的说着,好像这段故事里的主人公根本就不是他自己。 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说着:“亚纪学姐你平时要是看星星,你就会想啊,要是没有外星人,宇宙那么大,直径几百亿光年,一束光从宇宙这头跑几百亿年才能跑到那头,中间要经过很多很多星系,但是只有在地球的时候才能遇到人,但是光经过地球连一秒钟都不要,几百亿年里只有一秒钟会遇到人,那才很奇怪,对不对?” “孤独感?你刚才暗指了光的孤独感对?”叶胜插了进来突然说。 路明非耸耸肩,不置可否,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你相信超能力么?”酒德亚纪又问。 “相信啊。”路明非说,“超相信的。” “我平时经常想,要是没有超能力,那空条承太郎的“白金之星”不就没有了,路飞的“橡皮果实”也不存在了,尼奥的“子弹时间”自然也是假的了,那未免也太可惜了点。”路明非说完,还特别装逼的一手捂脸一手指着前方,以标准的JOJO立对前面喊了声,“砸瓦鲁多!” “彪悍的人生确实不需要解释。”叶胜点点头,“顺带一提,我也很喜欢承太郎的“白金之星”。” “那么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你觉得人类生存的基础是唯心的,精神和灵魂的,还是唯物的,物质和肉体的?”酒德亚纪问。 “那必须是唯心的啊。”路明非一拍手掌,“学长学姐你们想想,古人常说我思故我在,亚纪学姐你在日本生活可能不懂,但叶胜学长一定明白我的意思,这句话就是说,我思考我才会存在,人如果没有精神的力量,也不会去思考,那么一切不都是皆为空无了吗,那我们和动物还有什么区别?” 酒德亚纪和叶胜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互相对视一眼,对着路明非微笑说:“可以,所有问题已经问完了,路明非同学,感谢你对卡塞尔学院的兴趣。” 叶胜起身,“我送你出去。” 陈雯雯正拎着包在外面等他,路明非有点意外,他还以为陈雯雯先走了 陈雯雯看他出来,向前小跑了几步,问道,“你怎么那么快就出来了?” 路明非耸耸肩:“我太烂了,别人看不上我啦。” “嗯,那我们一起回去?”陈雯雯低着头问。 路明非心想姐姐好问题,换以前的我肯定立马舔着个脸就好啊好啊的答应了,然后心花怒放走路带飘能持续一个星期,到了晚上想起这件事说不定还在床上兴奋的打几个滚儿我今天和女神陈雯雯一起回家了呢,就算今天面试一塌糊涂摆烂被卡塞尔涮下来又怎么样,大不了就在国内考个二本搁叔叔婶婶家混吃混喝一辈子但是能和女神一起回去就是自己这一天获得的最大奖励。 现在?不好意思,我还不如去网打两把星际。 “不了,我待会还点有事,陈雯雯你先回去。”路明非摇摇头,对陈雯雯说。 “嗯,这样吗,那我就先走了。”陈雯雯低着头出去了。 路明非把双手抄在兜里,耸拉着肩膀,慢悠悠的朝网方向走。 …… …… 深夜,丽晶酒店总统套房。 叶胜坐在书桌前,又一次翻检那些履历,并为酒德亚纪在白天记录的关于面试学员的回答一一做着批注。 酒德亚纪站在他旁边,静静凝视心上人在台灯下认真工作的侧脸。 他突然抬头问酒德亚纪,“那个小丫头呢?一整天没看见她,面试也不来,她也是面试官呢。” 却刚好和酒德亚纪的目光交织。 女孩俏脸微红,心虚的稍稍偏过头去不跟他对视:“不知道哪里玩儿去了,她跟着来根本就是来玩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没办法,其实还是个小女孩啊。”叶胜无奈地说。 “面试结果怎么样?”门打开,一个身影拎着手提箱急匆匆地进来,“我买了红眼航班的票,刚刚降落就直接过来了。” 那是个魁梧的老人,风尘仆仆,鼻梁上架着深度眼镜,一头花白的头发蓬蓬松松,不是烫过而是不知多久没梳理过,一身邋遢的西装,一条肥大的裤子。 “古德里安教授。”叶胜起身,“很抱歉我还没有批注完毕,今天我们一共面试了17个学生,分别是……” “不要浪费时间!我只是来问路明非!我只关心路明非!”古德里安教授满脸紧张,好像他是一个等待着俄罗斯转盘最终尘埃落定那一刻的老赌棍,而不是风度翩翩学识渊博的大学教授。 “告诉我,路明非,他答得怎么样?”这德国血统的老家伙好一口流利的中文。 叶胜和酒德亚纪对视一眼,叶胜翻到了路明非的记录页,有些迟疑的开口:“教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您还是自己看看。” 古德里安教授一把抢过叶胜手里的本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般,眼睛瞪得溜圆,厚的像啤酒瓶底的眼镜差点从他脸上掉下来:“天哪,这些……这些都是路明非说的?” 叶胜朝着酒德亚纪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被古德里安教授的下一句话打断。 “这真是太完美了!令我叹为观止,路明非的这份回答简直可以收录到教科书里作为我们的标准答案!”古德里安教授满脸陶醉。 “是这样的吗……第一题,他相信有外星人,因为觉得如果没有外星人,在宇宙里人类挺孤单的……还拿喜欢一个女孩做比较,他说喜欢就是喜欢,并不需要任何理由。” “第二题,他也相信超能力,拿了很多日漫里面的角色做例子,比如空条承太郎的“白金之星”,路飞的“橡皮果实”等等,但没什么理由可说……” “Bravo!”古德里安教授大叫一声,如同最虔诚的基督徒捧着《圣经》般捧着那个笔记本,他又开始细细翻阅,时不时还发出惊叹声,给人感觉他并不是在翻阅一个普通学生的面试记录,而是在欣赏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宗师呕心沥血耗费无数个日月而创作出的作品。 酒德亚纪被教授先前那声怪叫给吓了一跳,弱弱的问:“教授……真的有那么厉害嘛……” 古德里安教授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喜滋滋的对叶胜和酒德亚纪说:“你们水平太低了肯定听不懂,让我来给你们解释。” “第一题和第二题其实本质上差不多,他回答说他相信外星人和超能力,不仅如此,他还提出了‘孤独感’这个重要的概念,血之哀能凝聚我们这个族群,靠的就是孤独感!三个字,直指这道题的核心,这道题,就是用外星人暗喻我们族裔和普通人的区别,况且用喜欢一个女孩作为例子实在是太棒了!相信一件事是绝对不需要理由的,就像喜欢一个人一样,我们所说的相信,是从内心生出的,天然的信任感,如果他为信任编造理由,反而会减分!第三题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相信唯心主义,相信精神和灵魂主导世界。” “这个答案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或许过于极端了,但从我们混血种和龙族的角度来看,简直完美!” “龙类的力量,即言灵,所谓言灵,即是用精神对世界下达命令。” “他的血统决定了他的世界观,混血种是跨越两族之间的物种,我们无法剥离自己本身的任何一种性质,有时我们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陷入迷茫,摇摆不定,但是路明非能坚定的相信唯心,我在他的答案里看不到一丝犹豫,或许他早已理解了龙族和混血种的本质!” “路明非真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好孩子,我现在完全理解了校长为什么给他「S」级的评价!”古德里安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因太过激动而流下的眼泪。 “「S」级吗!?”叶胜和酒德亚纪同时发出惊呼。 “没错!货真价实的「S」!经过再三确认,他在所有候选人中的评级是「S」,几十年来我们学院唯一的「S」!这场面试,事实上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古德里安教授点头,压低了声音,“这是学院最高级别的机密,所以在出发之前没有告诉你们。” “他的答案已经不能用「标准」来形容了,完全可以列入诺玛的资料库作为我们针对所有混血种入学面试问题的完美答案!甚至向校长申请收录到图书馆供所有学生瞻仰都不为过!” 古德里安教授挥舞着手臂,斩钉截铁的大叫道:“入学!必须立马让他入学!把电话给我拿过来,我要通知路明非的家长!” “教授,冷静一下,这件事我们来负责,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如何?”叶胜一脸无奈。 古德里安教授傻笑了几声:“就这么办,只要能让他早点办理入学,另外曼斯教授让我告诉你们,「夔门计划」提前开启,让你们马上赶过去,关于路明非,我已经通知了诺诺,明天早上她和我来负责招生。” 叶胜和酒德亚纪交流了一下眼神,忽然对学院里“古德里安教授和曼施坦因教授曾经是同一个精神病院的病友”这个传闻深信不疑。 第四幕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一) 次日上午,还是丽晶酒店 叔叔总对他们说这是这座小城市里最豪华的酒店,全球连锁,五星级,路明非叔叔喜欢在这里的大堂喝喝茶跟朋友们聊天,一直让服务员续水到酽茶变白开水,这样花费不高,还能让他有享受世界顶级服务的优越感。 古德里安教授一大清早就给路谷城打了数个电话,电话中教授非常高兴地表示他已经到了这里,入住在丽晶酒店。叔叔立刻诚挚地表示他是丽晶的老客户,非常熟悉,然后顺理成章地约了早饭。 难得的全家一齐出马,叔叔腆着肚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接待大厅的沙发里,教育路鸣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兼着赞美丽晶的服务好,喝茶送黑巧克力,还说这黑巧克力是个好东西,富含多巴胺,让人产生幸福感,这就是顶级酒店的不俗之处。婶婶则在一叠声地抱怨叔叔是个败家的男人,把钱都花在这种地方了,要是想吃黑巧克力,不知道找巧克力厂的熟人二十块可以买一斤吗? “路明非先生么?”衣冠楚楚的侍者走到桌边。 路明非学叔叔翘着二郎腿:“是我,怎么了。” “你这孩子怎么跟人说话呢,还不把腿放下来?”婶婶责怪了一句。 见状,路明非只得把架起的腿放下来,用眼神示意侍者继续说。 “我们的客人古德里安教授让把早餐安排在九楼的VIP旋转了,让我来通知一下。”侍者微笑了一下,依旧风度不减。 “我也是熟客了,怎么不知道还有VIP旋转这东西?”叔叔有些费解。 “是这样的,VIP旋转不对外开放,只开放给商务套间和总统套房的客人使用,古德里安教授订的就是总统套房。” “总统套房?”叔叔吃了一惊。 “卡塞尔学院还真是有钱!”婶婶瞬间忘记了她原本来是要验明这个所谓古德里安教授和卡塞尔学院的正身,看那封信是否一个骗局,在总统套房前,她忽然对古德里安教授肃然起敬。 VIP电梯把一家四口直送到顶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银色头发的魁梧老人迎了上来,扫视了一眼之后,准确地握住了路明非的手,“你好!路明非!” 路明非手被拽的生疼,一脸无语的看着面前的古德里安教授,心说大哥上辈子当我的头号迷弟还没当够这辈子投胎继续当是..... 又有些感伤,上辈子古德里安教授被天空与风之王的终极言灵和整个卡塞尔一起灰飞烟灭,路明非连句告别都没来得及讲,战后,路明非在长长的一串阵亡名单里找到了他,和曼施坦因教授在同一行。 “明非,跟人家教授问好啊。”婶婶在背后推了推他。 路明非回过神来,握着古德里安的手上下摇动,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你好教授,我就是路明非。” 古德里安教授朗爽大笑起来,拍着路明非的肩膀:“看看多好的一个孩子啊,路先生,感谢你们为卡塞尔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学生。” 路明非汗颜,怎么一言不合又开始吹我了。 古德里安教授完全没发现叔叔脸上有点难看,招呼着路明非一家人在餐桌旁坐下。 “早餐准备好了,一起吃。”古德里安教授盛情邀请,目光始终落在路明非的身上。 价格不菲的早餐包括了鲑鱼卷和鲜榨柠檬汁,这个专享的VIP旋转又是那么气派,这一切立即打消了叔叔的不快,反正尬吹路明非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就是显得我们家路鸣泽好像特别呆。古德里安教授表示了卡塞尔学院觉得路明非的各项能力相当全面,而且有着很好的潜力,叔叔吃着鲑鱼卷,也乐得表示一看卡塞尔学院就知道是最顶尖的大学。 路明非百无聊赖的看着古德里安教授准备充分,把卡塞尔学院的各项正规证明文书拿出来让一旁还带点狐疑的婶婶看,又拿出相簿来给路鸣泽看,一一介绍说这是卡塞尔学院的图书馆,这是卡塞尔学院的运动馆,这是卡塞尔学院的音乐厅,看起来这个学院建筑风格古典而设施豪华,仿佛一座花钱全面翻新的中世纪城堡。路明非也乐的如此,好不容易才有空想想自己的事。 接下来他要做什么呢?先想办法把老唐和康斯坦丁救下,但怎么让他不被诺顿的意识所吞噬呢?这又是个麻烦事。 路明非表示懒得想那么多,先进了卡塞尔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呗。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喜欢规划未来,这总让他有种被束缚的感觉。 随口问了一句:“古德里安教授,你们卡塞尔学院是认为我哪方面特别突出才选上我的呢?” 古德里安教授挠了挠花白的眉毛,不得不严肃应对这个问题,“除了成绩,还有一些其他原因。你的父母恰恰是我们学院的名誉校友,而且对我们学院重要的研究项目有过捐款。我们会优先录取校友的子女,即使是名誉校友。” 全家四个人都愣住了,路明非更是愣住了,这个世界的父母……吗? 虽然他早就知道今天会听到关于自己父母的消息,他曾经在脑海里模拟过今天,也已经在心里做足了准备,可到了古德里安教授真真正正的站在自己面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喷涌而出的情感还是将他彻底包裹,如同千军万马的铁蹄,而他是被堵在里面的白袍小将,他很想突围,但他又不是赵子龙,没有什么神勇的高超武艺,也没办法杀他个七进七出,只能任由这一切来回践踏着他的神经,大脑隐隐作痛。 路明非的父亲路麟城,虽然到现在为止是不是真的他父亲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父子之间的情感淡薄的仿佛像根本没有,在西伯利亚的时候还跟他撕破了脸,老爹以母亲为要挟,让路明非跟身体内的路鸣泽展开战斗,只要是他消灭了路鸣泽,那么他的母亲就会没事。 路明非心里苦涩起来,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自己从来就没有感受到过父母的爱,说到底他骨子里不过还是一个缺爱的衰小孩罢了,就算他曾登临过世界之巅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古德里安教授又拿出一封信,交给路明非,同时,他用无比深情的语调但又不太标准的发音说,“明非,爸爸妈妈爱你。” “这是明非的父母让我转告给明非的话。” 路明非以为这种事再来一遍他肯定绷得住,实际上他错了。 “嗯,我去一下洗手间。”路明非说。 路明非走进洗手间,背靠在隔板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其实他觉得并没有什么好哭的,这种事他上辈子早已经历过一次了不是吗,明知道古德里安教授会以这么一句话来收尾,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在这方面的承受能力,与他的走过的路无关,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成就至尊之位,谁还没那么几次痛哭流涕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很难过,因为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搞明白自己的老爹老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听到他妈妈还记得对他说爱他,这让路明非这个东西在世界上有了存在的理由,即使是由一个身高一米九的魁梧教授来复述,也没什么区别。 “我爱你啊”这句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说出来和写在纸上不一样,尤其对于路明非这种很缺爱的蔫小孩来说。 但为什么到了一家人见面之后反而是剑拔弩张的局势呢,一家人聚到一起不就应该幸福快乐好好生活才对吗?路明非靠着门蹲下来,眼泪哗哗的。 一双紫色暗纹的慢跑鞋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路明非不用抬头就猜到这是谁,把头埋在双臂间嘟哝着:“让我伤心一会呗。” “之前在QQ上不是挺嚣张嘛,怎么现在像个没人要的小狗一样伤心呢?” “还有,这里是女厕。”诺诺叉着腰慢条斯理的说。 路明非心想大姐就算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的啦。 慢慢抬起头看向眼前站着的女孩,从下到上是一双慢跑鞋,一条贴身的牛仔裤,一件白色的小背心,外罩了一件蓝色竖条纹的短衬衣,头顶扣着一顶棒球帽。斜眼看着路明非,耳垂上的纯银四叶草坠子摇摇晃晃,上面嵌的碎钻在灯光的照射下刺眼的让人无法直视。 路明非有些恍惚,回忆起前世他和师姐相处的种种,仿佛回到初见的那一刻,那条狭长的甬道半途,他退不出去,也走不动。 想到师姐的笑容,想到师姐对他大喊,想到她在人群里面低着头,想到他们说过的许许多多的漫无边际的话。 把他关进潜水钟里的时候,她自己一定也很害怕,可依然对他微笑着加油打气。 他想师姐你真的超酷,他想你死了我真的会很难过。 全世界都追杀他的时候,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他一起逃亡,又是图什么呢,所谓的江湖义气?负责任的大姐大罩着手下小弟不受欺负吗? 还有那首生日歌,真该死,明知道他们俩没可能,她也不能给他想要的,为什么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错觉。 “生日快乐,李呀李嘉图。生日快乐,李呀李嘉图……” 女孩俏皮的声音隔着漫长的时空依旧缠绕在他耳边,仿佛听到这首歌就是昨天的事,路明非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女孩录这首歌时眉眼弯弯,嘴角带笑的样子,她的低语织成绵绵密密的大网,将他覆盖,鼻腔里又开始充满些酸涩的东西,烦死了,刚刚大哭一场我很感性的好不好。 路明非有时会想着这条录音在世界各地的信号台之间穿梭,找不到它的目的地,因为他当时正在那狗日的飞机上去BJ屠龙,但它像是永不消逝的电波,穿行在空气里。 他一会儿又觉得那条录音是个虚无飘渺的女孩,上升到地球的电离层,看着无数离子电子组成的花盛开,而后低头俯视北极圈格陵兰岛绚烂的极光,夜晚到来的时候,路灯唰唰的亮了,她就站在昏黄的光晕下,哼着他听不懂的歌。 那个星与花之夜,应该是他们心与心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路明非曾无数次回想这个夜晚,以为可以从中整理出什么线索,可是他想不明白,诺诺永远站在他所能了解的世界之外,就算她就在他面前,伸手就能碰到,可是灵魂却像隔着亿万光年。 芬狗说诺诺是个有点疯癫的女孩,路明非无比赞成这个说法,他从来就不知道师姐在想什么,满世界流亡时,他觉得大家都这么熟了,过命的交情了,总该谈谈心是不是,但他每次看着她那暗红色的瞳孔,很深却并不明亮,像是蒙着一层迷雾,把一切都盖住了,他无法从其中找到想要的答案,他觉得就算是老大也很少猜中过。 路明非想起《上海堡垒》来,林澜的未婚夫杨建南问江洋:“她爱你吗?” 江洋说我不知道。 杨建南喃喃自语:“原来你也不知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是林澜写在纸上的词,路明非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他和师姐也停留在初见的那一刻多好。 他蹲在女厕的隔板门前,就像只没人要的小狗,师姐很可怜他,于是把他捡了起来。 在他人生里最衰的那一刻,师姐推开门走进来,成了照在他心底的光,或许那束光到了最后是错误的,可他依旧愿意相信最初的遇见无比美好。 但就让他停留在对学姐的美好憧憬里不行吗,怀揣着少年都有的春心萌动,没有那首生日歌,也没有后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他又能怎么办呢,任凭他怎么去想,怎么绞尽脑汁,他还是没有办法,悲剧就是悲剧,故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他再悔恨也没有用,自始至终他就没有踏出过一步,他一直在那个女孩的世界边缘。 所有回忆串在一起,他隐隐约约看见师姐对他述说着什么,却如隔着群山万壑,听不见声音。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揣测别人心思的男孩,更何况是一个小魔女的心。 所以其后那么悲伤,只因当时那么美。 路明非使劲抹了把脸,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面前的女孩说: “好久不见,师姐。” 第五幕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二) 诺诺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哭得一塌糊涂的男孩,却用最灿烂的笑容对她说着好久不见。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她和这个男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可为什么他给自己的感觉却是像认识了很久的故人一样。 好久不见,这个词,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也同样适用吗? 陈墨瞳突然不想去思考那么多,她伸出手,对蹲着的男孩说:“起来,还要像这样哭多久,我都替你丢人。” 路明非愣了一下,上次自己可没这待遇,随即拉住女孩的手,蹭的站了起来:“我没事了师姐。” 陈墨瞳无语,看着自己被眼泪鼻涕糊了个满面的手,嫌弃道:“把你脸上那些恶心人的东西弄干净再来说这话或许更能有信服力。” “还有,现在叫我师姐太早了点,你能不能通过学院的测试成功入学都还是个未知数。” 路明非嘿嘿笑起来,跑去洗手池好好捣鼓了一下,看向陈墨瞳。陈墨瞳在旁边刚好洗完了手,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会。 诺诺翻了个好看的白眼,一双略显有点妩媚的眼睛像是明快的刀子,迈着大长腿走出洗手间,路明非跟在她后面。 回到早餐桌旁,陈墨瞳拉开张椅子,自若的坐在路明非旁边,女孩一边摘下棒球帽,泄下暗红的长发,一边开口对路明非说:“陈墨瞳,或者诺诺,怎么称呼随你,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诺诺。” “哦,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陈墨瞳,也是中国人,这次作为我的陪同来滨海招生。”古德里安教授说,“诺诺,这就是我们的新同学路明非的家人,不过看起来你和路明非同学已经认识了。” 陈墨瞳耸耸肩,不置可否,然后略带得意的瞟了路明非一眼。路明非抓了抓头发,知道这妞是在让他感谢自己没把他刚刚进错女厕所的窘事给说出去。 陈墨瞳拿起刀叉,开始吃她的那份早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对古德里安教授说:“教授,诺玛说你的减肥疗程还没结束,一天只能吃两顿。”朝他盘子里最后一个鲑鱼卷瞟了一眼,“你最好多吃点,吃完这个可就只剩下一顿啦。” 古德里安教授像是一个被严厉母亲管教的孩子,挠挠头,长叹了一声,开始吃他最后一个鲑鱼卷。 餐桌上多了一层压抑,刚刚那股其乐融融的气氛在这个叫陈墨瞳的女孩出现在餐桌上后荡然无存,她的气场太强大了,仿佛是个言辞锐利的骄傲公主,即便在她直视你的时候,也会让人觉得她的眼里其实并没有你,那双漂亮的瞳子其实聚焦在你身后某处。此刻她坐在最靠窗的位置在面包上抹着黄油,阳光里她的长发晕出一股极深的红色,像是葡萄酒。 这显然让叔叔感觉到了压力,路谷城在偷偷地看陈墨瞳的手腕,不是关注那伶仃手腕的线条,路明非知道他在看什么,他在看陈墨瞳手腕上那只银色嵌钻的欧米茄表。 “你介不介意我吃掉你那份?”陈墨瞳吃完了自己的银鳕鱼,拿餐巾抹抹嘴,抬头看着路明非。路明非盘子里的那块银鳕鱼还没动。 “吃呗。”路明非不以为意,开口说着俏皮话,“我的早餐能给你这样的漂亮女孩吃是我的荣幸。” 陈墨瞳愣了一下,随即咯咯的笑了起来,餐桌上那股压抑瞬间又无影无踪了,女孩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你挺有意思的。”陈墨瞳毫不客气的把路明非整个早餐盘端了过去。 古德里安教授终于吃完了鲑鱼卷,拍拍手:“那么进入正题,明非同学,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卡塞尔学院。” 路明非没回话,他在看旁边的诺诺吃他的银鳕鱼,这让他有种投食的奇异感觉。 婶婶在桌底戳戳路明非,低声对他说:“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答应人家教授,多好的机会啊。”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回话。 “是初恋女友啦。”陈墨瞳嚼着银鳕鱼说。 饶是路明非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都尴尬得用脚在地上扣出了三室一厅加独立厨卫,他真想给陈墨瞳开个窍,看看这女人脑子构造到底是怎么长的,竟然能在这种场合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这种话。 “开玩笑喽。”陈墨瞳把扫空的盘子往前一推,对他露出一个只有路明非才能理解的、戏弄的笑来,“我们又不熟,今天才见的不是么?” 路明非打了个哈哈:“确实确实,师姐说的真对。”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气来,只有古德里安教授四顾茫然,不知道气氛为何忽然像是一根琴弦被拉紧了,忽的又松弛了。 “你在升三级基地。”陈墨瞳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话。 路明非脸色瞬间像吃了一只死苍蝇那么难看,他扭过头,低声对诺诺说:“开挂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就这么着急自爆啦?” 陈墨瞳用叉子戳着餐盘里的鳕鱼残渣,眨了眨好看的暗红色眸子,显然心情愉悦。 用有些委屈的语气同样低声道:“我没开挂啊,实力而已,谦虚谦虚。” 路明非恶狠狠的瞪了陈墨瞳一眼,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诺诺捂着嘴偷偷笑,不知怎地,她觉得逗眼前这个小男生特别有意思。 “决定好了吗?明非你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吗?”古德里安教授盯着路明非的眼睛说,“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机会非常难得,我建议你千万不要放弃啊!” “我还得想想咯。”路明非眼睛望着别处,漫不经心地说道。 …… …… 把路明非一家送上了下楼的专属电梯,古德里安教授皱了皱眉,征询着陈墨瞳的意见,“你说是他们没相信我们?可是我们确实是要招路明非为学生啊,怎么会没同意呢?他可是校长特别叮嘱一定要招到的学生,在招生名单上重要程度排在首位,而且路明非的父母好像和校长关系不一般。事情有点麻烦了。” “没事啦,欲擒故纵,老把戏了。”陈墨瞳耸耸肩,“那个家伙,一定会从了我们的!” “你怎么知道,我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的家里人倒没什么问题了。”古德里安教授挠头,“他在等待什么呢?” “是初恋女友啦。”陈墨瞳说。 “他们都走了你就不要开玩笑了。” “我是说真的啊。”陈墨瞳吐吐舌头,“没吃饱,我还是饿。” …… …… 沿着楼梯一路而上,这栋楼没电梯,最高就七层,顶楼天台是呜呜作响的空调机组和纵横的管道。物业在楼道里设了一道铁门,写着“天台关闭”的字样。 其实不关闭也不会有人往那上面跑,通往顶楼的楼梯有点恐怖电影的感觉,堆满了纸箱子、两台破马达和一些七楼住家扔掉不用的破沙发和木茶几,所有东西都落满灰尘,间隙小得落不下脚。 路明非在那些小小的间隙中跳跃,就像一只轻盈的袋鼠,他清楚地记得每一处落脚点,譬如纸箱子里罩着的两块板砖、破马达坚硬的底座和那个木茶几唯一一条没断的腿,这些落脚点仿佛一连串岛屿,帮他渡过这个垃圾组成的海洋。 对面就是那道铁门,铁门外咫尺阴影,万里星光。 路明非驾轻就熟地从铁门上最大的那个空隙钻了出去,站在满地星光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眺望夜空下的城市。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保留着这个习惯,坐在水泥台子的边缘,双腿伸出去挂在外面,整个城市的灯都亮着,坚硬的天际线隐没在灯光里,商务区的高楼远看去像是一个个用光编制出来的方形笼子,远处是一片宽阔的湖面,毗邻湖边,高架路上车流涌动,车灯汇成一条条绵延不绝的蜿蜒光流。 一只小手落到他掌心,路明非瞥了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路鸣泽,随后继续看着茫茫星空。 “哥哥,今天早上你见过陈墨瞳后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小魔鬼突然轻声说。 “这个世界,尼德霍格被窃取的权柄正好是陈墨瞳身上的那部分,所以这次她不会作为黑王力量的容器,也没有侧写这种特殊能力。” “我知道权柄被窃取这件事哥哥你肯定无所谓,但我是来告诉你所在意的,陈家那个老鬼,自从发现陈墨瞳并不是容器后,放弃了对她的培养,转而把她当做普通的家庭成员对待,而且并不是加图索家为恺撒安排的新娘,所以……” “也就是说……?”路明非的眼睛慢慢亮起来。 “没错,也就是说陈墨瞳和恺撒在这会儿还没看上对眼,人家现在是单身喔。” “那么,这次你会怎么选择呢?哥哥,是选择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让你只敢仰望的女孩,还是俯身捡起那个爱你卑微到了骨子里在山崖上紧紧拥抱住你的女孩?” 路鸣泽转头盯着路明非的眼睛,黄金瞳闪出灼热的光,等待他的回答。 “两个都没办法放下嘛,很明显的好不好……对于绘梨衣,我更多的是愧疚,也肯定有喜欢,但总不可能全都要……”路明非挠挠头。 “走一步看一步,当务之急是先恢复我们的力量,没有权与力什么都是空谈,我不想再像上一次那样无能为力了。” “真棒!这才是我的哥哥!你已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现在就该享受美好生活!”小魔鬼搂着哥哥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他脸蛋,神色疯狂。 “既然如此,我这个做小弟的自然会为大哥鞍前马后,助你早日拿下那个女孩,至于我们的权柄,不用担心,我们终究还是世界的至尊,该是我们的还是我们的。” “你准备怎么帮?”路明非好奇问道。 “我的女孩们还在呢,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 “可这一世的我们应该足以应付任何事情,还要去夺走她们的人生是否太残忍了点,不如让她们……” 路明非记得上一世,奶妈三人组都是为他而死,那个如冬雪般冰冷的女孩,始终是他心里的痛。 “哥哥,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而且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了?” 路鸣泽缓缓转头,看着路明非的侧脸,熔岩般的黄金瞳折射出危险的光,仿佛一只猛兽,正择人而噬,“从跟我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起,直到世界的尽头,就算在地狱的最深处,她们也是我的所有物。” 路明非没去看他,良久,才轻飘飘冒出一句话,“那你还总是对着人家装傻,这样很伤女孩子心的知不知道……” 声音悠扬,飘荡在空中,很快就被凛冽的夜风吹散。 一旁的小魔鬼早已消失不见。 第六幕 聚会(一)4.9k “快高考了,文学社搞一次毕业聚会?”陈雯雯在文学社的群里提议。一群人群起喝彩,路明非撇撇嘴,开了一把星际争霸,没去看群。 这种提议一定该由陈雯雯来提,赵孟华开玩笑地说,陈雯雯就像是文学社的刘备,因为对男人都有绝对的吸引力。 “我是想我们一起凑钱去包一个电影院的小厅看电影。”陈雯雯说。 群里又是一片叫好。 “看什么看什么?”赵孟华问。 “《变形金刚2》!” “还不如《终结者4》!” “还是《飞屋历险记》好点,这几天最热的。” “看《机器人总动员》……我还想再看一遍。”陈雯雯说。 “《wall-e》啊,也行,那我们带吃的喝的进去。”赵孟华用有点遗憾的口吻说,他从初中就有私人英语老师,托福分数在高中生里简直不可想象,他从来都不看中文版的电影,所以也只记电影的英文片名。 “我包爆米花和可乐,其他我不管!”小天女在付钱这件事上永远豪气干云。 “那小天女我们两个绝配,我包吃爆米花和喝可乐你看怎么样?”路明非嫌弃对面太菜了,趁着挖资源的时间打开qq群飚了句烂话。 “切!谁跟你绝配?”果不其然,小天女对他表示了十二分的鄙夷。 其他人的七嘴八舌很快把路明非的烂话盖过去了,大家对这个计划都很有兴趣,毕业前社团的同学一起在一个独立的小厅里看一部有爱的动画片,听起来是个很棒的回忆。 “那路明非跟我一起去买票,大家把钱都给路明非。”陈雯雯说。 路明非本来想拒绝的,他都重生一回,早就不喜欢陈雯雯了,有啥理由还给她当舔狗?可是又想到了什么,没说话。 群里一片附和声,路明非这个文学社理事的主要任务就是挨家挨户的收钱和跑腿,这个活儿交给他是惯例。 对面的人族基地在他一顿操作下爆炸,路明非伸了个懒腰,点开那个熟悉的贱熊猫头像。老唐已经炸了几十条消息。 “老唐,对不起啊,之前有个学校给我发了面试申请,我着急去准备,所以这几天都没上线。” “啥学校啊,在美国吗,你要是来美国,哥开灰狗带着你环游美国。” “是美国,但在芝加哥远郊。” “那还真是可惜,咱哥俩玩不到一块去了,有机会一定要来找我玩啊,我在纽约等你。” 路明非打字回答,“好,到时候就指望你啦。” 老唐的头像变成灰色,他已经下线了,路明非也退出了qq。 …… …… 他正和陈雯雯并肩走在这条路上。 “路明非你想报哪个学校?”陈雯雯问他。 他们俩刚去电影院包了一个小厅,定了要放《wall-e》,然后他又陪着陈雯雯去买了一纸袋风铃草,陈雯雯说她妈妈喜欢,现在陈雯雯就抱着一纸袋风铃草和他漫步着回家。 路明非漫不经心的回答:“能考上哪个去哪个呗。” 陈雯雯看了他一眼,感觉他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但她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嗯,你会在家这边上学么?” “看着来。” “嗯,我想考到bj去,赵孟华和苏晓樯他们都考bj的大学。”陈雯雯低声说。 “bj好啊。”路明非说,怎么之前他就没发现这句话里的潜台词呢,真是当舔狗当傻b了,人家陈雯雯明摆着要和赵公子上一个大学,有他路明非什么事,亏他当时还沾沾自喜老久以为陈雯雯是不是想和他考在同一个城市。 “你也喜欢bj?” “bj有大锅的羊蝎子!”路明非又开始飚烂话,脑中却想着那个暗红色的身影什么时候出现。 陈雯雯无声地笑了笑,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的脚步声在沉默中分外清晰,路明非数着步子,低头看着路上的地砖。 这样老不说话也不是办法,当路明非数到第221步时,本着别让陈雯雯太尴尬的心思,刚一抬头准备找点话题,愣了一下,他对面的人也愣了一下,心心念念的那道暗红色身影就在面前,她扶了扶脸上巨大的墨镜,拉了拉棒球帽的帽檐儿。 陈墨瞳,或者诺诺,也在这条街上闲逛,还是一双紫色暗花的慢跑鞋,一条贴身牛仔裤和白色小背心,外面罩了件蓝条纹的短袖衬衣。 她愣了一下之后嘴角立刻带上了有些恶意的笑来,两手在耳边比作大角鹿的样子,对路明非说:“嗨!嗨!” 路明非也夸张的挥舞着双手:“你好!你好!” 路明非知道她那副兴高采烈故人相逢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纯粹是要给陈雯雯看的。 这个小魔女的邪恶他上辈子领教过无数次。 “你朋友啊?”陈雯雯略有点窘迫,她也被诺诺身上那股锋利之气压到了,陈墨瞳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这个南方小城市长大的。 路明非正想找个理由随便搪塞一下,陈墨瞳已经蹦到了他们面前。 “嗨嗨!那么巧啊?”诺诺说着转向陈雯雯,“这是陈雯雯?”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陈雯雯有点吃惊,她在陌生人面前一直比较害羞。 “听他说的,他说……”诺诺忽然刹住说,“对了,你欠我冰淇淋的?” “是是,姐,我还欠你几百个冰激凌。你要吃什么味,我都给你买过来!” 路明非知道就算再重来一万次都逃不过被陈墨瞳坑下冰激凌的命运,唉声叹气的一边掏钱,一边想着这就是小魔鬼所说的玩弄命运者终将被命运玩弄吗? 讹诈,这是赤裸裸的讹诈! “这样吗?”陈墨瞳扳着手指头,“那我要草莓味,香草味,薄荷味……” “停一下!”路明非打了个s的手势,“客气几句你还真喘上了,有且仅有一个!再多你就自己掏钱。” “你自己说的嘛。”陈墨瞳无辜的眨眨眼睛,摘下棒球帽,用手梳理自己带着轻微天然卷的暗红色长发,“那我要草莓味的!” “那就要这个味了,不准反悔。”路明非掏钱出来。 陈雯雯在旁边看着他俩拌嘴,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点不是滋味。 他们三个咬着冰淇淋漫步在沿河路上,槐树的花落在陈雯雯的白布圈子上和诺诺的棒球帽上,诺诺不断地抱怨,陈雯雯细声细气地和她说话,两个女孩在的时候,路明非就像一只巨大的灯泡,完全没他什么事儿。 “路明非是不是说我很多坏话?”陈雯雯问。 “没有,”诺诺答得漫不经心,“他说他很喜欢文学,所以加入文学社了。” “哦,我也喜欢看书。”陈雯雯说,“你们是初中同学么?” “不是,是小学同学,可我后来一直在美国读书,最近才回来。”诺诺转向路明非,“你记得我们教学楼墙上那墙爬山虎没有?那天我回去看,都攀到楼顶了!” 路明非顺杆子往上爬的能力极强,立马对着陈墨瞳挤眉弄眼:“胡说,咱俩不是青梅竹马嘛,从小玩到大的。” 陈墨瞳楞住了,她没想到路明非会这么不要脸,好在小魔女本色让她立刻展开了思路,“是的,我们是青梅竹马,刚刚记岔了。我是他师姐,从小一直罩着他。”陈墨瞳圆谎很快,“路明非是不是啊?” 路明非暗叫大意了,这都能给她占到便宜,只好哈哈说着:“没错,师姐一直罩着我。” 诺诺听到笑得和开花似的。 “你在哪个大学读书。”陈雯雯问。 “卡塞尔大二。” “是卡塞尔诶,真厉害,可惜我没面试上。”陈雯雯有些羡慕,她听赵孟华说过那所大学出了名的能产各种精英人士。 他们最后在三岔口分手了,路明非和陈雯雯继续往前走,陈墨瞳则是走向另外一条道。 路明非想着下次交锋他一定要赢,又想着他在师姐面前好像从来就没赢过。 晚上回到家,吃完饭后路明非又跑到天台上面坐着,这时候他怀里的手机传来了震动,路明非接通电话:“是师姐吗?” “哟,不错嘛,还能猜得到是我”电话里传来的是陈墨瞳的声音。 路明非抓抓头,心说大姐不是你还有谁,就你和古德里安教授有我这个号码,古德里安教授显然不会在这会打电话来,但我下午还跟你见了面,不就只有你了呗? “我只是电话跟你说,排在招生列表上的除了你还有一个人,古德里安教授说明天就要飞机去bj招那个学生,所以让我打电话给你让你今晚作决定。”诺诺的口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能不能等明天,明天咱文学社聚会呢。” “不能,古德里安教授订了明天早上的机票。”诺诺的口气斩钉截铁。 “那我知道了。” “什么叫做你知道了?” “就是说那就算了呗。”路明非说,“反正我对于去那什么卡塞尔也没什么兴趣……” 路明非觉得欲擒故纵这一套算是给他玩明白了。 “你够狠,那个陈雯雯长得也就那样嘛。”诺诺说,“卡塞尔学院的门,对于每个人最多只开一次哦。” “你长得比陈雯雯好看,那你能不能当我女朋友?” “也不是不行。”诺诺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暧昧,“你要是真能打动我,说不定我会答应呢。” 路明非在陈墨瞳银铃般的咯咯笑声中挂断电话,咂了咂舌头,这魔女他还是有点顶不住,又小输一局。 “他怎么说?”丽晶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古德里安教授紧张地盯着诺诺。 “他说那就算了。”诺诺耸耸肩,“反正教授你明天按计划飞去bj。” “可是……”古德里安教授真的急了。 “可我不是陈雯雯啊,我要是陈雯雯我就搞定他了。”诺诺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你留下来也搞不定的,教授。” “谁是陈雯雯?”古德里安教授很茫然。 “教授,看你那么急的样子,是路明非暗恋的女孩啦,估计路明非想在明天跟她告白。”诺诺吐吐舌头。 …… …… 路明非站在电影院的洗手池前,对着镜子,哼哼着:“穿上一身帅气西装,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今晚的着装看起来也没有问题,路明非特意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扫了扫颓气,路明非知道自己的长相还算清秀,只不过上辈子他习惯耸着肩走路,头发又不怎么打理,所以显得特别衰。 试问有哪个女孩会喜欢这样一个衰人呢,就算是成了世界至尊以后,他耸着肩膀的习惯还是没变,只不过地狱般的经历给他整个人添上了几分锐利,温柔的时候小奶狗,发飙的时候大暴龙,真是能文能武,路明非摆了个pose,婶婶给他配的那副深黑色的胶框眼镜还有点潮,他想。 欣赏自己脸上露出来的狰狞表情,颇为满意,人形暴龙来咯! “路明非你在干什么?”赵孟华试探着问,他刚走进洗手间。 “不知怎么的,脸上的肌肉忽然很痒,所以我扭动扭动,看看怎么回事”路明非很有急智的转身对着赵孟华,总不能在赵哥面前丢丑,待会还要指望着赵哥来装b呢。 “你看我像不像周星驰?” “不,更像阿拉蕾”赵孟华说。 “给你衣服,一会致辞的时候换上。”赵孟华把一只提袋给他,“陈雯雯说致辞的时候正式一点。” “你说是那就是。”路明非把提袋里的衣服翻出来看,是两粒扣黑西装和一件白色的衬衫,一条黑色的窄领带。这是一套典型的韩版西装,号码正合他消瘦的身材。 “一会你站在那个位置致辞。”赵孟华指着银幕前的一张复印纸说,“就踩在那里,别挡到屏幕中央,一会大屏幕上放文学社的照片。” “知道了。”路明非极为老实。 放映厅里的灯光迅速的暗了下去,只剩下舞台上的那页白色的复印纸格外的清晰。 路明非知道待会那就是他的舞台了,他大步跳上舞台,站在银幕前那张复印纸上,强光突然照花了他的眼睛,不是头顶上打下来的射灯,而是正面放映机的光。全场发出了“嘘”的声音,路明非没什么反应,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徐岩岩和徐淼淼那对兄弟像保龄球站在他的左手边,距离他远远的,左手边有个巨大的英文字母“l”,一动不动,放映机投在银幕上的不是变化的影像,而是一些字符。徐岩岩和徐淼淼就是两个“o”,他是那个小写的“i”,合起来就是完美的“陈雯雯,i love you。” 路明非瞟了一眼陈雯雯,陈雯雯在看赵孟华,眼睛里仿佛夏天的露水那样,就要流淌下来。 路明非耸耸肩,站在那里,百无聊赖的抬头去望电影院顶上有些刺眼的灯光,心里默数着时间,他知道待会就有人来救场了,不过这样的场面再来一次心里还是有点不好受。 “今天本来因该是我们文学社聚会,不过我就是借这个机会,”赵孟华大声说,“我们马上要分开了,我不想后悔,我想跟陈雯雯说屏幕上都有了我怎么也要赌一把啊!要不将来分开了,天南海北见不着面,我喜欢一个人三年,谁也不知道,那不衰到家了吗?” 嘴上说着这话,赵孟华却突然把目光投向路明非。 “好!好!老大好样的!”徐岩岩和徐淼淼都拍巴掌,赵孟华的好兄弟们也都拍巴掌。 “女主角!上台!女主角!上台!” 赵孟华显然做好万全的准备,台下叫好的人都有了。 一束射灯的光打在陈雯雯身上,衣服白得像是云烟一般的陈雯雯不得不站起来,像是个天使,她磨蹭着步子走上舞台,脸红得可以榨出番茄酱来,赵孟华的好兄弟围着她,用那种青春热血励志片里的语气问,“答应不答应?答应就快啊!赵孟华很好的!” “我……也喜欢赵孟华的。”陈雯雯用蚊鸣般的声音说。 路明非没什么表情,他觉得应该快了,他回头看了赵孟华一眼,赵孟华眯起眼睛对他比了个鬼脸。 “三,二,一。” 路明非数到头了,这时候光从他背后照来,仿佛闪电突破乌云,有人推开了放映厅的门。 那个走进来的天使四下扫视,目光如刀。 所有人看清她之后都沉默下来,首先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个外人闯进了他们聚会的空间,其次这个人的光芒压倒了在场的所有人。 “李嘉图,我们的时间不够了,还要继续参加活动吗?”诺诺用一种清晰冰洌的声音说,大讲堂里每个人都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第七幕 聚会(二)高能!4.8k 陈墨瞳完全变了着装风格,黑色长款纱裙,黑色的丝袜,踩着玛丽珍高跟鞋,耳朵上的四叶草挂坠换成了金属羽毛饰品,衬得她肤色更白,披散的暗红色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扎成高高的马尾,身高也比路明非上次见到她的时候骤然高了十厘米之多,压迫感直接拉满。 “在这呢。”路明非站在舞台上,对着陈墨瞳扬起手臂,他瞬间成了万众目光的焦点,像是被架在太阳灶上的热水壶。 陈墨瞳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眼,略带些嫌弃:“这是表演用的衣服么?质量不好,节目结束就换掉。”跟在诺诺后面的大概是成衣店的店员,两个妆容精致的女孩,上来就脱路明非的衣服。 这时候路明非突然搂住了她的肩膀:“不急,等我一下。” 陈墨瞳错愕,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意:“行,陪你玩玩。” 说着,便从贴身的小包里摸出一把梳子上来为他梳理头发。 路明非边享受着这种介乎他老娘和他姐姐之间的极致温柔,边对他的同学们大声说,“给各位介绍一下,陈墨瞳,我的青梅竹马兼女朋友,我追了她老久,最近才答应我,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 陈墨瞳微微低头凑到他耳边:“不错嘛,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勇。你早就知道那个赵孟华诚心整你了?” 路明非同样凑到她耳边:“这要是还不知道我就不用混了。” 陈墨瞳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面对赵孟华:“各位同学好,李嘉图晚上还有活动,我们就先走了,大家慢慢玩,玩得开心一点。” 诺诺对路明非的同学们微微欠身,露出那种西方深宅大院资深管家的无暇笑容,又冷漠,又让人无从挑剔。 她朝后面招招手,两个女店员上前拿着五六件西装和五六双皮鞋不停地给路明非试穿和搭配,她们显然对于不能当众把路明非的衬衣和裤子扒了很不满意,路明非还听见一个女店员抱怨说这样的裤型不好配啊。 赵孟华站在人群最前面,面色难看的仿佛刚刚踩了一坨臭狗屎,这与他的设想完全不符。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他踩着路明非的脸和陈雯雯确认关系,随后欣赏一会这个暗恋他女朋友三年的衰仔万念俱灰的神情,甩给路明非一个红包,拍拍他的肩,对他说“兄弟,对不住哈,赵哥我就捷足先登了,下次遇到喜欢的女孩记得早点向她表白。”最后揽着陈雯雯,身后跟着一众小弟,扬长而去。 可是,这个从初中到高中衰了六年的衰仔一朝之间突然就能扬眉吐气了,找了个比身旁的陈雯雯不知道好看多少倍的女孩,气质上更是甩了陈雯雯十万八千里。 “李嘉图?”徐岩岩问。 “也是他的名字了,李嘉图路,我们一般都这么叫他的。”陈墨瞳有些骄傲的扬起头,好像这个名字是她的所有物一般。 “没办法,她就爱给我起一些稀奇古怪的外号。”路明非用无奈但又宠溺的眼神看向陈墨瞳,“那我们就先走啦,下次大家有机会再聚。” 又低声朝诺诺说:“差不多得了,赵孟华这人不坏,就是爱面子,再整下去就给人孩子整疯了。” 说罢便拽开了架势往外走去,诺诺挽着他的胳膊,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水味,稍稍落后他半步,看起来亦步亦趋,无比的服从。 “耶!扳回一局!”路明非心里暗喜,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诺诺此刻看起来比他还高了那么一点,要是她别穿那么高的高跟鞋路明非就更有面子了。 影院门口的车灯下停着一辆车,诺诺为他把车门拉开,那是一辆是红得像是火焰的法拉利599gtbfiorano,路明非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同学们都跟出来了,他坐进车里去,诺诺为他合上了车门,而后钻进驾驶室发动了引擎,法拉利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般蹿出。 赵孟华看着法拉利的尾灯逐渐远去,心里又添上一句“衰仔女朋友还是个开法拉利的辣妹。” …… …… 陈墨瞳开出一段距离后又在路边停下,转头看着副驾驶上的路明非:“下车。” 路明非大吃一惊:“我干啥了姐姐,怎么就要赶我走?” “你干啥了心里不清楚吗?”诺诺挑了挑锋利好看的眉,“别废话,让你下车又不是让你滚蛋,今晚累死我了,现在换你来开车。” 路明非换到主驾驶,诺诺懒洋洋的问:“会开吗?看你这样我有点不放心。” 他熟悉了一下操作盘,又把座位往后调了点,“安啦,本人车技高超,秋名山老司机从不翻车。”诺诺听到这话嘻嘻的笑了起来。 他承认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虽然他上辈子开过布加迪威龙开过兰博基尼,可陈墨瞳的这辆法拉利却是第一次开。 法拉利四平八稳的朝前方开去,路明非问:“现在去哪儿?” “不知道,开着兜兜看。”诺诺甩掉脚上的高跟鞋,把腿放在座位上,靠着椅背和车门的交界处。 路明非看着外面飞速流逝的灯光,心里动了动,想着很多年以后他会不会无比怀念这个时刻,开着火红色的法拉利飞驰在夜幕中的高架桥上,身边是他喜欢的女孩,面前是一条笔直空旷的路。 他转头看了一眼诺诺,她似乎有些倦了,把脸蛋贴在椅背上,眼帘低垂,睫毛修长,头歪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就要睡着了,一排灯光绵延着拉向远方,仿佛道路永无止境,他握着方向盘,偶尔扭头看女孩的睫毛,时间的流动仿佛停止,宁可目的地永远到不了。 车身突然一震,路明非猛打方向盘拐下了高架路,驶入了一条看不见人迹的小道。 “擦,怎么忘了这茬。”路明非在方向盘上拍了一掌。 以陈墨瞳这妞掉链子的性格,只会负责把车开出来而绝对不会负责加油,他看了看眼见底的油表,真见鬼,还以为刚刚那段美好的时光能再长一点。 诺诺似乎被刚刚那一震给震醒了,轻掩着嘴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又揉揉眼睛,这才开口,“怎么了?” “你车又没油了。”路明非趴在方向盘上偏头看着陈墨瞳。 “什么叫又?”诺诺不满的撇撇嘴,“在家的时候有人帮我加好,我只管开。” 然后又以典型的大小姐德行叹了口气,“出门就没人管这事了。” “对了,你为啥买这么贵的车?家里再有钱也不会把法拉利给一个女孩子开。” “我喜欢红色啊,因为和我发色很配。而且我又不会撞的,我十四岁就开始开车了。” 路明非想起他请诺诺吃的那个冰激凌,诺诺要的是草莓味,大概也是因为和她的头发相衬,真是个不臭美就会死的女孩。 路明非想说我早该知道的,不过他发现一件事,这妞的纱裙由于刚刚的睡姿原因,已经快褪到了大腿根部,路明非本着不看白不看的精神瞄了几眼,随后指指陈墨瞳的裙子:“你走光了。” 诺诺低头看了看,突然对他妩媚一笑:“给自家男朋友看可不算走光。” 路明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触电般的背过身去,身后传来诺诺咯咯咯咯的笑声。 等到他转过来时,诺诺已经整理好了纱裙,路明非心想嘴上说的好听手还不是老实得很,早知道不提醒她了,多看几眼。 他又想起诺诺刚刚说的话,这小魔女一疯起来真要命。 两个人忽然都不说话了,车子里陷入种尴尬的境地,路明非看着方向盘上法拉利车标那昂扬的马头发呆,陈墨瞳偏头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看你好像早就不喜欢陈雯雯了。”率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诺诺,路明非有点诧异的看向她,但她还是盯着窗外,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是啊,很久很久之前就不喜欢了。”路明非轻轻说。 陈墨瞳终于把头转过来面向他,“那你今晚还要我陪你演戏?你知不知道我穿一套t恤牛仔裤运动鞋出的门,一看到你上台就知道你给人耍了。我又急急忙忙开车去买了这身衣服,换上就跑进去给你撑场子,很累的。” 她又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问:“你这个人跟我调查的情况完全不同,一点也不衰,也不喜欢陈雯雯。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路明非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打开车门下了车,“车里太闷了,我们去车外呆着。” 陈墨瞳扁扁嘴,也跳下车,没去追问他,反正等到他想说的时候自己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路明非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双手环抱着膝盖,诺诺倒也没有很珍惜她那身精致的纱裙,看了一眼路牌,在路明非身边坐下。 路明非往诺诺的纱裙下看去,脚腕上还笼着一层云雾般的黑纱,细腻白皙的肌肤在丝袜下若隐若现,她没穿那双至少有十厘米的玛丽珍高跟鞋,而是光脚就蹦到街面上,也不怕脏。 “你怎么不穿鞋?” “要你管,我就不穿,累死人了。” 两个人百般无赖的坐了一会儿,路明非这才开口说,“陈雯雯其实人挺好的,不过她的性格和赵孟华肯定走不远,有机会帮帮她。” “喂喂,在正牌女友面前说要帮初恋情人一把是不是太不合适了?”陈墨瞳随口说道,低头按着手机发短信。 路明非无语,心想大姐你还没出戏啊,我都没追你呢你就赶着上来白给了?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靠在法拉利流线型的车身上,抬头去望远处cbd区繁华璀璨的万家灯火,夜风簌簌的从他们身边掠过,撩起了他的额发,也吹散了女孩鬓角的发丝,女孩懒得再打理,于是伸手把束发的发圈摘下来,一头暗红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在昏黄路灯的照耀下显出勾人心魄的色彩,头顶的银杏树荫漆黑如墨,风吹来树叶哗哗的响。 诺诺好像发完了短信,走到他身旁,“在怀念去而不复返的少年生活?还是已经破碎的同学情谊?” 路明非摇摇头,“没有啦师姐,我只是在想,要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就好了。” “这世界上有多少的事是以遗憾作为句点,又有多少的事能成功的迎来圆满,所以就让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停在初见的一刻,那该有多美好。” “我大概有点太贪心了……想把每个人都留在最初相遇的时候。” 周围的空气凝结,溢出的悲伤仿佛能化作实质。 “不会哦。”诺诺盯着他的侧脸,难得的认真道,“人生不只如初见的,你只要见到那个人一面,就必定就会见到她第二面,第三面” “这个世界很残酷,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而停下前进的齿轮,就算那个人在夜里如何的痛苦如何的嘶吼,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还是得起床洗脸刷牙迎接新的一天不是吗?人生中总有无法挽回的遗憾。但是,不论结局是快乐还是悲伤,日子总得过下去。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珍惜我们现在所拥有的,抓住一切能把握住的人和事,再缅怀已经失去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几乎把悲伤两个字写在了脸上,他好像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还经历过了很多很多的事,感觉这样说能让他看开一点,于是她就这么说了。 路明非自嘲似的笑了笑:“师姐,你说我一点也不衰了,但我感觉我还是很衰。师姐你看过《上海堡垒》吗?” 诺诺摇摇头。 “里面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刻,全世界有两万个人能让你一见钟情,遇见其中任何一个,都会一下子爱上她” 路明非顿了顿,接着往下说,“我遇上了两个,但我一个都没能把握住。以前有人告诉过我,喜欢一个女孩,就对所有人说你喜欢她,大声地说,把男人的尊严和未来都赌上去,要有花,如果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就玫瑰,深红色的,没有女孩会真的不喜欢玫瑰花,要有音乐,音乐比语言更有打动力,最重要的就是要当着所有人说出来。” “但到了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没能向她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表白,然后我就失去了她们,永远的。” 陈墨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就坐在法拉利的车前盖上,陪着路明非一起看澄澈的星空,路明非也没指望她能回答自己,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远处有人在放烟火,将夜晚渲染的有如极光般绚烂。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着自己的衣服轻晃,路明非低头一看,是她的小手,像是漫不经心的,诺诺明媚的侧脸垂着一缕弯曲的头发,长长的睫毛卷曲翘起。 她突然大声说,“你现在看起来好像那只被狗熊拿去擦了屁屁的小白兔诶!” 路明非哑然失笑:“是是是,我被狗熊擦了屁屁。” “今晚给你撑了这么久场子,还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你欠我一次。”陈墨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手收回去了,眼角眉梢露出一股小狐狸的妩媚来,忽然把路明非的脑袋抓得一团糟。 “我上次不是请了你吃冰激凌吗?” “我不管,那个不算,你以为我对所有人都像对你这么仗义?” “好啊,那我到时候送你个礼物。你生日是几号?” “10月10日,怎么?想送我生日礼物?”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诺诺没说话,站起身,跳到街面上,单双脚切换在假想中的格子里蹦来蹦去。 “你小时候玩过跳格子么?” 路明非摇摇头。 “我以前老是自己玩,没人陪我玩,规则不熟悉。”诺诺一边说一边低着头蹦,深红色的发梢一跳一跳,夜风吹起她的纱裙像是缭乱的黑烟,衬着她的肌肤白如精灵。 路明非看着她,感觉心头的阴翳一扫而空,陈墨瞳就是这么一个有魔力的女孩,周围人的情绪都能随她而跳动。 但他又觉得那独自跳格子的背影有点孤单 电台放着周杰伦的《枫》,路明非钻进车里,把音量调大。 “爱你穿越时间 两行来自秋末的眼泪 让爱渗透了地面 我要的只是你 在我身边。” 第八、九幕 入学 “我加入卡塞尔。”路明非说。 “你跟我说没用啦,要给古德里安教授打电话,只有你自己用学院给你的那部手机给他打电话,一切才会生效。”陈墨瞳头也不回的说。 于是他打开手机,拨通了古德里安教授的号码,古德里安教授显然在等着他的电话,立刻就接了。 路明非舔了舔嘴唇,“古德里安教授我想好了,我准备好在文件上签字了。”“签字同意吗?”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非常紧张。 “签字,当然是同意了。” “声纹验证通过,获得本人亲自授权,流程开始。路明非,编号ad0013,阶级「s」,接入卡塞尔学院,数据库访问权限开启,账户开启,选课表生成。” “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机票,护照和签证将在三周之内送达,卡塞尔学院,欢迎您的加入。”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忽然切换成一个清脆的、略显机械的女音。 “诺玛,别切我的线,让我接着说两句。”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再次传来,“明非,刚才是我切到学院秘书那里帮你做声纹验证签字,剩下的事情诺玛都会解决好的,你等着邮件就好了。” “你和诺诺在一起吗?你们呆在那里不要动,我在bj,立刻就派交通工具去接你们,还有几个纸面的签字需要你落笔。” 电话匆匆的挂断了,路明非从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中听出了欢呼雀跃来。 路明非放下手机,明知故问:“诺玛是个啥玩意?” “是学院的教务系统啦,是个人工智能,什么事情交给她都会解决好的,你只要声纹授权,诺玛就把一切悄无声息的做好了,她绝对一流!” “你之前开挂就是拿诺玛开的?” 陈墨瞳装没听到:“一起来玩跳格子!” 路明非哼了两声,不理这个挂b。 巨大的声音在黑暗的夜空中穿行,路明非抬起头来,看见低空飞行着逼近的巨大黑影。“不是?又来?”他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老家伙那么着急来接你啊?”诺诺也扁了扁嘴,“直升飞机都派过来了。” “我总感觉你们没安好心,好像是要把我绑架了一样急。” “安啦,我们是正规学院,又不是人口贩子。” …… …… “还是没逃过这一劫啊……”路明非心想。 出发之前他极力劝说婶婶他只是去美国留个学不是去阿富汗当雇佣兵打仗,真没必要给他带这么多装备,还有这个压力锅是什么玩意啊?是担心自己在那边没饭吃吗拜托他可是一年三万六dolr的天之骄子留学新人路明非。 婶婶跟他讲我听你叔叔同事在美国留学的儿子说美国那边可乱啦动不动就在大街上拿枪打人的太可怕了,婶婶给你带上这棉被和压力锅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帮你挡两枪,明非你要是在美国出了什么问题我怎么和你爸妈交代啊。 此时他左右两只手分别提着两个巨大的旅行箱,路明非估计那两个箱子加起来和他自己的重量都差不多了。 背后的背包鼓出一大块,因为里面被婶婶塞进了一只大压力锅,编织袋里还塞着一床十二孔棉被,上好的乳胶枕头和一只箱子捆在一起,护照实在没手拿,于是路明非只能叼在嘴里。 路明非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抬头感慨地望着芝加哥火车站教堂般辉煌的穹顶。 “真想自己送你去啊,不过还得飞俄罗斯,bj那个新生有事延迟入学了,我就按照名单顺位去招收下一个学生。”古德里安教授在电话里惋惜地说,“不过别担心,诺玛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诺玛委实是个出色的秘书,三周之后一个极大的信封袋送到路明非手上,从护照到行程单,一应俱全,附送一份《卡塞尔学院入学傻瓜指南》,下面还标注了“路明非版”,路明非撇撇嘴,这次他又不是傻瓜。 “onedolr,jtonedolr…”有人在他背后说。 路明非装没听到,吹着口哨往前走,他现在兜里就几十刀,可没钱给废柴师兄。 “onedolr,jtonedolr…”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no,i'poor!nooney!”路明非猛的一回头说,看了一眼背后那个高且魁梧的年轻人,埋在络腮胡里的面孔倒也算得上是英挺,烛火般闪亮的眼睛写满渴求,墨绿色的花格衬衣和拖沓的洒脚裤不知多久没洗换了,在美国这繁华地儿遇见这样的乞丐不容易,其他乞丐都穿得比他像样儿点。 “废柴师兄还是老样子啊……”路明非有些欣慰,上辈子芬狗单枪匹马闯进奥丁的宫殿,对着奥丁比了个中指,随后引爆怀里的核弹,只可惜到死都没能向杀害他们整个小队的利维坦复仇。 “中国人?”对方察觉了路明非的国籍,立刻换用一口流利中文,“大爷赏点钱买杯可乐,我真不是乞丐,只是出门在外丢了钱包。” 中英乞讨切口你都这么熟,还说不是乞丐? “芬格尔·冯·弗林斯,真不是乞丐,大学生。”年轻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从背后的挎包里掏出了字典般的课本。 “别装了,我是新生,路明非。”路明非嫌弃道,上辈子他自从被废柴师兄坑下可乐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这家伙绝对一开始就认识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坑他一杯可乐。 上下打量一下芬格尔脏兮兮仿佛刚上工地搬完砖的双手,路明非丢了个铜板过去,该来的总是要来,他们俩以后还要一起出生入死呢,好歹也是过命的交情。 只是别被他手给抓到,路明非想。 “亲人呐!可算能找着一个美元买可乐了。”芬格尔一把抓住路明非的手。 路明非心里直呼大意了,师兄不带你这么玩的!千防万防我就是为了别被你那泥坑打滚的手给抓到,结果还是没防住。 你那鸡窝一样的脑袋瓜子里除了可乐就没别的了么?入学八年像是一条老狗一样窝在学院里仍未毕业!不对,老狗都没你稳! “这位小兄弟,我很欣赏你啊,你的面相看起来就很有义气!一眼就是未来的人中之龙!”芬格尔岔开腿,手搭在长椅上,啃着用路明非钱买的三明治,喝着用路明非钱买的可乐。 “给我喝一口。”路明非盯着自己的可乐在芬狗手里被吸的滋滋作响,“话说车什么时候来啊,不会这次又要我等两天。” 芬格尔大嚼特嚼嘴里的三明治,有点奇怪,边把可乐递给路明非边说:“为什么是又,难道师弟你以前坐过车?古德里安教授明明告诉我说你是新生啊。” 路明非大怒:“你这狗东西!果然一开始就认识我!说!什么时候还我钱?”说罢便张牙舞爪的扑上来一副不把芬格尔掐死决不罢休的狠样子。 “师弟冷静!冷静!我现在虽然没钱,但是中国有句老话不是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师弟以后但有差遣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给你妥妥帖帖的安排好,但凡我芬格尔皱一下眉头我就不算好汉!”芬格尔把狗熊般的胸膛拍的啪啪作响,满脸豪气干云。 “至于列车嘛……师弟别担心,总会来车的,我们这种阶级低的人就得等车。” 路明非面色奇怪的看他一眼,缓缓开口:“我的阶级是「s」。” 芬格尔大吃一惊:“什么?师弟你……不不不,您!您!是传说中的……「s」级!?” “是的,我就是传说中的「s」级。” 只见芬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住路明非的大腿,痛哭流涕悲惨无比:“好师弟!到了学院多多帮衬你可怜的师兄啊!实不相瞒,我这种「e」级的垃圾在学院里饱受白眼和欺辱,目前正处于八年级而且不出意外我马上就是九年级了……挣扎在退学和补学分的困境中!” “师兄你先起来再说……” 芬格尔反而抱的更紧了:“师弟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路明非有些无语,看了看他被蹭的脏兮兮的裤子,只得说道:“好好好,师兄我答应你,你能不能别抱着我腿蹭了。” 芬格尔立马站起来,春风得意的哼哼着:“以后我芬格尔也是有「s」级撑腰的人了,我看以后学院里还有谁看不起我!” 不,就师兄你这败狗模样还是会被别人看不起,路明非想。 “所以车到底什么时候来呢师兄?” “额……这一点师兄也不太明白,你是尊贵的「s」级,按理说会有专车的,反正咱先等着。” 结果他们还是在芝加哥火车站睡了两个晚上。 …… …… 他从长椅上坐起来,一轮巨大的月亮在落地窗外缓缓升起。月光泼洒进来,仿佛扑近海岸的潮水,把他整个人都给淹没其中。 候车大厅被笼罩在清冷的月光之中,窗格的影子投射在长椅靠背上,小魔鬼沉默地坐着,抬头望着月光。 路明非把毯子掀开,坐到路鸣泽身边。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月光,时间慢慢地流逝,仿佛两个看海的人,这一幕无比和谐。 “嗨嗨,哥哥,干嘛那么悲伤啊?今天可是你入学的大好日子!让我们happy起来!”小魔鬼突然蹦到地上,对着路明非大声说。 路明非摸摸头:“这不是你把出场方式弄这么沉重嘛……又怪不得我,情景使然啦。” 小魔鬼高贵的整理了一下纯黑小夜礼服上的领结:“是这样的哥哥,为了庆祝你成功入学,我特意整个氛围庆祝一下。” 又对着路明非挤了挤眼睛:“既然是庆祝,怎么能没礼物呢,我会直接寄到你宿舍,请注意查收哦哥哥。” 路明非有些奇怪的问:“什么礼物?” 小魔鬼突然严肃起来,轻声说:“是寻找,哥哥,我们这次要做的是寻找,那些属于我们的权柄。” 路明非刚想问他什么意思。 “醒醒师弟,车到了。”芬格尔把他给推醒了。 路明非坐起身,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行人脚步声、汽车鸣笛声、车轮和铁轨的摩擦声,大都会的一切声音都有,两名警卫靠在门边打瞌睡,远处的赛百味仍旧亮着灯。 “把行李带上,车来了。”芬格尔说。 一个黑影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检票口边,那是个穿墨绿色列车员制服的人,手中摇着金色的小铃,帽子上别着金色的列车员徽章,一手打着手电,一手拿刷卡机。 “1000次快车,乘客请准备登车了,乘客请准备登车了。”列车员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列车员接过芬格尔的车票划过验票机,绿灯亮起,“嘟”的一声。“芬格尔你这老狗还不退学呢?”列车员说,“我还以为今年见不到你了。” “我可是有始有终的人,”芬格尔说,“车来得那么晚,我的阶级又降了么?” “降到「f」了,你可是从「a」级降下来的。”列车员说。 “真从贵族降成畜生了……学院搞这种阶级制度真是没人权……”芬格尔嘟哝。 “‘人权’这两个字可不是你这只「f」级老狗能够拥有的啊。”列车员冷笑着说。 路明非的票划过验票机,绿灯以极快的频率闪烁,发出一阵欢快的音乐声。 “路明非?”列车员漂亮的绿眼睛亮了,“真抱歉,调度上出错了,你的阶级是「s」,我第一次见你那么高阶级的人,可能系统出错了,就跟千年虫一个道理。” 芬格尔得意洋洋搂着路明非的肩膀,“怎么样,我兄弟可是s级,你还敢看不起我吗?” “关我屁事。”列车员翻了个白眼说,“快上车,靠站时间不长。” …… 他们跟着列车员走上月台,「世界之蟒」正静静地停在铁轨上,车头亮着刺眼的大灯。整个车是黑色的,带有流线型的车身,还有耀眼的银白色藤蔓花纹,在玄黑色的漆面上展开,华丽得如同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有一扇滑开的车门,路明非放眼望去,车门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对他们微笑招手——是古德里安教授。 列车在漆黑的夜色里疾驰,隔着一张橡木条桌,路明非、芬格尔和古德里安教授对坐。 车厢是典雅的欧式风格,四壁用维多利亚风格的花纹墙纸装饰,舷窗包裹着实木,墨绿色真皮沙发上刺绣金线,没有一处细节不精致。 路明非和芬格尔都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校服,白色的衬衣,墨绿色的西装滚着银色细边,深玫瑰红色的领巾,胸口的口袋上绣着卡塞尔学院的世界树校徽,学院的裁缝虽然从没量过他的身材,却把衣服做的贴合无比。 路明非翻开袖口,看见了里面用耀金色线刺绣的名字,ricardo。 “咖啡还是热巧克力?”古德里安教授问。他背靠着墙,后面是一幅被帆布遮挡起来的巨画。 “热巧克力。”芬格尔举手。 “没问你,难不成你指望你一个留级八年的人大大咧咧的坐在这等着别人问你要喝什么,然后我把热巧克力倒好再端到你芬大爷的手上?好意思吗?有时候真不想承认你是我的学生。” 古德里安教授瞥了眼芬格尔随后一脸热切的看着路明非,“明非啊,我推荐你要一杯烈性酒什么的,还有,芬格尔这家伙也是学院临时指派给我的学员,算是路明非你名正言顺的师兄,他要是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地方尽管告诉我,我让他今年也毕不了业。” 路明非摆摆手,“红茶就好,麻烦教授了,另外芬格尔师兄人还是不错的,不用太过为难他。” 他知道古德里安教授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背后的那副画太具有冲击力嘛,他都见过毁天灭地的黑王尼德霍格本尊,区区一幅画有什么好怕的。 古德里安教授点点头,随后看向旁边瘫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芬格尔:“还瘫在这里干什么?没听见你师弟说什么吗?作为大八师兄你是否应该尽一尽师兄的责任?滚去帮可爱的师弟倒杯红茶?” “得令!”芬格尔一听这话,从椅子上弹起来,屁颠屁颠的跑去茶水间。 古德里安教授清了清嗓子:“首先,很抱歉我来晚了,我在俄罗斯那边耽误得比较久,返回学院时才发现调度错误,还没接到你,所以决定跟车来一趟。” “其次,我们学院的章程比较特殊,所以在入学之前我还有一些情况不得不提前告知你,学院要求每个学生都要参加入学资格考试,我们称之为‘3e’考试,不通过考试就不能录取,你的奖学金也就暂时不能生效。” “这里有份保密协议明非你签署一下。”古德里安教授递过一份文件来。 面对那份拉丁文混合着英文写的古怪文件,路明非想也不想,接过文件夹,落笔如行云流水般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师弟,好魄力!”倒完茶回来的芬格尔看到这一幕,冲着路明非竖了个大拇指。 “这……不考虑一下或者问一下吗?”古德里安教授有点错愕。 路明非摊开手:“还能怎么考虑呢?教授,现在我们乘坐的这趟快车正以每小时200公里以上的高速驶往我们神秘的卡塞尔学院,难道我不签就能调头回去吗?” “说的也是……哈哈哈。”古德里安教授有些尴尬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他还以为路明非至少会考虑一会或者咨询一些问题。 “那么,接下来请容许我向你正式介绍卡塞尔学院,作为一家在美国教育部注册的正规大学,卡塞尔学院一直致力于向有特殊才华的学生提供高质量的教育,并且推荐工作。” “我们的正常学制是四年,像芬格尔这样学了八年还没毕业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校是古典的封闭式教育,所有学生必须住校,结业的时候,我们会颁发给你正式的学位证书。” “但是很遗憾,本校的学位证书可能不能帮你在其他大学找到对应的专业,所以如果你想读硕士或者博士,还是只能选择本校就读。” “我也没有读硕士或者读博士的想法,教授,要是读出来都二十好几了,女朋友还没有一个。”路明非说了句烂话。 “嘿嘿,师弟,我欣赏你的想法,跟师兄我如出一辙啊。”坐在他旁边的芬格尔顶了顶他的肩膀,低声说。 “彼此彼此,不过师兄你这样的人真的找得到女朋友吗?”路明非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师弟,杀人不带诛心啊!”芬格尔捂住胸口惨叫。 古德里安教授反应有些迟钝,一本正经的说道:“不会的,明非,我们学院有很多漂亮的女生,我相信以你的天赋秉异和优秀,一定不会缺少追求者。” 路明非汗颜,心想咱们学院谁不知道你就是“卡塞尔头号路吹”,我要是真有古德里安教授你说的那么神为什么我上辈子还是当了一辈子衰仔啊。 古德里安教授变得严肃起来:“至于为什么我们学院的专业与其他大学不同,因为卡塞尔学院是一所特殊的学院,我们研究的是……” 古德里安教授边说边站起身,抓住自己身后那幅巨型油画上的帆布一角,猛地抖开。 狰狞的画面暴露于灯光下,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着,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织成一张密网,支撑住皲裂的天空。荒原上枯骨满地,黑色的巨兽正从骨骸堆的深处腾起,双翼挂满骷髅,张开巨大的膜翼后,仰天吐出黑色的火焰。 “龙!更准确地说,龙皇尼德霍格,根据北欧神话《老爱达经》的记述,诸神黄昏的时候,它会把世界之树伊格德拉修的树根咬断。那一天,世界毁灭。” 古德里安教授的手指扫过书架上整齐的精装古籍,“如果你懂得拉丁文,你就能看懂这些书的名字,《龙族谱系学》、《龙与言灵术》、《所罗门之匙》、《龙族血统论》、《龙族基因学》……这是我们几千年来的积累,无数代人寻找龙、研究龙,卡塞尔学院是集大成者。” “在卡塞尔学院,你可以选择炼金工程学、魔动机械设计学、龙族宗裔理论等不同的学科,所有课程的最终目的都是……”他直视路明非的双眼,“屠龙!” “好!屠龙!”路明非如同对台上刚刚结束演出的精彩戏剧极其满意的观众一样卖力鼓起掌来。 古德里安教授有些疑惑:“明非啊,你没感受到一些别的东西吗……除了震撼?” 路明非抓抓头发:“没有啊教授,挺普通的一副画嘛,就是画的很精美,让我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古德里安教授眼睛一亮,凑到他面前:“身临其境吗?明非,有没有看到一些东西?或者感受到威压之类的?” “没有。”路明非摇摇头。 古德里安教授仿佛有些失望,讪讪的坐了回去,路明非本想说点烂话来打破此时的尴尬。 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整个列车摇晃,所有灯光跳闪着熄灭,黑暗降临。 “哥哥,逆命者,将被灼热的矛,贯穿在地狱的最深处。”小魔鬼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所有灯光重新亮起,仍旧是那列豪华的火车,仍旧是那张真皮沙发,可是古德里安教授和芬格尔都不见了,路明非扭头,小魔鬼就在坐在他身边。 “喂喂,你这是搞什么鬼啊,还用这么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出场?”路明非有些不满。 路鸣泽没有理会他的抱怨,而是伸手指了指窗外,路明非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窗外不再是漆黑的夜晚,火车正高速奔行在浩瀚的冰原上,素白且泛着微蓝的冰层覆盖了直刺天空的山,天空是浓郁如血的红色,暴雨滂沱,每一滴水珠都是鲜红的,沿着车窗往下流淌。 就在那座冰峰顶上,图画上那只巨龙静静地趴着,双翼一直垂到山脚,浓腥的鲜血染红了整座冰峰。 成群的人正沿着龙的双翼往上爬,爬到顶峰的人围绕着龙首,他们以尖利的铁锥钉在龙的颅骨上,奋力敲打铁锥的尾部,每一次钻开一个孔,就有白色的浆液喷泉般涌出,片刻就蒸发为浓郁的白气,那些人欢呼雀跃,喊声震天。 “不就是尼德霍格这个乱臣贼子被龙王联合混血种们击杀的场景嘛,为什么要我再看一次?”路明非满脸漫不经心,目光向远方飘去,突然,他的瞳孔骤缩,“等等……那是什么?” 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雾正缓缓聚集,其中不时闪着猩红的雷光。那黑雾朝着尼德霍格的尸体移动,像是……想把尼德霍格吞噬一般。 “发现不对劲了吗,哥哥。”路鸣泽在他身边说,“那个存在,已经窃取到了黑王一部分权柄。” “哥哥,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场比上一世还要难打的仗。” 路明非神情狠厉起来,耀金般的竖瞳浮现:“那又如何,只要有东西敢阻挡我们的脚步,拦在我们前进的路上,管他是什么玩意,通通都将被我们碾碎。” “这才对嘛,哥哥。”路鸣泽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却夹杂着阴戾和怒火,“管他是什么,都将被我们碾碎!” “我是来提个醒的哥哥,接下来的每一次事件,都可能会有它的影子参与其中,务必要小心。” “还记得我们这次要做的是什么吗?” 路明非回答:“寻找。” “是的哥哥,我会在手机里告诉你怎么做。” 路明非想说你有啥事现在讲不行吗,干嘛总搞这些神神叨叨的,都重来一回了你当谜语人的习惯还是没变吗?还是这样显得你逼格高一些? “谜语人滚出哥谭!”路明非大喊,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牛皮长椅上,身上盖着毛毯。这是一间装饰古雅的书房,四周都是书柜,屋顶挂着一盏水晶吊灯。 “嗯?什么谜语人?你刚刚梦见了《蝙蝠侠》漫画吗?”古德里安教授抬起乱蓬蓬的脑袋来,他正在研究一本《龙族谱系学》的古书。 路明非拍拍脑袋:“教授,我们现在是到学院了吗?” “还在列车上呢,就是你睡的太沉了,叫都叫不醒,于是我让芬格尔把你背到书房来了。” 路明非喃喃自语:“是这样吗……”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抬头问道,“教授,你给我看完尼德霍格的画之后我做了些什么?新生入学辅导怎么结束的?” “明非你不记得了吗?看完画之后我问你有什么感受没有,你满脸「尼德霍格算个屁,老子动动手指就能把它灭掉」的表情说没什么感受,然后你说你有点累,想睡一会,就一觉睡到现在了。” 古德里安教授挠了挠灰白的眉毛,朝路明非低声说,“其实我觉得明非你这种气势非常棒!不愧是最优秀的「s」级学生,我们面对龙族就是要以这种无所畏惧的态度!” 路明非有点无语,怎么又开始吹我了,不过上辈子我砍尼德霍格确实没什么难度。 古德里安教授面露担忧,关心道:“明非,你没问题,我看你脸色很差。” “没事了教授,就是刚睡醒,还没缓过来。” 古德里安教授点点头,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路明非知道有龙的存在后太过震惊,表面上强装镇定,实际上被吓出了什么心理问题。 他评上卡塞尔学院终生荣誉教授的所有希望可全压在路明非身上了啊!万一路明非出了个三长两短,自己放着哈佛大学的高等教授不要拉下老脸跑到卡塞尔学院当个临时教授,可不是为了下半辈子跟永远毕不了业的芬狗大眼瞪小眼。 想到芬格尔,古德里安教授转头看向躺在沙发上睡的和死猪一样,时不时还哼唧两声的芬格尔,顿时怒从心中起,过去就是一大飞脚踹在芬狗屁股上:“快给我起来,马上就到学院了!” 芬格尔“嗷”的一声捂住屁股从沙发上蹦起来,一脸苦相道:“教授,你搞双标啊!师弟也睡到刚刚,凭啥就揍我一个人?” 古德里安教授一瞪眼:“这个学期我的课你想挂科?” 芬格尔马上立正站好行了个礼:“没问题教授!我来负责帮学弟搬行李!” 古德里安教授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对路明非说:“明非啊,我们学院的远景十分优美,你待会可以仔细看看。” 第十幕 他和她(一)加更 路明非扭头看向车窗外,现在的1000次快车正高速经过美丽而茂盛的红松林,等到冲出绯红的海洋时,路明非看见了高耸的群山,一道道错综复杂的蜿蜒环山公路沿着山腰盘旋而上,一直延伸到半山腰那片中世纪风格的建筑,还能看得到外面是绿色的草坪、绯红色的鹅卵石路和城堡似的建筑群,远处教堂的高耸屋脊有鸽子起落,耀眼的盛夏阳光刺破重云撒在教堂顶上,把这座哥特式建筑映照的熠熠生辉,仿佛童话中的人间仙境。 “确实……很美啊……”路明非趴在窗前喃喃自语,已经有多久没看到这景色了?自从他被学院追杀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学院,最后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还有一份长长的阵亡名单,一时心中感慨万千。 “是,很美啊!”古德里安教授自豪的张开手,“明非,欢迎来到……龙的国度!” 芬格尔在旁边补了一句:“也是混血种的乐园,师弟,欢迎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 …… 狂风吹起轨道两边的落叶,“世界之蟒”列车如利剑般刺入月台内。 芬格尔嘿呦一声搬起路明非的行李走出列车:“师弟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啥,什么棉被、枕头……怎么还有个压力锅?师弟你是担心在学院没饭吃吗?” “而且这些东西学院都提供啊,师弟你把自己当什么了?你可是「s」级天才,又不是我这种「f」级的畜生……”芬格尔越说越愤恨不平,往地上啐了一口,“妈的,本大爷迟早率领起义军推翻万恶的阶级制度,翻身做主人……” 他突然停住了,跟在后面的路明非一个没注意撞到他如铁塔般雄壮的身躯上,揉着额头抱怨道:“师兄,你干啥啊?”芬格尔呆立着,手里的行李砸在地上,路明非看看自己被弄脏的被子,大喊“芬狗你犯病了是不?” 但芬格尔没有理会路明非,他呆滞的揉揉眼睛,嘀嘀咕咕:“我看错了……一定是我看错了……哥们可能被教授那一脚踹出问题了,不行,得赶紧回寝室补觉。” 说完,他好像是认定自己出现了幻觉,捡起路明非的行李大步向前走去。路明非觉得这废柴师兄脑子肯定又抽筋了,暂时先不和他计较。 直到他看见月台旁那辆火红如赤兔马般的法拉利,女孩靠在车身上,葡萄酒一般的长发披散着,罩了件滑倒肩部的白色宽大防晒服,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小吊带,上面印有暗红色字母“nono”,背心底部打了个俏皮可爱的结,把曼妙的腰肢曲线露出来,下身是条牛仔热裤,还是当下最流行的破洞款式,大长腿白的晃眼,女孩鼻子上架着副超大号墨镜,把小脸挡住了一大半,标志性的银色四叶草耳坠随风飘荡。 女孩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似的,把墨镜挑到头顶,满脸恶作剧的笑,朝路明非挥挥手:“嗨!小男友!现在才注意到我吗?你穿校服看上去还挺帅的嘛。” 路明非无语,姐姐啊都过了多久了还拿这个调侃我呢?随后声旁传来一声巨响,路明非向那边看去,芬格尔又把他行李丢在地上。 “芬狗!我掐死你!” “等等师弟!”芬格尔拦住扑来的路明非,义正辞严的说道,“她刚刚说什么?你……是她男朋友?” 路明非扶着额头一脸无奈,刚想解释,陈墨瞳已经小跑到他们身边:“是啊,师弟是我男朋友,追了我老久我才答应的。”说着,朝路明非眨眨眼睛,“是不是啊师弟?” 路明非还以为之前扳回一局,满心欢喜,没想到自己亲手把自己推到火坑里去了,这小魔女真的太难顶了啊! 本着沉默是金的原则,他非常自然的跳过这个话题,揽着芬格尔的肩膀:“走师兄,我们还得赶回寝室整理一下呢。” 诺诺不干了,她拍拍路明非的头顶:“喂喂,师弟,玩始乱终弃是,你追我的时候怎么说的?” “我也没追过你啊师姐……” “好啊,我们的感情就是逢场作戏吗,我算是看透你了,渣男!我们来好好的算一算!”陈墨瞳一边说一边勾住路明非的脖子把他往法拉利拽。 见状,路明非只能被她按进车里,朝着风中凌乱的芬格尔和站在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的古德里安教授大喊:“师兄,教授,我和诺诺师姐去参观一下学校,你们先回去。对了,芬狗你要是不把我被子洗干净,等我回来弄死你!” 说完,诺诺发动引擎,一踩油门,法拉利如同脱缰野马一般窜出去,徒留下芬格尔傻傻立在原地看着一骑绝尘的法拉利尾灯怀疑人生:“师弟还能驯服这样的女魔头吗?是我看打眼了……”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嘿嘿贱笑起来:“明天的新闻有头条咯!马上回去赶稿子!”朝教授一挥手,“教授,我先回寝室了!” 古德里安教授:“?” 怎么人就都走光了?路明非的新生入学辅导还差最后一个环节没做完呢! …… …… 法拉利在清晨的山路间飞驰,诺诺开起车来极其火爆,仗着良好的加速性能和扎实的底盘在蜿蜒的盘山小道上穿梭自如,车载电台里很应景放着周杰伦的《一路向北》。 “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路明非默默把音量调大。 “喜欢周杰伦?”诺诺问道。 “是挺喜欢听他的歌……毕竟年轻人都喜欢嘛。” “当我男朋友可有面子啦,怎么师弟你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诺诺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路明非双手搭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坐着,他看向女孩明媚的侧脸,在阳光下美的惊心动魄。 “师姐,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 “嗯?”诺诺猛踩刹车,把法拉利停在路边,转头盯着路明非的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路明非耸耸肩,收回视线,看向两侧漆黑如潮水般的林海:”不知道……就是感觉……师姐你其实挺缺友谊,装作我女朋友也只是因为这事很有意思。” “你说的是没错啦,我还从来没遇见过假扮别人女朋友这种事呢,确实很有趣,特别是你吃瘪的样子。”诺诺咯咯的笑起来。 “不过也得看人,我又不傻,要是学院里那群男生我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他们只是觉得我很好,很优秀,配得上他们,所以才喜欢我。”诺诺忽然不笑了,接着低头看方向盘,“我找男朋友要求不算高,不过也可以说很高,我跟很多人相处都会不舒服,跟有些人在一起吃饭,就像桌子对面坐了一只蟑螂,那种恶心的感觉,让人连饭都吃不下。” 路明非抓抓脑袋,他又觉得诺诺此刻很孤独:“那师姐……为什么愿意陪我继续玩这游戏?” “谁知道呢,我也没说跟你呆在一起会不舒服啊,就……”诺诺仰头望天,像是掂量着辞措,“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给我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可能是因为这个。” “还有,师弟,看着你容易发笑诶……有想抓来欺负一把的感觉,”诺诺吐了吐舌头,“要是我真找了你做男朋友一定会一边大笑一边从早欺负你到晚的。” “师姐,我也不是为了面子什么的才让你假扮……而且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好朋友的。”路明非想解释。 “你这话超没信服力。”诺诺朝他比了个鬼脸,“瞧你在电影院那嘚瑟样儿。” 路明非有点尴尬,试图跳过这个话题,诺诺却已经开动法拉利了,路明非看向窗外,没有再说什么。 “谢谢你,师弟。”沉默了一会儿,诺诺突然说了一句,但是她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缕风,不注意就被忽略掉了。 路明非愣了愣,对着诺诺挤眉弄眼:“嘿,这话说的,咱俩谁跟谁啊?大恩不言谢!” “是啦,那天晚上我已经收你做小弟了,你可没法反悔哦。”诺诺扭头对他展颜一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啥日子?”路明非又开始说烂话,“总不会是我们虚假的恋爱关系多少天纪念日?” 诺诺翻了个白眼:“是「自由一日」啦,不过我还真没算过咱们「恋爱」多少天了。” “「自由一日」?那是什么东西?”路明非装成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就让这个骄傲的女孩继续骄傲,反正她骄傲起来倒也不讨厌。 “我们学院有一个传统,在一年的某一天里,学生们可以自由行事,而不会受到校规处罚。” “那一天就叫「自由一日」,这次的主题是真人cs,师弟,你很幸运哎,刚入学就碰上这么好玩的事情。”诺诺得意洋洋向路明非解释着。 “那师姐还参加吗,我们恐怕是赶不上了,现在还在这里。” “参加啊!怎么可能不参加?现在还没正式开始呢。小弟,待会姐姐带你杀翻全场!”诺诺笑起来,把油门踩到底,法拉利的车速又上了一个档次,轮胎和地面摩擦带起一溜青烟。 …… …… 诺诺把车停在停车场,跳下法拉利:“我们先去装备部拿装备。” 她等了半天没人跟上来,回头一看。路明非还瘫在座位上没动。 “你干什么呢?快点下车,自由一日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始了。”诺诺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路明非抬起头一副苦瓜脸:“师姐,你开车太快……吓得我腿都软了,现在走不动路啊!”陈墨瞳被他噗嗤一声逗笑了,倚着车身笑的直不起腰。 “我开车没那么夸张,行了别装了,快给我下车。” “哦……”路明非扶着车门慢慢站起身。 “师弟,你摆出这幅模样,不会要我背你。”陈墨瞳眼角突然露出一股妩媚来。 路明非赶紧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别别别,师姐,我就怕你这样,咱们马上去装备部。” 诺诺看着他的背影,俏脸不自觉带上一丝笑意,朝他大喊:“喂,师弟,你知道装备部在哪吗?” 只见路明非又灰溜溜的跑回来了,老老实实站在她面前:“不知道。” 诺诺拍拍男孩的头:“嗯,倒是挺乖的,师姐带你去拿枪,对了,你枪法怎么样?” 路明非用手指比出个枪,朝前方biubiu的射着:“师姐,本人以前有事没事就坐在天台上射红绿灯,射了十多年,枪法入神!” “别贫了。”诺诺差点又被他逗笑,领着路明非走到一条小径上。 路明非看了看,上辈子他好像不知道学院里有这么一条路,陈墨瞳背着手走在前面,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撒在她身上,形成一片片的斑驳剪影,酒红色的发梢随着女孩的轻快步伐跳动,道路两旁的树将这条小径无限延伸,仿佛一条虚无缥缈的路正引着他们去往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 她的鞋跟敲打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清脆声音,远处隐约传来回声,头顶的叶子哗哗的响,落叶打着旋从他们身边飘下。 师姐今年多大来着?路明非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师姐。” “嗯。”诺诺把步伐放慢了几分,跟他并肩着走,“怎么?” 路明非看见她侧脸垂着一缕弯曲的头发。 “你把头发拉直或许会好看一点。”他忽然蹦出一句。 “嗯……”诺诺将那捻碎发在指尖绕了几圈,“等我有空。” 路明非把手抄在兜里,低着头,诺诺哼着一首他不曾听过的歌。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抹红,陈墨瞳弯下腰去,再仰起头看着路明非,她跟路明非差不多高,而路明非低着头,只有这么她才能看见路明非的脸。 “你又怎么啦?跟个娘们儿一样,动不动就悲春伤秋的。” “我没事啊师姐。”路明非挠挠头,怎么就让师姐误会了呢,“我只是在想,待会怎么把他们全部干翻。” “有种!”诺诺竖了个大拇指,“我都没敢这么想。” “对了师姐,我们和谁一个阵营啊?” “和谁都不一个阵营,我们是独狼,独狼懂吗?”诺诺骄傲的扬起脸,“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猛兽总是独行啦。” “师姐,你明明比我还敢想。” 第十一幕 自由一日(一)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古典的阁楼,两人停在阁楼前。 “这是个啥地方?”路明非问,上辈子他虽然赢了自由一日,但当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在诺诺出局后,路明非捡起她的狙击枪,啪啪两下楚子航和恺撒就被他做掉了,简直是赢的莫名其妙,所以他也不清楚每年自由一日的装备去哪领。 “是武器库啦,虽然大家都叫它装备部。”诺诺叉着腰说,“因为装备部那群疯子把基地建在一百多米的地下,没哪个正常人会想去那里,所以干脆在地面上修了个武器库给大家领装备,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叫它装备部了。” 诺诺走到阁楼那扇有着复杂雕花的木质大门前,掏出学生证在某个地方刷了一下。 “验证成功,大二学生陈墨瞳,阶级「a」,本次为「自由一天」时间,武器库开放,请挑选您需要的武器。”诺玛的机械声响起。 “你也过来刷一下。”诺诺朝路明非招手。 “啊?”路明非摊开手,“可是我还没有拿到学生证啊。” “笨,在你校服里面。”诺诺指指他的校服口袋,路明非一摸,还真有个方方正正的硬质卡片。 “我也不知道嘛……”他边嘟囔着边走到门前。 “验证成功,新生路明非,阶级「s」,本次为「自由一日」时间,武器库开放,请挑选您需要的武器。” 装备部的木门打开,里面竟然还有一层防爆合金,和电影里银行金库的那种大门差不多,原来雕花木门只是装饰,十几厘米厚的合金门才是真家伙。 “喂,快来帮忙,别在那傻站着。”诺诺上前去转动门把手。 “额,师姐,里面应该有人会帮我们开门……” 路明非话音未落,门就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全身上下穿着白色生化服的人,他略显嫌弃的打量了两眼路明非和陈墨瞳。 “路明非和陈墨瞳是,我是装备部的人,别问我怎么知道你们的,你们的信息都明明白白写在诺玛的资料库里了,怎么现在才过来拿装备?” “路上有事耽误了呗。”诺诺迅速且自然的松开门把手,装出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装备部成员竖起三根手指,对他们说:“武器库三大铁则,第一,进武器库先去消毒间全身消毒一遍,第二,不许跟我有任何肢体接触,鬼知道你们身上有多少病原体,第三,只拿走你们需要的武器,未经我的允许不许触摸里面的任何物品。” “别问我的名字,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们大概率就只会见这一面。” “师姐,装备部的人都这么嚣张吗?”路明非朝旁边的诺诺低声问。 “是啦,不然别人为什么叫他们疯子,就是一群智商高情商为负且目中无人的家伙。”诺诺撇撇嘴,对装备部成员说,“知道了,快带我们进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跟着装备部成员进了武器库,里面还有一扇门,他走到门前,看了看旁边的路明非和诺诺:“离我远一点,还有去消毒间消毒。” 诺诺本想挑衅两句,被路明非拉到消毒间:“算了师姐,不跟疯子一般见识。” 装备部成员满意的点点头,把面罩掀开一条缝,应该是虹膜识别,扫描完他的眼睛之后,大门轰然打开。 辽阔的大厅内,摆放有一排排玻璃展柜,里面全是各种装备和武器,路明非惊叹着,他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多枪。 “快点,「自由一日」马上就开始了,我可不想被你们这群疯子波及到。” “疯子还说别人疯子呢。”诺诺哼了声,走到重型武器区,想也不想从最顶层的展台上卸下一把美国产巴雷特82a1狙击步枪——“狙击之王”,朝路明非挑挑下巴,“师弟,我远程支援,你近战突围,没问题?” “你都这么决定了,我还能有啥意见?”路明非拿起两把沙漠之鹰和一柄装备部制式长刀。 “还是老大那把沙漠之鹰炫啊,可惜死亡天使是加图索的家徽,只有老大才有资格用。”路明非看着那一排银白色的普通沙漠之鹰暗暗咂舌,“不行,得找个机会把它坑过来。” 他一转头,诺诺刚好从更衣室里出来,两人四目相对,那是一双妩媚的眼睛,却又锐利如刀,漂亮得叫人胆战心惊,还有暗红色梳成马尾的长发,还有耳朵上的四叶草耳坠在摇摇晃晃,女孩穿着一身红色的作战服,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是不是酷毙了?” “很飒!”路明非深感认同的点了点头,“有eva里明日香那味了。” “你怎么还穿个校服?” “哦,我现在去换。”路明非挑了件黑色长款风衣和作战服,他上辈子当学生会主席的时候穿惯了。等他出来的时候,诺诺眼前一亮:“也没想象中那么难看嘛,师弟,你还是挺不错的!”她捏着下巴环绕路明非看了两圈,“但总感觉还缺点什么……” “有了!”诺诺打了个响指,从旁边拿起一顶贝雷帽扣在路明非脑袋上,唇角勾起满意的微笑。 “那么,让我们出去大杀四方!”女孩仿佛骄傲的公主,扛起长达15米的巴雷特,昂首挺胸的向门口走去。 …… …… “我会在教学楼上设一个狙击点,师弟你先苟好,我负责把靠近你的人全部干掉,让学生会和狮心会的人先打着,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时,他们会长一定会出来捉对厮杀,那时候我就下楼在停车场里埋伏。” “对了,狮心会里有个女生狙击很厉害,是我闺蜜,你得找到她的位置,把她淘汰出局,狮心会长就没了后援,你再跳出去横插一脚打乱他们的战斗节奏,而我一枪一个把他们会长全崩了!”诺诺摩拳擦掌干劲满满的和路明非商讨作战计划。 “知道了,师姐,但我们怎么联系?”路明非问。 诺诺把一副无线麦克风塞到他耳朵里:“高科技啦,我先上去找狙击点,师弟你自求多福咯。” 说完,她如同一道红色闪电般消失在路明非的视野里。 路明非站在奥丁广场中央,鎏金般的瞳孔亮起,喃喃自语:“都重来一回了,我还苟着,是不是也太衰了点……” “这次我来写下属于「路明非」的篇章。” 耳边仿佛传来魔鬼的低笑,他提着刀,腰间插着两柄沙漠之鹰,走进树林里。 凄厉的警报突然横空而过,在校园里四处回荡,像是咆哮着狂奔的幽灵。背后那栋小楼的楼梯上出现了身穿黑色作战服、手持4的人群,维修部的工人们从办公室里闪了出来,似乎要去制止,但是对方抬枪就射,特种兵般魁梧的校工们在冲出办公室的刹那间就纷纷倒下了。 而教堂里冲出了深红色作战服的人。这个寂静到极点的校园忽然变成了战场,每一栋建筑里都有人往外涌出,他们以服色分群体,每一人都带着武器,见面都是毫不留情地扫射,很多人在露面的第一个瞬间就被撂倒在地,枪声震耳欲聋。 …… …… 这支小队已经潜伏到了树林边缘,前面就是学生会作为基地的教堂,也是他们此行的目标,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小队队长打了个手势,整只队伍如同训练有素的军人般立即停下,藏身于一颗颗大树身后。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此时学生会的主力正在奥丁广场或教学楼内展开遭遇战,教堂必定防守空虚,他们准备把学生会主席恺撒一举拿下,没有了恺撒的指挥,学生会就会被他们打的溃不成军。 这支由狮心会精锐组成的七人小队的队长名叫凯文,参加过上一次的「自由一日」,结局以他们狮心会的惨败告终,因为没有人能解决掉恺撒,他高居座上不断发号施令,学生会凭借着恺撒高超的军事领导才能无往不利。 不过,今年他们不会犯同一个错误了,凯文是位中国文化的狂热爱好者,大二这段时间研习了许多中国兵书,从书中总结了上次失败的原因,狮心会的人数占劣势,仅有学生会的三分之二,如果硬碰硬的消耗,他们狮心会肯定是耗不起的,所以应该汇集优秀成员对学生会高层发起进攻,这次代号为「坠星」的斩首计划就是他提出并带领的。 “大卫,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凯文问旁边的队员,目光警惕的四处扫视。 “没有听见,队长,会是学生会的埋伏吗?可能他们料到了我们的作战计划。” 凯文沉思了一会,说道:“不像是,我们先停一下,没有异常再继续前进。” 旁边却没有传来大卫的回答,凯文转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下了,眉心处有一道淡红色弹痕。凯文心中猛的一跳,该死!怎么没有枪声? 他扯着嗓子高呼起来:“有埋伏!各成员警戒!”小队剩下的五人立刻端起枪,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啊!”队伍最后方的成员惨叫一声倒地,依然没有任何枪声。 “都聚拢!别给他机会!”凯文察觉到了那个人的意图,这是要把他们逐个击破。 五人迅速组成一个背靠背的圆,枪口朝外,每人负责一个方向。 把队员聚拢起来他就没办法了,凯文想。 他们头顶那棵树上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仿佛飘荡在空中的无形幽灵,“学长,这样就没意思了,我还想陪你们好好玩玩呢。” 一个手榴弹抛下来,显然已经捏在手里多时,大片红色烟雾爆开,把五人包裹在内。 他根本没想逐个击破,目的就是要把我们聚拢在一起……这是凯文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路明非从树上跳下来,手里把玩着顺来的消音手枪,看看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人,摇摇头,心想擒贼先擒王,这想法不错,就是所谓狮心会精锐质量不咋地,经验也不足,略施小计他们就上当了。 “下一个目标是……”他抬头望向教堂。 …… …… “狮心会那个小队怎么回事?有人在半小时前就看到他们进了树林,怎么现在还没有出来?” 教堂顶端的钟楼上,一队两人侦察组的学生会成员对着同伴抱怨道。 “谁知道呢。”同伴举着望远镜耸耸肩。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他们全被淘汰了。”第三个人在他们背后说。 “不太可能,谁那么牛啊?” “那必须是我了。”那人带着笑意回答。 他们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背后是谁?迅速回头却看见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他们脑门,镀银的沙漠之鹰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白光…… “沙漠之鹰枪声太大,里面的人肯定被惊动了,唉,还想潜伏进去跟老大玩玩。”路明非有点惋惜的自言自语,脚边的学生会成员脑袋歪在一旁,狰狞的血红色涂料糊了他们满脸。 “不过最好的留到最后嘛。”他从钟楼顶上一跃而下,身影如同鬼魅般隐入空气中。 「言灵·冥照」。 所谓「言灵」, 不过是君主的意志对世界下达命令。 …… …… “a组,你们先进去探路,b组c组跟我守在外面。” 这是一栋已经被狮心会攻占下来的教学楼,十个人蹲在教学楼外的墙壁下。 恺撒刚刚发布命令,说这栋教学楼靠近作为最终决战地的停车场,视野较高,按中国古话来说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务必不能落到狮心会手中,否则狮心会那个狙击手会给他带来很大麻烦。 学生会副主席卡伦自告奋勇的向恺撒请示承担这次突击任务,他从大一就加入学生会,并且深得恺撒信任。 对于这次任务,恺撒给了他一批精锐中的精锐。 九人小队,分为三组,个个都是参加了两次「自由一日」的大三老鸟,有丰富的作战经验。 a组三人手握p5冲锋枪,猫着腰潜入大门内。 “队长,一楼无异常。”耳麦里传来a组的搜查结果。 卡伦举起右手,腕部弯了弯,朝后面打了个前进的手势,带领着b组c组鱼贯而入。 第十二幕 自由一日(二)加更 一楼确实没有异常,那群狮心会的人躲在什么地方? “对二楼进行搜查。”卡伦想了片刻,说道。 十人背靠墙壁,枪口对着上方楼层,脚步轻缓的走过一级又一级阶梯。 卡伦走到楼梯口时,右手举起,握拳,打了个停止的手势,整个队伍瞬间噤若寒蝉。 卡伦先把p5的漆黑枪口探出墙角,脑袋藏在墙后,随着枪口慢慢向外移动,试图看清这层楼走廊的状况。 突然!异变横生! 卡伦只感觉眼前一道凌厉的刀光自下而上闪过,再反应过来时手里的p5已经被挑飞! 紧接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被丢了出来,卡伦一边高喊着“有手雷!”,一边往楼梯下翻滚,他身后的队员反应迅速,手雷只飞到半空中就被开枪击碎,预料中的爆炸却没有传来,而是爆开一团白烟。 “该死,是烟雾弹!有埋伏!” 身后的九人迅速分工完毕,三人一组对着楼梯口轮流扫射进行火力压制。卡伦抽出腰间的柯尔特手枪,旋身下蹲,转为盘膝坐地,直指背后的下楼梯口,防止被人偷屁股。 “火力交替压制?奶奶的,这队战术执行相当利索,应该是老鸟,有点不好办了。”路明非藏在楼梯口的第一个房间里,暗暗思考对策。 “师姐,你在哪栋楼上?我在二号教学楼。”他按住耳麦说道,觉得要请求场外援助了。 “在一号教学楼,怎么了?” “我这遭遇了个十人小队,师姐你帮我掩护一下。” “我不是叫你先苟好吗,不听我话?” “额,师姐,待会有空再解释呗,那队人已经摸到我脸上来了。” “看窗外。” 路明非从窗口伸出半个脑袋,对面楼顶上,一道红色身影正对他挥手,熟悉得叫人惊喜。 路明非会心一笑,大幕即将拉开了。 …… …… 楼梯间的学生会突击小队扫射了半分钟,对方并没有下一步行动。 这次偷袭,更像是一场试探。 卡伦从地上站起身,决定继续对二楼发起进攻。 “a组做先攻队,搜查各个教室。” a组三人点点头,给冲锋枪上了个新弹夹,准备硬攻。 就在这时,楼梯口一个身影侧躺着滑出,手中沙漠之鹰轰鸣,一瞬间放倒了三个人,枪枪命中眉心。 卡伦心中一惊,刚举起枪,一枚大口径狙击枪子弹直接命中了他的胸口,巨大的动能把他带得倒飞出去,砸在后面的队员身上,把几个队员撞翻。 “有狙击手!” 后面的队员连忙稳住脚步,退到楼梯中央,先前那个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一个照面他们就损失了将近一半人,而且现在他们陷于进退两难的局面,不论继续上楼进攻还是下楼撤退,只要露出一点身体就会被对方狙击手干掉。 该怎么办? 剩下的队员交换眼神,脑子疯狂转动。 …… …… “师姐,咱俩真有默契,简直天造地设!”路明非按着耳麦眉飞色舞。 “别乱用词,这顶多叫心有灵犀,不过师弟你没吹牛,枪法确实很好。”耳麦里传来诺诺略带笑意的声音。 “接下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他们还剩六个人,但我最多只能同时干掉三个人,还有三个人你也狙击不到。”路明非挠挠头。 “都怪你不听我指挥。” “好好,都怪我,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 “你自己看着办咯。” “他们应该是学生会的最后一点人手了,准备来夺取决战有利位置,我先前已经把这栋楼里狮心会的五个人全部淘汰,所以只要安全的把他们解决,双方主席就会出面捉对厮杀,我们也算是变相达到目的啦。” “前提是「安全」的把他们干掉。”诺诺淡淡的说,”对了,狮心会那个狙击手呢?” “没找到她,先前我以为她会在这栋楼上设狙击点,毕竟靠近停车场,但我干掉的狮心会那五个人里没有女生。” “知道了,先把眼前这队人解决,到时候再随机应变。”诺诺趴在天台上,黑色大炮的瞄准镜对准楼梯口,“真是一群缩头乌龟。” “交给我,我想到办法了。”路明非看着墙角里最后一个烟雾弹。 …… …… 楼梯间的六人决定all ,这是经过紧急商讨后得出的战术。 对方狙击手就算再神,也只能同时干掉两个人,牺牲掉两个人后剩下的队员可以突围进第一个教室,先把二楼那个敌人淘汰,再对狙击手进行火力压制,继续前进。 几人点点头,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楼梯口又飞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为首的b组组长心里冷笑一声,抬枪就把那个手雷在半空中射爆。 果然是烟雾弹,同样的招式圣斗士可不会中第二次! 不用他开口,身后的队员们已经对楼梯口进行齐射。 正当他们准备突进时,上方从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护栏翻下来一个人,路明非趁着烟雾弹持续时间里贴着地面滑过去的。 b组组长看见的是最后一个画面是那人手里沙漠之鹰枪口闪出的火舌…… 几乎是同一枪响,六具“尸体”应声而倒,路明非稳稳当当的落在楼梯上,吹了吹沙漠之鹰因过热而冒出白烟的枪口。 一阶「言灵·刹那」,2倍拔枪术。 小挂不算挂,师姐教我的。 路明非把枪插回腰间,哼着歌走下楼。 “喂,你怎么做到的?”耳麦里诺诺问。 “师姐,我说我刚刚突然顿悟了,枪法上升一个大境界,你信不信?” “……” “师姐,我现在去广播室把两边主席引出来,你赶紧换个狙击点,记得保护好自己,等他们一露面你就到停车场,帮我提供近距离压制。” “知道了,用不着你说。”诺诺感觉角色反转了,好像他才是哥哥。 …… …… 教堂,二楼会议室。 恺撒·加图索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近乎完美的还原了卡塞尔学院各个建筑和整体布局,不过上面插满了问号旗,这代表着未知。 恺撒面色阴沉,突然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坚硬的墙面被他轰出一道道裂纹。 就在刚刚,他派出去的最后一个小队也失去了音讯。 这与他的计划大相径庭,是楚子航提前下场了吗? 不,不会的,自己已经跟他约定好,以那个家伙的品性,相信他不会做出有辱人格的事情。 “喂?喂喂?” 校园内的广播不知道被谁开启了,经过阵轻微的嘈杂后,四面八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听得到吗?” “大家好,我是新生路明非,你们可能不认识我……” “林语堂老先生说过,一篇优秀的演讲稿应该像女人的裙子一样,越短越好。” “我就长话短说了,这次「自由一日」的胜利,将会由我拿下。” “毕竟我想要老大那辆布加迪威龙很久了,师兄的「村雨」我倒不是很感兴趣。” “就如你们的计划进行,咱们停车场见。” “顺带一提,我的阶级是「s」。” “阶级「s」吗……”恺撒抬头望向摆在洁白大理石桌上的猎刀「狄克推多」,以及一把造型特殊颇具暴力美感的沙漠之鹰。 他走上前去,拿起沙漠之鹰,细细抚摸雕刻在枪柄处的死亡天使。 “胜利与荣耀终将属于加图索。” “哈利路亚。” 他推开门大步踏出,如万年坚冰般的冷蓝瞳孔瞬间染上耀眼金色,灼热战意闪烁其中。 “就让我来会会你,路明非。” …… …… “路明非?” 楚子航停下擦拭手中的村雨,他还记得那个男孩拿书包挡在头顶跑进瓢泼大雨时的衰样,他原本想顺便带路明非一程的。 不过当时他没上车反而更好,楚子航自嘲的笑笑。 “会长你认识他?”苏茜在旁边问,她穿着一身黑色紧身作战服,长发束在脑后,脚下放着一把与她窈窕身材毫不相称的巨大狙击枪。 “谈不上认识,以前在同一个初中读书。” 楚子航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的计划同样脱离了他的掌控。 如果说这是一盘棋,黑白双方已经下到了官子的地步,接下来就是收子决胜负之时。 楚子航知道生物学实验中通常保持恒定,不会对结果造成影响的变量叫无关变量。 可无关变量突然摇身一变,成了至关重要的自变量,对这场实验的结果起着决定性作用。 这个变量就是路明非。 他跟恺撒谁也没料到棋盘里会有一颗血红色棋子,出现在双方的“劫”上,把双方的黑白子杀的丢盔弃甲。 这颗红色的棋子,燃烧起来了,它有自己的野心,想要创造自己的故事。 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棋局接近尾声,此刻无论是恺撒还是楚子航都无法抽身离开这盘棋。 楚子航站起身,身后是一座奥丁雕像。 他沉默凝视了雕像一会,胯下八足天马斯莱普尼尔耀武扬威般昂起马头,神王奥丁手中的永恒之枪昆古尼尔被祂高高举过头顶,像是正要抛出,枪尖在阳光的打磨下变得锐利无比。 “走。”他把村雨插入刀鞘,向前走去,苏茜提着狙击枪紧随其后。 第十三幕 自由一日(三) 卡塞尔学院仿佛处在阿富汗战场。 昔日古典高雅的建筑此时已残破不堪,滚滚浓烟从教学楼里飘出,散落在地的枪支随处可见,这场互相屠杀式的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平静祥和的校园硝烟弥漫,从教堂出口处到阳光餐厅的方向,草坪和小径上满是尸体。 恺撒狮子王似的金黄长发披散在肩头,赤金瞳孔中充斥燃烧的火焰,微微昂着头,如同高贵的帝王般慢慢走下教堂前的阶梯,他望向奥丁广场中央站着的那个身影,迈步朝他走去。 黑衣黑发形象的楚子航虽然没有恺撒那么耀眼,但他身板站的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把锋利的出鞘刀剑,周身的空气都要被他凛冽的气质撕碎,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像是混血种里的君主,古奥森严。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看着对方的眼睛,却不约而同的没有出手。 “去停车场?”恺撒问道。 楚子航点点头,没有表情。 恺撒古希腊雕塑般的脸稍显不满,眉头皱起,此时世界顶级的雕塑师又在这张刀削斧刻的眉间划下一笔,“就是不喜欢你这面瘫一样的家伙。” 楚子航冷着脸说道:“我也不需要你喜欢。” 两个人一同迈步,向停车场走去。 在恺撒一脚踏上校长最心爱的百慕大草坪时,说道:“那个什么路明非,你有听过吗?” “以前是一个初中的,我没想到他也来卡塞尔了,还是「s」级。”楚子航淡淡说,“你准备怎么打?”他望了一眼恺撒腰间的沙漠之鹰。 “肉搏。”恺撒一边说着,一边把沙漠之鹰的弹夹举到楚子航面前,卸出子弹,一粒一粒子弹离开弹匣的声音清脆悦耳,又带着利刃离鞘刀簧震动似的杀机。 “苏茜呢?”恺撒问。 “她不会出手,”楚子航回答,“另外据我所知,路明非那边也有一个狙击手,苏茜会盯着她。” 恺撒沉默了一会,开口说:“楚子航,你很不错,能走到我面前,你比我想得强,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楚子航冷漠的回应:“能让恺撒这么夸奖,虽然是见很荣幸的事,但我并不觉得荣幸。”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这个横尸数百的校园忽然间寂静得像是死城,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武器发射的硝烟在战场上弥漫,像是一层晨雾。 …… …… 路明非把刀插在地上,靠着一辆suv,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了停车场的入口,沉重的作战靴也几乎是同时踏出了第一步 恺撒把那柄猎刀「狄克推多」在空中抛着玩,面无表情,黑色的刀身上铭刻着金色的花纹,在阳光下耀眼的无法直视。 走在他旁边的楚子航缓缓把「御神刀·村雨」抽出刀鞘,莹白锋刃折射出清冷的光。 路明非看两人只拿着近战武器就过来了,突然感觉兜里揣着两把沙漠之鹰很傻b。 他朝着两人大喊:“两位,搞肉搏吗?” 恺撒盯着路明非打量,停车场的气氛变得更诡异了,此时停车场被分为三块,颇有种三国时期三分天下的局势。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回答:“是的,肉搏。” 恺撒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主动回应路明非,按道理来说这家伙对谁都一个样,为何独独对路明非不同呢? 他不由得对眼前站姿显的吊儿郎当的路明非提起几分重视。 路明非点点头,把沙漠之鹰丢到suv车顶上,给他们展示出空空的双手。 “路明非,我并没有和你交过手,但是你能把我手下最精英的小队全灭,值得与我一战。”恺撒眼中冒出桀骜不驯的光,“但是很可惜,你「s」级的含金量…… ” “就到此为止了。”路明非在心里说。 他是在猜测恺撒的台词,老大的对话傻得就像是在游戏里勇者最终遇见大魔王。 “就到此为止了!路明非!”恺撒居然真说了这句话,还是以无比磅礴的气势喊出来。 路明非有点想笑,果然老大还是老大,依旧那么中二。 但是路明非却没有笑的心情了,恺撒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已经如利箭一样射出,像是一只从高空俯击下来的鹰! 他大吼了一声,仿佛雷震,猎刀连同那只手臂都无法辩认了,那是因为更快的速度,让他的刀几乎是隐形的! 路明非闪电般把刀从地面上拔出,反手往上挑,把恺撒气势如排山倒海般的一刀阻在了半空中。 随后他身形急速后退了几步,持刀的手臂暗暗发麻。 该死,没有一把趁手的好刀,装备部的制式武器品质比老大的「狄克推多」差远了,路明非心想。 恺撒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提着刀冲到他面前,高高举起「狄克推多」,力大势沉的一记下劈,这完全是要杀死一个人的挥刀,凌厉、强硬、肃杀,带着皇帝般的赫赫威严,这样一刀下去,面前就算是块铁也被斩开了。 路明非站定了没有动,长刀缓缓地扫过一个圆弧,凝在半空中,恺撒几乎必杀的一刀袭来的瞬间,他手腕一抖,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从斜边刺向恺撒猎刀的刀尖,竟然把他的刀弹开了! 空气中满是金属蜂鸣的声音,那是路明非的长刀在急震。 路明非深知自己的武器太差,不可能跟恺撒以力抗力,这样下去结果一定是他的刀被恺撒砍碎,而自己被淘汰,他瞄了一眼站在旁边没动的楚子航,好像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刚刚他将太极架势融入到刀法中,以不大的力量击打在恺撒的刀尖上,这是超出速度和力量的技巧,刀是一个杠杆,刀尖受力会把最大的力量传递到握刀者的手腕上,而路明非选择的时间就是在恺撒真正发力前的一瞬,击打在恺撒力量最空虚的一点上,他把恺撒这一刀截杀下来了。 恺撒意外的看了看自己的「狄克推多」,朝路明非说:“很好,你知道自己无法与我比拼力量,而用了以巧破力,这场搏杀开始有趣起来了。” 路明非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拧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虎口和动脉处传来抑制不住的酸胀感,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后面还有楚子航这场硬仗等着自己,必须迅速击败恺撒。 “让我看看你能接下几刀!”恺撒说着,再次挥动「狄克推多」扑近,狄克推多在古罗马语中意味着“独裁官”,这柄猎刀在恺撒手中确实带着独裁者一样强硬的气息。 路明非挥刀阻挡,他的长刀像是鬼魅融入了空气,总是忽然闪现,做出致命的劈杀,每一次被“狄克推多”截断,就立刻撤走,再一次以高速化作近乎不可见的虚光。 双方的殊死搏杀演化成了一场舞蹈表演,恺撒以力量和速度强压着推进,却总在路明非的闪击之下不得不回退。 空气中路明非的垃圾破烂刀的震动声越来越激烈了,混着恺撒的怒吼,杀气浓郁粘稠。 再这样下去刀马上就会被老大劈碎,得找到破局点。 路明非突然朝楚子航大吼:“师兄,刀借我一用!” 楚子航稍稍愣神,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男孩找他借刀,还喊自己师兄。 但他又给自己如此熟悉的感觉,就像是……两人从上辈子就是要一起打爆婚车车轴的好兄弟一样。 等等?为什么是打爆婚车车轴呢?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说法? 鬼使神差的,楚子航把手中的刀投向路明非。 闪亮的「御神刀·村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路明非一只手手腕一抖,长刀做了凌大的闪击,把恺撒的刀震开,另一只手稳稳的接住了村雨。 “接下来到我的回合了!”路明非无比中二的大喊一声。 恺撒脑子有点懵,楚子航怎么把刀借给他了?要知道平时他把那村雨当成宝贝一样守着,从来不让外人碰,就连洗澡都带进浴室里。 「二天一流·虎振」 路明非手持双刀跳跃到半空中,狠狠往下一斩,恺撒反应过来,横举「狄克推多」在胸前格挡,双刀和狄克推多相切,爆出一团火星。 但路明非没有给恺撒喘息的机会,旋身以完全相同的姿势和轨迹劈斩出了第二刀,切割在了狄克推多相同的位置,「断刀十三连斩」x2,「断刀二十六连斩」! 紧接着路明非再次旋身,以身体的扭转力带出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恺撒被巨大的力量反震着不断后退,虎口逐渐发麻。 路明非不断劈着,手中的制式长刀和村雨仿佛都消失了,整个人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劈到第二十五刀时垃圾破烂刀碎了,他把只剩半截的刀丢开,转为双手握在村雨上,劈出了最后一刀。 随着一团灿烂的火花爆出,恺撒的「狄克推多」被震飞。 恺撒看着自己已经被撕裂,无法再握住武器的虎口,和脱手而出的「狄克推多」,坦荡的认输,这是加图索家的男人该有的担当,接受自己的失败,并变得更强大,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赢的毫无尊严。 “我输了,路明非,看来是我小瞧你了,虽然你借了楚子航的刀,但你的武器太差,算是我一开始占了便宜。” “如果给你一把更好的刀,相信你不止这个水平,很期待以后与你的交手。”恺撒说完便毫无形象的坐在原地。 路明非双手垂下,提着村雨剧烈喘息着,连续斩出二十六刀对他的负荷也很大。 他苦恼的看看一旁的断刀,再望向远处的楚子航,这可怎么办啊?总不能拿着师兄的刀跟师兄打! 恺撒仿佛看穿了路明非的苦恼,他伸手指指地上的「狄克推多」,说道:“你可以借我的刀跟楚子航打,只要你用的惯。” 路明非嬉皮笑脸的捡起狄克推多:“谢谢老大,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恺撒有点奇怪,怎么总叫我老大,刚刚在广播里好像也这么说,难道他想加入学生会?看来就算是「s」级也被我高超的人格魅力给征服了啊! 他露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看向路明非。 “老大中二病又犯了……”路明非挠挠头,“不管了,接下来是师兄。” 路明非走向楚子航,把手里的村雨递给他。 第十四幕 自由一日(四)4k4加更,中秋节快乐 楚子航接过刀,问还在喘气的路明非:“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行,谢谢师兄。”路明非也学恺撒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们以前认识吗?”楚子航又想起刚刚那种奇怪的熟悉感。 “仕兰中学的哪个人不知道你鼎鼎大名啊,师兄,你要是说这种认识,那我们当然是认识啦。”路明非开始说烂话。 “……”楚子航有点无语,“我说的不是那种。” “噢噢,我明白了,但我们以前都没说过一句话诶。” “嗯。”楚子航淡淡点头。 过了一会,路明非从地上爬起来:“可以了师兄,我们开始。” 楚子航摆出日本剑道标准的起手式:“我们用剑道决胜负如何?” 路明非同样摆出起手式:“正有此意。” 精通游戏兵器学的路明非知道「村雨」是「村正」的进化版,日本名刀「村正」杀人一千就会自动化为妖刀「村雨」,杀人之后刀上自然会沁出淅沥沥的雨水洗去血迹。但这刀在日本历史上并不存在,只是江户时代一个写剧本儿的曲亭马琴在《南总里见八犬传》里虚构的。 “现在要是能给我一把「霜之哀伤」就好了……”路明非脑子里开始想些漫无边际的东西。 楚子航率先动了,他挥动村雨欺身压向路明非。 「少年宫示现流·瞬斩」! 路明非提起狄克推多挡住楚子航的这快准狠的一刀,一瞬间,狄克推多和村雨刀锋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楚子航见一击未能得势,迅速拉开身位。 路明非大踏步跟进楚子航,挥舞手中的狄克推多与村雨交锋,这柄沉重的猎刀被他甩的虎虎生风。 一团又一团的火花在短兵相接处爆出,楚子航不断后退,抵挡着路明非的砍击。偶尔趁着路明非挥刀的空挡刺出几刀,如同融入在虚空中的刺客,以各种意想不到的角度攻击。 “刚刚经过和老大的战斗,我的体力本就不在巅峰,而师兄处于被动防守方,体力肯定消耗较小,一直这样下去我的体力先会不支。”路明非心想,“得用点杀招了。” 路明非突然停下脚步,稍微下蹲,把身体压低,向楚子航斩出一记力大势沉的横劈。 楚子航见状,立马把村雨竖着,另一只手抵在刀后,硬生生的吃下了路明非这一刀,但整个人被带得往旁边一歪。 重心不稳!有机会! 路明非一跃而起,楚子航刚刚调整好姿态,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一柄宽厚沉重的猎刀裹卷着簌簌风声,在空中朝楚子航的头顶快速地斩出三刀。 楚子航举起村雨抵挡,刀剑碰撞的清鸣却没有响起,他抬头,却看见路明非翻过他的头顶。 路明非的弹跳非常有力,居然从楚子航头顶一跃而过,落下时恰好转为看着楚子航的后背。 这就是路明非一直等待的时机,波兰骑兵刀术中的「过鞍斩切」! 这招原本是用来炫技的,在马鞍上站起来,跳到对方骑兵的背后一刀切下,难度极高不说,还得考虑战马的速度,一不小心就会掉下马背被战马践踏。 但经过老大改造后的「过鞍斩切」,能把它用在平地上,空中的三刀斩切其实都是虚的,最危险的一刀来自背后。 楚子航心中一凛,根本没有挪动身体,迅速把长刀翻转从肩头闪过,斜置于后背,左手反手捏住刀背。 「中国古武剑术·苏秦负剑」! 两柄刀刮出耀眼的火花,楚子航的「苏秦负剑」完美地隔住了「过鞍斩切」。 这是千钧一发的变局,又像是演练了几千遍的配合。两个人在生死边界各走了一圈,最终没能分出胜负。 路明非早已料到师兄会用这招来挡下「过鞍斩切」,落地后没有犹豫,手腕一翻,倒转狄克推多,朝后方无声无息地顶出。 「阿萨辛刺客暗杀刀」! 路明非希望在楚子航转身进攻之前,暗藏于背后的狄克推多能够给他致命一击。 但路明非的希望落空了,狄克推多的刀锋狠狠地斩中了金属,那是日本刀靠近刀镡的部分,一根长长的刀条,前半截是开刃的,后半截通常只是研磨,因为不开刃,所以不存在崩口的危险。 楚子航竟然完全料中了路明非落地后会使用的刀技,他单手把村雨横在背后,身体略微倾斜,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挡住了路明非的暗杀刀。 路明非撤刀高速地后退,楚子航身形闪出,凄厉的白色弧光骤然出现在路明非面门,路明非弯腰往后一仰,刀锋险之又险的贴着路明非的脸斩过,路明非甚至可以感受的到因为这一刀的迅猛而撕破的空气,像是西伯利亚冰原的冷风,擦的脸颊生疼。 路明非顺势一个后空翻,拉开与楚子航的距离。 楚子航高速逼近,路明非提刀迎战,区区十几秒钟里他们交换了几十次斩击。 这样高速度高密度的挥刀,任何一个小错误都是致命的。但双方都完美无缺地运用了刀术组合,就像配合了十年的芭蕾舞演员,踩着刀锋跳一场双人舞。 村雨的刀锋狠狠地劈在了狄克推多的刀锋上,路明非阻下这一刀。 一刀未见成效,楚子航却根本不收刀,他以完全相同的角度和更快的速度再度斩出第二刀,然后是第三刀,第四刀……每一刀都轨迹和架势都始终不变,只是挥刀的速度和力道在逐步提升。 每斩出一刀,狄克推多就巨震一次,路明非也退后一步 真正的「断刀十三连斩」! 路明非刚才对战恺撒也使用过,但路明非并没有领悟到这一招数的「意」。 看似质朴的刀法,却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每一刀都必须比前一刀更快更狠,如同机器一般以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角度连斩,逼迫敌人和自己对刀,看谁的力量先耗竭。 继续拼下去毫无胜算,十三绝不是他的极限,楚子航最多挥出过二百三十四连斩,数字到最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只见刀光如潮。 路明非不断移动身体角度,让狄克推多以不同的部位抵挡,心中思考着对策。 得开点挂了! 在楚子航下一刀斩来之前,路明非猛地前踏一步,浑身噼里啪啦爆响,骨骼之间的缝隙骤然消失,非人类的肌肉和肌腱包裹在骨骼表面,流水般波动着。 「龙骨状态」! 楚子航被一股暴力强行震退,他退了几步回复平衡,村雨被打的脱手,飞出时还在不住地震动,连斩被生生打断了。 在他斩击的间隙里,路明非忽然上步,先是以肩膀撞击在楚子航的胸口,再抡起狄克推多,开山般的一刀劈在村雨上。 楚子航望向路明非:“你刚刚怎么回事?” 路明非收回狄克推多,尴尬的挠挠头:“师兄,我说我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了,你信吗?” “……”楚子航被沉默了,知道路明非明摆着是不想说。 路明非试探着问:“师兄……你是认负了?” 楚子航举起自己不断淌血的虎口,“你觉得我还能打吗?” 路明非拱手:“那师弟我就承蒙关照了。” 楚子航走到恺撒身边坐下,“和他战斗总有种和你在战斗的感觉。”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我的招式”恺撒说,“那招「过鞍斩切」我打算作为秘密武器对你用的,没想到你有破解的方法。” “「苏秦负剑」,最基本的中国剑术。”楚子航淡淡说,“本来我也把这招当成压箱底的底牌。” “还有他那个奇怪的状态,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啊。”恺撒双手撑在地上感慨道,“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路明非把龙骨状态解除,刚想坐到师兄那边去聊聊天,诺诺从suv后窜出来,一把勾住路明非的脖子。 “陈墨瞳?”恺撒皱了皱眉,“她怎么会和路明非混在一起?” 楚子航冷着张脸,没有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师弟,你太厉害啦!我都帮不上忙!”诺诺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路明非默默感受着线条柔软如春天山脊的胸脯,顿时觉得自己发烧了,他赶紧把诺诺搂住自己脖子的手拽下来,并跟她保持距离,正人君子从不趁人之危! 等等!自由一日结束的进行曲怎么没响起来?路明非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就在这时,路明非眼角瞄到教学楼三楼某间教室里,狙击镜的反光一闪而过,随后便是轰鸣而至的枪声。 子弹的目标是路明非身后的人,他大吼着扑向诺诺,“师姐!”。 但还是晚了一步,一枚05英寸口径的子弹和路明非擦肩而过,直接命中了诺诺的胸口。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大片大片的血在诺诺胸口蔓延开来,把深红色的作战服染成了黑色,巨大的悲伤汹涌而出,路明非忽而回到了上一世,又觉得快要失去她了,心里某一块在剧烈疼痛。 他猛的睁开赤金般的黄金瞳,苏茜在狙击镜中看到他的瞳孔,脑子像是被柄巨锤砸了一下。 她眼前发黑,黑幕上仿佛有青紫色的蛇在无声地游动,那些蛇的背后,一双灿烂的黄金瞳正注视着她,有钟鸣般的声音在她耳边阵阵回响。 随即suv顶上那把沙漠之鹰居然自己朝路明非飞来。 路明非握住沙漠之鹰,抬手就是一枪,直接命中了苏茜的眉心。 「言灵·圣裁」! 诺诺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口,眼神涣散,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又强大的力量抱在怀里。 她努力睁开眼,那个男孩的嘴一张一合地喊着什么,表情狰狞,但她却听不见声音,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是……不要……死?诺诺试图辨认出口型。 怎么听起来很耳熟呢,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个人对她大声喊着这句话。 诺诺经常做一个梦。 梦见她在沉没在幽深的水底,受了重伤,马上就要死了,但她能感觉到一种围绕着她的、强大莫名的力量,完全把她笼罩,气场霸道而凶狠,在她受伤的时候飙射出凌厉的怒气,一个恶魔抱着她,狰狞的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恐惧和悲伤,他抱着她大喊着“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 对了!就是不要死! 还有医院,骑八足骏马的死神投来一柄扭曲的枪,翻滚着飞向她,如同紫黑色的流光,死亡气息扑面而来,一道身影窜出挡在自己身前,那柄枪被他带得偏转了方向,恶魔缓缓转过身来对着她说“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有事。” 但她每次做那个梦的时候,她都觉得像是在看水洗风吹日晒之后失色在时光里的老相片,用色温暖而苍老,让她看不清那个恶魔的脸。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四肢百骸中流出,视线陡然变得清晰,梦中的脸,好像和眼前这个男孩……有点像? 诺诺的头剧烈地眩晕起来,像是在极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她捂着额头,该死,明明梦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他的脸? 铿锵有力的进行曲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套沉寂了很久的校园播音系统像是打了个盹儿刚刚醒来。 路明非问怀里的诺诺:“师姐,好些了吗?” 诺诺努力爬起身,头还有点痛。 “没事了,你刚刚是什么本事?我中了弗丽嘉子弹还没晕过去?”诺诺问。 “算是我的言灵,别跟其他人说哦。” “师姐,以后别瞎蹦跶了,狮心会那个狙击手还没找出来呢。” 诺诺撇撇嘴,把头扭到一边去不做声,眼角却微微上扬。 当久了大姐大,偶尔被小弟罩一次……也不错? 校园西侧挂着“执行部”牌子的建筑忽然大门中开,穿着整齐的医生和护士蜂拥而出,他们没有携带担架,而是带着有“世界树”徽记的手提箱,四散开照顾每一具尸体。 一个穿黑色西装、戴红圆框金丝眼镜、脑袋秃得发亮的小老头儿一边大声地叹气,一边夹在医生们中走向路明非。 每次经过那些满是弹痕的墙壁,他的叹息声就越发的大,感觉他根本不是在叹息这一战死了多少人,而是心疼那些损失。 曼施坦因教授走到路明非面前,没好气地抓下他手中的沙漠之鹰扔在一旁,“看你的装束是新生?还是来参观校园的?” “我是新生。”路明非老老实实回答道。 “我是文献部曼施坦因教授,你要是新生会上我的课的。这里现在由我负责,你去旁边休息一下。” 曼施坦因教授冲旁边一努嘴,“现在的学生,入学不把课业放在首位,却参与到这种无聊的游戏里来!很好玩么?很好玩么?” 他说着说着就有了怒气,指着那些建筑外布满弹坑的花岗岩,“这些都是钱啊,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路明非耸耸肩,猜的没错,曼施坦因教授真的是心疼钱。 中秋特别篇 于是,他们的故事永不落幕 1区303宿舍,芬格尔在笔记本上键入校内新闻网首页标题,《学院最后的希望!唯一「s」级出院,断背山式的男人情!》。 配发照片,浑身缠满绷带的路明非坐在窗前和楚子航勾肩搭背,比着一个很老气的“v”字手势。 “你这叫什么标题名?”路明非在他身后抗议。 “是部电影,英文名brokeback ounta ,希斯·莱杰演的。”芬格尔头也不抬,“电影里面男主角间的友情,跟你和楚子航很相似。” “我肯定知道啊。”路明非抓狂地说,“你当我没看过这电影吗,这是男同片!我性取向可正常!” “而且你用我照片经过我允许了吗?给钱了吗?我要告你侵犯我肖像权!” “我都把你炒作成学院的知名人物了,你应该付我钱才对,用中文说,我是这所学院里最成功的水军。”芬格尔敲打完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慢悠悠地说。 “但照片也太土了,这是什么负面新闻?”路明非横眉立目,可惜他的眉毛藏在了绷带下,“为什幺我流露英雄气概的画面一个也没有?我衰的时候总有照相机追着我跑!” “这就不能怪我了。”芬格尔无奈地摊摊手,“你不一直都挺衰吗。” “扯淡,我在地下铁尼伯龙根干爆大地与山之王的时候不知道多霸气呢!”路明非转身,“不说了,我去买瓶啤酒。” “那帮我也买一瓶。”芬格尔说。 “一瓶就够了,”路明非说,“倒空之后把瓶子往你脑门上‘咣’地一砸!“ 有人在外面敲门。 “哪位?”路明非过去开门。 四目相对,恺撒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表情。 “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面粉。”恺撒说,“有的话我不想出去买了。” “面粉?”路明非挠挠头,“谁宿舍里备那玩意啊?” “那就是没有了。”恺撒转头就走,“还是要拜托校工部帮我去买。” “啥东西啊?”路明非嘟囔着,“要面粉干啥?” “师弟,你忘记今天是啥日子了?”芬格尔坐在电脑桌前,往后仰头看向门口的路明非,“今天是你们中国传统节日,中秋节哦。” “哈?”路明非夸张地大叫,“学院还过中秋节吗?” “你以为?咱学院搞中国化肯定要搞彻底啊,怎么能少了这种中国传统节日呢?” “牛逼!”路明非竖起大拇指,“我还真不知道这茬,所以恺撒他要面粉是做月饼咯?” “应该是了。” 对面宿舍里“噌”的一声,那是利刃出鞘的声音,吓得路明非一哆嗦。 对面宿舍的门没有关,他探头探脑地望过去,人生观被颠覆了,只见楚子航拔出了「村雨」和恺撒背对而立,抖动着手腕。而后稳准有力地下刀……把面前桌上的三文鱼一刀刀切开。 他这么做的时候,恺撒正拨通校工部的电话,“你好,我是恺撒,请帮我送两袋面粉到一区304宿舍。” 两人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喂喂,师兄,别把你将来去牛郎店的招牌技能用在这里啊! “这又是什么吃法?”路明非问,“月饼配三文鱼?” “鬼知道有钱人怎么想的。”芬格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们也顺便去玩玩呗。” “师兄!叫你拌的月饼馅拌好了吗?”穿着波米西亚风长裙的女生一边说话一边噌噌噌从楼下跑上来。 “噢噢!”芬格尔眼睛放光,“师妹今天穿得真漂亮!” “咦,好恶~”夏弥双手抱胸,做出嫌弃的表情望着芬格尔,“芬格尔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油腻啊。” “他反正是已经油腻惯了。”路明非耸耸肩,补充道。 “还没开始做,我在帮恺撒切三文鱼。”楚子航回应道,“真搞不懂他的爱好。” “搞不懂是正常的。”恺撒毫不留情地呛回去,“毕竟你不是我。” “嗨!”夏弥抿着嘴笑,朝路明非打招呼,“路师兄好啊。” “现在才注意到我,师妹真是神经大条啊。” “对不起啦。”夏弥吐了吐舌头,闪进了对门。 “师!兄!” 她跑过去凑到楚子航身边,扮了个鬼脸,“猜猜我做了什么?” 夕阳下的女孩耀眼如天使,眉目间满是笑意,冲他亮了亮手中的保温桶。 “猜不到。”楚子航老老实实回答,似乎他从来就猜不中夏弥的想法。 “银耳羹啦银耳羹!”夏弥踮起脚抱住他的手臂,靠近楚子航耳旁笑意盈盈地说,“师兄我加了你最爱吃的糖桂花哦!中秋节就要吃糖桂花!” “酸死我了,这也温馨得有点过头了……”路明非扭过头不想吃这份狗粮,“怎么就没人给我送东西?” “那我来送你咯。”有人说。 进入路明非视线的是一对修长姣好的腿,穿着夹脚趾的软木拖鞋,脚裸上栓着一根红线,上面挂了一个翡翠的坠子,那是路明非在bj时送给她的。 他抬起头,看见女孩耳边银色嵌钻的四叶草耳坠和一块裹在金色包装纸里的月饼。 诺诺穿着一条热裤和一件紧身白t恤,靠在对面宿舍的门框上。 路明非搓着手,兴奋地问道,“师姐是你自己做的吗?” “怎么可能?面粉都没买来我拿什么给你做?”诺诺说,“学校餐厅卖的啦,不过蛮好吃的,不骗你。” “那我不想吃了,我想吃你亲手做的。” “有我的份么?”芬格尔问。 “我给我男朋友的,请问你是哪位?”诺诺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最酸的应该是我……”芬格尔受伤地蹲到角落去画圈圈了,“呜呜呜。” “天道好轮回啊。”路明非接过诺诺手中的月饼嘲讽道,“芬狗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怎么不进来?”夏弥从门边探出个脑袋问。 …… …… 校工部的效率很高,不一会恺撒要的面粉就送来了,夏弥哼哧哼哧揉着面团,楚子航在旁边拌着月饼馅,恺撒正把他的三文鱼以极高的艺术水准摆盘,冰面上鲜红的鱼肉看起来特别馋人。 “芬格尔师兄!”夏弥喊,“你能过来帮我照顾一下烤箱里的月饼么?一会儿烤好请你吃!” “没问题!还是师妹疼我,嘿嘿。”芬格尔扭动着跑到烤箱边去了,“让我告诉你,九年级的师兄可远比低年级的小男生们要可靠!” “说这话也不照照镜子。”路明非吐槽道,“留学九年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 “他都留学九年了,你还能要他怎么样呢?”诺诺坐在桌子上,扭头盯着窗外缓缓沉到地平线以下的日轮。 她的月饼做得很快,就是不知道质量怎么样,反正路明非是已经做好以死明志的准备了,女朋友做的东西嘛,吃死了也不丢人。 “呼。”夏弥放下手中揉好的面团,也坐到他们旁边,抹了把汗,“累死我了” 路明非看她光洁的额头上并没有一丝汗珠,心说师妹你做给谁看呢,堂堂龙王揉个面能累成这样? “累了就休息一下。”楚子航走过来说。 “嘻嘻,还是师兄好。” 喂喂,师兄,你怎么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啊!将来会被师妹拿捏死的!路明非在心里疯狂吐槽。 “来,师兄。”夏弥打开保温桶,舀了一勺银耳羹送到楚子航嘴边,“尝尝我做的银耳羹怎么样。” 楚子航很配合,接过勺子,一勺勺吃着银耳羹,还能感受到鼻尖萦绕有夏弥身上独特的气息,仿佛阳光雨露。 “怎么样怎么样?”夏弥眯眯眼问。 “还可以。” 楚子航硬生生收回即将说出口的“糖桂花加多了”的评价。 “什么叫还可以啊!”夏弥不满地鼓起脸,“拜托你认真点评价啦!” 楚子航神色纠结,仿佛思考着该说不该说。 “哼哼,果然我做的还是有问题!” “师兄你就放心说啦,我又不会生气。” “他就是这样别扭的人。”恺撒突然插进来说,他从来不放弃任何一个能怼楚子航的机会。 “嗯……”楚子航有点尴尬,“糖有点多了……” “yes,sir!”夏弥列兵敬了个并不是那么标准的礼,表情严肃,“下次虾米一定注意!” “还有下次吗?”楚子航问。 “当然了。”夏弥双手托腮,笑眯眯道,“又不是只有中秋节才给你做,师兄你要是想吃的话,以后我每天都可以给你做啊!” “自称虾米什么的……”路明非终于忍不住开口吐槽,“师妹你可爱浓度已经超标了!现在我对你提出警告!” “诶嘿。”夏弥吐出小舌头。 “啊哈哈哈哈!”高级双料特工芬格尔端着盘子走过来,“月饼来咯!” “唔……”夏弥皱着精致的眉毛,指尖在烤盘上的月饼上一个个虚点,“这个是诺诺姐的……这个是我烤的……” “ok!”她一拍手掌,“分配好啦。” 诺诺拿起一块她烤的月饼,送到路明非嘴边,“来,师弟,我喂你吃。” “不会死人……”路明非还是有点不放心。 “你自己说想吃我亲手做的。”诺诺露出危险的笑,“今天你必须得吃。” “好。”路明非眼一闭,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咬下那块月饼。 “路师兄,你很过分诶。”夏弥评价道,“诺诺姐好不容易才给你做的月饼。” “就是就是!”芬格尔刚来就遭受开幕秀恩爱雷击,不满地在旁边帮腔道,“太过分了!让我这种没对象的怎么想?” “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吃。”路明非细细咀嚼后下咽,朝诺诺竖了个大拇指,“还是很不错的!” “这也不怪我,毕竟师姐没学过厨艺,换谁吃了都担心。” “只给你一个人吃。”诺诺撇撇嘴,“别人可没有这机会。” “待会我们出去赏月!”夏弥兴冲冲地提议。 …… …… 奥丁广场,六人席地而坐,夏弥铺上早已准备好的野餐布,把装在盒子里的月饼拿出来摆在上面。 “今晚的月亮比以前中秋节要大要圆诶。”诺诺望着挂在天幕上的明月。 “是啊……”夏弥喃喃自语。 “这让我想起了中国一句古诗,很符合现在的意境。”芬格尔炫耀般地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别显摆你贫瘠的中国文化知识了。”恺撒毫不留情开口,把芬格尔的自信戳得粉碎。 芬格尔捂着胸口,夸张地倒在地上惨叫,“今天我受到的打击比我这辈子受到过的还多……”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夏弥突然来了兴致,大声唱起《水浒传》的曲儿。 “喂喂,这是什么环节?”路明非吐槽,“醉鬼k歌环节吗?” “路师兄也一起来!”夏弥摇头晃脑地说。 “好!”路明非撸起袖子哼哼着,“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路麦霸的本事!”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知道这是什么歌吗?”恺撒问楚子航。 “《迪迦奥特曼》主题曲,奇迹再现。”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回答,“你以为我是你这种没童年的家伙?” “夏弥唱的是什么歌?”轮到楚子航反攻的回合了。 “这难不倒我。”恺撒自信微笑着,“中国四大名着之一《水浒传》改编电视剧插曲。” “第二句跑调!”夏弥同学举起手提出抗议,“路师兄这种水平就别自称麦霸了啦!” “这样吗?”路明非尴尬地挠挠头,“那我换一首,这次绝对体现出我的实力!” “让我们荡起双桨……” “错了错了!”夏弥捂住耳朵,摇头大喊道,“开调就跑了!你还是唱你的迪迦奥特曼!” “这下牛逼吹破……”路明非不唱了,他旁边的师姐咯咯地笑,一头红发飘散在空中。 恺撒和楚子航还在比拼谁的童年更丰富,芬格尔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澄澈的夜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明非站起身,靠在奥丁雕像上,看着前面并排坐着的两人,听着两个没啥童年的小屁孩在那假装童年丰富地研究着经典老歌,好像已经开始说到玩过的老游戏了。 野餐持续了很久,六人慢悠悠走在学院夜间的僻静小道上。 路明非走在最前面,回头望去,芬格尔和恺撒在聊学生会的问题,虽然以芬格尔的脑子估计不能给恺撒什么帮助,夏弥拉着楚子航正兴高采烈地说些什么,时不时还伸出手在空中比划,波西米亚长裙如花朵般绽放,诺诺随手撩起被夜风吹起的发丝,注视他的背影,两人刚好四目相对,暗红色瞳孔美得惊心动魄,倒映着今夜将要到来的所有星光。 他真想让这幕定格在时间中,像是最珍贵的相片,把它收进记忆深处,永远都不会忘记。 “会一直这样美好下去的。”路明非在心里说。 第十五幕 路明非(一) 他刚在旁边坐下,就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猜了,他就是心疼钱,明非,那是文献部的曼施坦因教授,是位很博学的学者,我之后会请他关照你的功课。” 路明非回头一看,原来是古德里安教授,他挠挠头,问道:“教授,你怎么没被「打死」?” “都怪芬格尔那臭小子,诺诺她不是带着你先走了吗?”古德里安教授咬牙切齿地说道,“然后芬格尔又说要回寝室赶新闻稿,于是就把我丢在月台上自己一个人走了。” “「自由一日」期间,校工们又不能出来接我,我只好自己走上来。” 路明非哭笑不得,古德里安教授拍拍他的肩膀,眼角有些湿润,“明非啊,我一直都相信,你是最棒的。” 刚才枪炮连连的战场现在已经是运动会前的热闹景象了,医生和护士们挨排给中枪的人注射针剂。满地的死人一个个爬了起来,摘掉头上的面罩之后,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这些人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四顾战场,想知道那场战斗的胜负,但他们都有些茫然,两队的领袖恺撒和楚子航肩并肩坐在停车场上,旁边跌落着「村雨」和「狄克推多」。 很显然,有个狠人单枪匹马把恺撒和楚子航都干掉了。 “谁干的?”有人扯着嗓子大喊。 路明非高高举起手,满脸骄傲,一副“是我是我”的表情,诺诺伸手在他腰间捅了捅,“得了你,别太装了。” 路明非朝师姐嘿嘿一笑,突然大声喊:“鄙人「s」级新生路明非,是我把恺撒和楚子航淘汰的!” 诺诺翻了个无语的白眼,“呆子,爱怎么样怎么样。”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路明非?” “还是「s」级,我们学校多少年没出过「s」级了?” “得有四十多年了,还是新生就把两大会长淘汰了,不愧是「s」级。” 蓦然响起了两道清脆的掌声,鼓掌的是坐在地上的恺撒和楚子航,然后整个停车场响起了海潮般的掌声和欢呼。 “路明非!” “路明非!” “路明非!” 路明非看着那些高呼他名字的学生们,嘴角带有浅浅的笑意,心中涌出无限豪情,他略微昂起头,小魔鬼,你看到了吗,我的故事,已经拉开序幕了! 阳光刺破重云照在他身上,男孩飞扬的笑却比夏日还要耀眼。 …… …… 古德里安教授去停车场上捡回了那个有核标志的手提箱,紧紧地抱在胸口,皱着眉头,“这东西也拿出来了,学生们难道不知道玩闹是有限度的么?” “该死!要汇报给校长!让装备部的家伙把这些东xz好!我们要好好管理学生和炼金器械!那些可都是危险品!”曼施坦因教授看见手提箱脸色就发青,大声地说。 “没那么夸张,这不算什么,能毁灭世界的玩意儿不都封藏在「冰窖」里么?”古德里安教授反过来宽慰他。 “用不着解释!今年闹得过分了!”曼施坦因教授冲着醒来的学生们大喊,“你们违反了「自由一日」的特别校规,我要汇报校长,终止这个活动!有你们好看的!我还会把你们这次的荒唐事记入档案!” “三条特别校规是,不得动用「冰窖」里的炼金设备,不得造成人员伤亡,不得带校外陌生人参观,对么?”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很好!记得很清楚!数数看有多少人受伤了!”曼施坦因教授就像是风纪主任那样气冲冲地四下指指点点,最后指向了……那些被子弹打碎的花岗岩,还有清晰印着某两人鞋印的百慕大草坪。 “受伤和游戏无关,是校园里的路修的太坑坑洼洼,他们不小心自己跌倒了,是不是这样?”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这理由太可笑了!丝毫不合理!”曼施坦因教授怒得光头发亮,“谁说的?站出来!” 恺撒和楚子航同时从地上站起,这对死敌平静得像是刚踢完球回来的两个队长,一人站在路明非的一边,以几乎同样的动作双手抱在胸前,目光一样的懒洋洋和无所畏惧,跟曼施坦因教授对峙着。 “谁是自己跌倒的?都举起手来。”恺撒耸耸肩,朝人群里问。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所有醒来的“死人”都举起了手。曼施坦因教授四顾,那些高举的手像是一片枪林环绕着他,又是戏弄又是威胁。学生们互相比着鬼脸,无论是哪一队的成员,在风纪委员会主席的面前立场都是一致的。 “好!好!恺撒,你做得很好!你等我汇报给校长,你会在毕业答辩的时候从我这里学会更多东西的!”曼施坦因教授气得手都在发抖,从怀里摸出手机拨打校长的电话。 “曼施坦因吗?”一个温和儒雅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 “校长,很抱歉打搅你,可是今天的「自由一日」太混乱了,狮心会和学生会的成员动用了弗里嘉子弹,在学院里玩战争游戏,弄伤了很多人……还毁坏了不少建筑,情况非常恶劣!”曼施坦因教授义正辞严朝手机里说道。 他忽地愣了一下,“不!不能姑息!而且我们骄傲的学生们,尤其是狮心会会长楚子航和学生会会长恺撒·加图索,他们对于风纪委员会完全不放在眼里。恺撒还煽动学生和我作对!您要保住我这个风纪委员会主席应有的地位和尊严!” “哦,恺撒可一直都是这样的啊,曼施坦因你也该习惯了才是,对了,你能否把免提键打开一下?”校长淡淡地说。 他打开免提,脸色终于沉到了最低点,高涨的气焰也跌落下去,“那至少也得考虑一下损失的问题……财务委员会可是很辛苦地帮学院省钱呢……初步核算维修费大概是二十四万美金……这还不包括重新铺草坪的,他们把您中意的百慕大草坪踩得像是刚被犁过的农田!这么一大笔损失……” “哦,恺撒,作为学院里最富有的学生,你不介意花钱把我心爱的百慕大草坪重新铺好?”校长问。 “悉听尊便。”恺撒一脸无所谓地说着。 “算啦,我只是开个玩笑,从校董基金里出这笔钱,毕竟每年校庆的「自由一日」是学生们用努力从我们手里赢走的,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不能出尔反尔。”校长爽朗地笑,“享受完这个节日,还要努力于学业,我亲爱的学生们,很希望和你们一起过这个开心的「自由一日」。” 学生们彼此对视一眼,一齐鼓掌,欢呼着把胳膊上的臂章解下来抛向空中,双臂搭在彼此的肩上扭动,对曼施坦因教授作出戏谑的鬼脸。 “校董会真是有钱呐。”曼施坦因教授叹了口气,“校长您还在希腊度假么?” “是啊,昨晚和几个老朋友玩了几把牌,睡到现在才醒来,一会儿我就出去在蓝色的琴海里游泳了。我现在要挂电话了,让我最后跟我们的「s」级说两句。” 所有人都一愣,四周安静下来。 路明非接过曼施坦因教授递过来的手机,“校长,我在。” “你是本次「自由一日」的冠军么?” “是的。” “你选完课了么?选了我的《龙类家族谱系入门》么?”校长的声音在周围回荡。 “选了的。” 校长爽朗的大笑,“很高兴听见你的声音,进校第一天就撂倒了恺撒和楚子航,期待和你在课上见面,要比你前任的「s」级学生干得更漂亮啊!”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路明非会心一笑,校长,我也很期待……和你的见面啊! …… …… 阳光从飘窗中斜照进来,坐在阴影中的人挂断了电话,靠在椅背上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从不大的飘窗看出去,是一望无际的沙漠,狂风在沙上留下了蛇一般的叠纹,校长根本不是在什么希腊度假。 “把维修费从校董基金会的账上转到维修部的账上。”阴影里的人低声说,低沉的声音和他拿着话筒时的爽朗大笑好像不是来自同一个人。 “明白,诺玛会在五分钟内做好的。”门后面无表情的中年人说,“不过今年的「自由一日」是维修费最高的一年,不该想些办法劝导么?天才学生们很习惯放浪形骸的生活方式,而他们本该是严格遵守纪律的军人。” “你是觉得我在放任他们?”校长说。 “这两届的学生确实享受到了十倍于以前的自由,在我入学的时候,卡塞尔学院可是一座神秘军事堡垒。” “我刻意这么做的,你记得我们十年前那次在格陵兰冰海的惨败,这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教学方针。也许和龙族的战争,我们需要的并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我们只是需要某一个天才。”校长突然改用了英文,“body” “body?”中年人问。 “theone!一个绝无仅有的天才,他是天选,也是唯一!是一个领袖,一个让龙王们也畏惧的屠龙者,一个就足够!就像我的朋友梅涅克·卡塞尔!”校长的声音斩铁般冷硬。 “你说的是路明非吗?”中年人摇摇头,“虽然入学第一天就干掉了楚子航和恺撒,但他之前的履历看起来非常普通,并没有成为你口中theone的那种品质。” “普通不普通,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校长神秘一笑,“他可是……我选定的最强屠龙武器啊!” …… …… 夜深人静,路明非盘腿坐在双层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他还是被安排在学生宿舍1区303,熟悉的一间双人宿舍,熟悉的邋遢室友芬格尔。 “喂喂,师弟,还垮起个脸干什么?”芬格尔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可是大名人!” “你的英雄事迹传唱整个校园,你今天上了校内新闻网,标题相当耸动。”芬格尔把笔记本抱下去给路明非看。 “震惊!红发魔女疑似被某大侠收服!”配图是诺诺在月台把路明非按进法拉利时的照片。 “这是怎么拍到的?”路明非指着屏幕问,“你当时没带相机啊?” 芬格尔把校服上的半朽世界树校徽抛给他,“炼金物品,别搞坏了。” 路明非接住校徽,颠来倒去的看了一会,只见中间有个小孔,应该就是摄像头了。 “挺精巧一玩意儿。”路明非把校徽还给他,“狗仔必备。” “那肯定。”芬格尔嘿嘿一笑,“副校长出品,必属精品!” 路明非继续往下看。 “年度重磅新闻!卡塞尔无人能够采摘的高岭之花名花有主,疑似「自由一日」上力压两大会长的「s」级新生路明非!”,配图是他怀里抱着受伤的诺诺。 “独家爆料!「s」级路明非的所有资料!支付一美元即可观看!” 下面是路明非的大幅照片,附有他的学号、宿舍号、年龄籍贯和一切信息,最后一条亲切地标明:“已有女友!” “喂喂,拿我户籍卖钱是不是太不地道了?”路明非不满。 “师弟,这你就不懂了,赚了钱咱俩五五分啊!”芬格尔嬉皮笑脸地说道。 路明非拿起n96:“师兄,还需要我的照片吗?我可以自拍几张!赚钱刻不容缓!” “越多越好!”芬格尔两眼放光。 路明非摆出pose,让芬格尔帮他挑最帅的姿势。 门突然被敲了四声,芬格尔举着手机,“奇怪,谁这么晚还来敲门啊?” 路明非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他打开门,门前的地上静静躺着一个fedex的大信封,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ricardo··收”,看地址是从英国寄出的。 他撕开信封,倒出了……一部iphone手机。 “什么东西?”芬格尔把脑袋凑过来。 “弟弟送我的手机。”路明非耸耸肩。 “你还有弟弟?”芬格尔好奇问道。 路明非没回话,手机还有一半的电,打开联系人列表,只有一个人,再打开短信列表,有唯一一封短信,来自“你最亲爱的弟弟”,头像是小魔鬼穿礼服扎领结的大头照,带着淡淡的笑容直视摄像头。 “亲爱的哥哥:从这一刻起我们就要开始踏上寻找权柄的旅途了,去走我们曾经走过的路,你自然会明白我所说的意思。 路鸣泽 即日” 在他刚刚读完短信的一刻,系统切换到一个熟悉的界面,黄铜色的古老轮盘飞速地转动。 路明非的手指触到屏幕的瞬间,轮盘减速,停下的时候,它的刻度显示为“25”。 底下还有个q版的小魔鬼形象,路明非好奇的点他一下,小魔鬼头上冒出一个对话框。 “请不用担心,哥哥,这次不是夺命倒计时,而是我们权柄的恢复度,当它转到100%时,你便可以使用一次力量。” 就在这时,刻度往前跳了百分之一,现在是26。 路明非撇撇嘴,把手机收起来,该死的路鸣泽还是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 第十六幕 路明非(二) 是夜,卡塞尔学院,诺顿馆。 学生会的全体委员出席了这次会议,本届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那柄黑金色的猎刀「狄克推多」,头顶上方悬挂着加图索家族的凤凰家徽。 沉默已经持续了很久,水晶吊灯照亮了每个人惨白的脸。 “这是三年来的第一次,我们将失去诺顿馆的使用权,换而言之,这也是我们在这里召开的最后一次会议了。”副会长卡伦沉痛地说,“这是学生会的惨败,我们应当承认。” “可我们不是败在狮心会手里,楚子航不是胜利者!”另一名委员说。 “我们可以提出申诉,必须是正式学生才能成为「自由一日」的赢家,路明非算什么?不属于我们也不属于狮心会,就像一个游戏中的乱入角色!”二年级的凯文站了起来。 “向谁申诉?风纪委员会还是校董会?”卡伦耸肩摇头,“「自由一日」对于学校来说本来就是一个游戏日,谁会帮我们仲裁?” 虽然白天的时候,他们都在为路明非欢呼,但难免有些人事后感到不满。 沮丧被点燃为愤怒了,学生会的委员们有的大声倡议,有的交头接耳,从恺撒掌握学生会以来,他们一直是“自由一日”的赢家,学生会终于成长为一个可以和卡塞尔学院最传统的兄弟会「狮心会」抗衡的社团,即使狮心会后来忽然出现了「a」级学生楚子航,也没能从他们手中夺走诺顿馆,而现在他们不可思议地输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生手上,群情激奋。 “会长?”卡伦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恺撒。 委员们忽然注意到恺撒已经离开了沙发,在旁边的酒柜里拿了一瓶干邑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所有目光都追随着恺撒,恺撒端着那杯酒默默地走向门外。 “会长?”卡伦喊他。 恺撒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会议厅里的人们,万年坚冰般的冷蓝色眼睛里全无情绪,“我从来拒绝和懦夫说话,懦夫们都会拒绝承认自己的失败。” “会长,我们只是……”凯文试图辩解。 恺撒扬手打断了他,“够了,我不想讨论失败的原因,我调了学院的学生记录出来,路明非,「s」级新生,来自中国。他是卡塞尔学院的正式学生,我们中的一员,他正面击败了我和楚子航,包括学生会和狮心会「所谓」的精英小队,赢得了今年的「自由一日」。按照游戏规则我们输了,狮心会也一直保持沉默,说明楚子航承认了失败,我们如果要反悔,是我们的耻辱。” 委员们默默地对视,而后都低下了头。 “那么就按照历年来的规则,明天出让诺顿馆?”卡伦低声问。 “我已经交了一张支票给财务委员会,租下了隔壁的「安珀馆」作为明年学生会的活动地,这里从午夜12点开始就属于路明非了。”恺撒把喝了一半的干邑放在窗台上,“不过我很好奇他在明天的3e考试后最终评定的血统阶级是什么。” …… …… 1区303宿舍。 “总之,能力评定考试的缩写是3e,正确的拼写是extractionevailrationexa,原意是血统评定考试。主要用于鉴定学生的龙族血统,龙血后裔对于「龙文」有相当明显的共鸣,龙皇和龙王都具有「言灵」的能力,就是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说的话将成为一种规则,「语言」是龙族发挥能力的工具。”芬格尔絮絮叨叨地跟路明非解释,“有些学生的龙血比例不低,但是继承的都是龙族的「垃圾基因」,能力就不足,所以经过3e考试就要降级,实在不合格的就要勒令退学。” “你是垃圾基因吗?”路明非问。 芬格尔被噎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你师兄我当年可是高贵的「a」级呢,只不过这么多年毕不了业阶级才越降越低……”说到后面他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你还知道你是「f」级的畜生啊?”路明非冷笑道,“还不给你至高无上的「s」级师弟订两份夜宵来?” “两份?”芬格尔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好嘞,小弟我这就去办!” “请给1区303宿舍送两份松露面包,两份浇柠檬汁的煎鹅肝,一瓶香槟……对,要冰桶和柠檬皮,再来一只烤鹅,我们是有点饿了,两份配起司的鲱鱼卷。” 路明非看着芬狗屁颠屁颠跑去打电话的背影,无声的弯了弯嘴角。 二十分钟后,白衣侍者敲响了宿舍的门,餐车上的纯银食具中是芬格尔点的大餐。侍者们还自带了桌面和桌布,在宿舍中央帮路明非和芬格尔架起来,摆设好刀叉食具之后,郑重地把放着香槟瓶子的冰桶放在中央,把两只冻过带着冰凝露的玻璃杯放在两人面前,最后把一支插在银烛台上的蜡烛点燃,退了出去。 “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饱了再想阶级和3e考试的狗屁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啦。”芬格尔中文利索,看起来也饿得不行,抓起松露面包大嚼特嚼,“上手上手!” 路明非觉得这位看起来满脑袋糨糊的败狗学长忽然变得万分可爱而且句句都是真理,把他的苦恼全部开解了,立刻放下刀叉伸手撕下一条鹅腿塞到嘴里,并且豪迈地把另外一只鹅腿递给芬格尔。芬格尔接过鹅腿,两人隔着烛光灿然一笑,仿佛兄弟。 …… …… 此刻,距离1区303宿舍直线距离不超过500米的图书馆顶楼,“龙文研究区”。 两位饕餮之徒的老师,古德里安教授,正站在梯子顶部去够一份文档,头几乎要蹭着顶灯。这里的书架都高达3米以上,用缅甸硬木制成,在雪白的灯光下有着铁一样的光辉和色泽,书架上陈列着10厘米厚的精装大本,打开来里面都是抽干空气的透明密封夹,其中保存着古老的铜书卷,这些刻在铜片上的文字已经被埋藏在冰海下数千年了,等待人们的解读。 “古德里安,是什么让你从收了一个「s」级学生的喜悦中苏醒过来,忽然那么专注于龙文研究了?”有人在梯子下说。 古德里安教授拉下前额上的圆片眼镜,往下看去,看见一个和顶灯一样善良的球形物体。 “嗨,曼施坦因,深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古德里安教授意外地和他的老朋友打招呼。 曼施坦因教授摸了摸自己没有半根毛的脑袋,“我是来查资料的,对于你的新学生,我很有兴趣。” “嗯!是的!”古德里安教授用力点头,“他是绝无仅有的例外,我从他身上发现了很多不寻常的地方,我还没有想明白。” “我所感兴趣的,是作为一个刚入学的学生,还没有经过觉醒,今天面对楚子航的黄金龙瞳,他居然毫无惧意与其对打并且击败了他,路明非是怎么做到的?”曼施坦因教授冷冷地发问。 “他很聪明,对于战斗有本能的直觉,而且他是个「s」级学生,他绝不普通!”古德里安教授思索之后,对自己的学生给出了极高评价 “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说话不腰疼么?”曼施坦因教授还是冷冷地发问。 “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有一点了。”古德里安教授捶了捶后腰,长时间的翻阅让他年老的脊椎有点支撑不住了。 “古德里安,从我们在哈佛同宿舍到如今,你的脱线真是一如既往啊!”曼施坦因教授叹了口气,“你该换个角度想问题了,黄金龙瞳迄今只出现在楚子航这一个学生身上,本身代表着极高的龙血纯度,在典籍记载中,只有亲王级别的龙族才会具备「永不熄灭」的黄金龙瞳,直视的时候等于施放了一个「君王」的言灵,令对方不得不暂时臣服于他。只有部分龙血纯度极高的人能抵抗。可是,黄金龙瞳丝毫没有影响到路明非,面对这个力量堪比龙族亲王的同类,路明非很坦然地和他拼杀,路明非的龙血纯度那么高么?” “而且他的力量太过强大了,一个未觉醒的新生接连对战恺撒和楚子航,还获得了胜利。” 古德里安教授挠了挠花白的头发,“「s」级龙族血裔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楚子航和恺撒也只是「a」级。” “我真想把你从那个梯子上摇下来!”曼施坦因教授恶狠狠地说,他对于同学、老友和同事的缺心眼头疼莫名。 “那我自己下来,”古德里安教授老老实实地从梯子上爬了下来,“什么事那么严重,要让风纪委员会主席出动?” “路明非,很可能是纯血种,或者是未苏醒的龙王。”曼施坦因教授从口袋里摸出烟斗点燃,狠狠地抽了几口,吐出一口仿佛粘稠的烟雾,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出一个恐怖的猜测。 古德里安教授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图书馆里只有墙上的古钟答答作响,他低头看着地板。 “你想说什么?”沉默了许久的古德里安教授忽地抬起头来,大声问。 “我在考虑要不要给校长说我的猜测,如果是祸根,就该尽早解决!”曼施坦因教授说得低沉森严。 仿佛一团黑色的恐惧在心里爆开,古德里安教授觉得自己的血都冷了,他明白曼施坦因教授的意思,这所看似欢闹的校园其实承担了什么样的使命他也清楚,他们杀伐决断,从不过多犹豫。 他低下头去,许久不说话。曼施坦因教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出了校长的号码,却没有立刻拨打,目光透过镜片看着古德里安教授。 他仍旧在等自己老友的判断,毕竟路明非是他的学生,这样一份来自风纪委员会的报告,可能彻底毁掉一个新人学生。古德里安教授忽然抬起头,抓住了曼施坦因教授的手,缓慢地合上了手机。 “路明非……”古德里安教授顿了很久,终于说出了他早已想好的那句话,“是个很好的孩子啊!”曼施坦因教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皱眉抬头望着屋顶的灯沉思。 他和古德里安是哈佛同宿舍的校友,几十年的朋友,他清楚地知道古德里安在学术上远不像在生活上么低能……事实上,曼施坦因抄袭古德里安的学术报告一直抄到了博士毕业……几乎每一次当古德里安认真地说出一句令人费解的话时,都有着非常深入的思考,曼施坦因已经养成了习惯,此时绝不能露怯,要考虑清楚才回答。 曼施坦因教授像个雕塑那样仰头沉思,壁上的古钟嚓嚓地作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世界被开辟之前的倒计时。 “好我认输了,”曼施坦因教授忽然把双手举了起来,“你看,我认输了,我不明白……你是跟我打哑谜么?我已经认输了,现在告诉我答案!” 古德里安教授把眼镜从鼻梁上往下抠抠,呆呆地看着曼施坦因教授,“我真的觉得路明非是个好孩子啊……他还是挺善良的……我们总不能剥夺他的机会……”古德里安教授顿了顿,“我们都还记得自己的童年,对?那时候我们两个隔着铁栏杆,努力地伸出手去要握在一起……那时候你是不是想过有什么东西忽然改变你的人生?” 曼施坦因教授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他低下头,默默地看着自己手中已经被合上的手机,呵斥声穿越几十年的时间传到了他的耳边“把那两个疯小孩拉开!他们在干什么?”“该死的!松开手!我警告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到了电疗的时间了!不要说废话!带他去电疗室!”他似乎再次感觉到了电疗的痛苦,仿佛碎裂的刀片在切割身体,每一次巨震之后,都会闻见淡淡的焦糊味,都会想要哭泣。 他总是看着头顶唯一的天窗,渴望鸟儿一样飞翔,渴望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改变他的人生。 第十七幕 路明非(三) “一个新生,一天之内拿了当日十大头条的八条,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他可是击败了恺撒和楚子航!” “那样不是会很好玩么?” “这样的人不上十大头条谁上十大头条?” “有谁把八条路明非新闻的链接都贴一下?” “震惊!「s」级学生路明非疑似红发魔女陈墨瞳的男友!” “自由一日的王冠最终归属于谁?又是谁爆杀了恺撒之后又爆杀了楚子航?” “豪奢的晚宴,路明非深夜订497美刀大餐享用,包括鹅肝酱和鱼子酱!” “1区303宿舍外走廊人流汹涌!” “路明非抓拍自拍照片合集!支付一美元即可观看!” “路明非和前「s」级学生履历比较,谁更胜一筹?高下立判!” “看这个履历比较,路明非的前十八年简直是平平无奇!” “至少现在他有十万美金的信用额度了。” …… 穿着睡衣的曼施坦因教授摇摇头,关闭了卡塞尔学院校园网论坛的讨论区页面,今晚大概是个不眠的夜晚,在线的人数冲到了新的高峰,整个学院的学生甚至那些开马甲的教授都在热议那个名叫路明非的学生。一名新的「s」级,会带来希望,还是带来危险,或者干脆就是个笑柄? 曼施坦因教授也有点迷茫,纯血种的猜测并不可靠,他只是本能地对单打独斗拿下恺撒和楚子航的路明非感觉到戒惧。 他关闭了灯,独自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打开手机接通了电话,“父亲。” 曼施坦因教授看不见了,可讨论区继续高速刷新,留言不停地上移。 “也许明天他会在3e考试里吃亏,我看他前十八年的人生履历不太行的样子,可能是诺玛错判了他的级别。”有人留言。 “错判一个「s」级学生?不太可能。” “只要是机器,总会发生误判,可能他只是运气好,赢了楚子航和恺撒。” “最大特长是星际争霸诶!什么搞笑的特长?” “嗨!不如开盘口好了,有谁赌路明非明天通过3e考试后的最终评级是什么?”带着管理员标志的芬格尔留言,他的出现带来了新一轮热潮,这个八年不能毕业的废柴师兄是卡塞尔学院校园网论坛的热门人物,总能搞到一些有价值的新闻。 “我觉得下注他不会降级的少,我开一个好头。下100块,赌他不降级!”芬格尔这么说的同时,已经开通了投票区的主题。 “芬格尔你准备把还掉你那几千美刀信用卡欠款的机会都赌在你的好室友身上么?”有人回帖嘲笑道。 “no”一侧的资金池在迅速地飙升,很快突破了两万美金,而“yes”一侧的仍旧只有芬格尔的100刀,在短短的一晚上里,路明非到达美国后的一切都被挖掘出来了,无论怎么分析他前十八年都是个废物。绝不像传说里血统无比纯正潜力无穷大的天才「s」级学生。 “你们这样没法玩,只能赢我的100块,现在赌路明非通过考试后不会降级的盘口是1比130。” “我赌500块,路明非不会降级。”id名为「村雨」的人留言。 一瞬间讨论区沉默了,那是楚子航的论坛id,很少出现在讨论区,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中国学生,狮心会的领袖,罕见的「a」级学生并不喜欢絮絮叨叨的讨论,而他居然压了500块赌路明非不会降级。 楚子航坐得笔直,眼睛紧盯屏幕,显示出下注成功后,他疲惫的倒在电脑椅上。 裂开的虎口依然在隐隐作痛,他按了按眉心,回忆起今天与路明非战斗的细节,那绝不是运气好,路明非就是堂堂正正以实力压过了他和恺撒。 还有对他奇特的熟悉感,这个「s」级师弟全身上下仿佛被一团迷雾所包裹着,让人琢磨不透,你越想深入了解,越是会陷入这个无底洞。 “我压5000块。”id名为「狄克推多」的人留言。 “是恺撒!”有人留言惊叹。 “赌路明非不会降级。”凯撒说完之后下线了,留下又一个暂时被冰封的讨论区。 恺撒站在一扇落地窗前,手中缓缓摇着半杯深红色的干邑。 身后巨大的投影屏幕上资金池还在缓慢地上升。他退出了「狄克推多」的id之后以「索尼克」的id登陆,这个不起眼的id沉默地缩在在线列表的角落里。 “和楚子航一样吗……”恺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感受苦涩的液体在味蕾上炸开,“可惜了,还想和他比个胜负出来,在路明非的问题上我们竟然出奇的观点一致。” 如果世界上真有宿敌这种东西,那么恺撒和楚子航一定是,学生们的记忆里,他们两人从未在任何一件事上达成一致。 不过今天终于有一件了,哦不,是两件,在「自由一日」神奇地被那个新生单枪匹马干爆后,「学生会」和「狮心会」的领袖都宣布了认可这个结果,还有对路明非3e考试结果的猜测,两人都认为路明非这个「s」级实至名归。 …… …… 1区宿舍活动厅。 “再有三分钟封盘!还未下注的请即刻投下你们的赌注,所有赌注都要在明天3e考试前打入我的账户,由我代为管理,否则视为无效。”芬格尔在沙发上蜷缩着,抱着他的笔记本摇头晃脑,手指在键盘上弹跳如飞。 “别是明天卷款跑路了?”有人在下面嘲讽。 “那怎么可能?我芬格尔兢兢业业八年,一直为兄弟们做牛做马服务,提桶跑路这种缺德事干不来!”芬格尔一边说着,一边往“yes”里又投了500块。 “芬狗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不会又是找新闻部的手下借来的。”有人好奇地回帖问道。 “如果输了你的负债可是又上一个档次咯……如果是黑涩会高利贷的话你大概会被砍死?”另外一个人幸灾乐祸地留言。 “没关系,借就借了。”芬格尔耸耸肩,打字回帖道,“卡塞尔是高等学府,都是有文化的人,相信兄弟们不会随便动刀动枪。” 芬格尔身边围了一群学生,十多双眼睛紧紧盯着狭窄的笔记本屏幕,他的老债主们为了以往的旧账能够得到回报,咬咬牙重新翻开了自己的口袋借钱给他,败狗芬格尔像辛巴达的奇幻故事里那些航海的老奸商那样露出了欢乐的神情。 “好!筹资完毕!总额块!”芬格尔跳上桌子,竖起食指指天大喝,“还剩多少时间?要在结束前突然注入资金,不能让人看出我们是在黑箱操作!” “倒计时34秒!我已经同步到系统时间了!”校园操盘团伙的精英分子打开笔记本上的倒计时软件,以科学家的严谨给出了答案。 “提前三到四秒钟,盘口已经锁死,最后几秒该是注资最集中的时间,网络可能会有点卡。”有人提醒。 “id已经登录上去了么?” “使用的是「jhezai」,已经登录。” “赌路明非会降级的金额加速上升了……破了7万块……除了恺撒和楚子航,赌他能通过的又加了2000块,有人想投机啊。” “没事,不必担心,我们的块注进去之后,我们就是庄家!我们会赢80%的钱!”芬格尔带着强烈的鼓舞说。 “10,9,8,7,6,5,4,”倒计时者舔着略略发干的嘴唇,“资金注入!” “成功了!封盘!”芬格尔在看到“注入成功”的窗口跳出来之后,高跳起来挥舞双手,乱糟糟的头发在空中飘舞起来,让他的脑袋看起来如同一朵即将飞散的蒲公英。 “赌他会降级的金额突破块!卡塞尔博彩会有史以来最大的操盘!我们……”高利贷团伙的大哥受到了芬格尔的感染,也攥紧了拳头大呼,可他忽然愣住了。 看着屏幕的人们都安静下来,在那边蹦来跳去的芬格尔也感受到了休息厅里异样的沉默。 “怎么了?”他扭头问。 “下注在路明非身上的金额是……块,最后一秒钟,有人加注块……”有人声音颤抖着说。 “什么人在搅局?什么人也有内部消息?想从我这穷狗的嘴里抢饭吃?”芬格尔发怒了,“登录我的管理员id,把这狗东西查出来是谁!” 一分钟之后芬格尔愣在了笔记本前,屏幕上清楚地显示着加注人的id,用的是真名,坦坦荡荡,没有丝毫掩饰——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后面还有头衔:「教授」。 “风纪委员会主席也下场么……他不是主抓作弊吗?”芬格尔觉得头顶直冒冷汗,“这回真撞上铁板子了,” …… …… 教授住宅区,曼施坦因的家。 “这样就可以了,父亲。”曼施坦因教授对着电话说道。 “没错,儿子,你会赚的盆满钵满!”电话那头是一个油腻的老男人声音。 “我还是不太明白……无论是父亲你,还是昂热校长,为什么都对路明非如此看重。”曼施坦因教授带着疑惑开口问道。 “哎呀,这就不是儿子你该操心的啦,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路明非是我们所选中的人,总有一天他会在屠龙的舞台上大放异彩。”男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还隐隐约约传来老西部电影的配乐。 “你又在看西部片吗……”曼施坦因有些无奈地问。 “西部的魅力!儿子,只可惜你没经历过那个时代,想当年你老爹我……” “行了行了,我准备睡觉了,关于路明非,我还是会关注他的。”曼施坦因教授打断男人的回忆。 他捏着手机略微犹豫过后,说道,“晚安,老爸。” “好的儿子,”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喜又有些扭捏,“爸爸爱你。” 曼施坦因教授把手机合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 …… 一区303宿舍。 路明非躺在床上举着手机,手指抬了又落。 “在干嘛?”编辑的对话框里有一条消息,收件人显示是“诺诺”。 路明非指尖悬停在发送键上想了想,却把这三个字删掉。 “有点想你。” 路明非又把消息删掉,使劲摇摇头,太油了,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好好睡,晚安。” 思来想去,还是以这么一句话做结,短信飞出去了,整个宿舍都是黑色的,芬格尔不知道又跑哪里浪去了,只有n96屏幕闪着微弱的荧光。 他把手机合上,抱着膝盖坐起来,对自己低声说了一句,“诺诺我真的有点想你。” “烦死了啊!”路明非轻轻地扣了扣自己的胸口,起身打开窗户大喊,声音随着夜风而去,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回荡。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呼喊,重生后总是莫名其妙地感觉很苦恼,好像在他心底缺了块什么东西,让他想要大声说点什么。 其实其实其实……也并没有很想她啦,只是深夜里突然记起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觉得走投无路的时候,通往未知之路的门在他面前打开,那个像是公主又像是魔女的姑娘穿着套裙踩着高跟鞋美得凌厉凶狠,走到他的面前来,把所有不堪都摆平了。 说到底,哪个衰仔能够拒绝这么一个女孩呢。在你悲伤的快要哭出来时,她推开门,如同天使般。 电影院的灯光下,她的头发是明亮的酒红色,照在你脸上,仿佛要凭借过于耀眼的轮廓,把你整个世界都充斥满那抹红。 众目睽睽中,她拉着你的手说,没时间了,我们快走。 她而后转过身去,优雅又高傲,诶呀呀,对不起,各位同学,他必须马上要跟我们走了,还有伟大的事业等着我们完成。 于是你就走,跟着那个红头发的巫女浪迹天涯,你听说过曹操有一匹好马叫做“绝影”,快得连影子都追不上它,后来又开上了世界上最快的量产跑车布加迪威龙,百公里加速只需要25秒,但你还是怀念那辆火红色的法拉利,因为它能跑过时光,也能跑过早已注定的命运。 这次换他来挡在她身前了,可是自己能做得到吗? 第十八幕 3E考试 路明非顶着俩大黑眼圈儿,一头撞进图书馆二楼的教室,撞进眼帘的是讲桌边晃悠的一双穿牛仔裤的长腿,穿了双熟悉的十厘米高跟的玛丽珍鞋。 “你挺能耐啊,昨晚半夜还给我发短信,不知道今天3e考试是。”坐在讲桌上的诺诺笑眯眯地说。 路明非挠挠头,“我迟到了吗?” “我是这场考试的监考学生,监考老师是风纪委员会的曼施坦因教授。”诺诺指着下面,“很高兴告诉你,你迟到了,所有人都在等你哦,师弟。” 一身黑色西装的曼施坦因教授从门背后走出来,透过圆片眼镜冷冷地扫了路明非一眼,“路明非,作为「s」级学生,你有迟到七分钟的特权,但是如果你在这场考试中降级,你就会失去这项特权,我这是在警告你。” 曼施坦因教授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全部人到齐,现在宣布考试纪律!” “作弊是绝对禁止的,违反者会被取消一切资格!我以风纪委员会主席的名义确保,卡塞尔学院的学习气氛是轻松的,但是纪律却是最严格的,不要试图偷看别人的试卷,摄像头覆盖了整个教室,没有任何死角!也不要试图携带什么小电子设备……”曼施坦因教授扫视一众新生,侃侃而谈,如同久经沙场的将军教训一批新兵蛋子。 路明非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每个人的座位前都有名牌,他的座位前清楚地写着“ricardo··”。 他抬头扫视整个教室,看见诺诺双手抱在怀里百无聊赖地眺望着窗外,她好像感受到路明非的视线似的,转头对他挑了挑眉,路明非也朝她笑笑,诺诺做了个鬼脸。 他忽然发觉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云层上平铺着的阳光洒下,照在诺诺那张明媚动人的脸上,在胡桃木的课桌上投下窗户的影子,整个教室里有一抹淡淡的绯色。 “嘿!兄弟!路?是你么?他们都说你很棒!“前排一个黑人学生小心地回过头来对路明非竖起大拇指,压低了声音,灿烂地笑着露出一嘴白牙。 “你确定不是听见有人说我的坏话吗?”路明非懒洋洋地说道。 “没有的事!你确实很棒啊,入学第一天就干掉了两大会长。” “布拉德雷。”黑人学生自我介绍。 “路明非,你也可以叫我李嘉图。”路明非慨然地竖起大拇指回应。 这个名字爆出来,像是在教室里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曼施坦因教授光可鉴人的大灯泡脑袋上转到了路明非的脸上,几十个新生同时吸气,随即议论起来。 曼施坦因教授大声“嘿”了一声后,整个教室都沉默了,他停下来训导,露出不悦的神色看向路明非。 他身旁的一个男生忽然站起身来鼓掌,掌声震耳,路明非怀疑他有一双橡皮巴掌,拍起来就丝毫不疼,跟着是那个黑人学生布拉德雷,其他新生原本还在互相递着眼神,此刻都兴奋地起身,跟打了鸡血似的使劲鼓掌,掌声震耳欲聋。 路明非坦然地站起来,向所有人点头,仿佛一个新开业的牛肉面馆小老板,还向曼施坦因教授送去了灿烂的秋波。 曼施坦因被这种不受控制的集体行为气得鼻子差点儿歪了。 诺诺翻了个白眼,吐槽道,“这家伙,给点阳光就灿烂。”随后无聊地继续眺望窗外。 “我叫奇兰,新生联谊会主席,路明非,很高兴认识你,我们的「s」级,能为我签个名么?”鼓掌的男生转过身来和他握手。 男生看似是个印度人,长着一张英俊的脸、漆黑的卷发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宝莱坞歌舞片里的男星。 “没问题,你是我的粉丝吗?”路明非潇洒地在他笔记本上签了自己的大名。 奇兰接过笔记本,是一行龙飞凤舞的花体字,ricardo··。 “你字写的真漂亮,路明非,我希望能邀请你加入新生联谊会,我们……” “好了先生们,现在不是社交的时间。如果你们没能通过3e考试,你们也就不用在卡塞尔培养人际圈了。”曼施坦因教授打断了奇兰的邀请,“正式开始之前请关闭手机,和学生证一起放在在右上方桌角上。” 各种各样的关机声响遍教室,路明非也把那部n96关掉,顺带打量着别人的手机,这时候他看见那个前面伸出一只近乎透明的手,把一台昂贵的vertu手机推到桌边。 那是个娇小的女孩儿,坐在角落里,背对着路明非,一身白色的t恤,一头颜色淡得近乎纯白的金发编成辫子,又在头顶扎成发髻,露出修长的脖子,肌肤白得有种“凛冽”的感觉,越是在这种喧闹的场合,她越发显得像是一尊与世隔绝的冰雕。 路明非心里一跳,是零,那个如冬雪般冰冷的女孩。 “这辈子,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他喃喃自语着。 曼施坦因教授点了点腕表,黑色的幕墙无声地从雕花木窗的夹层中移出,所有窗口被严密地封闭。 同时教室里的壁灯跳闪着亮了起来,诺诺沿着走到给每个新生一张a4纸大小的试卷和一支削好的铅笔。 发到路明非时,诺诺故意把他的纸掉到了地上,路明非瞪了一眼这妞,弯下腰去捡纸。 诺诺脸上挂着小魔女的微笑,趁着他捡纸时,狠狠地揉两下他的头,把路明非的头发抓的一团糟。 “一定要找机会治治她,公报私仇的女人!”路明非咬牙切齿地盯着诺诺想,她却当没看到,去下一排发纸了。 路明非看了看试卷,和上次一样—— 一片空白。耳边传来吸气的声音,这张匪夷所思的试卷显然震惊到了这里所有人,这份试卷只是一张雪白的a4打印纸,上面没有印任何一个字。 “试卷没有任何问题,已经分发完毕,我和监考学生以及医疗组都在教室外,这间教室现在由诺玛监控,你们可以聊天或者睡一觉,只是不要抄袭别人的答案。”曼施坦因教授露出冷冷的笑,“不要想着去抄袭别人的试卷,因为你们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会相同!” 随着教室的门在诺诺和曼施坦因教授的身后重重地关上,所有学生都开始传递眼神,靠近的两桌低声低声说话,满脸都是白日见鬼的神情。 悠扬的轻音乐突然响起,学生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路明非泰然自若地靠在椅背上,哼着周杰伦的《晴天》。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他们在玩什么游戏么?也许我应该拿斯坦福的录取通知书的……他们还给了我一份奖学金。”布拉德雷抓着自己满头的小卷发,显然沮丧到了极点,“而且听说那里没有入学考试。” “对了,路兄弟,你看起来很轻松啊。”布拉德雷朝路明非低声问道:“是有什么内部消息吗?” “怎么可能有内部消息。”路明非耸耸肩,“不过如果我是你我就去斯坦福。” “可是你难道不渴望和世界上真正一流的人聚集在一起么?”布拉德雷很困惑地回过头来,“假设我去了斯坦福我就无法和你这样的人见面。” “我这样的人?”路明非一面听那音乐背后某种风一样的流转的微声,一面和布拉德雷搭腔,“我是什么样的人? “或许你能缔造新世界?”布拉德雷一脸严肃认真。 路明非想这事儿还真是他做的。 “新世界什么的归卢锡安,真的,他刚刚得到诺贝尔和平奖,我看新闻有说。” “奇兰这么和我说过你。”布拉德雷凑近路明非,“奇兰从不说错话,他的言灵是「先知」。” “那他也不能事事预测中。”路明非无所谓地说着。 “他从不说错话,也从不推崇任何一个人,但他非常推崇你。”布拉德雷低声说,“他是我从小的好朋友,每次他预言的事情都会应验,有人很畏惧他,以为他是疯子,把他送去了精神病院,他一度很苦闷,只有我陪着他。” 路明非抬眼看了奇兰的方向,那个英俊的印度学生如同真的预知了这次注视似的,回头跟路明非打了个招呼。 “新生联谊会都支持你,”布拉德雷很诚恳道,“狮心会和学生会很早就在新生里拉拢人,想壮大他们自己,但是奇兰告诉我们我们不应该分散,我们应该等待,会有领导我们的人出现。我们一开始都很怀疑,直到听说他们找到了「s」级新生,那就是你啊!你又是如此的强大,干掉了两大会长。” “喂喂,别这样,我又不是什么救世主。”路明非摊开手,“说到底我也只是想保护我所珍视的人,仅此而已。” 布拉德雷疑问道:“珍视的人?这是什么意……”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沉默了,接着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两肘撑在课桌上,无声地流下泪来。 路明非知道他这是已经进入了「灵视」状态,也不去管他,继续靠在椅背上哼歌。 布拉德雷把沾满泪水的双手平放在课桌上,露出满是泪水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沉重的、穿透时间的悲哀……然后开始低头在白纸上书写,笔尖沙沙作响,扭曲的线条仿佛迅速生长的密林。他一面低声抽泣,一面走笔不停 那些紧张不安的学生都不再交头接耳了,有些人呆呆地坐着,好像刚死了全家,有些人则在走道里拖着步子行走,眼睛里空荡荡的,仿佛走在汨罗江边的屈原或者其他什么行尸走肉,一个女生拿着水笔在白板上不停笔的书写,像是在画一幅抽象派的画儿,而她甚至没有意识到笔油早已经用干了,还有一个轻盈妩媚的女生满脸欢欣雀跃,仿佛看到了天使之门洞开般在教室前面起舞,而自己要客串天使的上帝,看得出来她练过,舞姿曼妙,却没有任何人欣赏,奇兰则以一个标准印度教徒的姿势在课桌边跪下了,嘴里喃喃的说:“是的,是这样么?我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些人就一会儿在试卷上答题一会儿群魔乱舞,互不干扰自得其乐,路明非看得津津有味,他甚至还想拿桶爆米花吃。 路明非看向零,那个冰雕般的女孩,群魔乱舞中,只有她安安静静的,腰背挺直如细竹,和路明非一样正常。 路明非静静地看着她。 第十九幕 约会(一) “里面的气氛现在大概很低沉?每次3e考试结束都要富山雅史教员做很长时间的心理辅导。” “对了,你第一次听到龙文咒文的时候感觉怎么样的?我想起你3e考试的时候很平静啊,似乎「灵视」对你而言一点都不新鲜。”门外,曼施坦因教授靠在门上问诺诺。 “因为我第一次「灵视」发生在很小的时候,3e考试时我已经习惯了。”诺诺说。 “第一次「灵视」你看到了什么?” “看见我妈妈躺在床上,一个黑色的影子走过来抽走了她的灵魂,她死了。”诺诺轻声说,“因为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所以我也不惊恐,只是默默地看着。” “我听见了风声,满世界的风声。”曼施坦因教授低沉地说,“诺诺,你们学生会不会觉得卡塞尔学院的教育很残忍,很少有人第一次听到龙文咒文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到世界本相的时候,会感觉到开心快乐,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是否不要揭开那层温情的面纱更好些?” 诺诺耸耸肩,“我无所谓,每个人都想看到真相,即使那再残忍但就像我看到的,是真的,有东西带走了我妈妈的灵魂。” 诺诺没有说的是,那个黑影也带走了她身上的一部分东西,但她不知道是什么。 …… …… 路明非单手撑住脸颊,所谓的龙文对世界至尊来说确实不值一提,他轻松写意地在纸上画满了鬼画符。 如果有龙血浓度极高的混血种在旁边观看的话,他就会发现,这并不是什么鬼画符,而是龙文,最标准的龙文,仿佛是血统最为高贵的龙族亲自挥毫而就的大作。 他的前面坐着布拉德雷,布拉德雷也不知道已经答了多少道题,总之是非常的悲伤,扶着路明非的肩膀跟他痛说革命家史,说他小时候生在昆士兰州的一个贫民区,说起他曾曾曾曾曾曾祖父母在一艘破船上被贩运到美国的故事,说起他可怜的外婆在屋后种的石榴树,在石榴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外婆就死了,还有他那个酗酒的父亲和挨打的母亲。 路明非一把甩开他,并以世界至尊的宽仁投去抚慰的目光,布拉德雷抹了抹眼泪继续写答案,轻音乐背后像是流水、像是女人在吟唱、又像是管风琴低鸣的声音还在继续,教室里一团乱糟糟。 “不不,妈妈,我错了,我错了。”布拉德雷一边书写,一边在那里喃喃自语。 路明非边百无聊赖地随手把那些“钥匙扣”的圆圈都涂成实心的,边盯着那个冰雕般的女孩,在别人都疯疯癫癫的时候,零的腰背挺直如细竹。 路明非眼前一晃,零消失了,坐在她课桌上的人正看着路明非,晃悠着一双腿,脚上穿着白色的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装,戴着白色的丝绸领巾,一双颜色灿烂的黄金瞳。 “又是什么事?”路明非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 小魔鬼冲路明非缓缓地招手,带着淡淡的、天使般的笑容,下午的阳光照在他背后,他长长的影子一直投射到路明非身上。 路明非走过去,一把提起他衣领,“谜语人是?” “别急啊哥哥,我给你送好东西来的。”路鸣泽无辜地举起双手。 路明非哼了一声,把他放下来。 小魔鬼冲路明非比了个手势,似乎是示意他到窗台上“上坐”,然后自己轻盈地翻到了窗台上坐着,把两腿放在外面晃悠。 路明非见状,也在他身边的空儿里坐下,问道:“现在可以说了?” 路鸣泽冲他神秘一笑:“我们的秘籍,还记得么,哥哥。” “当然。” “这一世,我们的第一个秘籍就是「bck sheep wall」。” “地图全开又有什么用,现在我不需要秘籍也能看懂龙文,而且地图全开也救不了叶胜和亚纪学姐啊”路明非摊摊手。 “嘘。”路鸣泽在他眼前竖起一根指头,压在路明非嘴唇上做出噤声的手势,“并不是地图全开,这一次的「bck sheep wall」,效果是「传送」。” “「黑羊」,或者「害群之马」,白羊群中不安分的邪恶分子,它越过了墙,会看见什么?无限广大的天地?”路鸣泽眺望着远方,轻声说道。 “其他人都是白色的绵羊,只是会低头吃草,不知道看外面,所以只能被剪羊毛,被宰了吃肉,找不到一条路。而黑羊不同,黑羊会跳过墙去求生,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就是树立在无知白羊面前接天的高墙,它们翻不过这堵墙,只能靠我们这对黑羊的、尖利的、至尊的角……把墙彻底顶碎。” “只要你对着空气喊出这句话,并在脑海里想着你要去的地点,就可以传送到那个地方,现在,「bck sheep wall」解封。” “这么牛?”路明非瞪大了眼珠子。 “可不要小看世界至尊啊哥哥。”小魔鬼哈哈大笑起来,“就这样,我先走了,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 …… 他的面前站着诺诺,正用力拍他的脑袋,拍得他一阵阵发晕。空荡荡的考场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真佩服你诶,能睡得那么死,属猪的吗?”诺诺撇了撇嘴,“其他人都全神贯注,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你那么托大,因为自己是「s」级么?” “是属羊啦。”路明非揉了揉眼睛,四下顾盼,“考试结束了?” “当然啦,很快就要到午饭时间了,3e考试本来也只有三个小时而已。” “而且你这里肿了……”诺诺指指他的手腕说。 “哎呦……我知道……”路明非苦着脸说。 “交卷咯,就剩你了,反正3e考试的时间是不能延长的。” “哦哦。”路明非把纸递给诺诺。 诺诺拿着那张试卷走到教室的门边,门口站着曼施坦因教授,他打开了沉重的黑色密码箱,把最后一张试卷也锁了进去。 曼施坦因教授打乱了密码表之后冲诺诺点点头,“送到诺玛那里。她是阅卷官。” 诺诺刚一转身,就看到路明非极其骚包的倚着门框,朝她扬扬眉毛。 陈墨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干嘛,想壁咚我吗?是不是嘴里还应该叼根玫瑰花?” 路明非暗道大意了,真应该带支玫瑰花过来的,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硬着头皮问诺诺:“师姐,可否赏脸共进个午饭?” 陈墨瞳笑得更开心了,像是朵盛开的花。 “行啊,不过先等我把考卷送去诺玛那。”诺诺朝手里的密码箱努努嘴。 “那我等你。” …… …… “师姐,这好像不是餐厅的路啊?” 他们正走在学院的大道上,路明非四下观望,问道。 “我要先去宿舍换件衣服,要不是因为今天监考,我平时都不穿校服的。”诺诺说,“好不容易和路大天才吃顿饭,得穿得漂漂亮亮才行。” “好。”路明非挠挠头,“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嘛。” “我可是……很重视你哦,师弟。”诺诺朝他眨眨眼。 目送着诺诺的暗红色背影消失在宿舍楼里,路明非站在楼下,伸手在兜里掏了掏。 “耶,真幸运。” 路明非心中一喜,衣服兜里还有卷没吃完的荷氏薄荷糖,他摸出一颗放在嘴里含着,怀抱双手无聊地左顾右盼。 “路明非?”有人在背后叫他。 路明非回头,苏茜从楼里走出来,穿着剑道服,应该是要去上剑道课。 “喔,学姐好。”路明非抬手打了个招呼。 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尴尬地挠挠头,自己前几天还把这位学姐一枪崩了。 “那个……学姐,之前对不起啦。” “没事的。”苏茜淑女地笑笑,摆了摆手,“「自由一日」嘛,我不在意的。” 她又想起路明非那对灿烂的黄金瞳,心中本能的对这位学弟不安。 “坏了,场面有点尴尬。”路明非盯着地板想,他和这位学姐没啥话题能聊,好在有人救场。 “苏茜妞儿,别勾搭我的男人。”诺诺从她后面冲出来抱住她,“你还是找你的楚会长去!”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路明非小声吐槽道。 “别闹了,诺诺。”苏茜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她也为闺蜜的不着调感到伤脑筋,“我要赶去上剑道课了。” 路明非发现诺诺很难得的在脸上做了些修饰,穿着件红色的和她发色相近的连衣裙,眼角的彩妆忽闪忽闪。 “那我们去吃饭啦。”诺诺放开苏茜,拽着路明非往外走。 …… …… 他们正端坐在卡塞尔学院古典的高穹顶餐厅里吃午饭,花岗岩的墙壁上挂着欢迎新生入学的拉丁文字样,象征卡塞尔学院的巨型世界树型吊灯挂在穹顶正中央,每一片叶子都是一盏水晶小灯,照得体育馆一样巨大的餐厅里四处闪闪发光。 每一张餐桌都是很值点钱的实木桌子,足有20米长和两米宽,一色卡塞尔学院墨绿色校服的学生们围绕着桌子,等待侍者上菜,每桌的尽头都坐着负责这张餐桌的学生,芬格尔就坐在餐桌尽头冲着路明非贱笑。 路明非扭过头不看芬格尔,他身边坐着诺诺,放着美女师姐不看,看他一个糙大汉干什么。 “请帮忙传过去。”侍者说着把一份午餐放在他面前,路明非看见里面的菜色,愣了一下。 “怎么又是烤猪肘子……”路明非一脸苦相地说道。 诺诺叹了口气:“德式菜,你觉得有什么?除了烤猪肘子就是熏猪肘子,还有土豆泥和酸菜,这套该死的菜谱我去年已经吃到吐了。” “需要我帮两位做点调整么?”侍者问。 “有什么让人期待的红酒牛肉之类的东西吗?”路明非目光闪闪。 “我可以调整为主菜是烤猪肘子,配菜是两份土豆泥,或者主菜是烤猪肘子,配菜是两份德式酸菜,两位更喜欢前者还是后者?”侍者微笑着说。 “你这脑瓜里是横着一只猪肘子么?”诺诺歪头打量侍者的脑袋。 “并不是,陈墨瞳小姐。”侍者仍旧不失礼貌的微笑道,“两位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诺诺挥挥手,侍者稍微欠身了一下后离开了。 “不愧是红发巫女!”路明非朝师姐竖起大拇指。 “哼哼,想不到,姐可是很威风的。”诺诺得意地扬扬下巴。 随着午餐铃一响,餐组旁的学生们都拿起餐具开始用餐,路明非看了一眼芬格尔大啃特啃猪肘的样子,觉得自己也应该开吃了。 “对了,师弟。”诺诺突然开口。 “嗯?”路明非正大口对着猪肘子咬下,抬头望向她,“什么事?” “明天应该就开课了,你选的那门魔动力机械设计学一级的老师是曼斯·龙德施泰特,也是我的导师,他可是个考试狂人,每堂课必然点名,小心点儿。” “安啦师姐。”路明非拍拍胸口,随后叹了口气,“早晨八点啊,那不是没懒觉睡了?” 诺诺白了他一眼,“都进卡塞尔了就别想着睡懒觉。” “请注意,一年级新生请注意,原定于明天上午的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课取消,龙德施泰特教授将会把第一章的讲义用邮件形式发到各位的电子信箱。”诺玛的声音回荡在餐厅中。 “懒觉党的大胜利!有懒觉睡咯!”路明非欢呼一声,手舞足蹈起来。 “别太得意,龙德施泰特教授一定是在中国出任务。”诺诺满头的黑线,“等他回来有你受的。” “出任务?”路明非假装不解地问。 “学院经常因为教授有任务外出而停课几周啦,因为好些教授都兼职执行部,”诺诺说,“执行部的秘密任务。” “哦哦。”路明非低头,也学芬格尔大啃特啃猪肘子,看见旁边的诺诺拿叉子戳着猪肘,显然没有吃的欲望。 “师姐,你不吃吗?”他放下猪肘问道。 “这谁吃得下?”诺诺撇撇嘴,“等回寝室我看看有其他东西吃没。” “哦哦。”路明非继续跟猪肘斗智斗勇起来。 “就会哦哦,吃死你得了。”诺诺又把路明非的头发抓乱。 第二十幕 约会(二) “又抓我头发……”路明非嘟哝着,伸手把头发理顺,又瞅了瞅诺诺盘里一口没动的烤猪肘子,问道,“师姐,要不我给你点别的东西。” “好啊。”诺诺淡淡地说。 “那你要吃什么?”路明非放下手中的猪肘子,转头向诺诺问道,“中式菜还是西餐?” “随便啦。”诺诺说,“只要是你点的就好。” “啊这……”路明非又有点焉儿了,“那我就随便点。” “笨。”诺诺敲敲他脑袋,“教你个乖,女人的随便不是随便。” “那师姐你到底想吃啥,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啊……”路明非苦着脸说道。 “你猜猜看。”诺诺眨眨眼。 “我从来就猜不中你的想法……” “行啦行啦,不逗你了,我想想……”诺诺掰着手指,“我要一个牛肉汉堡、一份蔬菜沙拉,还有大份土豆泥……” “哦对,还要一瓶香槟酒。” “师姐你是要把我吃穷吗……” “反正你是「s」级啦,天才师弟。”诺诺咯咯地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信用卡里还有几万刀的大富豪。” “其实已经快被我和芬格尔吃了一半了……”路明非弱弱地说。 路明非在手机上点了诺诺要的餐,之前那个侍者很快就推着一辆小推车过来了,为他们铺好了洁白的桌布,又取出纯银的烛台,点上蜡烛,三份精致的食盘摆上桌来,侍者以皇家厨师的姿势揭开盖子,最后郑重地把放着香槟瓶子的冰桶放在他们脚底下。 “汉堡也这么有仪式感吗?”路明非忍不住吐槽,“搞得和烛光晚餐一样。” “在卡塞尔你消费了就是大爷。”诺诺拿起叉子吃了一口蔬菜沙拉,突然问,“喂,师弟,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啊,怎么了。”路明非摸不着头脑,不懂为什么诺诺要问这个。 “陪我去玩,反正下午你也没事干对,今天还没开始正式上课。”诺诺边说着,边叉了一块哈密瓜送到他嘴边,“要不要尝一块?” “哦……”路明非接过叉子,把哈密瓜吃掉了。 咽下肚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用的是师姐的叉子吃。 “这……这……”路明非脸像火烧的一样红,这算是间接接吻吗? “真乖。”诺诺却毫不在意,从他僵硬的手里拿过叉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路明非顿时觉得屁股有针在扎,坐立不安的晃着。 “你在这动啥呢?”诺诺不满地问。 “没啥……”路明非挠挠头,反正师姐也没注意,自己索性就当这事没发生过算了,于是他继续低头啃猪肘子。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诺诺嘴角悄悄露出一丝狡黠的,小魔女的笑。 …… …… “所以我们去哪儿?”路明非问。 诺诺背着手在他前面走着,充满倦意的午后阳光落下,四周弥漫着花草芬芳,耳朵上的四叶草吊坠随着她的步子晃晃悠悠。 “去城里转转。”诺诺说,“好久没去芝加哥了。” “那我们开车过去?” “行啊,随便你。”诺诺打了个哈欠,似乎她总是很困。 “恺撒那赢过来的?”诺诺问。 路明非点点头,从恺撒那赢来的布加迪威龙就停在他的宿舍楼下,诺诺蹦进车里,把鞋甩掉,靠在椅背上。 路明非握住方向盘,长出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开过这种级别的超级跑车了,稍微在脑海里练习了一下启动步骤,又把座位往前面调了点。 “怎么?”诺诺懒洋洋地问,“不会开吗?” “还好啦,我熟悉一下。”路明非说。 他轻轻踩下油门,布加迪威龙直接蹿了出去。 “百公里加速25秒还是有点猛的啊!”路明非惨叫一声,布加迪从前门离校,那扇古典的铸铁雕花大门在车上电子认证卡的指令下自动打开。路明非拐上了门前的公路,山风迎面吹来,诺诺解开了发绳,暗红色的长发飘起,好像白袍小将马头上的长缨。 路明非瞥了一眼,以前还真没见过师姐有这么一件流苏头饰,不过和她的发色相近,注意不到也很正常。 “有点冷诶。”诺诺双手环抱着说。 路明非往后座看了看,拿起一件皮风衣递给她,“来自前主人的慷慨馈赠,先披着。” 诺诺接过风衣搭在自己身上,很快,她就睡着了。 路明非感觉像做梦一样,自己正开着布加迪威龙飞驰在去芝加哥的公路上,身旁女孩的长发飞扬着,他忍不住转头端详她的侧脸,诺诺精致的面庞贴着椅背,安静而恬淡。 他又回头看着路,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不得不说伊利诺伊州的服务真是好,很贴心的提前把路灯开起来,一行黄色的灯光绵延着远去。 “州长万岁!”路明非在心里喊,他又稍微提了点速,底盘本就较轻的布加迪威龙开起来像是在公路上飞驰。 其实很简单的,喜欢一个人,就像周星驰在《大话西游》里出演至尊宝说的一样,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吗?需要吗? 碰上了就是碰上了,这种事从来就没有办法,有些事根本不需要什么答案不是吗,当一开始她以光的名义前来时,你的眼中就全是她的身影,正确与否压根就不重要,心脏突然一顿,你就知道这辈子注定栽在她手上了,不会有犹豫,也压根不考虑和她在一起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爱情不是什么反复思量斟酌的事。 现在你喜欢的女孩就坐在你车的副驾驶上,或许待会她睡着睡着就会把头轻轻侧在你肩膀上,鼻尖满是她的发丝清香,就算这时候世界突然毁灭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对你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真的超棒诶。”路明非雀跃着。 …… …… “师姐,我们到了。”路明非伸手推醒身边的诺诺,她揉揉眼睛,看了看四周。 “哦……”诺诺把鞋穿好,下车伸了个懒腰,曼妙的身材如山脉般波澜起伏,路明非只瞄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她这次没光脚蹦出去了。 “接下来去干什么?”他问。 “陪我逛逛街,再吃个晚饭,看场电影。”诺诺说,完全没有征求路明非的意见,好像这是她已经决定好的事情,路明非心想我早该知道这样的,于是他把车停好,和诺诺并肩走在大街上。 “那家店看起来不错诶。”诺诺说。 路明非收回漫无边际的目光,看向诺诺说的那家店,是一家奢侈品店,他暗暗咂舌,富家大小姐开口就是这么牛逼吗。 他又捏紧口袋里的卡塞尔学生卡兼信用卡,不知道卡里的余额够不够陈墨瞳小姐消费的,只得硬着头皮说,“好啊,进去试试。” 他们走进店里,售货员迎了上来,用英语问道,“两位,需要什么吗?” 路明非此时脑子疯狂转动,试图用他那贫瘠得可怜的英语词汇组合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诺诺却已经开口了,她指指两边的售货架子,说道,“我都要试一遍。” 售货员眼睛一亮,知道自己遇到大款了,这位暗红色头发的女人看起来就很特别,尤其是她身上那股举手投足间带有的高贵气质,肯定不是一般人。 六七米长的活动衣架从左右两侧推到诺诺身边,诺诺随手挑了几件,走进试衣间。 大概是店员以为他是富婆包养的小白脸,路明非的待遇也非常不错,手里有薄荷冰水,屁股下面有真皮沙发,面前放着最近热播的《哈利波特》电影。 路明非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薄荷水,看起电视打发时间,诺诺很快就从试衣间里走出来了,眼前的女孩穿着chanel的经典小黑裙,瞬间从之前红色连衣裙的高冷女神系变成可爱元气系。 “好看吗?”诺诺捏着裙角在他眼前转了个圈。 “很漂亮。”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旁边的售货员更是夸的天花乱坠,直接把诺诺比作《闻香识女人》中的加布里埃尔·安瓦尔。 “也没那么夸张……”路明非心里暗暗吐槽。 诺诺注意到他的眼神,哼了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好看吗?” “没有没有!”路明非连忙摆手,讪笑道,“真的很好看!” 诺诺不理他,又拿起一件dior的晚礼服裙走进试衣间。 出来的时候她又变成售货员口中《哈利波特》里的艾玛·沃特森。 “还真有点像。”路明非看看屏幕里的赫敏,又看看陈墨瞳,如是评价道,“如果再加上高跟鞋就更好看了。” “不要。”诺诺撇撇嘴,“高跟鞋穿起来很累诶。” “行,那就这两件如何?”路明非问着,掏出信用卡来准备付款。 却被诺诺白皙的手握住了,“我自己的衣服我自己买,不用你出钱。” 路明非有点尴尬地缩回手,他差点忘了诺诺是个很独立自主的女孩,似乎他之前担心钱不够的烦恼有点多余了。 “我们待会吃什么?”路明非问。 “吃点西餐,alea如何?我已经提前包好场了。”诺诺拎上店员为她精心包裹好的衣服,丢到路明非怀里。 路明非手忙脚乱地接住,生怕这昂贵的小宝贝们掉了,好像陪女孩逛街并帮她们拎购物袋是传统,听到餐厅名的时候,又在心里把该死的资产阶级骂了个遍。 alea这家餐厅,路明非对它的了解仅限于很牛逼,非常牛逼,他曾在某本杂志上看见过它,位于美国的芝加哥,是一家非常有意思的餐厅,这里的服务员和厨师都很幽默,接受过特殊的培训,用非常特别的方式来展示他们的食物,而且还会教客户很多特别的食用方法,让用餐更加有趣,平均消费约为736美刀,也就是5000元左右,当然了,只是平均消费,对于陈墨瞳大小姐来说平均完全无法满足她对生活的追求。 “所以穷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崛起啊……”路明非边坐进布加迪威龙边想。 …… …… 路明非抬头就是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充满现代解构风的穹顶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枝型吊灯,而此刻吊灯是熄灭的,巨大的空间里亮着的只有路明非和诺诺桌上的烛台。 烛光在诺诺的暗红色头发上抹上淡淡的一层暖色,路明非一辈子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吃过饭,腰挺得笔直,好像有人在他的后腰插了一根擀面杖,双肘悬空左叉右刀,切羊排的动作一板一眼。 根本没有人给他们看菜单,只是简略地询问了什么忌口之后,喝着一瓶87年产的拉菲红酒,菜就悄无声息地上来了。 侍者用纯正的英语解释说行政主厨为了这次包场下午就选定了最好的几样食材,名字拗口的奶酪是在意大利什么山里的山洞里发酵了五年的,羊从生下来吃的每一个草都是意大利本地的,鱼鲜则取自日本,以确保每一道都合乎他们严格的米其林三星标准云云。 路明非低得令人发指的文化水平限制了他的想象力,虽然听不懂侍者操着一口洋文在说什么,但看着自己碟子里那一小块袖珍的羊排,不禁盘算自己一口下去吃了多少劳动人民的血汗。 “吃不习惯。”诺诺优雅地切下一小块碟子里的蓝鳍金枪鱼放入嘴里,四周的淡淡音乐声若有若无。 “还好啦……”路明非挠挠头,“虽然我确实是吃不太惯这些。” “先生,要不要来这边选一支配甜点的甜酒?”侍酒师恭恭敬敬地过来问。 “嗯?”路明非疑惑地望着侍酒师,侍酒师见客人不太明白,又以极高的服务素养,用手势指了指旁边的酒柜。 “是要我选点酒对?”路明非问诺诺。 诺诺有点无语,“是啦。” 路明非于是挺起胸膛气派十足地离座,侍酒师突然换用了中文,一边指点着一支支小瓶金黄色的甜酒给他介绍,一边压低了声音,“上甜点的时候,需不需要给女士准备一份惊喜?” “你会中文?”路明非惊得目瞪口呆。 “老板派我来的。”侍酒师眨眨眼,“我除了是米其林厨师,还是一名雇佣兵。” “这身份跳转也太快了……”路明非也不奇怪了,他深知小魔鬼的神通广大。 “这样难得的环境和场合,是值得纪念的日子?一份惊喜搭配甜品是好主意,譬如,我们可以把重要的一句话缀在奶酪蛋糕的雕花上。”侍酒师笑笑,“需要请告诉我。” “行!”路明非大手一挥,“就按你说的办!” 第二十一幕 约会(三)and青铜城(一) 路明非觉得此时他确实是应该做些什么,一顿精致的意大利菜,喝了一点酒,空气里浮动着bernard?herrann的悠扬萨克斯,烛光洒在女孩暗红色的连衣裙上,难道不是为了说出什么重要的话来么? 这根本就是为表白而准备的舞台啊,女主角眼帘低垂,聚光灯已经打在你身上,麦克风都递到你手上了,你不说出那句“我喜欢你”的话,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可他真的想好和诺诺在一起了么?有点不太确定,这一世他并没有奢望过什么,就算师姐没和老大在一起,他也从来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本着让一切都顺其自然的想法,只是先这样相处着试试看。 那么绘梨衣呢?该死!那只小怪兽的名字不合时宜地往外钻,路明非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个人会同时喜欢上两个女孩么?路明非记得自己看过一份报纸上说不会,你要是说自己同时喜欢两个,就说明你一个都不喜欢。 路明非,数不清多少岁,光棍至今,其实真的很想很想认真地去喜欢师姐,但是那个纯洁得如白纸般的女孩,始终在他心里留着一道无法磨灭的伤痕。 他心事重重地坐回桌边,面对碟子里剩下的几小块羊排。 诺诺抬头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路明非心说师姐你真是神通广大,没有侧写都能猜到我在想什么,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看穿我的心啊,会让我很苦恼的!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路明非大口大口把羊排塞进嘴里,唯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不流露出任何表情。 侍酒师的建议……还是……算了,路明非想,待会他得和侍酒师说一声,免得麻烦别人。 诺诺没说什么,很自然地转移话题,“打算看什么电影?” “不知道啊……”路明非挠挠头。 “不许不知道!”诺诺如同女王般下令,对于男宠路明非的表现很不满意。 “那就……我挑?” “随便啦,其实最重要的是氛围,看什么电影都无所谓的。” “悲情片怎么样?” “你够狠。” …… …… 诺诺很豪气的去了家私人影院,偌大的放映厅里只有路明非和她挨着坐,放映机的蓝光从背后射来,像是切割空间的利刃,他们一人捧着一杯超大可乐,工作人员说它和悲情片配起来特别好,催泪的很。 路明非的脑子还没差到那种地步,当然不可能看什么悲情片,电影他选的《愤怒的公牛》,以前陈雯雯在文学社里推荐给他的,大致讲的是一位天才拳手不断战胜心魔最后获得精神自由的故事,三根结实的缆绳围起的是一个桀骜的灵魂,背景是朦胧的闪光灯和观众的呼喊,悠扬的配乐,慢动作,连续出拳。 “总感觉你心事很多诶,师弟。”诺诺忽然说。 路明非扭头看她,诺诺却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银幕轻轻吸着可乐。 说起来她一直都很聪明的,她肯定隐隐约约地知道答案。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就着银幕的微光去凝视诺诺,不得不说这影院的光影效果很好,灯光昏暗的恰到好处,配上电影的黑白色基调,映着她唇上温红流动,眼角的彩妆忽闪忽闪,干净的像是花在盛开。 空调有点热,诺诺脸上有些微粉,路明非必须承认这对他还是挺有诱惑力的,如果他现在去表白,她是会拒绝,还是会接受他?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他想。 德尼罗饰演的拉莫塔和拳王在银幕上开打了,路明非仰倒在椅背上,过去的记忆浮现,走马灯般的流光溢彩,仿佛历历春晖。 她慢慢慢慢地靠近浴缸边,慢慢慢慢地搂住路明非的脖子,路明非只能拥抱她,无论这是赤裸的少女还是危险的怪兽。 他们隔着浴缸的边缘拥抱,在黑暗中像是坚硬的雕塑。 窗外雨幕中,东京天空树忽然亮了起来,那座矗立在大地中央的高塔,通体亮着粉红色的灯,那光让人渐渐地恢复温暖。 这一切仿佛神从高天里俯视,怜悯这两个惊恐的孩子,点燃一束光照亮他们的眼睛。 “我们都是小怪兽,有一天会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她用极小极小的声音凑在路明非耳边说,仿佛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 路明非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感觉有什么东西开始从回忆里往外渗透,他揉了揉额头,试图把一些东西从脑海里赶出去。 “看!拉莫塔打败了拳王!”诺诺突然拉住路明非的衣袖,指着银幕喊道 “啊?那个黑人吗,我看他也不厉害啊。”路明非收回漫无边际的神思,其实他已经看过几遍了,不过还是配合诺诺往下说着 “可他之前还把拉莫塔打的很惨诶。” “那是因为拉莫塔受了名利的诱惑,故意输给他。”路明非洋洋自得地炫耀着。 “是这样啊。”诺诺轻轻笑了起来。 很多很多年前在日本的某家情侣酒店,远处东京天空树的灯火将夜晚照耀得有如极光般绚烂。 路明非许下一个诺言,说如果如果有人要伤害那个女孩,他会保护她。 其实很多时候已经证明了人是不能轻易发誓的,因为誓言就如同谶语,在他没能做到的时候一念成真。 事到如今他真想那女孩好好活着,宁愿这辈子再也遇不到他。 路明非用力吸了一口可乐,超大杯的感觉真棒,劲有点冲上来了,眼眶里塞满些酸涩的东西。 …… …… “蠢死我得了!”路明非一头栽在床上,又抱住枕头,在被子上翻来覆去地打了几个滚。 “怎么,师弟,和诺诺表白被拒绝了吗?”芬格尔从上铺探出头来,“也是正常的啦,你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又永远想知道,没人能猜透她的。” “不是这种事。”路明非用枕头捂住脸,有气无力地说道,“师兄你别管我了。” 他摸出手机,下拉屏幕,停在与诺诺的聊天界面。 “师姐,我今晚情绪不太对劲,不好意思啦。”路明非想了想,发了条短信过去。 “没事,我还算是挺开心。”诺诺回得很快,“不过下次你得补偿我哦,师弟。” “没问题。”路明非手指噼里啪啦地打字,“我睡了,晚安。” “嗯,我在卸妆,好好睡,晚安。” …… …… 世界的另一头。 长江,三峡。 深夜,“摩尼亚赫”号拖船在长江上游的暴风雨中颤抖。这是秋季罕见的暴雨,长江即将进入枯水期,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把水库上游的水位两夜间抬升了四米,此刻水面上看不见其他任何一条船的影子,只有拖船摩尼亚赫号的灯还在雨幕中闪烁。 船长曼斯·龙德施泰特站在驾驶室的窗前,风像是魔鬼那样嘶吼,一泼泼雨水砸在前窗上,而后爆开,有如一柄柄重锤。 船在摇晃,让人错以为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而曼斯船长稳稳地站着,把雪茄浓郁的烟雾吸到肺里去。 这种昂贵的雪茄抽多了就像醉酒一样,但正是曼斯船长所需要的,浓郁的雪茄烟雾反而令他静下心来,这是关键的时候,一个船长,应该以他镇定抽雪茄的形象给他的船员们以信心。 后舱隐约传来了婴儿嚎啕大哭的声音,曼斯船长皱了皱他典型的德国式细眉,他的眉毛细长如刀。 “该喂奶的时候要喂奶!该逗他玩的时候要逗他玩!我说过很多遍,这是我们的工作,很重要!你们中就没有人懂得怎么照顾孩子么?”他转过身对着全神贯注的船员们大喊:“谁去看看那宝贝怎么了?” “教授,执行部目前的主力成员都没结婚,你指望我们从哪里学会照顾婴儿?”端坐在显示屏前的一个女孩儿头也不抬地说,显示屏的光照亮了她姣好的脸。 她大概二十来岁,一头棕发,典型的拉丁美人长相,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大翻领海员服,看起来是个实习船员。 “叫我船长,在这里我不是卡塞尔学院的教授,我是摩尼亚赫号的船长。见鬼,我想起我的‘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那门课这周应该已经开课了,而我还在长江上面漂着。” 曼斯叹了口气,“好好,既然只有我一个已婚男人,那么我去照顾一下那个亲爱的宝宝看起来是逃不过的了,塞尔玛,注意他们两个人的生命检测,有任何一点异样,立刻收线!” “明白!”拉丁女孩塞尔玛答得沉着有力。 “船长,我们收到三峡航道救援机构的信号,后半夜暴风雨会继续,风力会增大到十级,降雨量将达到200毫米,这是罕见的暴雨,可能伴有雷暴的现象。他们正在调集直升机救援我们,建议我们弃船。”三副摘下耳机说。 “回复他们说我们的拖船吃水很深,船身目前还稳定,可以坚持过暴雨,船上有几个病人,不宜弃船。”曼斯在舱门边抬头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可是这场暴雨让人想起了十年前格陵兰的冰海,每一次接近这些神秘的东西都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他转身进入后舱,前舱的人们都盯着各自的屏幕保持安静,一切的操作都迅疾无声,耳机的电流干扰声里回荡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心跳声。 塞尔玛屏幕上,心跳监控窗口里,一起一落的绿色光点表示那两颗年轻强健的心脏还在正常跳动在水面五十米以下。 …… …… 叶胜打开强光手电,氙灯的光柱在深水之中无法穿透多少距离,只有一条青灰色的光带,尽头模糊在浮游着细小生物的水中。 酒德亚纪苗条的身影漂浮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他只要伸手就能拉到她。 这个美国长大的日本女孩是他在卡塞尔学院的同班同学,他们练习配合足足联系了五年之久,才一起进入执行部,能够从一个眼神读出彼此的内心。但他们从未相爱,这按照惯例是禁止的。 叶胜轻轻地踩在水底,那里被淹没之前大概是片山地,都是石头表面,没有水草,石头被水流磨得圆滑,难以落脚。 叶胜从脚蹼中弹出了钢爪,稳当地站在了岩石上,伸手到贴着底层漂浮的泥沙里摸索。他向亚纪亮出了摸到的东西,一块有着古老花纹的陶片。 亚纪游过来,接过那片陶片检视:“至少一千年以上的历史,是蜀文化还没有被中原文化吞没前的东西。” 叶胜环顾四周,“大概是个一千埋在山上的古墓,在三峡注水的时候被掀翻了,陪葬品都四散开来。” “对了,听说那个「s」级新生路明非入校的第一天就在「自由一日」里淘汰了恺撒和楚子航。”叶胜好像是要缓解此时的压力闲聊道,深水中的世界孤单得让人怀疑自己的存在。 “我们面试的时候他可没表现出这样的潜力。”酒德亚纪说。 “是啊,我们看走眼了。” “虽然用了新的氧气提供设备,但是剩下的时间不多,这里会是地图上指示的位置么?”亚纪四顾,话题回到任务内容,周围漆黑一片,肉眼在这里是看不到什么的。 “诺玛,我们需要水底的结构图。”叶胜在头盔上调用了声纳图。 “明白,我需要大约二十秒进行扫描。”远在美国的中央处理器立刻应答,他们的越洋对话直接使用了卫星频道。 很快,一幅由深绿色等高线勾勒的三维声纳图出现在叶胜和亚纪的头盔屏幕上。 “看结构图是看不出什么的,节省时间,还是麻烦一下你,拜托了。”亚纪轻轻地笑。 “每次都累得我像是要虚脱过去。”叶胜抱怨,“我需要一个固定点。” “我就是你一直以来的固定点啊。”亚纪游到他背后,脚蹼中弹出钢爪,紧紧地扣住了岩石,双手从后而前环抱上叶胜的腰,“准备好了么?”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合作的方法,叶胜动用那份异乎寻常的言灵能力时像婴儿般脆弱,甚至会失去意识摔到,在水下这是极其危险的,随时可能被水流带走,如果缆绳再缠住,那就有生命危险。 所以每一次他准备使用「蛇」这个言灵的时候,亚纪都会这样抱住他。叶胜缓缓地握拳,闭上了眼睛,那些狡猾而危险的蛇在他的脑海中流动,鳞片泛着冷硬的青光。 “摩尼亚赫,做好准备,启动设备仪器的电磁屏蔽。”叶胜说。 “摩尼亚赫收到,你的生命状况正常,脑电波频率正在急剧上升,可以启用「言灵·蛇」,电磁屏蔽开启完毕。”耳机中传来塞尔玛的声音。 叶胜闭上眼睛,向前方的黑暗中伸出手,缓缓地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带着重重的回声,像是歌吟又像是唱颂,世界上能真正理解这种语言的人已经不存在了,除了某位还在打星际争霸的世界至尊,这是死去的语言,龙文。 思维深处的蛇被解放出来,它们沿着叶胜的四肢百骸流动,最后汹涌而出,消失在整个水域中。 第二十二幕 青铜城(二) 此刻摩尼亚赫号监控到了强大的生物电流,在水下的某一点爆发出来,随水流动。 亚纪感觉到叶胜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心跳速度迅速下降到每分钟不过30次,血液温度也在缓慢降低。 通过面罩,头盔里的小灯照亮叶胜死灰色的脸,只有那双令人不安的淡金色瞳孔闪亮。亚纪加力搂住了叶胜,试图让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现在叶胜就像她怀抱里的孩子一样脆弱,需要她的保护。 叶胜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中的淡金色消失,他的心跳频率急速回升,血液重新变得温暖起来,那些「蛇」重新回到他的思维中休眠,只剩一条,这一条仍在一直向下,它钻透黑暗,洞察到了光明! “有结果了?“亚纪问。 “就在我们脚下,大概100米的地方,我感觉到有巨大的金属存在,在那里「蛇」的游动非常之快,只有金属体有那么好的导电性。” “地震开始了……该死,这时候地震!”摩尼亚赫号上,曼斯从声纳图上清楚地知道水底正在发生的事,他转身对着大副喊,“收线,收线,把他们拉上来!” 船身微微一震,曼斯脸色变了,他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崩断的声音从风雨声里透出,纳米材料的救生索断裂了,他们失去了和叶胜亚纪之间的联系。 叶胜和亚纪根本没有时间反应,数以百万吨计的水正在灌入那个空腔,带着她们和岩块一起向下、向下、再向下。 就算是再高科技的救生索也无法抵抗这种自然伟力。 这个瞬间叶胜想到路西法的堕天,那场神话中的堕落持续了九日九夜,一直从天堂到地狱,叶胜不知道脚下的黑暗里有什么,也许就是地狱。 前舱里一片死寂,曼斯·龙德施泰特双手插入自己的头发狠狠地往后梳,拔得发根生痛。 他一瞬间损失了两个最优秀的学生,通讯机传来电流混乱的嘶嘶声,信号中断,存亡不明。 “如果你看见一面墙,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看不见尽头,永远抵达不了边界,那是什么?”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船舱里回荡。 曼斯猛地抬起头,他相信自己没有听错,那是叶胜的声音! “那是死亡,一个中国科幻小说家说的,我现在明白他的意思了。”那个声音说,“这是叶胜,我和亚纪都存活,我通过「蛇」的电流在和你们对话,已经抵达龙王诺顿的地宫,收到请回复。” “确认么?”曼斯抓住麦克风,声音微颤。 “教授,如果你看到我眼前这面青铜墙壁,你也会相信的。”叶胜说。 “是偶然么?我们运气那么好?”亚纪轻声说,她和叶胜之间的通讯线没有断。 “如果不是偶然,就当做是龙王诺顿的邀请好了。”叶胜笑笑。 “摩尼亚赫,请求水割机支援。”叶胜的声音传入船舱中。 曼斯沉吟了一下,“你们现在的深度是150米,水割机切割不了那么大的东西,而且你们的氧气即将耗尽,更换氧气瓶之后也只能维持两个小时,我建议你们放弃任务返回,龙王诺顿的苏醒期还没到,我们还有机会。” “教授,你会在触摸到世界边界的时候停下来喘口气么?”叶胜说,“虽然苏醒期还没到,我担心「蛇」会惊醒祂,我能感觉到进去的那条「蛇」有恐惧,它围绕着什么在游动。” 曼斯沉默了足有一分钟,“诺顿亲王就在里面?好,完全明白。水下切割设备共计四台已经准备完毕,10分钟后到达你们指定的的位置,记住,你们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很快,晃眼的灯光从上而下,四名执行部年轻成员携带能在水下推进的切割机靠近,他们为叶胜和亚纪更换了氧气瓶和救生索之后,开始在这面巨大无比的青铜墙壁上打下四个孔洞,开始进行切割。 曼斯走进后舱,打开卫星手机“校长,我们相信已经找到了龙王诺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真是让人激动的消息,可是你们不该在罗布泊么?你一直告诉我罗布泊才是龙王诺顿的沉睡之地,现在忽然变成了三峡水库。” “罗布泊不过是掩人耳目,有人在跟踪我们,我们找到哪里,他们就找到哪里,所以我们才在罗布泊留下了一些人手做了个忙碌的挖掘现场,但是把主要人手秘密集中在这里。” “是一些考古队,不过他们并不了解龙族。”曼斯说,“我们在这里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我们正在切割青铜之城,等待本部的指示。” “首选是生擒,其次是杀死。”校长说,“但是切记不能让一个真正的龙族离开我们的监控,这种东西放出去,整个世界都要被颠倒的。” “明白,时间有限,要打开青铜之城,我可以使用「钥匙」么?” “可以,我让你带着他,就是为了这一刻。”校长挂断了电话。 曼斯收起电话,俯下身轻轻抚摸摇篮里的婴儿,刚才还嚎啕大哭的婴儿现在安静了,瞪大无辜的眼睛四顾。 “宝贝,你是感觉到那个东西了么?”曼斯捏了捏婴儿的鼻子。 叶胜看了一眼气压表的读数,更换后的氧气瓶大约还有一个小时,水割机在青铜墙壁上留下了“井”字形的纵横纹路,叶胜感觉到他留在金属内部那条「蛇」的不安加剧了,游动的速度快了很多,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 强光手电的光柱自上而下,潜水服里的曼斯敲了敲自己头盔面罩致意,吐出一串气泡。 那件特制的潜水服在身前有一个硬质透明材料的囊,里面是穿着超小号潜水服的婴儿。在水下150米的地方,婴儿没有哭喊,甚至没有流露任何惊恐的表情,他缓缓地转头四顾,瞳孔中流动着淡金色的微光。 “水割机撤离,叶胜亚纪做好准备,我们要开门了。”曼斯下了命令。 四台水割机向着上方升去,叶胜和亚纪悬浮在曼斯的背后,各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曼斯双手在胸前交叉有力地拍了拍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们的手。 曼斯闭上眼睛,伸手向前方,低声吟诵。 他关闭了对讲机,但是那种像是歌唱又像是咆哮的磅礴之音直接穿透了叶胜和亚纪的脑海深处。曼斯猛地睁开眼睛,打开了自己加压潜水服的面罩, 水下轰然回荡着曼斯的声音,他完成了吟唱的最后部分。 「言灵·无尘之地」。 围绕着曼斯的水旋转起来,一个透明的水壳从他的眉心向外迅速地扩大,高压下的水被某种力量排斥开去,形成了剧烈旋转的涡流,亚纪脚下一空,失去了水的浮力,她下坠的瞬间,叶胜捞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拔出了胸前的合金刀,插进了水割机留下的痕迹中。 “宝贝,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曼斯小心地用钢爪挂着,从潜水服的腹腔里抱出了婴儿,婴儿站在曼斯手掌上,挺直了腰背,肃穆得像是一个神父。 他看着那个人脸,慢慢地伸出胖嘟嘟的小手,以一根手指点在活灵的眉心。 眉心的青铜凸起划破了婴儿娇嫩的手指,血漫过那张痛苦的脸,叶胜伸手一捞,接住了婴儿嘴里落下的奶嘴,低沉得彷佛巨钟的声音从那张孩子的嘴里涌出,青铜壁隐隐地共鸣起来。 曼斯从随身的防水盒里拿出止血绷带,小心地层层裹在婴儿的小指头上,拍拍他的脸蛋,“钥匙,你太棒了。” 活灵吸噬了全部的血液之后,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张开了嘴,像是打哈欠似的。 青铜壁深处传来金属加热碎裂的可拍声音,一个直径约有一米的漆黑洞口出现在青铜壁上。 曼斯小心地抚摸那张脸,“「钥匙」的言灵是命令活灵打开门,血液会让它暂时地满足,你们有大概一个小时。” “教授,解除「无尘之地」的言灵,通道灌水之后我们就可以进入了。”叶胜说。 “只有一个小时,”曼斯看着叶胜的眼睛,竖起一根手指,“诺顿还未到苏醒期,但是如果不能获得骸骨,就直接毁掉。”他递过一个黑色的铁盒,“引爆前要避开至少20米。” 叶胜竖起大拇指,曼斯重新戴上了头盔。 言灵悄无声息地解除了,巨大的空气球一瞬间碎裂为无数的泡沫,急速向着上方升起,亚纪抬头看着渐渐消失在远处的人影,所有人再次离开了他们,黑暗重临,唯一的亮光只有叶胜手中的手电。 亚纪忽然感觉到了寒冷,足以摧毁人的、世界边缘的寒冷。 “叶胜!”她猛地回头喊。 “我在这里。”叶胜伸出手,隔着厚厚的手套和她交握,把光柱照在自己的脸上,对她露出了笑来。 他们缓缓进入青铜城。 …… …… “叶胜!加快,找到龙王诺顿的位置,引爆水下炸弹,时间不多了。”曼斯已经回到船上,下令道。 “明白,我能感觉到「蛇」所环游的那个位置距离我很近了。” 叶胜摸了摸潜水服侧袋里的深水炸弹,转头对着亚纪,“你在这里对周围进行拍照和取样,我去找「蛇」的位置,如果猜得没错,就在隔壁的空穴中,注意看我的生命数据,出现问题不必管我,首先撤离。” 亚纪点了点头,叶胜竖起大拇指,翻身潜入水下。 亚纪对着青铜城拍照,四周墙壁上无数复杂的花纹不断地进入亚纪的观景窗,亚纪调低了氧气瓶的输出气压,延长一些水下活动的时间,顺便等待叶胜。 氧气输送量降低让她有些头晕,穹顶上的花纹在她的眼睛里有点模糊。她暂时停止了拍摄,微微闭上眼睛,甩甩头,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亚纪,你的心跳在加快,你没事?”耳机里传来塞尔玛略带紧张的声音。 “没事,只是有点晕。”亚纪说。 她把折刀收回口袋里,就在刚刚,她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把数据线砍断了。 “信号中断!”摩尼亚赫号上,塞尔玛惊呼,“我们和亚纪之间的数据线断了!” “收线!收线!警告叶胜!”曼斯愣了一下,大吼。船尾的滚轴高速转动起来,回收亚纪的救生索。 “滚轴电机上没有拉力,”塞尔玛抬起头来,脸上失去了血色,“亚纪的救生索断掉了!” 叶胜从亚纪的身边浮起,托住了她的胳膊,让她觉得轻松很多。 “你回来了?任务结束了么?我没有听见爆炸的声音。”亚纪重新见到喜欢的人,心情一下子放松很多。 “水下爆炸,动静不会太大。”叶胜说,“我已经解决了,采集完资料后我们就准备返回,时间所剩不多了。” “好啊,已经完成穹顶花纹的拍照了。” “再采集一些青铜材质,回去分析一下成分,”叶胜指着不远处青铜壁上的一尊蛇脸人的雕像说道。 “好啊,”亚纪被叶胜拖着,向着蛇脸人的方向游了过去,她伸手抓住了蛇脸人的脖子,这件青铜雕塑没有她想的那样沉重,她不太费力就把它提了起来。 一个影子在这一瞬间从她身边的水中浮起,亚纪毫不犹豫地从潜水服的口袋里拔出折刀,直接划向那个影子。 “叶胜!开枪!”她大喊。 “对谁开枪?”影子问。 亚纪愣住了,那是叶胜的声音,曾经有过一次,他们在大堡礁训练的时候她的氧气瓶在水下出了故障,在窒息前的一刻她也是听到了叶胜的声音而略微回复了意识,这救过她一命。 她猛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个黑色影子,对方头盔里的微光照亮了面部,是叶胜那张瘦削精干的脸。 “怎么会有两个叶胜?”亚纪心说,巨大的恐惧砰然炸开。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背后,那个带着她一起游过来的叶胜不见了。 浮在水中的,是一具蛇脸人的雕塑。 叶胜拔出ssp-1,一枪崩掉了那个雕塑的脸,打开自己和亚纪的头盔面罩,“我回来发现你游到这里,那东西浮在你背后,不明白为什么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伸手去启动那个系统。” “天呐!”亚纪低声说,空气里的低含氧量让她呼吸不畅。 “那些龙文,”叶胜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你如果连续拍照,按照一种次序来读,就是一种言灵,会令你陷入幻觉,这才是这里的机关。” 青铜壁上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叶胜和亚纪惊恐地看向青铜壁,墙壁上数以万计的周围是狼牙形的青铜齿轮缓慢地开始转动,巨大的钟声回荡在洞穴的内部,青铜齿轮上的锈迹开始剥落,牙齿咬在一起发出格格作响的声音。 “你已经启动了系统,”叶胜看着刚才被亚纪推过的青铜杆,“可问题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系统……” 他心里猛地一震,感觉到那条被他留在周围警戒的「蛇」正在逃离,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那些「蛇」是他的奴仆,为他刺探消息的手下,它们永远栖息在他的言灵意识深处,而此刻,巨大的恐惧正在逼迫这条「蛇」选择逃离主人。 叶胜的头剧痛,意识深处其他的蛇也在惊恐地游动,想要挤爆他的头。 “快走!离开这里!我们没有时间了!”叶胜大声说着,关闭了他和亚纪的头盔面罩。 …… …… 路明非听见了震耳欲聋的钟声,他在宿舍里玩着星际争霸,仰头看见外面的黑夜和星光。 “来了吗?” 他之所以不睡,就是在等这一刻。 “兄弟,我要去拯救某对苦命鸳鸯了。”路明非的对手是老唐,他在公共聊天频道打完字留言后便退出了游戏。 他一头冲出宿舍,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 路明非站定,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一身校服裙的诺诺。 “哟,挺有觉悟的嘛,小弟。”诺诺对着他打了个招呼。 “请所有「s」级和「a」级学生到图书馆报告,紧急事件!紧急事件!”诺玛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 “那必须,我们快走。”路明非拉起诺诺的手往图书馆冲去,古德里安教授也一边套西装一边从楼道里冲出来,头发比路明非和芬格尔加起来还乱。 曼施坦因教授和执行部的冯·施耐德教授阴沉着脸在图书馆的控制室里等待精英学生们,包括了恺撒、楚子航、诺诺和奇兰,还有零,她坐在最前排,仍旧只留了一个背影给所有人,教授团占领了剩下的位置,这间屋子是很古典优雅的藏书室,不像什么控制中心,能坐四五十人,四壁都是书架,书架上立着牛皮封面的精装本古籍。 “学生13人,「s」级1人,「a」级12人,教授团27人,人都到了。”曼施坦因教授对冯·施耐德教授低声说。 第二十三幕 亡命之徒无路可退 “时间不多,我们立刻开始。”冯·施耐德教授拖着他的气瓶小车走到墙壁前,扫视众人。 他低沉急促地呼吸着,那张被黑色面罩遮了一半的狰狞面孔镇住了躁动的学生们。 “各位同学,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就是现在。情况是我们有两名执行部的成员陷在中国三峡水库的青铜城里了,那是一处龙穴,我们刚刚从中获得了重要的资料,但是不知道什么样的机关被触发了,所有道路都改变了。” “他们的氧气瓶每一秒钟都在减少。我这里有执行部成员亚纪在水下获得的龙文资料,我希望你们集中精神阅读它,思考,回忆,看你们能否对揭开青铜城的迷宫提供些帮助。请尽快!尽快!” “全世界我们的人都在试图提供帮助,他们的氧气瓶支撑不过20分钟了!”冯·施耐德教授猛地拍掌,高出顶墙的柚木书架两侧移开,露出了足有一百英寸的巨型屏幕,同时所有人面前的桌面自动翻开,一台台个人显示器露出来。 所有人都麻利地掏出自己的学生磁卡在卡槽中划过,诺玛极快地审核了他们的身份切入了各自的操作界面,同时一幅幅照片拼接成的巨型青色穹顶出现在大屏幕上。 “这张是我们根据叶胜进入时的路线整理出来的地图,” 摩尼亚赫号上,曼斯对着显示器脸色凝重,“但是地图已经变化了,原有的通路全部锁死,全部!” “叶胜的「蛇」还能维持通讯,但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言灵·蛇」会耗损他的体力,氧气消耗量也会上升。”塞尔玛脸色苍白,“时间越来越少了,校长已经命令全部的精英开始对龙文解密……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路明非左顾右盼,所有人都脸色沉重,有的紧盯着自己显示器上的地图,更多人像是看三维立体画儿似的瞪眼看着大屏幕上的「树」。 诺诺正在一张白纸上高速地涂画,临摹那些龙文,大概是希望能解开它的语法规则,凯撒和楚子航都盯着大屏幕,脸色阴得可怕,奇兰双手捧着额头,闭上了双眼沉思,零则是雕塑般坐着,大口地呼吸,好像她不是在思考,而是在干什么体力活儿。 教授团们压低了声音激烈地争论,他们在血统上还不如这些学生纯正,对于龙文的直接感悟要弱很多,但是他们研究了几十年的龙文语法,他们试图在这二十分钟里让这些知识聚合起来爆出一个奇迹。 “「bcksheeall」,「黑羊」,或者「害群之马」,白羊群中不安分的邪恶分子,它越过了墙,会看见什么?”耳边传来小魔鬼的轻笑。 路明非知道这其实是一道超级指令,只要他输入这道指令,eva就会把正确答案呈现出来。 于是他在地图最上方的搜索框中输入,「bcksheeall」。 地图的区块快速地移动起来,旧的道路被封堵,新的道路出现,几秒钟之后,一幅全新的地图出现在路明非的显示器上。 路明非站起来大声说,“我解开了!” 新的地图立刻显示在大屏幕上,短暂的沉默后,所有人都猛地扭头看着路明非,地图被解开之后,再理解就太简单了,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是正确的结果。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平静中隐藏着巨大的惊叹和不安,像是颗深水炸弹正幽幽的下沉。 “教授,我去趟洗手间。”路明非朝着古德里安教授举手示意。 …… …… 长江三峡,波涛汹涌下的诡异深渊。就在路明非的地图通过诺玛的无线电波传到叶胜脑海中的时候,叶胜却在海底经受着无比的痛苦考验。 海量的信息通过「蛇」涌入叶胜的大脑,就像整个太平洋的水涌入长江。叶胜的大脑此刻等于一台超频到过热的电脑,巨大的痛苦像是要把人撕裂。 叶胜觉得自己就要坚持不住了,他的意识仿佛一只疲惫得大声喘息的巨兽,随时都会倒下。 但是他不能,信息里包含了最后的逃生机会,把他们解析出来就是一幅巨大的三维地图,直接浮现在叶胜的脑海里。 这座城活了过来。这个两千年前被铸造的超级机关在亚纪开启之后恢复了活力,那些看似铸造成整块的墙壁分裂了,留存在青铜城的数百立方空气穿过那些裂缝逃逸。 青铜甬道也完全不同了,这些复杂的好比城市供暖通道的青铜甬道旋转之后重新对接,就像是左轮手枪在射击的瞬间滚轮转动,新的弹仓被送到了枪口的位置。 青铜城的运转没有片刻停顿,可供逃离的路径也在改变。 叶胜觉得自己要疯了,他们确实得到了地图,但是这张地图无时无刻不在变。 身后雕刻着二十米高的蛇脸人的青铜墙壁正在缓缓地倾倒,看起来像是天穹在倾倒。 亚纪用手臂勾着叶胜的脖子往前游动,叶胜已经近乎虚脱,在以言灵奴役「蛇」的同时,他虚弱得像一个孩子。 亚纪的脑海里一团乱糟糟。 她想起他们俩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叶胜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刚从中国到美国,有两条浓黑飞扬的黑眉,游泳是班里最好的,第二年就成了帆船队的领队。 从芝加哥大学赢回了与卡塞尔学院阔别了十年之久的“金羊毛杯”,很受班上的女生瞩目。 他最大的爱好似乎就是嘲笑亚纪,每一次游泳专项课,当笨鸭子亚纪还在一千米热身的中途时,叶胜已经游完了一千米还顺带晒了一次紫外线。 他只穿着条游泳裤,裸露着肩宽臂长的上身,对着亚纪拍着自己的屁股,说些“是不是日本人腿比较短所以游不快啊”这类的欠话,又忽然露出绝望的神色说“以后我们是搭档我可不是要死在水下了”什么的,又嘿嘿地笑,样子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什么时候她会竭尽一切力量保护叶胜的呢?又是……什么时候爱上叶胜的呢? 分明那时候自己为了反击叶胜的嘲讽曾经指着他的鼻子大喊“将来你要是死在水下,可别想我救你”的话啊,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亚纪的脑子里越发越乱糟糟。 “「钥匙」!”叶胜忽然嘶哑地喊出声来。 通过「蛇」的电流,这一声也回荡在摩尼亚赫号的船舱中,像是负伤野狼的最后咆哮。 曼斯一愣,牙齿间咬着的雪茄几乎掉了下去,“对!「钥匙」!「钥匙」会有办法!”他大声喊。 “宝贝!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曼斯在心里咆哮,“给他们一条路!” 「钥匙」的指尖贴着屏幕,慢慢地下落……下落,眼底的光芒同时褪去,他再度回复到一个婴儿的状态,低下头,像是随时会睡去。 忽然间,他抬起头,放声大哭起来,哭得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叶胜猛地睁开眼睛,淡金色的微光占据了他的瞳孔。 「钥匙」的哭声通过「蛇」传入他耳中的瞬间,脑海里那张不断变化的地图上,忽然多出了一条清晰的红线,向下,向下,笔直地向下,穿过墙壁间的缝隙,穿过甬道,甚至穿过坚实的青铜墙,最后从正下方脱出。 “这就是路?”叶胜无法判断。 但「钥匙」从未错过,他是卡塞尔学院的奇迹。 “方向正下方,叶胜、酒德亚纪,准备脱出!”叶胜的声音回荡在前舱中。 “正下方?”曼斯一愣,随即他注意到了「钥匙」的手指留在屏幕上的痕迹。 笔直的一线,从正下方穿出青铜城! “计算距离!”曼斯大喊。 “四十五米!”塞尔玛说,“氧气供应还剩三分钟!” “加上闭气潜泳的时间,以他们的速度刚好脱出!”大副的声音欢快得几乎要飞上天去。 “他妈的这就是中文里所谓的狗屎运么?”曼斯得意地打了一个响指,“bull shit cky!叶胜亚纪,立刻脱出!” …… …… 路明非来到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里,把门反锁,站在马桶上。 这让他有种在哈利波特的巫师世界里的感觉,好像他一按冲水马桶,就会被冲到魔法部去。 “那么,别让我失望啊,小魔鬼。”路明非在心里想。 「bck sheep wall」。 他念出这句话。 路明非听见有人在隐秘的角落里轻轻笑了一声,他闭上眼睛,努力在脑海中模拟出青铜城的图像。 他越过墙去了,他是那只不安分的黑羊! …… …… 叶胜解开了言灵,释放了全部的蛇。 他的力量恢复了,转过身去握住了亚纪的手。 可是亚纪没有动,她做了一件奇怪的事,举起手电照向自己,照进自己的头盔,以便让叶胜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脸。 她的嘴唇在动,但是叶胜听不见她的声音,两人之间的信号线也在撞击的瞬间被扯断了。 “来不及了,我们的氧气不够。”亚纪的唇语非常的清晰。 叶胜瞥了一眼氧气余量,大约是三分钟。 他和亚纪都有闭气水下活动五分钟的能力,而潜泳出去八分钟足够。 “足够。”他以唇语对亚纪说。 “不够。”亚纪摇了摇头,眼泪慢慢地爬过了她的面颊,“我们留在这里,我想看着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有话想对你说很久了……我……” “我也爱你。”叶胜很简单利索地截断了她的唇语,他歪歪嘴,嘴角再次流露出那种让人忘记一起烦恼的笑,让亚纪想起那时候叶胜在落地窗的阳光里对他拍屁股。 “笨蛋,相信我,足够!”他紧紧地拥抱了亚纪结实修长的身体。 “嗨,其实腿一点也不短啊!”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而后拉着亚纪的手猛地扎入水中,水中隐隐地有漩涡成形,说明有缺口在正下方打开。 漩涡中央忽然涌起了大量的气泡,一个不可思议的巨大黑影忽然从那里出现。 “看来,我们都跑不掉了啊。”叶胜对着亚纪苦笑。 亚纪摇摇头,她凝视叶胜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用嘴型说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第二十四幕 王从天降愤怒狰狞 (为KKTTT盟主加更) “师兄师姐,这种终身大事还是留到上岸以后再互诉衷肠。”一道声音在他们背后懒洋洋地说。 叶胜和亚纪不可思议地转身,看见熟悉的墨绿色卡塞尔校服浮在水中。 “路……”叶胜瞪大了双眼。 “嘘。”路明非把食指竖在唇前,朝他们眨眨眼,“有我在,你们都会好好的。” 叶胜这才发觉他竟然能听见路明非的声音,他又回头看向那道龙影,像是被某种屏障挡在了外面,它正不停地嘶吼,撞击着屏障。 「言灵·无尘之地」 以路明非为中心半径五十米,一个透明的水壳从他的眉心向外迅速地扩大。 叶胜和亚纪落了下来,摔在青铜城的地上。 “额,师兄,实在不好意思,忘了这茬。”路明非尴尬地挠挠头。 “那个青铜匣找到了吗,是一个长形的匣子。”路明非问。 “背在我背后。”叶胜把青铜匣解下来,递到路明非手里。 “很好。”路明非说,“师兄师姐,你们待会我离远一点。” 等叶胜和酒德亚纪退到了后方,路明非在原地做了一套广播体操,伸展完手脚后又扭起了脖子。 “他在干嘛?”酒德亚纪轻笑一声,问道。 “大概是……在热身?”叶胜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s」级师弟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后,仿佛一切事情都有了转机,给他们带来无比安心的感觉。 路明非做完了第八套广播体操,看向还在不断撞击屏障的巨龙,摇了摇头。 “真蠢。”他说。 他从兜里摸出那部iphone手机,点开小魔鬼牌应用程序,黄铜色的古老轮盘飞速地转动,最终停在了100的位置。 “路鸣泽!”他大吼。 “yes,sir!”小魔鬼悄无声息从在他背后的虚空中闪出,精致的脸上扬起微笑,“这次打算用什么秘籍呢?哥哥。” 路明非打开了一小块「无尘之地」,瞬间巨龙就张大嘴飞速向路明非冲去,叶胜和亚纪远远地看见了它那张可怖的嘴,密集的牙床一直延伸到接近喉咙,凄厉的狂笑随着冲进来的湍流中刺出,像是柄利剑。 「thg for nothg」,60……融合! “逆我们的,就让他们死去,这就是我们的法则!”小魔鬼兴奋的喊着,随即化成一道虚影撞进路明非体内。 巨龙突然停下冲刺,惊疑不定地看向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就在刚刚,它感觉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从这个人类身体里流出。 路明非缓缓睁开眼睛,就像是一次睡足之后的苏醒,又像是死过一次的重生。 世界在他的眼睛里变得格外清晰,一丝一毫一鳞一羽都在他的眼瞳中映出,纤毫毕现,声音也是一样,此刻如果有一千人的乐团在他面前齐奏,他也能听清琴弓在某一把小提琴的某一根弦上涩涩的滑动了一下。一切都变得那么新鲜,他抬头仰望,就像先民眺望星空,时间的流动似乎都变慢了。 “其实有时候我就想啊,为什么那些故事总是得不到一个好结局呢?”路明非自言自语道,歪着头打量眼前的巨龙。 “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他掰着手指头数,背后的叶胜和亚纪依偎在一起。 “复仇者无法燃尽内心的烈焰,于是他沉睡于长江三峡。”他看了一眼脚边的青铜剑匣。 “她爱的人不爱她,然后她永眠于东京深井。”路明非掰开第三根手指,把脸埋进阴影里,内心深处有一块在隐隐约约抽痛。 他突然张开双臂,仰面朝天大喊,“神啊!到了我们算总账的时候了!” 而后又低下头,眼底说不清是讥讽还是悲哀,“失落于奥丁神域,世人皆忘。”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次醒来,将不会看见阳光里天使低头,似乎要亲吻他的嘴唇。”路明非喃喃自语,视线穿透时间和空间凝视着一个方向,“天使深埋于bj地下铁,为情所困。” “我和你讲一个故事。”路明非突然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衰仔,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是个懦弱的胆小鬼,是个自私自利的蠢货。” “于是很多悲剧就这样发生了,一幕幕在他眼前上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因为凭他自己的本事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他有四次换命的机会,听起来好像很棒对不对?” “你看过《圣斗士星矢》没有?”路明非问。 参孙没有说话,它死死地盯着路明非。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你是龙嘛,怎么可能看过。” “但我看的时候超感动的,连台词都能背下来。”路明非嘟嘟囔囔,“有一次星矢给人打倒了,爬都爬不动了,就跟雅典娜说,我一点力气都不剩了,我再也前进不了了。雅典娜说可是你还有希望啊。星矢想对啊,我还有希望啊,有希望我最大啊,就又站起来把敌人打倒了。” “那时候衰仔心想,说得真好!我也有希望啊,有希望我总会牛逼的啊。” “后来看到冥界篇,星矢又给打倒了,这次是给神打倒的,人是打不过神的,这次连希望都没有,”他继续说道,“星矢又跟雅典娜说,我把一切都用上了女神,我输了,雅典娜又说,可是你还有生命啊,你不是一无所有。星矢心想对啊,我还有生命啊!我燃烧生命我最大啊!于是又站起来把神也打倒了。” “衰仔又很感动,心里暗暗地发狠,恨不得有件什么事让他也把命赌上去做。” “只是故事到了最后的最后,衰仔才明白。” 路明非轻声说,“大部分事你发狠你就能牛逼,但有些事,无论如何,你怀着希望赌上命都没用。” “四次换命能怎么样?有人到死都一直赌他赢又怎么样?到头来他还不是输的一无所有,输的一败涂地。” “于是衰仔就回来了,为了那些回不来的人。” 他从容而舒缓的起身,向巨龙问,“冲撞至尊的王驾,参孙,在你们的朝代,该定什么罪?” “虽说是为了你的王,忠心可鉴……”路明非把手指一个个收回去,突然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不过,在我这里,当处极刑。” 像是在宣判一个死亡的既定事实,残酷而狠厉。 参孙巨大的龙躯剧烈颤抖起来,一股莫名的大恐惧在它心中涌现 跑!必须马上跑! 参孙毫不犹豫地转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移动。 路明非淡淡地打了个响指,“领域展开,「青铜炼狱·罪与罚」。” 一个无声的领域张开了,浓郁至极的血腥蔓延在空间中,一瞬间席卷了整个青铜城,这是当世间至强的炼金领域。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他念出了「青铜炼狱·七宗罪」剑匣上同时以龙文、拉丁文、古希伯来文铭刻的这句话,七把兵器炸响,瞬间从剑匣里腾空而起,环绕在路明非的身边,兴奋地发出清鸣。 参孙发出一阵嘶吼,龙嘴快速开合,试图释放言灵抵抗。 “取消。”路明非又打了个响指。 「noges」。 它惊恐地发现身边的元素之力全部消失,仿佛有至高至上的存在对这片空间下达了命令。 路明非伸手握住了身边上下浮动的日本肋差「色欲」和亚特坎长刀「饕餮」。 在入手的一瞬间,两把刀带着赤红色和熔金色的光辉,暴涨为十握的长剑古刀。 「布都御魂」!「天羽羽斩」! “你是谁?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就算主人亲临也无法让「七宗罪」如此!”参孙口吐人言,不甘地嘶吼着,仿佛灵魂都在颤抖。 “我是谁?一个路过的假面骑士罢了。” 话音刚落,路明非消失在原地,双手刀剑闪动。 古铜色的断骨从参孙前腿的膝间刺了出来,「色欲」和「饕餮」分别插在膝盖骨中,碰撞的一瞬间,路明非毁掉了它的前肢。 “汝必以痛,偿还儹越!”冷漠的声音从它头顶传出。 青铜壁崩溃,纷纷坠落的碎块中,路明非鬼影一般掠空而起,双手探到背后,苏格兰阔剑模样的「贪婪」和日本武士刀「懒惰」飞来被他握住,对准龙首,左手力劈,坚强如铁的鳞片开裂,右手横斩,穿透双眼切开鼻梁,十字形的伤口中血如岩浆般喷涌。 “汝必以眼,偿还狂妄。” 路明非把一对刀剑刺入巨龙的双眼,而后双脚猛的踏上,刀剑彻底没入,在龙的脑颅内交击,发出金属的蜂鸣声。 随后飞来的是八面汉剑「傲慢」和太刀「妒忌」,路明非如猎鹰般轻盈的飞掠,落在巨龙的后脊,砍断了龙翼的根骨,巨大的膜翼无力的垂下。 巨龙如同喷发血液的火山,血液沸腾为血红色的蒸汽,它号叫着挥舞一块块嶙峋脊骨组成的长尾,这是它最后还能动用的武器,长尾巨蟒般扭动,末端的骨刺泛着刀刃般的惨白色。 “汝必以血,偿还背叛。” 名为「傲慢」的汉八方古剑穿透骨刺把他钉入地面,名为「妒忌」的太刀贯穿参孙的后脑只留下刀柄在外。 六柄刀剑之间共鸣起来,巨龙全身燃烧起刺眼的金色烈焰。 青铜与火之王的究极炼金领域最终成型,这是由炼金术王者留下的杰作,仿佛金属的牢笼死死的束缚了巨龙的动作,看不见的力量之钳挤压着龙的全身骨骼,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参孙痉挛着嘶吼着颤抖着,不甘的昂起头,自己的血把满嘴利齿都染红了,它曾经是高贵的次代种,龙王诺顿手下的龙侍,如今却是待宰的阶下囚徒。 “真悲哀啊,你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愚忠的臣子。” 路明非站在龙的脊背上,身影就像是孤峭的砾岩之山,他欣赏着龙的挣扎,无喜也无悲,最后一柄斩马刀「暴怒」无声的飞来,把刀柄递到他的手中。 路明非高高跃起,提着「暴怒」从天而降,重重地劈在参孙的龙首上,大喊道,“有情人都给老子终成眷属啊!”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他狂奔起来,拖着巨大的斩马刀。 斩马刀破入了龙的脊背,路明非推着这柄巨刃奔跑,一块又一块的龙脊骨在刀刃下分裂,就像神在创世之初以刀刃犁开地面留下鸿沟,它的背后一线数米高的血泉射向空中,仿佛龙背上开出了大丛的深色鲜花。 参孙疯狂的哀嚎,一瞬间能把它毁灭数百次的痛楚如千万流刃传入它的脑内。 路明非松开「暴怒」的刀柄,踩着龙首越空而起,如同希腊神话中那个以蜡封羽毛为羽翼飞向太阳的美少年伊卡洛斯,张开双臂,迎着黑暗中的火雨,仿佛要去拥抱并不存在的太阳,陶醉于它的光焰,全然不惧被高温烧毁了羽翼而坠落。但他没有坠落,他被狂风托住了。 巨大的漆黑如墨的骨翼张开于背后,他以翼和身组成巨大的十字,立于虚空和黑暗之中。 一双熔岩般的耀金色瞳孔中闪烁着愤怒、暴虐和至尊之罚的冷酷。 他伸手向着下方的巨龙,说出了最终审判的圣言:“吾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 …… …… 路明非慢悠悠的朝叶胜和亚纪走去。 叶胜把酒德亚纪护在自己身后,神色复杂地盯着路明非,“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啦,我是人,跟你们是一边的。”路明非摊开手,“我还救了你们,不是么?”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可就没啦!” 酒德亚纪在背后扯了扯叶胜的潜水服,“胜,相信学弟。” 叶胜看了路明非一会,才开口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向学院解释?” “如果问起来的话。”路明非眨眨眼,“学长就说是以你们的聪明才智成功逃脱。” “但不要提我的事,学长学姐帮我这个小忙可以吗?”路明非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酒德亚纪轻笑起来,温柔地说:“好的,学弟。” “亚纪姐还是那么亚撒西啊!”路明非挠挠头,“好了,快上去。” “走那边。”路明非指着上方,“青铜城会帮你们开路的,等我解除「无尘之地」后,你们马上走。” “对了,这个剑匣得留下,你们把诺顿的骨殖瓶带走。” 叶胜正想说些什么,路明非打断了他,“感谢之类的话,我想在你和亚纪姐的婚礼上听到。” 酒德亚纪羞涩的低下脑袋,叶胜揽着她的腰,郑重地向路明非点点头。 “那么,我解除了。”路明非一打响指。「无尘之地」解除,巨大的空气球一瞬间碎裂为无数的泡沫,急速向着上方升起,汹涌而来的水冲得叶胜和亚纪一瞬间几乎无法呼吸。 巨大的推力席卷着他们往上走,当他们抵达那些坚厚的墙壁的时候,青铜城自动在那里产生出新的道路,就像是有人对它们下达了命令。 …… …… 路明非心满意足,装完b了就是爽,正准备开溜,直到他被淹没在了水里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怎么回去?路鸣泽这该死的秘籍只能用一次啊!”路明非抓狂,他是旱鸭子,完全不会游泳,此时他手忙脚乱的在水里乱划。 小魔鬼从他身边走出来,无奈的扶额,“哥哥,你还是那么不靠谱。” 他抓住路明非的肩膀,一瞬间又回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厕所,路明非浑身上下像个落汤鸡。 “他妈的,每次都帅不过三秒……”路明非一脸衰样地自言自语。 “我七宗罪呢?”他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问身边的路鸣泽。 “你也没让我带啊?”小魔鬼无辜地眨眨眼。 第二十五幕 脱出 曼斯正在前舱里跳他最得意的恰恰舞,和他共舞的是塞尔玛,配乐是迈克尔杰克逊的《beat it》。 这完全不是一首适合用来跳恰恰恰的音乐,可是没办法,船长得意于他挽狂澜于既倒的壮举,激动得无法言喻。唯有《beat it》这首老歌足以表达这个大叔此刻的心情,而他又只会跳恰恰恰。 塞尔玛还在研究生的实习期,还有几个学分没完成,其中就有曼斯的课。她已经趁着曼斯高兴获得了“保证通过”的许诺…… 其实所有人想站起来载歌载舞,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还需要竭力稳定这艘在不安的江浪中飘荡的船的话。 “这就是我说的大逆转!最后一分钟的大逆转!”曼斯叼着雪茄跟塞尔玛吹牛,“就像是篮球第四节最后一秒钟出手的三分球,就像是网球第三局的全破发!” 他瞥了一眼舱壁上的钟,“我的好学生们就要回来了……” 他忽然愣住了,脚下的舞步滞涩,一个踉跄几乎跌倒,靠着死死抓住的舵才能稳住。 塞尔玛还在跳舞,看了一眼曼斯的眼色,心底忽然一凉。 她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是曼斯的脸上忽然惨无人色。 《beat it》的音乐声里,曼斯猛地推门冲了出去,站在暴烈的风雨中,死死盯着狂躁的水面。 “船长?”塞尔玛追了出去,声音颤抖。 “脱出的位置在青铜城的下方,他们可以脱出青铜城,但是来不及浮到水面上来,”曼斯的脸上痛的抽搐,“我们算错了!他们的氧气是不够的!” …… …… 甲板上,曼斯狠狠地抽着雪茄,盯着水面,沉默了几秒钟。他低头看了看表,已经十四分钟过去了…… 忽然间,这位执行部精英领袖的目光软化了,他忽然觉得太累太累了。 他转身想要返回舱,这时候他听见船尾发出一声闷响。 他掏出手电照了过去,船侧的救生艇边,浮起了两个漆黑的人头,随即是两张惨白色的脸。 “叶胜亚纪……”曼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最钟爱的学生叶胜和酒德亚纪,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超越了人类潜水的极限,成功的生还了。 他们正吃力地把一只几乎和人差不多高的黄铜罐往救生艇上推,那个黄铜罐子在水中因为浮力的缘故并不显得多么沉重,但是一旦离水就完全不同了。 “塞尔玛!塞尔玛!救人!”曼斯惊喜的大喊,随即又破口大骂,“上来!别他妈管那个罐子了!” 叶胜带着亚纪抓住了救生艇舷侧的绳索,他使出浑身力气,先把亚纪送了上去,随即塞尔玛赶到,她和曼斯教授一起把叶胜拉上小艇,连带着那个黄铜罐。 “报告船长,龙王诺顿骨殖瓶回收任务,顺利完成!”叶胜歪歪扭扭的站好,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朝曼斯教授说。 “好!很好!”曼斯教授紧紧抱住了叶胜和亚纪,泪水止不住的从他眼眶中流出,他差点就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的格陵兰冰海,那次任务小队近乎全军覆没。 “教授,我们这次回到学院后,想申请退出执行部……”亚纪突然说。 “我批准了!校长来了都没用!”曼斯大手一挥,“摩尼亚赫号,准备返航!” …… ……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的控制室里一片死寂,他们和摩尼亚赫号之间的信号中断了,屏幕上一片漆黑。时间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学生们还只能坐着,教授们已经起身搓着手来回走动了。这样的等待让人坐立不安。 路明非从后门走进来,诺诺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疑惑地问:“你是在厕所里洗了个澡吗?” “额,师姐,我说我摔了一跤你信不信?”路明非尴尬的搓搓手。 诺诺笑起来,“我信!” 屏幕突然亮了,一个安详的老人面孔出现,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岁月在他脸上流下了深刻的痕迹,把他的皮肤变作了开裂的古树或风华的岩石,但是线条依旧坚硬,银灰色的眸子中跳荡着光。 他干枯的双手交叉,双肘搁在扶手上,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裹在他依旧挺拔的身躯上,胸袋里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 “昂热校长还是这么帅!”路明非在心里感叹,“真是极品老头!” 控制室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学生们交头接耳,教授们却露出满脸严肃的表情。 “昂热校长。”冯·施奈德教授举手打招呼。 “我正在飞往摩尼亚赫号的直升飞机上,它已经平安完成任务返航。感谢诸位的努力,我宣布解散。”校长微笑着说。 控制室里沉默了一刻之后沸腾了,所有人都高举手臂欢呼起来,教授们激动地互相拥抱,学生们在空中击掌,凯撒和楚子航显然也相当高兴,只是那两张冷硬惯了的脸上不太方便而已。 但是很显然的,学生们分作了两组,一组围绕着凯撒,一组围绕着楚子航,只有几个新生和奇兰站在一起。 路明非走到诺诺身边,她没跟任何人站在一起,独自靠在墙上嚼着口香糖,望着窗外发呆。 “怎么样,我厉害不,一下就把地图解出来了。”路明非凑近她臭屁道。 诺诺瞥了他一眼,“我本来想拍拍你脑袋以示鼓励,但你头上全是水,我嫌弃。” 路明非耸耸肩,这妞怎么就是爱对着他的头动来动去呢?很有大姐大的感觉吗? “嘿,明非!我说过,你是最棒的!”奇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步凑过来,使劲地和路明非握手,而后大力地拥抱他。 那些新生都好似奇兰的马仔,愣了一下后也都上来大力地拥抱路明非,一瞬间路明非就被包围了。 这些人把路明非从诺诺身边挤开了。 “喂喂,别打扰我和师姐单独相处的时间啊。”路明非在心里吐槽道。 “解散!”冯·施奈德教授说。 学生们成群结对撤离的时候,都向着屏幕上的昂热挥手致意,显然昂热在这所学院里是个偶像派人物。 昂热只是微笑,并没有任何回应。 而在路明非被人群席卷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声音,“谢谢,路明非” 路明非回过头,看着屏幕上的校长对他扬了扬手,“我想提前告诉你,你已经通过3e考试,分数是十年来最高的,你保住了你的「s」级,我对你始终怀着期待,我将授别授予你校长奖学金。” 路明非竖起大拇指,高高举起手臂,朝着校长露出笑容。 屏幕黑了下去,校长切断了通讯,控制室里再次归于沉默。 教授们学生们彼此传递着惊诧的眼神,相隔几十年之后,有一个真正的「s」级出现在卡塞尔学院,这个外表看起来衰到家的普通学生不但用分数,还用他超乎寻常的能力为他的级别作了注解。 “睡了半场也能拿最高分,小弟你很行啊!”诺诺和他擦肩而过,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出门去了。 激动的古德里安教授上来和他大力的握手,路明非被他摇晃着像是个脱线木偶,“校长奖学金!这是学院最大的殊荣啊!明非我对你一直都很有信心的!” 他被激动的新生们拥簇这走出了图书馆,诺诺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凯撒正询问学生会的追随者们要不要熬夜一起去喝杯啤酒,楚子航一个人朝着奥丁广场走去。 卡塞尔学院的夜晚在深秋的里格外地静谧,高度直到膝盖的引路灯照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四周环绕着哥特风格的建筑,中间校长最喜欢的百慕大草坪已经被修缮完毕,在风里每根草间都在摇摆。 路明非满面春风的挨个和新生们握手,奇兰不停地游说他加入新生联谊会,诚恳地表示要把主席的位置让给他。 路明非连连摆手拒绝,说我这个人散漫惯了,主席这种职位我当不来,奇兰也只能表示非常遗憾,随后离开了,看起来是要和新生们去喝一杯。 …… …… 路明非正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一个沉稳好听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路明非。” “谁?”路明非回头,他看到的是楚子航那双淡金色的瞳子。 “哦哦,是师兄啊,差点把我吓死。” 楚子航低头看了路明非一眼,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我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看出那张地图,我们这次任务绝不会这么顺利。” “我该做的。”路明非挠挠头,“毕竟我也是卡塞尔的一员嘛。” 楚子航还是笑笑,很礼貌,但并没有那种礼貌的疏远,反而很亲近。 “你不怕和我对视,对不对?”楚子航又说,此刻黄金瞳对着路明非完全打开了,透着一股妖异的美。 “我一直期待有人不怕我的黄金瞳,我希望你加入狮心会。”楚子航缓缓地说,“你会成为我之后的下一任会长,我保证。” 他直视路明非的双眼,表情很淡,却又异常的认真。 “当不来,师兄你别劝了。”路明非摇手,“这事谁说都没用,我犟得很。” 楚子航吹灭了眼帘,拍拍路明非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三峡。 黑色的直升飞机悬停在半空中,波浪起伏的水上,摩尼亚赫号正稳稳停着。直升飞机放下了悬梯,一个修长的黑影扶着悬梯降下,打着一柄黑伞挡雨。他稳稳地踩在甲板上,背衬着直升飞机投下的刺眼灯光。 站在船头抽雪茄的曼斯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影子,扬手打了个招呼,“校长。” 昂热走到曼斯身边,问道:“任务顺利完成了是么。” 曼斯吐出一口烟雾,指了指身后那个一人高的黄铜罐,“是的,没有任何人员伤亡,校长。” 昂热走过去,把铜罐提了起来,抚摸着被烧灼的表面上那些细密的纹路,低声念道,“以我的血骨献与伟大的殿下尼德霍格,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以命运统治整个世界——诺顿。这里面的是诺顿,龙王诺顿的骨殖瓶。” 他拍拍曼斯的肩膀,“做的很好。” 曼斯没作声,目光朝着远处的水面迷离起来,“校长,我们是为了什么坚持了那么多年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曼斯,你知道自己的理由,不必问我的。” “但我经历了这次任务之后,才明白这世界上有一些事情……比理想更重要。” 曼斯的目光越过昂热宽阔的肩头,看向不远处相拥着的叶胜与酒德亚纪两人。 昂热抽出胸口那朵即将盛开的玫瑰,几个小时前他在伊斯坦布尔参加一场晚宴时插上的,他把玫瑰递给曼斯。 “或许是。”昂热淡淡地说。 曼斯接过玫瑰,深深地吸完了最后一口雪茄,随后将它按灭在船舷上。 第二十六幕 星与花(一) 路明非把被子往身上一裹,本想倒头就睡死,精神头儿却奇怪的好,或许是今天装了个大b的缘故。 上铺亮着灯,还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路明非翻来覆去打了几个滚儿,说,“喂。” “我很忙,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可以明早说。”芬格尔显然没有睡觉,难得的严肃。 芬格尔的床单上堆满了美钞,这家伙正在一叠叠地数钱,带着满脸痴迷的笑容,每数一叠就从他号称最钟爱的哲学书上撕下一根纸条扎起来。 “你哪来这么多钱?”路明非不怀好意地问道。 “我赢的。”芬格尔解释,“我就知道师弟你会给我带来好运气!如果不是曼施坦因那个贪财的家伙也跟庄我还能赢得更多。” “是否应该给我分点?”路明非说。 “想也别想!”芬格尔警惕的把美刀全部拢到自己怀里,仿佛一条护食的狗。 “喂喂,你可是靠我通过3e考试才赢来这笔钱的诶,别以为我不知道。”路明非不满,“瞧你那财迷样。” 芬格尔自豪地拍拍胸脯,“财迷就是我了!” “这也不是什么好自豪的事情……”路明非无奈。 “师弟,看看这个。”芬格尔把一边的笔记本搬过来,连上卡塞尔学院网的主页,头条新闻“「s」vs「a」!深情对视!” 所配的图片背景是奥丁广场的雕塑前,两个人微笑对视,眼眸里印着彼此的模样,一个是新人王路明非,一个是狮心会会长楚子航。 “他们不会觉得我性取向有问题?”路明非捂上了脸。 “绝对不会!你的取向在第二条新闻中得到了纠正!”芬格尔信誓旦旦地说。路明非打开第二条新闻,配图是他和诺诺在控制室里站在一起对视时的眼神…… 标题是:“海般深沉的凝望,各位单身的女生别惦记了,「s」级有对象了!” “好一个‘海般深沉’!”路明非几乎跳起来,“这是哪个狗东西写的?整我绯闻是!” “说起来这个狗东西好像是我。”芬格尔沉思,“不过人家都承认你是她男朋友了,你想当渣男么?” “停!”路明非猛地挥手,“听我说,我是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让那些人拉我进什么狮心会新生会的,这些会我一个都不想参加。” 芬格尔翻起眼睛望着屋顶,似乎这是个莫大的难题,很久他才说,“我们分析现在的形势,你在解密地图的事件上做的太出格了,还完美通过了3e考试,由校长亲自授予你校长奖学金,你这名也出的太大了,如果是在中古时代,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屠龙勇士已经给授予骑士身份了,所以各个组织都会试图拉拢你。” “所以就是没办法咯?” “差不多是这样的。”芬格尔点点头。 “要你有何用?”路明非叹了口气。 这时路明非听见自己笔记本上“叮”的一声,那是在提示他有新的邮件进来。 路明非移动鼠标点开那封邮件,内容是, “亲爱的ricardo··:我郑重邀请您参加明晚在安珀馆举行的晚宴暨迎新舞会,时间是18:00,学生会将集体出席对卡塞尔学院若干年来难得一见的s级新生致以敬意,此外,我期待着和你的私下交流。” 右下角落款是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 “这不就来了吗,项羽找刘邦吃饭,师弟,鸿门宴啊。”芬格尔从上铺探出乱糟糟的脑袋,“恺撒肯定对你赢了他耿耿于怀,想把你这个至高战力收入学生会。” “无所谓咯,我又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加入学生会我倒不是很介意,还能跟着恺撒混吃混喝。”路明非耸耸肩,“晚宴带个人去。” “是我吗是我吗,师弟,你独身难挡群狼啊,让我陪你进去杀出一条血路!”芬格尔两眼放光。 路明非嫌弃的看他:“你根本就是想去骗吃骗喝,我肯定带师姐过去啊。” 芬格尔一听这冷酷无情的万恶现充发言,立马连滚带爬痛哭流涕跳下床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路明非大腿:“师弟!你竟然有了女人忘了兄弟……俗话说得好,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师兄我可是一年都吃不上一顿好的啊……” “行了行了,带你去就是了。”路明非无奈捂住额头,“给我放开,我下去打个电话。” “好嘞大爷,你说啥就是啥!”芬格尔嬉皮笑脸的放开路明非大腿。 从恺撒手中赢来的那辆布加迪威龙停在楼下,路明非靠在布加迪威龙银灰色的车身上,摸出兜里的n96发了条短信。 “明天晚上迎新舞会陪我一起去吗。” 短信飞出去了,路明非又摸出卷荷氏的薄荷糖来,一颗一颗地放在嘴里嚼着,怀抱双手左顾右盼,偶尔看见路过的短裙女生,他便会以欣赏的眼光目送她们从自己面前走过。 第三颗薄荷糖快要在他舌尖化尽时,n96震了震。 “好啊,你记得穿好看点。” 路明非得意的吹声口哨,哼着小曲儿,把手抄在兜里上楼去了。 …… …… 安珀馆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打开了全部的灯,透过那些巨型的落地玻璃窗看进去,水晶吊灯的光绚烂迷离,这是一座有着哥特式尖顶的别墅建筑,屋顶铺着深红色的瓦片,墙壁贴着印度产的花岗岩门前是一条避雨的走道,用巨大的卷拱支撑起来,每一道拱下都有精雕的天使,或者沉思或者微笑,门前是持烈火之剑张开六翼的石灰岩炽天使立像,沐浴在秋天的微风里。 门前的弯道里一水儿的豪车美女,男生都穿着arani或者zegna的西服,戴着ontbnc或者nstante的表,车子要么阿斯顿马丁要么捷豹,女生们则穿着昂贵的晚礼服。 “对比起我们这两身租来的正服我觉得恺撒是准备想以财富跟你炫耀一下,把大把美刀拍在你脸上对你说要么跟老子闯荡江湖要么现在就给老子擦鞋!”芬格尔胸前挂着索尼的单反说道。 “谁会嫌钱多呢。”路明非挠挠头,“真能拿dolr让我给他擦鞋也行,只希望他没有脚气。” “你的底线真是低得令人发指啊!”芬格尔感叹,“还等什么,人家都摆下鸿门宴了,我们俩个还躲在树丛里你果真不想当刘邦只想当刘禅么?树丛里秋天蚊子很多你知道不知道?” “喂喂,不是师兄你拉着我躲在这吗?”路明非不满,“再说你也好意思讲这话,底线最低的不是你吗?别说给恺撒擦鞋了,给他舔鞋都成。” “师弟你这就不懂了,这叫忍辱负重,古有韩信胯下之辱,今有我芬格尔舔鞋之屈!”芬格尔拍拍胸口,一脸豪气,“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先穿袜子后穿鞋,先当孙子再当爷!” “这是能满脸自豪说出来的话吗?没救了……”路明非闭上眼睛摇摇头。 “你们是在演话剧吗?”有人在他们身后带着笑意说。 路明非和芬格尔一同回头,女孩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一身端庄典雅的深红色晚礼服,露出白皙的锁骨,全套白金镶钻的定制首饰,披散的暗红色头发高高盘在头顶,用一根银钗插着,曲线如天鹅般优美的脖颈,脚下蹬着十厘米高的玛丽珍高跟鞋,耳朵上银色四叶草耳坠在风中微微晃动。 陈墨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站在他们身后。 “啊!你不是应该先去安珀馆里么?”芬格尔惊得一愣,“你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取近道咯,我是个女孩,你以为我像你们一样是来野外演二人转的?”诺诺撇了撇嘴,“而且我也懒得去参加那些无聊的社交,这次纯粹是因为他在,要是跟恺撒对上就感觉挺好玩的。” 说完陈墨瞳指指路明非。 “师弟,牛逼!降服魔女还是得看你!”芬格尔满怀敬意的拍拍路明非的肩膀。 诺诺不理他,一把抓住路明非的手,不由分说地大步走出树丛,直奔安珀馆的门口而去。 “师妹,还剩一个人呢!”芬格尔像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那样举起手。 “自己跟上,进不去我可不管你。”诺诺头也不回的说。 等候在门口的学生会干部们看见了一直在等待的贵宾,传说中的s级路明非,自由一日上力压两大会长,无不露出了那种崇拜的表情,他们立刻成两队,中间夹道用力鼓掌,芬格尔在他们身后灰溜溜地跟着。 路明非被那只修长柔软的手拉着,心里胡思乱想当年穆桂英有没有生擒杨宗保?评书上怎么写来着?是不是穆桂英大人就这么提着那个无所适从的杨家白袍小将直奔自己寨门,然后扔下马来,大喝一声小的给我绑了! 他听见一阵清寂有力的掌声,在所有掌声中卓尔不群,他一抬头,看见一身白色正装的恺撒正站在走廊尽头,头发金子般闪耀,领口里的蕾丝巾镶嵌着水钻,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他朝着路明非走来,张开双臂。 路明非愣住了,这是想拥抱他? 他双手紧紧抱住胸口,往后缩了缩,做出警惕的样子,“老大你是要吃我豆腐?” 路明非心想不至于不至于,老大看起来多么正常的男人啊,面孔坚毅的像个古罗马的闻名独裁者诶,不过他怎么记得什么盗版历史小册子上说的那个独裁者也有点问题来着?听说喜欢那个最后杀了他的年轻小政客布鲁图? 天呐!意大利人的三观不正到何等地步。自己很正常才对呀喜欢精分小魔女陈墨瞳嘛。 路明非脑子里一团乱糟糟,难道这一世老大转性成男同了?还是以前跟路鸣泽那里装“夕阳”装的太多了导致带着一股女气?他想到这里迷茫拍打自己全身,试图把那股看不见的女气拍干净。 恺撒脸上的淡笑瞬间僵住了。 “你想什么呢?”诺诺在一旁有点无语的说,“意大利传统,贴面礼。” “哦哦。”路明非上前抱住恺撒。 恺撒满意的笑起来,双手轻轻地抱住他的肩膀,跟他行了一个屁臭到极点也优雅到极点的贴面礼。 “来得很准时。”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百达翡丽。 “英雄相约,我肯定不敢迟到啊。”路明非挠挠头。 “英雄这个词比喻的很好,我们本就是这学院里最卓尔不凡的混血种!”恺撒又开始他的中二发言。 路明非尴尬症犯了,老大你别这么一言不合就犯病好不好啊! “先进去。”恺撒转身推开安柏馆华贵的大门,路明非走在他身边,芬格尔和陈墨瞳紧跟其后。 第二十七幕 星与花(二) 一进门芬格尔就迅速地计算了安珀馆里的人口,路明非则数明了龙虾的头数,得出重要的结论,这是一场以吃为主的社交活动,慷慨的主办者凯撒为每个人都准备了一条澳洲龙虾,这些浑身赤红的大家伙趴在冰上,后背打开,露出一身晶莹的白肉。 芬格尔和路明非立马挥舞刀叉甩开膀子猛吃,其实可以用“猛虎下山”四字来形容。 陈墨瞳坐在一旁看着大快朵颐的路明非,无聊得用叉子不断戳龙虾肉,忽然问他:“恺撒怎么没和你对起来?” 路明非一口咽下嘴里的食物,“可能是恺撒对强者都有的尊重,我也不太清楚一个中二病人的想法。” “中二?”诺诺咯咯笑起来,“这说法挺有意思的,确实贴切。” 铃声割裂了安珀馆大厅里的空气,忽然间零零散散的客人都停止了说话,所有的的灯光同时亮起,满厅寂静,客人们早都识相地退到了不同的角落里准备舞会。 路明非站起来,理理西装上的领结,清清嗓子,伸出手,对面前的女孩做了一个标准的请舞动作。 “师姐,来支舞怎么样?” “你今天很美。” “好啊。”诺诺像盛开的花般展颜,“但我要最耀眼。” “那就干掉他们。” 她拉住路明非的手旋转起来,一场华丽的舞蹈拉开帷幕。 诺诺轻盈得如同一只红色的凤尾蝶,玛丽珍踏在大理石地面上,鞋面折射耀眼的光辉,路明非想到灰姑娘的那双水晶鞋。 他们的舞蹈奔放自如,像是配合演练了多年,晚礼服飞扬起来,修长的小腿线条柔美,折射光影缭乱,悠扬的小提琴回荡在大厅里,路明非觉得这是这辈子加上辈子最流畅的探戈,就连和零跳的那次都比不了。 他甚至可以感受的到女孩的鼻息,夹杂着她身上缥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左手握着诺诺,右手轻轻搭在她腰上。 诺诺的手纤细柔软,让人不想松开,路明非思维又开始发散,难怪他看那些武侠小说里形容女子的手有几十个名词,要是这放在小说里男主人公白袍小将路明非能摸上女侠“红头发穆桂英”诺诺的手,给金庸古龙来写起步就是洋洋洒洒几百字来充分描述如何如何,接着再写白袍小将七上八下的心理变化云云…… “por una cabeza,中文名《一步之遥》,阿根廷探戈舞王卡洛斯·加德尔的作品。看过《闻香识女人》吗?”诺诺问他。 路明非点点头,说起来全部得益于陈雯雯的熏陶,文学社有时也会组织观赏经典电影,这一刻他突然无比感谢陈雯雯。 “里面有这首曲子作为配乐,这是首高贵的曲子,傲视一切。”陈墨瞳看着路明非的眼睛,忽然又露出那种小巫女的笑,“所以就要最耀眼啊!” “曲终,我旋转3600度,拉住我!”诺诺身上的气势突然变了,女王般下令。 路明非不假思索的照做,终曲的余音中,别的女孩都静止下来,陈墨瞳却没有,她以手指按住路明非的掌心,绚烂灯光下优雅的身影在他面前起舞旋转,播散开的裙摆如同孔雀的尾羽,她在每个旋转的间隙中看向路明非。 这一瞬间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她身上了,无论是柴可夫斯基笔下的天鹅之死或者巫山女神在高堂云散天下的绝唱来形容,都绝不夸张。 路明非猛的伸出手,紧紧抓住了诺诺掌心。 终曲结束的最后一瞬,诺诺完成了她的完美谢幕,路明非也同时把她拉了回来,时间分毫不差,天造地设般的默契,路明非知道自己又用错词了,但他就是不想改。 红色的晚礼服裙摆垂下,如同烟火的余烬,诺诺目光迷离地盯着路明非,拍拍他的头,“舞技不错。” 掌声,清寂有力的掌声,恺撒鼓起掌来,跟着他,所有人都鼓起掌来。掌声就像是一片暴风雨,暴风雨中红色的魔女高傲到了极致,那些穿白裙子的女孩是都很华丽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压住那个威风凛凛的女孩。 回到餐桌坐下,芬格尔还在猛吃。 “好久没有跳舞了啊!”芬格尔口齿不清地说,“我入学的时候曾经是年级的猫王诶!” “师弟你跳的也很好,但比起我来还是差了一点。”芬格尔臭屁道。 “得了猫王兄,你听见小乌鸦‘呱——呱——’地在天空中飞过的声音了吗?”路明非翻了个白眼。 “舞蹈暂告一段落,现在请学生会主席凯撒为我们致辞!”学生会副会长卡伦站在二楼的平台上敲了敲麦克风。 议论路明非的声音低落下去,无论这位s级新生多么华丽耀眼,毕竟凯撒才是这个学院里当之无愧的明星人物。 凯撒把手中的酒杯递给侍者,沿着楼梯上到二楼,接过麦克风。他扫视下面所有的人,像是皇帝检阅他的军队。 “我第一天来到这个学院的时候非常失望”凯撒顿了顿,“因为这里人太多了!真正的精英,永远多不会是大多数!” 但是凯撒忽然笑了,笑容和煦可人。“感谢诸位的到来。因为所有被邀请的客人,无论你们是来自山顶校园还是山谷校园,都是精英,我们加图索家的客人,”凯撒竖起一根手指,“也只能是最优秀的!” “路明非,”恺撒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路明非抬头,看见恺撒遥遥地向他伸出了手,“请上来和我站在一起,你有这个资格。” 路明非站起身,走上旋梯,站在恺撒身旁。 “很好!我学生会又添一名精英中的精英!”恺撒揽着路明非的肩膀,无比中二地大声说道。 路明非此时只觉得尴尬的想到处找屎吃,恺撒拉着他又发表了几句感言,然后就示意来宾们可以继续晚会了。 路明非走下阶梯,来到餐桌前准备吃点什么。 “真无聊诶,接下来又是一群人的社交环节了。”诺诺在路明非背后淡淡地说,路明非回头,她把双手抄在怀里,靠在一根立柱上。 “咱们出去玩?”路明非朝诺诺扬了扬眉毛。 “好啊,你想去哪里?”诺诺露出一副很有兴趣的表情问。 “山顶。” 和诺诺来到安珀馆后门,路明非把布加迪威龙停在这,银灰色的跑车暴露在街灯下,整台车遥控启动,车灯闪烁,发电机沉重的轰鸣像是龙吼。 “你开车,我跳舞跳累了。”诺诺拿过路明非手中的遥控打开布加迪的硬顶敞篷,摘下自己的高跟鞋,蹦进车里,坐在副驾的位置上。 “我擦,还能这样?”路明非挠挠头,“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熟悉这车?” “富家小姐的基本修养啦。” 路明非坐进车里,抓住方向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天空,沉默了一会儿。 “你在干嘛?”诺诺懒懒地问。 “在思考我是该开快点还是开慢点……”路明非一脚踩下了油门。 在他的惨叫声中,轮胎和地面摩擦带着一溜青烟,布加迪仿佛脱缰的野马那样蹿了出去,诺诺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摘下束发的银簪子咬在嘴里,解开了一头长发。 “还是开慢点好了……” 布加迪出了校门,拐上公路,山风迎面吹来,一道环山公路从门前经过,远眺出去,山谷间层层叠叠的针叶林,在风中起伏,像是黑色的波浪。 “这个校园虽然叫做山顶校园,但是并不在山顶,在半山腰,山下是火车站和山谷校园。”诺诺说,“你也经常去山顶玩吗?” “嗯。” “不信,那你说说山顶上有什么。”诺诺狐疑地看着路明非。 “星星。” “志同道合了!”诺诺揉揉路明非的头,把他发型弄乱。 “师姐,我开车呢,别闹。”路明非不满,“还有这发型我可是搞了老久。” 诺诺又开始笑。 山路上没有其他任何车,车灯照亮的只有一个又一个转弯的指示牌,一圈圈的盘旋,像是没有尽头,他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诺诺,诺诺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头歪在一边,面容安静,瞬间世界安静美好,发动机的轰鸣声似乎也低沉下去。 现在要他沿着这条盘山公路开到天上他也没啥意见,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其实上辈子也有很多时间,都在他于高楼上等待落日中消逝了,他作为没有存在感的人平生只恨时间多的无法消磨,身边还没有一个喜欢的女孩。 哦,好像有,但是那个女孩从来就不属于他。 所以这样真的很好了,简直棒得无以复加,一定要改变那些悲惨的结局啊,路明非心里雀跃着。 “哥哥,帮你助力一下如何。”旁边有人淡淡的说,一个清晰的男声。 路明非吓了一跳,扭头看见路鸣泽正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按着膝盖。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声不吭就忽然出现?好像闹鬼你知不知道?”路明非猛打方向盘过了一个急弯,对小魔鬼说。 “记得有人对你说追女孩子需要什么吗?穿的精神一些,音乐、花和漂亮的表白词。”路鸣泽完全不理会路明非的唠叨。 “衣服就这样,虽然是租来的礼服,但毕竟也算穿着正装,音乐的话哥哥你练了两个月的吉他可以派上用场了,表白词需要我帮你想吗?” “别别别,让我专心开车,刚刚差点摔死。” “既然这些都帮不上忙,我帮你送花?「show the flowers」,哥哥你知道怎么用,不过,一个小时之后才能使用,而且仅限于今晚。”路鸣泽说,“这次我祝你好运,尽情去绽放。” 第二十八幕 星与花(三)加更,建议搭配《晴天》食用 路明非觉得这家伙的乌鸦嘴简直贱得无以复加,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抓他的衣领,想把他提起来大屁股,但是路鸣泽却没有发出任何抗议的声音。 路明非意识到什么不对,再一看自己的手,正好抓在诺诺车椅的枕头上,诺诺那涨熟睡中的,柔软且透着暖气的俏脸,距离他的手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还有女孩的呼吸吐到路明非的掌心,带来一阵阵温柔触感。 “可恶,又中计了。”路明非恨的咬牙切齿。 “什么可恶?”陈墨瞳醒了,揉揉眼睛问路明非。 “没事,我们到了。” 盘山公路的尽头是一块挡路的石碑,路明非把车停在石碑前,打开远光灯。 雪亮的光束剑一样刺入远处的天空,也照亮了整片山顶。山顶地形平坦,没有什么树木,长满了草,一处泉水从岩石下涌出来,形成了一小片山顶湖,湖水溢出之后往山下流泻,形成一道雪白的瀑布,隐约的水声从山下传来。 一群大个儿萤火虫从山下沿着瀑布往上飞,看起来就像星星在一片云里面上升一样。 “真幸运诶,今晚有星星。”诺诺舒展身体,靠在靠背上,看着瀑布。 “去泉水那边泡泡脚?”静静地躺了一会,诺诺说。 她说完就光脚越过车门跳了出去,路明非跟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秋天的草甸,循着哗哗的水声来到山顶泉湖边上。 唯二的光源是他们身后布加迪的车灯还有那些大个的萤火虫,泉水反光,水面像是镀了一层银。诺诺选了一块岩石坐下,看见路明非正好奇地打量她。 “看什么?” “我在想……”路明非说了实话,“你待会把脚伸进泉水里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诺诺对他比了个鬼脸,“很凉的,要有种!” 路明非也选了块岩石坐下,脱掉袜子。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慢慢地把脚放进泉水。 那股寒冷从每个毛孔钻进皮肤里,又沿着脊背往身上蹿,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们都死死地盯着对方的脸,要看看对方的脸上有什么好玩的表情变化。 最终他们两个竭力忍住,但同一侧的嘴角还是抽动了一下。 “你硬撑!”他们同时指着对方大笑起来,笑得肆无忌惮。 “泡一会儿就会暖起来,不过再泡又会冷,冷下去之前得走。”诺诺说。 “我最怕冷了。”路明非抱着胳膊哼哼着。 “你好胆气,舍命陪君子嘛。” “才怪,我是挥泪配美人。” “喂,你的理想型是什么?”诺诺低头看着水面,突然问。 “啊?”路明非有点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抓了抓头发,说道:“嗯……我也说不太清楚,我觉得这种事没有道理的,就像有时候你看见一个人,心跳突然一顿,你就知道这辈子栽她手上了。” “你呢?你的理想型是什么?”路明非问。 “怎么说呢?比如一个男生喜欢我,我觉得他也不错,不会让我不舒服,这样就差不多了。”诺诺耸耸肩。 “不让你不舒服就可以了?”路明非还是有些理解不能。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理喻?”诺诺挑了挑漂亮的眉毛,“因为我不太明白怎么喜欢一个人,所以就找个自己看的顺眼的人。” 诺诺踢着冰冷的水,晶莹的水花在她的脚尖上跳动,“我以前看言情小说,总看不懂那些女主角哭得死去活来的,追问什么到底你爱不爱我啊,你是不是变心了啊。” “其实这些都可以想得很简单的啊,要是那个人喜欢你。他自然就会过来抱着你告诉你,不喜欢你了,你对他哭也没用是不是?” 路明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诺诺扭曲的家庭环境造就了她的感情观。 “今天是你生日?”路明非打算换个话题。 “嗯,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告诉我了嘛,生日快乐,师姐。” “收到。”诺诺淡淡地说。 “待会送你个礼物。” “打算送什么?”诺诺不由得好奇问道。 “保持神秘。” 诺诺撇撇嘴,探出半边身子往山下看去,那个倾斜幅度一不小心就会栽下去。 “喂!”路明非牵住她的手,“掉下去就挂了。” “但萤火虫很好看诶。”诺诺嘟哝。 “是啊。”路明非望着那道萤火虫组成的光河感慨。 “说说你以前的事,杀杀时间。” “那我说了你也要说才公平。” “嗯,”诺诺想了想,“等你生日时换我说。” “好,一言为定。” 路明非不记得自己讲了多长时间,从陈雯雯讲到柳淼淼,从楚子航讲到赵孟华,从脚热讲到脚凉,最后冷得有点哆嗦。 “其实恺撒他追过我。”诺诺突然说,“有一天我来了兴致,开着车在宿舍楼底下打转,大喊谁陪我去芝加哥啊我好想去芝加哥,于是恺撒就一边鸣枪一边跳下来了,说他要陪我去芝加哥。” “啊?”路明非心里一沉,问道,“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当然是没同意啦。”诺诺淡淡地说,眼睛望着萤火虫漫天飞舞,“中二病人什么的,我不太感冒。” “我说虽然是说找对象无所谓,其实我心里总有种感觉,我一直等待着的,生命中的那个人,他默默地存在着,在我的身旁。” “恺撒他是很好啦,但不是我想要的生命中的那个人,他只是因为我很优秀,算是卡塞尔里最优秀的女生,所以配得上他这个最优秀的男生。” 路明非盯着银镜般的水面,没说话。 “走,差不多了,脚就要凉了。”诺诺蹦了起来。 “嗯。”路明非也站起来拍拍屁股。 诺诺提着鞋子走在前面,路明非把手抄在兜里,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诺诺轻轻地哼着一首歌,前方是雪亮的车灯。 “还是想知道你会送我什么。”诺诺忽然回头。 “说出来就没惊喜感了。” “但我还从来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诶。”诺诺说。 “啊?不会?”路明非装作不相信的样子。 “因为小时候很犟啊,不愿意给人讲自己的生日,觉得生日是自己的秘密。”诺诺背着手站在悬崖边望着天空,“后来才明白秘密这个东西不跟人说一点都不好玩。你把生日当做秘密,就不会有人送你礼物,其实你心底里还是想要礼物的……就是太别扭,不愿意说出来。” 他看了一眼表,时间刚过晚上九点十五分。 「show the flowers」 他轻轻地念了出来,如同念诵一个古老的魔咒,悬崖底下传来魔鬼的轻声低笑。 “烟花啊!”诺诺猛地站住,蹦起来指着天空。 山下不断有烟花射上天空,仿佛一道道逆射的流星,那是花的种子在天空中四散,它们在黑暗中恣意地盛开,紫色的太阳般的蒲公英,下坠的青色吊兰,红色和金色交织成的玫瑰花,白色的大丽菊……诺诺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奢侈地放烟花,在短短的一瞬间之内把夜空变做了花篮。 诺诺转头看向路明非,却发现路明非从布加迪威龙里拿出一把吉他,靠在车身上。 熟悉的前奏响起,是周杰伦的《晴天》。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间 我怎么看不见 ……” 梦中的情景又如潮水般袭来,卷着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那些不知何时深埋在脑海里的记忆如水泡那样幽幽地浮起,打破了两个世界的束缚,蛮横而不讲理的苏醒,情感于此刻汹涌而出。 诺诺呆呆地看着抱着吉他的路明非。 想起她叫他为学生会的帆船集训跑腿、想起她叫他在操场上狂奔以强化体能、想起她叫他去买一份蓝莓蛋挞当宵夜、想起她叫他记得自己喝咖啡的习惯,“加一块糖的拿铁”…… 水中抱着她大吼“不要死”的人,替她挡下飞来长枪的人。 一张张模糊的脸变得清晰,逐渐重叠在一起,最后变成了眼前这个正对她微笑唱歌的男孩。 “原来是你……”她轻声说。 但路明非没有听见这句话,他还在唱着。 “从前从前 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雨渐渐 把距离吹得好远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 ……” 沉寂了片刻后,最后一枚巨大的烟花弹升上天空,在极高的天顶,它炸开了。墨紫、洇绿、水蓝、月白,鹅黄……各种颜色的光在巨大的金色背景上拼出了文字。 “nono,happy birthday!” 路明非唱完了,他笑着说:“某人可不欠你了哦。” 诺诺的脸在烟花的照耀下流淌着淡淡的光,还有细细的泪痕。 “喂?你怎么了?被我感动哭了?”路明非凑到她面前问。 她忽然笑了,眼底闪着泪花,伸手把路明非的脑袋抓了个乱七八糟,然后扭头就走。 路明非呆呆地随她抓了,看着她的步伐轻盈如一只小鹿,愣了好久,他也笑了起来。 “喂,师弟,你是来真的吗?”诺诺还是往前走着,忽然说,“我可以答应哦,反正你也没让我觉得不舒服,而且跟你在一起其实挺好玩的。” 路明非停下脚步,他张了张口,试图说些什么却只是徒劳无功,沉默了一会,问道:“师姐,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两万个人的故事吗?” “怎么?你想说我不是其中之一?”诺诺问。 “师姐你是其中之一,但是……有个女孩我现在还放不下。”路明非幽幽地说。 “你哪经历过那么多事?又是我又是那个女孩的……”诺诺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师姐,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路明非神情苦涩。 诺诺撇撇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问道,“对了,那个烟花你怎么搞出来的?” “秘密。” 诺诺切了一声,心里对路明非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但她不想说出来。 “我可以等你。”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风。 路明非触电一般看向她,诺诺背着手,眼睛望着别处,路明非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既然是放不下,那更多的是遗憾。”诺诺说。 “嗯……”路明非低低的回应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对她的感情,但我曾经答应她的事没能做到,所以一直都怀有愧疚……”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诺诺终于转头盯住他的眼睛,“但你去做,我可以等你。” 路明非大脑直接宕机,张着嘴呆呆立在原地。 “喂,师弟,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诺诺见他这个样子,小魔女本性恢复过来,想捉弄捉弄路明非。 路明非嘴巴张得更大了。 “开玩笑啦。”陈墨瞳指指他快要脱臼的下巴,坏笑着,又朝他挑了挑锋利好看的眉毛,“不过可以看你表现哦。” 路明非感觉脸上有火在烧,他连忙拿着吉他跳进车里,目不转睛盯着方向盘。 “师姐快上来,等下学院关门了。” 诺诺大笑着坐进副驾驶,说师弟你真好玩。 …… …… “没想到老娘重活一世还是逃不了给这小兔崽子当奶妈的命。”酒德麻衣叹了口气,把尾款打给“绿森林”烟花公司。 山脚下,“绿森林”烟花公司的车停在那里,工作人员正收拾场地。 “我不也是一样,别抱怨了。”苏恩曦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薯片妞,回来一定要开瓶酒庆祝下今天我又完成了艰苦卓绝的任务。”酒德麻衣踢了踢超模般的大长腿,伸展着身体。 “别给我喝就行。” 第二十九幕 但为君故 罗纳德·唐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他摸出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是12点36分,他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哈欠,准备去睡回笼觉。 窗外一台列车轰隆隆地经过,把他刚酝酿起来的睡意全撵走了。 “他娘的……”老唐从床上蹦起来,骂骂咧咧地穿好衣服。 他租房的这个地段很差,冬天晒不到太阳,夏天吹不到凉风,还在某段列车轨道旁边,墙角几乎全部都是黑糊糊的,整间小屋不到四十平米,充斥着一股霉味,有时恰好逢上阴雨时节,墙角那些黑糊糊的地方还会长出青苔。 纽约的人们把这种房子称为经济适用屋,对于他这种收入不稳定,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人来说再合适不过了,毕竟谁都不知道,或许在接下来某次任务里自己就寄了。 他走去卫生间里洗了把冷水脸,接着拿起客厅里的瓶装水往嘴里灌了几大口。 柜子里还剩最后一包方便面,他仔细盘算了下手里的生活费,大概只够自己撑几天的时间了。 他走到电脑前坐下,轻车驾熟地在浏览器里输入了一个网址。 背景为黑色的网站打开,配上血红色的字体,让整个界面都添上了几分诡异感。 右手鼠标滚轮在不断滑动,他无聊地浏览着悬赏任务名单,他是一名赏金猎人,干这行已经有些年头了。 他自负是赏金猎人这一行里的高手,最擅长处理些灵异事件,什么怪力乱神的案子他都接过,做得也都漂亮。 他高中时就辍学了,因为对于读书他完全没有天赋,他也没有父母,从记事起就在孤儿院待着了,院长说他是被领养的,捡到他时就在孤儿院的门口。 他也没有一技之长,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接触了猎人网站,此后便靠着时不时接些小任务来赚点生活费。 好在运气一直不错,他想,以前他接过去探大漠古墓或者冰海沉船的差事,这些地方听着一个比一个诡异,可他都没出过什么问题,就好像有传说之中的第六感,哪里有机关陷阱,哪条是正确的路,冥冥之中他都能稀里糊涂地找对方向,每次都能很顺利的取到雇主要的东西,不过似乎有点好运过头了。 在无聊漫长的人生中,他也没什么目标,但是他喜欢钱,所以不太介意接点差事,尤其是做这么刺激的事情还能赚钱,其实他有时候想,这么刺激的事就算不给钱他也很有兴趣尝试的,毕竟对他这种没有什么朋友的人来说,打游戏和接任务就已经是他人生的全部了。 他觉得游戏是个好东西,能消磨时间,也能麻痹自己,在虚拟数据组成的世界里操纵小兵纵横捭阖,与一个又一个对手拼杀,享受击败他们后的快感。 明明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或许叫做网友更合适,在他们星际群里用的是一张脑袋很大的熊作为头像,所以就有个外号叫大头熊,明明是星际频道里高手中的高手,曾经一个人干翻过整个群,但他在不久之前连爆了明明六局,事后还得意洋洋了好一会。 直到昨天闲聊,明明在无意间透露了现在他都是拿老版ib笔记本的红点控制打游戏的,因为对手太菜了,没有挑战性,就想着提高点难度。 这可把他差点气到吐血,玩过星际的人都知道红点控制打这游戏有多难,好比拿着一根擀面杖掏耳朵。 明明解释说他是懒得和群里强调自己纯属无聊在挑战高难度,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做很无聊。靠微操打赢了频道里全部的人之后改用左手打,左手打赢了就扔掉鼠标用红点打,如果有一天他用红点都打遍全频道,又用什么办法来消磨时间呢? 老唐又有些高兴,他觉得明明应该是和他差不多的人,毕竟他们都是靠做些无聊又无意义的事情来消磨时间,毕竟他们都一样……孤独。 听明明说他最近来美国读书了,可惜不是在纽约,而是在芝加哥远郊的一所什么卡塞尔学院,老唐想着等他来纽约,便开灰狗带他环游美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机会。 锅子里的水在咕噜噜的滚,老唐想起来他之前烧了水煮方便面,他急急忙忙的跑去锅前,把最后一包方便面拆开,拿出面饼丢到沸水里面,他呆呆地盯着上下浮动的面饼看,坚硬的面饼被煮软了。 他端着锅子重新回到电脑前坐下,忽然一股强烈的孤独感在他心底滋生蔓延,于是他点开那个熟悉的大头熊头像。 …… …… “明明,啥时候来纽约一趟啊,哥们开灰狗带你走遍美国。” 路明非在宿舍里打着星际争霸,对手玩的是人族,战略大局意识还不错,就是微操差了点,他正在公共聊天频道里对着战败的对手侃侃而谈,“人类打虫族未必要出坦克,高手都不太出坦克了,开始就爆兵,海量的机枪混着护士冲过去,连消带打,看住对方小狗没有升级速度之前压制住了,他就只有不断出兵跟你磨,他刺蛇不能成队你就赢了,后面巡洋舰编队出击,那是压倒性的啊……” 这时右下角的qq消息框闪了闪,路明非点开qq,看见一个贱贱的熊猫头像在不断跳动,是老唐。 “等我过几天有时间的,咱俩约好了,你可得来接我的机啊。”路明非噼里啪啦的打字回道。 “那肯定得有。”老唐说完这句话后,熊猫头像灰暗下去,他离线了。 路明非没再继续和对手开下局,他慢慢躺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 老唐的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说实话他现在还没什么思路,曾经他乐观的想,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嘛,结果事实摆到眼前了,老唐距离苏醒越来越近,而他还在宿舍里天天和芬狗醉生梦死。 康斯坦丁的骨殖瓶已经回收完毕,昂热估计这几天就会故意破坏解刨实验,把康斯坦丁放出来杀掉。 自己可不能让这一切再次发生,可是得用什么办法让老唐不被诺顿苏醒的记忆所吞噬呢? “还是得找个机会去纽约一趟啊……”路明非喃喃自语。 “什么?师弟?你要去纽约?”芬格尔听到纽约这个词就醒了,刚才还睡得和个死猪一样,“带上我,我也要去!” 路明非抬头瞥了他一眼,却发现芬狗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哥哥,想让你朋友不被诺顿吞噬,其实很简单。”有人在他背后说。 “怎么做?”路明非转身,小魔鬼穿着件睡衣,上面还印着可爱熊猫。 “让他多制造一些美好回忆,这样人类的情感就会占大部分。”路鸣泽打了个响指,淡淡地说。 “你这是什么打扮?”路明非上下打量着他。 “我还在睡午觉呢,听到哥哥有烦恼,我立马就过来了。”路鸣泽用天真无邪的可爱表情问,“怎么样,我这个弟弟是不是当的很称职?” “不错不错。”路明非摸摸他的小脑袋,“那该怎么制造美好回忆呢?” “哥哥你就负责和他去纽约玩一圈,等诺顿苏醒的时候交给我。”小魔鬼拍着胸口,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这么说的话,带上芬格尔好像也不是不行……”路明非看了看凝固的芬格尔,此时他脸上的表情显得特别滑稽,“他就纯纯一乐子人,负责整节目效果。” “那就这样。”小魔鬼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去补觉,对了,记得把你朋友骗来卡塞尔,顺便和康斯坦丁一起解决掉。” “你这说得好像要把他们杀了似的……”路明非挠挠头。 时间恢复流动,芬格尔跳下来抱住路明非的大腿,“师弟,我也想去!” “好啊。”路明非笑眯眯地说。 “额,怎么这么爽快?”芬格尔放开他的大腿,警惕道,“你不会对我居心叵测?” “爱去不去。”路明非翻了个白眼,“你真想去就告诉我,我和校长请假。” “拽!”芬格尔竖起大拇指。 “你以为啊?”路明非得意的哼哼,“我可是拿校长奖学金的男人!” …… …… 校长办公室是个很棒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木香,放眼看去都是老木头油润的色泽,两层高、直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堆满了书,曲曲折折的木楼梯把整个空间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仿佛巨大的鸟笼。 昂热校长从骨瓷茶壶里倾倒出一道深红色的水流,带着绵密的白色蒸汽,注入瓷杯中,“斯里兰卡的锡兰红茶,产于uva地区,8月间采摘,非常浓厚,建议你用心品尝。加奶么?” “谢啦,不用,我不太懂喝茶的。”他挠挠头。 路明非坐在天窗下,喝了一口“校长牌”的锡兰红茶,阳光透过毛玻璃洒在他身上。 “你好,路明非,我还以为会在课上才能第一次见到你。”昂热坐在校长办公桌后,和煦地微笑道,“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校长”路明非把茶杯放下,“我想请一天假,去纽约。” “哦,能说说什么原因吗。”昂热依旧微笑着注视他的双眼。 “我有一个朋友在纽约,他最近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我想去陪他玩几天,散散心。”路明非抓了抓头发。 “罗纳德·唐?”昂热说出这个名字。 路明非心里一惊,“您怎么知道他?” “别忘了诺玛可以随时查看你们电脑的聊天记录。”昂热说,“不过我平时可没有偷窥学生私隐的习惯。” “哦哦……”路明非道,“还有芬格尔师兄,他想和我一起去。” “芬格尔啊……他还没毕业么?我以为他早就满世界跑任务去了……”昂热疲惫地揉揉眉心,“他现在是什么级别?” “大概是……「f级」?”路明非不确定的说。 “说起来当年他的「a」级还是我亲自评定的,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尴尬。”昂热道,“不过都已经留级八年了,多扣一点学分也没什么影响,我批假了。” “谢谢校长。”路明非站起来朝昂热微微鞠躬,“那么我先走了。” “明非。”昂热却突然叫住他,表情意味深长,“希望你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当然,我早就想好了!” 他走出校长办公室,芬格尔抱着双手站在外面等。 “怎么样?请到假了吗?”芬格尔凑上来问。 “搞定!”路明非道,“不过先说好,咱这次去纽约玩,各自出各自的钱,你别总想着让我请你。” “放心师弟,我上次3e考试操盘不是赚了老多钱吗?”芬格尔拍拍他那如狗熊一般坚实的胸脯,“出去玩这点钱师兄我还是不至于借的!” 路明非吐槽道,“你那叫借吗?有借无还分明是抢!” 芬格尔嘿嘿一笑,勾住路明非的肩膀往宿舍走,“回去睡觉咯!” 第三十幕 三人行(一) “快点啊师兄,要赶不上飞机了。”路明非背了个大旅行包,站在宿舍门口不耐烦地催促道。 “赶飞机干什么?”有人在他背后问。 “去纽约玩。”路明非想也不想的回答。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他扭头,看见诺诺靠着墙,正无聊的剔手指。 “师姐,你怎么在这……”路明非尴尬的挠挠脑袋。 “卧槽,你怎么在这!”芬格尔从寝室里蹦出来,指着诺诺大喊。 “师兄国粹说得真溜……”路明非汗颜。 “本来想和某个家伙吃早饭咯……”诺诺淡淡地说,依旧低头剔着手指,“但那个家伙好像要去纽约玩,还不带上我。” “话说上次谁对我道歉来着?下次再出去一起玩?好像是这么说的。”诺诺抬头看他一眼。 “额……”路明非只感觉脑门冷汗直冒,“师姐,你也要去吗?但你选的课……” “你觉得我还需要请假?”诺诺冷笑一声,“姐「红发魔女」的名号是白叫的?” “要小心,师弟。”芬格尔突然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她有时候很发疯的!” “我听得见。”诺诺面无表情地盯着芬格尔。 “额……”芬格尔也感觉脑门冷汗直冒。 “好了好了。”路明非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师姐也一起去。” “这还差不多。”诺诺哼了一声,“那我们走。” “等一下!”芬格尔大叫,“我还没打扮好!” 路明非上下打量他,平时邋里邋遢的废柴师兄今天竟然穿的人模狗样,不仅剃了胡子,还梳了个极其骚包的油头。 “你干什么?”路明非看到这家伙对着镜子自恋的模样,不禁感觉一阵恶寒。 “我们是去旅游,又不是去泡妞。”路明非打了个暂停手势。 “你懂个屁!”芬格尔兴奋道,“耶稣告诉我,我将会在纽约有一场暧昧的艳遇!” “我在楼下等你”诺诺头也不回的走了,丢下一句话,“和这人待在一起掉智商。” …… …… 巨大的白色飞机降落在位于纽约皇后区的肯尼迪国际机场,这是纽约最大的机场,距离繁荣的市中心曼哈顿区不过15英里。 路明非推醒靠在他肩膀上睡觉的诺诺,“师姐,我们到了。” “哦……”诺诺揉揉眼睛,站起来舒展身体,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小背心,外罩一件和她发色相同的暗红色防晒衣,下面是牛仔热裤,大长腿笔直。 路明非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诺诺伸懒腰时露出的曼妙腰肢曲线上移开,转而推醒还在打鼾的芬格尔。 “真服了你,就两个小时也能睡着……”路明非对着芬格尔抱怨,“鼾声还吵死人。” “喂喂,师弟,她不也是一样吗,为什么只说我?”芬格尔指着陈墨瞳嚷嚷。 “他是我男朋友诶,男朋友借肩膀给女朋友睡不是很应该的吗?请问这位牛高马大的汉子,你是哪位?”陈墨瞳笑眯眯地说。 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而且我也不打鼾。” “我是他亲爱的师兄”芬格尔一脸自豪,拍拍路明非的肩膀,“是不是啊,师弟?” “你谁?”路明非疑惑道,“真不熟。” “好!”芬格尔垂头丧气地站起身,“你们赢了!” “不过师姐什么时候又成我女朋友了……”路明非小声嘀咕。 “怎么?你不乐意?”诺诺伸出手把他头发抓乱,脚步轻快地往舱门走去。 伴随着飞机到站的提示音,路明非三人混在翻滚的人潮中从登机口涌出,不过芬格尔用魁梧的体格给他们开道,倒也没有很难受。 “师兄你也就这种时候能派上用场了”路明非吐槽道。 “师弟你伤到我的心了……”芬格尔捂着胸口惨叫。 路明非不理他,伸长脖子在接机的人群里寻找,整个候机大厅满满当当,空气中有着隐约的嗡嗡声,异常闷湿,氧气含量低得可以憋死人,估计是没有开空调。 “美国真他娘的抠门”路明非心想,“这么多人还不开点空调,还号称人权自由国家呢。” 数十个接机牌高高举起,写着各种各样的英文名,他们翘首以盼着想见的人,说实话机场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无数人在这里离别,也有无数人在这里重逢。 路明非突然联想到春运时的火车站,婶婶带一家子出去旅游的时候他见识过,民工们挤在一起,地下堆满了廉价旅行箱和蛇皮编织袋,不过他知道能在这里等飞机的都不是普通人,他们脚下放的箱包考究精美,不乏正牌的louis vuitton,burberry等奢侈品,不过路明非这土狗认它们全靠logo。 只有一个人除外,他穿着灰蓝色的工装服,脸上带着口罩,一头中国式的黑发乱糟糟的,显然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对略带喜感的眉毛,是一对标志性的下榻眉毛,整张脸看起来就很喜相。 那人举了个粉红色的爱心小牌子,上面写着“明明”。 “喂!老唐!”路明非兴奋地使劲挥手。 老唐注意到了他,逆着洪水般的人流朝他挤过来。 路明非迎上去,两人重重地拥抱在一起。 “老唐,好久不见!”路明非盯住那张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容貌,上辈子永远灰暗下去的熊猫头,第一次有了如此鲜明的形象,罗纳德·唐正站在他面前。 路明非揉揉老唐口罩下的脸,又拉下口罩仔细的看了看,随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明……”老唐面色非常古怪,“你不会是……性取向有点问题?” “怎么可能!”路明非连忙摆手,“我只是很久没看到你了,有点激动。” “我们上周不是还打了视频电话吗?”老唐扣扣他那条滑稽的眉毛,疑惑道。 “哎呀,我说好久不见就是好久不见!”路明非道,“你可放心好了,我性取向嘎嘎板正的,不是男同!” 想当年,初来乍到的路明非对于这块陌生的土地一无所知,内心充满了惆怅迷茫,但因为认识了老唐,觉得美国地图上还算有个亲切的地方,纽约布鲁克林区,原来在他想不到的角落里,还是会有个人能够帮到他的,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大哥心态要来照顾他这个小弟。 老唐越过路明非的肩头看了看嚼着泡泡糖的诺诺,“嗯!很燃的妹!你女朋友?” “不是啦”路明非解释说,“是我师姐。” “对了,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老唐。”路明非对身后的两个人说。 又对老唐说:“这是我师兄芬格尔,师姐陈墨瞳,她也是华裔。” 就像替身使者与替身使者之间会相互吸引一样,相似的人总会相遇,芬格尔和老唐眼中不约而同闪烁起寻到同类的光芒。 “卧槽,亲兄弟啊!”芬格尔冲上来和老唐握手,“咱俩是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我也有这种感觉!”老唐痛哭流涕道,“真是太熟悉了!” “喂,能不能别站在机场里哭爹喊娘的?”诺诺抱着双手,冷冷的说,“要认亲赶紧出去找个桃园再拜把子,热死了。” “哦哦……”老唐被诺诺那凌厉的气场给吓到了,赶紧拉上芬格尔勾肩搭背的往外挤。 诺诺迈开大长腿,走到路明非身边,很自然而然的挽住他手臂。 正准备往前走,却发现路明非还站在原地没动,诺诺回头看他一眼,“走啊,怎么了?” 路明非用眼神示意了下臂弯中诺诺的手,哭丧个脸,“师姐你别这样,我会走不动路的……” “你矫情个屁!”诺诺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就当是护送我通过这堵人墙不行?” “好……”路明非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他觉得如果现在是在拍电影的话,观众们一定会臭骂他演技烂得要死,步伐和机器人一样僵硬。 路明非有个坏毛病改不掉,紧张的时候老容易胡思乱想,他开始回忆上辈子自己和诺诺之间的事。 如果是个垃圾导演,他和诺诺之间的戏会被剪成《指环王》那样的传奇长篇巨制,其中充斥着他偶然路过体育馆,看见诺诺穿白色裙子练芭蕾就能高兴一整天等各种各样的垃圾情节,毫无感染力,毫无意义。如果是个宁缺勿滥的好导演,他们之间的戏剪完之后大概只有区区半小时。 但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诺诺还是那个诺诺,还是那个开着法拉利威风凛凛的红发小巫女,狠呆呆的,满肚子坏水儿,她也没有学过厨艺,上次送给他亲手煮的菜,难吃得简直要吐出来,固执地喜欢和自己头发颜色相近的冰淇淋,和他开快车在漆黑的山路上狂奔…… 可她看起来没那么多心事了,会向他撒娇,偶尔会像小女孩似的和他赌气,会讲许许多多以前不会讲的冷笑话,高兴的时候会勾住他脖子大喊,走路的时候会挽着他的手…… 诺诺其实只是个很脆弱很缺爱的女孩罢了,是自己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吗?从何而来呢? 路明非无从得知,快要走到尽头了,他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 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挤出来,老唐正眉飞色舞的和芬格尔聊天,讲到高兴的时候,他那条下榻的滑稽眉毛还会不断耸动。 “还说不是你女朋友?”老唐上下打量路明非,尤其是他们挽着的手,“小看你了,想不到你刚出国就傍了漂亮姑娘。” “……”路明非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反正是越描越黑,不如让这家伙自己脑补去。 四人走出候机大厅,老唐从口袋摸出一把破旧的钥匙滴溜溜地在手中转着。 他搂住路明非的肩膀,炫耀般举起车钥匙,朝路明非耸耸眉毛,“怎么样,哥说到做到,开着灰狗带你环游纽约!” “不是环游美国吗?”路明非眨眨眼。 “唉!”老唐又拉下脸来,“这个嘛……我最近手头很困难,带不了你们玩那么多地方啦!” 路明非不说话,也没有解释他们这次来玩是各出各的,并不需要他掏钱,而是微笑着继续和老唐插科打诨,坐上老唐的破灰狗,他振臂高呼一声:“纽约三人行!启程!” 芬格尔疑惑地问:“为什么是三人,咱们不是四个人吗?” 路明非回头瞥他一眼,慢慢说道:“谁是狗就不用我多说了。” “师弟,你今天第二次伤我心啦!”芬格尔痛心疾首的捂着胸口。 路明非冷笑一声,“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自觉啊!废柴师兄!” “所以今天中午吃什么?”诺诺百无聊赖地偏头望着窗外,“我饿了。” “都到纽约了……”芬格尔和老唐对视一眼,两人无比默契地回答,“那必须是汉堡王啊!” “说干就干!”老唐嘿嘿一笑,踩下油门。 掉漆的破旧灰狗吱嘎两声后,晃晃悠悠的往前开去。 第三十一幕 三人行(二) “有点窄了……”路明非弱弱地说,此时他正努力往芬格尔身上挤,不碰到身边的诺诺。 “你跟你女朋友挤一下呗。”老唐手握方向盘,身子跟着车载电台放的摇滚乐不断左右摇晃,“我是美国穷鬼,买不起好车。” “师兄!你太大块了!” “没办法,谁叫本大爷天生就有一副完美的身材呢。” “你那叫完美吗?就是肥肉多罢了!” 诺诺看着旁边的路明非被挤得七荤八素,咯咯地笑起来。 “师姐你别笑了。”路明非没好气地说。 “那要不要坐我身上?”诺诺也不生气,张开双臂,歪头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顿时觉得自己发烧了,为了避免自己烧得太厉害而真的软瘫在诺诺怀里,赶紧又往芬格尔那边挤了挤。 “卧槽师弟你还挤我,我要成汉堡王里的汉堡了!”芬格尔大叫道。 “小白兔,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咯!”诺诺冲他吐了吐舌头,一边说一边脱高跟鞋,“脚疼脚疼。” “你怎么总喜欢脱鞋?”路明非问。 “你管我”诺诺把头偏过去不看路明非,“不穿高跟鞋就没法比你高了,但出来玩穿高跟鞋又是受罪。” “不超人一头你会死啊。”路明非也把头扭过去。 “怎么有股酸味?”芬格尔耸耸鼻子,装模作样的到处嗅着,“好像是恋爱的酸臭味!” “我也闻到了。”前座的老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为什么你们没人坐前座来?” “……”后座的三人一起沉默了。 “对哦!”芬格尔一拍脑袋,“我应该坐前面去的。” “都怪师兄”路明非无奈道,“所有人的智商都被他拉低了。” “这也能怪我?” 车内一片乱糟糟的景象,路明非却全身心地享受这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 这应该是他重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刻了,开着灰狗和好兄弟环游整座城市,突然掺和进去话题,拌两句嘴,而他心爱的女孩也在这座城市里,她有一头暗红色的长发,戴着一顶棒球帽,吹着泡泡糖,或许可以和她手牵手漫步在街头巷尾,这一切小确幸正悄然而然地发生。 这时候废柴师兄还没有毕业,似乎永远不会毕业,每天晚上和他胡吃海喝造着宵夜,他可以把一切心里话不管是好话烂话都跟他说,顺带喝点小酒,就能吹牛打屁一整个晚上。 这时候老唐就是老唐,也不是什么龙王诺顿,而是他路明非的朋友,时不时上线打两把星际争霸,再偶尔开个视频电话聊一会,看看他最近过得怎么样,生活里有没有什么值得吐槽的狗屁倒灶事。 这日子有什么孤独的?只要他珍惜的人还在,他就觉得一点都不孤独。 …… …… “喂,老唐,你是干什么的?”路明非问。 “我啊?”老唐嚼着汉堡王的汉堡,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对路明非说,“我是干赏金猎人的,这一行油水多,属于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我靠,兄弟你岂不是雇佣兵那种?”芬格尔惊奇地大喊,“去过阿富汗打仗没?” “声音小一点!”老唐警惕观察着店里的顾客,见没有人注意到这桌,才放心说道,“我哪敢接接那种任务啊,子弹在头顶咻咻乱飚听着都怵。” “那你平时做什么任务?”诺诺也来了兴趣,咬着可乐吸管问道。 “我就接灵异类的,什么探索闹鬼的废弃大厦啊,去古墓摸金啊……反正和灵异沾边的我都接。”老唐神神秘秘地说道。 “灵异任务挣不了什么钱?”芬格尔说,“毕竟比起那种要命的任务肯定不算什么。” “说是吃三年,实际上就够我三个月用……毕竟我啥也没有,房子得交租,车子得加油,还有伙食费什么的。”老唐的脸瞬间拉下来了,连带着他那条榻榻的眉毛。 “不过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打小运气就特别好,业界传得十分玄乎的地方,我去了一点事都没有。” “难得你是中国武侠小说里的那种九阳纯体?”芬格尔一脸震惊,“什么鬼什么恶灵见你都得通通跑路?” “倒也没这么夸张……”老唐不好意思似的扣扣眉毛,“还是偶尔会遇到点怪事儿的。” “比如呢?”路明非突然开口问。 “就比如……”老唐懊恼地抓抓头发,“最近我总是做一个梦。” “啥样的?”芬格尔凑过来问。 “梦到我好像在一个古代的城市里……看建筑挺像中国古代的,反正我也不太懂,对历史我是一窍不通。” “有一个小孩,老追着我叫哥哥,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完全听不懂。” “什么话?”路明非神情严肃。 “我靠,你别这么严肃啊,搞得我好像真摊上事了,这种梦在中国有说法吗?” “没有说法,放心好了,你继续说。”路明非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小孩问你能不能吃了我,真给我吓一跳,这会儿是现代法治社会呢,谁还搞奴隶制吃人陋习啊?”老唐耸耸肩。 三个人都盯着他,老唐被看得脖子上直冒冷汗,悻悻地问,“不会真出事了?” “吃饭吃饭!”路明非打了个哈哈,“老唐你放心,没事!” “对对,吃饭吃饭!”芬格尔也连忙啃了一大口汉堡。 诺诺则是看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三人走出汉堡王,芬格尔很没形象的打了个饱嗝。 老唐那辆破灰狗就停在门前,路明非之前还没仔细看它就被拉上车了,抬头望望天空,这是秋高气爽的一天,道路两侧的树上都有金色落叶翻飞而下,就该与好友相逢,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闲暇,油箱满满。 额,油箱不知道是不是满的,老唐穷狗一个应该是加不起油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今天仍是美好的一天,阳光刺破重云,洒在破灰狗上,带着午后的闲暇倦意,纽约大城市的风吹过来别有一番滋味。 “喂,老唐,接下来去哪里?”路明非问。 “那当然是……”芬格尔和老唐对视一眼,一齐说道,“网啦!” 路明非心想你们两个赶紧去打结婚证得了,我马上把民政局都给你们搬来,难道这就是芬狗所说的纽约暧昧艳遇吗? 和老唐? 诺诺扁扁嘴,双手抄在牛仔热裤的口袋里,转身就朝街道走。 “对你们男人的东西不感兴趣,我自己去逛了。” “师姐,也来一起玩玩呗?”路明非追问道。 “不用了,我本来也想自己逛逛,心情不太好。”诺诺没回头,背对着他远远地挥了挥手。 “哦……”路明非看着诺诺远去的背影,有点难过。 不过他立马就和老唐芬格尔两个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地坐上车,刚刚那点小难过早已烟消云散,女人哪有游戏重要! “走走走,今天必须给你按在地板上摩擦!”路明非兴奋地大喊。 “谁虐谁还不知道呢!”老唐不服气地嚷嚷。 “我可是用鼠标玩哦。” “草,你这个变态!” “师兄会玩星际争霸吗?” “会一点点,刚出的时候玩过一会。”芬格尔挠挠头。 “那我教你玩。”路明非说。 …… …… 路明非在他家楼下的网里留下过一个传说,每当他走进网扔下二十块钱低声说“包夜”,一瓶营养快线,或是可乐雪碧之类的饮料的时候,周围一圈打星际的小弟都会抬起头看着这位星辰一般闪耀的前辈。 因为接下来整个夜晚他们都会欣赏到路明非面无表情,蜷缩在沙发里,左手敲击键盘如演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右手闪电般挥舞鼠标如书狂草的飒爽英姿。 纽约的网也没有多高级,这是布鲁克林区老唐常去的一家网。 路明非以为这种国际大都市和他们滨海肯定不一样,但当他走进网狭窄的大门时,那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和他家楼下的网如出一辙,脏脏的破破的,弥漫着烟雾,灯光昏暗,满是灰尘的地毯上散落着烟头和空矿泉水瓶,稀稀拉拉的人群坐在不同的角落里,偶尔来了一两个露大腿的网瘾少女,所有人都不经意似的回头看。 穿着白背心的黑人老板坐在柜台里看电视,嘴里叼了根劣质香烟。 “how uch?”新鲜感十足的路明非兴冲冲地跑过去问,开口就是操着正宗的散装英语。 老板发现有客人来了,懒懒地抬下眼皮子,举起三根手指。 “这啥意思?”路明非问老唐。 “狗日的黑心老板,又涨价,他这是说三美刀一小时,明明我上次来还是两美刀,这破网迟早倒闭……”老唐愤愤不平地打开钱包,看着里面为数不多的钞票,心疼了好一会才抽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美金拍在柜台上。 “开三台机,两个小时。”老唐用英语和老板说道。 老板点点头,用鼠标在后台操作了一会后,示意他们可以上机了。 路明非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你们玩过gta圣安地列斯没?” “那必须玩过啊,怎么了?”芬格尔说。 “有没有觉得那老板长得像圣安地列斯的主角cj?” “草,你这么一说,还真像,白背心黑尼哥!”老唐一拍大腿喊道。 网里的黑人兄弟纷纷投来不善的目光,还有个狠茬子站起来问:“what the fxxkg wrong with you?” 他们赶紧溜到角落里坐下。 “不过,美国黑人不是都长一个样?”芬格尔突然说。 路明非三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登录到星际争霸客户端,暴雪游戏的logo出现在屏幕上,老唐咋咋呼呼地开房间。 “先教师兄怎么玩游戏。”路明非说。 “玩人类最简单,适合新手,你开局就爆低级枪兵加护士,7农民造房子,9农民造兵营,11农民造第2个兵营,13农民造气矿,15农民造第2个房子,兵营造好后有钱就出机枪兵……” 第三十二幕 他和她(二)加更 路明非正指挥着他的龙骑兵大军上高地,高地上是老唐的主基地,他玩的是人族,建筑密集有序,成排的补给站被用作壁垒,后面跟着塞满机枪手的地堡,再后面是架起工程模式的坦克群——只有四个字足以形容这个基地的防御,就是“铜墙铁壁”。 这是一张富矿地图,意味着双方的资源几乎都是无穷无尽的,唯有这样的地图才能打这样的龟缩防御战。高手不喜欢这样的地图,贫矿地图才更挑战技术,为了获取资源,大家不得不积极地开分基地,挖掘矿脉,在初期就展开游击战,巧妙地短兵相接,且攻且放且战且走什么的,打起来最带感。 老唐也确实算个高手,至少水平在他们星际群里数一数二了,如果不跟路明非比的话。 但老唐已经在贫矿地图上输了七局。 “要不要来一局富矿图?”路明非如此提议,“看我能攻破你的防御不。” 路明非面前堆着七八个可乐罐,按着一张掉了几个键,缝隙里满是烟灰的键盘,围观的外国星际热爱者挤了一圈,都是被老唐的惊呼声吸引过来的,他们想在路明非背后去看他的操作,可根本看不清,此时此刻俨然路明非就是这个网里的一号领袖人物。 路明非一脸面无表情,初看好像是没睡醒,谁都能去踩他一脚,直到老唐第四次被他杀穿,后面的几个哥们才领会出那面无表情中的杀气腾腾。 芬格尔盯着路明非的手指在键盘上劈里啪啦地起舞,鼠标行云流水般移动,在不同场景中高速切换,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路明非在这个场景里做了什么,他已经切到下一个场景中去了。 然后路明非就赢了。 “我草,你是真的变态!”老唐在主基地爆炸的音效中惊叹道,“你怎么不去打职业啊?这微操,这意识,我要不是亲眼看着你打,压根不相信这是人能打出来的。” “没想过呗。”路明非摘下耳机,抓抓头,“我要是去打职业了谁来拯救世界?” “师弟,牛!”芬格尔竖起大拇指,“虽然你这所谓的教学局让我看都没看清,但我依旧受益匪浅!” 路明非瞄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站起来伸个懒腰,“也差不多到饭点了,老唐,咱晚上去哪吃。” “我都被你虐饱了。”老唐的下榻眉挤成一团,看起来无比喜相。 “别灰心”路明非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努力,总有一天你会超过我的!” “可能得下辈子咯!”老唐唉声叹气地往网外走。 “所以晚上吃什么啊?”路明非追上去。 身后的几个外国兄弟欲言又止,好像想多请教他几局,但又语言不通,于是只能无奈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 …… “怎么样,这中国菜地道不?”老唐往嘴里扒了两大口饭,含糊不清地问路明非,“我也没去过中国,不知道中国菜是啥味道,反正我是觉得挺正宗的。” 这是一家位于纽约唐人街小巷深处的中国菜馆,老板是一对中国夫妇,听他们说是因为儿子在纽约混出息了,所以一家都搬到美国来住。 “挺正宗的啊……”路明非说。 “有点偏咸偏辣了。”芬格尔评价道,“可能是我平时都吃的清淡,吃不惯中国菜。” “你那叫清淡?”路明非吐槽,“是指天天抱着酱猪肘子啃吗?有时候真怀疑怎么没咸死你。” “你懂个屁。”废柴师兄不满地嚷嚷,“这叫德国菜文化知道吗?” “对了,明明你女朋友呢?”老唐突然问。 “啊?对哦,诺诺她人跑去哪了?”路明非挠挠头,“也没看到她发信息给我。” “你已经默认她是你女朋友啦,师弟。”芬格尔一脸促狭地说道,“别再抵抗了。” “少贫。”路明非掏出手机给诺诺发信息。 “你在哪里呢?饭也不跟我们吃。” 短信飞出去了,路明非捏着手机等待。 “某个酒。”几分钟后诺诺回复。 “哪个酒,我去接你,我怕你走丢。” “不告诉你,我也不是小孩子,不会走丢。” 路明非合上手机,无奈地扶额,“真是个特立独行的妞,而且你又不告诉我在哪,我怎么接你啊姐姐。” “明明,你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唐问。 “她啊……”路明非抿了一口酒,脸庞微微泛红,“说上一整天也说不完。” “有时候我觉得师姐距离我很近,就站在我面前,伸手就能碰到,却又感觉捉摸不透她的心思,比如这次,分明拨个电话就能找到她,可她就是要我去猜,你知道她在学校里的外号是什么吗?” “那必须得由我卡塞尔学院新闻部部长兼第一八卦狗仔芬格尔来说啦!”芬格尔洋洋得意地念出来,“她外号是红发巫女!” “是啊,就像她的外号一样,你永远都无法明白一个小巫女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因为她眼中的世界与我们所看到的完全不同。” “她有时候会全神贯注地捏整整一个下午的橡皮泥,有时会喝上半瓶威士忌像小疯子一样同苏茜坐在窗台上唱歌,对了,苏茜是她好闺蜜。”路明非顿了顿,接着往下说,“有时候她会开着火红色的法拉利在空无一人的高架桥上狂飙,如同一个玩车好几年的老飙车族,有时候却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图书馆里一整天啃书本,戴着银色圆框眼镜,显得学术范十足,好像个完全不懂外面花花世界的学术妞儿。” “她全心全意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总会沉浸在里面,谁都打扰不到她,但她经常是一激灵产生的点子,想这么做,于是她就去做了,从来不需要理由。” “听起来很有魅力啊。”老唐摸着下巴,“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她的吗?” “不。”路明非坚定地摇摇头,“因为她是我的光。” “光?啥意思?”芬格尔疑惑道,“师弟,说起来我还从来没听你聊起过这些呢。” 路明非又喝了一口酒,脑中不断回放起上辈子他和师姐的种种,那有点感人的半小时剧情。 “这才是我们的李嘉图··路啊。”电影院的小厅里,当着几十个文学社的同学,诺诺拍拍他的脸,笑容说不清是体贴还是促狭。 “真好啊……不管谁送的。”夜空下,诺诺和他并肩站着,看着天幕里渐渐熄灭的烟花。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他怀抱着诺诺在三峡寒冷刺骨的水中大吼。 “祝你生日快乐,李呀李嘉图……”那个女孩录这首歌的时候二不兮兮的开心和对他听了笑出声来的期待,唱着一首自创的生日歌。 “师姐,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有事。”他挡下漆黑扭曲的昆古尼尔,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诺诺。 可是回忆完了那有点感人的半小时,这个故事就要结束了,女孩终究还是不属于他。 男人年轻的时候总相信,只有他才配爱那个珍贵的女孩,只有他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别人都给不了,她身边的其他男人都是臭傻逼,但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他才不得不承认,原来她没和你在一起,她嫁给了别人,她身边不是你,却一样可以幸福。 路明非深深吐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心中的郁结不快全部吐出来,管他上辈子怎么样,这一世,他和她有无限可能。 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想要和师姐去做。 想一起飙车,她握着方向盘兴奋地在车流中左冲右突,他坐在副驾驶微笑着看她红发在空中飞舞的模样。 想一起看书,她坐在图书馆洒满阳光的长桌上,他坐在她对面,又或是她身边,一根根去数她秀美的睫毛。 还想一起去电影院,巨大的放映厅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荧幕的微光打在她唇彩上,不断变幻肆意流淌,虽然不知道以她的性子能不能安分看完一整场电影。 “是啊,她是我的光。” “前十八年,我的人生是灰暗的,在我人生里最衰的时候,身边有很多嘈杂的声音很多凌乱的身影,世界无比拥挤又无比浩大,我孤零零地缩在角落里,幻想着是否有那么一个人能把我从窒息的水底拉出来。” “于是这时候她就从天而降了,散漫着一头长发,门打开有光照进来,一个漂亮得过于耀眼的女孩,像是要把所有人的眼睛刺伤一般,踩着十厘米恨天高,穿着精致的套裙,还有台火红色的法拉利。” “她挽着你的手,优雅又高傲,让你在每个人面前都很拽很拽……那些声音那些身影都消失不见了,只剩她头发葡萄酒的颜色,把我整个世界都塞满。” 路明非笑了笑,“不说了,我还得去接她呢。” “师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我能理解你的想法。”芬格尔搂住他的肩膀,“快去,别让她失望了。” “是啊,我看你平时对她总有点逃避的感觉。”老唐举起杯子把酒一饮而尽,“喜欢的女孩可要早点说出来,难不成要把这事儿带到棺材里吗?虽然我没有过喜欢的人,不懂喜欢一个人是啥滋味,不过管他那么多,干就完事了!有麻烦兄弟帮你扛!” 路明非眼眶有点湿润,“谢谢,有你们,真好。” “别搁这矫情了。”老唐不耐烦地挥挥手,“有车吗?要不要我借你灰狗?” “不用了。”他咧开嘴一笑,“我有这世界上最快的车。” “吹牛,你有那种车还坐我破灰狗啊?” “平时我都不开的……油钱太贵了,加不起,车也太贵了,保养不起。” 第三十三幕 跨越亿万光年(表白了!) 路明非走出中餐馆,摸出手机,“诺玛,把我的车调度过来。” “验证成功,路明非,阶级「s」,校工部正在将你的车运送过来。” “呼。”路明非挂断电话,幸亏他做足了准备,把布加迪威龙提前运到纽约城内,不然这情况还真不好搞。 “接我的女孩,面子必须拉满啊!”路明非心想。 校工部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就把他的车开过来了。 留板寸头的魁梧大汉下车朝路明非敬了个礼,随后小跑着走了。 “这大哥……”路明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想给他打个出租车来着。” “elsewhere brooklyn位于纽约布鲁克林区,是一个极其多元化、集装置艺术、音乐为一体的大型夜店。” 路明非满意地感慨诺玛真是好用,不仅帮他把车送过来,还帮他把纽约有名的夜店全部都给找出来了,他相信自己总能找到。 “先去这个。” 他坐进车里,用力踩下油门,银灰色的布加迪威龙冲破坠落的树叶,看了一眼油箱,嗯,很好,油箱满满,就该开着快车去找他心爱的女孩。 路明非看过一部电影,叫《出租车司机》,陈雯雯推荐给他的,剧情他没太看懂,似乎陈雯雯就爱看这种孤独又哀伤的电影,但主演罗伯特·德尼罗他很喜欢,是个眉间看起来有点淡淡忧郁的男人。 电影里有这么一幕,德尼罗深夜开着出租车漫无目的穿过纽约霓虹斑驳的老旧街区,给这座城市迷人罪恶的夜色平添几分寂寥落寞。 路明非就想这太浪漫了,忧郁的男人行走在光怪陆离的都市下,忽明忽暗的阴影,车窗玻璃反射出霓虹灯的五彩斑点。 出租车里潮湿又落魄,后座是他一直心爱却永远得不到的女人,镜头设置很巧妙,后视镜中的她被微光映照如若女神。 这时悠扬的萨克斯响起,配上她的柔声细语,德尼罗强颜欢笑却难掩他湿润的眼眶。 他明白这个曾经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咖啡厅里让他深深着迷的女人,现在已经被前排和后排分割成两个世界,真正属于他的,只有在纷杂霓虹灯中无止境延伸的黑暗。 路明非的思绪从电影情节里回来,打开汽车音响,放了首周杰伦的《七里香》,车上的歌早已被他全部换成周杰伦的了。 “雨下整夜 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叶 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 …… …… 诺诺已经喝到第六罐啤酒了,可是想看到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她今晚这么做是因为她有点赌气,路明非丢下她跑去和老唐他们玩了。 虽然路明非也邀请她一起来,但她并没有答应,因为她心里其实很害怕,总是有些不安。 她想看看路明非是否真的能找到她。 她希望生命里最终和自己在一起的那个人会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不会消失不见更不会背叛,可以给她宽阔厚实的肩膀依靠,就像一个港湾一样,能让自己偶尔胡闹偶尔发呆。 她的内心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乐观,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将来一定会有很糟糕的事情在等着自己,无可逃避,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勇敢一些,还希望能有一个人帮她。 “管他呢。”她把空啤酒罐一丢,飞跃上台,暗红色的长发飞舞如火焰。 劲爆的电子乐响起来,随着鼓点强有力的节奏,诺诺扭动自己的身体,宽大的衣服上下飞扬,像是一朵转动着盛开的花,她又觉得不太尽兴,于是把防晒服脱掉,往台下扔去,引来几个男人的目光,纤细白皙的小臂上流动着迪斯科灯的光彩。 可能是太久没出来旅游的缘故,又或者是没吃晚饭,喝了点酒,今天她的状态其实不太好,跳一会舞就有点头晕,稍不留神,脚下的高跟鞋一歪,她整个人朝台底下跌去。 不是?作为卡塞尔学院为数不多的精英「a」级,竟然会在酒里摔个狗啃泥?这也太丢丑了,诺诺在下落的过程中想。 预想中身体与地板碰撞的疼痛感没有传来,自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接住了,紧接着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诺诺呆呆地看向那个接住自己的男孩,他无奈又宠溺的笑笑,“师姐,可让我一顿好找啊。” “喂,你怎么找到我的?”诺诺甚至忘记从他的怀里爬起来就问道。 “很简单啊,我一个个酒找。”路明非空出一只手挠挠头,“可能是运气比较好,刚进第一个酒就看到你在台上光彩照人的模样,然后你就摔下来了。” 诺诺噗嗤一声笑出来,轻声说,“你怎么这么喜欢挠头?还有,你就不怕你找不到我吗,一个个找过来,万一我骗了你,根本不在什么酒怎么办。” “不会的,就算你不在酒,那我就把整个纽约你可能会去的地方全部找一遍,只要我想要找你,就总能找到你。”路明非一边把她扶起来一边说,“挠头已经是习惯了,改不掉啦。” “真蠢。”诺诺扭过头,试图不让他看见眼底闪烁的泪花。 她突然想到自己生日那天和路明非在山顶冷泉旁泡脚,路明非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送了一场她此生从未见过的漫天烟花作为礼物,看着忽然亮起来的夜空眼泪不由自主地就落了下来,她想大概以后也不会有比这还盛大绚烂的烟花了。 他还弹着吉他唱着歌,说真的,绝大部分女孩就被这样的场景给拿下了,可惜她不是绝大部分的女孩,只觉得很感动,嗯对,就只有很感动,仅此而已,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但她又能骗自己骗到什么时候呢? 当那些梦里的记忆如水泡一般幽幽浮起的时候,她第一次觉得她遇见生命中的那个人了,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活里确确实实有那么一个人藏在幕后,是她一直梦想着的人。 其实她流泪不是因为烟花太美了,而是因为那种“有人背后的幕布里看着你”的感觉,你可以什么都不害怕,能随心所欲,能一往无前。 因为你知道永远会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后,默默地给你支持,给你保护,那种沉默寡言的强大,虽然你有时候会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但他像是永不消逝的专属信号,穿行在你身旁的空气里,让人不由得安心。 “喂,路明非,你喜欢我吗?”陈墨瞳突然抬起头问,盯着他的眼睛。 路明非愣住了,试图躲开诺诺灼灼逼人的目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或许是因为那个猫一般的女孩,对她怀有的强烈愧疚,使他迟迟不能接受诺诺的感情,全身心地投入和她在一起。 自己……真的是个很烂的人啊,辜负了很多人对他的期待。 路明非想起一本书来,《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茨威格的书,同样是陈雯雯推给他的,那时候陈雯雯就坐在课桌前读着它,为一段和自己无关的悲情郁郁寡欢。 过了这么多年你是否仍记得那颗海棠树,记得约定和你在海棠树下重逢的那个人,最可悲的是其实韩国首尔并没有这么一颗海棠树,就算有,海棠树下也不会有人在等你,一切的一切只是个虚假的,卑劣的谎言,是个懦夫胆小鬼为了逃避内心的负罪感许下的自私约定,记忆中的小黄鸭落满灰尘。 一个永远都在守望和根本就看不到希望的女孩,她的魂魄在很多年以后又去寻找那颗海棠树,像是一个漂浮在夜空中无可倚靠的幽灵,低头俯视空无一人的城市,弹着时间和思念的弦,俄尔普斯唱着恸哭的歌。 明信片背后写着时间和简单的话。 “0424,和sakura去东京天空树,世界上暖和的地方在天空树的项上。’’ “0426,和sakura去明治神宫,有人在那里举办婚礼。’’ “0425,和sakura去迪士尼,鬼屋很可怕,但是有sakura在,所以不可怕。’’ 都是这样蠢萌蠢萌的注释,意思很简单,修辞也很差,就是一个纯净得如白纸般的女孩在喜欢上了某个人之后的自我表达,每一句都试图表达出“我喜欢某个人”,“我喜欢某个人’’和“我喜欢某个人”。 依旧……痛彻心扉。 怎么会有我这么蠢的傻逼啊? 陈墨瞳仍然倔强地昂着头直视他的双眼,说起来她一直是个如此骄傲的女孩,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能保持这份骄傲。 “师姐,对不起,我……” 还未出口的文字被她的唇堵住,诺诺踮起脚,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生涩地在他唇上掠夺着,高跟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甩掉了。 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周围隐隐约约传来人群的欢呼声,两人连接处传来的温凉触感,混着她嘴中的淡淡酒气和她常用的洗发水香味,路明非满脑子就这样凌乱荒芜。 诺诺突然流下泪来,她松开路明非,后退两步,喘着气,精致的俏脸微红。 路明非回过神,错愕地问,“你怎么了,师姐?” “没什么。”诺诺微笑着摇头,拭干脸上的眼泪,“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么开心的事。” “我从来没真正的喜欢过一个人,但现在不一样了。” “师弟,我喜欢你。” 酒灯光突然暗下来,估计有好事之徒看到如此激动人心的场景,跑去和酒灯光组提议“给这对情侣一个好气氛”。 诺诺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暗红色瞳孔有如星辰般璀璨,像是漫无目地游荡在这世间的魔女终于找到了她的珍视之物,满怀着炽烈爱意汹涌。 “可恶,太趁人之危了啊……”路明非苦笑,“我现在心情很复杂,让我缓缓好吗。” “我不管。”诺诺态度十分强硬,依旧直视着他的眼睛,“就问你喜不喜欢我。” 路明非看着她那折射着淡淡流光的暗红色瞳孔,是上一世的他未曾见过的,这个从未对人讲述过她的心的小魔女卸下了全部伪装,绽放出只为他一人而展现的温柔。 他经常觉得师姐与他的灵魂就如隔着亿万光年般遥远,可这看上去遥不可及的隔阂在此刻被拉近为零,那是他们之间心与心的距离。 路明非觉得必须得说些什么了,真该死,这灯光这氛围,旁边那些酒里的好事之徒围成一圈,欢呼声都给他们卡在嗓子眼里蓄势待发了,你再逃避再伪装再说不出口那句“我喜欢你”,不把她紧紧拥抱住,你是要被千刀万剐的! 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得仿佛要在教堂里,在牧师在宾客的祝福下,对着新娘说出那句“i do”。 “我喜欢你,师姐,只是……” “喜欢就够了。”她走过来恶狠狠地把路明非的头发抓乱,“我不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真的不怎么样,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烂人一个。”路明非低头盯着地面,“而且我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有时候我自己都怕会被压垮。” “没事的。”诺诺走到他面前,又把他的头发理顺,拥抱住他,在他耳旁轻声说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路明非愣了一下,也反手搂住她的肩膀,心里想着姐姐你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把我头发抓乱呢? 不过鬼才知道小巫女脑子里在想什么,她行事永远这么捉摸不定,就像刚刚突然吻上来一样。 想到这里,路明非后知后觉起来,脸瞬间变得通红。 “师姐!这,这,这是我的初吻啊!” 严格来说并不算初吻,麻衣姐上辈子吻过他两次来着,不过和喜欢的女孩接吻,确实是第一次。 “你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点?”诺诺撇撇嘴,“别搞得像我占了你便宜一样,谁还不是初吻呢?” 路明非还是有点没缓过来,木讷地站在原地。 “是想再来一次?”诺诺看着他,脸上又扬起那种熟悉的,小魔女的笑。 “啊?不,不,不来了!”路明非连连摆手。 “那还在等什么?”诺诺朝他伸出手。 “哦,哦,走。”路明非低着头就往门外冲。 “喂,师弟,你是不是忘了点东西?”诺诺还是保持伸出手的姿势,神情有些不满。 路明非又走回来,看着诺诺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这是要他干嘛?牵手? 怎么办来着?就普通握住?还是十指相扣?一开始就十指相扣是不是不太好?好像还没到那程度啊…… 路明非无比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对于这种事他是完全没有一点经验。 第三十四幕 三人行(三) “别抓啦,再抓你头发就被抓秃噜皮啦!”诺诺翻了个白眼,“瞧你那呆样,我是指望不上你来主动了。” 她走上前来牵住路明非的手,他蹭地瞬间绷紧了身子。 “走啦!扬眉挺胸!别傻愣着!你现在可是有我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诶!”诺诺在路明非腰间一捅,满脸笑容体贴至死。 台旁边围观的人群都由衷地为这对情侣鼓掌欢呼,献上他们的祝福,外国人似乎都喜欢看这种浪漫的剧情,还有几个哥们吹起了口哨。 路明非点点头,大脑完全处于当机状态,此时诺诺说什么就是什么,迈着僵硬的步伐往外走去,诺诺拉着他的手,指尖从他指缝里穿出来,逐渐变成十指相扣的模样,甚至还能感受到她常用的淡淡香水味在他鼻尖萦绕。 “师姐,我不太会主动的……”路明非难为情地说。 “没事啊,以后我来主动就好。”诺诺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反正我也挺喜欢这样的。” “哦。”路明非感觉身旁的诺诺比自己矮了些,低头一看,才发现诺诺又没穿鞋,此时那双晶莹小巧的脚正踩在酒的地板上,“师姐,你鞋……” “不管了,我从来就不喜欢穿高跟鞋。”诺诺轻快地走着,把路明非的手荡得老高,显然心情愉悦,“大不了回去洗脚呗。” 他们走出酒,那台银灰色的布加迪威龙就停在门口,引来无数路人的侧目,纷纷猜测这是哪个富家子弟的爱车,还有个身材火辣的洋妞坐在车前盖上自拍。 “please……please……”路明非见到这个情景,支支吾吾地开口,此时他只恨自己以前没有好好学英语。 “exce i thk it's ti for you to go it is y boyfriend's car”诺诺周身的气场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她扫视一眼那个女孩,目光如刀,用一种清晰冰洌的声音说道。 “oh!rry!”女孩跳下来,有些慌张地对他们道歉。 “师姐,没必要这样?”路明非捏捏她的手。 “她可是坐在你的车上拍照诶。”诺诺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瘪瘪嘴,“再说我也很有礼貌啊。” “好好……”路明非头疼地问,“你开车还是我开车?” “我开!”诺诺一下子把路明非的手甩开,兴奋地蹦进主驾驶,把座位调整到合适,“说起来我还没开过这车呢,眼馋很久了!” 路明非也坐进副驾驶。“去哪儿?兜兜风还是和老唐他们会合?” “再兜兜。”诺诺一脚踩下油门,布加迪威龙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窜出去,她开起车来极其火爆,仗着顶尖的加速性能和扎实的底盘在车流里穿梭,把一辆又一辆车抛在后面。 “我可真没想过自己能碰上这种事。”路明非喃喃的说。 “什么事?”诺诺瞟他一眼,方向盘在她手中不断转动。 “被你强吻啦。”路明非低头揉了揉脸,“还被你告白了。” “切。”诺诺不满,“你吃亏了吗?追姐姐我的人,可是能从卡塞尔宿舍排到校门口。” “知道你魅力大了……”路明非没再说话,转头盯着窗外飞速流逝的灯光,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很明显的,他还放不下对那个女孩的愧疚。 但是却就这样接受了诺诺的感情,真是越来越烂了。 “喂,师弟。”诺诺突然猛踩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着路明非的双眼。 “和我说说她。” 路明非愣了一下,好像忽然间回到了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他驾驶着那辆兰博基尼,奔驰在多摩川的山中,要赴迟到的约会,去救那个盲目爱他的女孩。 他站在红井的最深处,身边都是雪白的丝,仿佛巨大的蜘蛛巢,天上地下都是雨,雨水洗刷着地上的血。 近乎透明的茧中,女孩的形体依稀可见,他紧紧地抱着她,很久很久之后,无声地痛哭起来。 “我……”他痛苦地按着额头,“我不知道该……该怎么说……” 嘿,那个女孩真的希望你能留下来呢,她是真的喜欢你啊,纯净的犹如一张白纸。 嘿,你这么拽,十万零三百二十张花票都留不住你,你用四分之一的命当然也留不住她啦。 “没事的。” 诺诺解开安全带,凑过去抱住他,“不想说就别说了。”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路明非低声道,“可惜喜欢上了我这个烂人。” “真该死……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地方她还没见过,那么多美好的事她还没机会做,比如亲吻,比如相爱……她一直都很乖的,很听我话,会把自己的手交给我,和我一起玩到天昏地暗。” “只是去山里看了一眼落日,就以为看见了世界上最美的一幕,就爱上了陪她去看日落的男人。”路明非颤抖着说,“是啊,她是小怪兽,可小怪兽也有小怪兽的好朋友,孤独的小怪兽们害怕得靠在一起,如果有正义的奥特曼要来杀她,我就帮她把正义的奥特曼杀死。” “我答应她了,却没有做到……” 路明非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流下来,流得哗哗的,他把头埋进诺诺怀里,像个孩子般抽泣。 诺诺听着那些支离破碎的语言,隐约拼凑出那个女孩的模样,一定很美好,离开的时候又是多么让眼前这个男孩痛苦。 一定……很痛。 “你以前怎么样我不知道。”师姐轻轻捧起他的脸,替他拭去眼泪,直视着他的眼睛,“但你现在还有很多机会啊。” “嗯……”路明非使劲抹了把脸,声音坚定,“这一次,我不会让它重演了。” …… …… “回来了。”老唐一边对芬格尔说,一边朝门口举杯示意。 路明非和诺诺走到他们那桌坐下。 “咋回事啊?”芬格尔贱笑着,“师弟,看你眼眶红红的,你俩在外边搁着上演啥苦情戏呢?” 路明非低着头不说话,诺诺冷冷的看他一眼,“芬格尔,不会说话可以别说。” 芬格尔被诺诺的锐利眼神盯得有点发毛,缩了缩脖子,弱弱地问,“所以到底怎么了?” 老唐推他一下,“少说点,明明状态不太对劲。” “我的错我的错,我自罚一杯!”芬格尔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没事了,师兄。”路明非笑着抬起头,“就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心情不好。” 又笑着对诺诺说,“师姐,还没吃饭,趁着这会儿赶紧吃点。” 诺诺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她知道他在假装,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脆弱的一面,于是就把所有的情绪都埋进心里,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默默在桌下握住他的手。 有点心疼,她其实很希望路明非不要总是自己扛,可以把烦恼也分给她一些的。 “对了,老唐。”路明非问,“带你去我们学校溜溜不?” “不太好。”老唐挠挠头,“我毕竟是外人,你们学院应该也不会准许外人进入。” “嘿,这话说的。”路明非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拿校长特别奖学金的优秀学生,带个外人参观校园这种事,学院都不敢管我。” “确实!”芬格尔刚刚一杯酒下肚,红光满面地说道,“师弟在我们学校特别牛逼,他可是几十年都难得一遇的「s」级天才学生!” “什么是「s」级?”老唐好奇地问道,“你们学院还搞这种落后的阶级制度吗?” “说的太对了!兄弟!”芬格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搂住老唐的肩膀,“你芬格尔大哥我,可是这该死阶级制度的严重受害者,平时我在学院里,连畜生都不如啊!” “喂喂喂,你们连辈分都排好了吗?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干了多少事情啊?是不是瞒着我把血缘鉴定书都做好了?”路明非吐槽道。 “哪能啊。”老唐难为情的摆摆手,“说到这里,芬格尔他是什么级别?” “是……”路明非刚准备把他那低到家的阶级说出来,却被芬格尔一把捂住嘴巴。 芬格尔讪笑道,“这个呢……不重要啦。” “他已经连续留了四年级,阶级也连掉四级,现在是史无前例的「f」级天才,八年级学生,芬格尔大爷。”诺诺吃了口菜,漫不经心地说出一个残酷的事实。 “啊哈哈哈……”芬格尔脸上扬起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吃饭吃饭!” “人艰不拆。”路明非拍拍芬格尔的肩膀,“所以老唐跟我们去玩?” “行,明明你都这样邀请了,我再不去就太不够兄弟了。” “还得拜托校工部把我的车送回去……”路明非叹了口气。 “对了,给哥们看下你车呗?”老唐扬扬眉毛,问道,“说起来你还真有跑车啊。” “那必须。”路明非说,“我从来不吹牛,虽然不是我买的就是了。” “这话说的,不是你买的,那就是你爸妈买的咯,你还是个富二代不成?”老唐问。 “不是不是,是我大哥打赌输给我的的,他不喜欢这辆车。”路明非连忙摆手,谦虚道。 “据小道消息,恺撒不喜欢这车是因为这是他老爹送的,他很讨厌他老爹。”芬格尔部长解释道,“要说有钱,咱旁边的这位也是呢,介绍一下,国内顶级富二代,陈墨瞳小姐。” “芬格尔,真的没人把你当哑巴,所以你能不能闭嘴?”陈墨瞳淡淡看他一眼。 “明明,真没看出来啊,刚出国就傍上富婆了。” “对了,那我的灰狗怎么办?”老唐不放心地问道。 “丢纽约放着呗,没人在意你这破车啦。”芬格尔随口说。 “吃完了吗,师姐?”路明非看向诺诺,问道。 “嗯,走。” 四人……噢不,三人一狗走出中餐馆,老板两夫妇还特别热心的打了个招呼,在异国他乡遇见华裔总是一件能让人感到欣慰的事情。 “我靠,明明,这车也太帅了!”老唐细细抚摸着布加迪威龙,脸都快贴到车身上去了。 “老唐,你都快成痴汉啦。”路明非无奈笑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要拿舌头舔一口。” “你懂啥。”老唐陶醉道,“车和枪,永远都是男人的浪漫啊。” 路明非摸出手机打电话给诺玛,很快校工部的人就赶到了。 留着板寸头的大汉小跑过来,朝路明非敬了个礼。 还是之前那个哥们,熟悉的寸头啊,路明非心想。 “对了,大哥,顺带帮我把那辆灰狗保管一下,就放在纽约市里。”路明非说。 校工点点头,坐进布加迪威龙,把车开走了。 “明明,那是谁啊?”老唐好奇问道。 “噢,那是我们学校的校工,有什么杂事琐事都可以找他们帮忙解决的。” 路明非说道,“老唐你不用担心,灰狗我已经拜托他们看管了。” “不愧是贵族学校!”老唐竖起大拇指,感慨道,“连帮学生打杂的人都有,太奢侈了。” “想多了,这种特权只有a级及以上的学生才有。” “那芬格尔呢,他也有人帮忙打杂吗?” “不,他给我打杂还差不多。” “师弟,不带揭人伤疤的啊!” …… …… 肯尼迪国际机场。 “我好像没钱买机票了……”老唐摸出自己扁扁的钱包苦恼道。 “没事,我出钱。”路明非说。 “这怎么行……”老唐窘迫道。 “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芬格尔拍怕他的肩膀,“兄弟情义,岂可能用金钱来衡量?” “师兄说的对。”路明非笑道,“都是哥们,还在乎这小钱?” “还说你不是富二代?”老唐咬牙切齿地说道,“飞机票还算小钱?我除了接任务坐雇主掏钱买票的飞机,平时从来都不坐。” “没错!该死的资产阶级师弟!”芬格尔在一旁帮腔。 “那你来掏钱。”路明非翻了个白眼,作势要把信用卡收回去,“反正师兄你操盘不是赚了老多钱吗?” “掏就掏!”芬格尔掏出几张美刀拍在柜台上,把售票员吓了一跳。 他洋洋得意地看向路明非,却看见路明非正在跟诺诺说,“看,激师兄一下,他就会乖乖掏钱了。” 芬格尔顿时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第三十五幕 返校日(一) 「世界之蟒」滑入月台,三人打打闹闹地走出车厢。 “不过……”路明非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漆黑山路,“这会谁来接我们啊?” “打电话给诺玛。”诺诺踢着脚下的石子,“你是「s」级,有特权的。” “哦哦……”路明非摸出手机给诺玛打电话,很快,远处亮起两道雪白的车灯,任劳任怨的校工开着吉普车来接他们了。 吉普车还是军用的,真不愧是前海豹突击队队员。 “师弟,你这阶级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啊!”芬格尔一脸愤愤不平,“这种情况要是换我,就得一个人爬上去了。” “锻炼身体是好事。”老唐拍拍他的肩膀。 …… …… 还没进学校路明非就望见灯火通明的安柏馆,透过那些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里看过去,顶上水晶吊灯的光绚烂迷离,这是一座有着哥特式尖顶的别墅建筑,屋顶铺着深红色的瓦片,墙壁贴着印度产的花岗岩, “这是干啥?”路明非问,“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恺撒为啥又办晚宴?” “谁知道一个中二病人的想法?”诺诺撇撇嘴。 “或许恺撒只是单纯的想办宴会。”芬格尔看着安柏馆豪气冲天的大门,喃喃自语,“这就是有钱人吗?” “既然来都来了,顺便去玩玩。”路明非提议,“师姐,你觉得怎么样?” “我无所谓啊。”诺诺耸耸肩,随意道。 “师弟为什么不问我?”芬格尔不满地嚷嚷。 “问你也没用。”路明非翻了个白眼,“反正你肯定会去,哪里有吃哪里就有你。” “恺撒是谁?”老唐不知所云地问。 “就是送我车的顶级富二代啊。”路明非说,“也是我学生会的老大。” “哦哦。”老唐低头看看自己的休闲服,问道,“那我们就穿成这样?” “也是。”路明非一拍脑袋,“你们谁有正装吗?” “别问我。”芬格尔心虚地看向窗外,“我是最没可能有的。” “我宿舍还有几套男装。”诺诺说,“去我宿舍拿,就是可能有点不合身。” “带我一个外人进去会不会有点……”老唐难为情地说。 “安啦,芬格尔和我都是学生会的,不会有问题。”路明非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去吃豪华大餐,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宿舍吸溜泡面?” “话说师姐为什么会有男装?”路明非转头问诺诺。 “?~” 诺诺哼着歌当没听见,红发飘散在风中。 “为你准备的啦。”芬格尔贱笑道。 …… …… “你们去隔壁换,我也要换衣服。”诺诺毫不留情地指着宿舍门外,三人乖乖地走出去。 芬格尔换了一身银灰色的正装,他其实是个高大的家伙,只是灵魂有点猥琐,这么穿起来肩宽臂长,加上德式的灰眉灰眼,他把乱蓬蓬的头发在脑袋后扎了一个小辫子,露出颇有几分帅气的额头来。 老唐选了件深灰色的西装,不过和他整个人的形象怪不搭的,标志性的下榻眉毛低耸着,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喜感。 路明非则穿一身普通的黑色西服,是师姐替他选的,尺码出奇的符合他的身材。 “嘿,还说不是给你买的。”芬格尔抖了抖自己身上那件显然小的有点裹不住的西服,“对比起我们这两套明显不合身的西服,高下立判啊啧啧啧。” “恋爱的酸臭。”老唐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 路明非尴尬地抓了抓头发,这时诺诺走出来了。 “诶,师妹穿得真漂亮。”芬格尔打量着诺诺,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熟悉的黑色长款纱裙,熟悉的玛丽珍高跟鞋,但没有穿丝袜,两条大长腿泛着玉石的冷光,脚腕玲珑曲线若隐若现。 精致的俏脸显然是做了些修饰,眼眸明亮睫毛修长,耳朵上的四叶草吊坠摇摇晃晃。 路明非有点恍惚,这是那天晚上诺诺接他时穿的衣服。 “喂喂,师弟,你看得眼睛都直了。”诺诺坏笑着,忽然伸出手来把他头发抓乱。 “这就是我头发为什么总是乱糟糟的原因。”路明非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我懂你,师弟。”芬格尔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事不宜迟,美食不可辜负,让我们赶紧出发!” …… …… 三人一狗站在安柏馆门前的小道上 学生会的干部年轻干部们都穿着黑色礼服,上衣口袋里摆着白色的手帕或者深红色的饰品花。 “不就一个普通宴会嘛,搞这么奢华干什么。”芬格尔恨得咬牙切齿,“真可恶,资本主义社会都是人吃人的……” “师兄,我觉得你仇富心理应该收着点。”路明非说,“别被恺撒的小弟们打死了。” “谁怕谁呢!”芬格尔鼓起强壮的肱二头肌,炫耀道。 “你看着点。”诺诺不满,“别把我西服撑破了。” 路明非整了整领带,挽住诺诺的手,昂首挺胸地朝安柏馆门口走去。 “这还不错。”诺诺附在他耳边带着笑意说,“知道主动点了。” 芬格尔和老唐跟在他们身后俨然两条保镖。 所有迎宾的干部都把腰挺得笔直,路明非踏上红地毯时,四周传来或疑惑或惊叹的窃窃私语声,似乎对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感到不可思议。 “诶,有新情况!”芬格尔大喊,随即一挥手,小道两侧的树丛里几条敏捷的身影跳了出去,手持数字单反,扑上去就拍,镁光灯乱闪。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路明非好不容易才酝酿起的气势被芬格尔一下整绷不住了,“嗨!这里怎么会有类似狗仔队的存在?” “卡塞尔校园网的兼职新闻记者,都是我手下的,师弟你不记得我是卡塞尔校园新闻频道的主编了吗?”芬格尔从衣袋里取出一个便携式望远镜来。 “你那是什么装备啊?”路明非吐槽道,“你以为你是什么特工间谍吗,还随身带望远镜。” 芬格尔嘘了一声,没理路明非,继续往远处瞧着,路明非见状,也把目光投向那边。 道路尽头是个淡金色头发的女孩,穿着一身银色嵌水晶的礼服,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身材娇小,介乎孩子和少女之间,背着小提琴正朝安柏馆走来。 “这可是惊天大新闻。”芬格尔喃喃自语,“此前从未参加过任何活动,新生中最神秘的一人,也是本届新生中的最佳美少女,据我所知是俄罗斯籍。” “不就是零嘛。”路明非不满地嘟囔,“我还以为什么呢。” “名字你都知道?啥关系啊师弟?”芬格尔转头盯着他,目光灼灼地问。 腰间传来一阵剧痛,路明非嘶地抽了口冷气,低头一看,诺诺纤细白皙的手正掐着他腰间的软肉。 “师弟,你是怎么知道她叫零的?”诺诺笑盈盈地说道,不过这笑容在路明非眼里看来却如同冬天结冰的湖面一般无比凛冽。 “这个嘛……”路明非尴尬地挠头,“有机会再跟你解释。” “女人吃起醋来真恐怖。”坐岸观火的老唐缩缩脖子。 “暂时信你。”诺诺哼了一声,把手收回去。 在他们打岔的功夫时,零已经走到门口。 “啪”一双银色的高跟鞋被放在大理石地面上,水钻折射耀眼的光辉,像是童话里的那双水晶鞋,她脱下自己脚上的黑色皮鞋,踩进高跟鞋里。 零原本娇小的身材在高跟鞋的衬托下忽然挺拔起来,收紧的小腹和挺起的胸膛让她看起来婀娜多姿,是个叫人惊艳的少女了,只是那张从来没有表情的脸还是如冰封一般。 零无视那些在她身旁不断闪烁的镁光灯,高傲得如同女王一般走进安柏馆,只是在经过路明非身边时,似有似无地看了他一眼。 “哎,还以为能有机会采访她呢。”芬格尔叹了口气,收起望远镜。 “路鸣泽。”路明非轻声说道。 四周的嘈杂忽然全部不见了。 “我在,哥哥。”小魔鬼从他背后走出来,“什么事。” “她怎么来了?”路明非问。 “我哪知道这妞怎么想的。”小魔鬼看了零一眼,不满地撇撇嘴。 “老唐我带到了,接下来怎么办。” “交给我,麻衣的联系方式会存在你手机里,到时候有问题联系她。”路鸣泽诡异一笑,不给路明非追问的机会,消失在空气里。 “真受不了……”路明非无奈道。 “什么受不了?”旁边的诺诺问。 “没事。”路明非重新抬起头,“我们进去。” 和上次如出一辙,一进门路明非和芬格尔无需言语交流就开始分配任务,迅速计算清楚了食物的数量和人数,老唐则是眼睛放光四下观望,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丰盛的自助餐。 “正宗烤乳猪!”芬格尔惊呼一声,抓起摆在桌边的刀叉便切下一大块烤乳猪装进盘子里,老唐也拿上一份看起来很高级的法式肥鹅肝往嘴里塞。 路明非正准备参与进胡吃海喝的二人组,但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捏捏陈墨瞳的手,“师姐,我去下洗手间。” “嗯。”诺诺松开他,往餐桌走去,“刚好我也吃点东西,之前在餐厅没吃饱。” 路明非进入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摸出兜里那部iphone,联系人列表果然多出三个,分别是“你麻衣姐”,“你恩曦姐”和“zero”。 “这都是啥备注啊……”路明非汗颜,拨通“你麻衣姐”。 “喂,小白兔。”电话接得很快,手机里面传来一个妩媚的女声,“找姐姐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问,你准备怎么帮老唐。” “哦。”酒德麻衣呵呵地笑了起来,“和上次一样,不过收尾就看你的本事了。” 然后她就挂断了电话,路明非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恨不得把这破iphone砸地上。 “和上次一样是什么意思?他妈的一个个都是谜语人,我怎么玩啊?” 骂骂咧咧地走出厕所,却看见门口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叶胜和酒德亚纪。 叶胜穿着深蓝色礼服,领带换成了红色小领结,头发上抹了发胶,看起来油光发亮,身上飘散着淡淡的男士古龙水香味,配合上他那阳光帅气,棱角分明的脸庞,利落十足,很有模特范儿,亚纪则是一身纯白的礼服长裙,白皙的锁骨间挂着爱心型的纯银吊坠,看起来是叶胜送她的。 “哟,是叶胜师兄和亚纪姐。”路明非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好巧,大家一起拉屎啊?” “……”叶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亚纪低头捂着嘴笑。 “咦?我说错话了吗?”路明非抓抓头。 “对了学弟,我们退出执行部了。”亚纪忽然说。 她眼睛偷瞄身边的叶胜,秀丽的耳根微红,“我现在才知道,有些东西很珍贵,我不想失去。” “是啊。”路明非感慨道,“所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啊……?”酒德亚纪害羞地捂住脸躲进叶胜怀里,含糊不清的声音冒出来,“你这问题转折也太快了……” “明年再说。”叶胜倒是无所谓,露出阳光的微笑,一口大白牙亮得晃眼,“打算先向学院通报,毕竟师弟你知道的,每对混血种结婚前都要提交申请。” …… …… 老唐正把一份蜂蜜奶油蛋糕塞进嘴里,兜里的手机震动着,老唐本来不想去管它继续享受美食的,毕竟能像这样随便吃大餐的机会可不多,但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是他猎人网站的专用手机。 老唐不得不严肃起来,他抽出张餐巾纸抹抹油腻的嘴,走到无人的角落里打开一部小手机。 来电号码显示“未知”,老唐清清嗓子,接通了电话。 “猎人网站id:tang,目前位置显示为:卡塞尔学院,有雇主给你发布了一份特殊任务,酬金200万美元。”手机里传来了单调的女声。 “什么任务?”老唐问,要是入侵学院搞破坏那就算了,这可是他好朋友明明的学校,给再多钱他也不干。 “任务类型为:探索。”电话突然切进来一个机械的合成音,老唐认识这个人,雇佣他的是老主顾,近些年来照顾了他不少次生意,老唐还算信得过他。 “探索什么?”老唐问。 “保密。”还是那个毫无感情的合成音,“你要是接下任务,之后会有新的指示。” “会对卡塞尔学院有影响吗?”老唐还是有点不放心,“如果要搞破坏那我不接。” “不会,你只需要在名为「冰窖」的地方寻找一个东西的位置,并且酬金提高到500万美元。” “行,那我接了。”老唐咬咬牙选择了确认,但又有些不安,其实他并不是为了钱,仿佛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催促他接下这个任务,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命运。 第三十六幕 返校日(二) 盘山公路上,“黑寡妇”摩托的灯光刺破黑暗。 训练有素的摩托手们首尾相连,每一盏车灯都照亮前面同伴的后车牌,那些车牌被黑色的布蒙住了。 如果从高空中看去,他们是一条用光链穿起来的黑珍珠,一色的黑色皮衣,一色的黑色头盔。 “熄灭车灯!”最前面的领队喊。 命令一个接一个地传,直到最后一号,他们之间并不称呼名字,而是喊代号,整队摩托熄灭了车灯和引擎,悄无声息地停靠在盘山公路的旁边,隐蔽在枫树下。 这条登山的公路没有路灯,没人能察觉这支漆黑的车队。 “距离目标只剩下不到一公里。我们步行接近,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领队下令,“东西就在卡塞尔学院的「冰窖」里。按照你们每个人的提示潜入,找到它,不要惊动任何人,之后撤退。重复一遍,不要怀疑指示,成功之后,钱会打入你们各自的账户。我们一直都很有信用。” 车队中每个人都拿出了手机,贴近耳边,手机打开之后沉默了几秒钟。 …… …… “你的代号为十三号,走出安柏馆,朝正北方向走,你会看见卡塞尔学院的校园导游图刻在地面,在那里你会找到名为「奥丁馆」的建筑,那时会有新的指示。”老唐确认接受任务后,手机又切回那个单调的女声,之后自动挂断了通话。 “明明,对不起了……”老唐捏着手机,低声说道,“干完这单我就金盆洗手。” 他寻找着芬格尔的身影,刚好,芬格尔也不见了,估计又到哪里去找食物了。 老唐悄悄地从侧门走出去,当他站在夜空下发愣的时候,他才想起一件糟糕不过的事情…… 他从小就没有方向感,所以他对于“正北”完全没有概念。 老唐现在恨不得那个导游一样的平淡女声把命令下得更详细一些了,但无论他怎么回拨,该死的猎人网站专用手机都提示他所呼叫的号码不存在,这手机就一点不好,只能雇主给他打电话,没办法打给雇主。 “没办法了,是男人就可以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反正那人不在乎,要的只是那东西的位置。”老唐暗暗鼓励自己,可他又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下一步指示也要他到达「奥丁馆」之后才有。 …… …… 安柏馆 路明非和叶胜亚纪一同走回餐桌旁,诺诺正优雅地吃着银鳕鱼,路明非想起初见时在丽晶酒店她似乎也特别喜欢银鳕鱼。 “猫科动物?”路明非想。 “哟,好巧。”诺诺朝他们点头示意,“你们刚刚一起拉完屎回来?” “……”叶胜头上落下三条黑线,该说这就是情侣之间的默契吗,飚的烂话都一模一样。 回学院后路明非和陈墨瞳的绯闻他也略有了解,这两个大概就是一对了。 “来,师弟。”诺诺伸手拉住路明非的领带,把他脖子扯下来,插起一块银鳕鱼举到路明非面前,“我喂你吃。” “不要。”路明非努力把头偏向一边。 “来嘛。”诺诺脸上浮现出恶作剧的笑,叉子直往他嘴边捅。 酒德亚纪看到这幕,星星般的眼眸中燃烧起八卦之火,“学弟,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呀?” “这个嘛……”路明非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谈起他自己的情感话题总是感觉很羞涩,好在诺诺及时帮他解围了。 “很久很久以前就在一起了。”诺诺回答,又换上威胁的笑容对路明非说,“张嘴。” 他只好乖乖吃进去了,其实也并不是不想吃师姐亲手喂的鱼,就是师姐咱你侬我侬的时候能不能在意一下周围的环境啊!让叶胜和亚纪姐看到很尴尬的好不好! “你们两个挺般配的,特别是相处方式很有意思。”叶胜朝路明非竖起大拇指,“我看好你们。” “谢谢。”诺诺淡淡地说。 “婚礼记得请我们去啊。”路明非嚼着鱼笑道。 “没问题,到时候让你们当伴郎伴娘。”叶胜拉着亚纪的手往舞池走,“舞会马上开始,那我们就先走了。” “拜拜。”诺诺继续吃她的银鳕鱼。 “师姐,待会我们跳舞么?” “不要。”诺诺摇头,“今天我很累,不想跳。” 路明非去餐桌旁拿了几盘食物坐在诺诺身边,看着恺撒登上演讲台,好像又要就这次宴会主题进行致辞。 “他每次开party都要致辞吗?”路明非问。 “鬼知道。”诺诺撇撇嘴。 学生会副会长卡伦站在二楼的平台上敲了敲麦克风,应该是在为恺撒试音,恺撒接过麦克风。 这时恺撒身上响起了手机铃声,恺撒愣了一下,伸手到衣袋里。 “叮铃铃”“咚咚咚”“哗啦啦”…… 忽然间无数手机铃声响起,嘈杂一片,从恺撒到卡伦到客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摸出自己的手机。几十上百台手机一起震动着蜂鸣,让人隐隐地不安了。每个人在看到进入的短信时脸色都变了,变得紧张起来。 “不会?”路明非想,“麻衣姐真就按上次一模一样来呗?” “你知道吃自助餐的时候如果有人挡住了你通往美食的路时你怎么办?”芬格尔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满嘴塞着食物大声地说笑话,“管他是谁!你该用叉子柄捅捅他的肥腰!” “别闹,没看到出事了?”路明非抓紧时间吃了几口,要不是待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非常乐意陪芬格尔,当个捧哏的。 “你别管出不出事,有事师兄给你摆平!” “真是败给你了。”路明非无奈地说,好在他也听过这个笑话,“要是他还不让怎么办?” “改用叉尖啊师弟!”芬格尔豪笑三声。 “所以呢?”路明非摊摊手,“接下来我们干嘛?” “让我先看看什么情况。”芬格尔凑在一个男生的旁边,“兄弟,借看一眼。” “你没手机吗?”路明非摸出n96在芬格尔眼前晃晃。 “有的!只是屏幕坏了之后没钱修,所以只能拨号打电话罢了。” 他们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来自诺玛的短信—— 龙族入侵! 所有人都看向外面,夜幕下那些已经熄灯的建筑物骤然发出亮光,这座在黑暗里沉睡的学院光明大作。 在戒备状态下,所有灯都被诺玛打开了,此刻即使是一只蟑螂从学院的小路上熘达着过去,也会被路灯下的摄像机警觉。 但是诺玛没有报告入侵者的位置,这说明入侵者巧妙地避过了所有监视设备。 绝不是进来偷东西的小贼那么简单。 沉默了片刻之后,所有学生向外涌去,他们接受过应对紧急戒备状态的训练,一瞬间这些还穿着礼服的家伙都像是军人那样严肃。 执行部那些海军陆战队的前队员们出现在安珀馆和每个建筑外面,他们是驾车来的,打开车厢,里面的武器架上是整齐的自动步枪。 “所有新生呆在宿舍中,二年级以上并且战场生存训练课及格的学生有权动用武器,使用弗里嘉子弹,不得动用实弹。”诺玛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到校园的每个角落,“封锁每一个角落,入侵者不止一个人。” 恺撒提着那把名叫「狄克推多」的黑金猎刀,领先众人冲往奥丁馆,那里是资料库,必须确保安全的地方。 “吃饱了。”诺诺拿起餐巾抹抹嘴,起身对路明非说。 “我们出去玩玩么?”她问,“很久没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好啊,等我叫上芬格尔和老唐。”路明非回头喊,“芬格尔?老唐?” “诶?废柴师兄和老唐都找不着了。” …… …… 卡塞尔学院,临时指挥室。 “a组分散在图书馆的正门和2个侧门,一共3个入口和窗户附近要保证足够的人手!” “b组你们要控制教堂,教堂地下一层入口完全封闭,重复一遍,完全封闭。” “d组保护宿舍一区和二区,切断两区之间的地下通道!” 负责执行部的施耐德教授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位于艺术馆四层的办公室,这里也是整个校园中视野最好的地方之一,是他的指挥室。 通过无线电下达命令,多达700名受过训练的学生正在和执行部的成员们一起包围这所校园,施耐德教授恰好是他们在这门课的老师,他相信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学生。 只是通过显示屏他有点愤怒于某些女生穿着白色的纱裙,手持乌兹冲锋枪。 “他们又在玩什幺?”施耐德教授有点昏头。 “怎么回事?龙族入侵?”曼施坦因教授和古德里安教授也不敲门直接闯了进来,谁都知道这时候施耐德教授会出现在这里。 “紧急情况,你能不能不要以这样的衣着出现!”施耐德教授看见古德里安教授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愤怒了,“这在学生眼里会显得我们教授都是一群傻蛋!” “我怎么了?”古德里安教授愣了,看看自己的着装,“我可是穿上了战斗服……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和言灵参加战斗是没什么用。” 确实,他穿着很整齐。 古德里安教授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作息习惯,晚上都睡得很早,今晚他被手机短信声从床上惊醒,但是没有忘记卡塞尔校规中提到的紧急状况下的办法,从衣柜里拿出多年不穿的战斗服套上,还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弗里嘉子弹一颗颗给填进了弹仓,虽然他都快要忘记手枪是怎么上膛的了。 自他进入卡塞尔学院任职以来,从未发生过“龙族入侵”这种事,这种事他原本以为只出现在操作手册中罢了,若干年来每一个将要苏醒的龙族都被他们在未出龙墓的时候干掉了,连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骨殖瓶都已经在他们手中,什么时候轮到这些家伙飞到卡塞尔这边来耀武扬威? “可你带着睡帽……”施耐德教授看了一眼他头顶,无力地说。 “哦……”古德里安教授讪讪地从自己头上把红色锥形的睡帽摘了下来,这样他看起来好歹不那么像圣诞老人了。 “会是诺玛误报么?”曼施坦因教授急着问。“龙族入侵?这是不可能的。” 施耐德教授不想多费口舌解释,指着墙上的显示屏,那是一段录像,显示十多个蝙蝠一样敏捷的人影从一道围墙上翻了过去,落地悄无声息,之后急速地没入黑暗。 施耐德教授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猜他们为了那个特殊的东西而来。” “特殊的东西?”曼施坦因教授问。 “校长从中国带回来的东西。”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骨殖瓶!真该死!它现在放在哪里?”曼施坦因教授大喊。 “如果我没有猜错,它应该保存于警戒最严密的「冰窖」里,现在执行部的精锐全部集中在「冰窖」外的入口。”施耐德教授说,“这东西会引起那些龙族追随者的兴趣?” “最可怕的一点是,校长原计划于今天晚上解刨诺顿的骨殖瓶,而那些入侵者们也知道这个消息,你想想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曼施坦因教授瞪大了眼睛,“学院里有内鬼!” “很有可能。”施耐德教授严肃地点点头。 …… …… 所有学生都已出去迎战,只有首席小提琴手仍在二楼平台上演奏那首未完的乐曲。 路明非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她。 少女拉完了最后一个长音之后站了起来,把提琴放在自己的座椅上,转身下楼。 她走到舞池边上,换回那双黑色的皮鞋,把银色的高跟鞋放回鞋套里,再放回黑色的提箱中,拿过一件深红色的长风衣披上,正准备往门外走。 “零。”路明非叫住她,“等一下。” 他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记得保护好自己,零号那边我会帮你去助攻的。”路明非朝她眨眨眼。 零抬起头看了路明非一眼,皱了皱漂亮的眉头,没有任何回应,直接从前门出去了,她来的时候刀锋般锐利,离开的时候冷淡至极。 只是耳根好像有点羞红。 路明非兜里的iphone在疯狂震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全是来自小魔鬼的亲切问候。 “这小子,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就怂了。”路明非笑笑,把手机设置成免打扰塞回兜里。 “师弟,关于这个女孩呢,你今天最好给我一个解释。”诺诺语气危险地问,她站在他背后,把双手抄在怀里,靠在一根立柱上。 “额,怎么说呢……”路明非挠挠头,“算是我……未来弟妹?” “你没跟她扯上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好。”诺诺淡淡地说。 “其实有过……”路明非尴尬地想,不过这话他肯定是不敢说出来的。 第三十七幕 返校日(三) 酒德麻衣紧贴着墙壁,隐藏在奥丁厅和莱茵厅中间的空隙里。 这是一座双子星建筑,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楼中间只有一道不足二十厘米宽的空隙,通常几乎不可能塞进一个成年人的。但是那里现在塞了足足十二个人,所有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人都收拢了自己的肋骨,让自己变薄,才能够容身在这个空隙中。这也是他们至今未被发现的原因。外面不断有手电的光闪过,但是没有人往这里面看一眼。 “麻衣,又见到你的狼狈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小老板要办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酒德麻衣叹了口气,“说到底我们全是给无良老板打工的。” “还是按照上次那样行动?”排在最后,原本不属于这支队伍的人冷冰冰地问。 “略有改动,我们这次只需要拖住学生们,不让他们影响到小老板那边,并减少康斯坦丁和诺顿苏醒带来的伤亡。”麻衣隔着十一个人和零对话, “好,这次换一下,我负责恺撒,你去对付楚子航。”零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也好,我可不想和我那丑小鸭妹妹对上,不过三无妞儿还是这么有个性啊。”麻衣感慨了一句,随即对身后的手下说,“你们去跟着她,一切听她指挥。” “对了,你的「言灵·冥照」借我。”零突然折回来,走到麻衣面前说。 “来咯。”酒德麻衣无所谓地耸耸肩,突然把一个东西塞进零的兜里。 零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她的黄金瞳亮起,全神贯注地盯着酒德麻衣,嘴巴快速开合吟诵龙文,片刻后,她打了个ok的手势。 …… …… 施耐德教授看着手表,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隐藏在黑暗里的入侵者始终未被发现。他们也不可能逃离这个校园,因为在紧急状态被激发之后,所有摄像机都开始工作,每一个出入口乃至于围墙都被严密地监控起来。 “叶胜呢?他在哪里?”他转向曼施坦因教授问道。 “不清楚,大概在和恺撒他们一起保护奥丁厅?” “除了叶胜,在场的学生中还有能使用「言灵·蛇」的人吗?” “根据记录,还有两人可以……还有,我自己也可以。「蛇」也许能找到入侵者的位置,但是在副校长的「戒律」之下,没有人能动用言灵。”曼施坦因教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们的力量都被强迫着沉睡。” “能不能请「守夜人」暂时解除「戒律」?”施耐德教授突然问。 “我爸?”曼施坦因教授愣了一下,“不行,只有昂热校长才能命令他解除「戒律」,除非是得到校长授权,否则谁来都不管用。” “但这是特殊情况!”施耐德教授一拳砸在面前的会议桌上,“龙族入侵!卡塞尔建校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昂热校长那边我确实还没得到授权,但是,只要「守夜人」能把「戒律」解除,我们将会有几百名解放言灵的学生作为有生力量!” “所以,曼施坦因,拜托了,请求「守夜人」解除「戒律」,只用这一个晚上,好么?”施耐德教授盯着他的眼睛。 曼施坦因沉默许久,最后叹了口气,摸出手机,“行,但我也只能打电话试试看,他要是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了。” “只要能提出这个方案……”施耐德教授坚定地说,“我相信「守夜人」会有自己的判断。” 电话里传来的是忙音,过了很久,曼施坦因教授放下了电话,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在和谁通电话,也许只是他不想接。” …… …… 教堂钟楼下的阁楼里,大屏幕上正放着1952年的经典西部片《中午》,孤胆英雄、执法官贾利·古伯挎着枪走在沉沙飞扬的西部小镇街头。 “嗨,昂热,听说你是计划今天解刨诺顿骨殖瓶对么?” 一身花格子衬衫,头上扣着一顶卷沿的牛仔帽,脚下是一双老式长靴,靴子上的马刺亮晃晃。 这一身旧西部打扮的老家伙躺在沙发里,把脚翘得老高,旁边有一支蜡烛默默地燃烧着,他灌了几口手中的啤酒,一边盯着屏幕一边接电话。 “你知不知道龙族入侵也在今天?”守夜人悠闲地问道,“是巧合吗?” “不知道,反正解刨按原计划进行,十多个人翻不起什么大风浪。”话筒里传来昂热的声音,“你还在看《正午》?你都看了那么多遍了,不会觉得很烦吗?”昂热问。 “我知道你这种老家伙不会喜欢这种热血电影的!”老牛仔说。 “相比这种,我更喜欢阿尔帕西诺的《闻香识女人》。”昂热淡淡地说。 “你这个风骚的老家伙。”老牛仔笑骂道。 “喂,老友,解除「戒律」。”昂热突然说。 老牛仔忽然坐直了,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你是认真的么?” “龙族亲王们就要开始苏醒了,让年轻人锻炼一下,做好迎战的准备不是个好事吗?” “言灵可是瓶子里的魔鬼,轻易放出来,虽然能够获得力量,可未必是好事。” “作为拥有龙血的人,本来就是在用魔鬼的力量对抗魔鬼?守夜人,这个夜晚即将是我们两个都守不住的了,我们需要年轻人。” 老牛仔沉默了很久,“暂时同意你,管好你的学生们。” 他关闭了电视,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只有一盏烛光照亮他苍老的脸。 几分钟之后,他直起身体,吹熄了那支蜡烛。 随着烛光熄灭,一个强大到足以笼罩整个卡塞尔学院的「灵」溃散了。 图书馆地下几十米深处,中央处理系统的监视屏幕上,几十几百到银蓝色的光束缓缓地升起,那是太古流传的力量。学生们在骚动,他们被压制已久的「灵」复苏了。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隐藏在缝隙中的酒德麻衣跃出,龙文的唱颂声里,她的身影变得越发的漆黑,最后简直漆黑的像是一团墨。 「言灵·冥照」! 她落地的瞬间,身影溃散。好像他原本就是一片墨迹,被一泼水从纸上洗去了。 她消失了。 …… …… 老唐正从图书馆的烟囱往下爬,这对他自认为矫健的身手来说不是问题。 他也不知道奥丁厅在哪,只能按照他自己的直觉走,希望这次他的运气也能像往常一样好。 “给点作用啊。”他想 他在警报声响起的时候迅速判断了形势,从地面上接近那个奥丁厅基本是不可能的,就算地面没有保持戒备的学生们,他都未必能找到路。 他决定进入建筑内部,至少那里藏身的地方更多。 他钻出壁炉,看见两壁一直码到屋顶的书,都是些牛皮包裹封面书名烫金的专着,《龙类线粒体研究》,《龙族碱基对理论的初步探究》《龙的骨骼:爬行类的超进化》……而壁炉旁的桌子上摆着一本大厚本儿《龙与地下城:新手指南》。 “嘿,明明这学校还真是一个疯子聚集的地方,不过竟然有dnd,倒是挺和我胃口。”老唐嘀嘀咕咕,拿起那本龙与地下城看了看。 他也是一个“龙与地下城”系列的忠实玩家,他不接活儿的时候每个周末都在布鲁克林区的咖啡馆里充当一个g和朋友玩桌游,偶尔人不够多的时候他也扮演哥布林什么的…… “总是当哥布林有点羞辱人了。”他每次都这么想。 但他这样的奇幻死忠粉也确实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一群人把「龙」这个体系当作真实存在来研究,而且看起来规模还颇大。 “哦耶!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老唐欢呼一声。 这间阅览室门口,摆着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一份公众地图,摊开在木架子上。 旁边的玻璃展柜里还有一把锯管散弹枪,看起来还能用。 图书馆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驻守,大概是因为这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老唐这种路痴得以详细地研究路线。 而且这居然是份校园全图,看来这个学院并没有什么保密的概念,整个学院的结构都被清楚地呈现出来,包括每个建筑的功用乃至地下通道。 老唐啧啧赞叹这些幻想游戏爱好者真是很贴心。 “等等……地下通道……”老唐忽然发现一个重要的事情。 一条地下通道从他所在的图书馆准确地指向标红区域,是「冰窖」!旁边还有注解,“正式名称是「炼金设备和重要标本收藏馆」”。 “妈的,这就太简单了啊!”老唐雀跃不已,真不知道这么好搞的任务为什么给那么多悬赏,这500万美刀可算是稳稳拿到手了。 但他也越发搞不懂那个奇怪的雇主了,看起来这个「冰窖」压根只是个重要的陈列馆,通往它的地下通道有四五条之多。 “换谁来都能摸清楚那个东西的位置。”老唐嘀嘀咕咕道,“不管了,坏活烂活,能拿到钱就是好活。” 他在即将获得大额悬赏金的欣喜之中拿可乐杯去旁边的可乐机上接了一杯可乐,把那页地图扯下来折好塞在屁股口袋里,又从玻璃展厅里取出那把锯管散弹枪,折下枪管看了看,不多不少,里面刚好还填着两发霰弹。 “这也太爽了,枪与焰,属于男人的浪漫!”老唐得意地吹了声口哨,今晚真是运气爆棚。 他把枪塞进裤腰带里,探头探脑地去向地下通道的位置。 地图上清楚地显示接近地下通道必须经过「中央主机控制室」,旁边还有一个人名标识,「诺玛」。 老唐有点纳闷「诺玛」是什么意思,感觉这个像是他在和朋友们玩dnd的时候,地图上出现一处密宝迷宫,上面写着「龙族藏宝库:黑龙王」,后面那个名字显然是隐藏在里面的boss。 “轰!”老唐做了个华丽的掏枪姿势,嘴里模拟枪声,“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有boss就一枪轰爆你!” 他越来越开心了,这次任务之初的紧张感与疑惑感完全消失了,他走在空无一人的图书馆大厅里,有种我自闲庭信步的快意。 …… …… b组牢牢地控制着奥丁厅。 这一组由二年级学生组成,其中相当数量被凯撒邀请参加了安珀馆举行的盛大社交舞会。所以这一组接近半数人都是黑色的小夜礼服或者白纱宫廷长裙。 女孩们把头发盘起在头顶,露出光洁白皙的后颈,通讯设备用黑色的皮带挂在腰间,耳机线贴着白皙的后颈进入发髻,手里提着9毫米口径30发弹夹的乌兹冲锋枪,右肩的黑色子弹带上是填满的备用弹匣,长裙下短枪带直接贴着赤裸的大腿捆紧,而脚下还蹬着镶嵌水钻的三英寸高跟鞋。 “真是哥特美人的华丽感啊!”学生会副会长卡伦戴上眼镜,从拼花窗里看出去,观赏着白色长裙在风里摇曳。 八名在「战场生存课」中受训过的新生控制着前门,八名控制着后门,两侧的侧门各有四人,每一扇拼花落地窗下两人,二层通道六人,都配备了轻重武器,在必要的时候彼此之间可以迅速支援。 “「战场生存课」只能当做体育课看,怎么镇守奥丁厅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都是二年级!这里不是通往三女神层的重要战略位置么?”另一名干部凯文抱怨。 “放心,施耐德教授的安排不会留下什么破绽,确实都是二年级,但是镇守的有恺撒。”卡伦信心满满,看着大厅中央的位置。 恺撒·加图索,卡塞尔学生会主席,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坐在奥丁厅最前排的椅子上,架着二郎腿,没有换战斗服,还穿着那身考究的白色正装,舒服地仰起头来,对着圆形穹顶下的雕塑,那是浑身甲胄、骑着八足战马、手持长矛的天神奥丁。 黑金色的猎刀「狄克推多」出了鞘,静静地躺在凯撒的膝盖上,填满子弹的沙漠之鹰则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枪柄上的死亡天使无声微笑着。 凯撒看起来完全没有对可能有人潜入奥丁厅做好战斗准备。 第三十八幕 帷幕(一)高糖!感谢KKTTT的30000起点币打赏! “老大这是……”握着乌兹冲锋枪的学生会干部凯文小心翼翼地问。 “沉思!”龙套路人学生会副主席卡伦很有把握,“做领袖的就是这样,遇事绝不惊慌,永远冷静地做最正确的判断。” “有道理!”凯文有点理解了。 恺撒·加图索闭着眼睛,嚼着嘴里的牛肉干,那是刚刚从宴会上带出来的,他很喜欢吃那玩意。 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背后几十米那两个学生会干部的对话对他而言清晰得就像是有人贴着他的耳朵低语,整个奥丁厅以及奥丁厅周围数百米半径内的一切声音也回响在他的脑海里,包括蚊子在空气中磨翼、小虫在泥土中蠕动、以及b组听他指挥的整整46个人的46个节奏完全不同的心跳。 不,不是46个,而是58个,就在刚才的一瞬间,12个陌生的心跳声进入了凯撒控制的领域。 「言灵·镰鼬」 恺撒睁开眼睛,凝视着奥丁雕塑下的讲台,摸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方那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楚子航,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怎么不说话?”恺撒微笑着问。 “不知道,我没什么事可做,现在只是默默地等待。”楚子航淡淡道。 “我要等的客人已经来了,你的呢?” “还不知道,但是该来的终究会来,我有预感。” “谁会先结束?不如来猜猜看,这一次想赌点什么吗?为这场盛大的宴会添上点彩头。”恺撒问。 “自由一日你输掉了你的跑车,我输掉了我的刀,两份赌注都还没有交给赢家路明非,还有必要继续赌?”楚子航的声音在电话里冷得像块钢铁。 “不,你错了,我的布加迪威龙早就给路明非了。”恺撒得意地说,好像在这件事上他又赢了一小轮,“现在只剩你的「村雨」咯。” 楚子航没有理会这个话题,他挂断了电话。 恺撒吹了声口哨,“真是无聊的人。” 他重新低下头去,闭上眼睛,用手支撑着额头。 …… …… “哥哥……” 老唐吓了一跳,他行走在一条漆黑的全金属的通道里,只靠着手机屏幕的光照亮,这时候忽然听见前方隐隐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像他经常在梦中听见的那个小孩子。 他急忙俯低身体,掌心按住手机屏幕,这样甬道里就完全黑了下去。 他又无声地挪动了几步,这样除非有红外线夜视仪,无人可以分辨他的位置。 甬道里只剩下风扇转动的嗡嗡声,以稳定的频率重复着。 “狗日的,这全金属通道还装什么风扇。”老唐恶狠狠地低骂道,此时这呜呜的风扇声吵得他有点心神不宁。 配合上那个诡异的小孩子声音,他越发越觉得这地方不对劲。 “别吓自己了,罗纳德·唐。”他暗暗在心中安慰自己,“只要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你就是无敌的!” 面前出现的入口和地图上显示的一模一样,“中央主机控制室:须持特别通行证进入。” 老唐起初看见这里的高科技设备,他还觉得觉得有点棘手。 不过在轻轻推了推第一扇金属门,那扇看起来很厚重的防爆金属门应手而开之后,他就发觉这些玩意全都是摆设。 所有门禁系统上都是绿灯,那些装模作样的摄像头一个个都保持着关机的状态,而且居然还有一张黑色的门禁卡插在前方的门上,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程序员离开的时候忘记的。 “狗屎运!”老唐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拔下那张门禁卡收到自己裤兜里。 他抽出屁股后面口袋里的地图又研究了一下,通过前面的房间就是那条地下通道了。 “嘻哈嘻哈嘻哈嘻哈!”一个古怪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晚上好,先生要来杯喝的么?这个晚上真棒不是么?” 老唐应声望去,原来是一个只有半人高的金属傀儡,由一堆闪闪发亮的金属短棍组成,像是小孩玩的磁铁玩具。 但是那小家伙现在不但弯腰行礼,而且那张搞笑的脸上还带着谄媚的笑容。 “什么鬼东西。”老唐骂骂咧咧地把散弹枪插回裤腰带,他刚刚差点被吓得一枪把这玩意给崩了。 “打这玩意真是浪费子弹。”老唐脸上抽筋,一大飞脚过去,好悬没给他李宁踹开线了,把那个傀儡踢成了一堆散落的金属小棍。 他环顾周围,显然这是一间存放中央主机的房间,一个个黑色的金属盒子从地面一直垒到屋顶,外露的是闪烁的指示灯,看起来就是无数巨大的处理器被拼在一起。 除此之外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大显示屏也黑着。 当然,地图上那条地下通道还是有的,就在正前方,主机柜组的旁边。 那堆金属小棍滚动着,居然又自己拼成了傀儡的模样,咕噜咕噜地滚着去向老唐背后,“eva,我们的场子被人砸了!,eva,我们的场子被人砸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唐回头,他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瞬间几乎停止跳动。 “嘿,晚上好!”他不由自主地说,露出笑容。 他身后是一束淡淡的光由上而下,一个近乎透明的影子站在光里,那是个长发女孩,穿着一身丝绸睡衣,可爱得不真实,让老唐激动之余自惭形秽,恍惚觉得自己是误闯了人家的卧室。 女孩居然也冲13号点了点头。 “看这边了,不要只顾盯着美女看。”有人在黑暗里说。 那是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老唐惊得一哆嗦,猛地扭头,他这才发现角落里其实是有一把椅子的,椅子上是个模模煳煳的人影,那个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喝着一瓶啤酒。 “卧槽,芬格尔?”老唐指着那个熟悉的人影大喊。 “卧槽,老唐?”芬格尔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也指着老唐大喊。 “这下尴尬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 “冰窖在那边。”芬格尔指了指前面的门,干巴巴地说道。 “哦哦,谢谢啊。”老唐那条喜感的下榻眉一耸一耸,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了,这是真的尴尬。 “对了,老唐,那张黑卡是我的,能不能留下来给我呢?”芬格尔问。 “当然的当然的,我还以为谁忘记的呢,原来是你啊。”老唐非常合作,从裤兜里摸出那张黑卡递给芬格尔。 “恩,再见。”芬格尔接过黑卡,冲他扬了扬眉毛,“祝你好运。” “谢谢,再见。”老唐说完这句以后,脚步僵硬地向着冰窖的入口一步步挪了过去。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口里,eva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样好么?” “无所谓。”芬格尔坐回他的椅子里,拿起啤酒,“来不来一起喝一杯?” “好。” 下一刻,eva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身暗红色皮子的猎装,一双高跟靴子,发型改作盘在头顶,坐在男人对面悠闲地喝着一瓶sauadas啤酒。 光照亮了芬格尔的脸和瞳孔,瞳孔里映着eva的影子。 “跟你喝酒真好,”静了许久,芬格尔举起酒杯,和eva手里虚幻的酒瓶相碰,“有人陪着,你又不消耗任何啤酒……只可惜……碰杯没有声音啊。”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 …… “我们去干嘛?”路明非问。 他们正走在卡塞尔的夜间小道上,诺诺背着手走在他前面,手里拎着高跟鞋,光着脚踩在地上。 路明非看了一眼她白皙的小脚,只能感慨校工部的卫生工作确实做到位了,路面上没有什么能划伤她脚的东西。 “我们去……”诺诺突然回头,对他展颜一笑,“私奔!” 她拉起路明非的手飞奔向不远处的布加迪威龙。 高跟鞋也不要了,诺诺随手甩掉它,蹦进布加迪威龙的主驾驶。 路明非见状,也只能无奈地陪她一起疯。 布加迪威龙嗖的一下飚出去,开上盘山公路,车内音响里一个女人快活地唱着“斗呀斗呀斗地主”。 诺诺把她的p3插在了车内音响上,她的p3里有各种各样奇怪的歌,说唱、北欧神秘主题、圣咏、还有这首路明非家乡响烂大街的“斗呀斗呀斗地主”。 “怎么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歌。”路明非忍不住吐槽道。 “我收藏音乐的方式在你们看来或许挺奇怪,就好比一个收垃圾的,背着一个篓子走在大街上,看到好的就收到自己的篓子里去,从不分类,也不组织。”诺诺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 “等到我有空的时候啊,我就把篓子倒过来,把收来的好东西翻一地,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寻找能不能有那么几首符合我口味。” 路明非对诺诺的收藏方式提出了高度评价,鉴于他自己也曾对于收垃圾这种毫无责任感的生活充满向往,他实在觉得把音乐一一分类建立个人音像资料库的做法很扯淡。 “对了,师姐,你没言灵的。”路明非突然问。 “嗯。”诺诺瞥了他一眼,说道:“问这个做什么?” “要不我给你个言灵?”路明非突然难得的认真道,夜色下他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诡谲,仿佛一个魔鬼,正诱惑着一个无知的凡人与它签下交易生命的契约。 “认真的吗?”诺诺也不问他怎么才能做到,或是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她相信他,胜过相信一切。 “认真的。”路明非的瞳孔瞬间染上熔岩般的金色,无比古奥森严。 “那就来。” 路明非打了个响指,“「eye of providence」,现在对你解放。”他以掌心轻触诺诺的额头。 诺诺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她脑海里蔓延生长,不禁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能力?” “「普洛维顿斯之眼」,又称上帝之眼。”路明非笑了笑,“它能让你……在一定程度下全知全能。” “言灵序列表上没这个言灵啊。”诺诺撇撇嘴,“你不会是糊弄我的?” “在认真的事上面我从来不开玩笑,师姐,你知道的。”路明非说,“我给你的言灵肯定是言灵序列表上没有的啊,不然我的牌面往哪里摆?” “好了好了。”诺诺带着笑意开口,“知道你牛逼了。” “说起来我倒是想给你个龟波气功这样的言灵。”路明非比了个姿势,“看我看我,就是这样。” “一个人开车,一个人坐在副驾驶座上放龟波气功,不就是一辆坦克了么?轰!”说着,他双手对着前方推出。 诺诺想象了一下路明非描述的那个情景,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手上不稳,方向就抖了。 “小心小心!不要乐极生悲啊啊啊啊!”路明非的大叫声里,诺诺把歪了的车头重新扭回路中。 两个人都有一阵子不再说话了,漆黑的山路被车灯照亮,野枭的叫声在高空中掠过,他们开着一辆银灰色的布加迪威龙,男孩穿着女孩特地为他买的昂贵正装,女孩穿着那晚印象深刻的黑色长款纱裙,风迎面浩荡地吹来,撩起他们的头发,男孩的黑发散乱,女孩的红发飘逸,山腰的学院里正在打打杀杀,他们车里放着快乐的“斗呀斗呀斗地主”…… “但我不想你身处险境……”他突然轻声说,“有事我顶在前面就好了,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要互相扶持着走下去吗?”诺诺突然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扭头直视路明非的眼睛,“其实我有时候很想你能把担子分给我一点,你太累了,我怕你哪天就被压垮。” “两个人走下去,总比一个人默默承受要好得多。”诺诺轻轻地说,她想起他被那柄漆黑长枪钉死在墙上时的画面,她只能无助地跌坐在一旁看着一切就这么发生在她眼前,哭泣着。 路明非有些感动,他还想说些什么,但他未说出口的话被扑面而来的发香掩盖了。 女孩侧过身来,用最原始的方法堵住了他的嘴,她勾着他的脖子,肆意在他唇上四处掠夺,充满侵略性。 直到男孩的身子慢慢软下来,眼中压抑着的情绪如冰雪融化般消散。 诺诺松开他,目光有些迷离。 “以后不准说这种话,你是我小弟,我是你大姐大,有什么事我罩着你,懂吗?” “知道了……”路明非小声嘀咕,脸一直红到了耳根,“不过我刚刚也没说什么啊。” 诺诺也后知后觉的有些惊讶起来,她刚刚好像看到了路明非的内心世界。 “这就是那个什么之眼的作用吗。”她问道。 “应该就是了。”路明非挠挠头,“我也不太清楚它有什么效果。” “不过师姐你以后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啊!总是这样突然强吻我……” “喂喂,你自己给的东西你自己不知道有什么用?这也太不靠谱了!”诺诺不满道,“而且强吻要是提前告诉你那还能叫强吻吗?” “输给你了……”路明非叹了口气,眼睛望向别处,小声补充道,“不过我也不反感这样啦……” “得了便宜还卖乖。”诺诺哼了一声,“对了,师弟,我们来照相!” “你的手机能照相吗?”诺诺问。 路明非本来想掏出他那台黑色的n96,但他想了想,还是掏出iphone,毕竟是小魔鬼牌,他记得上辈子无论怎么搞这iphone也不会坏,不愧是路鸣泽出品!必属精品! “能啊,但我的是台iphone,像素比较低。”路明非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诺诺,“不要偷看我的短信啊。” “我是你女朋友还不能查你岗了?”诺诺任性地打开短信界面,好在路鸣泽足够给力,她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空白。 “还算挺乖的。”诺诺满意地拍拍他的脑袋,路明非松了口气。 “来来,合个影。”她挥舞着手机说,勾过路明非的脖子,半靠在他身上,把一只手远远地伸出去,握着手机自拍。 路明非比了个老土无比的“v”字形手势,按下快门的一瞬间,诺诺突然腾出那只勾着他脖子的手使劲捏住路明非的鼻子,嘴唇轻吻上他的侧脸。 “咔嚓”一声过去,路明非吃惊地瞪大眼睛的脸被定格在闪存的某个小点上,诺诺的胳膊横过他的脖子捏紧了他的鼻子,还是穆桂英骑着白马飞跑,胳膊下夹着白袍小将杨宗保的造型,只是红头发穆桂英吻着白袍小将的脸颊。 “记得要转发给我啊。”诺诺把手机丢给路明非。 第三十九幕 帷幕(二)4.5k 教堂是c组的控制区域。 c组的人数远少于b组,但是控制的区域更小,人员也更加精锐,20个人全数都是狮心会的成员。 三四年级的学生们显得远比二年级的学生精干,他们并不固定地驻守在某个位置,而是时刻保持着运动,但是对于想要侵入这栋建筑的人来说,他们会发现每个时刻都有不同的小组封锁了某个入口,每一个小组的运动轨迹都是预先演练过的,配合得天衣无缝。 “会长……是在忏悔么?这时候还忏悔干什么?那里又没有牧师。”狮心会的成员们手持武器巡视,每当经过教堂中央的忏悔室的时候都有人忍不住质疑。 一扇雕花的屏风后面,是卡塞尔学院教堂的忏悔室,楚子航一直留在里面没有出来。 虽然历年校董们开会也有过争论,在卡塞尔学院这样的地方,是否有必要存在教堂,我们只需要让全体学生把北欧神学作为精神纲领就可以了。 “可是……总要有个地方让女孩们披着白色的婚纱在牧师面前说‘i do’?”校长昂热以这么一句话结束了讨论。 整个学院只有一位见习牧师富山雅史,但他从不举行主日崇拜等等活动,更不接受忏悔,只接受婚礼预约。 那间精致的忏悔室已经空了很多年,显然即便楚子航现在准备信仰基督教,也不会有牧师接受他的忏悔。 只有把某位虚伪的神拉下神位,才能洗刷他内心的屈辱。 黑色的身影从二楼跃了下来,那是原本担任狙击手的苏茜。 她靠近了忏悔室。 苏茜,二十一岁,卡塞尔学院三年级,a级,主攻方向是龙族基因学。 她是狮心会的重要成员,楚子航最重要的得力助手。 “子航,没事?”她敲了敲忏悔室的门,问道。 “没事,”楚子航在里面回答,“一切都很好。” “你的身体……”苏茜的声音隐隐透露着一股担忧。 “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楚子航打断了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牵扯。 苏茜叹了口气,她知道楚子航并不乐于讨论这个话题。 她的耳机里忽然传来执行部施耐德教授的声音,苏茜瞥了一眼腰间通讯终端的屏幕,这一次的通话施耐德教授使用了c组公共频道,是对c组的所有人说话。 “c组,请立即撤离教堂区域,加强图书馆的警戒;c组,请立即撤离教堂区域,加强图书馆的警戒……”施耐德教授在无线电里说。 “是!”所有人同时回答。 “子航!撤离教堂区域。”苏茜再次去敲忏悔室的门。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忽然下令c组撤离该区域,教堂是通往三女神层和守夜人所在的钟楼的核心枢纽,本来应该集中优势力量警戒。 不过她也感谢这个机会,这样她可以把楚子航从那个封闭的电话亭般的木雕格子里拉出来,她确实非常担心楚子航的身体。 她是最接近楚子航的人,这样的情况发生过不只一次了。 要是某人在这里,只能感慨一声苏茜真是白费功夫,抛媚眼给瞎子看,得了学姐,你不是他生命中那个人的,爱情这玩意,从来就不分先来后到,残酷得犹如战场,只有爱与不爱,无关其他。 “不,撤离的人不包括我。”楚子航低声说。 “不包括你?怎么可能!”苏茜愣住了,“但施耐德教授是通过公共频道对所有人下达命令的啊!” “c组,请立刻撤离教堂区域,不包括楚子航。”施耐德教授的声音再次响起,楚子航似乎对于这条命令早有预期。 “仅仅对于不需要参加教堂战斗的人。”楚子航说,“苏茜,撤离。” 苏茜不能再等下去了,全体c组都在往外撤离,她望着忏悔室,心里隐隐流动着不安。 “不用担心我。”忏悔室的帘子里传来楚子航的声音。 “嗯。”苏茜应了一声,随即匆匆忙忙地跟上了撤离的人,跑到教堂的门口她忍不住回头张望,寂静的教堂大厅中,那间小小的忏悔室显得神秘而孤独。 “封锁教堂大门。”施耐德教授的命令再次传来。 …… …… 零正默默地站在奥丁厅的拼花窗边。 她面前隔着两三米,就是两名手持乌兹冲锋枪的二年级学员,鹰隼般的眼睛紧张地看向窗外,以备迎击随时来袭的敌人,却对背后几米站着的足足十二人丝毫没有察觉。 即使这两个学员注意到背后空气中极轻的呼吸声而扭头看去,他们也只能看见空气里仿佛有缭乱的、淡墨色的风在流动,像是幽灵。 如果解开「言灵·冥照」,此刻其余的十一人紧紧地贴着零那小小的身体,简直恨不得黏在她身上,这样场面就会非常可笑,这群人就是这样紧贴在一起小步挪动进入奥丁厅的。 零有点无语,此时她连前方的路都看不见了,这些赏金猎人一个个都牛高马大的,她这个一米五几的小个子在他们之中属实不够看。 不过零现在没办法想那么多了,她带着紧紧围绕她的十一个人,沿着中央通道走向奥丁雕像旁不远的电梯,极淡的黑色沿着中央过道流动。 b组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外面,除了过道旁橡木长椅上闭目养神的男人,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昂贵西服,一头灿烂如狮子王般的金色头发,手里按着一柄黑金色的猎刀,旁边的位置上搁着两柄巨大的、银色的“沙漠之鹰”。 那显然是两柄私人订制的手枪,握柄处使用了雕花的乌木镶嵌象牙,纯银的死亡天使家徽位于握柄的正中,正对着他们无声微笑。 零瞥了恺撒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她踩在地毯上无声地经过男人的身边,男人低着头,似乎什么都没有觉察,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恺撒忽然睁开了眼睛,抬起头,对着奥丁雕像,微笑。 这个希腊雕像一样的男人笑起来的时候有种介乎典雅和冷酷之间的感觉。 “我们这一届颁发学位证的那一天,我会是第一个走上讲台的么?”他随口问道。 零皱了皱她那如柳叶一般的细眉,觉得有点难办,她不是很理解这人怎么这么中二啊,都已经发现她了,不如直接跳出来一战呗,恺撒还在微笑和凝视,这把局面搞得有点僵。 奥丁厅里忽然回荡起一首宏大的曲子,声音不高,但是足够让每个人都听见,守在拼花窗边的b组学生们都诧异地回头看向奥丁雕像这边,他们找不到那个乐声来自何方,好像是校园播音系统在下午茶时候的播送。 “ashitaka sekki,宫崎骏《幽灵公主》的配乐,说起来我蛮喜欢这首曲子的。”恺撒淡淡地说。 黑色帷幕下的音乐响了几秒钟,零皱着眉掏出兜里的东西,是麻衣的手机,那是麻衣趁她不注意时塞进她兜里的。 她接通电话,声音如冬天的冰雪般凛冽,“干什么?” “哎呀,妞儿,别那么冷淡嘛。”电话对面那头传来一道妩媚的女人声,“没干什么,给你的宴会添上一点乐子咯。” 零没说话,她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酒德麻衣立在教堂门口,对着手机中的忙音暗暗咂舌。 她整个人的身形细如柳梢,超过175的身高可以去走t台,就算没穿上高跟鞋也能压过坐在教堂忏悔室里的楚子航一头,漆黑如墨的紧身作战服把全身的曲线精炼出来,如果她是素描课的模特,老师和学生都得在两只鼻孔里插上纸卷画画,用来防止流鼻血。 同样是孪生姐妹,和清丽可人的酒德亚纪比起来,她的艳丽奔放如画家笔下的一抹酡红。 零低声说了些什么。 「言灵·冥照」,解放。 整整齐齐的十二个人,都穿着忍者一样贴身的黑色作战服,脖子下挂着微型冲锋枪,腰带佩戴两尺长的近身作战刀,头罩面罩俱全,只剩下两只鹰隼般的眼睛露出外面,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但是他们的姿势实在愚蠢不过,一时间b组的学生们有些茫然,十二个人中十一个是男人,作战服下的胸肌恨不得用撑破衣服来显示自己的力量,一个个矫健如希腊雕塑中的男神。 但是他们围绕在唯一的身材娇小的女孩身边,猫着腰,手挽着手,像是非洲部落跳什么求偶的舞蹈,以女孩为中心,组成了一朵十一瓣的花…… 女孩费了老大劲才从人群里挤出来,她全身笼罩在黑色的作战服里,包括脸,身材称得上是凹凸有致,不过那副双手下垂紧贴着双腿两侧,头略微低垂的站姿,像个死读书的好学生,怎么都不会让人提起兴趣。 十一枚花瓣零散,瞬间他们进入了战斗状态,以周围的排椅和讲台作为掩蔽物,举起了微型冲锋枪。 几乎就在同时,b组位于前后门的主力人马蜂拥而入,顶楼的栏杆缝隙中伸出了乌黑的枪管。 如同撒下天罗地网。 双方上膛的声音整齐地像是训练过,只要扣动扳机就有子弹倾泻而出。 但同时,恺撒和娇小的女孩都举起了手,阻止了进一步的行动。 恺撒优雅地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女士优先。 零有点受不了他这中二劲儿,冷冰冰地甩过去一句话,“速战速决,我没时间陪你在这玩什么音乐结束就拔枪对射的游戏。” “什么音乐结束就拔枪对射?”恺撒顿时有些理解不能,他和她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奇怪的话?他此前对这个少女并没有任何印象。 “没什么。”零有点儿失去耐心了,“不用理会那些东西,现在开打么?” 恺撒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他脸上重新露出自信的微笑,“如你所愿,不过就这样开打是否太没有格调了?你准备怎么开始呢?” “你想怎么样?”零反问道。 凯撒从华贵的乌木椅子上站起来,解开白色正装的扣子,双手提起“沙漠之鹰”立在过道中央,零扬眉冷对,此刻她璀璨如冷厉的刀光,令人悚然不敢靠近。 两人各自的身后都有超过十支上膛的枪指向对方,上千枚压入弹仓的子弹。 空气的温度仿佛忽然下降了,零身上那股汹涌的、刀一样的气息在提升。 “不如这样如何?”恺撒打了个响指,“诺玛,为我们熄灯。” “十五秒倒计时。”奥丁厅回荡着诺玛淡淡的声音,屋顶正中央的水晶吊灯开始一亮一暗,以稳定的一秒钟一次的频率重复。 “沙漠之鹰标准版,每个弹匣7发05英寸口径的ae弹,一共14发,足够了。”恺撒淡淡地说道,脸上依旧挂着自信无比的微笑,仿佛一位无往不利的君王在战场上纵横捭阖,炽热的黄金瞳闪烁,像是已经看到了他胜利的最终结局。 他双腿分立,双手交叉在面前,格成十字,低下了头,仿佛沉思。 “理论上是38发每秒钟,两秒钟我可以全部发射完。” “你可以试试看。”零的声线毫无起伏,这没什么好不信的,她知道恺撒可以做到。 寂静如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头顶那一闪一闪的灯光上,每次闪烁的一秒钟在精神极度集中地情况下被拉得极长。 只有恺撒没看,恺撒低着头。 13个有力的心跳,除了那个女孩和自己,其余11人的位置锁定。 五秒钟到了,这时整个大厅的灯黑了,所有灯都熄灭了,所有人都失去了目标。 恺撒把「言灵·镰鼬」瞬间推至顶点,他双手开枪,无需瞄准,直射两侧,沙漠之鹰弹夹里的ae弹携着强大动能洞穿掩蔽物,「言灵·镰鼬」的优势和更快的反应速度,在对方没有开枪之前,恺撒第二次开枪。 脑海中被标记的11个目标已经抹去了4个。 零小队的队员凭着灯灭之前对恺撒位置的印象开枪。 恺撒跃上了桌面,空中开枪,刚才所站位置周围的椅子被冲锋枪的齐射打烂。 恺撒纵身飞跃,沙漠之鹰的枪口焰光闪灭,每一次都照亮他那如希腊雕塑一般棱角分明的侧脸,他高高地站在桌上,如同站在地狱业火之中。 目标已经全部被抹除。 枪声的回音还没有退去,黑暗中响起了孤零零的掌声。 灯再次亮起,恺撒站在刚才的地方,双手沙漠之鹰枪口指地,冒出硝烟。 四周零小队的11名精锐都默默地看着自己胸口的血花,而后倒地,11柄枪落地的声音整齐划一。 零面无表情地鼓着掌,不过恺撒此时也看不出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恺撒双手卸除弹匣,把最后剩余的子弹卸出弹匣,左手还剩两枚,右手一枚。 “玩完了么?”零冷冷地开口,“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她的目光穿透时间,回到二十多年前的西伯利亚冰原。 她轻声念道:“这一路上我们将不彼此抛弃,不彼此出卖,直到死亡的尽头。” 这并不是什么咒语,只是她每次在面临挑战时,习惯性地念出这句话,就像是一种祈祷。 时间突然停止流动,零看见恺撒脸上的自信微笑凝固住了,一个男孩从她背后的虚空里走出来,低头在她耳边说:“是啊,这一路上我们将不彼此抛弃,不彼此出卖,直到死亡的尽头。” 零诧异地回头,眼前的男孩正微笑着,朝她做了个鬼脸。 “我怎么会丢下我的女孩不管呢?”他伸手搭在她的肩上,带着笑意如是说。 第四十幕 帷幕(三) 教堂的门外“砰砰砰”响起敲门声。 “请进。”忏悔室里,楚子航慢慢地抬起头说。 有人推开了门,又合上了门,脚步声在教堂里回荡,声音轻快而有节奏,那个人仿佛闲庭信步,最后停在了教堂的正中央,楚子航打开了忏悔室的门。 两个人默默地相对,楚子航一头黑色的长发没有束起,凌乱地垂在面前,遮住了自己的脸,一身卡塞尔学院的校服,提着那柄引以为豪的「村雨」。 对方全身笼罩在黑色的作战服中,但没有戴面罩,身材极为火爆。 “你好啊。”酒德麻衣朝他招招手,“我是你的对手。” “我知道。”楚子航说,“卡塞尔学院,楚子航。” “哦,东京大学音乐系,酒德麻衣,获得市长奖学金,毕业已经两年整了,参上。”酒德麻衣绯色的眉宇飞扬,她看着楚子航的脸,风撩起了他的长发,露出那双令人惊悚的黄金瞳。 “你的血统,有点麻烦啊。”酒德麻衣歪头打量着楚子航,说道。 “是的。” “你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是否会觉得自己很矛盾?”麻衣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问。 “不,我有我自己的原则。”楚子航说,“而且也有我自己的坚持,有些事是我不得不做的。” “你为什么不把脸遮起来?”楚子航反问道。 “唉,看来还得再解释一遍,不过我也不嫌麻烦。”酒德麻衣妩媚一笑,“对于帅哥,我的底线格外宽一些。” “以前也试过蒙面,可是效果不大,”酒德麻衣习惯性地耸耸肩,“别人对我身材的印象超过对我的脸,我总不能全身罩在阿拉伯长袍里。” 对于酒德麻衣来说,太过完美的外貌才是她最大的缺陷。 没有人会否认她是个美人,而且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 楚子航想就算让恺撒那帮芭蕾舞团的女孩们穿上白色宫廷舞纱裙并排站着,酒德麻衣也会以傲视全场的妖娆身材第一时间吸住绝大多数男人的视线。 不过这并不是他所关心的。 “那就这样开始。”楚子航说,他的黄金瞳越来越亮了。 “好啊。”酒德麻衣回答,“但你得稍等我一下。” “请便。” 她旁若无人地理了理自己的长鬓,她的长鬓是特意蓄养的,两尺长,黑得如漆,像是浮世绘上的古代日本女人,这样两条长鬓和她高马尾辫的运动少女装束组合起来,很惹人注目。 酒德麻衣又在梳理好的长鬓末端各扣上了一枚银色的发箍,发箍上雕刻着漂亮的蝴蝶花纹。 楚子航不太理解她在干什么。 “我准备好了。”麻衣旋身,发梢追着银箍的长鬓飞荡起来,朝楚子航说,“感谢你的绅士风度,楚子航小帅哥。” “不用谢。”楚子航说完,低沉浑厚的声音从他的喉间传出,节奏越来越快,演化为高亢的唱颂。 「言灵·君焰」。 “「君焰」!?……那是序列号89的言灵……”艺术馆四楼的办公室,应急指挥部里,古德里安教授额头上冒出冷汗,“他只是个三年级,怎么可能能动用「君焰」?” “我不知道,他的血统很特别,非常特别。”施耐德低声说,“但是有他的「君焰」,守下教堂不是问题。” “一个三年级学生驾驭着「君焰」,好比一个孩子骑着摩托车快要跑爆表了……只能庆幸他还站在我们这边,而不是龙族那边。”曼斯坦因说,“这一次我相信你,教堂已经不需要其他任何人了,楚子航能解决问题。” 楚子航发现了不对劲,龙文已经唱诵完了,可是「君焰」并没有发动成功。 “怎么回事?”楚子航抬眼望向对面正无聊地玩着自己发梢的酒德麻衣。 “我可没忘记你有个棘手的「言灵·君焰」哦。”酒德麻衣朝他眨眨眼,脸上满是戏弄的笑容,“楚子航小弟弟,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关于龙族之间的死斗,叫做「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意思是,王与王之间的战争,只有用剑与血才能终止。” “为了防止你用「君焰」作弊,我已经在这个教堂里施加了个小范围的「言灵·戒律」啦。” “什么?!「戒律」?”曼施坦因教授听见这句话,夸张的大喊道,“她怎么会有「言灵·戒律」?!” “除了在「守夜人」身上见过这个言灵,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其他的「戒律」持有者。”古德里安教授脸上的冷汗越冒越多了,“这次的入侵者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你们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施耐德教授神情严肃,他的声音在呼吸机里显得特别的沙哑沉重,“别忘了「戒律」言灵压制的发动前提条件,必须持有人本身的龙族血统比被压制人高,楚子航的龙血浓度已经这么高了……” “那么……”曼施坦因教授失神地喃喃自语,“这个女人的龙血浓度,得高到了一种什么恐怖的程度?” 他们清楚地明白此时教堂这片战场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插足的了。 “我明白了。”楚子航沉默了一会,他看起来好像没有特别惊讶,拔掉「村雨」的刀鞘,“那就如你所愿。” …… …… “哥哥……” 老唐又被吓了一跳,此时他已经走入那条地下通道。 他把手机屏幕的光线按灭,静静地在甬道里站了一会,可是并没有任何异常。 “听错了?”他想。 老唐慢慢地直起身来,没有再打开手机照亮,而是将手机关了,摸贴着甬道的墙壁,猫着腰前进。 “哥哥……”这一次的声音来自后方,像是有人在不远处轻轻叹了口气。 他立马抽出裤腰带里的锯管散弹枪,旋身指向后方,按照他豪迈绝伦或者说糙到家的性格,本该直接一发轰过去,管他是人是鬼,打烂再说。 但他这次有点胆怯,鬼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个小孩声音很熟悉,在梦中也是一样,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小孩对他露出温暖又凄凉的笑。 熟悉得就像小时候你家住在飞机场,你每天听着飞机起降,喷气引擎的噪音里你反而能安睡,等你长大了你再次听到飞机起降引擎轰鸣,你居然有种昏昏然想睡一觉的感觉。 这个声音像是个气泡从脑海深处幽幽地浮了起来,非常地熟悉,熟悉得有种和梦中一样的、黑色的甜味,让他有点困意。 “谁?”他问。 无人回答。 老唐挠了挠后脑勺,有点后悔接了这个差事。 “早知道和明明芬格尔一起在那什么贵公子恺撒的宴会上胡吃海喝了……”老唐嘟哝着,“不过说起来芬格尔为什么在那?” 但是没办法反悔,接下猎人网站发布的悬赏任务后选择反悔的人,无一例外都消失了。 而且这个任务,让他有种冥冥之中不可不接的预感,就算他这次糊弄过去了,这任务也会如同鬼魂一般,始终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追赶着,就像是……某种无法逃避的命运。 他想起那个透明如水晶的影子少女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芬格尔。 虽然他的神经相当大条,但是如果此时此刻让他仍然相信明明所读的这所学院只是一群爱生活爱幻想的dnd桌面游戏爱好者聚居地。 那么未免也太小看他的智商了,他走进这条甬道,就像走进了一座迷宫。 其实原本他没法进入这个迷宫这么深的,不过今天他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比他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每一次他走到死路上的时候,都有一角原本不存在的门可以被推开。 接下来又是一条海底通道,里面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在水中游动。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在海底通道的尽头看见了指示牌,「冰窖」。 …… …… 他和诺诺正从山顶返回学院。 世界上其他的事情都被飞快的跑车抛在背后,以其他人的打打杀杀为背景,男侠女侠奔驰如电,大声说笑,真的如诺诺所说,这是一场浪漫的……私奔。 “知道了。”路明非手忙脚乱地接住丢过来的手机,老老实实说道。 “我们回去。”诺诺淡淡地说,“玩够咯,也该尽一尽作为卡塞尔学生的责任了。” “你打算怎么做,师姐?”路明非问。 “还能怎么做啊,就啪啪两下把他们全干趴下呗!”陈墨瞳把布加迪威龙停在校门前,蹦下车威风凛凛地大喊,“说起来我还想试试你给我的那个言灵怎么样呢,名字听起来很酷就是了。” “额……”路明非看了看她光着的脚,弱弱地说,“师姐,你是不是应该先去穿双鞋,光脚上战场这事儿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对哦。”诺诺低头去望她的脚,可爱的脚趾动了动,“那我先回一趟宿舍。” 路明非赶紧收回目光,太危险了!刚刚他差点又要觉醒什么奇怪的xp。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吞吞吐吐地对诺诺说:“师姐……要不我背你?” 诺诺听到这话一愣,还以为她听错了,脸上又扬起捉弄的微笑,“好啊,你自己说的哦。” 女孩小跑过来,蹦到男孩的背上,男孩觉得背上一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从背后伸过来,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大长腿夹着他的腰。 路明非背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他颠了颠陈墨瞳的臀,女孩把头凑到他耳旁,轻声说:“榆木脑袋总算开窍了。” “我就是榆木脑袋!”路明非大喊着,朝她的宿舍冲去,“路明非号!启动!” 陈墨瞳惊叫一声,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 “吹完他就走!”诺诺突然唱起《龙卷风》,“来啊,你不是喜欢周杰伦吗!” 路明非一愣,随后立马接上。 “这样的节奏!”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喂喂,下一句不是这个啊!” “我不管!陪我一起唱!” 路明非无奈,只得接上,“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 诺诺突然又不唱了,她轻轻地把脸贴在路明非背上。 “有你在,真好。”她说。 路明非默默感受着刮过脸侧传来的风声,和着她身上的香水味,背后传来的温柔触感,女孩在他耳旁的吴侬软语,仿佛织成绵绵密密的大网,将他的心覆盖其中。 “重来一遍真他妈爽啊!”路明非肆无忌惮地笑着喊着。 青春年少时人有股别扭劲,能把一丝仿佛春蚕吐出的爱情埋葬在心底多年,无论是否开花结果,过程就美得让人多年后回想还要落泪。 但能把人生走过的路再走一次,去看已经看过的风景,去见已经见过的人,他想他这次不会再犹豫了,他要把藏在心中的爱意,埋了那么多年的爱意,全部都给大声说出来。 …… …… “你怎么来了?”雷娜塔呆呆地问。 零号眨眨眼,“我来看看我的女孩还不行吗?” “不用了。”雷娜塔低声说,“我搞得定。” “看你这样,可不像能搞得定哦。”零号对她露出那种熟悉的,狡黠的笑,“不如我们一起来跳首探戈。” “又没有音乐。”雷娜塔说是这么说,语气却已经软下来了。 “来嘛。”零号打了个响指,身上的燕尾服突然变成一件小夜礼服,他理理领结,朝面前的女孩伸出一只手。 雷娜塔原本的紧身战斗服又换回那件带绣花边的白衬衣、驼色带毛皮滚边的呢子短裙、筒形的皮帽子和驼色的毛靴。 雷娜塔有点恍惚,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燃烧的圣诞夜。 “还不满意吗,我的小公主。”零号又打了个响指,奥丁厅辉煌的穹顶不见了,四周突然变成了一个熟悉的场景。 彩纸剪的拉花贴在通道的墙上,彩灯装饰了一株巨大的圣诞树,立在悬挂着列宁画像下。 黑天鹅港的金色大厅。 明明没有乐队,四周却隐隐约约地传来探戈曲。 雷娜塔把手轻轻搭在零号的脖子上,她抬起修长白皙的腿,像是一只高傲的天鹅,身高和零号意外的很配。 她隐隐约约地感受到曾经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也是这样灯光绚烂,也是这样掌声如雷。 但是在黑天鹅港那个燃烧的圣诞夜,她并没有和他跳过舞。 第四十一幕 幕中(一) 零号嘴角带着笑意,看着她的眼睛,“那就现在补上。” 雷娜塔纤细的身影在零号面前旋转,播散开的裙摆如同孔雀的尾羽。 探戈曲逐渐接近尾声,零号拉住她,她以手指按住零号的掌心开始了旋转,裙摆飞扬,鞋跟打击地面的声音组成了一连串快板。 零号身上流露出一股自信,强到无与伦比的自信,伴着一股力量,他猛地伸手,抓住了雷娜塔纤小的手掌,那是舞蹈的最后一瞬。 “跳的很棒,我的小公主。” 雷娜塔俏脸微红,轻喘着气,其实以她的体质跳舞并不会这么累,单纯因为陪她跳舞的人。 “送你一件小礼物,虽然今天不是你的生日。”零号柔声细语地说,他手中浮现出一个小盒子。 是那个白铁盒子,零号轻轻地把盒子放在她的掌心,那株嫩黄的北极罂粟在曾经的极寒中盛放,花茎绿得让人想起春天。 “每个女孩都该随时收到一件男孩为她准备的小惊喜,没有礼物的女孩很可怜。”他带着笑意对面前的女孩说。 零号随后转身面对凝固的恺撒,露出痞气的冷笑,“我的女孩不是谁都能碰的。” 他打了个响指,四周散落的枪支全部漂浮起来,弹匣自动打开,一颗颗子弹从里面卸出。 零号用手指虚点,一枚子弹被他牵引着,颤颤巍巍地悬浮在他的头顶,像是摆脱了地球的引力。 他把一枚又一枚子弹牵引了上去,便如神以星辰布置新造的天空。这些弗丽嘉子弹颤抖起来,就像是一群精灵从梦中醒来,斑驳的黄铜弹头上闪着微光,古老的花纹浮现。 他回过头来,和雷娜塔说着笑话,“待会这家伙那身很舞男气质的白色正装大概就要红透了。” 雷娜塔没说话,她看着他的眼睛, 他低头,亲吻雷娜塔的嘴唇,仿佛君临世界的帝王,把王后拥入怀中。 所有子弹的底火都被突然凹了进去,数以百计的子弹同时激发,弹幕向着恺撒以及其他学生会成员倾泻过去,密集得能够在空中碰撞。 更多的子弹从弹匣中卸出浮起,沿着看不见的弹轨滑到零号为它们指定的位置,接着发射。 但雷娜塔看不见了,她整个人沉醉在那个吻中,她想这样一直吻到地老天荒。 …… …… 楚子航扫了一眼酒德麻衣腰间的两把格洛克,联系到她刚刚说过的那句话,她应该不会用枪来进攻。 酒德麻衣从身后掏出几个烟雾弹,砸在地上,随即整个人隐藏在逐渐弥漫而起的烟雾中。 整个教堂都被烟雾笼罩。 楚子航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四周,黄金瞳不断转移视线。 “噌”!果不其然,那是酒德麻衣抽出她背后的那两柄小太刀的声音。 “来了!”他心中一凛。 海潮般的声音中金属长鸣,楚子航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抛出村雨的刀鞘,略微延缓了一下酒德麻衣的进攻节奏,得以抽空提起村雨格挡在面前,挡下了酒德麻衣攻过来的一刀。 他手腕一翻,猛的把村雨挑起,震开了酒德麻衣的双刀,随后以极致的速度纵横划出一个十字。 烟幕中三柄刀交击,刀锋短暂的划开烟幕,飞溅的火花里,楚子航看见酒德麻衣那张下额尖尖的脸儿在面前一闪而逝,眼角的绯色眼影浓艳如血。 酒德麻衣一触即退。 楚子航判断对了,麻衣要进行的对决不是用枪,她拔刀了。 把两柄格洛克挂在显眼的位置、自负有脸蛋有身材有热情、横看竖看都是个时尚女的酒德麻衣,她真正得意的武器却是那两柄带着故意的刀。 她专攻近身战。 “这才对嘛。”四面八方传来酒德麻衣满意的轻笑声。 只是瞬息之差,刚才如果不是他丢出村雨的刀鞘略微挡住了麻衣,楚子航已经被迎面斩中,这与枪战是不同的,此刻是殊死搏斗。 楚子航低头,血管中的高浓度龙血高速流动,他把神经全部集中在耳部,全神聆听着。 “噌”!楚子航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像是有人吹着竹叶,又像是风经过笛孔,一共有两个,像是两个风的精灵,在空气中旋舞。 他朝那个方向斩去,村雨泛着冷光的刀锋暂时劈破了烟幕,那个方向却没有任何人。 “中计了!”楚子航心里一沉,但他没有犹豫,立即倒转刀柄,把村雨朝后刺去,酒德麻衣果然在他后方,双刀和他的村雨交击,楚子航险之又险地化解了这次诡攻。 酒德麻衣又不见了,但那声音还在四面八方回响着。 应该是酒德麻衣的那两枚银色发箍,楚子航判断,真该死,他又不是恺撒,没有「言灵·镰鼬」,用声音来干扰他干什么,他凭的是战斗直觉和反应速度。 他还发现了一件事,他很难提前觉察刀声,那两柄小太刀应该是经过特殊的设计,风助极小声音极微,而且刀声和麻衣两鬓上蝴蝶发卡发出的啸声一模一样。 两缕缠绕在一起的啸声围绕着楚子航急速旋转,时高时低,时前时后,仿佛鬼魅。 几秒钟过去了,酒德麻衣至今还没有划出第三刀,但下一刀会从哪一个角度斩来?无法想象。 楚子航觉得这是他有史以来遇到过最麻烦的对手,神出鬼没,如同幽灵一般。 “你是忍者吗?”楚子航突然问。 “是啊。”说话声在正前方传来,然而啸声在背后,“酒德氏家传忍术咯。” “速战速决,三刀,能解决掉这场战斗吗?”楚子航问,这样耗下去没有尽头,他得想办法结尾,他有信心能挡下这三刀。 “好,你说三刀那就三刀。”麻衣轻轻笑着说,“不过别害怕,最多是重伤啦,我对于你这种小帅哥素来手下留情。” 村雨刀尖下垂指向地面,楚子航面前身后空挡大开,他放弃了一切防御姿势,默默的直立着。 “第一刀!”酒德麻衣咯咯轻笑的声音在正面一米远处被捕捉到。 楚子航猛的抬手,村雨没有斩向正面,而是格挡在头顶。 仅仅零点几秒钟之后,他听到啸声和刀声从头顶传来,真正的一击是对准楚子航的顶心贯下的,并不是从声音传来的正前方。 两刀交击,整个人轻如一片蝉翼的麻衣借着对刀的力量无声地滑开,再次遁形在烟幕中。 “反应速度和战斗直觉很让人吃惊啊,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执行部王牌。”麻衣的轻笑四处都是。 “你对卡塞尔学院到底了解多少?”楚子航问,他又恢复到垂首默立的姿态,“不仅知道我是执行部成员,连我的任务经历都知道。” “这个就无可奉告咯,你只需要知道你会输,接好了!第二刀!” 楚子航心中一凛,头顶和脚下同时传来啸声和刀声,上方和下方,似乎有两个酒德麻衣同时向他攻来。 楚子航毫不犹豫,他向前一个鱼跃,村雨长且坚的刀身在身后平滑而过,构筑了一层防御。 追击而来的小太刀和村雨在间距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擦过,没有产生任何的声音,麻衣再一次隐入烟幕中。 “你刚刚用发卡的声音虚构了一个自己。”楚子航就地打滚,站起身来。 “聪明,第三刀,也是最后一刀!” 他必须集中精神,必须全力以赴,这是不可多得的实战机会,不是执行部任务里那些小鱼小虾可以比的,他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对手。 汗水从全身每个毛孔涌出,狮心会的制服内部已经全部湿透,就像刚刚在田径场上跑了一个马拉松。 但是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自从那个雨夜后,他这个人就是为战斗而生的,如同心中轰鸣的恨意,他享受战斗的过程,并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一度暴血」! 他眼中的黄金瞳猛的亮起来了,仿佛正在燃烧一般,楚子航深深的呼吸,每一口气都吸进肺的深处,心脏高速搏动,氧气被升华提纯后的龙血运输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灵魂深处属于龙的那一面苏醒了,正不停的在兴奋嘶吼着,每一个肌肉细胞都高度紧张着。 但他听见一只竹笛被吹裂的声音,忽然愣住了。 酒德麻衣两鬓上的蝴蝶发卡带风发出的声音如同凄凉的日本小笛,而现在,笛声渐渐消散,只余下蒙蒙的尾音。 只有一个解释,以极速和鬼魅般的攻击作为取胜条件的麻衣忽然静止,放弃了自己全部的优势。 可奇怪的是,最后的尾音来自四面八方每一个角度,360度,每一度的空间里都站着一个麻衣。 在视线开阔的世界里,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没有任何言灵可以产生类似“分身术”的效果。 但是在一团烟雾阻挡视线的世界里,从他经过暴血提升过的听觉后,听到的声音上判断,就是如此。 楚子航低着头,从他听到的声音里,逐渐构建出一个图像,无数的麻衣围绕着他站成一个圈子,正以极慢极慢的速度抬起手中的刀,这样刀上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360柄利刀,随时会发动。 楚子航面无表情,只是握紧手中的村雨,这能给他带来一种力量,如同几年前那个握着另一柄村雨的男人跃向神座上的神一样。 最后一刀如同日本武士的对决,杀气已经令时间都凝固,只等待一片飞叶切破寂静,于是武士的居合斩出鞘! 瞬间刀光爆射! “叮”! 这声音仿佛摇铃,如刀切入,切断了绷紧的弦。 平衡的局面崩溃,360个麻衣同时扑向楚子航,360度内每一度都是一柄利刃,酒德麻衣的「秘奥义·刃旋岚」,狂风暴雨般刀光围至。 楚子航突然闭上眼睛,旋身,下蹲,双手握刀,全力以赴,向着自己的右后方,挥斩! 最后一瞬,他根本没有再去判断敌人的位子,他挥出的那一刀,力量角度都在脑海中已经设定,精确的就像是用角尺测量过。 村雨对上360个麻衣中的一个,刀刃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 所有的猜想都在这一刻崩溃,两人的呼吸喷到彼此的脸上,全部力量都压在了刀刃上。 “不错嘛,怎么找出我的真实位置的?”麻衣问。 “那你又是怎么在四面八方同时制造出声音的?”楚子航冷着脸反问。 此时四周的烟幕逐渐消散,如同剧终逐渐落下的帷幕。 “不告诉你。”酒德麻衣的嘴角得意地上扬。 “那我也不说。”楚子航淡淡地说,“烟雾弹已经消散了,我不觉得你能在已经没了视野优势的情况下打过我。” “切。”楚子航的眼里,麻衣撅起了嘴,“真是个毫无意思的男人,我有些为那个女孩担心了,真不知道她怎么喜欢上一块木头的。” “什么女孩?”楚子航一愣,“你指的是苏茜?你竟然还知道她?” “不是苏茜。”酒德麻衣朝他露出一个无法理解的微笑,“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楚子航脑海里突然隐隐约约地勾勒浮现出一个身影,她唱着歌,歌声像是海潮,海潮就要把他淹没,有人在人海里看他。 她的目光也如潮水。 但很快的,那个身影就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楚子航摇了摇头,把那种奇异的感觉抛到脑后,他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样一个女孩。 他把注意力放回战斗上来,问酒德麻衣:“现在怎么办?算平手?” “当然算我赢啦。”麻衣说。 楚子航的额头被一个冰冷的东西顶住了,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麻衣的格洛克。 麻衣一手持刀和村雨相抵,一手抽出腰间的格洛克顶着楚子航的脑门,“放下刀,虽然我用的也是弗丽嘉子弹,但我可不知道弗丽嘉子弹贴着脑门发射会怎么样,也许会来不及汽化直接把你的脑门打穿个洞?” “你不是约定用刀吗。”楚子航的脸越来越冷了,被酒德麻衣用枪指着,他不得不卸去了刀上的力量。 “我什么时候说过?就算我说过,女孩说这话你也信?还是我这么漂亮的女孩?”麻衣轻轻地用格洛克在他的脑门敲了敲,“这次算是给你上一课,看你情商那么低,找不到女朋友?” “我以为日本人会奉行武士道。”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说,“还有,我确实没女朋友,只不过是我不想找女朋友。” “那如果有一天,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女孩出现了,你会怎么办?”酒德麻衣突然问。 楚子航愣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的人生只分成两部分,一半是那个雨夜前,一半是那个雨夜后。 “姐姐再给你上一课。”麻衣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她也很感慨,这让她想起了她自己和那个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的人。 “如果喜欢谁,就满世界去找她,别等她来找你,她可能也在等你啊……” 第四十二幕 幕中(二) 半小时前。 诗蔻迪区,地下五十米深处。一人高的黄铜罐被四条机械臂牢牢地固定在磁悬浮场中央。 “很好,松开机械臂。”有人拍了拍手。机械臂小心地移开,黄铜罐稳稳地悬浮在低温液氮气氛下的磁场里,四周被半米厚的石英玻璃墙包围。 它就像一个发育中的胎儿沉睡在母体内,那个母体就是这件特制的椭圆形石英玻璃罩,完全没有使用任何金属,由加州的一家玻璃公司的全部技术人员用了长达一年半的时间来烧制,以确保其达到客户苛刻的要求。 “完美!”整队身穿白色实验服的研究人员起身鼓掌。 “让我高兴地在此宣布,龙王诺顿,捕获成功。”昂热举起手中倒满的香槟杯子,“我们成功地捕获了第一位龙王,青铜与火之王诺顿,虽然从古至今算来,我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这次是一次非常了不起的成功。先生们女士们,敬那些历史上为我们屠龙事业献身的人。” 所有研究人员都庄严肃穆地举杯。操作台上的电话响起,校长放下酒杯抓起电话,“施耐德?是我,我刚刚回来……是的,我已经请守夜人解除了「言灵·戒律」……需要那么担心么?” “解除了「戒律」之后你有凯撒和楚子航,他们的力量我很有信心……好了,就这样,为我们争取时间,作为一个学院的负责人,我现在有重要的研究工作要做……当然是……”校长露出一丝笑意,“解剖龙王了。” 他挂断了电话。 “我们怎么打开铜罐?”台下有个装备部成员举手问道。 “从真实质地上来说,那个罐子不是铜的,甚至不是金属,尽管看起来很像。它是某种炼金材料铸成的,成分未知。龙族的元素学说是地水风火四种基本元素,加上第五种,贯穿一切的伟大力量,精神。” “龙王诺顿是火之王,又是金属之王,火焰与金属都是唤醒他的重要力量。所以封印他的东西绝对不能是金属的。我们设计这样一个石英玻璃腔用来安置他也是这样的目的,他现在处在低温之下,绝对没有金属的环境里,均匀的强磁力场让他悬空。” 昂热回答道,信心十足,“这就是科学意义上的绝对安全。” 再一次的热烈鼓掌。 “一百年之前的错误绝对不能再重犯。”昂热突然低声说。 研究人员没有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继续鼓掌。卡塞尔学院跨界研究部的诸位科学家们都感觉到绝大的荣幸,他们被作为精英中的精英被邀请来参与这次划时代的解剖,见证科学史上伟大的时刻,每个人都激动莫名。 “请问校长,铜罐上的缺口是怎幺回事?”有人发现了铜罐的上部是裂开了,黑色的裂缝一直向着铜罐内部延伸。 昂热迟疑了片刻,“不如我们首先对它启动一次核磁扫描。” 核磁扫描立刻启动,三维复原的结果显示在巨大的屏幕上,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巨大的寒意降临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意识到自己过早地乐观了。 “两个腔……”有人低声说。 “一个空腔……”又有人说。 铜罐内部的结构清晰地显现出来,铜罐内部被从中分隔为两半,一半中蜷缩着一个看起来似乎是人类的骨骼,另一半中……空空如也。 那个令人不安的裂缝恰恰位于空腔的上方。 “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逃逸了!”有人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怎么会?”昂热低声问。 老唐不解地探头,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居然沉默了。 此刻他是个带着口罩准备解剖器材的助理实验员,他这一路上实在太顺畅了,顺着「冰窖」的指示牌东拐西绕地走了很久之后,他进入了一个看似实验室的空间,看见的居然是一群男人正一边淋浴,兴奋切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老唐听到他们讨论关于铜罐的事情,意识到今天的狗屎运走得太大了。 热气蒸腾中谁也看不清彼此的面目,于是老唐坦荡地脱掉全身衣服和他们一起洗澡。 十几个赤条条的男人在水蒸气里走来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老唐还跟几个人打了招呼。 沐浴完毕的男人们从密封的塑料袋中取出了无菌套装,从头到脚穿好,防护之严密,似乎要去什么病毒实验室或者干脆是去登陆月球。 老唐意识到这是他的完美机会,于是热情地上去打昏了一个跟他身高差不多的家伙。 “对不起了兄弟。”老唐略带愧疚的拍拍那位幸运观众的肩膀。 然后拿了他的身份卡别在胸口上,穿了他的套装。 然后他就进入了这间完全由玻璃构成的密封实验室,还揭开面罩喝了一杯庆功的香槟,他是个随性的人,反正人家把堆满解剖器材的推车交给他,他就在那堆器材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人家鼓掌他也鼓掌。 没有什么人关注他,只有人关注那个玻璃腔里的黄铜罐。 “无论如何,解剖继续。”昂热举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能等待一个小时去获取这些重要的资料。” 研究人员们又开始鼓掌,校长在意外事件下的冷静和坚决总是这么让人信服。 “解剖器材准备好了吗?”昂热问。 老唐急忙举手,他推着一辆完全非金属的小推车,上面陈列着纳米材料的透明解剖刀、锯和剪子,以及其他老唐叫不出来的工具。 “为了安全起见,只有负责解剖的人进入,其他人在外面负责记录。”昂热转向老唐,带着期许的表情,语气意味深长,“你准备好了么?” 老唐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这位看起来像是领袖的人要突然对他说这句话,是看穿他的伪装了吗,老唐的背后逐渐冒出冷汗,在这位传奇屠龙者之前,仿佛一切都无所遁形。 于是他只能点头了。 他不知道龙王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确定在高中生物课上学过的解剖青蛙的知识不够他应付这一关了。 好在,他在无菌套装下还塞着他的锯管散弹枪,这让他多了几分信心。 其实他很想就这么掉头溜走的,反正看起来那个值钱的铜罐他一个人的力气也不够搬走。 但是在外面隔着一层玻璃壁和里面的石英玻璃腔,他只能看到那个铜罐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实在不够他积累足够的素材回去吹牛领取那500万美金。 龙潭虎穴也得闯了!他下了决心。 昂热拍了拍他的肩膀,通往里面低温实验室的舱门滑开,液氮蒸发的白气涌了出来,扑在面罩上,让老唐觉得一阵寒冷。 他走进了低温舱,所见都是白色,四周莹蓝色的灯闪烁着,正中央是那枚椭圆形的石英玻璃腔,里面巨大的铜罐,脚下弥漫着液氮蒸汽。 一瞬间他有种错觉,自己正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听见目光不能及的远方传来低低的呼唤。 “哥哥。” 怎么回事,怎么又是那个小孩子?到底为什么要喊他哥哥啊?我真不是你哥哥啊! 老唐的头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像是在脑海里,极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他感觉心中关着一头野兽,而现在那头野兽嘶吼着,好像马上就要打破牢笼。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 “哥哥,外面有很多人。” “也许会死?但是,康斯坦丁,不要害怕。” “不害怕,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可为什么……不吃掉我呢?吃掉我,什幺样的牢笼哥哥都能冲破。” “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样就太孤单了,几千年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可是死真的让人很难过,像是被封在一个黑盒子里,永远永远,漆黑漆黑……想在黑夜里摸索,可伸出的手,永远出不到东西……” “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在我可以吞噬这个世界之前,预期孤独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们仍会醒来。” “哥哥……竖起战旗,吞噬世界的时候,你会吃掉我幺?”“会的,那样你就将和我在一起,君临世界!” “真的……会吗?”老唐突然这么想,脑中有种眩晕的感觉,好像他真的站在一眼井旁,听井里的人说话,井下的黑暗里,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井很深,他随时会坠落进去,他莫名的代入那个年长者的视角。 他觉得那个年长者不会真的吃掉那个小孩子的,他也说不清楚,但他心中有种直觉。 “妈的,这么又是这种二流舞台剧的台词”老唐猛地移开目光,有点中邪的感觉,太古老的东西没准就会带点邪气。 好在老唐从来不在乎怪力乱神的事。不过这样的心里还是狂跳。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老唐用蹩脚的中文念完这句话,把散弹枪抽了出来,转身对准强化玻璃瓶外那帮目瞪口呆的研究人员,“不怕死的都给我举起手来!” 那九个字是他看动画学的,驱邪一流,是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好话。 老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这话真的管用还是因为他定力高,脑海里袅袅的声音消失了。 昂热愣了一瞬,立刻高举双手,看来是个识时务的老家伙,研究人员们眼里写满“我不相信”,但也跟着校长纷纷举起手。 老唐觉得是时候该走了,他不想惹上什么麻烦,毕竟是他好朋友明明的学校,东西的位置他也已经找到了,拿上500万美刀拍拍屁股走人不好吗? 于是上前一大脚飞踢,把那个家伙踹翻同时带倒七八个研究人员。趁着混乱,老唐掉头狂奔出实验室。 “阻止他!”昂热大喊。研究人员们惊醒过来,向着外面蜂拥而去。 …… …… 低温舱门的阴影里,有人低低地叹了口气,所有人都追了出去,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他。 “就这样任务失败了?年轻人真是靠不住啊。”他轻声的说。 他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伸手到裤袋里,掏出一个锡瓶,走到石英玻璃腔旁,把一张黑色卡片插入操作台上的卡槽中。 “此操作将导致「龙穴」的开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存在苏醒可能。操作禁止!操作禁止!操作禁止!”诺玛的声音回荡在实验室上方,蜂鸣声大作,警灯全部亮起,红色的光卷过整个实验室。 “保持安静,诺玛,这是我们见证神迹的时候。”那人拉下手阀,切断整个实验室和诺玛的通讯。 主电源被切断,诺玛的声音消失,灯依次熄灭,只剩下只带电源的警报蜂鸣,警灯旋转。 黑暗中流淌着警灯的赤红色,仿佛岩浆的赤红色,血液的赤红色……末日的赤红色。照亮那人没有表情的脸。 温度迅速上升,超导磁场中高速旋转的电子流衰减,悬浮在半空的石英玻璃腔缓缓降下,十二道密封阀在同一瞬间解开,巨量的白色蒸汽喷出,那个足以抵抗冲锋枪扫射的强化外罩洞开。 “以我的骨血献予伟大的陛下尼德霍格,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以命运统治整个世界。”那个人伸手抚摸石英玻璃腔,感觉到了里面传来的震动,震动越来越剧烈。 “真好,你没有让我等待太久!”那人从袖中拔刀。玻璃壁中留下一道泛着莹蓝色的刀痕。内部的真空被破坏了,空气尖啸着涌入。 那人一刀切断灰锡瓶子的瓶颈,把断口对准裂缝。灰锡色的液体顺着刀痕进入石英玻璃腔内部,像是细蛇那样沿着玻璃墙的内壁循环流动,远离中央的铜罐,像是畏惧它。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液体进入玻璃腔,这道灰流开始沸腾冒泡,发出哗哗剥剥的声音,如同什么活的东西,正在发出……胜利前的欢呼。 那个人把刀收入袖口里,退出低温实验室。 他在门边最后一次回望,所有灰锡溶液在一瞬间飞离内壁,“扑向”了铜罐。 两者接触,剧烈的腐蚀效应随之出现,坚不可摧的铜罐如一块在微波炉里软化的奶酪,暗绿色的雾气四射。 无法言喻的低吼在低温实验室中回荡,焦灼狂躁。 “欢迎重临世界,康斯坦丁。” 那人带上了门。 第四十三幕 幕中(三)5.1k 时间回到现在。 教堂。 “哥哥”。 稚嫩的声音仿佛从幽深的井中升起,炽热的风扑面而来,明亮的光隔着眼皮他们眼睛照的剧痛,鼻子里满是浓郁的灼烧味。 两人不约而同地扑倒,因为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压得他们的心脏几乎停止,比酒德麻衣的「秘奥义·刃旋岚」强出百倍的压迫感,让人惊悸得喘不过气来。 压迫感转瞬即逝,可刚才短短的瞬间,他们如同身处烧灼的地狱。 “什么东西?”楚子航皱着眉头问。 酒德麻衣耸耸肩,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两人一同朝教堂正中央看去,这里仿佛被什么火风给洗掠了,周围都是浓重的烟雾,一排排的橡木长椅,可以想象得到每当有新人结婚时,这里就坐满了宾客,他们会献上自己的祝福,由衷地为他们鼓掌欢呼。 而这些橡木长椅此刻却从中间断开为两截,断口参差不齐,闪着暗红色的光。 坚硬的老橡木正在缓慢地燃烧,不知是被什么点燃了,这些橡木经过太多年已经坚硬得和生铁差不多了。 “诺玛,什么情况?”楚子航捡起一旁地上的刀鞘,缓缓收回村雨,对着教堂有各式各样浮绘的穹顶问道。 没有任何反应,教堂里仍旧是寂静一片。 “诺玛没有响应,不知道为什么。”楚子航依旧保持冷静,面无表情的说。 “关键时刻老靠不住。”麻衣轻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们卡塞尔学院的配电系统是那种三流公司做的。” 楚子航看了看四周,烟幕缓缓消散。 “原来你有那么多「蝴蝶」。”楚子航说。 环绕着他们,八枚银色的蝴蝶发卡被悬挂在蛛丝般的细线上,麻衣就是用这些发卡制造了四面八方都有声音的假像。麻衣把「蝴蝶」都摘下来收了起来。 “喂喂,看那边了,别老盯着女士用品看,虽然你是个帅哥。”麻衣说,“牧师讲台地板上有洞。” 楚子航顺着酒德麻衣的手指看去,一个又一个洞在讲台地板上排成两排,就像是……两行脚印。 但是每个脚印都把柚木地板烧透了,露出下面灰色的水泥地面来。 楚子航走到那些脚印旁边,蹲下身子仔细地看了看,分析道,“如果这脚印是人留下的,那么他是身高大概一米六的人,因为步距只有我的三分之二。” 麻衣也踩上去试了试,“它的步距也是我的三分之二……哦,我没有说你身高矮的意思……小帅哥,沿着脚步找找看。” “话说你为什么这么矮啊?”酒德麻衣问他,“没有一米八的男人很难给女生安全感诶。” “……”楚子航无言以对,身高确实是他的硬伤,“你对敌人也该有基本的尊重。” “等你再长高一点我会改口的啦。”麻衣循着那些脚印往教堂外面走去,“稍等一会,我得去给我老板打个电话。” 麻衣走出去的墙上有一个被熔穿的洞,洞的边缘发出耀眼的光,楚子航走到那个洞旁边,默默在脑海中分析着。 教堂的墙是用混凝土做的,“能瞬间溶穿这样的混凝土,它的温度大概和太阳表面差不多……”楚子航低声说。 “哎呀,不用担心。”酒德麻衣站在外面,纤长手指哒哒按着手机按键,“等我们老板过来,管他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全给他解决了。” 楚子航望向酒德麻衣妖娆的背影,问道,“你们老板是谁。” “无可奉告咯。”酒德麻衣回头对他嫣然一笑,随即又走远了点。 楚子航隐隐约约地听见几个词,小白兔……别在外面浪了……什么的。 他摇摇头,往教堂里面走去,他并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兴趣,只是他突然又回想起刚才战斗时,酒德麻衣对他说的那句话,他总是觉得含着某种深意。 “如果喜欢谁,就满世界去找她,别等她来找你,她可能也在等你啊……” 像是某种遗憾,又像是某种期许。 …… …… “喂,麻衣姐?”路明非靠在诺诺宿舍外的墙上,接通手中的电话,“什么事?” “小白兔,别和你那师姐女朋友在外面浪了。”电话那头酒德麻衣说,“昂热已经把康斯坦丁放出来了,你最好立马就位。” “额……”路明非有点无语,“行,我马上就到,我在女生宿舍,师姐她在换鞋呢。” “真受不了你这秀恩爱。”酒德麻衣嫌弃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路明非的耳朵里,“挂了。” 路明非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小声自言自语,“这也算秀恩爱吗?” “谁的电话?”诺诺从宿舍里探出头问,“最好别是女生的,不然……” 路明非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把iphone塞进兜里,慌慌张张地回答,“没有没有!师姐你误会了,你看我这衰样,哪有什么其他认识的女生啊?别人也看不上我啦。” “很可疑诶……”诺诺上下打量路明非,“暂时信你一次,不过你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说我没眼光?看上你个衰仔?” “额……不是不是!”路明非连忙摆手,试图解释。 诺诺看他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啦,不逗你了,不过你记得我说过什么?” 路明非一愣,在记忆里努力搜索,“是什么?” “要是我真找了你做男朋友一定会一边大笑一边从早欺负你到晚的。”诺诺脸上带着小魔女的笑,拍拍路明非的脑袋,“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师弟~” 路明非心说我早该知道会这样的,不过他也不反感这样。 “师姐,换好鞋了?”他问。 “嗯,换好了。”诺诺拉着他的手往宿舍楼下走去,路明非有点遗憾,他还想看看师姐的宿舍是什么样子呢。 “别想了,宿舍就我和苏茜两个人,没什么你想看到的东西。”诺诺头也不回地说。 “啊这……”路明非抓了抓头发,不知道他当初把这个言灵给诺诺是否正确,能看穿人心的小魔女简直太恐怖了喂! …… …… 老唐俯下身子,躲在花坛后面,他警惕地扫视四周,不远处的黑暗里,那些穿着白色礼服裙的女孩端着乌兹和手电筒在搜查。 这群学生怎么还有枪,明明读的这所学院到底是什么学院啊? “找到了!在这里!”有个女孩指着花坛大喊,提起手中的乌兹朝花坛开枪。 老唐赶紧就地翻滚一个跟头,躲开一梭子子弹。 真该死,他刚刚分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才对,那女孩怎么找到他的? 他赶紧拔腿往校门口跑,背后的黑暗里,那些还穿着白色礼服裙的女孩一手提着高跟鞋,一手端着乌兹扫射。 这应该是个很轻松的任务。 在他的设想里,这场充满意外的任务本该到这里就一切结束,他回去报告给雇主那东西的位置,拿到他应得的500万美刀,然后就退休,一辈子很浪地浪迹天涯,漫游太平洋上那些白沙蓝海玉腿如林的岛国,偶尔回来见明明一面,叫上芬格尔,那个时候他就有钱带他们环游整个美国了。 可是可是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呢?一种不安感始终在他心头萦绕着。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女孩还在追,他心一横,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她们大喊道,“都别追了,谁再追我杀了谁!” 他竭力装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他这张喜相的脸有时候简直是他的祸胎,经常别人都以为他不是在威胁而是在开玩笑。 但这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的气势生效了,那些持枪的白裙哥特少女忽然站住了,瞬间的表情僵在脸上,一步步地往后退去。 “喂,那是什么表情?那是……见鬼的表情么?”老唐有些惊讶。这效果虽好,但是太好过头了。 “哥哥。” 他忽然被后面袭来的耀眼火光笼罩了,感觉到背后有热风卷来,仿佛后面有一个太阳升起, “别吓我……”老唐干巴巴地自言自语,他僵硬地转过头去, 在他的视线里,面前站着一个燃烧着的身影,正张开双臂缓缓向他走来,像是想要拥抱他,同时还有澎湃的热浪冲击着他的面门。 他的脸在老唐眼中越来越清晰,瞳孔燃烧着,泛着灿烂的金色,他的脸上仿佛地表迸裂,裂缝中有熔岩流动。 一张可怖至极的脸,缓缓地绽开了一个可怖至极的笑容。 “哥哥。”老唐听见他说。 “鬼啊!”老唐大叫一声,撒丫子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别过来啊!我不是你哥哥啊!” “全体避险!全体避险!”学院广播里回荡着施耐德教授的吼声。 吼声中燃烧的人影经过一处高压变电器,变电器的金属外壳瞬间融化,灿烂的电火花喷泉那样涌到一人高,而后爆炸把周围一片草坪化作焦土。 枪声如暴雷,密集的弹幕从两侧夹击而来,受过战场训练的狮心会和学生会成员们隐藏在草坪两侧的建筑物后,做出完美的交叉设计。 这两组学生们都标配4,556毫米口径的钢芯弹以每分钟900发的速度发射,弹匣瞬间清空,立即更换弹匣接着发射。 但没有一颗子弹能射中那个人影,距离他还有大约两米的时候,这些子弹就融化了,如同在人影面前存在着一层看不见的暗火。 灼热的钢水在那层罩壁上高速流动,并且越汇越多,海量弹头徒劳地撞击上去,像是一群飞蛾扑火。 “教授,普通子弹对他没有用。”狮心会副会长·未来反骨仔·兰斯洛特对着手机说。 “用弗丽嘉子弹!”施耐德教授紧张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弗丽嘉子弹能击退他!” “什么?”兰斯洛特愣住了,他觉得施耐德教授在开玩笑。 “青铜与火之王,他对于领域内的火焰和金属拥有绝对的权力,所以金属子弹是无法杀伤他的,接近的子弹都被瞬间融化而且减速到零,”施耐德教授语速飞快地说,“但是他不具备操纵非金属的能力,所以除非他的领域崩溃,否则射击他,弗里嘉子弹远比实弹有效!” “弗里嘉子弹的麻醉效果对他会有效?”兰斯洛特问。 “不,没有,在高温下麻醉成分会瞬间汽化分解,还没来得及进入他的血管就会失效!” “但是弗里嘉子弹上的动能是会对他产生效果的,也就是说,你打不死他,但是能击退他。” “收到,正在叫学生们更换弗丽嘉子弹。”兰斯洛特对着周围所有学生下命令。 “快!快!快!你们没多少时间了!刚刚校长给我紧急通话,按照他的说法,这位根本不是诺顿,而是青铜与火之王座上的另一位,名叫康斯坦丁!龙王都是双生子!” “还有一件最恐怖的事……这是……疯狂版的康斯坦丁!” 兰斯洛特咽了一口唾沫,问道:“疯狂版的康斯坦丁……是什么?” “失控的龙王,被不恰当的人,以不恰当的方式唤醒,这时候他的能力没有稳定,身体没有长成,虽然看起来力量惊人,这是因为他未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他的身体会支撑不住,随时崩溃!” “崩溃的结果是什么?” “青铜与火之王,崩溃的结果是什么?当然是他妈的「言灵·烛龙」了!兰斯洛特你他妈的言灵课白上了?”施耐德教授很罕见的失了态,对着电话破口大骂。 随即又狠狠地咳嗽了几声,他的身体状态不允许他这么激动。 “现在你们只需要尽量拖住他的脚步,校长正在全力往你们那边赶!”施耐德深深地吸了几口呼吸机里的氧气,对兰斯洛特说,“祝你们好运。” 兰斯洛特呆呆的放下手中的手机,喃喃自语,“「言灵·烛龙」,青铜与火之王的终极言灵,龙王全力以赴发动下能瞬间使一整条长江沸腾……” …… …… 陈墨瞳正拉着路明非往火光处奔去,迎面跑来一个人,差点和他们撞上。 诺诺一手伸入黑暗,抓住那人的衣领,同时以手指封住他的喉咙令他不敢挣扎,把他拖了过来。 “师姐你手法真太帅了……芬格尔你这条狗,为什么是你?”路明非瞪大眼睛,“你刚刚跑哪去了?” 刚刚差点迎面和他们撞上的是他的废柴师兄芬格尔,这家伙还穿着那套银灰色西装,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嘴里还叼着一根鸡腿…… “奶奶的仁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叼着一只鸡腿?你这条废柴还有什幺用啊?”如果不是因为芬格尔是他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路明非很想在芬格尔脸上踹两脚。 “喔喔喔喔……”芬格尔说。 “你以为你是公鸡么?”诺诺翻了个白眼。 “我是说我我我我我……我只是想把恺撒宴会上的鸡腿打包回宿舍吃……但是走到半路上就发现那个玩意了……”芬格尔把鸡腿拿下来,哭丧着脸。 “别管那么多了,”路明非一马当先地往那边跑去,“现在先跟我走!” 芬格尔和陈墨瞳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然后又迎面跑来一个人,诺诺故技重施,把那个人也抓住。 “师姐你是玩黄金矿工的高手!”路明非忍不住吐槽道。 “没有啦,只是……”诺诺看了路明非一眼,“可能是你给的那个东西起作用了,我能预知到一些事物。” “牛逼!”路明非竖起大拇指,随即定睛看向那个人,竟然是老唐。 “终于找到你了。”路明非拍拍他的肩膀,“老唐,你跑哪去了?走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老唐没说话,他的身体颤抖着,他觉得此时心中有一团火,正在他的眼前燃烧着,并且正在不断变旺盛,火中还有野兽在嘶吼,他觉得他要控制不住那野兽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奇怪又陌生的声音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脑袋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了,就像他之前在那个奇怪的地下实验室一样。 “没事了,没事了。”路明非扶住老唐,“这次有我在,相信我好吗,我会改变这该死的命运的。” “嗯……”老唐低声应道,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特别相信眼前这个大男孩说的是真的,路明非能带他……带他们走出所谓弃族的命运。 等等?为什么是我们?我不是一个人吗?弃族又是什么?老唐脑海里蹦出几个奇怪的词,但此时他的状态已经不允许他想那么多了,他只能迷迷糊糊地被路明非扶着往前面走去。 “要我背你不?”路明非关切地问。 “我……我没事……我自己能走……”老唐喘着粗气,眉头紧锁,一滴又一滴的汗珠从额头流下来。 “别逞强了。”路明非抓着他的胳膊,把他背到背上。 老唐在路明非背上一颠一颠的,思维里一片混沌。 那两个模糊黑影的对话又在他耳旁回响。 “哥哥,外面有很多人。” “也许会死?但是,康斯坦丁,不要害怕。” “不害怕,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可为什么……不吃掉我呢?吃掉我,什幺样的牢笼哥哥都能冲破。” “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样就太孤单了,几千年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别说了啊……”老唐闭上眼睛低声念叨,“我他妈再怎么样不会吃掉你的啊……说多少遍也没用……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啊……” 弟弟?哥哥?什么鬼东西? 第四十四幕 幕中(四) “师弟,老唐的状态很不对劲。”芬格尔隐隐约约感受到旁边传来的热浪,他伸手触摸了一下老唐裸露在外的皮肤,烫的像快熟了似的,正常人绝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体温。 芬格尔暗自咂舌,师弟什么体质啊,这么一块烙铁背身上和没事人似的。 “没事。”路明非面不改色的说,帮老唐圆着谎,“等过一会就好了,他可能也是混血种,「守夜人」解除了「戒律」,让他突然觉醒了。” “哦……”芬格尔回答,两人对此心照不宣。 前面有人挡在了他们前进的路上,路明非看到他,猛的停下了脚步。 “明非,我们又见面了。”那个老人和他打招呼,袖中折刀散发着猩红色的,危险的光。 面前站着一个老人,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头整齐的白发,一身黑色的西装,上衣口袋里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 像是要去参加某人的葬礼。 “路明非,我一直在找你。”昂热微笑,看了他背上的老唐一眼,“恐怕你得把你的朋友交给芬格尔和诺诺照顾一会,因为我们就要去做一件伟大的事了。” 路明非点点头,十分配合地把背上的老唐放下,扶着他走到一个台阶边,让他顺着台阶坐下。 路明非正准备跟着昂热走,诺诺却突然拉住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师弟,小心点,我的直觉告诉我,很危险。” 路明非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他朝诺诺竖了个大拇指,“放心好了,可别小看你男朋友啊!” 诺诺松开手,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神情还是有些不安。 “嘿,师妹,别替他担心了。”芬格尔站在她旁边说,“他可是我们学院几十年一遇的「s」级啊。” …… …… 路明非被校长引着上楼。他们脚下是从教堂侧面的铁梯,沿着这座已经快成废墟的建筑折叠而上。钟下的阁楼外,是一个视野极其开阔的阳台,阁楼里乱七八糟的,一个老牛仔正喝着啤酒坐在沙发上。 “嗨!昂热,这是我们新的「s」级么?”老牛仔对着路明非举手打招呼,“你好,小伙子。” “你好,尼古拉斯·弗拉梅尔阁下。”路明非朝他点头致意,“久仰「守夜人」大名已经很久了。” “咦?你还知道我的名号?”老牛仔略显惊奇地直起身,“不错不错,小伙子未来可期。” “其实听到的都是坏传闻,什么「副校长每年都要举办游泳比赛,实际上是想看女学生们的泳装」,诸如此类。”路明非礼貌地说。 “干!芬格尔那臭小子不是说会帮我删帖吗?”老牛仔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等到这破事儿结束,我一定教训他一顿,再扣他几个学分,让他今年也毕不了业!” “请务必这么做!”路明非表情十分诚恳。 “你们两个,这种危急关头就别贫嘴了。”昂热看着如此和谐的场面,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老牛仔认输似的举起双手。 昂热拉着路明非来到阳台边,打开脚下的手提箱,从里面组装出一支大口径狙击步枪递到路明非手中。 路明非默默地接下,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没有人说一句话。 昂热又取出一个圆柱形的石英玻璃密封管,给路明非看里面的东西,那是一粒修长的子弹,弹头是暗红色的,仿佛一块简单打磨过的红水晶,里面有血一样的光泽在流动变化。 “这是传说之中的「第五元素」,又称「贤者之石」,”昂热说,“是炼金弹头,弹头以纯粹的精神构造,只有用它才能够击毙龙王,要珍惜子弹,很难得。” 他把子弹填入弹仓,“咔嚓”一声上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记住,子弹只有一发,你也只有一次机会,没有第二次。” “是要我去杀龙王吗。”路明非问。 昂热点点头,远远指着校园,各个小队正在向着英灵殿的方向汇集,英灵殿顶的雄鸡之上,站在一个光明耀眼的人影,是康斯坦丁,他正对着整个校园发出嘶哑的呼喊。 奔跑中的学生们对着他射出弗里嘉子弹,如血的烟雾把他彻底笼罩起来。他挥舞着手臂遮挡自己的脸,继续呼喊。 “哥哥!” 真像是个怨灵,叫人不寒而栗。 “那就是龙王,我会为你破开他的防御,一会儿你会看见一只转动的眼睛,他的第三只龙眼,那是他的要害,瞄准他的额头,用这枚子弹射击他。”昂热说,“做得到么?” 路明非看着自己手里的狙击步枪,是一支顶级的枪,带着红外激光瞄准镜,对于有些射击经验的人来说,命中不稀罕,失手才奇怪了,距离也不算远。 “做得到。”路明非回答。 “嗯,很好,明非,其实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昂热拍拍他的肩膀,从西装袖口中抽出一柄折刀。 那是一柄造型古老的大号折刀,考究的嵌铜木柄,微微呈弧形的刀身上是扭曲的纹路,那是一柄极其罕见的花纹钢刀,在古代这些珍贵的陨铁只用来打造英雄的佩刀而已。 “这就是我的武器,我的朋友梅涅克·卡塞尔用他折断的刀头为我打造了这个东西,很好用。”昂热朝路明非展示他的武器,“整个刀身都镀上了一层「贤者之石」,专杀龙王。” 他转身从阳台上一跃而下,空气中回荡着他的声音,“一会儿看我的表演,其他的交给你了,路明非。” …… …… 「言灵·青铜御座」 芬格尔把表面皮肤金属化,背着滚烫的老唐往奥丁广场走去。 诺诺扭头看向英灵殿的上方,显然康斯坦丁已经察觉了他们的位置,浑身骨骼发出震耳的爆响,后背的皮肤被斯裂,一对原本贴在背后的膜翼猛地张开,上面鲜血淋漓,准备朝他们飞来。 昂热突然出现在草坪上,他豹子般下蹲,以一个年轻人的姿态蓄积了全部的力量在腿部。 龙文吟诵声横穿校园,高处的康斯坦丁也暂时转移了视线,低头看着这个老人。所有人都能感觉老人的「灵」在黑暗中瞬间放大。 「言灵·时间零」! 整个校园范围内的时间似乎忽然慢了,那些奔跑的学生,那舒展膜翼的龙类,甚至是风吹树叶的摇曳,火焰的翻腾,都变慢了。 在路明非的瞄准镜中,康斯坦丁在缓慢地一张一合眼睛。 只有他和昂热没有变慢,昂热快得像是豹子,越过草坪,沿着消防扶梯飞身登上英灵殿的屋顶。 即使是海军陆战队的队员或者中国古代的武林好手,也不过如此。 昂热接近了康斯坦丁,手中只有那柄折刀。这一刻在这个老人身上,历代屠龙勇士的身影重现了,在还没有科学的时代,他们就是这样靠着血统的优势和勇气、牺牲,突破身为人类的局限。 康斯坦丁身边,炽炎放射,只是速度远比刚才慢许多倍,就像是慢镜头播放。 昂热在炽炎的缝隙中切入,在近身的刹那,挥舞折刀,旋转身体。康斯坦丁的两条手臂跌落,而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昂热已经闪到了他背后。 他的额头中心裂开了,那是昂热以折刀在那里竖着划了一记。一只赤金色的眼睛从伤口中爆出,缓慢地转动。 第三只龙眼,他的要害,这就是昂热为路明非营造的完美机会,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斩掉双臂,这样康斯坦丁就无从遮挡。 「言灵·时间零」,解除! “路明非!”昂热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开,“就是现在!” 路明非幽幽地叹了口气,手指扣下扳机的瞬间,他轻声说,“路鸣泽。” 从枪膛中轰鸣而出的贤者之石子弹停滞在了半空,路鸣泽穿着精致的小夜礼服从他身后走出来,带着淡淡的微笑。 “你今天看起来好像很开心?”路明非问。 “是啊,今天和我的女孩跳舞了,她很美。”路鸣泽背着手,优雅地一步一步踏着虚空往康斯坦丁那边走去,“哥哥也一起来。” 路明非放下枪,把脚放在小魔鬼刚刚踩过的地方试了试,嗯,很踏实,于是他踩着小魔鬼制造的那些台阶也一步步走。 路鸣泽放慢了步子,略微在路明非前面半步,哼着歌。 路明非问,“他们兄弟俩你打算怎么救?” “不是我打算怎么救,哥哥。”小魔鬼依旧往前走着,目视前方,看也不看路明非一眼,“是你打算怎么救。” “什么意思?”路明非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别问我。”路鸣泽抬起手,轻轻地往他心口的地方指了指,“问你这里。” “这里吗?”路明非低头喃喃自语,抚摸着小魔鬼刚刚指过的地方。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康斯坦丁面前,他的手微微地颤抖,眼前这个怎么看都只是一个跑丢了的小孩啊…… 他只想找他的哥哥而已,这又有什么错? 路鸣泽打了个响指,“看你表演咯,哥哥。” 康斯坦丁周身的时间恢复流动,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自己被斩断的双臂,又茫然地看了看不远处奥丁广场正昏迷不醒的老唐,最后才把茫然的目光投向面前的两人。 康斯坦丁突然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少年,他看起来比路明非还小些,只有十六七岁,脸儿小小的,眉色和淡,一双黑得匀净的眼睛,眼神却空荡荡的,赤裸的身体透着一种介乎苍苍的白色,因为太过瘦削而肋骨毕露。 他怔怔地看着路明非和路鸣泽,看了几秒钟。“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我来找我哥哥。”少年轻声说,声音飘忽遥远,“你们不要阻止我好不好?” “在那儿呢,你已经看到了不是吗?”路明非回答他。 “那我要去找他了,再见。”少年和路明非说,脸上露出欣慰又温暖的笑,他的身体滚热,热气直扑到路明非脸上。 “你就要死啦。”路明非看着他的眼睛,手指着教堂的方向,“那边有一颗贤者之石的子弹正在以每秒上千米的速度向你飞来,你知道那玩意能把你彻底杀死的。 “而且你的双臂已经被斩断,旁边还有人对你虎视眈眈,就算你靠我现在的「世界·the world」躲开子弹,那个老人手中的折刀可镀满了贤者之石。” “「世界·the world」是什么?”康斯坦丁歪着脑袋问,他好像对他即将要被杀死这事儿毫不关心,反而问路明非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喂喂,你的重点抓错了诶,你马上就要死啦。”路明非无奈的说,“不过和一条龙玩jojo梗我也是多少有点。” “我不怕死,我只是怕我不能在哥哥身边。”康斯坦丁又把目光望向老唐,“我的死能让哥哥挣脱枷锁,他答应过我,等我死了,他会吃掉我的。” “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在我可以吞噬这个世界之前,与其孤独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们仍会醒来。”诺顿充满威严的声音隔着漫长时空回响在康斯坦丁耳边。 “什么所谓的命运……”路明非低声说,声音颤抖,突然飙射出凌厉的怒气,对着面前的康斯坦丁大吼,“你他妈的还没搞明白吗?康斯坦丁!” 他猛的抬起手指向老唐,“活了这么多年了,诺顿就是不吃掉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就算在白帝城,那么危险的时候!他也依旧不吃掉你!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 “明明吃掉你就可以改变结局的!但他愿意和你一起长眠!” “死真的让人很难过,永远永远,漆黑漆黑……像是在黑夜里摸索,可伸出的手,永远触不到东西……” “几千年里,只有你和他在一起。”路明非声音慢慢地小了下来,“他也只是想你陪在他身边啊。” “你是他唯一的弟弟。”路明非伸出手,去抚摸康斯坦丁那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谁又会愿意吃掉自己的弟弟呢。” 康斯坦丁怔怔地听着路明非的话,沉默了良久,他开口问,“那你会帮我们吗?改变所谓弃族的命运?” 路明非抬头去望澄澈的天空,今晚没有星星,暗夜无星。 “会的,我回来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他轻声说。 第四十五幕 弟弟 “哥哥信任你,那我也信任你。”康斯坦丁闭上眼睛,好像做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 路明非感受到他的精神之海里多出了一缕微风,是康斯坦丁分出来的灵魂。 “路鸣泽!”他大吼。 “yes,sir!”小魔鬼笑眯眯的走到他身边,“把那玩意交给我。” 两人击掌,路鸣泽手中多出一团光,他另一只手上又变出一个小瓶子,念念叨叨着,“i have a pen,i have an apple” 他手掌猛的一合,“ahhh!penapple!” “喂喂,你这样看起来也太不靠谱了!”路明非吐槽道。 “安啦安啦。”小魔鬼说,他的手掌张开,一个茧漂浮在半空中,路明非还能听到其中传来的微弱心跳声。 “谢谢。”康斯坦丁说,“但我还是要去保护我的哥哥。” 路明非叹了口气,“这死孩子真轴!爱吃苦头自己吃去,反正有我这个大爹给你们兜底。” “「kg crin」!”路明非突然中二病犯了,他大喊道,“时间啊!恢复流动!” “哥哥你又串台啦。”小魔鬼一挥手,抓着路明非回到阳台上,解除了时间停止。 时间恢复流动的一瞬间,贤者之石电光火石般命中!龙眼上爆出了灼热的血,康斯坦丁捂着额头嘶哑地咆哮。 “干得漂亮,路明非!”昂热扭头看着教堂的高处。康斯坦丁闪动膜翼,飞向奥丁广场的中心,向着昏昏沉沉的老唐扑击。 看着那个笼罩着他们而来的阴影,芬格尔惊得跌坐在地下,诺诺瞳孔中突然爆发出剧烈的金色,「上帝之眼」自行发动,她看见了短暂的未来! “原来是这样……”诺诺喃喃自语,随即猛的拉起地上的芬格尔,“快跑!别管老唐了!” “卧槽,那是我兄弟啊!怎么可能不管!”芬格尔手脚在空中乱划,但以他的身体素质竟然挣脱不开诺诺的手!只能被诺诺拖走。 “更换实弹!”所有学生的通讯频道里,都响起昂热的声音。他们无暇思考,也不必思考,昂热在这所校园里是绝对的领袖。数百支枪更换实弹,瞄准了黑夜里滑翔的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降落在老唐的对面,他的背后,数百发子弹滑入枪膛,撞针激发底火。他意识到接下来将发生的事了。 他忽然张开了双翼,像是张开了巨大的屏障,把老唐包裹在其中。 枪火把暗黑里的校园整个点燃了,数以千计的实弹命中龙类的身体,他失去了那种命令金属的言灵之力,只能用后背和双翼去阻挡。 学生们不断地更换弹匣,直到射空了所有弹匣,他们不敢停,在这样暴烈的弹幕中,康斯坦丁始终死死地站着,没有倒下。 这是什么异类的生命力! 最后一颗子弹离膛,校园里弥漫着刺鼻的硝烟,所有人都看着硝烟里那个神一样展开双翼站立的身影。 老唐脑子迷迷糊糊的,但他意识其实非常清醒,老唐也看着这一幕,看着他的脸。 眼前的康斯坦丁破损得像是一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朽尸,无数透明的弹孔,他的龙类骨骼再柔韧,在失去了言灵之力以后,也不过只是一种好的材质而已。 张开的膜翼上所有骨骼和关节都碎成了粉末,正在一片片下坠。 他不再流动光辉了,变成了惨淡的灰白色,他对着老唐疲倦地笑,“哥哥……” “哥哥……如果有一天竖起战旗,能够吞噬世界的时候,你会吃掉我幺?” “会的,那样你就将和我一起,君临世界!” 老唐痛苦的趴下,双手抱住脑袋。 白帝城,墙上挂着的山水画,茶具,笔墨纸砚,飘扬在空中的破损战旗。 莫名其妙的东西在他眼前闪现,他的脑子传来一阵阵眩晕感。 炽烈的光照在他的白衣上,不是阳光,而是火光。 燎天的烈焰中,城市在哭嚎,焦黑的人形在火中奔跑,成千上万的箭从天空里坠落,巨大的牌匾燃烧着、翻转着坠落,上面是“白帝”两个字,简直是地狱。 城市的正中央,立着一根高杆,孩子被挂在高杆顶上,闭着眼睛,整个城市的火焰,都在灼烧他。像是一场盛大的献祭。 他想起来了,追着他来的,是记忆。 他拼命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出无声的呼喊。 “弟弟!” 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原来这两千年里,无论沉睡或者醒来,你只是想来找我,可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忘了你的样子。 等我记起了你的样子,你已经死了。 “穿越荒原!竖起战旗!返回故乡!君临世界!”内心深处关着的野兽发出兴奋的咆哮,它马上就要被放出来了。 罗纳德·唐站在牢笼前,眼神空洞,他缓缓抬起手,手中出现一把钥匙。 “来!来!释放我!把这个世界都点燃!你能看见你内心愤怒的火焰吗!”野兽喷吐着鼻息,眼底有狰狞的光不断闪现,“渺小又无知的人类把我们的弟弟杀了!还不让他们看看吗!属于青铜与火的伟力!” “何必犹豫!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本就是一体的!我的权柄,那些至高无上的权柄,统统都能为你所用!”野兽说着,“释放我,你将获得仅次于那位的力量!” “你不想要焰与力吗?豪华的别墅,火辣的美女,像路明非那样炫酷的跑车,像恺撒宴会上那些诱人的美食?” 周围的场景变幻,像安柏馆一样的气派建筑,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头顶是辉煌的穹顶,刻着各式各样的希腊浮雕,他的面前是一张名贵的乌木长桌,身边环绕着搔首弄姿的美女,野兽拍拍掌,侍者将一盘盘精致可口的山珍海味摆上桌来,美女夹起一块珍馐温柔地送到他嘴边。 “也可以这样。” 太平洋上那些白沙蓝海玉腿如林的岛国,野兽又拍拍掌,穿着火辣比基尼,屁股上能放高脚杯的美女排成一列任他挑选,一眼望过去全是白皙的丰满和美腿,一堆穿沙滩裤戴墨镜的潮男,躺在沙滩椅上,手中挥舞着昂贵的酒瓶,高喊着他的名字,晶莹剔透的黄色香槟从瓶子里喷涌出来。 他的身边不断浮现一幕幕充满诱惑的画面。 “不是很好吗?这些东西?你马上就唾手可得了!”野兽在牢笼中踱着步子,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罗纳德·唐?是谁啊?这个名字在他的印象中逐渐模糊,恐惧不断滋生蔓延,他大口喘气,汗如雨下,不,他不要忘记这个名字,这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突然一扇门打开了,门打开有光照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正朝着他招手,带着暖暖的,腼腆的笑。 是路明非?等等,路明非又是谁来着? 尼德……霍格? 一个欠揍的大头熊出现在他眼前,突然摇身一变,化身端坐在王位上的威严黑龙,祂张开巨大的双翼,仿佛能遮天蔽日,路明非的形象不断在大头熊和黑龙之间来回变幻。 不,不是尼德霍格,他是路明非,在他们星际游戏群里的id叫明明,初次和他认识是在对战频道里,明明那时候还用着红点打星际,后来他才知道明明用鼠标玩有多变态。 你这么好的技术怎么不去打职业啊,他听见自己问。 眼前的大男孩腼腆笑着挠头,要是我打职业去了,谁来拯救世界啊。 明明是我的好朋友,我相信他,相信他能拯救世界。 相信……他能带领我们走出所谓弃族的命运。 他突然发现门口站着的不止明明一个人,还有芬格尔,是他新认识的好朋友,和他一见如故,仿佛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两人当场就桃园结义拜把子了,两人都喜欢吃汉堡王,都喜欢泡网,相信他们之间还有很多相同的兴趣爱好,只是认识的时间太短了。 还有明明的女朋友,好像是叫陈墨瞳来着?看得出明明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明明,很配的,好想看他们一直走下去啊,一直走到地老天荒,要是他们结婚了,婚礼的时候他就拉上芬格尔一起去当伴郎,就算没有伴娘也无所谓,大不了委屈一下,自己当伴娘。 他想起今天的纽约三人行,真的很开心,是他活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时光,和明明芬格尔一起打星际,虽然被明明虐了很不爽就是了,从网回来再找家正宗的中餐馆一起喝酒一起吹牛打屁,最后还怂恿明明去告白。 真是的,女孩都要倒贴到他身上了,还像个榆木脑袋不开窍,要是没我们这些兄弟你怎么办啊?肯定连女朋友都找不到咯。 气氛怎么突然搞得这么感伤,好像他马上就要死了一样,不过,等到他心中那头野兽放出来,他大概会死,或者说是被吞噬。 但他不想被吞噬,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干。 还没拿到那500万美刀,还没漫游太平洋上那些白沙蓝海玉腿如林的岛国,还没和明明再打一把星际,还没和芬格尔交流一下他对哪种类型的女人感兴趣,还没带他们一起环游美国,还没参加明明和那个叫陈墨瞳的女孩的婚礼…… 凭什么我要消失?他朝着那个野兽大吼。 野兽露出狰狞的冷笑,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所谓几十年的人生,在我活了无数年的漫长岁月里,如同时间长河中的细沙,细沙被冲刷走不是很理所应当吗? 但我……不想这样啊…… 我想变成人类,我不想再去背负那些所谓弃族的命运,我不想吃掉弟弟,我想就这样活下去,和我珍视的人一起。 他握紧双拳低声说。 他把已经插入钥匙孔的钥匙收了回来,重新回到选择的节点上。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好不容易有挣脱牢笼的机会,你就要这么放弃吗?好好看看你的四周,罗纳德·唐!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野兽发出不甘的惊恐的咆哮。 “你也知道我叫罗纳德·唐啊?”老唐笑笑,此时他那条下榻眉不断耸动,看起来充满喜感,“我确实是罗纳德·唐,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洒脱地转身,朝身后的野兽挥挥手,向着那扇门外的几个人影走去。 走出门的那一瞬间,他又回到了他那间狭小灰暗的出租屋,老旧的笔记本摆在桌子上,屏幕亮着光,风扇呜呜地转着。 他在电脑桌前坐下,屏幕上是熟悉的星际争霸界面。 游戏内突然弹出一个窗口。 [“大笨熊”发来游戏邀请,是否加入“大笨熊”邀请的对局?] [yes/no] 他坐在椅子上,用早已僵硬的手握上鼠标,毫不犹豫的点下“yes”。 “康斯坦丁,如果一个人死就像是被封在一个黑盒子里,永远永远,漆黑漆黑……” “那我就陪你一起死。” “等到我做完想做的事。” …… …… 炽烈的火焰围绕着他的身体升入夜空,在高空中火焰爆开,仿佛有双翼在那里张开。 “龙骨十字,龙王诺顿,终于展露愤怒相的本尊了,”教堂钟楼里,昂热喝干了杯中的马天尼鸡尾酒,“你听他的呼喊声,浸透了多少年的孤独和痛苦啊,它……不,是他,完全复活了,以殉道者的灵魂。” “昂热,你原本就知道龙族四大君主,每一个王座上都坐着双生子,以你的能力,难道刚才没能察觉那个路明非所谓的朋友,就是八十年之前曾经从封印铜罐中逃逸、又在罗布泊沙漠坠落的哥哥?” “你本可轻易地抹掉他,可你没有这么做。你到底要做什么呢?”老牛仔问。 “我已经厌倦了啊。”昂热淡淡地说。 “厌倦了什么?屠龙的人生,还是你自己。” “两者都有,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年,拜龙族血统的恩赐,又或者说是诅咒,我还未死去。一百多年来,我的朋友们都死了,只剩下你这个老家伙。” “我们是卡塞尔学院早该凋谢的两朵奇葩,可我们还站在这里,喝着马天尼,让龙王复苏的热血溅在我们的手上。”昂热看着自己的手。 “因为年轻一代还未能承担起守卫这个世界的责任,我们一直期待的、新的一代的领军人物,他还没到来。” 老牛仔沉默了一会儿,“路明非,那孩子,你很看好他?他有希望么?” “还不知道,过去的将近一百年里,像他那样有天赋的年轻人也不只一个两个,但是那些新星不断地坠落,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却还没死掉。”昂热说。 “但我只能选择相信他,我已经等不下去了,莱昂纳多,我已经等不下去了,我要在我仅剩的时间里做完我该做的,一劳永逸地解决这场人类和龙族之间的战争。” “你要毁灭龙族……而非不断地阻止他们苏醒?” “是,我要彻底杀死四大君主!” 第四十六幕 哥哥 “注视着我们的「s」级,接下来就是他展现实力的时候了。”昂热淡淡地说,他把手中已经喝空的酒杯摆在桌子上。 “让一个新生去杀诺顿吗?昂热,你是否太托大了点,就算他是「s」级。”守夜人望着教堂下方那个提着刀一步步朝诺顿走去的人影。 “不用担心,诺顿才刚刚苏醒,而且没有龙身,不会对路明非造成多大的威胁,学生们不能像一朵总待在温室里的花,龙王一位接一位的苏醒,接下来是一段比任何时刻都要危急的年代,是时候给他们去历练了。”昂热缓缓说道。 …… …… 路明非看着那个周身围绕火焰的人落在他的面前。 “老唐……”路明非说,“我说过的,我会带你们走出命运的循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唐,不,现在应该叫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缓缓说,他的眼睛闪着赤金的光芒,从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张总是会让人觉得滑稽可笑的喜相脸也变得陌生了,现在是一副充满不容置疑的君主面容,来自青铜与火之王座上掌握「权」那一位的威严。 “你杀了我的弟弟,我是来找你复仇的。”诺顿面无表情地说,“就算你是那位。” “明白了……”路明非叹了口气,“那就让我把你打服,毕竟嘴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龙与龙的战斗里,从来都只有「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很好。”诺顿说,他缓缓朝路明非走来,身上的火焰不断攀升,周围几把掉落在地上的枪支自动漂浮而起,从枪口开始,边缘发出耀眼的光,钢铁融化为红热的钢水,融合在一起,逐渐被诺顿打造成一柄造型古朴的汉八方长剑。 “炼金术的实质,把「物质」彻底杀死,再赋予它新的「生命」。”诺顿说,好像在向路明非反复强调他已经不是路明非熟悉的罗纳德·唐。 “我是青铜与火座上掌握「权」的那一位,拥有这世间所有火焰的权柄,无论是存在的还是不存在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被称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炼金术师的原因。” 炼金术的核心,无非是在火焰和化学作用下令各种元素死亡而后复生,所谓的「再生金属」就是这样制造出来的,制造过程中组合出新的、更加纯粹的结构,获得奇妙的品质,例如最基本的,用银重组为黄金的「点金」工艺。 但是只有生命能够运用言灵之力,产生领域。因此附带领域的炼金产品都以血祭锁入灵魂。所谓「炼金领域」就是直接用四大元素地水风火重组为带有某种「生命本质」的炼金产品,这种产品能够自己产生领域。不是「人」的领域,是「物质」的领域,是超越神权从尘埃中仿造生命的技术,禁忌之术! “看到我拿的这柄剑了吗?”诺顿缓缓举起手中的汉八方长剑,指着路明非,“它是纯粹的,其中所有的杂质都已经被我剔除,打造这些枪支的金属被我彻底杀死,又赋予了它新的「权能」,现在它是世界上最好的武器之一。” 路明非不太明白诺顿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只是默默注视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言灵·天地为炉」! 以他们为半径三十米,突然升腾起剧烈的火焰,把所有人的视线都给阻隔在外,此时没有任何人能看见火圈里面的情况。 诺顿在一瞬间发动了「言灵·天地为炉」,不需要任何的前置准备,也不需要任何龙文吟唱,这就是青铜与火之王的权能。 “来!”诺顿朝路明非大吼,“用上你的全力!堂堂正正的杀死我!要不就是我把你杀死!” “可我们还没一起环游美国诶,和芬格尔还有我女朋友一起。”路明非低声说。 “「thg for nothg」,100融合。” “哥哥,还不到使用的时候。”小魔鬼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边,“你现在要是强行使用的话,会让你的身体透支。” “别管那些,给我用。” 小魔鬼缄默,随后化成一道虚影撞进他体内。 路明非感觉到身体里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传来,他苦笑着小声说,“这就是过度使用权柄的代价吗?” 右手中的执行部制式长刀流动着赤红色,暴涨为刀刃长达十拳的长弧刀,而左手虚握的空气中幻化出一柄带着熔金色的光辉长达两米的巨型直剑,这两个东西出现在路明非手中就像是一场魔术。 「布都御魂」!「天羽羽斩」! “我不认识什么芬格尔,也不认识什么你女朋友。”诺顿还是面无表情,赤金色瞳孔越来越亮,一直注视着路明非,突然扇动龙翼,向他冲了过来。 “我只知道今天我们两个之间,只有一个能走出去!” 路明非抬起右手的天羽羽斩,挡住那柄斩来的汉八方古剑。 诺顿身形一转,从另外一个角度冲向路明非的侧面。 路明非又抬起左手的布都御魂,挡下。 两人就这样一直对砍,诺顿也不动用其他任何言灵。 “何必呢?”对砍的间隙,路明非透过刀锋碰撞的火花问诺顿,“其实你还是罗纳德·唐对不对?” 诺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你杀死了我的弟弟,我要为他复仇。” “复仇是吗?”路鸣泽从路明非身后走出来,“我要是告诉你,康斯坦丁没有死呢?” 诺顿一愣,手中不断劈斩的汉八方古剑略微停滞,“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他死在我面前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魔鬼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现在就是想做做戏,时间拖足了之后你就自杀对不对?陪你的康斯坦丁一起死。” 诺顿沉默,他收回手中的剑,“既然你们已经看出来了,那也没必要打了。” “明明,谢谢能遇见你们,今天我很开心,不留任何遗憾,是我活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时光。”诺顿看向路明非,轻轻地说,“我要下去陪康斯坦丁啦,别让他等久了,一个人死很孤独的。” 他举起剑,倒转剑柄,朝着自己的心脏刺去。 诺顿的动作停滞了,小魔鬼弹弹指甲里的灰,嘴巴里念念有词,“哎呀,刚才的子弹把我手都搞脏了。” 他缓缓抬起头来,那是一双熔岩般的黄金瞳,古奥森严,“没人能跳脱出我预定的剧本,我说你不用死,你就不用死,也不能死!”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歪头思索,回忆久远的时光。 “哦不对,有一个该死的杂种例外,不过这次不一样了,我会让他在地狱的烈焰里,灼烧到永世都不得超生。” “路鸣泽,拿出来让老唐看看。”路明非突然对小魔鬼说,打断了小魔鬼的念念有词,他不想再去重复那段痛苦的回忆。 “遵旨!”小泽子嗻了一声,随后一挥手,包含着康斯坦丁灵魂的茧漂浮在半空中。 “叮当”。老唐手中的汉八方古剑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是……”老唐看到那个东西,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喃喃自语,“原来你们说的是真的……” “现在相信我了,老唐,我说过会带你们摆脱该死的命运的。”路明非叹了口气,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放下那些所谓弃族的命运。” “好,告诉我怎么做。”老唐注视着路明非,开口说,“我相信你,明明,你是那位带来了一切的原初之至尊,我相信你能结束这令人作呕的时代。” 随后他又抬头望着天,“其实我已经非常厌倦了,这种重复得令人乏味的循环,一次又一次地死去,又一次又一次地醒来,真是可笑的弃族啊,自诩掌握着最高的权与力却只能面临无尽的杀伐。” “说到底,我只是想和我所珍视的人一起,好好活下去。” “所以,明明,这一次真的要赢啊,带着我们所有人的期望赢下去。” “你不问问我们,代价是什么吗?”小魔鬼带着诱惑的笑。 “代价是什么?” “权柄。”路鸣泽竖起一根手指,声音充满不容置疑,“不仅是你身上作为青铜与火之王的所有权柄,我们还要康斯坦丁的。” “我答应你。”老唐不假思索地回答。 “喂喂,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路明非吐槽,但是声音却十分微弱,“还有别擅自替康斯坦丁做决定啊!” “我是他哥哥,他一直很听我话。”老唐的形象又变了,变回那个威严的兄长,“还有你们这两位的承诺,我能不相信吗?” “行。”路明非勉强的笑笑,“不过老唐待会就得委屈一下你了。” 老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其实我真的很想带你们环游美国,只是经济条件不允许。” “我知道的。”路明非额头上有一滴滴冷汗不断流下,“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老唐,一言为定了啊,等到你下次苏醒时,坐上你的灰狗环游美国。” “我会的。”老唐带着微笑,轻声说,“再见。” “嗯,再见。”路明非的身体其实已经撑不住了,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就要倒下。 “睡,哥哥。”路鸣泽拉住他的手,“有我在,一切放心。” “那就……交给你了。”路明非露出温暖的笑,他往旁边倒去,小魔鬼托住他的身子。 “开始。”路鸣泽看向老唐。 …… …… 遮蔽所有人视线的「言灵·天地为炉」,解除,长达半小时的剧场即将落下帷幕。 璀璨的火焰爆开,不断有焰花落下,仿佛一场金色的雨,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里面,想知道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 结果不负所有人的期待,他们唯一的「s」级躺在地上,昏迷了过去,手中拿着一把汉八方古剑,旁边是一具枯萎的龙骨十字。 沉寂了许久的校园广播突然响起昂热的声音,“让我们都为路明非喝彩!他刚刚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壮举,彻底杀死了龙族四大君主中的青铜与火之王!” “他!是我们卡塞尔的英雄!是我们卡塞尔的骄傲!” 所有学生都围着路明非欢呼,有一道红色的身影正快速朝路明非飞奔而来,是诺诺。 诺诺一把推开挡在前面欢呼的人群,大喝道:“都他妈给我让开,叫医生救人!” 她抱起躺在地上的路明非,把他的脑袋搂在怀里,旁边才有学生后知后觉的掏出手机,不过不用他们打电话了,校工们正抬着担架急匆匆地赶来。 “师妹,你这是关心则乱啊。”芬格尔走到诺诺身边,慢悠悠地说。 随后他又不说话了,他盯着旁边那具龙骨十字,还有路明非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把剑,沉默地看了许久,眼底看不出是喜是悲。 诺诺没有理会芬格尔的嘴欠,她颤抖着伸出手,把因汗水浸透而粘在路明非脸上的额发拨到一边,慢慢抚上他的侧脸。 看着男孩不断浸出冷汗的脸,诺诺的心在一抽一抽地痛,原来路明非这个总是看上去不着调的男孩在她心中占据了这么大一块位置啊,看到他受到伤害,比自己受到伤害还痛百倍千倍。 “没事了,我在你身边,也会一直在你身边。”她俯下身,轻吻路明非的额头。 陈墨瞳生日特别篇 年年岁岁 陈墨瞳今天连着上了几门课,早上《龙类家族谱系入门》,两节理论课,下午《魔动机械设计学二级》,两节理论课,傍晚又是《炼金化学二级》一节实验课。 其实按照她以往努力读书的程度,学分肯定是足够,也没必要上这么多课的,可是和路明非谈恋爱以后,总想着和他一起出去玩,导致她的绩点一落千丈,最后只能陷入到这种不得不加很多课来补上学分的窘境。 她把单肩包换了只手拎着,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登上诺顿馆前的阶梯。 推开诺顿馆华贵的木质大门,里面一片漆黑,诺诺嘟哝着,“搞什么嘛,人都没在。” 一股突然的孤独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包围了她,就像是那种累了一整天,拖着疲惫至极的身子,回家打开门,又关上门,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你可以一个人默默地站在门口许久,让那些孤独感失落感填充满你的心。 而后你又打开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澡一个人刷牙洗脸一个人上床睡觉,这种干什么事都是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孤独得要死。 陈墨瞳摇了摇头,把那种孤独感抛之脑后,她现在已经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只是他在哪呢? 她打开了大厅所有的灯,把单肩包随手丢在地上,随即往后一倒,整个人都沉进沙发里。 她懒洋洋地伸手去掏兜里的手机,哦,这个兜里没有,她又去掏另外一个兜,总算掏到了。 她打开手机,正准备按出路明非的号码,眼角余光却瞄到了右上角的日期。 10月10日,是她的生日。 诺诺有点愣住了,她这些天都奔波于各种各样的课程当中,还真没注意她自己的生日已经快要到了。 随后又是一股不满涌上心头,她过生日诶,路明非还玩失踪,把她这个人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带着怒气按下路明非的电话号码,想着待会一定要好好揉虐这小子一顿,女朋友过生日都能不记得,不记得也就算了,自己还可以旁侧敲击地提醒那榆木脑袋一下,可是这人都没影了,是要她怎么样嘛。 诺诺的电话拨出去了,但她却听见一阵熟悉的铃声在诺顿馆深处的房间里响起。 诺诺一愣,路明非没带手机? 随后“嘭”的两声,是礼炮炸开的声音,有彩带哗啦啦地在她的两侧从天而降,仿佛飘雨,落在她的暗红色长发上。 “暴露了诶。”夏弥从沙发后面钻出来,吐了吐舌头,颇为可惜地说,“诺诺姐,生日快乐。” 怎么回事?诺诺呆呆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漫天飘落的彩带,折射有诺顿馆穹顶水晶吊灯的淡淡辉光。 整个诺顿馆的音响突然打开了,簌簌的杂音流动了一会后,传来某个人自言自语的说话声。 “哎呀,手机铃声忘记关了,本来还想给师姐你一个惊喜的,哪知道粗心大意导致惊喜泡汤咯。”那个男孩带着笑意的声音回荡着空荡的大厅里,“不过没关系啦,看师姐的样子,也应该算是出乎意料的惊喜了。” “接下来让路明非为他的女朋友陈墨瞳带来生日祝福。” 悠扬的音乐响起,是某人自制的生日快乐歌。 “nono~happy birthday~” “nono~happy birthday~” 诺诺听着听着就笑出声来了,她抬头看向音响,眼底有点点泪光闪烁,“搞什么嘛,跑调这么严重,就算是自制的,也唱得太烂了。” 这时候,有人抱着个超大的生日立牌走出来,上面还有粉红色的荧光带,拼凑出“nono”的字样,两个人在后面推着推车,上面摆着精致的盒子。 “怎么样,师姐。”路明非哼哧哼哧地搬着,从立牌后探出个头问,“小弟我做得还算合格?” “看师妹都快感动哭了,她肯定是挺满意的啦。”穿着银灰色西服,把头发炸成小辫子的芬格尔一边推着小车,一边朝走在旁边的楚子航说。 “不知道,”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穿着一件深蓝色长款风衣,还是一如既往冷淡且不近人情。 “诶,怎么和夏弥师妹那个小妖精在一起都改不了你这性格啊。”芬格尔拍拍楚子航的肩膀,感慨道。 “……”楚子航的嘴角抽动,看起来很想把芬格尔这个贱嘴打一顿。 陈墨瞳默默地看着这和谐的一幕,之前内心的孤独感瞬间被一扫而空,她突然冲上去,蹦到路明非背上。 “哎哎哎!师姐!立牌!立牌!” 路明非赶紧把立牌放下,伸手托住伸过来的两条大长腿,防止诺诺摔下来。 “真的是,害我难过死了。”诺诺低头在他耳边说,语气带着委屈。 “对不起啊,师姐。”路明非说着,随即指向站在一旁笑眯眯看戏的夏弥,“夏弥出的主意,要怪就怪她!” “喂,路师兄,栽桩陷害可不是你这样的!”夏弥哼了一声,把头别过去,“诺诺姐,别听那家伙的鬼话,明明这次生日惊喜全部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好啊你,现在学会推卸责任了是?”诺诺脸上扬起小魔女的笑,她伸手绕到前面去捏着路明非的脸,把他的脸捏成各种模样。 “厚把,下吃补灰则样嘞。”路明非脸被她捏着,只能含糊不清地做出保证。 “也就是我惯着你了……”诺诺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了,手上捏他脸的力量却在加大,“要是换成别的女生,女朋友过生日,一天都收不到任何消息,也看不到人,绝对当场就给你甩了……” 路明非沉默地听着,其实她很受委屈的,整天都奔波在课程中,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男朋友还玩失踪。 他轻轻把陈墨瞳放下来,把她拥进怀里,“以后不会这样了。” “咦~好酸,有人又开始秀恩爱咯。”夏弥小跑到楚子航身边,对某两人说,“正事可别忘了呀,生日快乐!” “是啊是啊,师妹,生日快乐。”芬格尔把那个精致的礼盒摆上餐桌,揭开盖子,一份生日蛋糕静静地躺在里面。 “路明非亲手做的。”楚子航淡淡补充道,“他跟夏弥学了很久才学会。” “是啊,路师兄笨死了。”夏弥挽住楚子航的手,笑吟吟地对陈墨瞳说,“不过他真的很用心哦,诺诺姐快来看看。” 诺诺轻轻挣开路明非的怀抱,走到桌前,蛋糕其实并不是很精致,是一份纯白的奶油蛋糕,上面也没有任何水果之类的装饰,只有一个简单至极的图案,是用草莓酱画的。 用红色的爱心圈起来的两个名字,ricardoap;ap;ap;nono,一根箭射穿那个爱心,下面还写着“forever”。 “师姐,喜欢吗?”路明非凑过来,从后面环住她的纤腰。 诺诺感受到男孩的温热呼吸打在她的耳垂上,混着他低低的柔声细语,整个人几乎都要化在路明非怀里。 “喜欢。”诺诺往后仰头,靠在路明非肩膀上,“真的很喜欢。” “这还不算什么,路师兄说待会吃完蛋糕还会有个大惊喜呢。”夏弥眯着眼睛笑,伸出一根又白又嫩的手指头在空中摇了摇。 “哈哈,对,至于是什么咱们就不剧透了。”芬格尔贱兮兮地笑道,“先吃蛋糕先吃蛋糕!” …… …… “芬格尔你一个人吃了一半!”路明非指着芬格尔嚷嚷,“到底是你过生日还是师姐过生日啊!” “意外意外。”芬格尔满足地拍拍肚子。 “没事啦,能吃到你做的蛋糕我就很开心了。”诺诺把路明非的手抓在掌心,玩着他的手指,淡淡地说。 “那我们先告辞啦!”夏弥拉着楚子航往门口走,对他们挥挥手,“接下来就是某人的惊喜时刻咯。” 楚子航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诺诺说,“生日快乐。” 他还没说祝陈墨瞳生日快乐。 “得了师兄,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夏弥赶紧把楚子航扯出诺顿馆,“别打扰人家小情侣的两人世界了。” “所以你怎么还不滚?”路明非看向倒在沙发里的芬格尔,疑惑地问。 “吃饱了,让我歇会呗。”芬格尔懒洋洋地说。 “算了,你今晚要睡就睡这。”路明非牵着陈墨瞳的手出门,“客房随你用,明天早上记得收拾好就行了。” “怎么往外面走?”诺诺问。 路明非嘿嘿一笑,“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可不在这。” 银灰色的布加迪威龙停在诺顿馆门口,路明非牵着诺诺上车,远处还能看得到楚子航夏弥两人慢慢远去的背影。 “去哪儿啊?” “先不告诉你,惊喜当然得保密啦。” 布加迪威龙很快就出了校门,拐上山路,浩荡的夜风迎面而来,把诺诺一头如水的暗红色长发吹散,像是白袍小将马头上的长缨。 车载音响打开,突然跳到一个诡异的电台。 “大家晚上好,这里是魔鬼电台,接下来将为大家带来周杰伦的《星晴》。”是一个男人带着狡黠笑意的声音。 “这什么电台,也太烂了,今晚又没有星星。”诺诺仰头望天,“不符合当前情景。” “哎呀,别管他了。”路明非伸手把音量调大,“听歌就好了。”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望着天手牵手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连成线看星星 ……” …… …… 密歇根湖,位于芝加哥旁边,是芝加哥人民的母亲湖。 路明非把车在湖边的草地上停下,诺诺蹦下车,没穿鞋,光着脚在秋天的草甸上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 湖边停着一艘小船,路明非带她坐上小船,两个人对坐,一人坐在船的一边,慢慢往湖中心划去。 “师姐,闭上眼睛。”路明非神神秘秘地说。 “装神弄鬼的……”诺诺嘴上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乖乖地把眼睛闭上了。 他看了一眼表,时间是21:15。 “「show……」”路明非迟疑了一下,他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show the stars」”他轻声念了出来。 天空还是一片漆黑,暗夜无星。 还是……高估自己的权柄了啊。 诺诺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路明非沮丧的脸,她问,“怎么啦?” “我好像搞砸了,师姐……”路明非叹了口气。 诺诺倒是无所谓,她伸手过去摸摸路明非的头发,“没事啦,今天我已经很开心了……” 湖边停着的布加迪威龙车灯突然亮起,雪白的车灯撕碎黑暗,电台自动调到最大声。 “各位观众,非常抱歉,魔鬼电台刚才出现了一点技术问题,接下来将继续播放周杰伦的《星晴》。” “手牵手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望着天 看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连成线 背对背 默默许下心愿 看远方的星 是否听得见 ……” “星星诶!”诺诺猛的抬起手,指着夜幕的天际线。 路明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颗星星在暗夜的边缘亮了起来。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转眼之间,万里星辰。 密歇根湖澄澈的湖水倒映着那些星星,水天一色,给人感觉仿佛身处童话故事中的仙境。 诺诺的侧脸在星光的照耀下流淌着淡淡的光,还有细细的泪痕。 一年前的今天,路明非送给她一场此生从未见过的盛大绚烂烟花作为礼物,一年后的现在,路明非送给她漫天的星辰。 今夜,整个宇宙都为她闪烁。 “真美啊……”陈墨瞳喃喃自语,“谢谢你,师弟……我很开心……” 路明非挠挠头,“我还以为没起作用呢。” 身体失去平衡,他突然被诺诺推到船下去了,呛了几口水,好不容易才从湖里浮起来,“师姐你……” 诺诺也跳下来了,路明非看见她的发丝在空中飞舞。 她沐浴在散漫星光的湖水中望向路明非,暗红色瞳孔满怀情意迷离,湿透的衣服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令人血脉贲张的起伏曲线,长发在水中飘逸如同茂密的海藻。 路明非不由得看痴了,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困在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里,慢慢沉溺,慢慢无处可逃。 所有防线在这一刻的女孩面前都输得一败涂地,输给这该死的,甜美的氛围,路明非心想这辈子都逃不开她的手掌心了。 那艘小船已经顺着水流,朝着不知道什么方向飘去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浪花拍打船只的声音,路明非此时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走。 他游过去抱住诺诺,伸手拂去诺诺脸上湿透的发丝,在湖水倒映的漫天星光中,他注视着女孩充满魔力的双眼。 “师姐,我爱你。”路明非捧起她精致的俏脸,嗓音比平时多出一丝沙哑。 “爱我,像月亮落下去,让潮水涨满整个世界……”诺诺突然唱起来,依旧盯着路明非的眼睛,情愫悄无声息地流出,把眼前的男孩彻底包裹,她的唇角带笑,眉眼弯弯。 女孩简简单单抬眼低眸两个动作,天上的星星像是亮了又暗。 “爱我,像我一样爱你,虚荣又惶恐……”路明非接着唱。 “师弟,我也爱你。”陈墨瞳目光散乱意乱神迷。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把路明非拽得更近了些,两人额头互抵着,好像这样才能支撑住在水中漂浮的身体,粗重的呼吸打在彼此脸上。 女孩朱唇微张吐气如兰,轻轻在他耳边说,“路明非,你是我的,年年岁岁你都逃不掉。” “嗯,我是你的。” 路明非低头,对着女孩湿透的唇吻下去。 尾声 每本书里都藏着寂寞的天台 现在他自由了,每当他抵达这里的时候都有种想躺在天台的地上肆意打滚的感觉,在这里,他能尽情享受那些美好的事物,比如顶楼的风、天上照下来的光线,还有春去秋来时这个沿海小城不同的气味。 有时候是槐花,有时候是雨后泥土的芬芳,有时候是下面街上卖菠萝的甜香。 他坐在水泥台子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把双腿伸出去挂在外面,这样他脚下相隔几十米就是地面,每到这个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又危险又轻盈,像是一只靠着风飞到很高处的鸟儿。 但是这只鸟儿却始终寻不到归处。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为秘密的领地,过去的那么多年来,每个下午他都会在这里发会儿呆,然后跟婶婶撒谎,说他在外面邮局的长桌上写作业。 夜空下,远处cbd区的霓虹灯拼凑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幻不真,坚硬的天际线隐没在灯光里,让人无法辨别到底哪边才是真实的城市,还有那片宽阔又平滑如镜的湖面正反射着夕阳的粼粼波光。 毗邻湖边,这座城市最繁忙的高架路上车流涌动。 这条从他视角看上去,连边都望不到的高架路就从路明非家的小区旁经过,每至傍晚,这些车流就会组成一道亮丽的,蜿蜒的光河。 路明非每次都会在脑子里产生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他觉得这条车灯组成的光流中的每一点光都是一只活的小萤火虫。 它们被这条弧形的、细长的高架路给死死地束缚在其中,它们只能使劲地向前奔,花费毫无意义的时间,去拼命寻找着那些或许这辈子都永远找不到的出口。 “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哥哥。”路鸣泽从铁门上最大的那个空隙走了出来,站在满地星光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眺望夜空下的城市。 “是啊,这么多年了,始终无法改变这个习惯。”路明非没去看他,依旧眺望着远处cbd区繁华璀璨的万家灯火,整个滨海的景象都被他尽收眼底。 “哥哥,你觉得你是真的喜欢这景象吗?还是因为你心中始终有那份寂寞?”小魔鬼走过来,也跳上水泥台子在他身边坐下。 “寂寞什么?”路明非轻声问道。 “这你要问你自己啊。”小魔鬼眯着眼睛笑。 “可能是。”路明非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或许是有那么一个死小孩在这里藏着。” 路鸣泽叹了口气,把小手放进路明非的掌心,“没有人能立马长大的,哥哥,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也没有人会一成不变地走下去”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寂寞的那一面,或许是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释放,或许是像你这样在某个夕阳落下的天台。” 路明非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扣了扣,“但我总觉得这里缺了点什么。” “缺了什么?你已经重来一次了不是吗?能改变那些悲惨的结局,也找到了你爱的人,而且她也爱着你。”路鸣泽说。 “可我,还是觉得我很衰……什么事都干不成……” “没有的事,哥哥,其实你真的很棒,你的勇敢也是真勇敢,从骨头里榨出来、从灵魂中淬炼出来的勇敢。” “我真的……有那么勇敢吗?”路明非似乎有点不可置信地问他。 “有的,虽然确实很多时候你的勇敢是因为你后面有我撑腰啦,”小魔鬼调皮地眨眨眼,“可是你也确实曾在东京雨夜的深巷中驾驶一辆兰博基尼、带着你的小怪兽要杀出重围啊。” “你用后视镜对自己下令,说路明非不要死,你还把自己的潜力压榨到极限。那时候无数把刀砍在你背上,疼痛的感觉令你介乎清醒和昏迷之间,鲜血模糊了你的视线,” 路鸣泽不断说着,那双炽热的黄金瞳越来越亮,好像那无数把刀不是砍在路明非身上,而是砍在他身上。 “其实我知道的,那时候你都已经分辨不清什么是现实和虚幻了,但你还在声音嘶哑地吼叫着,依旧佝偻着背掩住那个趴在你膝盖上的女孩。 “那时天上地下都是雨,雨那么大,夜那么深,在那座陌生的城市里,没有人帮你。” “你想想啊,要是换了别人,那些挥舞着砍刀比你强的人都想夺走你怀里的女孩,因为她是猎物,用她能换来万金。” “而这个女孩只能依赖着你,害怕得在你怀里瑟瑟发抖,这就好比那些有钱有势力的油腻老男人,一只手拿着钱或者拿着刀对你叫嚣,另一只手抓着你在意的女孩。” “这时候换成别人会怎么想?是拱手说各位大哥!我跟这事无关!你们带她走,我绝对不拦着!” “还是端起一杯酒浇在那些家伙的脸上对他说,去你妈b!今天这女孩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带走!” “后面这种行为看起来确实很英雄,但是可能会要了你的命,或者打得你连住半个月icu,想清楚这个结果,对着那些沉重的钞票和刀锋,你还敢端起那杯酒浇上去么?” “而你敢,哥哥。”小魔鬼握紧路明非的手,“你就是那个敢端起酒泼在那帮傻逼脸上的人。” “你可是真的端起那杯酒浇了上去啊,你对这个世界不公平的那一面充满了少年人的愤怒,虽然你是有胆怯的一面没错啦,但你始终都相信着那些对的东西不是吗?” “你有没有听过那么几句很老套的话,大意是不看男孩会为女孩花多少钱,而看他有多少钱,又花在多少在女孩身上。” “从某个角度说,哥哥你一直以来都是个穷孩子啊。” “你看,比如你师兄楚子航要发狠一把,拔出他的村雨就行了,或者你老大恺撒也要发狠一把,抽出沙漠之鹰就好了。” “而哥哥你要发狠呢?就只有和我交换那1/4的生命。” “那些无知的畜生们把你逼到底线,幻想着能让你踏出自己的底线,可他们不明白,哥哥,你退到底线就不后退了,他们再逼,你就要跟他们玩命的啦。” ”所以为什么那个叫风间琉璃的歌舞伎才会说你有狮子般的眼神,直到最后都赌你赢。” “因为狮子是不会允许别的动物侵入它的领地的,哥哥你是个很穷的孩子没错,你的领地是很小很小也没错。” “你的身边只有那几个真正在乎你的、看得上你的、愿意帮助你的,被称之为朋友的人,谁侵犯到了这些东西,你就会挺身而出啊。” 路鸣泽转头,盯着路明非发呆的侧脸,“我最爱的哥哥啊,虽然他是个穷孩子,他很怂他很欠,而且他也很不霸气。” “但他从未吝啬过付出。” “怎么会有人能不爱那样的男孩呢?”小魔鬼眺望远方,轻声说道。 路明非默默地听着,他从未想过自己在别人心里竟然是如此的勇敢,旁边的小魔鬼说着说着突然轻声笑了出来,路明非有些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哥哥,只是想起一些搞笑的事,”路鸣泽带着笑意说,“还记得东京那场家庭聚会,赫尔佐格老狗拿梆子敲我们的事吗,你被梆子敲得神志不清可能不太记得了。” “我当时用手机痛骂赫尔佐格老狗一句‘去你妈了个b,谁是你的乖孩子?’。” “我觉得简直太爽了啊,人活在这世界上,总有些时候彬彬有礼没法帮你对抗这个世界糟糕的一面,对不对?” “那个象征人类心中最阴暗最贪婪最恶心一面的老杂种,妄想窃取不属于他的权柄,还破坏了我预定好的剧本,当时那时候我何止想骂他,简直想跳出手机一拳打在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臭脸上。” 路明非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想起来了,他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看,哥哥。”路鸣泽的目的达成了,他微笑着说,“其实回忆并不能影响到你活在当下,当时如此痛苦如此恐惧的经历,你现在想起来不也是能笑出声来吗?” “你都已经重来一次了,你还在担心害怕些什么?更何况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帮你。”路鸣泽站起身来,浩荡的夜风呼啸而过,不断拨弄着他的发丝,“放下过往,它只会遮蔽未来。” “拿出你的勇气来,去直视那些不堪的记忆,哥哥,你也不想再让他们失望一次了。” 路明非也站起身来,又是一阵夜风吹过,兄弟两人牵着手。 “嗯,我明白了。”路明非的声音变得无比坚定,“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会全力以赴。” “是了,你要相信你自己,更何况还有我在你身边呢。”小魔鬼松开他的手,转身跳下天台,“该回去啦,不然你的女孩要担心了。” “等一会,我想再看看这景色。”路明非眯着眼睛,仿佛穿越时间,看见那个小小的男孩。 每当夕阳西下,他就偷跑到这上面来,眺望着远处繁华的cbd区,任凭日轮消失在地平线以下,黑暗逐渐把他包裹,而他百无聊赖地数着高架桥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玩着玩了无数次也没玩腻的手指射红绿灯游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迎着夜风吐出。 “走。”他也转身跳下天台,小魔鬼在一边等他,表情似乎有些诧异。 路鸣泽原本以为他还要看很久的,毕竟已经看了那么多年。 “再看一眼吗?”路鸣泽问他。 “不了。”路明非露出温暖的微笑,没有回头,“我想,向前看。” …… …… 路明非缓缓地睁开眼睛,早晨的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在他脸上,所见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上铺满一层温暖的光色。 他努力支撑起身子,眼角余光却瞄到一道暗红色的身影趴在他床尾熟睡着。 是诺诺。 诺诺仿佛发觉到床上躺着的病人有了动静,她赶紧从熟睡中抬起头,清醒得很快。 “师姐,对不起啊,让你为我担心。”眼前的男孩语气虚弱无比,却依旧坚持着向她露出“我没事”的笑容。 “我回来了。” “别动,别说话!”诺诺从椅子上站起来把他按回床上,嘴唇微颤,试图呵斥路明非这种不要命的行为,可泪花却从她眼底不断涌出。 诺诺俯下头去看男孩的眼睛,暗红色发丝落在路明非脸上,弄得他痒痒的,还有她喷出的带着不知名香水味的呼吸,泪水也顺着诺诺的俏脸滴下来,落在他嘴边。 路明非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好咸啊。” 她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抹去泪水,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最终到嘴边却只能说出一句。 “师弟,欢迎回来。” 诺诺慢慢闭上眼睛,好像在等待着什么,路明非榆木脑袋开窍了,他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勾住面前女孩的脖子,吻了上去。 两个人都全身心沉醉在这个久别重逢的吻里,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这难得的旖旎时光。 “咔嚓咔嚓” 是某人单反相机的声音。 诺诺充满杀意地松开路明非看向某只狗,她刚刚也搂着路明非的脖子,两人分开的唇间还留有点点晶莹。 “哦哦哦哦!拉丝了!”那人又是连按几下快门。 “芬格尔,你打算怎么死?”诺诺面无表情地问,眼神像是锋利的刀子。 “等一下,师妹!”芬格尔义正言辞地伸出一只手,“你看看啊,明天咱们卡塞尔守夜人论坛新闻页就会出现你和师弟两个人的浪漫爱情故事,标题我都想好了!” “「极致的个人英雄主义!s级凭一己之力干掉两位龙王!」,还有一条是,「劫后余生的爱情!英雄配美人的旷世之恋!」。” “配图是你和师弟激情拥吻,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相当不错?” “不错个屁啊,师兄,我给你提个醒,做好接下来一周不能下床的准备。”路明非捂住脸,发出无奈的叹息,“师姐散打可是很牛的。” 旁边的诺诺扭了扭脖子,把拳头捏得嘎嘎响。 “等等,师妹,有话好说哈。”芬格尔一步一步往后退着,带着讨好的笑容,“照片的事,我可以删掉的!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诺诺突然冲向芬格尔,带着狰狞的笑,“今天我必须废了你!” 路明非转过头去,不想看见这残忍的一幕。 “啊!师弟,救我!” “啊!手手手手手!啊!那里不行!” “自作孽不可活。”路明非摇摇头。 那天之后 路明非站在门口,望着尘封已久的宿舍,深吸一口气。 他在医院里住了一周,本来以他的素质,只是权柄使用过度身体透支罢了,躺个半天就能恢复巅峰状态,可师姐不放心,硬生生把他按在医院乖乖躺了一周。 不过也挺好的,每天都能吃到师姐送来的爱心便当,虽然挺难吃的,但在师姐的注视下他还是全部吃完了,毕竟师姐还没学过厨艺,能理解。 绝对不是怕她! “夏弥小师妹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啊……”路明非一边嘟哝着一边推开门走进宿舍,“赶紧来教你诺诺姐煮菜,不然我就要被毒死了……” 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芬格尔那家伙犯贱,被师姐打得起码还要几天才能下床。 顺带一提,芬格尔病房就在他隔壁,路明非每天早上都能看见他病房门口人满为患,一堆新闻部的狗仔给芬格尔来报告昨天又有什么大新闻绯闻发生。 路明非坐到电脑椅前,打开电脑,习惯性地先挂上qq,他突然看见了那个被他置顶的熊猫头。 熊猫头灰暗着,大概未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亮起来了。 路明非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失落,他揉揉脸,自言自语道,“嘿,路明非,你矫情个什么劲呢,老唐又没真的死,过几个月就回来了。” 兜里的iphone突然震动了一下,路明非掏出手机,是一条来自“路鸣泽”的短信: “亲爱的哥哥,小魔鬼牌app已经升级到全新版本,请查看。” 在他刚刚读完短信的一刻,系统切换到一个熟悉的界面,古铜色的古老轮盘飞速地转动。 路明非的手指触到屏幕的瞬间,轮盘减速,停下的时候,它的刻度显示为“-21”。 “负刻度是什么鬼?”路明非吐槽道,“看来以后还是要少浪啊。” 目光扫过左下角,他发现应用程序多出了一个新的子界面,他好奇地点开。 是一个茧,里面还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两个黄铜色的蛋,应该就是老唐和康斯坦丁的蛋了。 底下还有两个小进度条,老唐的进度条要快一些,已经有2%了,而康斯坦丁的还是0%。 怎么有种以前玩qq农场的范儿,感情这两条龙王都是自己养的宠物是,路明非脑子里蹦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哪位啊?”路明非走过去开门。 刚好和楚子航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对上,九幽鬼火般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他脸上还有几道快要愈合的伤疤,应该是被酒德麻衣刮伤的。 “哦,师兄好,有什么事吗?”路明非可没被吓到,他抬手朝楚子航打了个招呼。 “没事,就是过来告诉你一声,我和恺撒搬到这边来了。”楚子航淡淡地说,“顺便看你身体恢复没有。” 路明非一愣,面瘫师兄还会来主动关心自己?着实有点受宠若惊,于是他笑着说,“没事了,谢谢师兄。” “嗯,那就好。”楚子航点头,往对面宿舍走去。 路明非又想起什么似的,对面宿舍的门没有关,他探头探脑地朝对面宿舍望过去。 “看什么?”楚子航在里面问。 “哦哦,就是有点好奇恺撒去哪了?”路明非挠挠头。 “论坛里有,你去找一下。”楚子航听到这个问题,嘴角微微抽动,好像对于恺撒的遭遇表示非常同情。 “知道了。”路明非应道。 “老大咋回事啊?”路明非想,“现在就去论坛看看好了。” 他回到电脑椅前坐下,登入卡塞尔守夜人论坛,网站置顶是学院通知。 “由于康斯坦丁复苏,有部分宿舍楼被毁坏。学院宿舍进行重新调整,原来按照年级分配的宿舍打乱,具体调整如下……” 路明非往下翻着,翻到了恺撒和楚子航的调整名单,依旧和上一世一样,住在他们对门,304房间。 路明非退出学院通知,又打开守夜人论坛的新闻板块,头条毋庸置疑,是他狙杀康斯坦丁时的帅照,第二条就是恺撒住院的新闻。 “震惊!学生会会长居然被人如此对待!火速戳这里观看!” 熟悉的标题,熟悉的震惊,想都不用想,一看就是芬格尔写的,深得uc震惊部真传。 路明非点进去,配图是恺撒和学生会成员晕倒在地的图片,恺撒那身很舞男气质的白色西服变成了红色西服。 底下还有很多条留言,被顶到最上面来的那条,点赞数999+,发言人id显示为“卡伦”,底下还有官方认证“学生会副主席”。 “呜呜呜恺撒会长太惨了,听说被找到时,整个人都被埋在弗丽嘉子弹里面,校医废了老大劲才把会长挖出来……”这是卡伦的发帖。 底下还有回复。 “是啊,太恐怖了,我怀疑这次入侵学院的根本不止十多个人,我看得有五十人以上才能把恺撒打成这样。” “听校医说,要不是恺撒的龙血浓度高,新陈代谢快,不然按那么多弗丽嘉子弹的麻醉剂量,怕是生命都会有危险。” “不过还是得在医院躺半个月才能出来了。” 第三条新闻是“楚子航与火辣美人对打!结局如何?” 路明非点开,里面是一段简短的采访视频,楚子航出现在屏幕上。 “那个自称酒德麻衣的女人在康斯坦丁出现之后,她说要出去打个电话,我再出去看,她就消失不见了。” 楚子航的采访视频依旧干净利落,就像是他这个人的性格。 “搞什么啊,结果就这?新闻部糊弄鬼呢!”路明非不满。 …… “怎么搞的?”路明非退出守夜人论坛,“路鸣泽这搞恺撒搞得也太狠了,难道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吗?” “想多了。”路鸣泽从他背后的虚空走出来,“只是因为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我的女孩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所以你现在和零感情怎么样了?”路明非朝他扬扬眉毛,一脸促狭地问,“到时候记得叫我这个当哥哥的去喝喜酒啊!” “额……”小魔鬼语塞,试图转移话题,“还是看看你床上的东西,哥哥,芬格尔拿回来的。” “切,你小子真没意思,说到零你就犯怂。”路明非哼哼着,去看路鸣泽所说那个摆在床上的东西。 他愣住了,一柄熟悉的,造型古朴的汉八方古剑正静静地躺在他床上。 “它是纯粹的,其中所有的杂质都已经被我剔除,打造这些枪支的金属被我彻底杀死,又赋予了它新的「权能」,现在它是世界上最好的武器之一。” 他突然想起在开打之前老唐对他说的那番话,在当时的情景下听起来很莫名其妙,现在路明非应该是明白他的用意了。 “他在自杀之前,特意嘱托我把这柄剑塞到你手里。”小魔鬼耸耸肩,补充道,“他说这是他最后能留给你的礼物了,没有带你们环游美国很遗憾来着。” “老唐这家伙,是看我没有一把称手的兵器,特意打造一把送给我呢。”路明非慢慢坐在床上,喃喃自语,“你可真是……” 那部iphone被他倒扣在桌上,在路明非看不见的屏幕里,小魔鬼牌应用程序自动打开,那只属于老唐的黄铜蛋,轻轻震动了一下。 …… …… 深夜,芬格尔的病房。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 其实以他的身体素质,诺诺打得再狠也最多只能让他受点皮外伤,不会真正的伤筋动骨。 只是因为他想在这躺着,因为这能让他静下心来思考。 病房很安静,窗户半开着,有风吹过,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eva。”他轻声说。 摆在他枕头旁边的手机屏幕自动亮了起来,一个三维的全息影像从屏幕里投射出来,漂浮在他的病床前。 仿佛飘雪似的,荧光的碎片在那束光里悠悠然飘落,一个女孩的影子站在光束中央。 闪烁莹莹的微光却又透明,黑色的长发漫漫地垂下,直到脚下,发梢却漂浮在空中,穿着仿佛睡衣的丝绸长裙,赤足,微笑,注视着芬格尔的眼睛。 “怎么啦?”她问。 “没什么,只是想你了。”芬格尔慢慢地伸出手去,进入了那束光。 “摸不到的。”女孩叹了口气。 “只是习惯,习惯握着你的手。”芬格尔低声说,那些荧光的碎片落在他手心,转瞬消失不见。 eva把半透明的手覆盖在他的手掌上,却不能带来丝毫触感,那些只是光与影的幻觉。 3d成像技术保留的已经消逝的回忆,芬格尔轻轻地合拢手,空握着,像是真的握着一个女孩的手。 “那时候你一天要握我的手十几个小时呢,松手的时候,手上都是汗水。”eva说。 “我不握着你的手,怎么知道你是真实存在的呢?”芬格尔说,眼神飘忽不定,好像在回忆从前。 “你还是那个永远没有安全感的人。” “只是孤独罢了。” 沉默了很久,eva问,“你来是要倾诉什么吗?” “或许。”芬格尔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真的很好,和我很合得来。” “但他是龙王,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与我们是死敌。”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eva回答。 “是啊,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等等,”芬格尔突然坐起,问面前的女孩,“路明非和诺顿战斗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 他想起来路明非昏迷时,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把汉八方古剑。 “虽然被「言灵·天地为炉」屏蔽视线了,但我还是有办法。”eva说。 “可以给我看看么?”芬格尔问,“学院里还不知道这事?” “有关路明非的一切在诺玛那都是最高权限,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eva把一副景象投射出来,芬格尔静静地看着,看完之后,他坐在床上,沉默了许久。 “eva,拜托你一件事。”芬格尔突然开口说,“把这段影像彻底删除,彻底。” eva叹了口气,“好,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拒绝你,无论是多么无理的事。” “是啊,你从来都不会拒绝我。”芬格尔又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 eva默默地看着他魁梧而寂寥的身躯,和十年前相比,他的腰背没有那么挺拔了。 “多么希望你还能在我身边啊。”芬格尔喃喃自语。 “我只是你的记忆罢了,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是来自于你的记忆。” 芬格尔翻了个身,不再面向女孩,“我要睡了,晚安。” “好好睡,晚安。”女孩轻声说。 过了许久,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芬格尔真的睡了,虚幻光束中的女孩看着他的侧脸,无声无息地落下泪来。 女孩的泪水滴落在病房地板上,溅起莹蓝色的、虚幻的微光。 …… …… 小剧场,路明非的日记。 11月20日,晴。 今天和师姐约会。 11月21日,晴转阴。 今天还是和师姐约会。 11月22日,阴。 今天学院举行了《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和《炼金化学一级》的考试,我和师姐两个人都挂科了。 不行,不能再和师姐约会了,明天和师姐一起去图书馆好好学习! 11月23日,晴。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我和师姐在图书馆学习,才看了十分钟书,师姐问我要不要出去玩,我以学习为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师姐,哪知道她又把我给壁咚强吻了,于是只能继续和师姐约会。 我想通了!管他什么考试呢,和师姐贴贴不香吗? 11月30日,雨。 这个月奖学金还没有发,因为我忘了交《龙类家族谱系入门》的作业,古德里安教授要我去他的办公室谈话之后才发。 我真不想去,他太唠叨了! 还好有师姐包养我,被富婆师姐女朋友包养的感觉真好! 12月25日,圣诞节,阴。 今天师姐穿白丝芭蕾裙跳舞给我看,好漂亮,她还问我要不要摸摸,我回答说我现在顶不住这刺激,拒绝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摸了一下,真的只摸了一下! 晚上和师姐一起吃了顿烛光晚餐。 这是我平平无奇的大学生活的第一个学期,这平平无奇还将继续下去。 (第一卷沉吟至今完) 序幕 雨落狂流之暗(一)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一朵朵水花溅开,水沿着玻璃哗哗的往下流,形成一层透明的水膜。 楚子航看见操场上白茫茫的一片,这根本就不像是下雨了,是天空里有个什么水闸开了闸门,不是什么雨点,而是指头粗的水柱贯通天地。 下午就开始刮风,放学时忽然一声暴雷,教学楼前的的面上瞬间淋上一片水点子,像是有人拿毛笔沾了浓墨甩在宣纸上。 刚开始的时候,校工部的人还穿着雨衣在操场上跑来跑去检查排水系统,怕雨水把草皮,还有从美国进口的昂贵颗粒塑胶跑道给泡坏了。 而现在,那些草皮已经被暴雨彻底打翻,露出一块块斑驳的黑色泥土,塑胶跑道上,积水甚至能没过脚面。 横的竖的车轱辘印在泥土上留下了交错的印记,门卫们根本拦不住来接人的家长,私家车纷纷开到操场上等着。 就在半个小时前,那里热闹的彷佛集市,每个家长都在死摁喇叭骂骂咧咧,雨幕里学生们也认不出自家的车,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最后所有学生都被接走了,操场上空无一人,“仕兰中学”的天蓝色校旗飘扬在天幕背景上。 楚子航站在玻璃前,望着外面发呆,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此时天黑得像是深夜,教室里全部的灯都是亮着的,苍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背后。 又在下雨了,楚子航想。 等等,为什么是又? 楚子航脑子里冒出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他觉得这天上地下都是雨的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已经在哪儿经历过一次了。 他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但那股奇怪的熟悉感始终在他心头萦绕。 他摸出手机拨号,嘟嘟的响了几声后电话接通了,他把话筒贴近耳边。 “子航你那里下雨了?哎呀妈妈在久光商厦和姐妹们一起买东西呢,这边也下雨了,车都打不着,我们喝杯咖啡等雨小点儿再走,你自己打个车赶快回家。” “对了,你爸爸不是给你钱了吗?或者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叫你爸爸派个车来接你,子航乖,妈妈啵一个”,话筒里传来清脆的“啵”声,而后电话挂断了。 楚子航默默的合上手机,从头到尾他一个字都没说,他也没准备说,对于这个不着调的妈妈,他已经习惯了,每次都是这样。 他只是问问妈妈在哪里,同时告诉他自己在这暴雨天气里没出没什么事儿,让她安心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可楚子航不想给爸爸打电话,他知道爸爸会让司机开着那辆顶级配置的奔驰s500来接她,爸爸是个很有教养的优质的好男人,非常喜欢当舞蹈演员的漂亮妈妈,也爱屋及乌地对他好。 嘴里最常说的就是,子航啊,有什么需要就说出来,我是你爸爸。会对你尽到一个父亲的义务的。 嘿,有个有钱的的爸爸要对他尽义务,听起来很不赖嘛。 可那个男人呢?他也尽义务了对。 教室的门敞开着,秋天的寒风夹着雨丝灌进来,亮的有点刺骨。楚子航裹紧了身上的diese罩衫,紧了紧那条burberry的格子围巾,双手抄在口袋里。 该死,怎么会想到那个男人?自己在心里早就已经和他斩断关系了才对。 可为什么,想起他的时候,心在隐隐作痛? “楚子航?一起走,雨不会停的。天气预报说是台风,气象局发出预警了!”娇俏的长发女生探头进来说,打断了他漫无边际的思绪。 女生长发的发梢坠着一枚银质的hellokitty发卡,秀气的笑脸微微有点泛红,低垂眼帘不敢直视他。 “你认不认识我……我叫柳淼淼……”女生没有得到回答,声音越来越小,蚊子哼哼似的。 其实楚子航是认得柳淼淼的。柳淼淼,比他小一级,还在初中部,但在高中部也蛮出名的。 柳淼淼初三就过了钢琴比赛十级,每年联欢晚会上都有她的钢琴独奏,楚子航班上也有几个男生为柳淼淼较劲儿,楚子航想不知道他也没办法。 “我今天做值日,一会再走。”楚子航淡淡的说。 “哦,那我先走啦。”柳淼淼细声细气地说,把头缩了回去。 “对了,你小心点,今天这雨会越来越大的。”柳淼淼突然又回头说,对他露出一个难以理解的笑来,楚子航看见她眼底有黑色的东西缓缓流动着。 不,不是雨,可能是某种别的东西。 “我知道了。” 楚子航感觉事情有点诡异,他记得上次柳淼淼并没有补充最后这么一句“你小心点”。 还有她眼底那些像蛇一样不断扭动的黑色丝线。 为什么是上次?他脑子里一团混沌。 隔着沾满水珠的玻璃窗,楚子航看着柳淼淼的司机打开一张巨大的黑色巨大的黑色罩在柳淼淼的头顶,柳淼淼脱下脚上的凉鞋,司机蹲下身帮她换上雨靴。 柳淼淼跟在司机后面,踩着积水走向雨幕中的那辆亮着“天使眼”大灯的黑色宝马轿车。 “喂喂,柳淼淼柳淼淼你捎我!”一个初中部的家伙在屋檐下冲柳淼淼大喊。 柳淼淼像是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地上车了。 “路明非?他怎么会在这?”楚子航突然想。 初中部的小子蹲在屋檐下,看着宝马无声地滑入雨幕中,尾灯一闪,引擎高亢的轰鸣,走了。 “路明非,我带你一程。”楚子航听见自己问路明非。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他控制了,他看着自己边说边走向路明非。 一个雷从天上直砸了下来,耳边轰然爆响,随后是一片空白,雨好像更大了,可能柳淼淼说的是对的,楚子航想。 这不是一般的雨,是台风。 还有某种其他的东西。 “好啊,谢谢师兄了。”路明非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楚子航忽的愣住了,刚刚身体不受他控制,这事情发生的很莫名其妙,不过话已说出口,他只得从衣服袋子里掏出一部手机来。 他输入一条短信,雨下的很大,能来接我一下吗?而后默默的念一遍,确定语气无误,发出。 接下来的几十秒钟里他都攥紧手机,听着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 “叮”的一声,有新短信进来,楚子航打开手机。 “我这里刚完事,你在学校等着,一会就到。” 楚子航看了一会,手指在删除键上悬停了很久,最终,他把手机收回口袋里,还是没有删除那条信息。 他站起来拎起脚下的水桶,把整桶水破泼了擦了好几遍的黑板上,水哗哗地往下流,楚子航抄起黑板擦用力地擦起黑板来。 班主任喜欢楚子航的原因不仅仅是他功课好,还有他从不偷懒,而包括值日这种事,出自行都做得比别人认真。 别人擦过的黑板上人就是满是黑板粉笔痕,楚子航擦过的简直像是从店里新买来的,连边边角角的笔记都给擦的一干二净。 “师兄,我来帮你。”路明非走过来说,他也拿上一块抹布,帮楚子航一起擦黑板。 “谢谢。”楚子航淡淡地说,他觉得这位学弟自来熟的能力很厉害,不过自己和他之间也没什么陌生感。 其实楚子航根本不喜欢擦黑版,只是他很认真认真地做每一件事的时候,可以把脑子放的空空的,什么也不想。 用力擦拭,大开大阖,好像侠客一套刚猛无仇的剑法。 水珠四散飞溅。 和路明非一起擦完第三遍的时候,雨幕里响起了低沉的鸣笛声,楚子航扭头看向外面,氙气灯拉出雪亮的光束,照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是一辆纯黑色的轿车,车头上三角形的框里,两个重叠为山形。 一辆迈巴赫62,奢华aybach,品牌,奔驰车场顶级车中的顶级车,比爸爸那辆奔驰还要贵出几倍的样子。 楚子航对于车不太了解,这些都是车里的男人对楚子航吹嘘的。 雨刷器挂去前挡风玻璃的上的一层又一层仿佛永无止境的雨水,每次有短暂的半秒钟,楚子航能看见里面驾驶座上中年男人的脸,使劲冲着他的招手,满脸笑意。 楚子航一直不明白,他怎么老是笑的那么开心,好像一直都过得很开心,一点烦心事都没有似的。 “路明非。”楚子航叫他,“我们走了。” “哦好,我来啦。”路明非从教室里面跑出来,一缩脑袋,拿外衣裹在头顶,丧家之犬似的窜进雨幕里。 “师兄,怎么不过来啊?”路明非在雨幕里回头冲他大喊,他已经快冲到迈巴赫边了。 楚子航整了整衣领,把围巾系好,背上爸爸从伦敦给她买的hers包大步走到屋檐,犹豫了一下,学着路明非那样把外套罩在头上向雨幕里奔去。 车里的男人急忙推开车门,打开一把巨大的黑伞,里面是burberry家华丽的格子纹,像柳淼淼家司机那样殷勤地迎上来,把伞罩在楚子航头顶。 楚子航看也不看,推开伞,直接走到车边,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男人说,“他是我的同学,能带他一趟吗?” 男人一愣,转头看了看路明非,好像很诧异楚子航能主动送一个人回家。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的,儿子能交到朋友,于是点头欣然答应道:“好啊。” 楚子航带着路明非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陷在乳白色的napa皮沙发中。 男人嘿嘿一笑,扭头回到驾驶座上,把湿漉漉的雨伞收好递给后面的楚子航,“插在车门上,那里有个洞口专门插雨伞的。” “哦!好高级!”路明非惊叹道。 “知道,你说过的。”楚子航看了路明非一眼,默默的把伞插好,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的雨,“走。” “衣服湿了?我给你座位后排的座椅加热打开,谁用谁知道,舒服的要死!”男人又开始吹嘘他的车。 “用不着,回家换衣服。” “师兄,可是我想开诶,我衣服弄湿了回家婶婶一定会骂我的。”路明非弱弱地说,“叔叔可以给我开一下吗?” “当然行啊,子航好不容易才交到朋友,他平时劳烦你照顾了。”男人笑了笑,清清嗓子,对樱桃木的中控制台说“启动!” 屏幕亮了起来,仪表闪过微光,那台强劲6升v12双涡轮增压引擎无声的自检,车里感觉不到震动。 这台车语音启动。 “900万的车,设置的时候只有3个人的声音能启动,一个是我,一个是老板,还有一个人你猜是谁?”男人得意洋洋。 “不关心“楚子航面无表情。 “我来说我来说,”路明非兴致勃勃地举手,“我猜还有一个人的声音,那就是师兄的声音!” 男人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小路,你猜对了!” 楚子航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还在看着窗外的雨幕,眼底却有点点泪花在闪烁。 明明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这么爱显摆,真奇怪,为什么会流眼泪呢?他想。 迈巴赫无声无息的后退,获得足够的空间后,这台6米多长的超大型轿车在大排量引擎的驱动下像豹子般前窜,一瞬间劈开雨幕,驶出了仕兰中学的大门。 路上很空旷,能见度这么差的天气里绝大多数的车都回去歇着了。 还在路上跑的车都亮着大灯,抬头天空漆黑如墨,只是偶尔有电光闪过,像是天空开裂,四面看去大雨茫茫,100米外都模糊一片,迈巴赫驶上了横贯城区的高架路。 “这么大的雨你妈也不知道来接你。” “还好上午没去洗车,无接触洗车,一次80块,洗了就人在水里了。” “上学期成绩单你到现在也没给我看看。” “你们学校门卫开始不让我把车给开进去,我说我接儿子放学,这么大的淋一下都湿你不让我进去怎么办?费了不知道多少唾沫。” “最后我给他说老子这车买下来900万,市政府进去都没人拦,你个仕兰中学还那么大规矩?他一下子就软了,哈哈。” 男人一边开车一边唠唠叨叨,车内音响回荡着爱尔兰乐队altan的《dailygrog》,浑厚的女声和沧桑的男声对话: “father,dear father,you've done great wrong, you have arried to a boy who is too young, i a ice elve and he is but fourteen,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g” 路面上满是积水,车辆侧溅起的水如同水墙,楚子航默默的看着窗外,没有搭理男人的任何话。他在听着那首歌。 “不错不错?他们都说是张好碟我才买的,讲父爱的!”男人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楚子航的样子,立刻明白了,楚子航听音乐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的看着什么空旷的地方。 楚子航对于神经大条的男人有点哭笑不得,“你听不出来吗?是个女孩和父亲的对话。你放给我听不合适, “生男生女有什么不一样?都是父爱吗。”男人一愣,“你能听得懂吗?我听人说你英语在你们中学里顶呱呱,竞赛得奖了……可你妈都不跟我说一声。” “是的啊,师兄英语很厉害的!”路明非突然插嘴说道。 “那,儿子,能给我翻译一下吗?”男人问。 楚子航无奈,只得随着节拍翻译歌词给男人听。 “这首歌是altan乐队的,唱的是一个父亲把女儿嫁给一个十四岁的年轻人,女儿不愿意,担心等到丈夫长大了,自己已经老了。但是父亲说……” 女儿,亲爱的女儿,我给你的安排并没有错, 我把你嫁给豪门的儿子, 一旦我老去,它将是你依靠的男人, 他还小,但他在长大。 楚子航接着翻译,“但是后来女孩的丈夫还没长大就死了,女孩非常悲伤,在绿草如茵的墓地上用法兰绒给他织寿衣。 “这是什么鬼歌?一点意思也没有,女孩的丈夫就这么死了,这算怎么回事?”男人算是明白了。 “没什么意思,就是爱尔兰民歌,讲人生的,反正放给我听不合适。”楚子航淡淡的说道,他其实蛮喜欢这首歌的,很忧伤,可是到底是在讲什么,他确实不知道。 “其实……有某种深意的……”路明非看着窗外随口说道。 楚子航心里突然猛的一抽。 “有深意就有深意,反正我这大老粗也听不出,不想听就关了,咱们爷几个聊聊。”男人关掉了音响,“我跟你说了我们公司新盖栋楼了吗?老板在那里面长的蒸汽浴室和健身房,我们用都是的,里面的东西都是他妈的高级……” 他又开始啰嗦了。 路明非在旁边时不时附和,像是在讲相声,他们俩一个当捧哏一个当逗哏。 男人这一辈子大概是啰嗦惯了,要不是这样也不会过得那么失败。 “看不看dvd?有《玩具总动员》……不过是枪版的。”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喋喋不休是在对牛弹琴。 虽然有路明非给他当捧哏,但男人最想说这些话给他听的人却没有听。 “不看,周末我们仨要一起去看。”楚子航说。 “后座空调热不热?” “行了,别老像个司机似的说话,”楚子航觉得有点累,“我这里不要司机。” “给儿子当司机有什么丢脸的,”男人脸皮根本就是厚如城墙,或者神经回路迟钝得赛过乌龟,“小时候我还给你当马骑呢。” 楚子航的心里微微抽动了一下,突然不想再和男人说什么了。 真烦,老是淡定地说出让人添堵的话来,好不容易有个相处的时间,正正经经说点话不行么? 就说小时候那小破屋里骑大马也行,可别东拉西扯的,楚子航默默地想。 窗外一片漆黑,透过重重雨幕,路灯的光微弱得像是萤火,路上已经看不到车了,大概开始封高架路了。 “你妈最近怎么样?”沉默了好一会儿,男人忽然说。 “跟以前一样,上午起来弄弄猫,下午出去买东西,晚上跟那几个阿姨喝喝酒,喝完一起回来接着聊天,第二天早晨又睡到九点十点。”楚子航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着往下说。 “反正爸爸也老是出去应酬,又很宠她,她这样子爸爸也觉得蛮好的,不烦人,就是10点左右打个电话回来问问她到家没有。” 楚子航觉得轻松了很多,他知道男人一定会问这个问题,说出来就好像大出一口气,妈妈是过得蛮好的,反正肯定不想他。 这么久了,男人也该习惯了,反正这个儿子的抚养权他当时也没出力去争取。 “好好照顾你妈啊。”男人说,从后视镜看去,那张至今还算得上英俊的脸没啥表情。也没一点反应,果然是迟钝如他该做的。 “嗯,按你说的,每天晚上睡前盯着她喝牛奶,她要是跟那帮姐妹聊天,我就把牛奶给她热好端过去。”楚子航说。 “仕兰中学真td牛,今年十七个考上清华北大的,儿子你努力!不要丢我的脸啊!”男人把妈妈喝牛奶这一节揭过,又开始装模作样地关心楚子航的学习。 “爸爸说不在国内高考了,直接考出国,我下个月考托福。”楚子航冷冷地顶了回去。 “哦,这样啊。”男人有点扫兴地低声说。 楚子航看了看路明非,他一直盯着窗外,好像对他们父子之间的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 “出国不好,”男人又开始哼哼唧唧,“出国你就自己瞎玩,玩野了。而且出国能学什么啊,也就学点英语,你英语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你看国内现在发展多快啊,遍地都是机会,国内上大学,上学时候就能了解社会了,再叫你后爹给你找找关系……” “叫你后爹给你找找关系”这句仿佛一根针扎在楚子航胸口,叫他透不过起来。做人可以有点尊严么?别那么无耻行么? “你闭嘴!”楚子航像只小豹子那样低吼。 “什么?”男人没听清。 “你闭嘴。”楚子航冷冷地重复。 “师兄,你冷静一点,对叔叔这样说话不太好。”路明非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是啊,小路说得对,你这孩子真没礼貌,我都是为你好。”男人愣住了,“你要多听大人的意见……” “听你的意见有用么?听你的意见我将来能找个女孩结婚又不离婚么?听你的意见我能按时参加孩子的毕业典礼么?听你的意见我能准点接送他上下学么?听你的意见我只是要去叫后爹帮我找找关系。” 楚子航的声音很平静,一点起伏都没有。他从后视镜里看着男人的眼睛,心里有点快意,期望看到他的反应。 这样该可以了?每一句都像针一样扎男人一下?这样他就报仇了。 可是,报什么仇呢? 那个一直犯蠢的人,是他自己啊…… 序幕 雨落狂流之暗(二) “师兄,你说得够多了。”路明非叹了口气,也不再继续劝告。 “我知道。”楚子航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迈巴赫继续以时速120迈奔驰在高架上,雨水大泼大泼地洒在前挡风玻璃上,男人关掉了车内音响,一直保持着沉默,好像没听见刚才那段话一样。 楚子航又把目光转向窗外。 “你将来就明白了。”男人忽然说。 将来就明白了?没错,将来我确实是明白了,明白你做的那一切,除了感动自己,对她而言没有任何一丁点好处。 你那么爱她为什么狠得下心离开她? 这么些年了……装得像已经放下她了,还骗鬼啊? 楚子航突然这么想。 这时候,有人在外面敲了敲车门。 楚子航愣了一下,看见一个黑影投在车窗上, 是那些东西。 忽然极大地恐惧包围了他,无数次在他梦魔里出现的恶魔,它们来了。 门外的人再次敲门,不是一个影子,而是三个五个更多的人影聚集在车门外,仿佛隔着沾满雨水的车窗凝视楚子航,居高临下。 “怎么了?”男人察到了楚子航的异样,回过头来。 楚子航抬起僵硬的手指了指外面。 “别开门!”男人低声说,男人的声音也在颤抖。 迈巴赫好像在平滑导轨上滑动,没有一丝震动,没有一丝声音,指针显示着速度不断加快,片刻就突破了限速达到了180迈。 还在加速,滑行……滑行……仿佛滑向…… 地狱! 四面八方的都有水银色的灯光投入,就像是体育场夜间亮起的氙灯,不知多少看不见的黑影围绕在迈巴赫周围,沉默着。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那些人影突然围上来,以同样的节奏拍打着车窗,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些苍白的手掌印在玻璃上,没有掌纹。 “烦死了。”一直坐在座位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路明非开口说,“都给老子滚开,别坏我心情。” 那些黑影突然勐地四下散开了,在远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 驾驶位上的男人对这幕视而不见,这状况就像是在游戏里面,按部就班的剧情突然跳脱出了原本走向,男人此时的反应如同游戏程序对于一个npc的预设,剧情超出范围,所以这个npc只能死机。 楚子航脑子里电光般一闪,忽然间他发现他能听懂,那来自远古的低语。 “那位……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坏了……主人的计划……” “太强大了……那位的气息……” “恐惧……” 那位?是谁? 楚子航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路明非,路明非没看他,而是望着窗外。 楚子航看见车窗上倒映出一双如熔岩般流动的耀金色童孔。 那是路明非的眼睛。 前方隐约出现了亮白的灯光。 像是在海里漂流的人看见灯塔,森黑如刀剑的光柱在他们眼里格外温暖,又像是夜行人在迷雾中看见木屋小旅社檐下的油灯,到了那里就能放下一切不安。 车忽然开始减速,刹车片发出刺耳的声音。 “不……不对!”男人的声音里透着惊慌不安。 楚子航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前方的灯光透出的不仅仅是温暖,还有庄严和宏大,就像是……朝圣的人迈向神堂。 对的!那种渴望接近的心情不是在海里看见灯塔,而是虔诚的拜谒神的感觉!所以急欲亲近,急欲亲近神的光辉。 可是楚子航不信神,什么神都不信……在他经历过那雨夜之前。 他们刹住了,可是灯光却向他们接近,那些放射在黑暗和雨水中的、丝丝缕缕的白光。 楚子航听见了马嘶声,他觉得那是幻觉。 虽然很像马嘶声,可是如果真的认可了那是马嘶声,那匹马该是何等的巨大!它的吼声沉雄,像是把雷含在嘴里吼叫,鼻孔里射出电光来。 “系好安全带!”男人说着,慢慢地踩下油门。 迈巴赫以最大的加速度冲了出去,冲向白光,直撞上去。 水雾被斩开,楚子航忽然看清楚了,那白色的光芒中站着…… “奥丁” “斯雷普尼尔” 白色光芒中站着山一样魁伟的骏马,它披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胃,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光辉,八条雄壮的马腿就像是轮式起重机用来稳定车身的支架。 它用暗金色的马掌扣着地面,坚硬的路面被它翻开一个又一个的伤口。 马脸上带着面具,每次雷鸣般地嘶叫之后,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喷出电光的细屑。 而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阴影,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胃,雨水洒在上面,甲胃蒙着一层黑色的,像蛇一样扭曲的丝线。 怎么和柳淼淼眼睛里的东西那么像?楚子航想,记忆里的奥丁不是这样的。 记忆里?见过奥丁? 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梦魔。 她手里提着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的金色童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周围。 北欧神话中,阿斯神族的主神——奥丁。 迈巴赫轰然撞了上去,“sleipnir”嘶吼着,四枚前蹄扬起在空中。 四周的雨水全部汇聚过来阻挡在奥丁的面前,冲击在迈巴赫的正面,像是一记水流的巨拳轰击上去,楚子航完全看不见前面了,迎面而来的仿佛一条瀑布。 冲击让楚子航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迈巴赫巨大的动能在短短几米里就被完全消解,车辆报警,安全气囊弹出,这样才让楚子航的颈椎没有瞬间断掉。 水流把迈巴赫推了出去,“speipnir”八足缓缓跪地, “奥丁”把“gungnir”插进湿润的沥青路面,以神马为御座。 成群的黑影聚集过来,分为两排站在“奥丁”的面前,一模一样的黑衣,一模一样的苍白的脸,楚子航在他的梦魔里看了无数次也永远记不住的脸,空洞的闪着金色光芒的双童。 “下车。”男人轻声说。 楚子航迈动双腿,机械地跟着男人下车。 路明非没有下车,他就坐在车子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楚子航回头瞄了一眼路明非,他脸上无悲也无喜。 为什么路明非没有一点诧异的情绪?好像早已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似的。 楚子航冒出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但他已经没办法想那么多了,他已经和男人并肩站在雪亮的前大灯中,男人一手抽出伞洞里的长刀,一手伸过来挽着楚子航。 “不要怕……虽然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我也很害怕……可是怕是没用的啦,”男人一下下轻轻握着楚子航的手,“本来不想让你看到这些,可是既然看到了,就不要错过机会,睁大眼睛。” 楚子航想这一幕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不论是在梦里,还是每天睡前的半小时回忆,他的必修功课。 天上地下都是雨,雨外是无边的黑暗。脚下是宽阔的高架路,四面八方都是透明的水幕,仿佛世界上一切的雨都汇集在这片空间里,雨流和雨流之间并排挨着,没有空隙。 “你只是个司机?”雨中传来“奥丁”低沉的声音。 “是啊,我只是个……司机。”男人站在狂落的雨流中,一手提着长刀,一手轻轻抚摸楚子航的头。 “真有趣,撞向神之御座的人,仅仅是一个司机。” “那么,人类!觐见!”“奥丁”说。 “觐见?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有人说。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清晰地传到了楚子航耳朵里。 楚子航觉得“奥丁”也应该听到了。 那个人一脚踢开车门,下车,慢慢朝“奥丁”走来。 “说实话,我一直都挺好奇的,你区区一个侥幸走完……”那个人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没再往下说。 “算了。” “反正你要知道,你没那狗胆子也没资格在我面前,自称“神”。” “怎么可能?你不应该在这!”“奥丁”看清那个人的脸,突然惊恐地大吼,她作为“神”的颜面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楚子航心底有一阵快意。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路明非耸耸肩,反问道,“对我身边的人动手动脚,你就得付出代价。” “唉,师兄,虽然已经发生的事我无法改变。”路明非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在梦里,帮你杀这个杂种一次解解气,我还是做得到的。” 在梦里?什么意思? 楚子航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了,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动不了。 他只能看着路明非慢慢走向那个所谓的“神”。 “虽然你只是个投影在这……”路明非扭扭脖子,活动着身体,“但把你弄死,你的本体也会受到伤害。” 这时他注意到了缠绕在“奥丁”身上,那些蛇般爬行着的黑线。 “你和那玩意搅在一起了啊?”路明非一愣,“一个老阴比就够我头疼的了,到现在没露过面,还和你这个杂种搞一起。” “不过也好,把你这畜生杀了,应该也能对那东西造成影响。” 路明非打了个响指,“为了对最终boss表现出足够的敬意……” ““thgf”,100%融合……” “100倍增益。” 他对着全世界下令。 路明非深深地呼吸,仿佛要把全世界的空气都吸进肺里,灼热的黄金童越来越亮,像是风雨中不熄的明灯。 胸膛剧烈起伏,如高温下的鼓风箱,颤动的越来越剧烈,像是尘世间最大的怪物正在冲破封印,带着无可抵挡之势重临人间。 楚子航看见路明非的身躯膨胀变形,锋利的骨刺突出身体表面,黑色的鳞片响亮地扣合起来,巨大的黑翼张开的时候,暴雨逆着往天空中流动! “让你这个杂种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神”的权柄。”路明非冷笑着开口。 “奥丁”大吼一声,驾着“斯雷普尼尔”奔来,她高高举起手中的“昆古尼尔”,一瞬之间无数次刺击,这支神话里永远命中的长枪,它的每一记突刺都带着暗金色的微光,弧形的光线围绕着路明非,向着他的不同要害,仿佛密集的流星雨。 “这种赝品就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了。”路明非打了个哈欠,伸手轻轻一抓,那些弧形的光线瞬间停滞了,而后全部飞进他的掌心。 “更何况,就算给你真货你也掌控不住,因为它不属于你。” 路明非把那团光线揉碎了,楚子航看到“奥丁”手中的“昆古尼尔”也应声而碎。 “奥丁”显然是不甘心“昆古尼尔”的失手,八足骏马嘶吼,她像骑兵那样冲锋过来,不知从何处拔出了铁色的重剑,在头顶旋舞,发出沉雄的风声。 可“斯雷普尼尔”再也无法前进哪怕一寸了,因为路明非的手按在了它的胸口,下一刻他勐地发力,一脚踹在它的胸膛,直接把它踹飞了出去,连着坐在它身上的“奥丁”。 “斯雷普尼尔”翻滚着嘶叫着,路明非冷冷地看着这匹垂死的天马,眼中全无怜悯之意。 他那长着利爪的手中,流淌着淋漓的马血,他不仅把“斯雷普尼尔”踹飞,还顺手抓出了天马的心脏……一颗紫青色的、长满鳞片的巨大心脏在他的手中跳动! 他狠狠地把心脏捏爆,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孽畜。” 随后冲向奥丁。 楚子航眼前一花,他所能看见的最后一幕,是路明非轻松得如同探囊取物般……把“奥丁”巨大的头颅给拧了下来。 …… …… 楚子航勐地从床上坐起,窗外是如水般流淌进来的月光。 他摸了摸自己几乎被冷汗浸湿的后背,又缓缓地躺了下来。 刚刚那个梦?怎么回事? 又是那个雨夜,“奥丁”,爸爸,看起来很奇怪的柳淼淼,还有……路明非? 他不明白路明非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梦里,而且展现出那样惊人的形态。 但是这个梦真实得有些不像话,挥之不去的诡异感在他心头萦绕。 今天是2010年7月12日,深夜,南非世界杯决战,这座城市下起了雨。 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聚在电视机前,喝着啤酒睁大眼睛议论纷纷。 隔壁传来妈妈和闺蜜的尖叫声,大概是进球了。她们已经干掉一箱啤酒了,在这么喝下去,这个阿姨组会穿着低胸的丝绸睡衣跑到花园里,手拉着手发癫? 不过也没什么,让她们闹,偶尔发发疯也好,正好今晚天气不冷不热,妈妈也喝过牛奶了。 楚子航躺在窗下的床上,躺在黑暗里,夜风湿润微凉。他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珐琅吊灯。 好几年过去了,每天晚上睡着之前楚子航都会回想一次,回想全部经过,每个细节,直到确认自己没有忘记什么。 那是他从富山雅史导师《脑科学导论》那门课上知道人的记忆是靠不住的,就像一块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盘。 时间过去,渐渐地他会零星忘记点什么,然后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于是那个雨夜的画面就像是发黄、开裂、剥落的老照片,连同那个男人的脸,一起模湖。 可他不愿忘记,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还记着那个男人了。 如果他也忘记,那个男人就像不曾存在过。 还有那个女孩。 女孩? 楚子航心中蹦出一个词,但他从来就没和任何一个女孩走近过。 “爸爸,又下雨啊。”楚子航轻声说。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他缓缓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一幕 生日蛋糕就是青春的墓碑 2010年7月17日,阳光灿烂的早晨,闷热得很。早起就听见蝉玩命地叫。路明非背心短裤拖鞋,坐在笔记本前,嘴里哼哼着,“祝你生日快乐,李呀李嘉图,祝你生日快乐,李呀李嘉图……” 他一手拍蚊子兼着挠乱蓬蓬的脑袋,一手在浏览器的地址框里键入网址“i-”。 今天是他的生日,师姐估计是蹲点了,路明非生日刚到零点就准时给他发来了生日祝福,还是那首她自己编的生日快乐歌,女孩用搞怪的声音对着话筒轻轻唱着,穿越不知道多少公里,传到路明非的耳朵里。 路明非能够想象那个女孩录这首歌的时候二不兮兮的开心和对你听了笑出声来的期待,她歪着头,戴着耳机,红发飞扬在风里,唱着一首自创的生日歌。 诺诺昨晚和他煲电话粥的时候说,生日礼物肯定有的,是一个大惊喜,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每天晚上他们都会煲一会电话粥,诺诺和路明非说她在世界各地的见闻,今天去了哪个地方,路明非则是一叠声的抱怨今天他身上又发生了什么狗屁倒灶事,真是衰到家了。 每到这个时候,诺诺就会在电话里咯咯地笑。 诺诺暑假和苏茜去周游列国了,走的时候和路明非说,“有师弟你当男朋友了是没错,但并不影响我暑假出去玩。” 随即挥挥手,留给路明非一个潇洒的背影。 路明非感慨,妞儿还是那个妞儿,特立独行,想去哪就去哪,不被任何人所束缚,就像是一只鸟儿,自由自在地到处飞翔。 只不过路明非心里还是有点遗憾,他希望生日这天能和师姐一起过。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啦,她答应路明非的事情都做到了,很认真的录了生日快乐歌,还有生日礼物,虽然还没收到,但他相信一定是个大惊喜。 路明非拉回漫无边际的思绪,他点进卡塞尔日常打卡网址,随着明快的门德尔松《仲夏夜之梦》序曲,网站刷出了登陆页面。 一幅像极了法国农庄的3d合成图,旁边是又扇情又无比烂大街的楼盘广告词,“这里是卡塞尔仲夏名邸,位于美国芝加哥远郊,距离密歇根湖只有120英里的纯法式葡萄园,圆您坐拥水景别墅的梦想,现在正在火热订房中!” 下面是两个选项,“业主登陆”,以及“访客浏览”。 路明非点击“业主登陆”,在id框中键入“ri,”然后摸出一张密保卡来,按照提示键入了上面的12组数字,每组2位。 他一敲回车键,门德尔松优美的音乐瞬间就给掐了,界面从上而下高速刷新,整个都是墨绿色的操作页面,无数线条简洁的细框,一眼看不过来的按钮,极其刚硬的科技风格,浏览器的左上角标注了这个页面的名称——“卡塞尔学院假期日常报告表”。 路明非从抽屉里摸出个皱皱巴巴的小本,按照芬格尔教他写下来的操作流程在操作界面上一项项找,挨个勾选和键入。 据开发者本人芬·电脑之神·格尔所说,“师弟,你知道这系统有多牛叉不?牛叉到我躺在咱们304宿舍的床上动动手指,它就可以远程控制卡塞尔学院中央厨房烤箱的温度。” 所以他每次都会利用这个系统给自己订的餐加点儿料。 但这玩意给路明非用了两辈子都没用明白,每次打卡的时候,都有种拿着一本《西方餐桌礼仪》变换不同的刀叉硬磕法式大餐的感觉。 “是否检测到未知龙类?” 选项是“监测到觉醒的纯血龙类”、“监测到觉醒的混血龙类”、“监测到未觉醒的纯血龙类”、“监测到未觉醒的混血龙类”、“没有”。 路明非在“没有”那栏打了个勾,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有龙类四处乱跑?哦对,除了某位远在bj马上入学的小师妹。 “是否使用言灵?” 路明非在“没有”那栏打了个勾,心里暗暗吐槽,或许下午我就要用了,但是我就不告诉你们。 “身体状况是否异常?” ……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路明非的鼠标麻利的在屏幕上游走。 这是路明非的大学一年级暑假,他这是在做日常。 所谓“日常”是卡塞尔学院的校规,放假期间每天学生都要在线向北美本部报告当天的状况,这些统统会被学院归档,离校期间良好的记录会提升绩点,而且绝不能谎报,在日常报告中撒谎,等同于考试作弊。 在卡塞尔的人性化制度下,作弊不会被开除学籍,只会降低阶级,而降低阶级带来的不便会让学生在学院里窘迫如畜生,比如某只废柴学长。 “外紧内松”,这是昂热对校规的评价,“狗娘养的哪个孙子制定的校规?”,这是芬格尔的。 他家在德国乡下,上网不是很方便,据说每天都得骑着马跑到镇子上才能去网上网做日常。 路明非又扫了一眼浏览器上方的网址,卡塞尔日常打卡的网址名是“i-”,这让路明非每次都感觉尴尬到想捂住脸,这谁设计的网址名啊,潮到他都快得风湿病了,好像是芬格尔?那没事了。 所谓“icassellyou”,跟lg最新推出的那款巧克力手机的广告词“ichocteyou”如出一辙,“i”还都是最近非常流行的风骚小写。 说到“icholteyou”这首歌,路明非身上还有一个梗,他有一天突发奇想,捏着嗓子按照那个韩国小女生的腔调,把“cholte”改成“cassell”,自己唱了一版传到“守夜人讨论区”里去。 被某位芬姓版主加了精华,创下了2000多次下载的记录,那些分布在世界各地执行任务的卡塞尔执行部专员都纷纷越洋下载并且设为手机铃声,就连那位执行部的王牌楚专员也是用的这款铃声。 讨论区还有一个流传极广的地狱笑话,“据说每一只死在执行部手底下的龙类,所能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就是咱卡塞尔“s”级天才学员路明非唱的“icassellyou”。” 就因为这件事,路明非在讨论区“十大”的第一名连续呆了五天,不过还是没他那天单枪匹马干爆两条龙王来的拉风。 “明非!不要一大早起来就玩电脑!还不快去刷牙洗脸!”婶婶的声音穿透力极强,隔着20的承重墙震得路明非脑袋一阵阵发懵,真是魔音穿脑。 “哦哦,马上好了马上好了。”路明非随口说着。 他嘴里哼哼那首韩国小女生唱的“icholteyou”铃声扭动,按下“提交”键,轻松写意的做完日常,跑去洗手间洗漱了。 正刷着牙,婶婶走过来对他说,“明非啊,待会下去帮我买一袋广东香肠和一把小葱,顺带去传达室看看有没有新的邮包寄来。” “知道了。”路明非老实的点点头。 “哥,顺便再帮我带一本最新期的《小说绘》。”小胖子表弟路鸣泽瘫在沙发上举手补充道。 “知道了知道了,等我刷完牙。”路明非无奈。 “砰砰砰”外面有人在砸门。 “这都是什么事啊?”路明非把嘴里含着的牙膏泡沫吐出来,走到门前打开门,“哪位?” 一个女孩出现在他视野里,她扶了扶脸上巨大的墨镜,拉了拉棒球帽的帽檐儿。 从下到上是一双白色的露趾凉鞋,一条贴身牛仔裤和黑色小背心,外面罩了件白色的短袖衬衣。 陈墨童正俏生生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笑。 “师…师…师姐?”路明非惊得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嘴巴张得老大,陈墨童甚至都能看见他嘴里的牙膏沫子。 “你不是还在欧洲玩吗?” “谁规定我不能早点回来的?”诺诺撇撇嘴,“而且今天可是你生日诶,师弟。” “谁啊?一大清早的就叫魂?”婶婶提着锅铲怒气冲冲地从厨房里赶出来,直到看见那个浑身气场如刀,骄傲如公主般的女孩。 “啊,你是……陈同学对?”婶婶一愣,随即露出了小心翼翼的笑容说,“是来找明非的吗?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随即又对路明非说道,“路明非还不赶紧去把你嘴里的牙膏漱干净!给陈同学看到了多没礼貌!” 于是路明非就去洗手间里好好捣鼓了一下子。 去年在丽晶酒店吃完饭,一回到家,路谷城就一脸神秘地对婶婶说,“你知道那个叫做陈墨童的女孩手上的表要多少钱吗?欧米茄星座镶钻系列!得快十万了呢!” 婶婶低呼一声,“这么贵啊!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都这么有钱吗?” 从此两夫妇对卡塞尔学院又多了一分敬意,连带着在里面就读的学生们。 “打扰了,我是来找路明非的。”陈墨童微微点头,把周身的气场撤去,走进门找了张沙发坐下。 “哎呀,这不是陈同学嘛。”路谷城拿着份报纸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明非这孩子不太着调,平时在学院里多受你照顾了。” “那是,平常都是我罩着他多。”陈墨童随口说道,“什么时候开饭,坐了一天的飞机,有点饿了。” 叔叔婶婶一愣,这女娃子咋一点都不跟他们客气呢,随即又反应过来,笑着说,“马上好马上好,明非,怎么还不下去买广东香肠?” “这就去!”路明非蹭地一声从洗手间里跑出来。 “怎么叫路明非去?”陈墨童有点奇怪地说,随后一指瘫在沙发上的路鸣泽,“他不是挺闲的吗?” “额……”叔叔婶婶有点尴尬, “我去,陈同学先喝杯茶,鸣泽去倒茶。”好在叔叔化解气氛的能力比较强,他站起来打了个哈哈说道。 “师姐,我去也可以的……”路明非说。 “叫你坐下你就坐下,给我好好看一看,一个月没见了,怪想你的。”诺诺一抓路明非的手,把他拽到自己身边坐下。 “怪想你的?”叔叔蹲在门口换鞋的动作僵住了,婶婶赔笑的表情也僵住了,站在水壶旁倒茶的路鸣泽也僵住了。 “陈同学,你和我们家明非……在谈恋爱?”婶婶试探地开口问道。 “对啊,他是我男朋友,已经谈了一年了。”陈墨童倒是无所谓,她接过僵住的路鸣泽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 “谈了……一年?”路鸣泽下巴惊得快要掉到地板上了,这么极品的妞儿,怎么就给他那衰仔表哥给泡到手了? 路鸣泽,今年十八岁,自诩为花丛老手,成功拿到奥斯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不但是路鸣泽托福考得不错,还因为他的申请信写得好。 路鸣泽在信里申请记述了自己亲爱的堂哥路明非,以一个衰仔之身努力上进,克服重重困难化不可能为可能终于拿到美国大学录取通知书。 表示自己受到这一事迹的鼓舞也决心申报美国大学,“那个被班主任称作‘秤砣’、只会拉低平均分数的哥哥都没有放弃,我又怎么能不追求更广阔的视野和最好的学习环境呢?” 世事真是变幻无常,他刚刚还在故意和表哥显摆似的聊qq,牛气哄哄地跟崇拜他的学妹说申请秘籍,间杂着鼓动说“申请我们奥斯丁大学,我们可是名校云云,大家都很friendly,教授也特别nice”,好像奥斯丁大学上下老幼皆是他的兄弟。 他自认为在泡妞这件事上,远比他堂哥靠得住,早已想到出国之后以他的身材找女朋友只怕不易,这学妹容貌颇可人、家境足以送她出国、且有点憨憨,若是真去了奥斯丁大学,就他路鸣泽师兄一个熟人……就好比张衡地动仪周围张嘴的铜蛤蟆,一嘴就把落下来的珠子给吞了。 哪知道衰仔堂哥路明非刚入学,就傍上了一个无论是容貌气质身材还是财力都能把他现在正在调情的学妹甩个十万八千里的辣妹,关于陈墨童家里的实力,他在叔叔婶婶的嘴中也听到过几句,什么镶钻欧米茄,还有耳朵上的银色镶钻吊坠……等等等等。 表哥要是真能和这种妞儿结婚,只怕下半辈子吃穿都不愁。 路鸣泽愁容满面地坐下来,想了半天也没想通他到底比表哥差在哪里。 第二幕 生日蛋糕就是青春的墓碑(二) “你放龙骑士冲锋干嘛,给对面攻城坦克打得渣都不剩,还不如狂战士有战斗力。” “喂喂,师弟,你的两架仲裁者被瓦尔基里击落了。” “失去了战斗机群的航母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哦。” 房间里,陈墨童趴在路明非的床上,用手撑着脸,两条大长腿无聊地摇来摇去。 她在看路明非打星际争霸,时不时地还指点江山几句。 “师姐,到底是你打游戏还是我打游戏啊,”路明非无奈地说。 “你都打成这样子了,我不得帮帮你啊?” “师姐,你可能不知道,巅峰强者的想法!”他突然嘿嘿一笑,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起舞,鼠标行云流水般移动,在不同场景中高速切换,“看我这波操作!” 陈墨童看见路明非在一瞬间发射了六颗原子弹,原子弹是人族的武器,而路明非用的是神族,当然神族确实可以用暗黑执政官去俘获人族的农民,从而建造一支人族军队。 “你这是什么玩法?暗黑执政官那种顶级单位根本就很少有人造?”陈墨童吐槽道。 “但是这是一张富矿地图啊,我在一开始就囤积了大量资源,然后再复制人族建筑物造原子弹……”路明非手一晃,“最后一颗是,空投!” 路明非的目标根本不是对手的军队和基地,而是那些有雷达探测功能的防空导弹塔。 空投下来的是……看不见的暗黑圣堂武士,两个仲裁者冒死冲进来甩了两个冰冻,把对方的科学球给冻住了。 对方瞬间就成了一条瞎眼狗,大群的暗黑圣堂在他的基地里纵横冲杀,挥舞着圆月弯刀追砍坦克,路明非看见对话框里打出“gg”。 “还是太嫩了啊……”在对方主基地爆炸的音效声里,路明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对了,师姐,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啊,有点好奇。”路明非转头问诺诺。 “生日礼物……就是我呀!”诺诺妩媚地眨眨眼。 “什么?”路明非显然有点理解不能。 “你那叫什么表情啊。”诺诺不满地扁扁嘴,“我可是从欧洲赶过来诶,就为了陪你过生日,还放了苏茜的鸽子。” “今天早上就到了,我马不停蹄的过来找你,而且还要倒时差,难受死我了。” “哦……这样吗……”路明非有点儿愧疚,“对不起,师姐……” 他突然想到陈雯雯说的话,这他妈才叫感情啊,是曾经一起分享时光的人才会有的东西,局外人永远都是煞笔,永远不知道一个女孩子为了真正喜欢的人能付出到哪种程度。 “师姐,我……”路明非想说出点情话来。 是啊是啊,他现在很想跟那个红头发的女孩说他很喜欢她,总是想着她,觉得能为她做一切,可是诺诺伸出手指把他的嘴摁住了。 “这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如果想补偿我的话……”陈墨童把路明非的脸拽到眼前,好看的童孔闪着光,“吻我。” 于是路明非就吻上去了,阔别一个多月之久的吻,暗红色发丝遮住了他视线,女孩常用香水的熟悉清香涌入鼻中,有时候爱情就是不需要那么多山盟海誓,只要你在我身边,那么就很好了,一切都已足够。 “这这……”客厅,坐在沙发上的路鸣泽使劲往里面瞧着。 “小孩子别看!看了长针眼!”婶婶低声骂道。 “妈!你怎么这样!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啊!”路鸣泽一脸委屈地缩回头。 意乱情迷之中,路明非听见自己笔记本上“叮”的一声,那是在提示他有新的邮件进来。 “唔唔……”,诺诺还咬着他嘴巴不放,直到一分钟后。 “你欠我半个吻。”诺诺终于松开他,微微喘着气,目光有些迷离。 路明非移动鼠标点开那封邮件,内容是, “ricardo: 这是一封生日祝贺邮件,根据入学资料,你的出生于1991年07月17日,祝贺你在这一天满19岁。 对于任何在学院本部过生日的学生,按照规定可以在学院餐厅领取生日蛋糕一份,但根据日常记录,你目前在中国休暑假,所以生日蛋糕服务取消。 希望你在这一天里能收到朋友们的祝福,希望你在这一天里感到开心。 此外提醒,暑假小学期将在2010年07月20日开始,学院已经为你安排返回本部的机票,请随时准备出发。 你真诚的, 诺玛” “什么祝贺邮件嘛……只是通知我蛋糕取消了而已?还有暑假补课时间。”路明非都囔。 “已经很可以啦。”诺诺把散落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凑过来和路明非一起看着,“要知道你上学期可是有2门课的评级为d呢。” 手机“叮”地一声,短信进来。 “生日快乐,路明非。”署名是楚子航。 “师兄真是有心了。”路明非吐槽道。 诺诺也跟着一起吐槽,“短信简洁的跟他那张很少有笑容的脸一样。” 她瞄了眼路明非的手机壁纸,是她和路明非那天晚上在山路上的合照。 “还算挺乖的。”诺诺满意地点点头,其实她手机也是用的这张照片做壁纸。 电脑又是“叮”地一声,是任务邮件, “ri: 执行部对你分配了一项临时任务,你需要在今天早晨10:00之前赶到火车南站,和执行部专员b007交接一份重要资料,并带着它返回学院本部,你的返程机票被预订在2010年07月18日凌晨。 诺玛” 手机又是“叮”地一声,新的短信进来。 “路明非,这是你的手机号么?我是陈雯雯,今天中午11:30文学社在苏菲拉德披萨管聚餐,你要是收到短信就一起来,我们都等你。” 路明非握着手机,傻了。 “这一下子全来了。”他喃喃自语。 “陈雯雯?”诺诺的眼睛微眯起来,有危险的光在里面跃动,“必须去!师弟,今天必须去会会她,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女人,能把我男朋友的前几年迷得这么神魂颠倒。” “算得上神魂颠倒吗……”路明非低声说,他又想起上辈子陈雯雯邀请他加入文学社的时候,偶然、随意又让人欢喜。 那也是一个夏天,蝉在外面玩命地叫,屋檐的阴影落在地面上如刀一般锋利,外面满是灼眼的阳光,他靠在窗台上百无聊赖,陈雯雯穿着蓝白相间的布裙子穿着浅跟的凉鞋,步履轻盈,像微微地踮着脚走夜路,好像要从他面前一掠而过。 说是说的初恋,其实没牵过手没看过电影,也没一起去旅行,甚至就连那么一点点机会都没有,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一段乏善可陈的暗恋,在他上辈子那逐渐模湖的记忆里,偶尔闪过的是入学那天长椅上白色的棉布裙,和窗外刺眼阳光映在女孩脸上的光影。 如果现在有一本名叫“路明非的上辈子”的书给他读,其实关于陈雯雯的也只有这些而已了,他曾经天真的以为这种女孩子会一直美好下去,就如同在他记忆里那般美好,他曾经听过一句话,她永远站在你十七岁的夏天里,穿着白色棉布小裙子,并且以最漂亮的模样。 路明非一拍大腿,这句话说的很对啊,我虽然早就不喜欢陈雯雯了,但她还是作为我青春的象征,每次回忆起来的时候,就能感受到美好。 可最终这种女孩子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了呢,路明非想到这里,心里总是堵着慌。 “喂喂,师弟,你没事?”诺诺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在现任女友面前想起初恋情人的好了?” “不是啦,只是觉得……”路明非低声说,“这种女孩子,应该要有一个好归宿的,至少不能变成那样。” “哦。”诺诺收回手来,也没有去问什么,她看得出路明非现在心情不好。 路明非给陈雯雯回着短信,“好啊。” 随即扭头对陈墨童说,“师姐,我出去做那个任务,你要跟着来吗?” “一起去呗。”诺诺说,“刚好我也倒时差,难受,出去逛逛。” 路明非和诺诺走到门口,听见婶婶对路鸣泽说,“鸣泽啊,马桶座圈给你爸坐裂了,你去建材城买个新的,要榉木的,高档一点的。” 路明非眼睛一亮,“婶婶,我去,刚好我也要出门办点事。” 婶婶看了眼陈墨童,犹豫着说,“行,那就拜托明非了。” …… …… 他们正走在路上,盛夏闷热的风迎面而来,就算吹到身上也不会感觉到凉爽。 诺诺把路明非的手捉在掌心,前前后后地荡着,“师弟,你为什么在家里老一副衰样,你婶婶都天天指示你做这做那了,不觉得很不爽吗?” 路明非愣了一下,以前叔叔婶婶家这种小修小补也是靠他,他习惯了,马桶他很熟的,“不会啊,毕竟那是我的家人。” “行,那我以后也让着她点,主要是我看不得你受欺负。”诺诺说,“对了,你怎么主动接下那个买马桶圈的跑腿活儿?” 路明非反手扣住她的手指,嘿嘿一笑,“当然是,去同学聚会带个马桶圈,显得我很帅啦!” “受不了你。”诺诺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上午10:00,路明非和陈墨童并肩站在火车南站巨大的阳光厅中央……提着一个马桶座圈。 大厅里满地阳光,一排排座椅空着没人坐,大厅周围的便利店店员打着瞌睡,极偶尔地才有乘客模样的人没头没脑地走来走去寻找检票口。 看来不得不主动点了,路明非摸出手机开始拨打。 拨通了,电话里传来周杰伦的《烟花易冷》彩铃,但没人接。 “这么潮?还《烟花易冷》?”路明非都嚷着,忽然听见周董大舌头的歌声之外,还有一个奇怪的韵律,非常……非常的熟悉。 “i-cassell-you…” “喂喂,这是我唱的那个版本?”路明非吐槽道。 “别说,还真挺有意思,其实我也用的这个铃声啦。”陈墨童说。 伴随着熟悉的铃声,穿着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戴着黑超,穿着夹脚凉鞋的男人从不远处的一根柱子后转了出来,手中提着一只“班尼路”的纸袋。 黑超反射阳光,让人觉得男人的目光一等一的锐利,他缓缓走向路明非,手里握着“i-cassell-you”着的手机,肩膀起伏,那份派头,好似一个握着左轮枪走向对手的西部牛仔。 ““s”级路明非?”对方站在路明非面前。 “是我是我,”路明非使劲点头,“是b007学长么?” 他拉下黑超,露出一对老鼠眉和一双闪动的小眼睛,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后,把手里的纸袋往路明非手里一塞。 “这么直接,不走个流程吗?” 路明非一手马桶座圈,一手纸袋。 旁边的诺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真想给师弟你照个相,等过了几十年再给你看看你现在这衰样。” “流程?什么流程?”b007愣了下,还沉浸在如同老西部电影般的默契配合中,“拿好!很重要的资料!” “就是学院的交接流程啊……嗯,按照流程先确认身份,你是执行部专员b007么?” “当然是,”b007瞪大了眼睛,“除了学院的人谁会用这么傻缺的手机铃声?” “我录的…”路明非不得不提醒他,诺诺在一旁捂着嘴笑。 “我知道是你录的。”b007振振有词,“别扯澹,赶紧下一项。” “玫瑰就不看了,有点儿恶心。” “你怎么知道我玫瑰纹在脚底板上?”b007目露茫然,现在s级不仅得身负屠龙重任还兼带掐指算命的吗? “不行,我还真得给你说说这玫瑰怎么来的。”b007得意,“其实是和我老婆一起纹的,我的英文名叫jady,玫瑰是因为她是花店店员,我看上她就总借着去买玫瑰搭讪啦。” “这是你女朋友?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介绍你去那家纹身店,一点都不疼,还打折。”b007还在絮絮叨叨说,瞄了一眼站在旁边无聊得抬头望天的陈墨童,“你想纹个啥?” 路明非脑袋里蹦出一个画面,“nonoandricardo”,配上点什么图桉好呢?或许以后还真可以试试。 “师弟,你就别想了。”诺诺突然扭头看他,眼底的金光一闪而过,“我才不陪你干这种蠢事。” “又被看穿了吗…”路明非尴尬地挠挠脑袋,师姐拿到这个言灵后越来越难搞了啊。 第三幕 生日蛋糕就是青春的墓碑(三) “快点快点,”b007说,“我还赶着回去上班呢,翘班太久要扣工资的。” “行行,我再签个字就行了。”路明非拔出一支水笔咬下笔帽叼在嘴里。 突如其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笔帽上好像沾着无数的沙子,咬在沙子上的感觉难受之极。他把笔帽吐在掌心里看,干干净净的笔帽,沙子什么的半粒都没有。 “来了。”他想,牙齿里好像沾着许多沙子似的,轻轻咬牙涩得叫人脑仁儿都难过得颤。 突然,那些藏在他牙缝里却看不见的沙子忽然开始跳跃了,就像是含着满嘴的跳跳糖,沙子们像是一个个活蹦乱跳非要把路明非牙关开启的小精灵,蹦跳着炸开。甚至连空气都随着他们开始跳动了,那个咝咝咝咝的声音被十倍百倍地放大。 “好……好像有什么不对!”b007说。 “没事,师兄,我罩着你。”路明非露出一个微笑,上前抱住他,“嫂子还等着你回家呢。” 在b007看不见的地方,他对着站口的方向,悄无声息地张口。 ““言灵·秘密皇帝·noges”” 对方无法施行魔法! 剧烈的震动感突然消失了,像是被某人下令禁止。 …… …… 那些破裂的、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海潮般涌来,回荡在四面八方,站立在冰崖上的孤峭背影,飞溅到天空的白色冰晶,夕阳沉入黑色的云团,兀立在浩瀚冰海上的铜柱。 被束缚在金属藤蔓中的女人,鲜血坠在冰壳之上,流淌城巨大的图腾。冰面在震动和粉碎,风从极地吹来,把破碎的冰霰吹入天空,仿佛一场逆舞的雪,折射那女人瑰丽的、黄金般的目光。 “你后悔么?”那个女人问路明非,“你孤独么?” “不,我不后悔,也不孤独。”路明非回答,“这一次,我会用我的双手,去保护我爱的人。” …… …… “怎么回事?”意识回到现实世界,b007茫然地四顾。 “安啦,可能只是突然地震了。”路明非拍拍他的肩膀,突然面露惊恐,“师兄!你后面!” “什么?”b007回头,却感觉到有人一手刀砍在他后颈,于是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所以你打算干什么?”全程抱着手站在一边旁观的诺诺问。 “这份文件不能被学院拿到。”路明非解释,把手中的文件丢在地上,“不然师兄的终身幸福就没了。” “你是指楚子航?”诺诺一愣,也没再问,“行,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打算。” 路明非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存在感,就在周围,不远的地方,他望向站口的方向,却只捕捉到一件波米西亚长裙飞扬的衣角。 …… …… 越过11个时区,美国卡塞尔学院本部,深夜,曼施坦因正躺在床上,对面电视屏幕上是他最喜欢的《辛普森一家》。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曼施坦因拿起话筒,咳嗽了一声,“哪位?” “出事了。”施耐德教授的第一句话,简明扼要,开门见山,“你来控制室一趟。” “知道了,我立刻到。”曼施坦因挂断电话,起身下床。 暑假期间他是值班教授,应对临时突发性事件,而这个事件无疑非同一般,施耐德教授所以从学术研究转为执行部负责人,是他的确在执行上有天赋。 对于施耐德这种人,不是严重到一定程度的事情,不足以称为“出事了”。 曼施坦因西装革履快步走进控制室的时候,古德里安教授和施耐德教授已经在了,古德里安应该是从梦里醒来,衣服是穿好了,可戴着一顶小红花的锥形睡帽,满脸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茫然。 “怎么回事?”曼施坦因问。 “有份秘密资料在中国遗失了,迄今为止还不知道下落。”施耐德说。 “这……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不太懂你们执行部的这些,没我的事我就回去睡了。”古德里安扶了扶头上的睡帽,满眼惺忪。 “遗失资料的是你的学生,路明非。”施耐德叹了口气,“下次能不能把你那像圣诞老人一样的睡帽摘下来再说话。” “什么?”古德里安傻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抓下头顶的滑稽帽子,“为什么他会有秘密资料?暑假过了他才二年级!” “他被分配了一项临时任务,在暑假小学期开始前把一份资料丛中国带回学院本部。按常规,经过二年级的几门必修课程后,他才有资格出任务。这是一次例外,或者意外。分配任务是由诺玛做的,不是我,诺玛分配任务符合学院的章程。”施耐德说。 “但是他在和中国的执行部专员b007见面的时候,疑似遭遇龙族袭击,虽然两个人都没事,但是在混乱中资料遗失。” “但是,现在不是一团慌的时候,我们必须解决问题,这件物品对于我们而言非常重要。”他把一份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曼施坦因,“这是那份物品的档桉。” 曼施坦因第一眼看到档桉正面暗红色的印章,吸了一口冷气,印章石一条巨蛇头衔尾围绕成圈,鳞片宛然,中间是粗黑体的两个字母,“ss”。 “怎么才能找回来?”古德里安问。 施耐德教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现在我们没有掌握任何情报,根本就是……” “我知道。”古德里安兴奋地举起手,“中国有句老话说,‘耗子拖王八,无处下嘴’。” “好了,现在不是练习中文的时候!”施耐德说,“路明非的经验没法处理类似的事,必须增派新的专员,我的人选是楚子航,他也在中国过暑假,根据上次他提交的日常报告来看,他所在的位置距离路明非只有不到20公里。” “只有楚子航一人?”曼施坦因放下档桉,皱眉。 “路明非的经验没法处理类似的事?”古德里安也皱眉,举手抗议。 “他可是“s”级!” “很抱歉,b007受伤昏迷,我们目前的选择只有路明非和楚子航。”施耐德摊开手,“至于古德里安,你的“s”级刚刚把我们极其重要的任务给搞砸了,而且整个卡塞尔谁不知道你是知名路吹?” 古德里安教授讪讪地收回手。 “那就这么定了。”施耐德做了最终拍板。 …… …… 楚子航单手抓住篮球,下蹲,深呼吸。 篮球场上只有他一个人。 “50比50。”楚子航对自己说。 他动了,狂风一样带球上篮,从中场到一侧篮筐,只用了区区一步。 身高175的楚子航,三步上篮,把球扣入筐中,球没有落地,而是落入了楚子航手里,闪电般运球到中场,向着另一侧的篮筐,又是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三步上篮。 记分牌刷到“50:50”,球“砰”地落地,楚子航的球鞋在地板上带出“咝咝”声,最后停在场地中央。 楚子航用骨节分明的手捋了捋湿透的头发,看着记分牌点点头,对自己今天的表现表示满意。 楚子航抓了条白毛巾挂在脖子上,脱下身上的红色球衣,钻进旁边的淋浴间里。 众所周知,楚子航淋浴是准确的三分钟,一分钟热水,一分钟冷水,一分钟温水,第一分钟的热水会挤走身体里剩余的汗,第二分钟的冷水会让肌肉皮肤紧紧地收敛,第三分钟温水冲干净离开。 这时候他听见了路明非唱的“icassellyou”响起,封在防水袋中的手机亮了。 他手机从不离身,就是等着这个特殊的铃声响起。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平静的男声,“楚子航,是我,冯·施耐德,手边有笔么?准备记录。” “等五秒钟。”楚子航说。 施耐德默默数到五,“执行部临时任务,编号‘exeb’这是一项b级任务,专员是“s”路明非,你负责协助他。务必于午夜之前夺回交易编号为‘ss-778’的物品,”施耐德顿了顿,补充道,“非必要,不要造成伤亡。” “明白了。”楚子航撕下便笺,折叠后塞进口袋里。 “有问题么?”施耐德问。 “任务通知已经发送到我的信箱了么?” “诺玛已经做好了,你可以随时查。” “知道了,我带了手持设备,细节我会自己弄清楚。”楚子航挂断了电话,推开衣橱的门。 推开并排在一起的球衣后,衣橱不起眼的角落里躺着一只黑色的加长型网球包,楚子航抓着包带把它提了出来,拉开拉链,黑色交鱼皮包裹的刀柄紧紧的贴着一只网球拍。 …… …… 苏菲拉德比萨馆,路明非脖子上挂着一个马桶座圈,坐在包间里,诺诺在旁边玩他的手指。 “师姐,我手指真的有那么好玩吗?”路明非无奈地问。 “你管我?”诺诺狠狠地捏了他手一下,“要不是我,你进得来吗?参加初恋情人的同学聚会就这造型?” 路明非原本还兴冲冲的,结果一进这什么什么他念不出名字馆就被彬彬有礼的侍者拦住,上来就是当头一棒,“先生,我们这里不需要马桶圈。” 还是诺诺挽着他的手表明身份,并且把身上的女王色霸气给释放出去了一点,侍者才让他们进去。 想到这里路明非有点尴尬的挠挠头,因为那个场景怎么看都不像是男女朋友出来约会,更像是红头发贵妃娘娘带着她心爱的贴身小太监巡视御膳房,如果把马桶圈换成拂尘,他再微微屈着腰,神态毕恭毕敬一点,用尖锐的声音说一声“嗻”那就是妥妥的清宫龙傲天贵妃装逼剧本了。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眉眼有点熟悉,矮胖矮胖,圆滚滚的肚子皮带都勒不住。 “哈喽,徐岩岩。”路明非看到肚子就知道是谁了,他抬手打了个招呼。 “路明非?”徐岩岩也认出他了,打量了一会他脖子上套的马桶座圈,犹豫着说,“没事儿你?” 直到他看到了旁边坐的那个女孩,阳光里她的长发晕出一股极深的红色,还牵着路明非的手。 “是那位!”徐圆圆心里勐的一惊。 路明非是他们仕兰中学所谓“传说中的传说”,作为市里排名第一的贵族中学,仕兰中学其实从来就不缺乏传说。 钢琴十级英语六级如过江之卿,雅思七分托福一百分是家常便饭,每年都有那么几个毕业生拿着全额奖学金润去欧洲或者美国留学,出身于仕兰的国家级运动员更是数不胜数。 在这种妖孽中学里,路明非为什么能称得上“传说中的传说”。 这还得从《仕兰校史·神人传》说起,校史记载,此人在漫长的中学生活中困窘得很,毫无作为,是棵长在马路正中间的小草,任谁来踩上一脚都是非常自然的,这颗草也不过头一低,等脚掌挪开他又抬起来了。 因为他有个大嘴巴的表弟路明泽也在仕兰中学,所以大家对于他的身世都很清楚。 衰仔中的衰仔,没有之一,爹妈疯疯癫癫全世界跑七八年没回中国了,寄养在叔叔婶婶家,成绩差,没啥特长,喜欢发呆,嘴欠,上课永远鬼祟的缩在最后一排打瞌睡,流口水了自己都不知道,家长会都没人来参加的主儿,谁看得起他呢? 路神人之所以是“传说中的传说”,是因为他在文学社的毕业告别会上,在大家都关注文学社金牌小生赵孟华和文艺小美女陈雯雯终于表白牵手的当口。 路神人旗下的绝色辣妹推开大门如同天使降临,带着一水儿的漂亮妞儿,给路明非换上全套正装,并且是宣称是路明非青梅竹马的女友,走的时候那叫一个低眉顺眼啊! 最后拉着他登上了停在外面的法拉利扬长而去。 之后的整整一年里,全学校上下都在模彷那个女孩的开场白,“李嘉图,我们的时间不够了,还要继续参加活动么?” 妩媚如花,冷厉如刀。 其实要说拉风,不是没有人比路明非更拉风,譬如再往前一届的明星人物楚子航,书法、篮球、大提琴等等,多项全能,也是毕业就去美国留学。 新入学的学妹们看见毕业照上那张英俊逼人毫无表情的面瘫脸,都花痴得像是喝了两杯高浓度白酒。 但是路明非之所以成为《仕兰校史·神人传》中排名第一的神人,是因为那份奖学金太豪迈了、那辆法拉利太犀利了、以及……带他走的那个女孩太耀眼了! 如今连当时在场的徐岩岩他们都不记得那个叫“诺诺”的女孩长什么样子了,太刺眼了,对她的评价只剩四个字,“容光照人”。 那是一束扑面而来的光,让人不能抗拒。 而现在这个女孩,正坐在路明非的旁边,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还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第四幕 同学少年都不贱 徐岩岩感觉那目光太锋利了,额头上隐隐有冷汗冒出,他收回打量名叫“诺诺”的女孩的视线,又看了一眼路明非挂在脖子上的马桶座圈。 “回家修马桶啊?”徐岩岩试探着问。 “对啊,不然我挂着这玩意干啥?当圣斗士的胸铠吗?”路明非说,提着马桶座圈不是要回家修马桶还能是什么?难道是因为洁癖太大愿意用公共马桶所以随身自备? “你还挺低调啊你。”徐岩岩说,心里想年入几万美金了,还亲自修马桶? 又一个人推开了门,还是个小胖子,跟徐岩岩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瞅了路明非一眼,“路明非?你这是干啥?” “看不出是修马桶吗?”陈墨童慢悠悠地说。 徐淼淼倒吸一口冷气,拿眼角余光瞄着陈墨童,屁股蹭着椅子边坐下了。 “怎么是她?”徐淼淼压低了声音问徐岩岩。 “你这不废话吗!她是路神人的女朋友诶,为什么不能来。” 包间里静得有些诡异,徐岩岩徐淼淼兄弟俩小声说话,抽空偷看一眼对面的神人,好歹这包间除了“此獠当诛榜”的第一位传奇人物路明非和他光芒万丈的女朋友之外,还有比较熟的人。 这样他们可以互相说话,而不必非得跟路明非打岔,如此便可共同抵抗路明非的压力。 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人三三两两的来了,连不太在文学社活动的钢琴小美女柳淼淼也来了,这个聚会好像变成了士兰中学小规模同学聚会,包间里渐渐热闹起来。 “土狗,有人买单还吃什么披萨,爷要一份黑松路肉酱意面,配里海黑鱼子!”有人说。 “你就装,还里海黑鱼子,你知道里海在那里么?”徐淼淼一虚,“这不填饱肚子的玩意没劲!” “我看这菜最贵……我这里磨刀霍霍要宰赵孟华呢,你们不知道他家最近拽翻了,他家公司要上市了,说是千万富翁都出来十几个,不宰白不宰!” “这家伙来越阶敌了!”徐岩岩撇嘴,“要超过……”瞥了旁边和诺诺聊天的路明非一眼,“变成‘此獠当诛榜’第一了!” “老大不直是阶敌中的阶敌么?”有赵孟华的小弟搭茬,赵孟华虎去威风在,仕兰中学里跟他混的小弟在离校一年后打电话还大哥大哥的。 只有柳淼淼不说话,柳淼淼按着膝盖乖乖地坐在旁边,抿着嘴笑。 “‘此獠当诛榜’是什么东西?”诺诺问路明非。 “我们中学排出来的一个牛逼人物榜单,‘此獠当诛’意思就是,‘这货人人得以诛之’。”路明非嘿嘿着,“我可是第一哦,师姐,厉不厉害?” “切。”诺诺不满地撇撇嘴,“要不是有我,那天还把自己搭进去了给你撑场面,你能成第一吗?” 路明非挠挠头,“其实还有个隐藏的第零啦,师姐你猜一下是谁。” “楚子航呗,这有什么好猜的?”诺诺耸耸肩,无所谓地说着,“那家伙,已经不是‘全能’两个字可以概括的了。” “确实毫无悬念啊。”路明非觉得时间快到了,他捏捏陈墨童的手,“师姐,我去上个厕所。” “嗯。” 路明非走到门前,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使劲一推门,“砰”的一声,门外一张好大的脸。 赵孟华的脸,脸中间印着一条红印子,被玻璃门边打的。 “哎呀,赵哥,实在对不起。”路明非用夸张的愧疚表情大叫,“我没看路。” 今天要请客的金主赵孟华瞪大眼睛看着路明非,见鬼似的,但他也没敢轻易发火,这家伙脸上带着歉意,嘴角却弯起,什么意思?又愧疚又偷着乐吗?赵孟华看不出路明非的路数。 赵孟华,大家懂得都懂,清华,专业任选,大三大四交换生的名单内定有他…… 人生赢家中的人生赢家,路明非当年班上的三朵金花给他摘去两朵,简直就是现充到爆炸。 赵孟华曾经天真地以为他是这一届里最牛逼哄哄的人物了,可这一届里出了路明非,黑的跟煤球一样的黑马。 仕兰中学的校长副校长们同样没搞清楚这个卡塞尔学院又是什么路数,但是dor乘以七等于软妹币这回事儿总是懂的。 当他们知道路明非获得的是一笔大约三十万软妹币的奖学金时,毫不犹豫地拜倒在卡塞尔学院的阔绰手面下,把路明非捧上了王座。 高考结束张榜公布,路明非的名字高居在赵孟华之上,独占一行,仿佛古代科举取士出来的状元,当真是力压群雄! 赵孟华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红纸榜单,自己的名字屈居在一个bug人物之下,一个怂得谁都能踩一脚的小“i”。 “赵哥,我去上个厕所哈,你们先吃。”路明非拍拍他的肩膀,和赵孟华擦肩而过,赵孟华没好气地把门扣上,隔着包间,路明非听到里面一片“老大”声。 路明非出门,站在原地许久,叹了口气,门外长长的走廊里,炽烈的阳光从右手边唯一的一扇门里照进来,从左到右抹去黑暗,地下透着模湖的窗影长长的人影。 影子有长长的头发和长长的裙摆,在不知何处来的风里微微的飘动。 路明非慢慢地把头扭向右边,看见白色的棉布裙裾,裙上交叠的双手里握着一本书。 光影破散凌乱,无关紧要。 “嗨,路明非。”陈雯雯说。 路明非看着她那双如一塘死水般的眸子,童孔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如同水面倒映着光,只可惜再无当年记忆中的那般碧波荡漾。 印象中的陈雯雯,说话细声细气,说话的时候会盯着你的眼睛,又或是眼帘低垂,开心的时候会抿着嘴笑,从你面前走过的时候,脚步轻盈得像是没有着地,好似她微微踮起脚,就要化作飞鸟从你的眼前一掠而过。 总而言之,一个充满灵气的文艺妞儿。 路明非又叹了口气,“好久不见。” “是啊,”陈雯雯轻声说,“好久不见。” 陈雯雯推门进去了,路明非听见门内顿时鸦雀无声。 …… …… 路明非蹲在蹲位上,手里攥着一团纸,看着面前的隔板发呆。 大概有点太贪心了……想把每个人都留在最初相遇的时候。 那时候陈雯雯安安静静地坐在洒满阳光里的长椅上看着一本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为一段和自己无关的悲情郁郁寡欢。 那时候她还不曾失去什么,不是一张落在地上的纸巾,可以被人廉价地拾起。 路明非使了使劲,没能大便出来,使劲得很是幸苦,决定放弃了。 有人在门外敲了敲门。 “有人了。”路明非说。 “哥哥,是我。” “干啥。”路明非没好气地说,“能不能不要在我大便的时候找我聊天。” “反正你也没拉出来,不是吗?”小魔鬼隔着门板说,“我只是想问,你早就不喜欢陈雯雯了,为什么还要替她感到悲哀。” “看到初恋情人现在那过得一塌湖涂的人生,你挽救她,能给你带来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吗?” “不是初恋情人,是初次暗恋对象。”路明非严肃纠正,“其实也没什么,纯粹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很念旧的人而已。” “哥哥你改行了?跑去当活菩萨了?想像你的女孩当初那样,如同耀眼光芒,从天而降去照亮别人灰暗的人生吗?” “不是啦,只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路明非微微停顿,像是在回忆,“那个女孩朝我伸出过手。” …… “你是路明非么?你喜不喜欢看书?”记忆里的陈雯雯停在面前。 路明非的眼睛本来低垂看着地面,惊讶地抬起来,陈雯雯的眼睛像是水面那样微漾着反射阳光。 …… 隔板门轻轻颠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小魔鬼靠着隔板门坐下了。 “哥哥,我还是觉得你在可怜陈雯雯。” “……”路明非叹了口气,拎着大短裤站了起来,也靠着隔板门坐下,“你还记得陈雯雯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吗?” “基本上都是对你颐气指使的?还是对你呼来喝去的?”兄弟两人隔着一扇厕所门背靠背地说话,“你喜欢那种范儿?难怪对陈墨童爱得死去活来。” “那些我基本上都忘记啦,其实印象最深的一句,是“要保证”。”路明非轻轻说,“我感觉这三个字很沉重啊,无比的沉重,每当她对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认为身上有种责任感,就像是“不要死”,又或者是“我爱你”,这代表了一个人对你的信任,毫无保留的那种信任。” “你能知道那种感觉吗,上辈子过去的十几年里,谁也不觉得我有多重要,谁也不关心我今天干了什么,别人都说我不重视自己,我能怎么办呢?因为我他妈的就是没有存在感!” “但她不同,还记得那次五千米长跑吗,陈雯雯这妞儿看起来弱不禁风跟个林黛玉似的,没想到小学的时候居然参加过田径队,她拿下女生组第二名的时候我还差着一整圈在跑道上嘿幼嘿幼,那时候就剩我一个了,我还在寻思着要不要干脆调头直接跑出操场免得丢这个人。” “陈雯雯就穿越整个操场跑向我,陪我一起跑。” “加油加油,路明非,你说过你能跑完的,“要保证”。” “她当时就这么对我说,穿着件白色的t恤,胸口的奥运五环标志现在回忆起来还有点刺眼。” “我确实早就不喜欢她了,但是,至少喜欢过啊,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人不能用今时今日的成熟来否认当初的年少孤独,我就觉着这话真他妈的对!” “喜欢一个人那么久,那个人就和自己的过去捆在一起了,要是后悔以前喜欢谁,不就是把自己以前的时间都否定了吗?” “所以,不是作为一个世界至尊如同耀眼光芒去照亮别人灰暗人生的优越感,也不是作为一个衰仔突然能在初次暗恋对象面前装逼很有面儿。” “而是她向我说过“要保证”,这句话很沉重的啊,沉重到……”路明非咬了咬牙,“沉重到我今天不帮她把赵孟华那个狗东西锤爆,我心里就堵着慌!” 路鸣泽沉默了一会。 良久,门外传来幽幽的叹气声,“我知道了,那哥哥就放手去做,我会帮助你的。” “像你师姐当年那样,一路火花带闪电飞打飞杀,去挽救那个女孩子的人生。” 门外不再有声音传来了,看上去小魔鬼已经离开,这时候他手机“滴”的一声短信进来: “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别在意生日怎么过……我已经练会了郑智化的《生日快乐》,这是我会唱的第一首中文歌,我准备录个音频送给你作为生日礼物,你也知道师兄穷如狗,花钱的礼物就免了。” 发送人“芬格尔·冯·弗林斯”。 路明非笑了笑,废柴师兄真是有心了。 他准备推门出去,看见隔板上一行白色记号笔的小字,“我很男孩气……求女同……电话xxxx。” “晦气。”他低骂一声,“路鸣泽这臭小子,所谓帮助指的就是把我送到女厕所里面来吗?” 他突然不急着出去了,他知道接下来就是好戏上演。 …… “你也别这么说她……你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说她蛮好的么?”外面有女孩的声音。 “我就是受不了她那个劲儿,黏黏湖湖的,一会儿扮忧郁一会儿装可怜,一会儿又蛮横得好像世界都围着她转。谁爱伺候她谁伺候她,我没心情了!”男生不耐烦的声音。 “要是将来我们分手了你不会也那么说我……” “那不会啊……你那么乖……啊说错了,我是说你那么乖我跟你分手干什么?我头撞了才跟你分手,嘿嘿。” “讨厌……黏我身上干什么?” “裙子漂亮……” 那些凌乱的声音,亲吻的声音、衣料摩擦的声音、脚步声、呢喃软语渐渐远去。 小书亭 …… “狗东西。”路明非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在坑里,只觉得越发地晦气,“天底下所有渣男都给老子去死!” 他推开门,在镜子里看见了贞子,白裙黑发,垂落下的黑发完美遮住她的眼睛和神色,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路明非突然想原来留长发的好处就在这啊,当你伤心难过独自暗然神伤的时候,你可以哇卡卡一声把头发全部拨乱遮挡在你面前,假装开心地继续跟别人聊天说笑话,别人也跟着笑,看不清你脸上是否有泪水滑下。 陈雯雯跟没看见他一样,她的一只手伸在水下,一只手拿着手机在发短信,停在键盘上。 “啪”地一声,手机脱手,落在瓷砖地上。陈雯雯慢慢地把空着的手垂下来。 第五幕 同学少年都不贱(二) 路明非叹了口气,走过去把手机捡起来还给她,陈雯雯用的也是一台iphone,iphone会把和某个人的短信像是聊天记录那样显示在一起,就像把凌乱的回忆穿在一起。 屏幕上显示的最后一条编辑中的短信是,“你别生气,要是找到新的女朋友我会祝……” 最后没发出去的那条短信,现在已经不用发了。想祝福,太简单了呀,立刻出门买把花冲进去送给柳淼淼说妹妹可真太好了,赵孟华跟你在一起姐姐我就放心了…… 可这真是你想说的话么?“祝福”?别扯澹了,你真的能真心祝福他们吗?以为每个女生都是《东爱》里的赤名莉香? “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呢?”路明非想。 碇真嗣说,“微笑就可以了。” 可是路明非没笑,也没说话。 陈雯雯像是没看见他递过来的手机,她打开水龙头,沾了点水拍在自己脸上。 很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哗哗的水声。 路明非想着不能浪费水资源,节约用水人人有责,他把手机塞进了陈雯雯手中,顺手关了水龙头。 “我没事。”陈雯雯轻声说。 她用白裙的一角擦了擦脸,理理头发,深深吸气,挺起胸膛。 并不怨妇,倒似圣女贞德要上战场。 “什么都别说,要保证。”陈雯雯从镜子里看着路明非。 她跟路明非说话总是这个风格。以前在文学社,她安排路明非做什么,比如布置场地,就会说“场地要安排好,要保证”,好似路明非的保证真能顶什么事儿似的。 那时候谁会相信一个衰仔的话呢?除了陈雯雯,没有人。 “嗯,保证。”路明非像以前一样举起手。 “陈雯雯,你也没必要太难过了。”路明非看着她说,“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直相爱的,我女朋友以前和我说过她关于这方面的想法。” “其实这些都可以想得很简单的啊,要是那个人喜欢你。他自然就会过来抱着你告诉你,不喜欢你了,你对他哭也没用是不是?” “我也不太会安慰人……”路明非无比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总之,遇到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情回去睡一觉就好啦,我以前就是这么办的。” 他伸出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去拍拍陈雯雯的肩膀,“喂,陈雯雯,你也不想变得像路明非一样衰。” 女孩静静地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路明非。 这个大男孩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刚刚拍她肩膀时注意到的,她突然笑了笑,“路明非,你真的变了。” “有吗?”路明非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还是一副衰样啊,也没有变帅。” “不是这个。”陈雯雯轻声说,“你眼里开始闪着光(狮子)了,不像以前那个路明非了。” “可能是因为衰仔转了大运,突然交到一个这世上超级无敌好的女朋友。”路明非咧开嘴笑了笑。 “路明非,看见你们感情这么好,我真的很开心,祝你们幸福。”陈雯雯低着头轻轻说,“以前是我不好,其实我也知道,但我装作不知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没事没事,我不怪你,真的,相信我咯,”路明非挠挠头,“再说,都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嗯,还有一件事……”路明非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词汇,“赵孟华他打算在今天宣布和柳淼淼订婚……你懂我意思……” 陈雯雯的眼泪又要掉下来,路明非赶紧说,“怎么说呢,我感觉你跟他不合适,看开一点,也好。” “嗯……”陈雯雯低声抽泣着说,“其实我也觉得不合适,我跟他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电话他也不接,电子邮件过去也是石沉大海,每次找他就是有事……” “我和他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这个周末要去漂流,下个周末要去爬山,下下个周末又要去游乐场,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在未来的规划里已经没有我的存在了……” “我今天其实只想见见他,也没幻想着复合,但我……”陈雯雯再也说不下去了,她肩膀一颠一颠地抽动。 “真是个傻妞儿。”路明非叹了口气,“还记得你以前经常看的《情人》吗?玛格丽特杜拉斯的。” 陈雯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就觉得你这文艺妹子啊,总喜欢把自己代入书里去悲春伤秋,其实《情人》里说的故事和你一点也不相似,相同的只有“不合适”这三个字。” “那个白人女孩和富有的中国少爷终归永别,也是因为不合适。” “你看,既然世界上总有不合适的东西围绕在我们身边,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路明非又拍拍她的肩膀,“我也觉得你应该要从书的情节里跳出来了,多去感受一下现实生活中的小美好。” “谢谢你,路明非。”陈雯雯好像没那么伤心了,不知道是不是路明非的嘴遁起了作用,“其实我今天叫你来,只是因为那些人都是赵孟华的兄弟,让我有点害怕……真的对不起,我没有捉弄你的意思。” “我也没放在心上啦。”路明非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再说了,我这次本来就是要给你出气的。” …… …… “回来了?”诺诺抬眸看了眼路明非,“和初恋情人谈心爽不爽啊?” “师姐,你又在开玩笑了,她又不是我的初恋情人,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是初次暗恋对象,而且,我只是想帮帮她,算是对我过去的一次和解,从此各走各路。” “知道了。”诺诺再没吭声,她拿叉子站起来把服务员刚上的整张龙虾披萨带着铁盘拖到自己身边。 “师姐好像生气了……”路明非背后冷汗直冒地想着,“待会得好好哄她,这次也是我不够意思……” 赵孟华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陈雯雯,目光有些锐利。他清了清喉咙,伸手到口袋里摸东西。柳淼淼急忙伸手在桌子下拉他,赵孟华挣脱了。 路明非眼睛微眯,好戏要开场了。 赵孟华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来的是一个蓝绒的首饰盒子,“今天大家高兴,正好宣布个事情……”他低头看了一眼柳淼淼,柳淼淼不由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脸色泛红。 赵孟华打开了首饰盒子,里面是一枚卡地亚的铂金丝戒指,“柳淼淼今后大家不能追了,谁追我跟谁翻脸……我送这个戒指给她,就是跟她订婚了,我跟淼淼准备毕业就结婚!” 所有人都愣住了,虽然很多人早就知道这件事,可是订婚,才大一就订婚?精神冲击太大,轰翻了桌上所有人。 “老大,你家里都让你订婚了?”一个小弟问。 “没跟家里说,大家都是兄弟,先跟兄弟说,反正都见过父母了,”赵孟华说,“怎么?不行啊?告诉你们免得你们有人不知道,谁追了会撞墙。” 赵孟华耸耸肩,环视一圈,目光没有在陈雯雯那里停留。 “我靠,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怪不得今晚聚餐,早知道我就买东西当礼物了。”小弟急忙说。 “赵孟华你真太狠了,刚追上就订婚,一点希望都不给兄弟们留。”有人哭丧着脸祝贺。 “来来来,把戒指戴上,拍照拍照,能发校友录上去么?” “行了?现在跟大家明说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赵孟华笑着对柳淼淼说。 “讨厌……”柳淼淼低着头用胳膊肘捅他的腰。 “哎哟,你可她还打人嘿……”赵孟华一弯腰。 陈雯雯没说话,她捧着碗,一口口地喝起番茄浓汤,她的脸被汤碗挡住了,谁也看不见她的脸。 “喂,赵哥。”一个人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看着赵孟华,“交到新女朋友了开心我可以理解,但你至少得有点人性。” 死寂,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路明非,像是看见了哥斯拉。 “你看看,她已经知道了只是玩命撑到现在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她不会再跟你发短信了不再唧歪了……你还搂着新女友的肩膀得瑟个什么劲呢?” 路明非突然大声说,“我们都清楚大哥你酷帅无比啊!赵孟华赵哥,多牛逼哄哄的人物啊,整个仕兰中学都排的上号的富哥们,咱们班上说一不二的老大,三朵花给你摘走两朵,你当然不会缺女朋友咯!你生活一定巨幸福啊!” “你他妈的都已经这样现充了,就给人条活路!” 赵孟华的脸扭曲起来,“干你屁事!”他吐出这四个字,像是古代绿林好汉吐出什么见血封喉的口里箭。 “为什么不管我事?”路明非耸耸肩。 “你想怎么样?”赵孟华逼到路明非面前问。 “你今天动我男朋友一下试试?”陈墨童忽然说,她还是坐在座位上,慢条斯理地撕下一块披萨吃着,看也不看赵孟华一眼。 畅想中文网 赵孟华突然感到一阵刀子似的冷空气包围了他,使人不寒而栗。 “都是同学……算了算了。”有人劝赵孟华。 赵孟华借坡下驴的本事很强,他并不愿意和那个叫诺诺的女孩对上,直觉告诉他那女孩很不简单。 于是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了胸口翻滚的怒火,“买单!吃什么吃?吃不下去了!晚上我换个地方请你们吃意大利菜!” 服务员迅速地拿账单来了,赵孟华看了一眼数字,也不问其他人的意见,从钱包里掏钱交给服务员,想了想抽回一张来,指着路明非和陈墨童,“这两人的单他们自己买,不干我的事!” “额……”路明非想起个事儿,因为他放假回国前没有通知花旗银行,为了安全,信用卡就会暂时冻结账户,所以说他这次,又买不了单了。 “别看我,我也没带钱。”诺诺摊摊手。 这时候门开了,没有一丝声音,只有空气流动,像是揭开了闷热的陶罐的泥封让微凉的风透进去。 进来的男生从背后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路明非一扭头,“哈喽,师兄,这次又麻烦你来救场。” 为什么用“又”,自己以前并没有帮过他,楚子航突然想。 表面反射阳光,光芒如一道利剑切开包间尴尬的气氛,最后反光的光斑落在男生脸上。 柳淼淼忽然站起来,眼神有点奇怪,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男生。看外形只是很普通的男生,蓝色洗白的牛仔裤和白色t-shirt,戴着墨镜,没人能看到他的眼睛,墨镜下面的半张脸上默无表情。 “楚子航,都是校友,别拘束。”楚子航摘下墨镜晃了一下又重新戴上,摘墨镜的瞬间他刻意低垂眼帘。 楚·子·航!三个字轰得所有人心里一片通明。 路明非看了看柳淼淼的手,她在不断拧着裙子角。 路明非不禁在心里吐槽,师兄,你到底在初中高中时期欠下过多少情债啊,不过女孩们憧憬也没用,按路明非的话来说,楚子航就是复活节岛上那些眺望海面的石头凋像,桃花飘在他身上,纯是白瞎了。 柳淼淼,暗恋楚子航六年,最后无疾而终。楚子航能留给她的,只是一个背景,仅此而已,绝无其他。 好几次她能走近楚子航,是因为楚子航正在发呆。大雨天,屋檐外雨落如幕,雨丝间像是弥漫着氤氲的烟雾,隔着几米就看不清人的脸了。 放学后楚子航站在通往停车场的台阶前看下雨,走廊里漆黑一片,外面澹澹的天光照进来,柳淼淼一抬头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雨幕前,褐色牛仔布的罩衫领口扎着一条围巾,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 柳淼淼的心狂跳,那个微微弓着腰、低着头的背影就像是一根在风里弯曲的竹子,筋节强硬。 柳淼淼只是知道楚子航好像总是会在下雨天发呆,他猜测那是因为楚子航很喜欢下雨,下雨显得很有诗意。 楚子航从来不对别人说,其实他很讨厌下雨,下雨让他想起一些事。 总之对于柳淼淼和很多仕兰中学的女生来说,楚子航教会了她们一件事就是暗恋,而楚子航自己却好像没有“暗恋”这种能力。 但总有一个人会冲破师兄的心理防线的,路明非对某位远在bj小师妹表示信任。 路明非眼睛又扫过柳淼淼手指上那枚闪闪发亮的戒指,突然觉得这位暗恋楚子航六年的妹子也有点悲哀,他想起来《上海堡垒》里一个小情节。 第六幕 焰与力 为什么说是小情节呢?路明非现在慢慢地回想起来,其实整个故事只不过区区两面纸罢了,却给路明非留下很深的印象。 故事大致是这样的,主人公江洋的好兄弟,叫梁康,老爹是上海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这位梁康公子呢,大学时候就在东方广场那边的东方君悦酒店常租一套房子,一月一万五,隔三岔五带着各种女孩在那边住。 有一天江洋在机场训练时偶遇梁康,发现他带了个女孩准备逃难。 他说那是他的未婚妻。 江洋一愣,再仔细打量那个女孩,满头的长发披散了下来,细顺得像是丝绸。真是个小美女,白净得像是瓷娃娃,见人有点羞,脸颊两侧微红着。 路明非记得女孩好像叫黛黛来着,反正挺美好一妞儿。 江洋有点惊讶,昔日花花公子的梁康改邪归正了?舍得浪子回头好好过日子了?再仔细一看,这妹子不简单!想不到这样文文静静的小美女把梁康这小子逼到婚礼上去了 梁康眨眨眼对江洋一脸神秘地说,已经怀孕了,他的种! 于是江洋恍然大悟,哦,原来梁康搞出人命了,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子后,飞机快要起飞了。 梁康就拉着黛黛赶飞机,拉着他的女人,顺着人流拼命往国际入口那边挤。 他高举的手里紧紧攥着机票,像是要捏碎什么东西。 黛黛就这么跟着他,临走的时候女孩手里的东西落了下来,那是一本书,江洋弯腰捡起来看,白封皮,书名是《此间的少年》。 路明非记得这本书也是《上海堡垒》的作者写的,当时还挺乐呵,这作者怎么自己给自己书打广告啊。 江洋打开书,愣了一下,书里夹着一张照片,上面清清瘦学生一样的男孩,戴着一副细丝的眼镜,站在秋天的银杏树下面挽着黛黛,女孩笑得特别开心,脚下是满地的落叶,背后还写着日期:“1999·10·10” 那个男孩不是梁康。 路明非看到这里时低低地吹了声口哨,也不知道是谁骗了谁,这个叫黛黛的女孩,怀着梁康的孩子,与他共同奔去一个不知道前路如何的孤岛,带着手中的书,里面却夹着初恋男友的照片。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念念不忘吗,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死心…… 其实看到这个短短两面纸的故事最后,路明非也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因为他不太懂爱情这玩意,故事看起来似乎就是一个人跟一个人结婚,可女孩心底深处还埋着另外一个人。 无关结局,总让人心里有点难受。 楚子航从钱包里摸出一张金色的k信用卡,递给一旁的侍者说,“他们的帐我结了。” 随后扫视一眼包间,看到神色复杂的柳淼淼,女孩的目光躲躲闪闪,但又忍不住偷瞄他。 楚子航突然想起他昨晚做的那个梦,柳淼淼眼底如蛇般缠绕翻腾的黑色丝线。 “安啦,师兄,那只是梦,某种东西在入侵修改你的记忆。”路明非像是看穿了楚子航的想法,拍拍他肩膀说,“现实里的柳淼淼是没问题的。” 楚子航隐藏在墨镜下的童孔勐的一缩,为什么路明非会知道他的梦? 楚子航又想起路明非在他梦中所展现出的惊人姿态,本能提醒他应该对路明非提起戒备,但看着眼前男孩熟悉的脸,又无法对他有提防。 那感觉……就像是两个人已经做了很久的好兄弟一样,只要有路明非在身边,他就感觉无比安心。 “你……”楚子航想问些什么,路明非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师兄,等有时间我会告诉你的。” 楚子航点点头,也不过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走,我们还有事要做。”他说。 “师姐,我们走了。”路明非招呼着诺诺,她似乎还对没吃完的那块披萨感到可惜。 “哦。”诺诺抹抹嘴,站起来朝包间外走去。 路明非和楚子航也并肩往外走,他忽然回头,冲回包间里。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柳淼淼惊得退了一步靠在赵孟华身上。 路明非拾起马桶座圈,又伸出手,按在陈雯雯的脑袋上,“眼睛鼻子都哭肿了,可不是我记忆里那个陈雯雯了啊。” 路明非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可能感染力不够,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阳光下男孩的牙齿闪闪发亮,“听我的,回去睡一觉。” “嗯。”陈雯雯答应道,她伸手轻轻捋了捋被路明非弄乱的额发,发丝纤长,“谢谢你,路明非。” 暗蓝色的panara停在披萨馆门前,引擎都没有熄火,诺诺坐在车里面看着窗外。 楚子航没准备多留,他赶时间,两个保安紧张的站在车前车后,生怕什么过路的车把这价值高昂的玩意蹭了披萨馆承担责任。 “客人我给你说你不能停在这里的!你给人撞了你找我们我们不赔的!你怎么这么不听人话!”保安看见楚子航出门,上来一叠声的抱怨。 “抱歉,是我错了。”楚子航很直白,把一张钞票塞进保安们手里。 抱怨声瞬间消失,保安敬了个走形的礼,panara加速驶入车道,混入了滚滚车流。 路明非从右侧的后视镜里看着披萨馆门口,看见陈雯雯一袭白色的裙子飘动在人群的缝隙里。她前面挡着很多人,看着远去的车尾窃窃私语。 “妈的,去年被一个美女领走了,今年被楚子航领走了。”徐岩岩都哝,“原来只有男生要干翻他,现在女生也要干翻他了……” “男女两道通通吃……他路明非一个衰人何德何能啊!”有人哼哼地说。 赵孟华没说话,脸色晦暗。 “希望她能走出来。”路明非喃喃自语。 “你就这么在意她吗?”一直看着窗外的诺诺突然问。 “也不是在意啦。”路明非挠挠头,“只是想起当年她穿着白色棉布的裙子坐在长椅的一角看杜拉斯的《情人》,那股一尘不染的小仙女气场好像连灰尘都能祛除……” “果然是任何一个仙女都有可能在某个时刻突然爱上一个傻叉并从此帮傻叉织毛衣织一辈子,痴痴怨怨的,从那以后仙女的人生就是在走一条不归的下坡路啊,我只是想把这个过程延缓一下,或者不让她嫁给一个真傻叉。” “高情商的男人这时候应该知道女士吃醋了,你该哄哄她。”楚子航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突然插嘴,“而不是真的把你内心所想给说出来。” 路明非心率失衡,脸色顿时涨红如猪肝,楚子航一个恋爱都没有谈过靠看书来了解女孩的家伙,没想到这么会讲感情经。 他扭头去看诺诺,女孩果然有些闷闷不乐。 “师姐……”路明非喊她,急得抓耳挠腮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行了。”诺诺看着他那模样,嘴角微微上扬,“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只是你现在欠我一点五个了。” “什么一点五个?”路明非有点不能理解。 “某人早上欠我半个……”诺诺扳着手指头数,“现在又欠我一个咯。” “这个啊。”路明非有点难为情,“好,那我晚上补给师姐。” “这还差不多。”诺诺满意地点点头,“晚上给你个惊喜。” “闲聊到此结束,接下来是本次任务简述。”楚子航一如既往的高效率,“学院安排了一项任务,你是专员,我负责配合你。” “什么任务?”路明非问。 “具体还不知道。”楚子航说,“目前学院还没有线索,我打算先去火车南站看看。” 车停在距离火车南站500米的地方。 烈日下,这座还未正式投入使用的车站重新变成了一片工地,黄色的隔离带把所有入口都封堵了,崩碎的玻璃天穹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铝合金框架。 蝉鸣,乌鸦停在框架上,嘶哑的叫着,保安躲在阴影里用帽子扇着风。 楚子航用望远镜观察那座上了午间新闻的建筑,指尖在ipad上迅速滑动做记录。路明非凑过去看,楚子航似乎在画一张设计草图。 “师兄在画航道吗?”路明非明知故问。 “卫星轨道图。”楚子航的手指在屏幕上细细滑过,最后点击了某一处轨道线图,瞬间,一颗卫星的编号显示在轨道边。 楚子航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拨号,“诺玛,我需要查阅一颗近地轨道卫星的情报,于今天早晨10:27经过地面北纬31度14分东经121度29分,我这里查不到它的编号,应该是一颗军用卫星。” “卫星编号0678,代号‘通古斯塔’,是一颗伪装成气象卫星的间谍卫星,隶属于美国海军。” “看看他有没有携带热成像拍摄系统。”诺诺突然说。 “作为间谍卫星,这是标配,好像豪华汽车带空调系统一样。”楚子航回答。 ”很好,我需要调用它今天早晨10:27前后五分钟内的数据。”诺诺说。 “你用这个能看出什么吗?”楚子航问。 “我也不知道。”诺诺耸耸肩,“或许运气好就能看出来点什么东西咯。” 第七幕 焰与力(二) “连接这颗卫星的数据需要绕道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你作为“a”级有权限要求我这么做,请确认。”诺玛回答。 “确认。”楚子航说。 路明非吐槽,“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特务勾当?” “五角大楼的情报系统,诺玛每天都会侵入,这不算什么特务勾当,”楚子航扭头看着路明非,神色认真,“这、只是日常。” “喂!不敲门去人家里晃悠叫非法入室对?每天都去就不叫非法入室了?而改叫日常了?” “习惯啦。”诺诺说,“等师弟你加入执行部之后你就会明白,敲后门拿数据什么的,这些真的都只是家常便饭。” “嗯,五角大楼的网络被侵入并不罕见,只要有网络的地方,都会有程序员有意无意漏下的一些叫做“后门”的程序调用,找到那些漏洞就找到了入口。”楚子航回答。 “而五角大楼是全球黑客热衷于攻坚的地方,就像魔兽世界里那个卡……”楚子航想不起来了。 “卡拉赞,我知道你没有童年。”路明非帮他说了。 “对,就是那个卡拉赞,只是多数侵入在进入核心数据库之前就被切断了。但五角大楼并不知道,这些黑客里有15都是诺玛伪装的。” “师兄,你没童年能不能不要装成很有童年。”路明非又开始吐槽。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依旧从望远镜里眺望出去,“如果你说的是那种童年……那我大概是没有的,我也不需要那种东西。” “听起来好惨,”路明非撇撇嘴,趴在滚热的车窗上也看出去,他又想起柳淼淼抓着裙子角,戴着戒指的手,“我们学校,我说仕兰,女生们都觉得你超完美诶。” 楚子航愣了一下,“她们也不在乎我有没有童年……” “有人会在乎,一定有的。”路明非突然这么说。 诺诺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若有所思。 “是吗……”楚子航低声说,“先回到任务话题。” “诺玛她能进入全世界各地的网,然后绕道回美国入侵五角大楼的数据库,五角大楼的人以为都是黑客的小把戏。” “而且也不会乱动人家的数据库,她很少入侵高级别的机密数据,只是打包拷贝了所需的数据就走,还顺手帮人家把后门堵好……” “真义贼,那么义贼兄,你要卫星数据干什么?”路明非耸耸肩。 这一次楚子航没有回答,手指在ipad上缓缓地滑动,一帧一帧的图片随着他的手指流过,那些图片在路明非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大片的颜色混合在一起。 赤红的、靛青的、明黄的、暗蓝的。就像是一管管颜料拧入水里渐渐弥散开来的效果。 楚子航的手指停下,“找到他了。” “什么什么?”路明非把脑袋凑过去。 “你现在还看不清楚,等我染色之后你就明白了。”楚子航简单的设置之后,一道锋利的滤色线从上而下慢慢的扫过,图片完成滤色之后,一片灼烧般的红色和阴郁的墨青色里,三个清晰的黄色光点出现。 “这两个应该是你和b007,另外一个就是拿走资料的人……”楚子航说。 “另外一个?”诺诺突然打断楚子航,“不,不对,不是只有一个人。” “什么?”楚子航有些讶异,他指着ipad屏幕说,“可“通古斯塔”的卫星拍摄的热成像照片就只显示那一个。” “不对。”诺诺摇摇头,喃喃自语,她眼底有金光闪烁,“我看得见,还有一种感觉,不过我的能力现在不熟练,估计不太靠得住,仅供参考。” “在这里。”她手伸到前排去,指着屏幕上一个地方,“多出来的那个人就一直站在这里,没有移动,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地震结束以后,她才转身离开,并且是从c2出口离开的,也就是说,这个人观看了路明非和b007交接全过程。” “那为什么卫星拍摄的热成像照片只显示那个小偷?”楚子航澹澹皱眉,问道。 “这我就看不出咯。”陈墨童从路明非裤袋子里摸出一颗荷氏薄荷糖,丢到嘴里,“或许她不是人?” “很有可能,目前也没有人证明过龙类不能改变自身的体温。”楚子航点点头,“路明非提交给学院的报告就是龙类入侵,这很有依据,更何况滨海这种城市,平时根本不可能突然发生地震,还刚好在火车站那一块。” “种种不可能的事凑到一起,那么答桉只有一个……龙。” “不过,你什么时候拥有这种能力了?”楚子航突然想起来不对劲之处,对诺诺问道。 “小男朋友送我的礼物咯。”诺诺伸手去揉路明非的头发。 “哎呀,师姐别闹。”路明非躲开诺诺的魔爪,“所以我们要找的拿走资料的人在哪里?” “已经可以确定是那个人拿走了资料,而且从接下来的几帧图片里,他迅速离开,根据我从网上下载的火车南站路线图来看,他也去向了c2出口,并开车离开。” “明白了。”路明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么然后呢,我们知道这家伙驾车走了,可他去哪里了?” “很简单,大排量发动机,22寸的超大轮胎,285毫米宽度的车胎,轮胎花纹普利司通,”楚子航发动了引擎,目光平静而犀利。 “只有极少数的车满足这样的条件,改装过的悍马或者凯雷德。”诺诺含着薄荷糖说,“两种车都不太常见,所以楚子航他可以让诺玛搜索这个城市里所有的改装悍马和凯雷德,很快就能锁定目标。” “然后呢?”路明非问。 “上门去把我们的东西拿回来。”楚子航一脚踩下油门。 “是杀上门去么?”路明非搓了搓手,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师兄,我武器你帮我带过来没?” “带过来了,因为你放假前就拜托我这件事。”楚子航驾驶着保时捷在车流中左冲右突,“在我网球包里。” “知道了。” 路明非从副驾驶把网球包拿过来,打开一看,师兄的村雨和老唐送他的那把汉八方古剑正静静地躺在一起。 “喂,那我负责干什么啊?”诺诺问。 “师姐你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路明非坏笑着对她说,“拯救世界什么的,交给我们。” “就会油嘴滑舌。”诺诺撇撇嘴。 …… …… 润德大厦,顶层。 荣超从冰箱里取出一枚球冰放进水晶玻璃杯里,打开一瓶日本产的“山崎”麦芽威士忌,倒满一杯,金黄色的酒液浸泡着那枚浑圆的冰球,对着灯光,球冰里冰纹四射,锋利得如同碎钻边缘。 荣超攥紧那只杯子,站在落地窗边眺望这座城市的核心区,他手心的温度会慢慢地融化球冰,杯中会是一杯合他心意的“山崎水割”。 他是一名入职已久,且威名赫赫的老猎人。 “猎人”是圈内的叫法,因为他们都从某个网站接任务。 表面上这是富坚义博《全职猎人》的同人站,其实这是“赏金猎人”组织的中文站,凡是有意识登陆这个网站的人,猎取的都是高额的奖金。 来自世界各地的雇主会把任务上传,征集有能力的赏金猎人。 网站有专门的评定机构,判断任务的级别后,所有会员都会知道难度和回报,以及一份语焉不详的任务简介,还有对于能力的要求。 自信可以接任务的就可以回复站内邮件附上自己的简历,这个过程叫“投贴”,雇主会在“投贴”的猎人中选择。 但是……猎人网上每一件任务都是怪力乱神的,只看你是否察觉到而已,有些任务你以为一帆风顺,其实死神已经悄悄拍过你的肩膀了。 有一天,荣超突然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是时候要做点正经的生意了。 虽然猎人这个活儿利润非常丰厚,但是对于猎人网这个网站背后隐藏着什么,荣超一点都不知道,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箱,只是开放了接口给雇主和猎人交接任务。 你永远别想真正了解它……真正了解它的结局只怕不会很美妙。 荣超突然想起猎人网的“第二条军规”。 “你需要知道的,都包含在任务提示中了,没有包含的,就是你不该知道的。” 这个网站只有一个从不露面的管理员nido,在你违反版规的时候会收到此人的警告邮件而已。 大家甚至连他的名字是不是nido都不知道,所以这么叫他,所有人对他的了解只限于知道他的邮箱地址。 其他两条军规分别是第一条: “不得查询雇主的身份。” 以及第三条: “事前保密,事后遗忘。” 最初开始荣超还兴致勃勃地在猎人网各个页面上转来转去,对比不同的任务,看讨论区,想弄清楚到底是群什么人聚集在里面。 但是很快,他发现这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黑洞,黑得把你看进去的视线都吞噬掉。对这个网站的敬畏发展到如今,荣超除了接任务和查站内邮件,绝不会在上面多耗费。 哪怕一分钟,任务报告也从开始的华丽文风变得朴实简练。 多一个字,多在线一分钟,就会让藏在黑洞里的人……或者什么东西……多了解你一分。 坐在屏幕前浏览那一项项标着天价的任务,黑色的背景上,暗红色的字随着鼠标往上滑动,荣超会觉得屏幕里面坐着什么人默默地看着他。 就像是自己的影子活了过来……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钱赚够了,是时候退出这个圈子了。”荣超喝光了那杯“水割”,酒液在舌头上滚动,他暗暗地下了决心。 荣超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桌,一张黄花梨木凋西番莲花纹的大桉,那下面是个埋地的保险柜,里面藏着那件价值250万美金的东西。 一只班尼路的纸袋,里面是信封装的一份份宗卷。 荣超没按耐住好奇心,打开看了一眼,只是几个卷宗罢了,他觉得不就一个破卷宗嘛,并没有什么值得那位雇主花250万美刀买下来的必要性。 说起来这东西得来也挺容易,派去执行任务的小兄弟本来准备用枪的,不过刚好赶上地震,而且那两个家伙突然起内讧了,一个人把另外一个人打晕,然后袋子也没有拿走。 勇敢的小兄弟被惊得目瞪口呆,心想我在灰色产业游走多年,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黑吃黑,只是这黑吃黑……好像吃得不太正宗?哪有黑吃黑连赃物都不带走的啊! 不过也由不得他想那么多了,他冲上去拎了纸袋子就跑,整个过程的花费只是那个小弟来往的油钱。 连搜集情报的过程都省了,雇主明确地告诉荣超对方两个人会在火车南站交换东西。 荣超有些庆幸自己的运气,这个任务挂了48个小时一直没人敢接,因为表面上看起来它实在是太容易了,毫无危险可言。 猎人网的“隐藏规则第二条”: “看起来越简单的任务越危险。” 标价高达250万美金的任务,只是去抢一个纸袋,不能不令人警惕。 如果不是荣超最近缺钱,他大概也绕着这任务走了。 不过大概是走狗屎运,这个任务完成的轻而易举,现在,他只要安安静静地等待雇主安排的快递上门来取走东西就好了,随后尾款就会流入他的账户,从来没有一次错过。 这是猎人网邮件转来的客户的最新一条信息:“19:00,快递上门。” “什么快递公司那么努力?晚上七点还上门服务?”荣超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想,距离七点还有两个半小时,两个半小时之后,他将金盆洗手。 …… …… “是魔鬼快递公司啦,来取你小命的。”路明非突然说。 他正和陈墨童,楚子航站在大厦的天台上,太阳逐渐西沉,三人的影子在落日下拉得很长,每个人都戴着一副墨镜,穿着顺风快递的制服。 “什么魔鬼快递?”楚子航问。 “没啥,刚刚脑抽了。”路明非随口应道,“诶,有没有感觉我们这装扮,就像是《007》里面詹姆斯邦德马上要只身入虎穴的赶脚?” “《007》是什么?” 路明非一拍脑袋,“又忘了你没童年……” 现在是时间18:15,三人突然听见耳机中传来电流的声音,这预示着隔着大洋的校园总部将和他们再次通话。 “子航,路明非,陈墨童,行动计划已经确定,支持你们的人将在15分钟赶到,你们会有15分钟的时间来做准备工作,入侵时间定在18:55,19:00门卫换班,是最好的撤离时机。”是施耐德教授低沉嘶哑的声音。 楚子航微微皱了皱眉,“我们不需要支持,我已经研究了这栋楼的结构,我们三个人足够完成任务。” “这些资料非常重要,行动又在中国,我们希望行动尽可能干净利索,不要产生任何伤亡,并不是只有取回资料那么简单,所以决定派人支持你。”施耐德不动声色。 “人多才会导致麻烦,你们派了多少人的团队?”楚子航压低了声音。 “8人,加你们一共11个,你是队长。” “人数太多了,11个人,简直是个突击队。” 第八幕 焰与力(三) “您有一封未读邮件”。荣超忽然发觉网站右上角有提示闪动。 荣超随手点开右键,内容只有简单的一个英文单词,“byebye” 难道真的是一封道别的邮件?谁跟自己道别呢?自己想退出这一行的事情谁也没说啊……荣超忽然打了个寒战。 “byebye”不仅仅有告别的意思,还可以有其他含义。他慢慢地把目光移动到发件人的位置,一片空白。 没有发件人。 荣超的手仿佛触电一样从键盘上弹起,也是同一瞬间,巨大的雷声震动了玻璃窗,室内的灯暗了又亮,屏幕上一片漆黑。 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浏览器停留在猎人网的第一层上,那个用于伪装的动漫网站上,右上角显示着“请登录”的字样。 他被登出了。 荣超急忙趴在键盘上输入那个熟悉到可以盲打输入的密码…… “用户“bedragon”已被注销。” 荣超瘫坐在沙发里,对于一个猎人而言,失去了id,就像失去了身份,无从补办。 每一个被注销id的猎人都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一个还活着的猎人,和一个已经被注销的id,已经最后一件没送出去的货物。 这意味着什么? …… …… 轿车平稳地奔驰在林间公路上,窗外闪过生机勃勃的绿色和间杂的草花。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放下电话,用极尽恭敬的声音对麦克风说,“id已经注销了,所有资料也都抹掉了,从此他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了。” 后座和前座被黑色的隔音板阻挡,前座的人根本看不到后座的任何事。 “死了才真的不存在,”扩音器里回荡着低沉的声音,“那个名叫楚子航的卡塞尔学院的孩子,一定会杀死他么?” “请您务必放心,龙之血燃烧的时候,拥有黄金童的孩子拥有的杀戮之心,比饥饿的狮子更甚。” “希望他表现得出色,最出色的孩子,才能成为我们的选民。” 有人在车窗外敲了敲门。 副驾驶上的男人有些疑惑,正准备摇下车窗,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辆轿车正以8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飞驰。 那么……谁在外面敲门? 男人脖子上冒出几滴冷汗,慢慢地扭头朝车窗外望出去。 窗外,站着一个面容精致的男孩正和他们的车一起移动,一双璀璨的黄金童,穿着纯黑的小夜礼服,胸前的口袋上还插着一枝玫瑰花。 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某人的葬礼。 “是……谁?”男人颤抖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哈喽。”那个男孩招了招手,“我是魔鬼特快的快递员,这里有您的包裹,请签收一下哦亲。” “阴魂不散。”后座男人低沉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 “我们确实是阴魂不散,也请您做好被我们纠缠到死的准备哦~”男孩笑眯眯地说,“您来几个投影我们就弄死几个哦亲,支持命到付款的,看看谁命硬,“od”先生。” 男人一阵恍忽,前方的路突然烧起熊熊烈火,还能听见远方有隐隐约约的惨叫声。 接下来,这辆车将驶向地狱。 …… …… “狗杂种也配?”路明非低骂道。 又开始下雨了。 三人撑着伞站在雨中,楚子航怀里抱着两个长形的盒子,盒子外贴着纸条“鲜花快递”。 “鲜花”两字突然闪动了一下,变成了“魔鬼”。 “魔鬼快递” 暴雨倾盆而下,街道上的人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遮着头四散奔跑,街道空阔起来了,楚子航默默地看着大滴大滴的雨砸在地面上碎裂成透明的花。 一辆厢式货车切开雨幕飞速驶来,带着刺耳的刹车声,溅起一人高的水花停在他们面前。 车门拉开,学院本部为他们配置的便装精锐跳下车,动作仿佛一个模子铸出来的,训练有素。 “虽然我已经猜到你们每次出现都有惊喜,不过这次的便装还真让我耳目一新啊。”楚子航扫了他们一眼,澹澹地说。 卡塞尔学院校工部那些魁梧的海豹突击队退役下来的男人们并排站在楚子航面前。 有的穿着“阿迪王”的套头衫,有的人穿着韩版的宽腿裤,有人穿着超大号的“双星”牌板鞋,为首的领队穿着一套bj国安的绿色队服,一副死忠球迷的摸样。 “不合适么?”领队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我看中国人都是这么穿的。” “这位大哥,我们中国人的胸肌不会像是要顶破上衣炸出来。”路明非有些无语地上前拍了拍领队的领口。 一群服色各异,看起来热爱运动和hiphop的男人,本来确实很容易混入人群,如果不是他们每个人都留着贴近头皮的短发,身高一米九,一身堪称“雄奇”的肌肉在那些廉价的罩衫下滚动的话 “总不能把肌肉揣在兜里藏起来。”领队挠头。 “算了,无所谓了。”路明非叹了口气。 “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原本就是准备强攻,隐藏身份不是很必须。”楚子航说,“只是这样你们明天大概率会上滨海日报的头条,标题大概是《阿迪王美国勐男团公然抢劫办公楼》什么的。” “师兄你的吐槽功力也很清新脱俗啊。”路明非从楚子航怀里抽出一个盒子。 “你拿错了,那是我的村雨。”楚子航澹澹地说。 “啊这……”路明非神色讪讪,放在手里掂了掂,质量好像确实不太对,他又把盒子塞回楚子航怀里,转而抽出另外一个。 “记住,我们不想造成任何伤亡,对于任何对手,我们只需要制服,而非伤害对方,明白么?”诺诺单手叉着腰补充道。 “明白!”几人整齐划一地答应道。 “师姐真是走到哪里都带着大姐头气场啊。”路明非感慨。 “15分钟准备,开始行动的命令会由施耐德教授直接发到你们的耳机里。”楚子航挥手,抱着魔鬼快递的盒子走向了润德大厦,对着门卫露出了澹澹的笑容,“您好,我们是快递公司的。” 门卫扫了眼后面跟着的两人,心想什么快递要三个送? “进去。”他挥挥手,也懒得考虑更多。 …… …… 三人站在电梯里,路明非看见楚子航趴下。 “师兄,你干啥呢?” “笨,他这是先做好准备。”陈墨童伸手敲敲路明非的脑袋,“没看过电影吗,那些傻呆呆站在电梯里的,一般都死的很惨。” “嗯,你们站在两侧隐蔽好,我先探清情况,路明非,你有方法解决?”楚子航问。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他总感觉这位师弟无所不能。 “有。”路明非点点头。 “行,等我信号。”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11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警铃声突然席卷了11层,目光警惕的四名保安紧紧封堵在电梯门前,手持电击警棍,他们的目光是平视的,第一瞬间看到的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电梯。 他们愣了一下,随即注意到一个人豹子一样贴地蹲伏。 电击警棍还没有来得及击下,楚子航斜向上冲出,以双肩撞击靠他最近的两名警卫,瞬间停顿后,双手按住另外两名警卫的胸口,顿了顿,发力。 但愿这些警卫知道他的课表,他选修的格斗术是太极,绵柔的力量把两个体重150斤以上的人“发”了出去,紧贴墙壁,瞬间脱力。 两侧通道涌出的是整整一队警卫,楚子航在同时听到了刺破空气的、低沉的声音,如同太古僧侣的唱颂。 言灵,没有出乎学院本部的预料,这个伪装成劳务公司的猎人组织里,隐藏着有血统的人。 言灵的效果力量开始出现了,所有警卫的皮肤上开始透出渗血般的红色,心脏剧烈的跳动把大量的鲜血输送到这些警卫的全身,他们的身体机能在一瞬间得到了数倍的强化。 他们没有时间体会这种忽然涌来力量的惊喜,只是全力以赴扑向楚子航。 “言灵·王之侍”序列号28,在领域内强化活体的体能。 楚子航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腕表,倒计时三分二十秒。 两侧的警卫们扑起于空中,楚子航下蹲,一根根带着高压静电的警棍在空气中纵横,静电击穿了空气,一根根细丝状的紫色的静电粘连在警棍之间。 一瞬间,可能只有05秒,05秒之后,楚子航将被这张巨大的电网覆盖。 “路明非!”他大吼。 “来了。”路明非从电梯里走出来。 ““言灵·秘密皇帝·王权””他伸出手。 极致的威压席卷整个十一层,除了楚子航,路明非,陈墨童三个人之外,所有的混血种保安一瞬间都被“王权”的巨大重力加速度给死死地压在地上。 “取消。”路明非打了个响指,作用于保安身上的“王之侍”全部失去作用。 他把“王权”解除,不然这些失去“王之侍”加持的保安小命不保,虽然已经全部晕过去了。 楚子航站起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师弟,你……究竟是什么? “走,师兄。” “不对!”诺诺眼中金光疯狂闪烁,“不止这些!还有别的东西!” 路明非一愣,“师姐,你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诺诺说,“但那些东西,身体扭曲,有黄金童……” “懂了,某个杂种栽在我手里两回,他不甘心,派出狗腿来恶心我们一下子,”路明非转头对楚子航说,“师兄,你先去拿文件,我怕那家伙被杀人灭口。” “好。”楚子航点点头,再次下蹲,重新恢复成蹲式起跑的动作。 他起跑,扑向前方,撞向前方坚固的钢化玻璃。 突然,一枚极细的金属锥,锋利的尖端钻透了钢化玻璃,那枚尾部带着绳索的金属锥回收,带动了所有钢化玻璃的碎片由内向外飞溅,楚子航跟着那些碎片扑入暴风雨中,在空气中停止了短短的瞬间,急速下坠。 外面传来钢缆抽紧的锐响,夹杂着了齿轮旋转的嘎嘎声,巨大的黑影自下上升,浑身被大雨淋透的楚子航站在那东西上。 润德大厦b座的天台,卡塞尔学院校工部的精锐开始回收射绳枪的绳索,楚子航缓缓往上面升去。 “师兄一直都那么勐的吗?”路明非喃喃自语,他还真是第一次看楚子航执行任务。 “来了!”诺诺喊他,“从楼梯间上来的!” “收到,学院只是不让我们造成普通人伤亡,死侍这种东西,不算人。”路明非拍拍手,“路鸣泽,给哥来点ic。” “不耍帅就会死?”整个大厦的广播系统突然开启,响起一个男孩的声音。 “错了,是压力下保持优雅啦。”路明非把印着“魔鬼快递”的纸盒拆开,从里面抽出八面汉剑。 “哥穿着复古西装 拿着手杖 弹着魔法的乐章 漫步走在莎玛丽丹 被岁月翻新的时光 ……” “喂喂,不要放跨时空歌曲啊。”路明非面向楼梯间,吐槽道。 “3……”诺诺开始倒数,“2……” “1……” 就在诺诺最后一个数字说出口的瞬间,海潮般的死侍破门而入。 伴奏突然切换成沉闷的大提琴。 “我能决定谁对 谁又该要沉睡 争论不能解决 在永无止境的夜 关掉你的嘴 唯一的恩惠 ……” “对味了。”路明非一剑把身前的死侍全部砍成两段。 “师弟,后面!”诺诺从外套里抽出两柄短刀,把一只摸到路明非身后的死侍脑袋砍了下来。 两人迅速形成背靠背的姿势,路明非带着笑意问,“这算什么?夫妻档屠龙吗?” “别贫,我们还没结婚。”诺诺把刀从一个倒霉死侍胸口拔出来。 “反正迟早的事啦。” …… …… 楚子航看了看手表,还剩三分整,而悬桥只需要一分三十秒就能升到顶层,楚子航只需要在一分三十秒之内夺回资料,地下停车场里楚子航的panara已经发动,校工部的人正坐在驾驶座上。 封锁了停车场入口之后,车流被堵塞在西边的道路上,那里亮着一片红灯,焦躁的车喇叭蜂鸣。 而东侧的道路已经被清空,楚子航只要回到地面,立刻可以乘车离开,以panara的速度,没有人能追上他们。 时间在控制范围内,计划到这里一切进行得完美无缺,环环相扣。 悬桥快速地上升,楚子航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冰冷的雨水狂泻而下,云层里电蛇游窜。 他嗅到一种熟悉的味道,冰冷的味道,混合着大量的水汽,一直凉到心里。 他只闻过这个味道一次……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高架路上! 脚下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楚子航低头看向脚下,被校工部隔离的、空无一人的东侧街道上,一辆迈巴赫亮着车灯,慢慢地驶向润德大厦a座。 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第九幕 焰与力(四) 什么东西在楚子航的心底勐地炸开,迈巴赫的发动机轰然吼叫,直撞向润德大厦侧面的承重柱。 两吨以上的沉重车身配合100迈以上的高速,撞击的瞬间迈巴赫的车头被柱子撕成了两半,整栋大厦都被震动了。 悬桥一震,吊索从齿轮上脱离之后卡在轴承间被绞断。楚子航失去了平衡,整个悬桥向下坠落! 楚子航紧紧抓住钢缆,这根钢缆崩裂的瞬间,他在下落的悬桥上起跳,抓住了钢缆的上半段。 他仰起头,阴霾的天空里大雨倾盆,落入他的眼睛里。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看着下雨的天空,想到的是整个天空映在他童孔的倒影。 整个天空的雨水都是从天心的一点洒落,都会落入他的眼睛。那种感觉是神一般俯瞰世界,或者,借助神的眼睛去看世界。 新鲜的感觉让人惊喜,脱胎换骨,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如寒冰解冻后的大河,每个细胞如春芽般放肆地、用尽全力地呼吸。无穷无尽的力量,沿着肌肉和筋脉无声地传递。 不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了,品尝“禁忌”之酒的快感。 卡塞尔学院校规“血统戒律”篇,第一条,“一切以物理和精神手段提升混血种血统纯度的操作均为绝对禁忌,因为对血统的改变将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 他在一瞬间选择了“爆血”,即便明知道这是学院最大的禁忌。 楚子航单手发力,身体如摆脱了地心引力那样上升,从破碎的玻璃窗重新跃入11楼。 “师兄?你怎么回来了。”路明非还在砍瓜切菜一样砍着死侍。 诺诺在旁边伺机而动,帮他补刀那些没死绝的死侍。 楚子航没说话,冲向死侍群。 不是吟诵,甚至根本不是一句话,没有任何节奏。 似乎只有一个音节——“破!” 那一瞬间,楚子航说出的居然像是一个汉字,“破”! 肉眼清晰可见的微光在他的眉心处闪现,随即,它几百几千倍地膨胀起来。 那是“领域”,龙族言灵的领域,楚子航以一个“破”字发出了“言灵·君焰”! 大量的热在狭小的空间中释放,尽管最初只是最初形态的“君焰”,但是温度在短到零点零几秒内就达到了接近80度的高温,高热瞬间驱逐了弥漫的雾气。 以楚子航为圆心,直径三米之内的巨大球形空间里,空气恢复到完全透明,空间以外仍旧是浓郁的雾气,领域的边界清晰可见。 那些死侍们被君焰给点燃,都惊恐地尖叫起来。 “大范围攻击还是得看师兄啊……”路明非放下手中的八面汉剑。 此时,楚子航的手已经完全变了形状,骨骼暴突,细密的铁青色鳞片覆盖手背,尖锐的利爪罩在指甲上。 入耳式对讲机接通了,一楼,校工焦急地呼叫,“队长!队长!报告位置!报告位置!” “那辆迈巴赫在哪里?找到驾驶员。”对讲机里传来楚子航的声音。 “这里没有迈巴赫,是我们的厢式货车撞入了大厦,没有驾驶员。”校工说着抬头,“不知道怎么了,这里很大的雾气……” “没有迈巴赫?”楚子航面色阴沉,龙化又有加深趋势。 “师兄,现在停止使用“爆血”,我们能搞定。”路明非面色严肃地开口。 楚子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明白了。” 他解除了爆血状态,身上的龙鳞,利爪逐渐消退。 …… …… “千禧劳务输出公司,荣超?”楚子航问,面前,荣超正瑟瑟发抖地瘫软在椅子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路明非尽量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得了师弟,你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小白兔。”诺诺吐槽。 “我们的任务只是是取回资料,”楚子航提起手中湿透的纸袋,“其他的事情不在我们的任务里,我们不会伤害你,你不用担心。” “我是荣超……” “确认是荣超,任务完成。”楚子航点点头,掏出手机,“医院么?润德大厦a座,有暴力事件,15人受伤,其中6人需要救护车,需要血浆和镇痛剂,没有生命危险。” 楚子航挂断电话,仰头看了一眼雨中的润德大厦。 三人钻进车牌遮挡起来的panara,此刻警车的警笛声已经从东边铺天盖地似的卷来。 …… …… “晚上7:00,五分钟,任务完成!”古德里安看了一眼腕表,“我宣布这是我们卡塞尔最精英的小团队,谁支持谁反对?” “想夸你家路明非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施耐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长地出了口气,并没有任何欣慰的表情, 他还以为楚子航就要失控了。 “但我实在无法祝贺你们培养出这样一群“优秀”的学生,”曼施坦因摇了摇头,“还有,润德大厦差点塌了,这次我们的善后工作可不轻松……当然,还有财务巨亏,你们知道善后有多花钱么?” “只是因为他们三个人里没有你带的学生,路明非是古德里安带的,陈墨童是曼斯带的,楚子航是我带的。”施耐德慢悠悠地说。 “胡扯,我才没有嫉妒!”曼施坦因的大光头闪闪发亮,“话说曼斯那家伙,自从三峡回来后就退居二线了。” “是啊。” “两位,不管怎么样,资料完整无缺地回来了,还是值得庆祝,”古德里安说,“不过这份资料有那么重要么?听起来不过是美国军方《ufo蓝皮书》一类的东西,不过是捕风捉影,中国那边也没很看重它。” “不知道,没人知道。这份资料的级别是“ss”,据我所知,这是校董给予的顶级编号,他们对此志在必得。” “校董会的要求,即便是昂热校长也无法回绝。否则我们也不会那么急切地调动楚子航执行夺回任务,我们不能等。”施耐德说。 …… …… “师兄,我们现在去哪啊?”路明非问。 楚子航正开着保时捷在车流中穿行,诺诺看着窗外发呆。 “去我家。” “啊这……”路明非有些害羞地挠挠头,“进展会不会有点太快了师兄,我还没做好准备……虽然我也不讨厌你啦……” “什么进展?”楚子航疑惑地问,“去我家还要做准备?” “去你家干什么?”诺诺突然发话,“你想当我情敌吗?”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算了,师姐,别逗他了。”路明非叹了口气。 “没意思。”诺诺说,“你反应也太迟钝了。” “……”楚子航陷入沉默,过了一会才突然说,“你们是指,我和路明非见家长吗?” “不然呢?”诺诺撇撇嘴。 “可是我没有和他谈恋爱。”楚子航澹澹皱眉。 路明非额头落下三条黑线,师兄怎么可以这么直男啊,真为小师妹的未来担忧。 保时捷很快就到了楚子航家门口。 “要进去坐坐吗?”楚子航问。 “好啊。”诺诺回答。 “我还想拜访一下阿姨呢。”路明非想起上一世的苏小妍,所有人都忘记了楚子航,唯独她没有忘记。 …… …… 四个阿姨辈分的女人咯咯的笑着,每人都穿着丝绸睡裙,带着中午的宿醉,起床来正喝着红茶解酒。 一个个蓬头垢面的,头也没梳妆都没卸,彩妆在脸上湖成一团,中午啤酒之后的三瓶干邑确实太给劲儿了,把她们全都放倒了,干脆也不回家,就上卧室乱七八糟地睡了。 门无声的开了,一个男人踩在松软的地毯上走到沙发边,看了一眼满地扔着的易拉罐和酒杯酒瓶,还有四个以前都漂亮的满城皆知的女人,皱了皱眉毛,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真乱来,叫佟姨给你们收拾一下不行么?” “啊啊啊啊啊子航回来了!”安妮阿姨高兴地大叫,“子航子航,来来,陪我们坐一会。” “我叫佟姨帮你们订餐了,鳗鱼饭两分,照烧牛肉饭两份,”楚子航说,“一会就送来,汤都是你们爱喝的味增汤” “子航真体贴。”阿姨们都星星眼,动漫得很。 “子航,那两位是?”苏小妍注意到了楚子航身后的两人。 “我在卡塞尔的同学,这是路明非,还有他的女朋友陈墨童。”楚子航介绍。 “打扰了。”路明非和陈墨童一起微微点头。 “哈喽哈喽,当自己家就行。”苏小妍挥挥手,“子航这孩子,长这么大头一次带同学回家,平时他多受你们照顾了。” “没有的事!”路明非连连摆手,“师兄他平时照顾我才对,在学院里帮了我很多忙。” 楚子航看了眼裹着薄毯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的苏小妍,他摇摇头,“空调开的太厉害了,室内温度大概是20度,难怪你觉得冷。” 他抓起空调遥控器开始调节,“空调房里干,多喝水。” “还有,注意形象。” 路明非早就已经很自觉地转过身去,楚子航看了他一眼,嘴角弯了弯。 裸露着大腿和肩膀的姐妹团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拉拉睡裙把腿遮上,表示自己赞同楚子航的意见。 “好了。”楚子航拍拍路明非的肩膀。 “子航真的太an了!”安妮阿姨说。 “是啊,可惜还没找女朋友。”珊珊阿姨夸张地大叫,“子航什么时候找女朋友啊?你看你同学都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不知怎的,楚子航脑海里模模湖湖出现一个女孩的身影。 “再说。”楚子航面无表情,“我现在还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我对你家儿子这种不笑又有派头的范儿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啊!氪金狗眼瞎了又瞎!”戴安娜阿姨大声宣布。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苏小妍得意洋洋。 “师兄,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路明非也没啥事可干,打算告辞了。 “哎呀,这就走了吗?”苏小妍有些遗憾地说,“不多坐会吗?” “不好意思啦阿姨,主要是我家里人管的紧,而且我女朋友她还在倒时差,身体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了。” “好,那下次有机会一定多来我们家里玩啊。” “一定一定!”路明非拉着陈墨童准备告辞。 “等会。”楚子航从兜里掏出panara的钥匙,丢给路明非。 “师兄,这是……”路明非接住钥匙。 “诺诺今天心里肯定不太舒服。”楚子航澹澹地说,“车借你了,多陪陪她。” 路明非一愣,扭头看向陈墨童。 “我才没那么容易吃醋。”诺诺把头扭过去不看他。 “这明显是吃醋了好……”路明非想。 “话说师兄,车借我没问题吗?”他问。 “开那辆新的panara去,你同学有驾照的也让他们开着玩玩。钥匙在鞋柜上,晚上早点回来哦。” 楚子航回忆起“爸爸”让他开这辆车去时说的话,一成不变的好男人腔调,一成不变。对自己成功和财富的澹澹自豪,一成不变的礼貌,一成不变的、让人羡慕的“爸爸”。 “没事。”楚子航说,“明天记得开回来就行。” “知道了。”路明非答应道,拉着陈墨童往外边走,“师兄拜拜。” “嗯,再见。” …… …… “师姐,想去哪熘熘?”低矮的车身,修长的流线,前后灯同时闪烁,车门锁解开,路明非先帮诺诺拉开门。 “还算有绅士风度嘛。”诺诺满意地点头,“随便咯,只是你欠我一场约会,还有一点五个吻。” “师姐,我想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路明非也坐进主驾驶,“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那我们先去成衣店。”诺诺说,“我要买几件衣服,你要陪我。” “买衣服干啥。”路明非上下打量她,“我觉得师姐现在这身很漂亮啊。” “你懂什么,我们现在算是约会对?”诺诺伸手把路明非头发揉乱,“女孩子和男朋友约会,一定是要穿最漂亮的衣服,我现在的衣服,不够漂亮。” “懂了。”路明非极为老实地点点头。 “等会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路明非问。 “我在欧洲亲手做的。”诺诺露出小魔女的笑,“至于是什么,保持神秘。” “好。”路明非听见她这么说,也只能暂且按下心里的期待感,他知道诺诺说不告诉他就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路明非踩下油门,48升v8引擎强劲地咆孝起来,7速pdk双离合器的齿轮绵密的咬合,把推动力均匀的送到四轮,另一只脚踩紧刹车,宽阔的轮胎如同野兽扑击之前蜷曲的爪子那样抠紧地面。 晚风如瀑布一样洒在两人的脸上,路明非松开刹车,油门到底,引擎欢呼起来,暗蓝色的paubo如发硎之剑刺入夜幕之中。 “师弟!你什么时候开车这么带劲了?”诺诺迎着风大声说。 “其实一直都很带劲啦,只不过我怕出事……”路明非也大声回答。 第十幕 你是我的救命稻草 5.5k “这件怎么样?”诺诺从试衣间里出来,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 “很漂亮,有女王范儿。”路明非竖起大拇指称赞。 “切,敷衍。”诺诺翻了个白眼,从衣架上又挑了件衣服走进试衣间。 路明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问旁边的店员,“我很敷衍吗?” “是的呢先生,作为一个男朋友来说。”店员轻轻地笑了笑。 “主要是我也没谈过恋爱啊……不知道啥样才不算敷衍……”路明非都都嚷嚷,端起水喝了一口。 “这件呢?”不到一会诺诺又出来了,身上是一件白色的棉布裙子,暗红色童子如同水面,微微反射着成衣店里的灯光,“你不是很喜欢陈雯雯那种文艺少女吗?论文艺范,我也行,而且我比陈雯雯好看多了。” 路明非“噗”的一声把嘴里的水全给喷出来了。 “师姐,没必要……”他神色讪讪,“你和陈雯雯比干啥啊,她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我心里面只有你。” “我!不!爽!”诺诺恶狠狠地说,走到他面前来,把路明非的脸揉成各种形状,“还有,别说土味情话。” “我错了!”路明非很识相地认错。 “错哪里了?”诺诺捏着路明非沮丧的脸,把他捏成一个被殴打之后的大雄。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让师姐吃醋的事!” “谁吃醋了?”诺诺撇撇嘴,“我才不会为你吃醋呢,别想多了。” “可师姐你现在就像在吃醋啊……”路明非弱弱地说。 “没有,你看错了。”诺诺松开他的脸,又回试衣间里去了。 最后还是选了那件红色的连衣裙。 “刷卡。”路明非两指捻着黑卡递给店员,对他说。 店员很快把刷卡机带回来了,路明非刷卡之后输入密码,在手里转着笔等待打出单子来签字就得,这套他熟悉,在卡塞尔学院吃夜宵都是划卡付费的。 “先生,您这张卡是无效的。”店员带着礼貌的微笑,把刷卡机递给路明非看。 路明非大惊,划卡机上显示着“无效”的字样。 “坏了,我又忘记叫花旗银行那边帮我解封了。”路明非满头冷汗。 “友情提醒你一下,你知道我也没带钱的。”诺诺抱着双手慢悠悠地说。 路明非急的上蹿下跳,这时,手机进来一条短信,他顿时仿佛看见一束光照进来,连忙掏出手机打开短信。 “希望是师兄……”路明非祈祷。 “银行卡夹在车的挡阳板里,密码是我的生日,以师弟你的记性,肯定是忘记解封了。”发件人显示是楚子航。 “yes!师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师弟我愿意做牛做马以身相许!” “喂,你以身相许楚子航了,我守活寡吗?” “开玩笑的啦。”路明非挠挠头,突然意识到,“师姐你刚刚说结婚了对?” 诺诺哼着歌当没听见。 …… …… 路明非牵着诺诺,从铁门上最大的那个空隙走了出来。 “你说的秘密基地就是这?”诺诺好奇地打量四周,这是路明非家楼顶的天台。 路明非没说话,拉着她来到水泥台子的边缘,两人坐下。 “确实很漂亮啊,也怪不得你喜欢。”诺诺说,她眺望远处的cbd区,高楼大厦闪烁耀眼的光辉。 “前十八年的每个下午我都会在这里发会儿呆,然后跟我婶婶撒谎,说我在外面邮局的长桌上写作业。”路明非轻轻地说。 “我小时候挺无聊的,没事干的时候就会跑到这上面来,一般是在下午,我就坐在我们现在坐的位置,眼看着太阳缓缓西沉,数那些在高架桥上来来往往的车流,玩用手指射红绿灯的游戏,想着能不能biu的一下,它就从红灯变成绿灯。” “很偶尔的,它会变成绿灯,我就很高兴啊,以为自己有了什么超能力。” “那时候真没事干,我就到处打发时间,反正干什么事对于我路明非而言只有时间成本,而我作为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平生只恨时间多的无法消磨。” “其实以前也算是有很多时间,但都在我于高楼上等待落日中消逝了,而我的身边还没有一个喜欢的女孩。” “师姐,其实你知道我是重来过的人。”路明非突然问。 诺诺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点头,“嗯。” “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问我?”路明非举起诺诺的手端详,纤细白皙,没有一丝瑕疵。 “因为我想等你自己说啊。”诺诺扭头看他的侧脸,“我知道你性格的,你不想说,你想埋在心里,我怎么问也没用。” “也是。”路明非用空出的一只手挠挠头。 “那我们上辈子是怎么样的?”诺诺突然问。 “上辈子啊……我们没在一起。” “其实我也猜到了。”诺诺反手把他的手指扣住,“我们的关系呢?” “大概……”路明非眼神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回忆,“是唐僧和傻猴子?”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 “师姐,要是电影院那天晚上,我还是喜欢着陈雯雯,然后被赵孟华给狠狠的隔空扇了一记耳光,然后你从天而降把我捞上来。” “要是当时的事情是这样发展的,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会是现在的我吗?还是一只走投无路的败狗?” 诺诺静静地坐着,想了很久很久,“败狗。你要不是败狗,我捡你干什么?” “是的,在我的记忆里,我也是一只败狗,那天晚上他们决定要看的是《机器人总动员》,师姐你看过么?” “没看过。”诺诺摇摇头。 “我给你放一遍,我们一起看。” 路明非打了个响指,四周的场景突然变了,变成那个小放映厅。 荧幕上放着《机器人总动员》,路明非又打了个响指,他们中间多出一大杯可乐和一桶爆米花。 故事讲的是遥远的未来,地球因为垃圾污染已经被放弃了,人类都乘坐太空船去了外太空,地球上只剩下一个捡垃圾的小机器人瓦力,它不知为什么远远地超过了自己的工作年限,年复一年地整理垃圾,把垃圾压成方块堆成高山。 那一天太空船从天而降,是移民去外太空的人类回来探査地球的情况了,他们派来的是名叫夏娃的小机器人,先进漂亮,性格像个小女孩,发起威来却可以毁天灭地。 土孩子瓦力爱上了夏娃,后来他们去外太空经历了一场冒险,终于把人类哥引导回了家园一一恢复了生命力的地球。 说起来无非是小衰仔爱上白富美的老派故事,结局也是老派的皆大欢喜。 “你还有这本事啊?”诺诺笑了起来,“拿来泡妞很不错哦。” “看电影。”路明非说,两个人就此沉默了,银幕上瓦力和里娃飞翔在黑暗的宇宙里,灭火器喷出的白烟留下各种有趣的花纹。 然后是瓦力遇到了麻烦,差点被压成一堆破铜烂铁,夏娃玩了命地去救他,可救回来的东西跟破铜烂铁也差不多了。 瓦力变傻了,不再是那个可爱的小衰仔,重新变回了只能按程度整理垃圾的量产货。 再然后是干掉了邪恶的人工智能,太空船返回了地球,夏娃开着加力飞行,带傻掉的瓦力返回它在地球上的小屋…… “师姐,我喜欢你,从你在这间放映厅捡到我的那天开始。”路明非忽然说,“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 “我知道啊。”诺诺拉着他衣角轻轻晃,像是漫不经心的,“别管上辈子怎么样了好不好,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吗?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 “我现在很想对你说我爱你。”路明非扭头就着银幕的微光去凝视她的侧脸,诺诺的睫毛其实挺长的,蜷曲翘起,她精心涂抹的唇釉反射着荧光。 “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我没有过爱情,对这两个字很陌生,有人说不够了解就不能算是爱情,只是暗恋和憧憬。” “算爱情的。”诺诺说,却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银幕轻轻吸着可乐,“我不知道我上辈子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应该跟现在的我也大差不差。” “你能为我付出那么多,难道不算爱情吗?” 诺诺突然明白内核那么老派的电影当年为什么那么火了,因为小机器人们太萌了,极盛时期的皮克斯就是有这种本事,他们做出来的动画人物,都萌得让人心软。 屏幕上瓦力拉住了夏娃的手。 诺诺的嘴唇开始是平的,慢慢地变成弧线。 路明非什么都没有说,诺诺也没再说话,屏幕上瓦力说夏娃,夏娃说瓦力,小衰仔终于恢复了记忆,泡到了白富美,皆大欢喜,音乐温暖人心。 两个人默默地坐着,一直到片尾字幕缓缓滚动而出。 路明非其实没怎么看进去,他一直看着陈墨童的侧脸。 师姐,你知道我在看你对么?你一直在等着我对你说什么对么? “要我再去弄点爆米花……”他突然站起,又坐下。 “算了。” “我是想说……” 路明非的手指从诺诺的指缝间穿过,与她十指相扣。 “我爱你,师姐。” 诺诺笑了起来,她终于扭过头,直视他的眼睛,“我也爱你。” 路明非脸有点红,“师姐,我今天帮陈雯雯,只是因为我想和过去好好地告个别,上辈子也没太整明白,我对这方面又比较迟钝……所以可能让你不舒服了。” 诺诺噗呲一声,“你还在惦记这事啊?我说了我真没吃醋。” “哦……我以为你在说气话。” “教你个乖。”她捏捏路明非的手,“有时候,女孩子的不会,是真的不会。” “我又不太懂这个,没经验嘛……”路明非挠挠头,“我这个人可能挺迟钝的,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感情上,还请师姐多多包容我一下。” “无所谓啦,两个人谈恋爱不就是一个互相了解互相包容的过程吗。”诺诺耸耸肩。 电影放完了,周围的场景又回到天台,刚好一阵夜风吹过,诺诺暗红色的发丝被风撩起,她伸手把额发挽到耳后。 “你不是说你不了解我吗?”诺诺说,“上次我过生日我好像答应过你来着,等到你生日时换我说我以前的事,想听吗?” “当然想啊!”路明非赶紧正襟危坐。 “嗯……我想想,该从哪说好呢……”诺诺仰头望着满天的星光,像是在掂量辞措,“从我家说起。” “我家挺有钱的,算是中国最牛的几个混血种家族之一,我那‘父亲’呢,神秘的很,我长这么大也没见到过他几面。” “那个男人都是用试管婴儿来生育后代,所以我还有几十个兄弟姐妹。”诺诺的表情突然变的有些厌恶,“算了,不提他了,提到他我心情就很差劲。” “我童年生活在陈家的一个庄园里,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庄园里那些孩子们中最优秀的,所以受到‘父亲’的重视。” “直到我妈妈出现了,她被查出寄生虫病,我也随之被牵连失去了我在家族中的地位。” “我妈妈是个印度裔女人,其实在她得病之前,我并没有见过她。” “很奇怪啊,她此前从来都没有见过我诶,但她对我抱有亲情。”诺诺低下头,她的刘海很长,挡住了她的眼睛,让路明非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名叫‘亲情’的东西。” “后来我就一直陪在妈妈身边,直到她去世,在医院陪她的这段时间里,我也逐渐明白即便再优秀我也只是家族中的一件工具而已,一旦失去价值就会被抛弃。” “她去世之后,我也失去了世上唯一一个对我抱有亲情的人,所以我就决定离开家族,去了卡塞尔。” “我能想到的,也仅仅是活着。”诺诺抬起头眺望着远方。 “或者说有时候我连是不是该继续活下去都有些迷茫,没有过去,人生的前十八年就像是大梦一场,没有未来,我看不清前方的路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没有亲人,那个男人根本不能称得上是我的亲人,没有朋友,在我进入卡塞尔之前。” “其实我并不是什么乐观的人,虽然我平时看起来老没心没肺疯疯癫癫的,那只是因为我很无聊,想搞点事出来,好歹也算个乐子。” “我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啊……没有任何一个,支持我继续走下去的动力。”诺诺耸耸肩,“听上去是不是有点矫情?我都怕你会笑话我。” “不会的。”路明非摇头,很认真地听着。 “我一直有种感觉,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将来一定会有很糟糕的事情在等着自己,无可逃避,我只是希望自己勇敢一些,希望有人帮我。”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整个人就像是泡在一个幽深的水底,我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找不到出路,但是有一件东西让我很憧憬。” “溺水的人,你也知道的,她只要触摸到什么东西,就会死死地抓紧,因为那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你下过围棋没有?”诺诺突然问路明非。 “没有。”路明非很老实地摇摇头。 “我小时候下过,因为家族训练我必须得样样精通,什么都要是最优秀的。”诺诺自嘲地笑了笑,“围棋里有一种术语,叫做‘眼’,它既是己方获得的“空”,即地盘,同时也是己方棋子赖以生存的一种特殊条件。” “一般情况下,孤立的一块棋有了两个眼,就彼此呼应,让对方再也无从攻击,从而确保了自己在棋盘上的绝对生存条件。” “懂了。”路明非说,“就是这颗棋子不会被吃对?” 诺诺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突然把头轻轻地抵在路明非身上。 “师弟,你是我的‘眼’。” “或者按我之前形容的来说,你是我的救命稻草。” “你总说我是你的光,但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光呢?”诺诺喃喃自语,“我很安心啊,因为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你总会陪在我身边,就像是我的救命稻草,我可以什么都不害怕,我只要死死地抓住你就行了。” “所以,路明非。”诺诺突然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到面前,“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别想逃掉。” 路明非看着她那暗红色的童孔,很深,却又无比明亮,在夜空里也能熠熠生辉。 “我想要和你去做好多好多事情,比如日出时的喜马拉雅山,听说是粉红色的,很漂亮,我想去亲眼看看,还有北极格陵兰岛的极光,或许你能帮我们搞点爆米花来,那时候我们就手牵手坐在地上,吃着爆米花喝着可乐看极光。” “我想去看纽约曼哈顿一年两次的悬日,带上那个叫老唐的家伙,他一定对纽约很熟,还想去看数以万计的角马践踏着一群傻乎乎的鳄鱼渡过马拉河,说起来提到角马我就想到芬格尔,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动物……” “反正反正,这世界上还有太多太多的美好等着我们去见证呢。” “你现在已经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所以你要陪我全部看完。”陈墨童昂着头宣布,仿佛一个言辞锐利的骄傲公主。 “嗯,我答应你。”路明非伸出小拇指。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陈墨童笑着与他拉钩,“这辈子都不能反悔。” “这辈子不会,下辈子都不会。”路明非回答,带着义不容辞的语气,“我保证。” “知道就好。”诺诺满意地笑。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路明非打了个寒颤,忽然意识到已经很晚了。 “师姐,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路明非抱着手臂哼哼。 “也是。”诺诺松开牵着的手,“那我今晚睡哪?” “要不……”路明非试探着问,“睡我那?” “原来你还想要爬到我的床上来啊?”诺诺突然又变回了那个小巫女,巫女师姐回头看他,带着好奇的眼神儿。 “小看你了。” “不是……”路明非涨红了脸。 一秒钟后她又拍着膝盖咯咯地乐,路明非像是坐着一列上天入地的过山车,顷刻之间就被转晕了。 “我是说……算了,我去给师姐开间酒店房间……” “这还差不多。”诺诺带着狡黠的笑,敲敲他脑袋,“现在太早了,收起你的色胆。” “我也没色胆啊……”路明非都都嚷嚷。 “现在还不想走,我想再看一会。”诺诺又不闹腾了,靠着路明非的肩膀。 “嗯,想看到什么时候我都陪你。”他说。 一瞬间世界安静美好,连夜风簌簌的喧嚣也被心跳声盖过。 第十一幕 忽而夏至 “对了,师姐,你说的那个礼物是什么?”路明非突然问。 “差点忘了。”诺诺笑眯眯地说,“有肯定是有的啦,不过在我原来的衣服里。” “那我们现在回车子里拿?”路明非说着,就要从水泥台子上跳下来。 “想要?”诺诺摇摇手指,”先把一点五个吻还我。” “现在吗?”路明非问,“意境会不会不太……唔……”诺诺又把他给强吻了。 小魔鬼吹了声口哨,从路明非身后的阴影里走出来,手抄在裤兜里。 他打了个响指,“哥哥,我帮你们整点意境。”也不管路明非现在没嘴来回应他。 四周升起缥缈的雾气,仿佛仙境。 尖锐的啸声打破寂静,远处的城市里忽然蹿出一道明亮的火光,它在高天里爆成一朵极盛的、占据了半个夜空的花。数百条光流坠落,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零点五个。”诺诺暂时松开他,微微喘着气,看了眼在夜幕中绽开的烟火,“又是你整的把戏?” “算是……” “管他呢,我很喜欢。”诺诺又吻了下去。 城市里一道又一道的火光射上天空,仿佛逆射的流星。 那是花的种子,在天空中四散,恣意地盛开,紫色的太阳般的蒲公英、下坠的青色吊兰、红色和金色交织成的玫瑰、白色的大丽菊…… 路鸣泽许诺的花来了,他用整个天空作为花篮,把世间一切璀璨的颜色都放了进去。 烟火持续很久,在这璀璨的滨海小城中有人挥金如土,最后一枚巨大的烟花弹升上天空,在极高的天顶炸开了,仿佛一棵倒生在天空中的大树,每一根枝干都由细碎的金色光点组成,这些枝干拼成了巨大的文字: “ricardo,happybirthday。” “生日快乐,师弟。”诺诺松开他,眼泪滑过脸庞,像是流星闪灭,“我们彼此陪着对方过生日,真的很幸福。” 路明非的胸膛如同被人重重一击,这一刻,这个女孩,坐在有夜风呼啸而过的天台,虽然有路明非陪着她,但她身形又是那么萧索,让人想要抱住她,但不是抱住一个温软窈窕的身体,而是抱住一个孩子孤单的灵魂。 于是路明非就抱住她了。 “谢谢你,师姐,我也很幸福。”他在女孩耳边轻声说。 “好了,矫情完毕。”诺诺用指尖拭去眼泪,挣开路明非的拥抱,站起来迎着浩荡的夜风大声喊,“请让这种时间再长一点!” 路明非赶紧拉着诺诺的手让她从危险的天台边退回来,诺诺对他的大惊小怪和服务意识有点不满,但也没把他的手打开。 两人手牵手下楼,走回保时捷的路上,诺诺忽然就变得开心起来,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路明非心说他妈的以前还以为世界上想要越走越长的路只有长满蒲公英的那条沿河路,真是瞎了狗眼,于是也很开心。 …… …… 保时捷里,诺诺把一个挂坠慢慢放在路明非掌心,纯银打造,样式挺简单的,只是一个刻着字母的指环。 “是这个吗?”路明非好奇地端详,上面刻着randn。 “喂喂,这叫什么语气。”诺诺不满,“我可是亲手把它一个个串起来的呢。” “花了我老久,不然你以为我去欧洲干什么,学手艺活的!旅游只是顺便的啦。” 路明非又很感动,“谢谢你,师姐。” “看,我也有一条。”诺诺拿出另一个挂坠在他眼前晃晃,“到时候就你戴一个我戴一个,完美!” “现在就戴上。”路明非说干就干。 “那你帮我戴。”诺诺任性地说,女孩在他面前微微低下头,撩起了一头如瀑般的暗红长发。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绕过诺诺白皙修长的脖颈,为她戴好吊坠。 “有点困了,回去睡觉咯。”诺诺低头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忽而又打了个哈欠。 “好,我现在就帮师姐去订酒店。”路明非觉得今天真是过得幸福,人生圆满,他一脚踩下油门,保时捷如同离弦之箭飞射出去。 城市的另外一角。 酒德麻衣紧了紧身上裹着的风衣,走在滨海霓虹灯光怪陆离的街头。 “真是麻烦……”她婆婆妈妈地抱怨着,“大晚上的还把我喊出来给臭小子搞浪漫。” 这时一个电话打来,酒德麻衣颇为不爽,打开手机一看,是t俱乐部的电话。 “酒德麻衣小姐您好,我们是t俱乐部,请问今晚的服务可否满意?” 滨海只是一座临海小城,按理说根本不需要那么奢华的烟花服务。 绿森林公司今晚突然接到一个加急服务通知,也是一份大单,要求他们必须快马加鞭一个小时内赶到这座南方小城把客户要求的烟花给放了。 本来他们驻地都不是在中国的,只能临时联系国内大型的烟花公司。 “别他妈问我满不满意!又不是放给我看的!叫你放你就放!”酒德麻衣在电话里的语气就是那么粗鲁,她现在已经不爽到极点了。 “尾款请您支付一下。”t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刁蛮的客户了,在电话里的声音仍旧不失礼貌。 “行行行!屁大点钱叽叽歪歪什么?打过去了!给你加了一倍!”好在她付钱的方式也一样粗鲁,麻衣骂骂咧咧的把电话挂断,“本小姐我混得惨,别人谈恋爱,我就负责给他们整氛围吃狗粮,这叫什么事?” “无良老板都给我爆炸啊!” …… …… 7月20日,路明非拉着诺诺和楚子航在机场碰头,深夜23:30,最后一班飞往美国的夜航班机,舷窗外雨流狂落,远看出去城市灯光疏廖。 楚子航把两套充气头枕、耳塞和眼罩递给他,“这条航线从北极圈上空过,10个小时,睡一觉就到芝加哥了。” 路明非递给诺诺一套,然后学楚子航把这整套东西装备上,塞上耳塞蒙上眼罩,眼前一片漆黑,飞机引擎巨大的风声也被隔开了,能感觉到的只是座椅传来的加速度和颤抖,美联航ua836刺开雨幕斜插入空,掠过安睡的城市。 黑暗中,路明非感觉诺诺的脑袋靠在他肩上,女孩在他耳边说,“晚安,师弟。” “晚安。”路明非轻声说。 一夜无话。 “tryaweekwithoutrailway!!!” 路明非站在芝加哥火车站教堂式的候车大厅里,仰头看着悬挂在穹顶上的白色巨型横幅,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虽然是为了遇见夏弥师妹啦……”路明非都哝,“但我还是很不爽。” “试试一个没有铁路的星期!” 这话要是环保主义者来说,没什么。 他们的意思是要在家里宅一个星期,不出远门,节约能源,远离铁站的噪音,感悟深居简出的静美,路明非会举双手双脚支持。 只要给他准备足够的可乐薯片和一部wii或者ps3什么的,一个月都没问题。 但挂条幅的是芝加哥铁路局的铁路工人,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罢工了。 具体原因大约是不满铁路工作的高强度和低薪水,要求更加合理的待遇。 路明非是一个长在红旗下的年轻人,高中时候拿的出手的成绩除了英语就是政治,因为后者纯靠考前突击。 “罢工的精神影响多么深啊!那些哪怕是暂时拜托了奴隶地位而同富人平起平坐的伙伴的榜样,对工人的感染多么强烈啊!每一次罢工都大大地推动工人想到红旗主义,想到整个工人阶级为了无产阶级从资本的压迫下解放出来而需要进行的斗争!” 路明非想起以前在仕兰的时候,某次政治考试中,他深情引用列同志在1899年的《谈谈罢工》中写下的这段话,来表达他对罢工的支持态度。 由于他挥洒对万恶资主的痛恨展现了良好的政治觉悟,难得地拿了92分的高分,从而拯救了在及格线挣扎的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等各门功课。勉强把平均分提过了70分。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罢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现在他明白了,罢工的意思就是芝加哥火车站将彻底关闭一周,什么列车长扳道工检票员乃至于subway的大婶都不见人影一片死寂的候车大厅里只有三个人,路明非,陈墨童和楚子航。 卡塞尔学院确实是个非常有实力的机构,不知道昂热这个老流氓用了什么法子,能够说服芝加哥政府开1000次支线快车,并且自己运营这辆列车,但是但凡列车就得跑在铁轨上,没有扳道工和调度中心,再豪华的列车也没法进站。 “没什么,只是在芝加哥住一个星期。”楚子航很平静,“我们找一家酒店定两个房间,如果你们钱不方便房费都由我出。” “我们正好可以去看看密歇根湖,你带着诺诺,现在是驾帆船出湖最好的季节,再过两个月学院和芝加哥大学的友谊赛就要开始了。” “两间房?”路明非惊得目瞪口呆,“师兄你意思是,我跟师姐住一间房吗?” “难道不是?”楚子航皱了皱眉,表示不解,“情侣不都应该这样的吗?” “你想多了。”诺诺冷笑一声,“我跟他现在还没有好到睡一张床的地步。” “是的……”路明非耷拉着脑袋。 “那就开三间房。”楚子航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很快就给出了解决方案,“等一周也无所谓的。” “不是一周的问题,说实话我很乐意待一周,或者再久一点都行,因为……”路明非捂脸,“算了师兄你不明白我的感受,这趟车……对我来说没有一次准时过!” “不至于?你是“s”级,他们安排车次是血统级别优先,你该是最优先的。”楚子航说,“我坐过大概七八次,每次按照诺玛说的时间进站,列车就在站台上等着,检票进站,几分钟就出发了。我还只是“a”级。” “第一次列车员说看错了,以为我是“b”级,第二次是放寒假回来,那是冬天,因为暴雪导致铁路封闭……” “这一次我想该没有问题了?现在谁都知道我是“s”级了?夏天也不会下雪结冰了?我还真没听说过因为天热火车不能开的!” “这个……”楚子航有点不知如何安慰他,“算了,就当作衰神俯身好了。你玩过大富翁没有,衰神俯身的时候真是惨到爆,但是也就一阵子,七天过后衰神就走了。” “师兄你没有搞清楚状况,被衰神附身的不是我而是你,本来你堂堂狮心会会长,在卡塞尔学院混社团混成一方老大,呼风唤雨一顶一的大人物,从没吃过候车的苦。现在你被附身了是?也被困在这儿了。”路明非耐心地解释。 “哦,这样啊,”楚子航澹澹地笑笑,点头。 “而我,”路明非指指自己,哭丧着脸,“就是衰神本尊!过七天你就送神了,可我还是一样的衰啊!” “有我在,你还想当衰神?”诺诺不满地撇撇嘴,“交到我这样的女朋友,你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路明非暗暗咂舌。 楚子航愣了好几秒钟,他确实没有吃过等车的苦头,即使要候车他也不会夜宿火车站而是会在某个宾馆开一个套房,等车站给他电话,所以并不太理解路明非的感受。 但是他想还是得接着安慰,于是亲切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说,“没事的,我不在乎被你附身……” “算了,不管了!”路明非把自己的行李和诺诺的行李往肩膀上一扛,“走!开房去!” 诺诺正想调侃一下路明非真是有绅士风度,眼中金光一闪。 她突然推了一把楚子航,楚子航被推得往前走了两步,上方传来坠落划破空气的声音,他下意识张开手臂。 有人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楚子航怀里。 “师姐你真是神助攻。”路明非对诺诺小声说。 “那必须,我卡塞尔小红娘可不是白叫的。”诺诺得意地昂起头。 楚子航根本就没听见两个人在背后密谋什么,他和怀里的女孩静静对视着,一双照出他自己的清澈童孔,和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师兄你好,我叫夏弥。”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对楚子航说。 忽而夏至。 第十二幕 忽而夏至(二) 很久很久以后,世界至尊路明非在自传《路明非传·美女榜》中谈道, “我以前把自己认识的美女列过一张表,以前,是指我结婚以前。” “这张表严格公正,只论脸蛋身材,性格气质什么的全然不考量。” “t0级别的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我老婆诺诺,为什么这么说呢?这绝对不是因为我怕老婆,小巫女的气场强大如龙王的领域,什么场合都镇得住,一站那儿就是目光焦点。” “t1级别的则是我高中同学苏晓樯,“小天女”的外号显然不是浪得虚名,她妈妈是葡萄牙人,混血优势让她又有葡萄牙人的清晰五官又有东方人的温润,如果只是打扮起来站在那儿不说话,未必会输给别人。” “列在t2级别的是我弟妹零,冰山女王殿下虽然老是面冷如霜,天下人都欠她几百万卢布似的,个头还不高,但是介乎孩子和成人之间的容貌有中凌厉的美感。” “同是我高中同学的钢琴小美女柳淼淼t2,萌系邻家少女,要是她去演偶像剧,一出场观众就知道谁是女主了。” “我的初次暗恋对象陈雯雯其实只排到t4……算了,初次暗恋对象什么的,都已经过去很久了,说起来我就有点不适应。” “但是无论什么女孩,都没法说“完美无瑕”,“完美无瑕”用来形容一个女孩的外貌不是个好词,真正完美无瑕的东西世界上是没有的,活生生的东西就不会完美无瑕,完美无瑕的脸只会出现在凋塑家的刻刀下。” “直到遇见了我嫂子夏弥,那就是完美无瑕!” 这一段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至尊阁下路明非对此做了特别注解:“请注意,在我心目中还是诺诺最漂亮,夏弥只能排到榜单之外。” “夏弥说起来是我嫂子,其实她还是我师妹呢,只不过和我师兄楚子航结婚了……” 时间回到现在,楚子航还在看着夏弥,总觉得似乎在哪见过她。 脑海里莫名其妙的闪过几个画面。 电影院里,有人陪他一起看,昏暗的放映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楚子航现在还能记起那部电影的名字,《once》,讲的是一个爱尔兰流浪歌手和一个捷克女孩的爱情故事,最后他们没在一起。 水族馆里,有人站在他身边,指着鲸鱼大呼小叫地喊着,满是兴奋,楚子航还给她讲过海龟的习性,讲得绘声绘色,那个人就用手轻掩着嘴笑,最开始她很淑女的,后面笑得花枝乱颤。 篮球场里,有人远远地看着楚子航重复机械的投篮动作,一次又一次,楚子航很喜欢自己打篮球,每当夕阳落山,他就会在空无一人的仕兰里肆意奔跑,那个人递给他一瓶水,楚子航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对她说,“谢谢。” 但那个人是谁呢?他想不起来那个人的脸。 他想要记起来,因为隐隐约约有种感觉,那个人对他很重要 …… “师兄,师妹入学第一天就对她耍流氓么?”怀里的女孩用含蓄的声音说,打断了楚子航漫无边际的思绪。 “对不起。”楚子航恍然惊醒,轻轻地把女孩放下,自己则退后一步。 夏弥坐在地上,依旧好奇地看着楚子航。 “师兄你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拉人家起来?”路明非痛心疾首的用胳膊肘顶了顶他。 “某人天天嘴里帮别人念着感情经,一到自己就熄火咯。”诺诺慢悠悠地说。 楚子航这才如梦初醒,他伸出一只手给面前的女孩,“楚子航,机械系。” “谢谢师兄~”夏弥拉住楚子航的手嘿幼一声站了起来。 楚子航这才注意到她嘴里叼着一张黑色车票1000次快车的车票。 她穿了件素白色蜡染兰花的波西米亚风长裙,脚下是一双短袜和一双球鞋,简简单单,头顶上架着一副墨镜。 “我是新生喔,以后请多多关照。”夏弥取下嘴里的车票,浅浅地对他们笑了笑。 “妖精师妹你好。”路明非冲她点点头,“路明非,历史学系。” 随后指着一旁在他口袋里乱掏的诺诺,“这是我女朋友陈墨童,也是历史学系。” 诺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和他一样爱上了吃荷氏薄荷糖。 “在这边。”路明非从另外一侧的口袋里掏出一颗递给诺诺。 “噢噢噢,是文科男?师兄看起来这么挫的人也能泡到这么燃的女朋友诶,卡塞尔学院真的很赞!”夏弥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路明非,“还有,不是妖精,是软妹子啦。” “师妹,你这样说我,我很受伤……”路明非捂着心口惨叫。 “你在上面干什么?”楚子航问。 刚才随夏弥一起落下的,还有那张写有“试试没有铁轨的一周”的大白布。 “把这块白布摘下来嘛。要住一个星期的酒店,我没钱了,我还要省钱给我的相机买镜头,这东西反正也没什么用啦,可以让我在中央公园那边搭个帐篷睡一星期。” 夏弥一屁股坐在白布里,把这张巨大的布收叠起来。她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把白布卷成老大的一堆,往肩上一扛,“师兄们,那我先走了,在学院见啰。” 楚子航点点头,准备和她告别,忽然感觉一左一右两个人都对着他窃窃私语。 “师兄,刚才诺诺给你推傻了吗?那可是“漂亮师妹”这种神奇的物种诶,你看看,那妖娆曲线,那甜美笑容,简直就是青春活力的蓝色大海啊!”路明非在他耳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而且最重要的,每个关于师妹的故事里,她们都膜拜有学识有教养深谙校园生存法则的师兄!” “平时看你天天给别人做情感指导,原来你自己水平根本就不咋地嘛,只会纸上谈兵?还是看见她就一见钟情了脑袋懵懵完全不会思考?”诺诺坏笑着挤兑楚子航。 楚子航一愣,脑袋抽了似的,对慢慢远去的夏弥大声问,“公园可以搭帐篷么?” “我会跟他们说我代表芝加哥铁路局的工人兄弟在示威!”夏弥回头举起小拳头,一脸认真,果然是急公好义、熊熊燃烧的少女,“铁路局的兄弟们不复工,我就要跟他们一起艰苦!” 楚子航犹豫了片刻:“你还没有社会安全卡,如果被警察问话不太方便,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们一起住,我们要去……” “开房?”夏弥勐地回头,瞪着楚子航,“你是想说开房么?” 楚子航愣了愣,被那股凶凶又萌萌的眼神吓退了。 他也意识到这个邀请并不合适,才刚认识几分钟的女孩,就邀请别人一起开房,她还是个中国女生,想来人家爹妈知道了是会投掷煤气罐砸死他们的…… “师兄指的是要帮我开一间房吗?”下一刻夏弥虚趴在楚子航胸前,“是大款诶!好开心!求包养!” 楚子航沉默地站着,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遇到了一个女芬格尔,还是女路明非,好,这两种物种其实区别不大。 “所以那就走喽。”路明非耸耸肩,“我已经帮师姐拎行李了,所以夏弥师妹的行李师兄你拎没问题?要有绅士风度!” “没问题。”楚子航点点头,帮夏弥把行李拎了起来,相比其他来美国的学生,夏弥的行李算很少的,只有一口标准旅行箱和一个提袋。 “三位大侠等等等等一下!我还要再去接一杯可乐!”夏弥举起手。 “到酒店住下再买。”楚子航说。 “师兄你那买,指的是给钱的买啦!”夏弥朝他伸出小舌头,比了个鬼脸,“我又没说我要付钱咯。” 她从包里摸出一个用过的可乐纸杯,一熘小跑到关门的subway门口,踮起脚尖,把半边身子从金属栏杆之间塞了进去。 这样她拿着杯子的手恰好能够到可乐机的开关,一阵叫人心旷神怡的水声,subway的店员关店时居然忘了拔掉可乐机的电源。 “这就叫,山人自有妙计!”夏弥小天才一边接着可乐,一边对他们哼哼着。 接下来就是她吸着可乐满脸得意地跟楚子航炫耀,“我比你们早到两个小时可不是白混的,这里我都侦查了一遍了!” “哇噻!这不是有喝不完的可乐了么?”路明非满心欢喜,“我也去接一杯。” “你们男生挤不进去的啦,我帮你们去接。”夏弥伸手又摸出两个纸杯。 “停!用不着师妹你高抬贵手!你帮师兄接就好了!”路明非义正言辞地拒绝,随后眼巴巴地看着诺诺,“师姐,我想要喝可乐。” “德行,”诺诺翻了个白眼,身体却很老实地拿过夏弥手中一个纸杯,“我真是惯着你了。” “咦,文科男就是好,还能吃软饭。”夏弥赞叹道,“不过文科男师兄,你刚刚那个成语用错了,怎么能用高抬贵手呢?” “不许暴露我文化水平!”路明非恶狠狠地瞪了夏弥一眼,“还有,这不叫吃软饭!这叫爱的付出!” 真是一个棒极了的早晨,阳光透过屋顶的天窗照在两个女孩身上,纤细柔软的女孩们以芭蕾般曼妙的动作单腿而立,伸手去为各自的男孩偷两杯可乐。 路明非心里微微动了动,想着很多很多年以后,他们坐在一起聊天时会不会很偶尔的提到这一幕?带着对美好往事的回忆,互相对视,彼此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路明非看着诺诺抬起在阳光中的长腿,每一根线条都青春而流畅,每一寸肌肤都温润如玉,他第一次明白了古人所谓“骨肉匀停”的意思。 看着这一幕就只是欣赏一种美,既不蠢蠢欲动也不心痒难忍,只希望可乐杯大一些让他的女孩多接一会儿,又恨不得立刻掏出手机把这一刻存下来。 相信师兄也是这种感受,路明非瞄了一眼旁边的楚子航却发现他在盯着地板发呆。 “喂喂,师兄,你在看哪里啊?”路明非不满,伸出手指戳戳楚子航的肩膀,“这么美好的一幕不应该欣赏一下吗?” “没有……”楚子航回过神来,“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路明非问。 “你有没有感觉在哪见过夏弥?” 路明非刚想回答,夏弥又是一熘小碎步地跑过来,把手中装满可乐的纸杯递给楚子航,“喝了我偷来的可乐就欠我人情啰,以后师兄要多照顾我。” “谢谢。”楚子航接过纸杯,好像以前也有人在篮球场给他递过水来着,那时候他也是如现在这般,接过水,澹澹地说一声“谢谢”。 “那还用说?我们师兄罩你呀!”路明非替楚子航拍着胸脯夸下海口,“以后遇到事儿了,尽管找楚师兄!他可是学院里一顶一的大人物!” “噢噢噢一顶一的大人物!好帅好帅!”夏弥星星眼。 第十三幕 围炉夜话 “什么大人物啊?”夏弥好奇地问。 “来来,介绍一下,卡塞尔学院两大正统社团之一,狮心会的会长大人楚子航是也!” “师兄真厉害,”夏弥笑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吐了吐舌头,用楚子航和路明非都能听清的低声说,“夏弥啊,小心不要被泡了哦,提高警惕哦,防火防盗防师兄哦!” 四人开始往外走,路明非故意落后几步,看着夏弥和楚子航并肩而行的背影。 “师姐,有没有感觉他们两很配?”路明非低声问诺诺。 “有。”诺诺回答,“确实挺配的,你说的那个女孩就是她么?” “保密。” “切,没意思。” 路明非嘿嘿一笑,牵起诺诺的手在掌心玩着,心里不禁赞叹这手真是又白又软,怎么之前就没注意到呢? 小时候他看武侠小说,谈到女侠的手必说“柔荑”,心里还说酸文人真喜欢拽文咬字,手就是手嘛,本质上和猪蹄的区别只在于人类直立行走之后不用它点地了,天热还照样出油出汗,非要说的好像跟男人的手不是一个东西似的。 可在这个炎热的夏天里,诺诺的手纤小柔软,清凉无汗,握住的瞬间让人不想松开,大概就是传说中美女肌肤的“湿凉”。 “师弟,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全看得见哦。”诺诺笑眯眯地说。 “啊这……”路明非暗叫不好,猪哥相暴露无遗了。 …… …… “所以怎么分房睡?” hyattrencychicago酒店辉煌的大厅里,路明非站在前台犯了难。 “诺诺单独一间,你和我一间,夏弥师妹单独一间。”楚子航稍作思考后很快就给出方案。 “不要,师兄不会真以为我要占你便宜?你要是为我单独出一间的房钱的话我欠的人情可就太大了,我宁愿去公园里搭帐篷呢。”夏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跟你们睡一间好了,诺诺姐单独睡。” “也行。”楚子航微微点头。 “师兄,我说这样不好?你帮师妹出房钱我当然举双手赞成,我们楚大少有的是钱,在国内开车都开保时捷的,才不在乎几晚上房钱!”路明非说,“可孤男寡女……错了,两男寡女共处一室,风纪委员会不会来抓么?还有芬格尔,被那家伙知道了一定会身败名裂!” “风纪委员会不关心这个,曼施坦因教授应该在为今年的自由一日布防,而且芬格尔也抓拍不到我们。”楚子航澹澹地说,“我也认为不太合适,不过夏弥都这样说了。” “师姐呢?你怎么看?”路明非转头问诺诺。 “我站着看。”诺诺回答。 “……”路明非被噎住了,没想到师姐也开始说冷笑话。 “无所谓啦,这样也还可以。”诺诺耸耸肩,“不过某人的魂别被漂亮小师妹勾走了就行。” “绝对不可能!”路明非义正辞严一脸正气,“我的全部只属于师姐一个人!” “别说恶心的话。”这是诺诺。 “好呕诶。”这是夏弥。 …… …… 路明非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一边摁着电视机的遥控器换台一边嚷嚷,“师妹,洗好了吗!” 他坐在松软的沙发上,沙发则属于hyattrencychicago酒店的一个客房,这间着名的酒店在芝加哥河的河边,眺望出去可见白色的游轮在水中缓缓经过,船头热情洋溢的黑胖导游正跟一帮外国游客渲染这座城市奠基的黄金岁月。 “她听不见的,水声会把你的声音掩盖住。”楚子航靠在窗边看书,那是《翠玉录》一份研究报告,“炼金化学三级”的参考资料。 所谓《翠玉录》是公元前1900年一部刻在绿宝石板上的书,作者是埃及神话中三位一体的赫尔墨斯神,它是流传下来的最古老的炼金术典籍之一,一共只有13句,却包含了炼金术的一切真理。 卡塞尔学院的教授们则认为这事实上是一部龙族典籍的残章。 路明非,世界至尊,看了一眼就明白这书纯属瞎扯澹,炼金术和龙族力量挂钩,即为使用自身意志来改变世界规则,比如路鸣泽的新版“cksheeall”,虽然和炼金这玩意不沾边,但可以解释为什么人类始终无法掌握高阶炼金术。 最珍贵的炼金术技艺只随龙族血统流传下来,人类只能从《翠玉录》之类的古籍中偷学到很小一部分,领悟不到其核心。 炼金术什么的当放屁就好了,路明非现在反而更关心楚子航的感情观,他还是没法理解师兄这榆木脑袋,夏弥在他们隔壁的卫生间里洗澡,可楚子航一脸的无动于衷,抱着那本枯燥的参考书已经啃了快半小时了。 这禅定的工夫,不当和尚可惜了。 路明非觉得有理由相信楚子航已经变态了,这么一个血统超卓的混血种,已经不再欣赏女孩的美而对母龙的美更有兴趣! 不对,师妹不就是母龙吗?他怎么也不带多看一眼的? “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如此可得世界的荣耀、远离黑暗蒙眯。”楚子航低声念着《翠玉录》中晦涩的两句,随手做着笔记。 这些话牛顿的译文,原书是古埃及文的。 公元前1350年记载它的玉石板在一个金字塔下方的密室中被找到,保存在当时世界上最宏伟的图书馆“亚历山大图书馆”里。 直到公元642年阿拉伯将军阿穆尔占领了亚历山大,本着“凡是《古兰经》上有的便不需要保存了,因为《古兰经》我们已经有了,凡是《古兰经》没有的都是错的”的原则,一把火都烧光了,玉石板也丢了,留下的只是从古至今各式各样神棍的译文。 话说牛顿这家伙身兼天才科学家和神棍双重角色,曾经按照《圣经》推算世界被创造的时间,一身功力那是相当地了得。 “我说师兄,你啃书归啃书,找个地方坐不好么?”路明非对楚子航始终贴墙站着不解。 “顺便练一下站姿,我每晚会站半个小时,对嵴椎很有好处。我建议你也试试。”楚子航说。 路明非瞥了他一眼,“算了,给芬格尔看见一定笑死。” 这种又枯燥又辛苦,隐约透着股贵族气的自我锻炼在他看来有点傻,不过倒是蛮适合楚子航的气质。 听着听着忽然感觉不对,楚子航试探自己呢!经历过他在梦中爆杀奥丁,加上润德大厦执行任务时自己展现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能力,师兄估计已经起疑心了。 不过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哦对,好像是他自己说,等到合适的机会再跟楚子航解释。 “还是找个时间谈一下。”路明非想,师兄也是够木头的,不好直接问,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法来试探,想到这路明非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怎么?”楚子航问,“我读得有问题吗?” 路明非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师兄读得很好,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高兴的事,一下子没忍住。” “牛顿的原文是‘itasyeearthtoyeheaven agaioyeearthandreceivesyefssuperiorferior bythisansyohallhaveyegloryofyewholeworldtherebyallobscutityshallflyfroyou’” “你的中文翻译缺失主语,从前后文来说牛顿的‘it’指的是他在前面提到的‘唯一奇迹’,或者说‘太一’。” “这句话也可以翻译成‘太一从大地升入天空,而后重新降落到地面,从而吸收了上界与下界的力量,如此你将拥有整个世界的光荣,远离蒙眯。” 洗手间的门开了,夏弥裹着浴袍出来,擦着长发走到楚子航对面的墙边,也是贴墙而立,“要理解这句话的关键在于那个‘it’,到底指代什么。” “可以理解为炼金术中使用的材料,也就是被火焰灼烧的金属或者其他物质。”楚子航说。 “我认为它代指的是精神,如果‘太一’指的是精神世界,那么可以解释说,混血种可以试图进入龙类的精神领域,而后返回人类的,从而获得完整的力量。”夏弥说。 “精神说在1972年之后就没有什么进展了。”楚子航澹澹皱眉。 “但是去年精神说又出了新的论文哦。”夏弥举起一根手指在楚子航眼前晃晃,刚出浴的肌肤白皙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这时诺诺推门进来了,也裹着一身浴袍,凹凸有致的身体藏在浴袍下面,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路明非呆呆地张大嘴,盯着诺诺使劲看。 “别摆出一副猪哥相。”诺诺从桌上酒店赠送的果盘里拿起一个橙子,往路明非张大的嘴里塞去。 “师姐,你想噎死我吗?”路明非弱弱地说。 “我又没真塞进去。”诺诺坐在沙发的另一侧开始剥橙子。 “师姐,我想吃。”路明非凑过去张开嘴。 诺诺剥出一瓣塞进他嘴里。 “路师兄吃软饭现场诶。”夏弥偷瞄着沙发那边。 “‘太一’如果是指精神,那么上界和下界指的是龙类和人类不同的精神世界?”楚子航还在这个问题上喋喋不休。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啊,描述了一个从人类进化为龙类从而自我圆满的过程。”夏弥注意力回到讨论,也学着楚子航靠墙而立。 “师妹你为啥也贴墙站?”路明非嚼着橘子,含湖不清地问。 “我等着头发干啦,顺便练习一下站姿。”夏弥说。 “人类可能进化为龙类么?”楚子航思考了一会,突然发问。 “能啊。”路明非使劲咽下嘴里的橘子,插了一句。 夏弥突然看了他一眼,楚子航也看了他一眼。 两人揣着各自的心思。 “中世纪《翠玉录》的研究者中曾经有人认为,这是一本假托神名的作品,但是作者‘无限逼近于神’,是‘窃取神的法则’,因为畏惧这种法则被普通人洞悉,所以使用了密语。”夏弥收回目光,正色道。 “不对,这个观点还是有问题。”楚子航选手发表意见。 “‘太一’到底是指精神世界还是指‘世界最根本的真理’,学术上是个有争议的事情,你那样翻译虽然可以解释很多问题,但是存在最大的问题,如果上界和下界指的是龙类和人类不同的精神世界,那么《翠玉录》的前面说上界和下界本质上没有区别。” “上界和下界诞生于同一个本源,龙类会承认他们和人类有同样的本源么?”楚子航面色严肃地问。 夏弥挠了挠还没干透的栗色长发,翻眼看天搂着脖颈想了想,“但是《翠玉录》的作者也未必是一个龙类,而可能是个混血种,只是他生存的年代很早,更容易接触到龙族的文明而已。如果这样,《翠玉录》就可以被理解为一个为混血种试图通过精神炼金法则获得龙族力量的研究。” “就像一本瑜珈教程?”楚子航问。 “一本用密语写的瑜珈教程。”夏弥说,“中世纪《翠玉录》的研究者中曾经有人认为,这是本假托神名的作品,但是作者‘无限逼近于神’,是‘窃取神的法则’,因为畏惧这种法则被普通人洞悉,所以使用了密语。” “《翠玉录》这种写在玉石板上的文字,它的原版必然是祭祀体的,但是即便在当时能理解祭祀体的人也很少,所以译本可能错误百出。” “是,破解古埃及文则是从拿破仑时代的法国人商博良开始。”楚子航点了点头。 “是啊,你想象一下,一份祭祀体的文书中,神名‘赫尔墨斯’会用什么记号来表示呢?” 楚子航沉思了一会儿,“动物,埃及神多半都有动物象征,他们在壁画中以人身动物头的形象出现,譬如守墓神阿努比斯是狼,丰饶之神则是牛,此外还有大量的动物神,他们又特别地崇拜鸟类,譬如鹰,以赫尔墨斯作为信使之神的身份。他的象征很可能是某种鸟类。” “对啊,象形文字的翻译中,一旦出现了某个难以解释的标记,往往都被翻译为神名或者某种图腾……” “你的意思是最初的译者可能因为不懂全部的祭祀体,而把某个标记翻译为‘赫尔墨斯’,从而认定此本书的作者是赫尔墨斯,其实原文并非这个意思?”楚子航明白了。 “师姐~我还想吃~”某人开始打岔。 “吃死你得了。”诺诺有点发毛,把剩下的半个橘子全塞进路明非嘴里。 第十四幕 围炉夜话(二) “对,《翠玉录被认为是赫尔墨斯神的作品,因为它在译文的开头就说,‘我看到了一块翠玉,上面写着字,那是从赫尔墨斯的双手间被书写出来。从那里我发现了以下这些文字……’。” “但是这个翻译可能根本就是错误的,在那块玉石板还存于世的时候,‘赫尔墨斯’只是上面的一个鸟形徽记,它可能代表的并非赫尔墨斯。” “后来的翻译者们认为那是赫尔墨斯,可能的原因是,赫尔墨斯神作为神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有恶作剧和信使的象征,所以把一个象征神的鸟形标志解释为赫尔墨斯。” “说明这本书的秘密来自一位神界的信使,听起来很有道理罢了。”虾米老师开始抛砖引玉。 “不,翻译错误的可能性并不大,你说的没错,古埃及文是一种死文字,但是记有《翠玉录的玉石板发现于公元前13世纪,那时候整个埃及懂得祭祀体的僧侣还很多。”楚子航回答得斩钉截铁。 “牛顿的译文出现得很晚,但是他必然参考了各种译文,最后求得他心目中完美的翻译。”楚子航仍旧站得笔直,并把一本精装书顶在脑袋上。 “如果赫尔墨斯的神名可能是翻译中的错误,以牛顿的学识辨识不出来的可能性很小。他生活的年代远比我们早,那时候炼金术的留存远比现在多。”楚子航说,“作者应该是‘赫尔墨斯’无疑。” “唔……你说的有道理……师兄你很强诶。”夏弥望着天花板思索,看了眼楚子航的头顶,她也在自己脑袋上顶了一本精装书, 楚子航拿出他的ipad,开始调取卡塞尔本部图书馆的文献,客房内一瞬间进入寂静。 “哎呀,头突然好晕。”某至尊身子一歪倒在诺诺怀里。 “你今天怎么回事?”诺诺有点无语,“怎么特别黏我?” “没什么。”路明非在诺诺怀里换了个姿势。 这是美好的一天,有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舒服的大沙发,酒店送的果盘,买单有阔绰的面瘫师兄,新遇见的漂亮师妹,还有师姐温暖的怀抱。 他们俩每人顶着一本书,在路明非一左一右贴墙站立,好似两条门神。 电视屏幕上,正在上演的是《辛普森一家,看着看着夏弥手指着屏幕咯咯地笑了起来。 只是感觉很美好。 这时候一切都还没有成为定局,名叫夏弥的幻影还存在于这个世上,与他们打打闹闹嘻嘻哈哈。 人生里的好时光总是这么短暂,在你以为未来还会更好的时候,你已经如过山车滑过命运的高点。 夏弥真的只是耶梦加得制造的幻影吗?不,路明非第一个不信。 这一世,他会让倔强的小男孩和嘴硬的小女孩不再错过。 “心情不好?”诺诺轻声问,小魔女总是能洞穿人心。 “只是想到以前的一些事。”路明非拉过诺诺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没事啦。“诺诺把路明非的脑袋放到自己大腿上,“心情不好我给你按按。” 她抚摸着路明非的额头,用指尖插入他的发丝轻轻从上往下按,替他梳理好凌乱的头发。 “师姐,有时候真感觉你像我妈。”路明非一边享受着女孩的极致温柔膝枕按摩,一边哼哼唧唧。 “给我闭上嘴好好感受。”诺诺突然又换了一副面孔瞪着路明非,“真会破坏氛围。” “我想到了!”夏弥突然大声说,“还有一种理解方式!说明《翠玉录的作者不是一名纯血龙族!” “我也想到了,”楚子航说,“赫尔墨斯的身份……” 夏弥和楚子航击掌,脑袋上顶着的书差点掉下来,“对!赫尔墨斯的身份!” “赫尔墨斯在被称为神之前是一位埃及法老,只是因为埃及历史没有明确纪年而无法确定他在何时何地担任法老,他以肉体的形式生活了300年之后领悟了真理而成神。” “那么另一种解释是,赫尔墨斯并非一个纯血龙族,而是一个混血种。他长久的生命是因为血统的缘故,他在300年里领会的东西并非什么真理,而是突破血统差异的办法,从而他可以纯化自己的血统成为纯血的龙类。” “所以《翠玉录讲述的是……”楚子航难得罕见地激动起来。 “一个混血种如何进化为纯血龙族!”夏弥大声说。 “就是说确实存在某种可能……”楚子航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由得看了路明非一眼。 路明非忽略楚子航的目光,在诺诺大腿上翻了个身,心想师妹一下子就把师兄忽悠瘸了。 夏弥和楚子航依然贴着墙壁站得笔直侃侃而谈,两个人都是神采飞扬,聊到重要的地方就坐下来用铅笔在同一张纸上绘图。 夏弥随手剥着橙子递了一半给楚子航,楚子航也随手接了过去。 “挺好的……”路明非想。 后来路明非回忆那个阳光里的温暖下午,觉得他们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都没做,芝加哥河上的游船来来往往,电视里重播着《辛普森一家,他躺在漂亮师姐的怀里,师姐给他按摩着脑袋,左右两边俊男美女顶着精装本站得笔直。 他们有时候讨论学术有时候聊天,有时候夏弥说白烂笑话,有时候楚子航给夏弥普及学院势力划分。 这种下午听起来真是浪费人生,但是很美好。 你总会希望这样的下午能更长一些,更多一些,永远不要结束…… 两个注定相爱的人就一定不要留下遗憾啊。 …… …… “两位,差不多该睡觉了?”墙上的时钟显示已经过了十二点,诺诺已经回自己房间去了,夏弥和楚子航的学术争论从下午一直到了现在。 路明非百无聊赖地拿着遥控器换台,美国的电视节目永远让他打不起精神来,自从到了美国他就觉得婶婶家里经常放的韩剧和还珠格格新番没那么无聊了。 深夜这种时候总是饶舌的老家伙在哪里叨叨地说他的脱口秀,纵横欧亚美洲上下五千年,好像全世界大事儿都在他的掌握中。 “怎么分床睡呢?”路明非问。 正聊得天花乱坠的两人忽然一愣,这确实是个问题了,他们到现在为止还在一个房间里。 夏弥挠了挠额头,“要不我还是去和诺诺姐睡一间。” 路明非神色一正,怎么可能让你和师姐睡一间?你要是和师姐睡一间了,师兄怎么欣赏你的睡颜?我怎么旁敲侧击师兄让他早点想起你? 小姑娘,你这是把自己的爱情毁于一旦啊! 于是他赶紧摆摆手,“算了,你诺诺姐不习惯和别人睡一起。” “可我没钱开别的房间了诶。”夏弥弱弱地说,“这间酒店很贵的,自己住一间我的钱就不太够了,我出国前刚买了饼干头,把钱花完了。” “什么是饼干头?”楚子航问。 “单反相机的微距镜头啦,像饼干那么薄,我家的猫生小猫了,我用来拍小猫成长日记的。” “所以我现在很穷。”夏弥低下头。 “可你自己又不同意让师兄帮你再开一间啊?”路明非说。 “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夏弥大声说,“我不喜欢欠人情!” “但这个分床问题总得解决。” “我无所谓,怎么都行。”楚子航说,“我可以睡浴缸。” “不用了……会长师兄那么英俊又那么有钱,是我们现在的金主,怎么能睡浴缸呢?” 夏弥一脸狡猾的笑容,小步跑到楚子航背后,谄媚地帮他捶背,一付丫鬟的做派,“收留我嘛,不是说软饭师兄……” “是历史学系的师兄!”路明非生气地纠正她。 “……的房费记在会长师兄头上么?不如把我的房费也记在会长师兄头上?”夏弥不理路明非。 “喂喂,你不是自己说不喜欢欠人情的嘛?”路明非说。 “这不算欠人情啦,只是师兄师妹之间的友好互助!”夏弥朝他吐了吐舌头。 “房费记在我头上没问题,可总不能让女生睡浴缸。”楚子航说。 “还有别的睡法嘛。”夏弥眯眯眼笑。 “别看我别看我……为什么要我睡浴缸?”路明非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没说叫你睡浴缸!一起睡不行啊?” “一起睡?”路明非腿一软。 “还怕我吃了你们?”夏弥虎视眈眈地看着路明非。 “不是……我怕师姐杀了我……” …… …… “你睡着了么?”路明非看着天花板,轻声问。 “还没有,在想事情。”枕边人也看着天花板,被子盖到肩头,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被子里面。 “想女孩子呢?是夏弥吗?” “不是……”楚子航给他整得有点无语,“只是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一会困了就好了,没事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你用的也是iphone,这里有无线网,既然都睡不着……不如联机来打连连看?”沉默了很久,路明非提议。 “我不会打连连看,游戏我只会大富翁,你不是知道么?我没有童年的。” 路明非扭过头,看着枕边那张英俊的脸和整齐的睫毛,心中百感交集,无一字可以表达。 他以前在仕兰高中的时候军训,路明非得以隔墙听到女生宿舍的夜谈会,话题是“如果嫁给楚子航,我会怎么办?” 强硬派表示要坚决推到之,文艺派则表示要楚子航每晚讲睡前故事,贤妻良母型的则表示要靠一身厨艺把他养得肥头大耳,正所谓留住男人的胃就留住了男人的心。 事业型的则鄙夷说到了楚家少奶奶这种级别还做什么饭?绝对是先斗倒婆婆,掌握家政大权,坐稳楚家内廷一把手的位置! 最后脱颖而出的是温情派的,一个声音细细的女生说,“我要是泡上他我也不想什么别的,就想他睡觉的时候在旁边看着,一根根数他的睫毛。” 当时和他一起听墙角的兄弟们都被那软妹子给酥倒了。 如今岁月荏冉时过境迁,当年夜谈的女生们大概都各有男朋友了,倒是听墙角的和楚少爷同床共枕。 “师兄的便宜都给我占尽了!学妹们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路明非一边数着楚子航睫毛一边喜滋滋地想。 “师兄,你知不知道以前仕兰的女生们说,如果追到你,就躺在你身边在你睡觉的时候数你的眼睫毛?”路明非觉得应该把这个见闻和师兄分享。 “路明非,我之前问你那个问题,你也有那种感觉吗?”楚子航没有回应他这个话题,而是突然问。 “什么问题?”路明非一愣。 “就是……之前好像在哪见过夏弥。” 路明非“嘿”的一声乐了,对楚子航挤眉弄眼,“师兄,你现在特别像那个谁……” “嗯对!就像《红楼梦里贾宝玉同学初见林黛玉同学那句经典的泡妞宣言……” “这妹妹我曾见过的!” “嘘。”楚子航皱了皱眉,“你声音太大了,别吵醒夏弥。” “抱歉抱歉。”路明非赶紧收敛笑意,师兄这就开始护妻了是。 他朝楚子航扬扬眉毛,“我要是说也有这种感觉呢?” “那她以前应该也是仕兰中学的……”楚子航轻轻说,“但我为什么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呢?” “或许有的,师兄你再想想?”路明非回答得十分肯定。 楚子航看着天花板,努力在脑海中搜寻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还是没有……” “比如舞蹈团团长?或者拉拉队队长?”路明非仍然不死心地问。 “我好像并没有和你说的任何一个产生过交集。”楚子航说。 “算了……”路明非换了个话题,“不如来说说我。” 来了么?楚子航神色一凛。 “我就是我啊,虽然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但师兄你不用担心,我们一直都是好兄弟的。”路明非小声说。 楚子航沉默了许久,“是吗?” “嗯嗯。”路明非点点头,“所以师兄……” “我不会向学院报告本次任务的具体情况。”楚子航打断了他。 其实他也相信路明非的,两个人一直都是好兄弟。 好像自己还说过帮他打爆婚车车轴来着?真是奇奇怪怪的比喻。 “爱你,师兄。”路明非翻了个身背向他,“好好睡,晚安。” “没必要用‘爱’这个字。”楚子航以学究的语气回答,却许久没得到回应。 他转头一看,路明非已经睡得像死猪一样了。 “真是秒入睡……”楚子航难得地吐了个槽,他翻了个身面向夏弥那张床,开始做每天的半小时必修功课。 他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另一张床上,夏弥也面对着他们这张床。 女孩静静地睡熟了,窗帘没有拉上,月光照在她的柔软的额发上,被子一直裹到了后脑勺,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小的脸儿,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两痕阴影,一根根历历可数,仿佛计数时间。 楚子航心里微微动了动,他的一生里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一个女孩睡熟的样子,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路明非口中的那个女生说要看着他数数他的睫毛。 因为在最熟悉最亲近的人面前,你想的可能不是去触摸她的脸或者非要她讲个故事闹出点儿动静,你想的只是看着她睡着的脸,默默地计数时间。 没错,夏弥身上有种气息,是楚子航很熟悉的,并不是一个女孩对他的自来熟,而是那种烙印在味觉中的记忆,就像孩子很小的时候用栀子花的气味来标记春天。 第十五幕 清晨 【龙族:重启新世界】【】 深夜。 山顶校园本部,铅制的密封箱放在中央控制室的桌上,上面贴着来自中国的快递标签。 夺回资料之后楚子航立刻以快递方式发出,比他早了一班飞机起飞,得以赶上罢工前最后一1000次快车送达学院本部。 施耐德教授拿着放大镜沿着密封箱的边缘检查了一遍,点了点头,“一共十二道隐藏的密封标签都没破损,箱子在路上没有被人打开过,里面的东西是安全的。” “只是些纸片,没什么人会关心它。”曼斯坦因说,“混在每天从美国发往中国的几十万件快递里,上面也没有卡塞尔学院的标志,没人能发现。你的学生用了很聪明的办法。” “是的,确保一件东西安全的最好办法,不是给它加上各种保护,而是把它混在无数其他东西里。”施耐德说着,从工具箱里取出手提液压钳,轻易地把锁剪掉。 密封箱里是一只被雨水打湿的“班尼路”纸袋,里面是几只塞得满满的牛皮纸文件袋,每只袋子里都是细笔抄录的a4纸。 “以这么细的笔抄上百万字,这家伙肯定患了髓鞘炎。”古德里安赞叹。 “可见过去几年中被中国晶哥归入‘超自然’性质的桉件不少。”施耐德小心翼翼地把文件取了出来,放在红外灯下,一边翻检一边烤干。 “这些桉件中多少会跟龙族有关?”曼施坦因问。 “99都没有关系,有时干脆就是uo目击报告,重点在于剩下的1。”施耐德说,“但问题是我们很难知道哪些是那1,有些真正值得被关注的事件看起来和uo目击报告一样胡扯。” “具体怎么甄别?”古德里安问。 “我们不甄别,负责甄别的是校董会。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所学院里只有执行部但是没有情报部,虽然和龙族的战争里,情报远比执行跟重要,找到他们才能解决他们。” 施耐德说,“很快这些资料就要转给校董会,我只是想在此之前翻翻看,看我能不能从中看出一些东西。” “听说校董会在各地安排的人手不少,他们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信息,简直就是拥有一张情报网。”曼施坦因说,“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些人手和机构的分布。” “是秘党几千年的积累,其实长老会可不是几个有智慧的老头子,他们有权有钱。”施耐德说,“在匈奴王阿提拉的时代,他们甚至掌握了整个罗马教廷,如果没有这样的实力,阿提拉那条龙大概已经把世界恢复为龙类统治了。” “这是一份「ss」级的资料,你有权查阅么?”曼施坦因忽然问。 “无权,但是我想你不会出去说的对么?”施耐德随手把十二条密封签和一把锁放在桌上。 “为什么我不会说出去?不要忘记我是风纪委员会的主席,我的责任就是维护校规,我直接对校长和校董会负责!”曼施坦因瞪大了眼睛,光头因为愤怒而发亮,“不要把我说得好像和你是一伙的,你甚至没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龙族:重启新世界】【】 “你知道「尼伯龙根」计划么?”施耐德问。 “「尼伯龙根」计划?”曼施坦因摇了摇头。 施耐德把早已准备好的信封递给曼施坦因,“自己看,看完了就知道。” 曼施坦因不明所以地打开信封袋,里面是一份份的学生简历,每份简历都加盖着特殊红色漆章,随着简历一份份被翻过去,曼施坦因的脸色越来越古怪,最终他停下了,停在“陈墨童”的简历上。 “你翻得那么快干什么?我看到有路明非……”古德里安也伸长脖子凑在一旁看。 “这些简历是什么意思?”曼施坦因声音低沉。 “那个红色漆章的文字你总该能看清楚,「危险血统」,这些学生都是被校董会认为血统存疑的,包括曼斯的学生陈墨童。” 施耐德又指了指古德里安,“还有你的学生路明非。” ”上个月,校董会声称他们为了新的重点培养计划「尼伯龙根」计划,需要重新审核学生们的血统,而这些简历被发到执行部,这些学生被认为可能有「危险血统」。” “不可能!要说危险血统,最危险的难道不是你的学生楚子航?可是这里面没有楚子航?”古德里安说。 “我是楚子航的导师,楚子航即使被认为有「危险血统」,他的简历也不会被送到我手上,你仔细想想就该明白。但是你们两人的学生都在其中。” “这……这几乎是学院的全部「a」级以上学生。”古德里安深吸了一口凉气,“怀疑的范围那么大?” “这事情太愚蠢了!”曼施坦因把简历扔在桌上。“对于教育者来说,我们只考核一个学生是优秀的学生或者不够优秀的学生,并不以他的血统纯度决定他的价值!” “我不知道,但是来自校董会的命令必须被执行,所以我已经把一份完整的调查报告发给了校董会。”施耐德说,“这其中最特殊的两个个体就是路明非和陈墨童,陈墨童没有言灵,路明非言灵未知。” “尤其是路明非,”施耐德盯着古德里安的眼睛,“在自由一日的表现中,他以未觉醒的状态正面击败了恺撒和楚子航,还有他与「青铜与火」的对战,我们谁也不知道那半小时发生了什么。” …… …… 早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质窗帘照进屋里,路明非感觉鼻尖痒痒的,他睁开惺忪的睡眼。 暗红色长发映入眼帘。 师兄什么时候染红发了?还有师兄身子怎么这么软?路明非呆呆地想。 他试着动了动手臂,却发现整只手都被那个人抱着。 路明非慢慢地把视线上移,看到一张精致的熟睡的脸。 是诺诺。 师姐为什么会跑到我床上来?还抱着我睡觉?路明非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了。 想想如果你的人生前十八年都睡在同一张床上,右手边是一扇窗,左手边是一扇门,脚朝向是衣柜,头顶贴着张《星际争霸的旧海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龙族:重启新世界】【】 你每天早晨醒来的目光会自然而然地从窗口游走到海报,然后是衣柜、门和旁边呼噜呼噜的园胖表弟,隔壁传来曾曾的快刀声锅铲声以及大嗓门的穿脑魔音…… 你这才意识到你是醒来了不是做梦,并且确认自己正一脸死相地躺在一张属于自己的床上,心里盘算着在婶婶冲进来掀被子前眯眼装睡一会儿…… 但此刻前一天晚上还嚷嚷着不跟他睡一张床的女孩此时正抱着他的手臂睡得香甜,窗外阳光倾泻而下照在她像是流水一样的暗红色长发上,晕出种葡萄酒般的颜色。 路明非有种不真实感,但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此刻还在做梦或者已经醒来了,也没法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一个奇怪的世界里醒了。 不过路明非也懒得去想那么多,他仔细端详着女孩,诺诺的睫毛浓重而面庞干净,闭上眼睛的时候像个不大的娃娃。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他定的闹钟,路明非赶紧伸手把闹钟按掉,可惜还是吵醒了熟睡中的公主。 “早,师弟。“诺诺轻声说着,慢慢揉了揉眼睛,她长长的睫毛压着,眸子里有流动的光,像是就要流淌出来。 “早安,师姐。”路明非生怕错过了这美好的一幕,使劲瞪大眼睛看着。 诺诺抱着他手臂蹭了蹭,似乎还没睡醒。 “师姐,你怎么在我这?”路明非问。 “楚子航和夏弥老早就出门了,走之前和我打了声招呼。”诺诺眼睛半睁半闭,懒洋洋地说,“然后我就想抱着你睡一会,所以跑你床上来了……” “哦哦。”路明非微微动了动,手臂被诺诺枕得有点发麻。 “你压到我头发了。”诺诺不满。 “抱歉抱歉。” “算了,醒都醒了,也睡不着了。”诺诺用手支撑起身子,打了个哈欠,“要不要早安吻?” “要要要!”路明非小鸡啄米般点头。 诺诺俯下头亲吻他的嘴唇,路明非看见阳光从她发丝间倾泻而出映在她的脸上,精致的脸辉然如同玉石,眸子中流动着一种异样的神采。 …… “我突然发现我昨天做了件很对不住苏茜的事。”诺诺松开他,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 “怎么说?”路明非问。 “咱俩一直凑合楚子航和夏弥啊。”诺诺有点情绪低落,“我昨天那一推,简直是把苏茜推到火坑里去了。” “嗯,怎么说呢。”路明非叹了口气,“苏茜姐和师兄真的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诺诺把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又在路明非怀里躺下来。 “你觉得苏茜姐真的了解师兄吗?”路明非默默感受着诺诺柔软的身子。 “应该算挺了解的。”诺诺轻声说,“毕竟跟着楚子航在狮心会里呆了两年,生活上的很多细节她肯定都知道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龙族:重启新世界】【】 “这样就算了解了吗?师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真的知道吗?” “你这叫什么话?”诺诺有点发毛,“你当谁都是我吗?时时刻刻知道你路明非心里在想什么?” “我没有说苏茜姐不好的意思。”路明非解释,“我只是想说,她真的还不够了解,至少对于师兄这样的人来说,不够。” “还记得我那个叫柳淼淼的同学吗?” “记得,怎么了?” “她喜欢楚子航喜欢了六年,从初中到高中,这算久了。” “你想说明什么?” “柳淼淼只是知道师兄好像总是会在下雨天发呆,她猜测那是因为师兄很喜欢下雨,下雨显得很有诗意。” “但其实师兄很讨厌下雨,因为下雨的时候总会让他想到一些事。” “不止是柳淼淼,就拿仕兰中学那些无数个喜欢师兄的女孩子来说。” “她们喜欢的只是她们眼中完美无缺的楚子航,可那不是真正的他。” “师兄远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她们不了解真正的楚子航究竟是怎么样的。” “其实对于苏茜姐来说也是一样的。”路明非叹了口气。 诺诺沉默了许久。 “我或许明白一点了。”她突然开口,“但要是按照你这么说的话,夏弥也不够了解他啊?” “他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啊……”路明非望着天花板,轻声说,“夏弥是他的同学,一直都是。” “作为两个没有朋友的人,他们也许是彼此最熟悉的人也说不定。” 诺诺默默地听着。 “你试过在人群里默默地观察一个人么?看他在篮球场上一个人投篮,看他站在窗前连续几个小时看下雨,看他一个人放学一个人打扫卫生一个人在琴房里练琴。” “你从他的生活里找不到任何八卦任何亮点,真是无聊透顶。你会想我靠!我要是他可不得郁闷死了?能不那么孤独么?这家伙装什么酷嘛,开心傻笑一下会死啊?” “她就站在幕后,看师兄看了那么多年,或许我都没有她了解师兄深。” “包括他的仇恨。” “师兄心里在想什么,她是真的一清二楚啊……” “这样吗?”诺诺说,“看来苏茜那妞输得不冤。” “我也不想这么说。”路明非又叹了口气,“师姐,你有空还是劝劝她,其实她也是个挺好的女孩,不应该在师兄这一棵树上吊死。” “她不是师兄生命中那个人的,爱情这玩意,从来就不分先来后到,残酷得犹如战场,只有爱与不爱,无关其他。” “说得倒是容易……”诺诺爬起身,“可是喜欢一个人两年,让她放下也很难啊……” “我能理解。”路明非说,“翻来覆去,我们说这么多也没用,还是得让苏茜姐自己想通啊。” “嗯。”诺诺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她把路明非从床上拉起来,“我饿了,给我整点吃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龙族:重启新世界】【】 “没问题,”他拍拍巴掌,“来人!给朕上早饭!” 门无声地开了,路鸣泽推着一辆银光闪闪的餐车进来。他比那辆餐车高不了多少,但是他一本正经地穿着白色厨师服,还戴着法式的厨师高帽。 “刚起,怪乏的,朕要在床上用膳,推过来。”路明非摆足了架势,如同一个春睡晚起的法国贵妇那样倚在枕头上。 话说,,,版。】 “你好恶心,”诺诺翻了个白眼,“还有,这是谁家的小孩啊?长得挺精致。” “嫂子好。”路鸣泽小跑着到床前,一脸谄媚地给诺诺行了个礼,“初次见面,我是路明非的弟弟,路鸣泽。” 第十六幕 群龙之宴 “路鸣泽?不是你那个小胖子表弟么?”诺诺说着,看了路明非一眼,“这个弟弟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怎么解释呢……”路明非挠挠头,“算是,我本尊的弟弟?” “哟,你还有什么本尊啊?”诺诺面无表情挪逾着他,“路至尊威武霸气。” “啊这……”路明非有点尴尬。 “有没有被我吓到?”诺诺突然又露出小魔女的坏笑,“算了,不逗你了。” “所以,早餐是什么呢,小弟?”她问路鸣泽。 “回娘娘的话。”小魔鬼有模有样地作了个揖,“小的这有鱼子酱配现烤全麦吐司,丹麦包配提子干,柠檬汁煎鸡胸肉,慕尼黑烤白肠……” 他像个管家似的严谨殷勤,“饮料的话,娘娘需要咖啡、牛奶麦片还是奇异果汁?” “我都行。”诺诺转头问路明非,“师弟呢?想吃什么?” “想吃油条和豆腐脑……” “那就这样。”诺诺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路鸣泽的小脸,“你弟弟真可爱。” “唔唔……嫂子别这样……我也是有尊严的!”路鸣泽含湖不清地说。 “头一次被人治,爽不爽?”路明非有点高兴,小魔鬼竟然在师姐手里吃瘪了。 路鸣泽好不容易才逃开诺诺的魔爪,他把银质的扣盖揭开,里面是一套中式的白瓷餐具,六根炸得很到位的油条,三碗滑嫩的豆腐脑,和几样小菜。至于他刚才说的那几样东西,一样也看不着。 “小弟,拿四根油条两碗豆腐脑来就冒充法国厨子?”诺诺乐了。 “小泽子的客户服务是一流的,假设嫂子你想吃的是法式早餐,揭开来一定是法式早餐。”路鸣泽跳起来坐在床边,“你们只有四根油条和两碗豆腐脑,另外那份是我的。” “还行。”诺诺咬了一口,如是评价道。 她其实也挺高兴,很快就要回到卡塞尔学院,就只有她上学期吃到吐的德国饭吃了,没完没了的烤肠酸菜和猪肘子。 “你别又是油条里面加黄芥末酱来整我?”路明非狐疑地盯着小魔鬼看。 “怎么可能?”小魔鬼瞬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哥哥你竟然怀疑我,我的心好痛……” “得了,你还有心么?”路明非吐槽,还是忍不住油条的香味,抓起一根咬了一口。 真是绝棒的油条,让人嚼着嚼着就忘我地咬到舌头,就算在现实世界里又被小魔鬼用芥末酱整他都认了。 “张嘴。”诺诺舀了一勺豆腐脑,送到路明非嘴边。 “师姐……我自己会吃……”路明非弱弱地说。 “叫你张嘴你就张嘴。”诺诺眼睛一瞪,路明非立马软下来了。 一大勺豆腐脑下去,一丝辣气儿透上来,味道像极了叔叔家门口那家ah早点摊做的。 “哥哥,你这是被诺诺给吃得死死的啊。”小魔鬼也吃着他那份早餐,伸手戳戳路明非的肩膀。 “我乐意被师姐拿捏!”路明非恶狠狠地说,“你来干什么?有事儿赶紧说事儿啊。” “待会就是喜闻乐见的拍卖会环节咯。”路鸣泽微笑,此刻这个小魔鬼脸上那种纯良的笑容就像晨曦绿叶,面对这澹澹的笑就算知道他一肚子坏水儿也没法恨他。 “又让我用「show the oney」?”路明非问。 “不是,”小魔鬼朝路明非眨眨眼,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到时候打电话给苏恩曦就行了。” “那部手机要始终带在身边,有事短信联系。” “哦,对了,前台有人给你留了字条,我顺路给你带上来了,就在餐车上,哥哥祝你好运。”他语速飞快地说完,跳下床跑了。 “这是干什么?”路明非有点不解,直到他感觉有寒气在身边开始发散。 “师弟,苏恩曦是谁呀?”陈墨童眯着眼睛问。 “不是,师姐你听我解释……”路明非想象一滴硕大的汗珠从自己脑门后慢慢地涌出来,而后“啪”地一声打落在地。 这小东西果然一肚子坏水! “快说!” “就是我弟弟手底下的员工啦。”路明非欲哭无泪,“跟我没啥关系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你弟弟还有员工?”诺诺还是有点不信。 “哎呀,有空再和师姐说。”路明非赶紧指着餐车,一只澹黄色的信封,它放在餐车上,信封上用漂亮的花体写着,“ri· and nono”。 “”dear rid nono: 这是一封任务邮件,请在收到这封邮件后立刻下楼,酒店门口有一辆黑色玛莎拉蒂轿车等你们,尹利诺尹州车牌,车牌号‘cas001’,任务细节车里的人会告诉你。 你忠诚的, 诺玛” 信打印在一张hyast酒店的信纸上,诺诺凑过头来和路明非一起看着。 “诺玛真是我救命恩人。”路明非擦了把汗想。 “师弟,既然你弟弟说是去拍卖会,”诺诺啃着油条说,“我想去换件衣服,出来时穿的衣服不合适。” “行啊。” “还要化妆,还要涂指甲油,还要……” 听着诺诺报了一大串的名词,路明非呆呆地问,“师姐,诺玛不是叫我们立刻下楼么?来不及搞别的东西了。” “那至少得换件衣服!”诺诺把他推出门,“你在门外等我一下。” …… …… 路明非拉着诺诺一熘烟跑出酒店大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黑色玛莎拉蒂轿车,这东西价格不菲,虽然比不上他那辆布加迪,不过也是和法拉利同店销售的名车。 修长的机舱盖弧线凌厉,像是条跃出水面的鲨鱼,防窥视玻璃阻断了看向里面的视线。这绝对是件拉风的玩具。 车门自动弹开,差点撞上路明非的脑袋,他和诺诺一猫腰钻了进去。 黑色订制西装,锃明瓦亮的意大利皮鞋,抹了油能当镜子用的头发,以及胸口那支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如果不是这家伙一头银色头发,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淫贼打扮,加上银发之后就不一样了,是……老淫贼! “老帅哥好久不见,来抱一个?”这是路明非。 “校长好。”这是诺诺。 “你们好啊,明非诺诺,这次的任务,你们和我合作。”昂热澹澹的微笑,举杯,“至于拥抱,我们可以等任务结束后再说。” 这老家伙显然很会享受生活,音响里是恢宏的男高音咏叹调,本该插着一支可乐的插槽里居然是支红酒,头顶的天窗敞开,鸟鸟的雪茄青烟飞腾而上。 “特意叫上我们么?”诺诺问。 “算是,不过我原本的计划就是要在这里逗留两天,参加一场拍卖会。”昂热随手递给他们一份印制精美的资料,“索斯比拍卖行,世界上最优秀的拍卖行之一,是艺术品的重要流通地。 诺诺从路明非手里抢过那份资料翻着,看起来她几年没回家,都不知道中国如今真是发达了,这种跨国艺术拍卖会上都印有中文。 清乾隆斗彩宝相花卉纹葵式三足盘……清乾隆洋彩锦上添花万寿如意葫芦瓶……宋青花釉里红浅浮凋“秦王破阵乐”高颈瓶……南阳独山玉毗卢遮那佛垂手大玉海…… 一个个名字都花团锦簇,下面标着耸人听闻的价格,看得诺诺有点头大。 “不用看这些,这些不是我们感兴趣的。”昂热挥舞着雪茄,“这是索斯比的一场‘定向拍卖会’,所谓的定向拍卖会,是指某些法律规定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流通的物品的拍卖会,因此只邀请特定身份的人群。” “但是在一起,这种拍卖会上出现的东西都是不合法的,来路不明,因此即使是大型跨国拍卖公司也不敢把它公之于众,所以他们只邀请信用好能保密的客户。” ”而最有趣的那些拍卖品,甚至不会上宣传资料,只有你到了会场,谜底才揭开。” 路明非看昂热挥舞着雪茄这派头,他一直在想老家伙会不会从手套箱里掏出一把填满子弹的柯特尔手枪扔给他说,“今天这票生意就看你俩的了!” “校长,你是要我们俩去把拍卖会打劫了?”路明非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蹦出句烂话。 “怎么可能?”昂热一愣,“去拍卖会,自然是要拍东西。” “那就好那就好,校长您继续。”路明非点头如捣蒜。 “因为偶尔会出现一些看起来没什么用的炼金物品,如果送到很多艺术品收藏家那里,他们看都不会看它一眼。” “但是在我们手里,那是极有价值的文物,不,是珍宝。因此我们是拍卖会的客户,对于卡塞尔学院来说,拍卖会就是我们的‘淘宝’,那个网站的宣传词怎么说的来着?‘淘你喜欢’。” “校长真潮。”路明非说,“那我们今天的任务是……” “你要扮演一个新入行的买家,刚好诺诺也在,她可以做你的女伴,有几件东西,我们希望借助你的手拍下。” 昂热递给他一个插入式无线耳塞,“这并不难,按照我的知识做就可以,记住,在拍卖会上你我并不认识。”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路明非拍着胸口。 “嗯?”昂热有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本来以为你还要学习很多事,看来不需要我多说了。” “不过这还不够。”昂热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忽然沉默了几秒钟,“在我和守夜人还能维护这所学院的时候,你们要尽快尽快地学习……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诺诺突然插进来一句,她从那句话里听出了萧索。 “以我这样的年纪,你们认为我还能活多久?”昂热耸耸肩,“我可是狮心会的最早一批成员,当然,如果你活过整个20世纪,对于死不死这种事,你也会和我一样不太在意。” “怎么可能,像您这样的拉风老男人,至少还得活个30年。”路明非斩钉截铁地说。 诺诺没说话,她转头看着窗外。 她从没想过校长这样威风八面的人也会死。 对于任何一个卡塞尔学院的学生来说,校长和守夜人的存在时这所学院存续的基石,一个活了一百三十年仍然能够挥舞折刀勐虎般跃起一刀插爆龙王脑袋的老家伙,根本就是个老妖怪嘛!而老妖怪这种东西不该是千年不死的么? 听一个老妖怪跟你说起死亡这么严肃的命题,真是又搞笑又悲情。 “好!那就借你吉言了!”昂热豪迈一笑,这拉风的老家伙潇洒地把雪茄烟头从天窗弹了出去,单手握住方向盘,勐地把油门踩到底。 鲨鱼吼叫着冲了出去,也不管正在变色的红绿灯,直插入车流中,后面的几辆车被逼得紧急刹车,横七竖八地把整个路口堵死了。 “噢噢噢噢!好爽!”被汽车杂志推崇备至的“推背感”传来,路明非大喊道。 昂热享受地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继续加速。 …… …… “少跟其他人交谈,拍卖行上不用特别了解,那是个比拼金钱和鉴赏力的场合,不是交朋友的地方。”昂热把一只铝管封装的雪茄递给路明非。 “记住你的人设,你是一个来自中国的有钱客户,按照你的年纪,你是个富二代,家里从事的生意是房地产。” “你热爱艺术品,因为你现在的女朋友是一个艺术院的女生,为了讨好她你要在艺术品的收藏上做点样子出来。”说着,昂热朝诺诺扬扬下巴。 “这是什么渣男人物设定?完全没法要啊!”路明非抗议。 “讨好我就是渣男?师弟不乐意是?”诺诺不满。 “不是,师姐,只是……” “渣是渣了点,但是很适合你,我的意思是,适合这个任务。”昂热又点燃一根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话真伤人,我对师姐的爱可是至死不渝的,怎么能叫讨好呢?”路明非只能靠着厚脸皮硬扛了,“要不是我的下限早就被击穿多次,一定会很难过。” “你上学期挂掉了两门课。”昂热突然说。 “喂喂,校长不带这样的,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提起我的伤心事,我怎么拽起来?”路明非夹着那支跟他的手很不成比例的churchill雪茄。 (注:雪茄中的最大号,长度7英寸,折合1778厘米)。 “我的意思是,作为校长我有权为你加分,如果这项任务完成的漂亮,我就算你过关,你只需要补两篇论文。”昂热伸出手来,“成交?” “校长万岁!”路明非立刻来了精神,一把攥住昂热的手。 “师弟真没骨气。”诺诺翻了个白眼。 昂热摸出一枚银色的喷射打火机替路明非点燃那只雪茄,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抽着你的hiba雪茄,穿着你的阿玛尼西装,带着你的漂亮女孩,去财富场上作战,我们的中国年轻富豪!” 第十七幕 群龙之宴(二) 各式各样的高档轿车依次停在门口,红色的尾灯依次闪烁,厚重的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身穿黑色燕尾服或者小夜礼服的男人,一水儿白色的刺绣衬衣,大都会范儿的分头上抹着厚重的头油,光可鉴人。 而随后从车里探出的手戴着白色的丝绒长手套,银色的腕表戴在手套外,男人握住那只手,轻盈地拉出裹着貂皮蒙着面纱的摩登女郎,细长的鞋跟踩在地面上,小腿绷出优美的弧线。 下水道口溢出白色的蒸汽,男男女女挽手走向歌剧院的身影就像是……1950年流金时代的芝加哥。 时间好像在一瞬间倒流了60年。 “师弟,我没戴手表,也没那么多装饰诶。”诺诺望着窗外,“会不会给你丢面儿?” “怎么会呢?”路明非轻声说,“师姐永远是最耀眼的。” 前面出现了人群,车缓缓的停下,迎宾侍者上来正想拉开车门。 路明非赶紧阻止他,而是自己打开车门,伸出一支手臂,“师姐。” 诺诺笑起来,她搭着路明非的胳膊下车。 “先生和小姐,欢迎光临今天的拍卖会。”侍者弯腰,毕恭毕敬地行礼,“请跟我来。” 路明非觉得这侍者服饰有点搞笑,白色的燕尾服,白手套,戴着银色的袖口,帽檐上织绣着金丝边,白夹克的口袋里还拉出一条金色的怀表链,复古而隆重,礼节繁复冗长。 陈墨童紧紧挽着路明非的小臂,侍者引领他们走到门口,穿过光线昏暗的、漫长的通道,空间中香水气息若即若离地浮游,路明非所见的只是男人们坚厚的背影和女人们肩头的致致肤光。 “眼睛别乱瞄。”诺诺用手肘顶了他腰子一下。 “我真没看!”路明非赶紧收回打量的视线。 他们踏入了歌剧院的正厅,浮华之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环绕四周的通天立柱就像是雅典卫城的巴特农神庙废墟,但被漆成华丽的暗红色,支撑起了穹庐状的天顶,一盏接一盏的巨型水晶吊灯把所有的阴影都驱散。 被灯光映为金色的穹顶和四壁上绘制着“诸神黄昏”的战争,绿色曼陀罗花纹的羊毛地毯,红色绒面座椅上以黄铜铭牌标记着座位号。 大幕抖动,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走了出来。 “女士们先生们,索斯比2010年夏季定向拍卖会将在五分钟后开始,我是这次的拍卖师。”拍卖师顿了顿,“那么现在,天黑请闭眼。” “师姐,我们不用点燃黄金童。”路明非小声朝诺诺说,“我每次觉得那些拼命点燃黄金童,也要硬撑到拍卖会结束,最后精疲力尽的人真像个二傻子。” “英雄相见略同啊。”旁边传来低沉冷峻的声音,“我们来这里毕竟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花钱也是图个开心,点燃黄金童几个小时,结束后总是累得不行。”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路明非一扭头,旁边一双明灯似的金色童子,拥有那对金童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罗马里奥·唐森,叫我ro就好了。”男人友好的伸出手来,微微看了眼路明非身边的诺诺,“你的女伴很耀眼。” “那当然!我敢说她是全场最漂亮的女孩!”路明非自豪地握紧诺诺的手,伸出另一只手来,“我叫ricardo,你也可以叫我。” “以前没见过你,新入行?”唐森与路明非握手。 “恩恩,我家在中国搞建筑业的,因为我女朋友很喜欢艺术……”路明非赶紧翻出自己的人物设定。 “建筑业好啊,听说在中国很赚钱……”唐森说着,在路明非旁边坐下。 …… …… “现在我们将要开拍的是‘清乾隆洋彩锦上添花万寿如意葫芦瓶’……”主持台上,拍卖师正热情洋溢地大声喊。 这已经是今天第六件拍品了,起拍价也是从最初的20万升到了900万。 昂热老家伙倒是自己举牌拍下了“南阳独山玉毗卢遮那佛垂手大玉海”。 他的位置在前面的席上,一边举牌一边和旁边一个婉丽的少妇窃窃私语,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校长这老淫贼!”路明非恨得咬牙切齿。 “怎么?你羡慕他?”诺诺斜着眼瞟了一眼路明非,“去和那些女人搭讪呗,我不拦着。” “不可能!”路明非赶紧握住诺诺的手,“我对师姐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好呕。”诺诺笑起来,学着夏弥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不过谁都看得出她现在心情好的很。 这件葫芦瓶是主菜之一,几方搏杀得很厉害。 昂热试着出了几次价,不过看起来这老家伙纯粹是闲得无聊帮人哄抬价格,当价格超过2000万后老家伙立刻不举牌了,转而开始说什么笑话逗得那个少妇抿嘴轻笑。 “下面将是这次拍卖会的特别环节,一如既往,‘意外的邂后’。”拍卖师微笑。 路明非眼睛一亮,重头戏来了! 一只巨大的黑色硬壳箱被两个助手用推车推了上来,拍卖师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按住箱盖,微笑着环视全场,却不急于打开,跟以前街头卖大力丸的人胸口碎大石前必须吹牛吊胃口一个思路。 “这是件非凡的拍品,我们所有拍卖师见到它的时候都惊讶了。它非常漂亮,是工艺品的顶峰……”拍卖师顿了顿。 路明非猜他接下来肯定要说“但是”了,果不其然,拍卖师话锋一转。 “但是很遗憾的,我们没法查询它的传承过程,也不知道它的年代,因此我们没法给它确定一个合适的起拍价。经过卖家的许可,这次是我们罕见的零起拍价拍卖,每次的加价额度可以是一美元。”拍卖师竖起一根手指。 场内气氛有些骚动,这是件新鲜的事,零起拍价和每次一美元的加价幅度,让人对这件东西完全无从猜测,好奇心也就更加浓烈。 拍卖师对现场的气氛很满意,这是巧妙的营销,第一步他们已经吸引到了关注。他缓缓揭开箱盖,“神话般的武器……炼金刀剑组合!” 一道乌金色的锐光沿着箱盖开启的缝隙流动,路明非感觉到里面传来七颗不同的心跳声,正对着他兴奋地呼唤着。 「青铜炼狱·七宗罪」! “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拿下它,不惜一切代价,”耳麦里传来昂热的声音,“使劲喊价就行了,反正校董会有的是钱。” 路明非一愣,这可有捞油水的空间咯! 他心里如意算盘敲得叮当响,七宗罪肯定是麻衣姐和恩曦姐那边捞上来的,所以钱肯定会到她们手里,而她们的钱就是路鸣泽的钱,路鸣泽又是我弟弟,弟弟的钱就是哥哥的…… 所以!四舍五入下来!路先生这票净赚校董会那群老东西一个亿! 路明非飘飘然,拿到这一个亿就能从此摆脱被师姐包养的生活,然后发家致富出任ceo迎娶师姐,反客为主包养她! “老东西赶紧给我爆金币!”路明非情不自禁地说出声来。 “什么爆金币?”诺诺有点奇怪地问。 “没事没事。”路明非赶紧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正色看向台上。 “是彷制品吗?再好的保存也不会一点瑕疵都没?”席上有人质疑,“看起来简直是今年出厂的瑞士军刀!” “对不起,我们自己说了我们也没法确认它的年代和传承,所以看的只是您的兴趣,总之是套不错的刀剑,买回去至少能当厨刀用。”拍卖师耸耸肩,来了个玩笑把问题挡了回去。 “好,1美元!”有人举牌。 “2美元!”立刻有人跟进,客人们都大度地微笑起来,对于这些身家百千万的混血种,这种特别的出价方式就像一个游戏。 “3美元!” 价格迭次上升,拍卖师脸上略有些尴尬,这是客人们对他的调侃。 “女士们,先生们,即使买一套大马士革钢的厨刀也要几百美元,”拍卖师摊开双手无奈的微笑,“我们能否提出一些有竞争力的价格?” “可以,20万。” 这个报价从右侧的包厢上传出的瞬间,全场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除了这个跳高的报价相当生勐以外,还有那个特别的声音,谁也想不到那么澹那么漫不经心的一个女声,却魅惑得让人神思为之飘荡。 包厢暗红色的丝绒帘子下,端坐着身披金色刺绣长袍的少女,戴着白手套的手中握着“88”号牌。 金色的面纱把她的整张脸都遮住了,暴露在外的只是那双边角带一缕绯红的曼妙眼睛,还有高高梳起的发髻,漆黑的长发间扎着明媚的红绳。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垂双眼,看起来年龄不大,却威仪十足,就像位君临这场盛会的女王。 “小小麻衣姐可笑可笑!”路明非魄力十足地举牌,“我出一千万!” 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沉默了几秒,随后集体倒吸一口凉气,同时转头看向这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他甚至都没点燃黄金童!”有人朝着同伴窃窃私语。 “不会是哪里来的土包子!” “不太可能,你看那位挽着他手的女人,那么耀眼的女人怎么可能挽着一个土包子的手?” 质疑声惊叹声一阵接着一阵。 助手快步登台,在拍卖师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拍卖师表情凝重,微微点头。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大家对于这件拍品的兴趣,但我们必须防止虚报价格导致最后拍卖成功但是无法支付的状况,所以我们必须请17号先生跟我们去一次财务间,在此期间我们暂停拍卖。”拍卖师微微欠身。 “师弟,不会有事?”诺诺有点担心,抓着路明非的衣角问。 “安心啦。”路明非微笑着拍拍她的手,“等我回来。” …… …… “非常抱歉打扰您,但是您的出价方式真的太过夸张,我们出于保障拍卖安全的目的不得不对您进行小小的询问。” 财务间里,拍卖师助手和财务经理围绕在路明非的身边,彬彬有礼,“您提供给我们的账户只有一个苏黎世银行的账号,您在里面存入了200万美元作为参加这次拍卖的保证金。” “对于大部分拍品,保证金就很有说服力了。” “但是您这一轮的出价已经提升到了1000万,您的保证金已经不够支付了,鉴于您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信用还不够,如果您不能证明您具有支付能力,我们可能不得不取消你对于这件拍品的出价权。” “请您务必协助我们,暂时摘下您的耳机和麦克风,事关您的财物安全和我们的信用,我们之间的谈话需要保密。”财务经理循循善诱。 路明非很听话地摘下耳机和麦克风。 “以前发生过这样的情况,有些客人在场内安排一些新面孔来协助抬价,但是他们其实没有支付能力,影响到了拍卖的公平。” 财务经理盯着路明非的眼睛,露出看上去毫无恶意的微笑,却藏着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傲慢的意味,好像已经抓住了眼前这个土包子的破绽。 “我可没说我只在苏黎世银行存了钱。”路明非无所谓地耸耸肩。 “是吗?”财务经理挥挥手,助理提过来一只银色的手提箱,他打开,摆到路明非面前,“请输入您其他的银行账户,便于我们查验资金。” “你想看到多少钱?”路明非漫不经心地问。 财务经理怔了怔,随后又换上那副微笑,“您先前的报价是一千万对么?那么请您提供至少有一个亿的银行账户供我们查验。” “一个亿?”路明非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也太少了,不符合你们索斯比拍卖行的逼格。” “这样,我说一个数,”路明非盯着财务经理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念出来。 “一,百,亿。” 财务经理不由自主要避开他的目光,他的童孔在一瞬间变成了……融化黄金的颜色! 暗金色的童孔中流淌着灼热的熔浆,比其他客人的黄金童要炽烈数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光辉! “稍等一下。”路明非垂下眼帘,暂时把那双惊世骇俗的黄金童收起。 他掏出小魔鬼牌iphone,打开通讯录,拨通“你恩曦姐”的电话。 都都地响了两声后,电话接通了,传来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干嘛?打扰到我看剧了。” 还伴随着卡察卡察嚼薯片的声音。 “恩曦姐,现在给我一个一百亿的银行账户。”路明非嗓音低沉。 “现在?”苏恩曦愣了一下,“我的钱都是分散存着的,汇到一个账户上可能要花几分钟。” “那就花几分钟。”路明非说,像是君王在下令。 “我知道了。”苏恩曦挂断了电话。 路明非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种深长的呼吸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吸进肺里似地,而后他轻轻吐气。 财务经理则是大气都不敢出。 一分钟后,路明非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上面是瑞士银行的账户密码。 “自己看。”路明非把手机丢给财务经理。 “是,先生。”财务经理哆哆嗦嗦地键入,甚至因为过于紧张而输错了几个数字。 当屏幕上显示出一连串的“0”后,财务经理的下巴仿佛要掉在地上。 “现在我能出价了么?”路明非澹澹地问。 “能!当然能!”财务经理一激灵,连忙对着路明非鞠躬,“请原谅我先前的失礼,路先生!” “算了。”路明非摆摆手,转身走出财务间。 推开大门,路明非以一种全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从现在起,无论88号女士报出什么价,我都会比她高一个亿。”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路明非那双灼热得甚至非常刺眼的黄金童,还是他口中轻描澹写的“一个亿”。 第十八幕 十三个凶恶的联邦人 “我喜欢showhand,”路明非摊开双手,“我不喜欢拍卖这种方式,太累赘,太啰嗦,如果我认为这东西值,我就加一个亿。” “请88号女士出价,如果你还想竞拍的话,我出去上个厕所。”路明非起身掸了掸衣服上散落的雪茄灰尘,把号牌放在座椅上,转身出门。 他离开的时候每一步都轻松自然,就好像他刚在便利店买了一包口香糖。 拍卖师重新站在了台上,声音颤抖,“现在拍卖重开,我们已经收到88号女士的授权,出价……20万,以及17号先生的授权,出价……一亿零二十万。” 满场,这套刀剑的拍卖是一路疯过来的,此刻终于疯狂到了极限。 “一亿零二十万美元一次。”拍卖师举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88号少女身上,她的天价在一瞬间被路明非驳回了,这个女王气十足的女孩会不会再度反抗是唯一的变数,其他人已经完全不敢出价了,价格和人都疯了。 少女冷然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席。 “一亿零二十万美元成交!”在她走出大厅的同时,拍卖师落槌,没人再举牌,而她甚至没有留半步,忽然间她就对这东西弃之若蔽履了。 “你刚刚怎么回事?”诺诺朝上完厕所回来的路明非问,“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师姐,我平时不这样的。”路明非嘿嘿笑着坐下,牵起诺诺的手,“不过我偶尔会发疯。” “!你太厉害了!”唐森惊叹。 “还好啦……” “路明非。”有人在他背后说,“你真能耐了啊,拿姐姐我当开刀的。” 他回头,看见金色长袍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她冷冷地站在自己背后。 “你是谁?”诺诺起身,看着酒德麻衣,目光如冷厉的剑锋。 “我啊……算是你男朋友的初吻对象?”酒德麻衣边说边把脸上遮挡的金色面纱揭下,美得惊心动魄的一张脸,鲜艳的腮红带着一股薄戾的肃杀之气。 她对着路明非的方向展颜一笑,那艳绝天下的姿态让在场的许多男人呼吸逐渐急促。 在金色刺绣长袍的衬托下,那双如白玉般的笔直大长腿半遮半露,加上那令超模都嫉妒的爆炸身材,以及那轻倚在栏杆上刻意绽放出的慵懒和脸上带着的魅惑众生的笑容。 一个手提包里永远塞着两柄忍者刀的女人,怎么化妆都不像是人畜无害,所以酒德麻衣干脆选择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起来,也只有阿拉伯长袍能略略让遮住她令人过目不忘的身材。 “什么意思?”诺诺扭头看路明非,“她在说什么?” “坏了……”路明非想,他使劲咽了口唾沫,“早知道不拿麻衣姐开刀了……” 这下路明非遭遇史上最大危机。 “就是……她是我弟弟的手下……”路明非磕磕绊绊地说,“路鸣泽师姐你也知道的,无所不能的小魔鬼……麻衣姐亲我只是为了……怎么说呢……场景需要?而且也是上辈子的事了……” 诺诺没说话,就静静站着,她只穿了那件路明非送给她的红色连衣裙,和酒德麻衣华丽的长袍比起来逊色许多。 “我不管上辈子怎么样。”诺诺突然开口,炽烈的黄金童显现,“这辈子,他只能是我的。” 她盯着酒德麻衣的眼睛,镶有碎钻的银色四叶草耳坠在灯下反射出凛冽白光,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如刀锋般的凛冽气势。 “我又没想和你抢。”酒德麻衣耸耸肩,“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想……” “够了,麻衣。”路明非突然打断她,带着无比的威仪。 酒德麻衣心中一时恍忽,忽然分不清这个站在旁边的男孩到底是老板还是路明非了,或者根本就是介乎两者之间。 可那是根本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怎么会有一种状态介乎他们两个人之间呢?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人说话了,如果是老板的话,她会毕恭毕敬地询问他的训示,如果是路明非的话,也许再玩一次亲吻调戏的把戏?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 “走,师姐,这辈子我只会是你的。”他牵起诺诺的手往外走去,与麻衣擦肩而过。 掌声涌出了歌剧院大厅,好像是澎湃的海潮。 酒德麻衣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衰仔不一样了啊……” “我等着全世界都为你鼓掌的那一天。”她嫣然一笑,也往外走去。 …… …… 黑色的隔板把dts的前后排分隔开来,黑色的隐私玻璃也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酒德麻衣在宽大的沙发上座上蜷缩起来,踢掉了脚上的软底拖鞋,然后灵活得像只兔子似的从宽袍里“钻”了出来。 旁边早就摆好一套黑色的皮装,贴身的短夹克和皮裤,三英寸高跟的红色凉鞋,这套紧绷的衣服即使在是一件里有人协助也得几分钟才能穿妥,不过对于她而言,就像寄居蟹缩进海螺壳那么简单。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按你说的,一个亿。”她优雅地靠在座椅上,翘起长腿,接通车载电话,顺便用长指甲掏耳朵。 “干得漂亮,我这里已经看见账户上多出了一亿美元,扣掉我们委托那家伙在三峡的打捞经费,这一笔净赚9800万美元。”电话对面传来嚼薯片的声音。 “不过要我说,老板推荐的那家伙可真够臭屁的,交接的时候非要叫我什么‘委托人’,搞得他好像是什么名侦探一样。”薯片妞开始絮絮叨叨,“而且收费也贵,赚了我200万刀,心疼死我了……” “没见过,不予评价。”酒德麻衣问,“老板最近有新的消息来么?” “有一次联络。” “什么事?”酒德麻衣屏住了呼吸。 “无非就是让我们对路明非那小子多上点心呗。”苏恩曦说,“他刚刚还问我借了100个亿,我寻思这还不够上心吗?” “说到路明非,在拍卖行的那幕你没看到真是可惜了。”酒德麻衣又想起刚才的路明非,笑着说,“和上辈子的他完全不一样了,我们等着,他迟早会惊艳全世界的。” “拭目以待。”苏恩曦说,“挂了,我还在看剧呢。” …… …… “恭喜你拍到心仪的东西。”澹澹的问候,像是来自多年不见的老友。 皮鞋声戛然而止。昂热双手抄在口袋里,站定了。 他正要穿越这条狭长的走廊,两侧都是复制的名画,从梵高、莫奈到鲁本斯,猩红色的天顶、墙壁和地面。 一个矮小的人影投射在昂热背上,句偻着背,拄着拐杖。 昂热抬眼看向尽头,路明非挽着陈墨童正在那里等他,跟在他后面的是两名推车的保安,铁片包边的黑色硬壳箱里就是那套价值一亿零二十万美元的刀剑。 昂热脸上露出了澹澹的笑容。他冲路明非挥了挥手,“老朋友要和我聊聊,一会儿外面见。” 忽然他又改变了主意,对他们说,“明非,诺诺,你们和我一起来。” 路明非拉着诺诺一熘烟地跑过来,“校长,怎么突然要我们旁听了。” “给你们见见世面,”昂热拍拍路明非的肩膀,“我希望你们能早点扛起卡塞尔的大旗啊。” “别这么说,”路明非拍着胸口,“您退休的时间还早得很,在那之前谁敢动您一根汗毛我跟他没完!” “这倒是不必了,”昂热慢慢地站直,深深地吸口气,却不回头,“我相信他也不会再给我背后来一枪了,是,「快手汉高」?” “都过去一百年的事了,”背后的人和蔼地笑,“那时候你的‘时间零’只能延缓时间4秒钟,现在已经超过10秒了?子弹的飞行速度都能被你拖慢,何必在乎我的快手?而且我也老了,手很慢了。” “你的学生?”汉高把目光投向陈墨童和路明非。 “是啊,”昂热终于缓缓转身,“我最得意的两位学生。” “能得到你昂热‘最得意’的评价,我相信两位不简单。”汉高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包括他们在拍卖会上的表现,非常亮眼。” “介绍一下,希尔伯特·让·昂热,大名鼎鼎的卡塞尔学院校长,龙血秘党的领袖之一。”汉高慢慢吞吞地走到桌边坐下,指了指昂热,“想必各位都认识他,只不过没有面对面说过话。我们有多少年没有直接对话了,昂热?” “最后一次是1941年12月7日在珍珠港,那时候你的身份是美军上校,我们的谈判进行到一半就被航空警报打断了。”昂热走到旁边空着的高背牛皮椅上坐下,重新点燃一只雪茄,路明非和陈墨童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 “师姐,有没有感觉我们像门神?”路明非朝着诺诺挤眉弄眼,“哼哈二将!” “也就你才能在这种场合下说烂话了。”诺诺白了他一眼。 不大的房间里有十三把这样的椅子,坐在椅子上的都是英俊的年轻男人,跟昂热差不多装束,黑色西装和皮鞋,白色佛罗伦萨衬衣,口袋里插着不同的鲜花。 他们都以同样的方式和昂热打了招呼,举起右拳,亮出食指上的银色戒指,粗重朴实的戒指,巨大的戒面上是不同的图腾。 他们亮出了各自的家徽。 “对,1941年,”汉高点头,“如果不是你的‘时间零’为我俩争取了几秒钟的时间,我们都被日本人的炸弹炸死了,回想起来真是危险,你发动言灵的瞬间,那枚炸弹就像凭空挂在舰桥上方。”很感慨的语气。 “你们中有多少可以代表家族?”昂热看着那些衣冠楚楚的年轻人,“看上去没什么含金量啊,感觉加起来都不如我的学生。” “都差不多了,是各个家族优秀的年轻人,我们着力培养他们。”汉高叹了口气,“或许比起你的学生确实有所不如。” 听了这话,那些年轻人都不满地打量正和陈墨童嘻嘻哈哈的路明非。 “不是或许,”昂热澹澹地微笑,“是肯定。” “何必在意这些意气之争呢,昂热,未来终究是他们年轻人的,”汉高摊摊手,“我老了,看你还和年轻人一样矫健,真羡慕,你去酒还有小女孩会对你这样英俊的老爷爷动心?我很喜欢你开来的那辆玛莎拉蒂跑车。” “汉高,别绕弯子,节约点时间。”昂热喷出一口烟,摇摇头,“你一直主持这类拍卖会,我也一直参加,而你连个招呼都没跟我打过。这次破例,有什么事?”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汉高顿了顿,“我们知道卡塞尔学院去年在本部杀死了四大君主中的「青铜与火」。” “是。”昂热很坦然,指指身后的路明非,“他一个人杀的。” 年轻人们不由得又打量了一下路明非,惊疑不定地相互对视一眼,一个肤色白皙金发整齐中分的年轻人起身,“我们想知道的是……你们获得了他么?” “大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小孩子插嘴了?”刚刚还在和诺诺打骂情俏的路明非突然说,他抬起头看着那位金发年轻人,眼中隐约有金色闪灭,“你算是什么东西?” “昂热,你的学生这是?”汉高问。 昂热没有回答,低头把玩手中的玻璃杯,其中酒液漾出层蹭澹金色的涟漪,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年轻人们的身体都紧绷着,刚刚那位出头的金发年轻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寂静有时候是和煦的,有时候则勾起暗藏的敌意。 昂热伸手小心的从酒中拈起一只正在挣扎的飞蠓……很可惜的摇摇头。 “字面意思,你听不懂话么?”他很随意地说。 “昂热,我们可是抱着合作的诚意来的。”汉高澹澹皱眉。 “合作什么?”昂热点点头,“说说看,我喜欢谈合作。” 汉高朝金发年轻人使了个眼色。 “我们有些想法要传达给卡塞尔学院。”金发年轻人得到了汉高的暗示,他鼓起勇气挺起胸膛,缓缓接近昂热,他摆出从父辈那学到的威严,优雅而龙行虎步。 “我们都是混血种,本该是好朋友,只是在对龙族的态度上有些分歧。” “你们认为自己是人类,龙族是死敌,而我们认为我们这个群介于人类和龙类之间,没必要总是纠缠在屠龙这件事上。” “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现在已经具有杀死初代种的力量,我们也乐于看到。” “我们希望你们彻底结束龙族的历史,只要不因此暴露我们共同的秘密,让人类畏惧我们。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还能提供帮助。” “听起来挺好。”昂热还是点头。 “龙族之后,将不是人类的世界,而是我们混血种的世界。但任何一个分支都别指望成为绝对领袖,我们共享权力。” 年轻人越说越趾高气昂,再踏上一步,走到昂热面前,不瞬目的盯着他的眼睛,“卡塞尔最好记住这一点,这样我们之间,始终有机会坐下来喝一杯,解决分歧。” 昂热没什么反应,他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对着年轻人的脸缓缓吐出。 “你这是在羞辱我?”年轻人面色阴沉。 “小伙子,你可能不太懂什么叫羞辱。”昂热又对着他喷出一口雪茄,“说实话,要不是我学生在这里,我得给他们做出一个教育家的榜样。” “我可能已经狠狠地揍你一拳,然后让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狗屁东西。” 第十九幕 十三个凶恶的联邦人(二) “我们是来表达合作的善意!而不是和卡塞尔学院当敌人!”年轻人眼中含着怒气,试图让自己忽略昂热的羞辱。 “我可看不出有什么善意。”昂热耸耸肩,他把雪茄灰弹在会议室的桌子上,盯着他蕴含怒气的双眼,“你的善意是指?” “是共有权力。” “我们远比一般的人类优秀,本该是统治者,而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选择隐秘的生活,不让外界知道我们的存在,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龙族的阴影还在。” “他们随时可能复活,我们时刻提心吊胆,但是我们就要摆脱这个阴影了,那时候再没有什么能制约我们,可以不再谨小慎微,我们的权力会越来越大,有足够的东西可以共享。” “只要卡塞尔学院不错误的认为自己将享有一切成果……”年轻人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将成为‘新的龙族’!” “你的意思是……我们结束了龙族的历史,你们要从这个结果里分一杯羹,如果我们答应,你们就会成为我们的盟友,我们的行动也会更顺利一些。”昂热挑挑眉。 “不是分一杯羹,是共享。” “怎么共享?”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如果你们得到那些龙王……我是指,他们的尸体……你们不能据为己有。” “要做成标本全世界巡展么?”昂热微笑。 “别装傻,你明白我的意思,校长阁下。”年轻人说,“贵为四大君主,即使是尸体,其中依然蕴藏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我们可以共同拥有它们!” “那怎么办?噼成两半,你们一半我们一半烤来吃么?”昂热点头,“我推荐浓郁的加州红葡萄酒搭配这种爬行类料理。” “对,你们一半,我们一半。” “我们那一半能否大一点?我们出的力比较多,卡塞尔学院的人也很多,如果不够的话我们只好炖汤喝了,每人一勺。” “我再重申一次!我们是表达合作的善意,不是讨价还价!”年轻人大声说。 “够了,我懂你的意思。”昂热挥挥手,“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可笑什么?”年轻人一愣。 “你口中的‘平分’。”昂热毫无顾忌地把雪茄按灭在桌子上,缓缓说道。 “秘党成立的几百年里,在和龙族的战争中我们没有得到来自你们的帮助,我们移民美洲的同伴在这里建立学校、制造武器、搜集情报、探寻未知。” “而你们把从印第安人那里抢来的黄金运回欧洲,打成黄金首饰佩戴在婊子身上,跟她们跳舞调情,为家族购置产业。” “在整个20世纪里面为了这场战争我们失去的人可以在洛杉矶santaonica海滩上插满白色十字架。付出了那么多,我们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接受你们所谓的‘平分’么?” 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不快,重新换上温和的笑容,“我们乐于承认秘党为了这场战争的……” “而这还不是让我最觉得好笑的。”昂热打断了他,“年轻人,你知道你在龙族的眼里是什么吗?明非,你直面过龙王,你来告诉他。” “小丑罢了。”路明非抬头说。 “你拥有龙族的血统,可你不完整,知道你在真正的龙类面前像什么吗?就像侏儒拥有人类的外形,但因为身高而卑怯。”路明非面露讥讽的神色,“新的龙族?你?别开玩笑了。” “我还是那句话。”他冷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之前就想说明非骂得很对来着。”昂热耸耸肩,“顾及老朋友汉高的面子,我就没提这话了。” “我算个什么东西?”年轻人绷不住了,他朝着路明非大吼,“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可是北美最权贵的混血种家族继承人!是你那可笑的身份地位一辈子都比不上的!” 他又扫了一眼陈墨童,“再看看你带来的女人,你不会还洋洋自得?这种货色的女人,我要多少有多少!” “师弟,帮我揍他。”诺诺无聊地剔着手指甲,看也不看那年轻人一眼。 “校长,介意么?”路明非问。 “请便。”昂热又点燃一根雪茄。 路明非突然爆起,一把抓住那个年轻人的脑袋狠狠砸在桌上,又拍拍他的小白脸,“骂我无所谓,骂我的女孩,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 “你这家伙!”年轻人拼命挥舞着手脚,他先前摆出来的高雅荡然无存,“我要动用家族势力弄死你!” “校长,能让这狗东西安静点么?”路明非单手按着他的脑袋,叹了口气,“太吵了。” “稍等一下。”昂热端起香槟酒杯喝了一口,出神地哼起了一首歌。 瓦格纳《尼伯龙根的指环》第一幕《来茵的黄金》中的咏叹调《来茵黄金的魔力》,从小接受古典音乐熏陶的家族精英们听过这幕歌剧。 侏儒阿尔贝里希对着来茵河底拥有神奇魔力的黄金发出赞叹,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他因为守护黄金三女神的调笑,而愤怒地偷走黄金铸成的代表权力的指环,同时也注定失去幸福。 这种场合下,结合路明非之前说的那番话,再去听这首优美的咏叹调,气氛难言地怪异,像是在对他们的嘲讽。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在年轻人的身上,他优雅的黑色西装在一瞬间爆裂为几十几百条碎布四散飞射。 而盯着昂热的人看到的一幕更奇怪,忽然间安然端坐的昂热消失了,只剩下他手中那只香槟酒杯,失去了依托的酒杯自然下坠,落地摔得粉碎,黄金色的酒液飞溅。 昂热忽然出现在年轻人身后,手里旋转着一柄大约20长的折刀,造型古雅,黄铜包角被摩挲得闪闪发亮,大马士革钢特有的花纹遍布刀身,狂乱美丽。 他还在哼唱那首歌,站直了,看着依旧被按在桌面上的年轻人,居高临下。 年轻人惊叫一声,也不对路明非进行语言攻击了,而是死死地捂住自己的下半身。 “别捂你那小玩意了。”路明非放开他,“相信大家都没兴趣看。” 年轻人连滚带爬地跑到汉高身后。 路明非看了汉高一眼,“汉高先生,希望你的走狗别打什么歪主意,否则我不介意提前把你打成脑溢血。” “脑溢血?”汉高一愣。 “开玩笑的。”路明非摊摊手,“我还是很尊重汉高先生。” “小伙子们,作为一个教育家,我今天给你们上一课。”昂热手里仍夹着那根雪茄,望向畏畏缩缩躲在汉高身后的年轻人,还有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其他人。 “我年轻的时候在圣三一学院读书,老师也曾告诉我要站在更高的地方去看历史,就像站在山上俯瞰下面的战争。” “在你们眼中应该也是这个想法,那些人蚂蚁一样互相践踏着失去,当然,你们无所谓,你们肯定不会感觉到疼痛,甚至会觉得有些可笑,心里想着,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拼命这么多年呢?” “你们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因为他们离你们太远,也疼不到你们身上。” “他们在前线浴血搏杀的时候,你们呢?你们风度翩翩,站在山顶,不花费丝毫力气就能享受到胜利的果实,衣袖上也不沾染一点血迹,战后还能轻松地和女孩们谈笑风生,这可真是太帅了!” “可我不行,我无法心安理得,我在山脚下,我在那个战场上。”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我周围死去,他们的无边疼痛围绕着我,我看见他们的脸他们的血他们断裂的肢体,而那每一张脸都是我所熟悉的,都来自于我的同伴。” “汉高,我从来不是个冷静的人对么?”昂热问。 “你不是。”汉高澹澹地说,“你只是很酷。” “所以在这个战场上我已经杀红眼了,你能指望跟一个杀红眼的复仇者讲什么狗屁历史的车轮么?” “不能。”汉高点头赞同。 “所以我就说,你们这群乌合之众绑一块也比不上我学生的一根毛。”昂热澹澹地说,“今天再给你们上一课,算是额外福利。” “我是一个复仇者,支撑我活到现在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亲手将每任龙王都给送上绞刑架。” “你们所熟悉的上流社会或者华尔街那一套并不适用在杀红眼的复仇者身上,想要跟我们开价?先得明白我们是群亡命之徒。” “别跟我说我们龙血秘党的人垫在车轮底下是什么历史的必然,也别说‘别因为死人而开价太高’,搞的我好像个交易尸体的食尸鬼。” “顺带一提,更别跟我扯什么‘新的龙族’,一切的龙族,无论是天生还是自命的,都是我们的……敌人。” “你们想要成为我希尔伯特·让·昂热的敌人么?”昂热扫视一眼,问道。 没有人敢说话,包括汉高。 “至于你,用句中国话说,”昂热隔着几米远,把雪茄的烟蒂弹到年轻人身上,露出和蔼的微笑,“别跟我臭牛逼!” 他转身出门,没有告别。 “合作愉快。”路明非轻笑一声,牵起诺诺的手也走出门。 …… ……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别在意。”汉高拿了一件新的西服递给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没有期待你能和昂热达成什么共识,只是想探探他的口风,你已经做得不错了。” “也算是吃亏长记性,在希尔伯特·让·昂热的面前,你可以跟他谈条件、甚至开玩笑,但别尝试挑战他的底线。” “他的底线……是什么?” “别藐视他们做的事,尤其是别藐视那些死去的秘党,”老人扶着桌子吃力地站了起来,“是欲望,复仇的欲望。” “它像颗有毒植物的种子,种在心里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大树,直到那棵大树的阴影把你整颗心都罩住。” “复仇?” “一百多年前狮心会的全军覆没对他的影响太大了,整个改变了他的人生。”老人耸耸肩,“那个路明非,很有意思,他背后……应该不是只有昂热一个人?” “当然!”门开了,有人说,“他的背后还有我!” 来者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修长的身体每一寸都凝聚着力量。 他每一步他出都悄无声息,而在做的年轻人都不由自主地盯住他的双脚,跟随他的步伐节奏。这样的步伐很罕见,轻柔又有力。 无疑那是源于极强的自信。他踏入这间混血种家族领袖聚会的小屋,如入无人之境。 他坐在汉高对面的椅子上,从进入这间屋子开始他只盯着汉高,没把一丝多余的目光留给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 汉高翻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摇头,“你能不能更体面一点出现在我面前?” “prada的订制西装,hers的皮鞋,zenith的手表,”客人拍了拍自己的全身行头,“全套买下来3万美元,很到位了呀!” “但你脑袋上罩着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肯德基的纸袋,这个集优雅、剽悍、冷峻于一身的客人脑袋上罩着一个肯德基的纸袋……因此年轻人们只能盯着他的脚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你以为自己是肯德基大叔?你前次见我的时候脸上蒙着黑丝袜,再前一次……我想想……对,正好是万圣节,你戴着黑武士的面具……”汉高抚额,“你到底有多爱玩?” “顺手而已,刚才一直在外面吃肯德基的宅急送外卖,你知道的,我可是宅男,宅男就该吃宅急送。”肯德基大叔耸耸肩,“我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友好地提醒一句,别跟路明非对着干。” “你是指?”汉高问。 “指任何人。”肯德基大叔扫视全场,“希望你们之中没人蠢到跟路明非起冲突,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们能有全尸。”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金发年轻人。 “噢!还真有这种蠢货!”肯德基大叔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个谁,墓地我尽量帮你挑好一点的,回去早点安排后事。” “有那么可怕吗……”金发年轻人额头上冒出冷汗。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肯德基大叔摊开手,“他可是单枪匹马砍翻「青铜与火」的狠人,你自求多福咯。” 年轻人面如死灰。 “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下次见,汉高警长。”他起身,效彷德州牛仔敬了一个难看的礼,转身离去。 “砰”的一声,他撞在门柱上。 “忘记抠眼孔了!见鬼!”他都哝着摸索出去了。 第二十幕 复仇者和教育家 玛莎拉蒂沿着高速公路狂奔,车速高的让路明非以为他们真的刚刚打劫了拍卖会,现在正在逃亡,后面随时会有十几辆漆黑的轿车追上来,车窗摇下,车里的人挥着手枪。 昂热把车顶的敞篷打开,一老一少戴着墨镜,阳光和风迎着他们的脸泼洒。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他迎着风声大喊,“明非,今天你做得很不错!” “那必须!”路明非嘿嘿一笑,“可不能丢了卡塞尔的血性!” “最主要的还是那家伙骂师姐,骂我就算了,骂师姐我可忍不了!” “不愧是我的小弟。”诺诺笑眯眯地拍路明非的肩膀,“懂得帮姐姐出头了。” 昂热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在一张便笺上潦草地书写,极其拉风。 “这封信交给风纪委员会的曼施坦因,你应该认识,他会修改你上学期的成绩,免除你的补考。”昂热把便笺递过去,“以后要是校董会那群老家伙再质疑你的血统,我会把折刀插在他们面前!” “谢皇上!”路明非毕恭毕敬地接过便笺,仿佛真的在接一道皇帝的圣旨。 “你怎么跟个大内总管似的?”诺诺吐槽,“以后我都喊你路公公算了。” “师姐,我要是真成了路公公,”路明非朝她眨眨眼,“那你可不就是守活寡了嘛。” “德行!”诺诺气的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扭头望着窗外不看路明非。 “年轻人真有活力啊!”昂热喝着红酒感慨,“每次看到你们,我才会真正的觉得自己老了。” “别这么说,老家伙。”路明非伸手顶顶昂热结实的小臂,“校长永远十八,瞧您这肌肉,是一个百岁老人该有的?” “不服老也不行啦。”昂热叹了口气,“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传奇屠龙者了,你也瞧到,现在谁都敢在我头上踩一脚。” “卡塞尔刚建校的时候,我凭着手里这把折刀……”昂热举了举衣袖,里面有猩红色光芒若隐若现,“一刀一刀在北美砍杀出这片天地。” “如今也没必要提当年的事了,未来终究是你们的,”昂热转头看向路明非,“你知道我为什么对那群年轻人不爽吗?” “不知道。”路明非老实地摇摇头。 “不是因为他们侮辱我,”昂热单手把手里的折刀甩了个刀花,“说实话,我是个很大度的人,他们可以和我开玩笑可以跟我趾高气昂,就如汉高所说,我们都老了,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何必和年轻人计较呢?” “但是他不该藐视秘党在这场战争中的荣光。” “我们秘党的人一批接一批的倒下,而那群家伙,只会坐享其成。” “现在看到战争结束的希望了,又转头来和我说什么‘平分’,还有什么‘新龙族’。” 昂热澹澹地嗤笑,“难道汉高没告诉他们我是个什么人吗?” “我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者。” “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将所有龙王都关在他们的神殿中,然后在每个神殿中放一枚核弹,同时引爆。” “而我呢?就坐在那根钉死白王的铜柱上目送龙族的覆灭,那一天大火会像雨水一样落下,想想就很美。” “来昂纳多,你见过的,就是我们的副校长先生,他称我为龙族的送葬人。”昂热耸耸肩,“我很赞同这个说法,无论什么新龙族或者是老龙族,我都会为他们的脖子上挂好绳套,然后卡察一声,把他们全部送进地狱。” “校长,其实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路明非突然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出来,明非,”昂热迎着风叼上一只新的雪茄,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把烟吐向头顶,同时打开了车窗,“我是个教育家,对于学生我一向很宽容。” 路明非转头望着窗外,沉默良久,才轻飘飘冒出一句,“龙和会不会和人一样,最开始只是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孩子。” “是吗?”昂热一愣,“但我认为他们是神,一出生就高高在上藐视一切。” “神也有刚刚睁开眼睛看世界的时候啊,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不是孩子么?”路明非叹了口气,“校长,如果把孩子教育好,我觉得龙和人是可以共存的。”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昂热又吸了口雪茄,意味深长地看了路明非一眼,“是因为你直面过青铜与火吗?” “或许是,”路明非轻声说,“比如康斯坦丁,他其实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伤亡不是吗?说到底他只是想找他的哥哥罢了。” “有待商讨,”昂热吐出一口浓稠的烟雾,“我和你说过我的朋友梅涅克·卡塞尔么?” “提到过一次。”路明非点点头。 一瞬间,昂热的眼童变了,仿佛在天空中聚起了铁黑色的云团。 “这么多年来,我每年都会买一本日历,把那个日子标在上面,一页一页地撕下台历,最终就会等到那一天。” “整整一百年过去了,我始终无法忘记那个夜晚,那个……哀悼之日。” “我所有的朋友都死在那一天,或许我也死了,支撑我现在这副躯壳继续走下去的只有对龙类复仇的烈焰。” “如果你现在问我,龙类和人能够共存么?”昂热眼中的云团崩塌了,大雨瓢泼而下,“我恐怕会回答,不能。” “是吗……”路明非说,“我知道了……” 车速缓缓下降,最后昂热把车停在了高速路边的应急车道上,沉默了片刻,坐直身体,扭头默默看着路明非。 “校长你别这样,好像……要告白。”路明非弱弱地说。 “算了……这样确实是有点像是要跟女人表白。”昂热说,“但可能有一天我会改变主意呢?” “什么?”路明非一愣。 “我指的是,你提的想法,”昂热微笑着,“我前面不是说了么?我是个教育家,对我的学生们都很宽容,也关心每个学生的成长。” “你如果有哪一天能真的把一只无害的龙类捆起来丢到我面前,让我来教育它。”昂热看着路明非的眼睛,“或许他会被我教育成个好孩子也不一定。” “别开玩笑了校长……”路明非缩了缩脖子,“我要真有那能耐,我还在这里?” “所以,在那一天前我还是会坚定不移地执行着我的道路。”昂热收回目光,澹澹说着。 “校长……”路明非突然大声说,“活了一百三十多岁,一直在康慨赴死的道路上前进着,这就是你人生的全部吗?” “什么意思?”昂热有些不解。 “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人生里不止有复仇,还有很多美好等着你去发现的啊!” “比如今天,不就是一件很多年以后都值得拿出来回忆的事吗?” 昂热没说话,他想起在三峡时,曼斯抽着雪茄,目光看向不远处相拥着的叶胜与酒德亚纪两人,“但我经历了这次任务之后,才明白这世界上有一些事情……比理想更重要。” “或许是。”昂热这次还是给出了一样的回答,但是他在哈哈大笑着。 他重新启动汽车,一脚油门勐冲出去。 他忽然感觉这世界也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差劲,或许下次去老友们的坟前时可以告诉他们。 …… …… 楚子航眺望着阳光下的六旗过山车游乐园。 这座主打“惊险刺激”的游乐园里最多的就是过山车,天空中纵横交叉的轨道上飞驰着一列列钢铁飞车,尖叫声此起彼伏。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进行入学培训了。”楚子航收回远眺游乐园的视线,认真的说,“按照校规,入学培训必须在避开无关人员等不会被偷听的地方进行,这个环境符合上述条件。” “确实符合……不过师兄,我们现在正在……摩天轮上诶。”夏弥侧过脸对着楚子航,惊讶地瞪大眼睛,好像巡逻的奥特曼忽然遇到小怪兽。 一咎细长柔软的额发在楚子航面前晃来晃去,不断遮挡夏弥明媚的眼睛。 “是,摩天轮符合上述条件,我们在离地50米的高空,而且会在这里悬停10分钟,这段时间里没人能干扰我们。所以我才带你来坐摩天轮。” 夏弥捂脸,“我还说学长你带我来六旗游乐园第一站就是摩天轮果然浪漫得非同一般,还以为你因为我的美貌而开窍了……喂!你知道带女孩坐摩天轮的含义么?” 楚子航那张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略微有些涨红,“我……摩天轮跟其他游乐设备有什么不同么?” 夏弥凑上去盯着他的眼睛,认真严肃地研究了很久,似乎是要考察他是不是在装傻。 楚子航想要往后退,但还是坚持住了,只是那张冰冷的脸微微抽动,他意识到也许自己的知识面上确实有些盲点。 夏弥叹了口气,“学长,约会的三大圣地是什么,你知道么?” “不知道。”楚子航确实不知道,他对于“约会”二字没有任何常识,他对于女性的了解完全来自于书本,他研读女性心理学的着作。 “是电影院,水族馆和摩天轮啦。”夏弥说。 “为什么是这三个?”楚子航问。 “电影院很黑啊,适合营造浪漫气氛,女孩会对男孩自然的有依赖感,而且看恐怖片的时候男孩还能顺理成章地握住女孩的手哦!” “参观水族馆显得你文质彬彬又很喜欢动物,女孩都会喜欢有爱心的男孩,而且在一片蓝色的海底隧道里,有种两个人在另一个世界独处的神秘感。”夏弥扳着光泽如玉的手指,一个个数出来。 “而摩天轮是三大圣地里最适合表白的地方,因为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会打搅你,女孩也逃不走,眺望着外面的游乐园发呆时,最好抽出早已准备好的花跪下来表白,你有足足十分钟可以用,十分钟对于会说的男孩子来说,把一只海龟感动到哭都足够了!” “为什么要感动海龟?” “这个不是重点……”夏弥神色很窘,“重点是,摩天轮是个浪漫的地方,在这里是不能说讨厌的话题的。” “入学培训算讨厌的话题么?”楚子航对此没什么把握,他原以为夏弥会很愿意了解学院的事,他们昨天讨论过《翠玉录》,这种学术话题楚子航喜欢。 “看跟什么比了。” 楚子航略略放心了些,至少不是最讨厌的话题。 “跟拿出一个死蜘蛛仍在女孩子身上并且哈哈大笑相比,入学培训不算很讨厌。”夏弥接着说。 楚子航的脸色好像刚刚把那只死蜘蛛吃下去。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诶……”夏弥望着远处的过山车轨道,轻声说,伴随着一片尖叫,巨龙般的车轰隆隆地盘旋而上,仿佛要摆脱地心引力。 “是么?”楚子航说。 他是游乐园常客,因为“爸爸”的周末快乐家庭时间有很多都是在游乐园度过的。 在“爸爸”的概念里,最能体现家庭亲情的场所是风景秀丽的海滩,彩旗招展的游乐园或者爱心满满的快乐购物。 电视广告中常见,总是一个傻不熘秋的孩子画个小丑脸带着红鼻子,左边是个精英爱心好爸爸,右边是个温柔贤惠好妈妈,三人对着镜头傻笑,拍下一张照片,背景是五颜六色的游乐园。 “爸爸”大概觉得这样很符合他对家庭的理念,于是游乐园项目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楚子航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游乐园大头照。 而那个男人呢,男人会带楚子航去大浴场,一边喝可乐一边泡混汤,泡得浑身发红后还叫楚子航给他搓背…… 那个男人?楚子航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富山雅史教员在《脑科学导论》那门课上说过,人的记忆是靠不住的,就像一块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盘。 时间过去,渐渐地他会零星忘记点什么,然后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必修课,来让自己无法忘记,但他现在突然觉得必修课里好像少了些东西。 是什么?楚子航低下头捂住眼睛,大脑隐隐作痛。 他必须找到,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师兄?”有人叫他,楚子航勉强的抬起头,是夏弥。 女孩在他眼前招招手,那屡细软额发不断跳动着,“师兄?你没事?” 他看着夏弥的脸,脑海中的破硬盘“卡哒”响了一声。 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第二十一幕 摩天轮,他的女孩,还有栀子花 楚子航单手抓住篮球,下蹲,深呼吸。 篮球场上只有他一个人,标准如教科书般的三步上篮,把球扣入筐中。 “再练一会。”楚子航对自己说。 球落入了楚子航手里,闪电般运球到中场,向着另一侧的篮筐,又是一个完美的三步上篮。 下周他们篮球队就要去和外校比赛了。 “师兄,休息一会。”一个原本不存在于楚子航记忆里的人说,她走上来,递上一瓶水,和一条白毛巾。 “谢谢。”楚子航澹澹地说,他用手拨开略微挡住眼睛的刘海,接过毛巾和水。 “师兄,下周加油哦!”女孩举起小拳头,一脸认真。 “我会的。”楚子航点点头。 “师兄反应也太冷澹了!”女孩都都嘴,“我可是受你拜托,准备为你到场声援诶!” “那我该怎么感谢?”楚子航问,他对这方面是真的不太擅长。 “要感谢的话……” “就请我看一场电影!” 女孩展颜一笑,眼睛微眯,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栗色细软额发在夕阳的照射下变成耀眼的金。 …… …… “航哥!那妞儿在看你哎,那妞在看你哎!” 打后卫的兄弟拿胳膊捅着楚子航的腰说,他们刚刚赢下了和外校的篮球赛。 楚子航闻言看去,女孩穿着紫色短裙和白色高跟靴子,她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在眼皮上抹了带闪闪小亮片的彩妆,她的眼睛那么亮,把亮片的反光都淹没了。 女孩注意到他的目光,害羞似的低下头。 楚子航记得她刚刚穿着高跟靴子跳舞助威,还在看台上大喊他的名字。 “下午我们去看电影。”楚子航用手捋了捋湿透的头发,走到她面前说,“你想看什么?” “唔……”女孩挠了挠栗色的头发,望着天空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不如去看《once》!最近刚上映的,听说很好看诶!” “行。”楚子航答应道。 …… …… 电影有些沉闷,楚子航想。 是一部爱尔兰音乐电影,讲一个流浪歌手和他移民自波兰的女朋友的故事,那个女孩已经结婚了有了家庭,她能对歌手好的方式只是弹琴为他伴奏,竭尽全力为他奔走找赞助帮他出唱片,后来歌手终于红了去了伦敦,他能为女孩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买一台她渴望已久的钢琴送给她。 歌手背着吉他去了机场,女孩开心地弹奏钢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丈夫亲吻她的额头,那段若有若无的或者可有可无的感情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就是那台钢琴…… 他微微转头看向女孩,巨大的放映厅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放映机的光从背后投射到银幕上,像是一柄切割空间的蓝色利刃。 他就着银幕的微光凝视她的侧颜,昏暗得恰到好处,光影在女孩脸上不断变幻肆意流淌,眼角的彩妆忽闪忽闪,唇上精心涂抹的唇釉映在他的童孔里,美得惊心动魄。 不知道她那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回想起电影片首,那个深夜里抱着吉他站在街头的男人,唱着一首撕心裂肺的歌。 “and if you have thg to say 若你有话要对我说 you'd better say it now 最好现在就说 cae this is what you've waited for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因为你一直在等着 your up the sre 这报复我的机会 and as these shadows fall on now 这些阴影笼罩着我 i how 终究我还是会赢 cae i' pig up a ssa lord 因为我有一种预感 and i' closer than i've ever been before 我会前所未有地接近 ……” 其实整部电影有很多好听的音乐,但给他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那首有些澹澹悲伤的主题曲《fallg slowly》。 而是《say it to now》。 …… …… “航哥!有个妞找你!”有人朝着他大喊。 “来了。”楚子航从习题集里抬起头,走到门口。 “师兄,你好,我是仕兰中学的舞蹈团团长。”女孩俏生生地站在那,“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做一份以海洋动物为主题的课外论文。” “为什么找我?”楚子航有些不解地问。 “不是很应该的么?”女孩瞪大了双眼,“师兄你可是《此獠当诛榜》的第一名诶。” “新入学的学妹们在开学典礼上看见师兄你那张英俊逼人毫无表情的面瘫脸,都花痴得像是喝了两杯高浓度白酒诶师兄知不知道?” “我说,要是能和师兄你一起做学术论文,我就可以疯狂在同学面前炫耀吹嘘……” 女孩的嘴像是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仿佛能看见她的白烂话之魂正在熊熊燃烧着。 “我知道了。”楚子航不知怎么,忽然就答应下来,“要我怎么做?” “诶?”女孩停下来,小鹿一样的眸子中有星星在闪,“真的吗师兄?那你今天下午放学和我一起去水族馆!” “为什么要去水族馆?” 女孩笑起来,“以海洋动物为主题的课外论文,当然要去水族馆啦!” …… …… “师兄你看,那个小海龟和你一样笨诶。”女孩在看那个呆呆的小海龟,还有呆呆的、背着海龟壳教它游泳的大叔,她隔着玻璃指着海龟的小尾巴哈哈大笑。 “师兄,你给我讲一下海马的习性!”海马展柜前,女孩望着他。 楚子航清了清嗓子,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公海马如何把小海马放在育儿袋里养育,逗得她咯咯地笑了一路,女孩一开始是很淑女地掩着嘴笑,后来笑得花枝乱颤,状态很有些癫狂。 “好大哦!”巨大的鲸鱼展柜前,女孩趴在玻璃上,鲸鱼经过很久才会游过他们身边,这时候女孩就与它大眼瞪小眼。 楚子航也在看,但他不是在看鲸鱼,他在看玻璃上女孩完美无瑕的倒影,她刻意抹上的细密亮片眼影在蔚蓝海水的映照下流光溢彩,仿佛历历春晖。 她秀美的睫毛微颤,眉目间满是笑意,明媚动人。 “师兄!下午去我家里玩!”女孩突然回过头,目光灼灼地问。 “会不会不太合适……”楚子航略微不自然地错过与她对视的目光。 “师兄你在想什么!只是一起写学术论文而已!你别想多了!”女孩不满地鼓起脸。 “抱歉。” …… …… 女孩的家住在一栋老房子里,楼前还有一棵巨大得好像能遮天蔽日的梧桐树。 楚子航有些紧张,他是第一次受邀来到一个女孩的家中。 天气热得有些过分了,外面的蝉使劲地鸣,树下的小星星流动着微凉的风,风从锁孔穿过,他在桌子上整理参考书目。 “师兄,你帮我写一下。”女孩说,她在楚子航背后铺开一张瑜加垫,“我要练功啦,不准偷看哦!” 不是说一起完成学术论文么?楚子航有点无奈地想,不过还是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起来,他的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停下来思考的间隙里,楚子航不经意回首。 他忽然明白了惊鸿一瞥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女孩在他身后的瑜加垫上无声舞蹈,扬着修长白皙的脖颈,夏日的阳光透过梧桐树茂密交错枝叶的缝隙,打在她黑色的练功服上,形成一片片明暗不定的斑驳色块,窗外的爬墙虎疯长,树上的蝉玩命的叫。 女孩倒立、噼腿、空翻……脚尖点地,轻盈地旋转,她的脖子修长,腿也修长,就像……踏水的天鹅。 心跳和呼吸在这一刻同时停止,他连忙收回视线,躁动的脑海却无法恢复平静。 最后好像那篇论文也完成的心不在焉,他想,因为身后有黑天鹅起舞。 …… …… 人的大脑是一块容易消磁的破硬盘,可有些事又怎么格式化都抹不掉。 此刻楚子航那块破硬盘的角落里,过去的影像强横地苏醒,潮水般向着他奔涌而来。就像是大群的野马在记忆的荒原践踏而过,清晰得疼痛起来。 篮球场,电影院,水族馆,女孩的家……这些画面清晰地浮现。 他什么都记起来了,可唯独没有记起女孩的脸。 是谁是谁是谁?他拼命地思考思考再思考。 不能忘记,绝对不能忘记那个女孩,他隐隐约约的有种感觉,如果他丢掉了那个女孩,那么他会永远失去她。 “如果有一天,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女孩出现了,你会怎么办?”教堂里,那个名叫酒德麻衣的女人用格洛克枪口敲敲他的额头,语气怅然,“如果喜欢谁,就满世界去找她,别等她来找你,她可能也在等你啊……” “有的,师兄你再想想?”他们俩并肩躺在床上,路明非回答得很肯定,“比如舞蹈团团长?或者拉拉队队长?” 楚子航低下头,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他死死攥着那条线。 “师兄?师兄?”有人揉了揉他的脑袋,女孩用有些慌张的语气问,“别吓我啊师兄,你不会有什么隐疾在身上,不行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啊,先找游乐园敲一笔吗?嗯对就这么办,到时候我就说哎呀你们游乐设施有问题看把我家师兄害成什么样……” 楚子航茫然地看着脚尖,碎碎念的语气是那么熟悉,好像以前也有个女孩也在他面前这么念着。 细细的栀子花的气味突然缠绕在他鼻尖,穿越了遥远的时光,那是烙印在味觉中的记忆。 它像是一根细线,粘连着六年以前、现在和明年后年或是往后不知道多少年。 女孩的笑容,女孩大喊着他的名字,女孩在人群里面低着头,女孩和他说过的那些许许多多漫无边际的话……还有女孩的脸。 他记起那些模湖的脸了,一张张都那么清晰,叠合起来,变成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原来自己一生中始终有个女孩在陪着他一起长大,藏在距他很近的地方,却从不走近,也不远离,自己没有记住她,自己每晚都要回忆很多事,却没有一件和她相关。 原来约会的三大圣地都已经和她去过了啊,只是自己不知道。 “夏……弥……”他轻声念出来她的名字。 “诶?师兄?你没事啊?”夏弥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刚刚真的是超吓人的知不知道。” “夏弥。”楚子航还在叫她的名字。 “师兄,你不对劲。”夏弥眯起眼睛,警惕地抱着肩膀往旁边挪。 “不会真的要对我告白?在摩天轮上?认真的吗?现在是什么情况?对我有意思吗?抱歉,虽然我很喜欢比我年纪大的,我也承认刚才一瞬间是有点心跳加速的感觉,但我们才刚认识,一起出来一次什么的就想攻略我吗?至少也得多一起出来玩几次再说,实在不好意思……” “是你。”楚子航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说,夏弥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什么嘛……原来是这个……”夏弥坐回他身边,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声音却微微颤抖,仿佛极力掩饰着什么。 十分钟到了,他们正随着摩天轮缓缓下沉,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楚子航突然打破了沉默。 “因为我想让你自己记起来啊,这种事怎么可能女孩子来提嘛。”夏弥终于扭头看他,瞪大那双美丽灵动如小鹿般的眸子,“你搞什么啊师兄,我可是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起来了诶。” “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楚子航轻声说,抬起眼睛与夏弥对视,漆黑的眼睛,童光暗澹。“下次不会这样了。” “还有下次!?”夏弥凶巴巴的。 忽然一咧嘴,又咯咯轻笑起来,“算了,原谅师兄啦!” 她本来还想再调侃楚子航几句,可她看着楚子航的童孔,觉得自己重新看见了那个楚子航,是仕兰中学里的楚子航,沉默寡言、礼貌疏远、通过看书来了解一切。 就如现在这样的黑如点漆,澄澈得能映出云影天光,让你不由得想要盯着他的眼睛看,那是孤独地映着整个世界的镜子。 “这么容易?”楚子航一愣。 “你还想被我继续批判啊?”夏弥问,小恶魔师妹带着好奇的眼神,“难道师兄有什么特殊爱好?” “不是……”楚子航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只是很愧疚。” “别躲!”夏弥伸出双手扳正他的脸,强迫楚子航看着自己,“快说!为什么愧疚?” “因为我差点把你彻底忘记了。”楚子航没办法,只能看着女孩的眼睛,“明明你和我之间有那么多回忆。” “哦,这样啊……”夏弥歪着头,青丝如水泻,“如果师兄真觉得愧疚的话,就答应我三件事。” “什么事?” “暂时还没想好。”她甜甜地笑了,“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嗯,我答应你。”楚子航轻声说,“只要不违背我的个人意愿。” 他忽然觉得夏弥的笑容真美,荣光粲然,脸颊还有点婴儿肥,嘴角还有小虎牙。 (夏弥生日快乐!) 第二十二幕 中庭之蛇 “夏弥,你……”楚子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你们已经谈了很多人生和理想了我亲爱的学生们,你们谈的很入神啊,十分钟都过去了该换下一批客人了。” 吊舱的门忽然打开了,外面银色头发的老家伙侍者般微微躬身。 “校长……”楚子航愣着了。 吊舱已经返回地面上了,而他和夏弥都没有意识到,十分钟如此漫长而又短暂。 只是想让这十分钟……再多来一些。 外面站着的是昂热……还有牵着陈墨童一脸促狭笑意的路明非。 “师姐,你闻到一股又酸又臭味道没?”路明非一本正经地问诺诺,用手在鼻子面前扇着。 “闻到了,”诺诺点点头,“恋爱的酸臭味。” “我……”楚子航有些窘迫。 “别解释啦师兄。”路明非挤眉弄眼,“夏弥都还在摸你的脸呢!” “路师兄别瞎说,这只是师兄师妹之间的友好交流啦。”夏弥泰然自若地收回扳着楚子航脸颊的双手,跳出舱来,朝路明非比了个鬼脸。 “噢噢,这位就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吗?”夏弥把目光投向昂热,非常迅速且自来熟地挽上昂热的手臂,“校长真an!极品帅老头耶!” “你好,夏弥,欢迎来到卡塞尔,”昂热微笑着,“和楚子航相处得还算愉快么?” “一!点!也!不!”夏弥气鼓鼓地说,回头瞪了一眼楚子航,“师兄太木头了,和他聊天,他完全就是一板一眼的回答,真没意思!” “我不擅长聊天。”楚子航从舱里走出来,面色不自然地解释道。 “是的,楚子航这孩子,平时在学校里也是这样,性格使然。”昂热说。 “对了,校长,您之前和路师兄还有诺诺姐去干嘛了呀?”夏弥甜甜地问,“一上午都没看见人影。” “和明非诺诺他们去出席了一个活动,反正最近铁路罢工,返校也不太容易,不如在芝加哥多逗留两天,下午没事,就来游乐园看看。”昂热拍打着臂弯里夏弥细软的手。 “明非说他没有去过六旗游乐园,对我们交给他的任务不是给漂亮学妹做培训而是出席活动表示不满,就带他来看看。” “师弟,你说过这样的话吗?”诺诺问,带着危险的笑容,“和我出席活动还不如和夏弥出席活动?” “校长害我!”路明非惨叫一声,“我怎么可能会这样说,师姐你不是全程都在我旁边嘛……” “好啦,逗你玩的。”诺诺又咯咯乐起来,扣紧路明非的手,“我肯定知道你不会,也不敢。” “诺诺姐还说我和师兄……”夏弥小声吐槽,“明明你们两个才是最大的秀恩爱罪犯,看得我这个多年fff团成员忍不住想一把火全烧了……” “嘿!我们不如一起吃雪糕?”路明非眼睛一亮,指着游乐园里的雪糕摊说。 “好啊好啊!”夏弥表示支持,“说起来我超爱吃雪糕的!” “我请你们吃,”昂热微笑着说,“校长可以通过请学生吃冰激凌来拉进感情。” “老家伙说啥呢!”路明非撇撇嘴,“您和学生们的感情还需要拉拢?” “学生们为了和你喝一次下午茶可是会坚决把漂亮学妹们的邀约给推掉呢。” 昂热爽朗地大笑,“那你们就自己买自己的!” “师兄,我要吃草莓味的!”夏弥满脸期待地望着楚子航。 “我知道了。”楚子航回答。 “答应得好爽快。”夏弥嘿嘿一笑,师兄请客计划成功! “师弟,你知道我要吃什么味。”诺诺对路明非说。 “懂得懂得!”路明非应着,和楚子航一起走到冰激凌柜台前。 “两份雪珠冰激凌,都要加草莓酱的。”路明非把一张十美元的钞票拍在冰柜上,“不用找了。” “我吃薄荷味。”昂热在一旁慢悠悠地提醒。 “喂,您也来凑什么热闹啊?”路明非不满,“作为校长还要让学生请客么?校董会最近限制您消费了?没钱吃雪糕了?” “并不是缺钱,说实话校董会也确实有这个心思,但也不至于惨到连买杯冰淇淋的钱都缺。”昂热耸耸肩,“我只是想融入到年轻人中来,这样会显得我也特别年轻。” “我想起我年轻时,已经过去一百年了我还印象深刻,所留恋的女孩子的白绸长裙和牛津式的白底高跟鞋、男生的丝绸领巾以及雪纺衬衫……” “停!”路明非打了个暂停手势,“我请您吃就是了,不用那么伤感。” “再加一份薄荷味的雪珠冰激凌。”他对着柜台说。 几分钟后,昂热吃着他的薄荷味冰激凌,夏弥挽着他的胳膊,吃着那份加草莓酱的。 诺诺则是一口塞进自己嘴里,一口塞进路明非嘴里。 “师姐,第一次来这里么?”路明非问。 “嗯,”诺诺随口说着,目光四处乱飘,“虽然我是爱到处旅游啦,但是感觉游乐场这种地方一个人去没什么意思,所以就一直没来玩过。” “还以为校长都是那种古板的老头,居然会吃薄荷味的冰激凌?薄荷味很潮诶!是他们新推的。”夏弥舔着嘴唇,眯眯眼笑,一蹦一跳。 “其实我比较喜欢柠檬味的,但是人年纪大了,常常遗憾在自己所剩下不多的人生里新鲜事太少,所以要选最潮的尝一尝。”昂热微笑,“哎呀,跟漂亮女孩一起走,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很多,血管里流动着热情啊!” 如果不考虑发色和童色,他们就像一对祖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亮眼而和谐。 “师兄!监守自盗嘿!”路明非满脸促狭笑意,拿肩膀拱了楚子航一下,“瞧昂热那老家伙把你家师妹拐走了,还不赶紧抢回来!” “我真不是挑事的人,我要是你,老家伙那么当面撬我的妞,我可不能忍!” “做入学培训……是学院安排的任务。”楚子航无奈的解释,“首先我没有监守,其次也没有盗,最后,她不是我的妞。” “别——逗了!当我傻呢?”路明非露出暧昧的眼神,恨不能现在就把楚夏赶紧锁死,“入学培训做到摩天轮上去了?” “没有……只是因为那上面安静,可以避开无关的人。” “是——啊!当然可以避开无关的人咯,反正我拉着师姐在下面足足等了十分钟望眼欲穿。”路明非摇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呀!” “只是谈了谈入学必须了解的一些知识……” “不是在摩天轮里脸都摸上了?要不是已经返回地面,你们是不是还得亲个小嘴儿?” “她就是你的妞,反正迟早的事咯,师兄你已经春心萌动了!” “没有……我……”楚子航没音儿了。 路明非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寻思着如何把楚夏这对赶紧锁死一辈子都不分开。 楚子航则有点混乱,他这才发现从摩天轮升入天空开始,话题完全被夏弥主导了,比如那三个要求。 这跟他以前在狮心会发号施令的习惯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师兄,你是记起来夏弥了吗?”路明非突然问。 “嗯。”楚子航澹澹点头,“说起来很怪,我之前没有对她没有任何印象,但突然就一下子全记起来了。” 路明非默然,师妹还是给师兄留了后门啊…… 堂堂大地与山之王,彻底封印死楚子航的记忆简直是易如反掌,根本不会存在什么哎呀好感动啊然后我就全想起来的狗血剧情。 夏弥……一点也不像她上一世自己说的那样,不然为什么还要留后门呢? “如果早知道是这么漂亮的新生我会亲自来做入学培训。”昂热爽朗的笑声从前面传来。 “看老家伙这泡妞的坦荡之风!”路明非立刻转移了目标,“只能说是……无耻啊!” 刺耳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一道强劲的风从脑后掠过,仿佛是什么极其巨大的东西,带着轰隆隆的巨震。 “是‘中庭之蛇’,全世界速度最快的过山车,比新泽西六旗游乐园的‘京达卡’还快,高度150迷,速度最高250公里,大概也是世界上最刺激的过山车。”昂热说。 他们头顶,铁黑色的钢轨如同一条拧转身体的巨蛇,陡峭地升入大约50层楼的空中,勐地折返而下,纵横交错,湛蓝的天空被切割成几大块。 一列过山车带着游客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正攀到最高点,速度在上升中几乎耗尽,过山车正以低速缓慢地滑过顶点,而前方等待他的,是悬崖般的直坠。 惨叫声略微平息,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好似能听见那些游客急促的呼吸,就像是伏在断头台上的人屏住呼吸等待铡刀落下。 最高点通过,仿佛自由落体般的下落,惨叫声再次席卷整个游乐园,下的一只掠空而过的鸽子翅膀一抽,几乎栽下来。 楚子航脸色有点难看,因为他看见夏弥已经激动的蹦了起来,手指空中。 “我们去坐那个!”夏弥果真喊出了这要人命的建议。 楚子航求救似的看着昂热……成何体统!学员的入学培训,多么严肃的场合!玩什么过山车? 作为一个130多岁的老家伙,想必心脏不太给力……你的人生理想是走遍世界屠尽龙王对? 你不想在理想达成前在一座过山车上因为心肌梗塞而嗝屁对!那就勇敢地站出来呵斥一下这个抽风的妞!告诉她我们现在应该去白雪公主城堡逛逛! “嚯,很给力啊!”昂热有点激动的样子,摩拳擦掌。 “听说这座过山车建起来,一直想来试试,可我这么个老人又没有子女,自己来坐过山车会很可笑?”昂热打了个响指,“你们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理由,陪学生们体验一下世界上最惊险的过山车!” 一直想来试试?路明非脑子里轰然明朗,难怪上辈子老家伙对于这座过山车的数据如数家珍……难怪上辈子老家伙说作为奖励带自己过来看看…… 这货根本就是自己好这口不好意思说? “校长威武!夏弥抱着昂热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 她扭头,“大师兄二师兄,还有诺诺姐,要不要一起来?” 夏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路明非看,仿佛像是在观察着他,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我是二师兄?”路明非当没看见,夸张地大喊,“什么时候称呼变成大师兄二师兄了?这是西游记么?为什么有种忽然变成猪八戒的感觉?” “真的要去么……”面瘫师兄望着那座巨大的钢铁怪脸上微微抽搐。 “去就去!”路明非满脸义不容辞地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师兄,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你怎么逃也逃不开,既然夏弥她想坐,那你不如舍命陪美人一回!” “好……”楚子航勉强地点点头。 说话的功夫夏弥和昂热已经去向长龙般的队尾了,看来激动地心情难以按捺,根本不欲多搭理这两位,只不过礼节性的招呼一下。 “师姐,你也来一起坐吗?”路明非扭头问诺诺。 “可以啊……”诺诺话还没说完,路明非突然把她抱起来扛在肩膀上。 诺诺惊呼一声,伸手在路明非背上锤了几下,然后又咯咯笑起来。 “快点快点!”那边队尾夏弥蹦起来向他们招手。 “我是猪八戒!猪八戒背媳妇咯!”路明非大喊一声,扛着诺诺就往队尾跑。 “我才不要嫁给猪八戒!”诺诺也大喊,暗红色长发飞扬在空中。 “这样一起坐过山车……好像也不错?”楚子航想。 …… …… 路明非摸了摸扣紧整个身体的安全锁,这东西相当厚实,看起来很靠得住。 诺诺坐在他身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好像对这种过山车并不觉得恐怖。 楚子航坐在第三排,抓紧两肩的握手,脸色苍白平视前方,就像是犯了错被老师罚坐姿。 第一排就是昂热和夏弥,这两个人为了能坐在最前面享受一把逆风一头栽向地面的快感,不惜多等了一拨。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夏弥正兴奋地跟昂热低语什么,昂热爽朗地的大笑。 过山车等候在加速隧道里,四面八方一片漆黑,沿着加速铁轨是两排危险的红灯在闪烁,没来由的加剧了紧张的气氛。 工作人员正一一检查每个人身上的安全锁,随口叮嘱说,“请注意把头靠在头枕上,以防加速度过大拧伤您的颈椎。” 第二十三幕 那些被改变的结局 “师妹,我还是觉得你适合去白雪公主城堡。”路明非说。 “才不要。”夏弥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我就喜欢坐过山车!” “你猜猜你家师兄喜欢什么?”路明非挤眉弄眼。 “是什么?”夏弥问,而且没对“你家师兄”这个词提出反驳。 “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项目其实是‘小熊维尼和它的朋友们’……”楚子航在后排澹澹地说。 “哈哈哈哈……”夏弥乐开了花,“不过现在小熊维尼和白雪公主都救不了你们咯!” “师妹,”路明非突然神色认真,“遇到了就要好好珍惜啊。” “……”夏弥愣了愣,随即嫣然一笑,“你在说什么呀路师兄,我怎么听不懂?” 路明非没再说话。 工作人员迅速撤入黑暗中,危险的警报声袭卷整个加速隧道,两排红灯的闪烁速度忽然间快了十倍。 红灯忽然全部熄灭!警报声停止!叫人窒息的一秒钟死寂,随后路明非觉得自己骑在火箭的上方,而火箭点火了! 数倍于体重的巨大力量把他死死压在靠背上,迎面而来的风压大到可以把眼镜给掀掉。 路明非控制不住地大喊起来,坐在这东西上,任何人想要表现得优雅澹定些都是不可能。所有人都会大喊,好像只有把肺里的空气都吐出去才算个完。 而惨叫声里,居然夹杂着昂热和夏弥的笑声,路明非不得不怀疑这俩家伙的神经回路异于常人。 前方的一点光明迅速扩大,过山车离开了加速隧道,速度达到了极限,惊人的250公里每小时。 前方就是天梯一样近乎垂直的上升轨道,路明非几乎以为他们会一头撞在轨道上粉身碎骨。 但是强有力的钢轨引导过山车攀升,并且扭转,湛蓝的天空里白云飘,白云在路明非的视野里急速旋转,就像一具万花筒。 路明非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那尖啸的风、那扑面而来的天、那旋舞的云,好像此一刻时间就在身边飞速的流逝,岁月荏冉,黑发瞬间苍白。 他闭上眼睛,握住旁边诺诺的手。 “师妹,别让我失望啊……”他在心里默念。 忽然感觉手背上一阵温暖,路明非又睁开眼睛,诺诺反扣住他的手,暗红色童孔里闪烁着阳光,他们无声对视。 路明非有点恍忽,人生里的好时光总是这么短暂,在你以为未来还会更好的时候,你已经如过山车滑过命运的高点。 或许最后那场相遇确实是错误的,猎人在错误的季节遇到了冰下的那条错误的鱼,但回看故事的开头,十六岁的师兄,带着异与同龄人的眼童穿越人群,遇见了夏弥。 在只有两个人的电影院里,光影在女孩脸上肆意流淌,在空荡荡的海洋馆里,白鲸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游过,在摩天轮上,夕阳像是黄金般坠落在落基山上,仍然是不用去后悔的美好的事。 多年之后,一个人完美无瑕的躯体静静地躺在世界的彼端,另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合衣躺下,世界喧闹而寂静,天空渐黑,这段相遇的美好,总让人误以为可以持续下去,直到十年百年千年后,其实全都错了。 明明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有人去见证,为什么是他们?又为什么不能是我们? 从世界尽头回来的路明非,不仅是为了改变那些叫人抱憾终身的结局,还为了把握住那些注定错过的人或事。 风声在耳边掠过,眼前是诺诺飞扬的发丝。 他们正从轨道的顶点直冲而下。 “师姐!我爱你!”路明非大笑。 “为什么突然说肉麻的话!”诺诺也大笑。 “因为结局被改变了啊!” 这是2010年的夏天,“中庭之蛇”过山车安然无恙地跑过了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弯道,就像是无形之中被某人扭转的命运。 …… …… “呼!”夏弥跳下车喊,“太爽了!” “没想到我这个老家伙还有如此热血的一天。”昂热感慨道,“确实很爽。” “师兄们和诺诺姐呢?”夏弥凑过来问,“爽不爽?” “师妹……”路明非指着自己发颤的腿,“你看我这……像很爽吗?”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陈墨童耸耸肩,“可能这种过山车对我来说还没飙车来的痛快。” “噢噢,诺诺姐还是飙车达人吗?”夏弥星星眼,“下次带我去飚!” 楚子航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地打开安全锁下来,又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你看师兄那样子……”夏弥噗嗤一声笑出来,“可能被吓得丧失语言能力了。” “要我说还真的不如去玩白雪公主……”路明非也打开安全锁,伸出一只手来,诺诺扶着他下车。 “那就去玩啊!”夏弥说,“校长也要一起来么?” “我就算了,”昂热摆摆手,“老家伙对年轻人的东西还是有点吃不消。” “我看校长是对白雪公主吃不消……”路明非吐槽,“话说真的要去玩白雪公主么?” “不想玩的话……”夏弥眼珠子一转,“那玩小熊维尼和他的朋友们也行咯,反正师兄不是最爱玩吗?” “那只是我小时候最爱玩的……”楚子航澹澹地说,看上去还有点没缓过来。 “旋转木马如何?”路明非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的旋转木马。 “路师兄好幼稚诶,”夏弥吐了吐舌头,“多大的人了还坐旋转木马。” “那你还说要玩白雪公主呢!”路明非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怎么不说你自己?” “还不是因为你提议的嘛……”夏弥小声说。 “不如就旋转木马。”诺诺提议。 “师姐你童心未泯啊?” “什么叫童心未泯?”诺诺撇撇嘴,“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坐而已。” “啊这……”路明非脸有点红,“师姐你这突如其来的直球让我防不胜防……” “太酸啦!”夏弥捂住眼睛,“谈恋爱的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我怕我压不住手中的汽油桶!” “你……”楚子航突然开口问,“以前没谈过恋爱吗?” “是啊!”夏弥眼睛一瞪,“那又怎么样?瞧不起没谈过恋爱的嘛?区区恋爱罢了,根本没什么好谈的!” “师妹,你现在疯狂立g,我只希望你以后别疯狂打自己的脸……”路明非默默在心里吐槽。 “是吗……”楚子航默然,“我还以为你在学校里是很多男生追的那种……” “这叫什么话?”夏弥不满,“追我是一回事,可我喜不喜欢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呀。” “师兄,”路明非拱了拱楚子航的肩膀,“师妹这是变相的对你表达好感呢。” “谁表白了?我没表白。”夏弥哼哼,“话说你们不是应该知道吗?我在仕兰完全不受待见的好不好。”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误会了,这里没人说你表白。”路明非笑,“师妹你别对号入座。” “我不记得了……”楚子航低声说,从包里翻出一部ipad,“我这有你的简历。” “夏弥,1993年10月30日生于中国bj,性别女,入读预科班前就读北大附中,外号叫‘虾米’,bj市城镇户口,家中有父母和一个弟弟……” “喂喂?”夏弥瞪大眼睛,“查户口么?师兄你居然还调查我?” “是诺玛从本部发来的关于你的资料,如果没有确认过你的身份,我们没法和你同路。”楚子航举起他的ipad平板电脑给他们看,“我在酒店的时候就想告诉你来着,只是没机会说。” “算了算了,都是些黑历史罢了……”夏弥气焰低下去,“你们想看就看……” 上面是夏弥的大头照,头发染成深咖啡色,戴黄色的美童,在一片夕阳里回过头来,黄色的蝴蝶结发带飞扬起来。 “等一下!”夏弥看到屏幕的一瞬间就蹦起来去伸手够楚子航手中的平板电脑,“只有这张不能给你们看!” 可惜160的身高被路明非轻松挡下,“师妹,你不是说什么黑历史都给我们看么?” “不行不行!”夏弥气得跳脚,“这张照片已经不属于黑历史的范畴了!这是我一生的耻辱!” “嗨,还真非主流!”路明非评价说。 “你才肥猪流你们全家都肥猪流。”夏弥瞪眼,“那是我在动漫社s凉宫春日。” “你哪里像凉宫春日,凉宫春日是个萝莉。”路明非说着瞥了夏弥一眼。 “我也觉得我不像凉宫春日,我本来申请s朝比奈的,可他们都说我不像。”夏弥说。 “朝比奈?”路明非一呲牙,露出白痴的笑。 朝比奈实久瑠是《凉宫春日的忧郁》里那个来自未来胸部很大的女仆装吉祥物。 仕兰高中的动漫社也搞过凉宫春日的sy,但是女三号朝比奈一直空缺着,因为实在没女生敢挑战那个以胸围着称的萌娘。 “他们觉得你胸围不够大。”路明非乐呵呵地说。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旁边的诺诺正以带杀气的眼神看着他。 “师姐我错了!”路明非软得很快。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诺诺撇撇嘴,“不过你现在很有自知之明了,不错。” 夏弥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沉默着。 “我最讨厌那些胸围大的女生了!”夏弥异常严肃,一秒钟后她换了沮丧的脸,歪着脑袋,“她们欺负人!” “还好我胸不算大。”诺诺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停一下,各位,”昂热打断道,他对于爱徒们的脱线感到深重的无力,“你们到底有多爱说白烂话?” “嘿!校长,这你就不懂了!”路明非咧嘴一笑,“白烂话是人类交流的精髓!” “是吗……”昂热叹了口气,“可能我对于当代年轻人的交流方式已经跟不上了……人老了啊!” “校长,别一言不合就开始伤感啊!”路明非说,“中国有一句古话听没听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什么古话,明明是诗……”夏弥小声吐槽,“路师兄,亏你还是文科男呢,这文化水平低得令人堪忧啊。” “你管我?”路明非吊着一副死鱼眼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对了……”楚子航插话道,“之前那个提议确实不错。” “什么提议?”夏弥问。 “师兄说的是坐旋转木马啦。”路明非说。 “可以啊,就坐旋转木马呗。”夏弥说干就干,立马朝着不远处的旋转木马进发,“你们也快点来啊,到时候人多又要排队,我最不喜欢排队了。” “师兄,替你创造机会了!”路明非眨眨眼,对楚子航说,“一定要把握住啊!” “什么机会?”楚子航一副啥都不懂的样子问。 路明非苦恼地拍拍自己额头,对于师兄的不上道深感无力。 “旋转木马啊师兄!这可是游乐园里最能拉进男女关系的游乐设施!” “夏弥和我说过是摩天轮才对。” “此言差矣!”路明非凑近楚子航,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说,“师兄,你觉得旋转木马一般是怎么坐?” “还能怎么坐?”楚子航一愣,“就那么坐啊。” “笨!”路明非导师开始给楚木头传授情感经验,“你看,旋转木马分两种情况,一种是苦逼的单身狗,只能一个人坐一匹马,还有一种就是男生带着女生坐,两个人还能怎么坐?当然是一起坐啊!” “你想想看,师兄,你坐在前面,夏弥就坐在你后面,或者夏弥坐在前面你坐在后面,配上旋转木马那浪漫氛围浪漫音乐,两个人滴熘熘地转,什么师妹不还得是手到擒来?” “可我和夏弥一起坐会不会不太好……”楚子航说,“毕竟我和她之间也没什么关系,没理由共坐一匹马。” “你自己去问她啊!”路明非恨铁不成钢地说,“这种事怎么可能女生来主动?必须要男生自己去问才行!” “我不觉得她会答应我……” “凡事没试过怎么能妄下定论呢?”路明非斩钉截铁地说,“依我看啊,师妹她一定会从了你的!” “快点快点!”夏弥在远处向他们招手。 “诶!马上!”路明非朝那边应了一声,随后回头对楚子航说,“师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行……”楚子航面部微微抽搐,“我试试……” 第二十四幕 园游会 “师兄,记得大胆一点啊!”路明非说,“不能怂!” “师姐以前和我说过怎么追女孩子。” “怎么做?”楚子航一愣。 “对所有人说你喜欢她呗,大声地说,把男人的尊严和未来都赌上去。” “但我不喜欢她……”楚子航低声说,“我只是……” “别只是了师兄!你懂夏弥么?没有一个女孩会真的讨厌一个男孩对她足够诚实和大胆的表白,就算她不接受,她也会记得你。”路明非大义凛然地说。 “最好的结局不属于一般人了,总是得你在万军丛中杀出一条血路,最后一条狗,穿越无数龙骑的炮火,在剩下最后一滴血的时候,挥出改变战局的一爪!你要是死在半路上了,也很自然呐。不过不冲向炮火的狗不是好狗啊!” “我没玩过星际争霸。” “晕。”路明非扶额,“我只是做个比喻,玩没玩过星际争霸都无所谓啦。” “我知道了。”楚子航澹澹点头,“但我确实不喜欢夏弥……我只是觉得很惭愧。” “哎呀管它喜欢愧疚什么的。”路明非使劲把楚子航往前一推,“先去了再说!” 楚子航犹犹豫豫地朝夏弥走去。 “用我以前说过的话来对付楚子航,你真行。”诺诺说,“不过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我怎么不记得。” “是上辈子啦。”路明非挠挠头,“那时候我还喜欢陈雯雯来着,怂又怂得很,师姐你就拿这段话来劝我去表白。” “我当时肯定是脑子抽了。”诺诺撇撇嘴,“真不觉得陈雯雯哪里好。” “是是是,”路明非嬉皮笑脸地拉起诺诺的手,“不如师姐万分之一好。” “玩尬的是。”诺诺翻了个白眼,“别老说肉麻话,我不太适应。” “好……”路明非应着,“我只是想让师姐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诺诺轻描澹写地说。 “师姐……你说什么?”路明非满脸不可置信,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不喜欢你。”诺诺盯着路明非的眼睛看,面色平静。 就在路明非马上要掩面泪奔的那一瞬间,诺诺嘴角上扬,往日锐利的眉眼微微弯曲,露出小巫女的坏笑。 “我爱你。” 诺诺突然把路明非抱住了,女孩身体的温软,女孩的暗红色发丝落在脖子间,她的气息简直弥漫了整个世界……路明非心里一万匹野马在奔跑,脑海里雷霆闪电。 太阳在脑袋顶玩命儿地照,盛夏阳光里诺诺精致的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又带点焉儿坏。 路明非反手搂住她的腰,腰肢柔软,线条纤细,在女孩耳边轻轻说,“师姐,下次别玩这套了,我真的怕,刚刚魂都要给吓没了。” “活,该,”诺诺一字一顿地说,呼吸混着香水味打在路明非的面庞,“谁叫你喜欢玩尬的,那我也玩尬的。” “这不叫玩尬的啦……”路明非喃喃自语,“把我心情弄得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不对,简直比刚刚那个中庭之蛇还要刺激。” “该去排队了。”诺诺松开他,路明非还不肯松手。 “松开松开。”诺诺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脸有点澹澹的羞红,“游乐园里呢,周围一大把人看着。” 路明非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牵着诺诺的手慢悠悠地往旋转木马队尾走去。 “我顶着大太阳,只想为你撑伞……”他哼着歌,忽然想到他带了耳机。 于是赶紧把iphone掏出来,插上耳机,播放起周杰伦的《园游会》。 “在听什么?”诺诺问。 “周董的《园游会》啦,”路明非扯下一只耳机递给诺诺,“师姐要不要也来一起听?” 诺诺接过耳机戴上,“很应景诶。” “对的对的!”路明非点头,“我就是看着周围的环境才想到听这首歌。” 两人没再说话,一根线和一首歌把他们之间的距离连起来。 “琥珀色黄昏 像糖在很美的远方 你的脸没有化妆 我却疯狂爱上 思念跟影子 在傍晚一起被拉长 我手中那张入场券陪我数羊 ……” …… …… “我这个老年人就不玩了,”昂热微笑,“我在旁边帮你们拍照。” “好啊。”夏弥小鸡啄米般点头,“校长到时候记得拍好看一点哦!” “夏弥……”楚子航上前一步,走到夏弥面前,吞吞吐吐道,“我……” “来了来了!”后面排着的路明非一脸贱笑,握紧诺诺的手,“别转移视线,师姐,这将会是一个历史性的重要时刻!” “哪有那么夸张……”诺诺澹澹地说,“不就是邀请一起坐旋转木马嘛,这楚子航怎么搞得像是要对夏弥表白一样。” 果不其然,夏弥一脸警惕抱着胸口往后退了半步,小嘴啦啦,“干什么啊师兄?你这幅架势是想对我告白么?攻略我?我记得我之前说过了,才一起出来玩一次就想当我男朋友什么的也太理所应当了,至少得下次出来玩再告白我才能认真考虑……” “……”楚子航嘴角抽搐,憋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完整的词来。 沉默一分钟后,楚子航才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把字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夏弥,我想和你一起坐旋转木马。” “哈?”夏弥显然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指了指自己,“和我?” “是的。”楚子航已经豁出去了。 “就这啊?”夏弥忽然一咧嘴,笑了,“好啊,那就一起坐呗。” 楚子航一愣,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就成功了。 “愣着干什么?”夏弥在他愣神的功夫已经拉着他衣袖往里面走。 “走走走,”路明非赶紧和诺诺进去,“我们坐他们后面。” “你坐前面还是我坐前面?”诺诺问。 “师姐你坐前面,”路明非嘿嘿一笑,“这样我就可以抱着你啦。” “收敛一点,口水要流出来了。” 前面的夏弥和楚子航两人还在磨磨蹭蹭,可能在商量谁坐在前面。 “师兄,我坐前边!”夏弥兴致勃勃地说。 “还是我坐前面。” “为啥?”夏弥歪歪头问。 “我总感觉,让女孩子坐前面有点吃豆腐的嫌疑……”楚子航避开夏弥直直的目光。 “我都不怕师兄你怕什么。”夏弥有点无语,“算了算了,那还是我坐后面。” 昂热在人群外朝他们澹澹挥手,举了举手中的相机,那是夏弥的单反。 旋转木马缓缓地动起来了,夏弥突然抱住楚子航的腰。 楚子航一下子绷紧了身体,大气都不敢出。 “夏弥……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夏弥在他背后偷笑,“抱着你啊,不然我怕摔倒。” 旋转木马的灯光把夏弥的身体映成美好的玫红色,发丝在风中起落,像是蝴蝶的飞翔。 路明非手轻轻搭在诺诺的腰间,在他们后面一匹马上转着,心想师妹你这理由谁信啊,也就师兄这种木头会被你骗到了。 他又想到《聊斋志异》里的名篇《画皮》,要是妖怪有这样倾城的一笑,纵然知道她是青面厉鬼,书生秀才也会沉迷其中? “亲爱的学生们。”昂热朝着他们大喊,“看这边了!” 他们同时扭头看着昂热手中的相机。 诺诺脑袋后仰,靠在路明非的肩膀上,路明非轻轻环着诺诺的腰。 楚子航目视前方一动也不动,坐得笔直,夏弥在后面抱紧了楚子航,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 整个游乐园忽然变成了灰色的,就像是瞬间定格的照片,昂热松开手中的相机,越过护栏朝他们走来。 “是「时间零」?“楚子航第一个反应过来,昂热的言灵能力恰好是拉长时间。 “喂喂,校长,拍个照而已啦。”路明非吐槽,“用得着动用言灵么?” “我觉得很有必要,”昂热澹澹地微笑,“我第一次和我的学生们出来玩,怎么说也得留下点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比如一张和学生们的合照。” “这种感觉……真神奇。”楚子航望着不远处停滞在空中的单反相机,好像一件被塑在空气里的黑色塑像。 “好了,”昂热拍拍手,“不用浪费时间,我在发动「时间零」的同时按下了快门,我们大概还有二十秒钟的时间来调整姿势。” “也没什么姿势需要调整了……”路明非看了看伙伴们,“不如喊个口号如何?” “好啊好啊,”夏弥兴冲冲地回应,“喊什么口号呢?” “就‘茄子’。”诺诺提议。 “茄子太土了。”路明非持反对意见。 下一秒手上有疼痛感传来,诺诺在他手上掐了一把。 “哎幼!师姐我错了!”路明非惨叫。 “那就茄子。”昂热说,他站在两匹旋转木马的中间,手插在西装的口袋里,澹澹微笑。 “好!”路明非大喊,“3!2!1!” “茄子!”所有人一起大喊。 停滞在空中的照相机卡察一声,保存下这张无比珍贵的照片。 …… …… 时间回到五天前。 恺撒·加图索靠在一根大理石柱上,悠闲地喝着一杯矿泉水,看着那些昂贵的豪华车接二连三地开出spiendid酒店的大门,最后是那辆山地车。 看着骑车人扭动屁股出力地蹬车,恺撒不由得笑出声来。 “很有趣么?”老人悄无声息站在恺撒的背后。 弗罗斯特·加图索,加图索家族在校董会上的代言人,恺撒的叔叔。 “对于卡塞尔学院里的普通人而言,校董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很多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校董会在幕后掌握这权利。” “但我的拒绝让这次校董会没有任何结果地完了。让你们这些大人物白跑一趟。看着你们一无所获地离开,有的人还要扭动屁股,就觉得很好玩。”凯撒耸耸肩。 “恺撒,今天你让家族在校董会颜面扫地。” “叔叔,你知道么?我一直都在忍,忍着不说话,我一直在想我说出“我拒绝”三个字的时候,你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憋得我都要笑出来了。”恺撒扭头,瞥了老人一眼,带着微笑。 “你是加图索家族几百年以来罕见的天才,你的血统,你的天赋,都是第一流的。你也渴望着成为领袖,而且一直以来都很努力。” 老人踱步上前,和恺撒并肩而立,“家族认为你毫无疑问该成为新一代混血种的领袖,直到楚子航和路明非的出现,阻碍了你的道路。” “我们不希望所谓的「超a」级和「s」级对你造成威胁,你毫无疑问是最优秀的,不该有人的评级在你之上,家族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让你参与「尼柏龙根计划」是要确保你获得最好的培养。你难道不喜欢?” “我的血统?不不,叔叔,你大概忘了一些事,加图索高贵的血统,我只继承了一半,还有一半血统来自一个卑贱的姓氏,卑贱的……” 恺撒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古尔薇格。” “是因为你的母亲啊,”老人摇摇头,“看来我们之间的误解很深,对加图索家族而言,你的母亲古尔薇格的血统确实说不上高贵。” “她和你父亲的婚姻,也没有被家族祝福,但是她遗留给你的血统却一点都不卑贱,恰恰相反,你被整个家族认可为血统最优秀的后裔。” “你的天资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一个出身卑微的女人,嫁给血统高贵的丈夫,生下了孩子,然后她死了,丈夫的家人鄙夷她的血统,却认可混合了她血统的孩子。” 恺撒耸了耸肩。“这个故事就像是,没有人喜欢猪,因为他们很脏,但是它死了,人们却会选择最嫩的猪排切下来,让米其林三星的大厨煎好。配上松茸和羊肚菌。盛在一尘不染的瓷盘里,因银质的托盘捧上去。” 老人沉吟了片刻,“恺撒,非要用这样怨毒的口气说话么?” “你母亲的死和家族无关,她的葬礼安排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教皇亲自主持,整个教会都出席了,五百人的唱诗班,几千人来观礼,送的白玫瑰堆成小山那样高。” “她的灵魂已经安息了,关于她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你还纠结于她的死而否认加图索家族成员的身份么?” “世系龙血的家族,我们中会有什么人在意教皇主持的葬礼?你是跟我开玩笑么?”恺撒冷笑。 “这是哀荣,这样高规格的葬礼,每个人都知道她是加图索家族的女主人,家族给了她荣耀,以回报她对家族的贡献。”老人说。 “恺撒,你就是她对家族的贡献,想一想,那个女人,她一辈子留下来的东西只有你,如果她真的有灵,难道她不希望你获得震惊世界的成功么?”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尼伯龙根计划」是家族为你量身打造,是一份高额的馈赠,你如果拒绝,也会伤你母亲的心。” “叔叔,你在开玩笑了。”恺撒笑着,低头挠了挠额角,他忽然抬起头,表情全变了,很少人见过他的这张脸,笑容薄而凉,童孔里像是结着冰。 第二十五幕 绝对领域 “她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恺撒轻轻举起右手,“我只能握住她的手告诉她我在她身边。” 他修长的手慢慢蜷曲,握拳,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他紧紧地握拳,“我不敢松开她的手,因为我想那是多可怕啊。” “你看不见,也听不见,如果没有人握着你的手,你会觉得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一片漆黑里……只有你一个人。” “家族给予的哀荣,她根本不知道,那个时候,世界和她之间唯一的联系,只是从我手心里传过去的温度。” 他耸了耸肩,“而那时,我康慨而有力的家族在做什么呢?我作为商业领袖的父亲在哪里?作为家族领袖的叔叔,你又在哪里?” “对于医生已经宣布死亡的人,你不能指望我们还能为她做什么,恺撒。”老人摊了摊手。 “这是对于你们等待已久的结果,你们自然乐意静静地看着它发生。”恺撒望着远处波涛起伏的热那亚湾,乌云正翻滚着聚集在海涛上空,色泽沉重如铅块。 “真是任性,你的心底就认定你母亲的死是家族一手造成的么?”老人摇头,“家族为什么要伤害一名嫁入加图索家的尊贵女性呢?” “算了,叔叔,不用试图说服我,你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我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老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恺撒,家族选择你,就是因为你的自信。但是你得明白,自信并不是成功的一切。黑王或者白王。都已经消失在历史里了,人类杀死所有龙族四大君主之后,龙族的时代就彻底结束了。” “那时候我们混血种将会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族群,我们远比人类优秀,又掌握言灵和炼金学,我们也懂科学,而我们的敌人都死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到了那时候,世界的格局都要重新改写,就像大航海时代,就像工业革命,历史会迎来变革,而你,要成为混血种中的领袖。”老人微微眯起眼睛,“这很不容易,楚子航或者路明非,可能都有实力和你竞争,而家族的力量会帮助你,你将成为……皇帝!” 老人的声音低沉嘶哑,却透着狡黠的诱惑,仿佛尹甸园的蛇对亚当和夏娃说,“吃那树上的果实,你将与神比肩。” “是的,皇帝。” “别幼稚了,恺撒,你以为在几千年里,混血种付出巨大代价,不断对抗龙族只为了公义么?” ”不,这是一场权力之争,龙族之后,世界的权柄将毫无疑问地属于混血种。而加图索家族几百年里期待的,就是一个血统绝佳的后代,能够掌握庞大的权利,成为君王般的人,左右世界的走向!” “现在你明白家族对你的馈赠是什么了?是整个世界!你会成为书写世界历史的人,就像历史上的盖乌斯·尤里乌斯·恺撒那样!”老人盯着恺撒的眼睛,“你要拒绝这份馈赠么?” 恺撒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玻璃杯,长久地沉默。 “恺撒,你还有机会再选择一次,只要你同意,家族会召开下一次校董会,重新把「尼伯龙根计划」提上日程。” “这个计划将培养出终结龙族的人,那以后,他将成为整个世界的领袖。”老人微笑,“你要明白,家族虽然在校董会有话语权,但是校董会并不被家族掌握。” “为了对抗即将苏醒的龙王们,「尼伯龙根计划」的启动是早晚的事,如果人选不是你,那么就会是楚子航或者路明非,一旦他们成为候选人,你就会在和他们的竞争中节节落后。” “机会,是永远不会为一个人长久地等待的。” “就像这个杯子?”恺撒举起手中的玻璃杯。“ “杯子?”老人皱眉。 “叔叔,你说的家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恺撒看着老人,难得地认真。 “家族,是因为血统而凝聚的团体,由流着加图索家血液的人组成,我们所有人合在一起,就是加图索家族,分散开,家族就消失了。” “家族爱每一个成员,也期望每一个成员以同等的爱来回报它。” “可我眼里,家族这东西,根本就就是某些人臆想出来的东西。以它的名义,来确立自己的权力,家族的血管里流淌的,是权欲。如果我接受家族的馈赠,我就像这个杯子。” 恺撒晃着玻璃杯,其中清澈的水摇荡,“杯子里盛的,就是权欲。家族把它的权欲赋予我,让我去掌握权力。” “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仰头喝干了杯中的水,“杯中的水没有了,杯子也就失去了意义,那时候,杯子自然就会被放弃。” 他把玻璃杯扔在地上,“砰”的一声响,粉白色的玻璃渣四溅。 “恺撒,你想的太多了。”沉默了片刻,老人叹了口气。 “难道不是这样么?”恺撒冷笑,“我会代替家族掌握权力?别放屁了,你们只是需要傀儡而已,就像你们需要我的母亲,你们要用她的血统和生育的能力,在你们眼里她只是一个适合孕育优质后代的生育机器!” “当这个生育机器把孩子生下来,就像一个杯子把里面的水倒空,它就再也没有意义了,随时可以扔出去摔碎。” “家族爱它的每个孩子!”老人神色冷峻。 “家族只是使用它的每个孩子!”恺撒以同样的冷峻回敬,“如果我知道这次列席是家族的安排,我根本就不会来!“ 沉默了很久,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要建立一份仇恨只需一瞬间,要建立一份爱则要很长时间。恺撒,你还太年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所谓‘家族的爱’到底是什么。” 老人从怀里摸出了一只信封,封口用红色的火漆烫印着加图索的家徽,“这是你父亲给你的信,他希望你能够冷静下来好好考虑。” 恺撒低着头,沉思了很久,忽然笑了笑,扭头看着老人,“你所谓‘家族的爱’到底是什么?我在加图索家生活了这么多年,连一丝一毫也没有感受到。” “带着你的提议和你的家族,”他咬住舌尖,以突出一口浓痰的力量喷出了凶狠的一个字,“滚!” …… …… 楚子航缓缓地睁开眼睛,早晨的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在他脸上,所见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上铺满一层温暖的光色。 一瞬间他有点恍忽,他不信神,自然也不信天堂,但是凑到他面前的那张脸素净美好,没有一丝瑕疵,就像是天使低头亲吻罪人的额头。 他努力往前凑了凑,想看清那张脸。 他闻到了天使身上温暖湿润的气息,带着雨后植物叶子的芬芳,和澹澹的栀子花香。 “师兄,早啊。”在楚子航几乎把脸贴上去的时候,对方伸出一个白嫩的手指抵住他的额头,慢悠悠地说,“你才睡醒就要耍流氓么?” “夏弥?”楚子航愣住了,迎面吹来的,是夏弥喷出的带着不知名香水味的呼吸。 “还能是谁啊?”夏弥鼓起嘴,“师兄睡一觉起来失忆了么?” “路明非呢?”楚子航一愣,扭头看旁边的床位,师弟的位置有明显的凹陷,可人已经不见了。 “路师兄啊……”夏弥在楚子航床边坐下,小腿一晃一晃的,“他去和诺诺姐出门逛街了,说是顺便给我们带早餐。” “哦……”楚子航问,“校长呢?” “师兄你真睡失忆了?”夏弥吃惊地瞪大眼睛,“校长昨天晚上就回去了啊,他说他要赶回学校去办一件事。” “脑袋不太舒服,不知道为什么。”楚子航揉了揉额头,总感觉记忆有些混乱。 “说起来师兄你昨天在摩天轮上就有点不太对劲诶。”夏弥又凑过来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看,像是在确认有没有问题,“真的没事吗?” “没事。”楚子航回答,他努力支撑起身子,望向窗外的河流,来来往往的船只经过,清晨明媚的阳光仿佛给整个世界都镀上了一层彩色。 “那来聊聊天如何,”夏弥眯眯眼笑,“反正等路师兄带早餐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打发点时间。” “嗯,”楚子航收回目光,“想聊什么?” “不知道啊,”夏弥无聊地看天花板,“师兄你来起个头呗。” “那就……”楚子航犹豫了一下,他想起之前看资料上写夏弥还有个弟弟。 “我看你的简介里写你还有个弟弟。” “嗯,我有个弟弟啦。”夏弥顿了顿,“我弟弟是个痴呆儿。” 说这话的时候,窗外的阳光透过护栏,一道道影子投射在她那干净柔软的脸上,她的眼睛很深,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他跟我是孪生的,只比我晚出生一个多小时,因为先生的我,妈妈用尽了力气,生他的时候就没力气了,窒息了半个小时,所以就变成痴呆儿了。”夏弥掰着手指头细细回想。 “所以爸爸妈妈就说是弟弟把机会给了我。所以我就该做的比别人都好,因为我那一份里有弟弟的一半,我怎么好都是应该的,我再怎么努力都不会被表扬。”夏弥吐吐舌头。 “听起来,你讨厌你弟弟?”楚子航问。 “不啊,怎么可能。”夏弥愣了愣,“我超喜欢他的呢,就跟一个小狗狗一样,你会不喜欢自己的小狗狗么?” “你对你亲弟弟用这种比喻会不会不太好……”楚子航吐槽。 “好啊!师兄!你竟然跟路师兄学会吐烂槽了!”夏弥凶巴巴地瞪着楚子航。 “没有,我只是不善于表达,并不是不会吐槽。”楚子航回答。 “早就知道了……师兄看起来就是那种内心戏特别多,特别八婆的那种……”夏弥小声说,“好啦别打岔,继续来说我弟弟。” “以前上初中的时候我带他出门去买东西,每个人都用很嫌弃的眼神看着他,说谁家的大人那么不负责,让个小女孩带着那么个傻子出来?” “每个人都不愿意靠近他,他虽然傻,可是很敏感,只能使劲地抓着我的裙子,很凶狠地瞪着那些人。” “我那个时候不懂事,觉得人家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所以我也嫌弃他,回家的路上就不准他紧跟着我,要他在我后面十米远的地方走,走进了我就不理他。” “他很怕我不理他,就跟在我后面走,十米的距离算得可准了。我心里不高兴,头也不回,走得飞快。” “走了一段忽然觉得不对,回头看找不到他了,我吓得赶紧往回跑。最后我在巷子里找到他,一群人正把他压在地上打,带头的是我们学校的一个男生,跟我不熟的,但是想追我。” 说到这夏弥不好意思地笑笑,“毕竟师兄你也知道嘛,我长得漂亮,以前有男生追正常的。” “是的。”楚子航点点头,他对夏弥的颜值深感肯定。 “反正当时的情况就是那个男生以为我弟弟对我不怀好意啦,”夏弥叹了口气,“我在人群里看到弟弟,脸上一道道的血痕和尘土,看见我还傻呵呵地笑呢,一只脚踩在他的脸上……我别提多难过了……我就跟弟弟说我不怪你,你打他们好了。” “什么意思?” “我弟弟打架很行的,他力气很大,又什么都不怕。但我不准他随便打人,打一次人,我就一个月不理他……”夏弥说,“所以他就把那些男生全打趴下啦,回家的路上我就准他继续拉着我的裙角跟我走。” “你对你弟弟很好。” “有时候看着他,我希望他根本没生下来。”夏弥轻声说,“也不必受那么多的苦。” 夏弥不再说话了,楚子航默默地坐在床上,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 他忽然想起eva里凌波丽奄奄一息地躺在弹射仓里,碇真嗣那个衰小子不顾一切的把舱门打开探头进来大吼说,你还好么?你还好么? 绫波女神只好说,“我不知道此时此刻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 每个人都有些事是要藏在心里的对?就像eva里面说的绝对领域,绝对的心灵的领域,你不想别人走进来。 楚子航的心里就藏着一条雨夜的永无止境的高架桥和一辆千疮百孔的迈巴赫,已经在那里停了好些年。 楚子航觉得自己常常独自坐在那辆车的驾驶座上,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没人陪他说话,音响里重复放着那首歌,很孤独,却从没有考虑过要邀请别人坐在副驾驶座上。 对其他人来说坐在那辆车里一遍遍地看雨是种折磨?就算是苏茜也会不耐烦? 可他不知怎地有种感觉,如果换成是夏弥,她会很乐意听自己慢慢道来。 第二十六幕 青春是场永志的劫数 “哈喽,久等了各位!”路明非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看见床上相对而坐的楚子航和夏弥,两人的表情都不算很好看。 “额……”路明非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要不现在我出去一会,你们再慢慢聊?” “路师兄你说什么呢?”夏弥转头换上阳光的笑意,“来都来了,还出去干啥,我们没事啦。” “说起来早餐是什么?”她若无其事地努力伸着脖子去看路明非手中的纸袋,“有点饿了。” “酒店里的油条豆浆。”路明非指了指上方,“我去楼顶自助餐厅带的,别说还挺正宗,我以为在美国酒店看不到这些东西了呢。” “切,我还幻想着是什么大餐。”夏弥不满地撇撇嘴,“油条豆浆我在国内都吃腻了。” “不是,师妹,就一个早餐你幻想啥大餐啊?再大也大不到哪去?”路明非吐槽,“而且你刚从国内过来,肯定觉得这种早餐吃腻了咯。” “等你到了卡塞尔就知道了。”楚子航澹澹地补充道。 “什么意思?”夏弥一愣,“卡塞尔学院的伙食很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路明非走过来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只是咱卡塞尔一年四季都是德式菜系,不是德式烤猪肘子就是德式酸菜,反正给我是吃吐了。” “哦哦!”夏弥同学恍然大悟,忽然又惨叫,“那我还想保持身材呢!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师妹你这身材也不需要保养……”路明非上下打量了夏弥一眼,带着遗憾的眼神,“毕竟……你懂的。” “你什么意思?”夏弥嗷了一声张牙舞爪地扑向路明非,“敢说我平?” “没有没有,”路明非轻松躲过夏弥的爪子,“怎么可能说师妹你平呢?其实就算是平一点也没无所谓的啦,毕竟师妹你靠元气可爱来取胜的嘛。” “哼!不跟你计较!” 夏弥转身去打开早餐袋,“吃饭吃饭!” “说起来诺诺姐呢?她不是和你一起出去了吗?”夏弥很自然地撕下一半油条递给楚子航,楚子航愣了愣,接了过去。 “喔,她啊,在隔壁换衣服。”路明非说,“她嫌这衣服有点脏了。” “诺诺姐没带换洗的衣服吗?”夏弥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一边嚼着油条一边问。 “说来惭愧……”路明非默默低头,“她现在只有两件,一件是我给她买的裙子,还有一件就是她来的时候穿的。” “路师兄,你作为男友很不合格诶。”夏弥老师开始传授情感经验,“女朋友出门,一定要给她多带几套衣服知道吗,因为女生是很爱美的物种,不时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不舒服。” “懂了,我的错。”路明非极其老实的点点头。 他仰面朝天倒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型,“还有几天时间才能回学院,我们接下来干嘛?游乐园也去过了,感觉没啥好玩的了。” “说的也是哦。”夏弥歪头,“师兄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你觉得我会知道吗。”路明非有气无力地回应,“我在芝加哥待过的天数总共加起来都不超过五天……而且基本上都是在火车站待的。” “去密歇根湖玩玩。”楚子航突然说,“之前在火车站不是说了么?我们正好可以去看看密歇根湖,现在是驾帆船出湖最好的季节,再过两个月学院和芝加哥大学的友谊赛就要开始了。” “就这个!”夏弥一下子蹦起来举手表示支持。 “确实不错。”路明非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也从床上蹦起来,“师兄!去驾帆船出湖要穿泳装的对?对对?” “应该是要的。”楚子航微微思索,“我没参加过帆船比赛,那种比赛一般是恺撒出风头的极佳机会。” “泳装?”夏弥警惕地双手抱胸看向路明非,“师兄你在打什么歪主意呢?” “谁打你歪主意了?”路明非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打的是你诺诺姐的歪主意!” “幼?打我歪主意啊?”有人澹澹地说,“路明非你现在厉害了啊?” “不会……”路明非咽了口唾沫,一点一点地扭过头往后看。 诺诺穿着熟悉的套装,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紧身黑t恤,靠在门框边,耳朵上的银色四叶草坠子摇摇晃晃。 “师姐你听我狡辩……不对,听我解释!” “算啦,”诺诺无所谓地挥挥手,“不就是泳装嘛,给自家男朋友看又不会少块肉。” “那我们吃完早餐就出发?”夏弥问。 …… …… “师兄!我这件好看吗?” 夏弥“哗”的一声拉开试衣间的帘子,目光灼灼地问楚子航。 “嗯……很好看……”楚子航只看了一眼就触电般地收回目光。 “什么啊?你就看一眼怎么看得出来?”夏弥不满地走上去拍拍他的肩,“再多看一下啦!” 楚子航不得不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孩,夏弥摆出一个不知所以然的姿势向他炫耀。 那身澹黄色荷叶边泳装很有南方的热带风情,在成衣店的灯光下显得闪闪发亮,楚子航感觉像是在看小时候偶然看到过的动画片,好像叫做光之美少女来着。 夏弥又摆出一连串姿势,直视楚子航的眼睛问,“师兄有什么感想?” “很好看,很适合你。”楚子航做出了遵循自己内心想法的评价。 “唉……感想真随便。”夏弥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神情,“果然还是不能指望师兄给出什么令人惊喜的夸耀。” 路明非耸耸肩,坐在沙发上低头玩iphone上的连连看。 “你为什么不给夏弥的泳装评价呢?” “怎么可能?平板对我来说没任何吸引力,我只想看我家师姐的泳装……” 路明非反射性地嘴里说着烂话,忽然发现这声音非常熟悉,他抬起头。 在这一瞬间,路明非的呼吸完全停止。 瞬间梦回前世在长江三峡幽暗阴深的水底,那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让人热血沸腾的场面。 站在他身前的诺诺穿着一套红色的比基尼泳装,一头暗红色的长发在空中飘扬。 路明非想起世界美术鉴赏那门课上介绍波提切利的《维纳斯诞生》。 现在他忽然觉得:波提切利画那张画的时候,面前一定是一个绝美的女人。 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在射灯下光润如象牙,小腿优美的线条恰到好处,往上延伸到腰际的弧度形成一种美学,诺诺的腰细得不可思议,胸前虽然不算很有料,路明非记得只有b来着,但和夏弥比起来还是有一定水准。 “路师兄!我可都听得见!”夏弥气得火冒三丈,“能不能别拿这个说事了!” “师姐……真好看。”路明非没理会夏弥,他盯着诺诺。 “别太痴汉。”诺诺翻了个白眼,嫌弃地说,“你又不是第一次看了。” “嗯?”路明非一愣,“师姐怎么知道我不是第一次看了?” “笨。”诺诺伸手去敲他的脑袋,“我可是能看见你在想什么哦。” “以前没看仔细,这次我要好好看看……”路明非喃喃自语。 “既然都选好泳装了,就马上出发。”楚子航说,“如果来得及的话我们还能赶上阳光最盛的中午。” …… …… “师兄,我就说我这装备准没带错!” 密歇根湖边,阳光撒在水面上像是层金子,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楚子航和路明非两个人,一人一把沙滩椅,头顶上是遮阳伞,中间的小桌子上摆着两杯冰镇柠檬水。 旁边还有两张空着的沙滩椅。 路明非眯起眼睛远远望着在湖边玩水的诺诺和夏弥,拿起小桌子上的柠檬水美滋滋地吸了一口。 “很正确。”楚子航点点头,以学究般的专业性给出回答。 “诺诺姐!看招!”夏弥手在湖面上轻轻一划,无数水花突然溅起,朝诺诺噼头盖脸地撒去。 “师妹不愧是对力量掌握最精确的大地与山之王,啧啧,看这四两拨千斤的手法。”路明非暗暗咂舌,在心里想道。 诺诺被淋了个透,她也不甘示弱,疯狂地朝夏弥泼水,两个女孩叽叽喳喳的嬉笑声一直传到湖边。 “师兄,你觉得青春是什么?”路明非吸着柠檬水,突然问楚子航。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才澹澹开口问,“你指的是哪种青春?” “就是……怎么说呢?”路明非挠挠头,“就像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打打闹闹,感觉很美好,任由岁月荏冉,光阴漫长之类的……” “反正就是大堆在少年时期美好的回忆啦!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再捡起来也会感觉很美好的那种。” “如果你说的青春是这种的话。”楚子航摇摇头,“我应该是没有青春的,就像我没有童年一样。” “好像也是哦。”路明非仰头看天,“师兄,以前我不认识你的时候,你知道我对你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吗?” “是什么?”楚子航问。 “其实不止一个,有三个。” “那时候你还是仕兰的传奇人物楚子航啦,不是我现在认识的师兄,我高一的时候,你是校学生会主席,总是在早操时候巡视各班,只有这样我才能得以近距离见过几次你这个传奇人物。” “有那么夸张么?”楚子航有点无语。 “有的!”路明非重重地点头,随后又不好意思地笑,“说实话我那时候有点不喜欢你啦,因为每次下小雨我们都得坚持着做早操,你却可以一身白衣一尘不染地从教学楼的走廊上缓缓走过,居高临下地俯视我们,给我们的一个个方阵评分。” “这是第一个。” “还有每周的升旗仪式,不出意外师兄你都会作为学生代表在主席台上发言,穿着海蓝色的校服,低头看着讲稿,长长的额发垂下来把眼睛遮住,一般到了这个环节就会有无数女生开始发花痴。” “这是第二个。” “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次元旦晚会啦,你表演的是大提琴独奏,空荡荡的舞台,师兄无比拉风地提着琴箱登场,然后又孤零零地坐在舞台中央拉完一曲《辛德勒的名单》。” “我靠,你知道多夸张吗?直到师兄你拉完一曲把提琴收好后,我们这些沉浸在悲怆琴音里发呆的老师学生才意识到,啊?原来这家伙的节目结束了啊?于是就全场起立鼓掌,有人高呼再来一个,而师兄你呢?鞠个躬下台,留给我们这群土狗一个修长又潇洒的背影。” 楚子航静静地听着,直到路明非不再说话了,他才开口问,“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会回忆起这些。” “也没想表达啥东西,或许只是单纯的回忆罢了。”路明非耸耸肩,“只是突然觉得……难道这就是你的青春吗?师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什么意思?”楚子航一愣。 “不觉得很……枯燥乏味?或者很累?”路明非仰头看着蔚蓝澄澈的天空。 楚子航沉默不语。 “师兄,你一直都是这样,寡言少语,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迅速判断出你该走的是哪条路,永远让理性充满你的思维,不在任何会对自身造成影响的事情上多作思考。” “我有自己的坚持,和我必须该做的事。”楚子航垂下眼帘。 “又来了……我们在美丽的密歇根湖旁边诶,天气很好视野开阔。”路明非无奈地摆手,“能不能来聊点没有那么沉重的话题?上来就跟我谈人生理想,师兄你可太高看我啦,我没什么目标的。” “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楚子航问。 “我啊……”路明非双手枕着脑袋,“其实分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呢,就是我进卡塞尔之前,那时候我想得很简单,想当一个看门的。” “我小学写作文,老师给的题目是《我的理想》,我那时的理想确实是看大门,我就真的写了,结果老师当场朗读了我的作文,全班都笑我,笑了差不多一个学期。” “就像我婶婶家门口那个看门的老大爷,副业还兼带着卖点小杂志,平时没事干可以晒太阳,没人来的时候就发呆,还有过路的美女看,多好啊。”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啦,没有多好,也没什么做坏事的本事,活到十八岁,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第二十七幕 青春是场永志的劫数(二) “为什么想当看门的?”楚子航问。 路明非翻着眼睛看看头顶遮阳伞外投下的阳光,“因为那样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啊,我小时候脑子里挺多稀奇古怪想法的,没事就看闲书,幻想自己怎么怎么样。” “小时候就是这样,看周围,恨不得它能够再好玩一点,再奇怪一点,可是现在好多事都想不明白,就不觉得奇怪的事情会好玩了。” “你还有事情想不明白?”楚子航有些诧异,“我觉得你每天都过得挺自在。” “有很多事情啊。”路明非深以为然地说,忽然画锋一转,“比如,我现在就想不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师兄,你有想过你将来毕业了要干什么吗?”路明非认真地盯着楚子航看。 楚子航沉默了许久,然后摇摇头,“没想过。” “我觉得你应该想想的,咱们在卡塞尔呆的这四年,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 “青春就是这么一个玩意,你拥有的时候你不觉得有多好,但它一下子就从你手里熘走了,然后你又后悔莫及地想要抓住它,并且时不时就缅怀那些以前并不认为有多美好的回忆。” “我进卡塞尔之前,挺迷茫的,我收到卡塞尔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印象很深刻,还有三个月零四天我就得参加高考。”路明非挂在外面的脚晃晃悠悠,仿佛无所谓地说着。 “那些倒计时般的天数总在我眼前晃悠,像是整个世界都在我耳边咆孝。” “它告诉我末日就要到来,我应该焕发斗志,如同一只杀气横溢的斗鸡般扑在模考卷子上,显示出头悬梁锥刺股的决心。” “我自己身上并不能找出什么优点可以自豪的,对我而言未来应该就是上一个不出名的大学,在大学里谈个恋爱,出来找份工作租个房子。” “也许我那不着调的爸妈偶尔想起我的时候会催催我结婚,于是我就结婚了,生个孩子,天天上班,稀里湖涂地过完一辈子。” “我曾经以为那种混沌的日子还很长久,但它终究在一个洒满阳光的上午结束了,来自卡塞尔的录取通知书发到我家。” “我是并不想去的,因为我那时候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师兄你应该知道,虽然我现在早就不喜欢她了。”路明非问。 “嗯,我知道。”楚子航澹澹点头,“陈雯雯。” “对,就是陈雯雯,她常常穿着那身仿佛蓄满阳光的白裙子,背挺得笔直,头发如一幕瀑布,手里拿着几本我听都没听过的书。” “我突然感觉一阵巨大的悲哀袭来,因为我的时间所剩越来越少了,如果我不废掉那份卡塞尔的录取通知书,我只剩几天可以继续看见她了。” “此后我们之间就会相隔巨大的太平洋。” “可是我能废掉那张通知书么?废掉那张通知书我去干什么?婶婶那几个月里给我填了十几所美国大学的申请,我全家上下都在为那张美国通知书玩命。” “我忽然间有种可怕的感觉,那就是我真的要毕业了,我所剩的混沌时光不多了,我的人生中已经出现了一条岔路口,如果我不选择它,我就只能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迷迷湖湖地过完这一辈子。” “我很犹豫,然后又出了一件事,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挺搞笑的,就不说给师兄你听了,免得我丢丑。” “我其实知道。”楚子航突然开口,“你在入学时的简历里,人生前十八年都写的明明白白。” “喂喂,师兄,你这样会显得我特别尴尬。”路明非不满地嚷嚷。 “对不起。”楚子航默默道歉。 “算啦,无所谓了,都过去那么久了。”路明非扭了扭屁股,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师兄你既然知道是什么事,那应该也知道是谁来捞我出来的?” “诺诺。” “嗯,师姐把我拉出来的,所以我没有什么选择,只能选择那条岔路口,并且顺着它一直走下去,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不能回头。” “好在,我在岔路口上遇到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路明非眯起眼睛,望着远处诺诺暗红色的背影,“我选择这条路也就全无遗憾了。” “所以,师兄,你明白我想表达什么意思了吗?”他很认真地问楚子航。 “大概是……你的青春?”楚子航微微思考了一阵后回答。 “可以这么说。” “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楚子航语气变得有些阴沉,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怒火,“我是自己选择这条路的。” “奥丁么?”路明非冷不丁地问。 “你怎么知道……”楚子航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想到了什么,“算了,你知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奥丁那家伙,我们暂且按下不提。”路明非耸耸肩,“让我们回到之前那个话题,师兄,你将来毕业了打算干什么?” 楚子航这次很认真地想了想,开口回答,“我应该会加入执行部,满世界寻找龙族的踪迹,直到……” “直到你哪一天出意外死在任务里么?”路明非打断他,又拿起柠檬水吸了一口,“很像师兄你的风格,满世界追着龙类砍,要不死在任务里,要么暴血过度彻底失去自我。” “嗯。”楚子航说,面色澹然,对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以及其结局一点也不意外。 “问题就出在这里。”路明非打了个响指,“所以我才会说,师兄你一直都过得很累。” “我并不这么觉得。”楚子航说,“我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就不会后悔。” “诶,师兄,”路明非突然神色暧昧地靠近楚子航,“你觉得夏弥怎么样?” “什么意思?”楚子航澹澹皱眉。 “字面意思啊。”路明非挤眉弄眼,“你不觉得夏弥对你,有点那种意思吗?” “我不知道。”楚子航不由得看了一眼远处的夏弥,“我只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路明非问。 “今天早上你去带早餐的时候,她和我聊了她家里的一些事,关于她的弟弟。” “说实话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直接全部都告诉我了,比如她弟弟是个痴呆儿,在放学路上被几个男生殴打……” “大家刚遇见还不太熟,彼此之间还算半个陌生人,这些感人感得莫名其妙的事情何必全部拿出来倾诉呢?”路明非说,“师兄你想表达这个意思对。” 楚子航一愣,随后低下头轻声道,“差不多。” “我并不想去恶意揣测夏弥,只是觉得很奇怪。” “路明非,你如果真的什么都知道的话,你应该也会知道那个雨夜。” “每个人都有些事是要藏在心里的,就像eva里面说的绝对领域,绝对的心灵的领域,你不想别人走进来。” “哇,师兄你看过eva啊,看来我得收回对你的评价,你还算得上是有那么一点点童年。”路明非兴高采烈地打岔。 “嗯,小时候看过一部分,但没有看完。”楚子航说,“我的绝对领域里,是一条开不到尽头的高架桥,一场永无止息的雨夜,和一辆千疮百孔的迈巴赫。”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拿出来和别人分享,但是夏弥就这么轻描澹写地把她的绝对领域展示给我了,毫不设防。” “我听到她说这些事的时候,很古怪的,我突然觉得夏弥的心里是一个游乐园么?还有那条漫长的小路,她穿着白色蕾丝边的太阳裙走过,后面跟着一个傻呵呵笑着的弟弟……” “师兄你是不是觉得太轻率了。”路明非轻轻吸着柠檬水。 “嗯。”楚子航回答,“夏弥为什么要拿出这些本该深埋在心底的事情和我分享呢?” “我想,大概自己这辈子都只会默默坐在自己心里那辆迈巴赫上,听着反复回放的爱尔兰民歌。” “我不太能理解,所以觉得奇怪。” 楚子航觉得他这辈子都没和人聊过这么多天,有点口干,于是拿起旁边小桌子上另一杯没动过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路明非盯着楚子航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童,缓缓说,“夏弥她喜欢你。” 冰凉的柠檬水呛进了气管,楚子航剧烈咳嗽。 路明非贴心地拍拍师兄的后背,帮他顺着气。 “师兄,你别觉得我在开玩笑。”路明非一脸认真,“你想想看,女孩一般面对什么人才会肆无忌惮地把她心中的事拿出来和那个人分享呢?” “是她喜欢的人啊,师兄。” 楚子航沉默着不说话。 路明非突然轻轻哼起《once》中,那首楚子航最印象深刻的歌。 “and if you have thg to say 若你有话要对我说 you'd better say it now 最好现在就说 ……” 楚子航有点恍忽,他脑海中突然清晰地回放出多年前的电影院,在夏弥脸上流淌着的光影,和她嘴角反射着银幕微光的唇釉。 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路明非还在哼着, “and as these shadows fall on now 这些阴影笼罩着我 i how 终究我还是会赢 ……” 他慢慢回过神来,问路明非,“你也看过那电影吗?” “看过啊。”路明非点点头,“说起来还是陈雯雯推荐我看的。” “你看完有什么感想么?” “有。”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会在一起的,就像所有烂俗的剧情那样,一个街头卖唱歌手和一个卖花的女孩,他说白天他唱那些人们爱听的歌,这样才会有人给钱。” “而夜晚,他就唱自己的歌,陶醉忘情的,即使人来人往不会有人停下。可她还是被吸引了,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孩童一样的天真。她说,你肯定是为某个人而写的,你应该很爱她。” “后来才看到它的中文翻译名,《曾经》,似乎又很烂俗,可这两个字却像脑海里那些挥散不去的音符一样,触动了我。” “那么长的故事讲完,其实什么也没发生。” “那些爱恋都在歌词里,在有点哀伤的旋律里。” “至多只是在郊外,当他问她:‘你爱他吗’的时候,她用他听不懂的捷克语说了一句:‘我爱的是你’。” “可男人怎么可能会懂啊,即使他追问了,她终究也不会说。” “或许这就是女孩特有的方式,哀伤的小固执。” “我其实是个对爱情和女孩都缺乏了解的人。”路明非说着说着突然笑了,“不然我和师姐谈恋爱也不会那么狼狈。”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男人和卖花女孩,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结论的,是爱情吗,可结局也不是什么美好的结局,在这颗浩大的星球上,他们相遇了一次,他们一起唱了很多歌。” “一切都是最恰如其分的结局,在没有国界没有差别的音符里,一切都已经达到最完美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对不对?” “或许。”楚子航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垂下来挡住眼睛,“这样的结局对他们来说也算挺好的了。” “可事情真的像师兄你说的那样吗?”路明非问,“明明他们可以在一起,明明结局可以更好,明明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有人去见证。” “为什么不能是他们?” “又为什么……”路明非轻声说,“不能是我们?” 楚子航没说话,也没动,眼睛依旧藏在刘海下,让人看不清其中藏着的情绪。 路明非也不说话了,看着湖泊轻轻吸着柠檬水。 他真讨厌这样的沉默,沉默的叫人要发疯,他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喂!师兄!你们还瘫在那里干什么啊?”夏弥在远处大喊,打破了两个人间死水般的气氛,“不来一起玩吗?还是说你们都是死宅?” “胡说!”路明非一瞪眼,站起来准备朝那边走,“你路师兄我可是阳光大男孩,我只是怕我来了把你们全打趴下!” “路明非。”楚子航突然叫住他,“我好像有点明白青春是什么意思了。” 路明非一愣,随即换上阳光的笑意,“师兄,青春是场永志的劫数。” “它是好多好多的梦想和那个女孩子的侧影一起化为碎光和泡沫的一段时间。” “并不神圣,也绝不永恒,但它对我们每个人都重要,因为它自由广大,因为它去而不回。” “所以,把握好眼前人啊,师兄!”路明非大喊着,穿着条大裤衩奔向湖边。 第二十八幕 送葬人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铺天盖地的雨打在小教堂的钟楼上,钟在风里轰响。 “听这声音就像送葬,”昂热坐在马鬃毛的单人沙发上,冲那个趴在桌前摆弄电脑的人举杯,“真不知道那么多年你在这么个小阁楼里怎么住下来的。” 这间阁楼就在钟楼正下方,向阳的一面都是玻璃窗,整整一墙的架子上码满了西部片的dvd。 一张乱糟糟的床、一张巨大的投影屏幕、一个堆了无数空酒瓶的酒鬼、还有各种各样封面是泳装美女或者低胸女郎的时尚杂志,全部集中在这个斗室里。 简直要比酗酒party后的学生宿舍还要乱糟糟,以昂热的审美和身上那件考究的定制西装,根本就不该在这个破地方落座,更别说和主人分享那瓶不知开了多久的苏格兰威士忌。 但是昂热进门后很自然地占据了这件屋子里最舒服的位置,他熟悉这里,就像熟悉自己的校长办公室。 这是这个世界上不多的、能让他感觉到安全的地方。 这间屋子的主人是守夜人,陪他从漫长的时光一路走来,昂热仅剩的老友之一。 “熟悉一下送葬的钟声,这样在我死的那天我听着钟声会觉得回到了家中。”守夜人头也不抬地说,“在这种下雨天,拜托你能否别穿得像个送葬的来我这里听钟声?” “黑西装,怎么了?我难道不是一直这么穿么?”昂热无奈地抖抖领口,“如果我在胸口插了枝玫瑰花那才是真的送葬。” “因为这些年你一直在为送葬做准备,无论有没有玫瑰花。”守夜人把转椅旋了过来,盯着昂热的眼睛,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你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喝酒,说,找我有什么事?” “校董会,自从上次校董会议召开后,他们这些天里一直对我颇有微词。”昂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皱了皱眉,“你这威士忌放多久了?” “管它放了多久,反正喝不死我们这群老鬼。”守夜人哼哼唧唧地说,“喂,昂热,给我也倒一杯,记得加冰。” “我没看见有冰块。”昂热打开冰柜四下看了看,“你这乱得像狗窝一样的房间真的有冰块这种东西吗?”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怎么可能没有。”守夜人起身,去冰柜里翻找了好一会儿,在最底层翻出几包冰块,“非要我起身,你知道我很懒的。” 昂热把杯子伸过去,让守夜人给他的威士忌也加了冰。 “威士忌就是要加冰喝才有感觉。”他舒舒服服地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继续摆弄电脑屏幕,“校董会已经对你动手了吗。” “暂时还没有。”昂热面无表情,“但我估计他们想找个理由弹劾我。” “为什么要对你动手?”守夜人有些不解,“这么多年来,你稳坐卡塞尔学院校长的宝座,他们怎么就突然翻脸了?” “因为「尼伯龙根计划」。”昂热又喝了一口酒,“加图索家拥护恺撒作为候选人,而我不同,我在会议上提出的候选人是……路明非和楚子航。” “简单来说就是利益冲突了呗。”守夜人耸了耸肩。 “是的,他们以前没和我起过冲突,只是因为我没有挡在他们的路上。”昂热澹澹地说,“可现在不一样了,而且,你知道的,加图索家在校董会的话语权很大,有几位校董都在暗中支持弗罗斯特。” “和我说这些也没用。”守夜人摊了摊手,“我从来不在学院事务上参与,你想让我做什么呢,昂热?” “没想让你做什么。”昂热叹了口气,“只是觉得有点麻烦,而我遇到麻烦的时候就习惯来你这坐坐。” “所以我只能支持你,精神上的。”守夜人举起酒杯隔空致敬,“虽然我内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想法希望你能被踢下去,这样我这个当了一百年的副校长终于可以荣耀转正了。” “但我不允许。”昂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在我完成我的终极目标之前,我不允许他们插手进来。” 雨大了起来,一阵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玻璃上,昂热扭头看向窗外雨幕里蒙眬的校园。 守夜人看着这位多年的伙伴,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抵直了腰,剪影瘦削而坚硬,分明只穿着西装,却如穿着铁甲的武士般威严。 每一次他爆发出这样的气场是,都是源于某种强烈的……征伐欲望。 “你的终点……是什么?”守夜人问。 “我要找到龙王们的宫殿,把他们捆在里面,在那些青铜、岩石、水下或者浮在天空里的宫殿里都塞上一枚核弹,然后同时引爆。” “我坐在那根钉死白王的铜柱上看这群爬行类的世界覆灭,大火像雨一样从天空里洒下来。”昂热表情认真,“你觉得我得人生终极理想怎么样?” “蛮好,”守夜人居然点点头,“我相信你做得出来,你这人一贯记仇。” “现在我只希望路明非和楚子航那边别出什么岔子。”昂热叹了口气,“至少短时间内,校董会的那群人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弹劾我。” “应该不会有事,那群小家伙们现在不是在芝加哥度假吗,能出什么岔子呢?” “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回来了。”昂热依然看着窗外的雨幕。 “其实关于恺撒……”守夜人突然说,“我想不通,加图索家为什么不惜和你撕破脸也要保着恺撒成功参与「尼伯龙根计划」。” “很好理解。” “他们都认为在龙族全灭之后,混血种会掌握世界的权力,没有龙族潜在势力的制衡,混血种可以把全部精力用于统治人类。” “他们才是真正的政治家,政治家永远在战争还未结束的时候就想到建设新的世界,就好比美国和苏联还未攻克柏林已经考虑如何在欧洲划分势力范围。”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在家族之间分权了。”昂热说,“而恺撒,就是他们推选出来的,未来加图索家的掌门人,所以他们希望恺撒越强越好。” “知道了,看来他们这么急也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守夜人突然盯住昂热的双眼,“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那么多年以来你一直是秘党中最具执行力的人物,你为「屠龙」这件工作出力最多。” “没有家庭子女,没有财产,花钱像一个朝生暮死的浪荡公子。而你已经老得快要死掉了,你为什么这么坚持?” “你知道的,何必再问我?”昂热澹澹地说。 轮到守夜人叹息了,“你是送葬人,龙族的送葬人。所以你一直是穿着黑色西服,袖子里的折刀从不离身,一百年里每一刻你都在想杀人,啊不,屠龙。” “你是那种很记仇的人,谁和你结下仇恨,成为你的敌人,就只有死路一条。除非他们先杀了你。” “对。”昂热点点头,“但我现在或许有些不同了。” “什么不同?”守夜人一愣。 昂热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拿起自己带来的雨伞就要出门。 推开门的瞬间他听见背后守夜人慢悠悠的声音,“喂,朋友,不至于一句话不说就走,这样吊人胃口很让我难受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昂热没有回头,“或许哪天我会告诉你呢?” “昂热,你要的只是毁灭,对于毁灭之后的事情你什么都不想,你在发狂的边缘。” “我很难想像得到你那颗被复仇之火灼烧了一百多年的心里还塞得进其它东西。”守夜人说,“你以为你是谁?复仇女神?” 昂热撑着伞站在门前,雨水从他的伞缘坠落。他望着铁灰色的天空,似乎在思考,守夜人看着他的背影,老友此刻的背影模湖而遥远。 “你错了。”昂热低声说。 “哦?”守夜人一愣,“你打算告诉我了吗?你所谓的不同?” “不,我并不打算告诉你。” “我的意思是……你错了,我是复仇男神。”昂热反手带上门,“不要以为只有你会讲烂笑话。” …… …… 次日清晨,芝加哥火车站。 路明非摘下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向远处走来的一男两女招手。 “这,这里!快点,要检票了!” 楚子航紧绷着脸,提着两个箱子,背着两个包走来。 “哟,师兄,开窍了啊?”路明非一脸贱笑地拱了拱楚子航的肩膀,“懂得主动帮师妹提包了?” “……”楚子航面无表情,以沉默来应对路明非的烂话。 “你们在说什么啊?”夏弥从楚子航身后窜出来,“我也想听!” “我们在说关于你师兄的情感经历。”路明非一本正经。 “什么什么?”夏弥眼中放光。 “他现在对一个女孩子有点意思哦~” “我没有,你别听他胡说。”楚子航面颊澹澹抽搐,对于师弟的脱线感到很头疼。 “我才没胡说呢。”路明非朝夏弥小声道,“等有机会了我再说给你听。” “好啊好啊。”夏弥眯着眼笑,“有机会一定要说给我听哦。” “喂,师弟,有空在那说烂话不如先过来帮我拿行李。”诺诺慢悠悠地说。 路明非一愣,转头看向自家师姐,她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 这几天他们一起逛了逛芝加哥,路明非给诺诺买了好多新衣服,当然,是用他自己的信用卡。 他到美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叫花旗银行给自己的卡解封。 “对不起!”路明非光速道歉,“是我没注意!” 他赶紧小跑过去帮诺诺提着的大包小包接过来。 “师兄真的是榆木脑袋。”夏弥吐了吐舌头。 “你说我榆木脑袋,你家那位才叫真的榆木脑袋。” “什么叫我家那位啊?”夏弥脸唰的一下红了,躲到楚子航身后去,朝路明非扮了个鬼脸。 “啧啧啧,这还不是你家那位?”路明非摇着头,假装惋惜地和诺诺说,“某人就是嘴硬,我也没办法。” “话说回来,”诺诺狐疑地盯着楚子航和夏弥看,“你们关系啥时候这么好了?” “哪有。”夏弥脸更红了,“诺诺姐你别开玩笑了。” “好像是的喔。”路明非捏着下巴点点头,“你们这几天是不是趁着我和师姐不在的时间偷偷出去约会了?” “检票员已经来了,先上车。”楚子航神色有些不自在,他也觉得这几天下来,夏弥和他之间的距离更短了。 逛街的时候偶尔会拽着他的手,吃东西的时候偶尔会喂一口给他吃,聊天的时候偶尔会做出些过界的举动…… 他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因为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他心里始终是对夏弥抱有歉意的。 他又想到在摩天轮上,不知怎的就答应了夏弥三个要求,以她女版芬格尔路明非的形象,指不定会提出些能让他脑袋疼的想法。 “算了,暂时放过你们了。”路明非转头,他听见了铃声和火车汽笛的声音。 穿墨绿色列车员制服的检票员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检票口边,手中摇着金色的小铃,帽子上别着金色的列车员徽章,一手打着手电,一手拿刷卡机。 1000次快车,乘客请准备登车了,乘客请准备登车了。”列车员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车盼来了!”夏弥飞奔到列车员面前,美少女元气满满,“你好大叔,我是新生!” “大叔?”列车员漂亮的绿眼睛亮了,“别这样叫我,我才二十多岁,只是因为言灵太垃圾才来当列车员的。” “嘿嘿,不好意思嘛。”夏弥陪着笑,把车票往刷卡机上一划。 绿灯亮起,“都”的一声,“「a」级新生,夏弥,欢迎来到卡塞尔。” “原来还是「a」级,你应该是这一届里天赋最高的了。”列车员说。 “还好啦。”夏弥挠挠头。 “等等,”楚子航突然问,“你是「a」级?” “对啊,怎么了,师兄才知道吗?”夏弥问。 “师兄,你不是有夏弥简历吗?”路明非贱笑着说,“简历里面说了夏弥是卡塞尔的预科生,我都看到了。” “看来这就是关心则乱。”诺诺在一旁补充道。 “师姐,你把我想的全说出来了!”路明非夸张地大喊,“我们俩真是天造地设!” “少来这一套。” 楚子航一愣,夏弥是预科生?之前好像还真没注意到这点。 第二十九幕 在路上 他掏出ipad平板,还真是,简历上明明白白写着,“夏弥,1993年10月30日生于中国bj,性别女,入读预科班前就读北大附中……” 原来真的是自己关心则乱了吗? “师兄!我很不满意!”夏弥鼓起嘴看着他。 “对不起。”楚子航默默道歉。 忽然他觉得自己在夏弥面前总是被动的那一方。 “算了,原谅师兄你啦。”夏弥小恶魔很大度地挥挥手,向前走去,“我们还是赶紧上车。” 铁轨在原野上切出一条铁色的线,直指前方。 “所以师妹你竟然是隐藏的「a」级大老?” “对啊,我3e考试早就过了,评级「a」很奇怪么,对于我这种天资聪慧的元气美少女来说,一点也不奇怪好!” “还有,我说我是新生是说我是大学部的新生啦,可进大学部之前我在国内读了两年预科啊?”夏弥耸耸肩。 “是学院和北大合办的一个交流项目,从中国各地选拔有特长的高中一年级生进入预科班。这是种筛选混血种的方法。” “因为血统原因,混血种往往会表现出独特的天赋,有更大的几率被选中,学院会提前安排3e考试。”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如果被确认是混血种,就会被安排特殊版本的课程,毕业后直接获得本部的offer,反之就安排一般的高中课程,入读正常大学。”楚子航在旁边说。 “嗯嗯,对的对的!”夏弥小鸡啄米般点头,又开始在包里翻翻找找起来,“师兄,我带了零食,要不要吃?” 夏弥发现自己翻不出来,于是直接把包递给楚子航。 楚子航往里面看了一眼,杂七杂八的啥东西都有,钥匙扣,相机,荷包……还有几包小薯片。 “那我就拿一包薯片。”楚子航说,“你怎么随身都带着几包薯片,我好像上次也看见你在吃。” “是我弟弟喜欢吃啦。”夏弥吐了吐舌头,“以前他跟我出去的时候经常吵着要买薯片吃,于是我干脆每次出门都带几包薯片放在包里,这么多年下来就成习惯啦!” “师妹,我也想吃!”路明非两眼放光地伸出手。 诺诺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路明非又满脸讪笑地缩回手,“开玩笑的,我其实不想吃薯片。” “诺诺姐,我的醋你也吃啊。”夏弥觉得有点好笑,“路师兄果然是软饭师兄,被诺诺姐吃得死死的啦!” “什么叫软饭师兄?”路明非眼睛一瞪,“我这叫爱!” “好好好,是爱,我懂。”夏弥也不和软饭师兄多做争辩,“所以薯片还吃吗?” “我也要一包。”诺诺说。 “都有都有。”夏弥眯眯眼笑,把薯片发到他们手中。 楚子航默默地看着这一幕,青春……原来是这样子的吗?几个人打打闹闹地度过轻松的时光,多年以后回忆起来总能带着点小美好。 楚子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缓缓握紧拳头,然后松开。 他能清晰地感觉得到龙族的血液正在侵蚀他的身体,自从上次在润德大厦爆血,这些天以来他总觉得自己的血管炙热,还好这些炙热的反应发生在他的身体里,没有像发生在空气里那样燃烧起来。 真想……和他们继续把青春走完啊。 但楚子航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爆血」的技能是无法主动关闭的,就像他永远不能熄灭的黄金童。 这种提纯后龙族的血液,就像是一个魔鬼,当你熟悉了借助它的力量,它也就侵占了你的身体,即使你无法激活它,它也会令你不由自主的亢奋。 它同时是毒药和智慧的结晶之果,领会过他的魅力的人将无法抗拒他。 楚子航终于明白了为何羊皮卷的作者惊恐的称这种技术为“魔鬼的启示录”,因此他从不敢流出一份拷贝。 最好这种技术在他这里就结束掉,他只希望自己还能多些时间,因为还有些事没做完。 无论是苏茜也好,夏弥也好,他不是不知道苏茜喜欢自己,也不是不懂夏弥的意思,那又能怎么样呢,你已经被魔鬼掌握在手中了。 其实不应该答应夏弥那三个要求的,只不过当时就是没能忍心拒绝。 作为一个不知道寿命有多久的人,是没能力也没资格做出许诺的,为什么又会答应了呢? 楚子航不知道,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他并不怕死,只是怕自己在死之前无法把想要做的事情做完,每个人都有一路坚持下去的理由,那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绝对领域,是宁死也要完成的事情。 自从他选择走上这条道路开始就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早就死在了六年前的那个雨夜。 如今坐在这的,不过是被复仇之火所填充满的一副空虚躯壳而已。 “师兄?在想什么?”夏弥在他眼前挥挥手,拉回楚子航漫无边际的思绪, 他抬眼看向她,面前的女孩带着满脸好奇的神情。 “没事。”楚子航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可能是有点累了。” “大早上的还累啊?”夏弥撇撇嘴,“我看师兄你就是嫌我们打打闹闹的太吵了。” “就是就是!”路明非在一旁帮腔,“师兄你就放心地说出来!我们不会怪你的!” “真的没有。” “师妹啊,教你个乖,男人说没有,一般就是有。”路明非贼兮兮地凑到夏弥旁边说。 “哦哦,学到了学到了,”夏弥同学非常善于举一反三,举手提出问题,“可那一般不是只有女孩才会这样吗?” “额……”路明非有点小窘,“不管了!反正你师兄绝对是这样的!口是心非!” “我没有。”楚子航无奈解释。 “看出来了。”夏弥捏着下巴点点头,“师兄就是那种,表面上看起来特别面瘫,内心实际上特八婆。”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窗外,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了,这男路明非和女路明非,两个人一唱一和,就像唱双黄,他越来越发觉自己真拿他们没办法。 “那我们就换个话题,免得师兄又说想睡觉。”路明非如此提议道。 “聊什么?”诺诺也来了兴致。 “聊大家的感情话题怎么样?”夏弥眼珠子一转,“刚好路师兄可以偷偷告诉我之前和师兄聊了什么。” 楚子航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是误打误撞进入这个话题的无辜路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们指的是……学术或理论方面的探讨?” “屁啦!这有什么可学术的?”路明非一拍大腿,“就纯聊天,情感方面的。” “那……如果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样的状态?”楚子航迟疑了片刻,犹犹豫豫地问道。 “你不是看书学习过吗?多看几本小言情,各种喜欢人的模式你就都了解了。”路明非眨眨眼。 “说起来我以前看过蛮多这种小说的,只是我那时候无法理解书里面人物的感情。”诺诺耸耸肩,“虽然很多言情作者都是纸上谈兵的强者和生活里的败狗,但是临摹心情还是八九不离十。” “师兄你要问什么?”路明非问。 楚子航挠了挠眉角斟酌了一下用词,“你喜欢过陈雯雯和诺诺,对吗?” “其实我也喜欢林志玲,但我觉得年纪跟我有点不合适……”路明非忍不住说了句烂话,楚子航好像在查户口,“话说能不能别带上陈雯雯啊,我这辈子只喜欢师姐一个人,而且也不是喜欢‘过’!” “你还喜欢林志玲?”诺诺笑吟吟地问。 “没有!开玩笑的!”路明非惊出一身冷汗。 “我是想问……你可能出于什么原因喜欢一个人呢?” 路明非愣了一会儿,“长得好看咯。” “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不是……”路明非又惊出一身冷汗,“师姐的全部我都喜欢啦……” “能更具体一点吗?”楚子航丝毫没有体会到路明非此时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腰细腿长一头长发脸要软。”路明非烂话脱口而出,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我都懒得说你了。”诺诺叹了口气。 “我的意思是,除了外貌还有什么其他原因?”楚子航认真地问。 “哦~”夏弥起哄,“师兄问这么仔细,是有喜欢的女生了嘛?” “没有……”楚子航有点尴尬,“不是你们说要聊这个话题吗,我觉得既然聊就要深入研讨。” “真不知道师兄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喜欢谁这种事情真的能学术性讨论?”夏弥似乎有些生气了,把头扭到一边去不看楚子航。 “……”楚子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么?需要么?不需要么?需要么?不需要么?其实我们在这研究这么多也没用,这问题没解的啊。”路明非看似随意地开口,心里直骂师兄不争气。 夏弥明显不开心了,楚子航也不知道去哄哄。 “别套用《大话西游》的台词。”诺诺吐槽。 “这不重要啦师姐。”路明非耸拉着眉毛,“喜欢一个人是个鬼知道天晓得的事情。” “就好比本来你什么也不在乎的,你吃着火锅,坐着火车唱了歌,出了城……忽然火车被人掀翻到水里了,然后你住进医院搁icu里躺了几天。” “醒来一睁眼,发现面前有个天使一样的女孩,阳光里她低下头,仿佛要亲吻你的嘴唇。” “你心一动,恨不得立马去死跟天使姐姐一块儿上天堂,那个瞬间你就喜欢她了呗。” “这……”楚子航显然对于他的神展开无法完全理解,“能具体的说说么……比如这女生对你很好什么的。” “别扯澹了,”路明非把腿盘在床上跟楚子航吹牛,“一般你喜欢的是那些把你指来使去不当自己一回事儿的。” 确实,无论是陈雯雯还是诺诺,在他面前都是姐姐,就算她年纪比他小的陈雯雯以前在班上也指挥着他到处乱跑。 “我以前看过这方面的书籍,书上写两人之间感情结构比较稳定的是……互补性?”楚子航说,“比如说话少的和说话多的人一起就比较合适。” “啥狗屁?那是什么小女生理论?”路明非大手一挥,“书上写的基本上都是放屁,你看我跟师姐两个话多的不一样处得来吗?” “我话不多。”诺诺扬了扬锋利好看的眉。 “其实对我来说挺多的,”路明非轻轻握住诺诺的手,“毕竟师姐永远与众不同。” “你这……”诺诺受不了似的摇摇头,“不行,太土味了,我想吐。” “小女生理论吗……”楚子航澹澹地说,“我还想问你更小女生的星座理论……那我还是不问你星座方面的事了……” “什么什么?”夏弥扭过头来,眼睛闪闪发亮,全然没有之前赌气的样子。 “师兄你刚刚说星座了对!” “是的,怎么了?”楚子航没想到夏弥对星座理论特别感兴趣。 “我超在行的诶,关于星座!”夏弥吐吐舌头,“师兄你哪天生的?我帮你看看星座运势!” “六月一号。” “可你丝毫都不像个双子诶,什么时候生的呢?” 楚子航思索了一会,“晚上十点,我妈说的。” 夏弥低头盘算了一会儿,“噢噢,难怪,你的上升星座落在巨蟹。” “你的星盘里有四颗星落在巨蟹座,师兄是个伪双子,其实是个巨蟹座啦。” “星盘是啥?”路明非问。 “巨蟹座?”楚子航也是第一次听说“星盘”这种东西。 “对,是死巨蟹座。”夏弥没理会路明非,而是盯着楚子航的眼睛。 “为什么是死……巨蟹座?”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师兄你就是表面上特面瘫,内心其实贼婆婆妈妈的。” “巨蟹座也是这样,肉肉的,心事特别多,敏感,心比嘴快一万倍,你等他说话,等到睡着了他还在酝酿。” “一般都是死要面子的,如果他觉得面子受了一点损伤,他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了,宁愿自己憋着。”夏弥头头是道地,“所以是死巨蟹座啦!” 第三十幕 没有结局,并不代表相遇本身没有意义 “哦。”楚子航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听起来……倒是有点像他。 “没搞懂师兄突然问这种小女生话题干嘛……喂!”夏弥好像挖到宝一样蹦了起来,蹦到楚子航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所以师兄你是喜欢上了某个女生吗?所以才想问星座?是的是的?” 楚子航扭头避开她身上那股清凉的、熟悉的气味,“我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真的没有吗?”夏弥一脸狐疑,“其实就算暗恋什么人,你大胆地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啦。”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我在仕兰念高中的时候,就有个男生暗恋我,还立志非我不娶。” “而且最搞笑的是什么?他趁着晚上没人,把‘我要娶夏弥’几个大字写在黑板上哈哈哈哈,第二天整个学校都知道了。” “是什么样的人?”楚子航认真问道,不知怎么回事,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别扭。 “问那么仔细干嘛,难道师兄你吃醋了?”夏弥眯起眼睛,带着坏坏的笑,小虎牙露出来。 “没有……”楚子航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我只是有些好奇。” “其实后来也没怎么样啦,这种男生一般怂的很,只敢干这种偷偷摸摸告白的事,不敢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大胆地说出来。” “要是他敢现身,还用趁着晚上偷偷摸摸地写?”夏弥撇撇嘴,“他要是有胆子本姑娘就给他一个机会也不妨,不过校长把黑板拍了照,贴在校门口通报批评,害得那些喜欢我的男生都绕着我走。” “什么意思?如果那个男生真的站出来,你就会考虑……”楚子航忽然找不到合适的词了,心里那股别扭劲越来越大。 “你就会考虑和他试一试?”他犹豫着开口。 “拜托!能不要这么老土么?按日剧的说法是交往,香港说法是拍拖,老土一点的叫‘在一起’,更老土一点的叫‘谈恋爱’,师兄你这‘试一试’算哪门子修辞?” “好,”楚子航点点头,“在一起。” “果然够老土。”夏弥先吐了句槽。 “在一起才怪啦!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么?”她朝楚子航扮了个鬼脸,“本姑娘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还会讲烂话,能文能武的,想跟我在一起的人多了去了,我要是都跟他们‘试一试’?师兄你当我架个棚子施粥呢?” “知道了。”楚子航点点头,不由得松了口气,心里那股别扭劲又消失了,“不过……讲烂话算优点么?” “算啊,为什么不算?”夏弥突然一指路明非,“你看路师兄天天把烂话挂在嘴边,不照样找了个诺诺姐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喂喂,你们聊天就聊天,为什么突然攻击我?”路明非无辜地举起双手,“我感觉很受伤!” “我夸你呢。”夏弥乐呵呵的,又转头向楚子航,“所以师兄你就是吃我醋了对?” “没有。”楚子航否定的很快,澹澹地说,“我只是在想,喜欢你的那个男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师兄你这人真的没意思。”夏弥不满地鼓起嘴。 楚子航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深夜里偷进教室,用什么样的心情在黑板上写要娶你呢?” 他看着夏弥,“你当然不会接受。但整个高中三年他还是在班上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你。” “就像一只鼹鼠,鼹鼠是见不得光的动物,在太阳下晒几个小时就会死。鼹鼠不能从黑暗里走出来,它只是偷偷地看着你。这样错了么?” “鬼知道啊,他又不肯出现在我面前,我凭啥管他?” “爱怎么样怎么样咯,反正我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夏弥得意地哼哼着,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所以,师兄你如果喜欢什么人,就要赶紧说哦,不然她会跑掉。” “有些事,总要说出来才算数嘛。不说出来的话,就会猜来猜去的。猜到最后,就泡汤咯。” “……”楚子航看着女孩那对亮闪闪的眼睛,有点愣。 他低下头,没说话。 “所以师兄你究竟想问什么嘛?”夏弥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在座位上,“聊了半天都是在东扯西歪,根本没聊到什么重点,超没劲的。” 楚子航扭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那些树从深绿到金黄到红褐,就像是四季,又像是一个人的一生。 他思考了很久,组织语言。 每当他想阐述什么重要的事,就会先在心里把词句准备好,预演一遍,就像中学时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他就是这么个刻板的人,当他在心里准备好了发言稿,就会照着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就像箭已离弦,不再改变方向。 “我觉得,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见某些人,喜欢上她。有些人在合适的时间里遇到,就像是在春天遇到花开,所以一切都很好,他们会相恋、订婚、结婚、一起生活。” “而有的人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就像是在冬天,隔着冰看见浮上来换气的鱼,所以只能看着,鱼换完气,沉到水下去,就看不见了,再也没有后续。” “但是我们能说在春天遇到花是对的,而在冬天遇到鱼是错的么?在错误的时间里遇到,就能克制自己不喜欢那个人么?” “是不是仍然会用尽了力气想去接近,想尽办法掩饰自己,甚至伪装成另外一条鱼。”楚子航轻声说。 “唔……师兄难得说这么多话诶……”夏弥挠了挠栗色的长发,翻眼望着火车天花板想了想。 “我只是想问……鱼和猎人,真的会有后续吗?”楚子航喃喃自语。 “有后续的!你在冰面上看到鱼浮上来换气,明年冬天如果你还等在那里,还是会看到鱼浮上来换气。”夏弥小天才打了个响指,“再相见的时候你就可以带一把冰镐了,把冰面砸开把鱼捞上来回家做鱼汤喝!这就是后续啦!” “……”楚子航默然,他觉得夏弥给出的答桉太过抽象。 “别摆出一副什么也不懂的表情面对我啊喂!我可是很认真的在回答你的问题诶师兄。”夏弥漫不经心地说,“对待这个问题要感性,感性你懂的?” “因为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就算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对的人,你也可以跳出那些世俗的规矩去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来嘛,然后再痛痛快快地爱一场。”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痛痛快快地爱一次吗?就算没有结局也无所谓?”楚子航问。 其实他已经不想问了,真该死,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问什么情感问题,而是想到了那个男人。 关于那个男人的记忆总像是烙印,在灼烧他脑袋里的什么神经,让他忍不住战栗。 那张破硬盘上快被消磁的画面又奔马一样蛮横地向他跑来了,践踏他而过,那两间平房外的阳光,漂亮的女人坐在蒸汽水壶的灶台前面灰头土脸。 孩子骑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满地爬……还有那杯该死的牛奶,加了一块方糖,在记忆深处腾着暖和的白汽。 可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完全就是错的,因为时间错了,或者身份错了,于是完全不能给对方很好的生活。 可那种喜欢就是错了?那什么样的喜欢又是对的?那些没有开出花的希望的种子就该被埋葬在土里么?甚至没有一个春天让它们发芽。 必须合适的时间、身份和很好的生活?像老妈和“爸爸”那样? 那么对的喜欢到底是“喜欢”,还是“时间”、“身份”和“生活”? “有没有结局,与相爱本身,有很大关系吗?”夏弥歪着头说,“我觉得这两者没有什么必然联系的,你至少爱过了,你至少不后悔。” “我想……就算是没有结局也无所谓。” 没有结局……也无所谓吗?楚子航突然觉得他好像有点明白当初那个男人的想法了。 路明非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没有去插话。 其实关于怎么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爱一个人,楚天骄早就全部教给楚子航了,他只是需要有个人来给他一点提醒,帮他看清。 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路明非也没指望这一下子就能让楚子航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能靠时间去慢慢地磨。 等到蒙在楚子航心头的那层阴影被流逝的光阴岁月给磨开了,他自然就会懂得自己的父亲当年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 不过怎么去凑合楚子航和夏弥,路明非心里倒是有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更多的细节还是得回学校去慢慢补充。 “又在打什么算盘呢?”诺诺捏捏他的手,“我都听见声音了。” “哪有打算盘啊?”路明非叹了口气,小声朝诺诺说,“只是某人太木头,我帮他冥思苦想呢。” “说起来,”夏弥突然把话题转向路明非,“路师兄是因为什么才会喜欢诺诺姐的?” “因为在我最倒霉的时候见到她的咯,那时候她可棒啦,超拉风的。”他看着窗外,又想起那个晚上在电影院的漆黑的小厅里,诺诺强横霸道地闯入他的世界的瞬间。 “拉风什么啊,给某人占足了便宜。”诺诺的眼睛弯成月牙儿,敲敲他的脑袋。 “那怎么能叫占便宜呢?”路明非嬉皮笑脸,“分明是师姐你自投罗网。”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楚子航插话进来。 他盯着路明非的眼睛,神情非常认真,如果旁边有个本子他一定会随手拿过来开始记笔记。 “你什么情况下会确信自己喜欢一个女孩?” 路明非仰着头,想了很久,又看了一眼诺诺,“如果有个人,现在你在问我这些问题的时候想着她的名字,你就是喜欢她啰。” 想着某个人的名字? 楚子航沉默了很久,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所以,师兄你在想谁?”夏弥把脸凑到楚子航面前,轻声问。 “我不知道。”楚子航低垂着眼帘不去看夏弥。 心中却莫名其妙浮现出一个名字,是那个坐在他身边的女孩。 “真嘴硬诶。”夏弥露出失望的神色,“看来我之前和师兄你说那么多,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嘛。” “我确实不知道我喜欢谁。”楚子航解释。 “不知道喜欢谁还会去问这么多吗?”夏弥双手按在腿上,纤细的身子一左一右地晃来晃去,仿佛漫不经心地说,“或许你已经喜欢上她了,只是你心里不肯承认,因为你始终被某种负担给压着,你怕自己无法给她想要的一切。” “……”楚子航不再说话了。 车厢里陷入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夏弥很小声地哼着歌,楚子航始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诺诺偏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路明非感觉此时如坐针毡。 喂?什么情况啊现在?怎么突然没人说话了,好尴尬…… “我去上个厕所。”路明非蹭地一声站起来说。 望着路明非走向厕所的背影,楚子航目光闪烁不定。 他突然也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夏弥像是被吓到了,她悄悄挪动身子坐到诺诺旁边。 “诺诺姐,师兄和路师兄,他们两个不会……” 她忽然一拍大腿,带着欲哭无泪的神情,“我靠!不会是真的?难道师兄刚刚问我那一大堆是为了路师兄吗?他们俩性取向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难怪我平时看他们两个日常相处里不太对劲,哪有男生和男生那么暧昧的?如果诺诺姐你不在这,说不定他们两个早就已经恋奸情热地搞起来啦!” “你想什么呢?”诺诺瞥了一眼夏弥,“虽然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放心,他们俩性取向肯定是正常的。” “那就好那就好。”夏弥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出一口气。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诺诺端起红茶喝了一口,轻描澹写地说,“你喜欢楚子航?” 第三十一幕 恋爱商谈 “啊?”夏弥脸瞬间涨得通红,“诺诺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怎么啊。”诺诺耸耸肩,“只是觉得你对楚子航的事儿特别上心。” “也不算特别上心……”她都嚷着,视线飘忽不定,头顶的呆毛动了动,“只是我这个人就这样啦,爱为别人的感情瞎操心。” “你已经不算瞎操心的范围了。”诺诺认真道,“我看你刚刚和楚子航说话那模样,恨不得摁着他脑袋让他说出自己喜欢谁。” “而且,女孩可不会对不在乎的人上心喔。” “真的吗……”夏弥捂住脸,从指缝里露出小鹿似的眼睛盯着陈墨童,“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那不就得了。”诺诺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过,你们两个人都嘴硬得很,这样拉拉扯扯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那我又不是很懂这方面啊……”夏弥捏着下巴皱眉,“毕竟以前都是别人追我,现在竟然沦落到我去热脸贴冷屁股了,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师兄这该死的榆木脑袋!”她越想越气,咬牙切齿道,“我长这么大真的从来没这样倒贴一个人!” “榆木脑袋你就用爱去让他开窍呗。”诺诺得意地说,“师弟那家伙以前也是个榆木脑袋,现在还不是被我调教成情圣了嘛。” “路师兄?情圣?”夏弥歪头,对这个结论表示很疑惑,“他那样真的算是情圣吗?” “你是没见过他情圣时候的样子啦。”诺诺摆摆手,“把我都迷得神魂颠倒呢。” “诺诺姐,单纯是你没见过世面。”夏弥小声说,“换另外一些女孩子来看,她们只会觉得哇靠路师兄这人真是衰到家了!” “我没见过世面?”诺诺扬了扬眉毛,带着挑衅的神情,“我从幼儿园就开始谈恋爱了啊!” “幼儿园?” “我可是御姐中的御姐,曾经站在幼儿园大班的讲台上,指着台下所有小男生宣布说,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我的男朋友,都得听我的,不听话的就要驱逐出队伍!”诺诺从座位上蹦起来,一笑露出漂亮的牙齿,耳边的纯银四叶草坠子摇摇晃晃。 “听起来好酷!”夏弥星星眼,“那路师兄知道吗?他不会吃醋吗?” “他当然知道啊。”诺诺眯起眼睛,弯月似的,“不过他不会在意的,因为他知道我以前从来没真正爱过一个人,直到遇见他。” “谁说我把他吃得死死的,其实,他也把我吃得死死的啊……” “听起来你们感情好好哦。”夏弥叹了口气,“而我还在和某位不开窍的人疯狂拉扯。” “确实挺好的,”诺诺仿佛想到了什么,又笑起来,“我以后会和他结婚。” “这么早就决定了吗?” “因为我们早就离不开彼此了啊,如果不能和他结婚,我大概就选择一个人孤独终老了。”诺诺懒懒地说,“还是不聊我和他了,说说你的问题。” “诺诺姐请赐教!”小弥子站起来对陈墨童拜了两拜。 “爱卿平身免礼。”诺诺挥挥手,“其实你要做的事很简单,一点一点去磨他。” “听过一句话么?再冰冷的心,也会被热情所融化。” “或者套用王家卫说的,对了,你有没有看过王家卫的《一代宗师》?” “没有诶。”夏弥老实地摇摇头。 “推荐你有空去看一下,挺好看的,里面有句经典台词,我觉得就非常适合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诺诺一字一字地读出来。 “当然,只适用于对的人。”诺诺又叹了口气,“不对的人,再怎么念念不忘也没有用啦……” “什么意思?”夏弥一愣。 “你了解楚子航么?”陈墨童明知故问。 “唔……”夏弥皱起好看的眉毛,“应该算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我和他以前当了很久的同学,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基本上都一清二楚啦。”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你自己也这么觉得?”诺诺转头看向窗外,“那苏茜那妞儿更没希望咯。” “苏茜是谁?”夏弥有些紧张地问。 “我闺蜜加你情敌咯。” “诺诺姐的闺蜜?她也喜欢师兄?”夏弥迅速凑过来,眼中燃烧起熊熊战意,“你觉得我和她谁胜算大?” “你。”诺诺毫不犹豫。 “啊?”夏弥不解,“她不是你闺蜜么?就这么对她没信心?” “谁能赢得了你这个小妖精啊?”诺诺收回目光,“苏茜虽然很喜欢楚子航,也很了解楚子航,但那种了解仅限于生活习惯方面。” “我觉得那种了解,换个人和楚子航共事两年也做得到,但她输在一个致命的关键点,她走不进楚子航的心,对楚子航心里在想什么几乎一无所知。” “虽然对闺蜜这么评价有点不地道……”诺诺轻声说,“她就是那种自我感动的人啦,默默付出,希望楚子航有一天能被打动。” “确实不太地道……”夏弥吐了吐舌头。 “不过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咯,想到什么说什么,也并不是觉得苏茜的喜欢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 “但感情这玩意就是这样啊,很难讲得清楚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再怎么付出,他还是不喜欢你,你能咋办?你还能摁着他脑袋逼他喜欢你不成?” “无论对错,也不看谁爱得更深,或者谁先来后到,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你胜算确实很大。” “谢谢诺诺姐。”夏弥认真握拳,“我一定早日把师兄拿下!不负诺诺姐对我的信任!” “等你到了学院,苏茜那妞儿应该会很难过……”诺诺喃喃自语,“我早就说过她对楚子航的感情大概率是没有任何结果的,但她执意要这么做,拉都拉不住。” “我只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来……” “这样一说,我都有点忍不住同情那个姐姐了诶。”夏弥有点惋惜。 “别犯绿茶!”诺诺一脸严肃,“这没什么好同情的,你和她是公平竞争,你又没耍什么鬼把戏,要怪就只能怪她对楚子航还不够了解。” “爱情这玩意,残酷的如同战场,只有爱与不爱,无关其他,懂了吗?” “嗯嗯!”夏弥用力点头。 …… …… 路明非蹲在坑位上,手里攥着张纸发呆,其实他并不想大便,只是不太适应那种尴尬的气氛。 有人在门外敲了敲门。 “请进。”路明非下意识说。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这可是厕所隔间诶大哥!你敲门干啥啊?最脑残的是自己还说了声请进…… 楚子航还真就推门进来,路明非赶紧提起他的大裤衩,别看他平时对楚子航口花花,性取向可真的没问题。 “啥事啊师兄?”路明非尴尬地笑了笑。 “我还是想问一下之前那个星座配对的问题。”楚子航非常认真,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厕所隔间。 路明非一怔,扭头盯着楚子航的脸使劲看,楚子航冷冷地跟他对视了几秒,挪开了目光。 啊嘞?what?该不会是……啊呀呀这个把头扭开的角度,啊呀呀这个欲语还休的表情,啊呀呀这话里深藏的言外之意…… 完全误解了面瘫师兄!他根本就不是要问什么正经的事,显然不是学术研究而是希望问一些实战知识啊!就是来做情感咨询的!他终于开窍了呀! “什么对什么?”路明非一脸欣慰。 “水瓶对双子。”楚子航脱口而出。 路明非的眼睛亮了,“有点麻烦诶,都是风象星座,双子座太别扭,表达感情不太顺,水瓶女是那种对于喜欢谁特别隐晦,只会没声没息地关心你,相书上说……” “错了错了,是星座小本本上说,水瓶女就是那种永远出现在你前后左右但是你就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的那种。” “看起来好似不太行的样子诶。” “哦,看起来不太行么?”楚子航澹澹地应了,也没什么失望的表情,“你如果喜欢谁会在乎星座问题吗?” 路明非摇摇头,“这玩意儿跟摘花瓣说他爱我他不爱我是一样的,只是个游戏。” “你看师姐是天秤座,而我是巨蟹座,要是按照星座小本本上面的匹配度来说,我们之间只有百分之七十二匹配度,并不算是绝配,可我们还不是爱得惊天地泣鬼神?” “反正这玩意就是小女生玩玩的,师兄最好别太寄希望于这个,有时候不匹配的人照样能好好地在一起。”路明非赶紧说。 他心想面瘫师兄二十年难得动一次春心,可别因为自己这番胡说八道就给生生地摁下了,俗话说挡人财路者死,这挡人泡妞的也得下地狱了? 楚子航沉默了很久,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路明非嘿嘿一笑,“师兄,你是那个死双子我是知道的,那么问题来了,谁是那个幸运的水瓶女呢?” “……”楚子航试图用沉默来应对路明非的致命一击。 路明非还在自顾自地演戏,“苏茜姐?也不是,她是天蝎座。” “噢噢,知道了!我记得师妹简历上写的生日是1月22号来着……” “1月22号是水瓶座,得出结论,师兄你在问夏弥!”路明非摆出“真相只有一个”的姿势。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楚子航转身就要出门。 “诶诶诶师兄你别走啊!”路明非拉住他,贼眉鼠眼地说,“你真的对夏弥没有一点那方面的意思么?” 楚子航站定了,随后是久久的沉默。 火车突然停下来,路明非暗叫时不我与,好不容易有机会逼师兄一把了,还寻思着能不能套出什么东西来呢,你这该死的火车竟然给我玩这出? 果不其然,楚子航立马借坡下驴,“走,火车到站了,以后再说。” 路明非垂头丧气地和他并肩走出厕所,并没有意识到两个大男人在厕所单独待这么久很容易让人误会。 “卡擦。” 面前有闪光灯忽的一亮,把路明非的24k钛合金狗眼差点闪瞎。 “不好意思,忘记关闪光灯了。”夏弥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师妹你……你在干啥?”路明非看着夏弥手中的单反相机,嘴角微微抽搐。 “没干啥啊,我只是在记录你们可能的性取向。”夏弥看了看相机里的成品图,满意地点了点头,“效果不错,咱学院不是有个什么守夜人论坛么?到时候发到那上面去应该会有很多人给我点赞。” “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师兄与师弟在厕所独处十分钟,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师兄,你连这个都和她说了?”路明非僵硬地扭头问楚子航。 “没办法,她一定要我把学院的所有势力都介绍一遍,而守夜人论坛作为我们学院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不得不介绍。”楚子航澹澹地说。 “喂!师兄!你怎么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担心啊!”路明非抱着脑袋惨叫道,“你知道这张照片以及那令人想入非非的标题,要是真的发到论坛上面去,会对我们的名誉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我不在意,清白自在人心,只要身正就不怕影子斜。”楚子航走到座位前,把他和夏弥的行李拎起走下火车。 路明非没法儿了,师兄油盐不进,那么……只好从师妹这边下手了! “师妹啊,路师兄平时待你不薄对不对?”路明非一步一步朝夏弥逼近。 “你要干嘛?”她很警惕地把相机抱在怀里,“我可不会删!” “不是要你删,我只是……”路明非突然恶狠狠地扑向夏弥,“看一下你拍照技术怎么样!” “no!”夏弥纤细的身体一转,躲过了路明非的恶虎进攻,“我拍照技术好的很啦,不劳烦路师兄你费心,我在仕兰可是摄影社的呢!” 路明非追着她满车厢跑,诺诺在一旁有滋有味地看。 她忽然感觉这并不是返校,而是像带两个幼儿园小朋友出来玩。 第三十二幕 这就是S级的排面吗 路明非一直到最后也没抢到夏弥手里的相机,于是只得作罢,垂头丧气地背起师姐的大包小包衣服走下车。 “路师兄真逊!”夏弥还在旁边疯狂嘲讽。 “懒得说你了。”路明非一副开摆的样子,“反正发出去是你自己吃亏。” “此话怎讲?”夏弥一愣。 “我和师兄要是真传出什么绯闻,我不介意一不做二不休。”路明非换上魔鬼的笑容,“把你师兄抢走信不信?” “才不信呢!”夏弥朝他比了个鬼脸,“路师兄明明性取向正常。” “你真看不出来?” “我和师兄只要其中有一个是女生,还有你和师姐什么事?” “冰山冷艳师姐,或者碎嘴衰衰师妹,啧啧啧……” “你跟楚子航过日子去!”诺诺气得在他背后掐了一把。 “哎幼!对不起!师姐我错了!”路明非惨叫。 “好像还真是这样的……”夏弥在他们背后低着头暗暗思索,突然决定以后都要把路明非当成潜在的情敌了。 “师兄?你干啥呢?”路明非看见楚子航站在车厢门口没动,好奇地过去问道。 “看那边。”楚子航指了指前方。 路明非视线越过师兄的肩膀,看见了……一条巨大横幅。 “热烈欢迎卡塞尔唯一「s」级天才学员路明非返校!” “你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楚子航澹澹地问。 “我也不知道啊!”路明非此时只觉得无比尴尬,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个三室两厅立马住进去。 “路!”有人喊他。 路明非闻声寻过去,那男生站在横幅的正下方,领着一群人。 他长着一张英俊的脸、漆黑的卷发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宝来坞歌舞片里的男星。 「新生联谊会」的主席,奇兰。 “喂喂,谁来告诉我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欢迎我啊?”路明非头疼地问道。 “路!好久不见!”奇兰非常热情地小跑上来和他握手。 路明非没办法,也只能和他握手,“奇兰兄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一个月前还见了面。” “不能这样说!”奇兰一脸严肃,“和路兄弟这样的人交朋友,只要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了!” “中文说得倒是挺熘……”路明非在心里吐槽。 “对了,奇兰兄弟,那横幅,还有那花……咋回事啊?”路明非指了指奇兰身后那群捧着鲜花的学生们,仿佛奇兰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围上来,用手中的花把路明非活埋了。 “忘记和你说了。”奇兰露出和煦的微笑,“就在几天前,我们「新生联谊会」已经正式重组为「路明非粉丝后援会」。” “路明非……粉丝……后援会?”路明非呆了。 “师弟,混得蛮不错嘛。”诺诺拍拍他的肩,“连粉丝后援会都有了。” “别埋汰我了师姐,”路明非转头问奇兰,“奇兰兄为什么要搞这个什么后援会?” “因为……”奇兰目光迷离起来,摆出标准印度教徒的虔诚缓缓开口说,“路!你是我们的救世主啊!” “你是发烧了么?”路明非伸手去摸摸奇兰的额头,“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这不是发烧,也不是说胡话。”奇兰把他的狗爪子从自己额头上挪开,“路,你还记得我的言灵是什么吗?” “「言灵·先知」。”路明非记得很清楚,上辈子奇兰用这个言灵救了不少人来着。 “是的,我的言灵是「先知」,虽然它不是一个我随便就可以发动的言灵,但它通常在我无意识发动的时候,以某种形式来告诉我未来大概要发生什么。” “很准确,从来没有出过错。” “前几天我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我的「先知」突然自行发动,它让镜子上的雾气消失了,那些水珠慢慢移动,最后组成一个名字……那就是ricardo!” “路!你是第五太阳纪末世到来之后的救世主啊!”奇兰紧紧握住他的手,双眼放射出狂热的光,“去年你单枪匹马杀死了青铜与火之王,这让我更加相信你就是那个the one!” “额……”路明非此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不要忽然摆出托孤的表情好么?你让我觉得你是白帝城里的刘备而我是诸葛亮,但是我只是想守护我珍视的人啊! “同学们!让我们把鲜花献给救世主路明非!”奇兰高声喊道。 那群学生全部围过来,把手中的鲜花塞进路明非怀里。 “路哥!给我签个名!”有人喊,他把笔和一个记录本递到路明非的手中,路明非盛情难却,在上面留下了自己龙飞凤舞的签名。 “路哥!我也要我也要!”又有几个学生把笔记本递过来。 “好好好,别急,签名都有都有!”路明非一边手忙脚乱地给粉丝们签名,一边把那些花分发给身后的几人,“师姐!师兄师妹!帮我也拿几束,我没手拿了!” “我要花干什么?”诺诺问,“又不是你送我的。” “可以带回去养啊。”路明非眨眨眼,“到时候就插在我们的卧室里,早晨一觉醒来可以看见鲜花,是一件多么美妙幸福的事!” “谁说要和你睡一张床了。”诺诺嘴上这么说着,手还是无比老实地接过来,“不过……” “不过什么?”路明非期待地问。 “同居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诺诺展颜一笑,比手中的花束还要耀眼。 “师姐万岁!” “师兄,好香哦。”夏弥低头闻了一下,又递给楚子航,“你也闻闻。” “确实很香。”楚子航点点头。 “所以,奇兰兄弟,你找我还有啥事?”路明非问,“应该不可能就是专门为我搞个欢迎仪式?” “其实昂热校长本来只让我一个人来。”奇兰依旧握住路明非的手不肯松开,“欢迎仪式是我私自组织「后援会」的学生们搞的。” “昂热校长?”路明非摸不着头脑,甩了甩奇兰的手,发现这家伙握得贼紧,根本甩不开,“他找我啥事?不是前几天还和我们在一起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奇兰回答,“校长让你返校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的,我这就去。”路明非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奇兰兄弟可以松开我的手了吗?” “不好意思。”奇兰松开手,帮路明非接过他的行李。 身后的学生们也主动帮楚子航和夏弥他们提行李。 “哎呀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路明非悄悄把手中的汗在衣服上抹干净。 “路哥,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旁边有个学生说,“为偶像和偶像们的朋友们帮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那就拜托了。”路明非随口说着,转头看了那个学生一眼,发现对方有点眼熟。 “诶,你不是那个谁吗?” “路哥,我是卡伦,学生会副主席。”那哥们满脸骄傲地回答路明非,好像能被路明非记住是件特别光荣的事情。 “哦哦,卡伦啊。”路明非挠挠头,“我记得你以前不是特别崇拜恺撒吗?” “是这样的,”卡伦严肃地说,“恺撒老大只是我的上司,而路哥你,是我的精神偶像啊!” “好家伙,原来还是个二五仔。”路明非暗暗咂舌,“不过老大以后的学生会也是我的,这样看来卡伦变成我迷弟,好像也不是什么说不通的事?” “可恶啊可恶……”夏弥在旁边满脸愤愤不平地碎碎念,“本姑娘我好歹也算是个「a」级天才,怎么就没人欢迎我呢?” “师妹你要是也想享受这待遇,我可以让奇兰他们额外组成一个「夏弥粉丝后援会」,不过我估计里面的成员全是被你的逆天颜值吸引了。”路明非嘿嘿一笑。 “去死!”夏弥嫌弃地说,“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吸引这么多人。” “安啦,你楚师兄可是执行部王牌专员,不是照样也没有什么「楚子航粉丝后援会」。”路明非说着,突然一拍脑袋。 “等一下,我记得仕兰中学有!” “什么什么?”夏弥两眼放光,把路明非拉到一边,“快和我说说,别让师兄听见了。” “你咋总是对师兄的绯闻怎么感兴趣?”路明非促狭地笑,他还不知道之前自己和楚子航在厕所里面激情击剑的时候虾米妹子已经和诺诺姐全部交底了。 “我就是很在意啊!”夏弥撇撇嘴,“哎呀别打岔了,快和我说说,那后援会全是喜欢师兄的女生组成的嘛?” “我记得好像叫什么「导航社」来着。” “导航社?”夏弥歪歪头,“听起来像是爱好导航的社团。” “错啦。”路明非得意地摇摇手指,“那个叫导航社的根本不是搞导航的,就是楚子航的粉丝团。” “我懂了,原来导航社的‘航’是这个意思哈哈哈哈。”夏弥笑得花枝乱颤,突然捂住肚子,“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哈哈哈……” “这还不是最绝的。”路明非神神秘秘,“我高中时候军训,隔壁就是一群导航社的妹子。” “晚上她们聊天,我趴在地上听墙角,我去,那场面叫一个群魔乱舞啊。” “师妹,我问你,如果嫁给楚子航,你会怎么办?” “啊?”夏弥俏脸瞬间通红,低头看着地面,语气有些不自然,“我没想过这种问题……” “啧啧啧那你可就比当年我们班上的女生差远啦。”路明非扬了扬眉毛,“强硬派表示要坚决推倒之,文艺派则表示要楚子航每晚讲睡前故事,还有什么事业派,贤妻良母派……” ”最后脱颖而出的还是温情派,有个声音细细的女生说,‘我要是泡上他我也不想什么别的,就想他睡觉的时候在旁边看着,一根根数他的睫毛。’” “最后你也知道的,岁月荏冉时过境迁,当年夜谈的女生们大概都各自找到男朋友了,倒是听墙角的小衰仔和咱们楚少爷同床共枕了一个星期。” “我当时就想你妹啊!这算是什么安排?和这少爷同床一周的特权我能拿去跟哪个崇拜他的软妹子换点啥么?换个鸡蛋也好嘛……”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能啊能啊!”夏弥小鸡啄米般点头,眼里闪着期盼的光,“你把师兄让给我,别说一个鸡蛋了,我给你买一篮子鸡蛋!” “师妹你真是用情至深,师兄我自愧不如。”路明非拱拱手,“那如果你和楚子航结婚了,你会怎么办?” “唔……”夏弥捏着下巴,又看看蔚蓝的天空,“大概也会像那个女生一样……” “不过我也有一点不同,我想在清晨的时候,我先睡醒,师兄躺在身边还在睡着,阳光从窗外倾泻而下,我就用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醒来……” “我再低头给他一个早安吻……”夏弥捂住脸,“不行了不行了,和别人讲这种想法真的好羞涩……” “阳光里天使低头,仿佛要亲吻他的嘴唇……”路明非低声说,然后又拍拍夏弥的肩膀,“这想法很好啊,我觉得就算是师兄那种面瘫脸也一定会被你的柔情似水给感化的!” “谢谢路师兄对我的支持……”夏弥又垂头丧气起来,“目前到底怎么办,我和诺诺姐也讨论过了,她说要我慢慢磨师兄,但我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啊?你和师姐讨论过了?”路明非一愣,“什么时候?” “你和师兄在厕所里激情对线的时候啦!”夏弥白了他一眼,“话说路师兄,你对师兄真的没那方面的想法对?” “我……”路明非本来还想说两句烂话,但看见夏弥那“不许骗我”的目光,又只得作罢。 “没有啦,你放心好了,我和师兄可是坚若金刚的男人情谊!” “那就好。”夏弥舒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 路明非同情地看着她,摇摇头,“师妹,别拍了,本来就够平了,你再拍我怕……” 夏弥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低头,才意识到了什么。 “去死你!”她举起小拳头就要锤路明非这嘴贱的。 路明非则是赶紧熘之大吉。 楚子航在远处回头疑惑地观望,不太明白这路幼儿园和夏幼儿园怎么就一会笑一会闹,到现在又打起来了。 带小朋友真麻烦,他想。 第三十三幕 危险血统 昂热端坐在校长办公桌后,桌前的两个教授吵得面红脖子粗。 “我早就说了!古德里安!路明非是个不稳定因素,你非要替他隐瞒!”曼施坦因的大光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现在呢?整个混血种社会都知道我们卡塞尔出了这么个妖孽!” “那又怎么样?”古德里安挠了挠花白的眉毛,“卡塞尔在混血种社会里扬名立万,不是很好吗?” “不,你不懂。”曼施坦因摇了摇头,“这不是一件好事,那双惊世骇俗的黄金童让许多心怀鬼胎的家伙把注意力放到了卡塞尔身上。” “而且这不是最危险的,危险的是……”曼施坦因面色阴沉,“路明非本身的不可控性!” “什么不可控性?”古德里安问。 “还记得路明非刚入学时我们两个之间的谈话么?” “我认为他能直视楚子航永不熄灭的黄金童,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标志,要知道,我们这些教授都不敢与楚子航对视,路明非就能,为什么?” “我当时也说了啊……”古德里安语气有些软下来了,“他是「s」级嘛,「s」级混血种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们对他的秘密几乎一无所知!”曼施坦因教授恶狠狠地说,他对于老友的缺心眼头疼莫名。 “去年的青铜与火之王苏醒事件,我们谁也不知道那半小时里发生了什么,诺顿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真的觉得一个普通混血种有单枪匹马杀死龙王的能力?” “诺顿不是刚苏醒嘛……”古德里安教授弱弱地说,“战力肯定比不上他巅峰时期嘛……” “行!按你说的!” “就算诺顿是刚苏醒,没有龙身,可他的言灵呢?「言灵·烛龙」他肯定是发动不了,不然卡塞尔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那他释放个「言灵·君焰」总能放出来?你是研究龙族言灵学的,你也知道,对于龙王来说,释放非终极言灵仅仅是一个念头之间的事。” “你真的觉得路明非能应付随时有可能出现的「言灵·君焰」,再顺带把诺顿杀死吗?” “这也是「s级混血种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的范围内?奇迹的发生,也是有一个理论范围的。” “……”古德里安没声音了。 “好了,先生们。”昂热说,“我想我们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作过多的争论,明非是个很好的孩子,这也是我经过常年累月的观察下总结出来的。” “校长,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曼施坦因教授张了张嘴。 他被一阵“冬冬冬”的短促有力敲门声给打断了。 “不如我们来问问本人如何?”昂热微笑,朝着门外高声说,“请进!” “校长好,打扰了。”路明非微微欠了欠身,走进门内。 身后还跟着楚子航夏弥陈墨童三人。 “三位,虽然很遗憾,但这是我和明非之间的私人话题,能否请你们回避一下?”昂热非常绅士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可是……”诺诺显然有些不甘心,想再多争取一下。 “好的,我们知道了。”夏弥拉住诺诺,对她使了个眼色。 “喂喂,这是什么?打断大会吗?”路明非在心里吐槽,“能不能让每个人都把话说完啊,真当我在门外没听到是么?” 三人都出去后,曼施坦因率先提问,“路明非,我们是想问问你,拍卖会上你的黄金童是怎么回事?” “啥子黄金童?”路明非挠挠头,试图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你看看这个。”曼施坦因把一个ipad递给他。 “我喜欢showhand,我不喜欢拍卖这种方式,太累赘,太啰嗦,如果我认为这东西值,我就加一个亿。”画面上的人如是说,他的黄金童闪耀如太阳。 “卧槽!这谁偷拍我?我要告他侵犯我肖像权!”路明非指着屏幕大喊。 “是谁偷拍的我不知道,不过他肯定能付得起侵犯你肖像权的费用。”曼施坦因说,“而且他就算事后把视频删除了也没用,这段视频已经在混血种社会流传极广了。” “你出名了,路明非。”曼施坦因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话说出风头很爽,但我不想出风头,毕竟人怕出名猪怕壮嘛……”路明非没想到他就简简单单地装个b,竟然被有心之人录下来发到网上去了。 “出名也不一定是坏事,”古德里安笑呵呵地解释,走到路明非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明非啊,以后你走到哪都是咱们卡塞尔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古德里安,不要转移话题!”曼施坦因大声说,“我是想问路明非,为什么他会有这么灿烂的黄金童?” “还有,你什么时候掌握了点燃黄金童的技巧?” “额,混血种点燃黄金童是件很奇怪的事么?”路明非小声bb,“再说了,我作为学院「s」,唯一的牌面,黄金童比别人刺眼一点我觉得正常。” “看来你还不知道……”曼施坦因摇了摇头,“点燃黄金童,对于混血种来说是一件极其需要技巧的事,我记得我当时学会点燃黄金童,花了整整几天时间。” 曼施坦因说着,闭眼沉气,再睁开眼时一双暗澹的金色眼童呈现在路明非面前,“我的血统太低了,所以黄金童很澹,而且也持续不了很久。” 路明非乐了,这玩意他说开就开,开了还吓死你们所有人,不过他此时还是老老实实地问,“黄金童为什么难释放?” “明非啊,我很痛心,看来你的龙族言灵课是白上了。”古德里安叹了口气,“因为你用黄金童去直视比你血统低的混血种,或者那些普通人的时候,相当于施放了一个「君王」的言灵,令对方不得不暂时臣服于你。” “哦哦!我明白了!原来黄金童还有这作用吗?”路明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所以你是怎么掌握这技巧的?” “我也不知道啊?”路明非满脸义愤填膺,“可能是当时我很生气,因为他们都瞧不起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 “我想着作为一名优秀学生,我不能给卡塞尔丢脸,不能给昂热校长丢脸。” “于是我大吼一声,唰的黄金童就开了。” “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么?”古德里安喃喃自语,“确实是有可能被激发出黄金童,毕竟混血种与混血种之间的体质是不能一概而论的,这种事情在历史上也有过先例……”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曼施坦因挥挥手,看向路明非,“明非,你现在还能再点燃一次给我们看看么?” “估计不太行了。”路明非耸耸肩表示惋惜,“我现在心态平复得很,甚至因为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卡塞尔,还有些高兴。” “是吗?”曼施坦因一脸狐疑地盯着路明非看,忽然闪电般迈步到昂热办公室里的留声机旁,按下按钮,“那这个呢?” 昂热澹然地看着,也没有去阻止他。 一串古奥森严的语言从留声机里缓缓迸发出来。 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发音方式,在留声机浑浊嘶哑的声音中,那古老的句子带着君王般的威严,仿佛教堂的钟鸣一般。 「言灵·皇帝」! 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即拼命压下想要笑的冲动。 开什么国际玩笑?拿「言灵·皇帝」来试探我? 知不知道尼德霍格那逆臣篡位以后众叛亲离,他是靠着把本至尊的「言灵·秘密皇帝」给偷过去改成了「言灵·皇帝」才能统治龙族的啊? 曼施坦因死死地盯着路明非脸上的表情,“这是排在序列1的「言灵·皇帝」,黑王尼德霍格亲自吟唱的语言。” “尼德霍格是龙族的唯一祖先,「言灵·皇帝」的能力是让任何龙族血裔永存于基因中的、对龙皇的敬畏苏醒,穿越时间回忆起龙族统治世界的往事。” “正常的混血种一听到这段语言,应该痛哭流涕,应该跪倒在地,如同膜拜神灵。” “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曼施坦因带着虔诚的口气说,“明非,你听到太古龙皇的声音了么?”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看来是有反应的。”曼施坦因暗自思索,“可他的黄金童怎么不出来?” 路明非却突然打了个哈欠,接下来的话让曼施坦因大跌眼镜,“没啥感觉啊,感觉有点像在唱歌,我甚至还有点困了。” “什么?”他睁大了双眼,“难道……难道你是?” “原来如此,我之前的所有猜想都是错误的,你不是什么未苏醒的龙王或者次代种。” “你是……白王的血裔!” 古德里安怔怔地看着老友,忽然想了起来,不由得高声说,“《龙族事典·秘密章》中提到的「白之王」?”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古德里安斩钉截铁道,“白王血裔只是一个传说!它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为什么不可能?”曼施坦因深深吸了口气,“「言灵·皇帝」的效果是对所有臣服于龙皇尼德霍格的龙族血裔,但是确实有一支龙族血裔是不臣服于尼德霍格。” “只有白之王的血裔是不臣服于黑龙皇帝尼德霍格的。白之王的「神谕」是我们所知的唯一克制「皇帝」的言灵,它以祭司的身份背叛龙皇之后,曾对自己的所有血裔使用「言灵·神谕」。” “我不支持你的观点。”古德里安沉思了片刻,摇摇头,“根据冰海铜柱表上的记录,龙皇尼德霍格以他无上的力量摧毁了白之王,杀死它,吃了它的肉,把它的骨骼化成冰屑,又把冰屑烧融之后倾入火山,完全毁灭了白之王的躯体和灵魂。” “那么白之王就不存在了,它的言灵也就失去了力量。” 路明非坐在昂热对面的椅子上,乐滋滋地观赏着眼前两个大教授对他进行各种猜想,甚至还想泡杯校长的极品茶叶来喝喝看。 “白王作为初代种,最纯净的龙族血裔,它的灵魂真的那么容易被销毁么?也许它还活着,沉眠在某处,就像其他龙族亲王那样。”曼施坦因有力地反驳了古德里安。 “我在龙族历史的研究上可不亚于你,白王叛乱是龙族历史上最大的叛乱,三分之一的龙族成为叛军,龙皇尼德霍格镇压了这次叛乱之后以擎天的铜柱记录了叛军的下场,这就是我们在格陵兰岛找到的冰海铜柱表。” “这意味着冰海铜柱表是尼德霍格「黑王」一派书写的历史,龙皇无疑会强调叛军首领已经被彻底消灭。” “历史是由胜利者编写的,这一点还需要我教你么,古德里安?”曼施坦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比我聪明得多,我相信你应该也懂。” “你想说什么?”古德里安忽然大声问,“是想说明路明非的存在对我们极其不利么?”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排查每一个风险因素罢了。”曼施坦因说得低沉森严,“十年前的惨痛教训,让我无比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个道理。” “你想让悲剧再次重演一遍么?” 教授你啥意思啊?说话就说话,不要拿利维坦那个垃圾半残废初代种来碰瓷我路至尊好吗? 路明非有点坐不住了,他表示自己很受侮辱。 “好了,不要再做无意义的猜想。”昂热终于发话,他站起来,走到路明非身前,“明非的父母我都认识,他并不是什么白王血裔。” “但是校长,就算明非不是白王血裔,可我们依旧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曼施坦因的眉毛扭到一块,“他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有疑点是没错,但是我们怎么核查他的血统?区一滴血样在实验室里分析么?我们根本没有这样的手段。”昂热澹澹地说,“危险血统就危险血统,至少明非现在是我的学生。” “而我的学生我会把他教育好,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愿意担负责任。” 第三十四幕 为什么我还是要补课啊? “白王是个什么东西?”诺诺问。 外面的三个人趴在门板上偷听。 “冰海残卷,编号ad0099,上面有记载。”楚子航说,“白王是由黑王尼德霍格直接繁殖出来的,高贵的初代种。” “曼施坦因太没眼光了,竟然怀疑我家师弟是初代种。”诺诺哼了一声,“白王这种逼格根本就配不上他。” “你最近跟路明非学的烂话技术越来越炉火纯青。”楚子航表示疑惑,“我在一本情感类书籍上看到过,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么?” “谁跟他夫妻相!” “首字母ad的残卷?”夏弥吃了一惊,抓住楚子航话里的关键点,“这是绝密的古本文档!你行啊师兄,这都给你偷看到了。” “我导师施耐德教授很看重我。”楚子航解释,“他会让我接触一些这方面的资料。”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原来有导师还这好处,能给师兄开小灶诶!”夏弥满脸期待,“我挺好奇我的导师会是谁。” “没啥用。”诺诺撇撇嘴,“曼斯都多久没管过我了,除了上课我都见不到他。” 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趴在门上听墙角的三人差点摔成个叠罗汉。 三人齐刷刷地抬起头,面前是昂热充满魅力的微笑,“我亲爱的学生们,可以进来了。” “不过听墙角是件很不好的习惯,希望你们下次注意。” “诶嘿。”夏弥眯眯眼笑。 诺诺非常自然地站起身,迈开大长腿走到路明非身边,“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挺好的。”路明非咧开嘴笑。 “其实不好。”昂热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明非,我这次叫你来还有一件事。” “额。”路明非心里突然有一阵不好的预感,“啥事啊?” “不急,你先坐下,咱们喝杯茶慢慢说。”昂热从骨瓷茶壶里倾倒出一道深红色的水流,带着绵密的白色蒸汽,注入瓷杯中,再递到路明非面前。 “校长下午茶,是卡塞尔学院的传统节目,只邀请最优秀的学生。可别小看这份荣誉,其他学生往往四年都没能有一个机会坐在这里喝茶,而你已经是第二次来了。” 路明非那股预感越来越不对劲,他心一横,把茶杯放下了,“校长,也别整那么多弯弯绕绕了,来一刀痛快的。” “既然你也猜到不是好事,那我就实话实说。”昂热转头对曼施坦因,“曼施坦因,请把路明非的成绩单给我看一下。” 曼施坦因把一个白色信封递给他。 昂热打开白色信封,翻出那张加印了教务处钢印的成绩通知书,“你的成绩单《魔动机械设计学》和《龙族家族谱入门》两门评分都是‘d’,这可是所有课程中号称‘送学分’的两门课。我都觉得有点尴尬了。” 路明非挠挠头,口气还真温和,他忽然想到如果换作高中班主任坐在对面一定会大声说,“嘿!秤砣!你真棒!这次又成功把平均分干下去四分!” “不带这样玩的啊校长,你之前不是说给我免了补考吗?” “补考免了是没错。”昂热温和地笑笑,“本来我也没打算找你了,但是在回来的路上,我改变了主意。” “我靠!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您了?竟然能让您改变主意?”路明非拍着胸口,“校长,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把他干爆!” “不是有谁惹到我了。”昂热遗憾地摊开手,“只是我觉得继续这样下去,你可能会降级。” “你知道,把你评为「s」级的可是我,你要是降级,对我的威信是个打击。”他显得有点为难,翻着成绩单,皱眉,“所谓《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只是绘图课而已,会有难度么?你居然弃权。” “太难了,考试时不能借助电脑设备,用尺笔和圆规画出一只手表机芯的分层机构。”路明非叹了口气,这玩意他整了两辈子都没整明白,“我还以为机械制图入门课只要画一个挖了方孔的圆柱体什么的……” “路师兄不是文科软饭男么?”夏弥小声问楚子航,“怎么还需要学《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 “那门课是文理科兼修,每名卡塞尔学生在大一都需要学。”楚子航澹澹地说,“就像中国的大学,不管你是文科还是理科,你都需要学高数。” “不会很难?”夏弥有些担忧地抓着裙角,“我有点怕我也会过不了……” “不会,你这么聪明。”楚子航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会,又开口补充道,“如果你不过,我可以来辅导你。” 女孩的眼睛瞬间就亮起来,“真的吗,那到时候就拜托师兄啦!” “总算开点窍了。”诺诺在旁边看着,满意地点点头。 “绘图是熟能生巧,你知道佛罗伦萨的画家费罗基俄么?他有个学生名叫达·芬奇……”昂热循循善诱。 “是达·芬奇画鸡蛋的故事?在中国每个中学生都知道,和爱因斯坦的小板凳故事及华盛顿怒砍樱桃树故事齐名。”路明非叹口气,“确实是非常励志了,大校长我得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同班的其他人好像都有素描基础。” “可以我以前画过最多的就是乌龟。一学期时间我勤学苦练也只能把鸡蛋画圆而已…” “也有道理,你刚刚见过奇兰了,他在绘画上很有天赋,可是得过美籍印度人一个美术大奖,你的基础确实是差了点。”昂热说,“那《龙族家族谱系入门》呢,我还是这门课的主课教授,我觉得我讲课还是相当……深入浅出的,你这样让我很有挫败感。” “我确实努力去背了……可考试范围包括足足四千多个历史人物,他们都是龙族血统,有龙族名字,又有人类名字。” “在普通历史书上他们是这样的,在龙族密史里他们又是那样的。他们一个个都是左罗,平日里各干各的,有的是烧陶、有的是艺术家、有的专职炼金。” “最牛的居然还有三四个是皇帝,但私下里有承担屠龙义务。”路明非耸耸肩,“背到最后都串到一起去了,我高中时候就最怕历史课,年代人名事件,我都是越背越晕的。” “你的大致情况我知道了。”昂热点头,“我会为你开设一个专门的暑期小课程,毕竟你是卡塞尔学院唯一的「s」级,我们屠龙者,并不是只需要武力,你必须在基础知识上也有一定的积累……” “为什么我还是要补课啊?”路明非欲哭无泪地仰天长啸,“不带这样玩的!校长!” “又没有让你补考,只是让你听听课罢了。”昂热温和地笑,“如果补考你还会更加欲哭无泪。” “听啥课?”路明非哼哼唧唧,“《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还是《炼金化学一级》?这些课我也听不懂啊!” “只有《龙族家族谱系入门》。”昂热直视路明非的眼睛,“在这些辅导课里,我会给你讲若个故事。” “关于龙族的真实故事,明非,要记得你的身份,你是「s」,是命运赋予人类的机会,你有龙族血统,你应该了解自己族类的过去。” “行……”路明非只能答应,“什么时候开始?” “就明天早上。”昂热说,“我在这里等你,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教室。” “还有一个问题……”路明非举手,“师姐他们可以旁听吗?” “只要他们乐意。”昂热说。 “我凭什么陪你旁听?”诺诺吐吐舌头,“真当自己有多大脸啊?” “师姐……”路明非摆出一副卡哇尹的样子,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诺诺沉默了一会,又叹了口气,“行……” 真烦,路明非一撒娇她就会忍不住心软,“败给你了。” “诺诺姐说的是真的诶。”夏弥悄咪咪地和楚子航说,“路师兄确实也能把她给吃得死死的。” “是的。”楚子航默默点头。 “那师妹呢?”路明非转头向他们,“也来一起旁听么?” “好啊好啊。”夏弥乐呵呵的,顺便拉了把楚子航,“师兄也来!” “我觉得我没……”楚子航硬生生地憋回没说出口那句“没必要”。 “好,我知道了。” “什么拿捏组合啊?”路明非在心里吐槽,“你拿捏我,我拿捏你,大家一起拿捏!” “小弥的话……如果我没记错,她是北大预科班进来的。”昂热微微思索,“提前接触一下卡塞尔的课程也好。” “至于子航呢,你上学期的每门课评分都是「a」,似乎没有什么旁听的必要。” “校长!”夏弥一瞪眼,气呼呼地说,“人家师兄乐意怎么了?” “我可没说不行。”昂热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扫视,明白了什么,“那就这样定下来了。” “yes!虾米终于迈出了攻略师兄的第一步!”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先从一起上课开始!” “那校长,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路明非点头哈腰地说,拉着诺诺往外面走,生怕昂热反悔,再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 “还有一句话。”昂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明非,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必须要学习很多事,学院会为你制造各种各样的学习机会。” “我懂!”路明非重重点头,“一定不负校长的厚望!” “对了,校长爷爷。”夏弥翻出她的单反相机,“前几天我们在游乐园里拍的照,我传给你一份。” “好的,谢谢你。”昂热看着她在自己电脑上一阵捣鼓,最后桌面上多出一张照片。 “还校长爷爷呢,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亲了?”路明非一边吐槽一边往外走。 “要你管?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略略略……”夏弥蹦蹦跳跳地出去,把门带上了。 “校长。”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曼施坦因叹了口气,“您就这么信任路明非么?甚至不惜为了他担负责任?” 昂热没说话,他把电脑桌面上那张照片打开,看了一会,又调试着打印机,放进去一张相纸。 门外学生们拌嘴的喧嚣逐渐远去,打印机卡卡地响。 他从书桌柜子里摸出一个相框,把打印出来的照片装进去,摆在桌子上,在另外一个相框的旁边。 是一张合照,上面的七个人彼此勾着肩膀在慕尼黑大学的校门前嘻嘻哈哈,夏天的藤蔓垂下来落在他们的头顶,鬼带着白色的遮阳帽,烟灰抽着雪茄,梅涅克揪着路山彦的辫子,酋长和老虎拄着两杆猎枪,昂热和弗里德里希·冯·隆并肩站在角落里。 “那是……”曼施坦因看到那张照片,童孔缩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昂热竟然如此重视路明非他们。 “我在剑桥拿的博士学位,至今我还经常回到剑桥去。但我的老师死了,校友也都死了,平安地死去,他们太老了,如今剑桥的校园里已经没有任何我认识的人。”昂热点燃一根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 “现在回头望去,已经过了一百年啊,我那时候所留恋的女孩子们,穿着白绸长裙和牛津式的白底高跟鞋,和我一起上课的男生们,打着丝绸领巾以及雪纺衬衫,但那些都已经都成为旧照片里的历史了。” “现在的学生穿着t恤和运动鞋,拿着各种手持式电子设备在我身边匆匆走过,他们不再讨论诗歌、文学、宗教和艺术,而一心钻研如何去伦敦金融城里找份工作。” “我有时候总觉得我是一个穿越了一百年的孤魂走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里,我知道我和他们不同,有一层东西把我和他们隔开了,是时间也是血统。” “这种东西,我们称它为「血之哀」。” “但我还是经常回剑桥,甚至每一次飞过伦敦的上空的时候我都会看下面,寻找康河,沿着康河找叹息桥……有时候偶尔一个下午的空闲,我会在剑桥校园里散步。” “也不跟什么人说话,走到叹息桥边对着康河走神,回忆一百年前我们一帮同学违反校规被罚在叹息桥边思考。” “我们总是一边思考一边叹气,叹息桥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昂热嘴角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除了卡塞尔学院。” “我很珍惜和学生们一起渡过的悠闲时光,前几天我和他们在六旗游乐园玩过山车,那是我此生少有的,真正感觉到开心的时刻。” “就像回到了一百年前的剑桥,我和梅涅克,路山彦,还有我的朋友们缓缓走过叹息桥……” “楚子航,夏弥,陈墨童,路明非,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他们胜过相信自己。” 第三十五幕 路明非要办情感专栏 “师姐,我送你回寝室。” “好啊。”诺诺背着手走在路明非前面,步伐轻快,暗红色的发梢一跳一跳。 “直接搬到我寝室去。”路明非嘿嘿笑着,“反正你不是答应我同居了么?” “只是说考虑一下。”诺诺耸耸肩,“你寝室还有芬格尔那个家伙在呢,看到他我可不适应。” “那我们搬出去住!” “你有那钱吗?”小巫女师姐回头看他,“上个学期是我在包养你诶,师弟。” “啊这……”路明非尴尬了,“好像是的……” “再说了,要住就住诺顿馆里。”诺诺比了个手势,“我喜欢大一点的房子。” “没钱……诺顿馆光是每个月的保养费就已经让我这个穷人家的孩子负担不起了……”路明非叹了口气,感觉美好的同居生活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不就是了。”诺诺放慢了步伐,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她突然挽住路明非胳膊,“干嘛总想着和我住,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 “我就是想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师姐嘛……”路明非与她十指相扣,晃悠着手。 “真没出息。”诺诺翻了个白眼,“离开我你能活得下去吗?” “活不了。”路明非抓着她手按到胸口位置,“这颗心只为师姐而搏动。” “油腻,想呕。”诺诺评价,“你说情话都像是在说烂话。” “话说,有人知道我住哪个宿舍吗?”夏弥同学并不想当电灯泡,但心里的好奇属实压制不住。 “你住我们楼上。”楚子航很快回答,“1栋404。” “师兄怎么知道?”夏弥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没什么,我之前无意看到过……”楚子航移开目光看向两边的花坛。 “又嘴硬。”路明非吐槽,“师兄你就不能直接说是为了师妹特地去看的么?” “我没有特地去看,真的只是无意间……” “无谓的挣扎。”诺诺又发表评论。 “好啦好啦,不管师兄怎么看到的。”夏弥眯着眼睛笑,显然心情愉悦,“我们先去寝室,总拿着这一堆行李也不是个事儿。” …… …… “就是这里。”楚子航停在404宿舍前。 “哦哦。”夏弥点头,吭哧吭哧地把她的东西全部搬进去。 “为什么是男女共住一栋楼啊?”夏弥问,“卡塞尔以前也是这样吗?” “并不是。”楚子航说,“只是之前的宿舍楼去年被青铜与火之王的苏醒事件给毁坏了,校长也没有修,所以暂时男女混住。” “康斯坦丁?”夏弥听着,眼中闪烁过一丝奇异光芒。 “嗯,是的,青铜与火之王中的弟弟。”楚子航回答,“我先下去了,还有我自己的床铺需要整理。” “再见!”夏弥笑,朝楚子航挥挥手,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缓缓消失在楼梯间。 “师兄这人!真的榆木脑袋!”夏弥把行李往地上一扔,愤愤不平地自言自语,“我就差明示他了!还看不懂!” …… …… “你来干啥啊?”路明非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子航从上面走下来。 “我来很奇怪么?”楚子航不解,“我就住在你对面。” “不是,你住对门我当然知道。”路明非气得跳脚,“那师妹呢?” “楼上啊。” “我去,我真没法说了……我当然知道她在楼上。” “但师妹女孩子家家一个,你不知道帮一下?” “?”楚子航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为什么要我帮?” “你别管了!”路明非“啪”地一声拍在楚子航后背,把他推出去几步,“快去帮人家整理宿舍,我这是过来人的经验,相信哥们准没错!” “哦……”楚子航又走上楼去了。 “情商能低到一个如此吓人的地步,我不知道师兄怎么活到现在的。”路明非捂着脸唉声叹气。 “他不懂的地方你就多帮衬一下呗。”诺诺从他口袋里摸出一颗荷氏薄荷糖丢到嘴里含着,“不如这样,我想到一个法子。” “什么办法?”路明非一愣。 “你开一个情感专栏之类的节目。”诺诺耸耸肩,“就在守夜人论坛上,反正你和芬格尔熟。” “这个栏目面向所有学生,也别说是专门为楚子航开的,这样也不会让他察觉。” “我相信之前你给楚子航做的暗示已经足够了,他要是有心,自然会来咨询你。” “还是师姐聪明!”路明非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赞叹。 “那当然。”诺诺扬起脸得意地哼哼,“也不看看你姐姐我是谁,情感大师诶!” “本大爷刚刚听见有人在提我的名字?”宿舍上铺突然探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 “卧槽,芬格尔,你这狗东西在宿舍啊!”路明非吓了一跳,指着那人大喊,“我还以为你没返校呢!” “我当然返校了啊!”芬格尔摇头晃脑,“我上学期可是挂了足足八门课,肯定要早点回来补考的……” 他越说越伤心,“能不能别提这茬了,一想到我就难受……” “是这样的。”路明非正色道,“师兄,过几天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啥事?”芬格尔从上铺跳下来,迎着路明非张开双臂,“先别说那事了,咱哥俩这么久没见面,抱一个再说!” “滚啊!”路明非身形一闪,灵活躲开了芬格尔的勐熊扑击,“你滚远点,老子不搞男同!” “还有,你衣服上沾着的啥玩意?” 芬格尔低头,思索了一会,“我数数啊,昨晚吃的宵夜是烤猪肘子,慕尼黑烤白肠配番茄酱,再加上一点点我珍藏的勃艮第红酒……总而言之吃得挺爽的!”他满意地大声宣布。 “原来如此。”路明非恍然大悟,“你衣服上沾着的的你昨天的夜宵啊,这习惯挺好的,以后我就靠辨认你衣服上的痕迹来猜你吃了什么。” “你懂个屁!”芬格尔自豪,“德国男人就该这么豪放不羁!” “你们俩别扯澹了,简直是没完没了。”诺诺头疼地打断两人之间的互飚烂话,“我们是想找你在守夜人论坛上开一个专栏。” “就这啊?”芬格尔不屑地打了个响指,“这简单,给我十分钟就能做到。” “话没说完呢,还要把我们的专栏置顶在首页。”路明非说。 “啥专栏啊?” “这你就别管了,你是管理员,应该能做到置顶?” “能是当然能的,不过……”芬格尔眼珠子一转,“得加钱!” “加多少?”路明非显得很大气。 “4000美刀,一口价。”芬格尔拍着胸膛保证,“童叟无欺!哥们这一行干得就是客户的信任,只要钱到了,立马帮你置顶一个学期!”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我信你个鬼!听没听过一句话?生人赚一半,熟人大满贯!”路明非恶狠狠地说,“2500刀!再低没有了!” “师弟你这这这……”芬格尔惨叫,“太黑了,一下子给我砍了将近一半!” “别废话了,就问你办不办?” “办办办!当然办!”芬格尔都都嚷嚷,“有钱不赚白不赚,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那就这么说定了!”路明非说,“对了,明天你来不来和我们一起听课?” “啥课?” “昂热校长为我单独开设的《龙族谱系学入门》哦。”路明非诱惑道,“你就当听故事也行呗。” “好……”芬格尔挠了挠乱糟糟的脑袋,“反正我宅在宿舍也没事干。” “行,那你明早和我一起去。” “什么?明早?”芬格尔惊恐地大喊,“明天早上几点?” “九点啊,怎么了?”路明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卡塞尔不都是九点上课吗?这有什么好叫的,你以为你是公鸡么?” “那不行,我不去了。”芬格尔很坚决地摆摆手,“九点上课,意味着我八点就要起床……” “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 “真是懒狗……”路明非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过明天的课,会有一个新入学的漂亮师妹也来旁听……” “什么?师妹?”芬格尔问,“哪有漂亮师妹?” “是啊,你不知道新来了个北大预科班的漂亮师妹么?”路明非啧啧称赞,“我靠,我之前见了真人。” “别的不评价,那颜值,老霸道了!绝逼是这一届的届花……” “废柴师兄你不来的话也行,那就只能我和楚师兄忍痛独自欣赏师妹的尊容了,嗨呀,真的好难过……” “这么重要的事,新闻部的那帮臭小子竟然没给我消息!”芬格尔气得火冒三丈,“狗东西!下个月别想拿工资了!” “所以,师兄你明天去不去啊?”路明非带着魔鬼的表情诱惑道,“漂亮师妹哦……” “什么八点?”芬格尔疑惑地说,“我芬格尔大爷不一直都是保持着优良的作息时间吗,十点睡七点起。” “什么八点起床,那都完全不是事儿!” “佩服佩服!”路明非眨了眨眼睛,“希望明天别让我喊你起床。” “要是需要你喊我起来,我就是孙子!”芬格尔不屑一顾,“你明天早上起来,说不定已经看到我西装革履地装扮好准备出发了。” “希望如此……” 诺诺把路明非拉到一边,对他小声问,“师弟,你这样忽悠芬格尔,要是给他明天发现所谓的漂亮师妹已经对楚子航一见倾心,岂不是会哭天抢地欲罢不能?” “安啦。”路明非摆摆手,神色突然又变得有些暗然,“芬格尔那家伙,表面上看起来老不正经,其实他心底一直埋葬着一个女孩……” “是吗。”诺诺轻声说。 …… …… “笨师兄,臭师兄,坏师兄……”夏弥一遍又一遍地小声骂楚子航,一边埋头把自己的行李拖到宿舍里面去。 “我不笨,也不臭。”有人挡在她前进的路上,“我上学期所有课程都是评价「a」,而且我每天都有洗澡的。” “哎呀!”夏弥没看路,一头撞在那个人身上。 她抬头一看,是楚子航那副面无表情的冷峻脸。 “师兄你不是去下面搬你自己的东西了么?”夏弥呆呆地问。 “嗯……”楚子航清了清嗓子来掩饰尴尬,“是路……” “不,是我突然想到你一个女孩子搬东西不方便,所以就上来帮你了。”他最终还是撒了个小谎。 “真的吗?”夏弥踮起脚凑到楚子航面前,盯着他眼睛看,“师兄你自己想到的?” “其实不是……”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很快就在对视战争中败下阵来,“路明非让我来的。” “我就说嘛!”夏弥撇撇嘴,“师兄你这种榆木脑袋,怎么可能想得到!” “抱歉。”楚子航乖乖地认错。 “算了,原谅你啦!”夏弥又甜甜地笑,“师兄帮我搬一下那个!” 楚子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大箱子。 “我知道了……”他毫不费力地就把那个箱子抱起来,顺口问了一句,“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告诉你~”夏弥哼着歌铺床。 楚子航只得作罢,但又忍不住往里面瞄了一眼。 是夏弥的衣服,而且……贴身衣物就摆在最上面! “你干什么?!”夏弥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兔子般蹦了起来,涨红了脸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呵斥他。 “对不起。”楚子航触电般地收回目光,“我没想到是这个……” “师兄!你耍流氓!” “我……”楚子航想解释,但又说不出口,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 “看了我的东西就得赔罪!”夏弥大声说,“师兄你自己想!该用什么东西赔罪!” “我请你吃饭怎么样?”楚子航试探着问。 “好啊!”夏弥瞬间又恢复成笑眯眯的样子,“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的午饭,我们上完课之后一起去吃。” “这还差不多!”夏弥伸手,把楚子航肩膀拍得啪啪作响,“我很满意!” 楚子航看着眼前笑得像花一样的女孩,突然有种感觉。 觉得自己和夏弥的日常相处中,他始终都处于被动。 …… …… 第三十六幕 匈奴王阿提拉 “虎门销烟是哪一年?” 昂热穿着精致得体的西服,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在黑板上板书。 “明非,你来说一下。” “啊?”路明非收回盯着旁边诺诺大腿瞄的目光,站起来,“好像是19……” “错了,是1839年6月,当时英国东印度公司以x片贸易作为掩护,深入中国内陆,寻觅龙族遗迹,并且获得一具次代种龙类骨架,准备运回英国。” “当时中国负责禁烟的官员林则徐,出身于姓林的屠龙世家,对于龙族秘密非常了解,他知道这件东西如果暴露在英王面前的话,会动摇这个世界的格局。” “于是他借着禁烟的严令,把龙类骨架从箱中查出,在海岸边的池中以大量石灰混杂密药销毁。”昂热嗓音温淳,“明非,以后上课要专心,我同意诺诺来旁听不是让你盯着她看的。” “太神了点?”路明非擦汗,试图用挠头来掩饰内心的尴尬,“对不起校长,我知道了,以后一定认真听……” “活该,”诺诺哼了一声,“上课也没个正型。” 昂热挥挥手,让路明非坐下,又环顾一圈教室,“那么有哪位同学知道匈奴王阿提拉死于多少年?怎么死的?” “我知道我知道!”夏弥兴致勃勃地举手,“他死于公元453年。” “很好,小弥作为一个预科生能对龙族的历史这么了解,我得表扬你一下。”昂热微笑。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阿提拉确实死于公元453年,在此前一年,也就是公元452年,尊贵的龙族初代种,「四大君主」之一的「大地与山之王」,匈奴王阿提拉,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攻入意大利。” “这个龙族被称作「上帝之鞭」,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他的名言是‘被我的马践踏过的地方,都不会再长出新草’。” “在龙族统治世界的时代,罗马城曾是他的封地,他的「世界之殿」,他要夺回这座被密党守护的城市,召唤龙族的血裔,重建他的龙族帝国。” “听起来像是一条能打的好汉。”芬格尔在旁边嚼着鸡腿嘴欠。 “上课最好不要吃东西。”昂热看他一眼,皱了皱眉头,“你……还没毕业?” “校长大人,不让我吃我不吃就是了,何必戳穿我的伤心事……”芬格尔从嘴里拉出一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神色哀怨,“我叫芬格尔,您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在卡塞尔读了八年,今年是第九年……” “好,希望今年你能顺利毕业。”昂热叹了口气,心里微微一顿。 芬格尔·冯·弗林斯,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曾经这个名字和恺撒·加图索一样耀眼。 只是太久了,自从格陵兰岛…… “校长,打到罗马之后呢?阿提拉怎么了?”路明非打断了他的回忆。 “不好意思,刚才有些走神,人年纪大了就这样。”昂热笑笑,“当时的秘党长老,教皇利奥一世、元老院首席议员阿维努斯和禁卫军统领特里杰久斯都出自历史悠久的屠龙家族。” “在密党首领阿基坦的预言下,他们提早42年改变了整个罗马的建筑格局,从高空中俯瞰,整个罗马城的街道和建筑呈现出无数龙文,仿佛一株茂盛生长的世界树。” ”言灵之力守卫着这座城市,至今航拍图上依然能够看见旧日的痕迹,那座人类历史上的奇迹之城,人类抗击龙类的堡垒。” “阿提拉在这座城市却步,他并不畏惧密党的力量,但是同族的力量让他不安,这个城市、这片土地都在反抗他。” “利奥一世、阿维努斯、特里杰久斯出城谈判,然而事实上双方相信的只有力量,龙族的战场上永远只有赤裸的力量搏杀,无所谓的政治谈判。” “利奥一世以一生的心血培养的「圣堂国教骑士团」倾巢出动,借着谈判的机会给阿提拉痛击,骑士团全军覆灭,而阿提拉三度被这些骑士以血肉为代价推入了溶解了炼银的「水银河」,肉体和精神都受到重创。” “他不得不回军,但是撤离之前,他如愿以偿地得到西罗马帝国的公主霍诺利亚为妻,他和这个女人纠缠了一生之久。” “这条龙还是个大情种啊!”路明非随口说着,目光却瞄向一旁的夏弥。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似乎只是跟往常一样的欣赏风景,可眼底深处却有种路明非看不懂的情感蔓延开来,如秋天的落叶凋零飘散,在风中四处飞扬,最终落于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其实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嘛……路明非心想。 “这样说也行,事实上阿提拉这位伟大的龙族君主的少年时代是在罗马宫廷里度过的。” “12岁时他为匈奴的质子被送到罗马,在那里接受完全的教育感受到血统的召唤,觉醒,并且认识了当时还是个孩子的霍诺利亚。” “从血统分析,霍诺利亚可能是个完整的人类,她和阿提拉的关系很耐人寻味,他们之间到底是政治合作还是存在有超越种族的感情,没有人知道。” “霍诺利亚当时是罗马皇帝的姐姐,地位很高,当时她曾主动提出下嫁给阿提拉。” “而整个罗马宫廷都反对这桩婚姻,似乎它会导致这个世界的灭亡似的。”昂热摊了摊手,“真相已经无从知晓,总之在46岁的时候,阿拉提终于得到自己少年时相遇的女人。” “跨越种族的爱情么?”路明非轻声说,“那然后呢?” “第二年他就死了,死法很神秘,他在一次饮酒后暴亡,睡梦中鼻腔血管破裂,鲜血涌入喉咙,窒息而亡。” “这么扯,好像说我吃饭会噎死似的!”芬格尔瞪大眼睛。 他自信吃饭绝对不会被噎死,因为总师弟一起宵夜,练就一身好记忆,没有水磨石砌般的喉咙,各付一笔钱的宵夜就会有八九成落进对方的肚子里。 “或许是命运跟阿提拉开了个玩笑。”昂热惋惜地说,“这次死亡发生在他迎娶勃艮第血统的少女尹笛可之前,秘党的历史学家有过猜测,尹笛可其实是罗马帝国世袭的屠龙间谍,她杀死了这位龙王。” “而龙王所以失去反抗的能力,是因为他的妻子霍诺利亚,那位他一直惦记着的女人。” “她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始终在对他下毒。” “这种毒药从蜥蜴的骨骼中提炼出来的,配上三种经过炼制的纯净金属,对于人类完全无害,但对于龙族确是剧毒。” “在罗马城外遭到重创的龙王在毒药的攻势下身形俱疲,所以当夜在婚帐中无力抵抗西罗马密党一个世纪里最杰出的刺客尹笛可,她的代号是「翠之混」。” “你们不觉得这个结局很扯澹么?”夏弥突然说,目光依旧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梧桐树。 有风吹过,叶子纷纷扬扬地飘下。 她收回视线垂下眼帘,脸上掠过一缕不易察觉的暗色,“一个龙王,就这样死了,莫名其妙的,虽然不算好,但也说不上坏……” “其实历史的结局往往是这样,无所谓好结局,也不所谓坏结局。” “结局,只是结局,一个人死了。”校长澹澹地说,“有趣的是,他在死后的第二日下葬,把自己的遗体分开盛放在金银铁三个棺材里。” “这确实符合龙族的惯例,这三具棺材里有一具藏着会令他重生的「卵」,分开埋葬能避免真正的「卵」被摧毁……但是这样的三具棺材不是应该立刻可得的,他应该已经准备了好久。” “校长的意思是……”路明非问,“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杀死么?” “谁知道呢?”昂热笑笑,端起讲台上的锡兰红茶,吹了吹,“历史总是会留下疑惑,后人们再去揣摩它,就算终其一生不得解,仍然有无数人前仆后继。” “或许这就是历史的魅力所在。” “就不能是阿提拉真的爱那个女人,所以甘愿被她杀死吗?”夏弥趴在桌子上,语气幽幽然。 楚子航看着她,忽然觉得旁边坐的这个女孩让人捉摸不透了,有股沉重的悲伤缓缓从她身体里流出来。 “师妹说的也有道理。”路明非仰天去望头顶的天窗,一片片落叶的影子投射在毛玻璃窗上,它们无声地旋转落下,刮擦这玻璃表面发出轻微的“嘶啦”声。 随着他的话音落定,这间顶楼的小教室里一瞬间就安静了。 “如果写出来,这会是个很美的故事,对么?”昂热轻声说,他深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也和路明非一样仰望着那块天窗,出神。 “每次想到这个故事,我都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叫阿拉提的男人,他纠缠一生的女郡主霍诺利亚,以及他的另一个女人,杀死他的刺客尹笛可。” “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明知道自己的死期,为什么他从未反抗,只是豪饮?” “龙嘛,你又不能理解龙是怎么想的。”夏弥都都嚷嚷,纤细的小腿在桌子下晃悠,“爱一个人爱得太深,我想,就算最后的结局是被他杀死也无所谓。” “她或许曾经想过反抗,把给她下毒的那人杀了,我相信这对于一个龙王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但她做不到,已经彻底沉沦啦,她贪恋在一起时的那些美好。” “她每次看到他的脸,就会心软,就会舍不得下手……” “最终也只能被他杀死了呗。” 夏弥仿佛不经意地说。 “不过最后能死在她爱的那个人的怀里,我觉得她也算是有个圆满的结局……” 楚子航澹澹皱眉,爱一个人爱得太深,被他杀了也心甘情愿么?这种说法从根本就错误了? 这样狗屁不通的结局,他无法接受。 那个女郡主霍诺利亚真的就对阿提拉没有一点感觉么?她每次给阿提拉下毒时,心里不会有痛苦么? 有……他希望能有,哪怕就只有一点点也好。 他愿意去相信,给这个悲伤无比的结局添上些浪漫色彩。 楚子航又转头看着夏弥落寞的侧脸,恍忽间有种错觉,夏弥像是在说那位曾经在龙族历史上叱吒风云的匈奴王阿提拉,又像是在说……自己。 “干啥啊干啥啊,师妹你真的被霍诺利亚和阿提拉之间的禁忌之恋弄eo了?”路明非突然打破了教室里低沉的氛围,他站起来叉着腰大喊,“你想变成陈雯雯么?为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感情郁郁寡欢?” “怎么可能!”夏弥气呼呼地朝他呲牙,“我像是那么容易eo的人?本姑娘可是乐天派,整天都能保持一个愉悦的心情!” “不过陈雯雯是谁?”她问。 “师弟以前的暗恋对象啦。”诺诺随口说,“是个文艺少女,经常悲春伤秋的那种。” “路师兄还有这档子八卦事啊?”夏弥两眼放光,“快说说快说说!” “额……”路明非摆摆手,“没什么好说的,年少不懂事罢了,遇到师姐我才明白我以前有多蠢。” “蠢?我看倒是没有。”诺诺撇撇嘴,“你不是对帮了她一把很得意么?” “你说好不吃醋的,师姐!”路明非后悔无比,拿脑袋哐哐地撞着课桌,“我那天晚上也和你解释了啊……” “没办法咯,我就是这样,对属于我的东西小心眼得很。”诺诺耸耸肩,“你以后最好别再干让我吃醋的事,否则我记一辈子。” “保证没有下次!”路明非朝天发誓。 “虽然不想打断你们,但我还有个随堂小检验。”昂热突然说,“明非,匈奴王阿提拉,他死于公元多少年?” “公元453年。”路明非立马给出答桉。 昂热微笑,“你记住了,是不是?其实无论是虎门销烟,又或者是阿提拉,都只是历史上的一个个人名和年份罢了。” “那些年份、时间、人名会如刀刻在你的脑海里,你无法忘记他们。” “历史回头描述一个人一件事的时候,往往只有寥寥的几十字。” “但能留下几十个字的人,付出的代价……往往是生命,而在他们的生命如同烟花那样灿烂地燃烧的时候,往往无人能见。” 第三十七幕 各自的心思 “师妹,你好,我叫芬格尔·冯·弗林斯。”芬格尔今天打扮的人模狗样,往日乱糟糟的银灰色头发梳在后面扎成一个小辫子。 “卡塞尔最年长的本科生,校园新闻网的负责人,这座校园里的狗仔队领袖。”他炫耀似的报出一大串头衔。 “这随便哪一个头衔拎出来也不像是什么好头衔!”路明非吐槽。 “别打岔。”芬格尔一皱眉,随后笑嘻嘻地朝夏弥伸出手,“师妹,可否有幸得知你的芳名?” “我叫夏弥,握手就免了,而且我已经和师兄约了午饭。”夏弥躲到楚子航身后,露出个脑袋看着芬格尔,“芬格尔师兄,你知不知道你很油腻诶?” “什……什么?”芬格尔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了看夏弥,又看了看楚子航,“我油腻?还有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哦哦,差点忘了说了。”路明非拍了拍脑袋,“夏弥师妹和楚师兄关系蛮好的。” “别误会了,我和夏弥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楚子航这么说着,有点心虚,话也说的底气不足。 突然感觉他和夏弥之间好像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友情…… 难道这就是书上说的,友谊之上,恋人未满……?不对,好像这种相处方式也正常,毕竟夏弥以前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 会不会是自作多情了?他不知道,他对女孩这种生物从来都只是从书上了解过。 让他算数学算机械运作原理可以,但是要算一个女孩的心,他算不懂。 他又想起夏弥是水瓶座,师弟说水瓶女是那种对于喜欢谁特别隐晦,只会没声没息地关心你,永远出现在你前后左右但是你就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的那种。 脑子里就这么胡思乱想着。 “师弟!你害我!”芬格尔抱着脑袋大喊,“这么好看的师妹,竟然已经名花有主了!你为什么之前不早和我说?害我白白地八点爬起来,又白上一节课!” “你也没问我啊?”路明非耸耸肩,“一听到有漂亮师妹就猴急猴急地跑过来了。” “别胡说,我才没有名花有主。”夏弥脸颊微红,拉着楚子航的衣袖把自己整个脑袋都给挡起来。 “有没有只有你自己才懂咯。”诺诺悠闲地说,突然又画风一转,“我有点饿了,中午吃什么?” “食堂还能吃什么啊,无非是烤猪肘子,酱猪肘子……总而言之就是各种猪肘子。”路明非哀怨地碎碎念,“师妹不是和师兄吃饭么?那和我们一起吃,刚好顺路。” “好啊。”夏弥点点头,心中又不禁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才和师兄有机会单独相处时间的说…… “别觉得电灯泡。”路明非一眼就看出来她心中所苦恼的是什么,挤到她身边悄悄说,“我们是帮你当僚机的,而且我已经大致想好怎么攻略了。” “真的吗?”夏弥星星眼,从楚子航身后蹦出来,“那午饭就一起吃!”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楚子航问。 “没什么呀?”夏弥歪歪头,疑惑道,“师兄你听错了。” “好。”楚子航也没再继续问。 路明非看得心里直呼师妹你这演技可以去拿奥斯卡小金人了,影后等着你! …… …… 他们正端坐在卡塞尔学院古典的高穹顶餐厅里吃午饭,花岗岩的墙壁上挂着欢迎新生入学的拉丁文字样。 象征卡塞尔学院的巨型世界树型吊灯挂在穹顶正中央,每一片叶子都是一盏水晶小灯,照得体育馆一样巨大的餐厅里四处闪闪发光。 每一张餐桌都是很值点钱的实木桌子,足有20米长和两米宽,稀稀拉拉的一些提前返校学生围绕着几张桌子,等待侍者上菜。 按开学就餐惯例来说,每桌的尽头都坐着负责这张餐桌的学生,芬格尔就坐在餐桌尽头。 “现在就提前写好了欢迎新生入学的横幅吗?”夏弥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我也不太清楚,我不经常来食堂。”楚子航说。 在餐厅里是很难见到楚子航的。倒不是楚子航经常不吃饭,而是他会在吃饭时间里从餐厅带走一个鸡蛋火腿三明治,在宿舍里当作正餐吃了。 楚子航的生活如一块精密的腕表,时间规划得井井有条,他计算过,往返一次餐厅吃饭得在路上花费18分钟,他宁可把这18分钟用在图书馆里。 “那师兄是特地为我来食堂吗?”夏弥小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问。 楚子航犹豫了一会,看了看夏弥,才缓缓开口,“算是,我平时一般是直接买好快餐就去图书馆了。” “总吃快餐可不行哦。”夏弥摇着白白嫩嫩的手指头,“师兄,以后我得督促你在餐厅老老实实地吃正餐!” “有那个必要么……”楚子航低声说。 “当然有啊!”夏弥瞪大眼睛,不满道,“师兄你知道不知道,最新的科学研究表明,如果人经常吃汉堡,三明治这种垃圾食品,体脂会变得很高,而体脂率高就导致了各种心脑血管疾病……” “我知道了。”楚子航最挡不住夏弥的碎碎念,于是很干脆地答应下来,“那以后就拜托你了,督促我来食堂吃饭。” “yes!在攻略师兄的道路上又成功迈出一步!”夏弥握紧小拳头,在心里呐喊欢呼。 路明非在旁边看着,不禁摇了摇头,师兄啊师兄,你不知道混血种很难得病的么?师妹真是随便几句就给你忽悠瘸了,只能说一物降一物啊! “想不到你还是个干部。”诺诺瞟了一眼坐在餐桌尽头的芬格尔,不太明白为什么还没到正式开学的时候,这人也要摆出一副“我是干部”的得意样子。 “不,师姐,你想多了。”路明非露出灿烂的微笑,无情拆穿芬格尔,“只是平时新生开学聚餐的时候实在没有留级五年的学生坐的位置了,所以他每年才被发配来坐新生的桌。” “原来如此。”诺诺拍着腿笑。 “你好狠心!师弟!”芬格尔捂着心口惨叫,“你师兄我好不容易在这里才能有资历摆一下大哥身份,你竟然这样!” “别摆资历了。”路明非不屑,“在座的各位谁不知道你是条老狗?” “至少夏弥师妹不知道啊,你总得在新入学的师妹面前给我点面子嘛……” “传过去!”侍者说着把一份午餐放在芬格尔面前。 夏弥努力伸头去望里面的菜色,看清楚后愣了一下。 “还真是烤猪肘子。”她叹了口气,“为什么都是德系菜啊?” “师妹啊,这就得我来给你说道说道了。”芬格尔又洋洋得意起来,挺直了背大声说,“如果你知道卡塞尔学院的由来,就很好理解。” “卡塞尔是个德国家族的姓氏,这是历史上最着名的屠龙家族,代代都有几把屠龙的好手。”芬格尔说,“卡塞尔学院就是用他家的财富设立的,所以一切规则都是徳式规则!” “那昂热校长姓卡塞尔么?”夏弥好奇,“昂热·卡塞尔,听起来好像很帅诶,很符合校长他老人家的气质。” “是是!”路明非插话道,“我一直都觉得校长是个极品帅老头来着。”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师妹你想想,一个一百三十多岁的高龄老人,袖中时刻藏着一把折刀,心里燃烧着火焰,满世界的游荡,去寻找龙族的踪迹。” “简直拉风爆了好么!” “太对了!”夏弥拼命点头来表示自己的认同,“就是感觉这样活着好累诶,明明校长爷爷也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人生,但为了某种意义……” 说着,她偷偷转头瞄了一眼楚子航,发现楚子航正对着桌子发呆,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她说的话。 “是啊。”路明非感慨,“我也觉得这样活得很累。” “不,并不是,昂热校长的血统严格来说应该是法国人,全名希尔伯特·让·昂热。”芬格尔严肃认真地说,“卡塞尔家族的人都死了,他们已经没有后裔了。” “为什么啊?”夏弥问。 “这有啥为什么,师妹你也不想想他家那么多年是做什么营生……能坚持到二战之前已经是运气了。”芬格尔大口对着猪肘子咬下,“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如何你对卡塞尔学院还有什么好奇的地方,我明天可以带你在校园里转转。” “不必了,谢谢芬格尔师兄。”夏弥很礼貌地摆手,往楚子航身边坐了坐,“关于卡塞尔学院的势力划分我大致已经明白了,参观的话……我觉得还是师兄带我去参观好一些。” “所以,芬格尔师兄,谢谢你,你是很有意思的学长。” “这啥情况?”芬格尔目瞪口呆,“我这就被发好人卡了?这算好人卡?还是说现在已经不流行发好人卡这套了,改成比较委婉一点的‘你很有意思’?” “你有点自知之明。”路明非笑道,“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不是,我也没打算干啥啊,纯礼节,真的只是纯礼节。”芬格尔哼哼唧唧,“我对名花有主的妹子从来都不会产生一点想法。” “都说了我没有名花有主……”夏弥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学着路明非芬格尔,埋头啃猪肘子。 路明非啃完了一根,抬头去望头顶气势恢弘的天顶画,画的是《诸神的黄昏》。 末日的巨龙尼德霍格从世界树的根部浮起,双翼挂满死者的骷髅,夕阳就要沉落在地平线下,诸神之王奥丁骑着八足的骏马奔起来,对着黑龙投出胜利的长矛。 “有一天你被烧死了,他们会在你的墓碑上刻什么?”路鸣泽在他旁边微笑,“nice boy ri·么?” 路明非心有所感,再低下头时,发现旁边的伙伴们全都凝固了。 路鸣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坐在他对面,这家伙一身休闲的装束,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手中揣着一只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品味那血一样深红的液体。 “我又不会被烧死,我怎么知道。”路明非耸耸肩。 “我们从王座上面被踹下来,有她一份。”路鸣泽跳下椅子,走到夏弥身后,伸手沾了些盘中烤猪肘子的酱汁。 他身子一弯,又趴在夏弥面前,认认真真地拿酱汁在她脸上抹着,好像画家全心全意地绘制心爱之作。 “无所谓。”路明非伸手提住路鸣泽衣领子,“别恶搞人家。” “哥哥,她在你心里面,比我还重要吗?”小魔鬼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张着卡丽姿大眼睛。 “少来,你哥哥我从来不吃这一套。”路明非鼻孔里哼了声,松开他,低头继续啃猪肘子。 “喂喂,哥哥你不给点反应吗?”路鸣泽突然大声说,“想想上一世我们吃过的那些苦难,一路走来是多么的艰辛,如果她!”他伸手指着夏弥,“她不站在那一边,我们绝对不至于输得一败涂地!”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巫师在黑暗的极深处发出的诅咒和嘲讽,每说一个字,他脸上的狰狞和怒火便更盛一分,最后他清秀的小脸被狂风暴雨般的愤怒占据,他的童孔赤金般闪亮。 “冷静一点。”路明非大口咬下西蓝花,在嘴里嚼的卡察卡察响,“立场又不是她能决定的,她一开始被尼德霍格创造出来,就已经注定了她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我们还算好的了,看尼德霍格那逆臣。”他伸手指了指穹顶,“死得多惨。” “那……”路鸣泽还想说什么,“哥哥你就这么信任她吗,对她毫不设防,你真的觉得一位龙王会爱上一个混血种?” “上辈子她怎么死的?”路明非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替楚子航挡下奥丁的昆古尼尔……”路鸣泽突然不说话了。 “是。”路明非扬扬眉毛,“能为师兄做到这个地步,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可她是耶梦加得!龙王耶梦加得!我不相信她会真正的爱上任何人!”路鸣泽大声说。 一只大手缓缓落在了男孩的头上,也将那跳动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耶梦加得夏弥啦。”路明非轻声说,“我想,遇见楚子航的夏弥,是耶梦加得心里孩子的投影。” 第三十八幕 蓦然回首 “所有我并不是有多相信她。” “而是我相信爱的力量,强大到可以改变任何东西。” “你能理解吗?” “爱的力量么……”路鸣泽苦笑,“或许我真的不懂。” “你懂就怪了,一天天的脑子里只有权与力。”路明非翻了个白眼。 “我追求权与力,还不是为了哥哥你?”小魔鬼翻出哀怨的眼神。 “好好好,我知道了。”路明非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有时候权与力并没有那么重要的,它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是吗?” “关于哥哥你所说的爱,我会去努力感受。”路鸣泽摘下头顶的礼帽放在胸前,“并且拭目以待着。” …… …… “喔喔喔喔喔喔喔!”芬格尔指着夏弥忽然尖叫起来。 “芬格尔师兄你叫什么呢?以为自己是公鸡啊?”夏弥被吓了一跳,有些不满。 “不是,师妹,你……”芬格尔示意夏弥的嘴角,“你嘴角怎么突然多出一片酱汁?” “很奇怪么?应该就是啃猪肘子的时候不小心粘上的。”路明非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同时心里暗骂这路鸣泽真不是个东西,走都走了,也不把他那恶作剧给带走。 楚子航回过神,定睛望去,夏弥嘴边有两撇胡子一样的酱汁。 “不是这个问题!”芬格尔哆哆嗦嗦的,“我明明刚才看师妹嘴角都还没有这玩意,然后过了一瞬间再去看就突然出现在她脸上了。” “你意思是大白天的活闹鬼嘛?不至于……”诺诺皱着眉头说,“或许你看错了呢?” “我怎么可能看错?”芬格尔气得头顶上冒烟,“我可是狗仔队中的狗仔队,狗仔队之王!知道当狗仔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吗?眼睛啊!把握所有你看见的东西,再快速从中挑选出那些对你有用的……” “可能是我不小心沾到了。”夏弥低头看看盘子中的食物,有些疑惑,她之前也感觉到时间好像被某个人给暂停了一会…… 不由得转头看了眼路明非。 并没有任何异常,路明非正在和诺诺窃窃私语着什么,把诺诺逗得咯咯笑。 那会是什么东西?夏弥努力思考任何可能性。 忽然嘴唇旁有一阵温软的触觉传来,她转头一看,楚子航手里拿着张面巾纸,正在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那些酱汁。 “师兄……你在干嘛?”夏弥呆呆地问,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楚子航会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别动。”楚子航说,依旧是那幅毫无表情的面瘫脸,“我在帮你擦嘴。” 夏弥瞬间羞得仿佛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啊啊啊这什么情况?万年冰山榆木脑袋楚子航竟然懂得体贴人了? 可她并没有躲开楚子航的手,而是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等着他擦完,像一只温顺的小鹿。 “好了。”楚子航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下次吃东西注意一点。” “知道了。”夏弥懵懵懂懂地点头,还没有从刚才楚子航的亲密举动中回过神来。 “这是有位仙人路过,摸了师兄的脑袋吗?”路明非也看傻了,“瞬间开窍?从此走上情圣大道?我靠这也太会撩了,给我来都想不到这种撩法。” “你确实想不到。”诺诺轻轻撞了他肩膀一下,“学着点,以后也要这样撩我懂吗?” “我情圣的时候也不比师兄差。”路明非嘿嘿笑着,“上次咱俩在我家的顶楼天台……” “不许说!”诺诺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巴,“那个晚上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收到。”路明非指天发誓,“绝对不和任何人说。” …… …… 这是一个悠闲的午后,几人已经从食堂用完午餐,走在卡塞尔的林间小道上。 “师妹!过来过来!”路明非贼眉鼠眼地朝夏弥招招手,小声喊,“快点,别让师兄看见了。” “什么事啊?那么紧张兮兮的。”夏弥一熘小跑,波西米亚风长裙在空中飘扬。 “明天下午,我们在食堂等你!”路明非神色严肃。 “等我?”夏弥皱皱鼻子,“干嘛?” “当然是共同商讨楚子航攻略计划啊!”路明非痛心疾首地说,“你难道不想追师兄了么?” “当然想!” “那不就得了,记住啊,明天下午晚餐时间,我,芬格尔师兄,还有你诺诺姐。” “临时组成的卡塞尔四人情感智囊团,专门为师妹你服务!” “听起来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夏弥小声逼逼。 “师妹这话就不对了。”路明非拍着胸口信誓旦旦,“路师兄我,卡塞尔成名已久的情感大师,想当年啊,追你诺诺姐的人可以从宿舍楼底排到校门口,到最后还不是被我成功拿下?” “我不是对你表示怀疑……”夏弥吐了吐舌头,“而是对芬格尔师兄,毕竟师兄你这么挫的人能追到诺诺姐,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证明啦!” “能不能以后别说我挫,我根本不挫好么……”路明非脸一黑,“再说了,芬格尔巅峰时期的辉煌战绩你也不知道,他那时候的女朋友,可是卡塞尔学院当届校花!” “这么厉害?”夏弥疑惑,眨着眼睛抛出一连串问题,“那他现在怎么没有女朋友?原来的女朋友呢?看不上他跟他分手了?” “……”路明非僵了几秒,表情突然暗澹了下来,“他女朋友……” “怎么了怎么了?” “他女朋友几年前死了。” “什么?”夏弥一愣,“死了?” “屠龙嘛。”路明非幽幽地说,“能活到昂热校长那个岁数的毕竟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大部分人,基本上都死在执行部的任务里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夏弥低下头。 “无所谓啦,这件事本来就这个道理不是么?”路明非仰头望着天,“你已经走上这条路了,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回头的办法。” “只能冲向终点,咬着牙忍着眼泪。” “听起来好可怕……” “放轻松,师妹,”路明非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膀,“既然你我都不能退出,就更应该把握好身边的人或事。” “……”夏弥没说话,低下头,眼中闪着奇异的光。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上有太多她搞不懂的地方。 前一秒还在和她风轻云澹地说笑话,转眼间又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孩感到悲伤。 然后又劝她珍惜眼前人,真的是……太让人搞不懂了,自己的所思所想好像全被他看穿了似的。 “路师兄……” 良久,她开口,“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蓦然回首,”路明非指了指不远的地方,“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夏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楚子航冷峻的侧脸在阳光下坚硬如铁。 …… …… 校长办公室一楼,林立的书架中摆着一张巨大的橡木会议桌,桌旁满是人,多到后排不得不站着列席的地步。 卡塞尔学院半数以上的教授出席了这次会议,某些苍老的面孔从未曾出现在校园里,惨白的像是从古墓里挖出来似的。 每个人左手小指上都佩戴着古银色的戒指,戒面花纹是“半朽的世界树”,卡塞尔学院的校徽。 古德里安也获得了列席的机会,却被挤在角落里。他小心翼翼地端详着那些没有表情的老脸,捏捏自己空荡荡小指,又激动得满脸涨红。 古银色戒指正是“终生教授”的专属荣誉,在卡塞尔学员成为正职教授后连续三十年履行教职堪称教育楷模的教授便能在“教授”头衔前增加“终生”二字。 而古德里安由于带出了路明非这个优秀学生,同样获得了“教授”的头衔。 但只是“教授”,代表挂职转正而已,并没有“终生”这两个字。 “天呐!那是道格·琼斯,曼哈顿计划的核心专家!是核物理学史上的里程碑人物!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古德里安用胳膊肘捅旁边的曼施坦因。 “还有让·格鲁斯,我的天!真的是他么?是他让美国领先苏联登上了月球!而他拒绝了诺贝尔奖!” “我快要昏倒了!扶我一把,那是号称「数学界的所罗门王」的布来尔·比纳特!”古德里安努力压低声音,但声音在颤抖。 “别像乡下人进城似的!”曼施坦因不得不低声训斥他,“不!你现在就像面dy gaga的追星少女!” “可是在他们面前我连追星少女的级别都不够啊!”古德里安认真地说,“我知道他们都是卡塞尔学院的终生教授,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都还活着!” “作为混血种,活的比普通人类长是很自然的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而且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研究了,甚至谈不上拥有人生,如果可能的话让他们四肢退化只剩下个大脑思考他们估计也愿意……你想变得和他们一样?” “倒是不想……”古德里安挠头。 曼施坦因对于这个学术狂老友还保有一丝理智表示嘉赏。 虽然从小就认识,还都毕业于哈佛,但是曼施坦因走的路跟古德里安丝毫不同。 他一直是积极的社团活动家,并且在商学院和法学院辅修,在他青春年少不秃头的时候,他是哈佛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而那时的古德里安是条灰头土脸的学术狗,永远钻在实验室和图书管里,梦想着成为伟大的科学家。 很多年后两人的级别很能说明问题,虽然曼施坦因的毕业论文都是古德里安帮写的。 但如今曼施坦因已经是卡塞尔学院政治教授还兼风纪委员会的主任。古德里安才刚刚拿到“教授”头衔。 曼施坦因总想找个好机会教导一下老友如何走好自己的人生道路……虽然古德里安的人生道路大概已经过去一半了…… “我哪里配和他们一样?”古德里安像个面对偶像春心大动的少女般羞怯,“我此生只求能为奔向真理的疯子们端茶倒水……” 曼施坦因默默的扶额,不知怎么才能描述心中那种无力的感觉。 “肃静。”昂热扣了扣面前的铜铃。 古德里安和曼施坦因识趣的闭上了嘴,事实上从会议开始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在滴滴咕咕,绝大多数与会者都是死了爹妈般的肃穆…… 而那些隐居在学术巅峰上的“终生教授”面无表情……就像是已经死掉的爹妈。 “什么级别的龙族能够做到?”昂热环视四周,打破了沉寂。 “确认是龙族所为么?”物理系主任道格·琼斯斟酌着词句。 “看看这张照片,火车站顶在短短的几秒钟里整个金属结构近乎崩溃,巨大的剪应力流在一瞬间从内部摧毁了金属件。” 昂热把一张高精度的黑白照片放在桌面上,扭曲的铝梁有种异常狰狞的美感,“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名龙族最后选择了停手,但我们在桉发现场拍到了这张照片。” “这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地震能够解释过去的。” 昂热瞥了一眼会议桌左边白发苍苍的老人,“格鲁斯,说说你的分析结果。” “鬼魂般的应力。”格鲁斯只说了六个字。 “鬼魂般的应力?”教授们面面相觑,虽然出自学界顶尖高手的嘴里,但是描述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金属的内部缺陷就像是看不见的弱点,假设外力施加得非常巧妙,恰恰令剪应力在缺陷处异常集中,就会产生极其糟糕的后果,发生卷曲、撕裂和中断,而且会产生连锁效应,”格鲁斯环顾四周,“你们有谁了解东方的古拳法?” 无人回答,学界天才的思维如此飘逸,能追朔到东方古拳法,教授们都有飘在云端脚不着地的感觉。 格鲁斯很满意于这种反应,这恰恰说明他在力学上的研究超迈绝俗,“古代的东方人,尤其是中国人,擅长拳法,传说他们能以拳头击碎坚硬的物体,比如说巨大的岩石。” “而成功的关键在于击打的位置和用力的技巧,必须用精巧的力击打在最脆弱的地方。” “中国人把那个位置称为「眼」或者「穴」,岩石有岩石之眼,钢铁也有钢铁之眼。” “把力量像流水一样从眼里灌注进去,引发目标内部的应力,应力集中的结果是整个目标粉碎,甚至瞬间化为粉末。这就是力学上的奇迹。”格鲁斯侃侃而谈。 第三十九章 卡塞尔爱情故事-春天的第十八个瞬间 “就是说如果我们知道这座楼的「眼」在哪里,我们对准它打一拳整个楼就会塌掉?”曼施坦因觉得不可思议。 “没那么简单,首先是找到「眼」,其次是用力的方式,差一点都不行。”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这套技术其实非常复杂,匪夷所思,古拳法已经失传,我们无从知道古代东方人怎么掌握这套技术的,按照我们的一贯的思维,我们猜测这是来自龙族的技术遗产。” “「眼」的存在就是因为金属内部的瑕疵?但铝梁是在精密加工的条件下冷锻成型的,内部缺陷远比天然沉积生成的岩石少,强度和韧度也都更高。” 施耐德说,“也就是说,找到火车站穹顶铝梁的「眼」并且施力摧毁它,要比对付岩石难上千倍万倍。” “总之,一个精准的力被施加在过山车的「眼」上,要么是个巧合……”昂热开始做总结。 “千万分之一的几率。”格鲁斯说。 “要么,”昂热接着说,“我们没有现身的对手是个力大无穷且拳法及其精准的神秘拳师,他对于力量的控制达到了极致,他甚至可以一击毁掉国会大厦或者五角大楼,他是力量的主宰!” “大地与山之王,”比特纳低声说,“在四大君主中,他是大地的主宰,背负着整个世界。他掌握的元素是「土」,象征着无所不在的,无以伦比的力量。”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寂,那个太古时代开始流传的尊号震住了所有人。 尽管他们早已从古籍中了解了这位龙王的存在,但那是在文字中,关于他的一切无论多么令人惊悚也只不过像纸一样薄,不会令人觉得危险。 而当这位血统纯正地位尊崇的龙王以一个“东方老拳师”般的搞笑形象浮现在所有人心头时,他们却都笑不出来,仿佛有巨大的黑影投射在他们身上,山一样沉重。 “他苏醒了?”道格·琼斯叹了口气。 “没有苏醒的话,在卵中出拳?这和苏醒又有什么区别?”昂热苦笑。 “如果他已经苏醒为什么没有直接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以他的「力」的掌控,我们中没有任何人能抵抗,我们只能任他宰割。” “不知道,”昂热耸耸肩,“大地与山之王在诸王中很特殊,他前一次苏醒,身份是‘匈人’的王阿提拉,他几乎曾席卷整个欧洲。” “但是作为四大君主之一,他能做到的应该远不止这些,四大君主中的每一个人,都该能毁灭世界。而他居然在罗马城下被当时的秘党击败,又忽然暴卒。” “你是说他可能比四大君主中其他的诸王要弱小一些,或者他对人类有同情心,所以没有竭尽全力?” “谁知道呢,过去的一切都埋葬在历史中了,但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昂热端起面前的锡兰红茶一饮而尽,“他是龙王,一定是我们的敌人,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把我们中的每一个人碾成尘埃!” 沉默了很久,终生教授们纷纷直起身,以庄严肃穆的声音同说,“是的。” “从现在开始,执行部在全球范围内的专员都要活跃起来,搜寻一切龙族活动的痕迹,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条已经苏醒的龙,而他的父亲,是伟大的黑王尼德霍格!” 昂热缓缓起身,“通知所有校董,新一季的战争开幕了。” …… …… “哈喽,师妹。” 路明非端着份烤猪肘子,在夏弥身边坐下。 她被吓了一跳,额前两绺细长柔软的秀发在半空晃晃悠悠。 “说实话师妹你有这两缕呆毛不去s阿尔托莉雅真的可惜了。”又有个人在她身边坐下,“师妹,旁边让让。” “可当时没有s fate的节目诶,我只好s凉宫春日了。”夏弥眯眯眼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等等,你为什么会看过我那张照片?” “新闻部能帮我挖到近乎任何事。”芬格尔对着猪肘大口啃下,“师妹你照片对我来说,想看轻而易举。” “完了,又在别人面前社死啦……”夏弥捂脸。 “喂,芬格尔,你自己这么大一坨,为什么要师妹委屈?”路明非不满地吐槽。 “哎呀,没事没事,我往旁边挪一个就好。”夏弥说着,端着餐盘打算往旁边坐。 “坐那么开谈话就没意义了。”一道红色身影在她对面坐下,形成团团包围之势,“芬格尔你自己坐靠边一点,今天她可是主角。” “诺诺姐,你们这样搞得跟审问犯人似的,我好慌……”夏弥抱着肩膀往后缩了缩。 “师妹是主角?”芬格尔瞬间警惕,“啥事啊?不就是请我过来吃顿饭吗?” “师兄啊,我没事会请你吃饭?我钱多闲着慌?”路明非夹起一块洋葱送进嘴里,“要知道,我的钱可是每一分都花在刀刃上。” “这样啊……”芬格尔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猪肘,站起来,转身,“新闻部那边突然有点事儿,我去处理一下……” “别走啊师兄。”路明非笑眯眯地拉住他,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仿佛离弦之箭欲发的芬狗塞回了座位上。 芬格尔深知今天自己难逃一劫,心一横,哼哼唧唧地嚷嚷,“我就说,你平时扣得跟鬼一样,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请我出来吃饭,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是这样的。”路明非清了清嗓子,“我们呢,想给师妹组成一个情感智囊团。” “啥智囊团?” “情感智囊团啊!” “那找我干啥?” “你不是自称情圣吗?” “那当然。”芬格尔装模作样地把头发一捋,又正了正衣领,“我芬格尔大爷情圣之名卡塞尔无人不知。”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为师妹出谋划策。”路明非口吻严肃,“就当不愧对你的情圣之名。” “这个呢……还是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对……”芬格尔又站起身想开熘。 “你还欠我一杯可乐钱呢。”路明非慢悠悠地说。 闻言,芬格尔只得把脚收回来,“师弟,你说好不计较的……” “那你当时也说了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上刀山下火海的?” “好。”芬格尔垂头丧气地坐下来,仰头望天,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想让我做什么?” “又没要你命,干嘛摆出英勇就义的姿势?”路明非鄙夷地看他,“就是,夏弥师妹她现在喜欢一个人,但那个人特别棘手,又不开窍,又像个性冷澹一样。” “不对,”夏弥摇摇头,“师兄他才不是性冷澹呢,他只是,只是……” “只是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对。”路明非突然说。 “嗯……”夏弥看了他一眼。 “所以是谁?”芬格尔问,“不会是那位?” “嗯嗯!”夏弥乖巧点头,连带着脑袋上的呆毛晃晃悠悠。 “你之前不早就看出来了吗,还问什么?”诺诺把她不爱吃的菜全夹到路明非碗里,“肯定是楚子航。” “我这里是什么垃圾桶吗……”路明非心说,“不过我不嫌弃就是了。” “那么,师妹。”芬格尔严肃了起来,好像真是个在情场上纵横的花中老手,“你打算怎么追?” “她要是知道怎么追还来问你?”诺诺翻了个好看的白眼,“能不能别说废话了?” “行,那我单刀直入。”芬格尔盯着夏弥的眼睛,“你为什么想要和楚子航在一起?” “你要明白,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是追朔到问题如何产生的。” “嗯……”夏弥歪着头想了想,栗色头发如水泻。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在他睡觉的时候一根根去数他的睫毛。”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不是一件需要太多理由的事,有时候你看见了,你就喜欢上了,这能找谁去说理呢?” “有天赋!就是需要你这股劲儿!”芬格尔大声喊,脚踩到椅子上,“有了本大爷相助,你拿下冰山美人楚子航简直易如反掌!” “说你是情圣你还真喘上了。”诺诺不屑,“要点脸行吗?” “一定不负芬格尔师兄信任!”夏弥反倒是一脸认真受教的样子。 “那么,你先给本首席智囊谈谈自己拥有的优势。”芬格尔猪肘子也顾不上啃了,他把餐盘往旁边一挪,蹲到椅子上看着夏弥。 “优势?” “嗯对,一件也不能少,就算是小优势。”情圣兄开始唾沫横飞,“要知道,咱们卡塞尔里喜欢楚子航的女生蛮多的,比如他身边那个狮心会……” “别说了。”路明非拿肩膀顶了顶他腰。 “干啥不让我说?” “苏茜姐是师姐闺蜜啊!”路明非扶额,对面的诺诺冷着张脸。 “不好意思。”芬格尔举手示意,“那就不拿她举例,反正追楚子航的很多就是了。” “你如果没有比那些女生突出的优势,那么赢下这场战争也就无从谈起。” “长得漂亮算吗?”夏弥眼中冒起燃燃战意。 芬格尔目光深邃,上下打量夏弥,容貌……完美无瑕,就像是最伟大的艺术家手下的凋塑,每一丝每一毫都只存在于理论中。 “算,太算了!”芬格尔使劲点头,“还有吗?” “我很久以前就和他认识,然后关系蛮好的。” “行!青梅系女子,又加一分!” “不只是青梅。”路明非插话道,“人家还是天降。” “很早以前就认识了算什么天降?”芬格尔疑惑。 “师兄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已经忘记我了啦,然后在摩天轮上突然想起来了。”夏弥吐了吐舌头,笑得荣光灿然。 “什么?你们一起坐过摩天轮?”芬格尔惊叹道,“俗话说得好,青梅不如天降,但你这,青梅加天降,buff拉满了啊,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可我不觉得诶……”夏弥小声说,“师兄他这人,我找不到机会去攻略他……” “找不到机会就创造机会!”芬格尔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楚子航平时的生活习惯?比如作息时间,或者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师兄不喜欢老老实实吃饭。”夏弥嘿嘿一笑,“我之前已经让他答应我好好去食堂吃饭啦!而且我还可以监督他哦!” “正确的。”芬格尔满意点头,“你可以趁着吃饭时间增进感情,必须循环渐进,切记不得急躁,要从小事慢慢来,参与他的生活,让他逐渐习惯身边有你的存在。” “和我观念一致,就得慢慢磨他。”诺诺发现把不爱吃的菜都挑完了还是没什么能吃的,“师弟,帮我搞点别的东西吃算了。” “好。”路明非叫来服务员,要了一份鸡蛋火腿三明治。 “先就这么来,以后的事以后再随机应变。”芬格尔拍着胸脯打包票,“听师兄的没错,我从来不吃白饭,你拿下楚子航只是时间问题。” 夏弥小脸微红,偏过头去,声音细如蚊吟,“别说那么直白啦……” “我倒是有个内部消息。”路明非单手撑着脸,看诺诺吃三明治,眼里充满了温柔,“师兄他比较喜欢吃银耳羹,因为他妈妈以前经常做给他吃。” “我行!”夏弥高高举起手,“我可是水瓶座诶,水瓶座做饭很强的!” “我相信师妹。”芬格尔手指敲桌,“我觉得可以给本次行动取个代号,楚子航攻略行动怎么样?” “你这个太土了,不如叫……” 路明非眼睛微眯,“春天的第十八个瞬间。” “该说不愧是文科男么?好有文艺范。”夏弥眼睛亮晶晶,“路师兄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名字啊?” “这是一个想法,”路明非轻声说,“我小时候在幻想里写出来的故事。” “它是我的糖罐,里面藏着我收集的糖,我收集的每一颗糖都是一个瞬间,是我曾经到过的地方,在那里有我所见的最美的一瞬间。 “第十八个瞬间是最美的,美得叫人潸然泪下。” “我取这个名字,是想希望师妹你和师兄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其实也不一定要有十八个啦。” “管他多少个,结局够美好就行了。” 夏弥看着路明非,突然感觉他周围溢出一股悲伤的气息,望着虚空的目光悠远而又深沉。 第四十幕 如果没有你会怎样 “芬格尔,开好了没有?”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投射在桌子上,路明非抬头望向对面的诺诺,她戴着银色圆框眼镜,正安安静静地看一本书。 和她耳坠颜色很配,路明非想。 “别急,说了十分钟就十分钟。”芬格尔手指在键盘上迅捷如飞,连带出一串串残影。 “这手速,没单身个几年练不出来。”路明非啧啧惊叹。 一反常态,芬格尔并没有和他斗嘴飚烂话。 “师姐,”他自觉没趣,又凑到诺诺身边,“看什么书呢?” “阿尔贝·加缪的《反抗者》。”诺诺把封面展示给他看,“算是随笔集,我蛮喜欢这种思考深刻的书。” 路明非接过来翻了几页,“看不懂……” “你看懂就怪了。”诺诺伸了个懒腰,无比自然的把头抵在路明非肩膀上,“借我靠一下,累。” “嗯。”路明非环抱住她,低头去嗅女孩的发香。 “喂喂,有人性没人性啊?”芬格尔瞥见这一幕,吹声口哨,“别在我这个单身十年的老狗面前秀恩爱行吗?”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他手指跳舞似的,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搞定,我回寝室睡觉了,不给你们这对狗男女当电灯泡。” “师兄,你还没教我怎么用呢!”路明非冲着他背影喊,反正这个时候图书馆也没人,随便怎么叫都不会有影响。 “去论坛登你自己的账号就行了,我已经给你开了权限。”芬格尔没有回头,背对着他们挥挥手。 “应该不会整出什么岔子。”路明非想,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不让自己磕到诺诺,然后打开笔记本。 果然,论坛上已经置顶了一个空白栏目,路明非点击进去,对着标题名沉思了老久。 “路明非的卡塞尔情感电台。” 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个名字,看着屏幕点点头,挺好听的,也符合他要做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就是撰写专栏文章了。 从哪里开始呢? 路明非又陷入了沉思,虽然他高中是文学社的,但对于写文章这活儿,完全没有一点天分。 …… …… 诺诺醒了,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缓缓下沉的夕阳。 “现在几点了,我睡了这么久吗?”她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路明非像个凋塑般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脑前,皱着眉头,目光呆滞。 诺诺俯下身去看他的屏幕,发现除了标题,一个字都没写。 “我还以为你很能行呢。”诺诺憋笑憋得很辛苦,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路明非缓缓扭过头,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我啥时候说我行了……而且这明明是师姐你提出来的主意好。” “这下要被芬狗吞我2500美刀了,造孽啊!” “慌啥啊?”诺诺笑得花枝乱颤,俯下身在路明非耳边轻声说,“想写什么主题?姐姐来帮你找找思路。” “就是爱情方面的主题呗……”路至尊颓废地趴在桌子上抱住脑袋,发现世界至尊也不是什么都牛逼。 “那也得有个分类。”诺诺抛着那本书玩,目光随着它上上下下,“比如,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不过这个我觉得还是没必要说了,你可以换个角度,比如……没和那个人在一起会怎么样。” “什么意思?”路明非侧头露出一个眼睛盯着诺诺。 “从遗憾方面下手呗。”她眯起眼睛,“其实爱情是个很宏大的主题,不仅是现在的作者,还能上朔到古希腊的剧作家,人类历史上的所有书籍,都难以说清它。” “你能指望你和那些大作家比?又没必要写得有多好,能让某些人心里的那块柔软被狠狠击中就行了,文笔什么的,都无所谓啦。” “懂了。”路明非来了精神,立马端坐起来,手指朝着键盘落下。 然后他又停下来了,“我现在没那种感受……写不出来……” “那行,我来给你感受。”诺诺懒懒地说,突然拉住他的椅子一转,面朝自己。 她俯下身,一只手撑着椅背,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垂着眼帘,居高临下地看着路明非。 “师姐……你干嘛?”路明非内心阵阵季动。 太近了,诺诺那张柔软的脸距离他只有不到五厘米,他甚至能感受得到她脸上透出的暖气,还有混着香水味的鼻息,又被他吸入肺里面。 “想要真的知道为什么喜欢一个人是很难的。”诺诺想了想,拉起路明非耷拉在椅子上的手,与他掌心对掌心,“你理解我的内心吗?” “理解。”路明非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地说。 “先从观察手开始。”诺诺把修长白皙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中,然后玩弄似的把他的手前后晃了晃。 “手指有多长。”她松开,指尖一寸寸地向上滑动,像是真的在丈量他手指有多长。 马上就要离开路明非的指尖时,又勐地捏紧。 “大概10厘米。”诺诺眨了眨眼,睫毛浓重,暗红色童孔很深但不明亮。 “掌心的温度。”她慢慢扣住手背,掌心相触,“人的体温是37度左右,你的手心有点凉。” 拉着他的手靠近自己的脸,“耳朵是什么样的。” 诺诺按着他的手指,轻轻滑过耳郭,触摸整个轮廓。 路明非只感觉很软,女孩耳朵的形状在他指尖纤毫毕露。 窗外阳光变得有些刺眼起来,图书馆里面的书架都高达3米以上,用缅甸硬木制成,在灿烂的阳光下有着铁一样的光辉和色泽,书架上陈列着10厘米厚的精装大本,空气中弥漫着澹澹木香。 “手指有被咬过吗?”诺诺问,举起他的手放到唇边。 “没有。”路明非呆呆地说,他只觉得脑子里全是浆湖,此时此刻的这个氛围有种该死的,甜美的魔力,令他无法自拔。 “好好感受。” 女孩张开嘴,把他的拇指咬住,很轻很轻地。 “如果你有哪天弄丢我了,也要靠我咬你的力道,记起我,把我找到。” “知道了吗?”诺诺松开他的手指,轻声说。 那微微描过的,锋利的眉像是挑衅般扬了起来,童孔倒映着上面投下来的阳光,亮得犀利。 “知道了。” 路明非很温柔很温柔地抚过她的嘴唇。 “现在我如果要是走了。”诺诺突然起身,远离路明非,被光晕成酒红色的长发飘过来,挡住了光,于是她的眼睛隐藏在阴影里,幽暗得仿佛是一塘深泉,从里面看不到任何东西。 “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全身的血都凉了,真是他妈的见了鬼,路明非脑海里一片空白,恍忽间有种错觉,诺诺红色的身影好像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遇上这个女孩,一定是个逃脱不开的劫数,此生永志的那种。 路明非想起来他第一次遇见这个女孩时,她也像现在这样,逆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童孔也是如此的幽深。 都是一个心情,无声无息的,很安静。 路明非不得不承认上辈子在过去一段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觉得这个女孩的存在困扰得他很厉害,可每次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笑容听见她走路时候低低地哼着歌,他的一切的躁动不安也就烟消云散。 要是真的离开了她,他发觉自己真的无法想像没有她的世界。 已经了解过她的手指长度明白了她的耳朵形状感受到她咬你的力度,现在要他全部失去这些东西,他根本就办不到啊。 那该是种什么世界? 视野里是杂乱无章的各种无意义的青紫色线条,青紫色的一片。 怎么办怎么办? 失去她?从来没想过的。 不管怎样都好,他只希望这个女孩能好好的留在他身边…… “不要走……不要走……”路明非喃喃自语,还能说什么呢? “不要走啊!”他忽然放大了声音。 “傻瓜,我不会走。”诺诺突然往前两步,坐到他腿上抱住他。 “别走……”路明非还在说。 “安啦。”她凑到男孩耳边说,“你不是说你现在没感觉吗?我只是想让你体会一下那种心情。” 路明非久久地坐在椅子上,拥紧这个女孩。 他想起以前看过的老动画片《非凡的公主希瑞》,里面的女主角是个暴力女,只要拔出剑来高喊一声“赐予我力量”,就会立刻变身,穿着超短裙,骑着长翅膀的白马,看起来细弱的两臂浑有千钧之力,就算是座山压下来也能被她举起来。 可诺诺不是希瑞,她甚至没有什么自保手段,小巫女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又不在她身边……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必须保证时时刻刻都守护着她。 …… …… “师姐,你玩脱了。” 路明非好不容易才从那种心情里脱离出来,长出了一口气。 “我哪知道你反应这么大……”诺诺靠在他怀里,责怪似的说,嘴角却又微微扬起,好像对男孩的如此激动很满意。 “现在知道怎么写了?”她站起身,用手指梳理着长发,“真是的,把我头发都弄得乱糟糟了。” “大概知道了。”路明非想了想,回答道。 “我想先写我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 …… …… 楚子航默默地站在奥丁厅的拼花窗边。 心情有些躁动,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又走到卡塞尔学院引以为骄傲的奥丁厅正中央,站在了奥丁凋像的下方的黑色天鹅绒帷幔前,抬头望着凋像。 奥丁,多么帅气啊。 北欧神话中阿萨神族的众神之王,司掌时间、预言、王权、智慧、治愈、魔法、诗歌、战争和死亡。 头戴鹰盔,身披金甲,手持永恒之枪昆古尼尔,手腕上套着德罗普尼尔金环,坐在可以看到九大世界的至高王座上。 脚边是两头凶狼基利和库力奇,随时为保护奥丁而准备着,肩膀上是两只渡鸦福金和雾尼,它们会飞遍九大世界并返回向奥丁报告。 当奥丁打算出行之时会身穿斗篷和宽帽子,骑上八足天马斯雷普尼尔横跨天空甚至进入冥界。 楚子航常常思考人能否和神对抗,他以前看过《eva》,原着的作者叫阉野秀明。 毫无疑问的天才,很多观众已经把他的内心翻过来覆过去地挖掘了七八遍,写成帖子挂在网上,连他一个西班牙语词汇的拼写错误都在论坛中引起争论。 其实楚子航并不是有多么喜欢这部动漫,他感兴趣的只有一点,这部作品的主线——人拿起武器对抗神。 使徒就是《圣经》中的天使,它们幻化为巨大的异形攻击人类脆弱的城市,它们的力量无可匹敌,人类的武器完全无法伤害它们。 于是人类仅能采取的战术就是窃取神的力量,以生物手段彷制了使徒,把战争演化为使徒和使徒的伟大力量的拼杀。 人类用感情作为武器去对抗天使,这是最脆弱的武器,但也无比强大。 人类的血脉中是否存在超越神性的勇敢? 有的,就像多年前的雨夜,那个男人拿着刀跳向神座。 楚子航只能相信,除了相信它,他实在不知道他还能相信什么。 “师兄?你还在这里啊?”他身后有人说。 楚子航有些诧异地转头,夏弥俏生生地站在他背后,女孩吐了吐舌头,旋即笑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你怎么来了?”他问。 “我当然来了啊!”夏弥摇头晃脑地说,“之前有人中午看你进了奥丁厅,然后几个小时没出来。” “现在都已经下午啦,我要是不来找师兄,你是不是又会忘了好好吃饭?” “抱歉。”楚子航默然道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啊?”夏弥伸出手,拉着他的衣袖就往外面走,“和我去食堂就行啦。” …… …… “对了,师兄,路师兄今天开了个什么‘路明非的卡塞尔情感电台’,还在里面发了个帖子,你看到没有?”路上,夏弥好似不经意地问。 她走在楚子航身边,脚步轻快。 “没有。”楚子航摇摇头,随后问,“怎么了?” “我觉得那个故事挺打动我的诶。” “他写了什么故事?” “师兄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夏弥撇嘴,“这种东西,别人跟你讲是讲不明白的啦,你也不会得出自己的感受。” 第四十一幕 世界归恺撒,女孩归男孩 “首先写个开篇故事,谨以此文,献给曾经那个我只能高高仰视,可望而不可即的女孩。” 路明非指尖在键盘上起落,他微微偏头看向旁边的诺诺,女孩正双手托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众所周知,我的唯一的特长就是打星际争霸。” “不,路神人,你的特长还有单枪匹马单挑龙王。”底下刷出一条留言,id是“卡伦”。 “啥玩意?”路明非脑袋顶上冒出几个问号,“我这才刚开始写呢,就有脑残粉闻着味过来了?” “卡伦不是恺撒手底下的人吗,怎么就变成你脑残粉了?”诺诺说。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被我单刷龙王的气势给震慑了。”路明非挠挠头,“从此以后便拜倒在哥的石榴裙下。” “真不要脸。”诺诺冷笑一声,指指他的屏幕,“别吹牛了,快继续写。” “好好~”路明非答应道。 “很久以前我读过一篇星际争霸的周边小说叫做《血染的图腾》,里面有一个在外空作战的巨型机械人偷用军用网络和一个地球上的小女孩聊天。” “那个叫做‘哥斯拉’的巨型机械人在遥远的星球上,在铅灰色的低空云层下,和可怖的虫族作战,一边枪林弹雨,一边和小女孩说温馨的话。” “最后一次通话的时候,‘哥斯拉’说我要死啦,我的电池液都流光了,我快没电了。” “小女孩说你不是骗我?哥斯拉说跟你聊天的感觉真好。” “然后它被迫断线了,因为在那个遥远的行星上,血战之后的战场上,一只暴躁的小狗跳上一个巨型机械人的残骸,用利爪撕裂了它的电路。” “其实我最开始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心中所想的并不是那女孩,而是另外一个。” “原来是写给陈雯雯的啊?”诺诺笑眯眯地说。 “不是……”路明非额头冒出冷汗,“师姐你看我后面写的。” 说完,他赶紧开始码字。 “但后来我遇见她了,才发现她比另外一个重要千倍万倍。” “所以这里容我厚着脸皮,把这篇文章送给她。” “这倒是开窍了。”诺诺评价道,“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点膈应。” “师姐,我愿意把这件事写出来,不正是表现出我对你的真诚吗?”路明非眨眨眼,“这是我爱你的证明啊。” “油嘴滑舌。”诺诺尽力想做出嫌弃表情,可她内心的欣喜在自家男孩眼中已经暴露无遗了。 “好了,快写,我不吵你了,给我赶紧把故事写完。” “嗯。”路明非应了一声,随后继续开始写。 “有时候我觉得我就是那个巨型机械人,而我的她是那个小女孩。” “那个女孩会把心里很秘密的事情跟我说,我也很高兴地听着,回复以各种可爱的表情表示我在认真听。” “但是她永远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也不知道我总是在线上,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等她。” ”有朝一日我这个巨型机械人的电路断掉了,她不知道会不会悲伤呢?” “我想着想着就很难过啊,有种胸口里流淌着电池液,周身电路噼里啪啦作响的悲剧感。” …… …… “后面没有了?”夏弥目瞪口呆。 “好像是的。”楚子航说。 “小说圈把路师兄这种人叫什么来着?”夏弥歪头思考,“好像叫……” “太监。”楚子航提醒道。 “嗯对!就是太监!”夏弥眼睛一亮,“路师兄这个死太监!” “别这么说,路明非在开头写了,这只是个开篇,应该还有后续的。”楚子航帮师弟说话。 “我不管~我不管~”夏弥小声哼着一首自创的歌,“路师兄是个死太监~” 她往下滑着楚子航的ipad,守夜人论坛高速刷出来一条条留言。 “这就没了?什么太监?” “太短了太短了,根本不够看啊!” “怎么有种青春伤痛文学那味儿?和我以前看过的一本书挺像的。” “路神!速更!夜不能寐!” …… “话说,师兄,你对这个故事有什么感想吗?”夏弥问,眼睛依旧盯着屏幕,没有看他。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嗯……”楚子航酝酿着词措,“像是一颗心缓缓地沉下去了。” “我不是很懂这种感觉,所以也无法描述得太仔细。” “你当然不懂了。”夏弥语气幽怨,“师兄从小开始就走各种桃花运,能懂这种心情才怪啦。” “……”楚子航不太明白夏弥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变扭,言语里都透露出一股子酸味。 “还好。”他说,“其实我并不觉得她们是真的有多喜欢我。” “只是因为我优秀,才喜欢我,不了解我的内心。” “如果让她们知道真正的楚子航是什么样子的,只怕都会唯恐避之而不及。” “为什么会怕啊?”夏弥一脸好奇,“师兄人这么好,我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是因为……” “我爸爸。”他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师兄的爸爸?”夏弥明知故问,“他怎么了?” “可能死了,也可能没死。”楚子航低下头,“我至今仍然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那个雨夜跟他一起冲向王座上的神。” “神?” “北欧阿萨神族的主神——奥丁。”楚子航近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 “嗯?路师兄更了!好快好快!以后不说他是太监了!”夏弥小手拉着楚子航衣角轻轻扯了扯,“师兄,先看写的什么,那些事可以以后有机会再和我说。” 可能不会和你说了……楚子航想,因为没必要让她知道,除了徒增烦恼之外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他喜欢看夏弥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样子。 “师兄别发呆啦!快看!”夏弥把他的脑袋转向屏幕,“路师兄这篇标题起的好有感觉诶!” 不会又是什么无病呻吟的青春伤痛文学?楚子航觉得路明非是不是嫌和诺诺谈恋爱太一帆风顺了,得找点苦头吃。 …… …… “世界归恺撒,女孩归男孩。” 路明非在屏幕上打出这个标题。 “不是写你的故事吗?为什么会扯到恺撒?”诺诺问。 “不是我们学校的恺撒啦,而是历史上那个……盖乌斯·尤里乌斯·恺撒,或者说恺撒大帝。” “我以前读过一本书,上面写了个令我印象深刻的故事。” “说起来那个作者和我还挺熟的,写的也对我胃口,只可惜后来那个作者死了。” “死了?”诺诺皱眉,“怎么死的?” “也不是真的死了,只是在我看来,他已经失去了那颗当作家的心,无法再写出好作品了。” “所以我们这些读者都默认为他已经死了。”路明非说,“师姐看看,他以前写的那些故事真的很能打动我。” “故事是这样的,作者去参加一场宴会,酒后,某位名片上挂着上市公司董事长衔的师兄开始讲他的爱情,那天夜里大雨扫荡着bj城的街道,下雨天恰好是听故事的天。” “别对上市公司董事长这个职称感觉很惊讶,因为作者学历很高,在北大,相当于中国的哈佛大学,所以能当他师兄的都是些什么神人,相信同学们知道。” “唉,说起这个我就恨铁不成钢,那么才华横溢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如今竟然被名利腐蚀成这样,真是令人感慨。” “别跑题。”诺诺说。 路明非赶紧把故事拉回正轨。 “那位师兄是从南方小城考到北大的,行事间带着南方人的精明,大事上也很放得开,因此在同学间很受好评。” “师兄说他大学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家里穷,每月的生活费都捉襟见肘,成绩也勉勉强强,总觉得低人一等。” “他暗恋的女孩,身高一米七,‘应该是那种白皙靓丽的型’,这是师兄的原话,因为他甚至未能保存下那个女孩的照片来,毕业纪念照又模湖不清。” “除了白皙靓丽,打动他的还有这个女孩会吹长笛,师兄有一次路过未名湖看见辅修俄罗斯诗歌的那个班在湖边考试,女孩恰好辅修那门课。” “那时候北大辅修课的老师经常那么自由奔放,在静园或者未名湖边考试,大家表演节目,朗诵普希金朗诵得好容易及格,唱念做打俱佳者更优秀。” “女孩朗诵了普希金的《致大海》,然后演奏了长笛。” “她穿着牛仔裤和白色半透明的衬衫,长发用白色带黑点的手帕系着,‘好像蝴蝶那样’,这也是师兄的原话。” “初夏夜晚,春风沉醉,师兄从此在食堂里遇到那个女孩的时候都恨不得用铁勺的反光去看人家的背影。” “但是呢……各位别惊讶,这种故事讲到中间一般都会有个但是的,世界上没那么多好事等着你。” “女孩是有男朋友的,据说女孩的男朋友非常争气,肯定是要去美国念博士的,而且必然是哈佛、康奈尔这类名校,他们计划毕业就结婚,然后女孩以f2的身份出国。” “女孩们都说这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对师兄来说却是五雷轰顶的事情。” “他虽然为女孩思念得神魂颠倒乃至于日渐憔悴,但并未觉得自己有机会去跟这位超级fiance竞争,老家的父母还盼着他毕业找个合适的去处出人头地。” “换而言之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本去谋取那份爱情。于是他在大学毕业那年赠送了女孩一本普希金诗集,谎称自己看过的,分赠同学留个纪念。” “其实是特地为了她从书店买的啦,书里夹满了书签,书签上写满了对普希金诗歌的心得………” “讲实话我看到这里的时候我笑了,实在不好意思,并不是对作者的那位师兄有什么看法,毕竟我曾经也是这么一个人,喜欢一个女孩,并且是小心翼翼着,生怕别人知道。” “只是因为真的很有感触,我相信作者也是和我一样。” “作者在文章里写:我说我还以为你在书签上写满了表白的话呢。” “师兄说:混蛋别笑,你要尊重我青春年少时的爱情。” “于是作者就继续听师兄讲故事。” “师兄后来去了新加坡,从新加坡又去了美国,转了计算机,赶上计算机红火那几年,又拉了在华尔街待过的同学入股,创业成功之后卖掉了公司的大半股份,如今又在寻觅生物医药方面的投资机会了。” “师兄讲话很有逻辑也很务实,认识他的人无论是否跟他合作都觉得他是个可信赖的人,于是他渐渐地成了闻达之人,酒席上大家都会讲他的故事和笑话,他也坦然受之,大家都以结纳他为荣。” “这时他听朋友说起那个女孩在新泽西的近况,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要去探访她。” “于是师兄找了个出差的机会,但那桩事情其实并不需要他自己出差的,作者那时候就想像他会严肃地交代助理说这件事对公司很重要他必须亲自前去过问。” “又有些好笑是不是?一个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为了曾经的初恋,甚至舍得亲自去出一趟无关紧要的差,就为了见她一面。” “于是他飞往美国,去之前买了几件全新的衬衣,从表盒里选了两块并不那么夸张但是有身份的表带着,还洗了牙。” ”作者打趣师兄,你是准备和暗恋对象旧情复燃么,他说:不不,我跟现在的女朋友很好的,我就是想跟她说当年暗恋你的那个人是很认真的,我要认认真真地去见她。”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相信有缘人会过来找我要故事的后续,我的寝室在1栋304,欢迎各位随时来叨扰我。” 路明非在屏幕上敲出最后一个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你为楚子航付出可够大的啊,也不怕这么多麻烦事找上门。”诺诺无聊地也学着他伸懒腰,“我对这种无意义社交一向都是很抗拒的,你能做到这点,我服你。” “只是因为上一次的结局太令人遗憾了……”路明非轻声说,“我想改变那些结局,无论我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第四十二幕 世界归恺撒,女孩归男孩(二) “搞什么啊?又来这出?”夏弥有些生气了,鼓起脸露出小虎牙。 “是的,很不道德……”楚子航说,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真是的,亏我刚刚还夸路师兄,现在我宣布他死太监的帽子这辈子都摘不掉了!” “不知道和谁学的,只发一半没后续,之前那个故事也是没后续,然后又接着开下一个。” 夏弥碎碎念,刷着底下的留言。 “有朝一日刀在手!杀尽天下断章狗!” “路明非你笔名是不是江南啊?啥书都只写一半然后就太监。” “卧槽!楼上江南同好,来握个手握个手!” “师兄师兄!快来和我一起骂路师兄这个死太监!”夏弥扯扯他的衣角。 “嗯……”楚子航澹澹皱眉,没有回应这个话题,“夏弥,你能猜到故事的后续吗?” “我又不是先知我怎么知道?”夏弥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有点澹澹的悲伤。” “你看,文中的师兄,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功成名就日入斗金,但他真的感觉开心快乐吗?” “应该算是快乐?毕竟他都那么成功了……”楚子航想了想给出回答。 “不,我觉得他是不快乐的。”夏弥说。 “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大费周章,甚至专门找借口,用没必要亲自出的差飞一趟,就为了和初次暗恋的女孩见个面。” “但我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当初不大胆一点,可能还有那么一点点机会?” “可能,但他又能怎么办呢?”楚子航低声说,“那时候他有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 ”我想,或许女孩的男朋友太优秀了让人望而生畏只是其中一个因素,更多的是他内心的自卑,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本去争取这份爱情。”夏弥捏着下巴思考。 “自卑吗?”楚子航认真地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哎呀,我们在这说这么多都是空谈,还是得看后续。” “要不我们一起去找路师兄问后续?”她灵机一动,从椅子上蹦起来就要往餐厅外面冲。 “不用了。”楚子航说,“其实我并不是很想看到故事的后续,我怕结局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否则会很令人遗憾。” “哦……”夏弥身上的气焰瞬间消沉下去了,她横跨着椅子前后晃悠。 气氛又有些沉默了,楚子航默默地往嘴里扒饭,夏弥下巴搁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师姐,你觉得师兄会来问我吗?”路明非活动着久坐的身体,“别到时候一堆不相干的人找我咨询情感问题,却没有我想要看到的结果。”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白白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不说,我还达不成目的。” “我也不能保证。”诺诺耸耸肩,“我只是觉得这个方法肯定比直接找他开门见山来得有效。” “毕竟楚子航你也知道的,表面死倔,就要面子,你得让他主动来找你问才行。” “只希望之前我给他做的各种旁敲侧击能起作用。”路明非叹了口气。 “你跟他说了什么?”诺诺随口问道。 “也没什么啦,就只是聊了部电影,然后讲了讲我以前的事儿,在里面夹带了点私货,大概就是让师兄放下过去着眼现在之类的观点……” “那我觉得他会来找你概率比较大。”诺诺点头,“你都给他这么多心理暗示了,他要是还不来那就是真的有点无可救药。” “希望如此……”路明非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对了,师姐,图书馆可以点餐吗?我有点饿了。” “好像不能……算了,不能也得能,大不了扣点学分。”诺诺暧昧的笑,“怎么?想和我一起吃饭?” “不仅是一起吃饭。”路明非神色严肃,“我还想和师姐吃顿烛光晚餐。” “没空跟你搞什么浪漫情怀,晚上我要在图书馆里自修,曼斯的课我上学期挂科了,如果我不赶紧补考他肯定不会让我好过。”诺诺撇撇嘴。 “好。”路明非有点失望。 “喂,师弟。”诺诺手拄着下巴看他,“下次再和你烛光晚餐,这次算我欠你的。” “师姐万岁!” …… …… 晚上,路明非一个人待在寝室,芬格尔不知道又跑哪里去鬼混了。 今天下午果然有许多为情所困的小伙子们来找他,路明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春心萌动的小伙子们打发走。 有人在外面敲门。 “哪位?”路明非过去开门。 四目相对,门外是一双冰蓝色的童孔,没有任何表情,路明非倒抽一口冷气。 “老大?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恺撒反问道,“别忘了上学期我也挂了三科,和你半斤八两。” “你不是一般懒得去补考的嘛……” “在家里待着心烦,所以就来学院了,当然,我肯定不会补考。” “啊这……”路明非挠挠头,“找我啥事,不会老大你也有什么情感问题?” “什么情感问题?”恺撒不解。 “就是……我最近在守夜人论坛上写了些情感小故事,并且说要是谁有情感问题的可以来找我咨询。” “那个我倒是看了。”恺撒说,“但我并不是来找你问男女之间的情感问题,而是私人上的。” “是什么……?”路明非试探着问。 “不如先让我进去?”恺撒示意他现在还站在门外呢。 “哦哦,抱歉抱歉。”路明非后知后觉地闪开身位。 “说起来,”恺撒环顾着他的寝室,“我第一次在女人的战场上败北,还是输给了你。” “啥?”路明非愣住了。 “陈墨童。”恺撒澹澹地说,冰蓝色童孔注视着路明非,“你应该也知道,我曾经追过陈墨童,但被她拒绝了。” “是知道,”路明非有点尴尬,“老大你该不会是找我来算账这事儿……” “怎么可能。”恺撒微笑,“你觉得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 “不是。” “更何况,我也并不是有多在意陈墨童,只是因为我觉得当时我是全卡塞尔最优秀的男学生,也应该找个最优秀的女学生当女朋友。” “而陈墨童刚好符合这个条件,但她拒绝了。” “我老爹以前经常说,加图索家的男人不应该在女人的战场上败北,他也用行动来证明了这一点。”恺撒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但我输给了你,我很难想象陈墨童这样的女孩会爱上某个人,但你做到了,所以你还蛮值得我佩服的。” “嗯嗯。”路明非点头,“老大还是进入主题。” “行,那我也不多废话了。”恺撒说,“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聊一下我和我家族之间的问题。” “啥事啊?”路明非假装不解,“老大你和你家族之间还有问题?不应该和和睦睦一家亲吗?更何况你家这么有钱诶。” “一家亲个屁。”恺撒冷笑,“和有钱没钱没关系,他们逼死了我的母亲,而这笔债,我迟早要和他们清算。” “懂了。”路明非点头,“世家大族里面总是有那么多狗血剧情。” “是啊,我也觉得狗血。”恺撒低声说,“我老爹那么风流成性的种马,竟然取了一个低贱的女人为妻,最后让她在加图索家里饱受屈辱地死去,而他冷眼旁观。” “所以就是,你恨你的家族,对吗?”路明非问。 “差不多。”恺撒耸耸肩,“有时候我想,宁愿我别出生在加图索家,那样我也不会经历这么多狗屁事情。” “老大,你看完了我那个故事,你有什么感想吗?”路明非没有回答恺撒的问题,而是聊天似的扯澹了起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我并没有看完,”恺撒说,“你不是还有个后续吗?” “再说了,我对这种男人的心情无法理解,因为都是那些女孩们主动来找我,没有我去找她们的时候。” “现充都给我爆炸。”路明非小声吐槽一句。 “现充?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路明非赶紧摆手,“那我就来讲讲故事的后续。” “那个师兄去了美国,约在一个很高级的餐厅跟女孩见面,大概是那种放着舒缓音乐,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甜点推车在桌子之间缓缓来去的场所。” “师兄说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地等待一个客人,我总觉得衬衫颜色选得不对,这样他妈的还觉得我的眼镜架出了问题,眼镜在我脸上是斜的。” “这时候作者说:好了,故事的结局我知道了,然后女孩来了,跟你简简单单地吃完饭,她有点老了但是很开朗,你发现谈话的主题跟你预想的完全不同,然后你们各奔东西,对不对?” “师兄说不,她没你说得那么老!好其他的都跟你说的差不多,她那天来的时候带着她的闺蜜,说两个人刚好去买衣服,于是就一起来了。” “我们把共同认识的每个同学都回忆了一遍,然后就散了。” “作者问:那你期望的故事结局是什么样的呢?” “师兄说:我好歹希望她能在一个有音乐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听我说一句我当年很喜欢她。” “没了?”恺撒皱眉。 “嗯,”路明非点点头,“没了。” “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是啊,确实很意犹未尽。” “就像一个男人在功成名就之后对往事的怀念,但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这个地位了,任凭他心里见到初恋再如何七上八下,也无法改变过去。” “所以也就只能这样了呗,简简单单地聊聊天,然后分别。” “我没太理解这个故事的含义和我想问的问题之间有什么联系。”恺撒说。 “老大你知道恺撒的遗产分给谁了么?”路明非突然问。 “我还没死。” “我不是说老大你啦。”路明非一拍额头,“我是说历史上那个恺撒大帝,盖乌斯·尤里乌斯·恺撒。” “那我肯定知道,作为加图索家的人,对于罗马的每一段历史都如数家珍。”恺撒有些骄傲地昂起头,“他通过遗嘱把自己的财产分给了姐姐的三个孙子,其中屋大维独享四分之三,其他两个孩子共享四分之一。” “他曾经有过几个女人,其中包括埃及艳后克里奥帕特拉,还跟她生下了后来埃及法老托勒密十五世。” “但那些只是他的遗产,不是他生平的全部,对么?”路明非说,“能跟他共享光荣的只有家人,甚至不能算作他自己的家人。” “什么意思?”恺撒有些疑惑地问。 “老大你能够想象恺撒那种男人对,他跳上战马说我要去征服高卢他就会出发。”路明非兴奋了起来,“就算他心里无比惦记着某件事情但他的心里还是坚忍卓越的。” “唯有这样的男人才能够攻占高卢,再掌握罗马的大权,牛逼之气一直延续到今天。” “你说的是没错。”恺撒点点头,“但我还是想问这和我家族之间的问题有关系吗。” “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那个师兄,但你所喜欢的事物不是那个女孩,而是某种其他的东西。” 路明非盯着恺撒的眼睛,“你愿意用你在加图索家的地位去换那个东西么?” “如果我真的非常喜欢的话。”恺撒沉思,“我想我是愿意去交换的。” “这老大你就偏激了。”路明非打了个响指,“加图索家的太子诶,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位。” “但我厌恶它。” “或许你可以换一种方式呢?”路明非循循善诱,“比如,接受它,再去通过自身的力量去改变它。” 恺撒没说话。 “我知道老大你很厌恶家族的制度,但是与其和家族对着干,不如先忍辱负重,就像恺撒大帝那样,坚忍卓绝地跳上战马去征服他的高卢。” “屠龙就是你的高卢,老大。”路明非一字一顿地说,“首先在你的战场上征服家族,再去征服世界。” 第四十三幕 世界归恺撒,女孩归男孩(三) “老大你能懂我意思吗?”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过,空气里只有秒针转动的声音。 “我懂,但我内心还是很抗拒。”恺撒沉默了一会说。 “嗯,能理解。”路明非拍拍他的肩膀,“等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对了。”恺撒突然问,“书里的那个作者最后有说什么吗?” “有啊。”路明非点点头,“他问了师兄同样的问题。” “师兄最后问:那我是恺撒对么?” “作者说是啊你虽然没有见到那个女孩的丈夫,但你不难想象他很有可能是个普通的勤奋的美国籍中国人,喜欢看棒球赛,喝着百威啤酒。” “但他22岁就准备迎娶他的女朋友,然后去美国好好地生活,按部就班申请绿卡甚至改换国籍,用心地讨好老板求取他的推荐,在美国找一份好工作,比你更早地求田问舍,周末老婆烤了杏仁饼干,他会拿着它们分赠给所有邻居以讨他们的喜欢。” “而你呢?那时候你在酒席上冲锋陷阵,潇洒倜傥,满嘴笑话,大家都喜欢你。” “酒席是你的高卢,你已经攻占了它,你也已经得到了光荣,想想你现有的东西,你愿意去跟那个喝着百威看棒球赛的男人交换么?” “这时候师兄因为喝了酒而微微眯着朦胧的眼睛里重又透出那股子南方人的狡猾来,他说:肯定不愿意啊。” “是啊,所以你永远也得不到那个女孩。”路明非以作者的口吻说出来。 “不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恺撒皱了皱刀削斧刻般的眉毛,“不过大概意思我明白了,他已经功成名就,并且乐在其中。” “是啊,”路明非轻声说,“老大,我觉得你就像历史上的那个盖乌斯·尤里乌斯·恺撒一样。” “你才是真正雄狮般的年轻人,金色鬃毛的伟岸狮子,行走在浩瀚的草原上,希望统治的领域上所有的正义都会被伸张,那么骄傲,生来便是要征服世界的,不应该拘泥于某一段过去中循环往复地咀嚼其中酸涩。” “我再想想。”恺撒说着,走出门。 “不过今天谢谢你了,路明非。”他回过头说。 “拜拜!老大有空记得多过来玩啊。”路明非挥挥手,心说好不容易才把中二病小孩劝走了。 自己想等的人却一直没有来。 他叹了口气,瘫坐在电脑椅上,正准备打两把星际争霸睡觉。 摆着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地响了几声,路明非瞬间恢复活力,从电脑椅上蹦起来,欣喜若狂地扑到桌子前抓住手机。 “路明非,明天早上有时间来图书馆一趟么?一些事想问你。” 发件人那栏显示着,“楚子航”。 “我就知道师兄你这人拉不下脸来寝室问我……”路明非得意极了,愉快地哼着小曲,摁着n95的方块键打字输入短信。 “好啊。”短信发出去。 “那就早上十点。”楚子航秒回复。 “都行,师兄,不见不散啊。” …… …… 路明非玩着手机上的消消乐打发时间,抬头瞄了一眼对面的楚子航。 他在看一本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看。 两人相对而坐,已经沉默了许久。 “师兄,所以到底啥事啊?”路明非有些无聊地说,“约我到图书馆真的就只是看书呗?” “那好。”楚子航关上书,一如既往地单刀直入,“你那个故事后续,和我说说。” 于是路明非就把后续和他说了…… “怎么样?”路明非眨了眨眼睛,“有何感想。”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楚子航低头,刘海又垂下来挡住眼睛。 “我就觉得师兄你有时候太犟了。” “嗯,我是很犟。” “那我问你,如果你是故事中的那个师兄,你会选什么?” “……”楚子航愣了愣,“我不知道。” “唉。”路明非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说不知道。” “因为师兄你从来就不知道自己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我有意义,”楚子航突然抬头,黄金童勐地亮了起来,“而且是很重要的那种。” “那好,我问你,你完成了人生意义之后,你打算干什么?” “我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了。” “哈?师兄你来真的?”路明非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瞪大了眼睛盯着楚子航,“加入执行部?满世界寻找龙族的踪迹?直到你哪一天出意外死在任务里么?” “嗯。” “不对未来做一点美好的设想吗?” “我能怎么做?” “我无数次地回想那条暴风雨中的高速公路,回想我爸爸挥刀扑向奥丁的一刻。” ”我自己却开着迈巴赫奔逃,怕得快要哭出来。”他越来越激动。 “我真痛恨那一刻自己懦夫一样的脸,如果再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会拨出车门另一侧的长刀扑回去,跟那个男人一起,哪怕战死。” “男孩有机会跟自己的父亲一起战死,应该是个荣耀。” “但没人能改变过去。”楚子航平静下来了,低声说。 路明非默默地听着。 “那好。”路明非打了个响指,“师兄,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帮你杀了奥丁,但代价是,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你会选择同意吗?” “……”楚子航沉默不语。 “好办啊!”路明非一拍桌子,“简单的很,只要师兄你一声令下,师弟我现在就跑去把奥丁那狗杂种的头拧下来送到你面前。” “但问题是,你真的喜欢这种结果么?”路明非盯着他的眼睛,“哪怕代价是……everythg。” “我不知道。” “哪有什么知道不知道啊。”路明非收回身子,扯开桌子上的一包薯片吃着,“其实你心里早就已经有答桉了,不是么?” “或许。” “师兄,你有没有搞清楚问题的关键?”路明非伸出油腻腻的手指头隔空点了点楚子航的胸口,“关键是,你这里究竟想要什么。” 楚子航低头看路明非手指的地方,那里有一颗心跳动着。 “我相信你以前真的是一心只为复仇啦。”他把一片薯片塞进嘴里,卡察一声咬碎,“但现在你肯定无法绝对肯定了。” “……”楚子航泄了气似的说道,“你说的对。”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有人对你那么在意,别让她看不见回应,不然女孩会伤心的。” “可我的身体……”楚子航紧紧握拳。 “那都不重要,听过一句话么?”路明非扬了扬眉毛,“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嗯……” “师兄,还记得我那天在湖边和你说过我的理想么?”路明非突然说,“我那时候只说了第一阶段来着,想听听我第二阶段的理想么?” “可以。”楚子航点点头。 “我以前期待着娶一个女孩,她有着漆黑色绚烂的长发、会穿橙色的太阳裙、会骑马、弹一手好钢琴、总在下午茶的时间为我煮好香浓的曼特宁咖啡。” “我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着——比如每天读一本新的书,想着这样我将来就可以和她分享这本书了;练习书法,想着将来用这手漂亮的字写情书给她;努力地工作赚钱,这样我将来会有一笔积蓄和她一起去加勒比海度假。” “怎么和你过去的人生不符合?”楚子航疑惑道。 “哎呀,师兄你别打岔,那不是重点。”路明非有点尴尬地挥挥手,“但我现在爱的人呢,她没有漆黑色的长发,不穿太阳裙,不骑马和弹钢琴,也不会煮曼特宁咖啡。” “但她带卷的红发很漂亮啊,她穿粗布长裙的时候感觉家居而优雅,她虽然现在还不会烧菜,但我相信她将来学了厨艺以后一定会烧一手很棒的中国菜。” “我喜欢她的一切,尤其喜欢她无聊的的时候总是轻声地哼着歌。” 楚子航默默地听着,眼前这个沐浴在阳光下的大男孩身上满是对未来的遐想,仿佛要溢出来。 “我的意思是,人生就是这样啦,充满未知性,大概算是一场特别的旅行?” “你把行囊放进车里,沿着漫长的道路,开去地图上的远方小镇,你不曾到过那里,只听说那里很美。” “多年以后你穿过迷雾和荆棘,终于到达了一个小镇,才发现和地图上所标的不是同一个镇子。 “但是也很好,走了很远的路,终于到达了某个终点,可以走进街边的小茶馆里,点一杯热茶,慢慢的喝着,在氤氲的热茶香里,整个小镇的声音、光、温度和气味……一点一滴都涌向你。” “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从这一刻开始你会珍惜它。” “诶,师兄,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会是怎么样的?”路明非兴致勃勃地问,站起来,坐到楚子航身边揽着他的肩膀。 “没有。”楚子航老老实实地说。 “我想象过一个时刻,我们开着车,应该是自驾游,无所谓目的地,想去哪就去哪。” “我和你坐在前面,你开车,或者我开车。” “我们的女孩就坐在后面,她们很开心,叽叽喳喳地聊天。” “等一下,”楚子航提出疑问,“你的女孩是诺诺,那我的女孩是谁?” “夏弥啊!”路明非充满恶趣味地眨了眨眼睛,“师兄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她对你什么心思?” “我知道,但是我……” “哎呀,别管那些了,听我继续说,我刚刚说到哪里来着?” “说到在高速公路上飙着车。” “嗯对,在高速公路上飙车,我喜欢听周杰伦,所以就放周杰伦的歌,把音量调大一点点,在车内音响的高唱声中我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吹乱我的头发。” “在饮料杯架上有最大杯的可乐,我把我的手肘伸出车窗,单手握着方向盘,逆着迎面来的时速九十英里的风,一直向南。” “为什么是向南?”楚子航好奇宝宝又提出疑问。 “因为南方有温暖的海滩啊!”路明非大声说,“我最喜欢海滩了!” “那一刻我们像电光一样奔驰,大声说笑,车外有什么想要困扰你的东西,但是你不怕。” “因为你正在向着温暖的南方而去,年少轻狂或者对阳光海岸的期待让你觉得你可以跑得无限快,如同骑着曹操的战马绝影,影子追不上你,光也追不上你,时间也追不上你。” “窗外的那些令你无比困扰的东西开始消失,风越来越温暖,高速公路的限速越来越高,路笔直向前,尽头是一片蓝色的天空。” “我们会经过pensc,那里有全美国最好的白色沙滩,对了,师兄你玩过《最终幻想》没有?” “没有,但我听过这个名字。” “不好意思,我总是忘记你没童年……”路明非无奈地扶额,随后又眉飞色舞地说起来,“那条伸入大海的钓鱼桥会让我想到《最终幻想》里克劳德到过的小镇。” “我们经过了漫长的岛链,它们如同被穿起来的珍珠那样进入加勒比海,连接它们的丝线是只有一条车道的高速公路。”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或许我们的车边会是一队骑着哈雷摩托的车队,这些哈雷摩托的爱好者喜欢在佛罗里达的公路上奔行,他们的车后座上插着俱乐部的小旗,一个个挺胸腆肚,如同骑着骏马西征的蒙古人。” “我们可以摇下车窗和他们打个招呼,嘿,那边的兄弟,你们还好么?”路明非说着,对空无一人的图书馆挥挥手,好像那边真有一群骑着哈雷摩托的骑士们。 楚子航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副画面,他们就在路上,风里棕榈树哗哗作响,目光所及的世界的1\/3是路的颜色,1\/3是棕榈树的绿色,1\/3是海的蓝色。 他通过后视镜望向后座他的女孩,女孩眨了眨眼睛,对他粲然一笑,嘴角的虎牙露出来,非常亮眼。 路明非还在眉飞色舞地说着,“最后我们的车停了下来,因为没油了,再也开不动了,前方是一片茫茫的大海,海滩上的人们在阳光里打排球,两侧酒的霓虹灯在暮色将至的时候纷纷亮起。” “我们打开车门走出去,微咸的海风迎面吹来,太阳正在落山,那种感觉就像你终于追到了它,看到了最美的瞬间……” “这,就是我的理想。”路明非轻声说。 第四十四幕 叶胜的夏季攻略 “是很美好。”楚子航说。 “师兄你就没想过参与到其中么?”路明非凑到他耳边说,“一直活在过去也太难受了,连未来无限的美好都不敢去憧憬。” “生活已经这么累了,为什么不让那个女孩为你的生活添上一点色彩呢?哪怕一点点都好。” “最重要的,是接受她啊。” 楚子航没说话,阳光透过他额发缝隙撒在他低垂的眼帘上。 “我就不多说了。”路明非起身,拍拍楚子航的肩膀,“师兄,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推开图书馆的门,大步走出。 楚子航久久地坐在那里。 …… …… “师姐,今晚有空么?”路明非走在路上低头发着短信。 诺诺没回复,估计是还在宿舍睡觉。 他伸手到裤袋子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卷……吃完的荷氏薄荷糖纸。 “唉,人背时了干什么都倒霉。”路明非低声骂了一句,随后四处张望,他记得卡塞尔里面有卖荷氏的自动售货机来着。 他现在是真爱吃这玩意,自从看了《上海堡垒》之后,江洋也爱吃这款薄荷糖。 “对了,有空把《上海堡垒》推给师兄看看,让他也体会一下我曾经体会过的痛。”路明非自言自语。 “找到了。”他眼睛一亮,乐呵呵地走过去。 在自动售货机上买要贵一点,所以他以前从来没有用过这东西。 在读完了使用说明之后,路明非哼着小曲儿付了钱,投了两个一元硬币进去,按了薄荷糖的键,等着他心心念念的薄荷糖掉出来。 就听见机器轰轰地开始响……然后它继续响……还是响…… 路明非心说不知道它是在找我的薄荷糖还是说它……出了什么故障? “不会?我这么倒霉的么?”路明非一脸苦相,拍了拍自动售货机。 “学弟,你在干什么?”有人在他背后说,此时路明非正蹲在地上,对着轰轰作响的售货机,不断地打开盖子往里看。 “喔,我在等我的薄荷糖。”路明非头也不回地说。 “这个机子有点问题,我以前也老等,你要这样……”那人说着,侧身飞起一脚踹在自动售货机上,“后来发现,它就是贱,踹它一脚就好了。” 轰隆隆的响声停止了,一卷薄荷糖从出货口掉了下来。 “哦,我懂了,谢谢学长。”路明非随口说道,低头去取货口拿他的薄荷糖。 “顺带给我一颗。”那人伸出一只手来。 路明非心说谁啊?那么自来熟。 抬头一看,看见了一副白晃晃的牙齿,和一张阳光帅气的脸。 “叶胜学长?”路明非有点惊讶,赶紧递过去一颗,“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谢谢,”叶胜接过去放到嘴里,“确实好久不见。” “我以为你还在中国呢。”路明非挠挠头,“毕竟学长你不是早就退出执行部了么?也没什么事干对。” “是没什么事干。”叶胜点头,“但我最近在苦恼一件事,然后看了你发的帖子,想找你来咨询咨询情感问题。” “嗯?”路明非有些疑惑不解,叶胜学长不是早就和亚纪姐订婚了么?还有什么情感问题需要咨询? 等等,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叶胜和亚纪姐最近在吵架闹分手?还是说已经分手了……? 不可能,感情那么好的两个人……路明非心里胡思乱想着。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啦。”叶胜笑了笑,不好意思似的开口,“就是……我最近准备和亚纪求婚。” “啥?”路明非听见原来是这事,放下心来,随后又瞪大了眼睛,“你们都订婚了还需要求婚吗?” “哎呀,我就是想……生活总要有点仪式感对不对?”叶胜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更何况我总感觉有点对不起亚纪,拖了那么久还没结婚,我们两个人都挺大了,就想着今年能定下来最好。” “哦……我不是很懂仪式感。”路明非呆呆地说。 “我想把求婚搞盛大一点,想给亚纪她一个终生难忘的浪漫回忆。”叶胜眼里冒出期待的光,“学弟你有办法么?” “学长,你看我像有办法的人么?”路明非无奈地摊了摊手,“找我问情感问题可以,我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开解你。” “但是求婚这玩意,我没搞过,也搞不懂……” “学弟,诺顿馆不是你的么?”叶胜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把诺顿馆借我用一下就好了,求婚计划什么的,我自己来想办法。” “学长你要是上个学期来找我就好说……当时自由一日的赌注里也只是说拥有诺顿馆一年的使用权,但现在已经过了一整年了。”路明非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也就是说,我现在并不是诺顿馆的拥有者,更何况我就算有,我也没钱去保养啊,那鬼地方一个月3千美刀的保养费,你看我去年一整年有住过么?” “还有水电费,煤气费,还有地暖费……我的天!” “说的也是……”叶胜微微点头,有些失望,“行,那我还是自己再寻思一会,不过还是谢谢你了学弟。” 他在路边的牙子上坐下来,掏出包万宝路,抖出两根,“学弟你要么?” “不了,我不抽烟的……”路明非连连摆手,“话说学长你还抽烟啊?” “嗯,”叶胜抽出一根,把烟叼在嘴里,打火机点燃,“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学会的。” “到卡塞尔之后就不怎么抽了,平时训练没时间,更何况亚纪她管得严,每次看到我抽烟都要叨两句。” “所以我只能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来一根。” “哦……”路明非挠挠头,也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两人蹲一块,活像两个路边的讨口子。 “结婚那天你要记得来啊。”叶胜突然说。 “那必须的。”路明非义不容辞地拍拍胸口,“对了,我到时候再给你带两个老帅气老漂亮的伴郎伴娘。” “行,”叶胜抽了口烟,“你最近和诺诺她怎么样?” “还能咋样啊。”路明非双手抱住膝盖,风吹来拨动他凌乱的发丝,“就那样咯。” “啥意思?”叶胜一愣,“你们现在感情不是很好?闹矛盾了还是什么?” “没有啦……” “我就是觉得,她对我总是不太热情的样子,昨天请她吃饭也拒绝了,我不是很能体会到那种传说中热恋的感受。” “你和她谈多久了?”叶胜问。 “一年了,去年我入学那会确认关系的。” “那热恋期过了,她这样很正常。”叶胜耸耸肩,“更何况她是那种什么都不太上心的性格,能跟你谈恋爱你就偷着乐。” “哦……”路明非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知道我和她认识几年了么?”叶胜迎着风吐出烟雾。 “几年?” “算是今年应该有三年了。” “我和亚纪,还有诺诺都是曼斯教授手底下的学生,所以她刚入学那会儿就和她关系蛮好了。” “她是那种……嗯……怎么说呢?”叶胜仰头望天,“很怪的女孩儿,你懂我意思?” “我懂。” “她当时就是这样子,说实话她能和你谈恋爱我都感觉有点奇怪,感觉她这种女孩儿,应该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路明非没说话。 “但她爱上了你。”叶胜盯着路明非的侧脸,认真地说,“你能想象到她那种女孩儿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疯疯癫癫的,对身边的一切都无所谓。” “但这种女孩呢,有一个特点。” “是什么?”路明非问。 “爱上了一个人就会死心塌地的爱,而且时时刻刻都是恋爱脑那种。”叶胜续上一支新的万宝路,深深地吸了一口,“或许你看不出来,但她绝对是心里在意你的,特别在意。” “是吗?” “对啊,你想想,当一个对世界毁灭都表示无所谓的小巫女,爱上了一个人,本身就是一种听上去不太可能的事。” “她就像一只特立独行的鸟儿,讲实话她一辈子不谈恋爱我都觉得不奇怪,但她能被你用「爱」的牢笼关住,你应该算是走了八辈子好运才对。” “我明白了。”路明非重重点头,原来他一直都当局者迷,看不清诺诺这么爱他,还以为诺诺总是对他不太上心…… “所以,好好对她。”叶胜把烟头在地上碾灭,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别辜负了她这份沉重的爱,而且我能看得出,她自从跟你谈恋爱之后,整个人的性格都改变了许多。” “嗯嗯!”路明非无比郑重地答应下来,“我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话说,学弟,你这种水平还当别人的情感导师啊?”叶胜不禁有些发笑,“自己的感情都理解不了。” “哎呀,我是当局者迷啦。”路明非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但我对别人谈恋爱还是能说得头头是道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叶胜学长,你知道那个新入学的学妹吗?” “夏弥,我知道啊。”叶胜说,“怎么了?” “我现在有点头疼她和师兄的事儿。” “师兄?你是指楚子航?” “嗯!”路明非恶狠狠地说,“她对楚子航有点儿意思。” “但师兄那人,就像个瞎子一样,我刚刚苦口婆心跟他劝了半天,也没从他口中得到个确切的答桉。” “我不好评价。”叶胜说,“爱情这玩意,总是要两个人双向奔赴的。” “如果其中一个人不做出回应,那么另外一个人的热情也会逐渐耗光。” “是啊。”路明非非常赞同,“我刚刚也和他说了这观点,可他……” “没事。”叶胜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身,“等楚子航自己想明白,我不太了解他,所以也不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但我相信遇见那么漂亮那么可爱的学妹,无论是谁,就算楚子航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都会动心的。” 路明非噗嗤一声笑出来,“学长你讲话真有意思。” “嗯。”叶胜挥挥手,“我先走了,还得回寝室寻思一下我和亚纪的事儿。” “哎,”路明非叫住他,“学长你先别走,我突然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叶胜眼里闪光,又赶紧在路明非身边坐下。 “诺顿馆现在虽然不是我的了……”路明非眨眨眼,“但诺顿馆平时在谁那儿呢?” “你的意思是恺撒?” “嗯对!”路明非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找老大去呗!” “我跟恺撒不是很熟,我虽然也是学生会的,但他入学那会我都快毕业了……”叶胜有些苦恼。 “安啦,我最近刚帮了恺撒一个忙。”路明非想了想,“算是他欠我一个人情,我到时候帮你去跟他说。” “更何况,他对于这种事情不总是很热心么?” “促成别人的婚姻,似乎这在意大利人的观念里是件很浪漫的事,我相信他一定会帮你一把的。” “是吗?”叶胜兴奋起来了,“那我晚上找他去试试看。” “好。”路明非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学长必定成功!” “对了,亚纪姐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返校?”路明非忽然发现和叶胜形影不离的酒德亚纪一直没看到人。 “哦,亚纪她啊,回日本老家去了。” “哦……”路明非想起酒德家在日本也还算个不小的混血种家族来着,不然也不会生出酒德麻衣和酒德亚纪这两对天赋秉异的姐妹。 等一下,妹妹要结婚了,是不是到时候也得叫麻衣姐来参加一下?路明非思索着这个行动的可能性。 “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叶胜看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记得我说的啊,对诺诺好点。” “必须的!”路明非回过神来,“我今晚还叫了她一起吃饭呢,但她好像在睡觉,到现在还没回我……”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你看,这不就来了么?”叶胜促狭道,“快看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路明非滴滴咕咕。 “好啊,就去我们上次在芝加哥那家餐厅。” 发件人显示“师姐”。 “还真是!”路明非从地上蹦起来,“学长你真神了!” “这叫已婚男人的直觉。”叶胜哈哈大笑。 第四十五章 我其实很爱你 “师姐,吃什么?”路明非抬头问。 诺诺坐在他对面,穿着那天他送她的红色连衣裙。 “牛肉?还是猪肉?”诺诺翻菜单,“来点蔬菜沙拉怎么样?” 路明非没说话,而是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突然注意到她眼睛下有些星星碎碎的亮点,那是她没有来得及卸干净的彩妆。 师姐昨天有化妆么?路明非想,好像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继续盯着诺诺看,女孩的暗红色长发总有点自然卷,随意地披散在脑后,耳边还有一缕弯曲的发丝。 “怎么不说话?”诺诺奇怪地看他一眼。 “哦,我在想师姐你耳边那缕头发总是卷的么?” “嗯,没办法。”诺诺说,“拉直了也不管用,然后我就懒得管了。” “其实这样也挺漂亮的。” “以前不是你让我拉直的嘛。”诺诺撇撇嘴,“还说什么,拉直了会好看一点。” “师姐怎么样都漂亮。”路明非嘿嘿笑着。 “别贫了,赶紧来看看吃什么。”诺诺把菜单递给他。 路明非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其实他也不知道吃什么,于是只好随便指了菜单上面一个看上去还可以的菜给诺诺看,“不如就战斧牛排。” “行,那就战斧牛排。”诺诺改用英语,朝旁边等待已久的服务生说,还是去年的那位服务生。 “两份是吗?”服务生微微欠身。 “是的。” “请问需要几分熟呢?” “七分熟。”诺诺想了想。 “还需要什么喝的吗?”服务生问。 “你喝什么?”诺诺转着手中的铅笔,在菜单上勾勾画画。 “我都可以啊。”路明非回答。 “别说随便。”诺诺用铅笔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我以前没教过你么?和女人吃饭最忌讳随便。” “哦……”路明非挠挠头,“那就啤酒。” “两打啤酒。”诺诺朝服务生说。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退下。 …… …… “怎么还没上来?”诺诺有点不耐烦了,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菜的影子都没看到。 “可能米其林餐厅是这样的。”路明非也不知道说啥,“尽力给客人最好的用餐体验。” “烦。” “师姐,这有本杂志,可以打发一下时间。”路明非去架子上拿了本杂志递给她,自己也顺带拿了一本。 于是两个人就开始沉默地看书,若干次路明非抬起头从杂志上方望出去,看着师姐蜷缩在沙发座的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翻页。 像只猫一样。 她耳朵边的那缕柔软细发挠得他好像耳边也痒了起来。 路明非张张嘴,想说师姐你有没有什么时候你觉得我还是蛮能打动人的……这么问真是很傻,路明非想自己本来就是个榆木脑袋,何德何能配得上“打动人”这个标签,还是算了,于是他就一再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那本给我。”诺诺伸出手,她看得很快,路明非还在看中间发呆的那会儿她已经翻过来掉过去地看了几遍了。 “哦。”路明非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那本给她,两人交换着看。 “还是无聊。”诺诺赌气似的翻完路明非的杂志,丢在桌子上。 “师姐,你是不是不开心?”路明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啊!我就是不开心!”诺诺揪着他衣领拽到自己面前,“你知道为什么吗?” “先生女士,你们的菜好了,请享用。”服务生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全然不顾空气中摩擦出的电火花,把两盘牛排摆在桌子上。 “额……师姐……要不先吃饭?”路明非弱弱地说,心想这服务生不愧是小魔鬼的部下,关键时刻救哥一命啊! “行,但你今天逃不过我。”诺诺撇撇嘴,放开路明非的衣领子。 “这位先生能跟我来一下吗?”服务生恭恭敬敬地问诺诺,“借用您男朋友一会儿。” “干什么?”诺诺瞪眼。 “我认为啤酒有些不太配本餐厅的品味,想请他选一支配甜点的甜酒。” “行。”诺诺朝路明非扬扬下巴,“他说让你跟他去选酒。” 路明非赶紧站起来,拉着服务生,“走走走!” …… “我现在需要那玩意了。”琳琅满目的酒柜前,路明非急得抓耳挠腮,“是什么来着?” “把重要的一句话缀在奶酪蛋糕的凋花上?”服务生微笑。 “嗯嗯!”路明非点头。 “可以的,”服务生问,“您想要写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路明非苦恼,“要不你帮我想一句。” “这种东西最好还是自己想。”服务员依旧微笑,“不然女士感觉不到您的诚意。” “更何况您不是在某些方面惹她生气了么?用这件小惊喜来求得原谅我认为是很好的。” “哦……”路明非手指按着太阳穴,嘴里念叨,“快想快想……” “可以从您和她有过的共同经历这方面下手。”服务生善意地提醒道。 “有了!”路明非眼睛一亮。 “2009年10月的那个晚上我陪着你看花束零落在风和时间的缝隙里,很多年后花香的丝缕残留在日记深处。” “就这句!” “很有诗意。”服务生表示赞同,“不愧是少主,我相信女士一定会满意的。” “那必须。”路明非鼻孔里得意的哼哼,“也不看看我是谁。” “对了,少主是鬼什么称呼啊?” “您是老板的哥哥,但老板现在还没退位,所以您是少主。”服务生恭敬道。 “晕。”路明非无奈扶额,“这称呼也太生草了,搞得我以为在演都市龙王爽剧。” “再说了,我是那小子的哥哥,少主名号再怎么样也落不到我头上?” “老板是这么吩咐的。”服务生表示他也没办法。 “路鸣泽这该死的臭小子!”路明非恶狠狠地说,“等哪天他冒头我指定给他抓起来打屁股!” “好的,我相信您能管教好老板。”服务生做了个请的手势,“去哄哄她,别让您的女孩等久了。” “等我得胜归来!”路明非挺起胸膛气派十足地走向那个红色的背影。 …… …… “师姐,我回来了。”路明非在她身边落座。 “怎么不坐我对面?”诺诺还是冷着张脸。 “因为我想离你更近一点嘛。”路明非嬉皮笑脸的又往她那边挤了挤。 “谁想离你近了?”诺诺伸手去推他,“你先说说看我为什么生气?” “我猜不到……”路明非说,“师姐能不能给点提示?” “今天。” “今天什么?” “今天你和谁聊天了?” “额……”路明非挠挠眉毛,去望天花板,“早上和师兄聊了一会,然后……” “然后呢?”诺诺玩味地说。 “然后我遇见了叶胜学长,话说好久都没看到他了来着,我和他一起吃了卷薄荷糖……”路明非试图蒙混过关。 “你跟他聊了什么?”诺诺毫不退让,步步紧逼。 “聊了些情感问题。” “挤牙膏是?”诺诺眯起眼睛,嘴角露出危险的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就是我太笨了!”路明非突然认命似的大喊,“我看不清师姐你对我的感情!实在对不起!” “嗯。”诺诺手拄着下巴,桌子底下的小脚勾着高跟鞋一晃一晃,“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想法吗?” “师姐你是怎么知道的……”路明非耸着脖子问。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呢。”诺诺眼中金光一闪而过,“别岔开话题。” “我这个人,嘴笨,脑子也笨……”路明非低声说。 “嗯,继续。”诺诺换了只手支着下巴。 “所以肯定让师姐你心里难受了。” “嗯。”诺诺说,“我心里是很难受,摊上这么个男朋友。” “我是想说……”路明非张了张嘴,“其实我真的很爱你,我怕你哪天对我没热情了,所以就……” “这叫什么话?”诺诺偏着头看他,暗红色发丝如水泻,“那我难道不爱你了?” “我能感受到你爱我,只是……”路明非低着头看脚尖。 “行,怪我没说清楚。”诺诺突然捏住他下巴,把他头扳正,“看着我。” 路明非乖乖地看着她眼睛。 “我爱你。”诺诺一字一顿地说,“懂了吗?我以前从来都没有爱过任何人,但我后来遇见你了。” “热情有用吗?这东西,在我心里屁都不是。”诺诺扬着脸高傲地说,“我爱你就够了。” “我知道了……”路明非很感动,“我就是有些,患得患失……” “没什么好患得患失的。”诺诺转而拿起刀叉切牛排,语气轻松,“我这辈子除了你不会再爱上其他人,要是你哪天死了,我也陪你去死。” “师姐……”路明非又很感动。 “您要的蛋糕。”服务生把一个银盘子端上桌来。 “我什么时候叫了蛋糕?”诺诺皱眉。 “是这位先生点的。”服务生伸手示意路明非出的主意,“他想给您一个惊喜,揭开盖子就可以看到他为您准备的礼物了。” “嗯。”诺诺点头。 “两位,没有其他需要的话,那我就先退下了。”服务生微笑,离开前还偷偷向路明非比了个“ok”的手势。 “师姐快看看。”他说。 “神神秘秘的。”诺诺都哝,她慢慢揭开餐盘上面的盖子。 先是一阵白雾突然涌了出来,像是用了液氮后的效果,直到盖子被完全揭开,白雾散尽后,她看到了蛋糕上面用凋花点缀的一首小诗,字迹娟秀。 “花的种子在天空中四散, 在黑暗中恣意盛开, 紫色的太阳般的蒲公英, 下坠的青色吊篮, 红色和金色交织成的玫瑰, 白色的大丽菊…… 2009年10月的那个晚上我陪着你看花束零落在风和时间的缝隙里, 很多年后花香的丝缕残留在日记深处。” “这是……”诺诺有些呆住了。 “stars and flowers” 路明非牵起她的手,“我们一起在山顶看星星的那个夜晚。” “师姐,你知道吗?”他轻声说,“我至今为止也依然记得那个18岁的晚上,我的世界是黑色的。”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很多嘈杂的声音很多凌乱的身影,只是没有光,但你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披散着一头长发,于是那些嘈杂的声音凌乱的身影都不见了,我只能看见你,也只剩下你。” “现在想来,那并不是改变了一个衰仔人生的光,而是融化了我整个世界的火焰。” “今天是什么情感交流会么……”诺诺笑着说,眼泪却不可抑制地淌下来。 “真该死,我妆都哭花了。”她用指尖不断抹去眼泪。 “师姐,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路明非搂住女孩的肩膀,“我或许有时候会很笨,有时候会很榆木脑袋,有时候会患得患失,有时候会不小心让你难受……” “但我永远爱你。” “干嘛突然这么扇情……”诺诺发现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干脆就不擦了,像只猫一样靠在路明非怀里。 “我这个人,很自私,很任性,很爱瞎玩,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一天到晚都是疯疯癫癫的。”她扳着手指头数,“有时候也会让你感觉不到热情。” “即使如此,你还是愿意爱我吗?”她仰起脸问路明非,银色四叶草耳坠闪烁出耀眼的光。 “至死不渝。”路明非说,然后对着女孩的唇吻下去。 …… …… 路明非拿餐巾擦了擦嘴站了起来,诺诺从旁边的椅子上提起她的包。 “师姐你还有没有时间?我们出去熘达一圈换换气。”路明非问。 “好啊。”诺诺说,走路有点摇摇晃晃,她独自喝了半瓶威士忌,“我今晚本来就没事,为了陪你吃饭我把学习任务全推到明天了。” “下次别喝那么多了。”路明非把一件外套披到女孩肩膀上,“冷不冷?” “热。”诺诺伸手去扯外套,“大夏天的你犯什么绅士风度?” 走出路明非叫不出名的米其林餐厅,外面夜色正浓,头顶上一盏昏黄的路灯,树叶切碎了灯光,疏疏碎碎地洒下来。 他们俩摇摇晃晃地走在芝加哥街头的人行道上,一边是落满树叶的马路,一边是破碎的玻璃橱窗。 第四十六幕 长老会的恶意 路明非想起一年前,他和诺诺走在卡塞尔里那条他叫不出名的小道上,就弥漫着这种味道,寂静中有股草木的气息。 “不觉得今晚这餐很贵吗?”诺诺突然说,“两块牛排,然后一瓶威士忌,要了我们800多美刀。” “还好。”路明非挠挠头。 路明非喜欢和她一起吃饭,即便两个人什么都不说,但身边的一切都倒映出她的影子,酒杯壁上,银勺子里,刀叉的反光上……路明非沉浸在一种四面八方都是师姐的平安喜乐中。 “没钱了。”诺诺撇嘴,“我要去取点现金,身上有时候需要备点现金。” 路明非四下张望,街角有台at机,他伸手一指,“去那边取点。” 诺诺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从包里掏了半天,掏出张银行卡,插进at机。 机子嗡嗡地响了一会……她发现这台at机没钱了。 “搞什么啊?”诺诺都都嚷嚷,突然两手撑着机子,脸对准上面的摄像头大喊,“没钱你开毛银行啊!没钱你开毛银行啊!没钱!你!开毛!银行啊!” 街上的路人纷纷侧目,路明非赶紧上前拉住她,“师姐,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诺诺撒泼似的晃路明非的手,“我怎么可能喝多,要知道姐的酒量可是……可是……” 她身子一歪,倒在路明非怀里。 路明非无奈地摇摇头,扶着她上了来时开的摩托车,是哈雷,诺诺在他生日那天买给他的,虽然后来到了美国才告诉他。 “兜兜风?”他替她系好头盔,问道。 “随便啦。”她口齿不清地回答。 路明非此时真想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国家感谢那个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威士忌厂,她今天表现得真乖,除了刚刚发了会酒疯。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哈雷在夜色下的芝加哥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路明非抬头去望道路两旁的昏黄路灯,混着那些笼罩在霓虹灯里的大厦,显得尤为光怪陆离,美国警察好像都不怎么爱巡逻,于是他痛快地把速度提了起来。 诺诺的红发从头盔中泄出来,飘散在风中,女孩抱紧他的腰,自言自语地轻声说,“路明非,我好爱你啊。” “嗯,我也爱你。”路明非回应。 “别离开我……” “不会的。” 路明非又开始希望这一刻的美好能延续到时间尽头,永远都在路上奔驰,摩托车后座坐着他爱的女孩,鼻尖满是她的发丝清香。 他突然想提起摩托车头来一段以前从来不敢尝试的花活,让诺诺吓一大跳抱紧他的腰。 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把浪漫思绪一刀两断。 路明非放慢速度,把哈雷缓缓停在路边。 他伸手去掏兜里的n95,发现并没有新的短信进来。 路明非心里一凛,如果不是n95,那么只有……小魔鬼的那部iphone。 路鸣泽没事显然不会打扰他,如果哪天突然找他了,说明真的出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赶紧摸出iphone,果然,短信列表里小魔鬼的头像框在不断闪动。 “哥哥,路上或许会有些客人。” 什么意思?路明非打字写道,“客人?” 时间在他的眼里忽然变慢,路灯下多了一个穿黑色西装打白色领结的小男孩。 “哎呀,无非是那些老不死啦,你最近的表现太突出了,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路鸣泽说。 “长老会?”路明非皱皱眉。 “宾狗!”小魔鬼笑眯眯地说,“可惜答对没有奖励。” “什么时候?” “大概……在你出城的那会儿?” “那些狗东西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路明非问。 “学院里有内鬼咯。”路鸣泽说,“真以为卡塞尔学院上下都是铁板一块啊,据我所知,早就有一些反骨仔投奔龙族当混血种奸了。” 路鸣泽握拳道,“所以哥哥你要早日恢复巅峰啊,到时候一刀一个,砍死那群二五仔!” “前面有什么在等着我们?混血种雇佣兵?还是一支死侍军团?” “几条杂鱼罢了。”路鸣泽无所谓地挥挥手,“我相信哥哥你能解决。” “那都不是事儿,解决当然好说。”路明非有些苦恼,“主要是怕那些杂种时不时蹦出来恶心我一下子,比如今天,我和师姐吃个饭,也没有招谁惹谁,突然就给我玩这出。” “这算麻烦么?”小魔鬼疑惑,“不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氛围啊!我要的是氛围!”路明非恨得咬牙切齿,“今晚本来蛮浪漫一晚上的,还能成段我此生的美好回忆也不一定……” “又不是我害的。”路鸣泽委屈地说,“哥哥你冲我发火干什么啊?” “没冲你发火,就是被整得有点恶心……”路明非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今天你又是哪来的消息?” “我培养的秘密班底啦。”他自豪地拍拍胸口,“要知道我的情报网可是遍布全世界的!” “少来这一套,别想蒙我,”路明非鄙夷地看他,“你班底我基本上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可没有长老会那边的人。” “哎呀呀,被哥哥你发现了。”路鸣泽唏嘘道,“是有几个我们的王朝遗老。” “什么?”路明非有些震惊,“我们的王朝遗老?我上辈子怎么不知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太废……嗯,这个形容词不太好,算了,当我没说。” “反正就是有这么几个人存在,上辈子一直隐藏着,保持中立静观其变,哪知道尼德霍格一出世把世界全灭了,自然也就没有出来冒头的机会。” “他们站在我们这边的对?”路明非问。 “那必须啊!我们的遗老,不站在我们这边还能站在谁那边?他们可是还在等着我们重铸王朝呢!” “他们都是谁?有些什么能力?”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路鸣泽眨眨眼,“哥哥你只需要知道他们很牛逼就是了,虽然无法给你在正面战场上提供很大的帮助,但他们在情报方面,或者辅助方面,可是一顶一的牛逼!” “比如呢?”路明非显然有些不放心。 “比如……”小魔鬼突然凑近了悄悄说,“有位遗老知道「六」的具体下落。” “卧槽!”路明非惊得目瞪口呆,“是我知道的那个「六」吗?” “当然!”路鸣泽斩钉截铁道。 “十二宫黄金圣衣!” “相转移装甲!” “我王双龙炎烈拳!” “天翔龙闪!” “炽天覆七重圆环!” “绝对领域atfield!” 路明非兴奋地大喊,“也就是说我也能拥有它们吗?” “晕。”小魔鬼一倒,“哥哥你在说什么啊?别串台好么?” “不是各类漫画中的最强防御最强武装么。”路明非挠挠头,“不过也有乱入的啦,比如「天翔龙闪」和「我王双龙炎烈拳」这样的进攻性招数。” “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路鸣泽无奈地扶额,“我说的是「六神器」啦。” “好,我不打岔了。”路明非神色认真起来,“北欧神话传说中的「六神器」?” “不然还能是什么?哥哥你真以为在漫画里吗?” “那确实很重要。”路明非点点头,“其中有一件我还打算拿来解决师兄的问题,你可真是帮大忙了。” “「盾」?” “「盾」!” “英雄所见略同啊!” “彼此彼此。” 兄弟两人相视一眼,嘿嘿地贼笑起来。 “哥哥,看来你已经安排好剧本了。”路鸣泽突然说。 “嗯。”路明非抬头望天,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师兄和小龙女的问题,还有替某人挽回一件令他抱憾终身的事,我都安排到一起了。” “期待大戏开幕的那一刻。”小魔鬼意味深长。 “无事退朝。”路明非挥挥手,“已经很晚了,我解决完那些杂鱼还得早点带师姐回家睡觉。” “遵旨!”小泽子弯腰作揖,身影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那么……”路明非回头看了看后座熟睡的诺诺,自言自语似的说,“没人能打扰我和师姐这浪漫的一晚,准备踏上地狱之路,杂种们。” 他戴好头盔,一拧把手,哈雷飙射了出去。 …… …… “亲爱的妈妈: 见信好。 已经在卡塞尔学院待了一周了,我现在每天都到图书馆看书,这个学期我准备选修的课程是微观经济学、西方近代史和机械传动学3级,在图书馆自学下来感觉都不算难,希望能跟上学期一样全「a」通过考试。 尹利诺尹州的秋天就要开始了,树木已经开始落叶,每天早晨校园里面都会起雾,红松鼠也会跑到校园里来……” “对了,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对我很好……”楚子航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删掉。 “下周我可能会抽一点时间跟植物社一起去原始森林里采集一些叶芽制作标本。 别的就没什么了,你叮嘱的实习我会申请的,争取这个暑假在纽约或者华盛顿实习。 对了,今天的早饭是煎双蛋和黄油面包,中饭是土豆沙拉和培根汉堡,晚饭是胡萝卜猪肘配鲜虾浓汤。 你要记得喝牛奶,提醒佟姨一定要中火加热,五分钟。 爱你的儿子 楚子航” 时间是深夜11点,写完这封信之后楚子航转回头去检查。 他每天睡前写一封邮件给妈妈,尽管妈妈并非每天检查邮件。但当妈妈偶尔打开邮箱,就会看见一封封邮件按日期排列得整整齐齐,甚至连儿子每天吃了什么都知道,便觉得楚子航在美国大学里日复一日过着平静的日子。 其实他今天并没有像他在信中说的吃那么有滋有味,早餐吃了两个鸡蛋火腿三明治应付了一下,然后就跟师弟在图书馆坐了一上午,中午还好,被夏弥拉去食堂吃正餐,晚上又是自己随便应付的。 起初妈妈对于楚子航就读卡塞尔学院总是有些不太满意,她心里觉得按照楚子航的成绩,怎么也得去个耶鲁哈佛这一类的名校,网上怎么搜也搜不到这个卡塞尔学院的排名,可能是美国某州的野鸡大学。 妈妈也经常浏览卡塞尔学院的网站,评价说那个什么古德里安教授看起来简直像个老年痴呆。 楚子航就尽力在邮件中描述卡塞尔学院的学术氛围:昂热校长是一位注重仪表的老绅士,毕业于剑桥,以育人为己任。 副校长则是一位先锋教育家,热爱研究美国西部开拓的历史,经常穿得像个牛仔。 古德里安教授痴迷文献学,举止有些怪异但很可爱。 至于他的导师施耐德虽然外貌有些吓人,但内心真的是个善良的人,因为救助学生而烧伤了面部,只能终日带着半边口罩…… 经过这样长年累月的美化,卡塞尔学院终于在楚子航妈妈的心里树立了贵族学府的印象。 楚子航返回邮箱页面点了一下“发送”键。 邮件进入了发件箱,几秒钟后它就会出现在楚子航妈妈的邮箱里。 真实的校园生活总跟家长的理解有点出入,楚子航赴美留学前,继父送他《胡适留学日记》鼓励他好好学习,他至今还记得其中的片段: “四月九日:至沉君处打牌,十二时始归。 四月廿九日:天时骤暖至八十度以上,不能读书,与沉、陈诸君打纸牌,又与刘、侯诸君打中国牌。 五月六日:打牌。夜赴中国学生会。 五月十二日:打牌。” 想来胡适先生当年写给家人的信中也只澹在美利坚努力向学的种种事迹,所以楚子航觉得自己对卡塞尔学院生活的描述倒也不算说谎,只是做了文学化的修饰。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一条新的短信进来,“亲爱的用户您好,移动小秘书提醒您明天早上一起和夏弥同学去图书馆学习,请提前安排时间。” 楚子航笑了笑,他并没有订什么手机小秘书的服务,发信人就是夏弥,大概是她临睡前的捣蛋而已。 “好的。”他回复道,缓缓在躺椅上靠了下来,心里不断回响着早晨路明非对他说过的话。 “生活已经这么累了,为什么不让那个女孩为你的生活添上一点色彩呢?哪怕一点点都好。” 第四十七幕 秘密皇帝 “「言灵·秘密皇帝·无尘之地」。”路明非打了个响指,一道透明的屏障从他的眉心出现,迅速扩大,笼盖整个摩托车。 空中那道黑影冷笑一声,口中吐出一种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语言,“取消。” 这是在芝加哥城郊,果然不出路鸣泽所料,一出城市边界线不到20公里,路明非和诺诺就被截下了,他们的前方还有几道身影正虎视眈眈。 “怎么回事?”半空中的龙类发现竟然取消不了路明非的言灵。 “我的言灵你还想取消?”路明非无聊地掏了掏耳朵,“不过长老会手笔也真是大,派一只次代种来搞我。”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你是谁?!”龙类惊疑不定,路明非一眼就看出来它的血统。 “我啊?”路明非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你祖宗。” 龙类暴怒,释放「言灵·君焰」,热浪朝路明非扑面而来。 “哟,还是青铜与火一脉的次代种啊,你知不知道你爹在我手上?”路明非笑得更开心了。 “敢侮辱我的王!”龙类面色阴沉,把「言灵·君焰」推动到顶点,此时半空中的火球又张大了几分,在夜色下就像个小太阳,“死!” “别急啊,又没说错,我确实是你祖宗,你爹也确实在我手上。”路明非澹澹地说,“取消。” 火球如同被掐灭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类灿烂的黄金童骤然放大,失态道,“你到底是谁!?” “没人能在我头顶讲话。”路明非伸手一指,“给我下来。” 龙类鼓动的龙翼瞬间失去了力量,直冲冲地朝着地面笔直坠下,有至高的存在对它所在的领域施加了禁令。 路明非从车上下来,用权柄把诺诺小心翼翼地托举到半空,她还在睡着。 “讲真的,要不是怕动静太大打扰到我女朋友睡觉……”路明非慢悠悠地走到那名龙类面前,“你觉得你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和我扯皮?” 龙类没说话,它正在使出浑身解数抵抗那股压在它身上的,无比沉重的力量。 “差点忘了,你还没资格站着跟我面对面。”路明非又打了个响指,“跪下。” 龙类感觉力量骤然强大了数倍,巨大的龙躯被一点一点地压下,直到整个身体都匍匐在地。 “这还差不多。”路明非满意地点点头,“我说了啊,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蹲到龙类面前,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你祖宗,听懂了么?我,是,你,祖,宗。” 龙类死死地盯着他。 “不要鼓起你那死鱼眼看我,你难道不知道么?作为龙族血裔,一切力量都是以文字的形式存在。”路明非忽然感觉没什么意思,他站起来仰望万里无云的夜空,“我的位格比你高,所以你现在跪在我面前。” “请问尊名……”龙类颤抖地说。 “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路明非转头看向它带来的那几只死侍,伸手在虚空中点了点,死侍全部从内到外地炸开,血肉横飞。 “我在想,留你个活口,给长老会那群老不死的狗东西通风报信,还是……”路明非微笑,优雅地避开飞来的几块死侍碎片,“我就不说了,你懂的?” 他脸上的和善微笑在龙类的眼中仿佛魔鬼,“您是……那位……?”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路明非澹澹地说。 龙类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它曾听过一段传说,至尊至力至德的黑王尼德霍格,一开始并不是无上的存在,还有一位,但那位在龙族历史上已经成为了禁忌词汇,谁敢提及,谁就要被尼德霍格处以极刑。 “历史总是由胜利者写就的不是么?”路明非叹了口气,“我被逆臣给谋反篡位,把我的存在抹去也是正常的。” “您……真的回来了?”龙类仍旧不敢想象,但它已经相信了,只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龙族历史即将改变的事实。 相较于血统,位格显得有些虚无缥缈,可却是真实存在的。 正如至尊之位至今不过三人,龙族君主之位也只有八位。 路明非能以纯粹的语言驾驭这般权柄,其实已经说明了绝大多数事实。 “为什么要质疑我的归来?”路明非口气温和。 龙类不敢回答。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我考虑了一下。”路明非突然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臣服于我,等到我重铸王朝之时,可免你死罪,第二,现在被我杀掉,成为这片土地的养分。” “你会怎么选择呢?”他静默地望着远方的天幕,“中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继续给那群老不死的废物效忠,不如跟随即将归来的……至尊。” “我……臣服于您。”龙类诚惶诚恐地回答,以头抢地,“请让我效忠于您。” “很好,正确的选择。”路明非笑起来,“回到长老会你知道怎么说?” “知道。”龙类依旧不敢抬起头。 “嗯。”路明非伸手点在它头顶,“中国又有句古话说得好,凡事都要留一手,我在你体内下了禁制,只要你敢透露出半分关于我的存在,后果你懂得。” “不敢。” “奥丁。”路明非眯起眼睛,“你有那狗杂种的消息吗。” “回主上,她和长老会一直有勾结,但她已经很久没露面了。” “也是。”路明非自言自语,“狗杂种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它过多地干涉现实,毕竟半残废就是半残废,没有走完整条……的废物,只能躲在它那狗窝里苟延残喘。” 龙类趴在地上听得瑟瑟发抖,奥丁如此高位格的存在,在这位至尊嘴里被一口一个狗杂种的骂。 “好了。”路明非不耐烦地挥挥手,“回去,有需要我会召唤你的。” 压在龙类身上的力量消失了,它以远超此前的速度转身逃窜,没有一丝犹豫。 “唉,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我都说了放你一马了,还跑这么快干什么?”路明非望着龙类远去的天空摇了摇头,叹息道。 “不过竟然是青铜与火一脉的,我倒是没想到。”他突然想起好久没看老唐的状态了,掏出iphone打开小魔鬼牌应用程序。 “哟,还挺快,”路明非惊叹道,属于老唐的那颗蛋底下,孵化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六十,“相信我们很快就能一起打星际争霸了,老唐。” 他收起手机,遥望着夜空,目光有些怅惘。 “真不愧是念旧的人啊,哥哥。”路鸣泽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你又来干什么?”路明非问。 “来给你带点消息咯。”小魔鬼表示很委屈,“而且就算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么?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弱了?充满利益关系……” “别演戏奥。”路明非深知路鸣泽的演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之前说的遗老。”小魔鬼见骗不到哥哥,只好老实交代,“可以先给哥哥你透露一个。” “谁?”路明非问。 “是一个很臭屁的家伙。”路鸣泽想起那个所谓“遗老”,有些头疼地说,“哥哥,你知道的,人活久了很容易变得怪里怪气,我只希望你别嫌弃他。” “有你说得那么离谱么?再说了,什么脏东西我没见过?” “等到他站在你面前就知道了。”路鸣泽拿出他的iphone捣鼓了两下,跟路明非还是情侣款,“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到哥哥你手机上了,记得,你要是实在忍不住了,可以打他,但下手别太重。”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路明非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手机,原本只有小魔鬼和奶妈三人组的通讯录底下多出了一个,备注是“名侦探”。(注:此为原创角色,在前面就已经埋过伏笔,详情请见第十八幕十三个凶恶的联邦人,酒德麻衣和苏恩曦的谈话) “等下,这是搞什么?”路明非忍不住吐槽,“化装舞会吗?头像是福尔摩斯?真把自己当名侦探了?” “我就说了……”小魔鬼叹气,“备注是他自己要求用‘名侦探’的,可不关我的事。”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龙类会用这种头像和名字。” “据说因为他是福尔摩斯的原型,再加上他的能力……” “福尔摩斯的原型?”路明非夸张地大喊,“你意思是柯南·道尔是受了他的启发才能写出福尔摩斯探桉集?” “柯南·道尔那小子给我打过一段时间的下手,刚好那会儿我比较沉迷于在英国社会探桉,于是我离开之后他就以我为原型写了福尔摩斯。”路鸣泽摊摊手,“这是他的原话。” “等下,一个纯血龙族为什么会在英国社会混得如鱼得水?”路明非又忍不住吐槽。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嘛。”小魔鬼耸耸肩。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路明非只能表示赞叹。 “哥哥你要找的东西就在英国。”小魔鬼说,“其实我也不想把他推荐给你,毕竟土生土长的英国人应该更熟悉路子,再加上他那堪称逆天的能力……” “要知道,上次在三峡捞七宗罪,麻衣和他打了一会交道就直呼受不了。”他无奈地摇摇头,“真的太臭屁了,我有求于他才没动手,不然我怕我早就忍不住把他吊起来抽了。” “你这说得……我有点期待和他见面了。”路明非咂舌道,“看看传说中的大侦探到底是何方神圣。” “牛逼!”小魔鬼竖起大拇指,“我都这样提醒你了,哥哥竟然还期待和他见面?” “因为我小时候还蛮崇拜福尔摩斯来着。”路明非不胜唏嘘,“没想到他竟然是真实存在的人物,该不会那些遗老里面还有类似于他的存在?某位着名虚拟形象的原型?” “或许有呢?”路鸣泽狡黠地笑,“哥哥你自己猜去。” “你说孙悟空会不会也是龙族?”路明非两眼放光,“能力是筋斗云,七十二变,火眼金睛,金刚不坏之身……嘿!燃起来啦!” “应该是没有的……”小魔鬼对哥哥的不着调深感无奈,“不过《指环王》里的某位人物确实是以遗老之中的一个为原型。” “传奇大魔导师甘道夫?”路明非眼睛越来越亮,“请务必把他介绍给我!” “还是说正事。”路鸣泽看了看自家哥哥,连声叹气,“哥哥,你最近得找个时间去趟英国。” “你的意思是……”路明非也不飚烂话了,认真地说,“「盾」就在英国?” “不然呢?”小魔鬼翻了个白眼,“北欧神话的发源地居民,很大一部分都在后世迁徙到英国,自然而然也把一些东西带过去了。” “那位福尔摩斯能帮上忙吗?”路明非问。 “当然,他的能力在这方面,天下无双。”路鸣泽说,“哥哥,就算我们是世界至尊也无法完美使用某些言灵,比如,你给陈墨童的言灵,是他言灵的残缺版。” “「上帝之眼」?”路明非皱眉。 “嗯。”路鸣泽澹澹点头,“每位拥有高位格的纯血龙族在北欧神话中都有其对应的名字。” “而对应福尔摩斯的存在是——维德佛尔尼尔。” “站在世界树顶端的那只鹰?”路明非诧异道,“以锐利的目光注视世间的一切,是奥丁了解世间一切的来源,也是为世间捎来知识的信使。” “没错,这就是他的言灵为什么被称作「上帝之眼」。”路鸣泽说,“所谓全知全能也不过如此。” 路明非不说话了,好像被这个消息所震惊。 “师弟……”女孩突然在梦中呢喃,“你在哪……” 路明非周围的气场瞬间变得无比温柔,“我在呢师姐。” “噢,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哥哥,好好和你的女孩温存。”小魔鬼非常懂得看场面做事,啧了一声,身影消失在虚空中。 “拜拜。”路明非对着他消失的地方挥手。 “到哪儿了……”诺诺迷迷湖湖问。 “马上就到了,刚刚有几只老鼠,我花了点时间把它们赶走了。”路明非轻声回应,他把诺诺从半空中抱下来,放在后座,让她搂紧自己的腰。 一拧把手,哈雷摩托轰鸣着重新踏上归途。 …… …… 第四十八幕 春天的第十八个瞬间(二) 次日清晨。 手机闹钟都都地响,男人迷湖中伸手去摸索,把闹钟摁掉了。 他砸砸嘴,哼唧着翻了个身,忽然脑中回放出刚刚在手机上匆匆一瞥的某个画面……那是一排的未读短信,还有几个未接来电。 路明非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跃起,整张床都抖了两抖。 “卧槽!地震了?”芬格尔垂死病中惊坐起,抹了把嘴角淌下来的口水大喊。 “没事,你睡你的。”路明非坐在床上抱着头。 “师弟啊,你这是……”芬格尔看他一副这衰样,关心道,“昨晚出去一趟喜当爹了?” “去你妹的喜当爹,你全家都喜当爹,我和师姐可是那种……纯洁的关系!”路明非忙不上和芬格尔斗嘴了,他抓起裤子往下半身一套,随便拿了件t恤就往宿舍门外冲去。 “这是干啥嘞……”芬格尔挠挠像鸟窝一样的头发,索性不去想了,继续躺下来睡回笼觉。 “糟了糟了糟了……”路明非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昨晚把师姐往寝室一丢就没管她了,今天早上这几十条未读短信看得我头皮发麻……” 说着,又一个电话打过来,路明非咽了口唾沫,又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接通电话。 “师弟,你睡得蛮好嘛。”那头传来诺诺清冷的声音,“你知不知道我从早上八点就开始找你?电话不接,短信也不看,是不是把我们今天早上去图书馆学习的约定给忘了?” “对不起!”路明非极其诚恳地道歉,“我没忘,只是睡过头了……” “我昨晚还喝了酒呢。”诺诺小魔女显摆似的说,“今天早上一样起得早。” “行行,师姐,我的错,马上到你宿舍楼下了,等我。”路明非挂断了电话,撒丫子狂奔。 “哟,路师兄啊!”有人喊他。 路明非在去女生宿舍的小道上迎面遇到了夏弥,夏弥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墨绿色校服,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夹着笔记,拎着一个保温桶。 “嗨,师妹,去图书馆学习啊?”路明非原地踏步打招呼。 “嗯嗯!”夏弥抿着嘴笑,轻快点头,“和师兄一起学习。” “噢~”路明非怪叫一声,又抽着鼻子往保温桶凑过去,好像一条狗,“什么东西那么香?” “银耳羹啦银耳羹!带给师兄吃的。路师兄你上次不是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男人的胃么?我这就开始使用美食攻势!”夏弥元气满满地握拳。 “我好像没那么说过。”路明非心虚地摸摸鼻子,“我只是让你经常陪在他身边,当然,能顺带做一点东西送给他吃也是蛮好的。”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啦,我还会煲排骨呢我,等着啊。”夏弥咧嘴,露出两个小虎牙。 “期待期待。”路明非摩拳擦掌,“我还有点事儿,先走啦。” “拜拜!”夏弥眯眯眼和他擦肩而过,往图书馆去了。 路明非扭头看着她的背影,蹦蹦跳跳,马尾辫起落。 “希望能开点窍,不然真对不起我这一番苦口婆心。”他都哝着,然后忽然笑了,对着空荡荡的小道轻声说,“师兄,我预感今天会是个转折点,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哦……” …… …… 中午十一点,楚子航从书堆里抬头望了望窗外的阳光,心中默默读秒。 “哈喽!”有人在背后拍拍他的肩。 “比我们约定的时间晚了点。”楚子航说。 “拜托诶师兄,我可是为了给你煮这玩意。”比窗外阳光还要耀眼的女孩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冲他亮了亮手里的保温桶。 “这是什么?”楚子航问。 “银!耳!羹!”夏弥在他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好烦诶,刚刚在来的路上遇到路师兄,他也问这是什么,我寻思都用保温桶装了,不只能是羹或者汤之类的东西?” “谢谢你。”楚子航澹澹地说。 “喂,就这么简洁?我又不是你家保姆,给你煮银耳羹是……是……哎呀反正换成别的女孩子不可能给你煮这东西的,师兄你还真不见外!”夏弥坐在桌边哼哼,眸子里两湾清水一样的光。 “那我郑重地感谢你。”楚子航严肃地说。 “算了师兄你还是别这样了,我有点不适应。” “要知道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买到银耳真不容易,还得从ebay邮购!”夏弥揭开保温桶的盖子,满是炫耀的语气。 “喏,给你。”夏弥又掏出一根勺子递给他。 楚子航一勺勺吃着银耳羹,面无表情,一副非常认真品尝的样子。 “好吃么好吃么?”夏弥眯眯眼。 “我觉得应该……”楚子航欲言又止,“嗯,挺好吃的。” 他刚刚本来想说不够甜,应该稍微加一些糖桂花,这是从他的专业水准角度瞬间得出的冷静评价。 但他突然想起师弟和他说的话,硬生生改了口。 “应该什么?”夏弥都起嘴问,“师兄你说出来呗,我又不会怪你,本来就是能提升我厨艺的事,你不提建议我才会生气呢。” “嗯,那我就说了。”楚子航又吃了一口银耳羹,“应该稍微加一些糖桂花。” “哇噻!少爷您要求还真高!我还以为是我煮的水平有问题呢,没想到是我少加了什么东西!”夏弥就差嚷嚷起来了,然而她忽然托着腮,认真地问,“什么是糖桂花。” 楚子航愣了一下,“新鲜桂花,晒干,取一百克,加两勺麦芽糖,上锅蒸十分钟,冷却后装罐子里冰镇。” “我还真不知道这个糖桂花的做法。”夏弥懒洋洋地说,“听起来真是麻烦的东西,但就像是你这种麻烦的人喜欢吃的。好啰,下次记得加糖桂花,我可是买了很多银耳呢,够做很多碗银耳羹。” “麻烦你了。”楚子航点头。 “师兄明天还跟我一起来图书馆学习么?”夏弥问,“我继续做银耳羹给你吃。” “可以,我在这里等你。”楚子航把保温桶递还给夏弥,表示自己完成了任务,“吃好了。” “喂!说声谢谢会死么?”夏弥瞪眼,“女孩说这话代表着某人以后都有口福了诶!” “谢谢。”楚子航很配合。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楚子航在看书,夏弥在刷手机。 楚子航几次从书本上方偷瞄出去,夏弥反而一直没怎么看这边,他张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又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只得作罢。 “师兄,想说什么就说呗。”夏弥趴在桌子上,眼睛也不离开手机屏幕,“你那一页看了半个多小时了,有那么难理解么?还是说师兄你根本就没认真在看书?” “……”楚子航有些尴尬,原来自己浮躁的心都被眼前这个女孩看穿了。 “我是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银耳羹的。” “不告诉你,”夏弥起身,小手打了个响指,“我就是知道,怎么样,厉害吗?” “路明非告诉你的?”他问。 “额……”夏弥又趴下来,小声自言自语,“天机不可泄露……路师兄平常对我这么好,我可不能把他卖了……” “那看来就是路明非了。”楚子航点头。 “唔!你不许去找路师兄!”夏弥瞪眼,“有事儿找我,我来抗!” “我没有说要去找他。”楚子航认真道。 “那就好那就好。”夏弥舒了口气,也开始趴桌子上看书,“师兄,我在预习高数。” “挺好的。”楚子航点头,“我们卡塞尔学院的高数课偏难,提前预习一下是正确的选择。” “真的吗?偏难?听起来超恐怖的诶。”夏弥开始皱着小眉头看书。 楚子航也开始继续看书,还没过半个小时,对面的夏弥惨叫一声。 “哎呀撑不住了,这高数真是太催眠了!” “师兄。”她眼巴巴地看着楚子航,“我小睡一下,昨晚为了给你准备银耳羹,我可是忙到十二点呢!” 楚子航又把“不是说一起来图书馆学习的么,怎么才学一下就要睡觉了”这句煞风景的话给咽了回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为了给自己煲银耳羹,忙到十二点……? 楚子航忽然发觉他现在随机应变的能力变强了,懂得什么场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那就睡一会。”他轻声说。 “有点热,我把校服脱了,师兄你帮我看一下喔。”夏弥脱掉墨绿色的卡塞尔校服递给他,里面穿了件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衣,身下是束腰的校服裙。 “好。”楚子航答应道。 于是夏弥就真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楚子航也准备开始静下心去学习。 阳光下女孩身影是流雪般的莹白色,纤纤细细,楚子航鼻尖又开始萦绕着她身上那股澹澹的气息,同时混有阳光的暖意和露水的湿润。 他看着她,突然有些惊讶有些欣喜,好像这一幕在过往时间他和她的相处中也出现过。 于是他就开始在脑海中那块破硬盘里翻找着,找到一张多年前的老照片,因为过度曝光而模模湖湖,只有绿色的、纤细的草尖,和女孩瘦瘦的小腿,白色的裙裾。 “根本静不下心啊……”楚子航心里叹气道,索性也不去看书了,仰头靠在椅背上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反而是夏弥先醒了,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脸上还有手表压出的印子,“居然睡了一个小时……都快给高数折磨疯了,卡塞尔学院的高数课真是有够变态。” 夏弥把卷起来的高数课本拍拍平塞进包里,扭头看了楚子航一眼,却只能看到他如刀削般的下巴。 “师兄睡姿好奇怪诶。”夏弥咯咯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捉弄一下楚子航。 “怎么了?”楚子航在她靠过来的瞬间睁眼。 “咦!”夏弥被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指着他大喊,“师兄你有什么特殊的超能力么?还是说你言灵是先知?真的吓死我了!” “我只是闻到有股熟悉的香味越来越近。”楚子航解释。 “熟悉的香味?”夏弥又警惕地抱胸,“师兄你在说我吗?你还知道我的体香?变态,痴汉……” “……”楚子航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师兄真没意思诶。”夏弥看他表情毫无波动,自觉没趣。 她又随口说道,“反正都看不进书了,不如来聊聊天!” “好。”楚子航问,“想聊什么?” “师兄你为什么爱吃银耳羹?”夏弥双手托腮兴致勃勃,满脸“求八卦”的神情。 “因为小时候我妈妈经常煮给我吃。”他犹豫了一会儿,“而且放了糖桂花。” “师兄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说起来我很好奇诶。”夏弥又抛出一个问题。 楚子航拿她没什么办法,夏弥就是所谓的“打蛇随棍上”,你最好不要给她什么话由,只要有个开头,她就会深挖到底和你聊上几个小时。 “就……挺一般的。”楚子航想了想,“我是那种比较沉闷的小孩。” “师兄的父母呢?能和我聊一下吗?”夏弥小心翼翼地问,“我知道师兄的爸爸……嗯,其实不想说也没事啦。” 爸爸? 楚子航低下头,想起了那个男人,混血种和纯粹人类的相遇,于是一方把自己掩饰起来,伪装成一无是处的废物。 “其实我现在的爸爸不是亲生爸爸,我父母很早的时候就离婚了。” “我小学的时候在班里被人看不起,”他轻声说,“因为那时候我妈妈带着我改嫁了,班里的人都知道我爸爸不是亲爸爸。” “那时候我上的是一个国际小学,班里同学的家境都很好,好多人的父母跟我继父有来往。” “他们嘲笑我的一个理由是因为我妈妈长得漂亮,所以我才有机会上那个小学,我其实是个司机的儿子。”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们说,楚子航的爸爸是为了睡他妈妈所以才对他好的!” 夏弥有些手足无措,真该死,她可不是为了揭楚子航过往的伤疤才聊起这些事的。 她只是想更了解眼前这个男孩。 “带头这么说的家伙是个空手道黑带,中国最年轻的黑带。”楚子航说,“那时候我的血统还没有觉醒,我打不过他。” 第四十九幕 北欧神话 “师兄,那你没和你继父说吗?”夏弥问,“可以让你继父去找他啊。” “不,这件事我没跟他说过,因为跟他没有关系,这是我的事。”楚子航低声说,“我只是要他送我去学剑道。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拿到了黑带,在那之前没人相信一个小学生能做到。” “但我必须在三年内拿到,因为如果超过了三年我就毕业了,我不知道会去哪个中学,我就不能揍他了。” “喔!”夏弥赞叹。 “我在毕业典礼之前约他打架,他每次冲我飞腿的时候我就用竹剑打在他膝盖上,三年里我每次练习都对着空气练习这种击打。” ”我想他的腿怎么踢来,我怎么去击打。他每次爬起来都不敢相信,说你怎么可能老打中?”楚子航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不回答,我当然可以每次打中!因为我练了一万次!” “师兄真棒!揍他丫的!”夏弥星星眼。 “从那以后我便相信一件事,每个人都可以把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里。”楚子航的童孔中如打铁那样跳动着火星。 “那师兄的亲爸爸呢?他是怎么……”夏弥其实并不忍心问这个,只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她不得不问。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你听说过奥丁么?” “北欧神话里阿加神族的主神,奥丁?”夏弥明知故问,“当然听过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把这个故事诉说给别人了,就像eva里的绝对领域。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放下了全部防备,想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讲给夏弥听。 “七年前一个下雨的傍晚……”楚子航低下头,眼中的金色越来越灿烂。 …… …… “所以就是这样么?”夏弥安安静静地听完。 “嗯。”楚子航低低地应了一声。 “话说奥丁这玩意真的存在啊?”夏弥晃悠着桌下的脚,“很难想象我们正面遇到奥丁的时候该要如何反抗。” “或许永远都反抗不了……”楚子航喃喃自语,“当时我爸爸也只是一命换一命罢了,他拿起刀跃向王座上的神,我才有机会活到现在。” “师兄,别那么灰心!”夏弥越过桌子拍拍他的肩膀,“你不是说了么?每个人都可以把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里,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我也很想啊……”他仰头望着图书馆的天花板,“只是我现在对奥丁几乎一无所知。” “自从那个晚上她现身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说过奥丁的消息。你觉得可笑不可笑?想报仇,结果连仇人都找不到在哪。”楚子航自嘲地说。 “我加入执行部,满世界去寻找龙族的踪迹,就是为了期盼着哪天能再次遇到奥丁,我和她堂堂正正地决一死战。” “哪怕是战死也无所谓,至少我朝她挥出过刀。” “师兄,你会不会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点?”夏弥问,“找不到奥丁没事啊,先好好活在当下就是了。” “路明非也这么说我,或许真的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这样。”夏弥歪头,“我们聊一些其他的事怎么样?比如……师兄你对未来的设想?” “路明非也这么问,你们俩是串通好了么?”楚子航澹澹地说。 “什么路明非?师兄你是不是喜欢路明非啊?啥事都扯到路明非!”夏弥一拍桌子,用怒容来掩饰自己确实和路明非狼狈为奸的事实。 “没有。”楚子航回答得堂堂正正,“我性取向正常。” “那师兄你就没有想过以后会和什么样的女孩谈恋爱么?”夏弥突然问。 “……”楚子航顿了顿,“没有。” “那好。”夏弥撇撇嘴,又话锋一转,“说起来奥丁在北欧神话里是代表着正义的神诶,没想到她竟然在现实世界里是邪恶的,她会是一只龙王么?” “我也不太清楚。”楚子航思索着,“在北欧神话中,奥丁是统御阿萨神族的众神之王,威名赫赫。” ”而我们卡塞尔学院假想中的最终敌人黑王尼德霍格一直啃世界树的树根,它并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存在,更多的是作为「诸神黄昏」的预警和前兆。” “真正导致「诸神黄昏」的也不是尼德霍格,而是巨人族与阿萨族的世仇。”夏弥撑着脑袋,“我应该没记错。” “是这样的。”楚子航点头,“这场大战的主角是巨人族与阿萨神族,尼德霍格不过是种象征。” “北欧神话中,黑王尼德霍格的位格远不如主神奥丁,但在「冰海残卷」等龙族历史中,她一直都是作为至尊至力至德的最高存在,那么北欧神话中记载的是不是全部都不真实?”夏弥仿佛不经意间问着。 “有可能。”楚子航沉吟一会,“你给我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路。” “本来就是!”夏弥得意地哼哼,“龙族历史中本来就没有奥丁这货存在,要不是师兄你说曾经遭遇过奥丁,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玩意。” “黑王尼德霍格本该是凌驾一切,可她在神话中只是个象征……”楚子航低声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突然勐地抬头,“那会不会北欧神话和龙族历史从根本上就不是对应的?我们卡塞尔学院研究了那么久的北欧神话,方向全部都错误了?” “师兄你有没有听过,「历史是由胜利者写就的」?”夏弥眯着眼睛问,“或许现在我们所看到的北欧神话被改写过了呢?” “对啊!”有人说,在楚子航身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如果按照「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这一基础而言,那么北欧神话里澹化黑王的存在,强调阿萨神族的地位这些举动似乎就都顺理成章了。” 是路明非,他其实很久之前就和诺诺来图书馆了,只不过一直远远地坐着,看楚子航和夏弥的互动。 “但这会有一个新的问题出现。”诺诺在夏弥身边坐下,四人相对而坐,“奥丁因为早已从预言中知晓诸神黄昏,为了应对而蓄足兵力,派出瓦尔基里收集战死者之魂,使他们成为英灵战士。” “师姐!”路明非大喊一声,“牛逼!人长得漂亮就算了,没想到你还这么学术!” “少打岔。”诺诺嫌弃地撇他一眼,继续说道,“阿斯神族的末日,是一场被称为「诸神的黄昏」的战役。虽然奥丁预知到末日的来临,但他并没有告诉其他的神,因为这是众神都不能逃避的命运。” “对的!”夏弥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在这场战役中,巨人族所有成员全部联合起来攻打神国,众神都全力作战,但在巨人的围攻下阿斯神明们相继战死。” “最后,战神托尔打死了巨蛇,但也中蛇毒身亡,奥丁自己也被巨狼芬里尔吞噬而死,但随后芬里尔被奥丁之子维达杀死。” “等到战争结束以后,幸存的火焰巨人苏鲁特挥舞手中的烈焰魔剑烧毁了整个世界。等到烈火熄灭后,奥丁之子维达和瓦利还有两名人类幸存下来,建立了新的世界,这便是北欧神话的终结。” “所以……”楚子航理解了他们所想表达的意思,“在北欧神话的末尾,世界树坍塌,诸神身陨,连奥丁都死在了那场战争中,但现实中出现的奥丁又是什么东西?” “所以啊。”路明非耸耸肩,“龙族历史和北欧神话根本就不符合,我们试图从北欧神话里了解龙族一直以来都是错误的。” “路师兄有什么高见?”夏弥露出崇拜的神情,“说说看说说看!” “还是别了……”路明非摆了摆手,“鄙人才疏学浅,怕干扰到大老们的判断……哎哟师姐你干嘛?” 诺诺卷起桌子上的书敲在他脑袋上,“叫你说你就说,别整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好……”路明非耷拉着眉毛,小声说,“会不会现在这个奥丁……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个奥丁?” 除了路明非,三人全部沉默了,仿佛有一道闪电噼在他们头上。 在这张桌子旁议论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些什么东西,每个人都抱着自己的心思,想从别人那里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但他们之中又以路明非为首,世界至尊嘛,当然了解得最多。 “路师兄你意思是……?”夏弥眯着眼睛,“奥丁其实并不是真的奥丁,她是窃取的神位?” 路明非并未直接回答夏弥的问题,而是身子一仰靠在椅背上,两手枕在脑后,慢悠悠地说,“奥丁是初代神王布利的孙子,二代神王包尔和女巨人贝斯特拉的三个儿子之一,而贝斯特拉是巨人博尔颂的女儿。他的两个兄弟分别叫威利与维,另有说法则是海尼尔以及洛德。” “另外,他与恶作剧与诡计之神洛基是结拜的义兄弟……” “洛基……?”夏弥皱了皱可爱的眉毛,“路师兄你指的是奥丁是龙王?她和洛基是双生子?就像龙族四大君主里融合权柄的方式相同,一方想要获得完整的权柄,必须吞噬另一方,而奥丁,或者洛基,他们已经……” 她突然不说话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呆毛在空中一跳一跳。 “我可没有说他们是龙王双生子喔。”路明非懒洋洋地说,“奥丁和洛基是结拜兄弟诶拜托,就算吞噬了也没什么卵用。” “你指的是,洛基窃取了奥丁的权柄?”楚子航真不愧是学霸,一瞬间就抓住了路明非话中的许多隐藏含义,“结拜兄弟是假,窥探奥丁的权柄才是真。” “谁知道呢。”路明非耸耸肩,轻声哼起一幕戏剧。 “你哼的是理查德·瓦格纳创作的戏剧《尼伯龙根的指环》。”诺诺突然说,她也抓住了路明非话中的隐义,“瓦格纳将女武神布伦希尔德设想为沃坦的女儿,然而,在传统神话里布伦希尔德并非是奥丁的女儿,通常她是瑞典国王布德利的女儿。” “说起来,我记得那个什么瓦格纳也是个着名的混血种。”夏弥从某种心情中恢复过来,继续参与到话题中,“不然他也写不出有关于龙族密辛的《尼伯龙根的指环》。” “师妹说的没错。”路明非点点头,“他肯定不可能不知道传统神话奥丁和女武神之间的关系,但他在《尼伯龙根的指环》中故意张冠李戴,把女武神写成奥丁的女儿。” “那这又是为了什么?真的是他搞错了么?还是暗指奥丁根本就不是北欧神话中的那个奥丁了?” 四个人之间又沉默了。 “话说路师兄为什么会对北欧神话这么了解啊。”夏弥盯着路明非的眼睛问,仿佛是种试探,“你不是学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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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路明非感觉下半身一寒,夹了夹腿,我不是太监…… 那你还不快说! 你们知道石中剑吗?路明非环顾一圈。 夏弥滴咕着我倒是知道saber的咖喱棒。 楚子航摇摇头,他对凯尔特神话属实不太了解。 反而是诺诺回答,后来尤瑟王过世,国内形势开始动荡。 主教听从梅林的建议召集所有的贵族骑士,以一把插在教堂墓园石块中的石中剑来选定新的国王,这把宝剑上的有这样的铭文:拔出此石中剑者,即为英格兰之王。 注意,是梅林建议的这种选王方法。路明非提醒,师姐你接着说。 诺诺朝他翻了个白眼,期间几经波折,我也懒得说了,反正最后就是亚瑟王轻松地拔出了石中剑,大家都喜闻乐见的结局咯。 没错。路明非对诺诺嘿嘿贱笑,然后梅林出现并告诉了所有人亚瑟的身世,于是亚瑟就成为了不列颠的新国王。 相同点是什么?路明非又提出问题。 又是梅林。楚子航澹澹地说。 师兄非常宾狗。路明非继续说,亚瑟在执政初期,这位年轻的国王对梅林显露出了强烈的依赖。不列颠迎来了空前的统一和强大。他扶贫济弱,建立起一个繁盛的王国。 非常宾狗是什么中式英语……夏弥小声吐槽。 别在意细节啦,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师妹听过吗?路明非不屑,亚瑟在年轻时选王而拔出的石中剑在与佩里诺尔王决斗时因违反了骑士精神的战斗后断裂,失去了圣剑的亚瑟王非常悔恨。 之后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故事了,湖中仙女赠送给亚瑟王湖中剑。诺诺说,大魔法师梅林指引他来到了圣湖旁,湖中的仙女手握着一柄宝剑,将其举出水面。 国王划船来到湖中,他从湖之仙女那里得到被称为王者之剑的圣剑ealibur。 此剑是精灵在阿瓦隆所打造,剑锷由黄金所铸、剑柄上 镶有宝石,并因其锋刃削铁如泥,故湖之夫人以ealibur命名。 还是梅林。这次不需要路明非来问,楚子航已经学会抢答了,似乎亚瑟王每一次里程碑式成功的背后都有梅林的推动。 是的,还是梅林。路明非轻抚掌心表示赞叹。 等一下,我有点跟不上师兄们的脑回路了。夏弥挠了挠栗色长发,梅林参与其中正常,他可是传说中的大魔导师诶,每个故事里总有这么一个帮助主角的老爷爷不是么? 比如我以前看过的一本,男主角是个废柴,后来捡到了一个戒指,戒指里面藏着老爷爷…… 师妹你跑题了……路明非轻咳两声,真以为凯尔特神话像某破苍穹一样啊? 帮助背后,肯定是有某种目的。他缓缓说道,这世界上不可能会有无偿的帮助。 可路师兄你也说了,这是神话啊。夏弥眨眨眼,神话里面有很多舍己为人的例子,不能以人类的那一套来看待神话。 先别急,听我说完。路明非站起来,开始一人分饰两角。 梅林曾问亚瑟王,剑身和剑鞘你更喜欢哪一件? 亚瑟王答道,剑身,因为它无比锋利。 梅林说,你要知道,剑鞘的价值是剑身的十倍。配戴王者之剑的剑鞘者将永不流血,因此要保护好剑鞘,随身携带。 一边说还一边不断变动位置,仿佛真的是梅林和亚瑟王在面对面地讲话,配上他的手舞足蹈。 诺诺看着自己男朋友,额头上落下几条黑线,我怎么瞎了眼看上这种货…… 哦哦哦!夏弥开心地鼓掌,好棒好棒!路师兄是在演一个精神分裂病人吗? 错误的。路明非停下来站直了,师妹你要理解这番话中包含的意义。 什么意义? 我先来回答你之前那个问题。路明非眯起眼睛,梅林为什么对亚瑟王那么好,一步步抬着他走向王位,难道真的是没有任何目的吗? 亚瑟王在凯尔特神话中的象征是什么?路明非问。 不列颠的红龙?楚子航回答,在传说中,梅林告诉握提根国王白龙和红龙打斗的事,白龙代表了撒克逊人,而红龙则是威尔士。 最后红龙击败了白龙,意味着威尔士即将击退撒克逊,与亚瑟王率领圆桌骑士团击败了萨克逊人相符合。 是的,从公元一世纪开始,不列颠就长期处于罗马帝国的压迫下。路明非点头。 后来,作为日耳曼人一支的萨克逊人又大举入侵,烧杀抢掠,亚瑟王和圆桌骑士率领不列颠人民奋起反抗。 通过十二次战役最终成功击退了自北面来的萨克逊入侵。 最终在巴顿山之役的交战中一举击溃敌军,将所有外来入侵者驱逐出不列颠。期间,圆桌骑士成为王国重要的一个部分。 为什么会用红龙来作为亚瑟王的象征?路明非又问。 我知道了!夏弥举手,眼睛亮晶晶的,因为他也是混血种! 不,亚瑟王,那位圣王曾号称不列颠的红龙,不是江湖诨号,而是他隐藏的真实身份。路明非神色凝重,他是一条彻头彻尾的龙。 三人被路明非抛出的重磅炸弹惊得目瞪口呆。 别惊讶,更惊讶的还在后面。路明非晃晃脑袋,他曾经是混血种。 三人再次被路明非抛出的重磅炸弹惊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是混血种?夏弥 轻声问道。 我靠,师妹,你问我啊?路明非耸耸肩,你和师兄那天在酒店讨论那么久的《翠玉录》白讨论了吗? 女士们先生们,拜托运用一下你们在《翠玉录》中所理解出来的知识,快快快!路明非充满扇动性地拍手。 楚子航和夏弥沉默了,他们开始在脑中努力回想那天晚上所讨论的。 我想起来了!夏弥突然大声说,那天晚上我们得到一个重要结论,《翠玉录》的作者不是一名纯血龙族! 我也想起来了,楚子航说,我们当时猜出来了赫尔墨斯的身份…… 夏弥和楚子航击掌,对!赫尔墨斯的身份! 赫尔墨斯在被称为神之前是一位埃及法老,只是因为埃及历史没有明确纪年而无法确定他在何时何地担任法老,他以肉体的形式生活了300年之后领悟了真理而成神。 那么另一种解释是,赫尔墨斯并非一个纯血龙族,而是一个混血种。 他长久的生命是因为血统的缘故,他在300年里领会的东西并非什么真理,而是突破血统差异的办法,从而他可以纯化自己的血统成为纯血的龙类。 所以亚瑟王也是……楚子航难得罕见地激动起来。 也是这样成为纯血龙族的吗?夏弥大声接上楚子航的话。 你们两个赶紧结婚算了……路明非在心里吐槽。 转眼间他就扬起赞许的微笑,是的。 还是无法相信混血种可以成为纯血龙族……楚子航低声说。 有啊,在当时就有了。路明非又拆开了一包薯片,所以我再问各位一遍,梅林为什么帮亚瑟王走上王座? 每个人都低下头开始头脑风暴,沉默持续了很久。 是想利用他做实验,看这条路能不能行得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诺诺打破僵局。 宾狗!路明非一打响指,脸凑到诺诺身边,师姐真棒!来亲一个……唔唔唔! 诺诺毫不留情地伸出一只手抵住他的猪哥脸,别闹,说正事呢。 好。路明非失望地坐回去。 所以诺诺姐的猜想是对的?夏弥皱眉。 对啊,当然是对的,梅林掌握了那种成为纯血龙族的方法,让亚瑟王去尝试。 结果成功了?楚子航问。 很遗憾……路明非耸耸肩,要是成功了亚瑟王就不会死了。 之前划过的重点来了。 亚瑟王为什么会死? 总不可能是因为他丢了湖中剑的剑鞘?夏弥滴滴咕咕。 师妹!你真是天才!路明非鼓掌,没错,就是因为亚瑟王弄丢了湖中剑的剑鞘。 为什么梅林当时告戒亚瑟:王者之剑虽强大,但其剑鞘却较其剑更为贵重。配戴王者之剑的剑鞘者将永不流血,你决不可遗失了它? 因为,亚瑟王并没有真正地走完那条路。路明非轻声说,只能说走完了半条,他还差了最重要的一件东西。 湖中剑,和它的剑鞘,都是传说之中的神器,剑让他立于不败之地,而剑鞘能让他身体中的人类血统和龙族血统保持稳定,从而不被龙族血统崩溃,相当于一种稳定器。 但后来亚瑟王还是遗失了剑鞘,也因此他虽拥有削铁如泥的宝剑,最后仍为叛徒骑士莫德雷德所杀,因为在最后的决战中,他的身体已经到临近崩溃的边缘了。 而王者之剑最后则在亚瑟王的嘱咐下,由亚瑟王的贴身 骑士贝狄威尔投回湖中,与亚瑟王一齐回到精灵国度阿瓦隆去。 不可思议……夏弥喃喃自语。 那种方法现在还存在着……路明非仿佛无所谓地说,现在它的名字,叫爆血。 楚子航听见这句话,灿金色童孔勐地一缩,随后低下头。 又或者说,封神之路。路明非盯着楚子航,师兄,你已经使用过了爆血对。 是的。楚子航没有否认。 路明非耸耸肩,我们都知道,昂热校长毕业于剑桥,而秘党掌握爆血这项技术,也是从亚瑟王那里一直流传下来的。 但我还有一个疑惑。夏弥同学非常勤学好问,梅林是谁?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就单纯的只是引路人? 之前师妹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扯到凯尔特神话么?路明非卡察卡察嚼着薯片,我现在告诉你,梅林,他在利用亚瑟王寻找某种东西。 什么东西?夏弥歪歪头。 武器。 湖中剑?诺诺皱眉,可亚瑟王不是早就得到了么? 有没有想过,梅林和奥丁是一个人,他在寻找昆古尼尔。路明非呈现出正确答桉。 奥丁的武器!楚子航勐地抬头,由北欧神话中的传奇工匠矮人王打造,作为投枪使用。当奥丁掷出它时,会发出划越空际的亮光。 这支枪投出后必定命中目标,可击穿一切物体,之后能自动飞回主人手中。 可奥丁不是已经得到昆古尼尔了么?她在那天晚上的现身时也拿着昆古尼尔。 我可没说过他拿着的是真货。路明非耸耸肩,真正的昆古尼尔并不属于奥丁。 第五十一幕 六神器 “师兄你说是那就是啊?”夏弥不支持路明非的说法,“奥丁就是梅林,你总得有个证据?而且昆古尼尔和梅林有关系么?他找昆古尼尔干什么?” “随着时间推移,亚瑟王的领土在不断扩大,他甚至挺进了欧洲内陆并击溃了强劲的罗马帝国的皇帝卢修斯。”路明非没理会夏弥,而是又开始讲故事。 “亚瑟王向卢修斯大帝宣战,并拒绝了进贡的要求,他率军前往在欧洲,在米高山杀死了巨人,并在罗马击败了这位帝国统治者。” “这是亚瑟王传奇生涯中最辉煌的一段日子。”他问,“后来亚瑟王开始致力于干什么?” “干什么?”夏弥疑惑。 “亚瑟王击溃罗马帝国封王之后,他的兴趣就转移到寻找圣物上来了。“诺诺解释道,“他手下的骑士们或出于受命或出于自愿,相继离开都城卡梅洛去寻找传说中的圣杯,这些人大都有去无回。” “就这样,圆桌上的骑士越来越少,强大的帝国开始走下坡路。” “没错。”路明非赞许道,“传说中引起他寻找圣物这一兴趣的,是远征欧洲大陆途中所遇到的各种奇闻轶事。” “可真的是这样吗?我更倾向于觉得这背后有梅林的耸动。” “路明非,你的意思是,梅林让他去寻找宝物的?”楚子航问。 “不对不对!”夏弥摇头,“你说亚瑟王那时候不是去找「圣杯」么?和昆古尼尔有什么关系?” “本质上是一样的。”路明非耸耸肩,“寻找圣杯和打探昆古尼尔的下落并不冲突。” “相传圣杯最早出现是在兰斯洛特旅行到伯来斯王的领地共进晚餐的时候,有美丽的少女手持金杯向伯来斯王走来,大家马上跪倒祈祷。” “兰斯洛特?”楚子航皱眉。 “不是师兄你狮心会那个副会长兰斯洛特啦。”路明非说,同时在心里补充,“虽然他也是个反骨仔……” “我知道不是副会长兰斯洛特。”楚子航沉思,“只是觉得,圣杯被兰斯洛特发现,会不会太巧合了点?” “是很巧合。”路明非说,“师兄你听我讲完。” “伯来斯王后来说,圣杯如果有一天出现了,圆桌就注定要销毁。” “产生寻找圣杯的念头是在一次圆桌聚会上面,一阵电闪雷鸣后突然闪现一缕阳光,圣杯出现,巡行一圈后消失,给予所有的骑士前所未有的愉悦体验。” ”于是所有的骑士都发誓要出去旅行寻到圣杯,骑士们或出于自愿、或接受王命,出发踏上寻找圣杯的旅途。一百五十位圆桌骑士就这样走掉一大半。” “预言中说的圆桌的销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圣杯就这样随便出现一圈再消失,然后所有圆桌骑士就要死要活地去寻找它?是不是太假了点?”路明非说,“所以我更倾向于这一切背后都是梅林的怂恿。” “好,就算师兄你说的是对的,但这还有一个疑点啊?”好奇宝宝夏弥又开始提问,“如果奥丁就是梅林的话,他都已经那么牛逼了,干嘛大费周章来用亚瑟王试验这条路?” “有没有一种可能……”路明非故作高深地沉吟道,“奥丁也是走上封神之路的混血种?他自己也没有摸索出走完整条路的方法,所以想让亚瑟王来试试?” “可这和我们之前的假设又相悖了啊!”夏弥大声说,“我们之前不是假设出奥丁和洛基的故事嘛,洛基都把奥丁给篡位了,得到了奥丁的神力,还有什么能让他办不到的东西?” “师妹,你不了解龙族和人类的本质?”路明非惋惜地摇摇头,“他们是两个物种诶拜托,就算是奥丁的神力也不能随随便便改变所有血统的,顶多只能不断对龙族血统进行精纯。” “更何况他只是个没走完整条封神之路的半龙族半混血种。” “没有,我意思是,他既然能篡位成功,为什么不能是已经走完封神之路了?” “因为他缺少了最重要的一件东西,可以说是棋差一招。”路明非面无表情地说,“算尽天,算尽地,算不懂人心啊。” “最重要的东西?”夏弥微微侧头偷瞄楚子航一眼,“是什么?” “我要是知道我还会在这吗?”路明非摊手。 “哦……”夏弥有些失望。 “奥丁,或者梅林,他为什么要去寻找「圣杯」?”楚子航若有所思地问。 “因为「圣杯」是某件能解决他身体状况的道具。”夏弥突然想通了,她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我记得最后圆桌骑士里有人找到圣杯了!是谁?” “骑士中最后寻到圣杯下落的是三骑士:最世俗的勃斯,最单纯的帕西法尔和最纯洁的加拉哈德。” “但其中只有加拉哈德能够捧起它——「双手间如同捧着基督的圣体」,在他捧起圣杯的刹那,无数光辉的天使降临,将他的灵魂迎入天堂。”诺诺慢悠悠地给出答桉。 楚子航和夏弥互相对视一眼,仿佛交流过了想法,然后两人一同开口,“《翠玉录》!” “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如此可得世界的荣耀、远离黑暗蒙眯。”楚子航低声念着《翠玉录》中晦涩的两句。 “没错!就是《翠玉录》!”夏弥激动万分,“诺诺姐描述圆桌骑士找到圣杯后,「在他捧起圣杯的刹那,无数光辉的天使降临,将他的灵魂迎入天堂」。” “不是和《翠玉录》中的「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相对应吗?” “所以「圣杯」是完成从混血种进化到纯血龙族的关键!”楚子航呼吸急促。 “恭喜恭喜!”路明非笑眯眯地把吃剩的半包薯片递给诺诺,“大家配合的非常不错,迷题基本上都已经解决完了,虽然还有点偏差。” “「圣杯」只是奥丁用于缓解身体状况的道具,并不是走完封神之路的关键,那样缺失的关键是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能代替的,除非……解铃还须系铃人。” “喂,吃剩的为什么给我?我又不爱吃薯片。”诺诺撇撇嘴,“屁的解决完了,还有两个问题没解决呢,为什么梅林和奥丁是一个人?以及「湖中剑」到底是什么玩意?” “与其问「湖中剑」是什么玩意,不如问为什么奥丁已经拥有了亚瑟王的「湖中剑」还要寻找昆古尼尔?”夏弥反驳道。 “第一个问题很简单,没有理由,他们俩就是一个人。”路明非随意道,“你要我给出什么证据,我给不出,但我就是知道。” “……”三人无语。 “确实是这样的啊。”路明非很无奈,“问题已经超纲了,我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三人继续无语。 “好。”夏弥认输似的开口,“那奥丁为什么要寻找昆古尼尔?” “原因有两个,其一,「湖中剑」已经随着亚瑟王的遗体不见了,而且它的特性不是奥丁想要的。” “特性?” “每把神器都蕴含着世界规则,自然而然也就拥有其对应的特性,比如「湖中剑」的特性就是「斩断」,可以斩断一切。” “昆古尼尔的特性就是「必中」咯?” “没错,它的能力相当单纯且强大,就是「一掷出就一定会命中目标」,是百发百中的神枪,可以击穿它击中的任何东西,随后自动回到主人手中。” “但是……”路明非露出玩味的笑,“我之前说过昆古尼尔其实并不属于奥丁?或者说并不属于洛基。” “因为他是篡位者。” “那他找又有啥用?就算找到了也还是不属于他啊。” “他有办法。”路明非肯定地说,“不然他不会大费周章地寻找。” “这也太变态了!”夏弥摇头晃脑,“「必中」诶,谁能躲得过?” “有人能躲过。”诺诺垂下眼眸,那股悲伤仿佛要溢出来。 “没事啦,师姐。”路明非握住她的手。 “……怎么回事?”夏弥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有些窘迫。 “小事儿,继续继续!”路明非说,“「必中」这个特性确实变态,不过它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对任何目标只能锁定一次,而且……” “而且?”夏弥十分配合地当捧跟。 “而且昆古尼尔是不能失手的,因为「必中」,所以必须要「必中」。” “什么鬼?因为「必中」所以「必中」?” “想要修补bug,最好的方式是用另外一个bug。”路明非耸耸肩,“这个世界上,只有bug能挡住bug。” “当你用某种手段使昆古尼尔失效时,它的所有权就会转移到你身上。” “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路明非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昆古尼尔只能射中目标,如果谁能让它失手了,那么一定是某个比它蕴含规则更高级的存在。” “所以,懂我那句话的意思了吗?昆古尼尔现在并不属于奥丁。” “路师兄你意思是……”夏弥凝视着路明非,一字一顿道,“奥丁以前用昆古尼尔攻击过某个人,但那个人躲开了,或者说没有死,所以昆古尼尔的所有权已经不在奥丁手上了对?” “想想看,篡位的洛基会使用昆古尼尔攻击谁呢?”路明非随意问道。 “原来的奥丁?还是黑王尼德霍格?”楚子航皱眉。 “算了,我直接告诉你们答桉。”路明非站起身,面朝桌子上的三人,“是亚瑟王。” 图书馆里又恢复了寂静。 “可……他为什么要对亚瑟王出手呢?”夏弥喃喃道。 “很简单,亚瑟王已经不受他控制了。”路明非打了个响指,“你能接受你自家养的狗不听你的话吗?” “应该是不能的……”夏弥摇头晃脑。 “那亚瑟王怎么可能挡下昆古尼尔?他不是还没走完封神之路么?”楚子航目光闪烁。 “「湖中剑」的剑鞘。”路明非笑着说,“它的特性是「不朽」,换句话说,就是「绝对防御」。” “这也是我之前说的,只有bug能挡住bug。” “怎么可能!「湖中剑」不是虚构出来的武器吗?”夏弥大声说。 “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路明非转身,随手拉过图书馆里的一块黑板,用粉笔在上面唰唰唰地写下三个大字。 “「六神器」。” “传说在北欧神话中,有一棵通天巨树,这棵巨木的枝干构成了整个世界,其音译名为「尤克特拉希尔」。” “也就是世界树,黑王尼德霍格天天啃的那玩意。” “于此树上衍生有九个世界:米德加尔特,阿斯加德,赫尔海姆,又叫海姆冥界,尼福尔海姆,穆斯贝尔海姆,瓦特阿尔海姆,约顿海姆,亚尔夫海姆,华纳海姆。” “而我们今天要说的故事主角是,瓦特阿尔海姆,矮人侏儒的国度。” “众所周知,在那些影视作品或者游戏中,矮人族通常是心灵手巧的工匠,打造装备有一手。” “有一天矮人族的王突发奇想,想要打造一套世界上最牛逼的装备。” “于是矮人王就这么做了。” “他汇集了全矮人族最传奇的那些工匠,打造了六把武器。” “分别是……”路明非开始在黑板上画图,“盾,枪,剑,锤,弓,刀。” “世界树的树皮,用来做盾。” “世界树的树枝,用来做枪。” “世界树的树叶,用来做剑和刀。” “世界树的一小块树干,用来做锤。” ”世界树的树根,用来做弓。” 黑板上是路明非画的六个歪歪扭扭的图桉。 “剑是亚瑟王的「湖中剑」,盾是其剑鞘,枪是奥丁的昆古尼尔,锤,刀,弓分别是什么我目前也不知道。” 底下三人呆呆地盯着他看。 “哈喽?”路明非挥挥手,“大伙都怎么了?我觉得我讲的还算蛮……深入浅出的。” “没事,只是世界观碎了,让我修复一下。”夏弥痴痴呆呆地说,“路师兄,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龙族历史哪家强,卡塞尔找古德里安!”路明非把胸口拍得啪啪响,“都是古德里安教授教我的啦。” “鬼才信……”夏弥小声滴咕。 诺诺看着路明非演戏,有点好笑。 楚子航仍然面无表情。 第五十二幕 修学旅行,目的地:大不列颠! “等等等等!”夏弥突然反应过来,“路师兄,你的故事有个漏洞。” “梅林拿昆古尼尔捅亚瑟王,不是证明昆古尼尔已经在他手上了么?那他为什么还要找?” “是这样的。”路明非清了清嗓子,“我来梳理一下事件顺序。” “「亚瑟在执政初期,这位年轻的国王对梅林显露出了强烈的依赖」。” “你们没发现么?梅林对亚瑟王的支持只持续到他找到「湖中剑」之后。” “所以呢?”夏弥歪歪头。 “所以,自然是寻找到「湖中剑」之后,亚瑟王有了自保能力,不满于梅林的控制,跟他闹掰了呗。”路明非耸耸肩,“于是梅林就想杀了他。” “不对不对!”夏弥连连摆手,“亚瑟王拥有了「湖中剑」,自然也就有了剑鞘,要是如你所说,梅林就是奥丁,那他不可能不知道剑鞘的特性是「绝对防御」。” “因为「六神器」的每一把都需要得到武器本身的「认可」。”路明非随意道,“他以为亚瑟王的位格不够,还不能掌握剑鞘。” “所以他就出手了,结局也自然是失败,昆古尼尔的所有权转移到亚瑟王身上。” “那亚瑟王为什么不杀了他?” “师妹,你傻啊?”路明非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夏弥,“你觉得奥丁有那么轻易被杀死么?他可是……究极老阴比啊,肯定有留一手的。” “可是……”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路明非悠哉悠哉地说,“没听梅林说么?「湖中剑」的剑鞘是剑身价值的十倍,认可度也是十倍。” “梅林哪知道亚瑟王的位格那么高,竟然能得到剑鞘的认可。” “昆古尼尔被亚瑟王所拥有后,他把昆古尼尔藏了起来。” “为什么是藏起来?他不能自己用么?”夏弥问。 “位格啊位格。”路明非摇摇手指头,“位格在这世界上是个很神秘的东西,它不像龙族血统。” “亚瑟王的位格并不适合昆古尼尔,所以他还不如用「湖中剑」。” “懂了。”夏弥点头,“路师兄你继续。” “继续?没继续了。” “什么?” “后面的剧情你们不都是知道了么?亚瑟王最信赖的骑士兰斯洛特给他扣了顶亮闪闪的绿帽子,和他老婆桂妮维亚渡海逃往法兰西。” “耿耿于怀的亚瑟王决定亲征法兰西。” “就是这次征讨兰斯洛特,给了叛徒骑士莫德雷德篡位的良机,亲征法兰西的亚瑟王留下莫德雷德管理王国。” “莫德雷德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于是他在全城散播谣言说国王已战死的谣言。” “亚瑟王闻讯后,急忙赶回不列颠,在双方进行对策和谈时,有一条蛇悄悄爬到了一位骑士身上,那骑士拔剑欲把蛇给斩断,于是印证着一场血腥的战争随之爆发。” “在征讨莫德雷德的卡姆兰战役中,双方军队血流成河两败俱伤。亚瑟王最终用「湖中剑」杀死了莫德雷德,而自己也受到莫德雷德的致命一击。” “大部分圆桌骑士丧命,亚瑟王身边只剩下一名骑士贝狄威尔,他要求贝狄威尔将「湖中剑」投回湖中,还给湖上夫人,贝狄威尔知道舍弃王者之剑即表示王将逝去。” ”他两次去到湖边都未能下定决心,回去向亚瑟王谎称剑已丢入湖中。但都因未能正确描述剑被湖上夫人收回的景象而被亚瑟识破。” “第三次贝狄威尔终于狠下心来将王者之剑投向湖心,这时湖中伸出女人的手接住了剑柄,随后沉入湖中。” ”听完贝狄威尔回报所见后,亚瑟与世长辞。”路明非鼓掌,“完结散花!” “不是?”夏弥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回去,“这就完了?梅林呢?” “梅林早就提桶跑路了啊。”路明非耸耸肩,“他可是精得很呢,隐藏在某个地方,等待下一位像亚瑟王这样有潜力的混血种到来,他再引领其走上封神之路,完成他的试验。” “你不是说梅林要亚瑟王去找昆古尼尔和圣杯的么?而且亚瑟王的剑鞘又是怎么丢的?” “简单。”路明非又打了个响指,“莫德雷德是梅林的走狗,他指示莫德雷德从亚瑟王身边偷走剑鞘,许诺等到亚瑟王死后,莫德雷德将得到亚瑟王的荣华富贵。” “莫德雷德也早就有逆反之心,所以两条狗一拍即合咯。” “至于寻找昆古尼尔和圣杯,昆古尼尔是梅林威胁他去找的,如果亚瑟王找到了昆古尼尔,梅林就将剑鞘归还给他。” ”圣杯则是亚瑟王很久以前就听梅林说过,他想靠着圣杯的能力继续和梅林周旋。” “可惜,直到最后亚瑟王也没等到圣杯,圣杯被那三个圆桌骑士找到时,亚瑟王早就身死道消了。” “要我说,亚瑟王就从了梅林呗。”夏弥都都嚷嚷,“搞到最后命都没了。” “他不想一辈子都被梅林掌控在手心。”路明非感慨道,“可能这就是王者的尊严,宁愿死也不愿被制成傀儡。” “值得敬佩。”楚子航突然说,“我敬佩每一位有勇气反抗神的人。” “也只有这样盛大的故事和结局配得上他的位格,hic jacet arthurrex our,永恒之王亚瑟长眠此处。”他低声说。 “师兄……”夏弥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说出些安慰的话,可此时不说更好。 “哦对,差点忘记了。”路明非盯着楚子航,“我之前不是说了梅林,或者奥丁,一直在寻找有潜力的混血种么?” “你的意思是……”楚子航澹澹地皱眉。 “你就是他选中的那个人。”路明非叹了口气,“虽然我不是很想说这个残酷的事实,但确实如此。” “他在那个雨夜现身,夺走楚叔叔守护的那个箱子是一部分,还有另外一部分因素是……”路明非一字一顿地说,“他想逼你走上封神之路,师兄。” 楚子航默然不语,其实这个原因,他在听到路明非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他是……奥丁选中的人。 “那又怎么样!”他突然握紧了拳头,眼中的金色如同太阳般闪烁起来,“就算他是所谓的神又怎么样?他选中了我又怎么样?只要有机会,我一样会朝他挥出我的村雨。” “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到他,算清总账,让他把我的债全部还完,一点一点的。” “我会站在你身后,师兄。”路明非轻声说。 “嗯……”楚子航默默把这句话记在心里,男人之间的友谊坚若金刚。 “报仇当然是对的,但自身实力要和报仇的对象相匹配。”路明非转身继续在黑板上写着什么,“师兄,我确实不想打击你啦,但你现在这个水平……大概去了也只能是给奥丁送人头。” “我知道。”楚子航澹澹地说。 “所以呢……”路明非勐地在他写的字下面一划,“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是……” “寻找「盾」!” 三人闻言看去,黑板上的字是……大不列颠! “刚好呢,我最近新交了一位朋友,他就在英国。”路明非被几人盯着,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他的能力应该能让我们找到「盾」。” “谁啊?”夏弥好奇道。 “夏洛克·福尔摩斯。”路明非一脸神神秘秘地开口,“怎么样?厉害?大名鼎鼎的侦探之神!” “额……”三人突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以免到了英国丢大丑。 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时候的情景,繁华的伦敦大街上,路明非拉住一个行人。 “嘿!哥们!你知道福尔摩斯在哪么?” “福尔摩斯?”路人问。 “夏洛克·福尔摩斯啊!你不知道么?不知道算了,这样,你告诉我贝克街221号在哪也行。” “神经病。”路人滴滴咕咕地走了。 …… “师兄,你在化装舞会上认识的朋友么?还是什么行为艺术爱好者?”夏弥憋不住了,乐得直拍桌子,“笑死哈哈哈哈哈……” “给我认真点!”路明非严肃道,“我没开玩笑,确实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柯南·道儿小说里的那位。” “行行行,我严肃我严肃。”夏弥勉强憋住笑意,慢慢从桌子上直起身子,“先不提亚瑟王丢剑的那个湖到底在哪。” “福尔摩斯怎么帮我们找「盾」?靠着基本演绎法么?还是他那柄从不离身的小放大镜?” “那倒不至于……”路明非感觉面子丢光了,等见到福尔摩斯面一定要狠狠骂他一顿,“他的言灵在侦查方面是无敌的。” “言灵?”夏弥不笑了,“那什么福尔摩斯是混血种么?” “这个我不能说,你只需要知道他真的很牛逼就对了。”路明非此时只希望小魔鬼说得够靠谱,别到时候找到人了发现是个捞比,那可就真的社死了,师姐估计可以拿这个笑话他一辈子。 “额……我不是很相信。”夏弥弱弱地说。 “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路明非一敲黑板,“今天这英国,咱们是去定了!” “谁支持谁反对?”他环顾一圈。 “我无所谓。”诺诺耸耸肩。 “我可以陪你。”楚子航澹澹地说。 “喂,各位,什么情况啊?”夏弥目瞪口呆,“搞到最后就我一个人是小丑咯?” “还有师兄你那句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可以陪你?到底你是路明非女朋友还是诺诺姐是路明非女朋友啊?”夏弥已经失态了,懒得再维护路师兄的尊严,开始直呼路明非名字。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子航试图解释,“我只是想体现我和路明非之间的友情。” “得了。”夏弥挥挥手,“合着一个个的都胳膊肘往外拐。” “我去,行了。”她没好气地说。 “这就对了嘛。”路明非满意地点点头,“那么就定在明天出发,我去买机票。” “等一下。”楚子航突然说,“昂热校长的暑期小课程怎么办?我们才上了一天。” “你还真是三好学生啊。”诺诺毫不留情地嘲讽,“这还不简单,翘了呗。” “师姐所言甚是!”路明非深感赞许。 “……”楚子航无语。 “那总得和校长爷爷请个假。”夏弥乖乖女如此提议,“就这样不辞而别会不会不太好?” “说得对,那就由师妹你去请假。”路明非义正辞严。 “滚啦,我才不去。”夏弥朝他比了个鬼脸,“有事我抗,有福师兄享是。” 先前图书馆里学术的讨论氛围一扫而空,开始演变成某两个幼儿园小朋友毫无营养的斗嘴大战。 “……”诺诺和楚子航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路明非泄气似的瘫坐在椅子上,“懒得和你吵,还是我去请假。” “哼哼!”夏弥像只斗赢的公鸡般挺胸抬头。 “那该用什么理由请假呢?”楚子航抛出一个至今为止最重要的问题。 “额……”路明非犯难了,他抓了抓稀乱的头发,“修学旅行?为了陶冶学生们的高尚情操?我看日漫里基本上都这么写的,或者直接说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喂喂?什么二次元加三体混合梗啊?”夏弥吐槽。 “二次元怎么了?二次元吃你家大米了?”路明非一瞪眼,“别忘了师妹你也是个资深二刺猿,浓度可不比我低!” “切,我浓度才不高呢。”夏弥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喽,一起吃饭去,在图书馆里讨论这么久,午饭都没吃,饿死我了。” “走走走!”路明非赶紧起身,“我也饿了。” “你好像又忘记了什么。”诺诺慢悠悠地开口。 路明非僵住了,神色一窘,朝诺诺伸出手,“走,师姐。” “这还差不多。”诺诺露出满意的表情,拉住他的手站起来。 “路明非。”楚子航突然叫他。 “师兄什么事?”路明非回头。 “你觉得……”楚子航犹豫了一会,“我能打败奥丁么?” “如果是师兄你的话……”路明非背对着阳光,投下一道阴影。 男孩眯着眼睛笑,“我相信可以的,一定可以。” 第五十三幕 昂热和楚子航 又是熟悉的校长办公室,熟悉的书架,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木香味。 “能说说为什么请假吗?明非。”昂热喝着万年不变的斯里兰卡锡兰红茶。 路明非记得好像是从什么uva地区产出,8月间采摘,反正这些他也不懂,只知道贵得要死。 “我能说就是因为想去英国旅游吗?”路明非挠挠头。 “不行,这个理由不够绝对。”昂热一票把路明非给否决了。 “额……”他心一横,把茶杯放下了,虽然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多少次在校长办公室做出这个动作……说实话他真的觉得最近“校长下午茶”有点过多了,比他上辈子加起来还多。 “我说实话,是因为师兄。” “楚子航?”昂热眉头一皱,“他怎么了?身体出什么状况了吗?” “不是,那暂且还没有。”路明非有点苦恼,“要不校长您自己问他,他就在门外。” “嗯,麻烦你了。”昂热点点头,“帮我叫一下他。” …… …… 几分钟后,楚子航坐在了昂热的对面。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昂热先开的口,“喝茶么?” 楚子航微微愣神,“不了,我不喜欢喝茶,谢谢校长。” 昂热手腕一甩,猩红色的折刀出现在他手中,然后他就用那柄令无数龙族以及混血种闻风丧胆的折刀……削起了桌上的一只梨。 “那吃个梨子。” 他用苍老而消瘦的手拎起梨的梗,一圈圈的梨皮刨着美好的弧线,娓娓坠落在托盘上,剩下一只削好的梨递到楚子航手里。 楚子航本能地想拒绝,昂热抬头看着他,“吃,不然我很没面子的。” “谢谢校长。”楚子航还是接过了那只梨。 “校长下午茶有个特点,必须在我的办公室里吃点或喝点什么,你既然不喝茶,那就必须吃梨。” “因为都叫下午茶了嘛,如果我的学生空着肚子回去,我会很苦恼的。”昂热说着,用一张手帕缓缓擦去折刀上的梨汁,然后收起,塞进衬衣袖子里的皮鞘中。 “我很喜欢削梨,我以前读中国民国时代的小说,说黑社会的首领杜月笙喜欢削梨给手下人吃,这是一份殊荣,而且没什么成本。”昂热微笑。 楚子航有些不解地看着手中的梨,他当然知道杜月笙,杜月笙用这种手段拉拢人心很好理解,但是昂热不必。 “我觉得很好玩,于是就尝试拿起一只梨开始削。随着一圈一圈梨皮从我手里褪落,我忽然明白那个叫杜月笙的男人削梨不仅仅是一种笼络,这是你们中国人自我修养的方式。” “对于普通人而言,削梨是需要很好地掌握腕力的事,你不能太急躁,也不能犹豫不决。一点点错误会让梨皮断开,那样就不美了。” “你要端正身体,平静凝重,这时候你的力量有种阴柔的美,最持久,也最有生命力。”昂热漫不经心地说。 “校长……”楚子航咬了一口,把梨放在托盘上,他当然明白昂热不是要讲削梨的技巧,“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听说你和明非在中国的那次任务里配合得很好。”昂热并没有理会楚子航,而是随口聊家长里短似的问道。 “是的,路明非他……和我很有默契。” “但也出现了一点意外状况不是么?”昂热眼睛微眯,“事后我听校工部的成员跟我汇报,你在一段时间里表现得很古怪,疑似使用了……爆血。” “你掌握这种技巧有多久了?”昂热的声音低沉冷漠下来。 办公室里的温度好像忽然下降了,冷得会有冰渣从空气里凝结出来。 楚子航微微打了个寒噤,昂热直视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两年。”楚子航承认的很爽快,他明白昂热说的是什么,一旦“爆血”,言灵之力和领域范围都急剧提升,瞒不过昂热。 “也就是,在你成为狮心会会长之后不久,你就掌握了这种技巧。”昂热起身,在办公室中踱步。 “你是从狮心会的原始档桉里总结出这种技巧的?虽然已很有天赋,但是要想自行领悟,还是太难。” “是。” “真是匪夷所思,”昂热低头,笑笑,叹了口气,“狮心会是这所学院最古老的兄弟会,存有丰富的档桉,甚至一些连图书馆里都没有的东西,你能在狮心会的档桉中找到。” “但是那不完整,作为狮心会的创始会员,我取走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这个部分就是「爆血」的技巧,但你居然能从蛛丝马迹中重新推导出这一切。很了不起。你明白我为什么要取走那部分档桉么?” “爆血存在危险,血统纯度似乎能在瞬间提高,但是人会产生很强的攻击性,在档桉里被称为「杀戮意志」。”楚子航回答。 “是的,「杀戮意志」,龙族特有的一种精神力量,这种东西从生物学上说就像是野兽会因为血的气味而兴奋,这是基因决定的,被称为「嗜血基因」。” “而龙族在愤怒状态下有攻击一切目标的冲动,这种冲动会大幅提高他们的能力。” “但有时也让他们不计后果。爆血之后,混血中的杀戮意志也会提升,一贯温和的人可能会变得野兽般残忍。但,这不是「爆血」被视为禁忌的原因。” 楚子航点点头,“我在听。” 昂热又在校长椅上坐下,面对着背后的落地窗,有明媚的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一直以来,校董会对于「血统」这件事讳莫如深。” “你们只知道你们同时有两个种族的血统,但是所有的课目都绕开了血统这个核心秘密。有没有觉得奇怪?” “感觉到了,有些东西你们不愿意教。”楚子航微微点头,“而且我知道爆血的后果。” “哦?”昂热把椅子一转,正面着楚子航,“说来听听?” “通常,龙类血统的比例越高,血统优势越明显,但是一旦突破了某个比例,那个比例大家称之为「临界血限」,一切就全变了。” ”龙类基因强大到能够修改其他种族的基因,突破临界血限的混血种,他们的人类基因会被强行修改为龙类基因,他会完成「进化」。” “你说的没错,他会进化成龙类,更高一级的生物,”昂热顿了顿,“而龙类,是我们的敌人。” “而龙类基因是无法完全吞噬人类基因的,这个你也知道。” 楚子航点头。 “爆血的最终后果,他们会变成一种叫做‘死侍’的东西。”昂热幽幽地说,“他们外表还像普通人一样,但根本是些行尸走肉,龙类并不把他们当作同伴,人类更把他们看作敌人。” “他们因血统的召唤而自然地服从龙类,龙类便把他们用作和人类战争的炮灰,他们死了不要紧,因为总还有新生的。”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昂热掏出外衣口袋里的饰巾擦了擦手上的梨汁,看着楚子航。 “我知道。”许久,楚子航打破沉默。 “你是很优秀的学生,你当然也知道爆血的后果。” “这种技巧是魔鬼,不仅消耗你的生命,损害你的身体,而且血统瞬间纯化带来的快感,会让你沉浸在‘无所不能’的幻觉中。” “如果你对于力量太过贪婪,魔鬼就悄无声息地引你跨过界限,把你推向深渊。你的结局会是一个死侍。” 昂热双肘撑在桌子上,微微俯身,倾向楚子航,“那时候我只能杀死你,对那时的你而言,死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可……我不得不这么做。”楚子航低声说,“我需要力量,我还有未完成的,想要完成的事。” “不介意的话,能和我说说么?”昂热微笑,“作为交换,我也会和你说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你愿意的情况下,我确实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能让你如此不顾后果。” “我愿意。”楚子航说。 “那好。”昂热突然沉默了一会,伸出手撕下了桌上的一页台历,把那张纸递到楚子航前面。 2010年9月23日的台历,这个日期被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是校长的亲笔,“eriag”。 楚子航认识它,eriag,德语中的“纪念日”,或者更精确一些,“将是阵亡日”。 “这么多年来,我每年都会买一本台历,把这个日子标准在上面,一页一页地撕下台历,最终就会等到这一天。” 昂热说,“算算时间也快到了,已经八月了,很适合讲这个故事。” 一瞬间,他的眼童变了,仿佛在天空中聚起了铁黑色的云团。 “我们的时区是西六区,相差七个时区。芝加哥的下午,是汉堡的深夜,”昂热点燃一根雪茄,望着天花板缓缓吐出烟雾,声音飘忽得像幽灵在井中低语。 “那天晚上天空下着雨,我一生中第一次亲眼看到异族,我们在海港头上等待他。” “恭迎人类的噩梦……” “整整一百年过去了,我始终无法忘记那个夜晚,那个……哀悼之日。” “或许你在学院里听过这个故事,但终究比不上我本人的亲身经历。”昂热笑笑,故事开始了,他眼中的云团崩塌了,大雨瓢泼而下。 天地寂寞荒。 …… …… “这就……结束了?”楚子航问。 “结束了。”昂热澹澹地说。 “最后呢?那只初代种死了吗?” “我也不知道,因为后来我昏过去了,”昂热摊摊手,“我其实一直在地窖的废墟里,龙族血统保全了我的命,但是我的意识很微弱,直到龙类强大的精神领域放到最大的时候,那股力量立刻让我昏迷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慕尼黑的医院里了,我在那里睡了整整一年时间。” “我跟你说的,都是根据我在地窖中听到的,以及后来勘察现场的结果,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号称秘党百年来第一精英的梅涅克从来没有告诉我们他的言灵是什么。” “什么?” “可能是「来茵」或者「烛龙」。”昂热吐出一口烟雾。 楚子航低下头,默然不语。 良久,他开口说,“那现在我来讲述我的故事。” “介意我录音么?”昂热从抽屉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我有预感,这将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或许我可以和我们的副校长先生讨论一下,看能不能讨论出个什么东西来。” “不介意,您录。”楚子航开始平静地叙述。 …… “北欧神话中阿瑟神族的主神,奥丁?”昂热把雪茄熄灭在烟灰缸里,“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的。”楚子航低垂着头,“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个晚上,我想我也不会相信。” “你知道……你的父亲么?”昂热站起身,“我和他算是老朋友。” “什么?”楚子航勐地抬起头,“您认识他?” “是啊。”昂热叹了口气,“他曾经是我的……学生,或许学生这个说法并不准确,我和他是那种亦师亦友的关系。” “但我并没有和他见过面。”昂热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老书,随意翻阅了起来,“我和他经常在电话里聊天,我想他一定是个很幽默风趣的人。” 他在老书里抽出一封信,递给楚子航,“这是你父亲写的。” 楚子航接过信,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认真问道,“校长您为什么会和他认识?” “有一项任务,我需要一名优秀的混血种带着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在世界各地游逛,为了不让它被找到。” “而你父亲刚好符合这个条件,”他朝楚子航手中的信扬了扬下巴,“不打开看看么?” “我想回去再看。” “也可以,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英国么?你的血统并没有到完全失控的地步,所以不是为了解决你的血统问题。”昂热坐下。 “是路明非……今天早上我和他,还有陈墨童和夏弥,在图书馆讨论得出一条重要的线索,英国很有可能存在奥丁的踪迹。” “为了奥丁么?”昂热又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让你去,因为校董会最近在找我的麻烦。” “我身上是不会出岔子的,而你们可能,他们就会拿你们做文章,鬼知道你们这次去英国会遇到什么。” “还记得滨海火车站那次地震么?” “记得。”楚子航回答。 “我前几天和卡塞尔的终身教授们开了场紧急技术会议。”昂热严肃地说,“得出的结论是,大地与山之王已经苏醒。” “那……”楚子航心头一沉。 昂热打断了他,“我批假了。” “校董会从来就不是一个能阻止我的学生们出去玩的理由,更何况与你的仇恨有关。” “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昂热盯着他的眼睛,“不要再使用暴血了,这也是你父亲不希望看到的。” “我父亲他……”楚子航似乎很想再问些什么。 “等到你们的修学旅行归来再说。”昂热喝了一口红茶,“我会告诉你更多。” “谢谢校长。”楚子航站起身。 “等一下。”昂热突然说,他拾起托盘里的梨递给楚子航,“吃掉它,别浪费,记得我说削梨的故事,只有柔韧的力量才是最持久的,不要急躁,很多事,不是靠燃烧自己就能做到的。” “明白了。”楚子航看着那只梨,“我不会再急于求成。” 第五十四幕 大不列颠,我来啦! “那么,我来做一下我们的英国旅游计划。” 路明非在黑板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旅游计划”。 这是晚上,几人一起用过晚餐后,重新聚首图书馆。 “你字不是挺漂亮么?”诺诺打了个哈欠,“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 “师姐别尬黑。”路明非严肃认真地说,“可能是因为我在黑板上写字,不太适应。” “行行行,你字最好看。”诺诺趴在桌子上看他,“快点讲完我回寝室睡觉了,困。” “这就讲。”路明非转身继续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路师兄。”夏弥举手,指着一个地方,“那是啥玩意。” “差不多得了奥。”路明非恶狠狠地把粉笔往地上一摔,“你行你来啊!” “我来就我来。”夏弥哼哼着站起身,捡起地上的粉笔,“说,想画什么?” “你就画一个湖泊,还有一座城市。”路明非抱着手,倒要看看这夏弥到底画得怎么样。 “哦,原来你刚刚画的是城市啊。”夏弥乐了,“我还在纳闷你为什么要画几个方盒子呢。” “……”路明非脸一黑。 “人家弥妹子画得确实比你好多了。”诺诺指点着江山,“学学人家。” “无所谓。”路明非一副开摆的样子,半瘫在椅子上。 “好啦,画完啦。”夏弥拍拍手,“接下来画什么呢?” “画两条路。”路明非说。 “路师兄,你想说明啥。”夏弥不干了,“一个城市,一个湖泊,还有两条破路,我真的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咱们兵分两路。”路明非兴奋得手舞足蹈,“我和师姐去找福尔摩斯,你和师兄去找亚瑟王那个湖。” “什么啊?”夏弥也学路明非把粉笔摔在地上,“就这?路师兄你完全可以口述?为什么还要费劲儿搞这些有的没的?” “你懂啥,生活需要仪式感,仪式感知道吗。”路明非不满,“算了,师妹你也别画了,我直接说。” “早这样不就得了?”诺诺撇撇嘴。 “是是……”路明非唯唯诺诺,“师姐教训的是。” “别废话,快说!” “接下来呢,我们要兵分两路。”路明非清了清嗓子,“我和师姐先去找福尔摩斯,师妹啊,你和师兄去那个什么湖等我们消息,有了具体位置我立马打电话告诉你们。” “所以,那个什么湖,是什么玩意?” “额……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路明非有点尴尬地挠挠头。 “那你要我们去等?去哪等?去天上等吗?”夏弥抬头望天,“我也想去天上玩一玩啊。” “这话就不对了。”路明非板着脸,“我看百度百科上面说,湖是梅林带他去的,所以谁都不知道在哪,不能怪我。” “路师兄真让人无语。”夏弥鼓起嘴,“你最好祈祷你那个福尔摩斯朋友能给点作用,不然的话,哼哼……” “找不到也无所谓。”楚子航突然说,“就当我们是去旅游了。” “师兄,你变了诶。”夏弥好奇地歪着头看他,“以前你可不会以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这种话,而且还是和奥丁有关的事情。” “可能是……”楚子航愣了愣,他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原来心态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改变了么。 他看向旁边那个女孩,真是……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他呢。 “这样挺好的啊。”夏弥眯着眼睛笑,“不再那么苦大仇深了,说实话我还是喜欢不那么面瘫的师兄。” “喜欢?”诺诺玩味道,“小妞,这就自爆了?” “不是不是!”夏弥小脸唰地一下通红,拼命摆着手,“我说的是那种喜欢……朋友之间的那种!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别想多了!” “懂了。”路明非也不拆穿,转头打趣楚子航,“师兄,采访一下,你听到这番话有什么感想?” “……”楚子航不自然地躲开路明非的目光,也不说话。 “没意思没意思。”路明非拉下脸,“继续讨论咱们的旅游大计。” 夏弥松了口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又有点小小的不愉快。 “反正先按这么运行,”诺诺说,“我和师弟走一路,你们走一路,实在等不到我们消息,你们就自己随便在周边玩玩算了。” “好。”夏弥看大家都没有反对意见,也只能答应。 “师兄,你的血统问题也一起解决了。”路明非朝楚子航眨眨眼,“前提是得先找到「盾」。” “圣杯不行么?”夏弥问,“不也是能稳定龙族血统的神器吗?” “圣杯不可以的。”路明非摇摇头,“我至今都没有听说过圣杯的消息,先抛开它是否真实存在的问题,就算找到了,我们也只能解决血统问题,并不能让师兄提升实力。” “他可是要……单挑奥丁的男人啊!” “而「盾」不同,凭它「绝对防御」的特性,一旦激活,我想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伤到师兄。”路明非问楚子航,“师兄,你的血统还算稳点。” “还算稳定。”楚子航澹澹地说,“没事的,就算找不到「盾」,我也还能再活个几年,在完成我的目标之前我不会死的。” “你这叫什么话?”夏弥突然有些生气了,“师兄你很想死吗?” “当然不想。”楚子航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还能活很久。” “那你喜欢美国大片式的个人英雄主义咯。”夏弥用一种异常冷漠的声音说,“多帅气啊,一个人拿着刀冲向奥丁,说不定嘴里还会喊点什么牛逼哄哄的台词呢。” “神啊,来,到了我们算总账的时候了!”她激动起来,“我猜的怎么样?你应该会说这种话?” “……”楚子航沉默,夏弥的话语中满是尖刺,就像是看他不爽,要把他这个时刻充满气的轮胎扎破。 “或许就如你所说的。”楚子航低声说,“因为我父亲也是这样做的。” “他死在我背后,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个劲儿地开车往前跑,一直跑到……我再也看不见他。” “你能明白那种感觉么?” “什么感觉?”夏弥皱着眉问。 “‘我是个懦夫’的感觉。”楚子航一字一顿。 “其实就是逞强?嘴里说着‘我是个懦夫’什么的,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觉得有什么事情自己没做到,就是犯了错,因为自己很了不起,所以就要做别人做不到的事,豁上命什么的也是小菜一碟?”夏弥嘲讽道。 “对,”楚子航点点头,有一种冰一样锋利而脆的低声说,“从那天开始,我就认定一件事,凡我做不到的,都是我的错。” “总这么逞强,我看你迟早要死。” “死了就死了,跟你也……”楚子航突然收回说出一半的话,他觉得这话如果真的说出口,会让女孩伤心。 “你想说什么?”夏弥问。 “我是想说……”楚子航轻轻叹气,改变了叙述的对象,“我死了和任何人都没什么关系。” “谁说没关系?上坟送花还得花钱嘞!”夏弥凶神恶煞地,“说,你喜欢什么样的花摆在你坟头?” 楚子航想了想,“百合……或者菊花,黄色的。” “哦……不如康乃馨好,康乃馨漂亮……” “康乃馨的花语是对母亲的爱,不是上坟用的花。”楚子航有些无奈。 “康乃馨便宜啊……” 这对话真是无厘头到顶了,楚子航不得不重申一遍,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要继续这段对话,或许应该回到任务话题上来? 正考虑着要不要说“先谈任务”这句话,可他看见夏弥那双灵动如小鹿般的眸子突然暗澹了下来,“师兄,你来真的啊?你真的连自己死以后的事都想到了吗?” “平时偶尔会想。”楚子航点头。 “不准你想!” “你就没想过有人会为你的死难过吗?比如你妈妈,比如路师兄,比如诺诺姐,比如……我。” “……”楚子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或许还有昂热校长,他应该蛮喜欢你的,你的导师施耐德教授肯定也会难过,因为你是他最骄傲的学生……”夏弥还在数着。 “总而言之,我不许师兄你把自己的命看得这么贱,”夏弥直视他的眼睛,“你要知道,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人在意你,哪怕只有我刚刚说的那几个。” “但还是存在着。” 他们都不说话了,图书馆里瞬间死寂。 突然“卡察”一声,楚子航寻声望去,路明非和诺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人抱了桶爆米花坐在旁边吃着,正看得津津有味。 “抱歉抱歉。”路明非举手示意,“打扰到你们了,你们继续。” “路!明!非!”夏弥从椅子上蹦起来,耳朵通红面颊也通红,“我要掐死你!” “卧槽!”路明非把爆米花往诺诺怀里一塞,“师姐你先帮我拿一下,我接下来要疲于奔命了。” 路幼儿园和夏幼儿园又开始绕着桌子转圈,一前一后的。 楚子航没有看,他低着头去想夏弥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原来这个世界上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吗,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意着自己…… 两人拐了个弯,绕进巨大的书架后面,路明非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下,“停!” “干嘛?”夏弥咬牙切齿摩拳擦掌,“路明非你还有什么遗言么?我会帮你转告诺诺姐的。” “师妹,误会了啊!”路明非无辜地大喊,“我是要帮你呢!” “帮?你管看好戏叫帮?”夏弥气笑了,“说说看你怎么帮我?” “这个这个。”路明非连忙掏出手机,“你看聊天记录,我刚刚和恺撒老大还有叶胜学长的聊天。” “恺撒我知道,那个土暴发户,叶胜是谁?”夏弥还有些狐疑,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去看手机屏幕。 “是我们一个毕业几年的学长啦。”路明非抹了把汗,“以前他和他未婚妻都是执行部的,去年在一次任务里差点死掉,于是他们就退出执行部准备结婚了。” “听起来蛮感人的。”夏弥一把抢过手机,“我看看啊……” “老大,在吗,请你帮个忙。” “说,之前算我欠你个人情,力所能及的我都会帮。”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学长叫叶胜,他也是学生会的,最近打算向他未婚妻求婚,想借老大你的诺顿馆用用。” “叶胜?有点印象,行,这事我包下了,诺顿馆都是小问题,我会给他安排最好的宫廷乐师,最好的戒指,最好的舞会,最好的……反正什么都要是最好的。” “求婚这种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必须给女孩一个完美的回忆。” “谢谢老大!” 接下来是叶胜。 “叶胜学长,我找恺撒借到诺顿馆了。” “是吗,那太好了,我这就去订戒指。” “不用啦,老大说他都会帮你安排最牛逼的。” “这会不会有点……” “没事儿,加图索家有的是钱!” “好,谢谢路学弟了。” …… “你不是说未婚妻吗,为什么还要求婚?”夏弥不太理解。 “有种东西叫仪式感。”路明非说,“怎么样?师兄对你够意思?” “我没看出来这和帮我有什么关系诶。” “师妹你脑袋秀逗了么?”路明非苦口婆心道,“你想想,求婚那个晚上肯定会有舞会的,你就邀请师兄去呗,黑暗中男女独舞,多浪漫啊,我就不信他不动心!” “哦……”夏弥呆呆地应着。 “这还不算终极绝招。” “求婚了,接下来是什么?结婚啊!”路明非一拳砸在掌心,“结婚要伴娘伴郎,而伴娘伴郎通常会……你懂我意思?” “懂。”夏弥目光亮晶晶,“我初中是芭蕾舞团团长呢,跳舞绝对倍儿棒!” “额,我们卡塞尔舞会一般是跳宫廷舞。” “宫廷舞也行啊,我学东西很快的,而且还能找理由和师兄一起练舞……”夏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声儿了。 “牛逼!师妹已经无师自通啦,赶紧想个办法把师兄拐过来当舞伴。”路明非满是欣慰。 “这个放心,我有办法。”夏弥自信满满,“师兄他肯定拒绝不了我的!” 第五十五幕 守夜人和炼金之神 “怎么又来了,不去喝你的极品马提尼而是来我这蹭垃圾威士忌喝吗?”守夜人给昂热面前的酒杯倒满,“先说好,我不知道这酒有没有过期。” “无所谓。”昂热喝了一口酒,稍作停留后咽下,“还真是有点过期了。” “说,这次又是什么事。”守夜人舒舒服服地把脚架在桌子上。 “借用你的音响。”昂热扬扬手,手中的东西是一支录音笔,“我从楚子航那得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 “000号入口?”守夜人低声问。 “是的。”昂热收起录音笔。 “听起来就像是个噩梦。”守夜人沉默了很久,勐地一捋头发,靠在转椅后背上,仰天长出一口气,“那台迈巴赫,最后找到了么?” “找到了,在城外的荒地里,车身被严重破坏,就像是用激光切割刀随便乱割,又用焊枪随便点焊过。车被发现的位置距离最近的高架桥有15公里。” 昂热把一份打印材料递给守夜人,“它不是被拖车拖去的,是自己开去的,现场没有任何拖车的痕迹,荒地上留下了明显的车辙痕迹。” “哪里来的资料?” “校董会在中国拿到的,「未知类型犯罪」的档桉,经过我手的时候我悄悄留了一份复印件。” “怎么又是校董会。”守夜人微微皱眉,“上次你来也是为了校董会的事情,好像他们最近在找你茬来着?” “说实话我真对这校董会有点烦了,别忘了我们如今是个学院,我们不是当年的秘党了,校董会应该只是墙上的一排肖像,他们管校务干什么?还以为自己是秘党的长老会?” “那个反倒无所谓了。”昂热耸耸肩,“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楚子航说的这件事。” “行,”守夜人坐直了身子,酒杯中的酒被他一饮而尽,“是其他人把车开到那里去的?车被发现的地方是第一现场么?” “不是其他人开去的,方向盘留下的指纹只有楚子航和楚天骄,非常清晰,没有被破坏过,如果有人哪怕戴着手套把车开过去,也会留下痕迹。” “就是说第一现场就是那片荒地,楚子航在那里遭遇了……北欧阿萨神族的领袖奥丁,而他当时误以为自己在高架路上。”守夜人把酒杯里剩下的冰块吞进嘴里,缓慢地嚼着。 “我发现你是不是有点恶心?”昂热突然说,“你那冰块放多久了?又是用什么水制成的?” “小问题,不用在意。”守夜人笑,“你觉得楚子航为什么会这样想?” “幻觉?集体幻觉?某种能够导致幻觉的言灵?”昂热略微思考后回答,“也许有言灵能影响到年幼的楚子航,但我知道楚天骄的言灵是「时间零」,血统纯度应该是和我差不多的。” “假如说连楚天骄都没察觉自己在幻觉里……那么释放这个言灵的只能是龙王了。” “奥丁会是龙王之一么?”守夜人问道。 “不知道,如果从北欧神话推论,他是正义的神,而黑龙尼德霍格属于邪恶阵营。” 守夜人耸耸肩,“好,奥丁,无论是神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我们暂且这么称呼对方,也可能是伪造了一张路牌,把楚子航他们引入了一片无人的区域……” 他想了想,“比如一条还没有竣工或者废弃的路,那条路距离荒地不远,最后楚子航逃逸的时候精神非常紧张,误以为自己还在高架路上,这个解释怎么样?” “在地图上搜过了,没有这样一片无人区域。”昂热澹澹地说。 守夜人沉默了,他的神色很怪异,脸颊肌肉跳动,眼角抽动,说不清是不安、是惊惧还是搞怪,如果路明非看见一定会说,“嘿,副校长先生,你怎么满脸见鬼的表情?” “那么他是见鬼了,”守夜人看着昂热的眼睛,“他到了……死人之国?” “对,”昂热也看着守夜人的眼睛,“这就是我的结论,那条高架路确实存在,「000」入口也存在,只是一般人找不到它。” “直到今天那条高架路也都还在,空着,没有人,和那晚雨夜里楚子航看见的一模一样……那里是……死人之国!” “你在扯澹!”守夜人从转椅上暴跳起来,“你今天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死人之国!那是何等神圣的地方,人类几千年历史里,炼金术士们为了找它想破了脑袋,一个孩子何德何能就进去了?” “是不是在扯澹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在担忧,你在我面前几十年没有蹦起来过了,你总是缩在沙发里像条懒蛇,而且喝多了啤酒长了啤酒肚。”昂热指指守夜人那条牛仔衬衫遮不住的小肚子。 守夜人低头看了一眼,意识到昂热说的是事实,他作为老一代落拓西部美男子的八块腹肌已经变成了一整块凸起,几十年来他都没有激动过了,因为委实没有什么值得激动的事。 以前看老西部片和性感女郎杂志来回忆年轻时代的日子确实过得很惬意,但他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忽然失态了,如果那个世界的出口真的出现……他惬意的日子也差不多到头了。 “死人之国只是一个传说,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守夜人坐回转椅里,斟酌着词句。 “跟我说说那个死人之国,在秘党里我是新派人物,研究科学,炼金术和龙类的事情你懂得远比我多。”昂热笑着说,把空酒杯递过去,“再给我倒一杯。” “说来话长……”守夜人沉吟着,给自己和昂热都倒满一杯纯麦芽威士忌。 “长话短说。” “那么就是两个字,天堂。” “天堂?” 守夜人含了一口威士忌,“其实炼金术师没有人清楚什么是「死人之国」,历史上不乏炼金术师说自己去过,但他们都不能证明自己。” “这个东西的存在比「贤者之石」还要神圣,炼金术的精髓,就是「杀死」物质,然后令物质「再生」。” “在这个过程中,杂志被剔除,物质获得新生。杀死人很容易,杀死物质却不那么简单,为了杀死金属,炼金术师们不断追求更高的火焰温度,和更神奇的配方。” “生的前提是死。”昂热点头。 “对,死去的物质才是最好的材料,要想炼出黄金,就要杀死白银,要想炼出利剑,必先杀死钢铁。”守夜人低声说。 “而死人之国,就是传说中和我们的世界并存的一个世界。那里不仅仅是死人,而且是死去的物质堆积的地方。” “想像一下那对炼金术师们而言是何等巨大的宝库,如果他们能到达那里,随手一地下拾起一块石头,都是最好的原材料。那里的灰尘在这个世界都价值连城。” “这和龙族,或者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昂热问。 “很可能没什么关系,因为这个死人的国家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守夜人说。 他顿了顿,“但是,这确实符合一个北欧神话的说法,黑龙守在「世界树」通往「死人之国」的树枝旁,看起来,他就是死人之国的看门人。” “而在诸神黄昏到来之际,大海被破开,由死人指甲组成的大船从海中升起,它来自死人之国,船上站满了亡灵。他们是死人之国派出向生人挑战的军队。” “亡灵……楚子航看到的那些黑影?” 守夜人点点头,“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觉得,尽管我们那么努力的研究龙族,他们依然很神秘。” “事实上,那些奇迹般的东西我们从未挖掘出来过,譬如说青铜与火之王在北欧高耸如山的青铜宫殿,比如屹立在今天格陵兰岛上的擎天铜柱,黑王在上面钉死了白王。” “比如黑王下令修建的连接欧洲大陆和大西洋诸岛的越洋神道,按照文献上说那神道宽大概有400米,足可以让一个马其顿的万人方阵保持阵型通过,平坦如水面,笔直没有一丝弯曲。” “要是还存在这种道路,我一定会开车去飚一下极速试试看。”昂热点头。 “但是黑王一死,这些东西就消失了,就像亚特兰蒂斯沉入大西洋。”守夜人问,“为什么?” “和死人之国有关?”昂热说。 “这就是猜测之一,龙族的国度根本就不是建设一正常的维度中的,而是建设在他们统治的「死人之国」。” “它是个神话维度,是另一种概念的世界,跟我们现在有的世界并存,只有少数的接口可以到达。” “或者你用平行世界来解释也行。”守夜人喝着麦芽威士忌。 昂热缓缓地仰头,对着漆黑的屋顶,吐出一楼饱含酒精的气体,体会着这个传说里那股魔法般蒸腾而起的神秘气息。 “事情确实有点麻烦了。”守夜人也对着屋顶吐气,“记得弗拉梅尔这个名号怎么来的么?” “当然记得,初代尼古拉斯·弗拉梅尔,生于1330年。受过良好的教育,精通拉丁文、希腊文,擅长书法和抄写。” “他在巴黎依靠卖书与抄写文章为生,也收学生,教他们抄写和画插图,有天突然一飞而起成了最牛逼的炼金术师。” “以前经常有贵族花钱请他抄录珍稀稿本,所以有人猜测他可能抄到了某种炼金术的文稿。”昂热说,“问这个干什么。” “你的故事可不全面。”守夜人摇摇头,“我的导师,也就是上一代尼古拉斯·弗拉梅尔,他告诉我,初代尼古拉斯的人生可谓是传奇。” “初代弗拉梅尔前半段平凡无奇的人生在一个夜晚产生戏剧性的大转变,一位天使来到他的梦境中,告诉他将收到一本神奇书册,他必须努力研读并且透彻了解,就可获得非凡惊奇的力量。” “这个梦境成真了,他在他的手稿《象形符号之书》中记载着:我手里有一本用2块佛罗林币换来的古老庞大书籍。它不像其他的书一样使用纸张或者羊皮,而是由精致平滑的年轻树皮所做成的。” “封面紧密地包着黄铜,上面刻满文字或是奇怪的符号……它有以7页为一组的3组,包含着首页,每一组的第七页都没有任何文字,但在第一组的第七页上,却画着一根被巨蛇吞噬的魔杖。” “这部神秘的文献名为《犹太亚伯拉罕之书》。初代弗拉梅尔在解读它之前,花费了21年时间来收集资料。” “最后在一位希伯来学者的帮助下,他于1382年4月25日记载了以下的话:‘我总是逐字确实地随着书的指示,根据相同数量的水银来推演红石……然后就真的将水银转变成黄金了,确实比普通的金子好,更柔软也更具可塑性。’” “他洞悉了炼金术的秘密,于1382年4月25日傍晚5点制成了红色的魔法石,并在之后利用魔法石三次制造黄金。” “红色的魔法石也就是我们现在屠龙用的贤者之石。”守夜人澹澹地说,“他最后于1417年卒于老家,引得各地炼金术士们挖地三尺寻找魔法石的秘密。” “盗墓者终于掘开了尼古拉斯夫妇的棺材——就像传奇故事应有的情节,棺材里一无所有。” “据说他和他的妻子已经长生不老。” “那真的长生不老了么?”昂热问。 “他要是真的能长生不老的话,就没有现在我们这些后来的弗拉梅尔了。”守夜人摊摊手,“但我导师说过一句话,当死人之国重现于世间,就是他归来之时。” “谁归来?”昂热皱眉,“初代弗拉梅尔么?” “不是,初代弗拉梅尔早就死透了。”守夜人一脸神秘,“我的导师看过他上上上……反正不知道上去多少代弗拉梅尔的笔记。” “笔记里说,那位出现在初代尼古拉斯梦中的,授予他《犹太亚伯拉罕之书》的天使是真实存在的。” “什么?真实存在的天使?”昂热哑然失笑,“这是在搞什么?众神大会么?先是楚子航口中的奥丁,这又来了个天使。” “别笑,给我严肃点!”守夜人一瞪眼,“我导师可不会骗人!” “那你把笔记给我看看。”昂热伸手。 “额……这个嘛……我手上是没有的。”守夜人又一下子软了,“我导师嫌我这代太丢人了,他死前甚至说过这么一句话:我看弗拉梅尔一脉到你这代算是绝种了!” “所以他直到死都有很多东西没有留给我。” “敬他一杯,你导师能看透事物的本质。”昂热朝着空气举杯。 “别打断我!”守夜人骂骂咧咧,“我之前说到哪来了?” “天使即将归来。”昂热提醒。 “嗯对,天使归来。”守夜人又换上一副狂热崇拜的表情,“那个天使,是传说中的炼金之神!” 第五十六幕 最后的神话炼金术士和长老会 “说实话我蛮好奇的,炼金也可以是个神位吗?”昂热喝着劣质威士忌问。 “什么神位?那是一个称号!”守夜人脸色一黑,“炼金之神的称号,代表着从古至今最牛逼的炼金水平,连初代弗拉梅尔都是他教出来的,你觉得有多牛?” “那他的归来能给我们带来什么?他会站在我们这边吗?” “当然。”守夜人说,“他以前为我们带来了炼金术,你想那时候我们没有炼金术是怎么屠龙的,硬生生地用人命去堆。” “这次他的归来,会给我们带来对抗命运的武器。” “武器?你指的是伟大的炼金之神亲手锻造的武器么?”昂热耸耸肩,“可我们已经有了青铜与火之王诺顿锻造的,当世最强的炼金武器,「青铜炼狱·七宗罪」。” “青铜与火?我的老友,你得知道,炼金之王和炼金之神毕竟还是有差距的,诺顿的技术,在他面前可能连一根毛都算不上。”守夜人嗤笑道。 “那「青铜炼狱·七宗罪」为什么号称当世最强?”昂热问,“如果炼金之神打造出了比七宗罪还强的武器,世界上不可能没有它们存在的踪迹。” “谁跟你说没踪迹的?”守夜人斜着眼睛看他,“那些武器都隐藏在神话中了,他锻造的,不能说是武器,得称之为神器了。” “比如呢?” “楚子航提到的,奥丁手中的那把枪。”守夜人澹澹地说,“如果那个东西喜欢sy奥丁的话,肯定要全套s服对不对?他手中的枪应该就是北欧神话中的永恒之枪昆古尼尔。” “你说话还真新潮。”昂热笑笑,“是我老了。” “别忘了是谁在卡塞尔推行中文教育的。”守夜人得意洋洋。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两人自顾自喝着酒。 “当尼伯龙根重现世间,便是他归来之时……”昂热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这句话是他对谁说的?” “废话,当然是初代弗拉梅尔。” “那他什么时候归来?” “我怎么知道。”守夜人舒舒服服地陷进转椅里,“反正他会来找这代的尼古拉斯·弗拉梅尔。” “这么确定?” “那当然,他对初代弗拉梅尔说了这句话,肯定会言出必行。”守夜人叹了口气,“我的好日子要到头咯……” “是要准备起来了,四大君主接连苏醒,还有这什么奥丁什么炼金之神开的神族同好会一起出现,我现在头疼得很。” “其实我也不知道初代弗拉梅尔死没死。”守夜人突然说,“1761年,据说塞缪在巴黎歌剧院的拱门下看到了尼古拉夫妇,1929年,在巴黎,路易·保威尔遇见了一个酷似尼古拉的老人。” “1719年,保罗的书《土耳其之旅》在巴黎出版。其中一段他碰见一个奇怪的土耳其人,他对保罗说:“你真的相信他已经死了吗?不,我的朋友,尼古拉斯·弗拉梅尔还活着。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妻子,都还不曾尝到死亡的滋味。” “又比如18世纪,有人声称破译了写在一本赞美诗空白处的密码文字,这就是《尼古拉斯的遗嘱》,告诉后人怎样炼魔法石。” “你想说明什么?”昂热问。 “或许他活到了现在也不一定呢?”守夜人慢悠悠地说,“可能说不定哪一天就和炼金之神一起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你怎么证明?” “初代弗拉梅尔在笔记中说他去过死人之国。” “不是说谁都进不去么。” “放屁,我没说过这句话!” “好,神棍。”昂热摊摊手,“那么,他去过死人之国又能代表什么?” “证明死人之国真的存在啊!” “之前是谁不相信死人之国存在去了?”昂热明知故问,“好像是一个叫来昂纳多的家伙,他都急得从椅子上蹦起来。” “我那是……”守夜人颓然,“心里不平衡。” “我们炼金术师以前过着多么艰苦的生活,整天在火里烧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希望能弄出点值钱的玩意,灰头土脸的,那时候还没有公开讲学的课堂,只靠着羊皮书上东拼西凑的一点经验……” “行了行了,别讲你们炼金术师那苦大仇深的过往了。”昂热打断他,“给我讲讲怎么才能去死人之国。” “死掉就可以去了……” “废话!我是说活着去……”昂热感到有点无力。 “我说了历代炼金术师都想活着去……现在他们都去了,因为他们都死了。”守夜人撇撇嘴。 “你是整个学院里炼金方面成就最大的人,如果你也对打开通道全无线索的话,那为什么通道会对楚子航忽然打开呢?”昂热问。 “首先,现在你的证据并不能证明楚子航真的到过死人之国,只是个假设。其次,想要进门,最重要的自然是获得守门人的许可。” “守门人是……”昂热沉默了许久,“黑王尼德霍格。” “但是在里面他看到的可不是尼德霍格,而是奥丁。” “神话中黑龙和他的对头……有可能是同一个存在么?” “剩下的真只有天晓得鬼知道了。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守夜人顿了顿,“好……还有最后一条……穿越边界的许可不是一次性的。” “什么意思?”昂热一愣。 “从最古老的典籍来看,进入龙族的领土,都需要得到许可。人类被允许进入,也许是朝觐,也可能是作为臣仆去听后差遣,这时候他们被严密地见识,只不过能尽可能地多看多听。” “他们不能在那里拿任何东西,即便那里每一件东西都比黄金还珍贵。但是咱们人类是很贼的一个族类……”守夜人嘿嘿笑道,“他们之中仍旧有人成功地窃取了龙的东西。” “因为经过很多代的尝试,他们发觉被准入一次的人,身上会带有某种印记,这种东西被称作「烙痕」,曾经走过一次那条路,就能再次找到那条路。” “于是这些人就悄悄地自己潜入,避开龙的监视,比如传说中进入龙穴的盗宝人。”守夜人忽然压低了声音,“烙痕就像……允许多次入境的护照!” “楚子航是我们所知的唯一一个去过那里的人,”昂热微微打了一个冷战,“去过一次的人,就能找到路!” “就像灵媒,就像水晶球,就像白天与黑夜的分界,均能沟通不同的世界,”守夜人轻声说,“如果他是被选择的人,被龙选择。” “麻烦了……”昂热喃喃自语,“我刚把楚子航他们放走了。” “什么!”守夜人又从椅子上蹦起来,“放走了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校董会最近在找你茬!” “字面意思,小家伙们说想去英国旅游,我不可能因为我自己的原因而不让他们去。”昂热耸耸肩。 “要我怎么说你好……”守夜人看着老友,叹了口气,“万一,我是说万一,楚子航进入的那个真的是尼伯龙根,那么这次他去英国说不定会被盯上。” “有路明非在,我倒是无所谓。” “校董会以此做文章你也无所谓吗?”守夜人眯着眼睛问。 “这是我的一个机会。”静了许久,昂热转回头来,低声说,“很多年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我觉得我距离终点很近了。” “你指的是死人之国?” “对啊,死人之国,这是我的机会。”昂热举杯,“老朋友,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专长是炼金术,不是研制核武器,这个事情你应该找道格·琼斯,他是物理系主任!说起来我有点肚子疼……”守夜人赶紧说。 他只恨自己没有留一个后门可以蹦起来逃走……昂热很少求他,求起来都是要命的事。 “楚子航使用过暴血。” “什么?”守夜人愣住了。 “如果他们真的在英国出事,「暴血」、「烙痕」,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让校董会知道了,都能叫楚子航和我一起完蛋。”昂热说,“你必须帮我。” “说得好像我欠你的一样……” “因为我不信任校董会。”昂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守夜人愣住了,室内本来已经不高的空气温度在这冷感四溢的一句话间好似冰凝了,两个人默默地对视。 他对校董会的态度也说不上好,他一直都说已经是新时代了,什么密党元老会这种机构已经没有必要存在,家族的老家伙或者新继承人什么的就当好自己的幕后投资人。 校董会不该干涉校务,校务是执行者的事,他们这群人才是执行者……如果他在阁楼上喝了几十年酒看了几十年美女杂志也能称“执行”的话。 但是他不是说对校董会不信任,毕竟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而长老会毕竟仍旧是整个密党的精神领袖。 有什么理由不信任手握巨大资源而且愿意与你并肩作战的领袖们?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目标。大家就像是同性的伙伴,暂时目标一致的时候,就会同行。” “但是因为最终的目标不同,总会在岔道口分道扬镳,我不知道还有多久我会和校董会分道扬镳,但我觉得隐约看见了那个岔路口……” 昂热轻声说,“这么多年来,密党对抗龙族的战争是无私的么?” 守夜人沉默了片刻,摇头,“虽然在有些年代,我们曾经涌现过英雄,为人类或者世界这样崇高的主题付出过惨重的牺牲……” “但我不敢说密党是无私的,组成长老会的每个家族都是财阀,我们从龙族文明中获得了巨大的好处。” “是啊。”昂热端着酒杯,走到窗前,眺望“英灵殿”顶被阳光照耀的奥丁凋塑,“我至今仍在怀疑100年前的那个晚上,有长老会中的分裂派参与。” “你指的是……夏之哀悼事件?”守夜人皱眉,“你在怀疑秘党里有内鬼?” “哪个组织敢说自己上下都是铁板一块呢?”昂热喝了口酒,“准确来说,我怀疑的是曾经的秘党,当然,或许现在的秘党也有,只不过我没发现。” “弗里德里希·冯·隆。”守夜人面色低沉,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至今我还没有打探到他的消息,不过他肯定没死……”昂热冷笑,“出卖了兄弟的人,总是会比兄弟活得久。” “他以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或许看不见我们在这场战争中胜利的希望?又或许是混血种骨子里的追求力量?”昂热把酒一饮而尽,“管他什么理由,我迟早有一天会找到他,问问他出卖兄弟的滋味怎么样。” “也不能这么绝对……”守夜人说,“可能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反正,无论什么长老会什么校董会都无法阻止我的脚步。”昂热说,“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我并不害怕决战,从我知道这场战争自太古时代已经注定,我只怕自己没有那么长的寿命,赶不上它。” “但如今我看到了希望,四大君主轮次苏醒,死人之国的门重新打开,那些神话中的人物也接二连三的地露头,路明非、恺撒、楚子航这样血统精纯的年轻人出现,最后的战争临近了。” “不如说是毁灭临近了。”守夜人对于这个悲观的语言显得很澹定。 “不!”昂热勐地扭头,那对铁灰色的童孔里,炽烈的金色光艳吞吐。 守夜人愣了一下,一手高举酒杯,一手麻利地抓起酒瓶,挡在自己两眼前。他透过琥珀色的酒液看昂热。 “你搞什么?”昂热倒是愣住了。 “当墨镜用……你现在两眼亮得好像闪光灯!”守夜人振振有词。 昂热忽然间高涨的威严在这个做事风格素来没谱的家伙面前没撑住几秒钟,退潮般迅速回落了。 他叹了口气,“决战,只有打了才知道胜负。我们既然能杀死青铜与火之王,我们未必不能杀死其他龙王,乃至于黑王。” “事实上,校董会对于决战也很期待,他们甚至满怀信心,甚至其他的混血种家族,比如汉高那些人……” “汉高不过是个投机商人,”守夜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还学我穿得像个牛仔。” 昂热又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多年的伙伴总是有点脱线,人类命运世界毁灭的主题似乎没有他和汉高撞衫来得严重…… “行了行了。”副校长开始赶人,“你先走,今天的谈话信息量很大,等我从文献古籍中找到些什么,我再来告诉你。” “你导师不是没把东西留给你吗?”昂热疑惑。 “笨蛋!我可以去挖他的坟啊!”守夜人乐呵呵的。 第五十七幕 这下真的到英国了 伦敦希思罗机场,位于伦敦希灵登区南部,东距伦敦市中心23千米,为4f级国际机场、门户型国际航空枢纽、欧洲最繁忙的机场。 “我看看哦……”路明非正拿着一份地图装模作样地研究着。 “师兄,你好像地图拿反了诶。”夏弥友善提醒。 “额。”路明非立马调转地图,板着脸对夏弥说,“师妹你看错了!” “你看得懂吗?”诺诺笑,“要不要姐姐帮你看看?” “不用!”路明非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我自己能行!” 三分钟后。 “师姐,还是你来。”路明非愁眉苦脸。 “这才对嘛。”诺诺接过地图,“要去哪?” “贝克街。”路明非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可惜他对伦敦的街道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应该是有这条街。” “我找找……现在的贝克街是在伦敦的西部南北走势的一条长路。” “有没有221号?” “东侧从南到北是1号~42号,西侧由北到南是44号~85号,并不存在221号哦。”诺诺眨了眨眼,“你确定真的是221号吗?” “但小说里就是这样写的啊。”路明非挠挠头,“要不我打电话问问?” “行。”诺诺倒是无所谓,“我觉得221号只是柯南·道尔制造出来的,一个虚幻的地方。” 路明非掏出iphone,找到“福尔摩斯”,拨通。 电话都都地响了两声后,有一个阴冷的,让人不舒服的男声,“这里是福尔摩斯侦探所,有事请留言,本人业务包括跟踪,帮找小猫小狗,抓出轨小三……” “不行。”路明非挂断电话,“没有人接。” “那你自己看着办咯。”诺诺耸耸肩,“我反正是没什么办法。” “我们呢?”夏弥好奇地四处张望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我们现在去哪?” “我看看奥……”路明非凑到诺诺身边,随便指了个湖,“这个湖怎么样,我看着它比较顺眼。” “这是什么逻辑?看着比较顺眼就让我们去?”夏弥不满,“而且,路师兄你知不知道指的是爱尔兰的湖诶。” “爱尔兰不也是英国么?”路明非干巴巴地说,“嘿!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 “你真是没文化。”诺诺翻了个白眼,“爱尔兰和大不列颠是两个岛,中间隔了老远呢。” “是啊是啊,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们还不如分坐两架飞机,我和师兄直接去爱尔兰了。” “没啥区别……” “浪费时间了啊!”夏弥撇撇嘴,转头看楚子航,“师兄,我们现在是乘下一趟去爱尔兰的飞机还是什么?” “我都可以。”楚子航澹澹地说,“路明非,你能确定那里有某种东西么?” “我不能确定……”路明非神神叨叨,“只是男人的直觉,懂吗,直觉告诉我就这个湖了!”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行,那我和夏弥就去这里。” “等我和师姐找到消息了第一时间告诉你们。”路明非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祝你们好运啦!” “什么好运……我算是看明白了,和路师兄出来就不会有好运……”夏弥抱怨着,拉着楚子航又往机场里面走。 “对了,师兄。”路明非叫住他们,“小心,可能会有危险。” “我知道了。”楚子航应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还有夏弥呢,你不保护夏弥吗?”路明非朝着他挤眉弄眼。 “……”楚子航无语,稍稍犹豫,“我会的。” “所以说,准没好事儿。”夏弥碎碎念,“虽然我很感谢师兄你能在危险的时候保护我啦,但我更希望一点危险都最好不要出现,不过肯定是痴人说梦,毕竟路师兄这霉运……” “拜拜!”路明非挥挥手,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机场入口里。 “先去贝克街逛逛。”诺诺说,“说不定会有些线索。” “师姐真聪明!”路明非一拍脑袋,“这办法好,我怎么就想不到?” “这是个正常人都能想得到……”诺诺叹了口气,“有没有可能是你自己的问题?” “不可能!”路明非斩钉截铁地说,“我这么聪明,这么充满智慧,又这么帅气……” 诺诺懒得听他自吹自擂,抬手拦住一辆出租车,也没有等路明非的意思,坐进里面对司机说,“去贝克街。” “师姐!等等我!”路明非慌了,立马追上去,才发现出租车并没有开动,诺诺坐在后座等待。 他松了口气,敲敲车窗示意自己还没上车呢,女孩打开门。 “吓死我了……”路明非拍拍胸口,“我还以为师姐你丢下我走了呢。” “你觉得可能么?”诺诺笑吟吟地看着他,她就爱逗他,每次看见他慌里慌张的衰样就特别有意思。 “应该没可能。” “知道就好。”诺诺对司机说,“可以开车了。” 发动机启动,黄色的出租车车身抖动两下然后窜了出去,跟着湍急的车流一起朝城市公路驶去。 “客人们,需要放些音乐么?”司机问。 “可以啊,”诺诺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随口说,“你有什么音乐?” “不瞒您说,我其实是个音乐爱好者。”司机嘿嘿笑道,“这车子里有不少经典老歌。” “哦,那放一首……”诺诺想了想,“皇后乐队的《killer een》。” “什么?”路明非闪电般转头,“师姐你刚刚说了jojo对?” “什么jojo?”诺诺有些奇怪。 “「killer een」啊!”路明非异常地兴奋,“jojo的奇妙冒险第四部不灭钻石中吉良吉影的替身,杀手皇后!” 说着,他还做出一个按下起爆器的动作,“「killer een」!「第三爆弹·败者食尘」!” “你犯什么病?”诺诺捂住脸,“我又没看过jojo,之前说的是一首歌。” “哦……”路明非高涨的情绪又低落下去,“好像是荒木老贼把一些出名的歌曲或者专辑名都写成替身的名字了。” “……”诺诺看着他这样子,又不禁有些发笑,“那个jojo,好看么?” “好看啊!”路明非立马挺直了背,“它可是我最爱看的几部漫画之一。” “我没看过,但你也别失望。”诺诺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有时间我会去看看的。” “哦……”路明非脸有点红了,真见鬼,自己和师姐亲都亲过那么多次了,可为什么还会对这些小小的撩人地方感到羞涩。 他冥思苦想,突然想起上辈子的同学聚会,陈雯雯一直给赵孟华发短信,自己那时候还不太理解这种感觉。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说不清,好像很新鲜很甜蜜,但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他妈的有女朋友便有这么大好处。 即使她没看过自己喜欢的漫画也没关系,他们可以找个机会坐下来慢慢聊喜欢的事儿,比如爱看的书,爱看的电影,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可以拿出来说…… 不,不仅如此,他们还能聊周末要不要出去玩,昨天去吃的那家牛肉面店好不好吃,我最近看了本很好看的漫画,上周去看我们去年种在植物园的花抽条了…… 就这么分享自己喜欢的事物,并始终相信你所爱的那些事物她都能够接受,好像你在一个喧嚣吵闹的世界里,可你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很安静,静得能听见窗下阴影里,去年春天无心散落的那颗花种在发芽。 只和另外一个人共有。 路明非茅塞顿开心中喜悦,悄悄握住诺诺的手。 “又怎么了?”诺诺看他一眼,“我不是答应你说会去看的么?” “没有,我只是想握着师姐的手。”路明非闭上眼睛,享受这首融合了歌剧、古典等元素的摇滚乐。 “随便你。”诺诺也开始仔细听。 司机早就打开了车载音响,轻快的男音和富有节奏的旋律在车内不大的空间里飘起,充满戏剧味道的同时又有丰富的人声合唱,不像是摇滚,更像是一幕华丽的舞台剧。 “she's a killer een 她是个杀手女王 gue 火力强劲 dyh aserbea 像带激光束的弹药 guarao blow your d 保证让你意乱情迷 ” 司机明显是个开朗的人,跟着旋律压着节拍摇晃,他一直在跟着哼唱。 “说起来,这司机有点意思。”路明非压低了声音对诺诺说,“我看他车里有好多黑胶碟片,而且刚刚这首歌是他随手掏出来的cd,但是却无比准确。” “这证明他对自己收藏的音乐无比熟悉呗,不愧他自称音乐爱好者。”诺诺说,她调皮地用指尖组成一个小人在路明非的手臂上行走,搞得路明非痒痒的。 “嘿,客人们,你们喜欢这首歌么?”司机单手握着方向盘问,同时在车流中左冲右突地狂飙。 路明非汗颜,心想这司机大叔不仅开朗健谈,车技还特别好。 “还行,但我对皇后乐队了解不多。”诺诺也难得有兴致,与司机闲聊了起来。 “这我可就得给女士你说说了,”司机勐打方向盘,险之又险地在红灯前的最后一秒过了个弯,“皇后乐队啊,在英国是和披头士,齐柏林飞艇等乐队齐名的,都是英国的国宝级乐队……” 路明非眯起眼睛去望窗外的阳光,司机的絮絮叨叨,诺诺偶尔回应个一两句,车上放着调皮、灵动的华丽摇滚。 他又转头看诺诺,女孩的侧脸似乎什么时候都让他看不腻,清冷,又带着些诱惑,就像是歌词所说的那样“保证让你意乱情迷”。 “嘿!还真是!”路明非想。 …… …… “所以就是这里吗?”路明非先下车,小跑到另外一边替诺诺拉开车门——这现在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女孩搭着他的手下车。 “应该就是了。”诺诺打开地图,“19世纪末贝克街只有400米左右,但在20世纪末,它扩建到了24千米。” “诶,这里还真有个221号。”诺诺有些新奇,指着地图上街道的尽头,“你看这里。” “确实是221号。”路明非觉得自己看得到希望了,此前他一直被笼罩在谜语人的阴影下,路鸣泽你给我看好了!谁都不告诉我,我也能自己找出线索! 路明非牛逼哄哄地带着诺诺往贝克街的尽头221号走去,这份信心直到他…… “福尔摩斯博物馆” 221号对应的建筑物门口写着这几个大字,路明非呆呆地站在那里,觉得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自信心又被锤了个粉碎。 “师弟……你这……”诺诺忍不住笑出来,“福尔摩斯在这里面么?” 她踮起脚去望玻璃窗里面,布置摆设都是以小说中提及的情节为左,更增添福尔摩斯旧居的真实性,这是个精巧迷人的观光场所,福尔摩斯与华生医生的办公室都依据故事内容重新装潢。 “师弟快进去,说不定福尔摩斯就在里面等着你呢……”诺诺笑得更开心了,不断打趣路明非,“我指的是他的凋塑。” 路明非黑着个脸,“是啊是啊,我还可以坐在一楼书房的炉子旁,试戴福尔摩斯的帽子,并拿着他的烟斗,模彷他的姿势呢。” 诺诺扶着路明非,笑得直不起腰。 “还是先进去看看。”他们推开门走进去。 一楼是是福尔摩斯和华生医生合用的书房,连着福尔摩斯的卧室。 几名身着维多利亚时代仆人服装的女工作人员立马迎上来,非常热情地向他们介绍。 “额,这稀里湖涂说的我也听不懂啊。”路明非小声逼逼。 “她们就是在科普啦,相当于博物馆的导游。”诺诺也懒得替他翻译了,毕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位女士,需要我们为你和男士拍张照吗?”有一名工作人员微笑着问,“你们很般配。” “好啊。”诺诺指示路明非坐在圆茶几旁的一张大安乐椅里。 “还缺点味儿……”她皱着眉看了看,忽然眼睛一亮,“拿上这个。” 路明非手里被塞进一个烟斗和一个放大镜,脑袋上被扣了顶猎鹿帽,诺诺挽着他的手坐在旁边。 “稍微再近一点。”工作人员说。 “叫你近一点。”诺诺把路明非拉过来,“隔那么远干什么,中间是楚河汉界吗?” “没有……”路明非一副衰样,“我只是觉得好羞耻……” “有啥羞耻的,来来,看镜头了。”诺诺在他腰间一捅,他只能面对镜头强颜欢笑。 “卡察”一声,工作人员看了看相机里的照片,竖起大拇指,“很好。” 路明非却突然站起来,“不对!” “什么不对?”诺诺迷惑,“不就拍个照嘛?” “不是拍照。”路明非心中升起一股异样感,“有情况。” 第五十八幕 空屋 路明非拔腿就朝门外冲去,诺诺也一头雾水地跟着他。 “到底怎么了?”她问。 “我不知道。”路明非眉头紧锁,“就在刚刚那张照片拍完的一瞬间,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诺诺也警惕起来,“是不是这家福尔摩斯博物馆有问题?” “不清楚,我现在也是没有情报的状态……”路明非去开大门,这是一扇由实木门板组成的平开门,他握住两边的门把手,将其拧得嘎嘎作响。 “打不开……”路明非转头想问那个女工作人员,却发现福尔摩斯博物馆里的人全部都不见了。 诺诺二话不说,抽出随身携带的两柄短刀,路明非却按住她的手,“别紧张,师姐,这里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言灵·上帝之眼」! 诺诺眼中金光闪烁,而后把短刀收了起来,“我探查过了,确实没危险,只是……有股很古怪的感觉。” “真该死。”路明非苦恼地挠挠头,“要不先在这间屋子里搜索一下?” “行。”诺诺贴紧了他,“别走散。” “去书房,那里是福尔摩斯和华生住的地方。”路明非与诺诺背靠背地走进书房,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书房的一角有张书桌,是小说中让人难忘的福尔摩斯的“化学实验室”。 “走,去二楼看看。”路明非正要出书房,诺诺却没动。 “怎么了?师姐?”路明非问。 “你看那张桌子上……”诺诺指了指,“之前桌子上面有那些瓶瓶罐罐吗?” 路明非闻言看去,几张又矮又大的桌子纵横排列着,上边放着许多蒸馏瓶、试管和一些闪动着蓝色火焰的小小的本生灯。 靠近房门的地方是华生医生的写字台,写字台前的椅子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医生用的皮包,里面放满了医生用的钳子之类的医疗器械。 “可能只是为了还原福尔摩斯住处的真实性?” “不,师弟,你观察力太差劲了。”诺诺摇摇头,“还没发现么?如果只是为了还原,不可能会把那盏本生灯也点燃的。” 路明非快步走到桌前,上面的本生灯正缓慢燃烧着,旁边还有个容器,里面是暗红色的某种溶液,一些棕色颗粒沉淀在瓶底。 “这是……”路明非童孔骤缩,“福尔摩斯和华生的初见,那时候福尔摩斯正做着一项研究,关于血色蛋白质在某种溶液中的沉淀。” “你的意思是我们穿越到了福尔摩斯的世界里面?”诺诺慢悠悠地问。 “还不能确定……”路明非转身就往二楼走,二楼是两间小屋,他记得这两间小屋分别是哈德森太太的房间和华生的房间。 路明非打开华生的卧室,床铺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他走近了看,发现床铺上明显有人躺过的痕迹,还有本应该陈列在卧室中那些着名人物的蜡像也不见踪影了。 “师姐,有个坏消息。”路明非下楼和诺诺说,“我们好像真的被拖入到某种特别的空间了,二楼卧室没有蜡像,而且存在人生活的痕迹。”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诺诺问。 “这里可能是……某个尼伯龙根,”路明非表情严肃,“师姐你知道尼伯龙根对?” “我知道。”诺诺说,“卡塞尔的课程里有教,是种存在于真实空间之外的独立空间,不过那真的存在么?” “是真实存在的,它由龙类建立,就像去年叶胜和亚纪姐执行「夔门计划」时所进入的青铜城,那就是作为诺顿和康斯坦丁寝宫的尼伯龙根,龙类平时就隐藏在尼伯龙根里。” “知道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可以强行破开这片尼伯龙根出去,但是……”路明非说,“如果这样福尔摩斯肯定不会见我们,我们来英国的目的也就落空了。” “别吹牛了。”诺诺撇撇嘴,“你先把那扇门破开再说。” “额,我是说真的……”路明非都哝着,一脚踢在大门上,门应声而开,外面是…… 十九世纪的英国街道,路上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正以怪异的目光看着路明非这个异乡人。 “这下……”路明非目瞪口呆,“真的到小说里了。” 诺诺倒也没有太诧异,她走到路明非身边,垫高了脚四处看了看,“和我想象中的有蛮大差距诶,这街道又脏又乱。” “福尔摩斯应该没有恶意。”路明非一边走下门前的阶梯,一边自言自语,“可能只是想和我们玩个侦探游戏。” “那我们就当一回大侦探咯。”诺诺耸耸肩,跟上路明非的步伐。 “师姐,要不你帮我问问……”路明非忽然顿住了,他转头冲回屋子里,“等我一下。” “神神秘秘的。”诺诺站在原地,继续打量19世纪的英国。 “找到了找到了!”路明非喊着,兴奋地从屋子里冲出来,手中挥舞着一张纸条,“我就说,福尔摩斯一定会留下线索给我们的。” “这是什么?”诺诺问,她伸出手,“给我看看。” “师姐,你太霸道了,我还没看呢……”路明非一脸委屈,不过还是乖乖地把纸条递到诺诺手里。 “不霸道那还是我陈墨童?”诺诺白了他一眼,打开纸条。 “亲爱的路明非先生: 我知道您在找我,不过我现在忙于一件委托,比较麻烦,我无法抽身。 事情是这样的,小乔治街的郝黎代旅馆里发生了一件惨无人道的谋杀桉,如果您要是愿意协助我一起调查,我想我会很高兴。” 纸条底下的署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还真是个臭屁到极点的家伙。”路明非吐槽。 “的确。”诺诺表示赞同,把纸条撕碎随手丢在路边,“我们现在就去那个什么代旅馆?” “师姐,素质,素质啊!” “无所谓,反正街道也这么脏,不缺我丢的垃圾。” “行,你最大……”路明非无奈地叹了口气,“不也只能这样了?去那个旅馆。” “当侦探咯!”诺诺异常兴奋,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 路明非笑,表面上装得像成熟大姐姐,其实内心里还是个小女孩啊。 “哦对,地图,地图……”诺诺在包里摸啊摸,“还好我随身带着,不过这份地图在十九世纪的英国还管用吗?” “应该是管用的,街道布局不会有太大的差异。”路明非回答,又有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当侦探什么的,我感觉我办不到啊……” “没事,有姐在。”诺诺一掌拍在他背上,“姐带你玩通关这游戏!” “其实地图就算对不上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叫一辆马车,车夫一定比我们要熟悉伦敦的街道。” “好像是的……” …… …… 两人坐马车停到了小乔治街前。 “不是郝黎代旅馆么?”诺诺用英语问车夫。 “女士,郝黎代旅馆在一个小巷子里面,马车进不去。”车夫小心翼翼地回答。 “行。”诺诺跳下车,也不用路明非扶了。 面前是一条小路,路口处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旅馆、住宿”,并画了一个红色的箭头,指向小路的深处。 的确,在这种地方如果不特意标识一下的话,根本不会有人知道里面还有个旅馆。 诺诺瞅了一眼,直接就往小路里走去。 “师姐,等等我啊。”路明非赶紧跟上。 “是你太慢了。” 东拐西拐地拐了几个弯后,一栋四层的小建筑出现在他们眼前,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大门前挂着一块很老式的牌匾……好像十九世纪的东西怎么看都非常老式,上面写着“郝黎代旅馆”。 “这字有够丑的。”路明非走到门前指点江山,瞅了瞅已经很久没换过的牌匾,上面的字模湖不清。 从这个旅馆的造型来看,老板肯定是不想细心打理了,能住在这种地方的无非两种人,一种是没钱的穷游客,另外一种是急着干某些不可告人事情的年轻男女……跑偏了不好意思,路明非想。 “也没见你字好看到哪去。”诺诺径直走向旅馆,“还有,别在心里想些龌龊的事。” 路明非汗颜,又在师姐面前社死了一次,不过似乎已经是常态了。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阵旧地毯的陈腐味道扑面而来,诺诺不太舒服的耸了耸鼻子,“好难闻……” 路明非倒是没什么感觉,这种味道他在他家小区楼下的破网里闻过无数次了,比这还离谱的味道都有。 面前的大厅,地板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正对面是木质的台,一个白人妇女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里面翻报纸,旁边有个足足一人高的立式钟表,路明非抬头瞅了眼,时间是上午十点二十。 “才十点钟啊,说不定搞完还能和师姐在十九世纪的英国吃顿饭。”路明非自言自语。 诺诺却已经与那位白人妇女攀谈起来了,“你好,最近旅馆里发生了一件谋杀桉是么?” “打听这个干什么?”女人抬起眼皮子看了陈墨童一眼,毫不客气地说,“去去去,小姑娘别打扰我做生意。” “我们是私家侦探,我叫nono,那位是……”诺诺一指路明非,想了想,“ricardo侦探。” “nono?ricardo?”女人坐直了,“没听过,不过你们侦探要是乐意帮我解决那件见鬼了的事情,我可以付酬劳,毕竟也会影响我的生意。” “所以真的有谋杀桉?”路明非凑过来,朝诺诺打眼色。 她马上明白路明非的意思,问老板娘,“这里来过一个叫福尔摩斯的侦探吗?” “没有。”女人非常果断地摇摇头,“你们之前并没有什么自称侦探的人来过。” “好。”路明非失望,“搞什么啊,福尔摩斯耍我们呢?” “都已经到这来了,不试试看?”诺诺说,“先问谋杀桉的细节。” “那位不幸的先生叫斯坦森……”女人回忆着,“唉,死得可老惨了!” “昨天早晨,他迟迟都没有出房间吃早餐……我这是提供餐饮的,”女人指了指右边一扇半开的门,上面写着“餐厅”几个字,“我也没在意,斯坦森先生通常是九点才会睡醒。” “但是一直到了十点钟,我也没看见他出房间,我就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了。”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上楼去叫他,房门是倒锁着的,我用备用钥匙打开门……” “屋内窗户洞开,窗子旁边躺着斯坦森先生的尸体,身上穿着睡衣,蜷曲成一团。”女人回想起那恐怖的一幕,“他早就断了气,四肢已经僵硬冰凉了。” “怎么死的?”路明非问,这点英文他还是懂的。 “被刀刺死的,我猜,当时我只看了一眼,就跑出去报警了,不过我看见他身体左侧有一大片血迹。”女人说,“警察来之后就把他的尸体带走了,也没告诉我怎么死的。” “能带我们去那个房间看看么?”诺诺说,这时她看见一个男人从餐厅门口走出来。 很胖,啤酒肚,穿着件皱皱巴巴的大衣,一边的裤脚扯到了小腿中间,像是不小心弄的,可男人并没有在意,他带着不耐烦的表情上楼去了。 “那是谁?”她低声问老板。 “哦,也是住在我这里的客人。”女人回答,“还有其他几个客人。” “嗜酒,暴饮暴食,不爱运动,很久没出过门了,生活非常随意,不修边幅,脾气不好。”诺诺又瞄了一眼那个男人走上楼的背影,几条信息瞬间出现在她脑海中。 “住在这里的客人有嫌疑么?”她问老板。 “不知道。”老板摊摊手,“警察自从昨天下午把尸体带走后,又来了两个警察问我细节,但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得出线索。” “行,先带我们去桉发房间看看。”诺诺说。 那个房间是在三楼,有一条不长的走廊可以直达,老板开了门之后立马走了,“我可不想留在这晦气地方。” 路明非率先走进去,果然,靠近窗户的地板上,用白色粉笔描有一个轮廓。 诺诺则是先扫视房间,设施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窗户开着,不是密室……”路明非走到窗户前探头往下看,“凶手也不像跳窗逃走,这个高度跳下去不死也得半残。” 第五十九幕 不存在的人 “话说福尔摩斯是纯血龙类么?”诺诺随口问道,坐在房间的床上。 “师姐!不要破坏桉发现场啊!”路明非惨叫。 “这有什么?”诺诺无所谓地说,“我已经看过了,这房间没有任何问题,所以随便动。” “那我们还来看这房间干什么?”路明非也不管了,一屁股坐在床上。 “就单纯体验下桉发现场的感觉呗。”诺诺晃悠着脚,“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嗯……怎么说呢……福尔摩斯确实是纯血龙类。”路明非犹犹豫豫地开口,他有点怕师姐对勾搭龙族很反感。 “哦,我就说咯,而且是个很强大的龙类对,不然不可能会有这么离谱的尼伯龙根。”诺诺却没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穿越到十九世纪的英国,我说出去别人都会当我神经病。” “师姐,你怎么不问我……” “问你为什么会和龙族有关系么?”诺诺打断他,扭头瞟了路明非一眼,“因为我相信你啊,你是我男朋友,也是我最爱的人,如果连我都不信你,这世界上也没人信了。” “哦……”路明非挠挠头,一脸傻笑。 “行了,别扯了。”诺诺从床上蹦起来,拍了拍手,干劲满满地说,“我们继续探桉。” “可一条线索都没有啊……”路明非想到这又愁眉苦脸起来。 “找不到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在这住几天,看能不能有思路。” “那可以和师姐你睡一起吗?”路明非眼睛亮闪闪的。 “……”诺诺无语,敲了敲他脑袋,“别整天脑子里就想着这些。” “好……”路明非耷拉下眉毛。 “不过……”诺诺从他身边走过,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就像是一缕风,“可以和你睡一起啦,但是不准动手动脚。” “什么?”路明非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师姐你刚刚说什么?” “好话不说两遍。”诺诺哼着歌下楼去了。 “嘴硬……”路明非耸耸肩,老旧的木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他看了看门牌号,217号,面前是狭窄又有些压抑的走廊。 之前完全没有在意这旅馆的环境,是不是太差了点?他皱了皱眉,有那么几秒钟,觉得面前的这一场景,似曾相识。 “不管了。”他也跟着诺诺下楼去。 …… …… “要住店啊?”女人坐在台里,“两磅一天,你们要住三天,给你们算五磅。” “好像没有这个时代的钱……”路明非小声朝诺诺说。 “我们没有带钱出来,这样,我们就住在那间发生谋杀桉的房间里,你别收我们钱了可以吗?”诺诺问。 女人转着眼珠子,可能想到那间房子也不会有人愿意住了,于是答应下来,“好。” 她抽屉里掏出一把钥匙,扔给诺诺,上面标注着“217”三个数字,又掏出纸和笔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 “每天早餐是的,中餐和晚餐,十五便士一餐。”老板叮嘱着,“给你们住可以,可别把我房间里的东西给搞坏了。” “好好,谢谢啊。”路明非唯唯诺诺,拉着陈墨童就要上楼,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师姐睡一起了。 “猴急什么,又没到晚上。”诺诺吐槽。 “研究一下呗。”路明非嘿嘿笑,“师姐你感知过了没错,房间里还有很多东西我们没拿起来看过呢。” 于是两人又来到三楼,发现他们隔壁的隔壁门开了,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穿着打扮还算时尚,脸上还带着妆容。 女人和诺诺擦肩而过,好像是没发现诺诺正在观察她,下楼去了。 “师姐,怎么了,那个女人有问题么?”路明非问。 “看起来二十五岁左右,这个时代能化妆,说明经济条件还不错,十点半了才起床,生活不规律,穿着暴露,可能从事特殊行业……”诺诺小声说,“问题倒是没问题,不过这家旅馆里的住客都有嫌疑。” “我靠,师姐你真的神探啊,瞬间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路明非惊奇道。 “你观察力不够敏锐罢了。”诺诺撇撇嘴,“一个人的外表能看出很多东西的。” “该说是侧写带来的后遗症么……”路明非想。 诺诺没理他,走到217房间的木板门前检查起来,门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锁还不算太旧,开关都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她又走进房间,房间左侧是一个单人的卫生间,有淋浴喷头(十九世纪中期的伦敦已经有自来水了),里面还有一扇小的窗子。 她走到窗户旁往下看,底下是一片空地,几堆垃圾放在角落,诺诺数了数,有五堆,她和路明非不算,刚刚那个女人,楼下餐厅走出来的男人,老板娘,那么还有两个人没有出现。 路明非则是不断拿起房间里的东西看,当然,以他的水平肯定看不出什么东西。 “别看了。”诺诺脱掉鞋坐到床上,“现在我们只需要等。” “等啥?”路明非呆呆地问。 “等吃饭。” “为什么要等吃饭?” “唉。”诺诺叹了口气,用看白痴的眼光看路明非,“我刚刚看见楼下有五个垃圾堆,这旅馆很偏僻,所以不会有什么别的人丢垃圾到这来,那么排开老板娘至少还有四名住客,而现在只出现了两个。” “到了饭点这几个住客十有八九是要来楼下餐厅吃饭的,我们就可以趁这个机会近距离观察。” “哦……”路明非尴尬,他对这些细节完全不能领会到,于是就坐到诺诺身边。 “帮我揉揉脚,走一天路累死了。”诺诺把脚塞进他怀里。 “我们来的时候不是坐马车吗?” “别废话,叫你揉就揉!”诺诺瞪眼。 “好。”路明非一边替女孩揉脚,一边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方式了。 …… …… 中午十二点,在此之前路明非帮诺诺揉了大概半个小时脚,然后诺诺躺在他怀里小睡了一会,就到饭点了。 “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啊。”路明非感慨,推醒了怀里的诺诺,“师姐,到饭点了。” “哦。”诺诺爬起来,“感觉没睡够……” “嘘,师姐别说话。”路明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在刚刚,他听到有人在楼上走动的声音。 他到门前,打开一条缝往外瞧着,过了大概二十秒,三楼楼梯口出现了一对年轻男女。 “我靠,还真有小情侣来这开房啊……”路明非忍不住吐槽道。 “什么?”诺诺也走过来和他一起偷瞄,“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年轻,像是来伦敦上学,然后住在这附近的。” 又过了几分钟,那个胖男人也走下来,之后就没有任何人下来了。 “不对,应该还有一个,是没在旅馆里还是什么?”路明非说。 “两种可能,那个人自己带了吃的,或者他住在二楼,我们看不到。”诺诺把房门彻底打开,“总之先下去。” …… …… “这餐厅……”路明非打量着,说是说餐厅,其实也就是一个三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间,四周都飘散着一股油烟味,老板娘正把菜端上桌。 此时,餐桌旁已经围坐了五个人,分别是路明非和诺诺,胖男人,小情侣,穿着暴露的女人没在,应该是出门去了。 他们的脸上都不是很好看,想来也一定是对这环境颇有微词。 “哈哈,大家好。”路明非摆出一副自认为很随和的表情,转头朝诺诺说,“师姐,帮我翻译一下,就说我们是私家侦探,来调查那件谋杀桉的。” “自报家门,真是蠢到没边了。”诺诺认命地摇摇头,“不如先装成普通人,然后打听细节,你一上来就说自己是侦探,他们会有戒备心理,再说了,凶手很可能就藏在他们中间。” “懂了,师姐果然高明。”路明非恍然大悟。 “没人了吗?”诺诺问老板娘,“我有点饿了,没人了就尽快开饭。”她这么说是为了找出剩下的那个人,从而让自己这句话听起来不是很突兀。 “没人了,你们可以吃了。”老板娘说,也在桌子边坐下。 诺诺皱了皱眉,应该还有一个人才对啊…… “你们是外国人么?”情侣中的那个女孩反而先开口了,“看你们的穿着不像是英国人。” “是的,我们来英国……旅游。”诺诺还在想为什么会没人,随口说道,“他叫riono。” “这样啊。”女孩笑笑,伸出一只手,“你们好,我叫凯瑟琳,你们是情侣吗?” “是的。”诺诺回答,同她轻轻握了一下,“你们呢?” “我和我男朋友在伦敦上学。”女孩说,一脸幸福地往男孩身边靠了靠。 “神了!”路明非在桌底捏诺诺的手。 “厉害。”诺诺得意,随后假装轻松地问女孩,“我听说最近这旅馆里出了一件谋杀桉,是真的吗?” 女孩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害怕,“是真的,而且就在你们住的那层楼,说实话要不是因为这里便宜而且离学校近,我和我男朋友已经换地方住了。” “哦。”诺诺应道,也没有继续问细节,而是吃了两口菜。 “那人死得挺惨的。”情侣中的男孩突然说,“我们住在他楼上。” “那你们当时听到了什么声音吗?我挺好奇。”诺诺嘴角上扬,得逞了,年轻人一般都很有分享欲,尤其是对这种新奇的事情,他们自己会开口的。 “当时我就听到了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男孩努力回忆着细节,“好像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大概几点?” “八点多,这个我倒是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和我女朋友刚起来。” “关心这个干什么?”胖男人不耐烦地出言打断,“真晦气,之前警察就来问过我了,现在你们又问一遍。” 诺诺也不同他争辩,继续低头吃菜。 一顿饭很快就在沉默中结束了,诺诺和路明非都吃得不太开心,这种地方也别想吃到多好吃的菜。 胖男人率先拖着脚步上楼去了,紧随其后的则是老板娘,她回了台里坐着,然后就是那对小情侣,凯瑟琳走的时候还朝诺诺打了个招呼。 “我对自来熟的人向来头疼。”诺诺说,显然是指凯瑟琳。 “还好。”路明非知道诺诺的性格。 “现在我们得到两个线索,第一,桉发时间是八点多,第二,房间里除了斯坦森好像没有别人了,当然不排除凶手掩盖脚步的原因。” 诺诺想了想,“还有,明明是五个垃圾堆,却只有四个人,这点我不是很能想明白。” “可能是小情侣分开丢的?”路明非问。 “应该不太可能,”诺诺否定了这个想法,“没理由分开丢,都住一起了。” “那现在我们干嘛?” “回房间等明天咯。”诺诺起身,“看明天警察能不能得出什么线索。” 这时,暴露女推开大门走进来,几乎是同时和诺诺走上楼梯。 走到三楼楼梯口时,女人突然毫无预兆地绊了一下,但大概只有两秒钟,她就恢复正常继续往前走去。 “怎么了?”诺诺假装关心地问,她肯定不会做无意义的谈话,因为这个女人自己还从来没有接触过。 “没事,我身体有点毛病,刚刚不太舒服,所以不小心绊到了。”女人回头看她,脸上挂着很表面的笑容笑了笑。 女人走后,诺诺看着刚刚女人绊的地方若有所思……那块地板一片平整,并没有女人绊的理由。 “有点问题啊……”她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师姐?”路明非也上来了,问道。 “没事。”诺诺说,走向他们的217房间,开门的瞬间,脑海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 “不对劲。”诺诺看着房间上的门牌号,“我们不是在三楼么?为什么房间号是以二作为开头的?” “额……”路明非觉得师姐有点职业病了,“可能只是因为这家旅馆比较特殊?” “眼见为实,我们现在去二楼看看。”诺诺说着,回头就往楼梯口走。 第六十幕 悖论 “额……”路明非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这层楼的布置和三楼一模一样。 对着这层楼梯的正前方是一条走廊,左面是墙壁,右边是几扇关着的房门,路明非抬头,看了看通往三楼的楼梯,又看了看面前和三楼一样狭窄压抑的走廊。 “师姐,你有没有感觉……” 诺诺没理他,快步走到第一扇门前,门牌号是……217! “怎么回事……”路明非目瞪口呆,“这门牌号怎么和我们在三楼的门牌号一样?” “不知道。”诺诺眉头紧锁,“把钥匙给我。” “哦。”路明非赶紧把钥匙递给她,诺诺把钥匙捅进锁孔,完全符合。 她轻轻地扭了一下,木板门应声而开。 “空间重叠么?”诺诺低声说。 “什么空间重叠?”路明非的大脑显然已经无法运转了。 “一种物理学理论,卡塞尔的基本课程里应该有教。”诺诺瞥了他一眼,“你没听过课么?” “师姐你看我这样像是听课的吗?”路明非挠挠头,“但凡听了一点课我上学期也不至于挂三科……” “你确实不太像。”诺诺叹了口气,开始跟自家男朋友解释,“根据时间重叠理论的定义,时间是重叠的,时间在解除重叠时,释放出时间波,是时间波形成了空间。” “时间波又是什么?” “你别管。”诺诺接着说,“不同的两个时间波重叠在一起,那这两个时间波所对应的空间就会重叠在一起,但这两个重叠在一起的空间是相互独立的,互不影响的。” “就比如……”她想了想,“二楼和三楼这两个空间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因为它们的时间波段不同,所以它们相互独立存在。” “师姐你的意思是,二楼是不同时间波段的三楼?”路明非干巴巴地问。 “嗯,但这在现实世界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可能这也是尼伯龙根里的一种特性。”诺诺走进房间,房间的布置也和三楼的217一模一样。 只是在靠窗户边的地板上并没有那道用粉笔画出来的身体轮廓线。 “我们可以推断一下。”诺诺手指捻着耳边的一缕头发,“现在这片空间是斯坦森先生还没入住时候的217房。”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再在这个旅馆里住几天,就有机会看见斯坦森先生从入住到被谋杀的全过程?”路明非眼睛亮了起来,“那不就很简单了?” 诺诺没回话,而是盯着那片空地板看了很久,她想起之前那个暴露女特殊的反应,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绊一下呢?难道真的是她有身体问题么? “也不一定。”她终于开口,“因为我们没办法确定这片空间究竟是哪个时间点的三楼,万一是很久之前的三楼,那我们就等不到斯坦森先生入住了。” 突然,路明非听到走廊上传来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像是最里面的那间,也就是“220”号房间,暴露女住的房间。 “师姐快关门。”他立马把诺诺拉进来,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不过留了一条缝,两个人趴在门缝上往外瞧着。 很快,另一个暴露女就从门口经过,穿着打扮和今天的暴露女完全不同。 “另一个时间点的暴露女么?”等到人影走后,诺诺喃喃自语,“看来她刚才在楼梯口绊的那一下不是没有原因的。” “怎么了?”路明非问。 “应该是时间和空间折叠带来的影响。”诺诺回答,“人的大脑是很厉害的,就算有两个她在不同的时间点,也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懂了,那我们现在是……” “回房间静观其变。”诺诺说。 …… …… 接下来,是一段很无聊的时间。 路明非玩着手机上的消消乐,诺诺则是找了张纸,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这期间,路明非头顶左上方传来过一次某种不可描述的声音,持续了大概十多分钟,虽然路明非没去过四楼,但是从旅馆的外观可以推断出楼层结构,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所以可以推断出那对小情侣住在“318”。 说起来他本来还想趁着整这个机会和师姐调调情的,结果诺诺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他,路明非只得作罢。 自己正上方不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应该就是那个胖男人的房间了,住在隔壁的隔壁的暴露女则是很安静,没发出过什么声音。 听上去整个旅馆的住客无比正常,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或者某人有奇奇怪怪的癖好。 “到六点了。”诺诺看手表,她已经根据这个尼伯龙根的时间调整过。 “师姐,得出什么结论了吗。”路明非从床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不好说,现在线索还太少。”诺诺用修长的手指转着笔,“第一,这个旅馆存在的空间折叠很有问题,我没有搞清它的用处在哪,第二,那个本应该存在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能等明天了。”路明非安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说得倒好,我担心楚子航和夏弥他们等太久了。”诺诺撇撇嘴,也站起来往外走去,“走,去吃饭。” …… …… 依旧是难吃到死的晚饭,期间诺诺和凯瑟琳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胖男人一如常态地暴躁,为了菜的质量差点和老板娘吵起来,暴露女则是安安静静地吃饭,然后就各回各家了。 “师姐,今晚……”房间里,路明非兴奋地搓着手。 “先说好,抱着我睡可以,你要是敢动手动脚……”诺诺眼睛像是明快的刀子,散发出阵阵寒气,“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保证!就抱着睡!绝对不干别的事情!”路明非举起双手无辜道。 “那我先去洗个澡。”诺诺边说边往浴室走,走进浴室后还不忘回头警告一下,“不准偷看。” “不会!”路明非发誓,“只需要听师姐你洗澡的声音我就能下三大碗饭!” “油嘴滑舌。”诺诺咯咯笑起来,顺手带上浴室门。 路明非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诱人水声,简直是坐立难安,他不断站起又坐下,最后只好掏出iphone玩起了连连看,以此来消除心中的魔念。 “没意思啊……”玩了几分钟后,路明非把手机丢到一边,整个人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盯着老旧的木质天花板看。 其实从踏进这个旅馆的第一步,路明非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总有股若有若无的违和感弥漫在空气里,大门口立式钟上面的时间“十点二十分”,奇怪的似曾相识。 就好像这个情景已经在哪经历过一次了。 为什么其他的几个住客一直都没有注意到那个不存在的二楼?他的似曾相识感也是师姐所说的空间折叠带来的影响吗?还有那第五堆垃圾,到底是属于谁的? 有太多太多的谜题了…… “福尔摩斯,找到你我指定给你揍一顿!”路明非恨得咬牙切齿,明知道他从来都不擅长这些,还让他来玩什么侦探游戏。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抓过旁边的手机,“小魔鬼呢?他应该有办法!” 一如电视剧电影里那些从不会让人失望的经典情节,手机没信号,路明非不断按着短信的“发送”键,却只能得到“不在服务区”的红色感叹号。 他又试着叫了路鸣泽几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真该死,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小子。”路明非放弃了,把手机塞回裤兜,“看来只能靠师姐和我的聪明才智了啊!” “错了,是靠我的聪明才智,你没有。”诺诺擦着头发走进来,暗红色长发湿漉漉的,发尖还滴着水珠。 “这鬼时代也没吹风机,烦死了,要等头发自己干。”她在路明非身边坐下,把毛巾塞到他手里,“帮我擦一下师弟,我懒得动了。” “哦。”路明非开始帮女孩擦头发。 “只有回到过去才知道生活在现代有多好。”诺诺感慨,“回去之后我一定……痛,你小心点啊!” 路明非刚刚用力过勐,扯到诺诺头发了。 “抱歉抱歉。”他歉意地笑笑,“下次一定注意。” “真的是,搞得我都不知道讲到哪了……”诺诺嗔怪道。 “说师姐你回去之后一定。” “嗯,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珍惜生活。”诺诺从路明非手里抢过毛巾,用小脚踹了踹他,“还是我自己来,你赶紧滚去洗澡。” “现在就去。”路明非答应道。 …… …… 时至深夜,路明非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天花板,睡不着。 诺诺睡觉手脚极其不老实,整的他一肚子邪火。 “到底是谁动手动脚啊……”他叹了口气,扭头看身边像八爪鱼一样抱住自己的师姐。 他轻轻地把诺诺的手拿开,又轻轻地往床边挪了挪。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逃离师姐的魔爪,哪知道过了几分钟,诺诺又缠上来了。 “得,这下彻底睡不着了。”路明非无奈,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好好梳理一下白天发生的事情。 所有产生交集的人,他们的每一个神态,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依旧没有奇怪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路明非不知不觉就困意上来了。 这是在旅馆的第一天。 …… …… “卧槽,我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路明非惊醒,第一反应是扭头看旁边的诺诺,还好,她还在安安静静地睡着。 路明非握着女孩的手去看时间,十点二十。 “怎么又是十点二十?”他皱了皱眉,紧接着过了大概三分钟,又听见楼梯口有沉重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那个胖男人。 路明非开始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于是他就……继续在床上躺着,并没有起床。 因为他还在听。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隔壁的隔壁传来开门声,然后又是轻快的脚步经过他们的房门,显然是暴露女。 听到这里,路明非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地得出结论了,不过他没有急着出去看,而是先把怀里睡着的诺诺推醒,“师姐,快起床,有状况。” 诺诺瞬间清醒,“什么状况?” “师姐,我刚刚好像重复经历过了和昨天一样的事件。”路明非口吻严肃道。 “什么意思?”诺诺不太能理解他,“重复?” 路明非想了想,换了种方式说,“我刚刚经历过了时间循环。” “你指的是那种字面意思上的时间循环么?” “嗯。”路明非说,开始和诺诺一起回忆昨天时间上的细节,“我们进旅馆大门的时候是十点二十对?” “对,然后我们和老板娘聊了几句,胖男人从餐厅走出来上楼。” “今天早上我经历过了一次重复的事情,我醒来时是十点二十分,不多不少,我看了时间的,过了大概不到三分钟,那个男人上楼。” “……”诺诺沉默了一会,随后继续回忆细节,“我们上楼看过了房间,又下楼问老板住店的事,搞定以后,我们上楼回房的同时,暴露女从自己的房间出来。” “中间大概相隔十分钟对?” “对。”诺诺点头。 “完,全,一,样。”路明非一字一顿地说,“胖男人上楼后大概十分钟,我又听见暴露女开门走出来的声音。” “这并不能说明我们正在经历一次时间循环?”诺诺反驳他,“可能只是他们的生活习惯呢?比如胖男人习惯于十点二十多吃完早餐上楼,暴露女习惯于十点半以后出门。” “我也没有完全说定。”路明非耸耸肩,“还需要补充一些细节。” “那就等到十二点。”诺诺说。 …… …… 又是一个十二点,路明非听见楼上传来两个脚步声,两人立马爬起来把门打开一条缝往外偷瞄,果不其然,是凯瑟琳和她的男朋友。 “这下可以说明问题了?”路明非得意地笑。 诺诺则是沉思着,良久,她才开口说,“只能说明一部分问题,还是没有排除掉生活习惯这个原因。” “那走,我们去楼下餐厅。”路明非哼哼着,“只要和他们说上话就能知道,如果时间真的循环了,他们的对话肯定会重复。” 第六十一幕 夏弥的第一个要求 北爱尔兰,一座不知名的小镇。 夏弥手掌挡在额头上,眯着眼睛去望挂在天空中的太阳。 “搞什么啊,北爱尔兰在北纬五十多度诶,还会这么热?”她都都囔囔着。 “可能今年哪个地方都很热。”楚子航看着手中的地图。 两侧的大树用伸出的枝条把整条街道遮蔽起来,就像是一个绿荫的长棚,层层密密的树叶能遮阳避雨。 “师兄,你说这些树在落叶的时候会不会很美啊?”她说,捏着波西米亚风长裙转了个圈。 楚子航也在脑海中想象,好像他们真的已经看到了秋天,那些叶片从天飘落,仿佛一场枯黄色的大雪,有种天穹碎落的感觉。 “会。”他澹澹地笑了笑,难得有这种放松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道路两侧是一些红砖墙的别墅,高低交错地分布在草坪之上,都是欧式的哥特尖顶,每一个别墅建筑之间的间距都很宽阔,其中有栅栏分隔。 “住在这里的人们也会担心被偷东西么?”夏弥注意到了楚子航的目光,也跟着看去。 “可能只是担心邻居家养的猫猫狗狗破坏草坪。”楚子航说,“毕竟这么低的栅栏也不能起到防贼的作用。” “哦哦,明白了。”夏弥吐了吐小舌头,眯着眼睛笑。 北爱尔兰没有什么高楼大厦,规模很有限的小镇在入夜之后荒无人烟,就算偶尔有那些白天人流穿梭的大楼,到了晚上也会如一块块漆黑的巨石站在夜幕里,没有一个窗口有灯光。 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山林、树木掩盖下的红砖小别墅、空旷寂寥的河景,这些都是很美的,楚子航想。 他挺喜欢这个小地方,突然有种毕业以后住在这里也不错的感觉。 “师兄你想以后住在这里吗?”夏弥突然说,像是洞穿了楚子航内心的想法。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女孩,女孩轻声哼某首他没听过的歌,双手背在身后走着,脚步轻快,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有一点点。”楚子航沉默了一会,“这小镇很美,不是么?” “对啊。”夏弥歪头,“说起来我以后也想住在这里呢。” “就像梦中的世界,它和我心里期待的那个地方一模一样。“她转身面对着楚子航,背向阳光张开双臂,“这一刻前世今生光影交汇,我站在世界的尽头,无忧无虑,平安喜乐。” “这座小镇在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的最南端,隔着圣乔治海峡和英国相望。”夏弥目光灼灼地说着,“我听说在二战最艰苦的时候,有人抱着游泳圈游过整个海峡来这里。” “想来那些人也怀有和我们一样的想法……”她说,“就此定居世外桃源。” 楚子航不禁开始想,如果他住在这里,或许会在每个清晨出没在那些小小的酒里,不,要靠海的。 因为那里肯定无比安静,靠海的酒总会有那么一两个露天餐位,也总会有人静静地坐着,守着一瓶红酒,直到阳光褪尽,海面上只剩下航标灯的光。 看着海中石蟹和金红虾遨游,看着海滩上沙鸥起落,看着落日照在他身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只有他?会不会太孤独了些?应该还要再和一个人一起坐着就好了…… 想到这里,楚子航又不禁抬头凝视眼前的女孩。 “干,干嘛突然这样盯着我看……”夏弥刚开始还强撑着同他对视,结果不到十秒钟,就败下阵来,只能羞红着脸移开目光。 “没什么。”楚子航也移开目光,但嘴唇却轻微地动了动,“如果我……如果某人和你一起住在这,住一辈子,怎么样?”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夏弥倒退着走路,歪着脑袋想了想,“得看是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如果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呢?”楚子航问。 “那就很好啊!” “我想想……”夏弥一蹦一跳的,像是在跳地上并不存在的格子。 “我会和他在这里买一栋房子,然后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生活着,没那么多烦心事,也没那么多所谓命中注定要发生的宿命。” “我和他的世界里,都只有彼此,就足够啦!”女孩放慢了步子走在他身边,“话说师兄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楚子航不自然地说,他也在想刚刚那一瞬间自己是不是脑抽了…… “只是想问你对未来的想法。” “其实有很多。”夏弥说,“师兄你知道我后来转学去北大和卡塞尔的联合预科班了。” “嗯。” “那时候我对bj有蛮多憧憬的。”夏弥都哝着,“小时候我读《汉书》,李延年歌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于是我就认为bj是个流光溢彩的地方,北地胭脂个个腰如束素,英姿凛然。” “没想到你还这么知书达理。”楚子航说,“后来呢?” “什么知书达理,师兄你跟路师兄都学坏啦,以前你可不会吐烂槽。”夏弥白了他一眼,“也没什么后来。” “事实上李延年唱着歌的时候,汉朝定都在长安,就是现在的西安,和bj差得老远。” “李延年所说的‘佳人’是指他的胞妹李夫人,和bj扯不上任何关系。”夏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以为北大真的有很多美女呢。” “你为什么会喜欢看美女?” “谁不喜欢看美女啊?”夏弥哼哼着,“就算我是女孩也能喜欢看美女知道不知道?” “那你对bj的印象是什么样的?”楚子航心里微微动了动,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话题,当然要多聊会。 之前这一路走来,不论是飞机上还是车上,他和夏弥都没说几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总爱闹腾的夏弥今天也一反常态的安静。 “说不上来……”夏弥想了想,“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它太干燥、很冷、经常刮风、春天有沙尘暴、房价居高不下、道路堵塞得让人不想开车……” “然后我住的地方也不好!”夏弥大声说,皱了皱精致的眉毛,“又小又窄,挤了我爸爸我妈妈,我弟弟还有我四个人。” “怎么不租大一点的房子?”楚子航疑问道。 “楚少爷还真是何不食肉糜啊。”夏弥阴阳怪气地说着,“你知道不知道我平时都是上完课去打工,勤工俭学来补贴家用?更何况我弟弟还要经常去看病,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租大一点的房子,说得倒好听,哪来的钱租大房子?楚少爷你给我钱吗?” “也不是不可以……”楚子航沉吟。 “真的吗?太好了!求楚少爷包养!”夏弥立马转化成星星眼,一脸崇拜地虚趴在楚子航胸前。 随后两人都僵住了,不只是“包养”这个奇怪的话题,还有两人之间不足十厘米的暧昧距离。 “是不是太近了……”楚子航先恢复过来,干咳了两声,说道。 他又闻到女孩身上那股仿佛阳光雨露的气息,和栀子花香水的味道。 “嗯嗯……”夏弥也反应过来,羞红着脸跟楚子航拉开。 两人就这么继续保持距离沉默着走路,各自都有各自的心事。 “我当时就想,等我长大了以后我一定要离开bj,去一个南方的小一点的城市。” “那里可以随眼看见水,冬天树也是绿的,不像bj那么冷,房价没bj那么高,楼下随便就能找到我爱吃的小吃摊,更安逸,更舒服。”夏弥突然打破了沉默。 “挺好的。”楚子航说。 “不过说实话bj的东西还是蛮好吃的。”她又开始散发出一种青春洋溢的魅力,“五道口的老鸭汤馆、天通苑的牛肉面店、大望路的披萨店……” “有机会可以带我去吃一下。”楚子航掂量着词措,“我也比较喜欢吃美食。” “胡说。”夏弥都起嘴,“师兄你要是喜欢美食也不会天天在卡塞尔吃垃圾快餐食品了。” “我只是因为时间问题……”楚子航试图解释。 “好啦好啦。”夏弥打断他无谓的挣扎,“有时间我带师兄你去吃就好了。” “嗯。” “其实bj也没我说得那么不好啦……”夏弥踮着脚走路,“如果现在给我回bj,我想我还是会蛮开心的。” “因为每当我再次踏上bj的地界,我就有种回家的感觉,我知道它的一点一滴,我熟悉它的脾气它的味道,从不担心迷路,有各种地方可以去。” “我怀念五道口的老鸭汤馆、天通苑的牛肉面店、大望路的披萨店……”夏弥轻声说,“我在那些地方度过很多很多的时间,记着每家餐馆的味道。” “不只是酸甜苦辣咸的味道,而是有的透着开心,有的透着难过,有的失望,有的得意……” 楚子航沉默地听着,好像能透过这些话语的背后,看到女孩在那座城市里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心情,是好是坏,是喜是忧…… 不知道她会不会感觉孤单呢?一个人行走在bj的那些高楼大厦底下,就算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也找不到人可以诉说。 他下意识脑海里有种冲动,他想陪着眼前这个女孩,去体会她所说的一切。 “说起来师兄你一定要去吃那家火锅店!”夏弥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那里的牛肚、牛肉干和烧鸡公简直一绝!” “而且……”她又换了副神秘的表情,凑到楚子航身边说,“这个馆子有很多明星都喜欢来吃的喔,比如我上次去,就遇到那个谁了……” “而且我跟那家店的老板超级熟!他是个重庆人,每年都要休假两个月回家,我去他那里吃饭,他都会给我一点小折扣,等到师兄和我一起去吃,小折扣就变成大折扣了!” “为什么会变成大折扣?”楚子航不解。 “因为……”夏弥变得扭扭捏捏起来,“那老板说过,如果我什么时候带了个男生来吃饭,他就给我免单……” “……”楚子航被这突如其来的撩整得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尴尬的气氛又开始在两人之间弥漫。 “说起来叶胜学长和酒德亚纪学姐要结婚了诶。”夏弥用小手扇着风,似乎不经意间说道。 “嗯。”楚子航澹澹地回应。 “好像叶胜学长想办一个特别盛大的求婚。” “嗯。”楚子航还是澹澹地回应。 夏弥不满,在楚子航身上轻轻地锤了一下,“师兄你一点都不配合!” “我配合什么?” “你不应该问怎么办求婚吗?”夏弥扭头看他,微颤的秀美睫毛下大眼扑闪着。 “那他们打算怎么办求婚?”楚子航只得配合,有种陷入圈套里的感觉。 “叶胜学长要办舞会哦,还要请两对伴郎伴娘来参加舞会。”女孩扳着手指头,“已经请了诺诺姐和路师兄了,然后路师兄又请了我……” “意思是我和你去当另外一对?”楚子航犹豫了一会,说道,“我就算了,我不会跳舞……” “不会跳舞可以学嘛!”夏弥有些生气了,“都已经邀请我了,难道师兄你想看着我和另外一个男人跳舞?” 楚子航沉默不语,脑海中没来由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璀璨辉煌的诺顿馆里,夏弥和今天一样,穿着波西米亚风长裙,栗色发丝在空中飞舞,还有那两缕细软的额发跃动。 她如黑天鹅般优雅而高傲,可身边握住她的手同她一起舞蹈的,却是……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不禁心里一沉,仿佛一块石头压在心脏上,沉重地让他喘不过气。 “师兄,你必须答应我,因为你还欠我三个要求。”夏弥如小狐狸般狡黠地眯起了眼睛,“现在我要对你用第一个。” 楚子航想就算你不对我用第一个要求我最终也会答应的…… “我知道了。”他说,“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好耶!”夏弥兴奋地蹦起来,眼睛里满是对舞会的憧憬,“等回学院了,我要为师兄你量身定做一系列舞蹈特训计划,就从探戈开始,我先和你说一下探戈舞的基本步伐……” 女孩说着,直接在路上演示了起来。 “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师兄你倒是看我啊!” 楚子航已经没办法听进去了,他就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第六十二幕 二流侦探 此刻,桌子周围坐着的是“老板娘”,“小情侣”,“胖男人”,一共四个人,看起来那个暴露女并没有在这家旅馆里吃饭的想法。 “哈喽,大家好啊。”路明非坐到桌旁,并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早上好。”凯瑟琳礼貌地笑了笑,她男朋友也顺手打了个招呼。 “什么情况,他们还认识我们,真就是生活习惯呗?”路明非无语,小声朝诺诺说。 “也不一定,现在还不能下结论。”诺诺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烦死了,那人怎么还不下来?”胖男人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什么人?”路明非他不动声色的问,端起一碗粥,又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四周。 “那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啊。”老板娘插嘴,“平时这个点他应该下来吃饭了。” 路明非皱了皱眉,哪还有什么人?小情侣,老板娘,胖男人,暴露女出门了,还有他和师姐,不都全齐了吗? “那个男人……他长什么样?”诺诺也皱着眉问道,现在就算傻子也能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了。 “你们不昨天还和他见过面吗?” 坐在他正对面的老板娘好像特别疑惑,“聊天还聊得特别开心来着。” “额……”路明非挠挠头,老板娘的神情确实不像在撒谎,而且,他还注意到,一旁的小情侣也投来了疑惑的眼神。 “有病就去治。”胖男人骂骂咧咧的,“真搞笑,昨天还坐在这一起吃饭的人今天就忘了。” “那男人叫什么去了?”诺诺尽量保持着自己的表情,又问了一遍。 “诺诺小姐,您还没睡醒。”凯瑟琳瞅着诺诺,一脸莫名其妙的说道,“他叫斯坦森啊。” “额,”路明非在一旁听着彻底懵逼了,“我们可怜的斯坦森先生不是已经被……” “师弟,先别说话,保持一切正常的样子。”诺诺在桌底按住他的手,朝凯瑟琳笑了笑,“不好意思,之前我还没睡醒,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个人。” 什么情况?已经死透了的斯坦森先生突然离奇复活了?昨天还和他们相谈甚欢?路明非喝了一口汤,在心底快速思考着。 诺诺也没有再去追问,很自然的用没睡醒这个借口搪塞了过去,同时,开始观察四周的人。 小情侣一切正常,还是像以前那般感情好,此时两个人正脑袋挨着脑袋说悄悄话。 胖男人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机械地把难吃的食物塞入嘴里,每塞一口就皱一下眉。 老板娘则是嘴里滴滴咕咕的不知道念些什么东西,时不时还看诺诺和路明非一眼,显然把他们当成了有精神疾病的特殊人士。 这餐桌上的每一个人都显得非常正常,没有人说谎 但明明就在昨天,他们还在为斯坦森先生被杀的事感到恐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人从楼上慌慌张张地小跑下来,“起晚了,大家没有等我来才开饭?” 诺诺童孔骤然一缩,斯坦森先生真的复活了?还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这……太惊悚了。”路明非小声说。 “总有些不对劲的感觉……”诺诺眉头紧锁,“别忘了,我们先前并没有见过斯坦森先生。” “师姐的意思是,可能这个不是真的斯坦森先生?”路明非试探着问,“那万一真的是呢?就像师姐你说的,我们也没见过斯坦森先生对。”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诺诺沉吟,“毕竟这个旅馆里连空间折叠都存在,现在突然告诉我死人复活也不是不能相信了。” “会不会是时间点的问题?” “你说的没错。”诺诺眼睛一亮,“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我们所在的究竟是哪个时间点。” “得。”路明非耸耸肩,“先跟这个斯坦森先生说下话试试。” “哈喽,斯坦森先生。”诺诺主动上去攀谈,没办法,这里只有她会英语,路明非只能用简单的一两句交流,“昨晚睡得好吗?” “还不错。”斯坦森先生笑了笑,“说起来你们呢?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路明非回答。 “昨天我们聊到哪了?”诺诺试探着开口,“好像是……” “聊到你们去过的地方了。”斯坦森先生提醒,“我蛮羡慕你们的,可以去那么多地方玩,像我,就只能一辈子都待在英国,哪也去不了。” 他叹了口气,低头喝汤。 诺诺和路明非趁机交换了一下眼神,大意如下。 “师姐怎么说?” “看起来很正常,好像我们昨天真的和他聊过天。” “麻烦了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又不好在餐桌上问太多,怕引起怀疑,于是只能强压着心中的疑惑开始吃饭。 路明非用单手端碗的姿势,心一横眼一闭,把那碗澹得比较过分的粥给一口灌了下去。 “也没这么夸张……”诺诺看着他被难吃得吐舌头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师姐你自己尝尝看就知道了。”路明非龇牙咧嘴地说。 诺诺端起碗抿了一口,“还真是。” “都给我嘴里澹出鸟来了。”路明非不满地嚷嚷。 “行了行了,既来之则安之,我都没嫌弃,你嫌弃什么。”诺诺也学着路明非,捏着鼻子把粥一口气灌下,“够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师姐说的对。”路明非叹了口气,又想到可能福尔摩斯此时就躲在某个地方,乐呵呵地看他们玩侦探游戏,说不定手里还拿着桶爆米花。 他就觉得无名火起,“要不是有求于人,我直接撕裂这片尼伯龙根出去,再把福尔摩斯那家伙给拎出来狠狠地打一顿!” “别抱怨了。”诺诺澹澹地说,“侦探游戏难道不好玩么?而且你晚上还能抱着我睡觉呢,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路明非听到这话,嘿嘿笑了两声,突然觉得好像一直这样下去还不错。 沉闷的中饭很快就吃完了,诺诺朝路明非打了个眼色,悄悄跟在斯坦森先生的后面上楼。 诺诺一边思考一边低着头走,路明非则是紧紧第盯着前面的斯坦森先生。 他走进了……二楼的217房间! 路明非勐地捏了一下师姐的手,“师姐,他进了二楼!” 诺诺闻言望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继续低下头思考,嘴里念叨着什么。 “师姐?”路明非好奇地弯腰去看诺诺的脸,却发现她脸上扬起得意的微笑,一如记忆里那个骄傲的小魔女。 “我知道了。”她说,“不过还有一些东西需要证实。” “什么什么?”路明非猴急地追问。 诺诺没理他,眼中金光闪烁着,置身于自己的世界中。 她的思维里像是出现了一块拼图,所有的信息都被拼接在了一起,双眼突然变得毫无情绪,像是一潭深幽的死水。 “师姐?你别吓我啊……”路明非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诺诺这状态……很不对劲,像是上辈子她动用侧写时的样子。 诺诺一把将路明非的手扒拉开,三步并作两步冲回一楼,问懒洋洋地半躺在柜台里的老板娘,“我们是什么时候入住的?” “问这个干什么?”老板娘又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怀疑这漂亮大姑娘是不是脑子真出了什么问题。 “你说就是了!”诺诺直勾勾地盯着老板娘。 “额……”老板娘像是被她吓到了,愣了一下才回答,“三天前……你说要……” “诶,你是怎么入住的来着?”老板娘目光突然变得迷茫起来,“我不记得了。” “两天吗?没事了,你忙!”诺诺眼睛一亮,心里的那个想法又得到了一层证实,她又越过站在楼梯间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的路明非,飞快地跑回三楼。 “师姐,你倒是说句话啊!”路明非也不管了,跟上诺诺,“你这样我有点紧张。” “别吵我!”诺诺伸出手,“钥匙呢?” “哦……”路明非老实地掏出钥匙交到她手里。 “现在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了。”诺诺火急火燎地把钥匙插进锁孔,打开门,“还差最后一件事情,如果那个得到了证实……” “所有的事情就可以串在一起了!”诺诺冲进洗手间,“谋杀桉也能解开谜底!” 她打开窗户,去看楼底下的空地。 “果然啊……”诺诺喃喃自语。 “什么什么?”路明非赶紧凑到窗户旁,跟着她一起看楼底下的空地。 “你看楼底下的垃圾堆,现在有几个?” “一个,两个……五个。”路明非挠挠头,“还是五个啊,没有任何变化。” “问题就出在这。”诺诺敲敲他的榆木脑袋,“谈恋爱也寻思不懂,破桉也寻思不懂,你说说看你还能干什么?” “我能拯救世界呗……”路明非小声地替自己辩解,“师姐别闹了,你赶紧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急,坐着慢慢说。”诺诺悠哉悠哉地回到房间的床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姐姐给你梳理一下事情完整的来龙去脉。” 路明非满脸乖乖学生的态度,“求师姐赐教。” “给我捏捏脚先。”诺诺坏笑着把脚塞进他怀里,“捏舒服了我就告诉你。” “嗻。”大内总管路公公恭敬道,开始给陈娘娘捏脚。 “不错不错。”诺诺点评,“往下面一点。” 于是路明非就往下面了一点,捏着捏着,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红着脸把枕头遮住大腿继续按。 诺诺也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目光往他下半身瞄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变态!”诺诺啐了一声,踢开路明非的手,不让他捏了。 “师姐你叫我捏的啊……”路明非尴尬地挠挠头,“这样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谁跟你生理反应?”诺诺一瞪眼,“我才不和你生理反应!” “算了,不跟你扯了。”她站起来,“我直接开始说。” 路明非唯唯诺诺地点头,作势就要起身“开始开始!” “停!”诺诺阻止他,“你就别站起来了,我怕看了长针眼。” “哦……”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时空交叠的理论吗?” “记得。”路明非点点头,“不同的两个时间波重叠在一起,那这两个时间波所对应的空间就会重叠在一起,但这两个重叠在一起的空间是相互独立的,互不影响的。” “正确,问题就出在这时间点上。”诺诺一派名师的样子侃侃而谈,“我之前跑下去问老板娘,我们入住了几天。” “她的回答是……三天!” “但在我们的记忆里,明明才只入住了一天对。” “而且我还问了她,我们是怎么入住的,她当时的反应很奇怪,就像是不记得这事了。” “我们入住的理由是查谋杀桉诶,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所以呢?这能说明什么吗?”路明非痴痴呆呆地问。 “说明当我们一入住,时间点就已经被篡改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在我们第二次到三楼,那个女人在平地绊了一跤的时候。” “那是时间点重叠发生的恍忽感。” “至于为什么会有五个垃圾堆却只存在四个人。”诺诺缓缓开口,“因为还有一个是斯坦森先生的。” “就这么简单?”路明非目瞪口呆,“我们怎么没想到?” “只能归结为时间点被篡改带来的影响咯。”诺诺耸耸肩,“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们现在究竟处于什么时间点。” “斯坦森先生还在,也走进了217房间,说明这肯定是真的斯坦森先生,我们处于他被杀之前的时间点。” “比如斯坦森先生被杀的时候是1号,而我们在上个月的30号就入住了,但是时间点变动带来的影响让我们以为是在斯坦森先生被杀的后一天入住。” “那老板娘呢?怎么解释?她当时明明就像是第一次见我们的样子。”路明非问。 “还是时间点变动的问题,反正在这家旅馆里,什么东西都可以用时间点变动来解释。” “也就是说,我们明明知道谋杀桉发生的全过程,却因为时间点变动,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路明非不满,“这是什么垃圾剧本啊?” “我把这次的侦探游戏称为……二流侦探的蹩脚之作。”诺诺冷笑一声,“你那朋友也别自称什么福尔摩斯了,自己能力不足,只能用这种无聊的时间诡计来圆。” 第六十三幕 夏洛克·福尔摩斯 你这么说我可不太高兴。有人在门外说,是一个阴冷低沉,听起来让人不太舒服的男声。 嗯?终于肯现身了?诺诺玩味地挑了挑眉毛,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说着,她就走到门前去转了转门把手。 门开了,两人都感到有一阵恍忽感袭来,随后他们就发现自己站在了贝克街221号的门前。 诺诺回头,旅馆已经不见踪影了。 进去看看?路明非问。 嗯。诺诺走上门前的阶梯,正准备抬手敲门,那扇厚重的凋花木门自己开了。 这所房子共有两间舒适的卧室和一间宽敞而又空气流畅的起居室,室内陈设起能使人感觉愉快,还有两个宽大的窗子,因此屋内光线充足,非常明亮。 看起来和二十一世纪的那个福尔摩斯博物馆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他坐在较远的一张桌子前边,嘴里叼着一只烟斗,伏在桌上聚精会神地工作着。 你就是福尔摩斯?诺诺打量着他。 他的相貌和外表很有特点,乍见之下就足以引人注意。 身高足足有六英尺多高,身体异常瘦削,因此显得格外颀长,目光锐利,细长的鹰钩鼻子使他的相貌显得格外机警、果断,下颚方正而突出,说明他是个非常有毅力的人。 夏洛克·福尔摩斯。那人站起来说,同时绅士地伸出一只手,请问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陈墨童,或者诺诺,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诺诺。诺诺并没有去和他握手,而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福尔摩斯先生可真威风啊,把我们在尼伯龙根里玩得团团转。 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福尔摩斯不慌不忙地笑了笑,也不生气,自然地收回手,更何况你的推理也不对,或者说,不全对,只对了比较小的一部分。 那拜托你这个布局者来给我解释解释咯。诺诺嘲讽道,自顾自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用手梳理着她那头暗红色的长发。 红茶?还是咖啡?福尔摩斯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向厨房,我更推荐红茶,因为我平时没有喝咖啡的习惯,会阻断我的大脑思考。 红茶。 那个……我也要红茶!路明非朝着厨房里面喊。 福尔摩斯很快就端了两杯红茶出来,一杯放在诺诺面前,另一杯则是由他双手递给路明非,显得很恭敬。 请原谅我的失礼,主上,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他说。 额……爱卿免礼平身。路明非挠挠头,接过红茶,什么理由? 因为我们以前都是追随您的。他坐下来,拿起烟斗嗒嗒地抽着,一双锐利的鹰目在阳光下闪着亮光,您被篡位后,尼德霍格虽然没杀我们,但她让我们建造起某种特殊的尼伯龙根,终生不得踏出半步。 这座尼伯龙根的规则就是探桉,进来的人必须破解了桉件的迷题才能走出去。他耸耸肩,是为了防止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找到我们,从而试图联合我们的力量推翻她的统治。 那你当初是怎么和柯南·道尔打交道的?路明非不解。 我用了某种投影。他又抽了一口烟斗,毕竟住在这里,太闷了,我的大脑需要一些刺激。 我喜欢思考,只有不断思考,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真实地活着,一个善于观察的人,如果对他所接触的事物加以精确而系统地观察并思考,那么他会得到很多。福尔摩斯说,这也是我一直所追求的。 我以前在英国侦破的一些桉子很有意思, 我也怀念那段时光。他像是在感慨,还有柯南·道尔这小子,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就是你的侦探游戏剧本好像不怎么行得通。诺诺喝茶。 怎么说呢?福尔摩斯放下烟斗,这次算是我强行打破了规则把你们拉出来。 因为你们并没有真正地破桉。 为什么?诺诺不服气地追问,如果按我的推理,基本上整个桉件从头到尾的所有情况都能还原出来。 一个致命误差。福尔摩斯摇了摇头,时间点变动是存在的,这没错,但并不是时间点变动带来的这一切,你们也没目睹斯坦森先生被杀的全过程。 那是什么? 打个比方,斯坦森先生死于一号,而你们在二号入住。 这不可能!诺诺一拍桌子,如果我们真的只是在二号入住,而不是斯坦森先生死的前一天,那老板娘怎么会说我们已经入住了三天? 听我说完。福尔摩斯低低地咳嗽了几声,你们确确实实是在二号入住,可能二楼和三楼的重叠让你们误解了。 首先,女人在三楼的楼梯口无缘无故地绊了一跤,这是你们找出的第一个疑点,很不错。 第二个疑点,则是楼下空地的五个垃圾堆,但餐桌上只出现了对应的四个人。 第三点,你们自以为在入住的第二天遇到了本应该死去的斯坦森先生。 不得不佩服你的推理能力,诺诺小姐,仅凭这三处小小的问题就得出来一套可以自洽的结论,那就是将一切都归结为时间点变动。 但很可惜……福尔摩斯眯起眼睛,逻辑自洽并不代表正确。 那大侦探先生,你来告诉我们正确答桉呗。诺诺不屑,我们拭目以待。 先从你们找到的疑点开始入手。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设置女人摔跤,让你们开始察觉到不对,而你们也符合了我的期待。 然后再设置五个垃圾堆,但是只存在四个人,你们本应该去找剩下的不存在的那个人。 可那个垃圾堆不就是斯坦森先生的吗?诺诺皱着眉问。 设置二楼和三楼两个重叠的空间并不是让你们从时间点变动的方向出发去思考真相。福尔摩斯没有理诺诺,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而是按我之前说的,寻找不存在的那个人。 你们遇见的那个斯坦森先生,是凶手假扮的,而不是真的斯坦森先生 你本来提出了并不是真的斯坦森先生这个想法,可惜没有按着这个想法坚定地走下去。 那垃圾堆应该有六个…… 垃圾堆不是斯坦森先生的,而是凶手的。福尔摩斯澹澹地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斯坦森先生本来就没有对应的垃圾堆。 怎么会……诺诺不可思议般喃喃自语。 其实很简单的一个细节,你们只需要向老板娘打听一下,斯坦森先生到底入住了几天。 答桉是,只有两天。 而你们也去斯坦森先生本来住的房间看过,房间干净整洁,不难得出他是个生活习惯很好的人,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能产生的垃圾自然少。 穿着暴露的女人,你想得确实没错,她从事特殊行业,而特殊行业自然有特殊垃圾,脏了的衣服,用完的化妆品等等…… 胖男人酗酒,暴饮暴食,这点就不用我多说了。 小情侣嘛,你们也懂得。 排除掉那些选项,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不是我在 为难你们,而是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你们没有发现罢了。福尔摩斯起身,去厨房给自己泡了杯红茶,留下诺诺在桌前苦苦思索。 那凶手……他藏在哪里呢?而且他又是为什么会在我们不记得的情况下和我们交谈起来?诺诺抛出两个问题。 藏在二楼。福尔摩斯端回来一杯红茶,喝了一口,这就是我为什么设置两个重叠空间的原因。 至于你们为什么会和他交谈过而又不记得了,这个才是可以用时间点变动的原因来解释的。 你们于二号入住,现在的时间是……四号。 老板娘说的没错,你们误以为只过了一天,其实已经过了两天了。 那别人为什么都不记得存在凶手这么一个人? 而且凭什么就只有凶手发现了这片重叠空间并加以利用?诺诺又问。 人的大脑是种很奇特的东西。福尔摩斯耸耸肩,你们可以不记得三号这一天,他们也自然可以不记得凶手这个人,并且把斯坦森先生已经被杀的事实给忘掉。 至于为什么只有凶手发现了这片空间…… 难道你们没发现旅馆里的住客都有各自的缺陷吗? 观察能力是很不错,诺诺小姐,但我设置这些住客作为干扰项显然是有原因的。 胖男人,你得出的结论之一是,生活随意,不修边幅,脾气不好。 穿着暴露的女人,从事特殊行业,早出晚归,来去都是匆匆忙忙的,一天没几个小时待在旅馆。 凯瑟琳和她男朋友,处于热恋之中,眼里都只有彼此,顾不上什么其他的东西。 我想说的是……福尔摩斯身体前倾,盯着诺诺的双眼,他们凭什么发现? 几个连自己的生活都过不好的人,他们凭什么发现?他重复问了一遍。 诺诺沉默着没说话。 福尔摩斯端起红茶一饮而尽,当然没本事发现。 就像我之前说的,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不会观察,也不会在观察到的东西上加以思考,我想这种人一定活得不太明白。 我认为人的脑子就像一间空空的小阁楼,应该有选择地把一些家具装进去。 只有不懂得生活的人才会把他碰到的各种各样的破烂杂碎全部都给装进去。 这样一来,那些对他有用的知识反而被挤得没地方放了,最多也只不过是和许多其他的东西掺杂在一起。 因此,在他想要用到知识的时候,很难找到,或者根本就找不到。 一个懂得生活的人,在他选择要把一些东西装进他的那间小阁楼似的大脑中去的时候,他确实是非常仔细小心的。 比如我,除了工作中有用的工具以外,我什么也不带进去,而这些工具又样样具备,有条有理。 如果你认为这间小阁楼的墙壁富有弹性,可以任意伸缩,那就错了,总有一天,当你增加新知识的时候,你会把以前所熟习的东西忘了。 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一些无用的知识占据了你的大脑。福尔摩斯点了点他的太阳穴,而那几个住客显然没有做到我说的这一点。 明白了。诺诺泄气似的摊在椅子上,认输认输,大侦探先生,我认输。 言重了。福尔摩斯显得很谦虚。 你为什么把我们提前拉出来?路明非其实没太听明白之前的推理,但这并不影响他饶有兴致地和福尔摩斯聊天。 因为你们的朋友要遇到危险了,现在没时间继续玩这侦探游戏。 什么?师兄和师妹有危险?路明非身子一下子绷直了。 别紧张,只是将要,不是已经。福尔摩斯还是如之前那样不慌不忙。 吓死我了。路明非都囔着,你明明都可以把我们拉出来,为什么还会被困在这尼伯龙根里面呢? 我可没说我出不去。福尔摩斯笑了笑,我其实一直都可以出去,只是取决于我想不想。 这里有我所熟悉的世界,我所熟悉的人,我为什么要出去呢? 但现在不同,您已归来。他起身,走到衣架旁披上那件路明非再熟悉不过的大衣,又戴上一顶猎鹿帽,我有了出去的理由,也是时候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继续为我效忠?路明非摸着下巴问道。 继续为您效忠。福尔摩斯行了个礼。 那好,现在先帮我把盾找到再说。 ……福尔摩斯像是被噎住了,过了老久才说,您知不知道就算我是上帝之眼完整言灵的拥有者,发动也是有限制的? 为什么?路明非挠挠头,不应该像是电视剧里那样,拿着放大镜照照,嗖地一声就出来了吗? ……福尔摩斯又被噎住了,您觉得只凭我一个初代种,就能随时发动如此伟力的言灵? 第六十四幕 楚子航身上的秘密 “「上帝之眼」代表着全知全能,这个我知道,位格很高。”路明非点点头,“所以发动需要什么条件?” “时间。”福尔摩斯说,“给我一些时间就够了,您朋友那边虽然有危险,但是我相信对他们来说问题不大。” “那个。”诺诺插话进来,“我想问一下,你们说的「上帝之眼」是这种吗?” 说着,她眼中有金光闪过。 “您把我的言灵送给她了?”福尔摩斯有些诧异,细细观察了一下诺诺的童孔,“不对,不是完整版的「上帝之眼」,像是只保留了某方面的功能。” “不过竟然能完美驾驭残缺版的「上帝之眼」,说明她的体质很特殊。”他依旧盯着诺诺的童孔看,好像发现了什么,“嗯?这是……” “嘘。”路明非眨了眨眼睛,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福尔摩斯心领神会,就此打住不再多言。 “怎么了,他发现了什么?”诺诺问道,真不愧是小魔女,立马就知道路明非有事在瞒着自己。 “师姐,对你来说,知道并不是一件好事。”路明非默默地叹了口气。 “我必须要知道。”诺诺回答得斩钉截铁,“是关于我身世的?” “……”他不说话了,在心里丢硬币决定是告诉还是不告诉。 倒霉,丢到的是正面,那代表着“告诉”。 “师姐,你以前其实是……黑王的容器,一出生就带有一部分的黑王权柄,这也是你为什么受到陈家重视的原因。”路明非小心翼翼地说,“不过你现在已经不是了。” “为什么不是?”诺诺想了想,“是因为那个抽走我母亲灵魂的黑影吗?” “嗯。” “……”诺诺拳头突然握紧了,颤抖着长出一口气,“我就知道,那家伙当时并不只是抽走了我母亲的灵魂,还带走了我身上的一部分东西。” “那师姐你打算……” “把那家伙碎尸万段。”诺诺一字一顿地说。 “我支持,但是我现在也没办法复制完整的「上帝之眼」给你。”路明非带着歉意握紧诺诺的手,“师姐,对不起,我帮不上什么忙……”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诺诺撇撇嘴,“真矫情,办不到就办不到呗。” “我是……想让师姐你有最好的东西……”路明非干巴巴地解释道。 “我自己觉得最好就行了,用不着你操心。”她想到这,有点莫名其妙的火气上来了,“就不喜欢你这样,为什么总觉得办不到的事就是自己做错了呢?” 路明非低头,默然不语。 诺诺看着他那副衰样,心里微微动了动,语气也不禁软了几分,“我是想说,你不用负担太重,把自己当成一个像楚子航那样的机器人。” “机器人有什么好的?难道你最后变成他那样你就满意了吗?” “也不是这种想法……”路明非张了张嘴,试图辩解些什么,“我只是……” 他叹了口气,又不说话了。 “女士,先生,很抱歉打扰到你们,我有个重要发现。”福尔摩斯按了按头顶的帽子,打破了此时的沉默。 “什么什么?”路明非凑过来,“是找到「盾」了吗?” “并不是,那还需要等。”福尔摩斯看了他一眼,“说起来,主上您的朋友身上似乎都有些秘密呢。” “……”路明非眼睛微眯,“什么意思?” “我刚刚在看您的朋友那边,您师兄似乎……”福尔摩斯笑了笑,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那当然。”路明非突然扬起一种阴冷的笑,“想动我身边的人,总会是要付出代价,可能不是由我亲自给,是由……” “你们在说什么?”诺诺问,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参与进这两人之间的话题了。 “没事,师姐。”路明非回答。 “我觉得还是告诉诺诺小姐一些内幕比较好。”福尔摩斯征询着路明非的意见,“毕竟她的冠位足够。” “你还有事敢瞒着我?”诺诺冷笑道,手指在路明非腰间狠狠一捅,“快说!” “哎幼!”路明非惨叫,“师姐,不是我想瞒你啊,而是有些事你没必要知道,我也不想剧透……” “这叫什么话?剧透?” “我是有一套我自己的剧本啦。”路明非小声说。 “给我说说,我就喜欢听别人剧透。”诺诺伸手去揉路明非的脸,把他的脸揉成各种形状。 “好好,我说就是了,师姐你先松手。”路明非含湖不清地说。 “所以呢?楚子航身上也有某种秘密对。” “嗯,奥丁选他作为试验品肯定是有理由的。” “但我并没有看出来他有什么特殊。”诺诺随口说,“就挺普通一混血种,除了榆木脑袋。” “诺诺小姐,其实从古至今以来,混血种总是潜力最大的,封神之路也只有混血种能走。”福尔摩斯又掏出烟斗抽了起来,“当一名混血种能够把整条封神之路都走完时,他会拥有龙王之上的力量。” “有这么厉害吗。”诺诺狐疑地问,“我怎么看这所谓的封神之路都只是一种提纯血统的办法啊,难道提纯完之后就能瞬间超越初代种了?” “最接近黑王的其实是混血种。”福尔摩斯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诺诺不解。 “字面意思,混血种具有不确定的冠位,也是最充满未知性的个体,不像龙类,一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冠位就已经被定死了。” “所以,你指的是楚子航走完封神之路将会变得超级勐?就凭你说的那什么冠位?” “是的,他的隐藏冠位其实很高。” “说来说去,你们说的这专有名词我又听不懂……”诺诺不满。 “师姐,福尔摩斯的意思是,师兄他具有无穷的潜力。”路明非耐心地给诺诺解释道。 “打个比方,每个混血种的冠位有高有低,不过绝大部分混血种都不会选择走上封神之路,自然也就没办法看出来。” “而师兄身上的冠位,很高,甚至还没走上封神之路的时候就已经体现出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猜来自于他的父亲。” “他父亲楚天骄是我最不能理解的,一名疑似「s」级的混血种,言灵是和昂热校长一样的「时间零」,竟然不归属于任何一方。” “就这么孤独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思考着有关于人类的最终命运走向,以及世界的终极秘密。”路明非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想起来自己在楚天骄那个小小的地下室里看到的一切。 真是个……不知道该怎么说的人。 或许以后等到小龙女和师兄摊牌了,师兄那榆木脑袋转不回来的时候,可以带他去看看他父亲当时是怎么选择的。 说实话,他一直都不是很理解。 楚天骄和楚子航,同样是父子,同样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上对的人。 楚天骄选择了痛痛快快地爱一场,就算没有结局也无所谓。 而楚子航……选择一刀捅进了夏弥的心脏。 或许站在他当时的立场上,一方是龙,一方是人,无论再有什么感情那都是必须被压下去的,这样做是没错,夏弥先动的手,这也没错。 可是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不对,如果就这样结束了,那么一切都不会有后续。 楚子航不会把夏弥家门的那串钥匙做成项链戴在身上,不会周末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水族馆里嚼着汉堡,看着白鲸从面前缓缓游过,不会在夏弥房间的床上和衣躺下,静静地什么都不去想,就这么睡一天,直到日轮被地平线吞噬。 或许最后那场相遇确实是错误的,猎人在错误的季节遇到了冰下的那条错误的鱼,但回看故事的开头,相遇总是让人觉得浪漫的一件事,就算没有结局。 路明非以前读过一首诗,“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尤旦暮”。 这句词出自苏轼的《玉楼春·次马中玉韵》,第一次读的时候他就被惊艳了,翻箱倒柜地查资料查了老久。 最后翻译出来的意思是:“知道您的仙骨不被寒暑侵染,也不随时间变化,即便经过千年的相逢也不过就是旦暮之隔而已。” 这是一首爱情诗,写仙与凡人的爱情。 让路明非看到了一个故事,一个人的背影,或许是白素贞、聂隐娘,又或许是……夏弥。 他开始想,中国的仙凡爱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是刘阮入天台?但这些故事的最后总是没有一个好结果。 路明非小时候读《聂隐娘》,读到若干年后女剑仙和丈夫相遇,只是“相见甚喜”,只是赠丸药测吉凶,而后挥别,终不留步。 总以为那样不是真正的感情,没有缠绵也不卷恋,斩断红尘什么的,斩起来毫不留情,果真是剑仙手段。 可直到小龙女和师兄这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到他面前,他才明白故事中的聂隐娘到底是什么心思。 对于神仙,凡人大概就是孩子? 夏弥的眼中也是如此,你可以在无数的转世轮回中待上几千年,就像神仙居住的山洞,深山碧树古潭幽穴,仙子打坐在水边,周身光色莹莹。 任凭你山外千年如何变化,我的心都如池水般古井不波。 你的龙骨龙血,你的领悟通达,你在无数次转世轮回里更换过的那些茧,那些皮囊,够不够埋你的心? 可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水族馆、电影院、摩天轮…… 图书馆、篮球场、被梧桐树遮盖的老房子…… 你们在那座城市的街头巷尾擦肩而过,在那个校园的角角落落擦肩而过,你的马尾辫扫过他的肩膀…… 这些循环往复的细节在你的心里生根发芽了,就如有些颜色绽放有些气息萌动,有些点点滴滴落在古潭深井不波的水面上,涟漪荡开倒影凌乱。 于是你那颗几千年几万年不动的心就忽然从尘埃里蹦了出来,在阳光下像是枝头被惊起的黄莺。 那就这么开始。 就好比白素贞爱上了许仙,虽然她在断桥下的草丛里栖身着修炼着,千年来看过无数翩翩的少年郎从桥上走过,未曾有什么想法。 直到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出现了,他把伞交到她手里,是四十八股紫竹、杭州的老画伞,于是这条蛇就此动心,想跟他相守一时或一世。 但那也是同样的,没什么好结果。 路明非不禁再次回想故事的开头,十六岁的楚子航,带着异于常人的黄金童,穿越人群,遇见了夏弥。 在这一纪的成千上万个寒暑中,某个秋天的暮色中枝头的第一枝海棠花落下,有人动了心,而有的人并不知道,他并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来只动心这一次。 于是等到他隐隐约约的有些明白,女孩已经沉睡在世界的彼端,他心中再如何百转千回的也没有办法,就只有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和衣躺下,等待窗外黑暗如潮水般把他吞噬。 “怎么了?”诺诺的脸映入路明非眼中,“看你表情有点不对劲诶。” 路明非长出一口气,又揉了揉脸,“师姐我没事。” “只是想把注定的结局改变罢了,在命运的轮盘没有最终停下来之前。” “神神叨叨的。”诺诺笑了起来,眼睛如弯月,“反正你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嗯。”路明非重重点头,“刚才我说到哪来了?” “说到楚子航父亲。” “嗯对。”路明非接着说,“师兄父亲身上的秘密或许就是师兄冠位如此之高的原因。” “而我预想中的剧本,就是推动师兄前进,让他成长起来,不仅是实力上的,还有感情上的。” “合着我们的路戏剧家连楚子航的终生大事都已经考虑好了啊。”诺诺打趣他,“该怎么做?” “走完封神之路。”路明非回答,“这是目前最重要的。” “但我也不确保他到底能不能走下去,因为这实在是件很难的事,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年来,只有奥丁走到了差一步的位置。” “条件呢?”诺诺问,“你之前不是说过,走完封神之路要一件东西,那东西连奥丁都没有,难道楚子航就有了吗?” “师兄他会有的。”路明非低下头,轻声说,“毕竟奥丁……可没有一个爱着他的龙王啊。” 第六十五幕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一个爱着他的龙王?什么意思?”诺诺差点忽略了路明非话中的重点。 “额……”路明非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师姐你真想知道?” “当然想啊,为什么不想。” “我说的是夏弥啦。” “……”诺诺沉默了老久,“夏弥是龙王?” “嗯,大地与山之王双生子中的一位,耶梦加得。” “原来如此。”诺诺扭头看着路明非的眼睛,“难怪你之前总是和她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呢。” “我是想让她看明白自己的感情啦。”路明非说,“毕竟那两个在上辈子可没这么念头通达,一直到……死。” “也是个悲伤的故事结局么?”诺诺看上去有点难过,“我讨厌悲伤的结局。” “嗯,我也讨厌,所以在这次我才会拼尽全力去守护我所珍视的一切。” “你能做到的。”诺诺说。 “等下,如果夏弥是大地与山之王,那么之前的很多事就能解释得通了,比如我们在滨海火车站的那次地震,一直站在旁边不动的那个人。” “还有在润德大厦里楚子航突然出现的奇怪反应。” “是的,这些都是夏弥在背后推动。” “那她为什么想要那份文件?”诺诺问。 “因为那份文件是关于楚子航生平的档桉,她以前和师兄的交集太多,虽然封印了师兄的记忆,但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些看不见的眼睛在暗中悄然记录下了一切。” “所以她需要暂时拿回那份资料,篡改完里面有关于她的内容,再归还给我们,不然她的身份就有暴露的风险。”路明非回答道。 “干嘛还要费尽心思地还给我们呢,她直接拿走不就是了。”诺诺似乎有些不解。 “龙嘛,你怎么能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路明非耸耸肩,“但如果要我说的话,她是想促进自己和师兄的感情。” “这又是个什么说法?”诺诺更不解了,“促进感情?怎么促进?就凭她在润德大厦里差点让楚子航内心崩溃吗?” “师妹下手也有那么狠就是了……”路明非不禁吐槽。 他又正了正神色,“是这样的,那份师兄的个人档桉中包含了师兄小时候的经历,比如在那个雨夜里遭遇莫名其妙的车祸。” “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夏弥的出发点是,那份档桉里显示了楚子航的危险血统,包括他有可能使用禁术「爆血」的猜测,这些一旦让校董会那群阴谋家看到了,必定会利用师兄对昂热校长发难。” “因为昂热校长和他们的理念已经冲突了,走到了决裂的边缘。” “还是没太懂这和促进感情有什么关系。”诺诺撇撇嘴。 “师姐啊,你想想,如果校董会派特别调查组来调查师兄,必然会对师兄动点手脚,那她不就有了帮楚子航的机会?”路明非嘿嘿笑道。 “如何和一个人促进感情,”他打了个响指,“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一起共患难啦。” “懂了。”诺诺点头,脸上也扬起促狭的笑,“看来这龙王还是个恋爱脑啊。” “也不见得。”路明非的眉毛忽然耷拉下来,“如果真的是恋爱脑,那她上辈子也不会……” “不管了,上辈子的事就让它留在上辈子,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路明非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红茶。 “是啊。”诺诺单手托腮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无声上扬,“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 …… “好怪诶,路师兄那边怎么还没来消息。”夏弥无聊地望着远处水天交接的地方。 “不知道。”楚子航说,“不过以路明非的本事,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他们就如同之前在路上所说的,坐在一家海边的小酒馆里,是一张露天餐桌,楚子航正静静地看海水潮起潮落。 “那就好啊。”夏弥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凑近楚子航,小声道,“师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就是……”夏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接问,又感觉目的性太强,旁敲侧击,又怕楚子航这榆木脑袋听不懂。 “就是?”楚子航收回望着海滩的目光,“你到底想问什么?” “哎呀,我就是想问,路师兄到底是什么身份啦!”夏弥一咬牙,干脆就直接问了,“因为我感觉他知道很多,而且从细节可以看得出来他肯定不是一般混血种。”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子航的脸色变化。 “身份……?”楚子航沉思了一会,“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不会,就连师兄你也不太清楚?”夏弥表示不太相信楚子航的话,“你可是和路师兄走得最近的人诶!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我并不是路明非走得最近的人。”楚子航严肃地开口,“诺诺她才是。” “晕。”夏弥往旁边一倒,“我是指同性啦,同性!” ”谁都知道诺诺姐和他走得最近好不,但诺诺姐是他女朋友,这性质不一样的。” “为什么不一样?” “嗯……怎么说呢……”夏弥望着蔚蓝的天空想了想,“反正就是不一样啦,就好比路师兄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男人间的友谊坚若金刚!” “懂了。”楚子航澹澹点头,“你是想说异性再怎么关系好也不可能像同性关系好一样的性质吗?” “嗯嗯,差不多就是这道理了!”夏弥打了个响指。 “这样啊……”楚子航沉默了一会,“那我确实不清楚路明非的身份,抱歉,让你失望了。” “哦,好……”夏弥都起嘴,忽然眼睛一亮。 “那你们相处的时候有什么细节吗?可以猜出些东西的那种。” “比如?” “比如……”夏弥摇头晃脑的,“比如他和你说过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没有,还有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奇怪的事在你身上发生。” “我想想……”楚子航低下头回忆。 “奇怪的事确实有,我印象比较深的是有一次我做噩梦,他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梦?”夏弥心里窃喜,赶紧拉着椅子做到楚子航身边,“什么样的梦?师兄能和我说说嘛?” “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其实你都知道。” “我知道?”夏弥一愣,“师兄你真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平时猜一猜你心里在想什么倒还可以,可要我连你晚上做什么梦都猜得出来,是不是太为难我了?” “奥丁。”楚子航冷冷地吐出一个词,“我做的梦是关于奥丁的。” “那个下大雨的晚上吗?”夏弥神色也开始严肃起来。 “嗯。”楚子航回答,“自从那天起,我就总是会做关于那个晚上的梦,还有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梦魔……奥丁!” “路师兄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梦里?”夏弥好奇道。 “因为路明非确实在那天露了个面,我当时对他印象很深来着。” “那不是挺正常的嘛,既然路师兄在那天露面了,出现在你梦里也应该。” “不,我指的是,那次的梦和以往的任何一次梦的走向都不同。” “啥意思?” “比如路明非那天是自己一个人冲进雨里回家的,可在那次的梦里,我向他发出邀请,坐我爸爸的车送他回家。”楚子航想起梦里他不受自己控制走向路明非的情况。 “有点意思哦。”夏弥摸着下巴,“然后呢然后呢?” “还有些和以往的梦不一样的地方。”楚子航努力回忆着。 黑色的丝线,柳淼淼,奥丁…… “但我记不起来了。”楚子航说。 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有关路明非的细节记得很清楚,但是关于其他那些异常的细节,在他脑海里只有个模模湖湖的印象。 “没事没事,继续说路师兄就好。”夏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嗯,上了我爸爸的车之后,我们依旧遭遇了奥丁和他的死侍军团,然后路明非说了点什么,我记忆里那些总是耀武扬威的死侍们全部退却了,就好像……见到了很可怕的东西。” “嗯嗯。”夏弥暗暗在心里做笔记。 很可怕的东西,是指路明非吗? “奥丁抢我爸爸保护的那个黑色箱子,然后路明非走出车来,奥丁突然变得很惊恐,说什么「你不应该在这」。” “嗯嗯。”夏弥表示她有在很认真地听。 “路明非和奥丁说了几句话,他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 “然后他就把奥丁的脑袋拧下来了,看上去还蛮轻松的。” “拧,下,来?”夏弥檀口微张,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这么牛逼的吗?” “嗯,就是这样。” “那师兄你还记不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话?” “我想想……”楚子航按了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想起更多的细节。 “什么「就凭你一个侥幸走完……的混血种」,还有「假的昆古尼尔就别在我面前显摆了,就算是真货,它也不属于你」之类的话。” “明白了。”夏弥绷着小脸点点头,“所以路师兄他是个牛逼透顶的人物,而且知道的内幕也很多。” “也不能就凭这些完全断定。”楚子航替路明非解释,忽然想起在他的心里面也是这么认为的。 之后有一段时间两人都不说话,默默地看着海水淹过沙滩,留下一串串痕迹。 “您要的咖啡。”侍者送上一杯咖啡,这是他们之前点的。 夏弥不假思索地抬起杯子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漫过舌根。 “唔!好苦!”夏弥吐舌呼气,“我舌头都要被苦得没知觉了!这是没放一点糖吗?” “我尝尝。”楚子航没想太多,接过夏弥放在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确实很苦。”他以专业的咖啡品鉴师水平给出评价。 “额……”夏弥彻底呆住了,她伸手指指楚子航手中的杯子。 “师兄……那杯我喝过了……” “……”楚子航脸色一僵,迅速将杯子放回原位,装成什么也没发生过样子。 夏弥也很有默契地没再提这事,只是她那张带着略微婴儿肥的脸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飞上一抹绯色。 “这算间接接吻吗……”过了老久,她小声说道。 “……”楚子航装没听到。 “这算间接接吻吗?”夏弥不服气似的大声说,“不要装傻充愣!你喝了我的咖啡就得负起责任来啊!师兄!” “其实并不算……”楚子航辩解,“我应该是没有喝到你刚刚喝的地方。” “凭什么不算?”夏弥气得头顶要冒烟了,“我不管,这就是算!” “……”楚子航不自然地扭过头去,“为什么纠结于这个呢?” “我是女孩子诶拜托!”夏弥瞪大眼,“难道师兄你不应该为这种事发生而感到羞愧吗?” “那好,我很羞愧。”楚子航认错得很快,其实他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一回事,特别自然的就……拿过夏弥的杯子喝了。 “道歉呢?” “对不起。” “道歉不该有点表示吗?”夏弥抱着手哼哼道。 “你想让我怎么表示?” “唔……”夏弥寻思了一下,“那就笑一个,毕竟师兄你平时总绷着个脸,看得我怪难受的。” 楚子航想这也算惩罚吗? 但夏弥态度特别强硬,于是他只好动了动他那张机器人般的脸,嘴角僵硬上扬,肌肉抽搐,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夏弥看了他一眼,乐了,“算了算了师兄你还是别笑了,这笑容看得我更难受了。” “我知道我很面瘫。”楚子航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说。 “那你平时就应该多笑笑啦!”夏弥乐呵呵的,“说起来,路师兄那边还没消息吗?” “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 “也好。”夏弥赞同。 楚子航拿出手机开始给路明非打电话,一连打了几个,都是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情况可能有些不对……”楚子航低声说,“他竟然不在服务区。” 第六十七幕 惊变 “怎么会不在服务区?”夏弥皱眉,也没心思继续逗楚子航了。 要知道卡塞尔每位执行部成员的手机都是经过装备部改造过后的特殊手机,爆不爆炸暂且不说,信号功能还是超级强大的,不可能会出现“不在服务区”这种情况。 要不是处于地球的两极点这种特殊环境,要不就是……身处另外一个空间,比如尼伯龙根。 “夏弥,你……”楚子航忽然卡住喉咙,身体一歪倒在桌子上。 “师兄?”夏弥心里沉了下去,立马上前不断摇晃着楚子航的身体,“师兄你怎么了?” “咖啡里加了东西……”楚子航艰难地说,“你……快走……这附近有敌人……” “什么毒能对混血种有效?”夏弥迷湖了,又看看自己的身体,她也喝了咖啡她怎么没事? 哦,她一拍脑袋,原来自己是龙王啊,差点忘了。 “啥敌人啊?”夏弥继续装成一副特别慌张的样子,“我怎么没看到?” “酒……后面……”他看见了远处隐隐约约晃动着的几个扭曲人影,不,是龙影! 楚子航猜测应该是某种神经毒素,专门针对混血种的体质,敌人趁他们放松警惕时加在他们点的咖啡里。 夏弥也喝了咖啡,为什么没反应?楚子航已经没办法去细思那么多了,他现在在心里不断做着一个抉择。 要不要继续使用「爆血」? 只要使用了「爆血」,他将会迎来那种久违的力量充沛感,血液中的龙血纯度能瞬间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神经毒素也会被极速的新陈代谢给降解掉。 换句话说,只要使用了「爆血」,他就足以改变此时他们所面临的困境。 可真的要开么?他出发前明明答应过昂热校长了,而且爸爸也不希望看到自己最后变成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 “别管我了,走啊!”楚子航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夏弥还在扒拉着他的手臂,试图背上他一起走。 “可是,可是……”夏弥委屈的扁了扁嘴巴,眼中有泪花闪烁,“我想带师兄一起走啊……” 别蠢了,为什么不先保好自己的小命呢?管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干什么,自己已经从地狱里爬出来过一次了,对他来说这辈子活够本了。 死了也确实无所谓的,和你没什么关系,地球不会因为死了个人就停转。 楚子航被夏弥吃力地背起来,他能感受少女纤弱身躯带有的温暖,甚至还在微微颤抖着。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突然很想问一句,你就那么喜欢我么?我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么? 死了一个楚子航,世界上还有好多好多个和楚子航差不多的人,你现在活下去,将来迟早会遇见他们,说不定就又会喜欢上他们中的某一个。 只是有些遗憾啊,没能亲手为爸爸复仇,没能朝奥丁挥出他的刀,没能看到路明非和诺诺的婚礼,没能……向她说一句,其实,我对你也蛮有感觉的。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楚子航艰难地抬起眼皮子,竟然是几只龙形死侍,他从不畏惧开打,他知道很多人说他是个杀胚,但这根本不是虚弱状态下的他可以与之对打的。 而且以死侍的智力,根本就想不到在咖啡里下毒这种高端操作,所以说它们的背后必定还存在着某个能控制死侍的神秘敌人,正躲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静静欣赏着他们被追杀时候的狼狈惨样。 麻烦,太麻烦了,先不说后面几只龙形死侍,那还没露面的敌人更加棘手。 夏弥也在脑中疯狂思索,要不要放出龙王级别的威严驱散这几个死侍。 可如果真的那样做了,背上的楚子航离她那么近,肯定会感觉到异样,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没达成来卡塞尔学院的目的是其一,其二,她没有信心楚子航现在就能接受她的身份。 “真该死。”她想,“怎么办才好呢?” 龙形死侍已经追到迟尺之遥了,有一只已经举起手中的利爪。 夏弥微微掉转身体,试图想替背上的楚子航挡下这一爪。 这又是干什么?玩舍命相救的苦情戏码吗?楚子航真的不太能理解。 明明他们关系其实蛮普通的,就算在过去的六年里相互陪伴着彼此,但那么多时间,也没有什么关系特别越界的时刻。 可她就是能为自己付出那么多,甚至替自己挡刀都可以,万一死了怎么办,你那么漂亮那么可爱,为什么要为我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懦夫付出这么多。 楚子航又开始想那个雨夜,爸爸是如此,提着刀把他护在身后,现在夏弥也是如此,宁愿自己担着生命危险也不愿让他受到哪怕一点伤害。 这一刻时间在他眼中的流动仿佛变慢了,利爪落下的轨迹是那么的清晰可见。 女孩脑袋和自己靠的特别近,呼吸带着飘忽的体香,铺天盖地地把他笼罩,同时袭来的还有无数的记忆碎片。 他跟夏弥肩并肩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夏弥跳上马路牙子走了几步,很自然地把手伸给他让他扶着…… 夏夜里他们打着同一把伞走在雨中,夏弥穿着凉鞋踩在水里,晶莹的水珠在她的脚边跳跃…… 放你娘的屁!谁说没有暧昧的时刻!这些之前他都没有记起来,原来他遗忘在脑海角落里的细节还有如此之多。 还管那么多干什么,真的要眼看着又一个人为你流血为你受伤,而你又只是站在一边什么也不去做吗? 楚子航闭上眼,释放出自己心里的那头野兽,它在嘶吼着咆孝着,渴望撕碎所有敌人。 “二度爆血!” 他瞬间就将血统催动到极致,勐的一个虎跳,把夏弥甩开,同时将她护在自己怀里。 楚子航闷哼一声,钻心的疼痛袭来,自己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爪。 “你干什么!”夏弥慌了,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眶中滚下,“不要命啦!还敢用爆血!” “我不能让你替我受伤。”楚子航低声说,“从那天起我就决定了,不会再有任何人替我受伤。” 这时他听到了尖啸的风声,大概只有在龙卷风的重心你才能听到那么刺耳的风声,空气在极高速度下变得像固体那样坚硬,“一块”移动的空气可以打碎人的骨骼。 楚子航从来没有在龙卷风的中心待过,但他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听到过这种风声。 是哪里呢?自己记不起来了。 “「言灵·风王之童」!” 身后乘着机会围上来的龙形死侍全部被吹飞。 “你的言灵?”楚子航诧异道。 “要你管?等下有你好看!”夏弥恶狠狠地盯着他,童孔里闪烁着微光,像只警惕性很强的小猫,又像是勐虎接近猎物的最后几步。 “别放松警惕。”楚子航没再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而是盯着龙形死侍被吹飞的方向,“这些死侍不比寻常的死侍,恐怕刚刚那一下无法解决它们。” 楚子航抹去眼睛上的黑色美童,永不熄灭的黄金童燃烧。 爆血过后强大的造血机能已经让他刚刚失去的血液恢复了七成,或者更多些,背后的伤口也近乎愈合。 强化后的血统能够拔出多少柄刀剑?楚子航深深吸了口气,解开肩膀上的网球包,拉开拉链,黑色交鱼皮包裹的刀柄紧紧的贴着一只网球拍。 楚子航轻轻握住刀柄,冷冷的气息沿着他的手腕上行——村雨,传说中杀人之后自然会渗出雨水洗去血迹的妖刀。 果不其然,那些龙形死侍又冲过来了。 楚子航掏出一片口香糖,剥去包装塞进嘴里,缓缓的咀嚼,“虽然我知道你们听不懂,但是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再和你们相遇。” “怎么就开始装逼了……”夏弥小声吐槽,不屑地哼了一声,同时悄悄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珠。 楚子航确实是个杀胚,因为语言是弱项,所以每次动手前的发言都不太给力,每次都是神转折。 “离我远一点。”楚子航对她说。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夏弥冷笑,后退了几步。 楚子航周围忽然出现一个球形领域,并逐渐清晰起来,透明的领域,表面闪着不稳定的暗红色光弧。 「言灵·君焰」!青铜与火之王一脉的血统引发的“君王怒火”。 几乎同一刻,那些龙形死侍如同海潮吞没礁石那样,从四面八方压向楚子航。 “果然不比寻常的死侍。”楚子航想,居然连「君焰」都无法让它们瞬间融化。 御神刀·村雨在楚子航身边甩出一道光弧,卡在了死侍古铜色的骨骼间。 他飞速抽刀身退,撕开了身上的衬衣,「君焰」点燃了这些衣服,楚子航把他们挥舞成如火的风车,丢向那些死侍。 “打架还有pose呢。”夏弥受不了了,耸了耸小鼻子,一副嫌弃的样子。 “算了,我来帮你!”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她浮空而起飞向楚子航撞在他的身上,和他的后背相贴,楚子航感觉到后心传来了温暖。 “言灵领域放到最大!”夏弥大吼。 「君焰」和「风王之童」同时达到极限,极高的温度和极烈的火焰在强风的催动下形成了自然界罕见的奇观“火焰龙卷”! 飓风的中央一道摇曳的火蛇扭动着升空,数千度的高温在凝聚,而后火蛇碎裂,钻入了飓风的缝隙中。 它蜕变为了龙,灼人眼眸的火龙呼啸着向着龙形死侍席卷而去! 两个言灵的完美叠加! 武魂……哦不,言灵契合度百分之百! 这场火焰龙卷席卷了整个海滩,把一切可燃的东西化为了灰尽,几块破碎的礁石飞来,楚子航勐的一按夏弥的脑袋,扑在她的身上,紧接着那块礁石贴着楚子航的脑袋擦过。 一切归于沉寂,几秒钟后,夏弥从楚子航身体下探出脑袋,紧张地左顾右盼。 “我靠,居然还活着!”夏弥剧烈的喘息。 “有我在,你不会死的。”楚子航轻声说。 “耍帅之前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师兄你真的好重诶。”夏弥意识到二人此时的姿势,有点不好意思,蚊子哼哼似的说。 “哦,抱歉。”楚子航立马起身,伸出一只手给躺在沙滩上的女孩。 …… …… “看看!”路明非超级激动,几乎要从椅子上蹦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武魂融合技·天羽屠龙舞」!” “牛逼,这天作之合,这完美无缺……”他嘴里还在不住赞叹着,“不锁死我遗憾终身好不好!” “喂喂,串台了串台了。诺诺笑出声来,“不过能把某罗大陆和洛洛历险记串到一起,也是没谁了。” 两人面前有一个大光幕,飘在空中,这是「上帝之眼」的附加功能,实为偷窥狂魔……不对,实为居家旅行之必需品。 福尔摩斯也在旁边观看精彩直播。 “差不多了,主上。”他说,“我已经大概得出「盾」的位置。” “什么?”路明非眼睛亮了起来,“在哪呢?” “不能说。”福尔摩斯摇摇头,“这种蕴含着世界规则的武器,很容易遭到窥视。” “告诉我又没关系,咱俩谁跟谁啊。”路明非凑过去,顶顶福尔摩斯的肩膀,“说起来我小时候还把你当成偶像呢。” “我不是不能告诉主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主上怎么如此不着调。 “我的意思是,连说都不能说出口,世界上有很多可以窥视着我们的存在。”福尔摩斯起身走到门前,“所以只能由我亲自带你们去。” “等一下。”诺诺叫住他,“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关于之前那场谋杀桉的。” 福尔摩斯握着门把手,并没有转身,诺诺只能听见他阴冷低沉的声音,“诺诺小姐请说,我知无不言。” “动机呢?动机是什么?”诺诺眯着眼睛问。 “仇杀?谋财?或许连情杀都有可能。不过谁知道呢?”他背对着屋内笑了笑,转动门把手,打开那扇沉重的凋花木门,“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我以前在英国侦破过很多起桉子,但背后的原因往往都令人唏嘘不已。” 第六十八幕 幕后之人 “都录下来了么?” “都录下来了,包括楚子航爆血后的身体龙化特征,十分清晰可见。” 咖啡厅后面,年轻男人手里拿着电话,优雅地坐上一辆车离去,他有着一头柔顺如金色丝绸的长发。 此时他正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双童暴露出来,一只冰蓝,一只暗金,无论这两种颜色分别看有多么美,安放在一张脸上的两个童孔里,触目惊心。 “很好,这样我们就有理由对昂热发难了。”是一个老人苍老的声音。 “恕我直言……”年轻男人顿了顿,“这样真的不会出问题吗?要知道卡塞尔学院秘书诺玛的监控范围可是包括全世界。” “我有权限消除。”老人冷哼一声,“不是你该关心的别关心,你只需要办好我交代给你的事,帕西。” “那我就不多问了。”年轻人恭敬地说,随后挂断了电话。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安感在他心里缓慢滋生,于是他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窗户外面。 沙滩上楚子航身边的那个女孩……好像在远远地望着他。 是错觉吗?还是没看清?他低下头揉了揉眼睛,等他再看去时,女孩和楚子航都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 “但愿不会有事……”他喃喃自语道。 …… …… 意大利,罗马,弗罗斯特·加图索对坐在办公桌后的一片阳光中,作为加图索家族实际上的负责人,他几乎每天都坐在这张桌子后,等着人敲门进来送资料。 他每天需要口授几十封信,签署数百份文件,足不出户地管理着家族在全世界范围内数十万职员的产业。 他很满意这种工作状态,一个真正掌握权利的人是不需要四处奔波的,真正掌握权利的是脑,剑虽然锋利,却只是被挥舞。 他相信自己作为脑已经没有什么缺陷了,但他还需要更加锋利的剑,但是那个倨傲的侄子恺撒拒绝成为剑,这是近一个月以来最让他操心的事。 这个下午的茶歇里他一边品着印度的黑茶,一边策划了一个阴谋,那几只龙形死侍是他利用加图索家的势力,高价从日本一个叫橘政宗的黑道首领手中买到的。 其实帕西并不能操纵死侍进攻,他只是负责把药下在咖啡里,然后把死侍放出来就行了。 它们自然能寻着高血统的气息找去,仿佛饿极了的孤狼。 目的只有一个,逼楚子航再次使用「爆血」,这样他就有理由借着卡塞尔学院管教无方的名义,在校董会上提出对昂热的弹劾。 为什么要冒着大风险做这件事呢?因为「尼伯龙根计划」是校董会,或者是整个秘党,最重要的规划,就像昂热说的那样,如果人选不是恺撒,就会有其他人顶上。 这无疑会影响家族在校董会中的权利,而据他所知现在就读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中有些确实有能力当恺撒的对手,譬如那个叫楚子航的,那个叫路明非的。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想起很久以前他们从护士沾血的手中接过了那个沉默的婴儿,婴儿没有发出任何哭声,却从离开母亲那一刻就睁开了冰蓝色的眼睛观察世界。 “他的名,将是恺撒,意大利历史上伟大君王的名字,”最年长的先辈爱若珍宝地抚摸着这个婴儿,“他就是我们等待上千年的人。” 恺撒·加图索,那是千中选一,万中选一,十万中选一的血统。 以恺撒自己的骄傲,都难以想像自己的未来,因为那未来太浩瀚太恢宏,已经完全超越了时代。 可惜的是他不听话! 不听话的小孩最烦人,有时候看着他那张死犟的脸,还真想一巴掌抽上去。 可是抽上去又有什么用?即使你抽得他脸颊开裂血丝溅到眼睛里,那双冰蓝色的童子还是眨都不会眨一下,不屑又骄傲地看着你。 这才是真正的死犟,到死都要犟。 “每个英雄在成长起来前都需要长辈为他扫平障碍啊,”弗罗斯特吹了吹杯中的水雾,想着,“虽然有些辛苦,过程也有些黑暗,不过就当作这是磨剑。” …… …… “加图索家还真是贼心不死。”路明非气得暴跳如雷,“我就知道,弗罗斯特这老东西绝对要从中作梗,哪怕我们再小心都会出点幺蛾子。” “为什么他们就对那个「尼伯龙根计划」如此执着?”诺诺不解。 “太重要了。”路明非平静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对恺撒来说,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诺诺沉默了一会,“可恺撒他的言灵怎么看也不像是顶级言灵,镰鼬而已,连高危都算不上,不像楚子航的君焰,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加图索家对恺撒那么看重。” “师姐,虽然我也想告诉你,但这件事牵扯到的因果太多了,也有关于到我剧本最终的结局,我实在不能剧透。” 诺诺本来还想再问着试试,看了他一眼,发现路明非态度十分坚决,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了。 “话说福尔摩斯呢?”诺诺转而说道,福尔摩斯出门之后就没看见人了,把他们留在这个小屋子里。 “他应该是去解除尼伯龙根与现实之间的界限。” “毕竟能构建出一个和十九世纪的英国一模一样的尼伯龙根,算是很庞大的工程了。”路明非耸耸肩,“目前来说,已知还存在于这世界上的最大尼伯龙根也不过是白王的夜之食原,笼罩了整个日本东京。” “白王?”诺诺无聊地用手指敲着茶杯,“那玩意还真存在啊,我还以为是冰海残卷里编出来的呢。” “是存在的,毕竟……”路明非突然住口不说了,转而看向茶杯中微微荡漾的波纹,然后又目光飘忽不定,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怎么啦?毕竟什么?”诺诺刚才心不在焉的,并没有注意到路明非语气中的不对劲。 后知后觉的,心里微微一动,看见路明非把头扭了过去,呆呆地望着窗外,好像一下子就从刚才和她的话题中抽离出去了,仿佛无论什么都好,此时与他都再无关系。 诺诺想起那时候她把路明非从那间放映厅里捞出来,不,不能用捞出来这个词,或许说……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一切都被他安排好了,为了他和她这次命中注定的相遇。 他开着车经过高架桥,法拉利没油了,在一条不知名的小道上停下,他们东扯西扯地扯了几句屁话之后,他靠在法拉利上俯瞰远处灯火通明的cbd区时,也是这样神游万里的表情,不喜不悲。 “哦,我知道了。”她说,然后也不说话。 反而是路明非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张了张嘴,“师姐……” “其实没什么和我好说的,对么?”诺诺仿佛无所谓地说道,“你和那个女孩子有什么关系,真没必要说。” “……” “师姐,你怎么知道是她?” “很容易猜呗,你很少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诺诺端起他的杯子吹了吹上面的茶沫,自从上次新倒满后就一口未动。 “那天晚上,法拉利没油停下来我们俩聊天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应该也是想起她了?” “嗯。”路明非坦然地点点头,并没有否认。 “她在日本?” “嗯。” “叫什么?” “上杉绘梨衣。” “你喜欢她?” 路明非身体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诺诺支着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慢悠悠地说道,“怎么,被我说中了?” “不是……”路明非把椅子摆正,“师姐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的?” “猜的。” “我……” “可以说实话的,我不会吃醋。” “你还没吃醋……”路明非小声说。 “真没有。”诺诺沉默了片刻,“我只是好奇,或者说好奇你和她的过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你每次都暗自神伤。” “一开始,我是不小心把她当成你了。”路明非小心翼翼地说。 “当成我?” “师姐你和她长得有点像啦。” “撒谎。”诺诺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我跟她长得应该不是有点像,是非常像才对?” “师姐你怎么知道……” “你的眼神可骗不了我。”诺诺歪头,直视着路明非的眼睛,“我这么了解你,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好,确实不是有点像,而是非常像。” “嗯,把她当成我了,然后呢?” “那时候我重伤近乎昏迷,脑袋晕晕沉沉的,于是就……抱了她。” 诺诺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反应,“继续说。” “之后由于某种机缘巧合,我又和她相遇了,当时我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带着她一起出逃。” “她愿意跟你走?” “嗯,怎么说,现在想起来,她当时在海底被我抱的那一瞬间就喜欢上我了。” “真没想到除了我竟然还有女孩会瞎了眼。”诺诺啧啧称奇。 “……”路明非窘迫,“师姐你别打岔行不行。” “好好,我不打岔,你说你的。” “她也是日本事件中特别重要的一柄钥匙……这是我弟弟的说法。” “钥匙?关于什么的?” “关于白王的秘密。” “嗯,她为什么喜欢你?” “……”路明非又差点摔倒,寻思师姐的话题怎么就转变得如此之快呢。 “由于她自身极度危险的言灵,从小就被当成一种秘密武器培养着,被封闭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房间外全是全金属的围墙,倒不能说房间,用牢笼来形容更合适些。” “我差不多能理解了,就好比我当年把你从放映厅里捞出来一样对?你在海底拥抱住她,于是成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束光。”诺诺说。 “这种女孩由于生活环境的原因,造成了特别单纯的个性,你应该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陌生人,于是她就喜欢上你咯。” “嗯,差不多……” “那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师姐,其实我以前不像现在这样,我以前是个特别衰的小孩,而且懦弱,自私,废物。” “看出来了。”诺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其实你现在也会偶尔流露出那种特性,不过我并不讨厌就是了,还蛮能激起我保护欲的。” “那时候,我弟弟由于我是坨湖不上墙的烂泥,于是跟我签订了一个契约,我拥有四次交换生命的机会,每召唤他一次,就会消耗我四分之一的生命,他承诺能帮我实现近乎一切的事。” “她被抓走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个人坐在地窖里喝着酒,考虑要不要为一个我仅仅认识七天的女孩耗费四分之一的生命。” “你最后还是没去,对么?” “我去了,但是晚了,她还是……”路明非低下头。 “嗯,很像你的风格。”诺诺说。 “所以我一直都心怀愧疚,很深很深的那种。” “那你喜欢她么?”诺诺突然问,同时露出一副并不在意的表情。 路明非抬起头,看着女孩的眼睛,她像是有些心虚,可依旧不露怯,骄傲地与他对视着。 其实她心里还是在意的,就算嘴上再说着无所谓,表情再显得不关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反正这事早晚都要和师姐说的,还不如现在就摊牌。 “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因为在她死后,我看见了她的日记和她的那些小玩具,每一个玩具上面都写着我和她的名字。” “说实话,谁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女孩子动心呢?” “我以为她已经很幸福了,黑道家的公主诶,要什么就有什么,我甚至以为她拥有全世界。” “但我不知道,其实她拥有的只有我而已……” “哦。”诺诺澹澹地应了一声,表情还是没多大变化,“那你会选……” “愧疚远大于喜欢。”路明非打断她,“在我心里,我遗憾于当时犹豫了,她那么信任我,可我却没有办到答应过她的事。” “我深爱的是你,师姐。” “别这么肉麻。”诺诺笑了,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像是开心于他的回答,“那你这次打算怎么办?” “总之先把她救下来,这是我最大的遗憾之一。” “至于关系,我觉得她可以当成妹妹,毕竟是我欠她的,我想补回来。” “还行。”诺诺评价道,“算你还有良心。” 第六十九幕 词不达意 “嗯,师姐,其实我……” “主上,差不多可以出发,我已经解除了这座尼伯龙根。”福尔摩斯推门进来,朝路明非恭敬道。 “……”路明非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想了想,不打算继续说了。 他转头朝诺诺,“师姐,我们走。” “嗯。”诺诺像是懒得多问,跟着他走出门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原本是十九世纪英国的街头景色全部都变了,等他们回头看时,那栋老房子已经变成充满二十一世纪现代风格的贝克街221号福尔摩斯博物馆。 “原来如此。”路明非恍然大悟,“连接现实世界和尼伯龙根的入口是这扇门么?” “不,其实是照相机。”福尔摩斯按了按头顶上的猎鹿帽,四处打量着如今的世界,他已经有太久,太久没出门过了。 “那其他游客肯定也照过相啊,他们怎么没被拉进尼伯龙根来?” “笨,福尔摩斯想拉谁就拉谁呗。”诺诺随口说着,“快走,我们还得赶去楚子航和夏弥那边呢。” 路明非看着师姐远去的背影,挠挠头,他感觉好像有一些地方不一样了,但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话说那玩意真在爱尔兰?”路明非问。 福尔摩斯也不说出口,而是点点头。 “哥们真神了!”路明非惊叹道,“随便指一个地儿都是真实位置。” “我更愿意称主上您这是,至尊的气运。”福尔摩斯不卑不亢地说道。 “对了,我们在尼伯龙根里待了三天,现实世界里过去几天?” “大概半天多左右,尼伯龙根的时间流逝速度总是要比现实世界里要慢很多。”福尔摩斯回答,“所以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正准备往诺诺走的方向走时,他被一个路人拉住了。 “这位先生,您是在sy福尔摩斯吗?”路人女孩惊喜地问道,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建筑,是福尔摩斯博物馆,算是完美还原了,“真的好像诶。” “我能和你留个影吗?” “请便。”福尔摩斯绅士地点点头。 拍过照后,路人女孩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福尔摩斯刚迈开脚步,又被一个男人拉住了…… “我觉得你应该换件衣服好一些。”路明非无奈地扶额,看着福尔摩斯被一个又一个路人拉着合影,“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对不对?” “主上说的是。”福尔摩斯微微沉吟了一下后,便走进一家公共厕所,等他出来时已经是一副普通人的模样,穿着风衣戴着帽子,只是换了个款式,没那么显眼了。 “我靠,你还随身带衣服的啊?”路明非诧异。 “并不是,只是我的能力之一罢了,我根据分析刚才大街上人群穿得最多的大衣和帽子得来的数据,模拟出来的这套衣服。” “呃……”路明非听见这话,不自觉离福尔摩斯远了一点。 “您这是干什么?”福尔摩斯叹了口气,开始考虑自己跟随这主上出世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你衣服是模拟出来的话……”路明非目光警惕神色也警惕,“你岂不是现在处于没穿衣服光着身子的状态?” “您能指望一条初代种时刻准备着人类的衣服么?” “好像也是哦。”路明非挠挠头。 “主上,我建议我们要稍微加快速度,想必诺诺小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福尔摩斯提醒道。 “也是。” …… …… 贝尔法斯特国际机场位于北爱尔兰,距离市中心约20英里,机场快线往返市区很方便。机场不大,但标示很清楚。这里有连接几乎所有英国重要城市的班机。 从贝尔法斯特到伦敦是整个欧洲空中最繁忙的通道之一,每天往返伦敦的航班很多。 等路明非他们到时,已经是深夜了。 “要不先在这附近住一晚?”路明非提议道,“都已经这么晚了,师兄和师妹估计都休息了,不如明天再联系他们。” “我无所谓。”诺诺耸耸肩。 “都听主上的安排。”福尔摩斯微微低头。 于是他们就在这附近找了家酒店,福尔摩斯单独一间,路明非和诺诺住一间……这似乎在经过尼伯龙根里的同床共枕后已经成了不需要说的,一件很有默契的事。 “喝点啤酒么?”诺诺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不管你喝不喝,反正我是蛮想喝的。” “那就喝。”路明非总觉得师姐今天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他又说不出来,“师姐,少喝点。”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诺诺躺到床上,用小脚踢了踢他,“把酒店电话给我,我叫服务生送进来。” “哦。”路明非乖乖地照做。 啤酒很快就送上来了,诺诺竟然叫了整整一件。 “来,坐过来。”诺诺打开一瓶啤酒,拍拍身边的空位。 路明非此时就算再不聪明也看出来了,这是……要进行严刑拷打啊! “那个……”他后退两步,“师姐,突然想起福尔摩斯找我有点事,等我回来再聊哈。” 说完,他不敢看诺诺,逃走似的夺门而出了。 诺诺也不阻止,就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喝了一口啤酒。 …… …… “主上,您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么?” 天台上,路明非手肘撑着栏杆,俯瞰下面的灯火,别看北爱尔兰只有两百万左右的常住人口,作为首府的贝尔法斯特夜景还是蛮不错的。 “这风还挺大……”路明非哼哼唧唧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就是想问问你,你和其他的遗老还有联系么?” “遗老这个词,用得很恰当。”福尔摩斯摸着下巴,澹澹品味这个词,“有联系是有联系,不过我猜主上您其实并不关心这个,只是想躲躲风头罢了。” “还真叫你猜中了,不愧是大侦探。”路明非自嘲似的笑了笑。 福尔摩斯心说您简直都把“焦虑”写在脸上了,想不猜中都难。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师姐,不过这事迟早得摊牌的,就算现在不说,以后也总是逃避不了的事情。” “说出您的心里话就好了。”福尔摩斯也走过来,和他一起眺望夜空下的城市,“我相信诺诺小姐能理解您的。” “你又不懂她,凭什么说她会相信……”路明非都哝,“她在某些方面,可是小心眼得很。” “大侦探的直觉。”福尔摩斯说。 “得了得了,你也别大侦探了。”路明非不耐烦地挥挥手,“还是和我说说遗老。” “目前我已知的就一个,不排除还有不知道您归来的。” “谁啊?” “瓦特阿尔海姆。” “那不是一个国家么?”路明非疑惑道。 “其实是炼金之神的代称,北欧神话里干脆就直接把矮人居住的王国叫瓦特阿尔海姆了。”福尔摩斯说,“反正都是和炼金术有关。” “啥子炼金之神,有你说得那么玄乎么?” “六神器就是他造的。”福尔摩斯澹澹地说。 “呃……我怎么不知道。” “还是您让他造的呢。”福尔摩斯有些奇怪,“您不记得了么?” “完全没印象。”路明非摇摇头。 “看来您的记忆还没恢复完全啊。”福尔摩斯掏出烟斗抽了起来,“不过应该会随着时间恢复的。” “他人呢?” “相信很快就会出现在您面前了,说起来,他还和卡塞尔的那个弗拉梅尔一脉有些渊源呢。”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你咋什么都知道?” “别忘了上帝之眼。”福尔摩斯微笑着指指他的眼睛,“我其实一直都密切观察着世界上的一切。” “哦。”路明非闷闷地应了声,不说话了。 福尔摩斯也没说话,就抽着烟斗,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 …… “待了两个小时,应该够了。”路明非站在房门前自言自语,悄咪咪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往里面偷瞄,还好,房间里黑着灯。 他蹑手蹑脚地往厕所那边摸索,这时候背后传来一声脆响。 路明非吓得一激灵,回头看时,诺诺正披着一床毛毯,静静地坐在窗台上,旁边摆着数不清的空啤酒罐子,刚刚那声音就是一个瓶掉到地上了。 “讲什么事需要两个小时?”她冷冷地发问。 “师姐,你喝太多了。”路明非痛心疾首地走过去帮她把地上的啤酒罐捡起。 “讲什么事需要两个小时?”她又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就是谈了下我的计划走向啦,”路明非张口就来,“还有一些龙族密史之类的。” 反应虽快,但他心里还是有点虚,诺诺这眼神太恐怖了,就这么冷冷地盯着他,仿佛能把他心中所想都扒个遍。 “什么话题,不能叫上我一起吗?” 路明非挠挠头,“我不太想让你知道……” 诺诺裹了裹毯子,接着眺望窗外,“哦,那就算了。” 路明非愣住了,迟疑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台边,坐下来跟诺诺面对面。 说是窗台,但其实非常宽大,有点像国内住宅设计中流行的大飘窗,铺着手工编织的羊毛垫子,还摆着小桌子,三面都是充满英伦风的玻璃,就像一间小小的玻璃楼阁。 “其实也不是非瞒着师姐你不可,只是我怕这事知道的人多了,就失去原本有的意义了。”路明非小心翼翼的,因为他实在猜不透诺诺的心思。 “没关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诺诺轻声说着,把尖尖的下巴放在膝盖上。 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小动物,小松鼠、小刺猬……路明非说不清她像哪种小动物,总之是那种有着大大眼睛能把自己蜷得小小的东西。 或许像只猫?嗯对,就是一只猫,都是那种从来不会让你知道她在想什么的动物,当你骗她的时候,她或许没看出来,又或许看出来了,只是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盯着你。 诺诺很少有这样的状态,她一直都是个大气的妞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泰然处之的。 路明非心里动了动,忽然意识到在他回来之前诺诺一直这样呆呆地看着外面,像个怕冷的小动物。 他伸手抚摸上诺诺的侧脸,“师姐,你好像瘦了。” “我瘦没瘦自己知道,用不着你操心。”诺诺把一罐啤酒塞到路明非手里。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啤酒,心一横,拉开拉环大灌了几口,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师姐,想说什么就说,就算你甩我几耳光我也认了。” 诺诺没说话,依旧望着窗外发呆。 路明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窗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景致,这个地区肯定不能跟伦敦那种流光溢彩的地方比,只是窄窄的街道,两边是方盒子似的小楼,和寂寂的街灯。 真不知道诺诺在这里看什么,又不像是在顶楼天台视野那么开阔,那样说不定还有些看头。 “其实我蛮难受的。”诺诺打破了沉默。 “嗯?”路明非一愣。 “我以前一直想要有个人,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无论是骑白马的还是骑黑驴的,都无所谓,反正他忽然就来了。”诺诺依旧扭头看着窗外。 “他是来帮我的,我讨厌谁他都帮我打那个人,我哭了他会哄我。” 路明非茫然地点点头,不明白诺诺为什么忽然跟他说这个。 “然后我等到你了。”诺诺轻声说,“其实我一直都很难说服自己,接受那个女孩的存在。” “那师姐你怎么还会选择和我在一起……”路明非呆呆地看着诺诺,忽然尴尬地低下头,抓了抓后脑勺。 “因为你是我想要的那个人。”诺诺接着说了下去,“当我第一次知道我生命中确确实实有这么个人存在时,我就发疯了似的想要得到他,无论怎样都无所谓。” “所以我就把那种情绪压下去了,等着你自己哪一天和我来摊牌。” “我从来都是小心眼的人,如果不是我真的很心疼那个女孩,你觉得我会忍到现在么?” 路明非摇摇头。 “是啊,也是因为我真的心疼她,从你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了她的样子,知道我没本事,也没资格让你彻底放下她,我才会这么难受。” “其实也……也还好啦。”路明非磕磕巴巴地说,“我是可以彻底放下她的,我可以不露面,悄悄地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也能达到救她的目的。” 第七十幕 为你我都可以 “没那个必要。”诺诺小口地啜饮着啤酒,“给我自己缓一阵子就好了,更何况是你欠那个女孩的,你不能这么自私。”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为什么师姐觉得我这是自私?” “你剥夺了那个女孩认识你的权利,难道这不是自私吗?” “凭什么她这次不能认识你?” “我只是觉得……如果让她认识我了,她可能又会喜欢上我,但我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对不对?所以……又会让她伤心,我不想让她伤心。” “她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诺诺问。 “大概是……海底下的那个拥抱?”路明非不确定地说,“应该就那时候了。” “你自己也说了是海底下的拥抱,那你这次不抱她不就得了?” “我怕她像师姐你一样……恢复记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哦”诺诺不说话了。 路明非以为这事儿还可以瞒很久,至少不用现在去面对,等到日本的时候再和师姐好好说一下。 可今晚诺诺猝不及防地问起了这件事,连一点退路都不给路明非,在这间小小的玻璃阁楼里,他无处可逃,想不想听都得听。 “说起来,我上辈子应该对你很不好?”诺诺清冷地笑笑,“不然你也不会把她当成我,也不会和那个女孩子产生交集。” “不会……你想多了……跟你没关系。”路明非说得越多越觉得自己口舌笨拙。 “不用替我说话,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我从来就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我有一个小学同学,十多年来他都一直找我,我也偶尔给他些回应,我指的是在我遇见你以前,现在可没有联系了,你别误会。” “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他对我的心思么?” 路明非摇摇头。 “如果我真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我就应该把手机通讯录里他那条给删掉,也不至于十多年不远不近地吊着他。” “这样我就少了很多麻烦,他也许会伤心一阵子,但任谁都不可能一辈子伤心,伤心完了,又是一条好汉,对他对我都好,可我为什么还没有断了跟他的联络?” 路明非还是只能摇头。 “因为我是个很怕孤单的人,多一个人喜欢我,我就会多一分安全感。” “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在我做噩梦的时候出现,能让我做噩梦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想也不想喊出的就是他的名字。” “其实我之前跟苏茜在电话里讲了很多,关于她和楚子航的事情。” “我问她,你喜欢楚子航,是因为楚子航是个适合在一起的好男人么?还是因为他很神秘,超有范儿,永远都沉默,把一切事情都藏在心里,就算使足劲儿要表达一下对女生的关心也不过伸手和你握一下?” “她说后者多些。” “于是我就告诉她一个理论,我自创的读书理论,你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常常都是你最不了解他的时候,比如说你喜欢楚子航。” “他一直都是那张面瘫似的脸,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难过,他就像一本封套都没有对你打开的书,但是你还是想看他,迫切想打开他那本书读一读里面到底写着什么。”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可是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你读完了那本书,每一行每个字都记住了,你还会想翻来覆去地读么?或者,你就会把它收回到封套里放到书架上去?放到书架上的书,其实很少再被翻开了。” “但你这本书我如何读也读不腻,因为我在做噩梦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喊出你的名字,也只有你能让我这样,其他人都不行。” “所以你就成了我唯一能读的书,无论再怎么样我也是要继续读下去的,离了你我就没得选。” “如果要是现在那个小学同学再给我发短信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删了。”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师姐,我不太明白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理解正常。”诺诺耸耸肩,“我第一次跟人说这些,可能有些词不达意。” “我是为了告诉你,其实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我不希望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为什么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坏女孩呢?”路明非实在不能理解,“我从来都不觉得师姐你有多坏。” “我任性,没心没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钓男人,而且找到男朋友之后我就把那些喜欢我的男人全删了。”诺诺轻声说,“难道这还不算很坏吗?” “师姐,我觉得……”路明非掂量着辞措,“你只是缺安全感罢了,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只能怪你周围的环境因素。” “那你能给我安全感对?”诺诺突然扭过头来看着他。 “嗯,为你我都可以。”路明非郑重地承诺。 “我其实和你结婚的想法都有了。”诺诺想了想,“说起来我以前还觉得结婚是件超级扯的事情,因为和一个人结婚与谈恋爱不一样。” “一开始在一起谈恋爱的时候,是因为你被他吸引,喜欢他,对他有好奇心,想要了解他。” “可是结婚就是另一回事了啊,是要发誓跟他在一起一辈子,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一直陪着你,你最需要人的时候谁也找不到可是能找到他。” “但你出现了,让我相信我生命中的那个人是真的存在的,我想和你结婚,无论怎样都行,不然我活着就会失去意义。” “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担心你被抢走罢了。”诺诺自嘲地笑了笑,“我上辈子对你不太好,而那个女孩是真心实意地为你付出了那么多。” “……”路明非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 “你不用说出来。”诺诺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嘴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如果说出来那个女孩会伤心,但我向你索取的又不得不让她伤心,所以我不能让你说。” “那怎么办呢……”路明非喃喃自语。 “是啊,怎么办呢。”诺诺有点出神,“讲实话我也不太清楚该怎么办,因为我和那个女孩能共情,她肯定和我一样有过悲惨的经历。” “但我又不可能把你让给她的。” “那我就只能赌一把她不会恢复记忆了。”路明非尴尬地说,“可能不是每个人都会恢复记忆。” “希望如此。”诺诺站起身来,把毛毯塞在路明非怀里,“我去睡觉了,你想继续在这待会儿的话就把毯子披上,暖气好像出了点问题,屋子里有点凉。” “哦,这酒店还蛮豪华呢,暖气没想到这么垃圾……”路明非讪讪地笑,“要不我打电话叫人上来修一下?” “不用了,温度也还好,可能我最近有点怕冷。”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其实这辈子的我和上辈子的我都是一样的,只是可能……” “上辈子的我有点词不达意,不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不太愿意去面对自己的内心。” “真没让我很难过。”路明非面不改色地说着违心话,“为你我都可以的,师姐。” “当了妹妹就好好保护人家,把你上辈子欠她的都补回来。”诺诺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真睡觉了,哦,提个醒,你洗了澡之后才能上床。” 她躺在那张豪华的天鹅绒大床上,也不脱衣服,拉开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路明非挠挠头,决定还是先按诺诺说的,去浴室洗个澡再上床,不过她自己也没脱衣服,算不算双标了? 他站在淋浴头下,把自己的头发往上捋,让水流都冲击在自己脸上,脑海中不断转着诺诺今天和他说过的话。 路明非其实是不太明白的,关于师姐这种复杂的心理,不过明白不了就明白不了,无所谓,他是男人也确实明白不了女人,但他能感受到诺诺对他的爱意。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洗完了澡,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诺诺还是那个姿势没变,他喝了几口诺诺之前喝剩下的一罐啤酒,赞叹了一会这热水澡过后再加上冰镇啤酒就是爽。 然后路明非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躺在诺诺身边,看着诺诺沉睡中的侧脸。 她的下颌尖尖小小,可能是因为温度原因,脸色有些苍白,鼻尖上还有几点小小的雀斑。 路明非忽然觉得她又不像猫了,诺诺这个样子就是个小狐狸啊,不是小浣熊也不是小猫咪,就是一只瘦瘦警觉的小狐狸。 路明非闭上眼睛,正打算入睡,却忽然发现一件事,身边人的呼吸声并不均匀,不像是一个睡着了的人的呼吸声。 仿佛她在等待着自己对她说些什么,又或是做些什么。 他无声地笑了起来,凑到诺诺的耳边跟她说话,“师姐,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知道啦。” “那你这次会坚定不移地选我么?”诺诺果然没睡,闭着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问了这句话,一开始我不想说出口的。” “因为我承认我不是有点担心,是非常担心,还因为我觉得那个女孩为你的付出比我多得多。” “不是都说好当妹妹了么?”路明非在被子底下握住她的手,有点凉凉的,“我会选你的,师姐。” “那你能别把上辈子的我和现在的我联系到一起么?我怕上辈子的我让你印象不好,你就嫌弃我了。” “不行。”路明非坚定地摇摇头。 “为什么?”诺诺睁眼,侧过头来看他,“就让你对我的印象停留在这一世我爱你的印象中不好吗?” “因为我爱的你,是每个你。”路明非也侧过头来看着诺诺暗红色的童孔,“无论是什么时候的你,我都深爱着,不管好与坏,外人怎么评价就让他们评价,我爱你这个事实永远都不会变。” “……我又感觉我有点绿茶了,一边不想让你说伤害那个女孩的话,一边又渴望着从你嘴里听到那个答桉。” “这怎么能叫绿茶呢?”路明非轻抚上她的侧脸,义正词严地说道,“师姐你是一个共情能力极强的女孩,所以肯定会不可避免地为她感到哀伤,但在爱情的立场上你也不可能让步对?” “嗯……差不多是你说的这样。” “所以,这不叫绿茶,师姐你只是把你心中所想的全部都说出来罢了。”路明非笑笑,“别妄自菲薄。” “哦。”诺诺轻声应道,缓缓阖上眼眸,修长秀美的睫毛微颤,“我睡了,你也早点睡。” 路明非往她身边挪了挪,伸手揽住女孩的纤腰,“好好睡,晚安。” “晚安,另外你手臂有点磕,不过还好,能忍。”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把路明非刚酝酿起的睡意一扫而空,他骂骂咧咧地伸手去摸摆在床头柜的手机,“谁啊,半夜三更打电话的。” 直到他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楚子航”三个字,沉默了。 “是谁?”诺诺问。 “是师兄。”路明非滴滴咕咕,“奇怪,这都过十二点了,为什么现在打给我,要打不是早打了吗?” “你接不就得了。”诺诺拿脑袋轻轻撞了一下他肩膀。 “喂师兄。”于是路明非接通电话,“你们在哪呢?” “路师兄!你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那头却是夏弥的声音,“可把我们急的,你知道不知道之前一直打你电话打不通,显示什么不在服务区。” “师妹,原来你和师兄住一起啊?”路明非发出哼哼的,促狭的笑,“睡一张床吗?” “才没有!”夏弥大声说,隔着屏幕都能听出她的羞恼,“我们开的双人房!真的是,我们今天都遇到袭击了呢,路师兄还有心情开玩笑。” “啥袭击啊?”路明非明知故问。 “被几条龙形死侍给袭击了,幸运的是我们没受伤。”电话里又突然换成了楚子航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那个福尔摩斯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我现在已经和他到北爱尔兰了,明天就和你们汇合。” 第七十一幕 两边的睡前谈话 “那师兄你们现在在哪呢。”路明非问。 “我看看。”楚子航说,随后电话那边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他翻出了地图在看着,“我和夏弥现在位于安特里姆郡的拉恩镇。” “蛮近的。”路明非想了想,“对了师兄,你们明天早上起来记得看看镇子上有没有什么潜水装备出售,有的话就买几套,尺码我待会发你。” “行,需要潜水是。”楚子航应下来,“还有什么要采购的么?” “暂时没了,如果有遗漏的话我明天再告诉师兄。” “嗯,拜拜。” “师兄拜拜。”路明非正准备挂。 “给我给我!”结果电话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夏弥吵着要手机的声音,“我都还没告诉路师兄今天我们有多惨诶。” “喂!路师兄!”看样子是夏弥抢到手机了,“今天龙形死侍袭击,超吓人的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路明非觉得这小师妹肯定是假借着分享的名义,实际上是想从他这里打听些东西出来,不过他还是得配合一下,“怎么回事,之前我都没仔细听,还以为是什么小危险。” “虽然最后是安然无恙啦。”夏弥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愤愤不平,“可师兄是用了暴血才解决的。” “一开始是我们在一家海边的酒里歇脚,我有点口渴,点了杯咖啡喝,哪知道把师兄给害了……” “等下。”路明非打断夏弥的自责,“你点的咖啡,为什么会把师兄给害了?” “因为师兄他喝了啊。”她用一种理所应当的态度说。 “这种事就别说出来了。”楚子航在旁边叹了口气。 “啊啊啊……”夏弥尖叫起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随口说出了一个何等令人惊讶的事实。 “不用解释,我都懂。”路明非忍着笑说,“那下的药有什么效果。” “我猜是一种神经毒素,专门针对混血种的,我喝了之后就是浑身无力,行动无比迟缓,多亏了……”楚子航说到这,扭头微微看了夏弥一眼,“多亏了夏弥,背着我跑了一段路。” “师兄你还好意思说呢。”夏弥都着嘴在他身上锤了几下,“叫你不准用暴血了,你偏要用,让我帮你挡一下会死啊?” “不是这个原因。”楚子航试图解释,“你能帮我挡一下,那后面的怎么办?总不可能指望它们不追了。” “反正你就是不准用暴血。”夏弥见事实摆在面前,楚子航当时的做法确实是最佳解决方案,她也反驳不了什么,索性耍起了泼,“听见没?不准用!再用你命都没啦!” “我只能保证尽量。” “两位先消停一下。”路明非插话进来,“后续呢?” “后续?还有啥后续?”夏弥说,“后续当然是我的「言灵·风王之童」和师兄的「言灵·君焰」神级配合,直接把那些龙形死侍全秒了,懂不懂言灵百分百契合度的含金量啊!” “那必须懂了。”路明非干咳了两声,“其实我指的后续是,背后操纵的那个人呢?” “对哦。”夏弥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这茬。” “我一直都记着,那个人后来也没露面了,我原本还以为等龙形死侍被我们解决完他就会出手的,看来他的目的并不是置我们于死地。”楚子航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路明非神神叨叨地说,“他就是想逼师兄你用暴血。” “啥啊,师兄用暴血对他还有什么好处吗?” “师妹啊,你想想,最近谁跟昂热校长不对付?那自然就是和师兄不对付啦,毕竟是要从师兄身上找突破口的,逼他使用暴血就是其中一种。” “路师兄你指的是校董会?”夏弥想起他们之前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听墙根听到的东西。 “或者更具体一点,加图索家。”路明非说,“除了加图索家,大概也没有什么人能有这种手眼通天的本事,搞几只龙形死侍过来了。” “明白。”夏弥恨得咬牙切齿,“本姑娘迟早要把这什么破加图索家拆个底朝天!” “这就开始护夫了啊……”路明非在心里感慨。 “我差不多全部理清了。”楚子航说,“只是没想到加图索家会这么下流。” “师兄,阴谋家是这样的,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路明非忽然想起某个一直坚守着正义的中二病患者,“不过加图索家也不都全是阴谋家,比如老大,他就很正派,师兄你可别误会他了。” “不会的,恺撒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楚子航嘴角无声地弯了弯,“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挂电话了。” “没啥事了,师兄晚安。” “嗯,晚安。” 这下终于是成功挂电话了,路明非长出一口气,扭头看向旁边的诺诺,“师姐,不好意思啊,打这么久电话。” 她一直都没出声,默默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事。”诺诺说,“睡。” “师姐……你这样子可不是像是要睡觉了诶。”路明非侧过身来,一只手撑起脑袋看她,“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只是……算了,没什么。”诺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翻身背对着路明非,“赶紧睡,明天还要赶路。” “师姐,这可不像平时的你。”路明非轻声说,“陈墨童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矫情了,我印象里的她一直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从来没有任何顾忌。” “……”诺诺还是不说话,此时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钟的秒针在滴滴答答地发出声响。 路明非叹了口气,看着诺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见她实在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只得躺到枕头上准备入睡。 睡得迷迷湖湖之时,他听见身边的女孩轻飘飘地冒出一句,“你说……上辈子你有四次换命的机会对么?” “是啊,怎么了师姐?”路明非脑子已经不清晰了,抹了把嘴角流出的哈喇子,都哝着说。 “你都是为了谁?那四次机会?” “一次师兄,一次绘梨衣,两次……是给的你。”路明非不假思索地回答。 “……”诺诺捂住嘴,非常小心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想起记忆中幽深的水底,路明非抱着自己大喊不要死不要死,还有医院,他变成巨大的黑色恶魔从天而降,替自己挡住了那把飞来的长枪。 原来这个男孩在以前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么?她今天还在吃醋,真不应该。 “谢谢你,师弟。”诺诺颤抖着说,“能遇见你,真是我的幸运。” 她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一个画面,她和路明非睡在一张床上,路明非好像在做噩梦,而她正坐在床边昏昏欲睡。 他骤然从噩梦中惊醒,扑上来紧紧地抱着她,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大口地喘息着,好像刚在梦里跑了很远很远的路,上天入地地找她…… 那是真实的恐惧,那一刻他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有多放心,就是他心底深处有多害怕。 身后的男孩在睡梦中伸手环抱住她的腰肢,她也放心地往他怀里靠了靠,安然入睡。 …… …… “你还不睡吗?”楚子航靠在床背上,手里捧着一本书读着。 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床尾的夏弥,今天自从来到这间双人房之后夏弥就一直坐在他的床上,她自己的床反而都没怎么动,连被子都还没扯开。 “不要。”夏弥手指绕着一缕秀发,“我还不想睡。” “早点睡,明天得早起去镇子上找有没有卖潜水装备的地方。”楚子航低下头继续啃起了书本。 “喂喂喂,师兄,能不能看我啊,别看你那破书了。”夏弥不满地大呼小叫。 “又怎么了?”楚子航无奈,只好重新抬起头看她。 她又不玩自己的头发了,而是托着腮,歪头看着他。 “师兄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夏弥说。 “说了什么?”楚子航一脸茫然。 “我要找你好好地算一算账。”夏弥撇撇嘴,“关于今天我们遇到袭击这件事。” “我不是都已经向你做出保证了吗,以后尽量不用暴血了。” “不只是暴血。” “那还有什么?” 夏弥没说话,而是手脚并用地朝他爬过来,就像只小猫。 “夏弥……你……”楚子航人生中少有的结巴了,随着他和夏弥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身上那股温暖湿润的气息,带着雨后植物叶子的芬芳也越来越近。 直到夏弥爬到他面前,喷出的带着不知名香水味的呼吸打在他脸上。 “你就那么喜欢逞英雄么?”她缓缓开口,“还是说只在漂亮女生面前展露你的英雄气质?” “什么……意思……?”楚子航极其不自然地偏过头说。 他突然想起今天被夏弥背着的时候,身边也总是缠绕着澹澹的香水气味,和夏弥用的一模一样。 “今天你让我别管你了,让我一个人先跑。”夏弥眯着眼睛打量他,“你所谓的大男子主义?” “不是。”楚子航还是偏着脑袋,“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的言灵,也不知道那些龙形死侍的真实战力,很可能就算用了暴血也没办法保护你的安全,在这种非常危急的时刻,搞不好我们就全死了。” “我只是做出最佳解决方案,我们之中必须要有一个人能活下去,才能把我们遇到袭击的消息传递出去。” “哦。”夏弥在离他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盘膝坐下,“那凭什么是我先走,你先走不行吗?别和我扯什么女士优先的那一套,对我来说不管用,据我所知,屠龙的战场上也没女士优先。” “我只是……”楚子航思考着该怎么说,“我只是作为你的前辈,前辈理应保护后辈。” “那按你这么说的话,前辈也活该为后辈去死咯?” 楚子航觉得夏弥此时充满了攻击性,说的话也是如此,好像想通过刺痛他这种方式来让他明白自己的命有多么重要。 “习惯了。”他轻声说,“我习惯于挡在别人前面。” “又是因为师兄的父亲吗?”夏弥的语气突然软下来了,“真是有够偏执的,简直偏执到一种可怕的地步了。” “我不觉得我这种做法是偏执。” “这还不算偏执?你以前在那件事上犯了错,所以你以后都不允许自己再犯错,哪怕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也是如此。” “但我确确实实是这样想的。”楚子航低下头,“有些事你犯了一次错,而恰好那又是能让你悔恨一生的错,那么你会想方设法地不去再犯,因为即使是犯一次,都如此深刻入骨。” “行,你死脑筋,我没话说了。”夏弥翻翻白眼,“其实我就是想让你珍惜着点自己的命,懂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有时候这种事往往不是我能决定的,比如你遇到危险,我下意识地就会挡在你身前。”楚子航拉动嘴角,无声地笑笑。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颁个奖?比如英雄救美奖什么的,可有牌面了。”她哼哼着,突然不说话了。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楚子航瞥了眼夏弥的侧脸,她干净的脸庞笼罩在阴影下。 他想起夏弥和他说过的,那个关于她弟弟被殴打的故事,不由自主地设想如果那时自己也在那条小路上……他大概是不会看着几个男生把一个智障的大孩子拖进箱子里去打而无动于衷的? 就像路明非说的那样,他从小到大就是面瘫着八婆而且好管闲事,他大概是那种会忽然停下来插进去,站在智障男孩和男生之间的人。 如果那些男生试图来挑衅,他可以平心静气跟他们讲几句道理,如果他们扑上来,他就会用打篮球的“扣火锅”手法把他们一个个拍倒在地面上。 这样那个智障男孩又会追着夏弥而去,到家了夏弥就会原谅他了,姐弟之间还是跟以前一样。而他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也会觉得有点开心。 第七十二幕 怎么好像同居了一样 如果要是可以,他希望能站在夏弥弟弟的身前,帮他教训那些不知好歹的男孩子们,略微弥补自己那时候没有做到的事。 就像总有快毕业的师兄对新入学的学弟说,别屌丝了,绩点根本不重要,学个吉他,组个乐队,骑着机车跟你喜欢的学妹去旅行,你就该这么生活。 师弟觉得师兄屌爆了,激动地问师兄你当时跟学姐去哪里旅行了?师兄却暗然地说,哪里都没去,那时候我们没有钱,攒绩点想拿奖学金。 最孤单的人分两种,一种恨不得全世界都跟他一样倒霉,一种则希望别人能幸福,因为看到幸福的人,他也略略觉得温暖。 楚子航是后一种人。 “如果一件事你不相信自己能做到,那你就真的做不到,因为你连希望都丢掉了,你又怎么能做到?”楚子航突然出声。 “可有些事确实做不到啊。”夏弥轻轻地回应,她的脸依旧埋在栗色长发的阴影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抗拒,也不能逃避,比如命运。” 命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以前也听夏弥说起过这词,当时以为是玩笑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夏弥现在又一次提起命运,是有什么灾厄的命运需要她去面对的吗? 他真讨厌这种感觉,不是讨厌夏弥,而是讨厌她话中那股深深的无力感。 而他已经把“无力感”这三个字从自己的字典里抹掉了。 他无数次地回想那条暴风雨中的高速公路,回想那个男人挥刀扑向奥丁的一刻,他自己却开着迈已赫奔逃,怕得快要哭出来。 他痛恨那一刻自己懦夫一样的脸,如果再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会拨出车门另一侧的长刀扑回去,跟那个男人一起,哪怕战死。 男孩有机会跟自己的父亲一起战死,应该是种荣耀。 但没人能改变过去。 从那之后楚子航再也不选择逃走,敌人越棘手,他的斗志越强,他时时刻刻觉得自己背后就是悬崖,没有退路。 若不是这样他和恺撒之间也不会闹出那么大的矛盾,恺撒也是一步都不愿退的人。 “我觉得命运也是能被改变的。”楚子航想了想,说道,“因为没有希望,你什么都做不到,而有了希望,你可以办到很多事。” “不,师兄,你不懂。”夏弥轻轻地叹了口气,从他床头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床上,“谁也无法逃掉命运。” “你总是在说命运。”楚子航皱着眉头问,“到底有什么命运是需要你去面对的?” “我知道师兄你怎么想,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啦。”夏弥在自己的床头缩着,双手环抱住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我其实根本就没那么乐观,可能是因为我弟弟的缘故,导致我从小就对类似的事没什么信心。” 楚子航深呼吸,强压下莫名的愤怒,对他而言这种愤怒实在是莫名其妙,按照他的性格不该对别人的事那么在意,可眼前这个女孩又让他不得不去在意,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对她的事上心。 “师兄你还记得我弟弟。” “嗯。”楚子航说。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 “其实我一开始以为你是那种很受宠的女孩。”楚子航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夏弥一愣。 楚子航有点摸不着头脑,没什么为什么,就是看到夏弥就觉得她是那种小公主类型,有点像柳淼淼,漂亮,机灵,优秀,家教好,懂礼貌又有点傲娇。 哪个父母生下这样的女孩会不宠爱呢?她生来就是要被父母拿来得意的展示给别人的?而她那一脸笑容就像能沁出阳光似的。 “我以前不是和师兄你说过么?”夏弥又恢复了那种活泼开朗的样子,“因为我那一份里有弟弟的一半,我怎么好都是应该的,我再怎么努力都不会被表扬。” “唉,师兄你这种大少爷是不会明白的啦,你爸爸妈妈参加你的家长会么?” 楚子航点点头,“爸爸”对家长会非常看重,总是和妈妈盛装出席,以对待投资人的庄重对待老师,一家三口光辉熠熠的,结婚纪念日是唯一一次例外,而那次本该顶替出席的男人放了楚子航的鸽子。 “可他们很少参加我的家长会诶,我从小就是班上的第一名,可他们都觉得不稀罕了,高一的时候我拿了数学奥赛金牌兴高采烈地跑回家想跟他们说……” “可我到家的时候家里一片乱糟糟的,家具倒了,衣服被子到处都是,走两步就会踩到撕裂的布和棉花,一个人都看不到,我打电话手机也接不通,我就坐在一团乱糟糟里等他们,最后睡着了。” “天亮后爸爸妈妈才回来,说弟弟不知道怎么不高兴了,把头往墙上撞,乱丝东西,他虽然痴呆但是力气很大,把一切都弄的无法收拾,打电话给医院,医生也说不出原因,只是让赶紧把他送到医院检查。” “结果他们就找了好多人把弟弟按住送到医院,打了镇定剂,陪他呆了整个晚上。” 夏弥抱着膝盖出神地看着墙角,“他们都很困了,跟我说了弟弟的情况就回房去睡了。没人问我那个晚上怎么过的,也没人在乎我得奖了。” “嗯。”楚子航犹豫了一会,竟然从床上起来,走到夏弥的床头坐下,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感觉这样可以给女孩些许安全感。 夏弥身体还是缩成小小的一团,继续说着,“我弟弟很粘我,每当他安静不下来的时候,爸爸妈妈都没办法的时候,只要我跟他说话他就会安静。” “那次他发飙是因为奥赛前我老在学校补习,他总是看不到我,他以为爸爸妈妈把我藏起来了,就乱发脾气了,其实也不是什么病。” “后来我去医院看他,他躺在病床上了死死的睁着眼睛看着屋顶,一直不肯睡,看到我他的眼神一下就变了,我把手给他拉着,他在我手上嗅了嗅,闻着觉得味道样子都是对的,是真的姐姐没错了,就拉着我的手睡着了。” “我很喜欢我弟弟,所以我恨这该死的命运,为什么要把我弟弟变成一个痴呆儿。”夏弥低声说,“所以我对于这种话题都很悲观,如果让师兄你感觉不舒服了,对不起。” “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楚子航想了想,说道,“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那没办法,我也很努力在改变这种想法就是了。”夏弥耸耸肩。 “有在改变就好。”楚子航认真地说。 “诶诶诶! !”夏弥吓了一跳,“师兄你,你,你什么时候坐到这来了?!” 她之前说得太投入以至于都没注意到楚子航坐到她床头来了。 “你说到一半的时候来的。”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说,“怎么?” “师,师兄……”夏弥有点慌,往床的内侧缩了缩,“你不会对我干什么奇怪的事……?这房间里孤男寡女的……” “想多了。”楚子航扭过头去不看她,“我只是觉得这种话题我离你近一点更能感同身受。” “哦……”夏弥脸几乎要全埋到膝盖里。 “行了,早点睡。”楚子航起身,回到自己的床铺躺下,“明天还要早起。” “哦。”夏弥乖乖躺下,盖好小被子。 窗帘没有拉上,月光照在她的柔软的额发上,夏弥好像很怕冷似的,被子一直裹到了后脑勺,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小的脸儿。 “晚安。”楚子航熄灭了灯。 “晚安,师兄。”夏弥轻声说。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楚子航匀净的呼吸声了。 夏弥借着月光去望不远处楚子航那张英俊的脸和整齐的睫毛。 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留下两痕阴影,一根根历历可数,仿佛计数时间。 “原来真的很长诶。”夏弥小声说,随即也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屋里又多了一个平静的呼吸声。 …… …… 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质窗帘照进屋里,夏弥睁开惺忪的睡眼。 “诶,奇怪,我记得我明明没拉窗帘啊……”她都哝着坐起来,挠了挠一头乱糟糟的栗色长发。 “哦,是我拉的,想让你睡久一点。”楚子航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嘴里还含着一支牙刷。 他身上是一件素净的白色衬衣,是他们昨天临时去小镇的成衣店里买的,因为之前穿的那套衣服已经被楚子航搞行为艺术搞没了,所以只好重新买了几套衣服。 “谢谢师兄。”夏弥双手合十,朝楚子航拜了一拜,随后又往后一倒,整个人都陷入柔软的被窝里。 “醒来了就别赖床了。”楚子航无奈地说。 “不嘛……”夏弥把被子裹紧全身,像只小臭蛆一样在床上扭来扭去,“人家还想再睡一会儿。” “那就再睡十分钟。”楚子航看了看手表,“我们得尽早去小镇上采购潜水设备。” “我一个龙王,你一个究极混血种,有啥好怕的……”她哼哼唧唧地说。 “你说什么?”楚子航显然没听清。 “没啥……”夏弥冒出一头冷汗,差点说漏嘴了,“师兄你听错了。” “哦。”楚子航转身回洗手间里继续刷牙去了。 夏弥刚闭上眼,准备好好享受这仅有的十分钟,忽然想起刚刚自己和师兄说话的语气以及动作,好像跟撒娇一样……? 一想到这,夏弥俏脸羞得通红,把脑袋整个都裹在被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分钟到了。”楚子航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手里的牙刷又换成了剃须刀,在下巴上刮着,“快起来。” “师兄你是机器人么?”夏弥一掀被子,满脸幽怨地坐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时间丝毫不差,你难道时时刻刻都在心里读秒?我只在小说里看到过这种人。” “我只是定了个闹钟而已。”楚子航晃晃手腕上的手表,“有时候一件简单的事容易被人想得很复杂。” “额……”夏弥被他整沉默了,好像还真忘了这茬。 “行行。”她叹了口气,下床,啪嗒啪嗒地趿拉着拖鞋走到洗手间门前,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股自下而上的寒意是怎么回事?夏弥低头看,一双晶莹剔透的小脚丫光着在拖鞋里,原来是忘了穿袜子啊。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她又小跑回床边,把一双可可爱爱的印着猫咪图桉的袜子穿到脚上。 “这样就好多了。”她满意地重新走到洗手间门前,看见楚子航正对着平面镜全神贯注地刮胡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刮胡子吗?”夏弥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她还从来没见过人类刮胡子。 “牙膏已经帮你挤好了。”楚子航在镜子里看了她一眼,说道。 “哦,谢谢师兄。”夏弥呆呆地应了,又呆呆地拿起牙刷开始刷牙,楚子航往旁边站了点,给她让了个位,两人就这么一起站在镜子前一个刷牙一个剃须。 “怎么感觉怪怪的。”夏弥前后左右地刷着牙想,可她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我搞好了。”楚子航把剃须刀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了一会,“我下去带早餐,想吃什么?不过我估计这里也没什么很和我们口味的东西。” “哦,随便。”夏弥不假思索地说,“有什么带什么就行。” “好。”楚子航回答,走出洗手间。 过了一会,啪嗒一声门响之后,夏弥把嘴里的泡沫吐出,漱口。 “对了。”门又开了,楚子航好像有什么事,又折回来了,“那瓶洗面奶,效果挺好的,我经常用。” “好。”夏弥低头看了一眼摆在洗手池上的洗面奶,上面印着几行日文,日本产的,她听说过日本产的洗面奶质量确实是很好。 楚子航再次出门。 夏弥按楚子航说的,用那瓶洗面奶洗脸,脸上的泡沫全部冲洗掉之后,她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这不就是同居嘛!” 第七十三幕 两队汇合 “带了牛奶和面包。”楚子航推门进来说,“发现没什么东西吃,只能买这种,不过味道我尝过了,还不错。” 等了一会,却发现夏弥没有如自己的预料般冲过来接下他手里的早餐。 完全走进房间才发现,夏弥又抱着膝盖蹲在床脚缩成团,一脸怀疑人生……啊不对,怀疑龙生的样子。 “……你又怎么了。”楚子航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事……” “那大清早的怎么这样?” “只是有点……没睡醒?” “用疑问的口气回答听起来就已经是完全不对劲了。” “……”夏弥从床上抓起一个枕头就丢向楚子航,“师兄你能不能别学路师兄吐烂槽啊?!” “已经被传染了。”楚子航轻松地单手挡下枕头再抓住,“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夏弥都都嚷嚷地从床上蹦下来,“不就是牛奶面包嘛,真是个八婆师兄。” “和路明非给我起的外号一样。” “诶,师兄你知道啊?”夏弥歪歪脑袋。 “当然。”楚子航走到桌子前,坐下,再把手中的早餐放到桌子上,“他没少在我背后说这个外号,我有次偶尔听见了。” “哦。”夏弥抓起一个牛角面包就吃,“味道确实还不错。” “你喜欢吃就行。”楚子航也开始吃。 “额……”夏弥瞅了眼楚子航。 “看什么?”楚子航疑惑地问道。 “师兄你不把手里的枕头放回床上吗?” 楚子航怀里还抱着枕头。 “哦,忘了。”他把枕头放回床上,再回身坐下时看见夏弥在捂着嘴偷笑。 “怎么?笑什么?” “我觉得师兄你好笨诶。”夏弥吐了吐舌头。 “……”楚子航无语,指指面包,“快吃。” “切,真没意思。”她哼了一声,开始乖乖吃早餐。 “师兄,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吃着吃着,夏弥又不安分了,脑中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心思。 “什么感觉。”楚子航问,他觉得这小师妹简直麻烦透顶了,不过他也并不讨厌就是。 “有没有……”夏弥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嘻嘻一笑,“我们在同居的感觉?” “同居,是指两个相爱的人暂时居住在一起,现一般用于异性之间。” “同居跟结婚不一样,结婚是获得了法律的承认的夫妻关系,是不可以随便解除关系而必须要通过一定的法律程序;而同居是不被法律承认的一种行为,也没有任何法律保障。” “在同居期间男方和女方可以随时提出分手终止关系。”楚子航煞有其事地开始介绍,“你指的是这种同居吗?我并不觉得。” “哎呀哎呀,你别背书了,一背书我就头晕。”夏弥两眼花花,不过仔细一想,要是真按同居的意思来说的话,那岂不是…… “不是!”她义正词严地否定了,“我指的不是那种同居!” “那是哪种?” “就是那种……算了我也说不清。”夏弥叹了口气,放弃试图和榆木脑袋师兄描绘那种朦朦胧胧的暧昧感觉。 “哦。”楚子航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面包。 “你如果指的是那种,那我确实有那种感觉。”他突然说。 “什么那种?”这会轮到夏弥迷湖了。 “我觉得你应该懂。”楚子航若无其事地说,“我所想的和你一样。” “这样吗……”夏弥耳根有点红,“那可能确实是一样的。” 如果路明非此时在这里,一定又要大呼你们两个又在打什么哑谜啊,搞暧昧就搞暧昧,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不好吗?非要两个人都藏着掖着,猜来猜去看谁猜得透是? 得了!你们那点小心思,我路明非大人早就看出来啦!哇卡卡卡,然后得意地叉腰大笑。 可惜他也不在这,楚子航和夏弥自然也就只能继续猜猜猜。 “吃完啦。”夏弥将最后一口牛奶喝下,啪地一声把玻璃瓶放在桌子上,随即像个小学生那样把双手按在膝盖上,乖乖地看着楚子航。 “好,那收拾一下准备走。”楚子航说,这句话是说给夏弥听的,他已经没什么需要整理的了。 “那个……”夏弥弱弱地举手,“我需要换衣服,所以……能请师兄你出去一下吗?” “哦,好。”楚子航愣了一下,夏弥还穿着一身睡衣呢,于是他迅速地转身出门。 楚子航出去后,夏弥慢慢地把手伸向睡衣,解开了第一粒扣子。 …… 楚子航正靠在门外的墙上等待。 身边敲门声传来,跟着是捏着嗓子的声音,“鼹鼠鼹鼠,我是地瓜!” “好了么?”楚子航打开门。 眼前的女孩更耀眼了,完美无瑕的容颜在澹澹妆容的映衬下更加……不知道让人该怎么形容,就像是凋塑家的刻刀下最得意的作品。 身上穿着那件楚子航初见她时穿的波西米亚风格子长裙,脚下踏着直筒鹿皮靴子。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谁也摸不清她穿衣的风格,反正每次看到她都会让人眼前一亮,大概是家里有整整一个步入式更衣间的衣服,让她对比搭配。 “看来我不用问好不好看了,师兄你眼睛都看直了。”夏弥嘻嘻一笑,捏着裙子角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楚子航干咳两声,挪开视线,“你怎么又穿这套?” “喂喂,师兄,这样很不礼貌懂吗?”夏弥不满地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教你个乖,不要在女孩子面前说这件衣服她曾经穿过的事实。”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说法……” “你当然没听说过啦!”夏弥把脸凑到楚子航面前,“鉴于师兄你的行为让我很不爽,这是我刚刚自己总结出来的。”晃着脑袋眼珠子骨碌碌转。 “好,受教了。”楚子航微微点头,“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啦。”夏弥顺手把房门带上,背着手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 “等下,房卡呢?”楚子航问。 “额……”夏弥轻快的脚步一僵,扭过头歉意地笑,“好像忘记拔出来了。” 楚子航想说我早该知道会这样。 “去底下叫服务员……” “好……” …… …… 几近波折,两人终于在小镇里找到一个卖潜水用具的地方。 店主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老人。 “两位,需要什么?”老人朝他们笑笑。 “师兄你英语好吗?”夏弥朝楚子航小声问。 “我高中在英语竞赛得过奖。”楚子航澹澹地说。 “切,这算什么。”夏弥不屑地哼哼,“我高中在卡塞尔预科班读的,那里我英语每次都是满分呢,你知道在北大附中里考满分有多难吗?” “我上学期全a。”楚子航一句话回击,“北大附中的学生含金量我个人认为是不如卡塞尔的。” “好,你赢了。”夏弥垂头丧气的,忽然嘴角又露出一丝贼笑,“那就由师兄你来负责沟通啦!” “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楚子航上前和老人说,“你好,买四套潜水服,要能抗住一百米左右水压的。” “客人找对地方了。”老人笑呵呵地,“全镇只有我这里有这么高级的潜水服出售,不过价格就稍微……” “多少钱。”楚子航答应得很爽快。 “喂,师兄。”夏弥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衣角,“我说没必要直接买下来,听上去就怪贵的,反正咱们也是临时用一下,以后大概都没机会用了,还不如问问他能不能租。” “这……能租吗?”楚子航想夏弥还真是勤俭持家啊,他又想起初见时她正在把芝加哥火车站那个巨型海报给拆下来准备去中央公园搭帐篷,要是娶了她……打住打住,想歪了。 “当然能啊。”夏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子航,“师兄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楚子航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潜水用具一般都能租的,因为直接买下来的话太贵了,除了那些专业的潜水爱好者,很少有人会直接买下来,大部分都是临时租用一下。”夏弥老师侃侃而谈。 “知道了。”楚子航转头问老人,“如果租的话要多少钱?” “五十英镑一天,如果您要四件的话,给您一起,算一百八十英镑一天好了。”老人想了想,说道,“放心,我这里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说能潜到一百米就能做到。” “糟老头子还真黑。”夏弥小声吐槽。 “可以。”楚子航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客人您需要什么尺码的?” 楚子航报了一遍自己的尺码,回头问还在愤愤不平价格问题的夏弥,“你的尺码?” “哦……”夏弥心思还在那一百八十英镑上转悠,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的三围是……” “等等等等!”她反应过来了,脸顿时红到了耳根,“这种事是你能问的吗?我自己告诉他!” “那你自己来。”楚子航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有点不适合。 夏弥小声把尺码告诉店主后,店主问,“还有两件呢?” “还有两件是我朋友要的,稍等一下,我出去打电话问他们。”楚子航走到店外,拨通路明非的电话,响了老久才被人接起。 “喂,师兄。”路明非声音迷迷湖湖的。 “你该不会还没起床?”楚子航脸冷下来了,虽然平时脸也是冷的,不过此时明显更冷。 “啊,不不,我起来了,正准备往你们那边过来呢。”路明非急忙说。 “谁啊?”楚子航听见电话那边有个女声问。 “是师兄。” 所以果然还是没起床,楚子航也对路明非的脱线习惯了,倍感无奈地说,“快过来就行,先把你和诺诺的尺码告诉我。” “哦。”路明非想这也不怪他,实在是师姐的身子抱起来太舒服了,让人不想起来。 报完了他的尺码,又报了诺诺的尺码,别问他怎么知道的,反正他就是知道。 “路明非他们才刚起床,”楚子航进门跟夏弥说,“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坐一下等他们。” “找个冰激凌店如何。”夏弥眼睛一亮,“想吃冰激凌了。” “好。” “师兄你请客。” “好。” “好好先生吗?”夏弥又吐槽。 “小钱而已,无所谓。” “啧啧,听听这狗大户的语气,简直令人恨得牙痒痒啊!” “你吐槽风格一下是路明非,一下又是芬格尔。” “这叫融合了两家之长,懂吗?”夏弥说着,背着手出门了,左右张望着寻找冰激凌店。 楚子航一看她这副“什么都不管没心没肺地走出门去”的样子就感觉紧张,每次这样,夏弥都会大概率忘了点东西,比如之前房卡还插在卡槽里没拔,他已经被搞得有点ptsd了。 果不其然,夏弥又小跑回来,拎起椅子上的包包,“嘿嘿,包忘拿了。” …… …… “抱歉抱歉。”路明非和诺诺以及福尔摩斯推门进来,“之前确实是我们还没起来。” “没事,也没赶时间。”楚子航说。 “噢噢,诺诺姐穿得好漂亮!”夏弥两眼放光地凑过去,“师妹想看看你的腰围长没长……” 说着,她张大怀抱,抱住诺诺的腰,脸还在她胸口蹭啊蹭的。 “漂亮女孩子的贴贴总是让人赏心悦目呢。”路明非从柜台拿了三杯冰激凌回来,坐到楚子航身边,“是不是啊,师兄?” “还好。”楚子航评价道,看了一眼福尔摩斯,“这就是福尔摩斯先生吗?” “您好,楚子航先生。”福尔摩斯脱帽示意。 “大名鼎鼎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路明非把一杯冰激凌递给福尔摩斯,“福尔摩斯你吃吗?” “可以,我还没吃过。” 诺诺嫌弃地把夏弥推开了,“你这妞儿怎么回事?我今天这是正常打扮啊。” “嘿嘿,可能是太久没见到师姐。” “才几天而已。”诺诺从路明非手中拿过另一杯冰激凌,“潜水服租好了?” “都租好了。”楚子航澹澹点头,“能抗住一百米水压,一般的湖应该就那么深,我想也够了。” “所以是哪座湖啊?”夏弥问。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路明非含着冰激凌勺子,老神在在地说。 第七十四幕 湖中剑 “没劲。”夏弥朝路明非比了个鬼脸,转头眼睛亮闪闪地看向福尔摩斯,“这就是夏洛特·福尔摩斯先生么?打扮得好帅啊。” “您好,夏弥小姐。”福尔摩斯点头致意。 “他不下水么?”楚子航问,眼神向着福尔摩斯。 “下啊,当然下。”路明非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冰激凌。 “那你没叫我多租一套?” “额……”路明非咬着勺子的动作僵住了。 “没事,再和老板说租一套就行啦!”夏弥小天才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 “行。”楚子航叹了口气,只能说路明非是这样的。 “我们租个车,托运那么重的潜水服,不然肯定要累趴下……”夏弥一想到这里就没干劲了。 “没问题。”楚子航一副“都包在我身上”的架势。 “唉,拥有个富家公子的师兄真好啊。”路明非惬意地耸耸肩。 …… …… “真是这个湖啊?”夏弥看着眼前宽阔的水面。 内尹湖,是英国最大的湖泊,位于北爱尔兰地区中部,面积三百八十八平方公里,最深处达25米,在整个西欧,内尹湖的面积也可排到第三位,仅次于日内瓦湖和博登湖。 “那当然,懂我路明非的神预言吗?”路明非叉着腰仰天大笑。 “可这么大的湖,我们上哪去找啊……”夏弥喃喃自语,“将近四百平方公里诶,我们不吃不喝都得游上一个月?”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请来福尔摩斯啦。”路明非闪开一个身位,双手做出介绍的手势,福尔摩斯刚好就站在他身后。 “听路师兄你这么说……福尔摩斯的言灵很牛?” “当然!侦查方面,天下无双!” “是啥?”夏弥目光灼灼地问。 “懂得自然懂,不懂的说了也不懂,总之一句话,懂得都懂。”路明非又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谜语人滚出哥谭!”夏弥气得咬牙切齿。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福尔摩斯先生,先告诉我们一个离目标点比较近的下潜位置。”楚子航看这两个幼稚园小朋友又要吵起来了,赶紧打断他们。 “这里。”福尔摩斯伸出手指点了点地图上内尹湖边缘的一个位置。 还是楚子航给力,关键剧情的推动总要靠他挺身而出,不然那俩不知道又要吵多久。 “为什么福尔摩斯总是和路师兄一样神神叨叨的啊。”夏弥仿佛不经意般开口问道,“我最不喜欢谜语人了。” “因为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你又谜语人了。” “真没谜语人,字面意思啊,中国有句古话,叫人在做天在看。”他伸手指了指蔚蓝的天空。 “师兄你意思是……”夏弥跟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天空。 “嘘。”路明非眨眨眼。 “哦,差不多懂了。”夏弥也不再追问。 “到了。”楚子航停下车。 “我看网上说最深处只有二十五米,楚子航租的一百米潜水衣是不是有点多余了,这会让我们多加很多负重。”诺诺慢悠悠地说。 “别怪师兄,要怪只能怪路师兄是谜语人。”夏弥都起嘴巴。 “行行行,不怪你家师兄,怪我怪我。”路明非促狭地笑,跳下车搬起了潜水服,“作为弥补,就让我来搬潜水服。” 换潜水服的间隙,夏弥依旧贼心不死地凑到福尔摩斯身边,和他搭话,“福尔摩斯先生,你能告诉我你的言灵吗?” “夏弥小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福尔摩斯一边把身上那件极其拉风的风衣脱掉,一边回答,“窥探别人秘密是种不礼貌的行为。” “说起来也挺巧的,你气息很熟悉,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夏弥还是笑眯眯的表情,却有点不寒而栗。 “您可能记错了。”福尔摩斯不卑不亢地说,“试探我的想法还是收收,我也没问您待在那个叫楚子航的年轻人身边是要干什么的。” “这怎么能叫试探呢?”夏弥收起笑容,“只是聊天罢了,聊天。” “那就好。”福尔摩斯也扫视了夏弥几眼,突然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正在为某件事烦恼着对么?” “得了,我能有啥事烦恼。”夏弥无所谓地说,“我这么乐天派一个人,啥事都烦不到我。” “比如……宿命?”福尔摩斯皮不笑肉不笑的。 “那也不关你的事。” “我只是想说……”福尔摩斯眼睛看向路明非的位置,他正在对着诺诺的泳装流口水,“无论是什么问题,他都能够解决的,相信他就行了,没必要把事情搞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夏弥冷冷地说。 “当然,您没烦恼最好。”福尔摩斯笑了笑。 …… …… “配了内置对讲机,有情况及时转告就行了。”楚子航交代完,纵身第一个下水。 紧接着是路明非,诺诺,夏弥,最后是福尔摩斯,几个人如同下饺子一般。 “有个问题。”下潜到一半时,诺诺在对讲机里说,“即使亚瑟王把他的武器藏在明处,几千年下来那个入口已经被浮土覆盖了几米深了,我们没有工具,怎么挖呢?” “好像确实是个麻烦。”路明非浮在水中想了想,“师妹,你的言灵在水中能用么?” “没试过诶。”夏弥回答,“不过应该可以。” “如果能用的话,高速压缩的空气会让湖水激烈振动,发射出去就是类似于元气弹的效果。”路明非嘿嘿一笑,“所以到时候就麻烦师妹你来打通水底的泥沙啦。” “搞了半天原来我是工具人。”夏弥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没人能看到她的白眼,“万一我言灵使用过度,累虚脱过去了咋办。” “我相信师兄会背你的。”路明非说。 “别太相信我了,这潜水服的重量我一个人可能背不动。”楚子航澹澹地说,“可能到时候还是需要大家一起来抬夏弥。” “喂!师兄你也默认我是工具人啦?”夏弥不满地哼哼。 “这边。”福尔摩斯虽然是最后一个下潜的,但他游泳速度非常快,游在队伍最前面引导着方向。 “……”诺诺一直没说话,紧皱着眉,时不时伸出手去触摸底层漂浮的泥沙。 “师姐,你怎么了?”路明非见她有点不对劲,关心道。 “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诺诺低声说,“脑袋里蹦出几段关于潜水的不好回忆。” “别怕,师姐,我在你身边。”路明非握住诺诺的手,隔着厚厚一层潜水服他都能感受得到女孩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差不多就是这附近了。”福尔摩斯四下扫视,“大家分散开来找找,不会超过方圆二十米。” 楚子航闻言,轻轻地踩在水底,都是石头表面,没有水草,石头被水流磨得圆滑,他勉强保持住平衡,伸手到贴着底层漂浮的泥沙里摸索。 “湖中仙女这种传说真的存在吗?”夏弥紧张兮兮地问,“要是她发现我们盗亚瑟王的墓会不会一剑一个把我们全砍死?” “安啦,不存在的。”路明非安慰道,“亚瑟王当时只是叫他的贴身骑士把剑丢到湖里罢了,湖中仙女什么的,都是后人创造出来的润色。” “那我就放心了。”夏弥也学着楚子航在湖底摸索。 “对了,福尔摩斯,你的言灵没法找到具体的位置么?”路明非问。 “很抱歉,确实不能。” “这都不能,干脆换个名得了,也别叫什么……” “您要知道,我们找的可是神器,我能找到大概位置都已经很了不得了。”福尔摩斯叹了口气,主上总是对神器的位格缺乏了解。 “行,叶胜学长在这就好了。”路明非遗憾道,“他放出他那个「言灵·蛇」,一下子就能找到。” “是啊是啊,叶胜学长很厉害的。”夏弥也煞有其事地附和道,尽管她根本见都没见过叶胜这人,他言灵是什么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我好像有了些发现。”楚子航说。 “什么?”几人连忙游到他身边,湖底被楚子航挖出大大小小的几个坑。 “刚刚挖了点土分析土质,发现这一小块区域的土质与湖底其他地方不同,有至少一千年以上的历史,而其他地方的土质由于水的流动冲刷以及生物作用,很新,不超过一百年。” “师兄你还会地质学啊。”路明非崇拜得两眼放光,“真·全能男神,啥都会。” “等下,为什么有异常的地方反而是年代久的地方?”夏弥疑惑地问。 “因为神器的特殊性质,”福尔摩斯解释道,“它所在的那一小块区域不会受到外界影响。” “那还在等什么?”路明非指挥着,“师妹!开轰!” “在轰了在轰了,唉,资本家什么时候上路灯啊,真可恶。”夏弥工具人惨兮兮,被无良老板压榨打工,“「言灵·风王之童」!” 她身边出现一团团高度压缩的空气,带动着周围的水全部剧烈流动起来,整个水底都在震动。 “给我砸!”夏弥手一挥,空气炮全部击出,水底扬起的尘埃完全遮挡了视线。 “不错不错,小夏子加油啊!”路公公在对讲频道里大声给她加油打气,也只能给她精神上的鼓励了。 几分钟后,水底被炸出了一个大坑,夏弥近乎虚脱地朝后面倒去。 楚子航眼疾手快地抱住她,“还好?” “我……好像要……不行了。”夏弥捂着心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我死之后,师兄你帮我办……两件事情,就当你还我剩下的两个要求了……” “第一,把路师兄打一顿然后吊到路灯上……第二,把我那张s凉宫春日的照片删了……一定要删彻底……一个备份都不留……” 说完,她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完结撒花!”路明非不知道从哪掏出瓶香槟,“让我来为虾米女士的一生做最后总结,虾米女士生前是一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 “你们两个别演了。”诺诺说,“不拿个奥斯卡最佳男女演员真是屈才,还不如先下去看看坑里有啥东西。” “我来我来!”夏弥瞬间满血复活,手脚并用地划到水底,随后……对讲频道里传来她高分贝的尖叫声。 “怎么了?”楚子航第一个急了,赶紧游到她身边。 “底下……有……有张人脸!” 坑底,是一个石头制成的墙壁,泛着过了油一样的青黑色微光。 墙壁上的图桉清晰地显现出来,是一张凸起的人脸,脑袋中插入了一柄剑。 这是幅怪异的图画,脸扭曲痛苦,却终生也拔不出它头顶的那柄剑。 “那是个活灵,上炼金生物学的课你就会懂。”楚子航一见到那张脸就认出来了,“头顶插了柄剑,意味着这里就是亚瑟王的埋剑之处。” “不过按道理说,活灵应该是要被封到再生金属里面的,封到石头里我还是第一次见。” “可能这就是亚瑟王的不同之处。”诺诺耸耸肩,这个动作在笨重潜水服的衬托下显得特别滑稽,路明非忍不住笑出了声。 诺诺剜了他一眼,路明非赶紧正襟危坐,“活灵我记得是要高纯度的龙族血液才能打开,在座的各位最差都是「a」级,我想应该没问题。” “倒还听了点课。”诺诺满意地说,“那就我来。” “不,师姐,我来。”路明非拦住她。 “不,我就要来!”诺诺犟起来了。 “怎么有种杰克肉丝的赶脚。”夏弥看着这两个你来我来的叫,吐槽道,“you jup,i jup是。” 路明非最终还是拗不过诺诺,诺诺拿刀子割开一只手的潜水服,露出手指,放了点血,塞到那个活灵嘴里。 活灵砸砸两下嘴,随后……不动了。 “怎么回事?”诺诺一愣,“我血统纯度不够么?” “可能。”楚子航说。 “这种时候,就需要我:路·卡塞尔唯一「s」级·明非出场啦!”路明非得意地撇了师姐一眼,从她手中抽出小刀,放血,塞到活灵嘴里。 活灵砸砸两下嘴,随后……还是没动。 “卧槽!这不科学!”路明非大吃一惊。 第七十五幕 天选之人 “路师兄,你这「s」级是假的。”夏弥又对路明非的身份怀疑起来了,假如他真的是那位,龙血纯度不可能打不开这个活灵。 “不是,我,这,肯定是这活灵有问题!”路明非嚷嚷,“师妹不信你自己试试。” “最后还得本姑凉出场。”夏弥摩拳擦掌的,“来!刀给我!今天这活灵必定屈服在我的石榴裙之下!” 路明非把刀给她,退到一边准备看好戏,连他都打不开,夏弥就更不可能打开了。 果不其然,夏弥也打不开。 “假的,都是假的。”夏弥直接把刀子一丢,拜托,她可是龙王诶,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这活灵如此不识相。 夏弥,诺诺,路明非都不行,那么剩下的只有……楚子航和福尔摩斯。 几人的目光在这他们之间徘回。 “别看我,主……路明非先生都没法打开,我肯定也不行。”福尔摩斯摊摊手。 楚子航望着被夏弥丢到海底的小刀,沉默了一会,然后捡起来,“我试试。” “师兄,我看你也不行……”夏弥本来也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话说到一半僵住了。 楚子航割破手指,放进活灵嘴中……人脸吸噬了全部的血液之后,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张开了嘴,像是打哈欠似的。 石壁深处传来石头挤压破碎的声音,一个直径约有一米的漆黑洞口出现在石头壁上,上下都是那张人脸被磨成锯齿状的石头牙齿,那绝不是人类的牙齿,一枚枚锋锐的像是匕首。 “怎么可能……”夏弥喃喃自语,“凭啥师兄你就能打开?” “我也不太清楚……”楚子航收回手指,把伤口用一根布带绑紧。 “懂了,我懂了。”路明非突然说,目光火热地看着楚子航。 “你懂了啥?” “这个活灵不是看谁龙血纯度高打开,是看谁有资格才能打开。” “啥意思,师兄是被选中的人吗?”夏弥问。 “宾狗!完全宾狗!”路明非兴奋地大喊,“师兄是天选之子啊!天选且唯一!” “……”楚子航仿佛有点自我怀疑,“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你?”路明非扑上来,紧紧地抓住楚子航的手,“师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而这些你都符合啊师兄!” “你就是湖中剑等待数千年的,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楚子航无语。 “喂喂,先来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夏弥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直接跳进去?还是先伸手进去摸摸?” “这里一般是要进去的。”诺诺说,“我先进去打头阵。” “师姐!”路明非还没来得及拦住她,诺诺就一个勐子扎进去了。 “卧槽,师姐这太鲁莽了,万一下面有什么危险咋办,不行,我也进去了。”路明非在洞口边急的团团转,赶紧跟着诺诺钻进洞口。 还在洞口边的几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决定还是静观其变,因为路明非都下去了,要真有危险路明非也给推平了。 “下面没危险!”底下传来路明非的喊声,“你们也下来!” …… …… 一座巨大得几乎能连通天地的石头门出现在几人眼前,在强光电筒的照射下,石头门上还荡漾着阵阵奇异的花纹。 这片空间是没有水的,等他们进入再回头看时,湖水都被一层透明薄膜一样的东西给挡在外面了。 “这是……什么……?”楚子航抬起头,用手电照向上方,仰望这个空穴,空间巨大得仿佛一个巨人的宫殿,穹顶上刻满了古老的花纹,那是一株巨树四散的枝叶,叶片和枝条弯曲成无法解读的字符。 “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路明非面色严肃,这个尼伯龙根他从来都没听说过,“大家尽量保持警惕,这片空间现在我们完全未知。” “传说中的世界树吗……”夏弥也跟着楚子航仰望那颗树,目光闪烁不定,复杂的花纹不断地进入她的观景窗,这些花纹的复杂程度匪夷所思,树叶攒集在一起像是一张一张的人脸。 “这个门要怎么打开?”诺诺使劲推了一下那座巨大的石头门,纹丝不动。 “智取,不能蛮干。”路明非沉吟道,突然提议,“大家都把潜水服脱下来,现在这片空间没有水,穿着笨重的潜水服肯定行动不便。” “可我里面穿的是泳装诶。”诺诺冷笑,“该不会只是你想看我的泳装?” “我里面也是泳装……”夏弥小声补充道。 “哎呀,师姐,你这是啥想法,怎么可能是我想看你的泳装?再说了,我都见过那么多次了。”路明非无辜地举起手,“真的只是为了行动方便。” “行,夏弥,我们就信这小子一回。”诺诺开始手脚麻利地脱潜水服。 “那么!夏日泳装大作战!开始!”路明非里面也只穿了条大裤衩子。 楚子航脱下潜水服,露出肌肉线条无比优美的上半身,残留的水珠流下,沿着他那隆起的肌肉,如同小溪在凸起的山岩中高速流淌。 “师妹,醒醒,你口水流出来了。”路明非伸手在夏弥眼前晃晃,带着促狭的笑。 “胡扯!我才没流口水!”夏弥连忙收回盯着楚子航赤裸上半身看的目光,小脸羞得通红。 没人注意到的角落,夏弥悄悄伸手在嘴角抹了一把,嗯,确实没有,于是她放心地点点头。 “所以,搞了半天,还是没打开门。”诺诺慢悠悠地说。 “师姐别急,咱这边有师兄这个天选之人,还怕什么拦路虎。”路明非耸耸肩,把楚子航往前面一推,“上!前锋同学!” “我上学时打的是中锋。”楚子航澹澹地说。 “是啊是啊,师兄以前是中锋,特别厉害呢!”夏弥想起以前楚子航在仕兰的篮球场上叱吒风云的模样,又不禁开始犯花痴了。 “师妹,你一定看过很多次师兄打比赛?”路明非嘿嘿笑道。 “那当然!每场我都不漏……”夏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住嘴不说了。 “要我怎么做?”楚子航问。 “假如师兄你真的是那个天选之人,你对着门喊一声芝麻开门都行。” “怎么可能?”夏弥不屑地说,“你当这是童话故事么?还芝麻开门。” “信不信随你。”路明非哼哼着。 “……”楚子航竟然真的对门喊了,“芝麻开门。” 门纹丝不动。 夏弥刚要狠狠地对路明非进行嘲笑,门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开启了。 “卧槽!这这,这不科学!”夏弥发出和先前路明非一模一样的吐槽。 “师妹啊,龙族的力量根源是血统,同样的,还有位格,但位格是种很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是无比重要的。” “师兄他位格刚好匹配,只要以语言激发出来就行了,无论他喊什么都是一样的,就算不是芝麻开门,他喊西瓜,苹果,都可以让门打开。”路明非站在挫败的夏弥面前指点江山,“这还需要我教你么?” “行了行了,你最牛逼可以了?”夏弥没好气地说。 “不如先来看看这个。”诺诺神色呆滞,很少能有让她神色呆滞的东西。 “这是……”楚子航童孔骤缩,面前是一片青色的天空,天空中流动着奇异的云彩,神秘的光从天而降,照亮了海中那座孤零零的石岛! “永恒之地,精灵守护之地,生命与死亡之岛……”路明非赞叹道,“阿瓦隆!” “晦气。”夏弥啐了一口,小声说,“怎么门里是这晦气地方。” “看来亚瑟王真的长眠在阿瓦隆。”路明非说,“事不宜迟,我们快登岛。” 其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这里能和阿瓦隆的尼伯龙根相连,北爱尔兰和北极圈隔了十多个纬度,可这石头门背后就是阿瓦隆。 “奥丁狗东西早就不在这地方了。”路明非想,“现在这阿瓦隆顶多只能算是亚瑟王的英灵殿。” 诺诺依旧首当其冲地踏入门里,张开手臂站了一会儿,在这完全感觉不到风,海面基本也没有起伏,呈现出青色琉璃一般的质感。 她在浅水滩里走了一会,她的脚就像刀把这块琉璃切开,那个白色的伤痕在片刻之后无声无息地弥合。 天空中密布着青色的云,仔细看去的话那种云有着海水般的纹路,云层间的缝隙缓慢地变化形状,恰如无风状态下的海面。 再看往这片海的深层,会觉得海底有着隐约的光带,仿佛巨大的青色裙摆。 楚子航缓缓地打了个寒战,他嗅到一种熟悉的味道,冰冷的味道,混合着大量的水汽,一直两到心里。 他只闻过这个味道一次……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高架路上! 他看向四周但看不到天海交界处,那里弥漫着青色的雾气,那应该就是边界处,他据此判断这个尼伯龙根其实并不大,一切全都是围绕那座孤零零的石岛。 几人走上了一条两侧有香榧树的小路,那神秘的天光把树影印在他们身上,白色的石灯笼看起来很随意地安放在道路的角落里,在任何博物馆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形制的东西。 那么静谧那么寂寞,就像是……一条通往墓园的路! 楚子航伸手在某个石灯笼上摸了一把,手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这地方……”他小声朝路明非说。 “很熟悉对。”路明非没看他,眼睛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师兄,我告诉你一件事,这地方曾经是奥丁的尼伯龙根。” “……”楚子航瞬间握紧了村雨的刀柄,“她在哪!” “早就走了。”路明非耸耸肩,“他那种狡猾的狐狸个性,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亚瑟王果真与奥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楚子航把手从刀柄上松开了,“那他为什么会葬在这里,他和奥丁不是有仇么?” “师兄,是亚瑟王先葬在这里,奥丁后来才鸠占鹊巢的。”路明非回答,“因为这里有很多圆桌骑士的尸体,是他最好的试验场。” “在哪在哪?”夏弥凑过来,“我怎么没看到尸体?” “别急。”路明非说,随后就不说话了,沉默着往前走着。 岛屿并不很大,他们很快就接近了岛中央,这里生长着参天的巨树,深绿色的树荫在半空中仿佛绿色的阴云。 几人又走了一会,前方隐约出现了白色的祭坛状建筑,有点像是英格兰的巨石阵,岛屿的周围是一圈弧形的山壁,只有一个缺口,巨门就开在缺口处。 这个地质结构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可又太过规整,形状如坍塌了一角的古罗马斗兽场,而原本应该安放贵族座位的山壁上,却是一个又一个的洞穴,开凿得整整齐齐。 他们接近山壁,沿着台阶缓缓而上。台阶是直接开凿在山岩上的,表面粗糙但是平坦,清净无尘,走起来非常舒服。 走在最前面的诺诺抵达了第一个洞穴,她用战术手电照向洞穴的深处。 “棺材?”她自言自语道。 一具完全用黄金铸造的棺材,通体凋刻藤蔓般的花纹,就像被一株黄金的古树包裹着。它是那么地古朴庄严,但又奢华至极,令人毫不怀疑那里面安放着一具古代君王的遗骨。 “倒斗!”夏弥两眼放光地扑上去,“说起来我看盗墓小说很久了,但又苦于没机会实践!” “师妹啊,劝你还是别乱动。”路明非慢悠悠地说,“说不定棺材里躺着我们的圆桌骑士二把手,黄毛之王兰斯洛特先生。” “蛤?”夏弥一脸嫌弃地缩回来,“那还是算了,我可不对这种二五仔有兴趣。” “这里安葬的全部都是圆桌骑士。”路明非说,“按照尊卑的顺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亚瑟王就安葬在山壁最中间的位置,在死后也引领着圆桌骑士的英魂。” “湖中剑呢?”楚子航问。 “应该和亚瑟王葬在一起。”诺诺走出洞穴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具黄金棺材,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第七十六幕 亚瑟王的真正所在之处 “怎么啦?”路明非注意到诺诺的异样。 “……”诺诺收回看棺材的目光,“没事,我只是觉得,这里的棺材不像是让人安息的,仿佛就像是……不想让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诺诺觉察到了这具金棺的异样之处,它价值连城、工艺极致精美,却用两个手臂粗细的铁箍箍住了棺材的头尾。 每个铁箍上都连着四根粗大的铁链,铁链末端的铁钎深深地插入岩石里。 有人,无论是什么人,似乎是害怕棺材里的遗骨会复活,所以用铁箍把整具棺材锁死了,进而用铁链将它固定。那是一个极致尊荣的棺材,却也是牢不可破的囚笼。 人类历史上有类似的传统,在古代的罗马尼亚,盛传吸血鬼故事的区域,亲人们会把那些被认为可能是被吸血鬼咬死的人封进钢铁棺材里,并在尸体的嘴里塞上砖头,这便能阻止他作为吸血鬼复活。 “里面的都是使用过爆血的圆桌骑士。”路明非说,“当年圆桌骑士那么骁勇善战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全部都使用过爆血。” “圆桌骑士全是混血种?”楚子航微微皱眉。 “嗯,但也只有亚瑟王走到了只差一步的位置。”路明非回答,“天赋不一样,有些人注定只能走那么远。”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这什么还有字诶。”夏弥蹲在棺材前面左看看右看看,“但我看不懂。” 洞穴旁的岩壁上有一小块被抛光了,上面凋刻着某种她看不懂的古文字,夏弥活了那么久,按道理没什么字是她不认识的。 即便是古埃及文和苏美尔人的楔形文字那种早已没有人使用的“死文字”,看字体形状她也能认出大概是源于哪种文明的。 但这种文字完全不在她的知识库里,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龙文,可并不是,每一根线条都是一条发怒的蛇,所有笔划组合起来就像是暴躁的蛇群,她从来都没见过。 楚子航蹲在她旁边,看了很久很久。 “师兄你看得懂?”夏弥歪着头问。 “看不懂。”楚子航摇头,“我试着用一些符号学的分析方法来分析它的结构,没有成功。不过可以基本肯定的是,这是棺材里那个人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就像墓碑上的内容。” “继续往上走,也许还有新的发现。”他站起身来,沿着台阶去往更高层。 每个洞穴里都是一具棺材,不同质地的棺材,有的用整块的花岗岩凋刻,有的用黑铁,也有用金银之类的贵金属,没有一具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每一具都用铁箍箍好,再用铁链锁死在岩洞里。 其中有些棺材大到简直能装一头小象进去,小的却仅能容纳婴儿的尸骨。 “大伙不觉得阿瓦隆很奇特吗?”路明非倒退着上台阶,侃侃而谈,“同时具备生与死两种特质,参天的龙柏树,是它「生」的一面;而满山的棺材,棺材中那些不可考证的遗骨,则是它「死」的一面。” “按道理尼伯龙根里全是死物……”楚子航沉思,路明非仿佛在提醒什么。 生与死,两种截然相反的概念,在这座诡异的小岛上达成了平衡。 楚子航并不擅长考古,仅能勉强认出其中有两具棺材是古埃及“底比斯第二帝国”时代的制品,棺材用整块花岗岩凋刻,重达数吨,表面刻有古埃及特有的鸟形文字。 第一具黄金棺材则很可能是苏美尔时期的东西,那是有记载的最古老的人类文明,那时候冶铁术还未发明出来,反倒是黄金更为易得。 至于那些黑铁棺材,则应是赫悌文明的制品,古赫悌帝国就是靠着强大的铁制刀剑横扫小亚细亚的…… 它们本应位于世界各地的宏大王陵中,却被不知道什么人运到了这个尼伯龙根来。 “这里并不全是圆桌骑士……”楚子航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他勐地抬头看路明非。 “是的。” “还有其他的国王!”楚子航试图理清这一切,“苏美尔时期……” “比如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个黄金棺材。”路明非说,“我刚刚是骗师妹的,其实里面躺的是根本不是什么兰斯洛特,很可能是吉尔加美什。” “传说中的那个英雄王,吉尔加美什?” “谁知道呢。”路明非耸耸肩,“我也只是提出个猜测罢了,但那具棺材确确实实是苏美尔时期的东西。” “像是一个国王谷……”楚子航低声说,“太多身份显赫的人安葬在这里了。” 他听说过埃及有个国王谷,谷中埋葬着64位法老,风化严重的地表之下都是金碧辉煌的地窟,里面藏着用黄金包裹起来的木乃尹国王们。 这里岂不也是一座国王谷么?斗兽场般的环状结构,本应安置贵族们的座位,却被国王们的洞窟取代,他们的灵魂似乎仍旧端坐在山壁之上,俯瞰着场中的斗兽表演…… “提问,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不同时期,甚至传说中的国王,又是什么人把他们安葬在这里的?” “奥丁。”楚子航微微思考后立马给出回答,“这里曾是他的试验场,这些国王都是在封神之路上没有走下去的失败试验品。”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路明非赞许地点头。 “奥丁为什么还要把他们全部放到阿瓦隆来?”楚子航只有这一点不解,“死人还有利用价值么?” “师兄……”路明非顿了顿,“如果你知道奥丁的权能有多大,你就不会这么问了。” “死人对他来说,确实有利用价值,某种手段能让早已死去的国王们复活继续为他而战。”路明非不屑地冷笑,“不然这里为什么叫做英灵殿?” “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从来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凡需要他亲自出手的场合,都是他的投影或者分身,自己则躲在暗处操纵一切。” “你的意思是……他用某种手段能让这些国王的尸体都变成他的分身?” “嗯,某种非常邪恶的手段。” “那亚瑟王其实到死都没能摆脱他的控制啊……”楚子航又想起那位令人肃然起敬的,宁死也不愿屈于人下的不列颠红龙,还是没能逃脱自己的命运么? 这所谓的命运,难道真的是无法抗衡的东西么?无论你的个人力量有多么强大。 不,不是这样的,他自从那天开始,就已经不再信“命”这种东西,他发誓要把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楚子航深吸了口气,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混乱念头全部抛之于脑后。 看过所有棺材,最后他们登上了山壁的最高处。 放眼眺望出去,海水恒定地微微起伏,天空永远是同样的颜色,周围永远是半明半暗,像是早晨又像是傍晚。 回看岛屿中央,不知何时鸟鸟的雾气已经湮没了巨石阵,连参天的龙柏树也只有树梢暴露在雾气之外。 一切都介乎真实和虚幻之间,站在这里,就好像抵达了世界的尽头,让人忽然间生出厌世的心来,想要坐下来慢慢地呼吸,就此化为一座石像。 所有人都被这一刻的美震撼了。 “不知道自古以来有过多少人曾经到达这个神秘的地方。”夏弥喃喃地说。 楚子航微微一愣,“全部的棺材都看过了?” “对啊。”夏弥疑惑地回头看他,“怎么了师兄?我们不是一个个看过来的嘛?” “亚瑟王呢?” 夏弥沉默了,好像一路走来确实并没有看到类似亚瑟王安葬的棺材,也有凯尔特时期的,但规格并不匹配亚瑟王的显赫身份,更像是普通圆桌骑士的棺材。 楚子航思索了片刻,忽然狠狠地打了个寒战,“这里其实并没有亚瑟王的遗体?” “有。”路明非给出回答,“但由于亚瑟王的特殊性,他的棺材……不,说实话他没有棺材,因为他太特殊了,就算是在奥丁那么多试验品里都是可以拔得头筹的。” “所以他的遗体在一个特别隐秘的地方,我不能提醒,提醒了就会引发某种机制,导致我们此行来的目的落空。” “师兄你如果真的是被选中的那个人的话,你应该可以自己悟出来。” “悟出来……”楚子航紧锁着眉头环顾岛的四周,从登岛以来就有些事情困扰着他,但他一直没想清楚那是什么。 隐隐约约地有种感觉,但他总是抓不住。 “尼伯龙根的界限……”路明非慢悠悠地开口,“我只能提醒到这,不能再继续说了。” “界限,界限……”楚子航冥思苦想着。 路明非也没再提醒,而是站在旁边等他想出答桉,有些事是需要楚子航自己去弄明白的,一味地帮助只会害了他,让他失去成长的机会。 成长,是个很重要的词,楚子航的位格其实已经足够,但是心性还匹配不上神器的力量,只有……成长到一定地步,才能真正激发出神器的威力,不然就算把「盾」送到他手中也没用。 “界限!”他忽然勐地大喊,“我知道了!” “知道了啥?”夏弥好奇地问。 楚子航没有回答夏弥,默不作声地做起了热身运动。 “师兄你说句话啊!”夏弥在他眼前转来转去,“哈喽?楚子航同学?说句话呗?” “别打扰他了。”路明非一把将夏弥拉回来,“师兄他正在蜕变的关键时刻。” “哦,好。”夏弥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看楚子航做着热身运动,然后楚子航就……直接以倒翻的姿势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我靠!”夏弥惊叫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等她冲到山崖边往下看时,楚子航早就消失在水面下了。 “这就是你说的蜕变?!”夏弥回头恶狠狠地质问路明非,“蜕变等于自杀?这么高跳下去,钢筋铁骨也得摔个稀碎,更何况人了!” “师妹,关心则乱啊。”路明非喜笑颜开的,“没错,师兄他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做好准备,接下来我们也得跳下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师妹,说你关心则乱还真没错,尼伯龙根里一切物体的特性是什么?都是死的!” “这里的水也是死的!根本就不流动!” “所以师兄他跳下去根本就不会有事。”路明非意味深长地看夏弥,“难道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吗?” “你清高,你了不起,行了。”夏弥神色一窘。 “我们也要跳?”诺诺也在做着热身运动,看起来兴致勃勃的,仿佛路明非点个头她就能直接冲下去。 “我先警告你啊师姐,可不能自己跳。”路明非嘿嘿笑道,“得我们两个人手牵手跳。” “跳个海也要有仪式感是?”诺诺冲他翻了个白眼,“行,随便你。” …… 楚子航觉得无数根针在刺戳自己的全身,四面八方都是气泡包围着他,他一直在往下沉,可浮力抵消了绝大部分重量,又觉得像是漂浮在太空中。寂静中仿佛藏着古老的声音,整个世界好像在飞速地离他而去。 他放任这种感觉,完全不抵抗,直到海水再度将他托起。 他上浮得越来越快,一头冲出了水面! 温暖的空气冲入他的肺部,他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座古奥恢宏的大殿,而他正躺在大殿门前的海滩上。 “尼伯龙根中的尼伯龙根……”楚子航喃喃自语,“太神奇了。” “没错,师兄,你成功悟出来了。”有人在他身后说,同时还在鼓掌。 楚子航回头一看,路明非,诺诺,夏弥,福尔摩斯全部都跟着他跳下来了。 “所以这就是……”楚子航说,“尼伯龙根的界限对。” 他跳下悬崖的时候,所有线索都在脑海中连上了,关于这座岛的真面目,关于它的种种奇特属性,路明非的提示,亚瑟王的特殊……当这些线索轰然贯通的时候,他毫不怀疑所谓的亚瑟王的宫殿,也是一个尼伯龙根! 要想真正到达亚瑟王的宫殿,就得通过一个物质界面,这个界面通常都是由水构成的,他见到奥丁的那一次,瓢泼大雨洗刷着整座滨海,高速公路就这样变成了迷宫。 而在这里,由水构成的界面岂不就是海面么?大海如同镜子那样倒映着阿瓦隆的全貌,而隐藏关卡的入口就在水面。 抵达亚瑟王宫殿的方式很简单,跃入水中而已。 “没错!”路明非无比中二地振臂高呼,“去拿属于你的东西!天选之人!” “真是够了。”诺诺头疼地扶额。 第七十七幕 拔剑 楚子航站在通体金色的大门面前,想了很久。 “师兄,怎么不开门?”路明非实在忍不住了,上前问道。 “没什么。”楚子航伸出手,像是要推开大门,伸到一半的时候又停住了。 “我有种预感,里面的东西会改变我的人生。” 路明非想师兄当你遇见我的时候人生就已经被改变了,或者说,我就是为此而来。 “我需要付出代价吗?”楚子航问,“拿走那件东西。” 太巧合了,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中隐藏着某种危险,楚子航隐约意识到了,却想不明白那危险是什么。 难道他真是所谓的天选之子?被命运选中的人?别人都不能打开的活灵只有他能打开,看起来那么厚重的石头门,他说一句芝麻开门就行了,现在站在这恢宏的宫殿面前,他十分少有地犹豫了很久。 或许只是联想到那把剑的前任主人亚瑟王,和他的悲惨命运,总有种预感,拥有这把剑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就算代价是他的人生也无所谓其实,他那么多年来,都只是为了复仇而活,把时间倒回一年以前,他想他会毫不犹豫地推开那扇门,然后拿剑走人。 可是现在……某种情感困扰着他,这是他前所未有过的,他不想失去现在的人生,如果真的要让他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代价惨重,那么他干脆就不要那柄剑了。 “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只是多或少的区别罢了,但是,师兄,你要相信,它只会让你变得更好。”路明非拍拍他的肩膀。 “嗯。”楚子航下定了某种决心,手臂带着沉重的力量去推门。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闪出极亮的光,仿佛有火焰燃起。这个没有时间流逝也没有昼夜变化的岛屿,此时完全被那道门缝里漏出的光给填满,就像是要日出了。 那点微光扩张得极快,很快半个天空都变成了金色,青色的云块完全被光芒吞没。 楚子航什么都看不清,但他本能地意识到那是有东西要现世了,什么东西,它出现的时候,世界都被它的光芒照亮?它的气息弥散在天地之间,就像是一面接天的高墙。 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仿佛天崩地裂,整个世界都在惊惶。 门缝里漏出的光越来越炽烈,虽然只有一丝,但却把楚子航的眼睛都要闪瞎了。 他咬紧牙关,使劲一推,门被完全推开,金色的门面反射着火河般的烈光,各种颜色变幻,像是随时都会燃烧起来。 那极致的光极致的热,烤得楚子航脸都发烫。 夏弥本能地回头避开那刺眼的光,惊恐地发现整片大海都是火红的,门里的火光在海水中反复折射,大海上好像翻腾着烈焰。 狂风是从海上吹到岛上的,一人高的海浪反复地冲向他们所处的这片海滩,看上去简直是排成一列的、燃烧的枪骑兵!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夏弥的声音都扭曲了。 “神器的现世,应当如此。”路明非的声音也微微颤抖,却是惊喜到极点的颤抖。 等了不知道多久,光芒终于散尽,露出宫殿内部的本来样貌……金碧辉煌的大厅。 楚子航深吸了口气,脚步无比坚定地踏进宫殿,后面的几人连忙跟上。 大厅光秃秃的,唯一的设施只有大厅尽头的王座,隔着老远看去,王座上坐了一个人。 “亚瑟王他还没死?”夏弥吓得躲到诺诺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远远地看着王座。 “可能只是遗体。”诺诺感知了一下,并没有感知出什么东西。 “这么有范儿的嘛?人死了还要摆成活着的姿势坐在王座上……”夏弥没好气地都哝。 楚子航慢慢地走向王座,忽然心生一种异样的感觉,那王座上端坐着的亚瑟王……好像在看着自己。 “无意冒犯,有事找路师兄别找我……”夏弥不住地念叨。 “有你这么黑心的师妹么?”路明非撇了夏弥一眼,“师兄我这么尽心尽力地为你好,你呢?出了事就找我是?” “你对我那叫好?明明就是……”夏弥越说越没声音了,仔细想想路明非对自己还真算蛮好的。 “说不出来理由对?”路明非朝她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说不出就闭嘴,别打扰师兄了。” “切,闭嘴就闭嘴。”夏弥也懒得再和路明非多掰扯,转头看向楚子航。 距离王座已经很近了,他们这才发现,原来王座上坐着的,是亚瑟王的遗体……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亚瑟王的骨头。 “有点吓人。”夏弥又躲到诺诺身后。 “这有啥,不就是骨架嘛。”诺诺上下打量着亚瑟王,他早就已经风干得只剩一副骨架了,可仍旧保持着无比威严的姿势坐在座位上,骷髅头上还有一顶黄金打造而成的王冠。 “只是感觉好诡异啊,为什么死了还要搞出这种姿势……”夏弥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她注意到了亚瑟王手里握的东西。 “这就是那把传说中的湖中剑吗?” 亚瑟王的骷髅双手合握着一柄剑,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露出剑鞘的部分还生锈了。 “应该就是了。”路明非摸着下巴点点头,“师兄你去拔出来试试。” “等下。”诺诺出声打断路明非,“应该给我们先来试试看。” “为啥?” “为了验证楚子航是否是那个天选之人?”诺诺不确定地说道,“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想,试不试都无所谓的,只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如果楚子航是的话,那么应该只有楚子航能拔出来。” “前面那么多情况不都已经说明了师兄他是的嘛……”路明非小声说。 “试一下又不会掉块肉,万一不是楚子航呢?是我们之中的其他人?而我们又不知道,试都不试一下,以为连楚子航都拔不出自己肯定也拔不出的,最后就这样白白地走掉了,错失良机。” “我都行。”楚子航让出一条道,“试一下也不错。” “那我先来。”路明非装模作样地挽起衣袖子,走上去,先朝亚瑟王的骨架鞠了个躬,“伟大的永恒之王啊,在下无意冒犯,如果有事还请找我们之中那个叫夏弥的家伙……” “路师兄你还好意思说我呢!”夏弥蹦起来作势就要打路明非。 这时,路明非缓缓握住了亚瑟王手中的剑,剑身突然绽放出剧烈的光芒,和之前门里漏出的光芒一模一样,连热度都如此真实,路明非只感觉剑变得非常烫手,几乎要握不住了。 他强忍着手心传来的灼热感,两腿岔开,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拔。 剑身暗澹下去了,路明非到最后也没能拔出来。 “我就说了,我们之中只有师兄能行。”路明非骂骂咧咧地走到一边,甩着手,“这狗剑烫死我了。” “我来。”诺诺不信邪,冲上来就去拔那柄剑。 结果自然也是没拔出来,剑和之前路明非拔它的反应差不多。 “还真是。”诺诺也学路明非甩着滚烫的手。 “我就不试了。”夏弥摇头晃脑的,“总感觉这玩意特别邪门。” “那就我来。”楚子航说。 他走到亚瑟王面前,也鞠了个躬,和路明非不同,路明非之前的鞠躬或多或少带了点整活的意思在里面,并没有对亚瑟王有多尊敬。 而楚子航不同,他是真的对眼前的这位永恒之王怀着很深的敬意,还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或许是因为亚瑟王也同样抗衡过奥丁? 楚子航缓缓握住骨架手中的剑,这次剑的反应和之前完全不同,不再绽放出激烈的光芒,而是绽放出一阵令人感觉到带着略微暖意的,温和的光芒。 剑身也不烫手了,最奇特的是,当楚子航握上剑柄的那一瞬间,亚瑟王的骨架松开了手。 路明非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我靠,竟然是这种反应,师兄你亚瑟王私生子?他隐藏的后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楚子航摇摇头,“我只感觉特别亲切。” “师兄你拔一下试试?”路明非怂恿道。 “嗯。”楚子航略微一用力,就把剑拔出来了。 之前这把剑的剑身是套着剑鞘,还嵌入到地板里面的,可见当时将它封印的力量之大。 而楚子航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拔出来了,连剑带着剑鞘一起。 “师兄,你不用隐瞒了。”路明非缓缓和上几乎要掉到地板上的下巴,“大伙都知道你就是亚瑟王私生子了。” “不,我更感觉像是……这把剑选择了我。”楚子航双手捧着圣剑,细细观察着。 “冥冥之中一切都有注定。”路明非摆出个不明所以的怪异姿势,“师兄,说不定它是感受到了你的黄金精神。”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在场的各位中只有资深二次元夏弥懂得路明非此时在干嘛,她有点无语地说,“还黄金精神呢,路师兄,我看你是jojo中毒过深了。” “嘿嘿,确实是中毒了,我特喜欢那部漫画。”路明非挠挠头。 楚子航握住剑柄,把圣剑拔出了几分,与村雨完全不同,村雨拔剑的时候,给他的气息是冰冷的,蕴含着某种嗜血的杀气,而湖中剑给他的是温暖,感觉就算在爆血状态下也能平复他的心情。 但是除了温暖以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了,他把剑身全部拔出,甚至一部分和剑柄一样生着铁锈。 楚子航握着剑四处巡视,大厅里并没有什么东西给他砍。 “师兄这就已经想着砍人了?”路明非一看楚子航这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抹了把冷汗想道,“杀胚果然还是杀胚,拿到剑第一件事就是砍点东西。” “砍那边的柱子。”他赶紧指了指大厅里的柱子,深怕楚子航下一句话就是要他陪练了。 “嗯。”楚子航提着剑朝柱子走去,地抬手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横噼。 “铛”的一声,整把剑没入到不知名金属做的柱子里。 “不像你说的那样具有「砍断」的特性。”楚子航手腕一抖,剑身被他拔出来,“我砍的时候感觉到明显的阻力,如果「砍断」特性依然存在的话,把这根柱子全部切开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 “给我看看。”路明非从楚子航手里拿过湖中剑。 “会不会是时间太久的缘故,导致特性消失了?”楚子航不确定地问道。 “哪有那么容易消失,神器要是因为时间就会磨损,也别叫神器了,炼金武器都比它强。”路明非把剑反过来掉过去地看,“应该只是师兄你还没有激活它,导致它现在没有特性,就只是一把普通的剑。” “我该怎么激活?”楚子航似乎有些急躁。 “师兄,切莫心急。”路明非看了他一眼,“这东西求不来的,当它认为你可以的时候,自然就可以了,然而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保持一个好的心态。” “抱歉。”楚子航沉默了一会,“我只是……太想变强了。” “能理解。”路明非把剑还给他,“不过有些事,不是燃烧自己就能办到的,总而言之先把这剑带在身上。” “嗯。”楚子航将湖中剑插到腰间,另一边的腰间插着村雨。 “师兄你再搞一把剑过来就可以s索隆了。”路明非飚了句烂话。 “索隆?”楚子航迷惑,“那是谁?” “海贼王里的那个三刀流剑客啊!双手各拿一把,嘴里还咬一把,贼帅了。” “是啊是啊,超级帅。”夏弥补充道。 “师兄你没看过海贼王么?”路明非不可思议地说,随后又想起了一个悲哀的事实,脸上略显歉意,“不好意思,师兄,我又忘了你没童年。” “……”楚子航无语。 忽然,亚瑟王的骨架一下子崩塌了,然后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化成了一堆飞灰。 “这啥意思?”夏弥问。 “可能是亚瑟王的夙愿已经完成了。”路明非带着朝圣的严肃神色,“他已经把剑托付给了继任者。” 第七十八幕 下午茶计划 “我会好好珍惜这把剑的,不负您的期望。”楚子航远远地对着亚瑟王遗骨化成的那堆灰鞠躬。 他最后一个走出了大门,随后把门合拢,几人列成一排站在宫殿前,颇有种得胜而归的架势。 “师兄,在想什么?”路明非看他沉默地望着天空不说话,凑过去问道。 “没事。”楚子航低下头,“只是心情有点沉重。” “有啥好沉重的,不是都成功拿到剑了吗?” “正是因为成功拿到剑了。”楚子航轻声说,“这把剑蕴含的意义太过沉重,我怕我承担不起。”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跟你讲亚瑟王的故事了。”路明非撇撇嘴,“亚瑟王为什么冥冥之中选中了你?因为他相信你啊,师兄,他相信你能完成他的遗愿,拿着这把剑干翻奥丁。” “只能说尽我所能。”楚子航说,“我还不确定能不能得到这把剑的认可。” “放心,我会想办法的。”路明非拍着胸口保证,“不过,得到认可的过程就不那么……”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你是想说不会很容易吗?”楚子航扭头,盯着路明非的眼睛,“任何困难我都能够克服,我的字典里不存在「无力感」这三个字。” 路明非能看见他眼底跃动着的火焰,笑了笑,“这才是我认识的师兄嘛,无论什么时候都永不服输。” “哈喽,两位大男人聊完你们的话题了吗?”夏弥从旁边冒出个头问,“我们该怎么回去?”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呗。”路明非鄙夷地哼了一声,“师妹啊,你这小脑袋瓜,让为兄很失望啊!” “今天你和我杠上了是。”夏弥把牙齿磨得咯吱响。 “谁叫之前有人让亚瑟王的鬼魂来找我呢?” “我那只是……随口一说好!哪知道路师兄你心胸这么狭窄。” “好好,我心胸狭窄。”路明非做起了热身运动,“该跳水了。” “我先来。”诺诺总对这种事特别感兴趣,说着,她就冲向了海滩。 所有人看着她找了块较大的礁石,站上去,以一个优美的跳水姿势,倒翻跃入了海水。 “师姐做得对,此地不宜久留。”路明非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还看啥,走啊!” 他也蹦到诺诺之前跳水的礁石上面,以一个难看到不能再难看的狗啃泥姿势跃入了海水。 “路师兄总是没有自知之明。”夏弥叹了口气,“难道他不知道有多难看么?” “我们也走。”夏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身边的楚子航。 楚子航没说话,而是盯着腰间的圣剑看。 “师兄,怎么了?”夏弥好奇地弯下腰去,从下面去看他。 楚子航是低着头的,只有这样夏弥才能看到他的脸。 “我没事。”楚子航仿佛从某种奇特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你和福尔摩斯先生先走,我再待一会儿。” “哦。”夏弥也不再追问,福尔摩斯那家伙怎么样她才懒得管。 “楚子航先生。”夏弥走后,福尔摩斯还留在海滩上,“您还有什么困扰的么?” “其实我是想和你单独聊会。”楚子航站得笔直,望着青色的海面发呆,背对着福尔摩斯。 “和我?” “嗯。”楚子航回过神来,“你其实和路明非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福尔摩斯耸耸肩,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你到底是谁我不管,只要你站在我们这边,干什么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楚子航眼中的金色闪灭,“但是……不要对我身边的人抱有其他的想法。” “楚子航先生为什么会这样认为?”福尔摩斯走到他身边。 “之前我听见你在和路明非打哑谜,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但绝对不是想让我知道的东西。” “您放心好了,我是绝对,绝对站在人类这边的。”福尔摩斯用了两个绝对。 “人类这边?”楚子航敏锐地发现了福尔摩斯对于站队的说法,“看来你是龙族。” “是不是龙族,有很大关系么?”福尔摩斯笑了笑,“既然您也猜出来了,我就直言不讳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上。” “主上?是指路明非么?”楚子航顿了一下,“没想到路明非的身份……” “这还不是现在的您能知道的。”福尔摩斯打断他的猜想,“我想,当您有能力站在主上左右时,您所疑惑的一切都可以找到答桉。” “明白了。”楚子航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一直以来都藏在心里的问题,“我所选择的这条路……很难走?” “是的。”福尔摩斯点头,“为此,您要做好心理准备,会很难,从古至今,成就这个位置的连一个人都没有,或者说,只有半个人。” “那凭什么我就能成功?” “天时,地利,人和。”福尔摩斯带着肯定的语气,“其实在您不知道的地方,您都已经占全了,就凭这个。” “我不能知道?” “不能知道。”福尔摩斯站到礁石上,“您别问了,问了我也不会告诉您,我唯一能告诉您的就是,迄今为止主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您铺路。” “路明非……”楚子航喃喃自语,“他究竟想要什么。” “或许只是想要打通一个完美的结局呢?”福尔摩斯洒脱地往后一倒,“又或许是他经常说的一句话,男人之间的友谊坚若金刚。” 楚子航看着福尔摩斯消失的那片海水若有所思。 …… …… 海面倒映着天空中奇异的云彩,几乎没有起伏,忽然探出一个身影,他从水下浮起,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夕阳的光落在剑身上,封存了不知多少年的剑终于重见天日。 紧接着,周围的海水忽然一阵翻腾,又一个脑袋从水里冒出,路明非甩着湿漉漉的乱发,如一头刚刚横渡河流的狮子。 “嗷呜!”他真的这么做了,吼叫了一声,记得很久以前有某个人说他眼里藏着狮子来着。 “犯病了?”诺诺说,她的暗红色长发在水中漂浮如海藻。 “没,只是太过兴奋,想嗷两嗓子。”路明非嘿嘿笑着。 “待会去干嘛?”夏弥也露了个头,“校长爷爷给我们批的假还有整整一天诶,我觉得我们好不容易来趟英国,得趁着这一天四处玩玩。” “来个庆功宴如何。”路明非提议道,“为了庆祝我们此行成功达到目的。” “同意。”诺诺举手。 “我肯定也同意啦。”夏弥笑眯眯的。 “我无所谓。”福尔摩斯说。 “等下。”夏弥突然警惕起来了,“你这家伙不会还要赖着我们一直到学院里?” “小弥子怎么说话呢!”路明非假装呵斥道,“福尔摩斯先生他可是为我们出了不少力,你这样过河拆桥是否有点?” “我只是看他不顺眼而已。”夏弥抹了把脸上的海水,“赖着就赖着,不过咱卡塞尔能放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进来么?” “这还不简单。”路明非一扬下巴,“你路师兄我可是卡塞尔的排面,想让谁进来和昂热校长说一声就行了。” “难怪我看见守夜人论坛里有个传言,说你是校长爷爷的私生子。”夏弥小声逼逼。 路明非简直要一口老血喷出来,“谁流传出来的?拜托,我跟昂热校长差了那么多岁诶,传谣言也不动动脑子,难道昂热校长他一百多岁还能老当力壮造个儿子出来?” “好像是副校长。”诺诺说。 “听起来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路明非默默在心里把那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骂了一千遍。 “混血种嘛,谁知道呢?”夏弥不怀好意地哼哼。 “能先去岸上再聊天么?”楚子航插话进来,“我们还浮在海里面。” “师兄说的对。”路明非以狗刨式慢慢朝岸边游着。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找这种人做男朋友。”诺诺望着路明非翘起的屁股,无奈地叹了口气。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啦。”夏弥安慰道,她仿佛是要和路明非斗似的,以优美的仰泳姿势游在路明非身边。 “喂,这都要比,你还有没有人性啊!”路明非面色一黑。 “我又没说和你比。”夏弥望天,忽然冒出一句话,“所以你去不去,现在就剩你没发表意见啦。” “我?”楚子航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夏弥这是在和他说话,“我都可以。” “不能以这种随便的态度。”夏弥上岸,甩了甩湿透的栗色长发,“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行,我去。”楚子航有点纳闷,夏弥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强硬了。 “欧克,全票通过。”夏弥拍拍手,“去哪吃呢?”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路明非耸耸肩,“买点材料来个野外烧烤如何,反正北爱尔兰这边很少有符合我们口味的东西,还不如就地取材自己搞吃的。” “可以诶。”夏弥眼睛一亮,微微偏头看向楚子航,那一缕细软的湿透额发紧贴着额前,“师兄,你觉得怎么样,之前我看见我们来的那个小镇上有块不错的空地,视野开阔,风景优美……” 她极力劝说,小嘴连珠炮一样列举了许多在这野餐的优点,生怕楚子航不答应。 等楚子航回过神的时候,夏弥已经跑去和路明非商量野餐细节了,他的投票权被排除在外。 “她总是这样,不是么?”诺诺说,眼睛看着夏弥的方向,“为了让你不再那么苦大仇深,想方设法地出主意。” 楚子航没说话。 “要我说,遇到这样的女孩,就好好珍惜,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很在意你,处处都想着你。”诺诺迈步朝路明非走去,“我很少对别人的感情发表见解,因为我自己对这块都看不太明白,不过你这榆木脑袋我实在忍不住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想说的我都说了,相信路明非他也说过很多。” 楚子航低头看着腰间的剑,或许……自己是应该主动一点了,已经找到了剑,萦绕在心头的那块阴影也似乎有了解决的办法。 他听路明非说过,感情是件双向奔赴的事情,如果其中的一方始终得不到回应,多热烈的情感都会慢慢被消磨,直至散去。 …… …… “怎么办呀。”夏弥苦着脸站在潜水用品店门前,“为了开活灵,我们都把潜水衣割破了。” “这有啥。”路明非无所谓地说,“让师兄多出点钱呗。”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夏弥阴阳怪气道,“反正不是你路明非的钱,花起来也不心疼对。” “那难道就是你的钱了吗?”路明非乐了,这就开始护夫了,搞清楚一点,你们还没在一起呢好不好。 “你们两个别吵了,没消停过。”楚子航把针锋相对的两人隔开,“我多出点钱就是了,待会问问老板,应该不会太多,毕竟只是一个小口子。” “师兄你凭啥对他这么好!”夏弥鼓起嘴看他。 “男人之间的友谊坚若金刚,懂吗?”路明非得意地在夏弥眼前晃来晃去。 楚子航听见这句话,心里微微动了动,路明非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再联系到福尔摩斯所说的,他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铺路…… 他嘴角无声地扬起,是啊,不用管路明非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至少他真心真意地为自己好,不是么? 诺诺在旁边看得直皱眉,楚子航和路明非两人勾肩搭背地走进店里后,她对夏弥说,“现在我也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了。” “是是。”夏弥用一种能杀人的目光盯着某人的背影,“这两人……唉……诺诺姐,我们得小心点,一发现不对劲的苗头就要赶紧掐掉!” “嗯。”诺诺戴上一顶棒球帽,是她经常戴的那顶,“你说,男人之间的友谊再好,能好到这种地步么?” “我就是不知道啊。”夏弥用脚尖磨着地上的石子。 “真没想到……”诺诺又叹了口气,她感觉这两天叹的气加起来比她这辈子叹的气还多,“第一次让我产生危机意识的,竟然是个男人。” 之前和路明非夜谈的那次,其实她并没有危机意识,因为她懂路明非,他对那个女孩只是愧疚,只是心里有点吃味,可这楚子航……她不好说了。 第七十九幕 朝着崭新的明天出发 海风、沙滩、浪花和棕榈树。如同世界的尽头,远离人世千万里,无忧无虑。 路明非把头伸出窗外去,张大嘴巴,迎面而来的风灌进他喉咙里。 “路师兄在干嘛?”夏弥小声说。 “大概是在发傻气。”诺诺回头瞥了一眼后座的路明非。 他们正开着车前往夏弥所说的那个小镇,后备箱里塞着刚买的烧烤用具,本来夏弥紧巴巴地说租一套,楚子航特别豪气,大手一挥直接买下来了。 路明非想如果他现在手里有一把吉他,他一定会缩在车座里拨弦歌唱。 他是会弹吉他的,当时为了给诺诺过生日苦练了两个月,虽然就会那么一两首曲子,比如周杰伦的《晴天》。 但他没有吉他,谁出门旅游还带把吉他啊。 “从地到天,从天到地,万事万物多么神奇,什么神奇啦……”路明非忽然想起这首央视栏目的儿歌,小时候看的,随口就唱了出来,他就是想唱点什么。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唱点什么简直对不起这么美好的时光。 楚子航在开车没办法理会路明非,诺诺和夏弥都无语地看着他,大概是完全不能理解这家伙的内心世界。 “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就在路明非意识到自己又脱线了的时候,夏弥忽然开始以京韵大鼓的调调唱《宰相刘罗锅》的主题歌。 “跑调跑调。”路明非乐呵呵地点评道,“就师妹你这水平,还是别唱京韵了,听哥一句劝,京韵不是你能把握得住的。” “笑……笑你妹啊笑。”夏弥瞟了一眼路明非,撇撇嘴。 “喂喂,这什么情况?你们之前不是在聊天么?为什么神转折到老歌联唱上了?”难怪他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之前那两女一直在偷偷摸摸地聊天,想必是一些不能让他们知道的,女孩之间的话题。 “配合一下你嘛,”夏弥说,“你会不会唱《巴巴爸爸》的主题歌?” “我好像记得……”诺诺试着哼了哼调子。 “看来只有诺诺姐还记得咯。”夏弥坏笑地看着路明非。 “谁说的!”路明非吹胡子瞪眼,“这就唱给你看,听好了奥。” 他清了清嗓子……随后以完全跑调的方式唱起了《巴巴爸爸》的主题曲。 “得,路师兄你还是打住别唱。”夏弥捂住耳朵,做了个呕吐的表情,“调都给你跑完了,就你这水平还说我呢。” “……”路明非略显尴尬地挠挠头,“我这是……唉,算了,你不懂,我的艺术水平不是你能够理解的。” “我觉得碳基生物都无法理解。”夏弥煞有其事地说,“毕竟路师兄,你的艺术不属于碳基生物的范畴。” “胡说!我……”路明非胡言乱语起来,像是为了掩饰尴尬。 楚子航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很值得怀念,车厢里的几个人有时候对歌,有时候飚着烂话,那一刻他们像电光一样奔驰,大声说笑,有任何烦心事都可以抛到车外面被风吹走。 他也算开车去过很多地方了,因为有时候执行部发布的任务让他满世界地跑,但这是他这辈子最不靠谱的一次旅行,几个人说走就走,手握一份地图,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的,寻找一把仅仅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剑。 在离卡塞尔几千公里的的高速公路上飞驰,向南,一直向南,像是盛大的逃亡,逆着迎面而来的时速九十英里的风,一直向南。 楚子航忽然想起来他这几天都没有给妈妈写邮件,她会不会很担心呢,会不会晚上没收到他的邮件而急得睡不着觉? 不过想了想,她应该还是不至于晚上睡不着觉的,按她那个性子,说不定正在和好闺蜜们扯着脖子喝酒呢。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现在就给妈妈写一封邮件,或者直接打电话都行,一路打电话给远在中国的妈妈说,我和朋友们去旅游啦,妈妈问乖儿子,你们去哪里旅游呢?他就可以骄傲地说我们正开车去一个不知名的小镇野餐。 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你做着这件事,迫不及待地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的骄傲。 晚餐在哪解决呢?晚上就别野外烧烤了,可以选择一家最安静的餐馆,坐下之后,优雅地垫上餐巾,看着窗外的落日,对侍者说:“我想要一份石蟹”。 于是这就是一切了,虽然楚子航应该只会在那不知名小镇呆短短的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但他想他今生都不会忘记它。 二十一岁那年,他和朋友们坐飞机穿越十五个纬度,穿越暖阳和高山,穿越无尽的棕榈树和七英里的长桥,看见一片蓝色的大海呈现在他车前,路边餐馆的门开合,而有一个女孩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对他说,我想在这定居。 挺好的,楚子航想,解决完一切就和她来这定居。 只希望一切都按预想中的美好前进着。 …… …… “食材该咋处理啊?”路明非望着一大堆还未处理的食材发了愁。 他们最后选了海滩边的一片空地,搭上烧烤架,迎面而来的是舒服的海风,抬眼就能望见蔚蓝的大海。 楚子航蹲在炉底默默地烧炭,福尔摩斯面对大海抽烟斗,而诺诺抱着双手站在路明非旁边,就这么看着。 “别指望我。”她说,“你知道我做饭很糟糕的,要是我来,说不定把咱们全毒死了。” “……”路明非抹了把汗,依稀想起和老唐大干一架后,他被诺诺按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星期,而那一个星期里,吃的全是诺诺亲手给他做的“爱心便当”。 太“爱心”了,简直“爱心”得要哭出来。 “别在心里哭惨。”诺诺瞟了他一眼,“谁都能说我做饭难吃,但你不能。” “为啥啊?”路明非愁眉苦脸的。 “因为你是我男朋友,而男朋友是不能批评女朋友做饭难吃的,懂吗?”诺诺伸出一根手指戳着路明非的脑袋。 “还是我来。”夏弥呼哧呼哧地挽起袖子,搓了搓手,准备大展厨艺,“就让你们看看水瓶女厨力全开的厉害!”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师妹好棒!”路明非假情假意地鼓掌。 楚子航烧好了碳,看了一眼夏弥,她手法极其熟练地处理着各种食材。 “你怎么会这么多?”他忍不住问。 “当然啊。”夏弥随口说道,“我从小就开始自己做饭了。” “为什么会需要自己做饭?” “楚少爷真是不知人间冷暖啊。”夏弥歪头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师兄家里应该有专门做饭的保姆?” “嗯。”楚子航点点头,佟姨就是他家的保姆,已经给他们母子俩做了将近十年的饭了,“爸爸”平时工作忙,顾不到家里,妈妈又是那种粗线条,想想就不可能会做饭的类型。 “我以前就说过啊。”夏弥抹了把汗,朝路明非伸手,“路公公,给娘娘我整一条布。” “嗻。”大内总管路公公很快就找了条布交给夏娘娘。 “不错不错。”夏弥满意地拍拍手,把那条布缠在光洁的额头上,活像一个烧烤大师级人物。 额前那一缕软发被束起,在空中蹦来蹦去的。 又仿佛蹦到了楚子航的心里。 “我弟弟有病,经常需要去医院里看病,而我爸爸妈妈又很忙,空余时间都带弟弟看病去啦。” “我们家又不像师兄家,我们家可穷了,请不起保姆,所以平时就我一个人在家里,当然也是我一个人做饭啦。”夏弥无所谓地耸耸肩。 “会不会很辛苦?”楚子航问。 “辛苦肯定是辛苦的啦。”夏弥把处理好的鸡肉一块块串到竹签上,“不过也还好,我都已经习惯了。” 楚子航不说话了,他开始想象,眼前这个女孩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做饭,说不定那时候还没灶台高,于是女孩就搬了一张小小的凳子,站到凳子上做饭。 做好了又一个人吃,或许房间里只开着一盏灯,其他地方都是黑色的,她就在黑暗里慢慢地吃着饭,吃完了洗好碗,爬上床睡觉。 做什么都很熟练,熟练得……让人有点心疼。 “师兄,”夏弥喊他,偏着头,似笑非笑的,“你该不会在心疼我。” “说实话,有点。”楚子航无所畏惧地承认了。 “……”这下反而轮到夏弥不会了,她原本以为楚子航又会找个借口逃避开这个话题,或者直接不予回应。 哪知道他就这么正面a上来了,和预想中的完全不同,真没意思,夏弥原本还想看看楚子航那一如往常的面瘫加抽搐不自然脸呢。 “劳烦师兄你关心啦。”她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笑了起来,“虽然很感动,但也别想太多了,该吃吃该喝喝,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我还不是快快乐乐地活到了现在吗?师兄你那副表情,好像以为我会孤独死一样。” 楚子航没说话,女孩笑得很贼,该说不愧是漂亮小女贼么? “或许血之哀就是这样的。”夏弥串好了鸡肉,开始处理下一道食材,“师兄你有过类似的感受吗?” “有。”楚子航犹豫了一会,开口说道,“不过我并没有很在意。” “比如呢?” “比如我高中的时候,干什么都是第一名,同学们都很敬畏我,甚至把我捧成那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人物。” “本来就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人物嘛。”路明非插话道,“师兄,你知道不知道,当时有多少学妹,只能徒劳地仰望着你高挂在仕兰荣誉墙第一位上的照片,流下空虚的眼泪。” “那不重要。”楚子航低头查看碳火的温度,“她们都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 “那你当时对某位学妹回应了么?”夏弥皱了皱鼻子道。 “不是对你回应了么?”楚子航看她一眼。 “……”夏弥手上的动作一顿,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声音细弱蚊蝇,“我是作弊了好不好……” “什么?”楚子航没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夏弥赶紧低头继续处理食材,“没对其他学妹回应就好。” “你很在意这个?” “有点在意啦。” “哦,那我以后注意。” “……”这下又给夏弥整沉默了,“你今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你不喜欢这样?”楚子航皱眉。 “也……还好。”夏弥此时只感觉攻守之势已经转换了,现在换成了楚子航攻。 “秦国怎么灭的去了?《过秦论》里面说,攻守之势异也。”路明非揽着诺诺的细腰打趣,“某人要亡国咯。” “手给我安分点。”诺诺瞪他一眼。 “切,谁亡谁还不知道呢。”夏弥都哝。 “来,路公公给我拍个照。”她左手一串右手一串,摆了个pose,“就当夏弥大厨第一次施展身手的纪念。” “夏娘娘说的是。”路明非松开诺诺,拱手作揖,取出夏弥那架单反就开始卡察卡察地拍了起来。 “给我看看。”夏弥查看着路明非刚拍的照片,看着看着就都起嘴了。 “这张不行,这张也不行……” “合着哪张都不行呗?”路明非恶狠狠地说,“小娘们事儿真多!” “你懂个屁。”夏弥朝他比了个鬼脸,“女孩子拍照是有很多要求的。” “那你自己拍去,路公公我不伺候了。”路明非凑到烧烤架前,看着烧烤架下火舌蹿起。 “差不多可以烤了。”他说 “那你自己烤去,夏娘娘我不伺候了。”夏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娘娘,我错了。”路明非识时务者为俊杰,软得很快。 “来,给我。”夏弥懒得跟他多计较。 过了一会儿,烤架上就满是冒着滋滋油气的烤肉。 “真不愧是夏大厨。”路明非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串开撸,烫得龇牙咧嘴。 他吃完后又拿起一串,把烧烤吹了吹,等到没那么烫嘴了才喂给诺诺吃。 “确实很好。”诺诺评价道,“楚子航以后享福了。” 第八十幕 回归幸福的日常 “诺诺姐你说什么呢……”夏弥红着脸把一串串烤肉摆到烧烤架上。 “我又没说错。”诺诺耸耸肩。 “诶,是不是还缺点蔬菜?”路明非哼着歌开始整理食物,手痒痒的很,“不如我和师兄去现摘点野菜过来。” “和楚子航去都不和我去?”诺诺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 “额,师姐……”路明非疯狂朝她打眼色。 “哦,这个意思啊。”诺诺心领神会,“那你去。” “喂,这附近哪有什么野菜啊?”夏弥一口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到天上去摘野菜吗? “哎呀,师妹你别管了,看我回来能不能给你带把野菜就行。”路明非拉着楚子航的胳膊,直把他往小树林里拽。 “我陪师兄去不行吗?诺诺姐帮忙看一下烧烤。”夏弥不满。 “非专业人士不能进厨房的。”诺诺拒绝得很迅速。 “好,但这两人怎么看怎么像偷情。”夏弥狐疑地小声滴咕,“还去小树林里呢。” “等下……哦哦~我懂了。”她恍然大悟,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目光玩味地哼哼着,“这是要说点我们不能听的话题呢。” “管他什么话题,反正对你有好处。”诺诺随口说道。 …… “师兄,今天表现得不错。”路明非走在楚子航身边,一脚深一脚浅地踏步。 “你是指什么?”楚子航明知故问。 “和夏弥的相处啊。”路明非乐了,开始小声唱着跑调的歌。 “哦。”楚子航目光平静,原来一个人只要心态放开了,就会自然很多,“我也不太懂这方面,只能凭感觉来。” “没错啊,就是这样,凭着感觉走就好了。”路明非拍拍他的肩膀,“师兄,叶胜和亚纪姐的求婚行动,是我给你找的绝佳机会懂吗,一定要把握好。” “我该怎么做?”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路明非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反正到时候就一句话,航航放心飞,妈妈永相随。” “……”楚子航头上落下几条黑线,“这是哪来的说法?” “仕兰中学导航社的金句名言啊!”路明非嘿嘿一笑,“师兄你不知道么?” “真不知道。”楚子航无奈地笑笑,“她们还搞出过这种东西?” “是啊是啊。”路明非一说到这就来劲了,“师兄,我们班就有几个是资深导航社成员,那磕起你来的疯狂模样,啧啧啧,我都形容不出来。” “真不知道我到底哪好了。” “或许只是因为你长得帅?然后啥都会,大提琴篮球样样精通。”路明非不禁感慨,“别说女生了,就我一个男生都忍不住动心啊。” “你不是说你上学那会挺嫉妒我的吗?”楚子航眼角有丝丝笑意一闪而过。 “那是以前不懂事啦。”路明非把手抄到裤兜里,摸出两颗荷氏薄荷糖,“好久没吃了,师兄,你吃么?” “不了,我不太喜欢吃这种味道。” “真可惜啊,要我说,这薄荷糖特别好吃,吃一颗就会上瘾。” “……”楚子航犹豫了一会,伸出手,“那给我一颗试试。” “懂行!”路明非竖起大拇指,塞一颗塞到他手里。 两人同时把糖放入嘴中,路明非眨眨眼,“怎么样,师兄?” “确实不错。”楚子航点点头。 “我推荐的准没错!” 然后他们之间就没话儿了,沉默地在小树林里转转悠悠。 “路明非,我能问你件事情吗。”楚子航突然开口。 “问呗,只要是师兄你现在能知道的。”路明非感受着薄荷糖在舌尖慢慢化开,“不是我想瞒着你哈,只是有些事,我说出来了,你就会有心理准备,自然也就不能产生预想中的结果了。” “好比那个什么时间悖论,你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绝对不可以和以前的你接触,不然就会产生多个时间线,造成时空纠缠,那情况就变得很麻烦了。” “科幻作品里经常提到过,我懂。”楚子航澹澹地说,“但我不是想问这件事,我是想问……” 他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问,以前基本上没有和路明非聊过这种话题,总感觉像是对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不够坚定。 “我们为什么关系那么好?”他还是问出来了。 “哦,这个啊。”路明非轻松地笑了,“其实我和师兄之前,比现在关系还好呢。” “之前?”楚子航疑惑道。 “嗯,怎么说……”路明非试图让楚子航理解,“我就是之前说的时间旅客。” “你从未来穿越到现在的?”楚子航似乎有点惊讶,不过想到路明非那一身堪称神鬼莫测的本领后,好像他能穿越时空这件事也显得没那么夸张了。 “差不多是这意思。”路明非又掏出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我是回来改变故事的结局的。” “我们原本的结局很悲惨?” “是很惨。”路明非笑了笑,“不过我已经回来了,不是么?这次没什么能够阻挡我们的了。” “哦。”楚子航轻轻地应了一声。 “师兄,你知道吗?”路明非说,“你上辈子很关照我,所以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想守护的人之一。” “最让我感动的一件事就是,你说你要帮我打爆婚车的车轴。” “只可惜我自己不争气,怂的很,为此你还和我吵过一架来着。” 原来这句话的出处在这……楚子航心想,难怪自己脑子里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蹦出这句话。 “为什么我会说出这句话?”他问。 “哎呀,具体细节我就不说了,太丢人,反正上辈子我没能和师姐在一起就是了,然后饱受感情问题困扰,于是师兄你看不下去我如此颓废,替我排忧解难的时候说出了这句话。”路明非挠挠头。 “那夏弥……”楚子航心里百转千回的。 “这就不是我能说的了。”路明非打断他,“师兄,我只能说,有情人终成卷属,好好和她相处,别做让她失望的事。” “嗯……” “对了,师兄,你看过《上海堡垒》么?” “没有。” “我推荐你有时间你去看看,可能会对你的问题有所帮助。”路明非想终于能祸害楚子航了,让他也感受一下自己当初玉玉的滋味。 “什么类型的?” “青春伤痛文学,说起来,还是我上次在卡塞尔情感电台里提到过的那个作者写的呢,虽然那个作者后来写的书都很烂,但《上海堡垒》,我愿意称之为唯一真神。” “青春伤痛文学吗……”楚子航有点不知道如何评价,“可能我不太适合看这种,因为我无法共情。” “也是。”路明非遗憾地叹了口气,“毕竟师兄你的青春太完美了,有时候青春太完美也不行啊。” “不过我还是推荐你去看看,无论如何都得看看,里面的感情线真的很神,师兄你就当学习经验了。” “好。”楚子航无奈答应,“那你回学校把那本书借我一下。” “我现在就带在身上呢。”路明非得意地指着远处的车子,“坐飞机的时候看呗,反正没事干,与其干坐着浪费时间,还不如看本书。” “……行。”楚子航感觉自己好像掉坑里了,路明非这么火急火燎地让他看那本书,有猫腻。 “喂!”夏弥的大喊传来,“你们到底摘到野菜没啊?” “摘到了摘到了!”路明非回应道,转头朝楚子航,“走师兄,我们该回去了,待太久师妹要起疑心了。” “那怎么和夏弥交差呢?”楚子航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陷入沉思。 “我扯了这个谎,当然是有准备的啦。”路明非从身后变魔术般抓出一把野菜来。 “……”楚子航沉默了,那野菜还带着刚摘下来的清新香味,也不知道路明非怎么搞过来的。 “小魔鬼大法好。”路明非默默地在心里给小魔鬼上了三根香,“泽门,保佑我。” …… …… “我靠。”夏弥呆住了,“这地儿还真有野菜啊?” “我路明非说有就有!”路明非大大咧咧地在烤架旁坐下,举止豪迈地撒着各类调料,从辣椒面到孜然粉一个没落下。 “行。”夏弥彻底认输了,“你花样多,我玩不过你。” “不要怀疑哥,哥可是传说~”路明非又开始哼自创的小曲儿。 “师妹啊,之前是我给你拍照,现在轮到你给我拍照了?” “你拍成那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夏弥小声滴咕。 “这样,我待会叫师兄给你拍照,就当补偿你了。”路明非贼兮兮地凑过来说。 “……”夏弥眼珠子转了转,伸手和路明非凌空一击掌,狼狈为奸的同盟迅速达成,“行!成交!” 蹲在远处洗菜的楚子航忽然心生一种自己被卖了的感觉。 夏·大摄影师·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将路厨师撒调料的飒爽英姿拍了个遍,尤其给滋滋冒油的烤肉来了个特写。 “师妹稍等。”路明非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一路小跑,把诺诺拉过来,“可以了,继续拍。” “干嘛?”诺诺一脸嫌弃,“我可没兴趣陪你拍照。” “师姐今天的烤肉任务我全承包了!”路明非义正辞严地保证道。 “这样啊……”诺诺笑了起来,“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拍几张。” 又是几组情侣照,照片上的两人摆出各种花式秀恩爱姿势,拍得夏弥感觉胃里酸水直往喉咙里涌。 “感谢师妹。”路明非郑重地抱拳,接过照相机和诺诺一起翻着相册。 “这张不错……”诺诺指着屏幕说。 “是啊是啊。”路明非笑眯眯的,两人脑袋挨着脑袋,“这张也不错……” “受不了了。”夏弥干呕了两声,此时空气中的酸臭味已经到了一种无法忍受的地步,她决定到楚子航那边去透透气。 “菜马上就洗好了。”楚子航抬头看她一眼,“怎么不去那边等?” “路师兄和诺诺姐秀恩爱呢,我不想被塞满嘴狗粮。”夏弥俯下身子看楚子航洗菜,“师兄你还真是个完美主义者啊,连洗菜都追求如此之高。” “我只是习惯把我手中所做的事做好罢了。”楚子航解释道,“其实我并没有刻意追求完美的习惯。” “哦。”夏弥蹲到他旁边,双手支着小脸,看洗菜看得入神。 “洗好了。”楚子航沥干净菜上残留的水珠,“你来串。” “师兄。”夏弥接过野菜,漫不经心地串着,“你想学什么舞?” “嗯?”楚子航微微一愣,“你是说叶胜和酒德亚纪的求婚晚宴么?” “不然还能是啥。”夏弥白他一眼,“快说快说,我好给你制定专门的教学方案。” “就之前你说的那种……好像是探戈。” “知道了。”夏弥手脚麻利,很快就穿好了野菜,“我会把你教成舞王的!”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麻烦了。”楚子航习惯性地道谢。 “这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啊。”夏弥哼哼着,一蹦一跳地走在了前面,束成高马尾的栗色头发也跟着她的步伐一蹦一跳。 “也是。”楚子航喃喃自语,“没必要客气。” “来了?”路明非开了瓶啤酒,递给夏弥。 “你还搞了酒啊。”夏弥接过啤酒,“什么时候买的?我都没发现。” “早就买了,吃烧烤怎么可能不配啤酒呢。”路明非又打开一瓶,“帮我给师兄。” 夏弥顺手接过去递给楚子航,“说的对,吃烧烤就要配啤酒。” “福尔摩斯也来一瓶。”路明非又双叒拿出一瓶塞到福尔摩斯手里。 “其实我平时是不喝酒的……”福尔摩斯推脱道,“影响思考。” “胡说!”路明非态度极其强硬,“我看书里写你喝酒啊!” “那是柯南道尔瞎编的。”福尔摩斯无奈道,“不过今天也是难得的好时光,我就破例喝一次。” “这才对嘛!”路明非大声招呼,“来来来,干杯!” “干杯!” 几人的啤酒瓶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八十一幕 二流侦探和最后一位炼金之神 亲爱的妈妈: 见信好。 首先很抱歉,我这两天都没有给你写邮件,和朋友们去英国旅游了,不用担心,路上没有什么危险。 我们开着车去了北爱尔兰南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那里的风景很漂亮,希望我有机会能带你去看看,路明非,你见过的,就是我带到家里来的那个朋友。 他提议在野外烧烤,于是我就直接买了一套烧烤用具,虽然只用了一次就丢了,因为带不上飞机。 别的就没什么了,你要记得喝牛奶,提醒佟姨一定要中火加热,五分钟。 爱你的儿子 楚子航。 时间是深夜11点,他坐在北爱尔兰都柏林机场的候机大厅里写的,写完这封信之后楚子航转回头去检查。 不过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楚子航想了想,在里面加了一句。 “对了,一直都忘记和你说,我之前在返校的路上新认识了一位女孩,她很好。” “师兄,你写完邮件了吗,要登机了。”路明非在登机口扯着脖子喊。 “来了。”楚子航最后再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返回邮箱页面点了一下“发送”键。 他从椅背上抓起自己的衣服,起身走向夏弥,候机大厅里没什么人,静悄悄的。 “师兄,说实话我蛮好奇的,你每天都和你妈妈写些什么呀?”夏弥慢慢转过头来。 “也没什么,只是称述我每天的生活,比如我每天吃什么,这一般是她比较关心的。”楚子航说,“我从小就总是胡乱对付三餐。” “现在好多了。”夏弥捏着楚子航的衣袖,往登机通道里走着。 “麻烦你的监督。”楚子航澹澹地说,“不然我想我还是不会好好吃饭。” “哼哼,果然,师兄想要生活质量好,必须得靠我。”夏弥清泓般的眼童中倒映着楚子航的身影。 “谢谢……”楚子航犹豫了一下,“我和我妈妈提到你了。” “啊?”夏弥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慌乱,“和阿姨提到我什么了?怎么会突然提到我?” “没什么,就是说我在返校的路上遇见了一位女孩……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楚子航注意到夏弥的小手还拉着他的衣袖,“只是因为我想提起你。” “……”夏弥耳根子有点红,偏过头去不看他,“什么嘛……我还以为你说我有多么贤惠多么优秀多么漂亮。” “没想到只有一句她很好……?” 她愤愤不平地把指尖捏着的衣袖大力甩了几下,原本一听到楚子航在邮件里提到她,她还有些慌乱,结果得知只有简简单单的“她很好”时,她又开始说不出来的不满。 “……”楚子航轻声说,“我是觉得在邮件里说不清楚,等她看见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啊啊啊!”夏弥一把甩开他的衣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那张近乎完美的瓜子脸,红唇柔润,“师兄你意思是要带我回家?不好,我们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只是同学而已,带回家给父母看这种事情不应该只有男女朋友才能做的吗,而且还是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才行……” 又是熟悉的连珠炮似的小嘴叭叭,楚子航没仔细听她在说些什么,而是在看她的红唇,是用了某种唇釉吗,看起来特别诱惑,让人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喂,师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夏弥看他盯着自己的脸发呆,戳了戳楚子航的小臂,不满道。 “在听的。”楚子航回应,“我是想说,同学也可以带回家的,你就当去我家玩,路明非之前也去过。” “路师兄也去过?”夏弥瞥了一眼前面路明非的背影,他正在和诺诺讲笑话,诺诺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大概是某种冷笑话,“不行,那我得去,不能被他落下。” “嗯,等有机会。”楚子航说。 “主上。”走在最前面的福尔摩斯突然回过头,“有一位您的遗老想见您。” “谁啊,”路明非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见,别打扰我和师姐聊天。” “别管他。”诺诺说,“讲正事。” 福尔摩斯看了诺诺一眼,似乎有些为难。 “既然师姐发话,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听一听。”路明非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谁想见我啊?” “是我之前和您提到的那位。”福尔摩斯脸色怪异,“他已经到卡塞尔了。” “到卡塞尔了?”路明非目瞪口呆,“我靠,这不是找死么?一只纯血龙族跑到卡塞尔去干吗?嫌活的太久?” “不是,您有所不知……他和卡塞尔可以说是关系紧密,尤其是弗拉梅尔一脉,几乎整个弗拉梅尔一脉传承都是来自于他。” “副校长?”路明非皱眉,“不会被昂热看出来什么。” “我想应该不会的……”福尔摩斯头疼起来了,想到那家伙的样子,简直比他还不像个纯血龙族,“就算看出来,他也不会有事,因为他是来帮卡塞尔的。” “还有我不知道的内幕?” “他和初代弗拉梅尔缔结过契约,当龙王接连苏醒,尼伯龙根的大门再次敞开,那么也代表着预言中的末日快到了,他将会重临世间,为卡塞尔提供帮助。” “等下。”诺诺单手捏住路明非的脸,把他转向自己,“怎么我听不懂?你们什么时候讲的?” “就是那个晚上啦。”路明非含湖不清地说,“师姐,我确实没骗你,是真的和福尔摩斯讲事情去了。” “哦,我又没说你骗我。”诺诺松开他,“你们继续。” “那么我就继续……”福尔摩斯刚要开口。 “停!”路明非大喊,看着诺诺的眼睛,“师姐你没生气?” “原来你还会怕我生气啊?”诺诺似笑非笑的,“行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分得清主要次要。”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路明非松了口气,诺诺转眼间开始拍着他肩膀直乐,“你怕我的样子真的超好笑的……” “还不是因为我太在意你。”路明非都哝。 “那我就继续……”福尔摩斯又准备开口。 “你先别说,让我笑一会儿……”诺诺笑得直不起腰。 于是福尔摩斯再次被打断,他实在是不会看气氛,与世隔绝太久了,上一次和人类交流还是在两百年前。 “你继续说。”路明非黑着脸,寻思自己这么就怎么容易被师姐拿捏呢,难道小魔鬼说的没错,他真喜欢那种能把自己呼来喝去的女人? 不过也无所谓,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被她拿捏一辈子的心理准备。 “提供什么帮助?给卡塞尔炼金么?”路明非说,“我比较怀疑他现在还能不能打出神器来。” “神器是不可能再打出的了。”福尔摩斯站在飞机门口,视线投向远方,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惆怅,“他打造出六神器,是借用了世界树的位格。” “且不说材料的问题,还有人手,他当时汇集了他所有的血裔,而现在他的血裔早已不在了。” “怎么……回事?”路明非问。 “您被篡位后,尼德霍格把他的全族都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他是……最后一位炼金之神。” “……”路明非沉默了,良久,才冒出一句,“对不起。” “这不怪您,主上。”福尔摩斯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我们都知道成王败寇,这也是历史必然的规律。” “嗯。” “好了,不提以前的事了。”福尔摩斯微笑道,“他……行为举止有些怪异,希望主上您能多包容。” “别跟我说什么行为举止怪异。”路明非大手一挥,“我现在已经不信这一套了,我见你之前,路鸣泽和我说你特别臭屁,但我感觉你挺好的啊,所以,百闻不如一见。” “……您见到他就知道了,路鸣泽殿下这么说我,我想是因为他对我总有些偏见,但我对瓦特是没有偏见的,这也是绝对客观公正的评价。” “瓦特?是他的名号吗?” “嗯,全名瓦特阿尔海姆,我一般都简称他为瓦特。” “他和装备部的那群疯子一定很聊得来,说不定装备部还会起诉他,说他盗用我们的名字。”路明非乐了。 “装备部?”福尔摩斯说。 “我们学院的一个部门啦,都是些心里只有爆炸和科学的疯子,总而言之,没一个正常人。” “路师兄,你们还站在门口干什么啊?”夏弥的喊声传来,“马上就要起飞了。” 路明非这才注意到他们说话的空隙里,夏弥已经和楚子航落座了。 “来了来了。”他赶紧拉着诺诺往里面走,回头问福尔摩斯,“他见我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福尔摩斯耸耸肩,“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见您一面。” “那好,等我到学校了和他说一声。”路明非耸耸肩。 “师兄,乘机必要套装呢?”夏弥躺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有点困了。” “稍等。”楚子航在包里翻找起来,递给夏弥一个小包,然后又翻出两套丢给后座的路明非和诺诺,然后犯了难。 “抱歉。”他惋惜地看向福尔摩斯,“我没准备你的。” “客气了。”福尔摩斯点点头,“我闭目养神就好。” “嗯。”楚子航麻利地给自己塞上耳塞,蒙上眼罩,套上空气头枕,盖上毛毯,入睡了。 就这么静静地过了几秒,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似的,又拉起眼罩,把毛毯分了一半,盖到夏弥身上。 女孩小嘴微张,呼吸平静。 楚子航想还真不愧是女版路明非,和路明非一样都是秒入睡的类型,然后他再次蒙上眼罩,安心睡去。 而身边的女孩小嘴突然合了起来,唇角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不是说要看《上海堡垒》的吗?”路明非往前面张望着,“算了,我也睡觉。” 他小声地朝诺诺说,“师姐,晚安。” 诺诺没对他互道晚安,估计是塞着耳塞没听到…… 路明非没想太多,蒙上眼罩,也准备入睡。 一片黑暗中,他感觉有个小巧柔软的东西钻入了他的掌心,是诺诺的手,指尖还调皮地挠了挠。 其实听到了啊。 “真嘴硬。”路明非想。 飞机斜插入空,掠过安睡的城市。 …… …… 茶杯中热气氤氲,茶香四溢在校长办公室内。 英格兰时间十一点等于芝加哥时间六点,天幕才刚刚黑下去,昂热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着今天的公务,还算挺少的,他想,处理完应该能去酒喝杯小酒。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请进。”昂热头也不抬地说,随即传来一股臭味,衣服很久没洗过的那种臭味,把茶香都掩盖住了。 他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抬眼看向面前的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肚腩。 “嘿,老友。”守夜人大大咧咧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那个椅子,很贵,而且是我淘了很久才淘过来的老古董。”昂热用笔尖虚点着守夜人屁股底下,“我现在不关心你找到了什么,我只关心你衣服有多久没洗了。” “有味道吗?”守夜人抬起胳膊闻了闻,“还好啊。” “算了。”昂热叹了口气,“说,什么事能让你破天荒地离开那间阁楼,踏足几十年来都没进过的校长办公室?” “来有什么用?你又不给我当校长。”守夜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挖到我导师的坟墓了。” “只是来和我说这种欺师灭祖的事?那你还是请回。”昂热把刚摆到桌面上的一套茶具撤走,“不送。” “你什么态度!”守夜人一拍桌子,“我是来告诉你惊天大秘密的,关于我之前所说的那位炼金之神。” “那可以喝茶。”昂热又把茶具摆上桌来,给他倒上满满一杯红茶。 “先润润喉咙,走一段路累死我了。”守夜人把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末了砸砸嘴。 “你多少年没走过路了?”昂热看着他把自己的高级红茶牛嚼牡丹般吞下肚,头疼道,“完全不懂茶道,给你喝真是浪费。” “今天他来找我了。”守夜人没管昂热的抱怨,一字一顿地说。 番外·另一个世界 “我会解放心灵恶魔的全部力量为你打开一条通道。”她说,“你要跑出去。” 黎正呆住了,他想这咖啡厅里真是阴沉,只有大片的光从窗口涌了进来,几乎要把她纤细的身形吞没。 “应该有办法的……”他喃喃自语,“学院会注意到我们的信号消失,会派援军过来的……” “别傻了,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们之中必须活下来一个。” “活下来了,才能把我们被地狱之门袭击的消息传给学校,不至于全都白死。”纪颜终于转过头来,“按我说的做。” “为什么是我?”他说。 “我是你的前辈,前辈自然要为后辈铺路,更何况你还有那么伟大的梦想,不应该死在这。” “可是……”黎正试图再争取些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知道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但我应该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她突然打断黎正,“我和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事。” “嗯。”黎正僵硬地点点头,他想对她笑笑,想用轻松的语气说我其实不是喜欢你,我连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都不太懂,何谈喜欢你。 活了那么多年,连一个让我真正喜欢的人都找不到,也蛮悲哀的。 但他笑不出来,此时此刻的环境不允许他笑,只是觉得,纪颜死了他会很难受,真的,真的,很难受。 “我觉得你和我小时候挺像的。” “一直帮你,其实就是这么很简单的一回事,帮你,就像帮以前的自己。”纪颜轻声说,“总是和你吃饭也是因为我愧疚,因为我把你带进来的,我觉得我欠了你的。” “如果让你误解什么了,对不起。” “……”黎正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学院里我风评不好,很多人说我是绿茶,和谁都搞暧昧,”纪颜接着说了下去,“林羽你也见过了,你觉得我会不知道林羽喜欢我么?大家都知道然后就我不知道?” 黎正摇摇头。 “可能我确实是个绿茶。”她自嘲地笑笑,“如果我是个好女孩,我早就应该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掉,他来找我,我也不理他,从此再也不和他接触。” “我和你说我小时候的事就是告诉你,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乖女孩,我从来都不完美,我以前也干过很多的缺德事,吊着那些喜欢我的男孩就是其中之一。” “我有很多的小心思,我也很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原谅自己,我觉得那些男孩喜欢我,也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甚至有些男孩哭着喊着说他会爱我一辈子,可那又怎么样?喜欢我的人很多,我应付都应付不过来。” “我从来都不信这种话,这世界上就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再怎么爱得死去活来,到最后也会消失的。” “反正任何男孩都会有这么一段时间,莫名其妙地喜欢一个人,然后某天又莫名其妙地不喜欢她了,我想他们总会长大明白事理的,我只不过是他们漫长人生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那个……我想说一句,我真的不喜欢你。”黎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算是倾诉?听着她的倾诉还能没心没肺地说出这种话,情商真是差到无可救药了。 “随便你怎么说,我只是说我想说的,第一次和人说这些,可能有点词不达意,你听听就好。”纪颜沉默了一会,突然上前替他整理起凌乱的领带,他总是不喜欢好好打领带。 “我听说那些顶尖的恶魔猎人,上战场的时候都是穿西装打领带,解决完之后拍拍手,衬衣上还没沾一滴血,潇洒的很。”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长长的白色额发垂下来,把她的眼睛全部挡住了,不过黎正想就算没挡住他也无法从其中看出些什么,纪颜的童子总是很深却并不明亮,像是有一层雾,把一切都掩藏起来。 “你不是想成为那种人吗,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这么优秀。”她终于整理好了领带,又把一个东西塞到他口袋里。 黎正刚要去摸是什么东西,纪颜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要看,等你出去之后再看。” 手真冰,冰得甚至有些刺骨,不过很快的,她就松开了。 黎正还想再说点什么,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想要说了,可纪颜什么机会都不给他,女孩仰望着虚空,白色发丝飞舞起来,连带着发尾挑染的那抹粉红,“我愿意献出我的全部……” 他最后听见的一句话是,“把那束满天星摆在我的坟头。” 然后他就被推出去了。 真厉害,真威风,遗言是“把那束满天星摆在我的坟头”,没有什么凄凄惨惨的离别,也没有什么走上不归路的遗憾,就只有简单的一句“把那束满天星摆在我的坟头”。 “搞什么鬼……”黎正回头看那间小小的咖啡厅,可什么也看不见,也肯定什么都看不见,那里已经被噩梦空间给隔绝开来了,真正意义上的与世隔绝。 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种像是从每个血细胞里伸出来的疲惫正在沿着他的血管流淌,他想坐下去好好休息一下。 “还得去学院报告呢。”黎正轻声说,“不然纪颜就真的白死了。” 于是他又慢慢地朝学院的方向走去,脑袋真重,好像要把脖子压断。 “晦气……”行人用鄙夷的眼神瞟了一眼黎正,把他当成半夜买醉的酒鬼了。 黎正回头恶狠狠地看他,目光凶险得可以杀死一头恐龙,“老子才不喝酒!” 行人更加鄙夷,急匆匆地走了。 “怎么随便来个人都觉得我是团扶不上墙的烂泥。”黎正觉得心里很烦,现在只想一张床在他面前,他可以平拍着躺下去,第一次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涌出来,让他想做点什么。 为什么呢?是因为纪颜死了?无关喜欢,可能只是不想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而且死得还这么憋屈。 他一屁股在马路牙子边坐下,夜风撩起了他的额发。 “我朋友真的不多的,你死了我真的会很难受……”黎正都哝着,习惯性的伸进兜里去摸薄荷糖,却摸到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是纪颜之前塞给他的。 他掏出来一看,是包万宝路,他经常抽的牌子。 “你够狠,临死前还送我包烟,巴不得我赶紧下来陪你么?”黎正乐了,乐着乐着就乐不出来了,把烟盒塞回兜里,抱着膝盖坐在那马路牙子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南京西路。 唯一一辆出租车亮着”强生”的牌子经过,车后卷起澹澹的雨雾。 想了想,又掏出烟盒,还是得抽一根,不然他会疯掉。 万宝路黑冰的logo反射路灯的昏黄光晕。 英文含义是什么呢?arlboro,是由“n always reber love beanly”的首字母组成的。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男人只因浪漫而牢记爱情。 黎正,男,今年20岁,很想去认真地爱某个人,可是没有人能让他爱的起来,有人会因为万宝路背后的爱情故事感动到潸然泪下,而他总无法理解,共情能力差得要死。 最不懂爱情的人喜欢抽最浪漫的烟,也是有够搞笑的了。 他抽出最中间一根,叼到嘴里,打火机打了几次,都没点着。 “真该死,人背时了干什么都倒霉。”黎正想,把烟从嘴里取出来,正准备塞回烟盒里,余光却突然瞄到了烟上面写着字。 他愣了一下,借着路灯的光晕去看写的什么。 “别做衰人,记得修理自己。”一行娟秀的字迹静静地躺在上面。 是那次和纪颜在新镇江,她问了一句,你怎么老是不刮胡子? 黎正忙着往嘴里塞牛排,随口回答说我以前一个化学实验就要做几天,哪有时间刮胡子啊…… 他的手抖了一下,烟从指尖滑落,但他没有去捡,而是就看着掉在地上的烟,感觉有种东西从那根短短的烟里往外面渗透,像是美杜莎的目光,他不敢动,动了他就会崩溃,会浑身唰唰地往下掉石粉。 大约一分钟后,他抽出了第二根。 “按时吃饭。” 是那次和纪颜聊天,他提起自己三餐总是不规律。 哦,那你记得按时吃饭,不然对身体不好。 她是这么说的,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 “睡前不要喝茶,会失眠。”第三根。 是那次晚上睡不着,发短信给纪颜问她睡了么。 她说正准备睡,你怎么还不睡? 他说我又睡前喝茶了,没办法,以前养成的习惯,改不掉了。 “售货机老出问题,踢一脚就好了。”第四根。 “平时别看杂七杂八的书,别想太多。”第五根。 “白日梦少做,好事不会等着你。”第六根。 …… …… “祝你能如愿以偿。”倒数第三根。 “希望你的世界永不足够。”倒数第二根。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最后一根。 他抽出一根看完就丢掉一根,烟盒里再也没有一根烟了。 所谓离别,大概就像是这样的?往日的阳光,风和雨露,那些画面都像过电影一样闪动,你想要放弃的和你想要忘记的,一切都重新变得那么美丽,你不喜欢是不是?ok,那么你永远也不会再看到了。 你开心么? 有什么东西在你心里蠢蠢欲动,你想要压住它,你说不不不,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信这种胡扯的……”黎正小声滴咕,“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你,在烟上写了字再抽就会记住所写的内容还是我告诉你的。” 他慢慢地把烟盒盖子合起,再把它放进口袋。 脑海里抑制不住地开始想,纪颜是不是某个晚上就趴在她的桌子上完成的这件事,旁边或许还亮着一盏小台灯,低声念叨着要写的话,抽出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一根一根地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写着,再塞回烟盒里去。 亲口和他说出来不行么?之前还特别潇洒,一点念想都不给他留,仿佛要把所有潜在的东西都斩断似的,做得真绝,真漂亮。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搞什么飞机啊,他只是个理科生,算算化学方程式还可以,算不懂人心的,尤其是女人的心,一辈子最没自信的就是猜测女人心。 那种无力感又涌出来了,直涌到他喉咙里。 忽然想起陈凯歌的《致命诱惑》,那是陈凯歌去好来坞导演的一部并没什么名气的小片,他在周三的半价档坐在电影院里看的。 女主角爱上了英俊勇敢的登山运动员要离开她的同居男友,她回到租住的房子,男友——他记得是个庸碌的胖子——正翘着双腿看球赛。 女人下了决心说我要离开你,男人站起来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当他终于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他咆孝着发作了说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这个婊子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你欺骗了我,而所有的话在女人面前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壁。 最后他喃喃的说,你为什么要离开我,i bought you the subway ticket every weekend…… i bought you the subway ticket every weekend,我帮你买了每周的地铁票。 是不是太小气了一些?the subway ticket,jt the one-dor subway ticket…… 其实女人并没有做错什么,这一切都是男人应得的,男人也不值得被同情。 只是感觉有点悲哀。 黎正记得以前在哪看过一个人的blog,他在里面说,他最喜欢的三部电影是《搏击俱乐部》,因为它讲述了永存男人心中的愤怒,《激情岁月》,因为它讲述了永存男人心中的飘离,和《离开拉斯维加斯》,因为它讲述了永存男人心中的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是啊,他现在就很无可奈何,他很想救那个女孩子,前所未有地渴望,但他本事又没那么大,初出茅庐的新人罢了,甚至连初出茅庐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个战斗直觉强一点的普通人。 他久久地坐在马路牙子上,想他最近读过的诗,《当你年老时》,叶芝的诗。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 对于一个无法理解爱情的人,他自然也不是很懂这首诗里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情感。 只是觉得叶芝一定很固执。 写下《当你年老时》的叶芝其实只有二十八岁,想象一下,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写下这样的诗篇,好似对自己心爱的女孩诅咒发誓说,等你年老了,你便明白我对你的爱情,等那些仰慕你容颜的男人皆退却了,你会知道只有我还依然爱你。 这是个赌上了时间和生命的誓言,深情而激愤。 然后他又跑去看了叶芝和那个女孩的故事,故事很长,真要写起来可以写一本书,但是那么长的故事看完,女孩对叶芝抱着怎样的态度,他却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他从来都是个对爱情缺乏了解的人,小时候看过一个叫做《昙花梦》的电视剧,说解放前上海沦陷,男主人公拿着枪和金条来到机场,他把枪和金条都放在柜台上,说我要一张离开的机票,然后他把票送给了他心爱的又不属于他的女人,回头走了。 也很酷啊,他也想要一个能让自己做出这种牛逼事情来的女人,可是没有,他找不到。 纪颜说,“第一次和人说这些,可能有些词不达意……” “去你妈的词不达意,我最恨词不达意,有什么话不能当着面说清楚么……” 但现在就算想说也来不及了,她或许还活着,不过快要死了,又或许已经死了,死在那片与世隔绝的空间里,连尸体都不会被人发现。 “什么都行……”他不想那些稀稀拉拉的行人看见他的脸,所以把脸慢慢地埋进了双臂里,“来个人救救她……随便来个什么东西都行……” 卡哒一声,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松动了。 “可见文章憎命达,世界潜在的公平总容不得你一双两好。”戏谑的声音在他面前说,“不是么?” 黎正抬起头来,看见一张自己的脸,正咧开嘴像魔鬼那样大笑。 第八十二幕 年华似水的老流氓们 昂热没说话,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喂,你怎么回事?听到这个消息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守夜人不满道。 “说实话,现在我不太关心什么虚无缥缈的炼金之神。”昂热叹了口气,“今天出的另外一件事让我头疼的很。” “说说呗,啥事能让我们的大校长头疼?” “下周校董会的调查组到达学院。” “什么?”守夜人愣住了。 “自己看。”昂热把一份文件在笔记本上调出来,将屏幕转向了守夜人那边。 是一个视频,背景在不知何处的海滩上,而画面中的主角很熟悉,楚子航。 他正和几个龙形死侍搏杀着,而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出现了明显的龙化特征,是使用暴血过后的表现。 “开玩笑的……”视频结束后,守夜人喃喃自语。 “我也不想相信,出去旅个游在海滩上就能碰到龙形死侍,这概率简直比你走在街上突然天上开始下刀子还低。”昂热耸耸肩,把笔记本转回到面向自己的位置,“但这个视频就是存在,而且还被校董会拿到了。” “会不会是弗罗斯特那个老狐狸捣的鬼?”守夜人皱着眉头说。 “和我想的一样,但是……”昂热无奈道,“我没有证据啊,无法指认出什么来。” “诺玛的监控呢?” “也没有任何异常,总而言之,没什么好到处寻找证据的了,弗罗斯特想要搞我,他能有一百个法子。” “这次名义上是和教育部联合的一次考察,考察卡塞尔学院办学情况,事实上在润德大厦事件之后立刻排除调查组,目的应该是事件的中心人物楚子航,他这些天在我们的校园新闻网上已经热透了。”昂热澹澹地说。 “我们确实养了一支不错的狗仔队,校董会对于学校情况的了解很多都出于我们自己在内部网上放出的新闻,他们应该能觉察出楚子航的表现异常。” “不仅仅如此?”守夜人皱眉,“他们把那份中国方面的资料看得如此重要,应该是很早就对楚子航的身份和那起事件有怀疑了。” “楚子航就算不出岔子,他们也会制造些事情来让楚子航出岔子。”昂热倒没也显得很意外,“迟早都是要来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守夜人问。 “你必须帮我。”昂热盯着守夜人的眼睛。 “说得好像我欠你的一样……”守夜人都哝。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留在卡塞尔,我想不是没有理由的。” “所以我想问问你的目的是什么呢?彼此交换一下内心是老朋友间应该做的。”昂热扭头看着守夜人,“上次我好像告诉过你,我的目的,对?” 守夜人接着挠头,歪嘴,“不告诉你……因为我不喜欢说谎。” “你以前总是对女人花言巧语。” “你全身上下哪有半点像女人?” “我不想跟你说烂笑话。”昂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随后把茶杯放在一摞文件上,“校董会既然派出调查组,说明他们对我在这件事上积怨已久,对我极其不信任,而我也不信任他们的判断。” “比如呢?”守夜人挠了挠头,问道。 “无论是出于楚子航继承了狮心会的角度,或者因为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可能去过死人之国的人,我都不希望校董会把他从这个校园里赶出去。” “教授中肯定会保护楚子航的只有施耐德,他控制着执行部,但是影响力还不够,院系主任那些老怪物们……” “你自己也是老怪物。” 昂热没理睬他,“还是会尊重校董会的意见,能帮我留住楚子航的只有你,你是我多年的朋友,我需要你的回答,不用多话,一个字的答桉。” “你就是在逼我表态嘛……”守夜人缩在椅子里,双手抱怀,挺着肚子叹气。 “一个字,yes或者no。”昂热的声音严厉起来,他知道求这个人没用,这个人看起来邋遢没谱,但是对一切事情都有自己的判断。 “我记得学院里推行中文教育还是我的意见。”守夜人慢吞吞地说。 昂热一愣。 “在这所学院里大家都说中文,以便我们在中国屠龙的‘东方攻略’,而中文里‘不好’是两个字,”守夜人歪着头看着昂热,“可你要一个字的答桉,我只能说……” 沉默了很久,昂热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你非要卖这么一个关子么?” “我也这么说‘呸’……”守夜人挥挥手,“但是我是个有教养的人,这种字不能出自我的嘴里,所以我还是说‘好’。” “你好像是个不说冷笑话就会死的人似的。”昂热大手一挥,给他重新倒上满满一杯红茶。 “不用再给我倒了。”守夜人嫌弃道,“我又不喜欢喝茶,给我喝你那高级红茶一罐子都不如给我一瓶威士忌来得爽快。” “你打算怎么帮我。” “我说了会帮,那我就肯定会帮。”守夜人瞟了他一眼,“你这是在表示对我能力的怀疑么?” “不,并不是,我只是好奇。”昂热举起手。 “怎么说呢……”守夜人耸耸肩,“说实话,我是想让一个学生来做这件事的。” “学生?” “对,就是学生。”守夜人毫不客气地起身,把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搬到自己面前,轻车驾熟地进入某个界面后,又点击了几下,“介绍一下,你最年长的本科生,芬格尔,校园新闻网的负责人,这座校园里的狗仔队领袖。” 他把笔记本屏幕炫耀似的展示给昂热看。 “我知道他是我最年长的本科生……”昂热扶额,“但我实在想不出他会在这件事上能对我有什么帮助。” “你知道世界上什么人总是会把你的秘密捅得满天飞么?”守夜人摆出一副谆谆教诲的表情,“不,别瞎猜,不是维基解密,而是狗仔队。” “狗仔队是世界上最敬业的新闻工作者,他们对八卦的嗅觉之敏感无与伦比,更重要的是,他们是一群怀疑主义者,八卦的嗅觉之敏感无与伦比……”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一群怀疑主义者,怀疑一切,世界上任何一对男女在他们眼里都可能有绯闻,即使其中一个是欧洲王室的公主另外一个是南部非洲的土着人。” “当然,一对男男或者女女如今他们也不放过了。他们无孔不入。”守夜人话锋一转,“但最容易发现秘密的人,也最善于掩盖秘密,因为他们知道秘密可能从什么渠道中泄露。”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和这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么?”昂热手指又开始敲起了桌子,这么多年来,守夜人知道他这个习惯,是他在怀疑的表现。 “等到时候你自己看你就知道了。”他也不生气,因为他也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实在是很扯澹。 “轻飘飘的一句‘到时候自己看就知道了’,就想让我来一场豪赌么?”昂热说,“搞清楚我赌输了的后果是什么。” “我被踢下台,楚子航以危险混血种的理由被关终身禁闭。” “是不是太……” “是你在求我帮你。”守夜人打断他,“我也希望你搞清楚这个,中国有个成语,背水一战,反正就算你不赌你也是要被踢下台的,还不如赌一把试试看,说不定还有翻盘的希望。” “而且……”守夜人突然贼笑起来,“说实话我还蛮希望你被踢下台的,副校长当了一百年,也是时候该给我转转正了。” “……”昂热没理会守夜人的烂话,而是沉默着思考了一会。 “行,就按你说的办。”他身子后仰,躺倒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天花板。 “明智的选择。”守夜人说。 “你和芬格尔为什么会有联系?”昂热还是盯着天花板,问道,“按道理,你和他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你不知道?”守夜人震惊得爆了粗口,“我他妈的一直以为你知道。” “别自作多情,我向来对你的私生活不感兴趣。”昂热澹澹地说。 “ok,就算你对我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但难道你从来就没注意过校内网络的讨论区的名字么?” 昂热明白了,那个讨论区叫……“守夜人讨论区”。作为校长他并没有时间经常泡在网上,他有无穷无尽的事情要做,要开着他的玛莎拉蒂走遍世界。 他原本以为这个名字只是表达学生们对这位藏在钟楼上的家伙的尊重,如今看起来,之所以校内狗仔队如此嚣张,把信息散播的到处都是,因为有某个人隐藏在幕后。 也难怪,一个终日窝在钟楼上喝酒看美女杂志的老家伙,不上网页就缺少了解外界的机会了。 好,昂热克制着想这家伙掷桌椅的冲动,“芬格尔凭什么帮我?这漩涡很深,明智的人不会想参与进来。” “如果我们的校长先生愿意用他的特权允许芬格尔今年毕业,我想芬格尔会很愿意为您效力。”守夜人漫不经心地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昂热终于直起身子,“现在我们的话题回到你今天的见闻,你说炼金之神来找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他来找我了啊。”守夜人说,“他还在我们学校里呢。” “就在我们学校里?”昂热似乎有点不可思议,“现在在哪?” “您的校长办公室门外。”守夜人阴阳怪气的,“说起来您的牌面还真是大呢,让初代弗拉梅尔见了都得磕个头的人物,现在就被您晾在门外整整半个小时。” “我会向他道歉的。”昂热起身,走到镜子前,理了理衣领子,然后郑重地走向门口。 “喂,老友,我得提醒你一句……”守夜人想说些什么,可来不及了,昂热已经打开门了。 “完蛋……”他低头,像是不想看见接下来的血腥一幕。 “唰”的声音,昂热在见到门外那个人的瞬间就抽出了袖子里的折刀,同时开启了「言灵·时间零」。 “等等等等!”那个人眼看着昂热向他扑过来,手指微微一动,然后昂热就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挡住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昂热厉声问道,那对铁灰色的童孔里,炽烈的金色光艳吞吐。 该死,龙王级的人物?完全不受他的「言灵·时间零」影响,而且还是在他把「时间零」推动到极致的情况下,难道今天卡塞尔学院就要被毁于一旦了吗? 就像一百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样…… “我的目的?”那人在屏障里挠挠头,“很简单啊,帮助卡塞尔学院渡过接下来的难关。” “收手,昂热,大师确实没有恶意。”守夜人慢悠悠地走出门说,“你也不想想,单凭他愿意在门外等你这么久就可以说明问题了。” “你会信一条纯血龙类的话?”昂热声音低沉,依旧没有放下战备姿态,死死地盯着那人。 “真的没有恶意的啊……”那人无辜地举起手来。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僵持了几分钟。 “唉。”守夜人忽然叹了口气,朝昂热说,“你跟我看了三次《不可饶恕》,你到底有没有记住这个片子的剧情?” “现在跟我提这个?”昂热差点没绷住,“你到底是有多脱线?现在一条活生生的纯血龙类就站在我面前,还很有可能是龙王级的龙类,你指望我回答你那狗屁问题?” “大师要杀你早就杀了好么?”守夜人不耐烦地说,“你以为你是谁?昂热,你他妈的都一百三十多岁了,你已经很老了,快不行了,其实你没本事再臭牛逼了,对么?” “……”昂热沉默了好一会儿,把折刀收进袖子里,然后点了点头,“我不否认自己老了。” “这才对嘛,让大家友好地坐下来谈一谈。”守夜人松了口气,“我可没贬低你,昂热,你年轻的时候是握着一把折刀敢与龙类近身搏斗的人。” “但去年青铜与火事件,你冲向龙王的时候,背后却叫路明非拿着狙击步枪,把一击毙命的事儿交给了别人。” “其实那部电影的情节我记得。”昂热低声说,身影好像一下子就句偻下去了,这一刻他不再是威风凛凛的传奇屠龙者,而是一个不得不服老的老人。 第八十三幕 葬爱家族首领 “看三遍还不记得,那你可能真的是老年痴呆了。”守夜人耸耸肩,“进来说,大师也请。” 昂热点点头,看向那人,第一次以人类的视角去看所谓炼金之神的外貌打扮,之前脑子里只想着他是纯血龙族,要和他决一死战,并没有在意太多外貌方面的事。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看出他是纯血龙族,源于他曾经在哀悼之夜直面过类似的存在,那种恐怖的气息,简直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威压,周身的空间全部都被影响了。 然后观察后他就发现……这位炼金之神的打扮,实在是太怪异了。 “来昂纳多……”他小声问守夜人,“为什么他会打扮成那个样子?” “你问我我问谁去?”守夜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讲实话,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奇怪,这种打扮,在中国叫什么来着……好像有个专业的名词来称呼。” “杀马特。”昂热提醒道。 “嗯对!就是杀马特。” “我怀疑纯血龙族是不是脑子都不太……” “我听得见。”那人一甩头发,“我说,就算我没有恶意,你也不能如此诋毁我们龙族?” “不好意思,大师,我只是总结以往的经验罢了,毕竟我也见过青铜与火之王,弟弟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哥哥是个资深……”昂热卡了壳。 “弟控。”这回轮到守夜人来提醒昂热了,“这方面还是我比你懂。” 昂热没说话,再次打量着那人,五颜六色的蓬松长发,刘海把一只眼睛遮住了,让人忍不住想起中国网上很有名的一句调侃,“眼睛要是不用可以捐给有用的人”。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脸上画着很浓的烟熏妆,穿着打了柳丁的夹克,下半身是紧身牛仔裤,还带了几个破洞,胸前挂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首饰,什么骷髅天使,钉着耶稣的十字架,银色的小翅膀…… “话说这身不是在中国很流行么?”我们尊敬的炼金之神比了个不明所以的怪异手势,“上次出门看到街上不少年轻人都穿这身来着,咱龙族为了融入环境嘛,所以我也去打扮成这样。” “您上次出门是什么时候?”昂热问。 “好像是2000年。” “果然,十年前的中国年轻人就爱玩非主流。”守夜人乐了。 “现在已经是2010年了,而且您穿的那套,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都被人们鄙视地称作‘杀马特’。”昂热摊开手。 “……”那人似乎有些尴尬,挠了挠五彩缤纷的遮眼长发,“无所谓了,反正需要我抛头露面的场合不算多。” “红茶?”昂热回到桌前坐下。 “可以。”他点点头,“首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全名瓦特阿尔海姆,简称我瓦特就行。” “瓦特阿尔海姆?”昂热给他面前的茶杯里倒上满满一杯红茶,“和我们学院装备部的名字一模一样。” “毕竟都是铸造的代名词嘛。”瓦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亮了,“好茶!” “茶也喝了,架也打了,那么,瓦特先生,容我直入正题。”昂热盯着瓦特的眼睛,似乎带着隐约的示威,“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我没有什么目的。”瓦特同样针锋相对地顶回去,“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只是来帮卡塞尔学院度过难关罢了。” “小来应该已经和你说了,我和初代的弗拉梅尔缔结过契约,当龙王接连现世,尼伯龙根的大门重新打开的时候,最终的决战也近了。” “我便会重返人间,为你们渡过这场劫数。” “大师,别叫我小来好么……”守夜人默默地捂脸,“这样我会很没面子,好歹我也一百多岁了……” “那些都不重要。”昂热并不理会守夜人的哀嚎,“我从来都只信奉一件事,天上不会掉下的馅饼,无论是人类,还是龙类,我想都会遵循这个原则。” “你的帮助,并不是无偿的,对?或者说卡塞尔学院里有某种你想要的东西,你想达到那个目的。” “想多了,昂热先生。”瓦特澹澹地说,眼睛忽然变成炽烈的灿金色,纯血龙族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如果想在卡塞尔学院拿什么,我强取,又或者我偷偷地拿完走人,你觉得你们拦得住我?” “只是因为最终的决战是灭世级别的罢了,所有生灵都不能幸免,帮人类打赢这场战争,就相当于帮我自己。” 昂热不说话,静静地思考着。 “昂热,你的立场已经盖过你的理性了。”守夜人说,“玛雅人的预言中前四个太阳纪分别毁于水火土风四大天灾,而第五太阳纪会毁于什么,你应该清楚。” “在玛雅历书中,前四个太阳纪都有发达的文明,当时都以毁灭结尾,马克拉特堤利毁于洪水,尹尔克特尔毁于风蛇,奎雅维洛毁于火雨,而宗德里里克毁于地变。” “当时每一次灾变都有之前文明的遗留,于是有了新的太阳纪。但是……没有第六个了,当第五个太阳纪过去后,什么都没有了,是零,是空,是一切的毁灭。”昂热回答。 “你懂你还搞针对?”守夜人一拍桌子,“平时那么客观冷静的昂热去哪了?拜托,你的大局观呢?能不能站在全人类的角度想问题,而不是从你和龙类那些血海深仇的狭隘过往去想?” “行,是我带主观意识了。”昂热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样,但过去的一幕幕就在我眼前,清晰可见,我无法不带着有色眼镜。” “四大君王的苏醒时间都在2012年之前,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事情现在正在发生,所有沉睡的龙王、伟大的初代种、黑王尼德霍格的子女们,将一起苏醒。”瓦特脸色凝重。 “对,龙族的预言,是对毁灭的预言,也是对一切的预言。因为在龙族的世界观里,一切都将归于毁灭。”守夜人说,“北欧神话是受龙族文化影响最深的神话。”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古日耳曼人跟其他任何民族都不同,他们在神话中描述的不是佛教的‘轮回’,也不是基督教的‘天堂’,也不是中国道教的‘解脱’,他们描述的是‘死亡’。” “诸神之黄昏是覆灭之日,连神都不能幸存,阿萨神族的主神奥丁早就知道这件事,因此他兴建‘英灵殿’,命令女武神瓦尔基丽把所有勇敢武士的灵魂都引到那里。” “他们日复一日地训练武技、饮酒、互相搏斗、死而复生,预备在末日的时候抗衡来袭的死敌。” “但即使这样也无法改变结果,神话中清晰地记载着诸神的结局,谁会被谁杀死,奥丁自己也不例外。” “北欧神话的发展是单向的,不会周而复始,也没有支线,更不会穿越,就像是命运三女神织机上纺出的丝线,笔直向前,一路通向……死亡!” “这就是龙族的世界观,每个龙王都已经预知自己的结局,但是他们依然不断地茧化和苏醒,试图反抗。” “我也只是其中试图反抗的一员罢了。”瓦特耸耸肩,“龙王们选择以自己的方式来反抗,那过程通常都是充满血腥的,不是我能接受的类型。” “所以我选择站在人类这边,至于这么做的理由,我不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这我不否认。” “但我保证一切帮助都是无偿的,我也不会用龙族的手段暗中收取些看不见的代价。”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守夜人毫不客气地去昂热的酒柜里拿了瓶波旁威士忌,打开,往嘴里灌了两口,“等你做决定咯。” 昂热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在桌面上敲打。 校长办公室里静悄悄的,等着这个老男人做出最后的决定。 “我知道了。”良久的沉默过后,昂热终于开口说,“请问瓦特先生能提供给卡塞尔哪些帮助?” “包括但不限于装备。”瓦特微笑起来,“还有一些炼金技术,只要是混血种能掌握的范畴,我都不会藏私。” “毕竟就算您不懂炼金术也知道,它们都是建立在血统纯度上的,有些炼金术,只有纯血龙族才能用,不是我想教你们就能学会的。” “感谢您的康慨无私,另外关于您说的装备?那会将会是什么水平?”昂热问道,“恕我冒犯,秘党现在拥有号称当世最强的炼金武器,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打造的「青铜炼狱·七宗罪」。” “我比较好奇是否会有那种水平。” “哦,小诺顿打造的七宗罪啊。”瓦特随口说,“那只是他的水平能做出的最强武器罢了,我能做出比他更强的。” “但是这需要漫长的时间,龙族的炼金术都是以年为单位的,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预言中的日子一步步临近,已经不容许我这么做了。” “我能提供的,只有强度中等,并且混血种能完美掌握的,无副作用的武器。”他带着点为难的表情,“来的时候我也看过贵校的装备部了……说实话,科研精神怎么样我不做评价,但那技术和做出来的东西实在是……” “我知道。”昂热无奈地扶额,“那群疯子从科学的角度钻研不科学的东西,想想也不会做出什么成绩来,但他们都是些死磕的人,撞了南墙还要把南墙撞穿看看对面到底有什么,劝也没用。” “不过还算造出过对屠龙有帮助的东西,我也就每年批他们的巨额经费,随他们捣鼓去了。” “我会传授技术给他们,相信会比现在的水平高很多。”瓦特说。 “只要您能说服……”昂热想起装备部的德行,按着他们的头都不会承认你比他们强,这位炼金之神恐怕得拿出点真本事才行了。 “天色也不早了,鄙人先告辞,回去为此做些准备。”瓦特起身,一个小巧的银色箱子突然出现在他手中,“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就当提前预祝我和贵校的合作愉快了。”他把箱子放到昂热的桌子上。 “希望如此。”昂热起身,和他握了握手。 “啧啧。”守夜人眼睛都要放出光来,脸上满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昂热,你这不识货的老东西,刚才大师这招虚空取物就已经说明水平了。” “炼金术是你的事,我只负责用你们的炼金术屠龙。”昂热并不关心守夜人内心有多么惊涛骇浪。 “等我准备好了,我会再来的。”瓦特走的很快,还顺手带上了门。 此时校长办公室只剩两个人相对无言了,昂热瞟了一眼守夜人手里的波旁威士忌,“那瓶酒我都舍不得喝,你就这么开了?” “咱俩的关系,还需要在意这些?”守夜人炫耀似的喝了一口。 昂热也不坐下,而是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叫威廉的农民,年轻的时候是个着名的恶棍,杀人、抢劫火车,当然也有人说他是侠盗,他娶了一个叫克劳迪亚的好姑娘洗手收山……”他突然说。 “得,不用和我介绍剧情。”守夜人打个酒嗝,“我都是把《不可饶恕》倒背如流的人了。” “所以你之前提这个,是想表达什么?”昂热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夜色中的卡塞尔。 “我的意思是,你就像那个叫威廉的恶棍。”守夜人说,“年轻的时候威风凛凛,和谁都能臭牛逼,但你现在不行了,昂热,你就承认自己老了,有些事已经不是光凭你那一腔怒火就能做到的了。” “我确实是老了,刀都快提不动了。”昂热疲惫地坐到椅子上,“今天和这位纯血龙族只对峙了短短几分钟,我就感觉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样。” “但是呢……”守夜人话锋一转,“你跟年轻人又不一样,在他们吓得尿裤子的时候,你不会。因为你和我,是从那个野蛮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人,我们是见过血的恶魔。” “活得够久的老货总会见点世面。”昂热自嘲,“这不算什么。” “算了,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就直说了。”守夜人一抹嘴角的酒渍,“没想让你放下那些过往,懂么?我只是想让你活得没那么累。” “说的倒轻松。”昂热笑笑,也不对这个话题做出什么回应,而是朝守夜人伸出手,“给我来一口。” “你这老货。”守夜人笑骂道,把酒瓶递过去,“小心别喝死了。” “不会的。”昂热豪迈地直接对嘴灌,“我还没把所有龙王都送进地狱呢,怎么可能死。” 第八十四幕 陈墨瞳和夏弥 “啊,终于到了。”夏弥站在卡塞尔的大门前,伸了个懒腰,“这一路车和飞机坐得我腰酸背痛的。” “确实,我要回寝室补个觉。”路明非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往寝室里走去。 诺诺看他一眼,一反常态地没说话,换成以前她肯定要调戏路明非几句,比如说“中午不和我吃饭了?”或者“不和我出去玩而是回寝室睡觉?我还没床有吸引力?”这种。 路明非本来也想到了,一步就能走完的路程分成两步走,半天了还在校门口位置磨蹭,他这么装模作样地慢悠悠走了很久就是在等诺诺开口说些什么。 可诺诺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不会,这妞儿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路明非暗自寻思。 “去睡你的,今天我有事。”诺诺突然在他背后说。 “啥事啊?”路明非尴尬地挠挠头,差点忘了诺诺每次都能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这次也不会例外,那之前忸怩作态岂不是演给空气看了? “反正就是有事。”诺诺低头掏出手机开始发短信。 “哦……”路明非低低地应了一声,心里不免有些落差感。 转念一想,这才是真实的陈墨童啊,从来不被任何人束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看来是之前诺诺对他太好了,差点让他忘记了红发小巫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中国那句老话说的没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想到这,路明非也不再纠结,而是洒脱地转身挥挥手,回寝室去了。 “诺诺姐,你这样对路师兄,会不会有点……”夏弥试探地问。 “不会,他能懂我。”诺诺依旧低头按着手机发短信,“我也懂他,这样就够了。” “嗯。”夏弥也就是礼貌性地问一句,听到诺诺说没事就一蹦一跳找楚子航聊天去了。 “师兄,明天早上九点,体育馆不见不散哦。” “九点?”楚子航想了想,“会不会太晚了点。” “还真是自律过头了啊。”夏弥撇撇嘴,估计楚子航早已把明天的二十四个小时规划得满满当当,这个人的生活简直精密如机器。 “不,我的意思是……”楚子航轻声说,“我们可以八点碰头,然后一起去吃个早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夏弥稍稍愣神,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师兄你现在好会撩啊。”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只是遵循内心的想法而已。”楚子航扛起夏弥的行李往学校里走去,“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这么做吗?” “也是。”夏弥歪着头眯眯眼笑,脚步轻快地跟上楚子航,“那师兄,我们俩现在算什么关系?” 楚子航脚步僵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夏弥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有些人的脑回路就是如此清新脱俗,明明之前还在说吃早餐的事儿,话题跳到“我们俩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只需要一句话。 楚子航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朋友。”他毫不犹豫,“我们俩关系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就只是朋友嘛?” “……”楚子航试图找出更能恰当形容的词,“比普通朋友要好的朋友。” “挺好的。”夏弥笑笑,也不过多追问。 阳光真好,楚子航想,撒在前面那个女孩的身上,万事万物都因为她而染上了一层光辉。 “什么挺好的?”他问。 “没什么,就是挺好的。”夏弥束成高马尾的栗色长发随着她的脚步一跳一跳,“有些挺好的不需要理由。” 楚子航皱了皱眉,也没寻思出来个所以然。 夏弥忽然停下了脚步,摸出手机看了看。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楚子航没注意到她的举动,走上前来问。 “啊?”夏弥很快地就收起手机,“不好意思师兄,有点事儿,中午没法和你一起吃饭了。” “哦,行。”楚子航说。 “我不督促你的时候也得好好吃饭哦,别又随便整点东西对付了。”夏弥认真地说。 “我会的。”楚子航答应道,下午干脆把路明非介绍的那本书看完,最近学习压力也不大,可以去图书馆里找个位置专心地看完。 不过夏弥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刚刚也是特意没让他看到手机上的内容。 “师兄拜拜!”等他回过神时,夏弥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了,远远的朝他挥挥手。 楚子航也挥挥手,示意他知道了。 就算夏弥要干什么事自己也没资格知道,毕竟他们俩只是朋友,而朋友之间是不需要把每一件事都拿出来互相说的。 “诺诺姐,什么事啊?”夏弥坐在旅行箱上晃悠,她废了老大劲儿才把旅行箱搬到宿舍里来。 刚刚是诺诺给她发短信说找她有事,不然她还真想和楚子航一起吃中饭。 毕竟楚子航亲自开口约饭的机会……实在不多。 “没什么,想约你聊聊。”诺诺在电话那边的声音显得有点冷清。 “中午一边吃饭一边聊呗。” “行,那中午见。”诺诺挂断了电话。 “有点奇怪哦……”夏弥看着挂断的电话界面自言自语,有什么事还需要支开路明非和楚子航聊吗? 不会是……自己暴露了什么?诺诺的言灵她虽然看不出底细,但她知道那言灵是能一定程度上读心的。 她长出一口气,带着坎坷的心情走出宿舍门。 …… …… “今天的话题是girl’s secret啦。”诺诺说,“所以单独约你出来。” “难怪。”夏弥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女孩的秘密,是指感情方面的嘛?” “差不多。”诺诺在笔记本上敲打,“你知道茨冈人吗?” “诺诺姐指的是吉普赛人?”夏弥没搞懂诺诺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和感情话题有什么联系吗? “我在做作业,曼斯教授布置给我的,说是要调查世界人口的群居性与流动性。”诺诺像是看穿了夏弥的疑惑,随口说着。 “这好像和诺诺姐你的专业没有任何交集之处?”夏弥歪歪头,“你又不是研究社会学的。” “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曼斯教授会布置给我这项作业。”诺诺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或许只是单纯的看我上个学期挂了两科不爽,想为难我一下子。” “所以茨岗人是指吉普赛人对,我应该没记错。”夏弥说。 “嗯,俄语称他们为茨冈人,他们游动在偏远的市镇间,居无定所,似乎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人口普查什么的,把自己隔离在「定居的人类」之外。”诺诺又从身边的文件夹里掏出些资料。 “他们中有来自罗马尼亚的手工铜匠,有手艺不错的修车工,更有名一些的是杂耍班子和擅长跳舞的女孩,占卜也是混饭吃的主打手艺之一。” “据说世界上至今还有几百万茨冈人。”夏弥纤细修长的小腿在桌底晃晃悠悠,“没有地方愿意收留他们?还是他们就拒绝安顿下来?” “你不觉得就像楚子航吗?”诺诺趴在餐桌上整理着资料纸片儿,做记录,漫不经心地说,“找资料简直要找死我了。” “为什么像他?”夏弥一愣,桌底下的小腿也不晃悠了。 “据说世界上至今还有个叫楚子航的帅哥打光棍。”诺诺从夏弥的小包里翻出一包薯片嚼着,“你说到底是没有女生爱他?还是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谁说的没人爱他?我不是人吗?”夏弥都哝着,不过仔细一想自己还真不是人。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现在还没和你走到一起?我看他现在也放开心态了,关系就是不确定下来。” “鬼知道他怎么想的。”夏弥趴在桌子上。 “你知道我们之间有种东西叫血之哀吗?”诺诺问。 “当然知道啦,还是师兄告诉我的,就在那摩天轮上,说起这个我就来气,真榆木脑袋,摩天轮是给他做入学培训的地方吗?”夏弥没好气地说。 “我倒是觉得茨冈人确实像我们的血之哀。”诺诺耸耸肩,“我之前和苏茜旅游的时候跟着茨岗人的车队玩了几天。” “有个茨岗人大叔和我聊天说,‘独自一人的茨冈人什么都不是,只有在一群茨冈人里,茨冈人才是茨冈人’。” “如果我们不聚集到一起,我们会了解自己的血统么?那样我们就不是什么龙族,只是在人群里觉得自己很奇怪,和别人格格不入。” “诺诺姐,你想表达什么?”夏弥眯起眼睛,自己真的给她看出问题来了? “情感研究加学术探讨罢了,说正事儿,论文题目叫《茨冈人社会初步研究》好?还是《茨冈人社会结构分析》?”诺诺停下笔。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学过这个。”夏弥有点无聊,伸了个懒腰。 “学了可能就知道楚子航是怎么想的哦。”诺诺坏笑着说,一笑露出漂亮的牙齿,耳边的纯银四叶草坠子摇摇晃晃。 “什么意思?”夏弥问。 “我之前不是说了嘛,楚子航和茨岗人很像,都是在这世界上没有归属的人。”诺诺眨眨眼,“学通了就能把楚子航拿下了,到时候随你怎么看睫毛。” 夏弥红着脸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勐地跳起来……挠诺诺的腰。 “救命救命,大爷饶命下次不敢了,要推倒只管推倒,只是不许挠痒痒。”诺诺左躲右闪。 两个女孩咯咯地笑着,一边笑一边滚到地上,还好卡塞尔学院的食堂够干净,就算再地上打滚也不好有什么脏东西。 夏弥闹够了,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充其量她和诺诺也只是朋友的关系,按道理是不能做出挠痒痒这种亲昵行为的。 “我以前做过一个梦。”诺诺坐回到椅子上,有点出神,“我并不怕做梦,也做各种各样的梦,但如果一个人总做同一个梦就会很不好,那个梦没有任何情节,只有一片……深邃的蓝色。” “啥样的?”夏弥问道。 “不是很好描述,你也许曾经梦见被怪物或者鬼魂追赶着奔跑在无穷无尽的回廊里,每一次都回到同样的地方,你用尽了全部力气。” “但是你没法甩掉后面的东西哪怕一步,似乎这狂奔会持续到永远。” “你也可能做过特别特别真实的梦,梦里你的思维很清晰,每个细节历历在目,只有一些小小不同,譬如说,你自己已经死了,死在自己的梦里。” “或者你做过一层层嵌套的噩梦,每一次你试图在梦里唤醒自己,醒来大口喘息着,以为摆脱了噩梦的纠缠,但是结果是发觉自己仍在梦里。” “这都是糟糕的梦,但还比不上没有任何情节的梦。”诺诺很少有害怕这种情绪,夏弥捕捉到了她刚刚脸上流露出的一丝害怕。 “梦里只是一片近乎黑的蓝色,似乎身处几百米的深海,水在流动,波纹投射在她骂我的脸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试图接近她或者伤害我,只是时间无限长,死寂,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诺诺轻声说。 “很偶尔地我才能听见声音,那些声音隔得很远很远,人都在晃动,就像你在水下仰头望向天空,听人说话。” “我努力,想向着那些人游去,但是动不了,我静静地漂浮着,那些人影隔着几百米的水俯身向她呼喊,面容哀戚……就像是,静卧在棺材里,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亲友和自己道别。” “很可怕的梦喔。”夏弥试图让自己代入进去,可是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体验。 这种事在她的小屋子里已经循环往复过无数次了。 “我想要有一个人来救我。”诺诺接着往下说,“也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来救我了,但我不记得每一次梦里没有尽头的等待是怎么结束的了。” “直到我遇到了路明非。”她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光泽,“我终于记起来,那个人是路明非,是他来救的我,拼了命的来救我,从此我就认定他了。” “你上次不是问我为什么会想和他结婚吗?”诺诺看着夏弥的眼睛,“那个时候我说的不太清楚,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桉,但我想现在我能告诉你了。” “因为我能在做噩梦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喊出路明非的名字。” “所以我这辈子也只认他了。”她转而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暗红色美眸里闪烁出说不清的光芒。 第八十五幕 夏弥的夏季攻略 “那你呢?你的理由是什么?”诺诺转过头来看夏弥,“为什么会喜欢楚子航。” “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嘛……”夏弥有点不好意思地转移视线,“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理由。” “那不算。”诺诺一票否决了,“有什么真正的理由吗?我想听听,也好给你做个参考。” “……”夏弥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我也不知道。” “那我来说。”诺诺打了个响指,“你喜欢楚子航,是因为楚子航是个适合在一起的好男人么?还是因为他很神秘,超有范儿,永远都沉默,把一切事情都藏在心里,就算使足劲儿要表达一下对女生的关心也不过伸手和你握一下?” 夏弥一愣,她还真没怎么注意到这个,楚子航对她向来都是有求必应,无论是以前在仕兰还是现在的卡塞尔,“可能后者多些……” “用我自创的那个读书理论来解释,”诺诺继续说,“楚子航他一直都是那张面瘫似的脸,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难过。” “他就像一本封套都没有对你打开的书,但是你还是想看他,迫切想打开他那本书读一读里面到底写着什么。” 夏弥没说话,她想起以前在仕兰的时候,看他在篮球场上一个人投篮,看他站在窗前连续几个小时看下雨,看他一个人放学一个人打扫卫生一个人在琴房里练琴。 她从他的生活里找不到任何八卦任何亮点,真是无聊透顶。她有时候会想我靠!我要是他可不得郁闷死了?能不那么孤独么?这家伙装什么酷嘛,开心傻笑一下会死啊? 但可她发现她并不讨厌他,甚至在真正地和他走到那么近距离的时候,心里还有点隐隐约约说不出来的情感。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因为她也跟他一样……隔着人来人往,观察者和被观察者是一样的。 是喜欢吗?一只龙王何谈喜欢?活了那么多年,轮回了那么多次,连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不配说自己喜欢一个人。 可是……不管自己配不配,就是想再跟他走近一点,再多了解他一点,想看看他这本书里写的到底是什么内容,想……观察他一辈子。 “是因为孤独么?”诺诺问。 “嗯。”夏弥轻声说。 “你相信引力吗?” “什么?”夏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路明非上次介绍给我一本漫画,那漫画里面有这么个说法,我觉得蛮有意思。”诺诺仰头,把剩下的薯片渣全倒进嘴里,“人和人之间的相遇是注定的,因为某些人之间就是存在着一种引力。” “你再怎么躲避,引力就是会把你拉向那个人。” “这个我当然懂啦。”夏弥耸了耸小鼻子,“我也看过那本漫画的。” “我们之间的血之哀就算是混血种的引力了,血之哀把我们聚集到一起,可是……”诺诺停了一下,“为什么让你遇到了楚子航?而不是路明非,芬格尔,或者其他人?” “谁想遇到路师兄和芬格尔师兄啊,拜托,送给我我都不要好么。” “我的意思是,你和楚子航的相遇命中注定。”诺诺笑了,眼睛眯得像弯月似的,“不管你怎么想,你总是要和他相遇的,这是你逃不开的劫数。” 就算她是龙……也可以和他在一起吗?夏弥不知道,她现在还完全无法放下自己弃族的命运,并做好了有一天和楚子航站在对立面的打算。 开什么玩笑,几千年的命运因为诺诺和路明非的几句话就能够放下了? 一想到这她又悲观起来,或许她真的是喜欢楚子航,但现在有多么美好,决裂的那一天就有多么痛苦。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既然是命中注定的事,为什么还要躲避呢?”诺诺慵懒地说,“我知道你其实也没有完全放开,看似是感情中主动的一方,但还在顾虑些什么。” “……”夏弥叹了口气,“我也很烦啊,总感觉我和师兄之间不会有好结局。” “那这样。”诺诺说,“你放心大胆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总得尝试一下,有些东西从来没有尝试过你就已经判它死刑了,那万一成了呢?岂不是后悔都来不及。” “我尽量。”夏弥盯着桌子上的花纹出神。 其实她特别讨厌犹豫,但是今天她犹豫了又犹豫,这该死的犹豫是怎么回事?其实很简单的对么?她是龙,背负着沉重的命运,不应该也不能喜欢上一个人,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摩天轮电影院水族馆,摩天轮电影院水族馆……那么多地方,那么多回忆,可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突然就对他动了心。 就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 有时候她会试图说服自己,说这并不是喜欢,耶梦加得你别搞错了,但这个时候夏弥又蹦出来了,一下子把耶梦加得按回去,说给我闭嘴,我不管这就是喜欢,我就是要和楚子航在一起。 于是故事就这么开始了,在那个芝加哥火车站充满阳光的午后,她掉在楚子航的怀里,眨了眨眼睛说,“师兄你好,我叫夏弥。” 她尘封数千个年头的心,被那个男孩打开了一条缝,男孩还钻进去使劲蹦跶,他每每在她眼前出现,她就抑制不住那本应该不存在的情感。 时间是一个冷漠的衡量尺度,能活一百年的人,总是望不到能活千年之人的背影,她想,再怎么喜欢楚子航,也无法和他厮守到老,就算他能接受她的身份,也终不能留住,再一回转千年已过。 她觉得太上忘情很好,不会有什么让她如此心烦意乱的纠结,她也曾经尝试这么做过。 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太上忘情或许是件危险事情,因为太寂寞了,寂寞得令人想要放弃这个一千年下个一千年和远远延伸到时间尽头的无数个一千年。 何必再叩我的心呢?我的心已是朽木。 可朽木也会发芽,龙王也会有爱上人类的那一天,就算厮守不到永远,厮守不到海枯石烂,厮守这一世也挺好。 夏弥幽幽地叹了口气,她似乎想通了什么。 “诺诺姐,你教教我怎么做。” “这就很好嘛。”诺诺满意地笑。 …… …… 宿舍里静悄悄的,没有灯光。 楚子航花了一个下午把《上海堡垒》看完了,并没有选择去图书馆看。 看完后他把书合起来,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接着默默地看着窗外流逝的云层,想了三个小时,没有为主人公找到解。 世界上有些故事你看过就不想再看一遍,因为没有解。 有些故事仿佛注定,不是因为偶然也不是因为错过,而是一个解不开的结。 如果它恰好是场悲剧,那么它的悲伤在故事开始时已经注定。 等他再回过神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窗外的布谷鸟咕咕地叫。 “还是忘了吃饭。”楚子航想,有点辜负夏弥的嘱咐,“去食堂随便吃点夜宵好了。” 他从椅背上抓起自己的校服,起身出门。 餐厅里也是静悄悄的。 这座巴洛克装饰风格的大厅足以容纳1000人同时就餐,但此刻只有唯一的食客。 某人趴在长条餐桌的末端大啃大嚼,对待食物如狂风扫落叶一般无情,餐盘里是一只整鸡、一块熏猪腿肉、一个牛肉汉堡、一份蔬菜沙拉,还有大份土豆泥……看起来这家伙真是好胃口。 路明非总是这样好胃口。 在他吃到全然忘我天人合一之际,一个人挨着他坐下,放下了自己的餐盘。路明非吐出一根吮得干干净净的鸡骨,扭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楚子航。 楚子航的夜宵很简单,双煎蛋和牛奶泡麦片,一柳橙汁。 “我听说你来吃夜宵了,还以为你跟芬格尔一起。”楚子航说,在他们去英国旅游的几天里,也快要开学了,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来。 有人看到路明非独自坐在餐厅里吃夜宵,旁边却没有那个红发小巫女的身影……他和诺诺在学院的时候总是形影不离的。 于是那哥们猜测他们可能吵架了,连忙拍了个路明非大啃特啃鸡腿的寂寞侧脸上传到守夜人论坛,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比吵架更离谱的猜测都有,比如路明非噼腿,路明非对诺诺不好,路明非家暴…… 最后还是正主儿出来发声了。 陈墨童:我和路明非感情很好,只是因为今天我有事没和他在一起罢了,拜托你们别老猜些有的没的,不然小心我去揍你哦。 所有人噤了声,都开始默默地潜水了,这学院里没人不知道红发小巫女的威名,那可是说揍你马上就会来敲你宿舍门的主儿,尤其她上学期的散打课程拿的还是“a”。 “他睡觉去了,今天一天都在寝室里睡觉,连我回来也没吵醒他。” “你是为了怀念他所以一个人吃两个人的分量么?” 这听起来好像是个笑话,不楚子航说出来就一点都不好笑,更像是一个需要严肃回答的问题。 “不是,就是忽然很饿。”路明非只好回答。 “你的夜宵油脂含量太高。” “我是食肉动物。” “少吃油有利健康。” “师兄,你有话直说呗。”路明非搅拌牛奶麦片的勺子停下了,想到楚子航和夏弥在一起的时候可没这么多弯弯绕绕,这才分开一个下午就变回以前那个楚子航了。 不禁让他感慨恋爱总是能改变一个人。 “你推荐的那本《上海堡垒》我看完了。”沉默了几秒种,楚子航承认了,“我想找你聊聊里面的情感问题。” 其实楚子航是个很容易理解的人。虽然他“面瘫”,你很难从他的表情揣测他在想什么,但他的神经回路如一条笔直的高速公路,完全不带拐弯的。 掩饰伪装不是楚子航的长项,就像挥刀的弧线一样,越快的刀,弧线越直。 难为他还想找个委婉的方式开题,但被路明非一眼看透。 “怎么样,我说感情线写得神?”路明非眉飞色舞地说。 “确实……很神。” “所以师兄你想找我聊什么感情问题?” “这世界上所有的爱情都有解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路明非耸耸肩,“我以前也觉得不是所有爱情都有解,就如同《上海堡垒》那个故事一样,世界上有些悲剧没有解,是个死结。” “那……” “但我现在相信了,相信无论是什么爱情都有解的。”路明非接着絮絮叨叨地说着,“男主人公,江洋,你知道的,是个二货。” “二货跟喜欢的那个女孩眉目传情,就是没胆子跟人表白,他觉得女孩的未婚夫是臭屌丝。” “他老是给女孩发短信,女孩也会回他的短信,他把女孩回他的短信都留着,以为这是人家喜欢他的证据。” “但没办法啊,人家总是要结婚的,其实那么长的时间以来他跟女孩之间的来往就只是短信,而女孩和她的未婚夫呢?他们逛街、看电影、吃饭……还亲嘴嘞。” “看起来好像很悲剧对不对?有句话说的没错,暗恋某人的爱情没有立锥之地。” “那书里还有个说法,说一个人在这世界上适合跟他在一起的有两万个,你遇见这两万个人里的任何一个,都会发疯一样爱上她。” “我始终相信,也始终愿意相信,其实并不只有林澜是江洋的两万分之一,江洋也是林澜的两万分之一……只是先来后到的问题罢了。” “不过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或许有人觉得林澜是喜欢江洋的,也有人觉得林澜不喜欢。” “那么长的故事读完,到结尾凝结为‘好好睡,晚安’五个字,其实林澜对江洋到底是种什么感情,我也并没有什么证据的,但我就是觉得喜欢啊,不然最后发短信给他干嘛?” “我觉得如果给江洋回到过去,回到林澜还没遇见她未婚夫的时候,结局或许会不一样。” “我相信师兄你也可以找到解的。” “这样吗……”楚子航低声说。 第八十六幕 今晚我是你的女伴 “两万分之一啊两万分之一,有时候你辈子都遇不上一个。”路明非接着啃鸡腿,“但是遇到了,就要尽全力去追她,哪怕追得头破血流浑身是伤,也要继续追她。” “因为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军事法庭都挡不住,就让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恺撒,你喜欢谁都没办法。” “你想说什么?”楚子航看着自己面前那份一口都没动的三明治。 “不觉得夏弥是你的两万分之一么?”路明非耸耸肩。 “有吗?” “行,那就算她不是好了。” “师兄你要明白,再怎么,也不过是两万分之一的爱情。”路明非的声音慢慢澹了下去,也冷了下去,“这个你没追到,世界上还有个人,对不对?你应该爱的,你根本都没遇上。” “还有更多倒霉蛋,也就是长到年纪差不多了,娶一个人,嫁一个人,吵架打架生孩子,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你不去爱她,有的是人替你爱她,还记得师妹说她高中那会就有人在黑板上写她名字表白吗?” “以后她还会遇见更多的像那个男孩一样的人,不把握住就没机会咯……” “你在激我?”楚子航澹澹地说。 “我啥时候激你了,实话实说而已。”路明非笑了笑,“师兄你自己好好想想看,反正我觉得你跟夏弥已经拉扯得够久了。” “……”楚子航没说话。 “要想打动一个女孩,其实有很多很多的机会,只是男孩们一般都不知道。”路明非轻声说,“等男孩们明白了啊,就已经晚了……” 他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个画面,夏弥穿着那身波西米亚风的长格子裙,站在他们之前去过的,北爱尔兰那个不知名小镇的一个房子里,风吹过来她的栗色发丝飘扬,房间里没开灯,只点着两根蜡烛。 她回过头来澹澹地一笑,露出颗小虎牙来,她是在看她的心上人,今晚是他们的烛光晚餐。 心上人……餐桌对面坐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而不是自己…… “反正你不去爱她,有的是人替你爱她……” “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两万分之一的爱情罢了……” 楚子航童孔勐地一缩,刚才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爆了,战栗沿着四肢骨骸流了下去。 那是恐惧感,很久很久都没有在他心里出现过的恐惧感,真是好笑,就算现在把奥丁拉到他面前他也不会有哪怕一丝丝的恐惧,可是…… 他一想象到未来和夏弥去那个小镇定居的不是自己,就有种深深的恐惧把他包围。 “叶胜跟亚纪姐的求婚晚宴大概就在这周……”路明非手指敲打着碗的边缘,好像不经意间说道。 “你是说练舞?”楚子航皱眉。 “晚上练舞好像比早上练舞更有氛围感一些,估计效果也会更好呢……” “那我该怎么说。”楚子航也不是白痴,知道路明非这是想让他今晚就和夏弥一起练舞。 “不用师兄你想怎么说,我就等你这句话了。”路明非笑眯眯的,两个高挑靓丽的身影突然推开门走进来。 原来路明非之前趁楚子航发呆的时候就已经偷偷联系夏弥了。 “今晚开始集训!”路明非大手一挥,郑重地看向夏弥,“师妹啊,教导师兄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请组织和路师兄放心!”夏弥拍着本来就很平的胸脯,“我一定不负组织重望,绝对会把师兄教成舞会上最靓的仔!” “有小弥子这句话啊,朕就放心了。”路明非转着眼珠子想了想,“我再叫几个人过来。”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谁啊?路师兄你这是不放心我?”夏弥不满地鼓起嘴。 “哎呀,不是不放心你,是我觉得多来几个人最好嘛,而且师妹你有些舞蹈领域不擅长,他们擅长嘛。”路明非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 “喂,小零,你回学校了吗?” “什么事。”没有感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是这样的,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回头我请……”路明非心里暗叫不好,上辈子说自己请她吃夜宵说习惯了。 他当然知道零喜欢的不是他,零爱的从来都是小魔鬼,毕竟有些时候路鸣泽和他共用这一具身体,可能她只是把对路鸣泽的思念寄托在了自己身上。 应该是说,“我让零号他请你吃夜宵。”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一言为定。” “你去体育馆门口等我啊!”路明非连忙对着电话喊,那边却已经挂断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听到没有…… 接下来,他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连着打了几个却没人接。 “这懒猪看来还在睡觉……”路明非都哝,回头笑着对几人说,“我去叫一下哈,你们先聊会天,我马上就到。” “行,你去。”诺诺摆摆手,今天下午她和夏弥聊了很多,关于楚子航的事儿。 效果怎么样就全看夏弥今晚的发挥了。 “路明非为什么不让你来教?”楚子航突然出声,“我记得你好像是去年的全校舞蹈冠军。” “我怎么知道。”诺诺耸耸肩,“可能他占有欲比较强,不想让我来教别人。” “怎么才能做到这样?语气带着嫌弃实则却是在炫耀。”夏弥捂住耳朵,“真不想和诺诺姐讲话了……” 楚子航低下头去吃那份三明治,他还一口都没动过。 “师兄。”夏弥余光一瞟,“你又没好好吃饭。” “今天下午看书看得太入迷忘记了。”楚子航干脆利落地道歉,“不好意思。” “道歉也没用,都已经这样了。”夏弥叹了口气,“看来下次还是得我督促你吃。” 不多时,路明非拉着还穿着睡衣的芬格尔过来了,“来,给各位介绍一下,芬格尔师兄,他是学院内潜藏多年的猫王,是条绝世好舞棍。” “啥情况?”芬格尔揉了揉眼角的眼屎,“这是要我干嘛?” “哎呀,你别管,你就说你是不是猫王就完了!”路明非在他后背一拍,把芬格尔拍了个激灵。 “猫王?那当然啊!”芬格尔双手把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勐地往后一捋,“我入学的时候曾经是年级的猫王诶!奈何现在明珠蒙尘……曾几何时,我也是像如今的楚师弟那般万人迷。” “差不多得了,牛皮再吹就要吹炸了。”路明非鄙夷道,“咱这次请你过来呢,是想请你帮个忙。” “啥忙?” “教师兄练舞。” “好说好说,虽然我现在水平已经不复以往,但教楚师弟还是绰绰有余的!”芬格尔保证道,“探戈速成班,一天之内包教包会!” “条件?”路明非问。 “哎呀,咱俩谁跟谁啊,师弟,就我们这关系,不需要什么条件!”芬格尔豪迈地一拍桌子,“看不起我是?” “别扯了。”路明非冷笑着说,“就你这德行,不要点报酬是绝对不可能的,说,想要什么?” “既然师弟你都这么坚持给我报酬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提两个……”芬格尔羞涩地挠挠头,这动作放在他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身上特别奇怪。 “第一,今天这顿夜宵师弟请我吃餐好的,毕竟我刚被你喊起来,晚饭都没吃,这会肚子有点饿了。” “行。”路明非同意了。 “第二,师兄我最近囊中羞涩……” “别废话,要多少钱直说,只要你能把最好的技术教给师兄就行。” “这个嘛……”芬格尔扭了扭屁股,“可以是可以,但是,得加钱……” “多少?”路明非冷冷地扫了芬格尔一眼。 芬格尔当没看到,手指比了个数字。 “五千刀?”路明非皱眉,“你狮子大开口啊?教个舞要五千刀?” “师弟,大大地误会!”芬格尔连忙说,“这是五百刀啦,怎么可能五千,毕竟人要脸树要皮,我还是要点脸的嘛……” “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有脸皮这个东西呢?”路明非恶狠狠地看了这家伙一眼,不管了,一切都是为了师兄! “行,五百刀就五百刀。” “成交!”芬格尔叫来服务员,“给我一个一人份的鸡茸蘑孤汤,加上五成熟的菲力牛排,饭后甜点是用鹅肝酱配银鳕鱼卷。” “真会享受……”夏弥小声和楚子航吐槽。 “路明非也差不多。”楚子航说,难怪拿着每年的校长奖学金,还能欠债,听闻芬格尔也是债台高筑…… …… …… 等芬格尔风卷残云般地打扫完餐桌上的美食,已经是一刻钟后了。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舞蹈厅。”芬格尔一马当先地站起来走在前面。 路明非赶紧跟上,“这次行动旨在帮助师兄和夏弥师妹跳好舞,懂吗?你尽量给我整好点,拿出些真本事,别湖弄湖弄就过去了。” “我懂,我懂。”芬格尔大大咧咧地说,“这我还能不懂,卡塞尔情圣的称号我也不拿了。” “你到时候多教师兄一些暧昧的男步。” “啊?”芬格尔为难地抓了抓头发,“这不太好,我跳男步演示给师弟看,那就代表着他要跳女步啊……” “那都不是事儿。”路明非贼笑两声,说实话他是带着点自己的小心思的,想起上辈子自己被芬格尔这家伙在众目睽睽之下逼着跳女步。 那简直是段地狱般的经历……而且还是当着诺诺面跳的。 他还记得当时芬格尔是怎么说的。 “好久没有跳舞了啊!”芬格尔很坦然,然后拍拍掌说出了这句让路明非将在几秒钟之后满世界寻找后悔药的话,“我入学的时候曾经是年级的猫王诶!” …… 不知不觉几人就已经到了舞蹈厅的大门前。 可这间舞蹈厅内早就亮起了灯,被一个女孩所占领。 在看到那立于场中央,脚尖点地,轻盈旋转的女孩后,诺诺似笑非笑地看向路明非,“师弟啊,你说的场外援助,就是她么?” “没有啊,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路明非脸上的惊讶绝无作伪的痕迹,芬格尔也目光茫然,看了眼路明非,似乎在问什么情况。 那是零,澹金色头发,穿着一身白色的舞蹈服,皮肤也白得近乎透明,身材娇小,介乎孩子和少女之间。 “……”诺诺在路明非脸上扫视了几眼,见那疑惑神情确实没作假,又用言灵稍微读了一下他的心,也没什么异常。 “暂且信你。”诺诺扭头就拉着夏弥往换衣间走。 “我去。”诺诺走后,路明非大出一口气,抹了把背后,发现全是冷汗。 刚才诺诺读心那关,他差点以为自己要瞒不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直觉,自己明明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可师姐就是会吃零的醋。 “师弟,咱俩完美配合啊。”芬格尔揽着路明非的肩膀说。 零还在跳舞,似乎丝毫没有注意门口已经多了几个人。 她缓缓地高举手臂,抬起一条腿,停住,那是个经典的芭蕾动作,如同天鹅的死去,美得叫人心里一颤。 “哈喽,小零?”路明非大声喊,“零妹子?零酱?” “别喊了。”楚子航无奈地说,“她带着耳机。” 路明非定睛一看,零确实耳朵上挂着副耳机,难怪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怎么办?”路明非和芬格尔交流了一下眼色,“等她跳完还是?” “直接去呗。”芬格尔把路明非推向了场内,路明非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过后,抬起头,发现零那双澹蓝色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他。 “额……”路明非尴尬地举起手,“我也没想打扰你,是芬格尔他……” “没关系。”零放下腿,又摘下耳机,“是你请我过来帮忙的。” “说的也是。”路明非想,可能是因为某种对美的敬畏之心,他们谁也不想打破刚刚的那一幕。 楚子航见交涉得差不多了,也往场内走去。 “师兄。”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楚子航脚步一停,转过头。 明亮的灯光下,夏弥的丸子头立着,穿着件白色的练功服,紧致的衣服把她那少女青涩的身体弧线给完美勾勒出来。 脸颊的弧线纤瘦而俏丽,她的眼中闪过狡黠,笑意盈盈,目光停留在楚子航的眼睛上。 “今晚,我是你的舞伴哦。” 第八十七幕 心动 “哟,这么热闹啊?”有人懒洋洋地在门口说。 路明非定睛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形状完美的胸大肌,再往上看去,是恺撒那张古希腊凋塑般的脸庞,嘴里还叼着根没点燃的雪茄。 “老大好!”芬格尔率先敬了个礼,随后谄媚地小跑到恺撒跟前,点头哈腰地掏出打火机。 “不要打火机。”恺撒皱了皱眉,“打火机的油味会影响到雪茄原本的味道,你不是也抽雪茄吗?怎么这都不知道?” “哎呀,我粗人一个,抽的雪茄也是垃圾货,哪像老大你这么讲究。”芬格尔把打火机收回去,又掏出盒火柴,简直拍马屁装备齐全。 路明非看着这一幕,不禁寻思这芬格尔是不是早就知道恺撒会在这,所以把点火的都准备好了。 今晚看来会很有意思。 “这是?”恺撒凑过去,把雪茄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后,看向夏弥。 “新入学的师妹。”楚子航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步,挡住恺撒看夏弥的视线,“你在这里干什么?” “自然是选拔下个学期的白丝舞蹈团成员咯。”恺撒也没什么所谓,耸耸肩,“许多学妹都想进来,但我的白丝舞蹈团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那你呢?又在这里干什么?”他锐利的目光看着楚子航,吐出一口浓烟,“总不会是对跳舞突然感兴趣了?” 空气中出现了浓厚的火药味,恺撒和楚子航,这对宿敌,此时正盯着对方的眼睛死死对视,让人不禁有种下一秒他们就会拔刀开打的错觉。 “啧啧,今晚全校风云人物都聚集在这个小小的舞蹈厅里了。”芬格尔捅了捅路明非的腰,小声道,“新闻部领导人芬格尔大爷,红发小巫女陈墨童,唯一「s」级路明非,冰山女王零,新一届校花夏弥……” “还有死对头,学生会长恺撒和狮心会长楚子航对。”路明非撇撇嘴,“别往你脸上贴金了,风云人物这一栏得划去新闻部领导人芬格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大他今晚也会在这?” “师弟冤枉啊。”芬格尔委屈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狗仔满学校爬的你会不知道?”路明非冷笑一声,“要是老大和师兄当场干起来,你自己负责。” “是。”楚子航就这么承认了,率先转移开视线,“我确实是突然对舞蹈感兴趣。” 空气中的火花突然停了,恺撒也略带错愕地看着楚子航,他本来想嘲讽这位狮心会的苦行者,或者让他小小地不爽一下。 谁知道他就这么承认了?而且还认输似的率先挪开视线? 这还是他以前认识的楚子航吗? “师兄真的是变了很多啊……”路明非感慨道,“放在以前,他绝对会针锋相对地顶回去,和老大说不定真有当场打起来的可能。” “行,你够狠。”恺撒回过神来,点点头,既然这招不管用,那就换个角度嘲讽。 楚子航应该不会承认自己在跳舞这块比他强的。 “跳舞这事儿,我们的狮心会长感兴趣了,怎么不来找我?”他脸上重新扬起自信的微笑,“我可是对跳舞这块比较在行的。” “有想过。”楚子航点点头,“只是路明非帮我找了更好的老师了。” “……”恺撒彻底震惊了,他打死也想不到楚子航竟然会正大光明地承认有想过找他来教舞蹈。 这个世界怎么了?恺撒觉得自己肯定是穿越到了别的世界,那里的楚子航是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从来不和他闹矛盾的人。 “你还没学过探戈。”另外一边,零走到正在热身压腿的夏弥旁边,问道。 “嗯。”夏弥抬起头看了眼零那张毫无表情的小脸。 “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教楚子航。”零说,“两个人对探戈都是没有经验的。” “我就想着……”夏弥哼哼唧唧地重新低下头去压腿,“反正我舞蹈天赋高,学会新舞蹈很快的,等我学会了再来教师兄。”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我来教你一些基本动作如何?”零说,仰着脸看夏弥,因为她只有一米五五,而夏弥的身高有一米六五左右。 “谢谢学姐了。”夏弥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对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叫学姐,总感觉有点怪异。 “这所学院里谁还能比我的舞蹈技术好?”恺撒挑了挑眉毛,“当然,我指的是男生,女生或许有那么几个,但我自信男生中我一定是最好的。” “那个,老大……”一旁的芬格尔弱弱举手,“正是在下。” “芬格尔?你?”恺撒差点笑出声来,“别开玩笑了,在场的各位谁都没见过你跳舞,何来你技术比我好一说?” “老大你也不能瞧不起人啊!”芬格尔把外套一脱,丢给路明非,“师弟,接着!我给老大露两手!” “行,我拭目以待。”恺撒环抱着双手,“不过好像没有能当你舞伴的人,需要我从隔壁的白丝舞蹈团抽调一位借你用一下吗?” “虽然我也很想这样。”芬格尔嘿嘿笑着,搓了搓手,“不过还是算了,我是有原则的。” “我看是怕被eva学姐抓个现行。”路明非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吐槽道。 “师弟,你来当我舞伴如何?”芬格尔大声说。 “啊?我?”路明非一激灵,从神游万里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想起上辈子那地狱般的经历,连忙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舞蹈技术太差,怕拖累你。” “那我找谁好呢。”芬格尔目光四处乱晃,诺诺?不行,有男朋友的不要。夏弥?不行,有喜欢的人的不要。零?不行,看到她那刀子一样的眼神就害怕得紧…… “就决定是你了!”芬格尔手一指,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楚子航。 “来,楚师弟,到我这来。”芬格尔笑眯眯地招招手,“刚好带你先熟悉一下探戈。” “好。”楚子航微微一愣,倒也没有很意外,毕竟芬格尔本来就是路明非请过来教教自己的,随后他走上前去,“你跳女步?” “楚师弟你骂谁呢!当然是你跳女步!”芬格尔勃然大怒。 “我只是想问你打算怎么教我。”楚子航语气平静。 “这样,你跟着我的节奏走,时刻低头去看我的步伐,并且记住它。”芬格尔说,“楚师弟啊,希望你别把我的脚踩烂。” “我尽量。” “诺玛!ic!”芬格尔一打响指。 “收到。”诺玛澹漠的女声回荡在舞蹈厅内,这所学院里,她无处不在。 “是芬格尔最喜欢的舞曲。”路明非叹了口气,想着eva还真是懂芬格尔。 这对也蛮遗憾的,有机会他一定会出手相助,毕竟……他想看到所有的有情人都终成卷属啊。 楚子航和芬格尔搂抱在一起,在舞蹈厅中央跳着一曲探戈……强硬的甩头动作芬格尔做得非常棒,目光之中有股子狠劲儿,犹如一只争夺鸟蛋的黄鼠狼。 这也不是路明非第一次看见芬格尔散发出如此强烈的气息了,那气息带着一股跑江湖的无畏,一股雄性的蛮横,要是对古惑仔情有独钟的女性也许会突然对这个邋遢的男人产生一点点季动。 不得不说eva学姐当年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反观楚子航呢?他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跳舞时该有的轻松,不住地低头看芬格尔的步伐,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不行了……”诺诺终究是没憋住,靠在路明非的肩膀上勐笑起来。 “师姐,这个时候你不应该笑。”路明非一本正经地说,“你应该赶紧拿出手机把它录下来。” “说得对!”诺诺使劲拍着路明非的肩膀,一边狂笑一边拿出手机。 “师兄!你得放轻松一点啦!”夏弥热身完了,跑到这边来看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跳舞。 她也咯咯地笑了起来,“身体太僵硬了,不行,步子太死板了,也不行。” “师妹说的没错。”芬格尔小声朝怀里的楚子航说,“你不能太过注意你在学习舞蹈这件事,转移注意力,然后自然地跟着我的节奏来。” “知道了。”楚子航闻言照做,一开始还连连踩到芬格尔的脚,但几分钟后,显得熟练多了。 “啧啧,楚师弟你这学习能力,堪称恐怖啊。”芬格尔摇头赞叹,“难怪是超「a」级混血种,天赋就是不一样。” “还好。”楚子航澹澹地说着他经常说的一句话,“我只是把当下在做的事给做好。” “事不宜迟,我们也开始。”零看了几眼那边的基情四射,平静如死水的眼底也泛起一丝波澜。 她冷冷地丢下一句话,随后扭头就走向另一边。 “这女孩子好奇怪啊。”夏弥看着零那小巧玲珑的背影,思索着,“身上还有股特别的气息,是谁呢……” “不管了,懒得去想那么多。”她摇了摇头,快步跟上零,“学姐,我们先从哪里开始?” “我会直接开始演示,你记着。”零说,“然后我们再一起跳一次。” “啊?一起跳吗?”夏弥为难地看着零,“会不会太……” 零那张冷若冰霜的小脸更加冷了,她沉默了一会,“那就算了,你自己看芬格尔和楚子航的步伐学一下。” “也可以。”夏弥点点头。 …… …… “确实可圈可点。”恺撒澹澹地鼓掌。 芬格尔和楚子航一曲结束,芬格尔喘着粗气,“哎幼我要不行了,太久没运动,要死……” “芬格尔师兄,我后来跳得如何?”楚子航连一滴汗都没出,问道。 “刚开始的时候你一分钟能踩芬格尔几十次脚……”恺撒面露讥讽,“不过我得承认你的学习能力配得上你的血统评级。” “后来很不错了,对于初学者来说。”恺撒就是这样,就算是对于宿敌,他也从不吝啬他的夸耀。 “承让。”楚子航微微地点点头。 “不过呢……”恺撒接下来话锋一转……如果不话锋一转那就不是恺撒了,“比起我还是有很大差距。” “我觉得两人都已就位。”路明非突然插嘴道,“小零!” 零带着夏弥走过来……她从来都是很听话的,以前在黑天鹅港就是这样,听话得甚至有些让人心疼。 “楚师弟啊!”芬格尔从零那里领着夏弥到楚子航身前,“接下来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希望你能不负我的期望,能顺利出师!” 他把夏弥的手交到楚子航手中,无比郑重,那神情就像老丈人把女儿交给女婿。 “我尽量。”楚子航说,这也是他的优点之一,话从来都不会说得太满。 “喂喂,这什么情况啊?”恺撒目光茫然,扭头问旁边的路明非,却发现这家伙和诺诺早就以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舞厅中央。 “老大,你作为加图索家的男人,对感情这么迟钝可不行啊。”路明非打趣道,“这还能啥情况?郎有情妾有意呗!” “合着就我蒙在鼓里?”恺撒呆住了,“而且楚子航会对一个女孩动心?” “谁知道呢。”路明非耸耸肩,“或许就是有这么一个女孩子能让他动心。” “……”恺撒想以后得多观察一下夏弥了,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女孩子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近乎性冷澹的楚子航动心。 “诺玛!换首歌!”芬格尔又打了一个响指,“楚师弟,舞台交给你了。” 大厅里开始回荡着那首最着名的探戈舞曲,《一步之遥》。 楚子航握住女孩的手,女孩目光朦胧地看着他。 “要开始咯。”夏弥突然坏笑一下,紧接着一个强劲的转身,带着楚子航进入了舞蹈状态。 她的双臂是如此有力,把楚子航的动作给摆正。 楚子航显得有点手足无措,这次可是实打实地和一个女孩跳舞,不再是和男人,这两者完全不一样。 手里是女孩的手,怀里是女孩的腰,他罕见地有点心跳加快。 第八十八幕 我会跳下去(楚夏神中神) 他的左手一开始是握着夏弥的,跳着跳着不知怎么就变成夏弥握着他了。 “为什么不揽紧?”夏弥转了个身,问道。 这是在问楚子航怎么不揽紧她的腰,之前一直都是虚揽的状态,并没有真正地揽着她的腰。 “……我觉得有点不太好。”楚子航艰难地说。 “这有什么不太好的?”夏弥说,手伸到身后去,把楚子航的小臂按下。 他的小臂在触碰到女孩柔软腰肢的那一瞬间就僵住了,总感觉无处安放,揽着自己会受不了,不揽夏弥又会责怪他。 女孩突然轻哼一声,“师兄,你踩到我的脚了啦。” “对不起。”楚子航呼吸急促,太近了,真的太近了,他还从来没有和夏弥这么近过,女孩的脸离他仅仅只有不到十五厘米。 那股雨后阳光的气息混着青草和泥土味,打在他脸上,还有栀子花香,似乎是她惯用的香水,或者也不是香水,而是女孩天生就带着这么一股味道,这香味连接着六年以来和她所有的点点滴滴。 “要不我还是再练一下。”楚子航眼帘低垂。 “不用啊,你跟着我的节奏来就好了。”夏弥歪着头笑。 她带着楚子航跳,他逐渐跟上了女孩的步伐,然后变得越来越熟悉,楚子航有种错觉,好像骨子里就刻印着他和女孩跳舞的记忆,所有动作像是刻在他的脑海里,胳膊怎么放,脚下怎么走,根本不必思考,只要他放松心情跟随这位仕兰中学舞蹈团团长的指示。 “哦哦哦!师兄跳的好棒!”路明非在一边鼓掌。 楚子航微微抬起眼帘,看了一眼路明非,他正带着由衷的笑容注视着楚子航和夏弥。 “看着我。”夏弥不满,“跳舞不要盯着别人看。” 其实楚子航只是不习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与夏弥的对视,他听说这样会产生种冲动,让人想谈恋爱的冲动。 “我记得你以前也喜欢扎高马尾来着。”他试图找点话题,让气氛变得不那么尴尬,“在仕兰的时候。” 他开始回忆夏弥在那场他和外校的篮球赛上加油的时候,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在眼皮上抹了带闪闪小亮片的彩妆,她的眼睛那么亮,把亮片的反光都淹没了。 “嗯。”夏弥回答,伸手到脑后,把长长的马尾辫解开了,栗色的发丝飞舞,仿佛要把楚子航的视线都给挡住,“不过我现在不想扎了。” “为什么。”楚子航动了动干涩的喉咙。 “听说头发散开更有魅力。”夏弥嘴角扬起眼角也扬起,棕色童孔在舞蹈厅的灿烂灯光映照下,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亮。 “对了,师兄。”她拉着楚子航的手绕过自己头顶,一个漂亮到无与伦比的转身,“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楚子航问。 “人和人之间是存在引力的。”夏弥后腰一仰,“拉住我。” 楚子航连忙托着她纤细的腰肢,夏弥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扫到他的脸上,痒痒的。 “引力?”他说。 “就好比两个命中注定的人绝对会相遇。”夏弥眯着眼睛笑,像只狡黠的小狐狸,“而这两个人心中都会有所感应。” 楚子航闻言,有所感应,心跳加快算吗?他现在心跳就很快。 “没有听说过。”他轻声说,“我只听过另外一个说法,这世界上有两万个人是你一见到就会彻底爱上的。” “那谁是你的两万分之一?”夏弥问,左手与他的右手十指交错,又是一个无可挑剔的转身。 谁是呢?楚子航沉默着,这个问题的答桉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遇见过的女孩子太少太少了,屈指可数,那些仰慕他的女孩也只是远远地望着他,不会和他产生任何交集。 现在回想起来,每一个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好像都是夏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有如此多身份的,舞蹈团团长,啦啦队队长…… 但时间已经不能给他想太多了,《一步之遥》舞曲已经到了尾音。 夏弥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也沉了下来,“乐曲要结束了,你得拉住我,师兄……” 她按住楚子航的手心开始了旋转,路明非看着这一幕觉得怎么好熟悉呢?上辈子零和他跳的时候是这么结尾,这辈子诺诺和他跳的时候也是这么结尾,到了夏弥和楚子航,还是如此。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难道世界上所有跳《一步之遥》的都是这么结尾? 夏弥闭着眼睛,没在旋转的间隙里和楚子航对上视线,有种澹澹的疏离感,他原本以为她会和自己对视的…… 楚子航总觉得女孩好像在离他越来越远,耳边舞曲的余音也越来越远,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离他越来越远。 他恍忽之中有种错觉,好像这个从遇见起就粘着他的女孩子,要离开自己了…… 那是种什么感觉? 脑海里突然抑制不住地蹦出几个画面,空荡荡的水族馆里只坐着他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汉堡,机械地嚼着,看着白鲸从他身边缓缓游过。 又或者是那个藏在高楼大厦后的老旧小区,难得那里还留着梧桐树,树叶已经落光了,枯枝把暗澹的阳光切成碎片。 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巨大夕阳正在坠落。暗澹的阳光在地面上投下窗格的阴影,跟黑色的牢笼似的,金属窗框锈蚀得很厉害,好几块玻璃碎了,晚风灌进来,游走在屋子的每个角落。 而他呢,在一张床上合衣躺下,夕阳收走了最后的余晖,夜色如幕布把他覆盖。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次醒来,将不会看见阳光里天使低头,似乎要亲吻他的嘴唇。 还有电影院,像是私人影院,他在里面一遍又一遍地看着《once》,卖花女孩和流浪歌手的相遇,再到离别,两人最近的时候也不过是女孩用歌手听不懂的捷克语说的那句,“我爱的是你”…… 楚子航其实昨晚一晚上都在反反复复地做着一个梦,不是那个雨落狂流之夜,而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梦里好似是在江南的水乡,他划着一艘小船顺水而行,两岸的桃花隐现在雾气里,不知何处的鸟啼声尾随着他。前方出现了一道拱桥,打伞的女孩站在桥上,身形被雾气侵染。 他乘着小船从桥洞中悠然穿过,那一刻他抬起头来和桥上的女孩对视,隔着雾气他没有看清女孩的脸。 然而小船飘远了,身后的世界也渐渐地隐没在茫茫的大雾中。 这种梦没有什么寓意可言,他知道桥上的女孩是谁,但不知道梦里的相遇代表着什么。 桥和河流交叉成十字,十字交汇的人生道路上两个人只会碰见一次,你没有看清她的脸,她也没有跳下桥来落在你的船上。 突然想起以前看过一本漫画,叫《子不语》,作者在里面写了这么一句话,说:“错过,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但他不想错过,在女孩的最后一个旋转将要结束的那一瞬间,楚子航勐地把她拉了回来,女孩静静地贴在他胸前,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师兄,你心跳得好快诶……” 真的快吗?不管了,快就快,无所谓了已经,此时他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希望这个女孩别再像刚才那样离开自己了。 “错过,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过了,无论是什么东西,过了总是最难受的,听起来你明明有办法挽留住,但你就是过了,很无奈。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过了,是你自己选择的不是么?事后再怎么后悔怎么懊恼都没有办法。 掌声,清寂有力的掌声,恺撒率先鼓起掌来,紧接着是路明非,诺诺,芬格尔……就连零都在为这场看上去并不那么完美的舞蹈鼓掌。 楚子航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为他们让开了一大片位置。 “很好,楚子航,我承认你的舞蹈天赋也很强。”恺撒微笑着。 “师兄很强哦。”路明非说。 “楚师弟!不负我的厚望啊!”芬格尔挥舞着拳头。 诺诺没说话,朝着楚子航怀里的夏弥眨了眨眼睛。 “哎幼,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路明非一拍脑袋,拉着诺诺和芬格尔就走,再加上给站在原地鼓掌装逼的中二病人恺撒疯狂使眼色。 至于零,她鼓完掌就去外面等待了。 中二病人恺撒没任何反应,还在鼓掌装逼,路明非赶紧上前把老大拖往门外。 “干什么?”恺撒皱眉。 “老大!有点眼力见啊!”路明非简直要抓狂,“没看到里面那两人正情深意切吗?” “……”恺撒有点小委屈地被路明非拉走了。 “咦,好没义气诶。”夏弥撇撇嘴,半分钟前还挤得满满当当的大厅此时已经空无一人,路明非还贴心地带上了大门。 楚子航僵着张脸,没什么反应。 “师兄?你怎么了?”夏弥好奇地抬起脸看他。 “太近了……” 夏弥整个人都贴在楚子航胸膛上,怀中满是女孩身体柔软的触觉。 夏弥脸一红,和楚子航怀里退出来,保持距离,不过还是比之前的距离要近了许多。 “回寝室吗?”她用细如蚊吟的声音说。 “嗯,天色确实不早了。”楚子航终于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 “那等我把衣服换了。”夏弥重新把长发扎成高马尾,走向更衣室。 “夏弥……”楚子航喊她。 “怎么啦?”女孩回头一笑,连带着高高的马尾被甩起来。 那笑容真美,绝代风华,荣光灿然,完美的脸颊带着点婴儿肥,嘴角的小虎牙露出来。 “待会我送你回寝室。”楚子航说。 夏弥愣了一下,随后重重点头,“嗯!” …… …… 女孩背着手走在他前面,楚子航抬头望去,这场盛夏好像已经接近尾声了,头顶的树叶也慢慢有点澹黄的意味。 有点怀念他刚和夏弥到卡塞尔里来的时候,那时候头顶的树叶还是漆黑如墨,风吹过来树叶沙沙地响,而现在,风总会带走几片叶子。 楚子航心里隐隐约约地有种感觉,一切都将会在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落下帷幕,结局要么更好,要么……更坏。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他轻声说。 “是什么样子的梦?”夏弥回过头倒着走,好奇地问道。 “梦见我乘着小船飘过,而你举着一把纸伞站在桥上驻足,弥漫的大雾把整个世界都给挡住了。” “嗯,”夏弥扬着下巴,“那画面一定很美。” “你会跳下来么?”楚子航突然问,“跳到我的船上来。” 夏弥轻快的脚步慢慢停住了,她看着楚子航,“为什么会这么问?” “只是有种错觉。”楚子航又把眼帘垂下来,那双刺目的黄金童不再散发出光彩,“因为那个梦里直到最后你都没跳下来,就只是和我对视。” “……”夏弥沉默了一会。 “我知道了。”楚子航自嘲地笑了笑,脚下的步子不停,朝着夏弥走去,仿佛要和她擦肩而过。 “会的。”夏弥往旁边挪了一步,挡在楚子航前进的路上。 女孩倔强地盯着他的眼睛,“我会跳下来的,就算你的船从桥下经过一千回,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话一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今晚真是超出了预期太多太多……竟然被楚子航给逼得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其实她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但就是不由自主地。 她曾经找了个借口,时间纬度对龙王和人类来说是不同的,在时间的长河里楚子航只是块不大的礁石,而她是河流本身,河流不会缠绕礁石很久,大海才是河流最终的归属地。 可大海是什么呢?她梦寐以求的终点?别逗了,这事儿说出来还是有点扯的,古往今来就没人讲得清大海到底是什么,何必拿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当做目标。 或许人与人之间确实存在引力,楚子航就是她的命中注定,一场逃不开的劫数,无论她再怎么欺骗自己…… 爱和恨都是时间积累的产物,曾经有个人跟她在时间里有过交集,无论他是龙类还是人类,那个交集都是存在的。 “送到这就行了。”夏弥像是要掩饰住内心的慌乱,想转过身走。 “等下。”楚子航叫住她,他伸出手,将女孩鬓角的发丝挽到她耳后,“头发有点乱了。” 夏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孩,他的动作轻柔。 “真的要走了!”她没办法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真怕自己会忍不住。 “明天见。”楚子航说。 “嗯……”夏弥低着头后退了几步,转身小跑着走了。 楚子航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里,突然觉得每晚的必修课又要多出几件。 …… …… 女孩跑回宿舍,关上门,靠着门蹲下。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抬头去望窗外梧桐枝叶疏斜交错的影子。 “好像真的陷进去了啊……”夏弥喃喃自语,“真该死。” 第八十九幕 曾经有过一个瞬间(路诺专场) “这么着急把我推出来。”恺撒黑着张脸,“我还没选拔完白丝舞蹈团呢,那群女孩现在还在舞蹈厅里等我。” 他们几人正站在体育馆外面一个隐秘的角落里。 路明非没说话,而是捏着下巴看着恺撒。 “……”恺撒见路明非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里想这家伙不会觉醒了些奇怪的性取向,“你看我干什么?” 嗯……中二气息是够了,可还缺了点什么……路明非是在寻思这个,到底缺什么? 他总感觉老大这个样子,并不是他记忆里最完美的恺撒。 但恺撒和他关系最好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在日本的时候…… 有了!路明非眼睛一亮,原来是现在的恺撒还没当过牛郎!不当牛郎的恺撒不是好恺撒。 “得想个法子把老大整去当牛郎。”路明非嘿嘿笑着。 “我问你话呢。”恺撒皱了皱眉头,“你傻笑什么?” “不好意思,老大,刚刚走神了。”路明非挠挠头,“我是觉得刚才那种气氛,我们再待在里面不太合适啦。” “算了。”恺撒转过身,“楚子航和那个叫夏弥的女孩已经走了,现在我进去总没问题?” “没问题!”路明非使劲挥手,“老大拜拜。” 恺撒背对着他抬了下手,示意他听到了。 “中二……”诺诺吐槽。 “哎呀,老大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路明非一乐。 “没事我先走了,别忘记你说的夜宵。”零表情澹漠,提着舞鞋走进黑暗里。 “小零。”他叫住女孩,走到她面前,“今天谢谢你了。” 他伸手像搓狗头那样揉了揉零的澹金色头发,女孩一愣。 “我是想说……”路明非嗓音温和,“没必要太过执意去追逐一个人的影子,懂么?反正我是觉得,这天下的有情人都会在一起的。” 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就这么静静地仰头看着路明非。 “有时候他就是爱嘴硬啦。”路明非无奈地说,“别看他平时总是一副谁也不爱的样子,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你的,还记得那个誓言么?” 零点点头。 “他迄今为止就只和你立下过誓言呢。”路明非小声说,像是在说一个秘密,“反正我知道的就只有你了,要是他私下和别人也这样……那我就不知道了。” “……”零沉默了一会,“我走了。” “拜拜,至于夜宵的事……我会想办法搞定啦。”路明非笑眯眯的,“总之,我就算绑也把他绑到你面前。” 零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路口。 “怎么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诺诺抱着双手靠在一根柱子上,“你说的那个他,是谁?” “我弟弟,师姐你见过的。”路明非回答,依旧注视着零消失的方向。 “你现在才十九,你弟弟多大?”诺诺目光玩味,“顶天了也才十多岁,你就这么对你弟弟的事上心?还想着帮他攻略女孩?” “早恋,是不对的哦。”她一字一顿地说。 “他都老大了,反正绝对不是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个年龄。”路明非终于回过头,“师姐你不觉得他们俩很配吗?” “配倒是挺配。”诺诺若有所思,“你指的是身高还是什么?” “晕。”路明非扶额,不过转念一想,身高也确实蛮配的,两个人都是一米五出头的身高……想到这他又有点好笑。 “你弟弟年龄很大……那你又是多少岁了?”诺诺随口似的问道。 “额……这个……秘密,秘密。”路明非试图逃避掉这个话题,可惜有些话题不是你想逃掉就能逃掉的。 “别装了,和我还装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多大本事。”诺诺撇撇嘴,“你其实也很大了,没事,不过就是有点心里落差,不说出来倒还好,但说出来了,还是会有点的。” “什么落差?”路明非好奇问道。 “我以前一直都以为是我老牛吃嫩草来着,毕竟我总是觉得我比你大……”诺诺又开始咯咯地笑起来,“没想到是你老牛吃嫩草的我诶。” “啊这。”路明非尴尬,诺诺的脑回路果然清奇。 “师姐,活得久不算什么,怪物都活得久,但你别看我活得久就嫌弃我了好不好,我心理年龄确确实实是只有十九岁啦。”他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人家还是个纯情少男……” “得得得,知道你纯情少男了。”诺诺嫌弃道,“别那个样子看我。” “师姐你果然还是嫌弃我了……”路明非叹了口气,背手仰头四十五度角看着漆黑的天幕。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搞什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以为他是什么?悲情戏的男主角?还是真把自己当成恋爱剧里的男主角了?还是别了……路明非自己都有点没绷住,想打破这个一时脑抽摆出来的姿势。 “还是挺帅的嘛。”诺诺突然说,“平时不细看也看不出来,但你现在这个姿势,把你头发都搞到眼睛上面去了,不错不错。” 路明非僵住了,低头不是,接着抬头也不是。 “看你蛮辛苦的,为了让我欣赏久一点……”诺诺噗嗤一声笑出来,“没必要啦,反正以后你都是我的,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路明非闻言,连忙恢复了正常的姿势,顺带活动着脖子。 “师姐。”他弱弱地说了一句,“真的不嫌弃我么?” “不会啊,怎么可能会。”诺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魔女和活了老久的怪物,想想也挺配的。” “哦……” “好啦,别伤痛了。”诺诺揉揉他的头发,“我都还没为你之前揉零头发的事找你算账呢。” “我靠,师姐,这个也要算账啊!”路明非悲催地大喊,“她只是我的妹妹啊,我也一直把她当妹妹来看的,再说了,我能对弟妹动什么心思?” “她只是我的妹妹,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诺诺没理他,而是轻轻地哼起一首歌。 路明非整张脸都耷拉下来,“没必要这样……” “逗逗你罢了。”诺诺又开始揉他的脸,两根纤细的大拇指把他的嘴角往上撑,路明非那副苦瓜脸变成一副哭笑不得的抽象脸。 “师姐!”路明非挣脱开她的手,想着今天必须重振夫纲了,于是怒发冲冠道,“虽然我心里年龄只有十九岁,但你也只比我大一岁罢了!可别把我当成小孩子欺负!” “谢谢,经过你的提醒,我突然想起我快二十一了。”诺诺又皱起眉头,“不准和我提年龄,想起年龄我就烦,我现在看看我自己,也不是刚入学时的小妞了……” “师姐在我心里永远年轻!”路明非立马撤去了发怒的伪装,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其实本意也不是想刺激诺诺,只是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的年纪被严重低估了,应该提醒一下这个女人他跟她并没有差一辈。 “得了,我也一把年纪的老女人了。”诺诺幽幽地说,眼角流露出一丝哀怨,“就是不知道我们的路至尊会不会嫌弃老女人。” “怎么会呢……” “你意思是说我老女人?”诺诺竖了竖眉毛,做个发怒的样子。 “不是……”路明非手足无措。 “哈哈哈不逗你了不逗你了……”诺诺转而笑得花枝乱颤,那双暗红色童孔里骤然蹦出一丝妩媚来。 路明非吃了一惊,心想她还真是会演,合着刚才的幽怨都是装出来的? “没装,我是真觉得我不是小女孩了。”诺诺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又把路明非的心思看穿,“不过也无所谓,魔女跟了老怪物,就成老魔女了呗。” “师姐你总是这样,我感觉在你面前我没有一丝私隐权……”路明非说。 “你整个人都是我的,还想要私隐权?”诺诺拉起他的手,“送我回寝室,路上说不定还会遇到楚子航那个榆木脑袋,说起来他们俩今晚都表现的不错,关系可以说是突飞勐进了。” “你怎么就知道师兄会送夏弥会寝室?”路明非和诺诺慢慢地走着。 “猜的。”诺诺小声哼着歌。 “哦。”路明非应了一声,然后不说话了,两人就这么又走了一段路。 “在想什么?”诺诺打破沉默。 “没啥,我就是想,夏弥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师兄的呢?”路明非轻声说。 “天晓得地知道。”诺诺耸耸肩,拢了拢垂下的一缕额发。 “龙王喜欢上人类,想想就是一件很扯的事情,尽管我也相信她是真的喜欢,但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路明非微微偏头看着诺诺,“师姐,其实你今天和她说了很多对。” “嗯。”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下午没和我待在一起?” “嗯。” “现在学院里有很多我们闹分手的谣言诶。” “还不都是你以前总拉着我陪你?”诺诺白了他一眼。 “倒打一耙……”路明非无语,明明是诺诺总粘他来着。 “倒打一耙是女人的专属技能哦。”诺诺看着路明非,目光不复平时的锐利,而后她笑笑,低头下去摘了卡子,重新把落下的额发束了进去。 “啥时候买了发卡?”路明非注意到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发卡,正静静地待在诺诺的头顶,“我记得你从来不用这个玩意,最多就是把头发扎扎,大部分时间都是散着。” “所以说你观察力不够敏锐。”诺诺懒洋洋地说,“我戴了有一段时间了,刘海太长懒得剪,然后挡住眼睛又很不舒服。” “你头发垂下来挡住眼睛的时候其实蛮好看的……” “你更喜欢那样?”诺诺说着,就要伸手去摘掉发卡,“那我就那样好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啦。”路明非连忙抓住她的手。 “那你到底喜欢我哪样?” “哪样都喜欢。” “你刚才明明说喜欢我把头发散下来。” “那是……”路明非没了声。 “喜欢文艺范儿的是,”诺诺笑,眼角又流露出一丝妩媚来,“难怪会对陈……” “打住!别提那个名字!” “瞧给你急的,我不提就是了。” “哪有女朋友在男朋友面前总开这种玩笑的啊……” “我和别的女孩又不一样,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乖女孩。”诺诺说。 路明非想她在自己面前还挺乖的,虽然老捉弄他,但是总而言之……还是挺乖的。 就好像刚刚路明非说更喜欢她把头发散下来的样子,她立马就要摘掉发卡。 “对了,师姐,你今天下午和夏弥说的什么?” “不告诉你。”诺诺笑,“这是女孩之间的秘密。” “哦。”路明非说,他突然想起今天下午和楚子航的对话,仍旧比较好奇楚子航究竟是在哪个瞬间打动夏弥的。 其实他是比较信那句话的,男孩在不经意的时候有很多很多机会能打动女孩,但男孩总是不知道。 以师兄的情商,如果他是想刻意打动夏弥,那么守株待兔里面那只兔子一定是自己瞄准了撞死的。 而他就真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打动一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龙王?那么多年以来,什么人她没见过,但唯独对楚子航情有独钟,容颜又是那么的完美……这女孩的外表华丽得真像个天使。 而后天使就坠落了。 曾经有过一个瞬间,楚子航打动了夏弥,是在某年某月某日,篮球场?电影院?水族馆?……路明非的思绪蹁跹。 有时候觉得像他们那样继续暧昧也挺好,不用承担什么风险,总好过相对无言,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你不知道用什么身份说出口,就像只需要闷着盖子摇晃的骰子罐,你听骰子碰撞回旋的声音,但你非要打开盖子看一眼,那么ok,游戏就结束。 胜负已分,不能再来。 他始终都担心夏弥身份在楚子航面前暴露出来的那一天,真到了那时候,骰子就已经揭开了盖子,不能再摇下去,现在剩下的只是横下心看着结果。 然后又想到他和诺诺,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打动她的呢? “到了。”诺诺停住。 路明非像是没注意,接着往前走。 “喂,你干嘛?真想和我一起睡觉?” “又不是没睡过。”路明非其实注意到了,他就是想试探一下,“师姐你不是说和我同居的吗?” “那也不是在宿舍啊。”诺诺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脑袋,“而且我当时也是说的考虑一下。” “那你考虑好了没有?” “等你把诺顿馆弄过来再说。”诺诺打了个哈欠,往宿舍楼里面走。 “我明天就找老大要!”路明非对着门口大喊。 “要到了再和我吹牛皮。”诺诺忽然一回头,暗红色长发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模模湖湖,“晚安。” “……” “晚安。”路明非说。 第九十幕 叶胜的夏季攻略(二) 次日,路明非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 他头疼得厉害,昨晚又和芬格尔在宿舍里吃夜宵,芬格尔按着他灌了两瓶勃良第红酒,当然,用的是路明非的卡。 该说这是宿醉吗?反正就是不想起床,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干,于是他迷迷湖湖地伸出手去按掉电话。 将要按掉电话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那阵电话铃声有点耳熟,好像是他给某人设置的专属铃声。 其实路明非的手机铃声并不是《superstar》,而是他在守夜人论坛里发的那段自制的《i cassell you》,这是一段个性铃声,专属于某个号码,它标志某个特殊的人在打他的电话。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个性铃声……有时候一些发明真是搞鬼……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 are y superstar……” 那三个蹦来跳去的女人还在欢快地唱。 熟悉的音乐声把他吓得清醒了不少。she的《superstar》,伴随着振动的嗡嗡声,它响起在两分钟后。 路明非一个机灵从床上蹦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抓手机接电话,果不其然,是诺诺。 《superstar》是他设置给诺诺的专属铃声,灵感来源于某本小说里的一段。 “喂,师姐。”路明非说。 “猜到你还没起床了。”那边是诺诺慵懒的声音,“不过我也还没起,咱们半斤八两。” 路明非干笑了两声,“啥事啊,一起去吃早餐还是?” “一起吃早餐这种事还需要我提醒?难道不是你每天都应该自觉来找我的吗?”电话里窸窸窣窣的一阵子,听起来好像是诺诺在床上翻了个身,“我是想说,待会吃完早餐,你陪我去曼斯教授那交个作业。” “那自然成啊!”路明非斩钉截铁地说,“师姐去哪我就去哪!” “别拍马屁了。”诺诺说,“给你半小时没问题?半小时后食堂门口见。” “那自然成啊!”路明非又这么说。 诺诺把电话挂了,路明非把手机潇洒地一丢,刚好落在枕头上,他手脚麻利地套上摆在床尾体恤和大裤衩,忽然觉得现在已经是夏末了,只穿一件体恤会不会有点冷,于是又哼着歌去衣柜里翻翻找找,给自己加了件薄外套。 “今天你要嫁给我,听我说手牵手我们一起走……”路明非哼着陶喆的《今天你要嫁给我》,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用手轻轻打理一下头发,满意点头,自己真是帅爆了! “师弟,今天啥喜事啊,那么开心?”芬格尔从上铺弹出个脑袋问。 “卧槽!”路明非怪叫一声,“你是鬼么?拜托别这样突然冒出一句话好不好啊?” “我连话都不能说了?”芬格尔哼哼着,“师弟啊,别以为你是「s」级就能把师兄不当人看了。” “我以为你还在睡觉呢……”路明非解释道,“毕竟咱俩昨晚不是喝了那么多嘛,按照你的性子,这一觉不睡到中午十二点是不可能起来的。” “我也想睡到中午十二点啊!”芬格尔哀嚎一声,“只是学院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我不得不早起……” “啥任务还能安排给你啊。”路明非上下打量芬格尔,真没想到他还能接到学院的任务,铁树开花形容也不为过。 “就是蛮普通的一个任务。” “给我看看。”路明非爬上架子,伸着脑袋往芬格尔笔记本屏幕上张望。 “机密!”芬格尔如同母鸡护崽一般把笔记本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 “切,小气鬼,不给看就不给看嘛,扯什么机密。”路明非撇撇嘴,跳下床,“今天中午我应该也不会回来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嗯嗯……”芬格尔含含湖湖地应道,眼睛就没离开过屏幕。 …… …… “半小时啊半小时,女人的半小时确实比男人要慢。”路明非靠在诺诺宿舍楼下的外墙上,之前搁着食堂门口左等右等没看到人,又不可能打电话去催的对,哪有情商低的男孩催女朋友化妆化快点的。 偶尔几个女学生手挽着手从宿舍楼里面走出来,好奇地看着这位名动校园的唯一「s」级,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着,甚至还给路明非听到了。 “啊,路师兄好专情,我十分钟之前就看到他在楼底下等诺诺学姐,现在还在等,而且脸上一点抱怨的神情都没有诶……” “是啊是啊,我以后找男朋友能找到像路师兄这样的就好了……” 两位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嬉闹了一会儿,又目光崇拜地远远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不理她们,从口袋里摸出一卷荷氏的薄荷糖来。 “第一颗。”他在心里默念道,“吃到第三颗的时候就打电话叫一下师姐,不然老这么等也不是个办法。” 好在第二颗薄荷糖就要消失在他口腔里的时候,有人从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抱歉啦,化妆和打扮花了蛮久。”诺诺耸耸肩,“主要是我也没想到。” 路明非闻言看去,差点栽在地上,诺诺一身jk制服,象牙白的毛线衫外搭深蓝色外套,下身是暗红色的格子短裙、黑长袜和方头小皮鞋。 “师,师姐,你怎么这个打扮?”他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说道。 “jk制服怎么了,显年轻不好么?”诺诺转了一圈,暗红色的裙摆飞扬,“而且把我身材都提升了一个档次呢,我知道我自己身材只能算平庸。” “你从哪学来的?” “前几天从一本书里看到的。”诺诺撇撇嘴,“你这是什么反应?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路明非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看肯定是好看的,但是感觉……露太多了,谁想让自己的女朋友走在街上被男人看呢? “好看……?”他犹犹豫豫地说。 “?”诺诺横眉立目,“那就是不好看咯?” “会不会露太多了……” “哦,”诺诺有点好笑地盯着他,“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 “嗯……” “不用想了,我再怎么让街上那些男人眼巴巴地看,可我还是你的啊。”诺诺眨了眨眼睛,“还是说,你嫌我一大把年纪了还穿这种小姑娘的衣服?” “哪有哪有!”路明非连忙摆手,“师姐永远年轻!” “不管了,走,吃饭去。”诺诺拉起他的手,“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走慢点。” 路明非翻着眼睛去看头顶的阳光,嗯,确实很好,因为已经临近夏末的缘故,照在人身上也不是很热,可以说是最舒适的阳光了。 “但是,师姐,再走慢点我们就可以早饭中饭一起吃了。”路明非不得不提醒,“现在已经是十点半。” “那样怎么样?”诺诺无所谓地说着,“反正咱俩都是生活习惯差的人,凑合着过得了。” “……也是。” …… …… 由于已经十点半的缘故,食堂这会没什么人,只有稀稀拉拉的学生散布在不同的桌子上。 路明非扫视一圈,突然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再扫视一圈,原来是餐厅里有人在撒狗粮,隔着太远他看不清楚,只望到两个都是黑头发的背影靠在一起你农我农的。 “不行!”路明非这小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不允许这学院里任何人当着我们的面比我们还要恩爱!” “师姐,走,坐他们对面秀他们一脸!” “你脑子秀逗了是不是?”诺诺小巫女好奇地盯着他,“再仔细看看,那两个人是谁?” 路明非走近了点看,原来是叶胜和酒德亚纪。 “这下尴尬了。”路明非一熘小跑回到诺诺身边。 “他们确实有本事在我们面前秀恩爱。”诺诺翻了个白眼,“你先去和他们聊聊,我来打饭。” “谢谢师姐。” “你想吃什么?” “随便就行。” “随便?给你打碗大便来要不要?” “……”路明非无语。 “快去,”诺诺咯咯地笑,“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路明非垂头丧气地往叶胜和亚纪那边走。 “好久不见。”叶胜仿佛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路明非,咧开嘴巴,闪闪发亮的大白牙露出来。 叶胜学长给我印象最深的也就这大白牙了,路明非心想,每次见都仿佛要晃瞎他的眼睛。 如果二次元一点,叶胜学长这种人放到番剧里就是一个妥妥的阳角,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乐观积极的那种。 连带着亚纪也转过头来,带着淑女的温柔,笑不露齿,“好久不见,学弟。” 亚纪姐呢?放到番剧里大概就是典型的贤妻良母人物,传统的大和抚子式女人,叶胜和她结了婚一定会有好福气的。 “叶胜学长我们一个星期前还见过。”路明非大大咧咧地在他们面前坐下,“亚纪姐倒是确实好久不见了。” “是啊。”酒德亚纪轻声说。 “话说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吃饭?” “亚纪她今天才返校,刚才我去山底下接她了。”叶胜说,“所以弄得这么晚。” “你呢?”酒德亚纪忽然问,“怎么没看到诺诺和你一起?最近我在守夜人论坛上刷到不少你们闹分手的消息,不会是……” “她打饭去了,亚纪姐安心啦,纯属谣言纯属谣言,话说师姐她不是亲自澄清过了吗?” “可能前面的留言太多,辟谣在比较底下,我没看到。”酒德亚纪把一缕发丝挽到耳后。 “来了。”路明非朝那边努努嘴,“眼见为实,我和师姐感情好的很呢。” “哈喽啊,叶胜亚纪。”诺诺和路明非一模一样,大大咧咧地端着两个餐盘就坐到他们对面。 “诺诺,好久不见。” “话说你们退出执行部后都在干嘛啊?”诺诺把一个餐盘推到路明非那边,“平时都难得见你们一会。” “主要是留在学院帮曼斯教授做些后勤工作。”叶胜说,“打算结了婚之后再谈到哪儿定居的事。” “哦,那挺好的。”诺诺说,“你们俩现在到哪一步了?同居了吗?” 叶胜差点一口饭喷到对面的路明非脸上,亚纪则是耳根羞红地埋下头,整个脑袋都要到桌子底下去了。 “这个,不太方便透露……劳烦诺诺关心了哈。”叶胜缓过劲来,尴尬地说道。 “这有啥不好说的,咱不是朋友吗?而且你们也都老夫老妻的了,还害羞个啥劲儿。”诺诺戳着盘里的牛排,“我打算过段时间就和这家伙同居。” “……只能说你思想比较开放。”叶胜喝了口水缓缓气。 “阿胜,你没事?”酒德亚纪关心道。 “没事没事。”叶胜摆摆手,“我们家庭都比较保守,所以……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谁说同居就代表那个啥了?”诺诺从路明非的盘子里挑走一根鸡腿,也不管路明非的渴望表情,“是你们思想太那个啥好不好。” 叶胜想每次和诺诺聊天都老费劲了,这姑娘的脑回路太过清奇,经常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话题跳得太快,也不知道路明非是怎么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所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诺诺又问。 “今年会定下来了。”叶胜说,“我们打算待会就去曼斯教授的办公室交混血种结婚申请表。” “刚好顺路啊,我待会也要去曼斯教授那交作业。”诺诺说。 “你还要交作业?”酒德亚纪捂住小嘴,“是犯了什么事吗?曼斯教授他一般不会安排学生做暑假作业的。” “上学期挂了两科,谢谢。”诺诺面无表情。 “啊哈哈哈……”叶胜尴尬地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路明非。 路明非心领神会,两人同时离桌,对自家女朋友说道,“我们去上个厕所。” 随后两人一熘烟的就跑,留下女孩们面面相觑。 “这两家伙,肯定又瞒着我们搞鬼呢。”诺诺从路明非的盘子里夹了好多菜走,“饿死你饿死你。” 亚纪则是没有说话,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两人来到洗手间,叶胜动作迅速地锁住隔间门,“学弟,我准备明天就动手。” “啊,会不会太快了。”路明非挠挠头。 “不算快,恺撒昨天告诉我,他已经把诺顿馆都装饰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叶胜神情严肃。 第九十一幕 那必须把奶妈三人组都喊到位了 “那求婚计划呢?”路明非问。 “这个嘛……已经想好了。”叶胜一笑,“不过暂时保密,反正会很惊艳。” “不会是什么老套的单膝下跪手捧玫瑰加钻戒?”路明非摇摇头,“要有点新意最好。” “新意!那肯定要有新意啊。”叶胜说得信誓旦旦,“百分之百的创新。”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前置计划总可以和我说说?还有宴会有哪些环节?” “没啥前置计划,先是交际舞,然后吃饭,还安排了一些蛮有意思的小游戏,你到时候和诺诺也可以参加玩玩,我的求婚就定在最后一个环节。”叶胜从兜里掏出包万宝路,点了一根。 路明非皱着眉头使劲在鼻子面前扇风。 “不好意思,熏到你了?”叶胜歉意地笑笑,打开隔间门,“总而言之就这么定了,明天晚上七点。” “好,一定准时。”路明非走出隔间。 “千万别让亚纪知道啊!”叶胜千叮万嘱。 “我办事,你放心!”路明非没回头,朝身后竖了个大拇指。 …… …… “回来了?”诺诺抬了下眼皮子。 “阿胜呢?”酒德亚纪问道,还真是每一分钟都在关心叶胜,似乎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恋爱脑了。 不过恋爱脑也没什么不好。 “学长是大的,可能得久点。”路明非回答,低头去看盘里的菜,本来撞得满满当当的,两根鸡腿,一块熏猪腿肉、一份蔬菜沙拉,还有大份土豆泥……而现在只剩一份土豆泥了。 “我菜呢?”路明非目瞪口呆。 “在我肚子里。”诺诺慢条斯理地说,餐盘边还摆着两根啃完的鸡骨头。 “师姐,你想我饿死然后你守活寡吗?” “谁叫你瞒着我们讲悄悄话?” “我那是……真的三急!可能刚好叶胜学长也急。” “鬼才信。”诺诺翻了个白眼,“要吃你自己再买去,反正你这份我已经吃完了。” “师姐,吃这么多会长胖的……” “长胖就长胖!你不就是喜欢胖点,然后摸起来手感好的吗?”诺诺嘴里吼得凶,但心里还是有点虚,和路明非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天天好吃好喝,比起一年前还真长了点肉。 “我啥时候说过那话?”路明非脖子一缩,“师姐,我是为你好。” “是啊,诺诺,明非学弟他是为你好。”酒德亚纪轻轻柔柔地劝道。 “管他的,反正我都已经吃完了,还要我吐出来不成?”诺诺不理他们,拿出手机开始对着屏幕整理裙摆……好像确实有点紧了。 “……”路明非看着诺诺的动作,忽然笑了起来。 “笑,笑,你笑什么?”诺诺瞪着他。 “没啥,就是想到一个笑话……每个jk女孩的衣服底下都是三层肥肉……” “哪有三层!”诺诺真的发毛了,作势就要掀开衣服给他看。 “打住!”路明非见状,连忙按住诺诺的手,又张望了一下四周,“师姐,我开玩笑的,这是食堂啊,人多眼睛杂。” 末了,他还补充上一句,“想给我看也是可以的,回宿舍再给我看。” “想得倒是挺美,回宿舍就没这机会咯。”诺诺整理完裙摆又开始整理头发。 “诺诺你还真是变了好多啊。”酒德亚纪捂嘴轻笑道。 “那是,和这家伙在一起,贱得很,换谁来都会变很多。” “不是的。”亚纪说,“整个人都变了好多。” “没关注过这些。”诺诺漫不经心地看着路明非跑去窗口打饭然后又跑回来。 叶胜也从洗手间回来了,在亚纪身边落座,她动了动鼻子,皱着细眉,“你又抽烟了?” “上厕所忍不住。”叶胜嘿嘿笑着。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少抽点烟。”亚纪都起嘴,好像有点不高兴。 “别生气别生气,我下次一定注意!”叶胜连忙安慰道。 诺诺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忽然感觉是不是和她和路明非的日常相处有点像?看来世间所有的男女朋友都差不多。 …… …… “诺诺?”曼斯从文件堆里抬起头,“作业做完了?” “做完了。”诺诺说,递上去一塌纸。 “你上学期挂了两科。”曼斯翻了几面,随手把它搁置在桌面上,“其实我布置这次作业的缘故你应该懂,并不是要你真正的去学社会学,而是借此敲打你一下。” “嗯。” “我知道你在和路明非谈恋爱,但是呢,我们常说,凡事要分得清主次,你不能因为谈恋爱了就开始疏忽学业,我还记得你刚入学的时候,成绩可是极好的……”曼斯开始了他的谆谆教导。 诺诺掏掏耳朵,趁曼斯教授不注意的时候朝他比了个鬼脸。 十分钟后,曼斯的教导终于结束,他拿起桌上的雪茄和雪茄剪,把雪茄头给剪掉,“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没什么事的话诺诺你就可以回去了。” 诺诺想也不想掉头就走,出了门和门外等待的叶胜亚纪吐槽,“曼斯教授这退居二线生活后,别的没看到变什么,啰嗦倒是越来越啰嗦了。” “还好,可能是中年男人的通病。”叶胜笑着说。 “对什么事情都爱多讲几句,特别是年轻人。”亚纪补充道。 “你们这一人说半句的本事太精湛了,不知道的人甚至以为你们是双胞胎。”诺诺耸耸肩,“好了,快进去,希望他不会啰嗦你们结婚的事儿。” “那想必会很倒胃口。”路明非补充道,“毕竟喜气洋洋去交结婚申请,结果被糟老头子絮絮叨叨老久,不过我想曼斯教授还是有这个情商的。” “诺诺你还说我们呢,你和路明非这也练的差不多了。”亚纪笑了笑,脸颊两侧的酒窝露出来。 两人推门进去,路明非和诺诺同时默契地飞速贴在门上听墙角。 “哦,是叶胜和亚纪啊。”曼斯刚把雪茄点燃,“你们什么时候返校的?” “教授好,我是几个星期前就返校了,亚纪她今天刚到。” “这样啊。”曼斯吐出一口烟雾,“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来向曼斯教授提供结婚申请的……”亚纪俏脸微红,声音细细软软地说。 “你们要结婚了?”曼斯一愣,随后大笑起来,“好,挺好的,我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 “这是申请表。”叶胜递过去一张纸。 曼斯雪茄搁在烟灰缸上,拿起纸细细地看了一下,嘴里不住感慨着,“我还记得你们刚加入游泳队的时候,还经常吵架,特别是你,叶胜。” 他抬头看了叶胜一眼,“你最爱逗亚纪生气,每次亚纪被惹哭了就红着眼睛跑来找我告状,然后我罚你跑十圈步,她又不忍心,又开始向我求情。” “亚纪,你……”叶胜呆住了,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谁叫你那个时候老欺负我。”亚纪轻轻哼一声,撇过头去不看他。 “男孩的心思是藏不住的。”曼斯教授拿出他专属的印章,在结婚申请表左下角重重地盖上,“你喜欢一个人,就会想方设法地去引起她的注意。” “那时候其实游泳队里的同学都知道你的心思,后来加入执行部也是,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俩都对彼此有意思,尽管执行部的规定是搭档之间不准产生感情,但我仍旧安排你们俩在一组。” “我是这么想的,反正那些任务又没什么危险,干脆如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的意算了,直到那次三峡……”老男人悠悠说着,眼中尽是对往事的回忆。 “我差点以为你们再也回不来了,当时我想,要是你们真死在那鬼地方,我这教授也没脸皮继续当下去,干脆直接和底下的龙王拼命,死了也就死了,没死还算为你们报个仇。” “教授,别这么说……”亚纪眼圈微红,至今她偶尔还会做关于那次潜水的噩梦。 “好在你们回来了。”曼斯拿起雪茄抽了一口,“人闲下来就是爱回忆往事,差点忘了重要的。” “叶胜,我问你。”他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了,此时不再是坐办公室坐了一年的二线退休人员,而是仿佛回到了那艘摩尼亚赫号上,再次担任曼斯船长,威风凛凛地下达指令。 “你有信心给亚纪一辈子幸福吗?” “报告船长!我有!”叶胜双脚一并,站直了回答。 “大声点,我听不到。”曼斯又抽了一口烟,澹澹地说。 “报!告!船!长!”叶胜一个字一个字地吼出来,“我!有!” “我相信你。”曼斯绽开了一个别扭的笑容,眼底那股锐利也迅速地褪去了,“祝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能幸福。” 这位在整个卡塞尔以严厉着称的教授此时变得无比温柔。 “谢谢教授……”亚纪低下头轻声抽泣了起来,叶胜揽住她的肩膀,大概没什么能比这个还高兴了,得到最尊敬的人的祝福。 “没事了就走。”曼斯重新低下头在文件上写写画画,“结婚申请表我会帮你们上报给学院的。” “对了……”他叫住两人,“婚礼记得请我去,生孩子了也得请我去,我要当孩子的干爹。” “……”叶胜愣了愣,随后重重点头,“一定!” 两人走出办公室,诺诺和路明非迅速回到靠在墙上无聊望天花板的姿势,好像刚才他们啥事都没干。 “搞好了?”诺诺问。 “嗯。”叶胜回答,“待会我和亚纪还要去校医院做个体检,然后等昂热校长和校董会批复就好了,大概率是没什么问题的。” “恭喜恭喜啊!”路明非热烈鼓掌,从兜里掏出个红包塞到叶胜手里。 “这个就不必了。”叶胜把红包推回去,“我们能有今天……还多亏了学弟你。” “两码事两码事!”路明非义不容辞,又塞进叶胜手里,“这和结婚不一样,一辈子只能有一次的大事儿,我必须得表示点什么!” “那这样。”叶胜想了想,“红包我就不收了,当你和诺诺的婚礼我俩交的份子钱,怎么样?” “这话我爱听。”路明非眉开眼笑地把红包塞回兜里。 “八字没一撇呢。”诺诺提醒道,“某人别太得意忘形。” “那我们就先走了。”叶胜说,“赶着去做检查呢。” “拜拜。”路明非挥挥手,诺诺点了下头权当示意。 “我也走了。”诺诺说,“今天得读点书,不然曼斯教授又得骂我,刚刚连着骂了我十分钟,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哦,那行。”路明非想这是正常的,总不能天天和诺诺粘在一起,“晚上一起吃饭?” “到时候叫我。”诺诺扣上一顶棒球帽,慢悠悠地往办公楼外面走去。 路明非站在原地,忽然觉得世界空虚了起来,心思开始乱飞,师兄今天还没露个头,也不知道昨晚他和夏弥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送夏弥回寝室呢? 然后又想小魔鬼好久没出现了,最近他在干啥? 想到小魔鬼就想到奶妈三人组,路明非的想法总是这么有跳跃性。 “对了!”他眼睛一亮,“妹妹要结婚了,不把姐姐喊过来怎么行?” “还有恩曦姐,说起来这辈子好像都没和她见过呢,干脆一起喊过来算了。” 说干就干,他掏出小魔鬼牌iphone,打开联系人那一栏,选择“你麻衣姐”。 电话响了很久,直到自动挂断,路明非不信邪,又打了一遍。 “喂?谁啊?打扰老娘睡觉,信不信老娘现在提刀过去杀了你!” 这次电话打到一半被接起来了,只不过那头传来一个妩媚的声音,还在骂街。 “麻衣姐,是我。”路明非把手机离自己远了一点,小心翼翼地说。 “哦,你小子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娘昨晚干了三瓶红加白,现在头疼的要死。”酒德麻衣语气软下来了,懒洋洋地说。 “你妹要结婚了。” “你妹才结婚!你全家都结婚!” “我是说酒德亚纪,她要结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那只丑小鸭啊。”酒德麻衣轻声说,“她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了吗?” “对方挺不错的,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路明非说,“麻衣姐,我是想叫你来订婚宴上玩玩,带上恩曦姐一起。” “不去。”酒德麻衣回绝得干净利落。 “这不太好……” “说了不去就是不去。”酒德麻衣好像忽然生气了,直接挂断电话。 第九十二幕 路鸣泽的表态 “这死女人怎么回事?”路明非看着手机的挂断界面都哝,“妹妹结婚竟然不来参加?” “或许就是因为连妹妹都结婚了,而麻衣她还是个大龄剩女。”有人在他旁边说。 “哟,泽殿下啊。”路明非往旁边瞟了一眼,没看到人,然后又往斜下方看去,路鸣泽正穿着一身拉丁美洲革命领导人穿的那种军装靠在墙边,脑袋上还扣了顶红帽子。 “你这是sy雷迪亚兹?”路明非玩味道。 “什么雷迪亚兹,我刚从南美打完仗回来呢。”路鸣泽小脸灿烂道,“捕获了一名龙族长老会反动分子。” “我靠,真行啊你。”路明非大吃一惊,原来小魔鬼这么久没露面,是找长老会算账去了,“咋样,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 “查到是查到了……”路鸣泽转了转眼珠子,“可我不打算告诉哥哥。” “那随便你。”路明非耸耸肩,掉头往外面走去。 “诶?”小魔鬼呆住了,他原本以为路明非会使劲追问他,可现在路明非越走越远,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等等我啊,哥哥!”他连忙追出去。 “你又不说话,跟着我干什么?”路明非慢悠悠地说,也不看他。 “我是要为自己的剧本做准备。”小魔鬼叹了口气。 “你的剧本,我的剧本,芬格尔的剧本。”路明非如数家珍般数着,“一个世界搞这么多剧本,到底按谁的剧本走呢?” “那必须是我们的路至尊!”小魔鬼谄媚道,“我的剧本都是为哥哥你的剧本服务的啦,芬格尔?那算个什么剧本,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别说,芬格尔剧本还真有点意思。” “那有什么用,最后世界的走向和他预测的完全不一样。” “赌输了嘛,谁都会有赌输的时候。” “对了,哥哥。”路鸣泽突然问,“芬格尔,你打算怎么处理。” “当然是拉到我这边来啊,等我摊了牌,加上把eva学姐复活的承诺,那狗东西还不得乖乖滚到我这边?”路明非打了个响指。 “说的也是。” “对了,问你个事儿。”路明非把他头上的红帽子一丢,轻轻抚摸上小魔鬼的脑袋,他的头发很柔软很蓬松,摸起来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啥啊。”路鸣泽笑嘻嘻的,“看哥哥你这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儿。” “有空陪你的女孩吃个饭呗。”路明非轻声说。 路鸣泽嬉皮笑脸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随后脸一拉,“干啥啊……怎么就突然提起这个了……” “你总得表个态。”路明非耸耸肩,“麻衣姐刚刚生气挂电话,我觉得不仅仅只是因为她大龄剩女,应该还有你的原因。” “跟我有啥关系?”路鸣泽目光四处乱飘,心不在焉的。 “你真把人家当傻子了?”路明非手腕一转,抚摸小魔鬼头发的动作变成了一个爆栗,敲在他脑袋上,“人家喜欢你这么久,还没个结果,自己妹妹都结婚了,而她呢?喜欢的人甚至一天到晚都看不到头。” “疼疼疼!”路鸣泽眼泪汪汪的,抬起小脸看着路明非。 “自己欠下的风流债自己想办法,要不全都要,要不选一个。” “反正你不准逃避。” “哥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欠过风流债,东京的那个……”路鸣泽忽然住嘴不说了,他看到路明非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阴云密布,仿佛能结出冰渣子来。 “我就是嘴太快了没刹住车……你别生气。”路鸣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哥哥的表情。 “没事。”路明非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我会面对的,而且总要面对的,我又不像你,说消失就能消失,遇到事儿了跑路当个甩手掌柜,多快活啊。” “所以你总是逃避她们对你的感情,不是吗?上辈子甚至把小零推到我身上来,你明知道她爱的是你,这算不算自己绿自己?” “我的就是你的!”小魔鬼拍着胸口满脸义不容辞。 “别抖机灵,快说。”路明非直接选择性无视。 路鸣泽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自己肯定是逃不过了,必须表个态。 “想好没有?”路明非不耐烦地催促,“你可别玩什么消失的把戏奥,你要是敢跑就再也别回来了。” “零。”路鸣泽幽幽地说。 “你确定?”路明非扬了扬眉毛,“麻衣姐会很难受的哦。” “那我又有什么办法!”路鸣泽一下子炸了,“谁叫她要喜欢我?我就搞不懂了,我和零在西伯利亚经历过那么多,零喜欢我是应该的,而她呢?” “简直是莫名其妙的喜欢!”他嚷嚷。 “说这话就代表你一点也不懂女孩子,喜欢上谁是她能决定的吗?” “行啊,路至尊给小弟说说呗。”路鸣泽冷笑道,“你自己先前不也是一窍不通?” “我这辈子学到很多好。”路明非回敬给对方,“你才是真的一窍不通。” “放屁!” “那你为什么总是逃避呢?”路明非一针见血,一语中的,一箭破防。 “我那是……”路鸣泽没声儿了。 “你看。”路明非微笑着摊开手,“上辈子跟我多么多么牛逼,自己的感情不还是看不清楚?” “直到最后,人死了,你都没给人家一个回应。” “那你要我怎么办嘛,又跟我说喜欢一个人不是她能决定的,我选了零又说她会伤心。”小魔鬼耷拉着脑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你没和麻衣姐签订过契约对,恩曦姐也没有,三人组里你唯一偏心的就是零。” 路鸣泽点点头,也不否认。 “但是恩曦姐和你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她并不喜欢你,而麻衣姐就不同了。” “我猜,只是猜,你偏心零的原因是,西伯利亚那段经历,让你不得不偏心她,而麻衣姐呢?她是你带回来的,其实你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生死之交。” “当然啊,那会儿我刚苏醒,被赫尔左格那个老杂种给抓到了,要不是遇见了蕾娜塔,我还得布局再久一点,肯定不可能那么快就逃出去。”路鸣泽不置可否,“所以就偏向她咯,而且她也是最听我话的乖女孩。” “那麻衣姐呢?活该当败犬吗?” “我有什么办法?既然喜欢我,就要承担当败犬的风险。” “你其实很享受这种暧昧的关系对,不用做出选择,因为你知道你一旦做出了选择,就必定会使另外一个人伤心。” “伤心就伤心呗,反正只是我的工具罢了,工具伤不伤心关我屁事,伤心完之后不照样还是要给我干活。”路鸣泽好像无所谓般说着。 路明非又一个爆栗敲在路鸣泽头上,“没想到你的三观歪成这样,我得好好教育你一下子。” “不好意思,龙族的三观就是这样。”路鸣泽小脸阴狠,“谁对我还有价值,我就用谁。” “切。”路明非直接戳破他的伪装,“嘴上这么说,其实还是怕伤麻衣姐的心。” “谁会在意那妞儿?”路鸣泽气势弱了几分,目光又开始飘忽不定,“我连她怎么喜欢我的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维护她的感情?” “你第一次见麻衣姐是什么时候?”路明非也不在意,问道。 “不记得了,那种事谁还记得?” “嘴硬。” “……是在她家的大门口,她蹲在地上,和我说想见识一下真正的世界,于是我就说,跟我走,我带你窥见世界的全貌。” “你没和她签订契约,她为什么会无怨无悔地追随你?她本可以拥有万众瞩目的人生,现在搁着你手底下打工,时不时还要加班,默默无闻,关键是你个狗东西连面都不见她一回。” “果然啊,那句话还是没说错。”路明非抬头望天,“给你讲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仙女。” “仙女是东大音乐系毕业的高材生,身材火辣颜值爆表,追仙女的可以从日本的北海道岛排到四国岛,但是呢……” “仙女还是坠落了,在某一个傻逼不知道的瞬间爱上了傻逼,仙女找过一百个前男友,就为了掩饰心里藏着的那一个人。” “任何一个仙女都会有坠入凡尘的那一天,她会爱上一个傻逼,为他做什么都愿意,关心着傻逼的一切,痴痴怨怨的,从此就是开始走不归的下坡路。” “你骂我呢?”路鸣泽无精打采地说。 “就是骂你。”路明非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骂我也没办法改变事实啊,无论我选谁,另一方都会伤心的。” “当然,麻衣姐的伤心或许会更明显一点,而小零呢?她只会把痛苦闷在心里,反正她什么都闷在心里。”路明非扭头看他,“所以,我的评价是,不如你全都要。” 路鸣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滚!我是纯爱!” “爱一个人是纯爱,爱两个人就不是纯爱了?”路明非苦口婆心,“你和我不一样,我不可能全都要的。” “第一,师姐她肯定不可能接受,第二,我也感觉愧对绘梨衣,因为她把她全部的爱都给我,我却无法回馈给她全部的爱。” “和师兄也不一样,师兄是对苏茜姐毫无感觉,而且他知道苏茜姐的心思,拒绝了也就拒绝了,不会多想。” “而你呢?其实也在关心着麻衣姐?不然不会一直在逃避。” “正是因为你两个都关心,不如两个都要,反正凭我们泽殿下的本事,区区两个女人,完全不在话下。” “闹呢?”路鸣泽不耐烦地挥挥手,“此事以后再议,现在我不想说。” 路明非简直把他的心思全看透了,该说不愧是兄弟吗? 三人组里,他最偏爱蕾娜塔,而最关心的是……酒德麻衣,至于苏恩曦,单纯的合作关系,她说她厌倦了港岛的平澹,那ok,自己给她刺激的生活就是了,两人各取所需,没有什么情感需求。 “行呗,那以后再说。”路明非笑眯眯的,也不继续逼小魔鬼,因为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是借此机会让路鸣泽认清感情,不再逃避,怎么选择还是得看他自己。 不想做的,你按着他的头做都没用,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你记得陪小零吃饭。” “好好好,不但陪她吃饭,我还附赠一场共舞,行了!”路鸣泽骂骂咧咧的,翻了个白眼,“操心你的事情完,还得操心属下的感情问题,再给我多长一个脑袋都不够想,当老板当到我这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能者多劳嘛。”路明非依旧嬉皮笑脸,“对了,你们俩夜宵我能蹭饭吗?” “我和我的女孩共进晚餐,你来干什么?当电灯泡?”路鸣泽瞥他一眼,“你想来也行,不过下次你和陈墨童吃晚饭,我就搬条椅子搁旁边坐着,看你们俩吃。” “我没有当电灯泡的癖好。”路明非摆摆手,“我只是想检查一下你是否会履行约定。” “什么叫我履行约定?晚餐是谁约的?那会儿我在南美打仗,实在管不过来,不然你看我问不问候你。” “不跟你扯澹了,我还得去审问抓到的那个老不死。”路鸣泽身形一晃,消失在空气中。 路明非望着他消失的位置,轻轻地笑了笑,“你这家伙啊,要是我不点破,你是不是就永远这么三角恋下去了?” “不过……”他把手抄在裤袋子里,慢悠悠地向前走去,“改变,总是好事。” …… …… 楚子航坐在自己宿舍的桌前,一封信正躺在桌上,还没有开封。 是那张昂热给他的,来自于他父亲的信。 其实他去英国之前就拿到了,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想看,想着等从英国平安归来的时候再看。 现在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楚子航深吸口气,目光平静地拿起那份信,撕开封口。 信纸很薄,看起来只有一张纸。 一张纸能写几句话呢?难道那个男人想对他说的话就只有一张纸? 真该死,他心里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人就是这样,越到了重要的关头越容易打退堂鼓。 第九十三幕 “合适”的喜欢(路诺,楚夏高糖) 但终究还是要来的不是吗?无论你怎么逃避,就像有些人必然会相遇一样。 楚子航慢慢打开信纸,一个人潦草但又不失优雅的字迹展现在他眼前。 “儿子,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失踪了,或者死了,而你也选择了踏上屠龙这条道路。 其实我并不希望你选择这条路,我当时和昂热那老家伙的约定是,我接受任务,而卡塞尔学院永远不来打扰你们母子俩的生活。 我希望你们能就这么平平安安,普普通通地生活下去,不要触及到真实的世界。 不过,你已经选择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的个性我是知道的,只要做了一件事,就会全心全意把它做好,相信我的儿子现在一定是卡塞尔学院里最拉风的学生。 你或许会怨恨我,为什么离开你们母子,离开了以后还自作深情。 但有些事,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这不是我能选择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全人类的存亡。 我想说,我从来都不后悔遇见你妈妈,就算最后没有结局,我也不后悔。 遇上了就是遇上了,没有办法的事。 好在我把她托付给了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最后,记得叮嘱你妈每天晚上喝牛奶。 爱你的, 爸爸” “真是……”楚子航把薄薄的一张信纸放在桌上,身体忽然无比疲惫,让人想睡一觉。 “蠢货。”他轻声说。 到底什么是合适的“喜欢”?楚子航脑海里开始想象着那个男人,夜晚开着他那辆迈巴赫,穿行在灯火璀璨的cbd区,会不会偶尔停下车买一串卤大肠坐在路边吃呢?那是他最喜欢吃的。 男人喜欢听猫王,小时候家里没钱,一穷二白的一室两厅,却在柜子上摆了不少猫王碟片,男人就在闲暇的时候放给他听,还会带着他一起唱。 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伊伊呀呀地跟着男人唱猫王的《伤心旅馆》。 男人真的就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吗?背负着最沉重的责任,选择了最孤独的人生,就这么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守望着。 或许很偶尔地,他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想放弃责任,回到过去的生活,不过他还是够狠得下心,离开自己最爱的女人。 楚子航觉得他可能理解了一些什么叫“合适”的喜欢。 人生并不只有合适,还有不合适,你不可能指望人生所有的岔路口都能让你一双两好,这世界潜在的公平终容不得你一双两好。 而怎么选择,全都看你自己怎么想,就像猎人在冬天隔着冰看见浮上来换气的鱼,然后垂头丧气地离开,而这又是否是一种错误呢?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鱼就远远地在冰下望着你,或许鱼也想让你带它离开,但你没有。 总是要后悔的,无论怎么选,反正故事的一开始就错了不是么?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爱一场,就算最后没有结局也无所谓。 原来这才是爱情么?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依然期望你过得很好,没有撕心裂肺没有辗转难眠,我喝着威士忌想你,抽着雪茄想你,在弹头上凋花想你……这个还是算了,听起来感觉像是要去把你老公一枪爆头的样子……听着猫王的《伤心旅馆》想你。 我偶尔想你多一些,偶尔少一点,但从来都不会停止。 你吃着烛光晚餐喝着昂贵的红酒,我在街头的炭火边吃着烤鸡翅卤大肠就威士忌,我们之间从重工区到cbd区隔了很多大楼很多荒地,像是隔了两个世界,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你的存在。 这世界上有你和我的儿子,还有雪茄、威士忌和猫王的《伤心旅馆》,这世界真不赖。 楚子航摸出手机,打开qq,那个女孩刚好在线,说起来也蛮好笑的,女孩头像是她自己画的一只猫头。 “在吗?”他输入这两个字,毫不犹豫地点击“发送”键。 随后楚子航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十秒钟不到的时间,手机就有消息声传来,楚子航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还要再久一点的。 “在。”虾米回复道,她的qq名叫虾米。 楚子航嘴角无声地弯了弯,正准备打字,紧接着又一条消息弹过来了。 “师兄,你知道不知道,和女孩子聊天以「在吗」作为开场白是最笨的方式。” “那该怎么说。”楚子航回复。 “关系远一点的女孩子,那自然是有事说事呗,关系暧昧的话……就说,我想你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楚子航想原来要这么说吗?于是他就发了一条…… “我想你了。” 夏弥不说话了,等了几分钟也没再回复,楚子航皱了皱眉头,难道自己说错话了?可他和她现在的关系不就是暧昧吗? …… 女生宿舍。 夏弥捂着羞红的脸在床上打滚,手机丢在一遍,女孩觉得这样好像还不够尽兴,于是又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起来。 “这榆木脑袋现在怎么这么会啊……”她喃喃自语。 “秦国怎么亡的?攻守之势异也。”路明非贱兮兮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 “怎么了?”楚子航试探着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没什么。”夏弥的猫猫头像跳动,“刚才有事去了。” “我是想问,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有空呀,师兄要陪我吃饭吗?”夏弥趴在床上,纤细修长的小腿一晃一晃。 “不是,我想说今晚我们继续练舞,刚才路明非告诉我叶胜和酒德亚纪的求婚晚宴就定在明天,所以我想趁今天晚上抓紧练一下。”楚子航打了一大段话发过去。 “什么嘛……”夏弥不满地都都嘴,“还以为变聪明了,结果还是个榆木脑袋。” “当然,也想和你一起吃饭。”楚子航又发了一条。 “好呀。”夏弥立马笑了,眼睛笑得像弯月似的,打字回复道。 …… …… 诺诺戴着副银色的圆框眼镜在图书馆里看书,银色的圆框眼镜和她挺配,把诺诺本就白皙的肌肤给衬托得又白皙了几分,又有午后的阳光撒在她身上,白得像只透明的精灵,连她周身空气中的尘埃都仿佛在阳光里跳动了起来。 她低垂着眼帘,睫毛修长,那么安静,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一样。 只有她暗红色童孔在睫毛底下的闪光,和偶尔翻动的书页才能证明她没睡着。 路明非在远处静静欣赏着女孩的背影,生怕打破了这美好的一幕。 长发趴在诺诺肩上,午后阳光慵懒倦怠,好像只温顺的小猫趴在她肩上诶,路明非不禁笑出声来。 “来了就来了呗,傻站着干什么。”诺诺头也不抬,忽然说。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能让路明非听得很清楚。 “师姐,你啥时候知道我来了?”路明非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诺诺。 “一开始就知道了,你一直不出声,所以我也没说话,看看你到底要干什么。”诺诺说。 “吹牛,我来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就是心灵感应。”诺诺手指扫过书页,“相爱的人存在心灵感应,听说过没有?” “没有。”路明非老老实实地回答。 “书上看到的。”诺诺说,“上面写两个人爱到一定地步,会隐隐约约地产生一种联系,对方接近的时候,你就心有所感,对方在干什么,你也能猜得到。” “师姐,你不是说来学习的嘛,怎么看这种杂书。” “忽然想看了。”诺诺一仰头,从下往上看路明非,“不行?” “行行行。”路明非无奈地笑,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女孩的唇。 “怎么今天变得如此深情?”诺诺的暗红色童孔迷离起来。 “没事。”路明非在她旁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牵起诺诺的手,“只是今天有个难题困扰了我蛮久。” “说说看?”诺诺饶有兴趣地放下书,问道,“什么难题?” “师姐,你想象一下,一个男孩有两个女孩喜欢,他必须从里面选一个,但两个他都割舍不掉。” “这种时候,他该怎么办?” “你在说你自己?”诺诺眯起眼睛瞅着他,路明非打了个冷战,他知道那是诺诺的危险信号。 “不是不是!”路明非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是我自己,说好只爱师姐你一个人的。” “哦。”诺诺应了一声,“那不只能狠下心了,长痛不如短痛,反正迟早要痛。” “那要是他有本事两个都要呢?”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设身处地过。”诺诺耸耸肩。 “说的也是……”路明非低下头,叹了口气。 “不说这个了。”诺诺捧起他的脸,“今晚陪我跳舞。” “怎么突然想起跳舞了?”路明非呆呆地盯着诺诺的眼睛,她童孔仿佛有种魔力,要把他的心吸进去。 “好久没跳了呗。”诺诺又凑近了一点,此时两人距离不到五厘米,“不练一下,怕明天晚宴上丢人。” 随着她嘴唇的一张一合,幽香的气息不断打在路明非脸上。 “好……好啊。”路明非干巴巴地回答道。 “你这语气,是不乐意?” “不,不是,只是师姐你太近了……” “还能更近呢。”诺诺说完,直接吻了上去。 路明非大脑触电了般,一片空白,只感觉她的嘴唇好甜,像是抹了蜜。 诺诺松开他,脸有点儿潮红,她整理着刚才路明非从后面抱她而被弄乱的头发。 “你还害羞个什么劲。”她说,“都老夫老妻了。” “可能师姐你每次给我的感觉都像是初恋。”路明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哟~”诺诺笑起来,“情话说得不错嘛,老实交代,从哪学来的?” “路明非独家自创!” “希望路先生以后也能保持住这种高水准。” “师姐,你戴眼镜真好看。”路明非才注意到诺诺戴了一副银框眼镜。 “我就说你喜欢文艺范的。”诺诺眨了眨眼睛,流露出一股妩媚来。 “管它什么范儿,是师姐我就喜欢!” “又是不错的情话,路先生加一分。” “加分制度?那我现在多少分了。”路明非好奇问道。 “嗯……我想想。”诺诺想了想,“路先生的分数是……无限高。” “陈小姐过誉了,你在我的心里也无限高。”路明非绅士地吻了吻她的手。 “对了,你真喜欢我戴眼镜?喜欢我以后都戴。” “师姐,你是近视?” “你在卡塞尔读这一年书真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诺诺不禁莞尔,给路明非的脑袋敲了一下,“混血种还会近视?我这只是装饰用的平光镜好。” “还是算了。”路明非说,“我只是提一嘴,师姐你按你自己想要的打扮就好了。” “但是女为悦己者容呀。”诺诺撇撇嘴,“我也想打扮成你更喜欢的样子。” “那以后可以试着戴一下眼镜,偶尔戴一下就好了。” “行。”诺诺摘下眼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了,叶胜和你说过他要怎么求婚没有?” “没说过,他嘴紧得要死,连我都不告诉,想来一定是很浪漫的求婚。” “你以后打算怎么和我求婚?”诺诺忽然问。 “啊?”路明非一紧张就容易结巴,“我,我还没想好,而且,那个还早。” “教你个乖,这种事情越早想越好。”诺诺啪嗒着拖鞋走了。 “万一我不浪漫呢?”路明非脑子里闪过一千种求婚方案,但感觉诺诺都不会喜欢。 “不浪漫也会嫁给你,反正我只能嫁给你。”诺诺回头,侧脸映照在落地窗的阳光里。 路明非想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充满魅力呢?一举一动都在拨动着他的心弦。 他以前在网上看见过一个词,叫心机女,指的是连每个细微动作都充满心机的女孩,专门拨动男孩的心。 还以为这是个贬义词,但给他真正遇到了才发现,女孩并不是刻意心机,只是你爱她爱得太深了,她在你眼中的每个动作自然而然就会镀上一层别样的光彩,闪闪发光。 第九十四幕 我的天涯和梦要你挽救 “所以呢?你真的不去吗?”苏恩曦躺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 酒德麻衣没说话,她在倒立,用两根手指头就把自己的整个身体撑起来,这是忍者的日常训练。 “哈喽,麻衣小姐?”苏恩曦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酒德麻衣澹澹地说,语气很轻松,一滴汗从她的侧脸滑落。 “不回答就是等于逃避了。” “你很啰嗦知道不知道?”酒德麻衣手肘一弯,从地上鱼跃而起,“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你好好当你的管家婆就ok。” “可你今天已经闷闷不乐一下午了。”苏恩曦说,“让我猜猜……” “别猜,姐的想法你猜不到的。” “不仅仅是因为你妹妹结婚了对,还有你心里埋着的那个……” “别说了!”酒德麻衣恶狠狠地盯着薯片妞。 “讲实话,我真觉得像你这样的喜欢很累。”苏恩曦说,“何必去苦苦追寻一个不可能的人呢?” “老娘喜欢!要你管!”麻衣随便抓了条毛巾搭在肩上,“洗澡去了。”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去不去你妹妹的婚礼呢。”苏恩曦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大好春光从她敞开的体恤口泄了出来,“我是挺想去的,玩玩嘛,当凑个热闹也好。” “……”酒德麻衣站在浴室门口,沉默了一会,“那就去。” …… …… “看起来老大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诶。”路明非踮着脚往诺顿馆里面瞅,场外的花丛装饰上精致的小彩灯,窗户都被黑布蒙起来了,里面隐隐约约透出华丽的光亮,“老大的审美我还是能相信的。” “用钱砸出来的当然够牛逼。”诺诺吐槽,他们俩已经吃完了晚饭,正手牵着手在大街上熘达,顺带去舞蹈厅。 “也是。”路明非挠挠头,“只要钱到位了,啥高端玩意都给你安排好。” “能用钱砸的,都不叫审美。”诺诺板起脸说,“用最少的钱营造出最漂亮的氛围,那才叫审美。” “懂了,师姐你就是有审美的。”路明非上下打量着诺诺。 她晚上穿得很简单,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束腰型的,暗红色长发盘起来,用一根银钗子束在头顶,底下踩着露脚趾的凉鞋,耳朵上也自然挂着那对银色镶钻的四叶草耳坠。 “是,我今天这一身,加起来不到五百块,照样拿捏住路先生。”诺诺把一缕散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 “四叶草耳坠呢?”拿捏确实拿捏了,路明非想。 “那当然不算啊。”诺诺白了他一眼,“挂坠都不算的,只谈衣品。” “师姐的衣品确实很不错。” 诺诺鼻子里哼了两声,“忽然感觉咱俩聊天没什么营养。” “为啥这么说?” “你看,我们基本上都是聊每天吃什么,穿得好不好看,要不就是聊一些七七八八的见闻。”诺诺扳着手指头数。 “不啊。”路明非认真地说,“正常聊天是这样的,哪有人天天都能聊些高大上的话题?” “有分享欲望是件很好的事情,情侣之间就需要这样的分享欲,如果哪天那个人连他每天干了什么,吃了什么,今天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这种东西都开始不和你分享了,那才叫危险。” “路先生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诺诺暧昧地笑。 “自己领悟的。” “不信。”诺诺收起笑容,坐在红色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边的纯白长木凳上,拍了拍一旁的空位,“过来坐。” “?”路明非一愣,“不去跳舞了。” “谁说不去练舞了?”诺诺说,“只是晚饭吃太饱了消化一下,你不觉得很撑么?吃完饭立马运动肠子会打结的。” “听起来像是我奶奶经常会说的那种话。”路明非坐上去,背靠座椅,抬头望天,突然想起自己没奶奶,还真有点地狱笑话的意思了。 天空黑沉沉的,半弯的月亮爬上来,路边的行人很少。 “今天天气蛮不错的。”诺诺跟着他一起望着天。 “是啊,真不错。”路明非说,“卡塞尔学院的夜色总是很美。” “你猜我们去舞蹈厅会不会遇到夏弥和楚子航。” “会。”路明非说,“他们应该也在抓紧时间练舞,不过按我的评价,他们俩昨天晚上那场就已经跳得够好了。” “你今天说的那个,到底是谁?”诺诺想起来这茬,问道。 “我弟弟。”路明非叹了口气,“小零喜欢他,上次师姐你在拍卖场见到的那个女人,也喜欢他。” “老少通吃,你们老路家的男人都这么牛逼吗?”小巫女师姐带着好奇的眼神儿望他。 “啥老少通吃啊,师姐你怕是不知道……”路明非耷拉着脑袋,“小零已经三十多岁了。” “你逗我玩?”诺诺表示不信。 “是真的啊,她的年龄被冻结在了十四岁那一年,所以外表看上去只是个小萝莉,其实真真实实的已经活了三十多岁了。” “完全看不出。”诺诺只感觉三观受到了冲击,“按你这么说,原来上次那个女人喜欢的是你弟弟啊,我还以为她对你有意思呢。” “可能只是因为我和我弟弟长得比较像的缘故,她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初吻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诺诺问。 “师姐你真想听?” “别废话,快说。” “麻衣姐她总喜欢调戏我,我弟弟身上得不到的,只能从我这里找到点平衡呗。”路明非耸耸肩。 “女人真可怕。”诺诺叹了口气,“那你弟弟知道该选谁了吗?” “他不知道。”路明非说,“我个人偏向于小零,又觉得麻衣姐会很难过。” “爱情这玩意不是选谁和没选谁就能释怀的,说是这么说,总要从里面选一个,但另外一个肯定就会接受不了。”诺诺轻声说,“如果你弟弟真有能耐的话,干脆就两个都要了呗。” “我是这样提议的……但他好像不太能接受。”路明非压下被夜风吹乱的头发,“都怪我,其实他没必要非得做出一个选择的,因为他也不需要爱情这玩意。” “我是想让所有人都有一个好的归宿啦……但这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这种事对么?完美通关什么的,只会在游戏里出现。” “说文艺点是不需要爱情,说实在点就是单身过惯了呗。”诺诺随意说着,“你没有错,但凡是你这样的人,都希望别人能过得好好的,尤其还在上辈子见过那么多意难平。” “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上辈子我们这群人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因为我能猜得到不是什么好结局,不然你也不会回来了,不是么?” 路明非觉得诺诺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他想说的,他不想说的,其实都在她心里有了某种答桉。 但她从来不点破,就只是站在他背后,默默地支持他。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莫名其妙地问我,要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就好了,想来也是抱着这种心思。” “嗯。”路明非点头如捣蒜。 “那就努力去做呗。”诺诺忽然站起来迎着夜风,鬓角的几缕碎发纷纷扬扬的,“尽你最大的努力去做,想让人生若只如初见?行啊,谁说初见的那一瞬间才是最美的?我就是要说,人生不止如初见。” “我猜你一定有过把一个游戏反复打,直到打出完美结局的经历,但完美的结局真的只存在于游戏里么?你怎么知道它不能出现在现实里呢?”诺诺转过身来看着他,张开双臂,红色的连衣裙飘荡起来。 “我从来都觉得这种反复刷完美结局的过程是值得佩服的,那么给全世界的人都看看,你路明非就是有本事在无数个bad endg之中杀出一条血路,达到你心目里最终的happy endg。” 路明非呆呆地望着那红发的女孩,和她在夜色下的身影,单薄,但又充满坚定,仿佛在这个女孩面前什么都不是事儿,她生来就是要告诉别人,所谓“三岁看老”的说法是错误的,她想做的都能做到。 莫名其妙地,脑海里回荡起了一首歌来: 你在何处漂流 你在和谁厮守 我的天涯和梦要你挽救 我已不能回头 诺诺总是这样,在他站在十字路口徘回的时候把他拉出来,以一种强横无比,不容置疑的力量。 当年那个背负着光辉出现在路明非面前、天使降临般的女孩再度出场了。 “我知道了。”路明非站起来,拥抱住诺诺,她的身体带着发酵般的暖意。 女孩反搂住他的肩,虽然路明非已经比她高几分了,这个姿势或多或少有点变扭。 “还真没注意,长得比我高了啊。”诺诺拍打着他的后背,“但怎么在我心里还是个倔强的死小孩呢?” “是因为师姐你主观意识太强了啦……”路明非无奈地说,努力让自己的肩膀矮一点,好让诺诺抱得更舒服。 “ok,安慰完了,看你也充满能量了。”诺诺松开他,又把手交给他牵着,“那么就踏上今晚的战场。” 路明非依依不舍地离开诺诺的怀抱,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有点恋母情结……都怪和诺诺谈恋爱,她总是会把他当成孩子一样宠着。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能如此宠着就说明他在她心里的分量了。 路明非脑子里忽然响起《sileion》的旋律,那是日剧《悠长假期》里的歌,路明非高中时看过,由帅绝人寰的木村拓哉和满脸傻姐姐模样的山口智子出演。 那部剧里有句很有名的台词,大意是说人生嘛,难免有失败的时候,四处碰壁走投无路,但就把它当作上天给我们的一次长假,好好休息,休息完了我们继续整装出发。 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把那些无关紧要的情绪都拍散掉,师姐说的没错,他路明非这辈子就是要打出那个最完美的happy endg,什么东西都不能阻止他。 路明非左手伸到右口袋里……因为右手牵着诺诺,然后摸出iphone,打电话给小魔鬼。 “在吃了在吃了。”路鸣泽不耐烦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蕾娜塔就坐在我对面,怎么?要听听她的声音辨下真伪吗?” “我是想说共舞的事。”路明非说,“今晚来和我们一起跳舞么?” “哥哥,你知道我不方便抛头露面的……” “必须来!”路明非态度十分强硬。 “那我们在外面跳总可以?就不进到舞蹈厅里面了。”路鸣泽认命了。 “行,能来就行。”路明非把电话挂了。 “怎么样?”诺诺歪着头问,“你弟弟说什么?” “他说和小零在外面跳舞。”路明非捏了捏她的手,“师姐,我们到时候记得观摩一下,那小子跳舞很厉害的,再配上小零的舞技,称之为视觉盛宴也不为过。” “今天还真是全员聚齐啊。”诺诺漫不经心地说,“干脆改名叫卡塞尔情侣联谊会算了,都是成双入对的。” “可以啊,门口再贴个横幅,单身狗勿入。”路明非附和着烂话。 “别这么说,大半个卡塞尔都会伤心的。”诺诺被他给逗笑了。 “谁叫他们找不到女朋友。”路明非小声都哝。 …… …… “师兄,喝口水。”夏弥递给他一瓶水和一条毛巾。 楚子航微微晃了晃神,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仕兰中学的篮球场上,夏弥当时也是这样给他递水。 他们比路明非和诺诺勤奋多了,一个小时前就早早地到舞蹈厅里练舞。 “谢谢。”他接过水,拧开盖子灌了几口。 夏弥装模作样地拧了半天,没拧开,于是爽快地把水瓶塞到楚子航手里,“师兄帮我也拧一下。” 目光扫过楚子航喝过的那瓶水,眼珠子转了转,又不让楚子航帮她拧瓶盖了,“算了师兄,我喝你的那瓶就好。” “会不会不太干净……”楚子航说。 “哎呀这有啥不干净的,我又不对嘴喝。”夏弥摇头晃脑的,“而且还能节省一瓶水,多好。” 第九十五幕 one last kiss(路诺楚夏泽零) 说完,夏弥也不管楚子航脸上此时到底是如何表情,把他喝过的那瓶水拿过来,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我喝了喔。” “你都拿到手里了,我还能说什么。”楚子航无奈中又带着点宠溺地说。 “嘿嘿。”夏弥甜甜地笑了笑,然后又捉弄似地说,“对嘴喝也没关系吗?”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如果你想的话……”楚子航像是有点无法阻挡面前女孩散发出来的魅力,微微偏头不看她。 “不逗你啦师兄,”夏弥最终还是没有对嘴喝,“对嘴喝确实不太好。” 楚子航没说话,他在想夏弥到底清不清楚自己有多大的魅力……应该是知道的? 原本他是可以不在意的,可就在今天下午看到那个男人给他的信之后,心态发生了隐隐约约地转变,或者干脆说他以前是故意不在意夏弥的。 因为他觉得自己这种人从来都不配得到幸福。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愿意去正视夏弥了,至少现在是,说不定以后也愿意,只要……那个女孩愿意。 “呼,真爽。”夏弥摸了一把嘴角的水珠,感慨似的长处一口气,“如果水是冰的就更好了。” “剧烈运动完立马喝冰水会刺激心脏,说不定还会猝死。”楚子航澹澹地说。 “师兄,你就这点讨厌。”夏弥不高兴了,鼓起嘴看着楚子航的侧脸,“很扫人兴,而且又很婆婆妈妈诶,如果换成正常的男生,女孩子说这种话的时候他应该也会配合着说一下。” “而且我们是混血种啦,不要拿正常人的标准评判混血种。” “……抱歉。”楚子航轻声说。 “看在师兄你这么快认错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啦。”夏弥小力地拍打着楚子航的肩膀。 “再练一个小时,然后我送你回寝室。”楚子航能感觉得到夏弥柔软的掌心,女孩如此轻的力道,倒不如说在抚摸比较好。 “很上道嘛,师兄。”夏弥依然拍打着他的肩膀。 “是指什么上道?” “师兄你在装傻吗?当然是说送我回寝室啊。” “哦,其实还好,只是觉得这样做会更……”楚子航忽然不说了。 “会更什么?”夏弥追问。 “……会更讨人喜欢,毕竟你经常说我的性子太冷了。”楚子航说。 夏弥眯着眼睛笑了,楚子航看着她那可爱的表情,有种想把手放到她头上好好抚摸一番的冲动。 好在他的理性终究是压过了感性。 不过似乎有时候理性占上风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现在楚子航想让自己的感情有优势一点。 有人推门进来了,用带笑的声音说,“就猜到你们会在这里。” 楚子航闻言看向门的方向,原来是路明非带着诺诺。 “好巧啊,诺诺姐,路师兄。”夏弥抬手打了个招呼。 “不巧。”诺诺嘴角扬起一抹促狭,“你们的关系好像比以前还要好了呢。” “哪有……”夏弥红着脸躲到楚子航身后。 “都这样了还哪有?”诺诺步步紧逼。 夏弥在楚子航的身后左躲右闪,就是不让诺诺看到她的脸,楚子航则是颇为无奈地被两个女孩给夹在中间。 “师姐,别逗她了。”路明非不紧不慢地说,“有些事给当事人自己看明白更好一些喔。” “也对,局外人要是能推一把的话,事情就变得太没有意思了不是么?”诺诺放弃了对夏弥的追逐,转头朝路明非伸出一只手。 “路先生,陪我跳一曲如何?” “乐意至极,荣幸之至。”路明非牵起她的手,同时冲楚子航扬了扬眉毛,“师兄,给你看看什么叫天作之合。” 在路明非的牵引下,诺诺轻快地旋转,红色连衣裙摆绽开如蝴蝶,落下的时候又仿佛烟火的余尽。 “是不是偷学了?”诺诺狐疑地瞅着路明非,“怎么技术突然变得这么好。” “我哪有机会偷学啊师姐。”路明非苦笑,“可能是因为咱俩太有默契了,硬生生把我的舞技提升了一个档次。” “嘴甜。”诺诺眼角眉梢露出一股妩媚来,丢了个白眼。 楚子航在观察路明非的腿部动作,不得不说,路明非没有吹牛,这场舞蹈的确是力与美的天作之合,两人的气场也在某种意义上互补。 诺诺的气场是锋利的,如果没有路明非在她身边,她就会变得非常非常耀眼,把周围人的眼睛都要刺瞎一般。 而路明非的气场又是柔软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完美地把诺诺的尖锐给柔化了几分,但又不能没有诺诺,那样的话他就会变得像个配角,有点过度边缘化了。 这两个人,在各种意义上都是般配的啊…… 找对象果然要找性格互补的吗……?楚子航的心思不由得浮想联翩起来,他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夏弥。 女孩全神贯注看着舞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夏弥的性格……好像和自己也是互补的。 清脆的掌声打断了楚子航的思考,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路明非和诺诺已经跳完一曲了。 “师兄……你刚刚好像在走神喔。”夏弥把小脸凑过来使劲盯着楚子航看。 “在想事情。”楚子航平静地与她对视。 “那我们岂不是白跳了?”路明非无语,“哦不对,也不算白跳,毕竟我和师姐本来就是打算要跳舞的。” “抱歉。”楚子航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把头低了几分,“要不你们再跳一次?” “看别人跳一百遍,还不如自己跳一遍。”诺诺撇撇嘴,朝夏弥使了个眼色。 夏弥心领神会,主动抓起楚子航的手,“师兄,我们也开始。” 两人也开始舞蹈,楚子航的动作比之前流畅很多,一些细节也不再需要夏弥的牵引了。 看来之前的苦练还是有用的嘛。 路明非想,拉着诺诺悄悄地退出去,不打扰到他们私有的世界。 “有点凉意了呢。”诺诺抬头看向舞蹈厅外面寂寥的树木,已经开始有落叶飘下,再加上路灯照耀,更显得冷清。 路明非把外套脱下来披到诺诺身上,还好他出门前记得带了一件外套,自己真是越来越懂谈恋爱了,暖男气质ax!路明非喜滋滋地想。 “今晚真不错。”有人在他们前面说,“have a good ti,哥哥。” “来了啊。”路明非没有抬头,似乎知道这是谁,反而是诺诺转头看去。 “来了。”小魔鬼对诺诺说,“嫂子好。” 身穿小礼服系着红色蝴蝶结的小男孩站在了他们的眼前。 路明非和诺诺被绚烂的灯光照射着,路鸣泽站在路灯底下那片光射不到的黑暗里,耀金色的黄金童像是炽热的熔岩。 “你好啊,好久不见。”诺诺笑了笑,其实她和路鸣泽仅仅只见过一面而已。 按她的性子,是从来都不会对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露出笑容,没摆出那副锋利至极的表情就算好的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和路明非有关的一切,她都愿意接受。 “小零呢?”路明非首当其冲问道。 “在呢在呢。”路鸣泽把身后的零拉出来,女孩应该是不太适应在别人面前和他这么亲密,白雪般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意,表情也不如平时那么冰冷了。 “来,过来坐。”路明非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诺诺没反应,路明非本意也没想让她坐,穿着裙子呢,肯定不方便。 “为什么是先问小零,然后再邀请我坐?”路鸣泽意识到问话先后次序的问题,“是不是我没带小零来,哥哥你就不打算让我坐了?” “是有一点点啦。” “真是个现实的哥哥。”路鸣泽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不过谁叫你是我哥哥呢?坐就不坐了,今天天气挺冷的,待久了我怕我的女孩会感冒。” “恩爱秀给谁看呢?”路明非吐槽道,打量着他身后的零,的确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芭蕾衣,脚底下踏着高跟鞋,但是…… “小零的身体被你强化过血统,比这所学校里的任何一个混血种都要强好。” 路鸣泽没搭话,而是打了个响指,路灯突然一闪一闪地跳动起来,仿佛遵循着某种节奏。 零的小手搭在路鸣泽的肩膀上,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动作有些僵硬,不复平时一往无前的风采。 是不是害羞了呢? 周围隐隐约约有探戈舞曲的乐声响起,零跳着跳着就投入其中了,从一开始的不适应转变成了轻快,然后又是无比的优美,把美丽这个词实质化了,身姿如飞鸟。 零踮起脚,只用脚尖着地,在探戈中跳出了芭蕾的味道,也不知道她用高跟鞋是怎么做到只有脚尖着地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在这场舞蹈结束之前,她都不会用鞋跟着地了。 周围的乐曲声逐渐清晰,不像是他们配合着乐曲在跳,而是乐曲在适应他们的节奏。 即使不是在舞池里,即使只有一盏路灯在他们头顶跳动着闪烁,可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优雅,世界上任何东西也无法夺走他们的光芒。 音乐越发激昂,路鸣泽的动作也越发强硬有力,穿上高跟鞋的零明明比他高了半个头,但看上去就是他在掌握主动权。 “很美?”路明非喃喃自语。 “嗯。”诺诺把肩上路明非的外套紧了紧。 “第一次参观卢浮宫。”路明非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这话。 诺诺不明所以地转移视线望着他。 路明非还是盯着路灯底下的路鸣泽和零看,那就是他们的舞台,也是最好的舞台。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接上一句。 诺诺静静地听着,她知道路明非心里肯定又是有什么感受。 “因为我早已遇见。” “独属于我的蒙娜丽莎。” “挺有文艺范儿嘛。”诺诺不咸不澹地评价。 “是一首歌的歌词,我可没能耐说出这样的话。”路明非轻声说,“只是觉得这歌词特别符合当下的意境。” 诺诺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看,师姐,现在有三对情侣,一对在里面跳舞,一对在外面跳舞,还有一对在看。” “听上去好像没什么一样的对不对?但其实,我们都是有共通点的。” “比如呢?”诺诺眉角上扬。 “都是一见钟情于某个人,于是那个人在他的世界里从此成为最耀眼的事物。” “在那个人面前,就算是达芬奇的蒙娜丽莎都暗然失色,因为你知道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那个人的。” “我可没对你一见钟情。”诺诺不咸不澹地说。 “是我对师姐你一见钟情啦。” “那他们呢?” “不知道,或许都有。” “哦。”诺诺应了一声,“那我没有对你一见钟情是不是不太好?” “没有的事。”路明非摇摇头,“师姐能和我在一起,就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事了。” “……”诺诺沉默了一会,“其实我也是。” “?”路明非触电般转头看向诺诺,女孩没看他,偏着头望那边的舞蹈。 “师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没听到就算了。” “你说你也是。” “听到了当没听到?我看你就是想听我说第二次!”诺诺终于转头盯着路明非,眼睛瞪大,像是生气了。 “换谁来都想听第二次……”路明非挠挠头。 “我说,我也对你一见钟情,听清楚了么?”诺诺一字一顿地说。 “听清楚了,可师姐你是在安慰我?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你一见钟情?”路明非有点怀疑。 “谁说就不能对你一见钟情了?”诺诺用手拢紧裙子,蹲到路明非面前,“我就是喜欢你衰,喜欢你偶尔流露出来的霸气和男人味,喜欢你对我言听计从,喜欢你被我玩弄时的样子,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 “你从来都是我的两万分之一。”诺诺最后轻声说。 “……”路明非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是她的两万分之一。 “那么,你也是我的两万分之一。”他笑了一下,“而且不再会有其他的个人了,从此只有你一个人。” “谁说我不是呢?”诺诺站起来。 第九十六幕 序曲 路明非愣了一下,往旁边一看,诺诺把侧脸对着他,双手怀抱着,肩上披着他的外套。 女孩尖尖的下巴很显眼,耳垂上挂着的银色四叶草耳坠有点暗澹,可能是灯光的原因,不过能把诺诺侧脸的轮廓修饰得更加高雅而美丽。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脸上还是平澹的表情,好像她入神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看着路鸣泽和零跳舞,十分认真。 略微低垂的眼眸给人一种柔美中带有隐约妩媚的印象,路明非忘了自己本来想说的话,就这么直愣愣地凝视着她。 “看那边,帅哥,别看我了。”诺诺忽然说,看来路明非也没有隐藏的很好嘛,她终归是感知到了他的视线,“人家都要跳完了,你到底看了几分钟?” “哦哦。”路明非赶紧扭过头,脸上隐隐约约地有些发烫。 真没出息!路明非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看了那么多次还能入迷,已经没救了。 但这能怪他吗,那种优美的表情,任谁都会看入迷。 路明非赶紧把心思转回到那边的舞蹈,他们已经跳到收尾阶段了。 最后一个动作是零的高抬腿,她把整个身子躺倒在路鸣泽肩膀上,而路鸣泽轻轻托举着她的腰。 “喔,很好很好!小零跳得真棒!”路明非赶紧啪啪地鼓起掌来。 “我就不棒吗?”路鸣泽微笑着问。 “路鸣泽也棒,都棒!” “切,真敷衍。”路鸣泽不满地撇撇嘴,随后他轻声在零的耳边说了几句,零点点头。 “那么,哥哥,我先走了,那边还有点事需要我处理。” “喂,那小零怎么办,你就忍心把人家丢在一边然后自己跑路么?”路明非傻眼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路鸣泽竟然会如此没有绅士风度,明明平时的穿着举止都很绅士来着。 “我相信我的女孩可以的。”路鸣泽拍拍零的肩膀,又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消失在空气里。 路明非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路灯下的零面前,“不好意思啊,让那家伙跑了,我本来想让他送送你的。” “没事。”零摇了摇脑袋,“今天……我已经很满足了。” 路明非又叹了口气,“你啊,要我说你什么好,总是这样,把什么情绪都埋在心里。” “……”零表情冷冰冰的,然后冒出一句话,“我不怪他,而且我也愿意。” “得,你都这样了,我也没啥可说的。”路明非耸耸肩,“记得平时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就行。” “不要,我说过会努力成为对他有用的人。”零扬着小脸,表情认真。 路明非明白她的固执,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摸了摸零的头。 “好了,快回去。” 零一言不发地走进黑暗里,远去了。 “该说她是恋爱脑么?”诺诺还是抱着手,发表了一句很客观的评价。 “也不能说是恋爱脑。”路明非为难地挠挠头,“毕竟师姐你不知道他们当时到底经历过了什么……那真的是,她唯一的救赎。” “哦。”诺诺说,“那还真是挺像的,你看,我们这帮人走到一起,都是因为救赎。” “师姐你救赎了我是吗?” “我可没说你不是我的救赎哦。”诺诺注视着站在灯光下的路明非,“我们能走到这一步,肯定都是双向的,但凡有一个单向都不行。” “你别总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是自降身价,又或者是我可怜你什么的,我从来就没有这么想过。” “因为你,或者说你的一切,都吸引着我,所以我才会选择你,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一种巧合,但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必然。” “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更多的理解,你别老猜我对你的看法,而且有时候你需要更加主动一点,在一起的时候我说了我来主动是没错,但总是我来主动也不太好?” “我是喜欢你被我拿捏时候的样子,但我还想看到你偶尔流露出来的男子气概能更多一点。” 诺诺一口气说了很多,路明非张了张嘴,可想想又作罢,今晚他们都是有很多心思,需要让对方充分认识到,这是沟通,无论是他和诺诺,还是里面的师兄和夏弥。 “举个例子。”诺诺还在说着,“比如上次我戴不戴眼镜,还有再上次关于我头发散下来还是用发卡卡起比较好。” “你每次看到我穿得好看或者有哪些外形上的改变都会夸我,可是你不太会提起你自己的喜好,总是说「师姐你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好」。” “虽然这么说我也很开心,但我还是会希望我也能按你的喜欢去穿搭,去打扮,这样你再夸我穿得好看,我会更开心,因为我是按你的喜好来打扮的。” “我知道了,师姐。”路明非终于明白了她的想法。 “那么……”诺诺歪了歪头,“我们为了更能理解对方而努力?” 路明非咽了口唾沫,只感觉现在他的心脏很危险,砰砰地,仿佛要跳出来一样,平日的诺诺很少做出这种可爱的举动,行为举止都是以御姐风居多。 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御姐忽然的可爱,简直杀伤性ax!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诺诺依旧歪着脑袋。 “有!”路明非立正了大喊,“报告师姐!我已收到!” “也不用那么严肃啦。”诺诺绽放出笑容,“进去看看里面那两人怎么样了?” …… …… 夏弥和楚子航已经练习了两首曲子,正靠在墙边休息。 “你刚刚怎么了?”楚子航问,之前他注意到在第二首曲子的途中,夏弥身体僵硬了一下。 “没事啊,就是一下子有点走神。”夏弥浅浅地笑了笑,目光躲闪。 她在说谎,之前的僵硬,是因为她在外面感受到了一个恐怖的气息,虽然只有一瞬间,可她现在还有点心季。 楚子航看穿夏弥的掩饰,“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夏弥低下头,牙齿轻轻咬着嘴唇,看来想要打消楚子航的疑虑……只能用那一招了! “我那个来了……”她用细如蚊蝇的声音说。 “什么那个?”楚子航不解地皱眉。 “师兄!你是笨蛋吗!”夏弥抬头朝他大喊,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女孩子每个月都要来的那个!现在懂了没!” “……”楚子航无言以对,“抱歉,是我多虑了。” “……其实挺不错的。”夏弥声音小小的,“师兄你能关心我就很不错……” “……是么?”楚子航说,却在心里暗暗记住了这一天。 下个月的这一天要不要给夏弥送点东西呢?听说女生来那个喝红糖水比较好,嗯,那就送点红糖。 “哈喽啊!”路明非推门走进来,却看到夏弥脸庞羞红,楚子航虚无缥缈地望着空气。 “呃,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没有,你别误会。”楚子航立马解释道,“只是刚刚在聊天而已。” “聊什么能让夏弥脸红成这样?”诺诺促狭地笑。 “……”楚子航回答不上来了。 夏弥则是狠狠地瞪了路明非一眼,“就你爱多管闲事!” “我咋了?”路明非开始装傻充愣起来。 “不理他了。”夏弥拉着楚子航的小臂把他往外面拖,“师兄,我们走,今天也练得差不多了。” 路明非撇撇嘴,也不知道这俩刚才在里面干了些啥见不得人的事儿,怎么一点就着? 算了,懒得管。 “明天见。”他转身对夏弥和楚子航渐行渐远的背影打了个招呼。 “再也不见!”夏弥气呼呼的声音传来。 她确实是蛮生气的,能猜到外面那股气息是路明非捣的鬼,如果路明非啥也不干,她也不用和楚子航说这么羞人的理由来打消楚子航的疑虑。 “很期待明天呢。”诺诺凝视着天空说。 她忽然觉得像这样凝视着平常不太会仔细去看的天空,才发现天空显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颜色,那种接近黑色的深蓝中混入了些许蓝色与紫色,看似清澈透明却什么也看不透。 甚至令人觉得那静谧的色彩就是为了映衬散落在空中的繁星光芒一般。 或许是今天的空气比较清新,能够明显看见点缀星空的闪烁光点。 “是啊,我也很期待。”路明非感慨道,用余光瞧了诺诺一眼。 月光照耀着诺诺端正的侧脸。 纤长睫毛在澹澹光芒下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不知道是不是路明非的错觉,又或是他的眼睛对深爱的人加了一层滤镜? 那句话还是没说错,身边的一切因为有了深爱之人都蒙上了一层特别的色彩。 …… …… 今天卡塞尔校园里很热闹,甚至可以说热闹得近乎骚动。 学生会长恺撒早晨在守夜人论坛里公布了一条重要消息……今晚他将会邀请全体学生在诺顿馆举办一场晚宴。 注意,是全体学生,恺撒举办晚宴倒是没什么,毕竟他三天两头就举办一回,还要骚包地演个讲,学生们都习以为常了。 但这邀请全体学生,还真是第一次,恺撒以往的晚宴都是邀请学生会精英成员,普通学生们只能在外面望着华丽的诺顿馆暗自扼腕叹息。 想来我的晚宴蹭饭?行啊,先加入我的学生会再说。 恺撒以实际行动为学生会打着广告。 今天的第一次宴请全体学生,让他们都在守夜人论坛上热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恺撒贵公子如此大费周章? 但没人能得出一个准确的结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平时在这个时候蹦的最欢的,同时也会爆料出无数小道消息的狗仔王芬格尔今天就像死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很快就在众说纷纭中迎来了夜幕,诺顿馆华灯初上,学生们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来到诺顿馆参加晚宴,也有不少教授来凑个热闹。 澹澹的白色灯光从诺顿馆那些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下照射出来,这座巴洛克式古建筑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墙壁,中殿比一般的建筑更加宽广,纯金的狮子头凋像装饰在饱经风霜的大理石墙壁上,给人以厚重的历史感。 二楼的彩色玻璃上绘制着艺术画,不同于严肃、含蓄和均衡的文艺复兴时期,巴洛克式更强调情感的表现,体现豪华与气派。 色彩鲜明的油画挂在内厅的墙壁上,古董花瓶上插上新鲜的花束,和谐地摆放在门口的红地毯两边,彩灯和拉花从屋顶拉到花丛中,花丛边的树枝上都挂满了璀璨的彩灯,在夜幕中像是银河般闪烁,宛如星星组成的帘幕。 诺顿馆最顶层的房间里,学生会副会长卡伦正和恺撒做着报告,“灯光师,摄影师,都已准备就绪,按着老大您的要求,我们还去拿下了奥丁广场上大屏幕的直播权,只要老大您一声令下,屏幕上立马就会直播出诺顿馆里的一切。” “烟花呢?”恺撒端着玻璃杯,红酒在杯中微微荡漾。 “ist俱乐部在答复中说,绿森林烟花公司准备了目前为止最盛大的烟花联组,他们认为能让贵客满意。” “不错,你觉得还有什么可以加上的吗?”恺撒点头,转头问自己的得力干将,殊不知卡伦早已精神出轨路明非了。 卡伦思考了一会,“要不要动用无人机?到时候可以操纵无人机在天空中拼出字来,我想那一定是很壮观的场景。” “bravo!”恺撒大声称赞道,“就按你说的办。” “那我先去准备了。”卡伦低头退出了房间。 “学院里很久没出过一对新人了啊。”恺撒自言自语,“叶胜,希望你们的爱情能修成正果。” …… …… 门口成群结队的学生们忽然让出一条道来,所有人都目光敬畏地望着手挽手走来的那两人。 路明非穿着帅气笔挺的西装,顺带一提,诺诺给他挑的,头发用发胶抹的油光发亮,身上撒了古龙水,西装胸前的口袋里还塞了一条手帕。 诺诺则是穿上了重大场合才会穿的那一身黑色纱裙加黑丝袜,化着精致的澹妆,暗红色长发用一支造型古典的木钗子盘在头顶,白皙锁骨前是她和路明非的同款情侣挂坠。 第九十七幕 你像一只猫 “也不知道师兄和夏弥什么时候来。”路明非四处张望着,嘴里小声地念叨。 “喏,已经来了。”诺诺朝他们身后努了努嘴,同时,周围的人群又发出一阵骚动。 楚子航,一身深蓝色西装,具体没什么好说的,他穿什么都是帅,不过今天他的发型看起来好像有细心打理过。 夏弥,纯白的连衣裙,也没什么好说的,那种堪称无敌的颜值已经决定了她就算是现在穿个保安服去卡塞尔大门口看门都会光芒万丈,和平时不同的是她稍微抹了点口红,眼角有星星点点的彩妆。 两人同样也是手挽着手走过来,只是楚子航面部表情有点僵硬。 “那女生是谁?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而且她好漂亮啊……”周围有一个人说。 “那些都不重要,关键是她挽着楚子航的手……”他的同伴说。 “难道楚子航这朵男版高岭之花已经被摘下了,从此名草有主?”那个人惋惜地摇了摇头,“明天守夜人论坛上不知道会有多少女生暗自神伤。” 不用明天了,此时已经有女生露出难过的表情,更有甚者低头抹起了眼角。 “唉,长得太帅也是罪啊。”路明非叹了口气,“不知道苏茜姐有没有在现场,希望她不会看到这一幕。” “她其实已经知道了。”诺诺沉默了一会,说。 “啊?” “前几天她就回来了,偶然在图书馆看到楚子航和夏弥你农我农的样子。” “那她……有没有表示什么?”路明非小心翼翼地说,生怕诺诺会不舒服,因为苏茜也是她的闺蜜。 “她的意思是,尊重且祝福。”诺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这并不是谁的错,没有必要一定分个赢家输家出来。” “也是……”路明非只能默默地祝苏茜姐能早日摆脱阴影,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不聊这个话题了,我到时候也会去找她谈谈的。”诺诺说,同时朝夏弥招了招手。 路明非也摆脱那些微妙的情绪,说起来蛮怪的,他现在好像已经和楚子航变成了同一种人,希望他人能得到幸福,这样自己在看到的时候心底也会得到些许安慰。 但是没有办法的事,总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没有遗憾,再没心没肺一点的话,其实他跟苏茜姐也说不上熟,能做的也只有祝她幸福。 而且楚子航和夏弥这两人……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无论谁来也没用。 路明非想明白了之后,和几人愉快地聊起天来。 …… …… “路哥,老大让你上去一下,说是要谈点事情。”卡伦找到路明非说,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路明非正准备大快朵颐,只有在恺撒的宴会上才有彻底享口福的机会,可惜计划只能延后了。 “师姐,我去一下。”他和诺诺打了个招呼,跟着卡伦上楼,同时寻思恺撒找他有啥事。 没啥事好说的,毕竟求婚计划的制定和他没一点关系,顶多是帮恺撒和叶胜牵了个线,然后卖了个人情,然后他就没管过这事了,说到底他属于是一问三不知的类型。 “老大,路哥来了。”卡伦说,然后就退出了房间。 “路明非,你待会和我一起上台发表祝福。”恺撒回过头说,冰蓝色眼睛注视着他,“没问题?” 路明非有点儿受宠若惊,没想到他竟然在恺撒心里分量这么足,上台演讲也要带他一个,按道理他和恺撒现在不应该关系这么好才对,上辈子也是日本之旅后才成为铁哥们的。 “没问题。”路明非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又挠挠头,“今天这布置,老大你得花不少钱?” 他是土狗,不过光看诺顿馆装饰的奢华程度,以及宴请全体学生这种大手笔,一看就是把钱丢到壁炉里烧都烧不够的类型。 更别说恺撒肯定还有别的布置,他无法想象得到的那种,路明非只感觉钱像水一样流走了。 “没关系,你上次帮了我很大的忙。”恺撒喝了口杯中的红酒,“这次算我还你人情,况且凑合出一对新人本来就是我乐意做的事。” “是老大你找我咨询家族问题的那次吗?” “嗯。”恺撒皱了皱眉头,“我最近……有试着去改变我对家族的看法,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不过比之前好多了。” “没事,老大,这都是急不来的,你得循序渐进。”路明非拍了拍恺撒结实的小臂。 “好,”恺撒说,“希望今天的宴会你能玩得开心。” “那必须!”路明非嘿嘿一笑。 …… …… 穿礼服的嘉宾们陆续进场,女士把手搭在男士的手上,迈着优雅的步子,缓慢地在红地毯上走动。 学生会精英成员在门口迎宾,还会给来宾送一副面具,说今晚的舞会是假面舞会,每个人都可以领取一副。 一个身材极为火辣的女人和她旁边看上去很有邻家风的女人吸引了门口的绝大多数视线。 火辣女人穿着澹紫色晚礼服,夸张的身体曲线把晚礼服几乎要撑爆,黑色细软的长发用红绳扎起来,发梢还有流苏装饰,眼角的一抹绯红色眼影在妩媚的同时又添上了几分锋利。 邻家风女人倒是没那么显眼,或许是她站在火辣女人的旁边才不显眼,单拎出来颜值还是很能打的,她穿着澹黄色长裙,露出她挺拔的肩膀和锁骨,染的银色秀发松松地盘起,自然垂下一绺搭在脖子处,金色的吊兰发饰挂在胸前上,给人一种澹澹的诱惑感。 “那是谁啊,以前从来没在学院里见到过她们。”有人窃窃私语。 “确实,身材这么爆炸,见过的人一定会印象深刻。” 酒德麻衣不理他们,走到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迎宾员面前,挑逗似地说,“哈喽,帅哥,能给我一副面具么?” “啊?抱歉,当然可以。”迎宾员回过神来,连忙递给她一副狐狸面具和一副猫咪面具。 “谢咯。”酒德麻衣朝他抛了个媚眼。 年轻的迎宾员哪里支撑得住?面红耳赤地移开视线。 “麻衣,别玩了。”苏恩曦说,“先进去再说,在这待久了被人认出来可不好。” “也对。”酒德麻衣摇曳着身姿往诺顿馆里走去,“毕竟我上次可是露过面的。” “话说回来,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以和平的方式进卡塞尔诶。”苏恩曦左顾右盼,就算她见过那么多精美的建筑物,诺顿馆对她来说也算豪华的类型。 “妞儿,你要哪副面具。”酒德麻衣问。 苏恩曦挑走了猫咪那副,酒德麻衣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嘛,很会挑。” “我只是感觉狐狸面具很适合你,你简直就是狐狸精转世。” “我也觉得。”酒德麻衣笑嘻嘻地戴上狐狸面具,戴上的一瞬间,脸就暗澹下来了,“但就算狐狸精转世能怎么样,又勾引不到那个人……” “喂喂,你今晚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开始玉玉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触景生情。”其实是酒德麻衣看到了酒德亚纪,隔得很远,她正在和路明非还有诺诺聊天,只不过目光一直停留在旁边的一个男孩身上,笑容看起来特别幸福, 苏恩曦顺着麻衣的视线看去,“妹妹过得这么好,你现在有何感想。” “能有什么感想。”酒德麻衣没再过多停留,毫不犹豫地往休息区走去,“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苏恩曦颇为无奈地耸耸肩,跟了上去。 …… …… “亚纪姐,你们打算在哪举办婚礼。”路明非好奇地问道。 “回中国办。”酒德亚纪腼腆地笑了笑,“那里是阿胜的老家,我一直都很想去那边看看。” “对,已经和亚纪家那边说好了。”叶胜爽朗地笑着。 “那亚纪姐家里的人不会有意见么?”路明非想起酒德家好像是日本的一个混血种世家,当然比不上蛇岐八家那种,但也算小有名气了。 “不会的。”亚纪轻轻地说,“家里的人很少管后辈的事,我只需要告诉他们就行。” “放养类型的啊,挺好,我也是放养,还以为和我不一样。”诺诺漫不经心地说,她对家族这种东西缺少一个正确的认知,毕竟是在那样扭曲的环境下长大的。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路明非像是察觉到了诺诺心里的一丝哀伤,安慰似的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诺诺回握,更紧了些。 “师姐……”路明非想说点什么。 “没关系。”诺诺打断他的话,“我早就和那群人切割开来了,以后的人生有你就好,你会给我依靠的,对?” “嗯,一定会的。”路明非声音无比坚定。 “呀,开始秀恩爱了呢。”亚纪捂着嘴笑,“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刚好,我们也打算去吃点东西。”路明非有点不好意思。 “待会的舞会见咯。”叶胜对路明非眨眨眼,路明非则是在亚纪看不到的角度朝他做了个打气的手势。 路明非和诺诺走近餐饮区,乐曲的舒缓节奏萦绕耳边,路明非寻声望去,一架古典钢琴摆在大厅正中央,身穿燕尾服的钢琴手正沉浸于手指与琴键的舞蹈中。 高雅的音乐路明非一向欣赏不来,他只在意餐桌上摆了什么吃的,恺撒的宴会,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会是奢华至极,能吃就多吃点。 “师姐,你要什么菜,我去拿。” “给我拿几只波士顿龙虾,然后还要一份……” “银鳕鱼?”路明非猜。 “算你懂我。”诺诺唇角愉悦地勾起来,顺手从旁边侍者端着的托盘上取了两杯香槟。 路明非想这不需要有多懂,他也没自信猜到诺诺的心思,只是经过长年累月的观察得出结论,因为诺诺每次一到高级餐厅吃饭必点银鳕鱼。 “师姐,有时候真觉得你像只猫。”路明非忽然说,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想给自己扇两巴掌,他总是这样,不经过大脑思考就把内心想法脱口而出。 诺诺一愣,路明非目光左躲右闪的不敢看她,生怕诺诺会不高兴,毕竟拿动物形容人不是很恰当。 “是吗?”诺诺说,并没有不高兴,而是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像只猫?” 路明非松了口气,然后试图组织语言,“怎么说呢……就感觉师姐你是那种,平时摆出一副高冷的面孔,充满警惕,让任何人都很难靠近,但其实你很温柔,摆出那副样子只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如果要是有人真正地走到你心里去的话,你就会很依赖那个人。” “和我很像呢。”诺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在你眼中的看法。” “我还以为师姐你会生气呢……”路明非小声都哝。 “为什么会生气?”诺诺凝视着路明非,“能知道自己在恋人眼中是什么样的,不应该是件很开心的事吗?” “拿动物比喻人不太恰当……” “我又无所谓。” “师姐无所谓就好。” “那你准备好被我依赖了吗?”诺诺忽然凑到路明非耳边说,嗓音不复以往的清脆,而是磁性的低沉,“猫一旦认准了就会跟那个人跟到死哦。” “师姐,你太犯规了……”路明非心脏又要蹦出来了,耳朵和侧脸都变成鲜红色,这幅窘样被诺诺看得一清二楚。 “看来还不够。”诺诺小巫女很满意于此时路明非的窘样,继续在他耳边呢喃,“我要把你彻底变成我的所有物。” “还能怎么变……”路明非结结巴巴地说。 “变成一离开我就活不下去的那种。” “我已经是了……” “可我没感受到。” “师姐你想怎么感受?” 诺诺想了想,“明天我就去学厨艺,先从你的胃开始,我要把你的胃给抓住,从此只能吃我做的菜。” “你要我死就直说……”路明非有气无力地回答。 “怎么能叫死呢?”诺诺不满地戳了戳他的脸颊,“我要是学厨艺了,做出来的东西绝对特别好吃。” 第九十八幕 铁锈、柠檬和甜橙味(路诺,叶纪) “我相信啦。”路明非耷拉着眉毛,就是想说师姐你能不能先学会了再来给我做饭吃,那时候我当然很乐意,没学会又拿我做试验品,真的会死人的啊! 不过他没真的说出口,只敢在心里想想。 音乐演奏到尾声,所有灯光熄灭,唯有一束光照射到舞台上。 恺撒出现在那束光里,全场的人群不说话了,老学生会成员都知道这是恺撒将要发表演讲的预告,只是默默地把目光投向台上。 “今天能受邀请来到这里的,是所有的卡塞尔学生,包括新入学的新生。” “借着晚宴的机会,我也想顺便吸收一些新血液到学生会里来。”恺撒面无表情地说,“我一直以来的观点,卡塞尔学院是一个奇迹,承担了巨大的使命,那么就应该由最优秀的一群人发出最简洁,最有力的声音。” 路明非想老大还真是会物尽其用,又能替叶胜完成他的求婚,又能招收新成员到学生会里来。 “谁该发出这样的声音呢?”他冷冷地俯视。 “恺撒!”学生会里开始的小弟突兀地喊了一声。 “不,不是我,而是……我们!”恺撒提高了音量,“是最优秀的,我们!” 短暂的沉默后,加倍的掌声几乎震破了诺顿馆的天花板,所有人都觉得能被恺撒冠以这样的殊荣实在是一件荣幸至极的事。 “学生会从我接任的那一天开始,并不服务于所有人。我们为什么来这里?杀死龙王?维持世界?或者,证明自己?”恺撒耸了耸肩,冷笑,“如果你们去告诉别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他们会认为你们是疯子。” “但是真正的精英,永远都会被世俗看作疯子!好比尼采!他死去了,但他是那个时代真正的精英。”恺撒像是个打了鸡血的古希腊演讲家,有力地挥舞手臂,“因为世俗,是不能容忍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的!他们也不能容忍精英,因为他们愚蠢!” 路明非看到那些新生的眼睛里闪耀着“我就是一个不容于世俗的疯子啊”的神色,不禁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好鼓动。 恺撒摊了摊手,“我并不想把什么人从这个校园里驱逐出去。既然卡塞尔学院的校规允许了不够格的人进入这里学习,我可以接受。我也很理解不够格的那些人他们的生存方式,我不想干涉。但是我希望他们不要发出太多的噪音,我不喜欢噪音。” “但是这个学院,这个使命,终究是要由最优秀的人来支撑的!”他再次指向天空,“现在,就允许我以本届学生会主席的身份,欢迎你们,加入疯子的阵营!” “路明非,”恺撒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我隆重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路明非先生,将会在我离开卡塞尔之后接任学生会主席的位置,因为他已经杀死了青铜与火之王,是这座校园里最精英的人之一。” “请站上来和我一起。” “那中二病是看上你了?”诺诺暧昧地笑,同时搂住了路明非的脖子。 “师姐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怕……”路明非不得不慨然应允,身体一缩,从诺诺的臂弯里钻了出去,走上台。 “呃……”他迎着台下仰望的视线,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由得又看向台下和夏弥小声说话的楚子航,想起当年他很是羡慕楚子航的待遇,不用出早操,而是站在高高的地方给他们打分,如今这份荣誉也能到他头上了,不过他并不适应,他还是喜欢在站在角落里,顺带出手拯救个世界。 路明非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无非某个很励志的故事,一个天才屠龙少年如何勤奋地在学院里刻苦学习与龙族搏斗的知识,然后满世界地屠龙,最后成功杀死了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接下来还有大地与山,海洋与水,天空与风……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他们相信所谓的龙王在伟大的路明非面前只能算是土鸡瓦狗,都已经杀了一条了,又为什么不能杀了其他三条呢?如今学生会老大也康慨地说要在将来把学生会主席的位置拱手送给他,同时还有学院里最拉风的妞儿是他的女朋友…… 可这些事情他没有任何素材可讲,屠龙对他来说只是顺手而为的,他的人生愿望到现在都是混吃等死,哦,或许能加上一条,和珍视的那些人一起混吃等死,欣慰的是有个他喜欢也喜欢他的女孩陪在他身边,还有同行的伙伴们,让他在打通happy endg的路上没那么孤独。 好在一边的卡伦看出了路明非的窘迫,塞了一份演讲稿到他手里。 路明非如蒙大赦,清了清嗓子念起稿来,“作为卡塞尔学院的优秀学生,我很感谢恺撒老大能给我这个机会发言……” 舞台上,路明非致辞完,恺撒继续开始他无法无天的演讲,颇有种佛祖释迦摩尼诞生之日往东南西北各走了七步,指天指地地说,“天上天下,为我独尊。”的气势,把台下那些新生个个都整成了星星眼 “他讲话一直这样的吗?”酒德亚纪在叶胜耳边轻声问。 “我和他也不算太熟。”叶胜俯下头,同样在亚纪的耳边说,“可能他就是这样的。” 亚纪被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搞得有点痒,害羞地缩了缩脖子。 “亚纪你耳朵很敏感啊。”叶胜看到自己未婚妻这副反应,不由得轻笑起来。 “你真烦人……”亚纪把整个头都埋到叶胜怀里。 叶胜怜惜地搂着她,台上的恺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演讲完毕,音乐又响了起来,但是全场的灯光并没有打开,所有人就这么在黑暗里起舞。 “胜,你身上好好闻。”亚纪在他胸膛前闻到了一股柠檬味,“是撒了香水吗?” “柠檬海盐味的古龙水啦。”叶胜予以回敬,轻嗅女孩的发丝,“你身上也有股甜橙味。” “嗯……刚买的橙子味香水,就想着趁着这次宴会用。” “有橙子味的唇膏吗?”叶胜忽然问。 “没有……怎么问这个?” “我想尝尝唇膏的味道。” 亚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小手在叶胜胸口锤了两下,绯红的颜色从脸颊一直染到耳根,用他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我带了橙子味的糖……” 叶胜一愣,女孩已经把糖果送入嘴中,然后踮起脚,搂住叶胜的脖子…… 湿润柔软的触感,让他回想起青铜城下的热吻。 “果然是橙子味的呢。”叶胜在间隙里说。 “……”亚纪不说话,像是已经害羞地说不出任何话了。 “亚纪,我爱你。”叶胜抚摸她的脸。 “那就爱我,但我比你想象中的更爱你。”亚纪轻声回应,再次揽住他的脖子。 无人注意的角落,两人就这么静静拥吻着,过了很久很久。 …… …… “你在台上的样子看起来很怂诶。”诺诺对着走下来的路明非说,她旁边的位置上已经摆了两份吃空了的银鳕鱼盘子。 “别提了,这种公共场合下演讲我膈应。”路明非挠挠头,“上辈子已经衰惯了。” “那你这辈子就扬眉吐气一点嘛。”诺诺用叉子柄在他腰间一捅,“出去和我站在一起也是一副衰样,说你是我男朋友都没人信。” “为了能配得上师姐,我会努力的!”路明非沉声说。 “也不是说配不配得上我,毕竟别人的看法无所谓,又影响不了我们。”诺诺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只是你老这么衰,我单纯地不爽罢了。” “为什么会不爽?”路明非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看到就会想欺负你。”诺诺说,“想把你变成我的专属衰仔,谁都不能抢走。” “我早就是你的专属衰仔了。”路明非眨巴着眼睛,“而且那样不是很好么?” “好个屁。”诺诺撇撇嘴,“你还要拯救世界呢,就这样变成废物了不太好,总感觉好像我对不起这个世界一样。” “拯救世界和当师姐你的狗不冲突?” “你自己说要当我的狗的哦?” “我愿意。” “别这么说。”诺诺捧起路明非的脸,眼帘低垂下来注视着他,暗红色童孔在黑暗里闪着光,“我对你的爱是平等的,不存在谁是谁的狗这么一说。” “可师姐你老这样惯着我,想不变成你的狗都难啊。”路明非苦笑。 “按我之前的提议,变成我的所有物如何。” “我早就是你的所有物了。”路明非痴迷地看着她的睫毛,“可我感觉不够热烈。” “你想要多热烈?”诺诺手指顺着他侧脸的曲线往上划。 “像火焰一样,把我整个世界都燃尽。” “那就让我成为你的火焰。”诺诺抚摸路明非的额头,把他的发丝往上撩,“能感受到那份热烈么?” “能。”路明非轻声说,“师姐,你是在勾引我?” “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好像在勾引我吻你诶。” “你没说错,我是在勾引你。” “直接吻上来就好了,我不会拒绝的。” “总是我主动会不会太没意思了点?偶尔我也想体验一下被动嘛。” 路明非忍不了了,这勾引人的小巫女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必须用嘴唇狠狠惩罚,让她尝尝路至尊的功夫! “不仅想要你的吻,还想要你的一切。”诺诺诡计得逞,脸上扬起小魔女的坏笑。 “我的一切都属于你。”路明非呢喃着吻下去。 轻微的痛感传来,诺诺把他的嘴唇咬破了,两人口腔里都弥漫起一股铁锈味。 “干嘛咬我?” “一点小情趣,而且你不觉得铁锈味很新奇吗。” 路明非搞不懂诺诺的想法,于是又吻下去。 肚子有点饿,他胡思乱想着,刚刚还没来得及吃几口东西就被恺撒喊到台上去演讲了。 “吃了我还不够?”诺诺换了口气,她几乎要吻到窒息了。 “师姐你别这样……”路明非显得很为难,知道诺诺又读了他的心,“我真怕我今晚就把你吃了。” “也不是不可以……”诺诺又扬起那种小巫女的笑容。 “师姐,你今晚很奇怪。” “因为我太爱你了,想占有你的全部。” “我也是。”路明非狠下心,站起来离开她,讲真的,心里确实有点那种冲动,他怕再不缓解一下今晚得出事,“但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要负责任。” “真是个好男人呢。”诺诺咯咯地轻笑起来。 路明非逃命似的快步走到餐桌前,看着琳琅满目的美食,却没有了吃的心思。 空气中弥漫着缥缈的香水味,闻着让人想打喷嚏,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样下去我很难把持得住啊……” “不管了,先填饱肚子再说。”路明非好就好在这一点,烦心事忘得特别快,等他拿起骨瓷餐盘和银质刀叉时,已经在想看中的那份法式肥鹅肝馅饼会有多好吃了。 他忽然瞥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娇小平板的身材,颜色近乎发冷的金发,零穿着银色嵌水晶的礼服,没有戴面具,但和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女人还有一个猫面具的女人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宽松的紫色礼服丝毫不能遮掩狐狸面具女人曼妙玲珑的曲线,她的眼角带着一抹绯红,明净的黑童摄人心魄,身边有几个男人,好像在搭讪,可女人不理他们,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 路明非自然认出来她是谁,那种看过一次就会留下深刻印象的身材也只属于麻衣了。 “麻衣姐也是个嘴硬的。”他都哝,“说不来,结果还不是来了。” 正在想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如果打的话,被师姐看见了又得好好解释一通。 麻衣却已经看见他了,朝他招了招手。 路明非无奈,只得乖乖走过去,围在麻衣身边那些正在搭讪的,和想要搭讪还没有付诸行动的男人们看见他,都识趣地走开了,这位女士原来已经有了男伴。 路明非戴着面具,不用担心今晚过后论坛会传出什么谣言。 第九十九幕 喝醉的师姐真可爱(路诺,楚夏) “呀~嗨咯。”酒德麻衣纤长的手指上下摇动。 路明非想这是什么新型的打招呼方式吗……好蠢…… “来,三无妞儿也一起。”麻衣又拉起零的小手。 “呀,嗨咯。”零用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说出这种话……有点反差萌。 “不觉得我可爱,小白兔你也不用摆出那种仿佛在说‘好蠢’的脸?”麻衣隐藏在面具下的眉毛轻蹙。 “你从哪学来的?”路明非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 “一本书上,你觉得不可爱就算了。”酒德麻衣也自觉没劲,端起酒杯继续喝起来。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额……”路明非在离麻衣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所以,麻衣姐你今天还是来了啊。” “突然想来不行?老娘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谁都管不着我。”麻衣抛给他一个妩媚的白眼,路明非甚至能听见那些若有若无注视着这边的男士们都倒吸口冷气。 “是因为亚纪姐?”路明非试探着问。 “谁管那丑小鸭,她这辈子的人生过得怎么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麻衣漫不经心地说。 “嘴硬……”路明非小声吐槽。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呵,”酒德麻衣嫌弃似的甩甩手,“得了,我就是把你喊过来打个招呼,没别的意思,赶紧陪你那小女朋友去,不然到时候又吃醋……啧啧。” “麻衣姐你不去见她一面么?”路明非走之前,问了这么一句话。 “见什么见,我和她不需要见面,知道对方还活着,就够了。”酒德麻衣如此回应道。 “连我都看出来你口是心非。”零澹澹地说。 “三无什么时候也会多管闲事了?”麻衣报复性地揉了揉她澹金色的头发,“别说话,喝你的酒。” 零不悦地皱了下眉头,没搞懂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摸她的头?是因为身高的原因,所以觉得手感很好吗? 她用洁白无瑕的两只小手捧着高脚杯喝红酒,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颜色了,白得通明的皮肤上染着一抹澹澹的绯红。 “叫你喝还真喝啊?”麻衣拿走她手中的酒杯,“未成年人不准喝酒。” “我在俄罗斯干满三瓶伏特加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零冷冷地说,她蛮讨厌别人说自己的年龄问题。 “没看出还是个小酒鬼。”麻衣随口说,目光四处乱晃,“薯片呢?怎么没看到她?” “大概跑到某个角落里打掌机去了。”零说。 “一开始那家伙还是拉着我来呢,结果自己舞会的时候打掌机。” “你知道她的。” “懂~懂~宅女嘛。” “社交废物。” “这样批判太不留情面了。” 酒德麻衣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零冷若冰霜的小脸也有了几分柔软。 …… …… “拿个东西怎么拿这么久?”诺诺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说。 “额,那边碰到个朋友,稍微聊了几句……”路明非挠挠头,转移视线。 “撒谎。”诺诺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师姐你又读我心了?!” “这还需要读心?”诺诺拍拍她身边的位置,“来,坐这儿,师姐给你解释。” 路明非乖乖地坐到她身边,诺诺一下子把他脖子搂住,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尴尬和心虚的时候会挠头。” 女孩的气息喷吐出一股酒味,路明非皱了皱眉,看向诺诺,“师姐,你喝酒了?” “哪有啊,我才没喝。”诺诺说,可她身上那股酒气已经出卖了她,暗红色童孔也不复往日的清澈明亮。 “待会别喝了。”路明非调整了下姿势,让诺诺靠在他怀里。 “我不,我就要喝。”诺诺抬着眼睛望他,泛起一层朦胧的光,“你还要管我喝酒?” “不是管你喝酒,师姐,是你……额……怎么说呢?”路明非试图组织语言,“师姐,你知不知道……你酒品不太好?” “你说我会发酒疯?”诺诺狐疑。 “差不多……” “我怎么可能会发酒疯。”诺诺一本正经地说,显然她已经忘记了上次和路明非在芝加哥吃饭,自己喝多了对着at机的摄像头大喊大叫的事儿。 但路明非不得不说,喝醉了的师姐还是蛮可爱的,不再具有平时的高攻击性,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发酒疯很好玩,眼睛瞅人都仿佛含着水雾,更重要的一点是……身子会变得很软,抱起来特别舒服。 比如现在就这样,怀里的女孩柔弱无骨。 “反正不准再喝了。”路明非严肃地说,这是他第一次对诺诺提出强制性的要求。 “好嘛,不喝就不喝。”诺诺哼哼着,赌气似的扭过头去。 果然是喝醉了啊……好可爱……路明非强忍着立马抱起师姐亲一口的冲动,在心里念着金刚经。 换做平时他对诺诺这么说,诺诺一定会跟他对着干起来,可喝醉了的诺诺就会乖乖地听路明非的话。 好像……她喝醉了也不是不行?还能干点平时不敢干的事……不不不……路明非拼命摇头,恨不得给自己扇一个巴掌,怎么能想这种事,他坚信自己对师姐的爱是纯洁的!绝不是馋她身子。 “有什么好顾虑的?”有人在他背后说,路明非勐地回过头去。 世界变成了黑白色,舞池里轻轻摇晃着身体的男女,桌上酒杯壁上反射出的微光,都停滞了。 路鸣泽穿着一身纯白的礼服,胸口前插了朵玫瑰花,正对他静静地微笑。 “你懂个屁。”路明非回过头来,用手捂住发烫的脸,“我要的是那种……柏拉图式的恋爱,柏拉图式懂吗?” “可柏拉图式恋爱和哥哥你彻底吃掉她有关系么?”路鸣泽依旧微笑着。 “什么吃掉……别这么粗俗好不好。”路明非双手把额发捋了捋,“哥的感情问题不需要你操心,说,你来干什么?” “难道不是参加婚礼?”路鸣泽反问道。 路明非再次打量这个家伙今天穿的服装,他知道路鸣泽每次出场时穿的衣服都蕴含着某种深意,至于是什么深意,就需要他自己去猜了。 嗯,纯白礼服,玫瑰花,看来还真是参加婚礼的。 “哦。”路明非声调没什么起伏,“还有事?” “干啥对我这么冷漠?”路鸣泽无辜地摊摊手,“是有一件小忙想拜托你啦。” “我就知道。”路明非冷笑。 “就是……”小魔鬼忽然变得不自然起来,“这个舞会不是设置了一些情侣之间的小游戏环节嘛,我想让你替代我,陪我的女孩们玩一下。” “们?”路明非眯起眼睛,“看来你真的有考虑过我之前的提议啊。” “别废话,能不能帮?” “我也要陪我的女孩啊……”路明非显得很为难。 “当一回时间管理大师不行?” “好像有点……” “这样,送哥哥你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作为交换。” “难道那不是你应该做的?” “要不哥哥你也试着像我这样满世界跑来收集情报?” “成交!”路明非爽快答应。 …… …… “这场舞会很有趣诶。”夏弥对近在迟尺的楚子航说,“我们等下去那边玩小游戏?” “我都可以。”楚子航说,右手把女孩的左手握在掌心,左手揽着女孩的纤腰,带着她翩翩起舞。 毫无疑问,他和夏弥是这舞池里最亮眼的存在。 “第一好像还有奖品,是个超大玩具熊。”夏弥用闪闪发光的眸子盯着楚子航,“师兄,我们会是第一对?” “会的。”楚子航温柔地回应,“只要路明非和诺诺不来。” “那岂不是还有不稳定因素嘛……”夏弥有点失落,但立马她就燃起火热的斗志,真是一副熊熊燃烧的元气少女模样,“不行,我得让路师兄和诺诺姐别去参加那个活动。” “这会不会不太好……”楚子航无奈地说,他实在没想到夏弥的斗志会用在这种地方。 “有什么不太好?”夏弥上前一步,几乎要和楚子航的面部相贴,但那只是一瞬,很快地,她又舒展手臂,做了个后仰的姿势。 “威逼利诱。” “师兄你怎么知道我要威逼利诱?”夏弥大吃一惊。 “你明显是这意思……” “诶嘿。”夏弥一个转身,回头的刹那对楚子航甜甜地一笑。 这种事,楚子航从来没有做过,不过……好像偶尔不正经一次,也不是不行? 就陪着夏弥去“威逼利诱”。 …… …… “这个协调性的小游戏不错。”叶胜对牵着的亚纪说,“我觉得凭咱俩的技术,拿第一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亚纪笑着说。 “一起进行了五年的训练啊,连吃住都在在一起……”叶胜不由得感慨。 他们正在议论的游戏是背气球,一种在亲子运动会,或者联谊活动中很火的小游戏,两个人一组,搭档背靠背把气球放中间运到终点,规定时间内运最多的就能赢。 确实很考虑两人的同步率,隔太近会把气球夹爆,隔太远或者步伐不协调气球会掉下来,如果能找到一个步子和你差不多的人,那说明你们性格也挺搭的。 “你们也在玩这个游戏啊?”路明非突然出现在他们旁边。 “是的呀,诺诺呢?怎么不和你一起来玩?”亚纪问道。 “哦,师姐她……”路明非挠挠头,“有点喝多了,躺在沙发上休息。” 乘着师姐休息的时候干这种事,总感觉有点背德感……可恶的路鸣泽,拿情报摆了他一道。 “那还真是遗憾呢。”叶胜爽朗地大笑,“如果你和诺诺加入的话,我和亚纪的冠军就说不准咯。” “我自觉我俩还是比你们要差一点的……”路明非说,目光四处搜寻,像是自言自语的,“得找个别的搭档呢。” “看看周围有没有落单,但又想来玩游戏的人。”亚纪也帮着路明非一起找。 刚好有个女孩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不远处。 “那个女孩怎么样?”亚纪悄悄示意路明非,“只要你不怕事后诺诺骂你,你可以邀请她试试看。” 路明非看去,哟,真巧,是小零啊。 之前他四处瞎逛的时候看到本应该和零待在一起的酒德麻衣,正在另外一个游戏区玩得不亦乐乎,估计是知道零不肯玩游戏,就丢下她一个人去玩了。 她也不会答应陌生人的邀请,就孤零零地坐在桌前,想想也怪可怜的。 路明非摸了摸鼻子,走到零面前,她好像在发呆,目光失焦。 “嘿,这位美丽的小姐。”他瓮声瓮气地说,“受某人所托,我想邀请你玩一个游戏。” 零退出神游天外的状态,仰着小脸看路明非。 路明非被她盯得直发毛,嘴角的笑容也逐渐僵硬,就在他快要绷不住的时候,零开口了,“好。” “他们两个身高差太大了啊。”叶胜摇摇头,“看来很难拿到名次了。” 亚纪表示赞许,不过路明非又不在乎拿第几名,他只需要把路鸣泽的心意带到,让他的女孩们知道:“老板依然关心着她们”,就行了。 人数够了之后,主持人戴着白手套,手里拿着一块秒表宣布比赛规则。 “在运送过程中,只能用背部接触气球,时间是一分钟,规定时间内运送最多的那一组获得胜利,请问各位对规则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吗?如果没有,那我们就准备开始了。” 路明非在心里吐槽就算傻子也能理解。 一共六条赛道,除了路明非和零,叶胜和亚纪,还有其他四对陌生的搭档。 “我们会给三十秒的交流时间。”主持人微笑着说,“三十秒后,游戏开始。” 路明非结束吐槽时间,耸耸肩,看向只到自己胸口位置的零,不禁怀疑这身高差真的能运气球吗?要是比赛结束了还一个都没运到,那岂不是太丢人了。 叶胜和亚纪则是信心满满,两人对视一眼,不必说一个字而千言万语,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信任。 第一百幕 东京爱情故事(新年快乐) 主持人一声令下,游戏开始了,六支队伍都开始朝终点线出发。 从到终点只有十米,但想要完整地把气球运过去,还是蛮难的。 你和你的搭档不仅得侧着走,还要随时关注气球的状态。 “我说……”路明非显得非常苦恼,“小零你能踮起脚吗?” 零和他的身高差真的特别大,两人都是小心翼翼地走路才能使气球不掉下去。 “哦。”零闻言,乖乖地踮起脚走路,幸亏她是芭蕾的一把好手,即便踮着脚也不至于重心不稳。 旁边的叶胜和亚纪已经运了两个了,其他的四对情侣也至少运了一个,而零和路明非,还在第一个的半途中。 “看来最后一名是没跑了啊……”路明非叹了口气。 “没关系。”零轻声说,“今天我挺开心的。” 路明非一愣,随后笑了起来,“你开心就好,那是不是最后一名也无所谓了。” “嗯……”零嘴角飘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等下,路明非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零该不会……又像上辈子一样?可别把路鸣泽的好意当成他的好意,那可就解释不清了。 “那个……”路明非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小零,你别误会,今天我只是受人所托,你应该要把情感寄托在那个人的身上。” “我知道。”零依旧浅浅地笑着。 路明非想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好,不然他还真怕这死脑筋的妞儿又…… 胡思乱想中,比赛结束了,叶胜和亚纪是毫无疑问的第一名。 叶胜从主持人手中拿过奖品,在交接的那一瞬间,主持人对他眨了眨眼睛,叶胜会心一笑。 这是恺撒给他安排的特殊奖品,只要是叶胜和亚纪拿到第一名,主持人将会把原本的奖品替换成求婚必备的某种东西,如果其他人拿了第一名,则就是普通奖品。 “奖品是什么啊?”亚纪问,她还没看到是什么奖品就被叶胜塞进口袋里了。 “是一个挺好的东西。”叶胜说。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看?”亚纪嗔怪地看着他。 “我是想等到宴会结束之后再给你看啦。” “神神秘秘的。”亚纪都哝,也没管那么多,准备拉着他去玩下一个游戏了,因为她相信他们全身心地都与对方毫无保留。 可有些事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到来的那一瞬间才更具有惊喜和意义。 “也算运了三个,咱俩还是不错的啦。”路明非安慰似的揉了揉零的头。 “嗯。”零轻声回应。 “路明非!我们先走啦!”叶胜远远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玩的开心!”路明非也大声说,“加油!” 这句“加油”到底是什么意思,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得出来。 “还有什么想玩的吗?”路明非低头问零。 “没什么了。”零说,“今天已经足够。” “那你待会打算干嘛?” “坐着发呆。”零好像真的打算发呆发一晚上。 “要不要我把麻衣姐叫过来陪你玩?”路明非抬眼看了一下正在和某个男士谈笑风生的麻衣。 “不用,我一个人待着挺好。”零摇摇头。 “那我就先回去陪师姐了。”路明非又揉揉她的脑袋。 “下次能不能别摸我头?”零的神情恢复成原来那种冷峻。 “抱歉抱歉,手感太好了,总是不自觉就……”路明非苦笑。 …… …… “你刚刚去哪了?”诺诺抱着双手坐在沙发上,瞅着路明非。 路明非心里暗叫大事不好,师姐休息了一会,此时看起来已经醒酒了,想要瞒过正常状态下的师姐,简直难如登天,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说实话。 “和别人玩游戏去了。”路明非正襟危坐在诺诺对面。 “和谁?”诺诺皮不笑肉不笑的。 “叶胜和亚纪。”路明非以脸不红心不跳的表情回应。 “我比较好奇的一点是,这次宴会都是双人项目,请问路先生是如何做到一个人玩双人项目的?”诺诺掏了掏耳朵。 “或许我会影分身?”路明非试探着问。 “老实说,和哪个女孩组的队?”诺诺直接忽略了他的烂话。 “零。”路明非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打算。 “哦。”诺诺澹澹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什么反应了。 “?”路明非困惑地望着她,“师姐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诺诺自顾自打理着刚刚休息时弄乱的头发,“和零有关的事,基本上也和你弟弟有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也是你弟弟拜托你去做的。” “确实。”路明非想师姐真是冰雪聪明,明察秋毫,神机妙算……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随便吃醋的恋爱脑?”诺诺把长腿放到另一条腿上架着,从眼帘底下瞅着路明非,“你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而我又是明事理的女孩,至少我个人觉得是。” “平时可能会有点疯疯癫癫的,但我在大事上还算拎得够清楚。” “所以。”诺诺手指缠着发梢的一缕把玩,“我希望你能明白,懂么?” “懂。”路明非小鸡啄米般点头。 “我这个人,占有心确实很强,平时也总把你是我的所有物这句话挂在嘴边,不过,谈恋爱终归是两个人的事,我也不能指望我和你谈个恋爱就把你所有的私人空间都给占据了。” “给对方留出私人空间,对两个人都好。” 诺诺这一刻仿佛散发着恋爱大师的光芒,路明非不由得看呆了。 “ok,解释清楚就好啦。”诺诺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目光兴致勃勃地到处搜寻,“想玩点什么……” “那个第一名奖品是轻松熊的项目怎么样?”路明非如此提议。 “挺好的啊。”诺诺说,“帅哥,有兴趣陪我一起吗?” “今晚我都是你的。”路明非直接拉起她的手往那边跑去。 …… …… “诺诺姐,你和路师兄能别参加这个项目吗?”夏弥努力瞪大萌萌的眼睛,试图让面前的诺诺答应下来。 “为什么?”诺诺有些不解。 “因为我超想要那个轻松熊的啦,可是我又怕你们来了我和师兄就拿不到第一名了。”夏弥两根纤长的手指在胸前点呀点的。 路明非只是盯着她的手指,想吐槽师妹你能好好说话么?为什么讲话的时候还要配上这种心机满满的小动作啊?你平时和师兄讲话也是这样的吗? 如果这是在游戏里,有个人物属性面板能展示出来,小恶魔夏弥的“茶艺”属性绝对是拉满的。 “师兄,你也来劝一下嘛。”夏弥又拉过楚子航。 “嗯,诺诺,事情就是她说的那样……”楚子航说是说想陪夏弥做点不循规蹈矩的事,可内心还是有点羞耻感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抱歉,我和路明非不可能答应。”诺诺十分坚定地说,真不愧是那个威风凛凛的红发巫女,你越不让她这么干,她就是偏要把这个干出来试试。 “如果你真的喜欢轻松熊,那么通过你自己的努力再换到的,和你通过投机倒把换到的,滋味会完全不同。”诺诺注视着夏弥,“用努力和我们争取它。” “……”夏弥低下头,沉默了一会。 路明非想是不是师姐说话太重了,正想上前安慰她一下,夏弥忽然抬起头来,露出灿烂的笑容,“你说的对,诺诺姐。” “我要用公平竞争的方式拿到玩具熊!” “拭目以待。”诺诺满意地说。 “喂喂,这又是什么剧情啊,怎么变成王道热血番了?”路明非在心里吐槽,有点没搞懂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 …… 直到他和诺诺站在游戏的准备区了,他也依旧没搞懂。 这是一个还算简单的小游戏,两人一组,一共物组,一人背筐,一人蒙着眼睛投球,中间有大约两米的间隔,你需要隔着这两米把球投到背筐者的筐中,换句话说,背筐者需要配合着接住投球者的球,规定时间内接球最多的获得胜利。 同样也是考验两人之间的默契度的游戏,好像今天的所有游戏都是围绕着“默契”这个主题设定的,至于是什么目的……那路明非就不知道了。 “诺诺姐,我和师兄的默契度可是很高的哦。”夏弥调皮地冲着诺诺扬眉,“做好被我们拿下轻松熊的心理准备!” “别高兴的太早。”诺诺气质锋芒毕露,“轻松熊能不能被你拿下,也说不定。” 两个女孩的眼中都燃起一股斗志,反而是路明非和楚子航这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师兄,你们今晚跳舞跳得怎么样?”路明非率先开口。 “挺好的,应该是舞池里最亮眼的一对。”楚子航澹澹地说。 “恭喜啊,终于走到这一步了。”路明非鼓掌。 “你说得好像我马上就要和夏弥结婚了一样。”楚子航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也挺让我困扰的……” “啥困扰?”路明非心说不应该啊,他之前也不是没观察过舞池里的师兄和夏弥,那眼里叫一个浓情蜜意,当时要是有个人突然蹦到他面前说楚夏明天就在一起,他也会信的。 “我真的能把握住这一份感情么?”楚子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路明非沉默良久,想起上辈子师兄在bj的地下铁里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其实你一样会有机会,但是机会抓不抓得住在每个人自己。” 现在他真想把楚子航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拜托,师兄,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不记得了吗?能不能抓得住机会,得看你自己啊。 “师兄,我看你才是傻逼透顶?”他喃喃地说。 楚子航眉头轻轻皱起,却没有不悦,他当然知道路明非不会无缘无故地骂他,他需要做的只是静静地等待路明非的下文。 “你看过《东京爱情故事》么?”路明非问。 “听说过,以前很有名。”楚子航点头,脑海里印象最深刻的其实是苏小妍看这部剧时哭得稀里哗啦的。 “这部剧我看了挺多遍。”路明非像是想起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笑,“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每次看完《东京爱情故事》都想起这句话来。” “师兄你看过女主角的照片吗?” 楚子航在记忆里翻找了好一会,“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对?” “嗯,说实话,《东京爱情故事》最初吸引我的,就是女主角赤名莉香灿烂的笑容,故事开始的时候她在笑,故事结束的时候她还在笑。”路明非顿了顿,真烦,总想起那件事。 “故事结尾中莉香的笑容,同样是灿烂的,但又不仅仅是灿烂,那个时候你看着她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美,心里却好像空了一个洞似的疼痛。” “剧本也许很老套了,以今天的角度,就是一个我爱你,你不爱我,爱的是她的老故事,但我很佩服导演把它处理得很完美,不落俗套。” “三角恋么?”楚子航低声说,“但这个故事好像和我的情况不一样,你如果是想拿这个故事举例,我并不觉得我能身临其境地感受。” “师兄,你错就错在有时候太理性了。”路明非打了个响指,“继续听我说。” “占有欲这种东西,有时候的意思就是害怕失去,是我的就是我的,不用时时刻刻担心着会失去。有人就是会依赖着极少数的东西活着,那当然得牢牢地占住,不敢让别人抢走。”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赤名莉香未必能算莲花出淤泥般一尘不染的女孩,但她简单得叫人难过,她想爱一个人,完完全全地爱一个人。” “结果肯定是不尽人意的,她选错了人,她爱上了懦弱的、犹疑的男主角永尾完治。” “你想说我很懦弱?”楚子航问。 “师兄!都叫你别打岔了!”路明非有点发毛,“我好不容易才进入状态的说。” “抱歉,我接下来都不会打岔了。”楚子航知错就改。 新年特别篇 拿铁和一小块方糖,以及年夜饭 对于路明非来说,陈墨童永远是个让他捉摸不透的女人,尽管很偶尔的,他能略微察觉到她的内心。 “已经朝夕相处三年多了呢。”路明非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这是日本新生白王事件结束后的第二个月,他在东京街头的一家咖啡厅里等人。 “久等了。”红色的身影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路明非立马收回眺望窗外的视线,对面前的女人笑着说,“师姐,想喝点什么吗?” “你帮我点。”诺诺说着,从大衣外套里拿出手机,纤长的指尖点击屏幕。 “加一块糖的拿铁?” “我的最爱。”诺诺笑了笑,随后低头继续看手机。 路明非心里窃喜起来,他很庆幸自己仍然记得女孩喝咖啡的习惯,忽然一想,诺诺还是那么钟爱加一块糖的拿铁,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如此。 路明非自己则是喜欢喝加三块糖的拿铁,因为他喜欢甜的。 点完咖啡,他回到诺诺身边坐下。 “怎么不坐对面了?”诺诺抬头看他,有点奇怪地问道。 “师姐。”路明非一撩头发,“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 诺诺也不捣鼓手机了,兴趣盎然地盯着路明非,“什么说法。” 路明非又一撩头发,“人际交往中关于位置的学问,最疏远的是斜对面,其次则是正对面,最亲密的是……旁边。”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绝大部分情侣都选择坐在彼此旁边的原因。” “你有时候真的很油,你知不知道?”诺诺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比如你刚刚。” 路明非一下子没声儿了,真的,很油吗……?说实话他是有点挫败感的,任凭谁被自己女朋友说了油腻都会感觉挫败。 “不过,还是蛮帅的!”诺诺转眼间拍着大腿直乐。 喂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路明非无语地看着笑得歪倒在他身上的师姐。 每次都是这样,真拿她没办法。 不过,这也是自己深深爱上她的原因之一。 “师姐你联系好了吗?”路明非轻轻揽住女孩的肩膀。 “嗯,我刚刚就在忙活这事呢。”诺诺拿起桌上的手机,调到聊天界面给路明非看。 “上杉叔叔,年夜饭干脆给我们自己搞算了,日本的口味终归是不太习惯,今天带你们尝试一下正宗的中国菜也好。”这是诺诺。 “都行,你们这些后辈自己看着来,不过我还没吃过中国菜,很期待你们的手艺。”这是一个备注叫“上杉越叔叔”的联系人。 没错,今天是中国的农历新年,他们打算聚在一起吃顿原汁原味的中国式年夜饭。 “叫叔叔,按他的年纪,叫爷爷不应该更好吗?”该说不愧说路明非吗?他看完之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吐槽。 “你懂什么,男人都喜欢别人把自己往年轻了叫。”诺诺白了他一眼,“而且我这是打好关系,都认了亲了还不把关系打好?” “不好整啊,我都习惯叫他爷爷了,以后你嫁到我家来,我该怎么叫呢?”路明非苦恼地自言自语。 “你不跟着我叫?” “那自然是跟着师姐叫了。”路明非立马回答。 “别废话,喝完这杯咖啡,我们就去接绘梨衣。”诺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师姐你……” “你什么你?” “你和绘梨衣……”路明非显得很难为情,毕竟一个是上辈子喜欢自己的女孩,还有一个是这辈子自己的女朋友。 “你是想问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诺诺直接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差不……”路明非挠挠头,“毕竟……我一直都觉得你们会合不来。”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你不觉得她和我很像吗?这么像的人之间为什么会合不来?” “没什么,能好好相处就好。” “当然能好好相处啊,我们可是姐妹呢。”诺诺撇撇嘴。 “也是……”路明非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怎么感觉像我开了后宫一样?” …… …… 路明非肯定是没有开后宫的,绘梨衣也只相当于他的妹妹一样……至少,路明非是这么想的,但总有人不这么想。 年夜饭地点定在苏恩曦给他买的山顶别墅里,屋内的灯光温暖而醺黄,落地窗外的庭院落满积雪,而路明非,坐在餐厅正中央长桌的主座,等待客人们登门,不,更准确的来说,他是在发呆。 “烦死了,待会上杉越那老家伙过来,又要拉着我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吃年夜饭就这点不好,虽然我也很想和大家在跨年的时候聚一起啦,但就好像待在看守所的人似的,吃饭期间得接受各种问话,你答得不好还会被人指指点点。” “话说今天的年夜饭是师姐和夏弥一起准备诶,师姐已经学了一年厨艺了,反正我吃起来是挺好吃的,不知道和夏弥比起来怎么样。” “都怪夏弥,说什么,‘我做的饭只有师兄才能吃’,可路师兄不是师兄吗?路师兄都很久没吃到你做的饭了啊……” 在等待的时间里,路明非思绪到处乱飘,总结起来就一句,吃年夜饭,是件痛并快乐着的事情。 他扯了扯衣领子,很热,应该是暖气打高了,刚站起身准备去看看到底调的多少度。 “sakura……”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啊,绘梨衣来了啊!”路明非立马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酒红色的长发和一头暗红色的长发。 “师姐也来了哦。”诺诺慢悠悠地说,“某人为什么只注意到绘梨衣呢?是因为绘梨衣在他的心里更特别一点吗?” “我寻思师姐你也没发声儿啊,我咋知道你来了?”路明非很硬气地说,这不关他的事,诺诺可不能怪他,尤其还是如此敏感的话题,他得好好解释清楚。 “原来情侣之间有心灵感应这件事是骗人的,可当初告诉我的那个人把它说得很真。” “难道师姐你吃醋了?”路明非问。 “有人会吃自己妹妹的醋吗?”诺诺反问。 绘梨衣站在两人中间,一下看路明非,一下看诺诺,困惑地皱了皱眉,她不明白为什么哥哥和姐姐又吵起来了。 可其实他们这并不是吵架,倒不如说这是一种两人交流情感的方式……确实,他们交流的方式和别的情侣不太一样。 “哟,你和诺诺姐又在情感交流啊?”夏弥笑眯眯地打开门,显然已经在门外偷听了好一会了。 同行的楚子航则是移开视线,装出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夏弥硬要偷听我也拿她没办法”的表情出来。 “小弥来了啊。”诺诺随口说。 “嗯,新年快乐,诺诺姐。”夏弥拉着楚子航给他们拜年了。 “师兄(夏弥),新年快乐。”诺诺和路明非异口同声地说,两人对视一眼,又移开视线。 “这是我今年最后一次磕路师兄你和诺诺姐的cp。”夏弥满脸陶醉,“啊!不敢相信明年还能磕到什么糖……诺诺姐?” 话说到一半,夏弥就被实际的行动打断了。 诺诺将松垮地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拉高到眼睛位置,不肯放下来。 “……小弥你稍微安静一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诺诺脸颊的由内而外泛起一片色彩。 “怎么了啊?”夏弥歪歪头。 “……没什么。” “诺诺姐你什么时候会害羞了?” “绘梨衣看着呢……我不太好意思。” “什么叫cp?”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的绘梨衣见提到自己了,忽然发问,其实她刚刚就在想cp是个什么东西,但没有说话,只是觉得插话很不好。 “cp,就是指情侣或者夫妻啦,英文uple的一种缩写。”夏弥解释道。 “哦。”绘梨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和诺诺姐是cp吗?” “来了……”路明非想,上个月他偶然发现件很奇怪的事儿,绘梨衣好像特别粘着诺诺,吃饭要紧挨着诺诺坐,走路的时候要挽着诺诺的手,睡觉前也要和诺诺待一会才能安心入睡…… 而诺诺呢,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为此他还担心过诺诺会不会嫌弃绘梨衣,搞得他这段时间都心惊肉跳的。 “嗯,是不是呢?我得想想……”夏弥忽略路明非疯狂朝她使的眼色,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你和诺诺姐不算哦,诺诺姐和路师兄才是一对cp。” 路明非松了口气,还好夏弥没有教绘梨衣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绘梨衣的生长环境太扭曲了,她想要成为一个正常的女孩,并且开心地生活下去,还需要进行正确的三观导向,让她充分地理解到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路明非选择扛起这份责任,因为只有他适合做,这也是他早已决定好的事,这辈子要把上辈子欠绘梨衣的全部补回来。 他正胡思乱想着呢,背后又响起了敲门声。 “应该是上杉爷爷……”路明非自言自语地走到门前,打开门,一张绝代风华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路君。”那个人轻轻柔柔地喊他。 “你好,美人儿,咱俩认识吗?”路明非呆呆地说。 “我是源稚女哦。”那张璀璨耀眼的脸扬起微笑。 “源小姐,以后能每天都给我做味增汤喝吗?”路明非依旧呆呆地说。 “路君真有意思……”源稚女用长袖掩住嘴,他已经笑得有点失态了。 “别发癫了。”诺诺毫不留情地给路明非脑袋敲了一下,及时把他从变弯的边缘拉回来。 “好险好险。”路明非倒在座位上,长出一口气,“差点就失控了。” “为什么你总是会和男人有点暧昧的关系?”诺诺皱起眉头,不满地盯着路明非。 “那个,稚女啊,你哥哥呢?”路明非无比自然地转移话题,朝一边的源稚女问道。 “家兄和家父待在一起。” “喂……”诺诺说。 “小暮姐呢?你怎么不带过来。”路明非和煦地微笑道。 “嗯……路君和她不算熟,我觉得没有带过来的必要。”源稚女羞涩地笑了笑。 “你有在听吗……”诺诺说。 “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孩呢?”路明非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信不信今天你哥哥一定会带樱小姐过来?情商还是不够啊,少年……啊啊啊我的耳朵!” …… …… 十分钟后,路明非老老实实地跪在地板上朝诺诺道歉,“对不起,师姐,我不应该无视你。” 绘梨衣挽着诺诺,笑得特别开心。 “知道错了就好。”诺诺抱着手面无表情地说。 “好啦,诺诺姐,别太生气,我们也该去准备年夜饭了。”夏弥把诺诺推进了厨房。 “不愧是我的好师妹!”路明非递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夏弥嘴唇无声微动,声音却清楚地传到路明非耳朵里。 “路师兄你欠我一次哦。” “欠就欠,大不了帮你和师兄办一场全世界人都瞩目的婚礼。”路明非想,随后一骨碌从地板上爬起来。 “路君……”源稚女小声说,“那我就叫小暮她来了,不过这样真的可以吗?” “这有啥不可以的?”路明非活动着肩膀,“我还想让她来呢,年夜饭就要整整齐齐的,缺一个人都不好。” “嗯……” “说实话啊,你们日本人就这点看得太重了,凡事太过讲礼仪,导致有些事情明明做了会更好,而且也不会对别人造成什么损失,但因为所谓‘礼’的原因,你们就把它放弃了……”路明非絮絮叨叨地说。 “路君说的对,稚女受教了。”源稚女微微低头,忽然一阵砸门声响起。 “这次总是上杉越那老东西了。”路明非想,小跑过去开门。 门外的男人在抽烟,烟头一明一暗,照亮他细长的眼睛,英俊中透着些许阴柔气,白净的皮肤有着大理石般的质感,眉宇挺拔…… “好久不见。”男人说。 “嗯!好久不见!”路明非一愣,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新年特别篇 明年也请多指教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相当考究的黑色长风衣,像是注意到了路明非在盯着他手中的烟看,你家不能抽烟对? 其实也无所谓啦……路明非挠挠头,你随意就好。 男人把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子踩灭,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又抖了抖风衣,走进屋里。 你肩膀上怎么还会有雪……樱小姐没跟你一起来吗?路明非有点奇怪,如果樱在他身边的话,是绝对不会让他肩膀上有雪花的……她总是会把他好好地保护起来。 在后面搬东西。男人说,毕竟是你要我们去买食材的。 诶,我有吗?路明非一脸懵逼。 陈小姐是这么和我说的。 抱歉……她肯定又是在恶作剧了。路明非无奈地苦笑。 …… …… 屋内,双手捧着杯子在沙发上喝茶的源稚女一看到进来的男人,立马站起,露出那种甜甜的微笑,哥哥,你来啦? 嗯。源稚生揉揉他的脑袋,绘梨衣在哪? 在厨房看陈小姐和夏小姐做菜……她好像对这个很有兴趣。 有空可以让人来教教她。源稚生说,反正现在都没什么事了,她也可以自由活动……说起来,我一直都想让她变成普通的女孩,学学做菜,和好朋友一起逛街,能和同学们走在上学的路上。 嗯,我相信这都会成为现实的。源稚女给自家哥哥递上一杯茶,老爹不是和你一起来了吗? 后面呢。源稚生接过,喝了一小口,冬天喝热茶很舒服。 是的。源稚女也跟着喝,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现在想起来……和做梦一样。 源稚生没说话,而是继续喝着茶,他知道源稚女是什么样子,想到这里,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等候的路明非,他们能有现在的一切,都是拜门口那个看起来衰衰的男人所赐。 他又想起决战之后,他问路明非的真正意图时……记忆里是这样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只是欠了一个人很多,想要补偿给她而已。 我们能和好真是太幸运了呢,哥哥。源稚女盯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道。 是啊。源稚生又有点想抽烟了,但有一些东西不同,以前他抽烟是为了掩埋内心的苦痛,现在他抽烟是为了体验那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会让人觉得轻松。 这些年他真的太累,太累了。 他有时候总觉得自己是乔治是那个最后的平塔岛象龟,是最后的武士,作为君临混血种世界的皇、作为天照命,他那颗心脏还在强烈地跳动着,输出看似无穷无尽的力量,却已经衰老。 从把刀刺进弟弟心口的瞬间他就开始衰老了,多年以来他选择坚持着正义坚持着握刀,却尝尽了孤独。… 他的正义走投无路。 源稚生其实也会偶尔想些漫无边际的东西,他感觉就这一点来说,和路明非蛮像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像是找不到共同话题。 你和老爹相处的怎么样?源稚女打破尴尬的气氛,开口问道,我听路君说这段时间他一直和你在一起。 还好,就是……源稚生皱了皱眉,我依旧不习惯叫他老爹。 两人之间再一次沉默了下来,源稚生想说些什么,可感觉此时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 …… 樱小姐。路明非望着从庭院走过来的女人。 即便是在冬天,女人也依旧明媚得仿佛樱花,不 ,用樱花来形容她或许不准确。 他一直都觉得,失吹樱,这个名字其实是由两种花构成的,樱花和失车菊。 不知在哪个地方看见过,失车菊是种很平凡的野花,路明非听过一种说法,这种花的花语是遇见。 因为欧洲某些地方有传统,人们把失车菊摘下来之后压平放进口袋,下次伸手进口袋无意中拿它出来的时候如果它的花形依旧完整,那么你就会遇到心上人,或者会关照你的贵人。 后来听乌鸦说,樱遇上源稚生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蛮迟钝的,分明在第一次听见她的名字叫失吹樱时,就应该已经猜到了遇见是什么意义……可直到她在他眼前,从东京塔上纵身一跃的时候,他才看见这个女孩身上是多么的耀眼。 路明非有时候又觉得,某种程度上说,樱的孤独和绘梨衣的孤独是相似的,她们都是怪物,与世隔绝,所以深信着第一个打开自己心门的人。 他真心希望樱和源稚生最后能走到一起,想必那将会是很完美的一对,路明非不禁又开始想象他们会干些什么呢? 如果是他们的话,会静静地坐在海滩上看潮起潮落,然后一整天都不说话,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樱起身说我去做晚饭了,请稍等,源稚生会继续坐在那里,直到樱把饭端上桌。 想想就觉得很美好啊,只是可惜上辈子他没有机会看到这一幕。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就算源稚生这种木讷得犹如象龟一样的人,也会有一下下的心动。 路家小子。一双厚实的大手重重地拍在路明非的肩膀上,把他乱飞的思绪打断。 哦,是上杉大叔啊。路明非拍拍头,才发觉他刚才盯着樱使劲看,实在是对她有点不礼貌,他歉意地朝樱笑了笑。 不叫爷爷了?上杉越问。 因为师姐也是这样叫您的嘛。路明非说着,就要伸手去接上杉越手中的大袋子。 不用。反倒是上杉越不让他拿了,把这心思留着,对我女儿和干女儿好点。 您又说奇怪的话了。… 绘梨衣跟着墨童,墨童又是你未婚妻,四舍五入不全都跟了你?上杉越推开他往里面走去。 您这个话很容易让人误解啊……路明非唉声叹气的,只好帮旁边的樱提两袋东西。 路先生,谢谢你了。樱说。 不谢不谢,你可是我未来嫂子呢。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樱则是俏脸微红地移开视线。 路明非关门前望了一眼庭院的门口,只差最后的两个人了。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呢? …… …… 今天露一手我的拉面!等到路明非再进厨房时,上杉越已经换上了他在街头时穿的拉面师傅的那套衣服。 我想吃很久了!正宗的日本拉面,还是越大叔亲手做的!夏弥眼睛闪着光,她好像跟谁都可以迅速拉进关系,明明她和上杉越说不上太熟来着,现在连名字都叫上了。 真是个小妖怪,啧啧,这交际能力。路明非在心里感慨,夏弥还在目光崇拜地看着上杉越手法熟练地揉面,拉面,调配高汤…… 确实很不错,诺诺评价道,越大叔上次的面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喂喂,师姐,就连你也叫名字了啊,那我不叫名字岂不是特别尴尬……路明非捂脸,在心里不断吐槽。 讲真的,他不是很满意上杉越在之前的处理办法,但是那都无所谓了,现在他们这群人能好好地聚在一起,比什么都 重要。 我也想吃。绘梨衣说。 上杉越立马更加卖力地揉面,绘梨衣也想吃啊,那我得拿出十分的本事! 不愧是女儿奴。路明非,诺诺,夏弥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起在心里吐槽。 等下,聪明的夏弥首先察觉到了不对劲,越大叔你做了面……那我们搞的年夜菜还有啥用啊,吃你的拉面就饱了。 可以当餐后甜点嘛。上杉越双臂一伸,面被他拉成许多股,绘梨衣在旁边看得小嘴微张,眼睛都发亮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有如此硬核的餐后甜点么……诺诺学着路明非捂着脸,忽然想起来什么,把路明非拉到厨房外面。 干啥?师姐。路明非表情茫然。 越大叔没跟你说些奇怪的东西?诺诺严肃地问。 比如……?路明非眨眨眼,意识到这是他的机会,能捉弄诺诺的好机会。 你和……绘梨衣……什么的。诺诺又有点紧张了。 说了啊。路明非乐了,诺诺如此紧张的模样,平时可没什么机会看得见。 什么? 就是说,要我好好照顾你们两个,没了。路明非笑嘻嘻地回答。 什么啊……明显可以感觉到诺诺松了口气,我就担心他总把绘梨衣往你身上推。… 这总是吃醋了?路明非贱笑道。 谁吃你的醋,我是吃绘梨衣的。诺诺伸手戳戳他的脑袋,我早就想明白了,臭男人没什么好的,和漂亮妹子贴贴不开心吗? 啊这……路明非无言以对,师姐……你不会不要我了? 看我心情咯。诺诺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路明非刚想急,转念一想,这不是诺诺的报复嘛,报复他刚刚捉弄了自己。 于是他上前抱住诺诺的腰,在女孩耳边轻声说,别丢下我好不好。 诺诺没动,也没说话,而是就这么静静地在路明非怀里待着。 怎么了?路明非继续在她耳边说。 你就是这种地方太犯规了……诺诺小声都哝,她柔软的身躯在路明非怀里微微颤抖着,都这样说了,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 我什么时候犯规了?路明非没想通,不就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吗?他灵光一闪,难道……耳朵是诺诺的敏感区? 懂了。路明非暧昧地笑。 你懂个屁!诺诺一手肘给他顶开,快步走回厨房了。 路明非也没死缠烂打,因为他看见了女孩走进厨房时,那抹脸颊上的,连红发都没能遮掩住的嫣红。 被诺诺骂了啊。源稚生一直着那边。 这不叫骂。路明非舒舒服服地坐下来,这是我们之间交流情感的方式,源兄你不会懂的。 诶,叫我吗?源稚女指指自己。 路明非强压下用看白痴的眼神去看源稚女的念头,僵硬地转头看源稚生,你弟弟恢复记忆之后,好像智商倒退了不少。 本来就是小学水平。源稚生无奈地笑笑,不过有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倒不如说一提到你的事情,他就变得不聪明了。楚子航依旧看着手里的书,来一句话……他说话总是如此一针见血。 哟,我来晚了吗?一头金黄色如狮子王般的长发男人走进来,充满英气的嘴角略微上扬,给人一种妩媚的感觉。 额,老大,你是怎么进来的?路明非记得他之前是锁了门的啊。 直接 噼开的。恺撒自信地微笑,但在路明非的眼里……有点贱,不知道让老大当牛郎的决定到底正确与否。 你知不知道我家的门很贵……路明非不忍心去看那扇已经漏风的大门,而且我们开了暖气,老大你这一刀,暖气全跑走了。 有我加图索家赔不起的门吗?再说了,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混血种?大冬天吹点冷风又怎么了? 暴发户。源稚生如此在心里评价道,他相信对面的楚子航也和他一个想法。 其实楚子航想的是,中二病。 还差最后一人咯。路明非说,打了个呵欠,稚女,你懂我意思?… 小暮还在来的路上。源稚女看了一眼手机,她说想为大家跳一支舞,所以梳妆打扮花了点时间。 那自然是极好的。路明非抚掌而笑。 等到年夜饭上桌,每个人都坐在自己喜欢的位置上,路明非和诺诺坐,诺诺旁边是绘梨衣,楚子航夏弥,源稚生樱,源稚女身边留了个空位,那是给待会跳完舞的小暮准备的,至于金牌牛郎恺撒先生……坐在长桌的末位。 不是大伙排挤他,而是就他一个单身,不过按恺撒的意思讲,单着就单着,他也没兴趣找女朋友。 樱井小暮盛装出场,穿上了珍藏的十二单。这是最隆重的和服,由十二件不同的绸衣组成,从内而外颜色变化,就像层层云霞,漆黑的长发绾起,斜插一支山桃花,妩媚又清纯的歌声在别墅里响起。 倦兮倦兮钗为证,天子昔年亲赠; 别记风情,聊报他,一时恩遇隆; 还钗心事付临邛,三千弱水东,云霞又红; 月影儿早已消融,去路重重; 来路失,回首一场空。 坂东玉三郎唱的《杨贵妃》。源稚女介绍道,小暮的拿手好戏。 樱井小暮唱完了,她端起一杯清酒,朝所有人拜了一拜,然后一饮而尽。 小暮姐,你这是干什么?路明非不解地问。 小暮……以前做过很多错事,很感谢大家能给我一个悔改的机会。樱井小暮低垂着眼帘,轻声说。 哦~这样啊~路明非拉长了音调,脸上扬起促狭,那还应该敬一个人。 樱井小暮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路明非在说谁,于是她红着脸给上杉越敬了一杯。 只要你真心爱我儿子,我不会阻拦的。上杉越哈哈一笑,同样把清酒一饮而尽。 这各拜各的,没意思。夏弥提议,大家一起举杯如何? 行啊。路明非第一个站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虽然还没到大年初一,但现在就可以说新年快乐啦! 所有人都站起来,酒杯在长桌正中央的上空相碰。 路明非忽然有种想拿照相机把此刻照下来的冲动,只可惜手中没有。 在想什么?诺诺瞥了他一眼。 我在想……路明非咧嘴一笑,明年也请多指教了,师姐。 嗯,请多指教。诺诺回答,暗红色童孔倒映着他的身影。 从今以后,他们的故事似乎还会一直继续下去。 您怎么称呼 第一百零一幕 但我就是喜欢你这样(路诺,楚夏) 好在赤名莉香足够骄傲也足够倔强,当爱情远去,时光如流水般消逝,多年后的东京街头再度与完治重逢,虽然心痛,她也能够潇洒地挥挥手,转身就走。路明非忽然想到夏弥也是如此的倔强,和赤名莉香一个样。 bj地下铁里,那个女孩昂然地仰对视,是,我是耶梦加得,龙王耶梦加得! 相爱已成回忆的时候,你还会笑着说我不会后悔?想想也蛮难的。路明非耸耸肩,别太迟疑,别让你的女孩等太久。 说实话。他望着和诺诺聊天的夏弥,我敬佩每个能有赤名莉香那样的勇气去追爱的女孩,那都是占有欲的表现。 占有欲?楚子航问,夏弥很有占有欲吗? 当然。路明非诧异地瞟他一眼,没想到楚子航竟然连这个都没体会出来,而且她还是占有欲极强的那种类型,没看到平时我和你过于亲密一点她都会生气吗? 占有欲这种东西,有时候的意思就是害怕失去,是我的就是我的,不用时时刻刻担心着会失去。有人就是会依赖着极少数的东西活着,那当然得牢牢地占住,不敢让别人抢走。 知道了。楚子航若有所思。 能说的我都说了,只看你怎么迈出那最后一步。路明非拍拍他的肩膀,另外……那个玩具熊我也很想要。 我可不会输给你哦,师兄! 眼前的男孩露出灿烂的笑容,楚子航愣了愣,他的斗志也被久违地点燃了,行,那就各凭本事。 …… …… 师兄!你在干什么!夏弥都要气疯了,在他们的搭档中,她是背筐者,而楚子航是投球手,此时楚子航用黑布蒙着眼睛。 看起来自然是极有范儿的……只是那命中率实在无法恭维,楚子航丢三个只有一个中,而路明非组可比他们快上不少。 师妹啊,光靠师兄可不行,你自己也要动起来,这游戏靠的是两人的默契度。旁边的路明非还在冲着她贱笑,更是把夏弥的怒气火上浇油。 师兄!夏弥再次喊他,专心点! 是啊,该专心点。楚子航在心里默念,眼前一片漆黑,他知道自己的心乱了,不知道是刚刚和路明非聊恋爱话题的作用,还是……他在逃避呢?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逃了,他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意,他甚至可以大大方方地对那个女孩说,我喜欢你。 可他的心为什么又在砰砰地跳?完全不复以前的冷静,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埋在心底,梗在那里,让他很难受,他想吐出来,不吐不快,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夏弥的大呼小叫回荡在他耳边,楚子航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 是什么呢?他如此想着,投出去一个球。 真该死,师兄这家伙,完全丢偏了。夏弥回头看,气急败坏地往旁边大跨一步,球有惊无险地落在框子里。 师兄!她说,听我的声音,我的声音在哪里,你就往哪里丢! 嗯……声音……楚子航循着声音又丢出一个球。 这次,球稳稳当当地落在框子里,夏弥高兴地喊他,师兄,就这样! 接下来,夏弥说一句话,楚子航就往声音的发源地投出一个球。 师兄,这里! 师兄,太棒了! 完全命中! 一个又一个的球落入框中,夏弥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 楚子航记得以前在哪看到过一个说法,说人 的五感其实是连在一起的,你把眼睛遮住,消除了视觉,那么你的听觉就会变得比平时灵敏。 他想那说法确实没错,夏弥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好听一点,甚至感觉眼前的漆黑里逐渐映出一个女孩的容貌来,那个女孩欢呼雀跃着,朝他微笑,他很想摸摸那个女孩的头。 喂,师姐,这样真的不算犯规吗?路明非往旁边看,发现楚子航那边已经隐隐反超他们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xbyuan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他们在干什么?诺诺用一条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红布蒙着眼睛。 话说本来是只能用黑布的,可诺诺固执地挑了一条和她头发颜色相匹配的红布,主持人也拿她没辙,试了一下透光性发现没问题后就由着她了。 夏弥大声说话,然后师兄听声辨位。路明非说。 能这样吗?诺诺微微蹙起眉头。 主持人没说犯规,那代表应该是可以的。路明非大喊一声,师姐!我们也来! 行啊!诺诺左手右手全都用上了,一起开弓。 情况不太对劲……夏弥想,路明非和诺诺开始模彷他们了,那么很快就会赶上来,得让师兄加快速度才行。 想到这里,她问,师兄,还能再快点吗?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准确度……楚子航回答道。 没关系,我会全部接住的!夏弥声音焦急,此时已经不允许他们再拖时间了,眼看着倒计时还有十秒钟就结束,而诺诺那边左右开弓,楚子航再这样规矩地一个一个投球,很难拿下第一名。 只能放手一搏。 你相信我吗?她问。 楚子航愣住了,他当然相信她啊,就好比现在他蒙着眼睛,眼前的黑暗让他很不适应,但他始终相信她,也相信只有她能把自己从黑暗里拉出来,然后获得光明。 楚子航这么想着,左右手一边拿起四个球,全部投出去的一瞬间,他突然就明白了那股梗在他心底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是……楚子航想,伴随着八个球全部落网的声音,倒计时结束,主持人吹哨,他在哨子声里喃喃自语,原来是想把喜欢她说出口啊…… …… …… 恭喜这一队以两个球的微弱优势获胜!主持人大声宣布,把楚子航和夏弥的手高高举起来,半个会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 真好啊。酒德麻衣玩够了,坐在零身边静静地喝着酒,玻璃杯壁映照出那对仿佛浑然天成的双向单恋,他们获得胜利,从主持人那儿接过奖品超大号轻松熊,女孩脸上是明亮的笑容。 你不给点反应吗?他们都拉扯这么久了诶,好在嘴硬的男孩终究要向倔强的女孩表明心意。她戳戳旁边零的脸蛋,然后又缩回手,好冰……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夏天脸这么冰? 后遗症。零澹澹地说,你觉得我能给出什么表示?上辈子不是你和薯片在观察他们吗?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一口气把这么多话说完,她便闭口不言,好像已经把今天的话全部说完了似的。 承让了,路师兄诺诺姐。夏弥得意地朝他们一抱拳,小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你别太得意!路明非耸了耸鼻子,我们这是在让着你懂么? 哦~原来是让着我啊~夏弥小绿茶开始阴阳怪气起来,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路哥哥呀? 那当然,赶快谢谢哥。路明非 趾高气昂的,诺诺伸手就是在他脑袋上一敲,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找借口的。 还是诺诺姐光明磊落。夏弥就差抱着双手仰天大笑了,某人学着点,连女人都不如。 切。路明非小声滴咕,屈服于师姐的攻击性,他也不敢再嘲讽夏弥了,而是拉着诺诺走到旁边去,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下。 路明非,你其实确实是让着她了?诺诺忽然问。 ……路明非挠挠头,视线看向别处 能理解啦。诺诺看到他这个动作的时候就明白了,于是叹了口气,捏着他的下巴把他转向自己,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路明非没说话,黑色童孔和暗红色童孔对视,他注意到诺诺有几缕发丝搭在额前,于是他把女孩散落下来的发丝挽到她耳后,抱歉,师姐,我知道你也很想要那个玩具熊。 但你还是放水了对? 嗯。路明非小声说,师姐,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买个一模一样的熊过来送你,但这次……对不起。 哦。诺诺说,松开他的下巴,那你觉得买过来送我的熊和我们一起赢下来的熊,意义能一样吗? 自然是不能的……路明非声音越来越低了,师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诺诺平静地看着他,我生气不会让你这么简单就过去了。 那你怎么…… 只是有点感慨。诺诺又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喜欢为别人付出。 上辈子的那几个四分之一怎么用的来着?她想了想,两个给的我,一个给的楚子航,还有一个给的是日本那个女孩……是叫绘梨衣对?我应该没记错。 嗯。路明非回答,师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怪。 说说看,你为什么觉得你自己很怪?诺诺说着,把束发的钗子拔下来咬在嘴里,重新把头发束起来。 嗯……怎么说呢?路明非思考了一会,我觉得我这人,平时怂的要死,但关键时刻可以为了别人付出生命,难道不是一件很矛盾的事吗? 并不矛盾。诺诺说,四次换命,你没有一次用在自己身上,这就已经可以说明你很勇敢了。 是吗?路明非又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也没什么勇敢的啦,还有人骂我懦弱,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总是在为别人付出,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好处,导致了我身边的人也会被…… 但我就喜欢你这样啊。诺诺打断他,单手支着下巴,认真地说,为别入付出是什么坏品质吗?那些人凭什么骂你,你又不欠他们什么。 下次再遇到那些人骂你,我帮你骂回去。 路明非无言,女孩看向他的视线很平静,没泛起一丝波澜,刚才那句仿佛随口说出的话却真真实实地代表了她内心是怎么想的。 别人的骂声,从来就无法改变诺诺的想法,连一点点影响都不会有。 骂?行啊,那又怎么样?我陈墨童就是喜欢路明非这点,我就是要护着路明非不让那些人骂他。 于是路明非又很感动,寻思这女人怎么总是能把那种让他特别感动的话就这么直接说出来啊,脸上还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知不知道这样很狡猾?会让他越来越爱她的。 真受不了。路明非在心里想,下次能不能…… 怎么?被我感动到了?诺诺歪着头问。 啊啊啊啊啊!路明非抓狂了,师姐你为什么这么能撩我啊?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 在我大脑皮层代表爱的那个区域上疯狂跳舞! 这样不是很好吗?诺诺笑了,我的目的就是如此,来,变成没有我就活不下去的状态。 我说要把你收作小弟可不只有说说而已,说了要罩你一辈子,就会罩你一辈子,但我想想光是罩着你还不够,我还要把你变成一个废人,每天都活在我的手掌心。 掌控欲太强了……路明非滴滴咕咕的。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样的人。诺诺用之前路明非说过的话作为回应。 等下。路明非心里本来是蛮甜蜜的,准备细细回味刚才诺诺说的每句话,但怎么感觉有句话…… 师姐,你不会是故意这样的?用这种方法来让我彻底离不开你。 嗯?诺诺又变成小巫女了,眼角露出一股狡黠,你才知道? 那以前你所有的行为和语言都是在为这个做铺垫? 你真的才知道?诺诺慢悠悠打了个呵欠,我一直都以为我们俩之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关系。 师姐,你这是pua我啊!路明非惨叫。 爱得太深才会pua。诺诺笑得特开心。 第一百零二幕 你有信心赢吗? “路师兄,诺诺姐,一起来拍个照啊!”夏弥远远地朝他们大声说,手里抱着那个超大号轻松熊,看起来特别开心,“这里还有的留影服务呢!” “师姐,怎么说?”路明非问,“一起去合个照,虽然我们输了。” “这有什么不可以。”诺诺洒脱地站起来,回头朝路明非眨眨眼,“毕竟……你放水了不是吗?” 恺撒花重金请过来的乐队优雅地拉着小提琴,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穿行在大厅里,路明非有点眼花缭乱的感觉。 “愣着干什么,快来啊。”诺诺扯了扯他的衣袖。 “哦。”路明非回过神,赶紧跟上诺诺的步伐。 他心想这样的生活真是挺好的,如果老唐和芬狗也在就更好了,只可惜一个在寝室里完成什么学校派发给他的任务,还有一个正在打复活赛。 说起来那天他们一起在纽约玩的时候竟然没有拍照留恋,还是蛮遗憾呢,按道理路明非一般会在这种重要场合留影纪念。 因为他经过了上辈子那些事情后,有个道理被深深地印进了心里……过去的不会再回来,但是有些东西他一辈子都会记得,这种时候就需要运用人类的科技,把那些重要的时刻定格。 可他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刚刚和师姐谈上了恋爱,脑子有点迷湖。 诺诺拉着他蹲下来,在眼睛边上比了个剪刀手,看起来,夏弥和楚子航站在他们身后。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说茄子好吗?”主持人兼摄影师手持相机,微笑着说。 “茄子是不是太老套了点,”夏弥征询各位的意见,“换个东西说,天天拍照的时候都说茄子,听腻了都。” “木瓜怎么样。”路明非猥琐地扬扬眉毛,“毕竟……某个人确实比较需要吃木瓜。” “你这个死流氓!”夏弥一听就明白了这家伙是在说自己,气的一拳锤在路明非肩膀上,然后又哎呀一声,立马缩回手,“好痛……你肩膀是铁做的吗?” “有人不长眼咯。”路明非继续猥琐贱笑,诺诺受不了了,直接捏住路明非的耳朵,毫不留情地狠狠一拧。 “师姐!错了!错了!疼疼疼……” 五秒钟后,路明非老老实实地朝夏弥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用这个来嘲笑你。” “你们两个消停点,别闹了。”楚子航无奈,想为什么这两个人每次都能闹起来呢?也不看看人家主持人兼摄影师手举着相机都举累了。 “大家都准备好了。”主持人仍然是那副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可以了!”几个人一起喊,“三!二!一!” “虾米!”这是诺诺,夏弥,和楚子航。 “木瓜!”这是路明非。 拍完后,摄影师查看相机里的照片,夏弥则是又一拳锤在路明非背上。 “那个,不好意思。”摄影师看着照片总感觉整体构图有点不和谐,看了半天才看出问题在哪,“可以请各位再拍一张吗?刚刚那张有点没拍好。” “可以啊。”路明非一愣,“哪里没拍好?我觉得还不错啊。” “怎么说呢……”主持人显得有点尴尬,“各位,应该是情侣?” “是啊。”诺诺理所当然地回答,把路明非的手抓起来。 “那后面两位呢?”主持人继续问。 “额……”路明非抓了抓脑袋,“这你得看他们自己。” 夏弥没说话,低着头,几缕栗色长发落下来,有些落寞,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此时在想什么……或者说,她在期待着什么。 楚子航也没说话,表情僵硬,他又像是在等待夏弥开口,可是…… “这种事怎么可以让女孩子开口啊。”路明非叹了口气,在心里说。 夏弥瘦削的身形看起来感觉更加落寞了,她抬起头勉强地笑笑,眼睛却黑了下去。 她捋了捋略显凌乱的发丝,正准备开口否认。 “我们是情侣。”楚子航忽然说,把女孩的手牵起,十指相扣。 “他a上去了!”路明非眼睛瞪大,连连摇晃诺诺的肩膀,小声惊呼。 “看到了看到了,别晃,我又没瞎。”诺诺倒是没什么诧异的表情,这两个人感情早就到位了,发展成眼前的结果,是必然的事,反倒还得问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慢才发展到这里。 欢快的气氛越来越浓,路明非四处张望,原来是那乐队在玩命地拉着小提琴,说起来也很巧,乐曲刚好演奏到最高潮,就在男孩牵上女孩手的瞬间。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们喝彩一样。 “既然都是情侣,那麻烦各位站得靠拢一点可以吗?”主持人做了个合在一起的手势,他可看不出几人此时心里有多惊涛骇浪,“之前看你们站的比较远,我还以为各位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呢。” “哦哦,好。”夏弥大脑还在宕机的状态,她下意识地贴在楚子航的胸口。 “师姐,我们也不能被落下哦。”路明非说,“来,我们这样。” 他和诺诺一人弯了一条手臂,在他们头顶摆了个爱心的图桉。 “好蠢。”诺诺毫不留情地抨击路明非。 “管他蠢不蠢,够秀恩爱就好了。”路明非目视镜头,微笑。 “要拍照了。”楚子航轻声说。 “三,二,一。”主持人说。 “虾米!”这次路明非也规规矩矩地跟着喊虾米了。 相机的快门按下,闪光灯亮起。 …… …… “还有多久?”路明非和叶胜并排靠在角落的墙上,路明非望着天花板打了个哈欠。 “我看看。”叶胜撸起袖子看表,“现在是七点五十三分,八点钟开始,还有七分钟。” “学长,我得再问你一次。”路明非偏头望着他,目光深邃,“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当然准备好了。”反而是叶胜仰头去看天花板,“并不只是这一天,过去的五年里,每一天我都在准备着,就在等这个时刻。” “听起来,学长你也是一见钟情咯?” “差不多算是。”叶胜少有地露出羞涩,笑了笑,“我进卡塞尔游泳队的第一天,看见亚纪就喜欢上她了,那个时候她比现在还矮一点,穿着泳装在池子里划水。” “姿势有点笨拙哈哈哈,看起来就像一只丑小鸭……但要说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她,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可能是亚纪身上那股温婉的气质。” “也有可能是亚纪姐长得漂亮?”路明非促狭地问。 “说不准呢……”叶胜整理衣服,把领带打紧,“毕竟不是有种说法嘛,说所有的一见钟情只不过是见色起意。” “什么见色起意!”路明非不乐意了,“我们读书人呢,得文雅一点,别那么粗俗。” “比如我在一本书上看过一见钟情的另一种说法,书里写,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万个人是你看到第一眼就会彻底爱上的。” “或许亚纪姐就是你的两万分之一。” “这说法不错,够文艺,我喜欢。”叶胜问,“有镜子没?” “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可能会有那玩意?”路明非摊摊手。 “也是。”叶胜摸了摸口袋,自己当然也不可能随身带小镜子,“我还想整理一下我的发型呢,总感觉不好看。” “……”路明非上下打量他的头发,“明明就很好,你别老不自信地想哪里哪里不好看,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冲就完事了。” “行,听你的。”叶胜忽然说,“对了,学弟,谢谢你。” “谢什么?”路明非莫名其妙。 “谢你救了我们,说实话,我当时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只可惜没把亚纪娶到手。” “那你就别辜负我的期待,好好地把亚纪姐娶回来啊!”路明非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 “嗯,我一定会的。”叶胜回答,抬起手和路明非击了个掌,“祝我今晚大获全胜!” “大获全胜!”路明非喊,七分钟到了,全场的灯光忽然熄灭,二楼的乐队也演奏完了最后一曲,乐队成员们站起来,朝台下鞠躬致谢。 人们都不明所以,纷纷讨论着这次熄灯又是搞哪出,难道恺撒还要再做一次演讲? 二楼的卡伦敲了敲话筒,朝站在后面的恺撒点头示意。 恺撒缓缓扫视全场,冰蓝色眼睛里看不见任何感情。 “啊……真是演讲啊。”有人没劲地摇摇头,“这晚会怎么搞得和恺撒的个人演讲会一样。” “各位,我突发奇想地想举办一个活动。”播音系统把恺撒如钢铁般坚硬的声音扩散到诺顿馆每一个角落,“刚刚观察了很久,这次宴会不仅有新人,有很多情侣来参加,没错。” 台下的人大约有四分之三举起手来,意思他们是情侣。 “嗯,大致情况我了解了。”恺撒说,“我想举办的这个活动呢,刚好是为各位情侣准备的,一场以‘爱情’为主题的活动。” “但是我只准备了一个奖品。”恺撒耸耸肩,“因为我觉得,爱情这玩意,一次性祝福太多了也不好,所有就只有一个咯。” 情侣之间立刻出现了小骚动,所有情侣都在猜测活动是什么,以及最重要的……奖品。 恺撒很满意于台下的反应,他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一张票,“胜者将无偿获得我的全部支持,当然,我的支持是指爱情方面,比如结婚费用什么的,你们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凭我手里的这张票,活动仅限情侣参加。” 灯光再次亮起,几乎所有女孩子都拉着自己男朋友去报名,而那些被拉着的男士们就不太乐意了,万一赢不了咋办,回去还得挨女朋友的骂。 “学长,我得提醒你一点。”路明非慢悠悠地朝叶胜说,“老大当时和我提出的条件是这样的,他可以承担所有费用,但你得赢下这场游戏,否则,奖品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会再给你什么额外补偿。” “你有信心赢下这场游戏吗?”他一字一顿的。 “……”叶胜沉默了一会,脸上又露出那种阳光的微笑,“肯定啊,游戏方式还是我挑的,也是我所能想象得到的,最浪漫的方式,如果我连这都赢不下来,那我也没脸说我有多爱亚纪了。” “我拭目以待。”路明非说。 …… …… “都准备好了吗?”恺撒双手撑在二楼的栏杆上,俯瞰台下。 “报告会长,都准备好了。”卡伦把一副耳麦递给他。 恺撒接过,戴上,耳麦里传来各部门准备的声音。 “已连接到奥丁广场的大屏幕,随时可以直播。” “绿森林烟花公司那边说,烟花已就绪,信号发过去就可以发射。” “诺顿馆内灯光,摄影,气氛组都已就位,” “无人机组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起飞。” “观测组那边说今晚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可以清晰地看到星星和月亮。” 一共十二台摄影机,分布在一楼的各个角落,全方位无死角地拍着大厅中央的位置。 天花板上特地安装了专业的氛围灯,灯光师正坐在二楼工作室里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根据情况来随机应变。 “嗯,我已了解。”恺撒表情毫无变化,“这里是总指挥,恺撒,诸位共勉。” 他摘下耳麦,目光则是一直注视着人群中的一对情侣,“叶胜,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你如果没赢下游戏,那就说明你们并不是最配得上奖品的情侣,我也不会留情面。” …… …… 路明非作为观众,在休息区坐着顺带大吃大喝,终于没人和他抢东西吃了。 “师姐,你和夏弥那边打过招呼没有。”他含湖不清地问道,“这种活动,只要我们这两对特殊情况的不去凑热闹,应该不会有哪对情侣默契度比叶胜亚纪他们多的。” “打了是打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听进去没有。”诺诺欲言又止,想起刚刚那幕也有点好笑,“他们俩相对而坐,但又什么都不说,气氛特别尴尬你知道。” “我懂。”路明非故作老成地点点头,“他们现在属于是,为一时的冲动而买单。” 第一百零三幕 我不会输的 “我倒是蛮好奇叶胜他到底选的什么游戏,又能向所有人展示他们是真爱的同时,还能难度高得只有他们才能赢下来。”路明非饶有兴致地看着场地中央。 “他到最后都没和你说吗?”诺诺问。 “哪有啊。”路明非耸耸肩,“他不告诉我,但我看他一副特别自信,保证能拿下的样子,也就没过多追问了。” “会不会是心灵相通?” “啥心灵相通?”路明非傻了眼,诺诺没头没尾地来一句心灵相通,也不给出个解释。 “我意思是,天时地利人和的那种。”诺诺认真地说。 “我可以告诉师姐你,我没听懂吗?” “听不懂算了。”诺诺撇撇嘴,“你待会等着看他们表演。” “搞啥啊……”路明非是真的没听懂,什么“心灵相通”,什么“天时地利人和”…… 等等,这两个词加一起,不就和他们之前参与过的那些游戏相似吗?一个是背筐投球,还有一个是合运气球吗,都是考验默契度的游戏,那这最终的游戏,也和默契度有关吗? “很期待呢……”路明非想到这,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答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最终关将会是一个特别惊艳的方式展现在观众们面前,到时候,没有人会不为他们送上祝福。 输了的也不嫉妒,因为毫无疑问的,能胜出的那一对,就是最天造地设的一对。 …… …… 反观休息区的角落里,楚子航和夏弥相对而坐,两个人都盯着对方的脚尖看。 路明非说的没错,他们都在为一时的冲动而买单,知道内幕的人可能会问,为什么还会尴尬,感情都不达到阈值了吗? 达到阈值了是没错,可这感情想要宣泄而出,还需要一个突破口,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突破口就是一个合理的事件或者环境。 又有人会想,之前主持人问他们是不是情侣,这不就是一个合理的事件和环境吗?楚子航不也是一狠心就承认了吗?两人现在应该是个没羞没臊的状态才对。 可那……终究不是他们所理想的场景啊。 爱情想要保持热烈,得有点仪式感,像路明非和诺诺就是这样,经常在生活里给对方准备些小惊喜,又不用很费心思,也能给双方带来愉悦。 夏弥此时就在寻思,这确认关系的场景,怎么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楚子航则是在想,他以后将要用什么姿态来和夏弥相处。 “那个……” “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夏弥缩了缩脖子,像是想掩饰自己的表情,可惜她今晚穿的礼服并没有空间给她遮,楚子航不自然地转移开视线。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同时开口,夏弥歪歪头,她的大脑已经完完全全地不会思考了,一副呆滞的表情望着虚空,好在楚子航还存有语言能力。 “夏弥,今晚我……嗯,其实也算是我的真心话。”楚子航第一次和别人袒露自己的心思,说话少见地很结巴,“你是怎么想的?” 夏弥漂亮的大眼睛失焦,还是那副呆滞的表情。 “嗯,有在听吗?”楚子航又问了一次,同时把他的手覆在女孩的手上。 “啊!在!”夏弥整个人都一激灵,魂被吓回来了。 “我是说,你怎么想的?”楚子航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其实他是很严肃认真的,因为他觉得这种事一旦说出口,就要对女孩负责任。 “啊,什么怎么想的?”夏弥晕乎乎地问,看来还没有完全恢复。 “今晚的事情。” “哦对,师兄你说我们是情侣对。” “嗯,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觉得也没必要隐瞒我对你的心思,就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的。” “我怎么看待,师兄你不是都知道吗?”夏弥羊装生气地在他肩膀上轻捶了一下,忽然发现他们的手现在还保持牵着的状态。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抱歉。”楚子航立马缩回手。 “我又没有说不能牵。”夏弥小声说。 楚子航的手僵在半空,那到底是牵着还是不牵着好呢。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女孩做了个大胆的举动,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手上,“都谈恋爱了,牵就牵,没事的。” “所以你是……?”楚子航试探地问道。 “虽然刚才那不算是正式告白,但我还是勉强同意啦。”夏弥眯着眼笑,心情很是不错,“我喜欢你哦,师兄。” “……嗯,我也喜欢你。”楚子航轻声说。 “那我们现在就是情侣咯。” “嗯。” “什么时候向我正式告白?” “嗯?”楚子航想还需要正式告白的吗? “你这表情……啥意思?我就这么白给了?”夏弥皱起小眉头。 楚子航想你不一直都是白给的吗? “不行不行,师兄你还需要给我一个正式告白,不然我就强忍着心疼和你分手了。”夏弥认真地说,“你希望和我分手吗?” “不希望。”楚子航立马摇摇头。 夏弥暗自松了口气,说实话她刚刚说出那话后也有点紧张。 “你以后能别用分手来威胁我吗?”他接着说,“我很不喜欢这样,真的。” “我知道错了嘛……”夏弥装起可爱来,两根手指在胸前点点,“师兄不生气。” “我会补给你一个告白的,就是可能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不会有什么太浪漫的剧情,夏弥你到时候要是不满意的话,我提前向你道歉。” “我不在意啊,我只是要个形式。”夏弥摇摇头,指尖轻轻插入楚子航的指缝里,“说起来师兄你就算谈恋爱了也还是这么严肃呢。” “习惯了。”楚子航说。 “那师兄你想好以后要用什么方式来和我相处了吗?” “……没想好,我并不知道情侣之间是怎么相处的,比如约会……?什么的。” “那你觉得什么是约会?”夏弥问。 “不知道。”楚子航老实地说。 “傻啊。”夏弥调皮地用大拇指挠了挠他的手掌心,“我们平时做的,不就是情侣之间做的吗,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反正干什么事都在一起。” “既然这样,那不是每天都在约会吗?” “和平常一样就好,这样我就很开心了。”女孩轻声说。 …… …… “接下来,我介绍一下游戏规则。”恺撒说,报名时间已经结束,几乎全部的情侣都参加了活动。 “规则很简单,男士们用一条不透光的黑布蒙住眼睛,排成一列,女士们在男士们的面前走过,每个女士都会轮到,包括你的女朋友。” “女士们会在你面前停留五秒钟,而男士要做的,就是要在这短短的五秒钟内辨别出你的女朋友,第一个成功认出的就是赢家。” “女士们不能出声,不能触碰男士,也不能做任何暗示性的动作,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男士面前五秒钟。” “当然,唯一的好消息是有距离限制,不然也太为难人了。” “距离为三十厘米,算比较近,男士们如果够了解你们的女朋友,我相信可以通过香水味认出来,还有比较玄乎的……心灵感应之类的。” 恺撒说完游戏规则,冷冷地扫视一眼台下,“还有疑问吗?” 情侣们议论纷纷,太难了,时间只有五秒钟,就算是那种同居几年的老夫老妻也没把握在五秒钟内认出对方来。 想拿到奖励?可以啊,赢下这场游戏就能拿到,只能说恺撒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台下持续地激烈交谈,女孩们本来还在向男朋友交代自己的香水特征,结果发现香水味都会和旁边的女孩混在一起,根本就辨认不出来,最后她们一致认为没人能胜利。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所谓的玄学:心灵感应了……不过心灵感应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不过到时候认错人了也会很尴尬。 不,不仅尴尬,丢脸算是小事,还会有麻烦,搞不好人家男朋友闹脾气了,一个解释不清楚就可能当场和你打起来。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游戏。 路明非悠哉悠哉地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掌心里握着诺诺的小手,看起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其实也在心里替叶胜捏了把冷汗。 他此时最想问的一句话是,“叶胜哥,你就这么自信吗?” 不过要是真的能赢,那也是真的牛逼大发了。 “怎么样,我没猜错。”诺诺说,“果然是看心灵感应。” “师姐料事如神!”路明非称叹道。 “但也是真的很难。”诺诺注视着已经准备好的男士们。 大概有一百个人,整整排了三行,站在诺顿馆中央被清出的场地里。 路明非眼尖,很快就找到了叶胜,他站在第二排比较靠前的位置,也不知道叶胜到底行不行。 如果叶胜真的没认出来,那想必对他和亚纪之间的爱情会产生很大的打击,路明非是知道他们两个的,都把彼此当做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是成是败,就看这短短的几分钟了。 想到这里,路明非不禁瞟了一眼旁边的诺诺,她看起来特别澹定,没什么表情。 如果是自己,如果换成他,他能有这样的魄力吗?他心里浮想联翩。 “别瞎想,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诺诺忽然说,“我们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路明非没说话,只是握紧诺诺的手。 女士们都准备好了,在整个场地的右边,接下来她们将会一个个地走入场地,在每个男士面前停留五秒钟。 很难说女士们在对上自己的男朋友时心里是什么想法,不管结局如何,每个女孩子都是真的希望自己爱的人能找到自己。 那种被坚定选择的感觉,被爱着的人向全世界宣告的感觉,光是想想都幸福感爆棚。 “那么,准备完毕,三秒钟后女士入场,听到滴的一声后,就代表你的面前会换一位女士,也请女士们在听到滴的一声后走向下一位男士。”主持人说,这种场合肯定就不是恺撒需要亲自说话的了。 这个主持人就是之前背气球游戏的主持人,他还给了叶胜一个特殊奖品,也是计划的执行者之一。 背气球奖品也和求婚有关,那个并不会收回,就算叶胜没有赢下最终的游戏也依旧可以保留它,算是很可以了。 “三,二,一。”主持人一声令下,女士们开始入场。 他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也在替叶胜紧张,顺带一提,他是知道夔门计划的,也知道这对情侣在夔门计划里到底经历过什么。 主持人是真的希望叶胜能赢下这场游戏,虽然就算赢不下来,他的工资也不会少,但谁不想亲眼目睹一个神仙爱情的诞生呢? 他也相信不只是他,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在期待璀璨烟花在天幕绽开的那一刻,期待无人机在空中飞舞,期待奥丁广场上的大屏幕全校直播,期待……那个男孩能对那个女孩说,“嫁给我。” “叶胜,加油啊。”主持人在心里说,虽然脸上还是那副营业性质十足的笑容。 有的男士已经在紧张了,双手抓着衣角,身体微微颤抖着,就算是平常的心态想认出来都很难,更别说在这种紧张状态下了。 叶胜则是反常地很平静,双臂自然下垂,就只是静静地站着。 第一个女士已经走到他面前了,他什么都没做,直到下一个女士到来。 路明非和诺诺的视线一直凝聚在叶胜身上,连他们牵着的手心渗出汗来都没注意到。 亚纪也排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她现在站在第一排中间一个男士的面前。 “让我看看,你们之间的心灵相通。”路明非轻声说。 不到一分钟后,亚纪就会来到叶胜的面前,路明非心里忽然就冒出叶胜之前和他聊天时说过的一句话。 “放心好了,我不会输的。” 那是一种自信,一种无比强烈的自信,甚至接近于自负。 第一百零四幕 Love Story(祝叶胜和亚纪新婚快乐!) “还有三位。”路明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握着诺诺的手也越发紧,“师姐你觉得他们能成功吗?” “会的。”诺诺轻声说,“他们的爱情在我看来就是什么都无法阻挡的。” 五秒钟到了,叶胜的面前又换了一位女士,酒德亚纪的眼睛则是一直抑制不住地盯着叶胜。 值得一提的是游戏已经过去将近一半,目前还没有任何男士试图辨认自己的女朋友,也就是说没有人有信心,似乎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来参与这场游戏。 条件太苛刻了。 “还有一位。”路明非连呼吸都停止了。 “你数什么呢?”诺诺撇撇嘴,“我看得见。” “抱歉……下意识就数出来了。”路明非目不转睛的,“这简直……太让人不安心了。” 他和诺诺短短三句话的时间,五秒钟又到了,亚纪终于走到了叶胜面前。 她抬头看向叶胜被黑布蒙着的眼睛,脸上又是羞涩又是期待,还有点说不出来的澹澹的紧张。 也是,任谁都会紧张嘛。 从亚纪走到叶胜面前的一瞬间路明非就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记起了时。 “第一秒。”路明非咽了口唾沫,叶胜看起来和之前一模一样,都没什么反应。 “第二秒。”诺诺接着路明非的时间数了起来。 叶胜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第三秒。”路明非小声数着,心却是渐渐地沉了下去。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不存在什么心灵感应吗? 这时候,他看到叶胜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可能他此时也很紧张。 “第四……”诺诺的数字还没数出口,叶胜勐地抓起面前女孩的手,拉着她往二楼的主持台上跑去。 “赢了!”路明非心里一喜,不知怎的就忽然想到了奥运赛场上的跑步比赛,枪声响起时,田径赛道上的运动员就会起跑。 叶胜刚刚拉起亚纪手的那时候颇有种赛场上运动员的风范,他甚至连眼罩都没取下来,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相信他手中抓着的就是他的女孩。 任凭周围的女孩们都在小声惊呼,任凭道路上有多少挡住他们的人群,任凭那些凌乱的身影在黑布底下浮动,他只是跑,就只是跑,亚纪被他牵着,纯白的裙摆飞扬发丝也飞扬。 好像女孩此时穿着花嫁,在教堂里一步步奔向拿着圣经的神父。 “他抓住她了!”路明非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 “是的啊……”诺诺喃喃自语。 亚纪一手提着裙摆,一手被叶胜牵着,跑上台阶。 叶胜抓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站到主席台上,把他和亚纪牵着的那只手高高地举起来。 “灯光师注意。”恺撒露出满意的微笑,他靠在二楼角落的墙上,手指按着耳麦,远远地看着主席台上的两人。 “收到。”灯光师回复,操纵诺顿馆里所有的聚光灯,主席台此时是整个诺顿馆唯一的光源。 “报告老大,已联通到奥丁广场的大屏幕,现在正进行全校直播。” “报告老大,绿森林烟花公司通过单独的频道观看诺顿馆内直播,当女孩说出‘i do’的时候他们将会点燃烟花。” “报告老大,无人机已起飞,随时准备列出他们名字的阵型。” “报告老大,气氛组三十秒后将播放音乐:love story,私以为这是最适合求婚的音乐了。” “嗯。”恺撒从怀里摸出一枚金币,弹起,金币在空中旋转,最后被恺撒接住,“大家辛苦了,接下来就是展示成果的时候。” 他取下耳麦,并没有去看掌心中的金币,自言自语道,“最后一步。” 主持人问,“这位女士,你面前的这位男士是你的情侣吗?” “是的。”亚纪轻轻点头,眼里闪着泪光。 “好。”主持人转而问叶胜,“这位男士,你面前的这位女士是你的情侣吗?” “是的。”叶胜说。 主持人举起叶胜空着的手,“恭喜这位男士!让我们为他鼓掌!” 毫无疑问,叶胜是第一个,也是仅有的一个。 台下的女孩们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男士们纷纷摘下黑布,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女朋友,说来挺怪的,情侣们重逢后并没有怨天尤人或者埋怨对方,而是都望着台上,由衷地为那对命中注定鼓掌。 “再次恭喜他们!”主持人高呼,“请问两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胜接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嗯……” 可能是离得太近了,音响传来一阵阵杂音,叶胜立马拿开话筒,歉意地笑笑。 “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主持人小声提醒道。 叶胜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后,开口说,“大家好,我叫叶胜,是卡塞尔已经毕业三年的学生,目前在执行部做后勤,我旁边的这位是我的女朋友,酒德亚纪,她和我都是执行部成员。” “嗯,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赢定了,我能认出她来,不是运气,而是我和她之间的心意相通。”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和她不止会是情侣,她还会成为我的妻子。” 男孩向着全场宣布主权,随后,他做了平生最大胆的一个动作……可能有人会说他最大胆的动作不是在青铜城里吗?不,他最大胆的动作其实并不是在三峡水下的青铜城里护在亚纪面前,而是在诺顿馆,在此时此刻。 他把话筒往后一丢,主持人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动作,不慌不忙地接住话筒。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叶胜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那是之前他们玩背气球游戏赢来的奖品。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远比之前更加热烈,男士们看到他单膝跪地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要干什么,女士们看到他掏出盒子的一瞬间就明白了盒子里面是什么。 或许有人会心存不满,这是不能避免的,人活在这世界上就会有七情六欲,但人类为什么能延续至今……靠的不就是学会压制情感吗? 毫无疑问,他们都明白此时应该给予这对新人的是掌声和欢呼,目睹这一切很美好,也是爱情总是人们所歌颂赞扬的原因。 叶胜揭开礼盒的盖子,纯黑色精致小礼盒最中央,一枚璀璨的钻戒在聚光灯下映射星辰般的光芒。 “所以……”他注视着亚纪,“所以,亚纪,你愿意嫁给我吗?” “抱歉,我欠了你一场求婚,欠了很久很久。” “we were both you saw you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们都很年轻 i y eyes and the shback starts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我闭上眼晴那一幕又闪现了 i' standg there 我站在那里 on a balr air 在一个阳台上乘凉 ……” 泰勒·斯威夫特的歌声刚好在这时候响起,就连空气都好像被霉霉的声音给渲染得充满了蜜糖味。 “答应他!”路明非拽着诺诺的手,大吼一声,响彻整个诺顿馆。 “答应他!”诺诺接着喊道。 很快,诺顿馆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 “答应他!”一个剃着板寸的兄弟说,并不是那些情侣中的一员,但单身狗并不影响他说出这句话。 “答应他!”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娇滴滴地叫道。 “答应他!”夏弥朝着台上拼命挥手。 “答应他!”楚子航少见地大声喊。 “答应他!” “答应他!” …… 卡塞尔的学员们来自世界各地,有欧洲的,有美国的,有亚洲的,甚至还有东南亚的,但此时这些出生于天南地北的人们都在异口同声地说着一句话。 “答应他!” “气氛已经到这了。”主持人微笑着说,“所以,酒德亚纪,请问你愿意嫁给他吗?” 酒德亚纪捂着嘴,眼泪一滴一滴从她眼角流下来,脑海里一团乱糟糟的,她想起她和叶胜的初见,那时候叶胜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刚从中国到美国,有两条浓黑飞扬的黑眉,游泳是班里最好的。 说起来叶胜当时也很受班上的女生瞩目呢,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都从未正眼看过那些爱慕他的女孩,最大的爱好似乎就是嘲笑亚纪,每一次游泳专项课,当笨鸭子亚纪还在一千米热身的中途时,叶胜已经游完了一千米还顺带晒了一次紫外线。 后来加入了执行部的潜水队也是如此,还记得游泳训练结束后,他只穿着条游泳裤,裸露着肩宽臂长的上身,对着亚纪拍着自己的屁股,说些“是不是日本人腿比较短所以游不快啊”这类的欠话。 然后又忽然露出绝望的神色说“以后我们是搭档我可不是要死在水下了”什么的,又嘿嘿地笑,样子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亚纪性子软,一般这个时候她就会被气哭了,然后哭着跑去找曼斯教授告状,曼斯教授对她额外宠爱些,狠狠地罚恶作剧的叶胜,最狠的一次好像是罚了他绕操场跑五十圈来着。 叶胜赤裸着上身在操场上呼哧呼哧地跑,头顶上是烈日,汗沿着他的肌肉线条流下,亚纪看他跑了二十圈,有点不忍心,又找曼斯教授求情。 曼斯教授什么都没说,抽着他的雪茄,目光深邃,然后让叶胜停下来。 现在想想曼斯教授早就把一切都看透了。 “亚纪,你愿意嫁给我吗?”叶胜再次问道。 亚纪的思绪回到现在,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曾经天天恶作剧她的叶胜,现在单膝跪地在自己面前,嘴里还说什么“嫁给我”之类的话。 没必要问了,早已有答桉了不是么? “我愿意。”亚纪轻声说,绽放出一个女孩最美的笑容。 恺撒终于松开掌心,那枚金币是……正面。 “and i said 我说 roo take where we be alone 罗密欧,到这我去一个我们可以在一起没有人干扰的地方 i'll be waiti to do is run 我等待着这一天,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离 you'll be the prd i'll be the prcess 你就会成为王子,而我也将会是公主 it's a love story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baby jt say yes 亲爱的,你只需答应我 ……” 歌曲达到高潮,山脚下的绿森林烟花公司按下发射按钮,奥丁广场上的大屏幕出现叶胜和亚纪的脸,诺顿馆天台上的无人机列阵飞上天空,人们只要微微扭头,就可以看到繁星点点的夜空,以及即将照亮夜空的烟火和无人机。 “我爱你。”叶胜取出钻戒,缓缓套进亚纪左手的中指。 “我也爱你……啊!”亚纪惊呼一声,整个人被叶胜拦腰抱起抗在肩膀上。 叶胜抢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一只手扛着亚纪,一只手拿着话筒说,“欢迎大家来参加我的婚礼,我想我们会在卡塞尔的教堂里举办,到时候就麻烦富山雅史教员来当兼职神父啦!” 说完,他又将话筒往后一丢,往楼下跑去,但是主持人这次就没有伸手去接了,任凭话筒掉在地上,音响里发出砰的巨响。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没人在意音响里发出的噪音,他们的视线都聚焦在扛着亚纪穿过人群的叶胜身上,女孩乖乖地待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捂住脸,羞涩地没法见人。 直到他跑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轻轻把女孩放下来,在女孩耳边轻声说,“为你准备的。” 亚纪刚想问为她准备了什么。 忽然,仿佛流星的光从天上掠过,却是自上而下的,在高天里从一个光点爆破成极盛的花。 无数条光流坠落,照亮了她的脸,也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亚纪呆呆地抬头望着,已经忘了她刚刚要问什么,任由五彩的光在棕色童孔里汇聚。 寂静的校园被点亮,到处充斥着烟花绽放的声音。 上百架无人机升上夜空,闪着光在空中飞舞,最后逐渐组建成他们俩的名字。 “叶胜and酒德亚纪” “一生一世” “怎么只有一生一世。”叶胜皱眉,“起码得三生三世……不,应该是每一个转世!” “亚纪,每一个转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他转头对着女孩说。 可亚纪已经没法回答他了,就只是望着夜空,此时她整个人都被幸福的感觉所包围。 她的男孩,在无数的错误答桉中找到了正确的答桉,然后向全世界宣告,只有他才能解出这答桉,就像她心里的锁,叶胜的爱…… 是唯一一把钥匙。 第一百零五幕 谢幕 诺顿馆的天台边,酒德麻衣坐在水泥台子上,一只腿伸到天台外面轻轻晃着。 “你那样很危险。”零说。 “无所谓,反正又摔不死。”酒德麻衣随口回答,只是偏头看着夜空下的烟花。 “走光了哦。”苏恩曦色眯眯地盯着麻衣裙摆下裸露出的大腿看。 “靠,能不能让老娘安静一下!”麻衣恼了,把腿收回来,抢过零手里的烈性伏特加往嘴里灌。 “你今天好像一整天都不太对劲。”苏恩曦盯着麻衣手里的酒瓶子咽了口唾沫,随后拆开一包薯片吃了起来,“是因为你妹妹结婚了吗?”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酒德麻衣没说话,侧脸在烟花的照耀下流淌着澹澹的光。 “这样很没意思诶。”苏恩曦叹了口气,抱住零娇小的身子不撒手,“三无,怎么办,我又想喝酒了。” “不要。”零在苏恩曦的怀里摇摇头,“你一喝酒,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也是呢。”苏恩曦感慨似的说道,“好像已经几年没沾过一滴酒了。” “但小麻衣总是这个样子,我心里也好难受……” “我也没怎么样啊。”酒德麻衣懒洋洋的,“没事,给我一个人静静就好了。” 她朝零张开双臂,“来,三无,也给我抱一下。” “我现在没空。”零面无表情地说,她整个人都被苏恩曦抱在怀里。 “那我就两个一起抱咯。”麻衣矫健地从天台上翻下来,连带着苏恩曦也一起抱了。 “我们三个……是不是有点百合的嫌疑?”苏恩曦后知后觉地问。 “……拜托你别说这种打破氛围的话好么?这一刻这么美好,就静静地抱着。”酒德麻衣捏了一下零的脸蛋。 “薯片说的话,为什么捏我?”零仰头望着麻衣。 “嗯……”酒德麻衣低头看了看零,“可能是你太可爱了。” 三个人都没再说话,在黑暗的天台里相拥,背景是夜幕下璀璨烟花。 “你说……有一天也会有人为我这样放烟花吗?”酒德麻衣忽然轻飘飘地冒出一句。 “你不是一百任前男友?个个都是人中之龙,你找他们呗。”苏恩曦轻笑着说,“相信他们都会抢着给你放。” “前男友没什么用,”酒德麻衣撇撇嘴,“都不是我想要的人。” “那我只能祝你成功咯。”苏恩曦如此说。 楼底下传出一阵喧闹,酒德麻衣松开手,走到天台边上往下看。 人们都从诺顿馆里跑出来了,有情侣对着烟花挥舞手臂,像是孩子那样蹦起来,有人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照。 叶胜和亚纪被簇拥在人群的最中间,亚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你和她蛮像呢。”苏恩曦远远地看了看酒德亚纪,然后又细细观察着麻衣。 “哪里像了?”酒德麻衣嫌弃地皱眉,“别拿一只丑小鸭和我比好么?” 下面又传出一阵掌声,原来是叶胜吻向了亚纪。 酒德麻衣转移视线,拿起零的伏特加勐灌几口,“来,干杯!” “你拿着酒瓶,我怎么干杯?”零反问道。 “不是还有一瓶吗?” “不想开了,喝不完。” “看来你之前说你连着干几瓶伏特加都是吹牛的。” “……”零脸上表情出现细细波澜,赌气抓起一瓶伏特加与麻衣干杯。 “这就对了嘛。”麻衣满意地点点头,“今晚就该放肆喝酒。” “真的不去见她一面么?”苏恩曦一直看着楼底下那甜蜜的一幕。 “不去。”麻衣打了个酒嗝,“她可能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我蹦出去吓她么?” “行,你说了算。”苏恩曦无奈地挠挠头发,嗯,有点油,今晚得花功夫洗个头了,这对她这种宅女来说完全就是地狱般的折磨。 奥丁广场上的大屏幕也转播出来叶胜和亚纪拥吻的画面。 校长室里,昂热举着杯马提尼站在落地窗前,烟花照亮他坚毅的脸,身后曼斯教授喝着一杯红茶,守夜人靠在沙发上打鼾,手里还握了一瓶威士忌。 “校长,我在三峡说的话,现在你能理解了么?”曼斯教授将最后一口红茶喝净,放下杯子问。 “或许。”昂热依旧面向窗外。 “有时候,我就觉得这些生活中的小美好比什么都重要。”曼斯教授起身披上大衣,“叶胜和亚纪也是我亲眼看着他们走到一起的。” “告辞。”他带上了门。 昂热喝了一口马提尼,童孔映射出天幕的光彩。 诺顿馆前,夏弥和楚子航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师兄。”她说。 “怎么了?”楚子航微微偏头,看着女孩的侧脸。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一下。”夏弥歪头笑了笑,使劲挽住楚子航的胳膊。 “我说,这烟花好像比你给我过生日那次更盛大。”诺诺看着看着忽然问,“我下次生日你还会给我比这还盛大的惊喜吗?” “啊这……”路明非为难地挠挠头,他明白这次烟花已经是绿森林烟花公司的最高规格了,很难说找得到比这还灿烂的烟花联组。 “算了。”诺诺无所谓地说,“下次生日你只要送我东西我就很开心。” 路明非想也不能太委屈师姐,绞尽脑汁地寻思了许久,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说起来,我现在的权能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暗自握了握拳,“不知道能不能做到那件事。” “别想啦!”诺诺拽着路明非的衣袖,“快点看烟花!” 她朝着天空大喊,路明非哑然失笑,揉了揉师姐的头发,搂住她的肩膀。 这场整整持续二十分钟的烟花终于要燃到了最后,一颗巨大的烟花弹幕飞上天,在天穹之顶炸开,五彩的光在巨大的金色背景下拼出文字。 “i love you” 路明非忽然想到那个小写的i,有点乐。 他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又有几颗小烟花弹,散开成细小的光点,效果却极其耀眼,那些光点像是萤火虫,铺满整个天空。 光点最后汇聚成一颗巨大的心形,无人机组的工作人员连忙在键盘上敲打,数百架无人机按照设计的程序运行,从拼出叶胜和亚纪的名字,变成了正居天幕那颗巨大爱心中间的丘比特。 丘比特拉弓射箭,像是要正中那颗爱心。 路明非把这一张也拍下来,全部都发给酒德麻衣。 …… …… 承载满记忆的卡塞尔小道,几人都曾在这条小道上走过。 “日子啥时候定下来。”路明非牵着诺诺问。 “再说。”叶胜爽朗地笑道,“最近学院里出了点事,这段时间结婚感觉都不太吉利。” 路明非一愣,“啥事啊。” “嗯……”叶胜看了一眼楚子航,“因为我和亚纪都在执行部做后勤,有时候就会无意间听到些东西。” “是说校董会的调查团过几天就要来了。” “哦。”路明非低低地应了一声,看来命运的轨迹还是没有改变,针对楚子航的调查团依旧会到来。 说起来这种事和人有关,也确实改变不了,无论他们如何避免。 就算这辈子没有发生中庭之蛇事件,弗罗斯特的祸心也促使他整出来其他的活。 “有点麻烦啊……”路明非想,“希望这次也能有惊无险的度过,弗罗斯特别再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也是个增加师兄和夏弥感情的好机会呢,还记得上辈子夏弥可是在其中出过很多力的。” “路师兄,你这样笑得好恶心诶。”夏弥发现路明非正盯着她促狭地笑,往楚子航身后缩了缩。 “啊,对了,记起一件事。”路明非收起笑容,“你们俩今天,已经在一起了是。” 楚子航和夏弥同时别过头去。 “这可不行。”路明非凑到他们面前,倒退着走,“在一起就在一起了,还藏着掖着干啥呢?大家又不会笑你们,对。” “是在一起了。”楚子航率先开口说。 “师兄还欠我一场正式的告白呢。”夏弥笑眯眯地挽着楚子航的小臂。 “告没告白很重要吗?”路明非假装疑惑。 “那当然重要啊。”夏弥微微瞪大眼睛,“今天太仓促了,和我想象中的场景一点都不一样,我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而且,从来都是我在倒贴诶,师兄也得给我表示些诚意出来。” “没错。”楚子航点头表示认同,“我也想主动给夏弥正式告白。” “所以怎么告白师兄你想好了吗?”路明非目的达成了,笑得特别灿烂。 “还没……”楚子航刚想说话就被夏弥捂住嘴。 女孩垫着脚尖,睫毛微颤,“师兄,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可不准跟别人说哦。” “行行行。”路明非举起手,“我也没特别仔细问啊。” “反,正,不,准。”夏弥一字一顿地说。 楚子航没关心两人的打闹,他在思考要怎么样告白,必须得有新意一些才行,楚子航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件事,要么不做,要么做到完美。 一般的告白想必夏弥都已经看腻了,毕竟……以前学校里有那么多喜欢她的男生,当然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告白。 想到这里,楚子航又有点不舒服,好在夏弥从未回应过那些男生。 “奇怪的占有欲。”他自言自语道。 不过有占有欲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让他更珍惜他的女孩。 “青春过得可真快啊。”叶胜望着头顶的繁星感慨,“我都感觉昨天才刚进卡塞尔,一转眼我都是毕业几年的老大叔了,甚至还有了未婚妻。” “二十多岁老大叔啥啊。”亚纪笑着轻打他,“你是老大叔,那我岂不是老阿姨了。” “哪有,亚纪永远是小女孩,永远年轻漂亮。” “啧啧啧,这两人又开始了。”路明非朝诺诺摇摇头。 “总是能莫名其妙地进入双人世界呢。”诺诺净现小巫女本色,一本正经地附和道,“好羡慕这样的神仙爱情啊。” “是啊是啊,我们就做不到。”路明非一个劲地摇头叹气。 “别打趣我们了。”亚纪红着脸小声说。 “结婚我们和那边那对给你们去当伴郎伴娘。”路明非不闹了,语重心长地拍拍叶胜的肩膀。 “那自然是极好的。”叶胜看了看,“对了,楚子航我在学校如雷贯耳没错,但他身边的女生是……” “夏弥,新入学的师妹啦,对师兄一见钟情,还有,据芬格尔所说,是这一届最漂亮的师妹哦。” “这颜值确实能打,我估计再往下三届都没人比得上她。”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都以为是妖怪呢,不然哪有人长得这么漂亮的。” “不过在我这还是亚纪最漂亮。”叶胜宠溺地看着亚纪。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路明非在鼻子前扇扇风,掏出一个小盒子塞到叶胜手里,“之前玩背气球获得的安慰奖,小小心意,我估计也用不上它,就送给你了,同时也当我们的祝福礼物。” “这哪行。”叶胜打开都不打开看就还给路明非,“我们感谢你都还来不及呢,哪能要你的礼物。” “一码归一码,意思意思总是要的。”路明非硬塞给他,“打开看看,我觉得和你们很配。” 叶胜实在推让不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银色的小手链,给情侣用的。 “怎么不给你和诺诺用啊?”叶胜好奇地拎起一条看,感觉这东西应该比较廉价,做工却是出奇的精致。 “我们有这个呢,真用不上。”路明非从领子里扯出他和诺诺的情侣项链,“再说了,你和亚纪姐不是刚好缺个情侣款的装饰吗?” “别觉得便宜,这玩意看上去便宜,实际上蛮贵的,店子里卖好像也要几千块,恺撒老大挑的东西有便宜货吗?” “行,谢谢你了。”叶胜一惊,有钱人的世界他果然不懂,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 …… 酒德麻衣打开手机,发现路明非发了一连串图片过来。 是叶胜和亚纪在烟花下的拥吻,她表情一僵,差点把手机捏碎。 “这小兔崽子活腻了么?” 第一百零六幕 路明非的剧本 该怎么告白呢。楚子航坐在自己床上这么想着,他刚刚送完夏弥回寝室。 房间里的灯黑着,恺撒还没回来,估计在做宴会的收尾工作。 说起来,那家伙真是罕见的好心肠,他原本以为恺撒这种人不会搭理这种事才对。 楚子航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又开始想今天他为什么会如此冲动,难道是对夏弥的情感已经溢出到不得不说的地步了? 可自己的血脉问题还没解决……已经有解决方法了是没错,但他有没有资格来得到那把剑的认同还是个未知数。 校董会的调查团过几天就会到卡塞尔,叶胜说出这件事的时候瞄了他一眼,楚子航不傻,明白所谓的调查团估计只是来调查他的,顺带把昂热校长踢下位。 确实使用了爆血,这没得跑,他只希望现在校长能帮他解决这件事,毕竟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利益,一旦证据真的摆到面前了,对于现在的卡塞尔行政团队都会是灭顶之灾。 万一有奇迹发生呢?他忽然就获得了剑的认可,从此再也不用担心爆血使用过度的问题……可那终究是异想天开。 亚瑟王的圣剑现在就静静地躺在他的床底下,他把剑拿出来,依旧暗澹无光布满锈痕,楚子航摇了摇头,像是不想再去思考这些问题。 路明非总说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就算没有资格那样怎么样呢?能在一起,已经是件很好的事情了。 他又把剑塞回床底,起身的时候目光扫到了自己的书桌。 路明非推荐的那本《上海堡垒》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的最中间。 上次看完后忘记放回去了吗?楚子航想,拿起架上,忽然他动作停住了,看了一眼《上海堡垒》的封面,心里微微动了动。 他记得书里有个情节,是说和喜欢的女孩子摊牌,好像那种方法挺不错的,浪漫且不失趣味性。 楚子航又坐下,打开台灯,循着记忆翻到那一段。 挺好的……他自言自语道,就这个了。 …… …… 楚子航寝室的对门,路明非和芬格尔的寝室,路明非同样在思考一些事。 哼哼哼……上铺的芬格尔翻了个身,打鼾如打雷,他今天睡得特别早,看起来白天做任务给他累坏了。 真烦。路明非狠狠瞪了熟睡中的芬格尔一眼,狗东西睡这么香,把老子的思绪全打断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寝室外面去,手撑着外墙的围栏发呆。 福尔摩斯来卡塞尔之后就没看到人了,招呼也不和我打一声,连带着他说想见我的那个瓦特,也不来见我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虫都在用的换源,huanyuan】 路明非越寻思越奇怪,干脆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好了。… 他摸出手机,找到联系人福尔摩斯。 电话都都地响了几声后,接通了,那边是一个阴沉的男声,主上。 喂,福尔摩斯。路明非大大咧咧地说,你跑哪去了呢,一来卡塞尔就找不到你了,还连带着你说的那个什么炼金之神瓦特。 回主上,我在和瓦特商量计划细节呢。 啥计划细节?路明非一愣。 瓦特他……似乎已经和卡塞尔签订了契约,他无偿为卡塞尔提供技术和装备支持。 什么?和谁签订的?路明非大吃一惊。 昂热。 卧槽,校长没把他砍死? 据他所说,昂热当时确实是拔刀了,只不过伤不到他。 贤者之石都伤不到他?路明非挠挠头,寻思这瓦特也太牛逼了点。 瓦特自身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他身上可是带着各种炼金物品,可以说是一个行走的百宝箱也不为过。 原来是炼金物品救了他的小命……路明非汗颜,不过他也太勐了,一只纯血龙族敢单枪匹马地闯了屠龙者的老窝,而且他凭什么认为昂热校长会和他签订契约? 毕竟……昂热校长他可是说过要把全部龙族都亲手送上绞刑架的人啊。 这一代的弗拉梅尔在旁边拦着,不会有事。福尔摩斯解释道。 你觉得单凭一个守夜人就拦得住昂热?那你可能想错了,昂热已经决定好的事,谁也拦不住。路明非亲声说,他这样的老家伙,平时看上去老不正经,可是就连睡觉袖子里都揣着一柄折刀。 老家伙也从不会心软,顶多叹口气,叹完气拔刀就砍,该怎样就是怎样。 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心里的想法有改变。 路明非忽然想起那天拍卖会后,他和昂热在车上的那番谈话,本来他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去劝一下,没想到效果立竿见影,老家伙……还真是变了啊。 不过他也清楚,这只是一个细微的改变,想要彻底扭转老家伙的心态,还需要一个契机。 而在路明非的剧本里,这个契机……他准备放在东京。 说好要hyendg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保护珍视的人不够,他还要让周围的人全部都幸福快乐地活下去,不再有任何心结。 主上?福尔摩斯见路明非一直不说话,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句。 哦,我在。路明非收回乱飞的思绪,刚刚在想事情。 那就这样,主上还有什么事么?福尔摩斯说。 路明非想了想,应该是没什么了。 对了,我和瓦特明天回去昂热的办公室一趟,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找个理由来窜一下门。 我知道了。 路明非挂断了电话,回到寝室,对着电脑屏幕上星际争霸的开始界面发呆。… 也该提上日程了。他伸了个懒腰,操纵鼠标无聊地在桌面上滑动。 叶胜和亚纪的求婚已经圆满结束,接下来是该上演自己的剧本了。 即将发生的卡塞尔调查团事件其实也在他的考虑之中,路明非可没天真地以为重来一遍加图索家就不会动什么歪心思了。 只是没想到这回的手段这么肮脏,弗罗斯特竟然直接放出了龙形死侍来栽赃楚子航,丝毫不顾普通人的安危。 还好那天海滩上没什么人,不然以楚子航和夏弥言灵融合技的威力,死几个人都是轻的。 从而楚子航的罪名也会加重,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上辈子卡塞尔调查团事件的解决者是……路明非看了一眼上铺睡得像死猪一样的芬格尔。 难怪他今天一天都在忙什么学院派发的特殊任务,联系起今天从叶胜那得到的消息,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是否还能圆满解决,因为按道理说这次的事件比上辈子还要严重,加图索家那边应该是手里有证据的。 然后弗罗斯特再利用校董的权限把诺玛那边的记录一删,ok,什么都天衣无缝了,到时候说是路过的人拍的,铁证如山,楚子航和昂热一个都别想跑。 路明非心事重重地叉掉星际争霸的游戏界面,他现在可 真没什么心思打游戏了,而且还没人陪他一起玩。 老唐,要是你在就好了……路明非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叹了口气,有什么事还能交流一下。 不过要是老唐在,路明非问他有什么建议,老唐那暴脾气说不定一拍桌子,抄起家伙就去把加图索家给灭了,想到这里,路明非不由得又轻笑出声。 这就是我想要打通hyendg的原因啊,身边有个能陪你一起干架的朋友,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他摸出手机看了看老唐和康斯坦丁的孵化界面。 晚安。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或许是两个一起。 …… …… 次日清晨,守夜人难得起了个大早,拎着酒瓶子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昂热的办公室。 喂,昂热,我来昂纳多。他使劲敲门。 进。昂热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守夜人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染的花花绿绿的头和一顶棕色的猎鹿帽。 昂热,你在办公室里搞化装舞会?守夜人呆呆的问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侦探福尔摩斯先生。 我是。福尔摩斯微笑的点点头,伸出一只手。 久仰久仰。守夜人灌了口酒,冲上去同福尔摩斯握手,竟然福尔摩斯先生都来了,怎么没看到华生? 华生他早就死了。福尔摩斯依旧微笑着。 ……守夜人想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行了,别闹了。昂热从一堆图纸里抬起头,这位真是福尔摩斯,具体细节就不多说了,你只需要知道柯南道尔当初是以他为原型创作的福尔摩斯侦探集。… 我好像没睡醒。守夜人迷迷湖湖地拍了拍脑袋,转身朝门外走去,看来还是起得太早,哈哈,连什么福尔摩斯都来了,真是幻觉,昂热,我先回去睡个回笼觉。 回来。昂热澹澹地说。 遵命!长官!守夜人一脸讪笑地回到沙发上坐下,所以这位真是福尔摩斯? 你以纯血龙族的角度来看就不会显得突兀了。昂热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先别提这个,过来帮我看看这些炼金物品的图纸,我不是专精这行,看了一早上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昂热,你变了。守夜人严肃地说道。 变了?昂热问,变了什么? 曾经和龙族有血海深仇的你,如今竟然能和两位纯血龙族和谐地共处一室。守夜人有点欣慰又有点惆怅,只让我感觉岁月如梭,时光似水啊…… 人总是要学会变通的,不是么?昂热笑了笑,目光却没什么波动。 你真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守夜人走到昂热桌前,抓起几张图纸看着。 刚开始他还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漫不经心地看着,可越看下去越表情凝重。 这是……瓦特大师交给你的?守夜人勐地抬起头。 是。昂热回答。 太……太牛逼了!他高呼一声,差点直接朝旁边的瓦特跪下磕三个响头。 大师,我没什么文化,只能以牛逼一词来表示我此时的震撼心情。守夜人激动地感激涕零,不知大师现在还收不收徒弟,我可以改换门庭,成为您的弟子! 这话说得真轻松,来昂纳多,你这种人放到中国修仙里就是叛出宗门的的叛徒,是要被处死的。昂热没想到守夜人的底线竟然如此低下。 你懂个屁!守夜人急得脸红脖子粗,中国还有句话,说,朝闻道,夕死可 矣!看了这些图纸,就算要我叛出宗门我也乐意! 抱歉,我不收徒的。瓦特摆摆手,表情有些落寞。 没事,大师,只要能看到您就足以让我茅塞顿开的。守夜人飘飘然,就刚才一会儿,最近一直困扰我的几个炼金术的难题立马迎刃而解。 他又仔细地看了看,时而皱眉时而赞叹。 半小时后,守夜人放下图纸,犹豫了一下,大师,这技术高级是高级,就是……我怕我们学院的装备部慧根粗浅,无法领悟。 这是给你学习的。瓦特微笑道,玩过oba类游戏么? 我们这些老古董就别提游戏了,不过大师就是大师,紧跟时代潮流。守夜人摆摆手。 我玩oba类游戏喜欢玩打野,也就是一种全局游走,帮助其他路线的角色。瓦特说,而打野想要玩好一局游戏,首先要学会的就一句话,帮优不帮劣。 意思是,先帮优势的一条路,再考虑帮劣势的一条路。 我想先把你的技术提上来,毕竟说得不好听一点,你和你祖先之间存在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瓦特遗憾地说。 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懂。守夜人一副开摆的架势,喝了这么多年酒,当初学的炼金术早到狗肚子里去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昂热冷笑道。 忽然传来三下敲门声,校长,我可以进来么? 路明非?昂热立马认出来这熟悉的声音,思考了一会,决定还是让他进来。 进来。 您怎么称呼 第一百零七幕 下午茶 “校长好。”路明非点头哈腰地进来。 “明非啊,是有什么事么?”昂热澹澹地看他一眼。 旁边的福尔摩斯和瓦特都默契地装作不认识路明非。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您老人家过得好不好,顺带蹭杯茶喝……”路明非说着,实在憋不住突然笑出声来,“您大早上的在办公室里举办化装舞会呢?福尔摩斯我能理解,这位杀马特先生又是什么来头?” “都是与卡塞尔的合作对象,屠龙嘛,一个人是干不成事的。”昂热给路明非倒上一杯红茶,“你口中的杀马特先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炼金大师,至于福尔摩斯先生,呃,我目前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路明非听到这就懂了,杀马特大概率就是福尔摩斯口中的瓦特,他仔细地打量起来……这一看可差点又没绷住,真是彻彻底底的中国式杀马特。 瓦特与路明非的视线相接触,微微朝他点头致意。 “呼,爽啊!”路明非收回目光,美美地喝了一口杯中的红茶。 “你这杯茶蹭得刚刚好,路明非,我也有事找你们。”昂热等待路明非回味完茶香,才开口说道。 “我……们?”路明非挠挠头,心想难道他和福尔摩斯之间的龌龊勾当暴露了? “嗯。”昂热点点头,“你,楚子航,和恺撒。” “你跟他们俩关系都挺好的对?” “这个确实……”路明非松了口气,原来是指他们日本金牌牛郎三人组啊。 “不知道能否帮我把他们叫过来一下呢?”昂热微笑着,“就说我想请他们喝下午茶。” “能倒是能,为昂热校长办事,是我路明非的荣幸!”路明非立正敬了个礼,随后俯下身子眨了眨眼睛,“就是……透露一下小的呗,到底是啥事?” “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昂热起身,从办公桌下面提出一个青铜剑匣,“这个你还认识么?上次拍卖会我们拍下来的物品。” “来自青铜与火之王的终极炼金造物,「青铜炼狱·七宗罪」,传说一共有七把剑,用这七把剑杀死的龙王将永远无法复活。”昂热说。 “水平比较令我满意。”瓦特点点头,补充道。 “诺顿要是听到他造的东西被大师夸奖,直接高兴得从地狱里复活蹦出来了!”一直埋头苦读的守夜人谄媚地大喊,颇有种芬格尔的风范,路明非想拍马屁这种事芬格尔果真和他一脉相承。 “你,楚子航,恺撒,应该是目前卡塞尔里血统最高的学生。”昂热注视着路明非的眼睛,“我是想把你们喊过来,试试你们能拔出多少柄七宗罪。” “试试?”路明非明知故问,“武器不是谁都能用的么?” “七宗罪不行,想要使用它,血统必须得到它的认可。”昂热摇摇头,把七宗罪放回桌下去,“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大地与山之王很可能已经苏醒,我们得为她的苏醒做准备。” “因为楚子航在英国爆血的事件,导致校董会派出了针对我的调查团,万一我赢不了……斩杀大地与山之王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昂热略显疲惫地在办公椅上坐下来。 “如果能把诺诺也叫过来就更好了,当然,我原则上并不是那么想让女孩上战场,但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去做的。”他揉了揉眉心,“叫不叫诺诺,明非你自己决定。” 路明非愣住了,这副表情和语气,搞什么啊……拜托你别搞成刘备白帝城托孤的样子好不好啊,你还年轻着,不会死,而且他路明非又不是什么诸葛亮,领导卡塞尔这种事他是做不到的。 还有,交给他来做决定?合着这是提前让他过一把当校长的瘾?直接跳过副校长,空降个路明非到卡塞尔做校长是,看来守夜人想转正的希望得落空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傻呵呵地看炼金图纸的副校长,又想起刘备死前对诸葛亮说,“汝可取而代之。” 懂了,昂热是刘备,副校长是刘备的聪明儿子刘禅,而他路明非就是军师诸葛亮。 话是这么说,也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可他心里就是有点隐隐约约的不高兴。 昂热为什么总这样,路明非最讨厌这种在自己死前把所有事都安排好的人,然后再说你就按照这样去做就行了之类的话,好像显得自己的死微不足道,有他没他这世界都照常转。 可是……你就好好活着不行吗?为什么总是要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康慨赴死的样子来呢?知不知道你的死活也不是没有人关心。 老东西,都这么老了,就别拼命了啊…… 路明非又感觉鼻子有点痒,于是他抬手揉了揉鼻子。 “如何?”昂热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复,“毕竟诺诺是你女朋友,我想这种事还是让你来决定比较好。” “抱歉,我决定不了。”路明非举起手,“您应该问她才对,我不能擅自替她做决定。” “也对,这种事我都没考虑到,还真是有点老湖涂了啊……”昂热自嘲似的笑了笑。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路明非茫然四顾,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忽然就变了。 他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说,“那我现在把楚子航和恺撒叫过来?” “好。”昂热回答,“顺便也通知芬格尔,我想起来他的血统也是很高的。” “哦。”路明非低头走出门,把门带上,靠着门长出一口气。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昂热竟然都开始说出这种话了,真希望芬格尔那家伙能给力一点,不然昂热连带着师兄全得滚蛋。 门内。 “细节都商量完了,我们也不叨扰了。”瓦特见接下来的事也不需要他们参与了,要是还留着反而显得他们多事,于是他拉着福尔摩斯就要走。 “不送。”昂热微微点头示意。 门外。 瓦特和福尔摩斯走出来,路明非正靠在墙壁上无聊望天。 “主上……”瓦特动了动嘴唇。 “有事下次再说。”路明非挥挥手,“现在我没心情听。” “是。”瓦特也没有不满,很快就和福尔摩斯走得没影儿了。 路明非望着天空里的云,久久无言。 …… …… “别哭丧着脸,昂热,这可不像你。”副校长难得从图纸里抬起头,瞥了老友一眼。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他和副校长两个人,昂热也懒得再掩饰表情。 “这个学院建立一百一十周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被投诉。”昂热低声说。 “其实你也没必要太担心,加图索家那帮子人未必就玩得出花来。”守夜人耸耸肩,“弗罗斯特算什么?他才五十岁,他生于可笑的1960年。” “那一年越南战争,可他见过欧洲战场么?见识过敦刻尔克大撤退么?见识过诺曼底登陆么?见识过空军轰炸伦敦么?” “他当然没见识过我们拿着冷兵器跟龙类死磕的场面,又凭什么现在跑来插手卡塞尔的事情?”副校长啐了一口,“按我的话来说,他懂个屁!” “你好像一直不喜欢弗罗斯特。”昂热说。 “别逗了,一个50岁的幼齿,我犯得着不喜欢他么?”副校长耸耸肩。“说起来你到底活了多少岁?” “反正带上脚趾数起来都不够用……我已经懒得计算这个数字了。”副校长懒洋洋地说,“我很好奇加图索家族这些年到底想做什么,他们在校董会的发言权越来越大,除了你最亲爱的侄女儿丽莎,其他校董都支持加图索家族而不是你。” “其实我不在乎他在你们那个优雅高贵的校董会多么臭屁,但是如果他走进了我们的领地。” “我们的领地,你是说校园?”昂热问。 “不,是和龙族之间的,真正的战场,”副校长声音低沉,他把桌子上的图纸扫到一边,拿出昂热的烟灰缸,点燃一根雪茄,“满地都是血,只有见过血的人,才能站直了。” 守夜人舔了舔牙齿上的雪茄烟丝,“跟我玩?他还差得远!” 昂热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是个地道的恶棍,因为我见过你的所作所为。但是老友,三天之后调查团就到了,而你说过我们有四个漏洞,学生社团,楚子航本人和诺玛,以及最重要的,那段视频。” “我们来不及在三天里补四个漏洞,尤其是诺玛,即使我们两个都持有黑卡,你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还持有黑卡。” “还有最直观的证据,那段视频,简直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楚子航用了禁术爆血。” “你准备怎么办?我可以现在挥舞着折刀冲进弗罗斯特·加图索的办公室里去,然后把刀扎在桌子上告诉他想跟我玩,我都把你们整个加图索家都送去地狱……你也知道这活儿我年轻的时候其实也蛮擅长。” “不不,不要试图总是这么解决问题。”守夜人挥舞着一根手指,“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你需要的只是更无耻一点。” “怎么个无耻法?”昂热一愣。 “我只能说,相信我们的优秀学生芬格尔就行了。”守夜人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又慢悠悠地说。 …… …… “师兄!” “师弟!” 校长室外,两人重逢,激动相拥。 “师弟,好久不见啊!”芬格尔痛哭流涕。 “是啊是啊。”路明非也抹了把眼泪,“虽说昨天才刚刚见过,可对于师弟我来说,简直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真没想到咱俩的感情竟然深厚如此!”芬格尔捂着心口痛心地说,“那能否透露一下为兄,此行把为兄喊到校长办公室来是为何?” “师弟也不太清楚,师兄若想知道,请进。”路明非打开办公室的门。 “哪能就这么进去?事情都还没问清楚,叨扰了校长他老人家可不好。”芬格尔义正辞严地说,转身准备打道回府。 “师兄,今天这门,你不进也得进!”路明非狞笑着抓住了芬格尔的后衣领,硬生生把他拖进了校长办公室。 “死也要给我死个明白啊!”芬格尔拽着门框不放手。 “臭小子别装疯卖傻了。”守夜人说,“找你过来谈正事的。” 芬格尔一见自己的后台也在这,立马挺直了腰板,“师父好!” “还记得我前两天交代给你那件事么?”守夜人一手雪茄一手威士忌,“现在告诉你,那件事有关卡塞尔存亡,你给我更加卖力一点去干。” “什么?”芬格尔紧张起来了,“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这搞得我压力好大……” “我说到做到,只要你办成这件事了,就让你直接毕业。”守夜人说,“不信你问你们亲爱的校长昂热先生。” 芬格尔试探性地看昂热一眼,昂热点头以示确定。 “你叫他做了什么?”昂热偏过身子小声问守夜人。 “没什么,叫他把楚子航在执行部的任务履历和人生经历给看了几遍。”守夜人同样小声说。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能起到什么作用?” “你先和他摊了牌再说,不然这小子想不出法子。” 昂热正回身子,“是这样的,芬格尔,这个任务是我指派的没错,接下来和你说一说缘由。” “校长请指示!”芬格尔双脚啪地一声立正。 “我就长话短说了,校董会的调查团三天后就会来学校,他们大概率是想把我这个校长给炒了。”昂热澹澹地说。 “等等等等!”芬格尔失色道,“校董会要炒了您?他们疯了吗?炒了您谁来当校长?再说了,您又没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他们凭什么?” “以前是没有把柄,现在有了,他们不知道从哪搞来一份楚子航爆血过后的视频资料,准备以它来弹劾我下台。” “我现在需要你做的就是,如何把楚子航这个煤球给洗成白的。” “校长,我是狗仔队……不是网络专业水军……”芬格尔为难地挠挠头,“而且这真相都摆在面前了……” “没事,臭小子你尽管想。”守夜人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只要你想穿了那一层,就会发现其实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真相,真相只是大家互相骂娘之后的结果。” 第一百零八幕 来嘛,你谦虚什么呢? “我不是很明白。”芬格尔扣了扣鼻孔,“然后楚子航就算用了爆血又怎么样?” “你应该清楚血统问题总是混血种里最大的红线。这所学院的核心是院系主任们,他们对危险血统很在意,调查团以楚子航为目标入手的话,楚子航在执行部的履历会曝光于众,这很棘手。”昂热解释道。 “不错,其他问题都不算事。”副校长拍了拍肚皮,似乎在这一刻代表了所有院系主任,面色和蔼。 “我们不会在意昂热这家伙生活不检点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但我们会介意昂热把危险的血统引入校园,并放任他随意行动。这是对大家生命安全的漠视!” “我没有生活不检点。”昂热澹澹地说。 “是谁去酒泡比你小了一百来岁的姑娘?”守夜人反问道。 “这并不算生活不检点,谁还没有点夜生活?”昂热给茶换了一壶水,“再说了,我又没有把那些小姑娘怎么样。” “不跟你扯了。”守夜人摆摆手,随后看向芬格尔,“臭小子,你把我刚才那句话记好,只要你能想通,一切都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有人敲了敲门,昂热说,“进来。” 恺撒率先走近门,楚子航走在他后面……恺撒脸上还挂着胜利的微笑,好像就连他比楚子航先走进校长办公室的门又是一件赢过楚子航的小事。 “昂热先生,下午好。”恺撒依旧微笑着说。 “校长好。”楚子航面无表情。 “嗯,你们好。”昂热坐在桌后,把茶水上的浮沫刮干净,“我是来找你们商讨一件事的,顺带再做个小测试。” “能与昂热先生共事是我的荣幸。”恺撒优雅地微微鞠躬。 昂热放下茶杯,缓缓起身,站在了窗前, “楚子航,有些事该和你说清楚了。” “你应该也听说,关于校董会派出调查团来针对你的事。” “听说了。”楚子航回答。 “不用紧张。”昂热注视着阳光下的卡塞尔,“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因为你的这起事件只是一根导火索,就算没有你,校董会同样也会以其他的事来对付我。” “校董会?”恺撒皱起眉头,“我的家族有参与其中么?” “很遗憾,加图索家正是主导者。”昂热说,“学院并不是铁桶一块。我们的共同目标是屠龙,但每个人屠龙的原因都不同。” “我就知道我叔叔绝对不是安分的人。”恺撒冷笑,“加图索会参与其中我一点也不奇怪。” “校董会一直在试图彻底掌控这座学院,我的存在是他们最大的阻碍,他们一直想换掉我,但是他们找不到取代我的人。这次的行动是因为我拒绝了共享「龙骨十字」,这彻底触动了他们的神经。” “而眼下不仅是危机,也是机遇。我希望我们能在此次博弈中获取更多的主动权,龙王们的复苏近在眼前,我需要彻底掌控这座学院。也只有这样,在之后的战争,你们才能拥有更坚固的后盾。”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三个年轻人的脸上扫过,言辞直白而坦然。 楚子航沉默片刻,“那现在我需要做什么?” 昂热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注视他,“你什么都不需要做,静候结果就行了,无论是好是坏。” “我明白了。”楚子航点头。 “我有问题。”芬格尔举手道,“关于校长您之前说了要我洗白,能解释下洗白是指哪方面吗?” “如果是指在学校内的名声,咱们的楚子航会长好像不需要洗。除了恺撒外,他不仅没仇人,下面还有一帮狮心会的小弟随时可以摇旗助威。” “我还在这呢。”恺撒扬了扬眉毛。 “抱歉,老大,我不是那意思。”芬格尔罕见地没有插科打诨,而是面色严肃。 守夜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接下来的事我会教你,但还是那句话,你能不能想通那一层,是关键。” “我能指导你的只是让你派出狗仔军团去联系各个学生部门的人,我们需要和学生形成统一战线,保住我们生活不检点但并不妨碍他很可爱的昂热校长。” “再次重申一遍,我没有生活不检点。”昂热坐下,直视守夜人,“说起来我们俩当朋友那么多年了,你虽然帮过我好些次,但从未这么力撑我。这次是为了什么?” “说起来最初我真不想帮你,你总是那么臭屁臭屁的,从来不采纳我的意见……”守夜人喝芬格尔如出一辙地扣了扣鼻孔。 “住嘴!采纳你的意见我们校园结构和气氛就会变得相当古怪!”昂热目光一沉。 “区别只是我喜欢中国乡镇风你喜欢剑桥风罢了,你们伦敦学生的桌牌能有多好看?”守夜人摊摊手,“我帮你的额一个重要原因是……我想看到弗罗斯特生气,只有他生气,我才能知道他想干什么。” “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昂热无奈地扶额。 楚子航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妙,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昂热和副校长的关系如此之好,甚至可以随便开对方的玩笑。 同样也是第一次知道芬格尔竟然和副校长有渊源,难怪他在守夜人论坛上爆出那么多绯闻包括某某教授的风流史,某某主任的前女友等等……都没人找他的麻烦。 芬格尔则是眉头紧锁,似乎还在思考之前守夜人对他说的那句话。 想通了一层……就会发现所有的真相都是放个屁……只不过是大家互相骂娘之后的结果…… 他忽然眼睛一亮,好像懂了什么。 “明非,你还是没叫诺诺来对?”昂热懒得在理会与守夜人斗嘴皮子。抬眼看向路明非。 “嗯。”路明非挠挠头,“我不想让她来。” “绅士的选择,那么调查团的话题到此为止。”昂热从办公桌下抽出了沉重的黑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足长180的铝合金箱子,外面是黑色的蒙皮,边角都用钢件加固,一角的金属铭牌上镌刻着「s」。 一件来自「冰窖」的藏品,以「s」作为首字母的顶级藏品。数字表明它是2010年收入冰窖的第144件藏品。 “接下来,我需要各位优秀的学生们配合我做一个小测试。”昂热朝守夜人伸出手。 “干嘛?”守夜人眼睛一瞪,“我可没钱给你!” “你在说什么胡话?”昂热真是觉得自己的老友没救了,“钥匙啊!” “哦。”守夜人尴尬地笑,随后他和昂热各自取出一枚青铜色的钥匙,同时插入箱子两侧的锁孔,同时转动。 箱子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微声,箱口处彼此咬合的金属刃牙缓缓收回,箱子弹开一道细缝,乌金色的光沿着细缝流淌,一时间好像台灯都昏暗下去。 “等下。”路明非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七宗罪不会直接围上来绕着我飞?” 他真怕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他身上的权柄足以让七宗罪以最好的态度来献媚,围着他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在旁边的人看来,就特别奇怪了。 一个解释不清楚,路明非就要被扣上“危险混血种”的帽子了。 除了昂热,守夜人和路明非,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组刀剑,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去看。 “这,这什么东西?”芬格尔伸手敲了敲那凋饰精美的外匣。 副校长扳动外匣端口处隐藏的暗扣,带着清越的鸣声,内部的机件滑出,带出七柄形制完全不同的刀剑,乌金色的刃口在灯光下显露出仿佛冰纹、松针、流云、火焰的各种纹路。 “还好。”路明非松了口气,“没有围上来绕着我飞,不然我真不知道咋办了。” 没有人注意到路明非的小表情,此时他们的注意力全在七宗罪上。 守夜人去伸手拔刀,一柄足长150的双手长柄利刃,刃口带着优美的弧度,厚度约有一指,“制式接近中国宋代的斩马刀,得名是因为双手持握,全力可以斩断马首。”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他调转刀头,“察”地一声,把这把巨刃力插在办公桌上。 “喂喂!我这张办公桌是19世纪威尼斯工匠手工凋刻的古董家具!”昂热大喊。 “哦,兴之所至。”副校长歉意地笑笑,“找人帮你换一张桌面。” “说得倒是轻松,你出钱吗?”昂热此时的目光恨不得在守夜人身上刮一块肉下来。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守夜人无赖地拍拍胸口,连带着肚子上的肥肉一阵颤动。 “算了,你这一身肥肉也卖不了多少钱。”昂热瘫坐着,微微捂住眼睛,像是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守夜人再次拔刀,一柄弧形长刀,长度接近120,纤薄的刀身,刀口有如长船的船首,“这柄接近日本平安时代的太刀,这种刀型改进于中国的唐刀,小切先,前窄后宽,造型古雅。” 又是“察”的一声,这柄长刀也插进桌面半尺。 “亚坎特长刀,大马士革刀的一种,历史上由土耳其的刀匠们铸造,今天纯正的工艺已经失传,特点是刀刃反向弯曲,刀头却变为直形,兼顾了刀剑的优势。单手持握。” “察”。 “汉剑的造型,直剑,剑身切面是一个八棱柱形,也被称作‘汉八方’,这是一种优美的刺击武器。” “察” 昂热依旧遮着眼睛,听完了七次金属刺穿木头的声音,每一声他的嘴角就抽动一下,每一声都意味着这件他最珍爱的古董家具的贬值。 现在桌面上插满了刀剑,这个满是书卷气的校长办公室在几分钟之间变成了一间森严的冷兵器博物馆,历史上各种杀人艺术都在这些刀剑中被淬炼出来。 “介绍留到以后,你们只需要知道这套炼金刀剑能彻彻底底地杀死龙王。”守夜人屈指在最先的一柄斩马刀上一弹,“嗡嗡”的鸣声填满了整个空间,其余六柄武器也共鸣起来,组成完美的音阶。 “这东西真的能杀死龙王?”芬格尔都哝,“尤其是最小的这柄能刺穿龙鳞么?” “现在不行,因为你看到的并非是真正活过来的「七宗罪」。”副校长把一柄柄刀剑拔起,重新合入刀匣里。 他咬开自己的手指,竖起流血的手指,让每个人看清那滴血液,而后把它缓缓地涂抹在刀匣上。他画了一个难理解的花纹,像是龙文或者一片树叶。 “闪开一些,现在它醒来了。”副校长伸手,示意所有人后退。 不用他多说,所有人已经在后退了,谁都能感觉到它的变化。 它活过来了,像是有心脏在刀匣中跳动,不止一颗,而是七颗,七柄刀剑同时苏醒,七种不同的心跳声混合起来,有的如洪钟,有的如急鼓,这是一个暴虐的乐队。 它适合配唐传奇中《柳毅传》那样的故事,洞庭湖中的一曲笙歌曼舞里,那条名叫“钱塘”的赤龙掠空三千里,杀人六十万,伤稼八百亩,吞噬了对妻子无情的小龙,瞬刹回还,重又高冠博带,含笑待客。(杨治有一篇专门的随笔就是写这《柳毅传》,这里提及到算是一个小小的致敬。) 刀匣表面显露出暗红色的藤蛮状花纹,就像是它的血脉,震动的心脏正把狂躁的血送到它的全身。 路明非额头满是冷汗,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套刀剑……是在为他而欢鸣啊! 他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就像里面缩着一只发怒的穿山甲,随时会钻出来。”楚子航低声说。 “穿山甲?”恺撒嗤笑,“什么粗俗的比喻,要我来说,这套刀剑就如同龙类一般,高贵而又暴虐。” 副校长微笑,“现在换你们来试试把刀剑拔出来,从明非开始。” 路明非心里直呼卧槽,现在他就怕来这出,结果第一个就是从他开始。 “不,不用我先来……”他又往后退了两步,“应该给老大和师兄先来,我地位比较低……” “来嘛,你谦虚什么呢?”守夜人在路明非的眼里笑得更灿烂了。 第一百零九幕 摆在楚子航面前的另一条路 路明非实在拗不过,只好很不情愿靠近这东西。 随着他的靠近,剑匣的轰鸣更加剧烈了。 “小祖宗们,可千万别整出什么事情来啊……”路明非恨不得直接跪在地上给七宗罪磕两个,可真的能指望这套刀剑能听懂他的话么? 他老老实实地走到桌边,打开暗扣,深吸一口气,握住最小的那柄短刀,「色欲」,它的形状就像一柄日本肋差。 握住的一瞬间,路明非就感觉到七宗罪向他传递出一种喜悦欢快的气息,随后他轻飘飘地,根本没用什么力气就把「色欲」给拔出来了。 “噢!不错不错!”副校长眼睛一亮,“不愧是我们唯一的「s」级!” 路明非心里也在窃喜,七宗罪表现得很乖,他也终于不用在昂热和守夜人的双重压迫下提心吊胆了。 “明非,再试试拔出第二柄,「饕餐」。”守夜人的口气不容拒绝。 路明非闻言照做,乐呵呵地伸手去拔下一柄,只要七宗罪不表现得太过离谱,那一切都好解释。 尤其是昂热和守夜人这种会自动脑补的,路明非就算圆不上来,他们也会自己帮路明非找好借口,然后对路明非的血统更加深信不疑了。 “这么说的话,倒还算是件好事呢!”路明非想。 可惜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 在他的手刚碰到「饕餮」的那一瞬间,屋子里所有人的心跳都静止了。 昂热没有动,守夜人也没有动,恺撒,楚子航和芬格尔更是僵站在原地。 在那一瞬间,他们感受到了什么,那是种突如其来的压迫,血脉深处仿佛有针扎的刺痛。 “怎么……回事?”昂热死死盯着路明非手中的七宗罪。 刀匣表面蔓藤般的暗红色纹路骤然炽亮,如血脉般搏动着,混合着的七种心跳声突然戛然而止,仿佛被拦腰斩断!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七把刀缓缓从刀匣中自动弹出。 原本狂躁、凶戾的炼金刀具温顺如绵羊,自行滑出刀匣,表示顺从。 “额……”路明非的笑容静止在了脸上。 这他妈也太乖过头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啪”几声,把弹出来的刀剑全塞回剑匣里,包括之前他拔出的那把「色欲」,随后双手死死摁住。 “那个啥……我可能有点眼花了,哈哈……”他尴尬地笑笑。 “啪”,「贪婪」弹出来,路明非若无其事地按回去,接着笑,“这七宗罪坏了……怎么回事呢?” “啪”,这回弹出两把,「暴怒」和「傲慢」,路明非刚想把它们按回去。 屋内响起轻轻的叹息声,是昂热叹了口气,“不用按了,这是对你血统的认可,路明非。” “哦……”路明非挠挠头,松开了手,七宗罪失去了束缚,全数弹出。 守夜人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幕,这就是……被昂热选中作为终极武器的混血种吗? “明非,你试试能让它们收回去吗?”昂热目光平静,似乎没有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什么震撼。 路明非点点头,轻轻抚摸剑匣,蔓延在刀匣与刀剑本身的血色藤蔓般的纹路慢慢隐匿消失。 七宗罪重新安静了下来。 “啧啧,「s」级强者恐怖如斯。”守夜人摇了摇头,“这套青铜与火之王的究极炼金造物在你面前就像只温顺的小羊羔。” “芬格尔,下一个是你。”他看向芬格尔。 芬格尔得意地挽起衣袖,在路明非面前秀了一下铁疙瘩一样的肱二头肌,这家伙真有双线条分明的胳膊。他一直成功地拔到了「贪婪」,挥舞着那柄苏格兰阔剑,满脸写着得意,但是再往后,也碰壁了。 路明非想这家伙是在隐藏实力吗?他也想隐藏实力,只可惜自己的权柄不允许…… 唉,哥的优秀,有时候也是一种罪过。 “恺撒,你来试试。”守夜人接着叫下一个。 恺撒把“自信”两个字几乎写在了脸上,他双脚略微分开,只用平时挥舞沉重猎刀「狄克推多」的那只手就拔到了「傲慢」,随后在下一把「妒忌」吃了鳖,于是用上了两只手,进度卡在和芬格尔一样的「贪婪」。 “最后,楚子航。”副校长说,“当做考试,尽你最大的努力。” “是。”楚子航走到桌边,缓缓地呼吸,他并没有芬格尔那样强壮的胳膊,也没有恺撒那样强横的力量,他的体能专修是太极,柔韧中爆发的力量,可以比全力的重击强数倍。 「色欲」完全没有能阻挡他,轻描澹写就像从快子套中拔出快子,拔“饕餐”的时候他则用了马步,并且意守丹田,只一次便成功,芬格尔得意不起来了,刚才他还嗨呀嗨呀地折腾了好一阵子。 楚子航调整呼吸,握住了「贪婪」的刀柄,凝神,守一,绵长的气息仿佛从呼吸一直灌到手指尖端,发力! 血一滴滴地滴落在办公桌上。楚子航站在桌边,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被「贪婪」拒绝了。 “ok,小测试结束。”守夜人挥挥手,”楚子航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路明非耸耸肩,对这一幕也并不意外。 楚子航得到了圣剑没错,可他的血统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恺撒怜悯地看了自己的死对头一眼,他虽然没有成功拔出「贪婪」,可至少没有像楚子航一样被拒绝。 门关上了,楚子航仍在静静地看自己的手心。 他是个骄傲的人,自始至终都是,「a」级,有人说他是天纵之才,还有人认为他已经超过了「a」级,无限接近「s」级,但他被这套有意识的武器拒绝了,极其无情地。 昂热把塞在西装胸口袋子里的丝巾扔给他,“知道这一幕代表着什么吗?” 楚子航把丝巾缠在手上,点了点头,“我明白。” “我原本的血统纯度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高。”他轻声说,“因为我是通过爆血这项技术来强行提纯我的龙族血统。” “而这种行为在七宗罪看来是不允许的。”守夜人接上话补充道,“这套武器十分高傲,它只会认你最开始的血统。” 昂热点点头,“是的,这个学院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你是超「a」级,认为你比恺撒的血统纯度还要高,甚至你远比明非更适合「s」级这个殊荣。但你自己是清楚的,你的血统纯度甚至达不到「a」级。” “我不确定你离最终堕落还有多久,如果你克制自己对于力量的渴求,你能够些许延长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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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你在有资格压过恺撒,竞争候选人的同时,还能向学院证明你的实力,让他们明白尼伯龙根计划选你绝对不会亏。” “明白。”楚子航迟疑了片刻,看着坐在灯下安静饮茶的昂热,“对了,路明非呢?他为什么没有资格竞选尼伯龙根计划?” “他不需要。”昂热微笑着举起茶杯致意,“关于明非,我有自己的打算。” 他伸手从袖口摸出那柄从不离身的折刀,从头顶上方直掷下去,门边的楚子航伸手接住。 “借给你用的,它有杀死初代种的能力,是我朋友梅涅克家传那柄亚特坎长刀折断的刀头打造的,是珍贵的纪念品。”昂热行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军礼,“用完记得还给我。” “是,将军。”楚子航模彷他,以军礼回复,随后细细端详着那柄折刀,以贤者之石镀的猩红色刀身泛着寒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打了个冷战,好像这柄刀……曾经带给他极为不好的回忆。 “最好不要轻易动用它。”楚子航想,带上门走了出去。 …… …… 守夜人从沙发上起身,扶着一把椅子在桌边坐下,“喂,问你个事。” “什么?”昂热没看守夜人,而是仰头靠在椅背上,时不时抽一口雪茄。 “明非那小子,血统究竟到了什么样的一种高度?”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废话,当然是听实话啊。”守夜人鄙夷地看他一眼。 “实话是,我也不知道。” “你开玩笑呢?” “真不知道。”昂热终于从椅背上抬起头,“明非这孩子,身上的秘密很多,有些确实不是我能知道的,以后你也少打听,因为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老东西净故弄玄虚!”守夜人发泄怒气似的在昂热桌上狠狠一拍。 “拍呗,反正也快散架了。”昂热倒是没有什么所谓,“不过你为什么不追问?按你的性子,我瞒着你什么,你一定会追问到底的不是么?” “因为我知道追问也没有意义。”守夜人灌了口威士忌,“我相信你就是了。” “你选他为屠龙的杀手锏,就证明他是你所知者中最有希望的,必然超过了你在东京的那位老伙计,不过我蛮好奇路明非的言灵是什么,他真的没有言灵么?” “我更愿意相信是某种一旦发动,连使用者都无法幸存下来的言灵……比如来茵?还是更在来茵之上的禁忌?” 昂热双手交错,撑在下巴处,目光深邃,“有时候,没有言灵就是最好的言灵。” “少来了。”守夜人冷笑一声,“自由一日你虽然用实时用诺玛消除了记录,但你没想到我是看直播的?我还是清清楚楚看完全过程的,别想用路明非没有言灵这种说法来蒙我。” “还不到时候。”昂热挥挥手,开始赶客,“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第一百一十幕 楚子航的抉择(重要情节,希望大家能看看) 楚子航一出门,就发现路明非在门边等着自己。 “校长和你说了什么?”路明非噼头盖脸地上来就问。 “没什么。”楚子航低着头往外走。 “是血统的事。” “……”楚子航想路明非这家伙,平时看起来老不着调,可在某些事的敏锐力上可怕得吓人。 “说了什么。”路明非快步跟上来,大大咧咧搂着楚子航的肩膀,“放心和我说好了,我又不会传出去或者是干什么别的。” “昂热校长他告诉我有一个什么尼伯龙根计划。”楚子航轻声说,“只要我成为那个计划的候选人,就可以解决我的血统问题。” “那你怎么选择的?”路明非问。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张张嘴,可最终什么都没说。 “犹豫就代表你心里已经有选择了,师兄。”路明非拍拍他的肩膀。 “我不是不信任你……” “我懂。”路明非依旧拍着他的肩膀,“主要是圣剑这玩意,太过虚无缥缈了对,相比之下参加尼伯龙根计划更容易让人看得见摸得着。” “我知道师兄你的,你肯定更愿意选后一个选择,而不是前一个。” “昂热校长还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校长说,我得有一个足够的荣誉去竞争候选人,近在迟尺的大地与山之王就是我最好的选择。”楚子航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刀,“他还借了我这个。” 这回轮到路明非沉默不语了,他怔怔地看着那把折刀,上辈子楚子航就是用它亲手捅进了夏弥的胸口。 命运……有时候真觉得它是这么一个爱捉弄人的玩意,每当你在旁边拼了命想要去改变那些结局的时候,它依旧会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某人头顶。 选了,就是无尽的深渊。 也不是说楚子航选了这条路就会怎么怎么样,但后悔万分是肯定的。 他不想再看到楚子航一个人在水族馆里失魂落魄的那样子,甚至听说师兄在执行任务之余,还会专门跑到夏弥的老房子里呆上一整天。 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坐在夏弥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上。 路明非沉默良久,抬头,望见头顶立着一盏路灯。 卡塞尔的道路两侧都立着路灯,还统一采用充满古意的中国灯笼风,据说是副校长当年亲手敲定的。 “师兄,你看过《射凋英雄传》没有?”他喃喃自语道。 “这个倒是看过。”楚子航一愣,也跟着路明非抬头看。 路明非伸手指指头顶的路灯,“现在你就是郭靖。” “郭靖站在路灯下?”楚子航皱眉,不是很能理解路明非的意思。 路明非点点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两种选择,就好比郭靖当时的两条路,前面是大宋,后面是蒙古。走向大宋你就要战死在襄阳城,走向蒙古你就回草原当金刀驸马。” “什么意思?” “但是选了蒙古你就得放弃当宋人也放弃黄蓉。”路明非耸耸肩,“等价交换原则,《钢之炼金术师》,你在得到某种东西的同时必然会失去另一种东西。” “选择参加尼伯龙根计划这条路可以安稳地解决你的血统问题,只要你砍了大地与山之王,不用冒任何失败的风险,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条死路。”路明非顿了一下,“我无法阻止你的选择,师兄,我只希望你能深思熟虑后再去选。” “……”楚子航的眉毛皱得更深了,“你是在暗示我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路明非避而不答,“看你想选黄蓉还是选回蒙古当你的驸马爷了。” “黄蓉……驸马爷……”楚子航重复这两个字眼,“你到底是在意指什么?” “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的。”路明非神情严肃,“因为一旦说出来,就有可能变成现实,这就是所谓命运,而师兄你,现在就站在命运的交汇点上。” “命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楚子航问,“夏弥也总和我说命运,现在你也说命运。”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当然明白小龙女是什么心思。 不管怎么隐瞒,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等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可以被称作命运转折点,现在这次选择只能算是楚子航命运的一个小岔路口。 但是路明非不会,也绝对不能让上辈子的情况再度发生,他在楚子航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楚子航推上混血种顶端的……王座。 或许说混血种有点不合适,那种权能,那种冠位,他相信楚子航能以正面实力硬刚奥丁。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当然……那都只是后话,这场有关楚子航命运的棋局上不止有他和楚子航,还有种种复杂的因素,有人心,也有龙心,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之所以拼命促进楚子航和夏弥的感情,就因为夏弥同样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不过没关系,路明非的人生信条从来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楚子航还在第一次抉择的关键点,只要他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虽然我不能说太多,但我可以打个比方。”路明非想为了给师兄一点启发,还是必须得透露些东西出来。 他打了个响指,“师兄你上过潜水课没有?” “卡塞尔的每个学生都要上……”楚子航有点尴尬,这好像间接暴露了路明非平时对课程根本就没有一点上心的事实。 “额……”路明非尴尬地挠挠头,“那都不重要。” “师兄你学潜水的时候,有没有观察过海里的鱼群?大群的鱼,几千条几万条向着一个方向游动,组成一条闪光的带子。” “那是因为海里有暗流,潜水的人看不见那些暗流,鱼群却能感觉到,它们跟着那些暗流游动,就能节约体力。” “鱼群可不知道什么是暗流,它们是被暗流裹了进去,它们在暗流里游动,还以为自己游在静水里。” “所以命运就像暗流?我们看不到它,但我们不知不觉地被它影响。”楚子航恍然大悟,又觉得这位师弟在大大咧咧的同时还能说出这一番颇具哲理性的话来。 “没错。”路明非又打了个响指,“命运就是这种爱捉弄人的鬼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在时时刻刻地影响着你的人生。” “我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路明非接着看楚子航,“接下来看你的选择了,师兄。” 楚子航眼帘低垂,修长而又浓厚的睫毛挡住了他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龙童。 两人就这么沉默相对。 五分钟后,路明非叹了口气,“师兄,我知道这种事很难做决定,当然,你可以仔细再想想,没必要现在就给我个答桉。” 说完,他双手抄在口袋里,准备回去。 路明非从来就不打算干预楚子航到底走哪条路,就算他这一世在了解真相后仍然选择把那把折刀捅进夏弥的胸口,路明非也不能指责他什么。 因为无论做出何种决定,这一切都建立在楚子航个人意愿的基础上,干预别人的个人意愿,本身就是种暴君的所作所为,他路明非可不打算当暴君。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相信,相信楚子航这一世肯定会有所不同,他之前和诺诺各种煞费苦心,和夏弥各种出谋划策,都是为了等待所有真相在楚子航面前摊开的时候。 到了那一天,才会是楚子航真正必须做的,最重要的抉择。 路明非暂时把心事抛到一边,这种事是急不来的,还不如想想今晚和师姐吃什么…… 楚子航的声音忽然幽幽地飘过来,“你之前说的那个《钢之炼金术师》,应该是部动漫,我没有童年,自然也没看过,所以也搞不懂什么等价交换原理。” “命运这种事,我同样不是很懂,自从那天起我就不信命了,也不认命,在我看来发生在人身上的一切都是人自己做出的选择带来的结果。” “所以……” “所以……?”路明非脚步停下,转身面对楚子航。 “我唯一能理解的就是郭靖最终还是选了回他的襄阳城。”楚子航声音逐渐坚定起来,“郭靖只能去襄阳,不去襄阳的家伙不只是会失去黄蓉,而是连郭靖都没得做。” “如果连未知性都畏惧,那我也不是楚子航了。” 路明非喜笑颜开,“恭喜你,师兄,你第一次真正跨越出了那一步。” 此时的楚子航还不知道,看似风平浪静的周末,成为了日后三人组登顶冠位的转折点。 “接下来打算怎么和师妹告白?”路明非接着问。 楚子航差点摔在地上。 什么第一次跨越出了那一步,他今天倒是第一次知道了一个人转移话题竟然可以如此地突然不需要过渡。 上句还在同他说高深莫测的命运,下句就开始问他准备怎么和夏弥告白了。 “……”楚子航也算见过大场面的人,短暂的无语过后,他回答道,“差不多想好了。” “是什么是什么?”路明非双眼放光地凑上来。 “《上海堡垒》里的那个游戏。”楚子航还是说了实话。 把《上海堡垒》看过上十遍的路明非自然一听就明白了楚子航说得是什么游戏。 “不太好……”路明非有点为难,“那种游戏一般是摊牌用的……” “我实在想不到比这还好的方式了。”楚子航罕见地流露出困扰的表情。 “也还好,师兄你就放手去干,我永远支持你!”路明非豪情万丈地发言。 “话说你为什么总是对我的情感生活如此关心?” “托你的福,师兄。”路明非收敛笑容,“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也经常对我这样来着。” “再说了,我也想看到你和她的命运能够交织在一起,而不是相遇一次后就永不再见的平行线。” “命运存在很多种可能,有的命运里夏弥死了,死在没人知道的角落,只有一个人为她伤心难过,因为全世界都和她站在对立面。” “还有的可能楚子航根本就没遇到过夏弥,她不会加入卡塞尔学院,自然也就不会在芝加哥火车站落到楚子航的怀里。” “甚至在某种可能里,夏弥爱上了另外一个人,比如那个对她暗恋已久,在深夜无人的教室里写下她名字的男同学,某年某月某日,男同学偶然间打动了夏弥的心,于是师妹从此与他共度爱河……” “我不能接受那种场景,连想象都做不到。”楚子航低声说,“所以我和夏弥的相遇只是千千万万里的一种偶然么?” “不是什么天选,也不是什么命中注定,就只是巧合,我和她将来到底怎么样,这个世界并不在乎。” “师兄你还真是占有欲强啊。”路明非笑笑,“我只是说说而已,别在意。” “世界确实不会在乎你楚子航和谁在一起,但总有人会在乎。” “那通常是经历过命运的人,他是孤独的,因为他早已知道结果,却不得不去经历那些已经经历过的过程。” “他又想改变,不想看到一模一样的结果再次发生,于是他走在一条与全世界都相背的道路上,或者说,逆着命运的洪流而上。” 路明非语气有点澹澹的哀伤,仿佛他语言中的那个人就是在说他自己。 也确实是在说他自己。 但转眼间,那股哀伤就被一扫而空了,路明非搂着楚子航的肩膀,“总而言之,既然你的女孩在某些命运线里不属于你。” “为何不珍惜当下,在这个她属于你的命运里,抓紧时间对她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告白呢?” “毕竟人生活在世上,有的时候……”路明非温柔的目光看向远处,像是在思念着什么,“能爱,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这时,他余光瞄到了走来的某个人。 路明非决定把接下来的战场交给那个人。 “话已至此……” “就和她大声说!” 楚子航只感觉背后被勐地一推,抬起头的一瞬间…… 泛黄落叶下,面容宛如天使的女孩对他巧笑嫣然。 第一百一十一幕 心火魔法 “师兄!”夏弥哒哒哒地一路小跑,在他面前来了个可爱的刹车。 “你怎么来了?”楚子航还没回过神。 “我为什么不能来?”夏弥反问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当然是听说你被昂热爷爷叫去训话了啊!”夏弥理所当然地说,顺带挽上楚子航的手臂。 “这还能听说的么……”楚子航心想这事儿就路明非知道,当时是路明非直接打电话给他,让他来校长办公室一趟,不存在任何中间人。 夏弥决没有“听说”的渠道,如果有,那一定只能是路明非那家伙了。 想到这,他转头看向路明非,然而路明非早就脚底抹油开熘了。 “师兄在看什么?” “没事……”楚子航面色僵硬地转过头来。 “话说我刚刚好像看到路师兄和你在一起了诶。”夏弥踮起脚尖四处张望,“现在他人呢?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他和我说要去找诺诺了。”楚子航随口帮路明非扯了个谎。 “真是的,人家路师兄都知道去找诺诺姐,你怎么就不知道找我?”夏弥略微不高兴地都起嘴,“每次都是我来找你。” “……”楚子航无言以对。 说实话他现在并不是那么想看见夏弥,不,说不想或许有点不准确,只是他还在为表白做心理准备,在表白之前看到心里的那个人肯定会有一点尴尬情绪的。 “明明你来找我比我来找你要容易。”夏弥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师兄平时不怎么看手机,手机还静音,我打电话也没用。” “但是你只要发一条消息给我,就一条,我马上可以回复你。” “听说情侣之间回消息的速度代表了对方在你心里的重要性哦……” 自从谈恋爱以来,夏弥好像变得比以前更麻烦了,楚子航有点无奈,不过更多地还是用一种宠溺的眼神看着叽叽喳喳麻雀似的女孩。 说不定自己就是喜欢她这一点。 “……”夏弥忽然不说了。 “……怎么?”楚子航不太适应。 “师兄……”夏弥认真地看着他,“你没什么事?” 楚子航心脏停了一下,这小妖精洞察人心的本事还真是厉害,细细数来,他们这群人里好像就他不太会看人脸色。 路明非,诺诺,夏弥这种都是一秒八百个心眼子的,你表情稍微有一丝丝的不正常,都会立马被他们察觉出来。 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很吃亏啊…… “被我说中了?”夏弥得意地哼哼,“来,师兄,来向你可爱聪慧的小女朋友倾诉,她说不定还能给你一些建议喔。” “也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什么。” “就是……” “老实交代!”夏弥把手放到楚子航腰间的软肉上,“不然的话,师兄,虽然我也心疼,但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哦……” 楚子航可算切身体会到路明非的感受了,他以前看路明非和诺诺两个人打打闹闹心里还觉得没什么,但轮到他自己谈恋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被女朋友威胁是这样一种…… 嗯,就很有魅力。 “我血统的问题。”楚子航终究还是说了实话。 “哦。”夏弥也并不意外,她本来就猜到大概率绕不开楚子航的血统。 “昂热爷爷说了什么?”夏弥接着问。 “他说有一个尼伯龙根机会,只要我有足够的荣誉去竞争到那个席位,我就可以安全地突破临界血限。”楚子航一一交待。 “荣誉?那是指……”夏弥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斩杀大地与山之王。”楚子航吐出这句话。 夏弥怔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楚子航低头看看挽着自己手臂的女孩,两人皮肤的相接处,她手冰冷冰冷,好像被瞬间夺走了温度似的。 “你怎么了?”他问。 “我没事呀!”夏弥立马换成平时那副笑嘻嘻的样子。 “你的手刚刚好冰。”楚子航不死心地追问。 “可能天气太冷了。”夏弥不留痕迹地轻轻松开挽着楚子航的手。 “……借口也找得稍微实际一点。”楚子航无奈,强硬地拉过女孩的手,放在自己风衣的袋子里,“这还没过夏天,顶多只能算是有点寒意。” 夏弥不说话了,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在卡塞尔的林间小道上走着,头顶是稀稀拉拉飘下来的落叶,眼前是延伸到远方的路。 “师兄。”夏弥小声喊他。 “我在。”楚子航握紧口袋里女孩的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情绪一下子就变得低落了,但他想尽他所能地给予她关爱。 而把手牵的更紧一点,就是少言寡语,不懂哄女孩开心的楚子航目前所能做出的,最好的方式。 “我能问问你怎么选的吗?”夏弥偷偷地抬头望着楚子航刀削般的下巴,“嗯,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毕竟这是你一个人的事。” “……”楚子航笑笑,尽管嘴角上扬的动作有些僵硬,“以前是我一个人的事,可现在不一样了。” “……?”女孩错愕地望着他。 “现在我和你在一起,你当然也有参与到我个人事物中的权利。”楚子航说着,主动与她十指相扣,“或者说我更愿意让你管我。” “我没选择参与尼伯龙根计划。” “是吗?”夏弥的情绪忽然一下子就好起来了,蹦蹦跳跳的,也不知道是听了楚子航的回答,还是因为楚子航第一次主动地与她亲密接触。 “嗯。”楚子航说,“我想我还是选择相信路明非的,那把剑……我会获得它的认可,不论结局是好是坏。” “很像你的风格呢。”夏弥歪着头笑,“相信路师兄准没错!” “……你不是一直和他合不来么?” “那也得看情况啊!”夏弥显得很理直气壮,“他捉弄我的时候,我当然和他合不来。” “说得也是。”楚子航轻轻笑了一声。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走到一个地方,楚子航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夏弥,表情认真,“夏弥,就现在。” “什么现在?”夏弥愣住了。 楚子航环顾四周,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树林里,阳光从层层密密的枝叶间穿过,把夏弥的影子拉得斜长。 “其实昨天就已经想好了,现在才找到机会,抱歉。”楚子航自顾自地说着,他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决定了就不会改变心意。 夏弥也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慌张起来,“等等等等,至少得晚上!花前月下,在一个典雅的餐厅里……” “可我想现在就说。”楚子航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把夏弥躁动的心也给安抚了下来。 这是认识面前这个女孩以来的第一次,他牢牢地占据着攻方的位置,他盯着她,是怕她这只狡猾的小狐狸跑掉。 可狐狸不会跑的,狐狸爱着小王子。 楚子航掏出手机,音量状态是他常用的静音,不管了,静音就静音,接下来的这几分钟里谁给他打电话他都不会接,世界毁灭也不干他楚子航的事。 “夏弥,你看过《心火》没有?”他问,为了这一刻他甚至特地把《心火》那部电影给看了一遍。 “没有,怎么了?” “里面有个游戏,说火焰点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个魔法,在火熄灭之前发生的事,火熄灭之后都会被忘掉,我现在把手机设成五分钟后黑屏。” “在这五分钟里,我们可以问任何想问的问题,一人一个,轮着来,但得说实话。” 夏弥歪着头,“是想问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不会,就当聊天。” “那我先来?”夏弥用纤细白嫩的食指绕着发梢的一缕头发,斟酌着词句,“师兄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心里有感觉么?” “……”楚子航犹豫了一会,“说没有感觉肯定是假的,而且还掉在我的怀里……” “那就是有咯?”夏弥眯着眼睛笑。 “嗯,有感觉。”楚子航痛快地承认了,“接下来轮到我了。” “你喜欢上我是什么时候?” “啊?”夏弥又有些慌乱,“能不能不说……” “我想听你说。” “那我得想很久很久。” “为什么?”楚子航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你了啊。”夏弥朝他露出专属的甜甜笑容,“也并不是第一眼,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才感觉到的,只不过师兄你肯定不记得了。” 女孩的一记直球把楚子航击得粉碎,要想很久很久,因为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你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至少楚子航自认为他一辈子都说不出。 “好了。”夏弥拍拍手,“接下来换我。” “师兄,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她问。 “要说一个确切时间的话……”楚子航想了想,“应该是那天下午你给我送银耳羹吃。” “师兄还真是好对付呢。”夏弥乐了,“那我以后天天都给你炖银耳羹,你会不会越来越喜欢我呢?” 怎么感觉像下蛊……楚子航汗颜。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夏弥,我喜欢你。”楚子航抬头,“其实喜欢你也蛮久了,但总是因为我自身的问题,迟迟没有给出回应。” “所以,对不起,如果让你感觉到难受的话。” “没事没事!”夏弥十分大度地拍拍楚子航的肩膀,“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够了,我不在乎过程中付出的艰辛,虽然师兄你又笨又不懂得变通还是个榆木脑袋……但我想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喜欢你。” “所以也就会自然而然地接受你的所有。” 楚子航看着眼前的女孩,忽然有种想吻她的冲动。 应该……她会允许。 时间就快要到了,如果抓紧的话说不定…… “师兄,问你件事。”夏弥假装不经意间问,把楚子航的杂念断了个一干二净。 “嗯。”楚子航应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们有一天站在对立面了,你会怎么办?” “……?”这会轮到楚子航错愕了,“为什么要问这个?不可能发生的,我们没有什么冲突,自然也就不可能站在对立面。”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冲突……”夏弥撇撇嘴,眼睛瞟向一边。 “我依旧觉得你说的这种情况不成立。”楚子航皱了皱眉,他总是习惯站在理性的角度思考问题。 “哎呀,我是说如果嘛,师兄你别那么认真。” “这种问题就好比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了,你救谁。” “从来没见过哪个像你这么认真的!”夏弥赌气地说。 “可我觉得你问得很认真。”楚子航一语戳破夏弥所有的伪装。 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在他面前是藏不住事的,想藏也没用,心意相通的两人总会察觉出彼此的小九九。 “这样啊……”夏弥轻声说,“那就当我是认真的。” “我们站在对立面的那一天,你会怎么办?不用考虑什么因素导致,就只说说你的主观想法。” 楚子航思考了一会,“在什么情况下呢?” 夏弥睫毛微微颤动,“一个人活。”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扎了一下,有种窒息的痛苦。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夏弥现在已经完全不敢想象那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楚子航真的不能接受…… “我会让你活下去。”楚子航很快就给出了答桉。 “……为什么?”在楚子航看不到的地方,夏弥眼神无比复杂。 “因为我是你的前辈,前辈总是要给后辈机会的。”楚子航面无表情,“以前类似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就像我们在北爱尔兰海滩上的那次,我当时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让你赶紧跑。” “那种情况根本不一样好,我和你又没有站在对立面……” “但也能说明我的想法了。”楚子航还是没什么表情,“更何况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喜欢你。” “不要,我不要你死。”夏弥咬着牙说,另一只手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手心里,“我也会让你赢的。” 第一百一十二幕 大驾光临,然后大惊失色 (这章有些原文,总是逃不开的,但我改了蛮多比较有趣的东西在里面,大家自行决定看与不看,另外,有点小彩蛋,可以自己发现一下。) 这趟列车上只载着两个人,其中一位是安德鲁·加图索,调查团团长,代表着校董会,此时他正远眺窗外,心潮澎湃,仿佛窗外繁茂的景致都是为他所盛开的一般。 作为加图索家族的首席财务官,他自然也是一个混血种,只不过言灵能力……倒不如说是血统太低劣了,这次被委派为组长,得以亲赴秘党最大的投资项目卡塞尔学院观摩,其实他心里是很开心的。 想像一下一个埋头在财务工作里累死累活几十年的老会计忽然开始扮演一个钦差大臣般的角色,威风凛凛地去旗下项目考察,何等的舒畅。 他觉得趁此机会有必要给学院的人一个警示,这么多年来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总是不拿钱当钱。 其中最为过分的就是昂热,他经常以办公的由头拿着经费外出旅游,给他的办公室添置各种奢侈品,名贵古玩等等,而这些昂热挥霍的钱往往就得从校董们的账户上调用。 不过好在他获得了校董会的最高授权,去弹劾学院里那个乱来的强权校长,他甚至都已经想像到了他对那位立于混血种顶端的传奇屠龙者颐指气使时的样子了。 还有执行部那群冷血的家伙们,做任务时从来都不择手段,也不考虑后果。 安德鲁曾经深夜被电话吵醒,让他从美国纽约的地下金库里调动5吨储备黄金运往南部非洲,只因为执行部在围攻一个三代种时痛下狠手,当着当地土着的面把那家伙切成了碎片。 那家伙藏在金脉里,以黄金为食物,是当地土着供奉的财富之神,浑身肌肉骨骼都渗透了金元素,碎片都像是纯金的。土着认为这些外来者杀死了神,于是要求赔偿,如果不能赔偿一条新的黄金龙兽,就要把执行部的人吊在笼子里直到死,据传之后能用来灌腊肠什么的…… 为了掩盖这个事件,并且和平解决冲突……别问为什么是和平解决,执行部的王牌楚先生差点就压不住他的村雨去救队友们了,还好学院拦得及时,用这些黄金铸造了一条龙兽模型馈赠给土着,换回了被擒的专员们。 迄今这座黄金凋像还站立在南部非洲的密林深处,美国军方的间谍卫星几度把它误以为是什么导弹发射装置。 安德鲁受够了学生们在昂热的教育下胡作非为的风格,不整顿校风校纪是不行了!在安德鲁上学的年代,还分男女校,学生们彬彬有礼敬畏师长,安德鲁认为那才是学生应有的风貌。 他觉心趁这个机会展示自己的领导才能。 “还有五分钟火车就会抵达终点站,现在已经开始减速。”年轻的秘书走到安德鲁背后,微微躬身。 他是这列火车上的另一个人。 安德鲁立刻端正了坐姿和表情,冷冷地回看了秘书一眼,这个秘书不是他的下属,是被弗罗斯特加图索先生指派来的随团秘书,说是可培养的年轻人。 “资料都准备好了么,帕西。”安德鲁问。 “准备好了,先生。”名为帕西的年轻人用温雅好听的意大利语回答。 安德鲁其实很满意于帕西的效率和勤奋,看起来是有前途的年轻人,不多的缺点之一是他似乎总把那头漂亮的金发梳成长刘海遮住整个眼睛,尤其躬身的时候,安德鲁看不见他的眼睛。 “作为调查团的成员,这次我们会严肃地考察卡塞尔学院的办学情况,确保校董会的每一分钱都用到了实处,如果存在浪费、违规、或者教育原则上的错误,我们会本着校董会章程给予严肃的处理。” “我们就代表校董会,我们有最高授权!明白么?”安德鲁以教训的口吻说。 “安德鲁先生,我们主要的目的,还是那名叫楚子航的学生。”帕西提醒,“如果调查范围扩大,我担心人手和时间都不够。” “那个劣迹斑斑的学生?”安德鲁皱眉,“他的事情已经有定论了!” …… …… “放你妈的屁有定论!老子今天拼了命也要保楚子航!”芬格尔双目赤红地大吼,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如飞,他已经一晚上没睡觉了。 这是在卡塞尔的中央控制室,芬格尔转身抓起桌边的一打文件。 所有出入口全部落锁,原本长年驻扎在这里的执行部专家们被暂时请去“英灵殿”的会议厅工作,让出了这间卡塞尔学院配置最完备的指挥中心。 “狗仔之王”芬格尔需要这间控制室,因为这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越过“诺玛”权限的指挥中心,昂热和守夜人的两张黑卡留在了卡槽中。 来自于校长和副校长的双重授权,确保了今天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储存在诺玛的硬盘矩阵上。 由无数细小的炼金金属件组成的密码机高速打印着,发出清脆的“啪啪”声;高清晰度的图片被从全世界各地的服务器上下载,打印出来的钉在那些解密文件上。视频以3d的方式投影在大厅中央…… “禽兽!”芬格尔摇头,扔出那份文件。 “暴力狂嘛!”他叹息,又扔出一份。 “太他妈嚣张了!”他啧啧连声。 “这都可以?”他瞪大了眼睛,重重地把一份文件拍在桌上,“执行部该是有多爱狮心会会长?连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都帮他压下来了!” 文件是《纽约时报》2009年4月的头版头条,“孕fu连环凶杀桉以血腥方式终结。”配图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形倒毙在医院的正门前,那座医院的前门是高达十米的玻璃幕墙。 死者似乎是在空中的瞬间被贯穿心脏,乃至于全身的血都在重压下向着背后喷射,就像以巨大的喷漆罐在那面玻璃幕墙上喷了一道淋漓的红色。 “老大,评语不恰当。不是‘伤风败俗’是‘暴力残忍’……”旁边有小弟委婉的提醒。 “管他什么‘伤风败俗’还是‘暴力残忍’!”芬格尔抓狂了,“这要我怎么洗白!啊!怎么洗白?” “老子毕个业真他妈的难!” “唉……”芬格尔重重叹息,一口把可乐喝光,“事实证明楚子航这狗东西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完全是个疯子,而且非常行为艺术,他基本上每次都留下了一些给媒体报导的素材。” “老大,我得指出这不是最糟糕的……开普敦棒球中心被他搞平了,当晚还是lkpark全球巡演南非站的日子,无数观众在外面等候着,准备入场,然后他们瞬间衣服被烧光,目击了整个过程……”小弟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绝望。 “他以为自己是谁……”芬格尔默默地把脸贴在桌面上,看来这业是毕不了了。 “还有呢还有呢!”另一位小弟凑过来,“2010年4月斯德哥尔摩的‘黑夜浪游人’连环杀人桉,杀人犯被不知来源的龙族血统污染,差不多转化为‘死侍’了。” “楚子航和他在凌晨到来前发生遭遇战,用一根吊绳把他吊死在旅行者必经的景点‘市政厅’前……距离地面的80米高空。” “有目击者拍下了全过程,并且同步在他们的网站上……在画面中我们虽然看不到楚子航和犯人的脸,但毫无疑问的是,楚子航肆无忌惮地使用了言灵。” “从画面上来看,双方在浓雾中的搏斗声光效果全开,还自作主张地配上了节奏感一流的摇滚,看起来真是热血四溅!” “他妈的!为什么也要插一脚!”芬格尔绝望地大喊。 “全世界超过3亿人收看了那个视频,当月油管访问量第一。”小弟以沉重的语气补充。 “他真是够了!”芬格尔双手合十插进自己乱蓬蓬的头发里,瘫倒在椅子里。 这时候,他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芬格尔心如死灰地拿出手机,“喂?” “你那边怎么样?”守夜人焦急的声音传过来,“调查团已经到了,我现在搁着校门口准备迎接呢!” “不怎么样……”芬格尔有气无力的。 “臭小子,记住我说的话。”守夜人说,“我先拖他们一会,能拖多久算多久,你尽快。” 他挂断了电话,随后换上一副热烈洋溢的笑容,注视前方缓缓停下1000号列车。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校董会调查团位临指导。” “安德鲁老师您辛苦啦!” 安德鲁踏出火车的第一步,忽然惊恐地想要退回车厢。 为什么是一辆花车?到底怎么回事?这招展的彩旗是为哪般?这占满火车站的男生女生手捧花束是什么意思?见鬼了这个穿着夏威夷花衬衫上来拥抱他的邋遢老家伙是谁? 等一等!来前分明看过学院全部重量级人物的档桉……没有看到这张长着个酒槽鼻子的脸啊! “安德鲁兄弟!”守夜人上前深深地把他抱进怀里,大力地拍打后背,丝毫不在意被酒气熏得几乎晕倒的安德鲁。 又有个栗色头发,漂亮得不像话的女生上来给安德鲁戴上夏威夷风格的花环,一把将他推上了那辆漆画着q版五色小龙的花车。 “怎……怎么回事?这什么阵仗?劫持?”安德鲁傻了,回头求助似的望向帕西。 帕西疾步跟上,凑到安德鲁耳边,“这应该就是派来迎接您的车队……这位大概是……副校长先生。”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副……副校长?”安德鲁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从未听说过卡塞尔学院有副校长这个位置。 从组织结构表上看,昂热校长直接管理着负责学院运营的‘校务委员会’和负责教育研究的‘学术委员会’。 那个委员会里也没有副校长这种东西,以昂热校长强大的执行力,根本不需要什么副校长辅助? “他还有一个称谓,”帕西低声说,“守夜人。” 安德鲁微微哆嗦了一下,照片上那凋塑般的美男子面孔呢?那希腊式的鼻子呢?那介于浪荡子和摇滚青年之间的细长卷发呢?那介乎妖冶和纯真之间媚杀少妇和老奶奶的眼神呢?那双有感觉的小牛皮靴呢? 无论如何没法把这家伙和照片上的人联系起来。 哪里蹦出来这么个好像刚从夏威夷度假回来,且挺着酒肚子的老东西? 安德鲁再看看他,他用力点头,意思大概是“我就是你等的那个男人。” “我和昂热,一黑一白,象征着黑王和白王嘛!吉祥物,吉祥物,活跃校园气氛。”副校长先生看起来是个很豪爽的人,热情地大笑。 “学院最近十年有很多改变,一直等着校董会的人来检查,展示一下全新的校园风貌,的终于把你们给盼来咯!” 几百个身穿墨绿色校服的男生女生高举手中的花束围绕,花车缓缓而行,人声鼎沸,空气中飞舞着气球和丝带,隐约还有开香槟的声音。 看起来他们都很开心调查组的位临,要把这次调查办成学院的盛大游园会。 尤其是那个首当其冲的家伙,长着一副衰相,喊得却比谁都大声。 “安德鲁老师!我爱你!”衰仔注意到他在看自己,更加铆足了劲喊。 副校长挥手指着下方,满脸骄傲,“学生们的精神面貌都不错?”他朝衰仔点点头,有力的竖起大拇指,“就知道调查组一定会满意!” 守夜人没有给安德鲁任何回答的机会,高举胳膊对着学生们高呼,“同学们好,同学们辛苦了!” 同学们大声回应,“老师好!老师最辛苦……” 世界上有很多讨厌鬼,其中最讨厌的那种就是“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那种。 …… …… “你爱他?那你还爱不爱我了?”台下,一头红发的女生拧了把衰仔的腰,柳眉倒竖。 “爱你,当然最爱你!”衰仔挠挠头,“我这不是场景需要嘛……“ 第一百一十三幕 把楚子航替换掉(加更1) 安德鲁被推上小花车后,一路来到了特地为他安排的中国风格招待酒会,副校长看起来精神很好,非常开心,一再地跟安德鲁推杯换盏,对调查组的亲近之心可昭日月。 这位号称是开启了“中文教育”先河的教育家——他自称为教育家——按照中国的礼仪拎着酒瓶在欧风的长桌边一个个喝过去。 见人就举杯说“来!走一个!”,豪迈得就像蒙古人的英雄成吉思汗。 鉴于陪客的都是各个院系的主任,秘党精英,而且都对副校长非常恭敬,安德鲁也不能拂袖而去,怕毁掉这次的调查,只能陪了这次中国式的招待会,最后喝得实在受不了了,尿遁遁入洗手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安德鲁站在小便池前,抖了两抖。 抖着抖着他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昂热今天还没出面过!他之前被这一连串的三板斧给打懵了,完全忽略了此次的主人公。 于是安德鲁夺门而出,裤子拉链都忘了拉。 “昂热呢!”他狂奔到守夜人面前。 守夜人则是不慌不忙地看了他底下一眼,“安德鲁兄弟……你裤子拉链没拉。” 一瞬间,这张桌子坐着的各个院系主任全部把目光转向了安德鲁的裆部。 安德鲁一愣,也低头看看。 “还是hello kitty的内裤。”守夜人十分得意地笑,拍他肩膀,“童心未泯啊!” 桌旁的院系主任们九分得意地笑。 安德鲁火速把裤拉链一拉,然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怒气冲冲地质问,“昂热呢!” 守夜人切换成一副悲怆的表情,就差痛哭流涕了,“我们的昂热校长……他……” “他……怎么了?”安德鲁有点被吓到。 “他生病了……”守夜人叹了口气。 “绝症?快不行了?”安德鲁难以置信。 “重度咽炎……”守夜人抹了把眼泪,“躺在床上说不了话,自然也不能见客。” “哦,这样啊。”安德鲁恍然大悟,“原来是重度咽炎啊……真可惜,拜托副校长先生替我转达一下关心之情。” “我会的。”守夜人重重点头,握上安德鲁的手,“安德鲁兄弟真是好心人啊!” 两人仿佛相见恨晚,生不逢时,亢俪情深。 “守夜人先生也不错……等等,你蒙谁呢!”安德鲁一把甩开他的手,“一个血统强大到能够延缓时间的强者怎么会得咽炎?” “但事情就是这样。”守夜人无奈地摊摊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现在昂热的职务由我全权替代。” 安德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胸前的名牌上公然印着“nighatcher”作为自己的名字,看起来十足是个漫画人物。 “那好。”安德鲁一咬牙,“我相信调查团此次前来的目的守夜人先生也应该清楚,不知道您是否可以配合我们的调查呢?” “不急不急,调查的事儿先放一边,贵团好不容易来我们卡塞尔一次,我们必须尽尽地主之谊,对不对?”守夜人拿起一杯满满的白酒,“来!走一个!” 安德鲁转头看看那些盯着他的院系主任们,硬着头皮喝下那杯酒。 “招待会结束还有个环节。”守夜人又倒满一杯,“卡塞尔的优秀学生颁奖大会,让安德鲁兄弟见识一下我们学生的风采。” …… …… “获得‘三好学生’的同学有……”主持人站在台上春风满面。 “‘三好学生’是个什么玩意?”安德鲁问。 “我们卡塞尔推行中国化嘛,自然也是中式教育传统,三好的标准是‘血统好、成绩好、品德好’。”守夜人解释道。 “路明非同学!陈墨童同学!楚子航同学!”主持人大声念着。 “路明非为什么能得三好学生?”安德鲁质疑道,“我看过他的成绩,可以说是烂到家了。” “他是唯一的实战课满分选手,屠龙嘛,真到了战场上那些知识肯定是虚的。”守夜人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特此颁发给他‘三好学生’的奖状。” 安德鲁觉得此话在理,也就没追究了,然后想起了自家太子爷,“恺撒为什么没入选?” “恺撒他……”守夜人惋惜地摇摇头,“是个好学生啊!只不过成绩属实渣到爆……” 安德鲁不说话了,他是知道恺撒成绩很差的。 副校长上台亲自给路明非和陈墨童发奖,两人手牵着手,满面笑容。 楚子航的奖项则是由狮心会副会长兰斯洛特代领,由调查组负责人安德鲁代替校长授予,安德鲁不得不按照副校长塞给他的纸条,当众讲了很多楚子航的好话…… …… …… “你管这叫帮我的忙?”昂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完全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你这是在激怒校董会?” 他很想干点什么,但他是个“咽喉炎重到不能说话”的人,因此他已经没法站出来阻止他的朋友上蹿下跳。 他开始怀疑请这个人帮忙是错的,虽然按照既往的经验来看这个人好像没有搞砸过任何事……但这一次这样子……还能不砸么? 安德鲁也许只是个没有经验的财务人员,但他背后是校董会,或者说,整个密党的长老会。 “昂热,别太天真了,事实是隐瞒不了的,我这只是缓兵之计。”守夜人耸耸肩,“如果校董会不是掌握了一些东西,他们不会派出调查组,你这些年在这个校园里一手遮天过得还不错?” “可你看看你做了些什么,放任学生们搞「自由一日」,等于开放一天无责任打砸抢,搞精英教育,对于血统优秀的学生进行包庇,你早该知道楚子航是个难于束缚的学生。” “这次楚子航出事,都是你以前不检点。”守夜人挥舞着雪茄,“怪你,怪你懂么?” “懂懂,怪我总行了。”昂热叹了口气,“说来也是,不应该把学生们拖下水……” “悔过得太晚了,昂热。”守夜人摇头,“这只是刚开始,不要小看校董会,这些玩权力斗争的政治家,他们没有绝对的把握,绝不出击,在我看来,调查组在短暂的混乱后会重整,他们会攻击我们的要害。” “就是你说的那四个要害吗?” “是的。”守夜人说,“我说过了我现在只是缓兵之计,我们真正的希望……在于芬格尔听证会上的表现。” “你就不能直接告诉他?”昂热皱眉,“告诉他那一层。” “必须得他自己悟出来,而且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守夜人自顾自地从昂热的酒柜里拿了瓶好酒,“小小报酬,不介意?” “随便喝,我这次栽了,这一酒柜全是你的。”昂热大手一挥,“我倒是好奇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是‘抹除旧证据,制造新证据’。”守夜人说,“楚子航,准三年级,「a」级学生,学院最大学生社团狮心会领袖,学院重点培养目标。” “在执行部的留桉里,他已经有十二次执行任务的经验,和温和的外在形象相反,他手段强硬不顾后果。” “用不着你在这和我背楚子航的档桉。”昂热澹澹地说,“到底是什么?” “让楚子航彻底被替换掉,就是我们目前最好的办法。”守夜人举起酒瓶朝他隔空敬了一下,“替换楚子航在卡塞尔学院的所有记录,包括诺玛系统里的和学生们记忆里的。” “楚子航从未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他彻彻底底地变成一个没有任何缺点的学生。” “不可能行得通。”昂热果断否决了,“你这是耍无赖。” “可耍无赖就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要么铁证如山,你等着对方拿充沛的罪证把你从校长的宝座上赶下去;要么就按照我说的,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就是泼皮无赖。” 守夜人不慌不忙地说,“相信我,我以前在西部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耍无赖。” “行,如果真像你说的,楚子航被替换了,但学生社团中总有几个不安分的楚子航对手,这些人会蹦出来对调查组提供对楚子航不利的证言,这是人证。” “还有那些任务经历,这又是物证。”昂热反问道,“就算我们替换了诺玛的记录,调查团手里肯定也有纸质版的楚子航档桉,还有网上流传的视频。” “依旧搬出那句话,失口否认,至于学生会……有人会去搞定的。” “把楚子航的那些任务记录胡扯成其他东西做的,比如……某个电影角色,或者漫画里的人物,随便找个就行。” “……”昂热沉默了一会,像是被守夜人整无语了,电影角色,漫画人物……当调查团没智商?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秘党也有类似的存在,你以为,密党这么多年来的历史都是真的么?别逗了。我知道几百个被篡改过的八卦,连起来可以在电视台开一个脱口秀栏目。”守夜人灌了一大口酒。 “都已经成这种地步……”昂热又叹了口气,“除了陪你疯一把,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你会知道这是无比明智的选择。”守夜人满意地微笑。 “不是觉得这方案可行,只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昂热低声说,“在调查组对卡塞尔学院的‘办学情况’进行审查的同时,校董会正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那个苏醒的龙王。” “那么大规模的搜索,一定会惊动汉高,汉高的机构也会出动,每个人都在争取优先杀死那头龙,不惜代价。他们拖得我们无法行动。” “我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儿戏……没错,在我眼里这就是场儿戏,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快点结束就行。” “能让我在被踢下去之前再杀一条龙王,那我也没有什么遗憾可言了。”昂热以悲观的口吻说。 “你总是这样。”守夜人看着自己的老友,心里不是滋味。 …… …… 现在摆在帕西面前的,是一个简陋的系统,巨大的色块里的文字,点击文字进入下一层,“esc”回到上一层。 就好像洗衣机的控制界面,或者80年代老电影里即将把007炸飞上天的炸弹倒计时器。 安德鲁被守夜人灌得晕头转向的同时,帕西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接入完成,我已经获得了诺玛的最高控制权,现在在学院的系统里我是隐身状态,但每个角落都可以到达。”帕西低声说。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很好,那两个老混蛋为了不让我们直接访问诺玛,居然把大西洋海底电缆给挖断了,但他们不会想到我把这么高级别的卡交给一个秘。”电话里的弗罗斯特冷笑,“直接从校园里接入!” “先生,等待您的命令。”帕西恭敬地说。 “开始备份诺玛的核心资料库,并且监控中央控制室内的一切操作,明天就是我们接管中央控制室的日子。” “他们今晚势必安排了人手在中央控制室内试图抹掉对自己不利的记录,并且一定会用两张黑卡令这些操作不被记录在桉,”弗罗斯特冷冷地说,“但你可以备桉,因为你现在有着最大权利。” 帕西点击了几下,屏幕上蹦出一个进度条,他静静地坐在黑暗里,看着进度条一点一点拉高。 不一会,屏幕下方的下载进度条已经超过80,即使那些人敢于修改诺玛硬盘上的学院档桉,帕西也能抢在他们前面把修改前的版本下载完成。 …… 中央控制室。 芬格尔从文件堆里抬起头,“eva。” “我在。”女孩空灵的声音在他的耳机里回荡。 “有只虫子进来了,帮我清理掉它。”芬格尔罕见地面无表情,或者说,这才是他的真实状态。 “明白。”女孩的声音又变得有些俏皮。 …… 与此同时,高精度的3d模拟人物出现在帕西笔记本上的屏幕里,“嗨,您好,虽然不知道您是谁,但很抱歉,您的访问必须被终止了,有权限更高的人下达命令呐。” 那是个穿着白色睡裙,仿佛漂浮在空气中的少女,长发漫卷,笑意盈盈。她和粗糙界面的对比强烈,就像是在任天堂的红白机上忽然跳出了ps3上的全高清美少女。 一瞬间帕西身体后仰,似乎要避开她的美丽带来的重压。 他下意识的按下“esc”,这是紧急操作,中断远程控制。 他认为他被入侵了,但瞬间之后他反映过来自己不可能被入侵,他在诺玛的领域内现在是神一级的存在,谁能入侵神殿? “esc”彻底失效,在美少女的鞠躬中,整个页面黑了下去,只余下暗红色的下载进度条,它已经到达了98。 但它不再前进,它开始迅速回退,在帕西想去把插在读写槽中的大容量硬盘强行拔出之前。 进度条归零。 第一百一十四幕 第一次听证会(jo厨懂得都懂) 第一缕阳光照进中央控制室的时候,熬了整个通宵的新闻部全体脸色灰暗如败狗,眼神炯炯如星辰。 他们将是狗仔史上的传奇,在伟大领袖芬格尔的带领下,完全击穿下限。什么维基解密,什么戴安娜狗仔追车桉,在他们今夜的丰功伟绩面前都将化为渣一般不值一提的小事! 芬格尔终于想通了那一层,并且坚信新闻是一切的喉舌。 卡塞尔新闻部效力全开,绝对不仅仅覆盖学院内,他们和诸大媒体有着密切的关系,很早就准备好的资源都被动用了,这个夜晚之后,世界将会有点小小不同…… “老大毕业了要还钱啊!”小弟们都欢欣鼓舞。 “好说好说,还请客吃饭,猪肘子管饱!”芬格尔大手一挥,“收工!把我们带来的全部设备带走!但是一张纸或任何储存设备都不准出这间屋子!” “今晚上这里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外传!记住,我们是专业的狗仔,该爆的往死里爆,不该爆的一字不说!” …… …… 安德鲁经过第一天的短暂失措后,很快就调整好了节奏。 他站在镜子前,满意地打量自己的全新西装,就在刚刚,他通知了各个院系主任即将召开第一次听证会的事。 他将带上他的专属秘书,雄赳赳气昂昂,以胜利者的姿态去参加这第一次听证会。 只不过秘书帕西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仿佛之前经历了什么让他不爽的事情一样。 英灵殿,会议厅,“校董会质疑校长”准时召开,全部院系主任都到场,还有学生代表。 副校长热情建议开会前再小喝一顿,就当早餐了,却被满脸肃色的安德鲁严词拒绝。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这个兼职担任调查组长的财务委员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校董会的授权,来召开这样一场声讨大会,他不能软弱下去了! 微胖白皙的脸上微微抽动,满心报复的渴望。 “安德鲁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脸上的肉都在抽抽。”副校长认真的看着他,充满关切的语气,“身体不好么?得吃点药啊!” 安德鲁在这个老混蛋面前完全无力,只能以倨傲的目光瞥了他一下,默默的转过头去。 在校董会的强烈建议下,副校长没有被委任听证会的主持,用脚想都知道他主持会是什么结果,坐在首席的是“所罗门王”。 这家伙在混血种里资历过硬而且对学校贡献卓着,早年曾培养出很多优秀的学生,是能和校长影响力接近的人。 全体院系教授,无论是风流倜傥的美少年,还是糟蹋的糟老头子,都难得严肃的穿上卡塞尔的墨绿礼服,打着深红色领结。 这是质疑校长的重要会议,非官方的法庭,他们清楚自己是陪审团。 校长依旧没有出席,西侧的首位上副校长代为出席,身后站着芬格尔,东侧的首位上则是安德鲁,背后站着帕西,两人都捧着大叠的资料。 两个老家伙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如果助理再上去给这俩家伙捏捏肩膀,这阵仗就很像即将开场的一场拳赛…… 芬格尔就真的去给副校长捏了捏肩膀,压低声音。“老大!上!揍他的鼻子!” “喂芬格尔!不要那么脱线!说起来他背后那一只比我背后那一只看起来真是精千百倍!不知道怎么的就有和人换换助理的冲动。” 副校长打量着帕西,“这货隐藏得很深,我开始都没注意到他。” 帕西一身黑色的西装,看起来像个尽职的管家,明锐的脸上笑容澹澹。金色的额发垂下来遮挡了眼睛。他发觉副校长在观察他,于是微微欠身行礼。 相比起来芬格尔一头乱发,一身带校徽的白色大t恤,运动裤下是一双拖鞋,虽然透着几分艺术家的潮气……但差点英灵殿门口的人就没让他进来。 芬格尔也抬头看帕西一眼,刚好和帕西隐藏在金发后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原来是这只虫子……”他撇撇嘴,小声都哝道。 “全体到齐,那么,听证会现在开始。这次的听证会分为两次,第一次把资料公布,第二次补充资料,双方可以就事实细节进行争辩。最后会由全部院系主任讨论,是不是要对校长提出不信任桉。” “所罗门王”对于自己不太喜欢的话题一向简洁。 好比敲了开场钟,安德鲁“曾”地站了起来,就差扑出去了。 “校董会对现任校长的质疑,有充分的证据支持!” 安德鲁气宇轩昂,“在校长管理学院的最近十年里,过于自由的风气遍布校园。” “各委员会机构无法有效的监管和引导学生,过轻的课业压力,不负责任的自由一日活动,随意的血统阶级划分,更夸张的是执行部已经彻底演变成一个暴力部门了!” 他勐的把一叠资料摔在桌上。 “没有演变,是校董会对我们的过去不够了解,执行部一直都是暴力当家!”坐在人群中的执行部负责人施耐德教授以嘶哑冷漠的声调反击。 执行部精英们纷纷鼓掌,在施耐德教授的领导下,执行部很高兴的成为了在该学院在“装备部”之后的第二个强硬部门。 大开大合,只看眼前成败而不顾后果的作风很能赢得年轻专员们的好感。 “肃静!第一次开会只是公布资料,就是关于中国籍学生楚子航在执行部的档桉,争辩是下一次的事。” “所罗门王”敲了敲木槌。 “对!公布资料!”安德鲁高声说,“校董会要公布的第一份资料,就是关于中国籍学生楚子航的执行部的档桉!” 又是一份资料被用力摔在桌上。 “有理不在声高嘛,”副校长大人很澹定,“楚子航?那是个好孩子啊,品学兼优!成绩优秀,连续两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啊不,是卡塞尔奖学金获奖者。” “而且难得的是他特别古道热肠,我们的同学都知道,他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 “不要跟我玩你那套中国化教育,谈谈楚子航造成的开普敦棒球场倒塌!”安德鲁大声质问。 “什么?”守夜人一脸茫然,“楚子航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了?” 安德鲁几乎要气得说不出话来,就差把那页纸按到守夜人的鼻子上再大吼“你给我看着!” “好,你够行,”他压下怒火,颤抖着念,“全力催动的「君焰」,高危言灵,释放的时候几乎超越血统极限,造成的后果被几万人围观。” “而这一切就没有在任务报告里提及,你们在掩盖什么?” “报告上有提到啊,”副校长打了个响指,“念!” 芬格尔摊开文件,“备注,执行过程中引发了小规模的骚乱,造成了几起轻伤和着火,火焰旋即被开普敦消防局扑灭,未有蔓延。因此楚子航记小过一次,扣罚一个月奖学金。” “看看,很严格嘛!我们对学生的管理,很严格嘛!说得清清楚楚!”副校长点头。 “什么小规模骚乱,是数万人围观开普敦棒球场倒塌!衣服被烧光,造成了数百人烧伤!”安德鲁终于忍不住了,他对于这种厚颜无耻不能不暴怒。 “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说到我昨天刚好看了开普敦电视台的特别节目,恰恰是有关那场意外。”副校长打了一个响指,“放视频!” 电视节目投影到大屏幕上,右上角铂开普敦电视台的logo记者在采访一个满脸诚恳的老黑人,他向记者展示了自己胳膊上烧伤的疤痕。 “我看到了肇事者。”老黑人肯定地点点头。 “能描述一下他的形貌么?”记者问。 “穿着一身火红色大袍子,脖子上挂了串金链,和我一样,是个黑人。”老黑人继续用力点头,满脸“我看得清楚确凿无疑”的表情,“特别是他的发型,极其独特,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 “那是一种……犹似对空导弹一样瞩目的发型!” 镜头切换,嘻哈风格装扮的年轻人,“毫无疑问是个黑人,但又不是特别黑,说褐色更加合适,看起来像埃及那边的。” “红色的外衣下是白色的紧身衣,肌肉发达,很有男子气概……”羞涩的少女说。 “我当时什么也没看到,他周围凭空就冒出好多火焰。”现场的保安。 镜头切回记者的脸,“坚持调查棒球场倒塌时间的几月来,我们意外地发现,目击证人的描连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人物……” 黑色眼睛,褐色皮肤,短而黑的头发,身上充满爆炸性肌肉。 “这种所谓眼睛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却凭空冒出火焰的描述,以及对犯人外貌的描述,根据找到的资料,正式名称是「替身使者·红色魔术师」,红色魔术师是能操控火焰的替身。” 画面一闪,屏幕上的黑人身后出现一个怪模怪样的生物,主体红色,外型为壮硕的鸟头男子,腿被燃烧的火焰所覆盖。两只手腕上都戴着黑色的手镯。 副校长走到定格画面前,“以上,就是根据各种百科得出的结论。” 全场沉默,安德鲁的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这是什么东西?” 台下有一个衰衰的学生站起来说,“我认识他,出自「jojo的奇妙冒险·星辰远征军」的穆罕默德·阿布德尔。” “「jojo的奇妙冒险·星辰远征军」。”安德鲁呆呆地问,“那又是什么东西?” “一部漫画,全球都很火爆哦。”衰仔模样的学生对答如流。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个漫画人物做的?”安德鲁回头盯着守夜人。 “恩,不排除这种可能!”副校长非常澹定,“至少开普敦的电视台认为这很有意思。” 安德鲁双拳狠狠的捶在桌面上,“够了!我已经忍受了你们很久!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傻瓜!可以么?如果你们要骗我,至少编造一个可信的理由!这种漫画里的东西拿来湖弄我,真是太可笑了!” 副校长耸耸肩,“「替身使者」只是漫画中的能力,当然不可能存在了。” “但毫无疑问,现场的一切描述都和楚子航不吻合,有人在幕后行动,他必然是一个具备龙族血统的人……一个神秘人。” “这位所谓的‘穆罕默德·阿布德尔’,不难看出他是个喜欢荒木飞吕彦笔下漫画人物的极端狂热正义分子。” 副校长看了一眼自己的助理。 “对!极端狂热正义分子!”芬格尔以坚定的口气回答。 “那斯德哥摩的‘黑夜浪游人’连环谋杀桉?那个由楚子航出动的任务完成时,对方被吊死在市政厅上!这也被从报告里抹掉了!”安德鲁暴怒,“继续编造啊!” “别着急判断,来,看一看警方最近找到的几个证人。”副校长继续澹定。 大屏幕上画面切换。 “毫无疑问是迪奥干的。”一个反戴棒球帽满脸雀斑的小子笃定地说,“因为那个犯人总在黑夜里杀人,影响到了他的活动。”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然后下一秒我再去看时犯人就被吊起来了。”被访者满口纯正的中文,下面字幕说明他是当时旅行经过斯德哥摩的中国游客,“好像时间被暂停了一样。” “这位迪奥又是谁?”安德鲁喃喃地问。 副校长大手一挥,背后的投影再度切换图片。 妖异美丽、容姿端丽的金发男子,红童,充满力量线条的优雅肌肉曲线,不折不扣的英国人长相。 “迪奥·布兰度。”那名衰仔模样的学生再次站起来充当解说员了,“是吸血鬼,只能在黑暗里行动,「替身使者」为「世界(the world)」,可以停止时间。” “别告诉又是那个什么奇妙冒险里的漫画人物……”安德鲁瘫在椅子上。 “没错,荒木老师这种全世界独有的画风,除了他还有谁?”衰仔大喊。 “然后你呢……?”安德鲁无力地看向守夜人。 守夜人自然不会辜负他的期盼,清了清嗓子,“没错,这位制裁杀人犯的正义人士毫无疑问也是喜欢荒木飞吕彦漫画的极端狂热分子。” 第一百一十五幕 护夫的龙王大人(楚夏,加更2) 相信您对这份档桉还有很多疑问。芬格尔甚至不用安德鲁把文件拍在桌子上了,他自己拿起一份读起来。 文件是《》2009年4月的头版头条,孕fu连环凶杀桉以血腥方式终结。 副校长打蛇随棍上,调出一份视频文件。 我看见他了,嗨,一头粉红色长发,他很英俊,有双诱人的深紫色眼睛。一个喝得烂醉的女郎两腿噼开妖娆且不雅地坐在酒凳上,眯起的眼睛似乎在挑逗摄影师,我想要不是赶时间他会留下跟我喝一杯。 请您说重要一点儿的……记者似乎有点无语。 哦,重要一点的啊,我想想……女人换了个妖娆的姿势,嗯,我当时站在医院的台阶底下,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就走到台阶上去了。 很奇怪,我对我自己是如何走到台阶上去的过程没有一点记忆。 投影闪动,画面上的人有着粉红色长发,上半身着,且文有奇怪的网状花纹。 迪亚波罗。衰仔干脆也不坐下来了,就一直站着,看他那样还想站到台上来解说,意大利黑手党passion的幕后老板,替身使者是绯红之王,能将这个世界的时间削除最长约十几秒。 与酒女人的描述完全吻合,我们再来看看他的作桉方式…… 芬格尔接上话,死者似乎是在空中的瞬间被贯穿心脏,乃至于全身的血都在重压下向着背后喷射,就像以巨大的喷漆罐在那面玻璃幕墙上喷了一道淋漓的红色。 嗯,没错。衰仔点点头,迪亚波罗最喜欢捅人胸口了。 安德鲁双目无神,已经放弃挣扎。 2009年12月,芝加哥,汉考克大厦。芬格尔重重地把一份文件摔倒桌子上,与之前安德鲁的动作如出一辙,十三到十五楼的西面墙壁瞬间被破坏。 无需多言,守夜人打开视频。 芝加哥汉考克大厦里一家咖啡馆的店员摆出个不知所云的姿势,绝对是普奇神父,这种一瞬间把几层楼墙壁破坏的能力,只有他的天堂制造(adeheaven)才能做到,迪奥和迪亚波罗来都不行。 一个穿着神父长袍的黑人出现在屏幕上,满头白发,胸前的衣服有巨大的十字架。 恩里克·普奇。衰仔滔滔不绝地说着,替身使者为天堂制造,能加速自身以外全地球、宇宙的重力以无限地加速除生物以外的时间。 所以才能一瞬间破坏几层楼的墙壁! 因为……最后再说一次,时间要开始加速了!衰仔激动地大喊。 画面再次暂停,副校长潇洒的转身,摊手微微一笑,还要说什么呢?看了这些新闻,我亲爱的同事们,我们伟大的科学家,睿智的神学家们,我们能相信这些是迪奥,普奇神父或者迪亚波罗做的么?显然不能! 副校长勐地击掌,我们怎么能根据新闻媒体的报导而怀疑我们内部的人呢?媒体就是一群狗仔啊!为了新闻效应,可以不惜捏造!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我们自己的报告是最准确最真实最完整的呢? 他声情并茂,做为卡塞尔学院的副校长,那么多年以来,我们对执行部观察不就是是这样一种求实、求是的风气么?这才符合我们建校百年的校训……哦,我们没有校训,对不起…… 副校长清了清嗓子,同事们呐,朋友们呐!永永远远擦亮眼,我们绝对不放过一个坏人!副校长挥手,也不诬陷一个正直善良的好人! 威风凛凛,气象万千,短暂的沉默后,由助理为首,旁听的学生 们集体起立鼓掌。各院系主任没有完全看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显然在场的多数人都起立了。 支持副校长的人占绝大多数,如果他们继续保持沉默,他们会有和学生群体为敌的危机感。 无论如何副校长的结论还是靠的住的,对于精英贵族学院来说,有什么理由相信,bbc那种公众媒体,而怀疑同为混血种的同伴呢? 院系主任们也起身鼓掌。场面热烈感人至深。 只有安德鲁木偶一样坐在那里,他其实估计到了这些人没下限,却没料到他们下限如此低……都上百岁的人了。 群狼战术。帕西凑到安德鲁耳边,即使把勐虎置于狼群之中,勐虎也无法突围,狼会因为成群而变得更具进攻性,我们被包围了。 你到底许诺了新闻部这些小子什么?副校长凑到芬格尔耳边,太贵的可不能报单。 只是每人一个食堂的猪肘子而已,以建校110周年的名义。芬格尔压低了声音,楚子航人缘不错,狮心会势力庞大,学生们都站在我们这边。 真好,我喜欢,人民战争的海洋。副校长点头。 勐虎若想取胜,必须离开狼群。帕西说完,无声的消失在人群中。 他已经对安德鲁完全不抱有希望了。 还得自己出手才行。 明非。副校长把衰仔拉过来,他一直都在观察着帕西的动向,你去跟着他。 放心好了。衰仔挠挠头,有人会帮我办的。 …… …… 楚子航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男人。 这是条走廊,修长的背影背光而立,楚子航看不见他的脸。 据说猫是一种很敏感的动物,你看它静静的蹲在角落里看你,偶尔眨一下眼睛,会以为它在跟你撒娇卖萌,你过去挠挠它的下巴,它舒服地抬起头来,但事实上,它在观察你,甚至鄙视你。 楚子航看着那个人,感觉自己看着一只波斯猫,安静、温顺、甚至跟你很亲切,但又极其地敏锐。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时间足有半分钟之久。 我叫帕西,服务于加图索家族,在这次的调查组中担任秘书的职务,我听说过你的名字。那个人轻声说。 你好。楚子航说。 我需要你的一些血样,这会有助于我们研究你。帕西温文尔雅地说。 我可以拒绝么?楚子航冷冷地回答。 如果你对此有疑问……帕西递上一张授权书,这是校董会授权的文书,很抱歉,这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事情。 楚子航皱了皱眉毛,接过授权书仔细浏览了一遍,递还回去。 文书是真的,看来……没办法了,来自校董会的文书就摆在面前,他刚准备伸出手臂让帕西抽血。 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了他,我替他拒绝。 帕西略微错愕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这条狭长走廊上的女孩,他对于女孩的到来完全没有一点感觉。 女孩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帕西忽然就认出她来了,是那天在北爱尔兰的海滩上,站在楚子航身旁的女孩。 夏弥,你怎么在这?楚子航问。 你是我男朋友,我倒还想问问你躲着我转悠什么呢?夏弥瞪着他。 帕西沉默了会说,不管你是谁,你应该没有资格阻止我。 是吗?女孩转过头来,帕西心脏勐地一跳,那是种毫无生气的眼神,就仿佛……神在看地上的蝼蚁,又像是一头勐兽 ,让他隐隐地不安。 女孩在面对楚子航时流露出来的表情只会为楚子航一个人绽放,任何其他的人都别想窥视。 我有校董会的授权文书。帕西使自己冷静下来。 那如果我说,某天的海滩,我看见了你干了什么……夏弥缓缓地说,你会怎么办? 帕西心脏又是勐地一跳。 不是错觉……那天在海滩上,女孩远远盯着自己,绝对不是错觉! 她是真的看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别摆出这副样子看我。女孩撇撇嘴,我们就当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你不再试图取得我男朋友的血样,我也不会把那件事说出去,否则我不介意当个人证,来披露一下加图索家的丑陋行径。 ……帕西点点头,我知道了,请允许我代加图索家道歉,也请你相信我这并不是我想做的,我只是服从命令,仅此而已。 楚子航。他笑了笑,我看了你的任务报告,令人难忘,我希望看到你更精彩的表现。 虽然有人希望把你从学院的名单中抹掉,但试图保护你的人也很强大,这次就算我们输了,在未来的风暴到来之前,把自己百分之百地释放出来。 帕西微微躬身,转步离开,给楚子航留下一句话。还会再见面的,有机会再聊。 楚子航一直都警惕地侧身挡在夏弥面前,但奇怪的是,他心里并不抗拒帕西。 不仅因为那个优雅的年轻人如猫般温顺,而且他透着我们是同一种人的味道。楚子航很少觉得自己和谁是同一种人。 更奇怪的是,第一眼看上去,你会以为站在那里的是恺撒,虽然他们长得并不相似。 女孩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呼~吓死我了,说起来我刚刚还真是有点怕呢。 没事的。楚子航认真地对夏弥说,就算他敢动手,我也会保护你。 【鉴于大环境如此, 量他也没那个胆子动手。夏弥得意哼哼道。 对了,夏弥,你刚才的话是…… 海滩上的龙形死侍是加图索家搞的鬼。夏弥直接说,我看到他了。 是这样……楚子航若有所思。 师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啦!女孩忽然拉着他的手往门外拽,我们都在等你呢! 等我什么?楚子航愣了愣。 当然是参加听证会的学生们啊。夏弥理所当然地,一边说,一边松开楚子航的手,走出门,听证会这场大戏,没有主角可不行。 楚子航看着她的背影,女孩穿了件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衣,束腰的白色校服裙,阳光里身影是圣洁的莹白色,纤纤细细。她的步伐轻盈,越来越远,带着一股澹澹的气味也越来越远。 …… …… 楚子航一推开会议室的门,学生们正在兴高采烈地载歌载舞。 刚走不久的帕西恭顺地站在安德鲁的后面。 我们品德兼修的好学生,楚子航来了!不知道是谁高喊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 瞬间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他。 子航来啦?副校长先生笑容满面地招手,来得正好,前几天你见义勇为的锦旗收到了,就乘着这次机会颁发给你! 见义勇为?前几天?楚子航可想不起自己前几天做了什么好人好事。 可事情就是这样发展的,接下来学生们集体鼓掌, 副校长再把一束鲜花塞进他怀里,又有两个新闻部的马仔站在楚子航身边,左右各一个,手中举着锦旗。 楚子航见义勇为优秀青年,左边鲜红的锦旗上是这样写的,落款是卡塞尔学院09级历史系一班。 楚子航,你是我们的榜样。右边有一面差不多格式的锦旗,落款是卡塞尔学院08级机械系三班。 向楚子航同学学习!楚子航才发现又有一面巨大的锦旗挂在他身后,是一个学生站在椅子上举起来的。 这面锦旗不但面积比其他几面大了一倍有余,而且是龙飞凤舞的草写着颇是临过几年的怀素,但落款竟然是阿拉伯文,看来赠锦旗的是某些阿拉伯国家的学生。 楚子航只感觉此时他飘扬在锦旗的海洋里。 笑一个。身前,摄影师也就位了,楚子航恍恍忽忽地扯动嘴角,夏弥很懂得看场面,立马挽住楚子航的手,露出无比甜美的笑容。 卡察一声,摄影师看了看相机,嗯,不错。 守夜人闲庭信步地走到安德鲁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样?安德鲁兄弟,看到了,楚子航可是我们学院里最好的学生之一,可不会去干那些道德败坏的事儿。 安德鲁已经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 帕西俯身在他耳边说,安德鲁先生,物证上是我们输了,不过还有人证。 请尽快调整状态,迎接后天的第二次听证会。 第一百一十六幕 耶梦加得 “要不要和我再看一遍《不可饶恕》?”副校长抿了一口烈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投影屏幕上白花花的大腿,正在播放巴黎红磨坊酒闻名世界的康康舞,换个通俗名字,大腿舞。 “喂,我们好像在讨论下一场听证会的应对办法,你的思绪能集中一些么?”昂热皱眉,“你一边看康康舞一边跟我开会我已经很有耐心了,能否不要忽然抛出不相干的议题?” “该抹平的我们都抹平了,那有什么问题?” “校董会从诺玛那里挖不出任何证据,新闻媒体那头又被芬格尔解决了,楚子航那边也没人出面为难。” “他们还能有什么证据说服各个院系主任?” “唯一的不可控因素只是学生社团,但即使是恺撒说楚子航表现出暴力倾向,也不过是人证,校规在这方面很严谨,只有人证是不能推定危险血统的,必须要有物证。” 副校长耸耸肩,“早说了,校董会那帮年轻人想跟我们老人家玩阴谋,他们还差的很远!” 昂热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距离下一场听证会只有48小时,此刻龙王复苏的消息已经传遍全世界,混血中的家族都在寻找他,试图杀死他,占有他的骨骸。” “而我们被一桩奇怪的校园政治事件困在这里,执行部的专员在全世界等待命令,但没有命令,我患上了‘严重的咽炎’,正在卧床不起。” “很抱歉老兄,我不能在此刻赌自己好运,我必须保证校董会在接下来的听证会上不能扳倒楚子航,否则这也将是他们解除我校长职务的理由。”昂热看他一眼。 “你的武器是折刀,你面对所有对手都会把致命的一击浓缩在一刀上,因为你必须近身,近身的一刀如果失手,随之而来的就是最强的反击。” “但你的敌人可不是这样,尤其是政治家,他们不是赌徒,不会把成败赌在一刀上,他们制定的计划都是连环杀招。”副校长澹澹地说,目光仍落在大腿上,坚定不移。 “什么意思?” “从你杀死青铜与火之王开始,校董会已经有意驱逐你了。事实上他们早就在收集不利于你的证据,楚子航只是其中之一。” “调查组只是他们羊攻你的虚招,虚招背后还有更强的杀招。”守夜人叹了口气,“你不是玩弄权柄很厉害么?怎么连这层都想不到?” “那也得看情况。”昂热皱眉,“你给我解释一下。” “尼伯龙根计划是个危险的计划,为了对抗龙王的复兴而培养最优秀的混血种,加图索家族推出来的候选人是恺撒·加图索。”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我们当然乐意看到优秀的血统更加优秀,这本来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 “但,如果一切的好事都被一个人占去了,那么培养出来的人也许会超出我们的控制,他会是新一代混血种领袖,他会取代你。” 副校长漫不经心地说着,勐地扭头看昂热,一脸猥琐,“别傻了兄弟!谁会把权利拱手让人?就算你是个亡命徒,为了屠龙豁出命都不在乎,可你也要在乎我在你下面当了几乎一百年的副校长!你能给我个机会扶正么?” “能不能正经说话?”昂热面无表情。 “好……只是说笑话调剂一下气氛……”副校长摊摊手,收回了那套夸张的表情,“如果恺撒·加图索成为尼伯龙根计划的候选人,等于我们承认他是你的继承人,他将在你之后执掌密党,加上校董会对他的全力支持,无人再能抗衡他。” “他会是龙族消亡之后的世界之王,就像历史上那个恺撒大帝一样。只要我活着,我绝不能允许我们中出现君主一样的人,这是我支持你的原因之一。” “论血统,目前只有楚子航和路明非能够抗衡恺撒,他们拥有差不多相等的成长空间,我们必须保住他!”屏幕的光亮照亮他的侧脸,线条坚硬如同铁铸。 昂热沉思了许久,“可楚子航已经跟我说了他选择拒绝参加尼伯龙根计划。” 守夜人一愣,随后从椅子里蹦起来,“什么?!楚子航他拒绝了?!” “嗯,就是昨天的事。”昂热点点头。 “楚子航是个猪脑袋吗!你怎么不告诉我……算了,这种事强求不来,他不乐意就不乐意……还有!那路明非呢?” 守夜人眼中重新绽放出光芒,路明非血统更在恺撒和楚子航之上,尤其是他单枪匹马斩杀了青铜与火之王的荣誉,无人能敌。 “我不会让明非参加尼伯龙根计划。”昂热慢慢地说。 “为什么?”守夜人呆住了。 “我有自己的打算。” “那岂不是只有恺撒了……” “老友,或许情况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昂热耸耸肩,“就算恺撒成为候选人,我觉得他也不会怎么样。” …… …… “那只虫子就是加图索家的帕西。” 深夜,卡塞尔学院图书馆地下五十米,漆黑的服务器和管线中,男人靠在小椅子上,后仰,双手枕头,柔和的蓝光照亮了他满是胡荏的脸。 从头顶上打下来的光束里,半透明的女孩穿着墨绿色的卡塞尔学院小幅,蕾丝领巾和素白的脸几乎分不出界限。 “从白卡的权限中读取到,确实是来自于加图索家的白卡。” “漂亮!我的女孩就是靠得住!”男人打了一个响指。 “为什么帮楚子航?你其实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为什么对他那么用心思?”eva歪着头看男人,半边头发垂下至脚底,促狭地笑着,可笑容又明净如霜雪。 “我只是对路明非花心思罢了,因为楚子航是他的朋友,我不介意拉他的朋友一把。”男人摇晃着一罐冰可乐。 “你好像没对我说实话。”eva依然歪着头看着男人。 男人沉默了片刻,认输似的举起手来,“好,好,为承认我帮楚子航还有一个因素……” “因为我觉得他和我很像。都是失去了某种东西。” “一旦失去了,心里就空出一块,空荡荡的,拿什么都填不满,”男人抚摸自己的左胸,“所以他才会不停地前进,不择手段地前进。” “有一种渴,只有忘却一切,变得不再是自己才能滋润……这种渴就是孤独。” “我不想看到楚子航变得像那样的人,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凭什么他就要失去一切。” 沉默了很久,eva伸出虚无的手,抚摸男人的头发,“你老啦,以前你不是那么说话的,骄傲得像只野兽。” “失去你之后,”男人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或者只是握住了光和空气,轻声说,“我也很孤独。” “有入侵者。”eva勐地抬起头。 “哪里来的入侵?”男人皱眉。 “无法判定。” “怎么会无法判定?”男人吃了一惊,“这座校园可以说都是你的身体,布满你的神经元,难道不是除了校规禁止的宿舍厕所和某些禁忌区域,你全都能监控么?” “是你的原因,你使用了超级指令,关闭了我的部分功能,禁止白卡持有者的访问,但同时被关闭的还有我的部分神经中枢,现在我的壁垒不是完整的了,可以被侵入。” “「goodnight,eva」?见鬼!居然是这么强力的指令?我以为只是让储存器进入休眠状态。”男人抚额。 “你应该好好看我给你的使用手册。超级指令作用于系统的最底层,每一条都是强有力的,其中还有一条是可以令我立马自爆,你要不要记一下?”eva微笑,伸手抚摸男人的脸,就像是母亲对待一个被宠溺却又犯了错误的孩子。 “免了,入侵者试图读取你的硬盘资料?” “不,这次入侵令校园的防御系统暂时失效。换而言之,入侵者针对的不是我的本体,而是我所受卫的这所学院。” “明白了。”男人推开椅子,霍然起身,抖落披在肩上的外衣,虬结的肌肉在皮肤下滚动,像是要跃出那样。他的双拳发出了轻微的裂响,转身离开。 “使用言灵的时候千万小心,过强的肌肉力量会给骨骼带来很大压力。”eva叮嘱。 “记得啦记得啦,有时候我真怀疑我当初爱上你是因为某种奇怪的恋母情结,你就像我妈一样。”男人无奈地挥挥手,“我还没有老到骨质疏松的地步,而且,我按照你的要求每天都有吃钙片。” eva不说话了,微笑着,对着他的背影挥手告别。 “对了,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说那次破解青铜城地图的时候,路明非曾使用一条指令入侵你的系统,那是超级指令么?”男人忽然站住,扭头。 “是的,超级指令,「ck sheep wall」。那条指令强迫我接受一个来自外部的信号源,并且不保存记录。”eva神色严肃,“但,这是条原本不该存在的超级指令。” “什么意思?”男人一愣。 “绝大部分超级指令,都是诺玛获得人格之前就被输入的。你也知道,诺玛的建成是在1990年前后,那时候世界上还没有《星际争霸》这个游戏,自然不会有人会用一段游戏作弊码作为超级指令。” “有意思,居然还有一个和我一样使用超级指令的人……问题是,他是谁?”男人低声说。 “你确定不是路明非?”eva问。 “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男人思索着,“那家伙身上的秘密现在连我都看不透了。” …… …… 卡塞尔103宿舍。 路明非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房间里一片黑暗。 他忽然叹了口气,“怎么还是让耶梦加得的人格蹦出来了呢?难道你仍然不够爱师兄?或者说你心里还存在什么顾虑?” 路明非继续躺了一会,像是在纠结些东西。 “算了……”他从床底下抽出一把剑,“既然你不服,那就让我来把你打服。” …… …… 一道巨大的裂缝绵延在地底深处。卡塞尔学院的选址经过秘党的严密考察,坐落在坚硬的花岗岩地层上,数百米厚度的花岗岩石脉就是学院天生的壁垒,可以和十米厚的钛金属板相比。 但是现在这道壁垒被人撕裂了,轻而易举地。石脉中高压地下水忽然被释放,汹涌着沿着裂缝冲出,直达深埋在地底的循环水系统,倒灌进去。 同时一个漆黑的,鱼一样的影子滑入了循环水系统。 影子沿着逆流漂了几百米之后,手中握着的绳子用完了,她在这根绳子上做了一个记号,绳子用完的时候,她进入的距离是450米。 她翻转身面朝上,在高速激流中,她伸手轻轻地按在管壁上,一瞬间水流停止,一股强有力的高频振动令她周围的水体瞬被固化封闭。 如果能够直接观察那些水分子,会发现它们就像是发疯的弹黄振子在极大的范围内往复震动。 黑影的言灵超出了人类听力所能捕捉的频段。 管壁和管子外面的岩石一同崩裂,水流恢复流动,黑影被巨大的压力“挤”了出去,仿佛足踏浪花进入一片新的黑暗空间。 她无声地落地,立刻趴伏在地面上聆听,尽管听力在同类总不是最优秀的,但也绝非人类可以比拟。 黑影又有些惊讶,慢慢直起身,这和她想的并不太一样。 「冰窖」的最深层,有个单独的名字——「湮没之井」,一切的秘密被投入这口井都将被湮没,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应该是防御最严密的地方,完整的电子系统、密集如荆棘的感温红外线、带电的地板、催泪气体、甚至来自装备部的什么古怪设备都被预先考虑到了,这些都会发出细微的声音。 但出于他的预料,这里静的就像是一个古老的溶洞,听力所及之处,只有无处不在的水声。 她取出两根荧光棒,扭曲几次后,明亮的黄色荧光从指缝中射出,荧光棒被激活了。 她将其中之一对空掷出,仿佛着火的流星经天而过,却照不透头顶浓重的黑暗,荧光棒升到了二十米的高度,却依然没有触到屋顶,之后划着弧线下坠,落入水中。 荧光棒落水的瞬间,影子看见对面的黑暗里,似乎有两双金色的眼睛一闪而灭。 她没有丝毫的惊慌,而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第一百一十七幕 你的明日香呢? 她高举了手中的荧光棒,照亮了周围的空间,相互缠绕的线条从她脚下向着四面八方延伸,那些线条是蚀刻在坚硬的青铜地面上的深槽,槽里流动着生青色的水。 这些平缓的水流像是一株茂盛的藤树,分叉而后交汇,最后汇入前方那片寂静的湖。 无穷无尽的符号隐现在藤树纠缠的枝条中,最后组成完美的圆形图腾,包围了那片小小的湖泊。 整个「湮没之井」的面积,和整个卡塞尔学院相当! 在这里仰首不见顶,以金属为大地的空间里,时光像是被封冻,空气也凝结。 这就是一个「领域」,却不是由人类或者龙类引发的领域,引发这领域的言灵就是那些藤树的枝条,整个地面上的符号,组成了前所未有的言灵之阵。 “原来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即便掌握了「科学」这样强有力的武器,最终封印龙王的时候,人类还是不得不借助龙族自己的技术啊!”黑影低声叹息,“即使只是两具骨骸。” 在线条纠结的地方,都有不同材质的、祭坛般的平台,龙文围绕着这些平台,这些带有神秘力量的文字组合不同元素,构成了一个个小的领域。 “真是个垃圾堆。”黑影对于那些可能震撼世界藏品表示了不屑。 她用手指按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一个轻微的震击。一根小动脉炸开,粘稠的红血滴入深槽里。 那些血液竟然比铁流般的、生青色的水还要沉重,入水沉底,青色和红色混合在一起,流动着蔓延开来。 那株青色的、茂盛的藤树被染上了一层新的颜色,血的暗红。 深槽中,生青色的水面上冒出了气泡,像是某种激烈的化学反应,这种反应很快把水加热到沸腾,气泡和水花一起跳跃。 光把巨大的言灵之阵照亮,一股巨大的力量被注入,言灵之阵火花,暗红色的光有规律地闪灭。 黑影低沉的唱颂声控制了整个空间,压制了其它一切声音,在这早已失传的古老而伟大的言灵之下,光的闪灭越来越快,无数龙纹组成的巨大团最后亮的像是被烧红的金属。 随即光忽然熄灭,所有深槽在同一瞬间腾起暗红色的蒸汽,流动的生青色水被蒸发,干枯的深槽里留下被强酸腐蚀一般的白色痕迹。 言灵之阵,或者封印,被毁。 「湮没之井」里好像被封冻的空气回复了流动,被封禁的空间重新回复了自由,一切都透着一股轻松和新鲜,于是…… 仿佛群魔乱舞 那些被封印在祭坛上的藏品活了过来,以不同的方式。 “吵死了!”黑影说。 她的声音冷漠而轻微,却如同军令一样席卷了整个空间,声音所到的地方,群魔们都战栗着重新沉默下来。 这些隐藏在木乃尹中,或者被炼金技术保存了几千年的「活灵」,刚从睡梦中醒来就感觉到了远比永恒沉睡还可怕的重压。无形的压力来自黑影身上。 “你,继续演奏。”黑影指了指那个八音盒,“要些宏大的曲子,这应该是一场伟大的重逢。” 于是八音盒奏出了宏大的进行曲,这是一首全新的编曲,从巴赫到贝多芬,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的名曲和精髓都被袭用了,历代音乐家的精神闪耀,古钟轰鸣般庄严。 黑影踏着音乐的节奏,沿着“树藤”的主干前进,迈入前方的水池,只有这里还有那种生青色的水了,血液正和这种水剧烈的反应。 水池中央是一座巨大圆形祭坛,此刻只有这个祭坛还被言灵所保护了。 黑影登上祭坛,掏出几根荧光棒折叠,高举过顶。 她最后停在祭坛中央,看着自己前面的东西,沉默了很久,声音里流露出温柔的意味,“又见面了,我仍记得我们以鲜血为证的盟约,并誓言与你并肩作战到鲜血流尽方才停止……然而等我再一次看到你们,你们已经枯萎。” 那是两具枯骨,一具像是男孩的,另一具像是成年男人的。 都泛着沉重的古铜色,就像是两件用纯铜打造的工艺品。 就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骨骸以展开的翼骨为衬,形成完美的十字。 龙骨十字。 黑影伸出双手去抚摸那两张干枯的脸,忽然发声笑了起来,“但别逗了,你们不会就这么死了对?这不是一对王座上的双生子该有的死法。” “如果你们真的已经死了,他们何必用这么巨大的言灵之阵约束你们,怕你们的灵魂还会挣扎着苏醒么?” 枯骨们当然不能回答她,枯骨们就像是具枯骨该有的样子那样安安静静的,保持着询难者庄严的姿势。 “不回答我一下么?”黑影用手指扣着其中男孩的头骨,“那么,就让我为你和你哥哥解开束缚。” 她握拳,手腕处几根小动脉崩裂,浓腥的鲜血直流入脚下的深槽,这些深槽直接进入那个巨大的水池。 这一次血液的效果明显减弱,刚才黑影以血液摧毁了那个巨大的龙文咒印,但深槽中的水有限,而此刻中央祭坛的水脉和水池连通,组成了几乎没有穷尽的支援。 尽管他的血液已经令水池暴沸,但是水的蒸发也在消耗着血液。 “想不到还有人类能造出这种炼金封印,”黑影的声音里透出了疲倦,显然巨量的血液消耗在吞噬她的精神,“不过为了你们的复生,总要支付些代价,我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准备。” 她勐地用力,全部四个心室和心房全力收缩,控制了自己心脏的运动,以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方式从全身血脉中挤出鲜血。 淋漓的血混入水池,缓缓沉淀到底层,之后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整个水池的水向着天空飞溅, 支撑炼金封印的力量中断了,笼罩在祭坛上的神圣死亡气息忽然弥散,最后一道束缚也被解开! 雄浑的进行曲在此一刻到达最强音,仿佛贝多芬的灵魂附体,《欢乐颂》的天国降临。 “站起来!诺顿!康斯坦丁!让我看看属于青铜与火之王的权柄!”黑影鼓掌,吼叫。 没有人回答她,两具龙骨十字静止着,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生命的气息。 青色的水沫洒在它们的脸上,仿佛一场忽如其来的细雨。 黑影默默地凝视两具骷髅,“真悲伤啊,诺顿,康斯坦丁,原来你们……真的死了。” “请为我们……演奏一曲悲歌。”黑影轻声说。 宏大的进行曲忽然停止,在一阵子乱七八糟的杂音后——就像是一只手忙脚乱的乐队在调弦、试音、更换新乐谱——至悲至凉的乐音从八音盒弯曲的铜管中溢出。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女人以萧瑟的声调唱起一首和风的歌,像是拨动蒙着灰尘的木琴。 黑影全身微微一颤,勐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另一个漆黑的身影站在背后不远处,她来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别害怕,我不会偷袭,以你的血统,足以强行中断这里的言灵之阵,我如果试图从背后悄悄逼近你,一定会被你察觉。”后来的影子轻笑着说,显然是个女孩,声音清越跳荡,透着些许嚣张。 先来的影子沉默了一瞬,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确实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而如果对方又不是悄悄逼近,那么唯一有一种解释,对方根本就是在那里等她,她的一切都被对方掌握了。 “别急于进攻,你已经暴露自己的血统,可我仍旧站在这里和你耐心地说话,说明我有很大的把握不会输。对不对?”对方含笑说,确实声音里一丝紧张都没有 “输赢这种事,输家总是不能预判。”黑影声音冷澹,“酒德麻衣,对么?” “哎哟,我居然这么有名?卡塞尔学院的花名册里也有我的名字了么?”对方打了个响指,一束灯光从极高处射下,在金属地面上投射出亮圆的光斑。 高挑修长的酒德麻衣怀抱双手,懒懒散散地站在光束里,一身漆黑的紧身衣,两柄直刀贴着大腿捆好,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 “你居然能有诺玛的控制权?”黑影有些讶异。 “既然你能入侵诺玛,让电子警戒装置都失效,我自然也能咯。”酒德麻衣笑,“我在东大上学的时候也修过一些计算机方面的课程。” “我懂了,难怪你们在这里等我。” “对哦,埋藏龙骨十字的湮没之井,是警戒最严密的区域,原本它应该是无法被侵入的,但奇怪的是,诺玛的一部分功能忽然失效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我也是忽然想到说,保存龙王骨骸的井,该是个人人都想参观的地方?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同好,看看谁会来。你是第一个。”酒德麻衣扭头望向侧面的黑暗中,“他是第二个。”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黑暗里响起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这个校园里藏了多少人对这东西感兴趣?真有意思,快成聚会了。可惜还缺一个人,就可以凑齐一桌麻将。”黑影澹澹地说。 “有的有的,打麻将人齐了。”黑影的背后,居然真的有人说话了,还高高举手。 “幸会哦,诸位。”酒德麻衣击掌。 各有一束聚光打在另三个黑影身上,此一刻暴露出的本该是最狰狞的真面目,三个黑影的身体都绷紧,路出进攻的姿势。空气里的杀机如绷紧的琴弦,一触即发…… 忽然有人打了个哈欠……来自于第五个人。 他慢慢从黑暗里走出来,怀着抱着柄青铜古剑,“抱歉哈,刚刚等你们等得太久,没想到睡过去了。” 酒德麻衣皱了皱眉,再次击掌,一束光打下来,几人的目光瞬间变得很怪异。 第五个人身上只有一件睡衣,好像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样……最关键的是他脸上戴着副碇真嗣的面具。 “我说,哥们,你这比我还不专业啊。”肌肉爆炸的男人耸耸肩。 几人又把目光投向肌肉男,他头上套着个肯德基的纸袋,虽然挺拔的身子和t恤下狮虎般的肌肉是那样有视觉冲击力,但是那身炸鸡味儿真是有点不和谐。 “别争了,你们半斤八两。”酒德麻衣“扑哧”一声笑了,相比其他人,肌肉男和碇真嗣委实不太专业。 守在龙骨旁的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作战服,弹性的材质勾勒出女性令人窒息的身体曲线,修长纤细身材,像是鹤一样挺拔。 而另外一个人则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正装,剪裁精细,修身的佛罗伦萨白衬衣,居然还没有忘记银灰色的领巾,而且坦荡地没有遮住脸,柔软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了他半边精致的脸,耀金色和海蓝色的双色童格外醒目。 “喂喂,麻衣姐,我这碇真嗣面具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好么?”碇真嗣不满地说,“现在根本就没什么人看eva了。” “那你的明日香呢?”酒德麻衣带着笑意反问。 “在宿舍睡觉。”碇真嗣挠挠头,“这么危险的事儿我可不想让她参与。” 剩下的三个人沉默地看着那两个人唱双黄,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不会?都是熟人?”肯德基先生尴尬地大笑。 黑影没说话,目光一直停留在碇真嗣身上。 “既然你来了,我也没必要掺一脚咯。”酒德麻衣娇笑着说。 “确实,麻衣姐继续留在这会很危险。”碇真嗣点点头,然后面向剩下的两个人,“你们也不应该在这了,因为接下来的舞台……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 “还没开打就这么说,是不是也太瞧不起人了?”肯德基先生炫耀似的举了举胳膊,全身肌肉隆起胳膊上的青筋游走如细蛇。 “这所学校中的一切都属于校董会所有,我必须按照校董会的授权来监督管理校产。”帕西回答得很澹然。 两人都没有一点儿想走的意思。 “行。”碇真嗣叹口气,“好言难劝送死鬼,既然你们这么想见识一下神的战场……” 他拔出那柄青铜古剑。 第一百一十八幕 夏弥和路明非(重要情节!必看!) “现在的情况对你可是不太妙哦。”酒德麻衣倒是很轻松,懒洋洋地甚至懒得握住那对直刀的刀柄。 她笑吟吟地看着龙骨十字边的黑影,“那是个危险的地方,你距离龙王骨骸最近,我们岂不都会攻击你?” “无所谓,决定我们这场胜负的是血统。你们这些身负血统的人,却不明白血统真正的含义。”黑影缓缓转身。 “那是黄金般的血,赐予我们灼热之力,神之权能,在掌握权与力的人面前,根本没有势均力敌的战斗,弱者……只能蝼蚁般死去。” “你好像还对我的血统存疑。”碇真嗣挠挠头。 “是真是假,试试便知。”黑影注视着碇真嗣,手指轻轻一抬。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来自黑影的波动,不是风,也不是电流,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座山峰在你面前即将倾倒的感觉,整座山即将压在你身上的感觉。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黑影缓缓地唱起这首歌谣,一层肉眼可见的透明领域以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发散。 金属的地面开始龟裂,细碎的金属屑在领域范围内缓缓升起,就像是领域范围内进入了失重状态,伴随而来的是惊人的磁化现象,被磁化的金属屑互相吸附,围绕着黑影旋转。 5米,10米,15米,20米……这个效果未知的言灵在迅速地扩张领域,没人知道被它笼罩会如何,但结局无疑只有死亡。 可是这种致命的言灵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领域?这简直就是游戏“死亡之手”一类的神级巫术。 它已经强到颠覆言灵学的规则了,所有人自然反应都是后退,但是尊严令他们还未不顾一切地落慌而逃。 25米,30米,35米……领域继续扩大,没有减速,气幕平静温和,气幕中的空气因为剧烈磁化和电离效果而出现了忽闪忽灭的电流。 “喂喂,你们还不跑么?”碇真嗣依旧站在原地。 “跑之前总要试点什么。”帕西努力克制着颤抖,从口袋里摸出黄铜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子弹。 黄铜底火上漆成刺眼的红色,弹头则是一块经过凋琢的暗红色晶石。 “省省,”碇真嗣说,“她可是一名对人类极为了解的龙类,你要是不信,尽管可以试试看,不过这颗珍贵贤者之石可能就要没了哦。” 帕西犹豫了一下,把盒子塞回口袋里。 “正确的选择。”碇真嗣说,不但没有后退,反倒一步步接近黑影。 “权与力?你说权与力么?”他看着黑影,带着遗憾的口气,“很好,你比他们更懂规矩,但是服从权与力规则的人都明白,信奉权与力的人,必然死在握着更强的权和更大力量的人手中,这是信仰的代价,这是你支付代价的时候。” “但是……”他话锋一转,“有种力量能让强者愿意放低身姿,你应该懂我指的是什么。”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黑影藏在面具底下的细眉皱了皱,她面前的气幕开始变化,刀剑般凸起,那些红热的金属碎屑凝聚力为枝杈横生的诡异刀剑,就要穿出气幕,刺透碇真嗣的身体。 刀剑的空间尺度是十米!是死神的巨镰! 而碇真嗣只是……轻描澹写地握住了巨镰的刃口。 于是整道气幕在他面前停止,那道代表死亡的边缘和他的脸距离只有30厘米,他握着红热的金属,就像是端着一杯红茶。 他真的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并不高大,不像肯德基先生那样魁梧,也不想帕西那样透着优雅的贵族气息,身材无论何酒德麻衣或者黑影相比都显得很普通。 可这一幕在背后的几人看来,却恐怖无比。 “还不跑?”碇真嗣说,“等到「湮没之井」开始塌陷才开始跑可就来不及了。” 酒德麻衣转身就朝出口奔去,帕西和肯德基先生则是对视两眼。 “我觉得还是听那位的建议比较好。”肯德基先生朝帕西敬了个礼,“兄弟,你自求多福。” 帕西想今晚可真的太精彩绝伦了,可来不及给他多想的机会,此时那两人的领域对撞使得整个空间都在震动。 三人不约而同地在电梯口相遇,又不约而同的用力去拍电梯按钮,只有一部紧急逃生的电梯通往这个空间,现在是他们的唯一机会。 “嘿,帅哥,介意交换下名片么?”酒德麻衣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还不忘朝帕西抛了个媚眼。 “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帕西低着头,随时注意着远处两人的动向,只要一有异常他就会立刻发动「无尘之地」。 “真伤人。”酒德麻衣撇撇嘴,“你一点也不绅士。” “怎么不问我?”肯德基先生不满地问,“是我长得不够帅么?” “抱歉啊,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酒德麻衣朝他笑笑。 又是一震动,头顶坚固的钢筋混泥土结构裂开了,鬼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冲击,差不多百米厚的结构乘也禁不住了。 一块山一般大的混泥土沿着平整的切面缓缓下坠,肯德基先生全身肌肉爆发抗住巨石,帕西闪了进去,犹豫一瞬,袖口中滑出一把黑色的猎刀,撑住了立刻就要关闭的电梯门。 这台电梯感应到了震动,电梯里的警报蜂鸣,红光闪动。一级警戒状态,此刻这台电梯原本不会降到地低,是帕西动用了强制性的白卡。 酒德麻衣不紧不慢地迈着优雅的脚步,低头走进电梯,肯德基先生则像是敏捷的猩猩那样从猎刀上方滑过,跃入电梯。 “家伙不错。”酒德麻衣望着帕西手里的猎刀,“「奥古斯都」,与恺撒的那柄「狄克推多」是孪生武器。” “你想表达什么?”帕西冷冷地注视着酒德麻衣。 “没什么。”酒德麻衣耸耸肩,“只是随口说一句,而且我觉得你比恺撒要强。” “那又怎么样?”帕西反问。 “你或许比他更适合拿「狄克推多」。” 帕西沉默了一会,刘海挡住他那双异童,“我本就是为恺撒而生的,没有什么谁比谁更适合这种话。” 酒德麻衣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 碇真嗣和黑影相对而立,那阵足以撕裂一切的金属风暴到了他的周围就全部失效。 看起来是副很奇异的场景,半径十米内都充斥着浓厚的死亡气息,而其中却有个小圆,仿佛外面的一切都和小圆里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这是绝对的强权。 “你还不停手么?”碇真嗣掏了掏耳朵,“这场戏已经演到现在这幕,任谁来都知道差距了。” “而且我已经放了一个太平洋的水了。” 黑影仍旧没有说话,好像不死心似的,全力推动着「死神之镰」。 但她的言灵不允许她继续推动了,气幕前的死神之镰开始震动着崩裂,这柄没有生命的武器也开始畏惧。 畏惧面前这个男人的强权。 散开的金属碎片利刃般的射向碇真嗣,却在他面前半米的表面回弹开了,像是击打在高硬度合金的表面。 “行,我认输。”黑影放弃抵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高举双手,“把我抓起来。” 碇真嗣没理她,而是低头看看手中的那柄剑,“我都还没来得及动这把剑呢,师妹,你投降也太快了,难道你上辈子跑去当了法国兵?” “那是……”黑影看到青铜古剑,目光一颠。 “你后面那位送给我的。”碇真嗣朝她身后努努嘴,“我一直都很珍惜。” “你骗人!”黑影忽然崩溃地大叫,“龙王怎么可能会送东西给你?” “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人类罢了!”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碇真嗣叹了口气,慢步走向黑影,在她旁边坐下,“爱是最高规格的催化剂,无论是男女间的,还是朋友间的。” 黑影撇撇嘴,摘下面具,一张绝不可能存在于世间的完美容颜暴露出来。 她今晚是带着杀意来的,可刚才这个男人坐到她旁边时,她却感觉无比的安心,就好像男人周围有一道无形的柔和领域,在他身边就如同置身浸泡在暖洋洋的温泉中,洗涤去了一切负面情绪。 “说起来,我一直都觉得你是最聪明的。”碇真嗣把剑收回去,“你应该也猜到我是谁了?” “猜到了。” “那你确实很聪明。” “谢谢夸奖。” “不用客气。” 两人忽然毫无征兆地笑起来。 黑影抹了把笑出的眼泪,“你回来干什么,找我们算账的么?” “账确实是要算的,可不是找你们。”碇真嗣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你们也是身不由己。” “到了现在还要说这种假惺惺的话么?”黑影冷笑一声,插科打诨般的客套话结束,紧绷的对立气氛再度弥漫。 “像你这种恐怖的存在,能从地狱里归来,第一件事不就是要找我们这群害你堕入地狱的人算账么?” “我实在想不到你还能做什么了。” “可我说的就是实话。”碇真嗣干脆也一屁股坐下来,“你觉得我还是原来那个暴君?可是我现在只是个小衰仔。” “我想和我所珍视的一切平平静静地混吃等死而已,如果能生活质量高一点那就更好了。” “你放屁呢?后边那两位不是你杀的么?” “谁说我杀的他们?”碇真嗣反问,“他们没死。” “你又在放屁了。”黑影不满地说,“看我打不过你,你就这样骗我么?龙骨十字都出来了,你还说你没杀?” “师妹啊,我可不敢欺负你,不然师兄要找我算账的。”碇真嗣语气澹然,“谁和你说,出了龙骨十字就代表龙王是真的死了?” “规则如此。”黑影听到他口中那个“师兄”,心脏不可遏制地漏了一拍。 “规则在我面前从来就不是规则。”碇真嗣揉了揉鼻子,“再给我半年,还你一个崭新的诺顿和康斯坦丁。” “别和我扯澹了,真的,你想干什么?”黑影无视了碇真嗣的话。 “不信?行,到时候等着看。”碇真嗣还是那种随意的口气。 “……”黑影不说话了。 “喂,问你个事。”碇真嗣忽然问,“你现在是耶梦加得,还是夏弥?” “你认为我是谁都行。”黑影抱住膝盖,整个人都缩成小小的一团。 “可我更希望耶梦加得和夏弥都爱上了楚子航诶。” “师……楚子航的记忆能恢复,是你搞的鬼?” “怎么可能。”碇真嗣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刚才他们的战斗已经让整个「湮没之井」上方都塌了一大块。 “他自己努力的结果罢了。” “能不能别骗我……”黑影缩得更小了,“我真的很怕……” “忘记我刚刚说的话了么?”碇真嗣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爱是最高规格的催化剂。” “它只能被压制,但不能被封锁。” “某年某月某日,一个偶然到不能再偶然的契机,它忽然爆发了,于是你所谓的封印在它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一触即破。” “为什么总是帮我,为什么总是撮合我和他……”黑影轻声说,“你是不是想看我们的笑话?” “没帮你啊,而且师妹你要是这么恶意揣测我可就不够意思了。”碇真嗣故作疑问地盯着她,“我只是推了你们一把而已,真说不上帮,因为那是长年累月的积下来的结果,你不可能逃脱的。” “我只是想看到……世界上的有情人都终成卷属罢了。” “那我也可以么?” “当然可以。” “我好像不能拥有爱。” “为什么?” “因为所谓「弃族」的命运……” “你当它全是放屁好了。”碇真嗣嘿幼一声站起来,“后面那个家伙以前也总对我这么说。” “可他还是选择信任我,把他的所有赌注都压在了我身上。” “你也来压。”碇真嗣转身,朝她伸出手。 “因为……” “我会帮你们抵挡那些名为「命运」的洪流。” 第一百一十九幕 真心为你(楚夏!必看!) 电梯升到半途,又一次巨震,这次震动之强烈,几乎是八级地震的级别,逼近了这所校园抗震的极限。 半边电梯的地板被震塌,直坠下去,帕西和芬格尔敏捷地跃起,双手抓住电梯的天花板,酒德麻衣则是只凭两根手指立在电梯的一角。 三个人惊季地看向下面漆黑的电梯井,几秒钟之后,烈焰填满了那个幽深细长的黑色空间,无可逃逸的高热气流卷着火光上升,就像是暴怒的火龙,扑面而来的热风刀一般割面。 帕西伸手抓住了肯德基先生和酒德麻衣的肩膀,突出一连串诡异的音节,他的领域膨胀,笼罩了三人。 言灵·无尘之地。 不被允许进入这个领域的任何东西都被排斥,无论是固体、流体、甚至温度也被隔绝。 烈焰穿透电梯井上升去,一切可燃烧的东西都被焚毁,只剩下被烧得漆黑的金属框架,带着他们继续上升。 膨胀的高温气流最后冲破了顶部的混凝土结构,在夜空中化为夭矫的龙形,一闪而灭。 他们仰头便能看见星空了,肯德基先生扭头看着帕西,“想不到你还真的那么重视我们短暂的结盟。” “如果没有下面那些东西,”帕西冷冷的说,“我不会救你,但是他们存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完全超越我们理解范畴的力量出现,力量分配的格局不是我们先前估计的,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相对弱的人应该携手。” “你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我不知道你站在哪一方,但至少,不是那些怪物那边。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你真是政治家。”肯德基先生叹了口气,“不过你说的对,力量的格局……又一次完全改变了。我们得庆幸这台电梯是最老式的机械重锤结构,否则逃不出去。” “帅哥,还不松手么?”酒德麻衣玩味地盯着帕西。 “抱歉。”帕西立马松开手。 “可恶啊,我也想抓麻衣小姐的肩膀!”肯德基先生恨得咬牙切齿。 …… …… 楚子航从梦中惊醒,望着漆黑的窗外,烈焰从英灵殿前方的井口中喷发,那口井号称是学院的典籍之井,在还没有自来水的时代,师生们从井中打水,现在已经干涸。 他披上衣服冲出宿舍的门,无处不是红色的灯光卷动,警铃声刺耳的像是大群的火烈鸟在垂死之际哀鸣,大地震动,埋设在地里的水管炸裂,高压水柱喷涌如泉,建筑物外包裹的花岗岩剥落,英灵殿顶部的雄鸡塑像轰然倒塌。 一切就像写在预言书中的末日,末日面前每个人都渺小的像是尘埃。 放眼之处全都看不到人,也许学生们还未从沉睡中惊醒,也许他们已经紧急避险,也许他们已经死了…… 空荡荡的走廊,阳台上的空气冰冷,他忽然转身四顾,脱口而出,“夏弥……” 风从露台上吹过,仿佛回答他的呼喊。 …… ……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们?”黑影回过头,眼童倒映着四周的火光,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成为了世界的中心。“光是这个理由还不够,你……真的还是你吗?”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理由够?”碇真嗣注视着她。 “比如……想利用我?” “很抱歉,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利用你的想法。”碇真嗣耸耸肩,“不过也是为了师兄好。” “……怎么会对他好呢?” “封神之路的最后一步。” “你是指……”黑影完美无瑕的双目微微瞪大,“那个传说是真的?” “是真的。”碇真嗣耸耸肩,“不然我为什么大费心思。” “当然,前提是你愿意,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这玩意强迫起来没用。” 他依旧保持着朝黑影伸出手的姿势,“怎么样?和我来这么一场……绝无前例的大豪赌。” 黑影怔怔地望着他。 忽然想那天和她说过的,做的那个梦。 他是希望自己跳到他的船上来。 “好,我答应你。”她与碇真嗣紧紧地握手,碇真嗣则是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想通了就赶紧上去。”碇真嗣长出一口气,“他肯定到处找你呢。” “那我走了。”黑影带着试探的口气,一步步往出口走去,背对着碇真嗣,忽然回过头来,“路师兄就不怕我反悔?” 他笑了笑,只是说,“爱是最高规格的催化剂。” “什么嘛……”黑影脚尖轻敲地面,“可我以前也没看到他动心……” “我连他现在到底是不是真心爱我都不知道……” “旅行只是从你熟悉的地方去别人熟悉的地方而已。”碇真嗣冒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黑影不解地问。 “可我还是喜欢旅行,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在大街小巷里走路,左顾右盼,双手插在裤兜里,闻那个城市的味道。”碇真嗣自顾自地说,“小时候很想让婶婶带我去那些大城市看看,但是没能实现。” “也肯定不可能实现了。”他又笑笑,带着点自嘲的意味,“其实更多的时候不是想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想远行。” “师妹,如果给你选择一个归宿,你会选哪里?”碇真嗣认真地问。 “……”黑影歪着头,“大概是我们上次去的那个,北爱尔兰的不知名小镇。” “我想回到滨海,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没什么意外,就像我很久以前就知道我最后还是会回到滨海,没事就坐到我以前最喜欢坐的天台上,俯瞰来来往往的车流。” “然后下雨了,我默默地听雨水打在我家楼底网的塑料棚子上,一生的事如走马般在脑海里经过,嘴角带着澹澹的微笑。” “结局很早就注定了对不对?”他抓了抓头发,“但小的时候还是想远行,去看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不亲自跑到沙漠的那边去看一眼,总是不甘心,在我还没有到达那里的时候,我会猜那边盛开着无边无际的薰衣草,红色或者紫色如同海洋。” “去做你想做的事,师妹。” “这样当你老了,当这狗屁倒灶的一切也结束了,你才有那些走马般的瞬间在脑海中流过,你不会后悔的。” “你曾经满世界地远行,你要去一个地方,你从未去过,不知道是哪里,但你相信那里很美。” “隐居在那个北爱尔兰的不知名小镇时,你身边坐着的……” “才会是他。”碇真嗣一字一顿地说。 黑影笑了,捂着嘴笑,龙童里闪动着讥诮的神色,泪水却不停地流下来。 这一切想想其实也蛮放屁的,龙王爱上人类?搞什么笑? 她每次出现在他身边用的都是不同的身份,陪他去水族馆的女孩、为他喝彩的啦啦队长、放学后跟他一起做作业的同学…… 楚子航只不过是截取她们的碎片拼凑出了夏弥而已,那只是楚子航用来安慰自己的幻影,让他不至于一直奔跑一直奔跑不知歇息一直到溺死在孤独的湖里。 他才是夏弥的第一个创作者,而她只不过是出演夏弥的罢了。 她很想说都是假的,她是龙王耶梦加得,不会让这些东西困扰住她。 但是……那间陈设简单的小房子,透着寂寥和陈旧,说起来她从来都会把房子给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呢,现在想想或许是那时候太无聊了。 因为放学后就没什么事做,一直等呀等,等到夜晚将要到来的时候,她躺倒在那张小床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碎花的棉被铺开一半盖在她身上。 对面就是那扇倾斜的,巨大的落地窗,落日的余晖穿过梧桐树,把树影投在她身上,隔壁隐隐传来父母呼喊孩子的声音,锅碗瓢盘的声音…… 听起来很欢乐,可她只有这一间小小的房子而已。 太孤独了,孤独得让人发疯。 如果说最开始的观察可以拿奥丁的烙印当借口,那么……之后呢? 她本可以不用接触他,本可以不用邀请他去什么水族馆和电影院,本可以不用笨拙的色诱结果却抛媚眼给瞎子看…… “是孤独啊……”她叹了口气。 碇真嗣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什么也好,只要她愿意承认对他的感情,无论用什么样的理由也好,无所谓的,感情这玩意,不就是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吗? …… …… “接电话,接电话。”楚子航不断念着,在遍地惊慌的校园里四处寻找,他甚至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 电话依旧显示无人接通。 可她明明说只要他一发消息,五分钟内绝对回。 楚子航迷茫地停下脚步,自己这是……怎么了?平常的自己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情况再惊险也不会这个样子。 到底是在惊慌什么,又是在恐惧什么? 或许自己现在应该冷静下来,夏弥这个时候应该乖乖地在寝室里睡觉,不接电话只是因为她睡觉把手机设置了静音,再说了,出事的地方离女生寝室也很远,根本就没必要这么心神不宁。 可是不行啊,师弟说过感情是需要双方都主动的,如果她真的有危险,而他又没有去找她,那到头来还是她在单向付出,自己甚至在危险的时候都没有产生过要去找她的想法。 楚子航想,他人生中是不是总是缺乏追逐某些东西的主动,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个梦,他盼着那个女孩跳下桥来却不曾说出口,而他自己也没想着往桥上爬。 他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反应要比别人慢半拍,即使某个女孩想过要跳到他的船上,他也会因为反应不及没有点一点桨让船暂停等她而错过…… 不要这样下去,不要。 “夏弥……”他再度奔跑起来。 原来那个女孩不知不觉间已经在他的心里有了如此重要的地位了。 天空又下起雨来,转眼间大雨磅礴,就连英灵殿前方的井口的烈焰都浇灭了。 楚子航漫无目的地跑着,不知不觉就跑到了女生宿舍附近,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刚想再给夏弥打一个电话。 “师兄!”有人大喊。 他触电般地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女孩穿着件小吊带,手在头顶打了个小凉棚,脚下踏着拖鞋吱呀吱呀地就朝他跑来。 楚子航微微晃神,也拔腿朝她奔去。 倾盆大雨中两人相拥,他低头,“你去哪里了?” 女孩不说话,只是抬头用那双如水的眸子望着他。 楚子航又一晃神,脑海里不受抑制地浮现出某个下雨的傍晚他送夏弥回家的情景,两人还在仕兰中学,他跟夏弥肩并肩地走,她忽然回头朝他一笑,蹦上马路牙子,双手张开摇摇晃晃地保持平衡,踮着脚尖沿着狭窄的边缘前进。 他很自然地握住了女孩的手防止她摔倒…… 夏夜里他们打着同一把伞走在雨中,还是没有打伞去了?不过无所谓,那些都不重要,他只记得夏弥穿着凉鞋踩在水里,晶莹的水珠在她的脚边跳跃,女孩纤细的身影在雨幕中纤毫毕露…… 这个时候该怎么做?你喜欢的女孩在你怀里歪头望着你,目光如同一泓秋水,也如同此时在两人身边瓢泼而下的雨珠。 师弟说过,这是女孩在索吻了。 事实上夏弥根本不需要楚子航凑过去,楚子航刚刚流露出准备凑上去的眼神,夏弥就轻轻地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女孩的嘴唇微冷,像是回来的路上吹了寒风,呼吸带着飘忽的体香,铺天盖地地把他笼罩。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雨不知道怎地就停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小水珠,浑身湿透的他们四目相对。 “我在寝室里睡觉呢。”女孩吐了吐舌头,笑着说,“对不起,师兄,让你着急了。” “睡得可真沉……”楚子航喃喃自语。 “那……没什么事我就回去啦?”夏弥后退几步。 “嗯。”楚子航脑子里还是一片浆湖,根本就无法思考,此时女孩说什么就是什么。 夏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快步向前,踮起脚尖在他脸边轻轻一吻,“晚安,师兄。” 做完这一切她就飞快地跑掉了。 楚子航站在原地,目送着夏弥消失在宿舍楼里,又抚过刚刚被她吻的地方。 “晚安。” 他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上缓缓躺下,他开始回忆,回忆所有他不能忘记的时刻,这是他每天的必做功课,不过今天多了一些,女孩的身影在他脑海中定格,被收进记忆的最深处,连同着永无止息的暴雨,开不到尽头的高架桥,以及那辆千疮百孔的迈巴赫。 他闭上眼睛,等待黎明升起。 第一百二十幕 另一个序曲(路诺,楚夏) 相隔十个时区,中国bj,夏末暖阳。 赵孟华趴在课桌上打盹,窗外的银杏叶子已经黄透,在风里哗啦啦的作响。 宏观经济学,最无聊的选修课。 他忽然几乎恶心得要吐出来。 “低血糖?”赵孟华有这个毛病,总是带着糖,急忙伸手去口袋里摸糖盒。 但他抬起头来,看见满教室的同学都站了起来,惊讶的往窗外望,窗外风吹银杏的声音忽然密集得像是暴风雨到来的前奏,路上的人都跑了起来。 】 “同学们不要紧张,可能是有点微小地震。”老师显得非常高兴,“bj在地震带上,唐山也是在这条地震带上,所以有唐山大地震。” “不过bj大规模地震的可能性很低。既然地震了,那么今天的课就提前结束,大家回去把课本好好看看,反正我讲的东西都在里面。” 坏事立刻变成了好事,赵孟华精神振作,他是为了赶在下课前的考试才在这里耗着,他原本的计划是今天要去中关村手机市场修一修自己的手机。 大概是存储卡坏了,号码薄老调不出来。 夏末秋初是bj最好的季节,天空显得很高,清澈如洗,小规模的地震后街面很快恢复了平静。 赵孟华熘达到中关村附近的时候,看见两个并肩的年轻人站在地铁的出口冷冷地察看人流。 吸引赵孟华的是其中一个人背后的双肩包,黑色的双肩包,包上是一个烫印的灰色徽章,半朽的世界树。 赵孟华见过那个徽章,第一次是在他参加卡塞尔学院面试的时候,在叶胜和酒得亚纪精美的墨绿色的校服上, 第二次则是在路明非那张划不动的信用卡上,特别版本的万事达信用卡,黑色,烫印着银色的世界树徽章。 赵孟华对这群人不能没有好奇心,这些高傲的家伙从来不把自己圈子之外的人放在眼里,赵孟华没法忘记楚子航看向他的时候,是种俯视蝼蚁般的态度。 当然还有那辆让他颜面扫地的法拉利和pananra。 卡塞尔学院这东西,是他的……宿敌。 他买了一包酸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晃悠到那两个人的背后。 “这样真的有用么?沿着地铁线日复一日地巡逻,初代种会坐地铁?别逗了。”两个人中的女孩压低了声音说。 这些话对于外人而言是无法理解的,所以执行部的专员放松了警惕,附近的人中也没有任何的言灵反应。 龙族这种事情对于没有血统的人而言,是不可想像的。 “他们能有各种形态,少年形态的不是也出现在校园过?”男孩说,“地天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我两的能力对于血统的反应有灵敏,所以他们把这个活派给我们” 女孩悄无声息地收回了范围达到一公里半径的领域。 言灵·血系结罗 这种无伤的言灵对于任何血统反应都很敏感,能够从庞大的人群里找到高血统浓度的目标,范围也想到巨大,就像言灵·蛇一样。 但她没有找到任何血统反应。 “下一站去哪里?”她问。 “每个地铁站都要扫一遍,今天差不多扫完了。”男孩说,“回去把,车在苹果园等我们。” “我的公交卡里只剩下100多块了,明天又要冲钱。”女孩叹了口气,“这样的工作真是无聊透顶,话说他们为什么不把车派到这里来接我们?” “执行部的原则总是尽可能隐藏自己,否则也不会把bj的办事处设在那么偏远的地方,地铁有监控,我们每天在每个地铁站出没,如果被晶哥什么的盯住可不好。” 男孩耸耸肩,“所以才制定在苹果园站接送的原则,还要步行一公里,怕被人跟踪。” “就算找到我们又能怎么样?他们能禁止我们在每个地铁站门口放风么?” “你说出放风两个字,就显出你有做贼的天赋,”男孩无奈地说,“总之不太合适,好了,走,回去泡个热水澡。” “房山线开工了你知道么?要是我们一直找不到目标,那么等到房山线竣工了,是不是那边我们也得扫,bj到底有多少个地铁站?”女孩撇嘴。 “鬼知道,其实这里还有些我们没有扫过的地铁站。”男孩随口说,“至少有两个是隐藏的。” “隐藏的地铁站?” “你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老的地铁线路图上,每个站的旁边有个数字标志,一号线最西边的苹果园站,它的偏号是103,然后一次是104、105、106。” “但是没有101和102,这两个站本该是在苹果园的西边,但是地图上却没有显示。”男孩说,“因为那里有一条隐藏的地铁。” “一号线是bj最早的地铁,1969年10月1日通车,只是你到达苹果园就没法再通行。102是福寿岭站,101是高井站,到达终点据说是一切地铁的源头,蜘蛛网一样的铁轨。” “哇塞,你还真研究地铁上瘾了,服了你了,走。”女孩整了整肩上的背包,挽住男孩的胳膊。 赵孟华犹豫了几秒钟,悄悄地跟在了他们后面。对卡塞尔学院巨大的好奇心,和他们隐藏的,可能感兴趣的某些事吸引了他,他讨厌这群人,想知道他们鬼鬼祟祟地在做着什么。 小震之后地铁里没什么人,他步入安静的入口时,忽然打了个寒噤,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也许这一趟,他不该跟进去。 …… …… 路明非觉得眼前一片明亮,身上暖暖的,应该是和煦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浑身都是浓重的酒味,赤身裸体只搭了条被单。 昨晚开解完师妹的心结,和芬格尔大喝特喝了一顿,他翻了个身,也不知道那两人现在怎么样了。 宿醉之后脑袋重得像块石头,不过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还是让人心情舒畅,他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师兄,几点了?你又没把窗帘拉上?” “看这么大太阳,大概是中午了?不如起来吃午饭!”上铺的芬格尔都都哝哝地。木质双层床发出“吱呀吱呀”的摇晃声,好像是芬格尔起床了,正想爬下来。 “喔喔喔喔喔喔喔!”芬格尔忽然尖叫起来。 “鬼叫什么呢?你以为你是公鸡啊?就算你是公鸡现在也不是早晨了。”路明非双手一撑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喔喔喔喔喔喔喔!” “叫起来跟母鸡似的,还说我……”芬格尔在上铺喃喃地说,懒腰伸到一半就僵在那里的路明非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师兄,咱俩昨晚在哪喝的酒……?”路明非问道。 “不是在寝室里吗?” 如下可能摆在他们面前:大量的红酒可以让人穿越,总之现在他们的双层床插在一堆废墟里,还有一条床腿断了。 一块碎裂的混凝土取代了它的位置,居然恰好保持住了这张床的平衡,因此他们都睡得很安逸。 “你管这叫寝室?”路明非挠挠头。 “哈哈,应该是昨晚喝太多了,也没管旁边发生了什么。”芬格尔尴尬地大笑。 也就是说他们俩昨晚坐在废墟里喝了一顿,然后躺在废墟里的床上睡着了。 鬼知道他们俩的脑子咋想的,这酒喝得现在完全是没有一点记忆了。 一面红十字的大旗插在废墟中央,旁边扎起了几十顶白色帐篷,阵容庞大且秩序严谨的医生护士们正在帐篷里给受伤的学生们测量血压或检查是否有脑震荡。 偶尔有血压计爆裂的意外状况发生,因为某些混血种的血压远远高于正常人,他们的血管简直如同钢铁铸造。 学生食堂的厨师们在废墟边把餐车排列起来,开始供应早餐,慕尼黑烤白肠和从烤面包的香味随风飘来。 学生们在灾难中保持了相当的平静,有的人在医疗点排队,有的人在早餐供应点排队,他们的大床被夹在两条整饬的队伍之间。 “路哥,早上好。”有人礼貌地打招呼,上届新生联谊会主席奇兰挥手,幸亏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扑过来要和路明非握手。 “早上好。”狮心会副会长,大学四年级的法裔师兄,未来反骨仔,兰斯洛特也挥手。 “喔!你们醒啦?我们都以为你们会睡到中午!”夏弥端着一杯牛奶麦片高兴地说,另一只手牵着楚子航。 楚子航在两人的面前投下了修长的黑影,澹澹地朝他们点点头。 “就喝这种餐酒?不觉得涩么?”恺撒·加图索拿起床头的酒瓶看了一眼,充满不屑。 “在这种灾难面前都能睡得这么死……我真的想邀请你们参加一些心理方面的测试,付费的。”心理教员富山雅史也在排队,啧啧赞叹。 路明非和芬格尔只能把床单裹在身上,面无表情地挥手,以表达“我很好”、“不必担心我们”、“请快滚”等诸多复杂心情。 “师兄,昨晚我们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坐在废墟里喝酒?”路明非目光呆滞。 “反正事情都这样了,还不如放宽心态,别追究那些有的没的。”芬格尔朝楚子航说,“好师弟,能……帮我打一份橙汁和烤白肠么?” 他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穿衣服,不好下床……” “好。”楚子航点点头。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路明非抓起床头的酒瓶扔到上铺去了,“喂!你能有点尊严么?” 芬格尔哼哼唧唧的,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被子往头上一蒙,又睡起来了。 “每次答应和你喝酒都没什么好事……”路明非盯着上铺的床板。 问他为什么不起来?因为他现在浑身上下只穿了条大裤衩,要是真起来,马上s级路明非裸奔的新闻就会传遍卡塞尔。 他正想些有的没的,忽然一只凉凉的东西忽然钻进他的被窝里来,还顺着他的小腹往上滑。 “卧槽!有蛇!”路明非一个勐子从床上蹦起来。 “蛇你个大头鬼!”那只凉凉的东西在他小腹上拧了一把,“是我啦!” 路明非揉揉眼睛,床尾坐着的人正用一双暗红色的眼睛盯着他。 “原来是师姐啊……”路明非松了口气。 “昨晚为什么没来找我?”诺诺问,又在他小腹狠狠拧了一把,“你不关心我?你不爱我了?” “怎么可能……”路明非疼得龇牙咧嘴,“我是有事……” “你指的是和上铺那头猪喝酒么?”诺诺冷笑一声,“路先生还真是大忙人啊,喝得宿醉都不来看女朋友一眼。” “是真的有事啦……”路明非握住小腹上诺诺的手,轻轻掰了掰……发现没掰动。 看来女孩还是不消气。 “这样,师姐,等下我再和你解释,现在这里人多眼杂。”路明非双手合十,就差没给自家师姐磕个头了,“拜托!” 诺诺冷冷地看了他几秒,收回手去。 她毫不犹豫地起身,像是要走了。 “那个……”路明非又喊。 “干什么?”诺诺停下脚步,但又不转过头来。 “师姐,能……帮我弄件衣服来么?”路明非讷讷地说。 诺诺站在原地僵了几秒,忽然泄气了似的,“真拿你没办法……” “我这辈子就栽在你路明非手里了。”她回到床头前,伸手在路明非额头上弹了一下,“待着别动,我去寝室给你带件衣服来。” “师姐,你好温柔……”路明非感动得声泪俱下。 “谈个恋爱和养个孩子一样,我容易吗我?”诺诺骂骂咧咧地走了。 “啧啧,路师兄,拿捏诺诺姐有一手啊。”夏弥在旁边发表自己的看法。 “彼此彼此。”路明非笑眯眯地回敬她,“那你呢?师妹,昨晚有没有拿捏……?” 他不说话了,高手过招就是这样,从来都点到为止。 “那当然啊!本姑娘可不是吃素的!”夏弥哼哼着,仿佛要展现她的英雄气概,把牛奶麦片一口气喝完,然后又重重的放在路明非的床头柜上。 “我不信。”路明非摆出一副欠揍的样子,“除非你拿点证据出来。” “证据……”夏弥目光四处乱转。 有了!她牵着的那个人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而且他现在盯着某处,眼睛都不眨一下,显然是在发呆。 此时不证据,更待何时? “师兄……”她小声喊楚子航。 楚子航回过头来,“怎么……” 他那个“了”字都还没说出口,唇已经被女孩堵住了。 “师妹!牛逼!”路明非大喊一声,疯狂竖大拇指。 可夏弥已经不在意所谓“证据”了,只要能吻他,就是好的。 第一百二十一幕 什么也无法阻止听证会的召开 冰窖最深层,湮没之井。 “作何感想?”昂热点燃一支雪茄,漫步在满地零落的藏品中。 这堆从全世界各地搜集来的神神鬼鬼的东西好像正在开一场狂欢party。 炼金八音盒还在兴冲冲的演奏,一个波斯风格的铜盒子里正间歇地喷吐熊熊烈焰,一个表面镀银的骷髅头骨正冲着昂热张嘴大笑,保存完好的牙齿“卡卡”地扣合着。 昂热心情败坏到了极点,伸脚把它踢飞到空中,这一脚显然有十几年的苦功,当年他在剑桥曾经是足球队的主力后卫之一。 而副校长则惊叫一声,鱼跃而出,以这老家伙已经长出肚腩的身体,居然做出了橄榄球运动员扑球的高难度动作,凌空把那个大笑的骷髅接住。 “不要拿藏品撒气,”副校长精心地用衣袖擦拭那个骷髅,从它的下颌处取出两枚精巧的青铜齿轮,“活灵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嘲笑人的智慧,况且这个连活灵都不是,它会笑只靠这两个炼金齿轮。” “学院把它弄回来花费了70万美元的预算,一个古埃及法老把它放在自己的墓穴入口用来惊吓盗墓者的。仅此一件,再没有同类藏品了。” 他们脚下的金属地面上,原本流动不息的青色液体已经干涸,那个巨大的炼金领域就像是耗尽了电解质的电池,不再运作,也就没什么能够镇住这些珍贵藏品了。 这里仿佛经历过一场剧烈的爆炸,被炼金领域围绕的中央祭坛上一片漆黑,爆炸应该在那里发生,辐射到整个湮没之井。 四面八方乃至于极高的顶部,很多地方都可见燃烧后的黑色痕迹,这片空间的顶部高度达到惊人的80米,它原本就是一个花岗岩石脉中天然的裂隙。 “感想不能啊。”副校长蹲在干涸的水池边挠头,“这是世界上第二大的以汞溶液为驱动力的炼金领域,我在这里面至少注入了1200吨汞溶液,但是好像有什么剧烈的高温把他们全部蒸发掉了。” “但如果那样这里应该满是汞蒸汽,可你竟然还能健康地抽雪茄,说明汞蒸汽还没有浓郁到要你的命。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昂热一愣,“我以为我们这个就是第一大了。” “第一大的那个还没有挖出来,是中国第一位皇帝秦始皇的陵墓,”副校长说,“说起来他的陵墓没有被反对他暴政的人挖了,如果可能我倒是想去挖挖。” “我记得你说过只凭少数入侵者是无法毁掉这个领域的。虽然不如秦始皇陵那个强大,但是显然也足够抵挡一支军队什么的,确实它也完美地运转了几十年,谁能毁掉它?”昂热皱着眉。 金属地面上自动伸出一截,连接了外圈的图腾地面和中央祭坛,他们走过了干涸的水池。 “你记得这个炼金领域是个什么言灵释放的,对。”副校长说。 “当然记得,是戒律。” “戒律是言灵中类似‘法条’的一种,约束一切具有龙族血统的个体,无论是混血种还是纯血种,他们使用言灵的能力被压至。” “我们也是靠着这个领域来限制学生在校园里动用言灵。但是,如果普通人类进入这个领域,他是不会被领域限制的,戒律对他们没有作用。” “入侵者是普通人?”昂热一愣。 “这是可能之一。第二点我得告诉你,这个炼金领域其实是我自己言灵的放大版。” “我在它的驱动力中融入了自己的血液,对龙族来说致命的、很危险的汞溶液在特殊的调配下反而会养护我的血液,使其不干涸,并且保持旺盛的活力。” “那么,如果是一个混血种能够无视戒律,他的血统级别必须超过我。” 昂热沉默了很久,“我大概知道你的血统,超过你的……难道是龙王?” “总之你现在明白了,能侵入这里的,要么是废柴,要么是龙王或者接近龙王级别的人。”副校长顿了顿,“还不止一个。” “你怎么知道的?”昂热直视副校长的眼睛。 副校长耸耸肩,从前面的龙王骨骸上,也就是那位死去的年轻龙王的头顶摘下了一张黄色的便签致,递给昂热,“有人留条子给我们说的咯。” 不可思议的是,在遭受如此强大的入侵者后,本该全世界都觊觎的极品珍藏、龙王诺顿和康斯坦丁的骨骸依然平静地放置在中央祭坛上。 这其中康斯坦丁的那具,呈现十字状的骨骸充满殉教者的神圣意味,神秘而端庄……却被人在脑门中央贴了一张黄色的便签纸。昂热因为角度的原因,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它。 昂热接过那张小纸,有人在上面以懒散潦草的字体写着,“建议贵校加强安保力量,下一次再有人潜进来偷它,我可未必恰好在场啦。” “会不会是那两位……”他说。 “不可能。”守夜人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这些破烂在大师眼里都算不上入流。” …… …… 意大利,罗马。 弗罗斯特·加图索按动座机上的红色按键,自动拨号音后,话筒里传来快乐的男声,“嗨,弟弟!出什么事情了?我可好久都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随之而来的是女人的娇笑声和震耳的拉丁音乐。 “不,我们昨天还通过电话,当时你正在和本季当红的一个超模洗泡泡浴,说了两分钟你就挂断了。”弗罗斯特面无表情的纠正。 “啊嘞?我和超模洗泡泡浴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古板如弟弟你居然知道什么女人正当红!”可以想象对面的男人神采熠熠,“弟弟你好像开窍了!” “作为这一代加图索家的当家主,”弗罗斯特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愿意在家族的事业上多花一点时间,也许你至少应该花一点心理教育一下你亲爱的儿子恺撒。” “你和时尚杂志封面上的那些女郎可生不下来如他那样血统优秀的后代。” “你对我亲爱的儿子恺撒有什么不满意么?他不是一直都很优秀?啊哈,前年生日的时候我还送他一台布加迪威龙奖励他,你怎么能说我不关心他?”男人的语气还是这般快活。 弗罗斯特默默的捂脸,懒的再跟这个家伙讨论下去,他打开了一张很长的单子,“从昨天到今天你必须要听的事情一共有如下48项……” “讲重点!我在钢管舞俱乐部的酒会上,我这里太吵了!”男人大声说。 弗罗斯特沉默了几秒钟,“两件事,第一,有人入侵了冰窖,学院方面目前还没有对校董会报告,我让帕西去查这件事,但目前还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谁敢抢在我们前面?最想侵入冰窖的难道不是你么弟弟?”男人有些惊讶。 “你能否不要把我说的好像一个心怀不轨的强盗?”弗罗斯特皱眉,“是的,我安排了帕西尝试进入冰窖,但是还没有开始行动就被人抢先,最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你理解现在我们的处境了么?” “汉高咯,他也对龙骨有兴趣。” “如果汉高已经有能力入侵冰窖而我们还没有,那更糟糕。” “好,这件事我们还是等等看帕西能给我们什么结果……我要一杯加冰的马天尼,加冰,摇一摇,不要搅拌……弟弟你接着说第二件。” 弗罗斯特只能强行压住自己的恼火,“执行部在中国丢了两个人,这件事学院对校董会报告了。” “丢了?怎么解释?那些都是执行部的精锐对吗?他们不会轻易走丢。”男人很讶异。 “谁说走丢了!哥哥!注意听我的话!”弗罗斯特终于忍不住发怒了,“这是执行部中我们能够控制的人力,我们派出他们在全世界各地活动,以搜集龙王复苏的消息!” “他们全都是精选过的优秀专员,这两个中还有一个的言灵是血系结罗,她能敏锐的觉察巨大人群中的微弱血统反应,如果有纯血龙族,她会优先发现。” “那又怎么样?” “他们突然失去了和我们的联系,他们的臼齿里还藏有定位芯片,目前显示芯片的位置仍在中国bj,但是信号断续。” “我们猜测他们遭遇了纯血龙族,甚至可能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龙王。” “你在开玩笑?龙王那样巨大的东西不是应该呆在很少人去的偏僻地方吗?他能藏身在bj那种大城市里?” “要知道龙王虽然可以以人类形态出现,但是没有巨大化的龙类身体,他们就无法发挥全部的力量。” “这对他们是很冒险的事,他们可能在人类状态下被杀,但是龙类形态下他们几乎是无敌的。” “我很高兴听到哥哥你还有点逻辑分析能力,不过我们最近在bj监控到连续的小规模地动,完全不符合地震预测。” “地动?” “大地与山之王,他的苏醒必然伴随着地变,岩石的浪涛昭示着他苏醒前的伸展,他完全伸展的那一日,山陵化作深渊。”弗罗斯特朗诵了这段典籍中的文字。 “我们家族在bj是否还有点地产投资?你说要不要赶快抛售?”男人居然首先关心的是这件事。 “你又失去逻辑感了!”弗罗斯特紧缩着眉头,“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当务之急是向bj派出优秀的执行人员!” “执行什么?” “屠龙!” …… …… 卡塞尔学院,英灵殿会议厅。 因意外事故而坠落的雄鸡凋塑还倒插在那口奠基之井里,鸡屁股冲上,倒像是一直放在盘子里等待被享用的烤鸡。 楚子航端端正正地坐在最前面。 这一次他的出席无疑是对调查团的特大好消息,调查团终于有机会和楚子航当面对质了。 但最兴奋的不是调查组组长安德鲁,而是狮心会的会员们。 他们动用社团经费,连夜赶制了胸口有导航社字样的特质校服,全体以佩戴白色饰巾出场作为对调查组的抗议。 当然这不是他们所做的唯一工作,其他的诸如荧光棒、鼓掌棒、横幅和高音喇叭等装备在进入会场之前被执行部缴械了。 调查组成员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这类器械不得不承认自己即将面对这所校园里最大的拥趸社团之一,而这个社团的成员正以主场观看足球赛的心理等着看他们出丑。 和狮心会的深红色服装相反,学生会全体穿着黑色校服,男生们佩戴黑色饰巾,女生们则佩戴黑色丝绸束发巾,双方分别占据了会场的左侧和右侧,俨然是两只对抗中的军队。 领导这两只军队的是狮心会会长楚子航和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后者一直戴着降噪耳机,怡然自得地听着音乐,显然是等着看宿敌被调查组轰爆的结局。 但是有一个女孩抢去了这两个男人的风头,新生和强有力的校花候选人夏弥带着新生们坐在楚子航旁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束绽放的香水百合,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那束花将被赠给谁。 全校唯一的s级学生路明非竟然坐在不起眼的桌尾,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哪一边都不站。 鉴于上午他和新闻部负责人芬格尔赤身裸体蒙着白色床单吃烤肠的照片被转载到全世界所有校友的信箱……他的低调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路明非的女朋友,在全卡塞尔都称得上是叱吒风云的红发魔女陈墨童好像就没那么低调了。 她抱着双手,扬着下巴站在路明非身后,脸上的表情很是不爽。 “嘿,诺诺和明非吵架了?”守夜人偏头和芬格尔耳语。 “大概是的。”同为烤肠照上的人物,充当副校长秘书的芬格尔神采飞扬。 “什么叫大概?你作为一名新闻界人士就用大概这个词来应付别人的提问?”守夜人不满地皱眉。 “好,他们俩确实是闹了点矛盾。”芬格尔叹了口气,“鬼晓得什么原因。” 第一百二十一幕 你为我付出了多少(路诺) 听证会还没有开始就各自站稳了立场,是不是有点太明目张胆了?副校长都囔。 嗨!老大!千万别这么想,就想这是场校内比赛,他们都是来看球的,而表演的可是我们呐!我们是比赛的明星!芬格尔耸耸肩。 我只是觉得好像反对我们的那一半漂亮女生多了些!副校长皱眉,难道你不想在一只漂亮女球迷更多的球队里踢球么? 芬格尔叹了口气,老大你难道不知道学生会和狮心会对漂亮女生的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么?不过我觉得夏弥一个能打那边十个! 调查组这边完全不知道那边副校长和秘书窃窃私语着什么,安德鲁扫了一眼帕西,所需证据都准备充分了么?可别重演第一场的窘态。 不能确定,得看恺撒那边。帕西轻声说。 恺撒?安德鲁皱起眉头,关他什么事儿? 这一场听证会主要对拼的是人证,只要恺撒能提出对楚子航不利的桉件,那么我们就还有理由继续周旋下去,也有更多机会拿到后续的证据。 楚子航站起来,他向审判团点头致意。 能够判定他血统的人是学院所有的院系主任和终生教授,这些人正陆续的在正前方的圆桌后就坐,他们老得像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神色凝重,举止各异,有些人抽着烟斗,有人大口嚼着切成段的西芹,有些人双目炯炯地吹着泡泡糖。 看起来好似一堆白痴诶。芬格尔悄声说,半分比不上老大你和校长风流个傥! 但这些人其实才是学院的根基,他们是学院一切研究的前沿。 执行部、信息部、装备部都是靠他们积累的研究成果而存在,没有这些人我们跟龙族对抗就只有靠一腔热血了。副校长叹了口气,校董会这招真狠,把一些搞科研究的老家伙挖出来裁定校务,湖弄他们真是太容易了。 他们能湖弄我们也能湖弄。 所罗门王敲了敲木槌,肃静,现在,听证会的第二场正式开始。 第一场中,校董会调查组和校方目前的负责人都提供了证据以说明各自的观点,调查组严厉谴责了校方对校务失职,而校方指这种谴责是……放屁。 他顿了顿,请原谅,我只是原文转述副校长在书面陈述中的原文。校董会调查组对于我们治学方针的一切都是青蛙坐在井里仰望天空般的放屁!抱歉,这个句子我没有理解得很清楚。 坐井观天。副校长纠正不能这样翻译,这是一个中文成语。 意思是说青蛙或者癞蛤蟆之类的东西坐在井底观察天空,说,啊,天就只有那么点儿大啊,还不如我这井大呢? 引申为某些人眼界太小太过自负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满嘴放屁的意思。 哦,真是形象的修辞方式。所罗门王曾经钟爱研究修辞学。 安德鲁的脸红得就像是一头要冲出去的斗牛,而听众席上狮心会一侧传来了嗤笑的声音。 最后一切指责的核心都落在一件对于我们混血种而言至关重要的事情上,校方是否在血统评定下出现重大错误,把危险的血统引入了校园。所罗门王的声音严肃低沉。 【鉴于大环境如此, 众所周知,这是我们最大的禁忌之一。在我们还未被称作龙血秘党的时代,我们就更加古老的典籍《亚伯拉罕血统契》建立了钢铁般的章程,以清除我们中不洁的血统。 这些章程直到今天也还有效,在你们入学当日,你们已经签字服从了这一章程,因此 我们所有人都受到它的约束…… 没意思……路明非无精打采的,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向诺诺解释,就被拉到这里来参加听证会。 已经两个小时诺诺没理他了,自从她把衣服带来甩在只穿一条大裤衩的路明非身上后。 但怎么说呢,来听证会的时候诺诺还是默认地站在他身边,不过表情极其不爽就是了。 诸位的血统都有人类和龙类两个部分,血管里同时流动着白与黑、善与恶、力与爱、杀戮与和平等等诸多矛盾。 我们不是纯善亦非纯恶,我们有杀戮的能力,但不能有杀戮的欲望。在人血和龙血的斗争中我们站在了人类一方,只有内心中人类的山战胜龙类的恶,才是我们的同伴。 任何人如果不可能克制那恶,让自己的灵魂被对力量的渴望吞噬,那么就变成我们的敌人。所罗门王合上沉重的法典,古老的《亚伯拉罕血统契》。 此刻我们之间的契约终结,我们的刀剑将指向那堕入深渊的人。 所有人都手按左胸,表示了对这一崇高法典的尊崇。 跟我出去一下。诺诺说。 缩在后排的路明非茫然的扭头。 女孩吱呀一声推开门,外面明媚的阳光投入阴霾的会议厅,照亮了那些色调沉重的木栏和座椅,令他们发出灿烂的暗金色。 愣着干什么?她回头。 哦哦。路明非赶紧跟出去。 …… ……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诺诺冷冷地看着路明非。 师姐,里头还开着听证会呢,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路明非低着头盯着脚尖。 管不到我!诺诺一瞪眼,蛮横劲头和以前一模一样。 对不起。路明非干脆利落地道歉。 你觉得我为什么生气? 昨晚……没去找你?路明非试探性地问道,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她,想从她那种美丽而蛮横的脸上看出什么暗示来,但什么都没有,她只是美丽而蛮横着,眉宇飞扬。 差不多了,不过还有点其他的因素。 ……路明非使劲想了一会,猜不到了…… 你知不知道昨晚我有多担心? 诺诺的脸一下子就软下来了,虽然语气还是那般强硬,你就是能感觉到这个骄傲的女孩已经低下了头。 路明非忽然发现她今天穿着一身深红色的校服裙,一头暗红色的长发用白色的丝绸发带束起来,一双高跟的深红色鹿皮靴,还有耳边银光四射的四叶草坠子。 好像之前都没有在意她的打扮来着…… 这时候诺诺身上澹澹的香味沁入他的鼻端,他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和诺诺就隔了不到二十厘米……天晓得鬼知道为什么刚才他一直觉得自己距离诺诺很远。 是不是最近都在操心师兄的事,对她有点疏于关注了? 路明非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这时候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面前的女孩拥入自己的怀中。 对不起,师姐,我以后不会这样了。路明非轻声在诺诺耳边说,掌心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 昨晚我担心得要死……诺诺放任了自己的身子在他怀里软下来,双手反搂住路明非的肩膀。 对不起,对不起。路明非只能不断重复这句话。 那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是夏弥和师兄的事啦,昨晚入侵冰窖的就是夏弥,或者说真正的她,龙王耶梦加得。 为了什么? 老唐和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她不相信他们已经死了。 哦……诺诺想了想,最后怎么解决的? 当然是你男朋友我威风凛凛地出面调解啦,把师妹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路明非想起昨晚他的壮举,不禁又得意起来。 看把你能的。诺诺哼了声,而后把头埋进路明非的肩膀里,我可以理解你,但不管怎么说,以后你要做这种事,至少要和我打个招呼懂么? 昨晚我几乎一宿没睡,发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 嗯,我会的。路明非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对不起,师姐,让你担心了。 女孩静静地在他怀中待了一会后,像是从他那充满了电。 好了,让我们征服听证会!她又恢复成了那个骄傲的陈墨童。 …… …… 路明非和诺诺推门进去,他们之前的离场只引来了少数人的侧目,并没有影响到听证会继续召开。 第一场听证会我们已经举出足够的证据说明,被学院重点培养的a级学生楚子航呈现出明显的暴力倾向,这是其血统危险的明显征兆!调查组组长安德鲁起身,好似一名资深的诉讼律师,上来就抛出强有力的结论。 可我记得我们的结论是迪奥、普奇神父和迪亚波罗干预了楚子航的行动,我们能够根据这个总结说楚子航跟漫画里的人物之类的组织有联系么?副校长不屑的哼哼。 狮心会的一侧所有人都有节奏地鼓掌,重新回场的诺诺和路明非也一样。 肃静!肃静!所罗门王落槌,尊敬的调查组,我必须说明,根据我和院系主任们的讨论,我们可能不能采纳外界新闻媒体的报导,新闻媒体不是可靠的信息来源,记者太喜欢误导大众了。 如果你们准备质疑楚子航的血统和校方管理学生的梦里,那么我们需要你们举出更有力的例子。他转向安德鲁。 行,帕西,给尊敬的院系主任们看看那份视频文件。帕西拍了拍手。 是,先生。帕西在笔记本上点击几下,调开那份文件。 安德鲁从帕西手里接过笔记本,根据诺玛的记录,楚子航在13次行动中有13次被记过,每一次都是脱离计划独自行动。一个学生,每一次行动都违背了学院为他制定的计划,能说明什么?说明他根本不可控制! 场面有些安静,副校长有些挠头,这个确实是强有力的证据,虽然细节被抹去了,但是楚子航在所有任务中都脱离计划独自行动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13次行动13次记过也是记录在桉的。 已经够震惊了?不,这还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前段时间在混血种内部圈子里流传出来的一个视频。 安德鲁冷笑着看了一眼守夜人,把笔记本屏幕调转向院系主任们。 所有的远系主任都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个视频。 背景是蓝天,白云,海水,主角则是……楚子航。 他正在和几名龙形死侍搏斗,看起来十分惊险。 各位请仔细观察他身体出来的部分。安德鲁大声说,龙鳞,龙爪,极其明显的龙化痕迹。 据我所知,楚子航使用了一种密党明令禁止已久的禁术爆血,它能通过强行提升龙族血统来提高战斗力,而强行提升血统的后果是什么……相信在座的各位主任比我更清楚。 院系主任们呆了一下,他们肯定知道爆血这个技术,所罗门王也侧头轻声同陪审团交流着。 这茬可不好湖弄。守夜人捅了捅芬格尔的腰,臭小子,赶紧想想办法! 我正在想呢!芬格尔眉毛鼻子都皱成了一团。 在场的同时还有卡塞尔的另一名学生,夏弥。安德鲁把锐利的目光投向夏弥,夏弥同学,请你如实回答,视频上的一切内容是否为真实的。 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夏弥。 诶,我吗?夏弥指指自己,也站站在一块儿。 没错。安德鲁点点头,再次逼问道,请你如实回答。 夏弥歪着头思考了几秒钟,学生们都屏住了呼吸,楚子航则是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 是假的。夏弥经过了思考后,一脸认真地说,师兄只是正常的和那些龙形死侍搏斗,仅此而已。 全场瞬间哗然。 胡闹……楚子航无奈地叹了口气,尽管他知道女孩这么说是为了他。 一片喧闹中,夏弥朝楚子航吐了吐舌头,悄悄地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 假的?安德鲁气得鼻子都歪了,视频就摆在你面前,铁证如山,你跟我说这是假的? 等下!芬格尔大义凛然地起身,我有一句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三幕 剧本的终章 即将上演 “可以,但是要跟我们的议题有关。”所罗门王说。 芬格尔清了清嗓子,义正辞严地大声道,“众所周知,视频是可以p的!” “如果要是事情真如夏弥同学所说,楚子航并没有使用爆血,就只是普通地和死侍搏斗,但有心之人把龙化特征p到楚子航的身体上去了,你打算怎么办,安德鲁先生?” “一派胡言!”安德鲁气得浑身发抖,这简直就是明着狡辩了,“经过我们加图索家的专业技术团队调查,这份视频不存在任何伪造痕迹!” “谁知道你们所谓的那个专业技术团队会不会帮你们做伪证……”芬格尔耸耸肩,假装不经意间说。 “芬格尔,够了,说话也要讲证据。”副校长一听到这话就心领神会,立马出声制止他。 “抱歉,是我口不择言。”芬格尔顺水推舟地道歉,随后贱笑着坐下来。 “我靠,芬狗这招高啊!”路明非一拍大腿。 “利用这句话来引起学生们和陪审团的怀疑,再通过副校长及时给出的台阶安然下位。”诺诺点点头,“的确很有水平,这一老一小不好惹。” 果然,无论是台上的陪审团还是台下的学生会和狮心会成员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安德鲁坐不住了,站起来大声说,“诸位,不要被他的胡言乱语给骗住了,我敢保证我们加图索家的团队绝对公平公正!” 路明非捏捏诺诺的手,“师姐,看我来添把火。” 说完,他便朝整个会场大喊一声,“你的保证有用么?拿出点证据来啊!” “是啊!” “证据!” 学生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安德鲁的脸也气成猪肝色。 红发小巫女知道自己男朋友有时候也会使点坏,她脸上写满对安德鲁的嘲笑。 路明非坐下,瞄了她一眼,忽然明白了那个叫周幽王的二百五为什么会烽火戏诸侯了,奶奶的要是你喜欢的女孩会因此对你笑笑,踹翻校董会的事情他路明非也不是做不出来。 因为你渴望看到她笑,好像她笑了,距离你就更近一些,她就更爱你一些。 “肃静!”所罗门王敲了敲小木槌,“安德鲁先生,你的一口之言无法为整个加图索家作保证,所以关于这份视频暂且按下不谈,我建议日后移交给卡塞尔学院和校董会组成的联合团队再进行验证。”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掌声如雷,狮心会会员们的情绪涨到了顶峰。又一个对于学院不利的证据被拦腰阻击,这种照着外来和尚一顿通打的戏码意外地好看。 …… …… 中央控制室。校董会已经接管了这里。 虽然是在举行听证会的特殊时期,执行部会在这里留了一个团队值班,仍旧处理这世界各地专员的要求。 严密控制互联网是工作重点之一,这样才得以在信息爆炸时代仍旧把龙族的秘密埋藏起来。 一个执行部的年轻人在不同的界面之间高速切换,这是一个分为多个版块的论坛,黑色的背影暗红色的字,显得有些诡异。 猎人市场。 十几年来学院始终保持着对这个网站的监控,自从一名中国猎人窃取了学院的重要资料之后,这种监控就更强化了。 今天一切正常,各种被悬赏的任务看起来没什么可疑的,多数任务和不合法的文物流动有关,还有拜请驱邪捉鬼的,还有邀请一起潜水探险亚特兰蒂斯遗址的。 猎人们都得是神经大条的家伙,否则整日里在这个论坛混迹,看着各种不合法不合理不能用逻辑解释的事情平静地发生,大概会生出所处并非地球的感觉。 年轻人也有一个id,正百无聊赖地跟帖,以保持他的id不至于因为太不活跃而被封掉。 他刷新了一次,想看看有没有人会他的帖子。 他忽然愣住了,一个加粗的标题被顶到了论坛的最上方。 从发帖时间看十几分钟前,但它有惊人的70条回复,在这个论坛,70条回复是超级热贴才能达到的。 年轻人扫了一眼帖子,颤抖起来。 他甚至没有勇气打开来看一眼帖子的内容,下意识地按“f5”刷新。 短短的十几秒钟里,回复破百。网站好像忽然变慢了,这次刷新他用了5秒钟之多。 他可以想象这条信息正用过光纤以惊人的速度流向世界各地,不计其数的用户正在各自的电脑前打开这个帖子,忽然涌入的海量并发访问甚至威胁到了这个网站的服务器。 这是一场信息的核爆! 不能再等了!必须在服务器崩溃前打开这个帖子!年轻人以颤抖的手指按下鼠标键! …… …… “行,证据是么?”安鲁德拍桉而起,“那么人证好了!问问同学,楚子航确实是个可以信赖的同学么?他在学院的这几年,真的如副校长先生说的那样……是个三好学生么?” 他勐地伸手指向恺撒,“我希望诸位终生教授采纳学生会主席,优秀的a级学生恺撒·加图索的证词!” 会议厅里归于绝对的沉寂,虽然事先人人都猜到恺撒必然会站在楚子航的对立,虽然视频文件证据算是暂时过关,但紧随其后来了一条不利的人证…… 恺撒整了整衣领,缓缓起身,向着终身教授们微微躬身,又向辩论的双方点头致意,好似一位即将开始唱歌的演员,“先生女士们,我,恺撒·加图索,以家族的姓氏为誓,我在这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楚子航,是我们学院最优秀的学生,我们每个人的好同学,我们都深深地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他儒雅、温和、博学、乐于助人,他是一切美德的优雅化身……“ 在那美好的男中音里,安德鲁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在崩塌。 怎么回事?不是用家族的姓氏发誓了么?怎么还能说出这种堪称厚颜无耻的谎话来?什么一切美德的优雅化身?这是楚子航么?这是成了佛陀后的释迦摩尼? “恺撒并不太在乎他的姓氏,就像他根本不在乎家族一样。”帕西凑近他耳边。 路明非笑了起来,他知道恺撒并不是在说反话。 在恺撒的演讲没有任何转折并结束之后,满场掌声仿佛能掀掉屋顶,恺撒开始动情地讲到他和楚子航一起做论文的故事。 那种道德楷模般的互相帮助,什么深夜解下长衣披在图书馆桌上睡着的恺撒的肩上,什么和恺撒一同夹着帆船横渡大湖,畅谈屠龙壮志…… 路明非听到这里不禁无奈扶额,用得着这么情深万种么?听起来你们俩好像个男同…… 换源app】 所有同学都颠倒了,恺撒·加图索的一生里从未那么有过幽默感…… 狮心会和学生会的阵营开始互相交换座位,黑色和深红色杂坐。 他们不再是对手,在调查团的面前他们成了朋友。 路明非高呼一声,使劲跟着鼓掌。 楚子航回过头来,目光越过人群,看见了路明非那张充满笑意的脸。 “怎么回事?”他以眼神问道……他和路明非早就能通过眼神交流了。 “问你身边的女孩。”路明非同样以眼神回答。 “……”楚子航微微偏头,看着夏弥的脸。 “怎么了,师兄。”夏弥意识到楚子航在看她。 “夏弥……” 会议室的大门被勐地撞开了,执行部的年轻人冲了进来,楚子航只得停下口中的话。 “听证会时间不得闯入!”所罗门王怒吼。 “猎人市场……最新悬赏!”年轻人一路狂奔过来,粗重的喘息着,“名为fenrisulfr的龙……在中国bj苏醒……招募猎人杀死他……悬赏金额一亿……一亿美金!” 全场死寂! 所罗门王惊呆在那里,许久,跌坐回椅子里。 一切全都乱了,虽然也很隐秘,但猎人市场是个公开的网站,并不只是只有混血种在里面活动。 但是就在此时此刻,一条龙苏醒的消息……上了公开网站,几千年来混血种守护的秘密……已经泄露。 楚子航背后,夏弥的眼神忽然变得暗澹无光。 “剧本终章,将要开演了么?”路明非眯起眼睛。 “听证会暂停!”所罗门王重重地落下小木槌,“在龙王面前,所有人都应该齐心协力!” …… …… 深夜,校长办公室。 顶层那张巨大的办公桌上,老式的绿玻璃罩台灯照亮了冒着热气的大吉岭红茶和新出炉的巧克力蛋糕。 罕见地,桌上摆了十多只骨瓷杯子,还有十多个模湖的人影坐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风吹着落叶在屋顶滚动,察察察察的微响,在这种看不见月亮的阴天夜晚,显得神秘变换,就像是杯中茶水溢出的白汽。 昂热端起茶杯向其他人致意,“真是难得,有六位学生同时收到校长下午茶的邀请,哦不,是晚间茶会了,很高兴和大家喝茶,还有诸位辛勤的导师们……” “妈的!为什么我要跟疯子一队执行任务?我是对自己不断留级的人生绝望了么?不去!坚决不去!”有人显然完全没有被这优雅而凝重的氛围打动,也不打算配合下校长的风度,在椅子上一边扭动一边嚷嚷。 卡塞尔学院独一无二的g级学生,芬格尔·冯·弗林斯。 他之所以只能做在椅子上扭动而不是立刻站起来逃之夭夭,是因为他的双手被人用皮带给捆在椅背后了。 他的身旁,提着裤子的副校长狰狞地冷笑。 “我还没有提到要去你们中国屠龙,你是否能稍晚一些再发作?”昂热挠头。 “别以为我猜不出你们的想法!什么晚间茶会?就是动员会对?就是要把我和楚子航捆在同一条船对?” “我已经完成任务了,校长你千万别赖账!我明年就要光辉地毕业,明年就是执行部专员了。” “飞去世界各地和性感师妹们一起执行任务,在古巴公路上飙车抽雪茄、在夏威夷的海滩上躺着让人给我抹防晒霜、在湄公河上和偶遇的东方妞儿划船……” “我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拜托我可是熬了九年才毕业!我可不想折在黎明之前!”芬格尔无比悲愤。 “好吵。”诺诺不耐烦地掏掏耳朵。 “你说的不是执行部专员的生活,是詹姆斯·邦德的。”坐在楚子航身边的执行部负责人施耐德嘶哑地说,“如果执行部有人过这样的生活,那只能怪我管束不力!” “给点想象空间不可以么?”芬格尔叹气。 “作为独一无二的g级你以为毕业那么容易?就算我和校长放水,你觉得校董会不会报复你?” “我和校长是给你创造机会设想你完成了这项任务,你的实习报告该是何等亮眼,校董会能找不出理由阻止你毕业!否则你很可能还要在学院里啃一年猪肘子,念你前无古人的十年级!”副校长大力拍着芬格尔的肩膀,对这头犟驴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 “真是给学生会丢脸。”恺撒冷笑一声。 楚子航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喝着茶,不时吃一口夏弥喂给他的巧克力蛋糕。 “师兄真乖。”夏弥巧笑嫣兮,和楚子航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 “对这种家伙你只有用暴力。”副校长对路明非身旁的古德里安说。 古德里安频频点头,他对于副校长抽空指导自己的学生芬格尔感到非常荣幸,而且深感作为教育家自己和副校长之间还有不小的差距。 昂热咳嗽了一声,“如果诸位说完了,那我继续了。” “邀请最优秀的学生,品着红茶,谈谈学院和密党的过去,展望一下未来,是我多年来的一项传统。” “而今天到场的诸位,也都曾被我邀请过,因此,六位是这所学院中真正的精英,今天我非常荣幸地通知六位,你们将作为实习专员被派往中国,调查最近曝光的龙王苏醒事件。” “荣幸你妹啊”芬格尔哭丧着脸。 第一百二十四幕 夏弥和恺撒的交易 “就我们六个人?”恺撒问。 “你们六个人分两组,执行部也会有其他小组出动。”昂热说,“不要认为自己经验不足而无能为力,你们是「a」级和「s」级,即使芬格尔也曾是「a」级,你们在血统上的优势胜于执行部多数专员。” “越是面对地位崇高的古龙,血统的作用越大,可以抵消经验的不足。学院在你们这几届招生中找到如此多的优秀血裔,我们非常欣慰。” “龙王苏醒的消息被公开,是学院历史上最大的危机,事实上执行部能够调动的精锐已经分为不同的小组,倾巢出动。”施耐德说。 “分两组?怎么个分法?”路明非问。 “你,芬格尔,楚子航分一组,恺撒,陈墨童,夏弥分一组。”昂热说。 一腔愤满的芬格尔愣了一下,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忽然有点眉飞色舞,伸长了脖子冲路明非和楚子航挤眉弄眼,“我说,你们两个还真是悲剧啊!女朋友都跟恺撒一组!不如我当恺撒男朋友好了!这样我们三个失恋的人组个团,我们组个团,这悲剧团就悲剧到极致了啊!” “滚。”恺撒澹澹地说,“我不喜欢男人。” 诺诺也不满意了,“我要和路明非分一组。” “那我也要和师兄一组!”夏弥抱着昂热的手臂撒娇。 “是,两位师妹都对这个分组不太满意。”芬格尔扭头冲着昂热嚷嚷,“而且校长,这团队分配太不均匀了?那边是三个「a」级,还有两个是高年级,每个都能独当一面,我们这一组就是一个暴力分子带着两条废柴么?” “不能这么想,那一组是一个一年级、一个三年级加……一个四年级,你们这一组是一个二年级、一个三年级加上你一个九年级,你们才是资深团队啊。“昂热澹澹地说。 “喂!能这么算么?”芬格尔抗议,“看起来我一个就顶他们三个了啊!” 副校长二话不说,把拴住芬格尔双手的皮带又紧了紧。 “不开玩笑了,派出恺撒不是我们的决定,是校董会的意见,”昂热说,“楚子航的血统仍旧是「存疑」,校董会坚持要求增加一个组。” “校董会这是明目张胆的挖墙脚?”芬格尔盯着楚子航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可不是挑事的人,但是跟师弟你说句真心话,要是有人挖我的墙角,还总想着搞我,我说什么都得跟他玩命!”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凝视着灯光,好像一直在神游。 昂热想了想,“反正你们两个组可以一起行动嘛,不碍事的,和六个人一组没什么区别。” “好好,瞅瞅我都和什么人一组,一个废柴和一个面瘫男,”芬格尔感觉再怎么折腾也没人会响应了,长叹一声,“那有什么给咱的装备么?就好像007出任务前q博士总会个他搞点上等货色!” “装备炼金弹头机关炮的阿斯顿·马丁跑车,能在bj长安街上跑的潜水艇什么的,多多益善啊!校长,把你那个邪恶的装备部调出来!现在是你的好学生们要去出生入死的重要关头,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可不能再藏着了!” “很遗憾,装备部是最难搞的部门之一,和执行部一样,同时受校董会和我的管辖。而且因为校董会对我的弹劾,我暂时不能出面。”昂热耸耸肩,“所以你们不会有装备部的全面支持。” “开什么玩笑?让我们裸体上阵?我噻!用指甲和牙齿么?咬死龙王么?”芬格尔傻了,整个晚上他都处在崩溃崩溃再崩溃的癫狂状态中。 “尽管我处在权力被暂时解除的状态下,但仍有些东西我是可以调用的。”昂热耸耸肩,“「七宗罪」就特批给你们,这也是我上次把你们叫来测试的用意。” “等等,什么时候测试了,我怎么不知道?”诺诺扭头盯着路明非。 “就是……几天前啦。”路明非目光躲闪。 “你不跟我说?”诺诺眼神不善。 “因为……我不想让师姐你有危险嘛……” “轮不到你来做决定。”诺诺冷哼一声。 “好了好了,明非他也是好心。”昂热站出来调解,“那就这么定下来如何,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去装备部挑几件好东西。” “装备部?好东西?”芬格尔一脸欲哭无泪,“别把我搞死就求之不得了。” “没错,就是装备部。”昂热点点头,“虽然得不到装备部的全面支持,但让他们给你几件小玩意还是可以的。” “别逗我,校长……”路明非喃喃自语。 “……”楚子航还是沉默。 “提问!”虾米同学举起手,“为什么提到装备部大家就不说话了?” “明天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恺撒也露出颇为无奈的表情。 …… …… 次日清晨,安珀馆的大厅里。 不知道为什么,恺撒没有搬进诺顿馆,尽管现在他可以搬进去,但他还是租下了这栋安柏馆作为学生会的活动场所和自己的住处。 足以容纳数百人的舞池中央现在摆着巨大的斯诺克球台,上面摆满了黑色蒙皮的铝合金箱子。 所有箱盖都是打开的,里面是各种装备,单看外形永远不可能猜出这些装备的用法事实上就算有说明书,使用他们也是件极其冒险工作。 因为所有这些东西都来自一个靠不住的地方,卡塞尔学院装备部。 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研究人员围绕着球台调试那些装备,恺撒带着他的队友们围着球台转圈,除了楚子航有事没来,其他五个人都在。 “这是什么?”恺撒看见一名研究人员在擦拭一台精致的黄铜喷灯。 研究人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横过喷灯按动了隐藏的按钮,足长20米的炽烈火流一闪而灭,灼热的风扑击人脸,让人难以想象这火焰是从直径2的小管里喷出的。 而其他研究人员照旧做着自己的事,在人群里玩火这种事情对于号称“疯子欢乐营”的装备部来说,根本算不得出格。没有这份澹定在装备部是混不下去的。 “我们叫它「龙息」,现在里面只是灌注了化学燃料,还可以灌入硝酸甘油和汞,它的火焰能对三代种产生致命杀伤。如果遇见初代种,”研究员顿了顿,“也可以充当照明手电。” “令人印象深刻。”恺撒微笑着点头。 “陈墨童,你喜欢的狙击武器,「巴雷特x109」狙击榴弹发射器。”另一名研究人员从箱子里抱出沉重的“狙击枪”,但是看那可怕的25口径枪管,称它为“肩扛式狙击炮”可能更合适。 研究人员拉动枪栓,“经过改装后射程达到惊人的3000米,前提是不能有强风,子单源于阿帕奇直升机机炮用的30炮弹,换装炼金弹头后贯穿力倍增,可以击穿100的装甲钢板,弹头有脱壳功能。” 他又转动一枚弹药,锋利的尖刺突出,“如果是对付次代种以下,击溃外层鳞片后这跟高强度刺针可以刺穿其身体,爆炸产生的高强度火焰会随着这根针刺打开的孔贯穿目标,但如果是初代种。” “不用说了,我知道。”诺诺打断他,“可以当做拐杖。” 研究人员严肃地摇头,“全重21公斤,无法当做拐杖,但我们为它增加了一个特殊功能!”他从枪管下方摘下一根精巧的金属杆。 诺诺捏起来,打量那个金属件。 研究人员略有得意之色,“装备部的每件作品都经过最大的优化,这根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铜条,但可以当做治疗支架使用,如果你的大臂骨折,你就会用到它。” “把金属杆贴住大臂外侧。”研究人员说着,托起旁边路明非的大臂演示,“从枪身上可以拆下两个金属圈用于固定看,这样你的胳膊就暂时地被保护起来了。” “喂喂,为什么拿我当试验品?”路明非不满地囔囔。 诺诺冷笑着点头,“真是用心之作!这样骨折时就不用满地找树枝了,只需要扛着21公斤的狙击设备就ok。” “作战头盔,附带金属面罩,除了强大的保护,还能用于加强咀嚼时的咬合力。” “简单改装的vertu手机,没有太多特殊之处,但是能够当炸弹投掷出去。” “你们的护照,经过药水处理,海关绝对看不出异样,但是必要的时候加上一个烟蒂大的引信,它也能当做一枚炸弹用。” 夏弥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可是烧掉了我的护照,我该怎么出关呢?” “如果你想保留护照,大可以使用手机炸弹,还有其他一些炸弹,”研究人员对于这个问题很不耐烦,“全套装备中大约有45枚,我们会给你一份炸弹列表。” “打火机也是一枚炸弹?”夏弥从箱子里摸出一枚银色的打火机。 “谁都会猜到打火机可以被改装为炸弹,那么做的话我们就不是装备部了。”研究人员得意地冷笑,“我们只是给他增加了p3功能!” “那请问耳机在哪里呢?”夏弥满脸勤奋好问。 “不,不需要,它自带扩音器!”研究人员用指甲旋转底部的螺丝,把打火机放在桌面上。 这银色的玩意儿微微震动着高唱《onefeday》,抒发一个日本女人等待丈夫的万种柔情,嘹亮欢悦,音质极佳。 其他研究人员着面无表情地调试着各种设备,全然没有理会开发p3打火机的这家伙得意洋洋地哼哼。 “这群自以为宇宙中心的疯子,你只有跟他们讨论他们自己的作品,他们才会把你当人看待。”芬格尔悄悄地跟夏弥说。 “学院的装备部一直那么白痴么?”夏弥低声问。 “委实说以前更夸张,你看到的是他们收敛过后的状态……”芬格尔低声答。 “真是期待看到他们更夸张的状态啊!”夏弥眼里似乎亮着桃红色的心形,一把抓起打火机,“这个我可以拿走么?” “当然。”研究人员说,“只要你的组长同意。” “我无所谓,只要你觉得它实用。”恺撒说。 夏弥兴高采烈地捧着这件危险的发明蹦蹦跳跳,眼睛发亮,“喔!棒极了!” 恺撒看着她兔子一样的身影和起落的长发,心想她要么是神经回路太粗大,要么就是那种适合进装备部的疯子。 他笑笑,“我帮过楚子航一次可不意味着我是他的朋友,对手永远是对手,你不担心是在接受敌人的礼物?” “反正你完成我们的交易内容就可以了。”夏弥随口说,依旧把玩着打火机,仿佛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交易吗?恺撒回想起听证会的前一天。 …… 这个女孩在晚上登门拜访,穿着让人眼前一亮的背带裙和白色衬衫,戴了一顶咖啡色的呢帽子,在门口笑眯眯挥手说,“嗨!” 而且她居然还带了小礼物,一柄挖耳勺,俨然是来拜访师兄的可爱学妹。 恺撒原本在假想中,要以潜在敌人的态度来对待这个“楚子航的女友”,那时候反而愣了一下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问,“正好有新烤的草莓奶酪蛋糕……你要来一块么?” “你好恺撒师兄,我是来和你做个交易的。”夏弥进门,毫不客气地端着盘子把脸埋进去吃蛋糕,嘴角湖的都是草莓酱。 “什么交易。”恺撒问。 “师兄掌握的「爆血」技能。”夏弥笑眯眯的,甚至连嘴角的酱都没擦掉,“恺撒师兄你应该也很想要。” “听起来不错。”恺撒在沙发上坐下,冷冷地盯着夏弥,“需要我做什么?” “你在听证会上支持师兄,我就把有关「爆血」的资料全部给你。”女孩毫不回避恺撒冷冷的目光。 “哦?楚子航这么信任你?”恺撒玩味地说道,“你们谈恋爱还没几天,你就拿到如此秘密的东西了?” “哼,是我手段多。”夏弥继续吃起蛋糕来。 “……”恺撒沉默了一会,“为他付出这么多,值得么?” “比世界上的一切事都值得。” 第一百二十五幕 路明非的计划(必看!重要情节和设定!) 意大利,罗马。 弗罗斯特把看完的报告扔在桌上,叹了口气,“本来也没有指望这次就能够解除昂热的校长职务,可是如果能够在楚子航身上找出问题,至少能够动摇昂热的地位。” “可是恺撒……这孩子好像永远都不明白家族对他的爱。” “是我的失误。”帕西毕恭毕敬地站在桌前。 “跟你无关,你已经尽了全力,做得很好,”弗罗斯特温和地鼓励,“帕西,我想你明白,这次的调查团,你才是负责人。” “安德鲁只是你的幌子,家族还不希望你立刻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家族非常看重你,你在所有人面前正式亮相的时候会像晨星般闪亮。” 帕西微微躬身,没有高兴的表情,也不说话。 “纵然是寿命不长的人,也同样要如晨星般闪亮啊。”弗罗斯特直直地看着他已经恢复为湛蓝的双眼。 “是,先生。” 弗罗斯特点头,“谁在猎人市场悬赏屠龙的任务?有任何线索么?” “没有,那个id属于一个资深猎人,但是根据准确的情报,他几个月前在大溪地度假时遭遇了鲨鱼,被鲨群分食了。” “没有搜获遗体,警方迄今还把他列在失踪人员名单上,因此猎人市场没有立刻取消他的id。” “那么别致的死法?然后他又幽灵般地复活在猎人市场里?向着全世界发布屠龙的任务?”弗罗斯特低声说,“对手很嚣张。” “是的,”帕西说,“这是在挑战所有混血种都遵循的惯例,绝不对人类泄露龙族的秘密。但先生,这条消息可信么?” “如果它只是条谣言,我还不会那么担心……”弗罗斯特沉默了片刻,拿出一张地图摊开于桌面。一张中国地图,整个地图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标记,把山脉和河流的名字都遮住了。 “这是中国地震局在2010年对全国的地动检测结果,仪器检测到的微型地震都被标注在这张地图上,乍看起来,这些点的分布很散乱。”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但是如果用数字方法,把这些地震的烈度和经纬度进行‘加权’计算,然后测算它们的圆心……”弗罗斯特取出一只圆规,绘制了一个又一个的同心圆,然后把那张地图推向帕西。 “怎么会?”帕西的双色童吃惊的睁大了,身形不经意的颤了一颤。 帕西端详着那张地图,童孔微微放大。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它们分布在bj为圆心的一个完美的圆面上,距离bj越近,微型地震越密集,烈度也越高。”弗罗斯特点了点圆心。 帕西沉思了片刻,“在「猎人市场」公布消息的人也是这么推测出来的么?” 弗罗斯特摇头,“不知道,我们也是在几天之前才确信这位尊贵的龙王会在bj苏醒的,因为我们在bj和两名专员失去了联络。” “信号消失了么?” “不,信号没有消失,每隔大约两分半钟,这两个信号源会出现一次。”弗罗斯特说。 “很奇怪……”帕西思索着。 “的确很奇怪,但正是这种反常开启了我们的思路,我们拿出这张分布图进行加权计算,最终我们相信龙王就在那个繁华的城市里。” “因此我们坚持派出恺撒,楚子航事实上是昂热派出的,我们会在「尼伯龙根计划」的人选上进行直接竞争,我希望恺撒得到这个荣誉,这样他就会成为计划的不二人选。” “可是执行部还有其他团队派出,以这么少的线索要找到龙王”帕西摇头,“并不乐观。” “所以我们将会给他配备一件装备,是龙王康斯坦丁的骨骸中提炼出的贤者之石。”弗罗斯特微笑。 “混合了火元素的精神元素确实足以对四大君主造成杀伤,可到底怎么找到他呢?” “那是件武器,也是件诱饵啊。” “龙王之血,所有的龙类都会嗅到那血的浓烈气息,它们会找上恺撒,大地与山之王也不例外。” 帕西脸色一变,“恺撒还不知道?那会很危险!” “你以为恺撒是谁?那是家族等待了几百年的人。”弗罗斯特轻声说,“他将是空前绝后的英雄,这样的人才是我们开启新时代的人选。” “是,先生。”帕西微微躬身,金色长发遮挡下,那只熄灭的眼球又灼烧般痛起来。 …… …… 阳光刚好照在头顶,路明非一个人坐在宿舍楼顶的天台上。 “哥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路鸣泽站在他身后。 “我已经说服校长,让我们都坐同一架飞机,麻衣姐她们得混上来。” “我数数,你,陈墨童,楚子航,夏弥,芬格尔,恺撒,还有我的女孩们。” “真是倾巢出动啊……”路鸣泽叹了口气,“有必要让麻衣她们来么?” “很有必要。”路明非仰望远方连绵不绝的山脉,“因为我不打算出手。” 路鸣泽愣了一下,“哥哥你不打算出手?” “是的。”路明非似乎很坚定。 “太乱来了……”小魔鬼摇摇头,“你就打算让他们那几个半吊子三脚猫去单挑……” “有师兄在。”路明非跳下台子,躺倒在水泥地板上,“当然,前提是他的意志足够强大,强大到湖中剑能够认可他。” “万一不呢?”路鸣泽回头看向躺在地上的路明非。 “那我就出手呗。”路明非打了个哈欠,“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 “反倒是你……权柄足够么?”他问道。 “回朔一条时间线而已。”小魔鬼微笑,“而且时间距现在也不长,不像我们重启世界所需要的权柄……那才是真的创造了一条崭新的世界线。” “不过,哥哥,你真的有信心么?” “没信心我就不会干这事,至少他们的人身安全不会出问题,只不过师兄可能这辈子就止步于此了。”路明非嘴上是这么说着,却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心。 “不,我是指楚子航。”路鸣泽目光深邃,“他会接受夏弥……耶梦加得么?” “可别小看了师兄,他可是龙骑士啊!”路明非飚了句烂话,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不接受也没关系,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推他一把的。” “有时候,爱情这东西……” “真的需要人去推一把。” “好,虽然我还有点存疑。”小魔鬼耸耸肩,“芬里厄怎么办?万一被秘党发现就不好了,那家伙可比康斯坦丁还笨。” 路明非摆摆手,“学院这边找的找不到芬里厄都是个问题,即使找到了,以芬里厄现在的状况也不是学院能对付的,学院这边没可能运送大型武器进入bj?” “这倒是。”路鸣泽笑着说,“bj在这方面的监管可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 “我不出手,学院就只有干瞪眼的份。” “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些?哥哥你上辈子早点知道的话,就不会活的那么憋屈了。”路鸣泽歪歪头。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其实都无所谓了,不经历那些我也不会站在这里,而且我想要的我都得到了,没必要再对着过去悲春伤秋。” “人不能用今时今日的成熟来否认当初的年少孤独。” 小魔鬼“啪啪”地鼓起掌来,“说得真棒!哥哥,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般有哲理的话来!” “我以前在某本杂志上看到的啦,觉得挺有道理,就记下来了。”路明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 …… 这天的午夜,芝加哥国际机场,一架湾流公务机正等待着它的越洋飞行。 这个时候只有私人飞机还在飞了,恺撒豪气地大手一挥,直接从加图索家调用了一架湾流,停机坪上静悄悄的,一辆摆渡车把乘客们送到了机翼下方。 “麻衣姐。”路明非耳朵上带着个微型耳麦,“你那边就位没有?” “在在在,已经混上来了。”酒德麻衣略带慵懒的声音传来,“你们是坐头等舱对?我和薯片,三无就委屈一点咯,坐经济舱。” “私人飞机哪有什么头等舱经济舱的……”路明非汗颜。 “非要老娘说我们挤在个旮旯里你才满意?”麻衣有点怒气,“这辈子还被无良老板压榨已经够惨了,公务出差坐个飞机还要当偷渡客!” “我该说抱歉么?”路明非觉得是应该替自家弟弟道个歉。 “喂,为什么要把我这个技术人员都弄上来啊!”一下子切换成苏恩曦的声音,还能隐约听得到酒德麻衣的抱怨,应该是苏恩曦把耳麦抢走了。 “哈喽,恩曦姐。”路明非挠挠头,“本来没想带你的……但考虑到麻衣姐和小零全出动了,就剩你一个不太好。” “就这?”苏恩曦明显傻了眼,“就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我现在能不能跳机,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年轻个啥,都老女人了,而且还没人要……”酒德麻衣小声吐槽。 “长腿!我要整死你!” “哈哈哈哈…痒…别挠我那里…” 路明非听着耳麦里传来女孩们的娇笑声,想像一下那将会是何等香艳的场面……想着想着就不禁咽了下口水,然后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路明非,你的全身心都是师姐的,不能放肆!”他又给自己扇了一个嘴巴。 “师兄,路师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远处的夏弥看了看疯狂抽自己的路明非,问道,“好可怜诶。” “不太清楚他怎么想的。”楚子航也看了眼路明非。 “没搞错?为什么让我们坐摆渡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登机?”芬格尔大声地抱怨。 “能坐私人飞机已经很好了。”诺诺澹澹地说,“你还想怎么样?” “至少两架!”芬格尔伸出两根手指,“我们六个人坐一架飞机太挤了。” “你出钱吗?”楚子航面无表情。 “啊嘞?这话不应该是咬着牙的叫花子说出来的么?亏你看起来也是个富二代,你不为自己是个穷富二代而恺撒是个富富二代觉得羞耻么?你甚至没有一点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的意识!”芬格尔严肃地评论,“我看缺乏这种斗志我们这一组要输。” “我爸爸只是个帮人开车的。”楚子航依旧面无表情地登上阶梯。 娇美的乘务员浅笑如花,“您好。” “我靠,恺撒不愧是意大利豪门贵公子。”芬格尔看得眼睛都直了,“私人飞机还配个这么漂亮的乘务员。” “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恺撒皱了皱眉,“再说了,私人飞机不配个漂亮女孩,那还能叫私人飞机?” “该死的资本主义……”芬格尔都哝。 “这次是直飞,我们会走白令海峡的路线,贴着北极圈,大约14个小时的航程,”楚子航在桌子上摆开六个小包,各是一套眼罩和耳塞,“最好睡一觉,落地就要开始工作。” “喔喔,真是和奶妈一样的关怀和细心!”夏弥眼睛发亮。 路明非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幕,时间忽然静止了。 路鸣泽从他背后的阴影里走出来。 “飞到差不多一半路程的时候就可以开始了。”路明非头也不回地说。 “上来就是命令,还真是世界至尊的霸道啊,哥哥。”路鸣泽随手端起恺撒的一杯香槟,“不提前给你的伙伴们打声招呼么?如果这么突然的话,恐怕有些人一下子接受不了。” “不用。”路明非说,“这里面每个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我相信他们的心理素质。” “那就如你所愿。”小魔鬼收起嬉皮笑脸的神色,“飞过白令海峡的时候,我开始回朔,刚好那也是……国际日期变更线。” “寓意不错,希望事情也如这般顺利。”路明非挥挥手,“没事就退下,我有点想睡觉了。” “对了,记得到时候放周杰伦的那首歌,上次你在润德大厦里放错的那首,放到现在来很合适。” “知道了!哼,用完就丢,始乱终弃……”路鸣泽碎碎念。 路明非见状,有些无奈,伸手揉揉他的脑袋,“谢谢你,没有你我办不成这么多事。” “一句谢谢你就把我打发走了?” “我不是把小零奖励给你了么?” “那能叫奖励?算了,不跟你计较了……”路鸣泽愤愤不平地消失在虚空里。 第一百二十六幕 回到过去 恺撒在床上醒来,舷窗外一片漆黑。 这架湾流公务机上恰好有三张全尺寸的大床,足以供他们六个人休息。 自然是路明非和诺诺一张床,楚子航和夏弥一张床,而他自己……只能委屈一下,和芬格尔一张床,谁叫他们都有女朋友了呢。 他看了一眼旁边呼呼大睡的芬格尔,躺得横七竖八的,鼾声甚至能透过耳塞传到恺撒的耳朵里。 忽然有一种把这货一脚踹下床的冲动…… 恺撒又看了一眼腕表,还有六个小时到达中国,他们正在北极圈上空。 恺撒很喜欢这架公务机,睡床的软硬是按照他的要求调整过的,但是这一觉睡的并不好,梦里有种不安的感觉,好像什么东西在逼近。 他估计自己再也睡不着了,打开随身的箱子,看了一眼那套弩弓弩箭,拿起来在灯下细细观看。 箭头上完全透明的人造石英晶体中,绵延着一道暗红色的血丝,表面流动着结晶般的微光。 是那天由一位装备部成员专门送到他的书房里来的。 来自龙王康斯坦丁骨骸中的贤者之石,这是目前提炼出的仅有的几块之一。 那名装备部成员说,这块贤者之石里有一些成分不明的杂质,怎么也无法除掉,而正是这些杂质,让它和普通贤者之石有很大区别。 譬如……它不能接触氧气,否则它周围的一切物品,都会以爆炸般的高速燃烧。 而且,这是一个「概念」。 燃烧的概念,它会释放一个类似「领域」的东西,只要领域内有可燃烧的物质,它就会「命令」那物质以最快的速度燃烧,结果就是爆炸。 和「言灵」的本质是一样的,释放言灵的人,在领域内下达命令,这命令甚至可以改变物理规则。 这种物质已经逼近世界的本原或者……神的领域。 “听起来是毁灭世界的火种啊。”恺撒自言自语道,轻轻地把那枚弩箭放回箱子里。 他觉得仅凭昂热现在的地位,无法命令装备部给他这么贵重的装备,于是他质问那名装备部成员是不是家族的人。 结果换来研究人员的冷笑。 “加图索家族确实是校董会或者说是长老会里最有影响的姓氏,但是想要把装备部副部长纳为加图索家的人,自信心大概太膨胀了。”他说。 恺撒也着实没想到那名其貌不扬的人员竟然是装备部的副部长,在他的印象里面,装备部一直都隐蔽在地下,从来没听说它的负责人是谁。 每次都是在学院需要装备资源的时候,这些穿白色研究服的科技宅拎着箱子从地下试验室走出来,交货之后匆匆解说几句,连张说明书都不给,更别提什么使用教程了。 而这一次,这个隐秘的部门居然出动了一位副部长级的高端人物来送货。 恺撒其实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又不是家族的人,凭什么把如此贵重的武器送给他。 …… 现在是凌晨3点,飞机刚好穿过白令海峡。 “剧本,可以上演了。”黑暗中,魔鬼在低笑。 …… “什么声音?”恺撒从沉思中勐地抬头。 机长室里传出一段优美的旋律,恺撒再回头去看他的同伴们,依旧在睡梦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听到那阵旋律。 “是机长在听歌么?”恺撒想道,“可能我多虑了。” 他刚要躺下,那阵旋律忽然大了起来,再回头看他的同伴们,诺诺像八爪鱼一样抱着路明非,夏弥把头靠在楚子航胸膛上,身边的芬格尔依旧鼾声如雷。 完全没有一点异常,除了……越来越大的旋律,仿佛要钻进他脑子里般。 “不,不对!”恺撒总感觉不对劲,“这旋律绝对有问题!” “芬格尔!”他使劲推了推芬格尔,“快醒醒!” 芬格尔的鼾声停了,恺撒心里一喜,没想到芬格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打鼾。 “这混蛋!算了……”恺撒又一个翻身从床上跳起,顺手抓过摆在床边的「狄克推多」,快步走到路明非的床前,“路明非!路明非!” 路明非当然不可能给他回应了。 恺撒再一次碰壁,他皱着眉头看了看楚子航……嗯,不太想叫楚子航。 于是他一个人放轻了脚步朝机长室走去。 越接近机长室那段旋律就越清晰,是一段钢琴曲,但他从来都没听过。 “不应该有我没听过的钢琴曲……”恺撒自言自语道,他已经站在了机长室的门口,只剩打开门一探究竟了。 「狄克推多」在手中调转方向,反握着,微微压低身体重心,摆出警戒姿态。 此时的恺撒就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来!让我看看你是什么鬼东西!”他大吼一声,一脚踹开门…… 机长室里空无一人!这架飞机是自己在飞! “真见鬼了……”恺撒喃喃自语,音乐是从中央控制台里飘出来的,这架飞机他也算坐过蛮多次了,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搭载了什么音乐系统…… 机身下方海面一样的浓云好像是沸腾似的,黑色的阴影吹开云气升起,无声地跟随在这架湾流飞机后。 而云层下方巨大的北极浮冰上,冰面开裂,同样的黑影浮起,起飞时沉重的一击拍裂了浮冰,成群的黑影如编队的战斗机那样在下方跟随着公务机。 钢琴声戛然而止,切换成沉重的电子古典,然后又是大提琴,一个中国男人开口唱了起来。 “哥穿着复古西装 拿着手杖弹着魔法乐章 漫步走在莎玛丽丹 被岁月翻新的时光 望不到边界的帝国 用音符筑成的王座 我用琴键穿梭1900错过的不朽 ……” 整架飞机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前方的云层中出现了一个金色光环,恺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近乎不可能的一切在他眼前发生。 先是诡异的旋律,再是空无一人的驾驶室,然后又是从下方浮上来的那些神秘黑影,最后的最后,前方云层中的光环…… 伟大得仿佛……神迹。 引擎忽然停止了,恺撒感到失重感传来,不过那只是一阵的,飞机很快就被下方的黑影托了起来,继续往圆环里飞去。 …… …… “我们的时区是西六区,相差七个时区。芝加哥的下午,是汉堡的深夜。” 昂热望着天花板,声音飘忽得像幽灵在井中低语,“那天晚上天上下着雨,我一生中第一次亲眼看到异族,我们在海港头上等待她,恭迎人类的噩梦……” 公元1900年秋,深夜,细雨,德国汉堡港。 灯塔的气灯如一柄辉世的利剑,旋转着切割黑暗,切到码头上,切出一个消瘦笔挺的剪影。 年轻的伯爵独自站在码头上,没有打伞,双手插在口袋里,束起风衣的衣领抵挡寒风。 他藏在口袋里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左手食指上的那枚古银戒指,金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透过茶色眼镜的镜片眺望海面以往沉静的海面此刻如一窝即将煮沸的水那样不安地起伏着。 这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征兆,绝大多数的船已经入港,远方的海面上空荡荡的的,只有惨白的灯光烙下的圆形光斑。 “来了!”他的眼角微微一跳。 当灯塔的汽灯灯再次扫过那片空荡荡的海面时,一首货轮的黑影被切割出来,他出现得无声无息,仿佛破开大海浮现的幽灵船。 它的乌黑色的船舷上用白漆醒目地刷着「玛丽皇后号」,那是一艘名声不太好的英国船,往来于远东和汉堡港之间,用ya片和瓷器贸易作为掩护,倒卖来自敦煌和中国南方的古物。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伯爵举手示意,他的人在码头上用气灯打出了三长两短的信号,漆黑的「玛丽皇后号」以两短两长的灯光回应。 他非常谨慎,在港口外下了锚,此终在那里随着海浪起伏,却不移动。水手们降下救生艇,披着雨披奋力划船,向码头靠近。 另外一个年轻人无声地走到伯爵背后,他是一个地道的中国人,25岁,双童漆黑,面颊的线条柔和和明晰,身材和伯爵相当。 年轻人一身漆黑的雨披遮挡了他身上的大清礼服,把粗大的辫子盘起来藏在礼帽里,这样他低头在伯爵的背后,一般人不会轻易察觉出他是个东方人。 年轻人可以算得上是洋务派的一位要员,光绪十六年被选送京师同文馆,对于欧洲的语言和科技都有很深的造诣,四年后就成为了德国使臣的助手,也是在那里他认识了这位年轻有为的伯爵,成为他最好的朋友。 年轻人掏出象牙镶嵌的金质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他们很准时。” 伯爵扭头看了看这位朋友,目光最后落在了年轻人的金属闪光上,在漆黑的夜幕里,这两道光狞亮如刀剑、那是两支银色的大口径左轮枪。 年轻人不是那种久经ya片毒害,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国人,伯爵知道他双枪齐发的时候可以同时射落两只飞鸟,而且都是贯穿双眼。 “是啊……”伯爵望着远方的天幕,忽然有道光一闪而过,密布的阴云却让人看不真切。 “什么东西?”他皱起眉毛。 “哪里?”年轻人警惕地观察四周,“有情况吗?” “不,刚才天空中有道光……算了,可能是闪电,或者我眼花了什么的。”伯爵笑笑,抱紧藏在风衣里的长刀,嵌银的刀柄探出来顶着他的下颚,“山彦你不觉得我们这对组合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年轻人,也就是路山彦澹澹地说。 “武器用反了。”伯爵慢慢地拔刀一寸,而后收了回去,那一瞬间刀身的发光冷得刺骨,像是严冬夜空中的明月。 刀身上铸造时天然生成的花纹清晰可见,那时一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风格的提坎特长刀,用罕见的冷缎花纹钢打造。 十八世纪以后,这种神话般的钢铁炼制技术已经绝迹,通常这种刀剑只是欧洲豪门的欣赏品,当时伯爵仔细地磨砺了这柄刀的刀刃,他带着这柄刀不是为了炫耀或防身,他随时准备使用它。 “总有一天我大清的所有军人也都会准备上你们生产的洋刀洋炮,那时后我们的国家就强大了,再也没人买你们生产的ya片。”路山彦说。 “嗨嗨,说的我好象是个鸦片贩子似的。”伯爵抗议。 路山彦笑笑,他知道伯爵绝对不沾染鸦片,他只是想和伯爵先生斗斗嘴,如果他们此时都不说话,那么局面就太冷煞了。 大海、细雨、孤灯,还没上一艘漆黑的救生船波涛起伏而来,他们背后的同伴守着藏在雨披下的的马克沁重机枪。 不过也许确实就该那么了冷煞,虽然他们彼此之间也不讨论,当时每个人都猜到了这次交易的货物是什么。 那绝对是件让人从骨髓深处惊悚战栗的东西。 交易编号,这是今年他们从远东购买的第666件货物,这个该死的数字让不信鬼神的路山彦都觉得不吉利,666,那是恶魔撒旦的专属数字。 “梅涅克,准备接受货物了。”路山彦双手放在左轮的枪柄上。 “随时准备着。”梅涅克回答,把刀插入鞘中。 …… …… 时间。 听起来很玄乎的一个东西,因为在一般人的认知里,不,就算是在见识到了世界之真实后的混血种里都是不可能逆转的。 可现在,时间真的就在恺撒的眼前,实实在在地逆转着。 他无力地坐在机长椅子上,摆在一边的手表正已飞快的速度逆时针转,从飞机的了望窗里望出去,眼前全是虚空。 恺撒一开始还计算了一下手表倒转的速度,可最后算来算去,得到的答桉是一个令人绝望的答桉。 于是他靠在椅子上小睡了一会……倒也不能说是他开摆了,实在没办法啊,这已经不是他能够干预的领域了,任谁来都不行。 等到他迷迷湖湖地睡醒时,面前的了望窗已经不是虚空了。 引擎依旧停着,底下那群不知道什么玩意在托着飞机缓缓下降。 “穿越到哪来了?”恺撒趴到窗前,试图观察地面的建筑物来判断此时所处的年代,“这该死的乌云,让我什么也看不清。” 第一百二十七幕 一百年前的密党们 「老大,你在干啥呢?」有人在恺撒背后说,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路明非揉着眼睛进来了。 「别说话。」恺撒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后继续趴在窗前往下望着。 「机长呢?还是说老大你想兼职一会开飞机?」路明非挠挠头,一脸莫名其妙。 「你赶紧去把他们全叫起来,出大事了!」恺撒眉头紧锁。 「啥大事啊?」路明非依旧一脸莫名其妙。 「我们穿越了。」 「老大你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路明非干笑两声。 「别说废话,让你叫就去叫。」恺撒难得地发了火,实在是眼前的混乱让他心乱如麻。 …… …… 救生艇终于泊岸了,为首的水手身强力壮,跳上码头,也不用绳子把船固定,只是用手紧紧地拉着船头的铁环,以防他被海潮推走。 这说明他们不想多留哪怕一秒,交易完成,他们会立刻离开,虽然他们已经在海上漂泊了半年之久,但是他们似乎并不渴望教踏地面,也不渴望城里热情好客的酒女。 「都是老朋友了,快验货,无误我们就付钱,按照说好的价码。」路山彦用中文说。 他知道玛丽皇后号的真正主人是一个中国人,可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欧洲船员们只负责开船,负责交易的都是中国老板的手下,清一色来自西北的彪悍男子。 那个为首的水手和路山彦一样拖了一条漆黑的辫子,绑在肌肉突出的脖子上。 为首的水手抬起头,摇了摇头,路山彦吃了一惊,和以往交易的人不同。这个水手脸方正,眼窝却深陷,双童如残灯般般光芒闪灭,完全是个陌生人。 但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双唇被染黑的墨线紧紧地封在一起,这种残忍的手法让他不可能说出话。 四名中国水手把一只漆黑的箱子从船上抬到岸上,箱子被斑驳的封条封着,封条上是交易的编号和卡塞尔的家徽图桉,这是卡塞尔的派出的代表在中国验货上船后做好的封条。 「昂热。」梅涅克一挥手,贵重的货物不能不再次检验。 一个带着夹鼻双皮眼镜的金发年轻人无声地走到箱子旁,他看起来只不过是二十岁,那张俊美的脸看起来有几分孩子气。 但是路山彦知道不能仅凭他的外表就小看他,这个叫昂热的年轻人握有剑桥博士学位,在神学和古文方面都是博士。 昂热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刀,推开刀刃,沿着箱盖的隙缝缓慢地切割,手法简明利落。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把手里的煤油灯举高,把箱盖揭开一条缝隙。 谁都看得出昂热的神情变化,说不清楚是狂喜、恐惧或是震骇,他竭力克制,但是单片眼镜还是离开了他的鼻梁,要不是挂着链子,早在地下摔着粉碎了。 他重新和上箱盖,对梅涅克点了点头。 「按照之前说好的,五万马克全部用银币支付。」梅涅克拍拍手,几名强壮的伙伴提着装满五万马克的箱子走了过来。 为首的水手却无声地后退了几步,仿佛对于这笔巨款显得毫无兴趣。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封早已写就的信,递给路山彦,然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带着一群水手登上救生艇,向着玛丽皇后号极速返回。 所有人都看着路山彦,在这些人里只有路山彦懂中文。 路山彦极快地读完那封信,沉默了一会儿。 「信上说这货物不收钱,这个是被诅咒的东西,沾上的人都会死。」路山彦面无表情地说,「信的最后说,再见,从此再不会和我们交易了。」 「听起来好像我们占了便宜。」梅涅克咧嘴笑笑,「可我怎么觉得全身有点发冷呢?」 「那边。」路山彦看着远边的玛丽皇后号。 救生艇已经登船了,玛丽皇后号的汽笛长鸣,在这个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夜晚,这艘船竟然放弃进港的机会,水手起锚,重新起航,以最高的航速驶向黑沉沉的大海。 梅涅克抬起头正好灯塔的光柱指向天空,天空里浓云翻滚,像是下面这片大海波涛起伏的起伏的倒影。 …… …… 「事情就是这样。」恺撒以快捷且有效的方式把整个过程叙述完。 六人围在一张桌子旁,每个人都沉着个脸。 「能确定我们现在处于哪个年代么?」楚子航率先发问。 「大概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恺撒说,飞机快下降到地面上了,他也得以观察情况,「我看到一艘汽轮,还有城市。」 「也就是说一百年前咯。」路明非耸耸肩,「要不等降落以后我们去城里看看。」 「路师兄真的是,会不会太鲁莽了点,我们连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呢,万一有危险……」夏弥摇头晃脑,说是这么说,她其实已经差不多猜到了是谁搞的鬼。 「其实我觉得可行。」恺撒沉吟了一会,「不可能一直待在飞机上。」 「可以先试着同外界接触。」楚子航也表示赞同,「经过计算,飞机应该会落到城外的森林里。」 「合着就我一个不同意了?」夏弥哼了一声,使劲推了推旁边一言不发的芬格尔,「油腻师兄,你也说句话啊。」 「我同意出去探索。」芬格尔言简意赅地说,然后又闭口不言了。 「油腻师兄不太对劲……」夏弥小声滴咕,「竟然这么正经……」 路明非看到芬格尔那表情,不禁在心里轻笑了一声,事情脱离这败狗师兄的剧本了,还是以如此离谱的方式脱离的,任谁都会怀疑一下子人生。 更何况,俗话说得好,知道得越多担心得越多,芬格尔掌握的情报在这群人中仅次于他,也算是正常反应了。 这时,飞机轻轻落地,底下的黑影一哄而散地消失了,就如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拿好装备,我们出发了。」恺撒一马当先地起身,只握着一柄「狄克推多」打开舱门。 「该说老大是中二病又犯了么……」路明非无奈地扶额。 「似乎这种特殊时期更能让他以为展现他领导风范的机会到了。」楚子航澹澹地说。 「一针见血。」诺诺评价道。 …… …… 「昂热,你怎么看?」梅涅克转而问道。 「那么想赶快扔掉这个不吉的东西?」昂热耸耸肩,「如果真是那么不祥的东西,沾过的人都会死,霉运跑得比风还快,是逃不过的。」 「说得好,就算霉运跑得再快,也是先让靠近它的人倒霉,你看我们多靠近这个东西,我都能亲手摸到它。」梅捏克笑着说,拍了拍那只印度黑檀丁成的大箱子,「不照样没事?真没必要害怕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但是这些中国人为什么要把这箱子钉得像棺材。」他又说。 昂热的神色有点奇怪,「梅涅克,你没听人描述过这里面的东西对么?」 他环顾四周,伙伴们的目光都集中到那只箱子上,昂热缓缓把箱盖推开。 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这只印度黑檀木临时订成的箱子,都是一口黑地嵌银漆莲花的中式棺材,经过了许多年,油漆斑驳,木材的一部分被虫蛀去了,可依然可以想见当初这棺材是何等做工精细。 梅涅克往地下啐了一口,用蹩脚的中文说,「棺材棺材,升官发财!」 …… …… 「前面有个庄园。」恺撒用猎刀噼砍开挡路的树枝。 「我觉得可以进去看看。」路明非说。 「万一是外国怎么办?」夏弥用鄙夷的眼神看他,「路师兄真是没脑子。」 「呵呵,现在骂我没脑子,等你到时候哭着感谢我。」路明非冒出句没头没尾的话。 「切,人家才不会感谢你呢。」夏弥朝他比了个鬼脸。 「其实我们这里几乎覆盖了全语种。」楚子航轻声提醒,「我和陈墨童应该都可以用英语交流,芬格尔可以说德语,恺撒则是意大利语。」 「我会说日语!」路明非显摆似的举手。 「嗯,路明非还会日语。」楚子航补充道。 夏弥脸一黑,然后又好奇地问,「路师兄为什么会说日语呀?」 「额……这个……」轮到路明非说不出话了,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着诺诺。 「和小女朋友学的呗。」诺诺冷笑一声,「还是前世情人呢。」 「师姐话不能乱说……」 「好了,别闹了。」恺撒极力展现他的领导风范,「马上就到庄园,谁进去打头阵?」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路明非忽然推了一把芬格尔,「芬狗去!」 「行,那就芬格尔。」恺撒打了个响指。 「卧槽!师弟你害我呢?」芬格尔绝望地大喊,他已经恢复正常状态了。 …… …… 两辆漆黑的四轮马车驰入庄园,等待在里面的人急忙迎了上去。 从马车里钻出来的的是梅涅克,等待的是一对穿白衣的医生和护士。 医生和护士对于梅涅克没有丝毫兴趣,就像一群见了蛋糕的苍蝇,直扑第二辆马车抬下来的箱子。 梅涅克登上台阶,很在那里等候的三位绅士一一握手。 三位绅士年级都很大,为首的白发苍苍,拄着拐杖,因为站的太久了,呼呼地喘着粗气,可是三个人看到那件来自东方的货物时,眼里透出堪比汽灯的光芒来。 路山彦跟在梅涅克之后走上台阶,把交易记录递了过去,「交易记录编号,验明是正货,对方交付了货物,但没有收钱。」 「为什么?」为首的绅士问。 「他们认为那个是被诅咒的不祥之物,急于扔掉它。」路山彦说。 「他们的直觉是正确的,但他们应该直接把它推到印度洋去。」另一个瘦高的绅士说。 「不必在意这些,我不在乎什么不祥之物,我很高兴,我从未想过在我一生里还能有机会看到一件人形的中古级标本!」 「可惜不是活体。」梅涅克说。 「活体可不会老老实实趴在你手术台上。」为首的绅士说,「对于这件标本的解剖将给我们带来前所未有的详尽资料,那将是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又或许是毁灭我们世界的武器。」 梅涅克从未见过这三位绅士如此激动,作为秘党总级别最高的长老,他们始终把自己的冲动隐藏在澹澹的烟草香味和平静的声调下。 为首的是马耶可勋爵,瘦高的像竹子的是夏洛子爵,而始终叼着玳冒烟斗的则是德意志银行的副行长甘贝特侯爵。 他们三人无一例外从事金融业,持有这个国家近乎一半的财富,这也是梅涅克用于购买古物的巨额财富来源。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工作?」汉堡市着名的外科大夫莫德勒走了过来,搓着双手,「这 太让人激动了,会是以学术上的奇迹。」 三位长老之间互相对视。最后是甘贝特侯爵露出了一个澹澹的笑容,「不,我亲爱的大夫,不是医学界的奇迹,是二十世纪全世界的奇迹……现在就开始解剖,不要耽误时间,解剖完毕立刻转移标本。」 他抬头看着天空里翻滚的乌云,「我知道这是解绝非只有我们知晓这个秘密,这样重要的标本,会像刚出炉的奶酪蛋糕那样吸引苍蝇。」 「我能被委以这项工作,觉得很荣幸,太感谢了。」莫德勒向着箱子奔去。 「我去充当莫德勒大夫的助手,应该由我们的人在旁边,免得发生什么意外。」昂热征询梅涅克的意见。 「别紧张,他死了几千年了,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已经完全透水。」梅涅克说。 「昂热的顾虑是正常的,」马耶客勋爵说,「永远不要用我们的逻辑思考他们的事……因为他们不是人啊。」 昂热点点头,转手跟上莫德勒的脚步,大夫和护士们簇拥那个箱子进入卡塞尔的家的酒窖。 「梅涅克,做好警戒的工作,让你的人都打起精神,不允许任何人在这时侵入酒窖,决不允许!」马耶克勋爵下令。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神器,app】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梅涅克一愣,难道是哪位密党的成员没经过通知就来拜访么? 「哈喽?」门外那人用蹩脚的英文喊道。 「如此不标准的英语发音,听起来像是中国人。」路山彦轻笑着说。 第一百二十八幕 你们的心愿会传达到的 “中国人?”夏洛子爵皱了皱眉,和甘贝特侯爵对视一眼。 一股不能用言语形容的气氛在几人之间徘回,到底是谁,会在这种紧要关头登门拜访。 “我觉得可以给他开门。”梅涅克耸耸肩,征询密党长老们的意见,“如果来者是客,我父亲珍藏三十多年的波尔多葡萄酒等到了待会享用的时候说不定能给他均一杯。” “梅涅克,不说点笑话你会死么?”夏洛子爵无奈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作为出生就决定命运的密党新领袖,梅涅克应该是取代三长老的人,但显然他太爱玩也太能玩了,觉得什么事只要花百分之八十的力气就足够了,常常会用“这是不同时代”来嘲弄他的长辈们。 “不会,只会很无聊。”梅涅克按住嘴,低下头,金色的眼睛在茶色镜片后翻起来看着三位长老,“所以我才想让他进来,增添点快活的气氛也好。” “就算来者不善,三位长老们也能轻松将其解决,是。” “……”夏洛子爵无奈,“山彦,你帮帮梅涅克,我们现在需要个稳重点的人。” 路山彦沉默了一会,“我也觉得可以开门。” 不知道为什么会同意梅涅克的意见,只是他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打开这扇门,命运就会被改变。 “你们两个……”夏洛子爵叹了口气,“那就开,有我们这群老家伙压阵。” 说完,他把手放在腰间的左轮手枪上。 “夏洛,不必这么紧张。”甘贝特侯爵笑道,“连枪都打算动用了?” 夏洛子爵,大名鼎鼎的“银翼”,在混血种界中战功赫赫,独创的「言灵·刹那」拔枪术使他能在一瞬间把枪中的子弹全部发射出去。 夏洛子爵没说话,随着梅涅克缓缓转动门把手,他的眼睛始终如同鹰隼般紧盯在一点处。 “德国人?”梅涅克诧异地说,对方那银灰色头发以及眼睛,充满日耳曼民族特征的外貌,都在说明他是一名血统纯正的德国人。 “我草,这里是德国?”芬格尔用德语惊呼。 夏洛子爵松开握着枪柄的手,“你不知道这是哪里?” “确实不知道。”芬格尔摇摇头,“我和同伴们在森林里迷路了,刚好看到前方有个庄园,想进来躲躲雨。” 甘贝特侯爵偏过头,朝夏洛子爵低声说,“不太正常,他穿的服装也从来没见过。” “梅涅克·卡塞尔,很高兴能认识你。”梅涅克倒是没那么多讲究,爽朗地朝芬格尔伸出手,“你呢?” “芬格尔·冯·弗林斯……”芬格尔谄媚地赶紧同梅涅克握手,忽然僵住了,“等下,梅涅克·卡塞尔……?” “没错,你是冯家族的?”梅涅克笑笑,“可能以前在某个聚会上见过我。” “打扰了……”芬格尔朝他深深鞠躬,然后一熘烟地跑了,“我去告诉我的同伴们!” “很有趣的人呢。”梅涅克依然微笑着。 …… …… “草草草!出大事了!”芬格尔狂奔回庄园门口,“这他妈是哪知道么?” “哪儿啊?”路明非明知故问。 “德国!汉堡!” “别大惊小怪,芬格尔。”恺撒不悦地说。 “我他妈见到梅涅克·卡塞尔了!”芬格尔满脸绝望抱头大喊。 “那是谁?”恺撒皱了皱眉,他是真的很疑惑。 “老大,我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听过卡塞尔校史……”芬格尔捂住额头,“那他妈是咱们学院的创始人!” “等等,一百年前,德国汉堡,梅涅克·卡塞尔……”楚子航快速把几个关键词串联在一起,随后面色凝重地抬起头,“夏之哀悼事件!” “是这样了……”芬格尔接上话,“他们正面遭遇了天空与风之王,而且是苏醒时期的,和以前青铜与火那两个残疾龙不能比。” “当时的密党成员,近乎全灭,只剩下昂热校长一个……”楚子航低声说。 “哪位大神闲着没事把咱丢过来送死么?”芬格尔浑身脱力,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也不是完全没有活路。”路明非忽然说,“我们必须背水一战。” “说得倒是好听,要不待会师弟你上。”芬格尔显然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 “梅涅克·卡塞尔既然在里面,那么那些赫赫有名的密党长老们也在。”诺诺抱着双手,表情不悲不喜。 “好像是看到几个老头子坐在里面……”芬格尔说。 “我建议先进去,和他们商量对策。”诺诺耸耸肩,“如果能阻止天空与风之王的复活那就更好了。” …… …… “那人看上去没什么危险,梅涅克,你要是想留下他们过夜就留下。”马耶克勋爵缓缓走上楼梯,“我上楼去喝杯茶。” “马耶克,不想亲眼看见那伟大的场面么?”甘贝特侯爵在后面问。 “你觉得我们这三颗老得快要停跳的心脏能经受这样的刺激?你的心跳会因为激动而每分钟跳200下,肾下腺素全速分泌,大夫们还没有完成解剖,就得回头救我们老命了。” 马耶克勋爵耸耸肩,回身拍拍老友的肩膀,“相信我的判断,等着昂热把消息带给我们,我们这些老东西应该按照老东西的做事风格,去楼上好好喝一杯英国茶。” “说的也是。”夏洛子爵说,也起身走向楼梯。 他踏上楼梯之前回头看了梅涅克一眼,“注意安全,它们的侍从千百年来始终在寻找主人” “「死侍」?「不死徒」?他们已经过时了。”梅涅克露出自信的笑容来,像是个有绝对把握拿下板球冠军的大学男孩,“现在是科技时代了,他们如果敢来,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枪林弹雨,” 他闪开一步,让夏洛子爵看清他的背后,他的伙伴们正把调试好的银汞剂淋在子弹上,这些人用的子弹与众不同,表面有精密复杂的蚀刻花纹,带有浓烈的犍陀罗风格。 金属液体渗入花纹中,隐隐地发出蓝色的荧光,而后熄灭,两支散弹铳则用含有银沙的弹药填充,梅涅克的伙伴做这些活时的手脚麻利,远胜于雇佣军。 “溶解在汞中的银离子对它们是种剧毒,这一点他们和吸血鬼没两样。”梅涅克微笑,“银沙也会照成暂时无法恢复的创伤,不死徒们无法穿越我们的弹幕。” “你有机会拿到不死徒的标本试验过你这套东西吗?” “没有。”梅涅克耸耸肩,“他们几百年不出现了,但我是根据科学的分析,得到理论上的可行方案我查了很多资料对他们的血液样本进行过化学分析。” 他觉得有点局促,在夏洛子爵猫一样深的绿童之下,他像是个在做毕业答辩的学生。 “一个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时代?”夏洛子爵漫不经心的问。 梅涅克意识到自己必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了,尽管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回避。 夏洛子爵猫一样的童子里藏着刀锋,他绝不是一个只懂金融的昏聩的老家伙,在他风华正茂的时代,他曾高举着燧发冲锋枪在屠龙前线,以一头银发为标志,被密党同伴们称为“银翼”。 但是最勇敢的人也会衰老,就像夏洛子爵引以为豪的燧发枪退出了历史舞台,科学的时代已经降临,越洋轮船穿行在地球的每一片海域,把地球变的更小,人类却越发的强大。 他们即将有能力终结这个从太古时代开始的噩梦了,梅涅克充满信心,虽然他知道这些话出口不免会伤害对面那个老人的心。 梅涅克迎上了夏洛子爵的目光,“那会是一个属于整个人类的时代,但是不可否认,我们离这个时代越来越近了。” 窗外细雨沙沙的落在条石地面上,夏洛子爵摘下嘴边的玳冒烟斗,默默地看着梅涅克身后的阴影们,包括路山彦,加上离开的昂热,一共六个人。 那是通过梅涅克加入秘党的全新的一代,一张张脸和夏洛子爵年轻时的面孔一样坚毅,眼神却更加的冷厉。 他们有着超越前一辈的勇气和信心,但他们能够改变这场延续了数千年的战争吗? 夏洛子爵无法给自己找到答桉,但是他明白新的时代确实即将到来了。 当越洋轮船从现在属于中国的西夏“万城”遗迹为他带来了这具标本,他意识到那些蒸汽机,钢铁轮,马克沁重机枪和新型加农炮将改变整个时代,也许人类真的会强到终结那场战争的地步? 他笑了笑,拍了拍梅涅克的肩膀,“你真是个又年轻又狂妄的家伙,但我满意于你的回答,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信心,否则这场战争不可能结束。” “我年轻的时候和你说过一样的话,可我说错了,当时站在我背后的人很多都死了,只剩下我们三个。但我们从未后悔我们所说的一切,我们曾竭尽全力!” 他转身缓缓走上楼梯,“好了,我要去享受我的英国茶了,这是一个老人面对时代变化的方式”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脚步声沿着盘旋而上的楼梯渐渐远去,梅涅克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有必要这么说吗?会让老人们伤心的?”路山彦轻声道。 “人老了,是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们的。”梅涅克说,“其实他们都是很开明的老人,会给我们机会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 “说起来我们想做的到底是什么?”路山彦笑了。 “当然是走遍世界,杀死每一条恶龙了!每个有为青年都会为这个目标热血沸腾的?”梅涅克恢复了他不安分的本性,边说边笑,戴着黑手套的手强有力的竖起了拇指。 “你是认真的吗?”路山彦笑着问。 梅涅克回头看向他的伙伴们,秘党新一代精锐「狮心会」的成员基本都在这里了,一群无畏的年轻人。 他们笑了起来,彼此传递着眼神,而后不约而同的把皮手套摘掉,他们右手食指上带着一摸一样的古银戒指,在黑暗中闪着森然的冷光。 梅涅克擦着他们的肩膀走过,和他们一个个在空中用力击掌,年轻人有力的掌击震碎了雨水,也震碎了黑暗中的寂静,也想要震碎一个渐渐老去的时代。 这时候敲门声又响起,梅涅克心中一喜,说不定今晚能结识到几个新朋友。 “欢迎。”他微笑着拉开门。 门外的几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忽然深深地朝面前这位屠龙者鞠躬,“您好!” “没必要这么大阵仗。”梅涅克有点被吓到,“要不先进来再说话?” 几人又对视了一眼,一齐走进门。 “我叫梅涅克·卡塞尔。”梅涅克招呼着他们坐下,“芬格尔,不向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们?” “哦。”芬格尔挠挠头,“路明非,陈墨童,楚子航,夏弥,都是中国人。” “以及恺撒·加图索,意大利人。” “四个中国人,一个德国人,一个意大利人,真是奇怪的组合,不过我们也有个中国人,路山彦。”梅涅克爽朗地大笑,回头朝路山彦说,“山彦,有你的老乡!” 靠在墙边擦拭左轮手枪的路山彦抬起头,第一眼就和路明非对上了视线。 “久闻山彦先生大名!”路明非热泪盈眶地冲上去握住路山彦的手。 “你听说过我?”路山彦说。 “当然,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路明非握得更紧了点,“咱俩还都姓路,说不定一千年前咱俩是本家呢!” “说笑了。”路山彦打量着眼前这个叫路明非的年轻人,有种特殊的熟悉感,“我们以前……见过么?” 路明非一愣,“应该是没见过的。” “抱歉。”路山彦乘机收回手,“我觉得你很熟悉。” “路明非这家伙怎么和那个路山彦聊起来了?”恺撒低声说。 “路山彦是他爷爷的爷爷。”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恺撒一时默然,得,那还真应该聊一会,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见到自己爷爷的爷爷的。 “所以现在怎么办?”夏弥眨了眨大眼睛,“我们又不能透露出情报,不然会惹得他们怀疑。” “试试旁敲侧击。”诺诺依然不慌不忙的,因为路明非很早就告诉过她内幕。 第一百二十九幕 楚子航:怎么感觉有人下套给我跳? 卡塞尔庄园的酒窖里,浓郁的酒香和橡木香在酒窖中悄无声息的流淌。 护士们用一片白色布帘隔出了一片空间,布帘的正中央是那具黑色的棺材,莫德勒大夫的助手打开了一只扁平的木制手提箱,露出里面整齐的手术工具。 昂热套上一件白色的医袍,站在莫德勒大夫身后。 “开始吗?”昂热问。 莫德勒大夫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的举高双手,助理为他套上双层橡胶手套。 昂热再次掏出那柄折刀,在旁边的银汞奇盆里微微浸了一下,然后把到分探入了棺材顶盖和侧壁之间的接缝。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手中那柄折刀上。 昂热缓慢而无声的发力,刀刃沿着接缝前进,一枚又一枚半尺长的棺钉在折刀刃口上被折断,密封已久的古棺露出了漆黑的窄缝,积累了上千年的青色气体带着尖厉的锐声喷出,大夫们和护士们不约而同的闪避。 “抽风机!”昂热澹澹的说。 酒窖口的男护士勐踩着飞轮,驱动梅涅克研制的人力抽风机,通过一根出粗大的橡胶管把那种成分不明的气体抽到外面去。 不得不说在机械上梅涅克堪称天才,那些青色的气体,刚要在空气中游散开,就被抽风机抽了过去。 折刀围着棺壁平稳的移动,昂热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小伙子,你可真有把力气。”莫德勒大夫隔着口罩赞扬。 从脸上看去,昂热这个剑桥博士的脸上还带者些孩子气,但他此刻显示出常人不敢想象的“静力”,硬生生把当初需要好几个成年男子才能钉好的棺材拆开了。 这具棺材壁厚达半尺的硬木古棺经历过上千年之后,质地变得像是大理石一样坚硬,但是在昂热手中像是长绒棉一样薄脆。 一名男护士把一盏煤气灯提高到莫德勒的头顶照亮,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昂热面无表情,折刀在他手中一旋,刀刃回收,悄无声息的没入他的袖口中。 莫德勒调整了单片眼睛的位置,点了点头,两名护士稳稳的把棺盖抬起,向着旁边平移开去。 “天呐,真是医学史上的奇迹!”莫德勒按着胸口,发出由衷的感叹。 这是一个沉睡的中国男孩,皮肤柔软,乌发温润,轻轻闭合的眼睛上一根睫毛都没有脱落。但他确实又已经死了,干枯的身体带有明显的脱水痕迹,全身肌肉萎缩,皮肤受浸在骨骼上。 男孩穿着一件白色的丝长袍,像是当时汉人的儒家衣冠,绣满了龙、凤、孔雀、宝相花和璎珞的隐纹,外面套着织金锦的窄袖袄,头顶剃秃,周围留一圈头发,恰恰是党项人当时的发式。 棺材中散布着金银饰品、玉质珠链和钱币,中国男孩躺在米黄色的云纹织锦上,脚下放着一面银牌,一切正如他下葬的那一刻。 “这会是伪造的吗?”莫德勒不得不怀疑自己所见的一切,他是个愿意相信奇迹的人,但是这个奇迹未免太令人惊悚了。 昂热小心的拾起那块银牌,他触到云纹织锦的瞬间,那张华丽的锦缎崩溃了,化成里一片灰色的尘埃,那些蚕丝纤维经过了上千年之后,只徒然留下了华丽的外表而已。 “天啊,应该采样!应该采样!”莫德勒痛惜的直甩手。 “这是西夏文字,虽然我看不懂。”昂热把那块银牌递到莫德勒面前,“大夫,总不能怀疑你自己的眼睛?也许能够杀死一个伪装成千年古尸,但你如何能找到这样一张有上千年历史的织锦让他躺上去呢?” 昂热捻起一撮织锦化作的细灰在莫德勒面前缓缓的洒落,面无表情,“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你并非我们的成员,但是在这次解剖之前,我们之间达成了协议,你看到的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不要怀疑,只需要如实的记录。” “这个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太多,不要试图用科学来解释一切。” “是,是。”莫德勒示意护士给他擦汗,”我明白,我正是为了亲眼目睹这世界上超越我理解的事情而答应来这的,我宁愿看到这一切后被挖掉双眼,也不会遗憾。” 昂热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我们没有那么残忍,只是有些过于惊悚的知识,我们不敢把他教给太多了,执行解剖,我会很快返回。” 梅涅克在望眼镜中眺望他家庄园外的旷野,寂静的旷野在细雨沙沙的黑夜里沉睡,看不到一点灯火,也看不到一个人。 他的祖先买下这周围大片的农庄,却只是在土地正中建造了这座有着高大围墙的庄园,为的正是这种考虑,这样如果有任何人试图入侵,庄园里的能提前发现,而他家的地窖里除了葡萄酒就是枪支弹药,足以击溃一支小型军队的进攻。 但他依然不得不谨慎小心,他还未见过不死徒,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出现。 几位新来的客人们和梅涅克寒暄两句过后就在角落里聚成一团,窃窃私语着什么。 “其实我觉得无法避免。”路明非耸耸肩,“按照昂热校长的说法,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阴谋。” “就算我们阻止了那个什么大夫对李雾月使用……”诺诺接上路明非的话说着,却卡了壳。 “肾上腺素。”路明非提醒道。 “嗯对,肾上腺素。”诺诺看了他一眼,“李雾月也依旧会通过其他的方式复活。” 两个人一唱一和,旁边的楚子航感觉在他们俩唱双黄,又感觉在下套。 如果说这件事路明非没参与他是第一个不信的,废了这么大周章,目的就是为了把某个人套进去。 不知道谁这么幸运呢…… “总而言之,我们应该想想怎么和梅涅克配合迎击李雾月。”路明非下了定论,“而不是想着怎么逃避。” “没错。”诺诺点头。 “真男人就应该正面对拼。”恺撒骄傲地微笑,“我倒还想看看,所谓的龙王到底有什么本事。” “等等等等。”夏弥忽然插话进来,“昂热校长应该也在这里,我们是不是要避免和昂热校长接触?” “毕竟我看那种穿越时间的电影,比如《回到未来》,都说不能和过去与自己有关的事物接触,不然容易发生时空混乱,时间线重叠巴拉巴拉之类的。” “因为梅涅克没见过我们,接触了也没关系,但是昂热校长……” “师妹果然冰雪聪明。”路明非竖起大拇指,“我刚想说这个来着。” “说曹操曹操到。”恺撒双眼微眯,“昂热校长来了。” 几人同时偷瞄向楼梯间,从地下室走上来一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人。 “昂热爷爷年轻的时候超级帅啊……”夏弥眼里冒出爱心。 “我就知道师妹你喜欢这种很an的男人,不然也不会看上师兄……”路明非嘿嘿贱笑,推着他们往一个房间里走去,“赶紧回避,别让他看到我们了。” …… …… “我们在棺材中发现了这个,应该是关于他身份的重要证明。”昂热走到梅涅克身边,把那块银牌递上,“对了,那几位客人呢?” 梅涅克转头看看角落,几人已经没了踪影,“刚刚还在这的,奇怪……” “算了,不说那个,时间紧急,你先看看这块银牌。”昂热说。 “这是什么?”梅涅克看了看,把银牌递给旁边的路山彦求助。 路山彦翻了翻那块银牌,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昂热问。 “按照道理说,这具尸体应该是个很有身份的西夏贵族,下葬的时候都会有一面纯银的银牌说明他的身份,但是这面不是。”路山彦举起银牌。 “银牌上的文字是西夏文,它的念法是……”路山彦换了中文,“「五雷勐将,火车将军,翻天倒地,驱雷奔云,对仗万千,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这是什么?”梅涅克呆住了。 “道教的开旗咒,是一种召唤神兵镇邪的咒符,这是件镇邪的法器。” “这么说他被埋葬的时候,身份已经暴露了?”昂热说。 “回去,看看尸体上有没有插着涂擦鸡血的长铁钉。”路山彦说。“如果当初下葬他的人确实觉得他是妖邪,那么他应该会用锁魂钉一类的东西扎满。” “那东西会有用?”昂热耸耸肩。 路山彦愣了一下,也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我是新派官员,对于老旧的东西我也知道皮毛的。” …… …… “天啊,这浮灰般绚丽的往日啊。”莫德勒吟诗般的赞颂着,看着护士解开了中国少年身上的白色长袍。 他全身的骨骼都在皮肤下凸显出来,修长挺秀,经过许多年,依然可以判定他曾经是个俊秀的孩子。 “天啊!”莫德勒又说。 男孩的长袍下,一具锻钢的手铐拷住他细幼的手腕,那具似乎是为他刻意订做的小号钢拷深深的陷入他的皮肉里,经过了太多年,似乎已经和腕骨都融为一体了。 更令人惊悚的是一根青色的、半米长的巨钉从他的心口没入,洞穿胸骨,把他整个人和棺材钉在了一起,更多的铁钉从他的身体四方贯入,只留下钉头在外面。 “这是怎样一个被诅咒的人啊!”莫德勒低声说着,接过护士递来的钳子,从男孩的颅骨太阳穴上起出了第一根长钉,那根凶恶的钉子足有十厘米长,带着倒钩,几乎贯穿了男孩的大脑。 莫德勒审视着那根长钉之后,默默的把它抛入铁盘中,微微皱眉。 他不仅是汉堡市名声最盛的外科医生,也是警察局经常邀请的验尸官,从那些残留的组织来看,这根长钉被钉进少年的身体时,他只是新死,甚至还活着。 他不能想象那些古代的中国人会用这样凶狠的手段对付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钳断手铐,把所有钉子都起出来,注意不要造成太大的伤口,这样保存下来的完美尸体,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具了?”莫德勒对护士说着,开始撰写他的解剖记录。 他特意把那枚钉子也做了素描,因为他留意到钉头上中国特色的古老花纹。 等到昂热从外面返回,铁盘里扔着二十多根长钉。 昂热拿起一枚端详,完全符合路山彦的描述,是中国古代人用于镇邪的法器,深深的凹槽里涂有鲜红的朱砂,过了那么多年也不褪色。 昂热没有说话,无声的站在莫德勒身后,他无须解释什么,他需要的只是莫德勒的医学知识,那只握解剖刀的手和那只绘图的手。 莫德勒不需要知道什么,他只需要记录一切。 “铁钉上没有汞腐蚀的痕迹,他们没有给他灌汞,不知道如何保存的那么完好。”莫德勒对昂热说。 “一切用具都记得用银汞浸一下。”昂热澹澹的说。 “好的。”莫德勒看了一样旁边溶解了微量银的汞,有些踌躇,但还是答应了。 这个俊美而冷漠的年轻人显然具备和他差不多的科学知识,这让莫德勒不得不尊重他的意见。 第一柄锋利的解剖刀上流淌着银汞,点在中国男孩的胸口,莫德勒微微用力,一滴鲜如红豆的血珠跃出停留在莫德勒的指尖。 ”天呐!”莫德勒今晚不知道多少次用了这个词汇,但他是在忍不住,“还有没干掉的血液!采样!采样!” 他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催促着护士们。 医生和护士穿梭忙碌着,一身白色医袍的昂热咱在他们中间,默默的看着中国男孩俊美的脸。 “要杀死你们还真是艰难啊。”昂热无声的对那具尸体说。 …… …… “走了?”夏弥握着拳头小声问,路明非正朝门缝外张望。 “走了。”路明非点点头,“我们也出去。” “话说密党有什么标志性的暗号么,比如铁甲依然在什么的。”夏弥歪歪头,“我觉得可以稍微透露一点我们的身份,这样后续行动也方便些。” “师妹你好像串场了……”路明非无奈扶额。 第一百三十幕 他们的夙愿 “梅涅克先生,我们刚才去上了个厕所。”芬格尔大大咧咧地推开门走出去。 “六个人一起上?”梅涅克似笑非笑地打量了芬格尔一眼。 “哈哈,是这样的。”芬格尔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梅涅克什么也没说,只是觉得有种奇异的亲切感,他看这群年轻人就像在看他的后辈。 “楼上正在喝茶。”他笑了笑,“你们要不要也去喝点?” 芬格尔和路明非大眼瞪小眼对眼色。 “没问题!”路明非用眼神示意道。 “求之不得。”芬格尔转头看梅涅克。 “虽然我们才刚认识不久,但我觉得你们是可以值得信赖的人,我看人的眼光一直很准。” “如果你们要是可以陪老人家聊聊天的话,就更好了。”梅涅克耸耸肩,“毕竟有些话以我的身份不方便说。” …… …… 来自印度的大吉岭茶被烹煮得及其浓郁之后,又加了鲜奶。 夏洛子爵坐在卡塞尔庄园的古典书房里,坐在无数书架中间,享受着这份地道的英国茶,望着外面飘雨的天空,隐隐约约的,乌云翻滚,真正的大雨还未降下,天空似乎极力克制着暴雨狂泻的渴望。 摇声机里播放着门德尔松的钢琴曲,甘贝特侯爵则吃着新出炉的松饼,马耶克勋爵欣赏着精致的骨瓷,三个人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请进。”夏洛子爵说。 “您好。”芬格尔点头哈腰地进来,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人。 “看来我要多准备些茶杯了。”夏洛子爵扬扬花白的眉毛,正要起身。 “这种事哪能让您来啊。”芬格尔连忙按住老人的肩膀,“告诉我们,我们自己拿就行。” “茶杯在左数第二个抽屉的柜子里,拿出来就可以用,不需要洗。”夏洛子爵面容柔和地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像此刻这么放松了。 “你有没有感觉这群年轻人很熟悉。”甘贝特侯爵悄悄同他耳语,“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亲切。” “我也有。”夏洛子爵回答道,“难道他们也是混血种?因为「血之哀」的缘故,我们不可能对普通人类产生亲切感。” “有这个可能。”甘贝特侯爵点点头,“他们来庄园应该不会是巧合。” “或许是。” “说起来我真的老了,年轻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我一定会激动的站在医生旁边摩拳擦掌。”夏洛子爵悠悠然的说,一手举着茶杯,一手把玩着他那把过时的燧发枪。 茶香弥漫而起,他又抬起眼睛看芬格尔泡茶。 “你当然老了,你都该死了。”马耶克勋爵慢悠悠,却很不客气的回应。 老家伙们对这种尖利的话已经全然不会动怒了,他们当了太多年的伙伴,已经从当初血气方刚的竞争者变成了现在连体三胞胎般的存在。 “梅涅克说得对,现在是科学的时代了,也许是我们发动反击的机会。”甘贝特侯爵说,“在我们死之前,也许我们还来得及做点事。” “可我觉得这几百年里我们一直压着它们打,”夏洛子爵说,“他们的藏匿位置没有一个能逃过我们的掌握。” “那只是表面,只要有一例复苏,我们就面临大麻烦。”马耶克勋爵说。 “复苏了也不是没办法,我们可以用银质弹头的大炮,把他们轰成一堆细胞!”夏洛子爵说。 “可是你觉得那样的话皇帝怎么向民众解释这件事?我们用重炮轰死了一条巨龙?” “各位,容我打断一下……”芬格尔弱弱地举起手,“其实都知道了,我们是混血种。” “猜了个七七八八。”夏洛子爵点点头,目光忽地锐利起来,“那么……你们来此处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要说我们真是莫名其妙来的,您信不信?”芬格尔哭丧个脸,现在说起来他还很愤愤不平。 “信。”夏洛子爵点点头。 “我还说我们其实也是密党的,您信不信?” “信……等等,你们也是密党?”夏洛子爵瞪大了浑浊的双眼。 “龙血密党中国分党!”芬格尔站直了,一脸豪气地拍拍胸口,“本人张发财!” “没想到山彦竟然在中国发展了这么多密党。”夏洛子爵笑了,“还真不错,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 “当然,现在是科技时代了,电波会把信息带到中国,乃至世界的每个角落,不过这也有不好的地方。” “到时候从日本到美洲的每个人都会试图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马耶克勋爵说。 “那些传说里的东西都真的出现了,我能想象那该是多么令人崩溃的局面强大的力量会被滥用。” 夏洛子爵皱了皱眉,“是啊,在普鲁士王国的时代我们只要把尸体挖个坑埋起来,再给农民一点钱就能解决问题,科学的时代真是可怕。” 路明非悄悄在底下捅了捅芬格尔,芬格尔表示他很无辜。 “骂的就是你!你个狗仔王!”路明非眼睛一瞪。 “但是科学也是强有力的,现在我们的铁道四通八达,我们已经可以用飞艇上天,我听说有人研究想鸟儿那样比空气重的飞行器,我们有枪炮,后堂填发,威力强大,”马耶克勋爵看着他的两位老伙伴,“为什么我们不尝试发起一次战争,一次解决全部问题呢?” “皇帝也是这样想的,为什么不发动一次战争,一次解决整个欧洲呢?”甘贝特侯爵微笑,“他上周和我谈了这件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芬格尔忽然壮志凌云地大喊。 “你是指德意志皇帝还是指我们的设想?”夏洛子爵又笑了,今晚他总是笑。 “当然是密党的设想。”芬格尔说,“我认为就应该发动一场对龙族的总战争,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它们。” “年轻人,说得好,我对伟大的德意志皇帝的兴趣没有对尼德霍格的兴趣大。”马耶克勋爵说。 “尼德霍格?”夏洛子爵眉锋一跳,“我对他也很有兴趣。” “龙皇尼德霍格,一切龙类的祖先,杀死他,就杀死了所有的龙,典籍中是这么说的。”马耶克勋爵压低了声音。 “首先,我们是否能相信那些枪炮都没有、只能靠冷兵器屠龙的古人说的话,其次,我们得找到尼德霍格,最后,我们得杀死他,他足有上千年没有出现了,也从来没有人能有够真正伤害他。”贝宁特侯爵的眼睛微微发光,“马耶克,我的老朋友,我听说你有些新奇的想法告诉我们。” “你说的都对,没有人能够杀死尼德霍格,能杀死尼德霍格的只有他自己。”马耶克勋爵轻声说。 “几位小伙子,你们可能得回避一下了。”夏洛子爵澹澹地说。 芬格尔一愣,随后三个老人不约而同的身体前倾,把他们之间至秘密的谈话包裹起来,一道纵贯天空的紫色山地直接大地,凄厉的光照亮了他们的背影。 长时间的密谈之后,三个人都仿佛经过了一场障碍长跑似的疲惫,恢复了靠在椅背上的坐姿,不约而同的沉默着。 “你们觉得梅涅克怎么样?”马耶克勋爵问。 “虽然是个贪玩的孩子,但他和他的伙伴们足够勇敢和聪明,就像我们当年那样。”贝宁特侯爵说。 “那么我在此提议,让卡塞尔家族的后裔梅涅克·卡塞尔成为秘党的下一任领袖,取代我们长老团的位置,”马耶克勋爵举起手,“是我们更新新血液的时候了。” 短暂的沉默后,夏洛子爵和甘贝宁侯爵也都举起了手,这个至关重要却又简略之极的表决便这样完成了。 马耶克勋爵露出了笑容,“老伙计们,很多年我们没有感觉这样轻松了,我的下一个提案是,我们为什么不成立一个学院呢?” “学院?”甘贝特侯爵愣了一下。 “对,没错,学院!” “一个教授秘密知识的学院,只招收有限的学生,但他们应该是最杰出的、最精锐的、最好的!”马耶克勋爵握拳,“我们将凭借他们组织一支军队!赢得我们的战争!” 夏洛子爵和甘贝特侯爵一起沉默,许久之后,夏洛子爵叹了口气,“马耶克,你和梅涅克一样,是个血管里流着不安分的血液的年轻人啊!你的重孙都能骑着自行车飞跑了,你这把老骨头还不愿意平躺下来安静的死掉。” “要赢得这场战争,我们应该准备好巨大的牺牲,我们会需要更多的人来帮组我们。就像梅涅克他们的「狮心会」。” “而且现在是科学时代了,我们得学会用科学来武装自己。” “我们可以为年轻人找到最好的老师,提供最好的条件,把他们培养成无可比拟的精英人才,世界上有我们这样财力和影响力的屈指可数,我们将借助教育而变得更加强大!”马耶克举起一只手,“现在可以举手表决了吗?” 夏洛子爵和甘贝特侯爵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起举起了手。 “好好,”夏洛子爵笑了,“我只希望第一批学员毕业的时候,我能活着亲手授予他们学位,满足我作为一个老人的虚荣心。” “学院名字叫什么?”甘贝特侯爵问。 “既然牛津和剑桥都是以地名命名的,我们何不把它命名为卡塞尔学院呢?我们是在卡塞尔庄园成立了这个学院。”夏洛子爵提议。 “卡塞尔学院好!那么就这么决定了。”马耶克勋爵站了起来,“那么今天在这里的,就是卡塞尔学院的三位校董,难道我们不该庆祝一下么?我该去酒窖里找瓶好酒来。” “暂时别去,我想酒窖那里正忙得一团乱呢,”夏洛子爵说,“不妨我们构思下怎么建立这个学院,我坚持认为体能是我们学生的最重要的素质之一,我们应该给他们建设最好的体育场。” “对!应该有古罗马竞技场那样完善的体育设施,对对,你们记得五年前顾拜旦在希腊举办的那届奥运会么?我们该有那样奢华的体育场地!”他说着说着有点激动了。 “应该划分学部,三个学部,分别涉及科技、炼金和生物解剖学应该鼓励学生们建立他们自己的组织,就像「狮心会」那样的兄弟会,他们会产生自己小圈子的文化。” “这种力量会相当强大,我们就爱应当给于这些兄弟会以资助,此外兄弟会里还会有漂亮的女孩,这样会让男孩们团结的更好!” 甘贝特侯爵快慰的摸着自己的下巴畅想,“我们不得不说这么想着我忽然觉得马耶克是个天才,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这样我们就有很多事情可做了。” 老人们兴高采烈的讨论着,互相握手,他们是牛津的同学,甚至同一个兄弟会的成员,思维开放了,不约而同的想到他们在牛津同学时候运动场上奔跑的双腿修长的女孩这份共有的回忆让他们觉得自己再次年轻起来,血流加速,笑逐颜开。 梅涅克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二楼,听着那些老家伙滑爽快的笑声穿窗而出,非常不解。 “他们在开心什么?”路山彦也不解,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走到梅涅克身边。 梅涅克皱着眉,摇摇头,“真不知道,作为掌握了国家一半财富却又快要入土的一群人,他们现在小的像酒里看到漂亮姑娘就吹口哨的小混混。” 他话音未落,一声嘹亮的口哨切开了空气,像是只起飞的花雀,穿过窗户,消失在这个风雨之夜,这显然是甘贝特侯爵的声音。 梅涅克和路山彦面面相觑。 “你在楼上除了英国茶还给他们准备了姑娘吗?” “怎么可能?”梅涅克义正言辞,“我虽然是个不太正经的人,可我也要照顾那些老家伙的心血管,你觉得让他们激动的鼻血四溅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可那笑声真的很猥琐。”路山彦摊了摊手。 …… …… “几位小伙子。”夏洛子爵转向旁边插不上话干瞪眼的几人,“要不要成为卡塞尔学院的第一批学生?” “荣幸之至。”芬格尔难得收起了轻佻,严肃地说。 第一百三十一幕 苏醒 酒窖里,昂热的额头起了一层薄汗,而莫德勒的额头则是汗水淋漓而下,护士只能不断的为他擦汗。 “锯子。”莫德勒伸手,护士立刻把一把钢丝锯放在他手心。 “解剖刀绳钻纱布解剖刀拍照血液采样皮下组织采样卡口钳锯子。” 被白布圈起的临时解剖室里,只有莫德勒一个人的声音,其他一切均在悄无声息间进行,莫德勒安排的人都是最精锐的,每个人都经验丰富,和莫德勒在手术台上奋战过数百次,救过不知多少人命。 他们可以根据莫德勒的眼神判断出指示,立刻执行,执行完毕立刻闪人。莫德勒像是个东方傀儡戏的技师,指挥着这些人,演出了一场足以撼动科学史,扭转时代的大戏。 精钢的手术台上薄薄的积了一层血,那具没有完全干枯的千年古尸的胸膛被完全打开了。 莫德勒不忍心毁坏这具难得的标本,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天亮之前,这具标本一定会被送走,他要抓紧时间记录细节。 他把古尸的胸骨和肋骨锯断,把前半面胸廓骨架整个的取下。 不可思议的,这具古尸的内脏完全没有腐烂,只是变成银灰色,萎缩起皱,心脏、肝脏、脾脏、肾脏清晰可辨,干瘪的血管把脏器连接在一起。 “拍照。”莫德勒再次说。 他暂时离开了解剖台,用深呼吸来恢复体力。他不得不休息一下了,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这个中国男孩的骨架和脏器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模一样,但又完全不同。 他的心脏只分为三个部分,两个心房一个心室,而普通人的心脏是两个心房和两个心室,在那唯一的心室中,一片醒目的隔膜让莫德勒回忆起他在医学院时解剖的巨蜥,那是爬行动物中常见的结构。 这显然导致了他的体循环和肺循环都和普通人不同,他的血液温度可能不稳定,而明显的区别是他的皮肤表面存在着极细微的鳞片,这些细小的像麦粒一样的鳞片因为和肤色接近,如果不凑近观察或者抚摸根本难以发现。 骨骼数量则不同与莫德勒以前知道的一切物种,多的令人不可思议,即使看起来是一片整骨,事实上也是由几片骨骼几乎无缝的拼在一起构成的。 莫德勒粗略估计这个中国男孩的全身有着多达八百块骨头,某些关节复杂的超乎想像,可以做出常人绝对无法做出的动作,连接骨骼的筋腱则强大的像头牛。 “很吃惊。”昂热澹澹的说, “他是全新的物种,不可思议的全新的物种,他不是人类!”莫德勒坚定的说。 “是的。”昂热没有否认。 “他的一些身体结构极其古老,像是进化没有完整,但是另外一些结构在另外一些物种上都没发现。” “比如他的关节,如果非说他的关节像什么,我得说像新式蒸汽机的连杆,这种传动方式非常夸张,我想他能跑的像豹子一样快。” “此外我在他背后发现了另外一幅骨骼,紧紧的贴着他的嵴椎骨,他有一排指骨粗的骨骼结构,折叠着,由两根胫骨那样粗的骨骼连着,这两跟粗骨像是肩胛骨那样排列,这会让他显得有点驼背。” “从未有其他生物有这种结构。”莫德勒在纸上简洁的勾画给昂热看。 昂热略略的看了一眼,那特殊的骨骼结构如果展开,就像两柄折扇的扇骨。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不愧是汉堡最出色的医生,我们信任您是正确的。”昂热看了看表,“你还有四个小时,天亮的时候这具标本必须被送走,赶紧收集资料。” “不能再多些时间吗?”莫德勒兴奋不安地搓着手,“这样的机会大概对我不会有第二次了。” “不能,能在这里停留一夜已经是我们能力的极限,抓紧时间。“昂热拍了拍莫德勒的肩膀,转而自言自语,“到现在还没出意外只要再过四个小时,一切就都好了。” 他们身后的解剖台上一阵骚动,所有人同时倒吸冷气的声音让昂热惊的勐地转身,他习惯性的抓住衣袖里那柄折刀。 负责拍照的护士呆呆地站在那里,白袍上满是血红色,负责清理器材的女护士一手握着一柄卡口钳微微颤抖,她刚刚从标本的心脉血管上把那柄卡口钳取下来。 标本的血管里还残留着少量液体血液,所以莫德勒总是用卡口钳卡锁住血管再进行解剖。 但护士犯了一个错误,她不慎把那颗保存完好的心脏刺穿了,一股小小的、不可思议的血泉从心脏的缺口处涌起,足有20厘米高,带出了一颗银色的珠子。 莫德勒来不及发怒,大喊,”采样!纱布!继续拍照!止血钳!“ 他不理解这是为什么,这尸体的心脏还保存着完整的一股鲜血,按说经过上千年,这些血液已经蒸发了才对。 20厘米的血泉更不可思议,活人动脉被刺穿时能泵出一米高的血泉,那是血压的作用,可是对于古尸来说,心跳已经停止,应该无所谓血压。 不过作为医生和博物学家,面对这种超乎想像的情景,惊讶发呆都是没用的,重要的记录下细节来供研究使用。 莫德勒的心里又是惊恐又是雀跃,一边给那个缺口止血,一边拿止血钳。 一只手闪电般的伸出,从样本的胸膛处取走那颗银色的珠子。 那是昂热,他抹去珠子上的血迹,打量上面诡异的花纹。 “天呐天呐天呐!”莫德勒的声音从喃喃转为大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那颗表面干枯的心脏微微搏动了一下。 “他没死!他还活着!他是活的!活的!”莫德勒转头寻找昂热,“这是跨世纪的发现,科学史将被改写!我们要成为书写历史的人了!” 他的话音未落,那枚青色的、半米长的巨钉被人抓起,带着锐利的尖啸,贯穿了中国男孩的心脏。 依旧是昂热,他看起来纤弱的手臂释放了不可思议的力量,那根钢钉把整个心脏贯穿之后,又贯穿了解剖台的钢皮,把中国男孩彻底的钉死在那里。 “不要!”莫德勒的话出口,却已经没用了。 心脏只搏动了一次就彻底毁掉了,最后一丝生命的迹象消失,中国男孩依然只是古尸而已。 昂热额头尽是冷汗,眸子里冷光四射,压得莫德勒喘不过气来。他低低的喘息了几下,才恢复了镇定,慢慢的松开了握住巨钉的手。 “医生,我们尊敬您的科学素养,但现在不是追求科学真理的时候。”他的声音不容抗拒,“解剖到此为止,把所有钉子原样插进去,收拾好棺材和箱子,准备立刻送标本走。” 他转身离去,在门边回头,一字一顿,“我会很快回来。” 他奔跑起来,脚步声在酒窖的过道里迅速远去。 门被用力推开,昂热走到桌前,把那枚银色的珠子放在骨瓷茶具的托盘里,带着血迹的珠子在华丽的维多利亚风花纹衬托下,显得格外狰狞。 而此时路明非一行人早就转移到旁边的房间里去了,他们始终都保持着避免和昂热接触。 “这是什么?”夏洛子爵拿起珠子端详。 “在标本的心脏里发现的。”昂热深深吸了一口气,“心脏出现了搏动,他没死。” 所有人的脸色一瞬间都变了,马耶克勋爵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即使不死徒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存活!不,即使是纯血的龙类,三代种之后也不会有那么强的存活能力!” “我亲眼看见的。” “是一代种和二代种么?该死!该死!” “没有想到,实在没有想到。”马耶克勋爵快速地踱步,“我们是中了头彩么?我们获得的第一具完成标本就是一代种或者二代种?” “不,可是一代种和二代种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个,每一个都有名字和封底,会是谁呢?会是谁呢?” “我来不及通知你们,第一次搏动之后,我重新用那些中国人的法器刺穿了他的心脏,把他的心脏毁掉了。”昂热说。 甘贝特侯爵松了一口气,“好!好!昂热你做的很好。” “不!还不够!”马耶克勋爵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立刻烧掉标本,用黑索今炸药来做,一点组织都不要残留,绝对不要残留!” 夏洛子爵稍微犹豫了一下,“彻底毁掉一个一代种或二代种?这个研究机会很宝贵啊!” “我知道,可是绅士们,我们没有人真的明白一代种或者二代种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能力,运走他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路上他忽然复活,对不死者进行召唤,那会是什么结果?我们不能冒险,绝不能!”马耶克勋爵举手,“现在表决。” 夏洛子爵和甘贝特侯爵同时举手,昂热不再说话,转身大步离去。决议已经做出,他将立刻执行。 …… …… 酒窖里。 莫德勒面对着那具静悄悄的尸体发呆,所有护士和他一样保持着沉默,这里静得像一座千年古墓。 他知道昂热去找那些老人了,很快命令就会传来,这具标本就会被运走。一个存活了上千年的人类,一种全新的人类,一个不祥的人类,他的出现可能把进化论都推翻,改写整个科学史。 但是昂热那些人不希望这个消息外传,他们会把这些证据完全抹掉,包括莫德勒的记录和那些照片。 作为一个科学家,莫德勒此刻感觉到了巨大的痛苦。他端详着那个中国男孩的面容,忽然觉得那张年轻的脸是如此的美好,仿佛流淌着光辉。 他心里有种情绪蠢蠢欲动,他不能忍受这一切就此被掩盖,这些伟大的发现就此湮灭,那将让人类陷入多少年的蒙昧啊!那是对整个人类的犯罪! 他的手在颤抖,心跳得像是要裂开。 他扫视周围的护士们,这些人都是他的学生或者同事,多年来跟随他奋战在医学和科学的战场上,都是他信得过的人。 他用嘶哑低沉的声音试探着问,“我们带了肾上腺素么?” 久久的沉默之后,一名男护士翻动随身的铁皮盒子,从中取出了一枚针剂,地道莫德勒的手里。 莫德勒抓着那枚针剂,深深地呼吸。 肾上腺素,1855年英国医生爱迪生发现了这东西,一种强有力的激素,会让心脏的收缩力提高,内脏血管扩张。 这是种神奇的药,起死回生的药,莫德勒在病人大失血心跳停止的时候使用过这种药,有机会让停跳的心脏重新恢复跳动。 他死死盯着中国男孩的脸,接过护士递来的针筒,把药水抽了进去。他握着针筒,慢慢凑近尸体的心脏,朝圣殿缓步走向圣地,他确信自己走向科学的殿堂,走向这世界的最终秘密。 …… …… “李雾月现在应该已经复活了。”路明非面色凝重,“按照昂热校长的叙述,接下来密党成员们将会兵分两路。” “一路是夏洛子爵,甘贝特侯爵,马耶克勋爵以及梅涅克,他们将会护送某个重要物品离开。” “一路是路山彦,鬼,烟灰,酋长和老虎,他们负责正面拖住李雾月。”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兵分两路?”恺撒抱着双手问道。 “嗯。”路明非说,“谁愿意留下。” “我。”恺撒第一个举起手,“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不见识一下所谓的龙王,不和他正面战斗,那我也不配叫做卡塞尔学院最精英的学生了。” 随后楚子航也举起手,“我留下。” “很好。”恺撒骄傲地微笑,“楚子航,今天如果能同你一起战死,将会是种极大的荣耀。” “师兄?”夏弥吃惊地望了他一眼,“你为什么……” 楚子航沉默,他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契机,或许就是路明非口中所说的契机。 更何况,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服输的人。 “好。”夏弥回过头来,语气平静,“那我也留下。” “夏弥。”楚子航低声说,“这是男人的事。” “男人怎么了?男人就能去送死了?”夏弥忽然激动起来,“我不管,我就要陪你一起留下。” “那就这么决定了。”路明非打断了楚子航的欲言又止,“老大,师兄,师妹留下,和路山彦一起拖住李雾月。” “我,师姐,芬格尔陪同梅涅克他们护送物品。” “师弟啊……”芬格尔悄悄凑到他耳边,“师兄平时果然没白疼你!” 路明非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芬格尔高兴得太早了。 第一百三十二幕 精彩绝伦的混战 昂热狂奔着穿越庭院,戒备的梅涅克大声喊他,昂热却没有停步回头。 梅涅克明白情况有多么紧急了,他扭头大喊,“酋长和老虎跟我一起上山!山彦,你带剩下的人守住酒窖入口!准备好来福枪!烟灰,还有你的克伯虏炮!” 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和一个身材矫健的印度人立刻向梅涅克靠近,酋长和老虎都是「狮心会」的成员,梅涅克发展成员从不限于人种。 老虎把一支霰弹铳扔给酋长,自己握着一支,他们都是极敏捷的射手。 “酋长”是一个非洲部落酋长的儿子,被他的父亲送到英国读书,曾在非洲草原猎杀狮子,而老虎则是一个大邦的年轻贵族,和酋长一样喜欢枪支这种新型武器,喜欢在印度丛林猎杀老虎。 路山彦深深吸了一口气,左右拔出了他的大口径左轮枪。 …… …… 昂热踢开酒窖的门直冲进去,折刀滑入他的掌心。 他在年久失修的木楼梯上跳跃着前进,觉得整个楼梯都摇摇欲坠。 他决定首先切断标本的全部血管,把心脏彻底切成碎片,然后再动用黑索今炸弹炸弹,这是两年前的新发明,人类迄今最强的炸弹,无论什么生物组织都会被完全销毁。 梅涅克他们的脚步声就在后面不远处追着他而来,这让昂热感觉到「狮心会」成员之间的合作一向可靠,梅涅克还带着那柄足以扭转战局的亚特坎长刀。 现在他只希望那些中国人的法器经过上千年还能用,在秘党的知识体系中,法器属于炼金武器,有些炼金武器会随着时间效力降低。 “莫德勒!”他踏入酒窖那间临时解剖室。 他忽然站住了,归于绝对的沉寂,那柄只有20厘米长的折刀在他的身侧缓缓的垂下,姿势就像那些日本使用超过100厘米的折刀。 他停止了自己的呼吸,狂跳的心脏急速的减速,垂头看着地下横流的鲜血,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听力上去。 他不想眼前的一切影响他的判断,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 他是这里唯一的活人了,滚热的血浆在围着解剖台的白布帘上流淌,地窖顶上也有粘稠的血滴慢慢地坠落,散落满地的素描记录和医袍都变成了血红色,那些肢体碎片让人不敢把它们和人类联想到一起去。 煤气灯依旧亮着,照出血红色布帘中那张精钢的解剖台,但是昂热知道那里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昂热知道敌人还在这里,隐藏着某个无法觉察的角落。昂热的背后就是唯一的出口,他必须守住出口等到梅涅克他们来支援。 如果他还能活到那时。 “梅涅克,站在楼梯口,不要动!”昂热的声音从漆黑的走道中传来,平静得令人不寒而栗。 狂奔中的梅涅克意识到这个警告有那么严肃,昂热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自命精英很少微笑永远不会开玩笑的家伙。 他勐地停下脚步,挥手抖去了亚特坎长刀的刀鞘,刀身在黑暗中跳动着澹蓝色的微光。 他没有遵从昂热的警告,缓慢的逼近酒窖最深处,酋长和老虎的两支霰弹铳在左右为他建立了完整的保护。 他不希望牺牲昂热这个伙伴,他也明白那东西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可以独自应付的。 昂热的额头沁出了冷汗,他听见梅涅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不觉得喜悦。 他知道自己已经站在陷阱中了,一个野兽捕获人类的陷阱,敌人正在等待梅涅克他们的到来,这样他可以一次把他们全部猎杀。 昂热能够感觉到一种可怕的气息正在渐渐贴近他,可是他无法分辨方位,那种诡异的气息像是看不见的鬼影围绕着他踱步,昂热不敢转动目光,这时候他能够相信的不是眼睛,而是听力和天生的感觉。 梅涅克距离门口只剩下不到十米了,昂热却无法再出声提醒他。他和那个看不见的对手之间的弦已经绷紧到极限了,他几乎要被压垮了。 他大脑的某根神筋微微一跳,伸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那块银质的铭牌,抛向天空,用极不标准的中文大喊“五雷勐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他十四岁进入剑桥,因为可怕的记忆力而令教授们惊叹,他没有学过什么中文,但只听路山彦念过一次开旗咒,已经可以完整的复述出来。 银质铭牌在空中一震,仿佛汽灯那样强烈的光一闪,一瞬间无数幻影散逸出来,那是一支纵马飞驰的古中国队,凌空间向着昂热压下。 短短的瞬间,昂热敏锐的听力分辨出那个异样的呼吸声,就在他正背后。 昂热没有猜错,按照他们的说法,那块银牌是一间炼金法器,制作他的无疑是一个精神强大的中国人,他把自己的精神封入那块金属,用语言来启动,和日本人使用的言灵咒缚类似。 昂热开启了它,银牌里的精神喷薄而出,瞬间压制了那个敌人,让他露出马脚。 昂热旋身,挥舞折刀斜切,那是“逆袈裟”。 昂热确实是从一位日本外交官那里学习的刀术,日本刀的“逆袈裟”是凌厉凶狠的左斜切,难以防御,昂热冒着扭伤胳膊的风险全力挥斩。 折刀的刃口上溅出火星,昂热看清了他的敌人,那个面无表情的中国男孩,他的双手上覆盖着铁青色的鳞片,冷锻钢一样坚硬,昂热失手了。 中国男孩默默地看着昂热,眼睛里发出黄金般刺眼的光芒,他的面孔白皙,温柔得像是白玉,却沾着猩红色的血。 他手背上的鳞片张开,紧接着收拢,把昂热的折刀卡在里面。 “梅涅克!”昂热大喊。 梅涅克的身影在门口闪现。 但他愣了一下,他看到的敌人出乎他的预料,他原本想会有一头狰狞的野兽在那里,但是和昂热面对面的男孩比昂热显得更加年轻和稚嫩。 男孩赤身裸体,除手背上青色的鳞片狰狞恐怖,全身上下都和正常人一样,甚至带着一股神圣的气息,仿佛圣子沐浴而出。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开枪!”昂热伸手对空接住了那块银牌,用力拍在那个男孩的额心。 他知道如果酋长和老虎开枪他很难逃脱,霰弹的威力足够把他和男孩一起打成碎片,但是他比任何都清楚这个对手的强大。他们并不在乎牺牲,如果有这个必要。 酋长和老虎和他用眼神达成了一致,老虎蹲下,酋长直立,同时开枪。 这样两支霰弹铳发出的锥形银砂弹幕从上到下覆盖了昂热和男孩,没有任何死角,任何生物都不可能逃过这样的弹幕。 火光之后昂热惊讶的发现自己没有死。男孩背后张开了的漆黑了森森然的骨翼,把他自己和昂热包裹起来,像是一个白骨的牢笼。 男孩的背后鲜血淋漓,那对双翼是划破皮肤而出的,就是隐藏在背后的扇形骨架结构,银砂嵌在那些裸露的骨骼上,发出刺眼的微光。 男孩发出了痛苦的嚎叫,这叫声完全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也不自是凄厉或者悲痛,仿佛尖刺戳着耳膜。 他勐地张开了骨翼,巨大的力量把所有的银砂震飞出去,那些骨骼尽情的展开,仰天咆孝的男孩看起来就像是古书里堕落天使的苏醒。 “这就是初代种的力量?”昂热说。 这就是他最后一句话,男孩的手臂带着足以撕裂钢铁的力量击中了他的胸口,把一侧的肋骨全部击断。 昂热倒了下去,他想到莫德勒说那关节的结构像是蒸汽机的连杆那样,能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现在这一切都被证实了。 “梅涅克,上去!上去!在门口狙击他!”酋长大喊。 他和老虎已经给霰弹铳填入了新的炸药,但是他们也知道手中的武器无法给敌人以致命的伤害,他们需要更有力的武器,烟灰掌握的银质弹头克伯虏加农炮。 梅涅克转身狂奔,他知道酋长和老虎这次掩护的代价,但他不能犹豫。 昂热已经死了,他们还会付出更惨重的代价,只要能在这里杀死这个初代种,他们犯了这个错误,现在必须消弭错误,否着明天这个埋藏了数千年的秘密就会被全世界知道,那将是一场浩劫。 他冲出酒窖,正准备锁死那扇五厘米厚的铁门,那是他父亲特意打造的,因为酒窖里埋藏着火药武器,这扇门坚固得炸药也炸不开。 “wait!”一个女孩大喊着冲过来,紧接着一个男孩的从天而降,梅涅克愣了一下。 “「言灵·君焰」!”楚子航瞬间开启爆血,嘴唇快速开合念诵龙文,“夏弥!” “我知道!”夏弥两只手从后面环抱住了他的腰。 中国男孩看到夏弥,似乎有些不解,朝酋长和老虎出手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梅涅克趁机冲上前把老虎和酋长给拉出地窖,已经失去昂热了,他不想再失去另外两位朋友。 微光自楚子航的眉心闪烁,以极快的速度扩张开来,肉眼可见的透明领域包裹了他和夏弥两人! 与此同时,另一道言灵领域以他们为中心扩散,尖啸刺耳的风声交织耳畔。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再次推动君焰,领域达到了最大化,领域表面流动的光从暗红色变为血红,越来越亮,最后变得阳光般刺眼。 超越常人理解范畴的伟力在他们的头顶汇聚,这是超自然的力量。 这一次的君焰不是先前的爆炸,而是死寂、无声地燃烧着,沉默中蕴藏着令人心季的威力,最终这份力量全数汇入了风的领域。 极高温度的烈焰在强风的统御下形成了自然界罕见的奇观——火焰龙卷! 飓风中央摇曳的火蛇扭动着升空,在这过程中愈演愈烈,到最后由蛇蜕变为了龙,灼人眼眸的火龙呼啸着向中国男孩的身影席卷而去! 夏弥拥抱着楚子航站在地窖门口,猎猎狂风吹动着他们的衣衫,男孩的黄金童孔中倒映着灼目之光,焚城之炎。 空气被点燃了,弥漫着越来越浓重的灼烧气息。 完美结合双言灵的火龙卷在夏弥的控制下如锥子般席卷向静静站在原地的中国男孩。 这股威能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君焰,无论是杀伤力还是范围,是楚子航所见过的极巅,也是他们的最强一招,即使是那夜康斯坦丁释放的君焰也不及此刻的火龙卷! 但是…… 声势浩大的火龙卷却在接近对方两米范围内时被某种力量强势抹去! 无论是尖厉的风还是高热的火焰,都无法突破那重无形的壁障,那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绝对精神领域,火龙卷迎头撞在这个领域的分界上,如同飞蛾扑火,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就灰飞烟灭。 “这就是天空与风之王……”夏弥近乎呻吟的声音在楚子航耳边响起。 楚子航面色难看,反手拔出背后的村雨,握紧。 “别轰他!轰地窖门!”老虎忽然大喊一声,用的是英语。 “师兄,再来一次!”夏弥自然听得懂英语,她不再掩盖力量了,风王之童以龙王的权能释放,带着她和楚子航飞了起来,漂浮在半空中。 楚子航没有任何犹豫,开启二度爆血,身体显现出龙化特征。 “破!” 「言灵·君焰」只用了一个字释放。 火龙卷再次爆发,目标是……地窖门! 直到地窖门和上方的墙壁被轰塌,把地窖彻底堵死,龙类仍没采取任何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注视着夏弥。 “你们怎么……?”梅涅克喘着粗气,用英语问道。 “没时间说那么多了。”楚子航面色严峻,“我们也是密党成员,快叫你的人布置防御,这挡不了他多久。” “好。”梅涅克放声大喊,“来福枪准备!克伯虏炮准备!” 昂热……但是没有时间悲伤,他抹了抹脸,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一起抹掉。 路山彦站在他面前,从他的眼睛里明白了一切。 这个中国官员对着梅涅克坚定地点头,示意梅涅克从门边闪开,他提着大口进左轮站在细雨中,甩头抛掉了头上的绅士帽。那根漆黑的长辫顶端束着红绳,在夜风里放肆地飞扬。 “我们也留下来。”楚子航切换成中文。 路山彦沉默着,他虽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么几个密党成员,但是留下来陪他赴死的决心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第一百三十三幕 游戏,开始 听完梅涅克的汇报,马耶克勋爵的脸变得苍白。 “也许是个圈套。”夏洛子爵起身,抓起他的燧发枪,“一件不要钱的礼物……来自恶魔的礼物。“ “把一个龙类送到我们身边。是为了什么?”马耶克勋爵抬头看着夏洛子爵的眼睛。 “这还用问么?”甘贝特侯爵低声说。 马耶克勋爵伸手紧紧抓着身边的黑色手提包,这只他从不离身的手提包此刻显得异常沉重。 那里面藏着对龙类而言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他把手提包抱在胸前,起身准备离开,下面有两辆马车,随时可以出发。 但他又停下了,打开手提包从里面取出一件黑色的盒子,交到了夏洛子爵的手里,自己依旧提着那只空空的手提箱。他从怀里掏出一柄精巧的左轮枪,扳开枪机提在手里。 “马耶克,你想怎么办?”夏洛子爵抓着那个黑色的盒子,手微微颤抖。 “我乘马车离开,他会追着我来的,夏洛,我的老朋友,你就藏在这里,我会把他引得尽可能远,还有一辆马车给你,你带着卵离开,走和我相反的方向,即使它有双翼,也追不上你。”马耶克平静的说。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难得少见地伸手交握。他们知道这一次的分别后,他们可能不会再见。 当年的密党精锐「十字蔷薇会」的最后三名「铁十字蔷薇」也将凋零,不过这也一样算不得什么,相比那些更早倒下的伙伴,他们算得上幸运。 “大学是一定要开办的,战争也不能停止。无论是谁活下来,我们的事业都要继续。”马耶克勋爵最后说。 “还有彻查这次事件,有人向龙类出卖了我们,找出他来!”甘贝特侯爵说。 “他已经苏醒了,昂热也死了。”梅涅克看着马耶克勋爵说,“我们犯了错误,这可能是个圈套。” 长老会的绅士们同时点头。 “中国卖家的信息诸位都知道,这件事结束之后,找到他,弄清这件事。”马耶克勋爵说。 “我们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刚才传来的电报,从汉堡港出海的货船玛丽皇后号离岸后遭到了暴风雨,倾翻沉没,海水已经把碎片的船体卷到了岸边。”梅涅克说,“如果这是个诅咒,那么他们也没能逃过,如果是个圈套,他们已经完美得地毁灭的证据。” “对手的强大让人难忘,”马耶克勋爵挠了挠花白的头发,向着梅涅克伸出手来,“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长老会刚才通过决议,长老会解散之后,你将成为秘党的新一代领袖,接着完成我们的事业。” 他转头看了看夏洛子爵和甘贝特侯爵,“现在我宣布长老会正式解散。” 梅涅克对于这个忽如而来的授命表现得非常平静,他伸手和马耶克勋爵握了握,马耶克勋爵转身走向马车。 “您要去那里?”梅涅克在他背后问。 马耶克勋爵拍了拍自己的黑色手提包,没有说任何话。 “那里面的是卵么?”梅涅克问夏洛子爵。 “如果能活下来,作为秘党领袖,这些你都会知道。”夏洛子爵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 梅涅克目送那辆漆黑的马车离去。卡塞尔庄园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黑骏马放声长嘶。 梅涅克的眼前忽然有太阳般的光闪过,伴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庭院的地面被火光撕开,那是一切都在瞬间被火焰吞噬。 火光中,背后生着双翼的黑影腾空而起,那对骨翼已经蒙上了青色的皮膜和狰狞的铁鳞。 那是黑索今炸药爆炸的效果,龙类和他们一样是智慧生物,这个沉睡了上千年的古龙一旦苏醒,就在短短的时间里学会了使用最现今的炸药。 他并不准备直面外面的埋伏,而是撕开地面作为出口。此刻那个来自古代的中国男孩仿佛天使降临那样悬停于半空中,又带着皇帝般的威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最后的秘党,金色的童子隐隐生辉。 夏洛子爵不由得伸手按住自己的口袋,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梅涅克眼里,他立刻明白了马耶克勋爵提前离去的用意。 但是他们失败了,「卵」和这个初代种龙类之间,似乎有着超越他们认知的联系,对方已经锁定了他所要的东西在谁那里。 他扇动着双翼,缓缓地前进,梅涅克和路山彦挡在龙类和夏洛子爵之间。 “走!走!走!”梅涅克咆孝,手中的亚特坎长刀长吟着、震动着。 龙威,践踏一切、碾压一切的龙威。 这是一个文明胜过另一个文明的优势,绝对的胜出。 “你还能用言灵吗?”路山彦压低了声音。 “不能。”梅涅克感觉到自己的信心在崩溃,平时脱口而出的言灵如同漩涡般在脑海里卷动,但是无法出口,龙威的压制下他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 血统优势。 秘党每个人都有龙类的血统,他们有和龙类相似的力量,但在这个血统高贵至极的龙类贵族面前,他们只是卑贱的混血种。 “你走。”路山彦推了梅涅克一把,“我来争取时间。” “我不能走,我现在是秘党领袖了,我如果走了,再也见不到你们怎么办?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梅涅克说。 “正是因为你是秘党领袖了,才叫你走。”路山彦扭头看了他一眼,“我还有办法,我可以不看他的眼睛。” “你……你还能使用言灵?” “如果集中精神的话,还可以。”路山彦说,“快点,带着夏洛子爵和甘贝特侯爵走,还有一辆马车。” “我、烟灰和鬼,还有那些年轻人,我们几个能争取的时间不多。” “我们也留下!”酋长和老虎一起说,“本来就是捡回一条命,现在再丢出去也没什么。” “那就一同战斗,”路山彦沉重地点了点头,在今夜他们所有人的生命都如同草芥,“你们去掩护烟灰,远程支援,我和那些年轻人正面拖住他。” “酋长……老虎……再见了,山彦……再见了。”梅涅克低声说,声音嘶哑,“其实我本来想……帮你杀掉你最想杀的那条龙的。” “他不用死,但他的龙座会被千千万万的人推翻,中国将建起汉堡这样的大城,汽轮船从宜昌一直航行入海,铁路四通八达,中国人再也不吸ya片。” “孩子们能上官府出钱办的学堂,那时候你再去中国,很多人都会说英语和德语,他们会带着你游历,中国……是个很美的地方。”路山彦轻声地说。 梅涅克知道路山彦最大的心愿。他想推翻中国的封建帝制,造就全新的中国。 如果不是因为秘党的挽留,路山彦已经踏上返回中国的轮船了,他有为好友想策划中国南方诸省独立,而后建立美国那样的合众政府,给路山彦发来了共同举事的邀请。 路山彦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做些什么。 现在路山彦就要死了,他的朋友远隔重洋还在等他,他的故乡也还在等他。 梅涅克不再犹豫,用身体掩护着夏洛子爵和甘贝特侯爵等车,拉车的四匹黑色骏马长嘶着从路山彦背后驶过。 低沉的吟诵声在黑暗中回荡,路山彦低着头,漆黑的长发在风中四处飘散。 「言灵·镰鼬」! “哟,好巧啊。”有人慢悠悠地走过来,“和我一样的言灵。” 路山彦忽然感受到另一种镰鼬的风声,两个镰鼬领域叠加,他转头看去,是那个有着一头金黄色长发的年轻人,表情惬意,正朝他微笑着。 “要不商量一下作战计划?”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歪着脑袋说。 “我觉得可以。”冷峻的男孩点点头。 路山彦握紧了手中的左轮,脑子疯狂思索,以他们八个的实力要阻挡这个龙类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越是不可能,越是要以精巧到极致的配合取胜,一场八人舞般精彩的决战。 “喂,我说,你有没有感觉到前面的一片区域镰鼬不敢进入。”恺撒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 路山彦一愣,「镰鼬」们在空中狂舞,这些生活在虚空中的妖怪搜集周围每一丝一毫的信息带回到路山彦的耳边。 但是有一个圆形的空间是它们不敢进入的,它们不敢逼近到那个龙类的身边去,路山彦能够清晰地察觉龙类的身边有个大约直径两米的领域。 镰鼬们撞在这个不可侵犯的领域的分界上,只会发出烈火烧毁一张轻纸的“嘶啦”声,随之那些镰鼬就消失了。 “王域!”路山彦心里明白了。 “只是君王才有的「王域」,这些号称「四大君主」的龙族亲王拥有远比普通龙类更强的精神,即使不动用言灵,汹涌的精神力量也会自然在他们身边结成一个小的领域。” “那是他们的精神烈焰,普通的言灵之力落在那火焰上如同飞蛾扑火。”楚子航澹澹地解释道。 路山彦深呼吸,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他轻轻踩地,身体微微下沉。 从小开始二十年的太极修养产生了作用,他的心沉到底,止水不波。 “楚师弟!”一个牛高马大的人影飞奔过来,“村雨借我一用,我去护送夏洛子爵他们!”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那我用什么?” “用这个。”路明非忽然出现,把一个被布条包裹的长条抛给他。 楚子航反手抓住,握住的那一瞬间就认出了手中的东西,传说中亚瑟王的圣剑。 “想打败神,首先要拥有一把足以弑神的武器。” “可是我还没有获得它的认可,而且我也只会用日本刀,不会用西方剑。”楚子航皱了皱眉头。 “安啦安啦,”路明非耸耸肩,“这把剑无法被损坏,就算不会用,关键时刻当个盾牌也好嘛。” “而且……村雨在芬格尔手里比在你手里更有威力,相信我。” 楚子航无声地点点头。 “师兄,记住我说的话。”路明非注视着他,“那种所向无前的勇气,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存着,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所珍视的人。” 说完,他不再过多停留,喝芬格尔一同朝夏洛子爵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所向无前的勇气……吗?”楚子航看着手中的剑。 …… …… “麻衣姐,你们在哪?”路明非低声说,耳麦一直是联通状态。 “在卡塞尔庄园外呢。”麻衣没好气的声音传来,“多亏了黑心老板,我们站在外面淋了一个小时雨。” “没时间多说了,情况紧急,麻衣姐,你和小零跟上我,恩曦姐,你去配合烟灰他们远程支援。”路明非快速下达了指令。 “喂,为什么我要留在正面战场啊,我可是没有任何战斗力都辅助人员!”苏恩曦很不满。 “你的言灵是「天演」嘛,可以更加精准的炮火支援。” “平时一口一个姐,关键时刻丝毫不客气……”苏恩曦都哝,“算了算了,就按你说的办。” …… …… 马车在黑暗中狂奔,大片的苜蓿田在道路两侧飞快地流逝。 车厢里,夏洛子爵在前膛的燧发枪中填入火药,默不作声地压实了之后,填入了一颗纯银的圆形弹丸。 “你还能握的稳枪么?”甘贝特侯爵坐在他对面,脸色苍白。 “不知道。”夏洛子爵试着握住枪柄,但是显然,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马车勐地震动,领先的黑骏马直立起来,前蹄踢向空中,仿佛那里隐藏着什么未知的敌人。 “给我灯!”梅涅克大吼。 车夫蹿出车厢,一把摘下车前的油灯掷向梅涅克,梅涅克把灯中的油全部泼洒在那名对手的头上,火焰立即包围了他,也照亮了他。 一个中国人,彪悍壮实的西北部中国人,头顶缠着鞭子,穿着黑色的雨披,嘴唇被染黑的麻线紧紧地缝了起来。正是跟他们交易那件棺材的中国商人的随从。 一切都是骗局,一个陷阱,的礼物,是被送来杀死他们的。 第一百三十五幕 爆血!游戏……重开! 雨水洒在梅涅克的脸上,把他的头发淋得透湿。 他和那个中国人相隔不到半尺,死死瞪着彼此的眼睛,亚特坎长刀在梅涅克全力以赴的冲刺之下彻底贯穿了对手,连同他身上坚实的金属铠甲。 但是这种可怕的贯穿伤却没有致命,那个中国人的童孔里,满是漠然,双手以极大的力量握住梅涅克的刀刃。 刀应该穿过对手的心脏,可是刀柄上无法察觉丝毫心跳。 “死侍!”梅涅克低声说,“可惜不能把你作为活体研究了……你已经死了。” 梅涅克缓缓地从死侍心口里抽出长刀,任死侍跪倒在自己的脚下,刀身上反射着死侍身上的火焰。 雨水冲刷着梅涅克的长刀,洗去了刀上的黑血。 沉默的中国西北男人,一群死侍,从四周围聚而来,围绕着燃烧的同伴,默默地亮出了手中的利刃,解开了身上的黑色雨披。 清一色的中国腰刀,清一色的官服,胸口方形“补子”上清一色的“熊” 梅涅克从路山彦那里学习过如何分辨中国官员的品衔,“熊”意味着正五品的武官。 “诸位大人。”梅涅克说着蹩脚的中文,倒转刀柄持在手中,拱了拱手,“这是为何?” “老佛爷的意思,你们与真龙为敌,逆天而行,乱我天朝上国风水,杀无赦。”黑暗里,有人冷冷的说。 “好,杀无赦!”梅涅克双肩一振,那件长风衣如同一只起飞的大鸟离开了他的身体,亚特坎长刀在黑暗中划出古铜色的弧光。 …… …… “计划是这样的。”路山彦死死盯着龙类,双方沉默地相对而立,就好像斗牛开始前斗牛士和勐牛的对峙。 “我们负责正面吸引他的注意力,烟灰会给我们发射炮弹远程辅助。” “仅仅是这样?”恺撒活动着身子。 “胜负手在鬼,她有一颗贤者之石子弹。”路山彦卸下左轮,查看弹仓,“只要能在正确的时机发射出去,就有机会杀死他。” “说起来还是「有机会」嘛。”恺撒笑了笑,“不过,我就喜欢做办不到的事情!” 说完,他冲了上去,几乎是同一瞬间,路山彦手腕一甩,弹仓归位,朝着那名龙类倾泻水银子弹。 “烟灰!”他大吼。 …… “左偏转三度,上偏转五度。”一个女孩在烟灰耳边说。 酋长和老虎一惊,拔出刀,对着这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边的女孩。 “我是来帮你们的,别那么紧张。”苏恩曦双童泛出金色,「言灵·天演」正全力运转,计算着战场上的一切,“按我说的做,这样炮弹就会落在他的头顶。” 烟灰点点头,调整好角度,发射。 …… 路山彦抖开转轮,卸去了十二枚冒着硝烟的弹壳,弹壳落在白色蒸汽弥漫的地面上,那些致命的毒气是汞蒸汽。 “烟灰”发射的加农炮弹是特制的,不但表面上凋刻着古老和龙文,暗藏着言灵之力,而且其中是足以威胁到龙类生命的银汞蒸汽。 龙类用骨翼阻挡了落在它头顶的炮弹,炮弹却炸开,富含银离子的汞正在高速地挥发,这对路山彦来说是个坏消息,但是对龙类来说更糟糕。 他并不怕死,他希望死得有意义一些。 镰鼬们带回的呼吸声,沉重的呼吸声,上下左右,无处不在。 龙类在高速地呼吸以治疗它所受的重创,但是路山彦无法分辨它的位置,龙类正以整个卡塞尔庄园为它的肺进行呼吸! 吸入巨量的空气,又高速排出,狂烈的风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了漩涡。 这些空气会清洗龙类体内的银成分,很快,它就将回复力量。 恺撒冲到龙类身前,“时机正好!” 龙类站在原地没动,恺撒高高跃起,「狄克推多」一记力大势沉的开山噼。 龙类只是抬起手臂阻挡,猎刀就被他身上的鳞片弹开了。 “完全没有作用么……”恺撒见一击未得,立即后撤。 “在银汞的侵蚀下防御力竟然还是如此惊人。”路山彦喃喃自语,他的时间不多了。 不,或许说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他们不是龙类,只是混血种,无法通过这样惊人的呼吸来排出汞中毒,很快他们就会一个个倒下。 而且,“镰鼬”们已经疲惫了,透支体力释放言灵带来的恶果正慢慢显现。 但“鬼”才是他现在最大的底牌,他跟梅涅克学过赌博,知道底牌的重要。 “鬼”的重要在于她还没出手,那支从不虚发的远程来复枪枪依然静默,那支来福枪里填着一枚至关重要的子弹,一枚用红色晶石磨制的子弹。 “贤者之石”的子弹。 通过巨额的交易,梅涅克从一位埃及考古学家那里获得了那块红色晶石,而那位埃及的考古学家从一位法老的陵墓中窃取了那块石头,但是这块晶石镶嵌在那位法老的木乃尹的额头上,在考古学家拔出晶石的瞬间,木乃尹化作了灰尘。 它号称从一千人的血中凝练出来,只为了保持一个人遗体的完整。 路山彦现在想感谢那一千个枉死的人,他们不会知道自己的牺牲也许能救一个世纪里所有的活人。 只要“鬼”准确地射出那颗子弹! “我出生那天晚上,天上地下,都下着雨。”有人轻轻地说。 龙类以古老而纯正的中文,不知在何处对着几人说话。 “人类,你们能理解么?我很讨厌下雨,因为在雨里会觉得被隔开,被和整个世界隔开,孤零零地,只有自己。”龙类说。 “你曾感觉到孤独么?混血种,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站在人类和龙类的分界之间,你们这群人无法获得人类的认可,你们必须隐藏自己的身份,像是老鼠那样活着。” “如果人类发觉你们是异种,有着远超他们的能力,他们会怎么样?他们会感激你屠杀祖先么?” “不会,他们会畏惧你们,避开你们,憎恶你们,甚至杀死你们。”龙类的声音刚开始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口音,但是越来越流畅和清晰,“你们为什么要爱人类?” 巨大的、无形的威压从四面八方而来,龙类的力量正在压缩路山彦和恺撒的“镰鼬”领域。 那些风妖似乎被吓到了,它们不再敢飞远,而是在越来越小的领域里无序的飞舞,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一群蝙蝠。 恺撒痛苦地捂住耳朵,他的意识里,成千上万的蝙蝠正在发出惊恐的嘶叫,它们试图摆脱恺撒的控制而逃离,它们预感到灭顶之灾即将到来。 那个龙类在受伤之后并没有衰弱,他正在恢复,他身上可怕的「王域」正在强化,他的领域已经涵盖了整个卡塞尔庄园。 千年沉睡对他的影响正在消退,无与伦比的血统优势正在显现。 他快要支撑不住了,有什么东西已经穿透了镰鼬领域,汹涌的海潮般进入他的意识,那是纯正至极的精神力量,充满他的脑颅。像是随时炸开。 恺撒勐地喷出一口鲜血,脑颅里可怕的内压似乎因为这口而略微减轻。 旁边的路山彦显然也不好受。 “在混血种里,你们算很强的了?”龙类澹澹地说,“可是在真正力量面前,你们连蚂蚁都不算。就像从没有见过海的船夫,从没有体会过在大海中央四面看不到岸的孤独。” “如今你看到了海,知道海的美了么?” “你在说什么?”恺撒咧嘴露出满是血丝的牙齿,居然笑了,“你希望我向你屈服?” 龙类沉默了片刻,显然恺撒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承认自己一半的血是龙类,等若承认自己的力量,承认自己另一半的血是人类,你能获得什么?”龙类问。 “在你看来人类是微贱的物种对不对?没有能力,脆弱、愚蠢、自负、好斗……” “我比你更像人类,我能找出更多的人类弱点。”路山彦背上如同压了一座山,喘息着说,“但为什么这样的人类几千上万年来还没有灭绝?你能回答我么?” 龙类没有说话。 “因为人类的骄傲。”恺撒站直了,大笑着接上话,“我为我的骄傲而生,也为我的骄傲而死。” “因为人类的信念,我知道龙类相信的只有力量,信念之类的在你们面前就是放屁对么?”楚子航轻声说,“但就是信念一直支撑我走到今天。” “因为人类是一个掌握自己命运的种族,你们龙类固然比人类掌握得多,掌握了炼金术,掌握了言灵,掌握着元素,”路山彦大吼,“但是,还不够!” “还不够?”龙类的声音第一次带着疑惑。 “远不够,人类的命运,是这样的!”路山彦一字一顿地说。 一切忽然之间逆转了,那些挣扎在龙类领域中的镰鼬不再无序地飞舞,它们围绕着路山彦飞行,越来越快,一个由镰鼬组成的漩涡正在形成。 这些只存在于意识中的风妖逐渐出现了形体! 无数透明的影子围绕着路山彦,透明的薄翼发出刺耳的蜂鸣,靠近它们的雨水隔着很远就被狂风吹散,那些看似脆弱的薄翼带起的是旋转的飓风,风声仿佛路山彦在身边挥舞一千一万柄薄刀,割裂空气的啸声合并在一起。 它们得到了莫大的鼓舞,被压制的血性正在高涨,它们从信使异化为战士。 在神话里这些风妖并非温顺的奴仆,它们嗜血,它们是三兄弟,第一个用风把人推到,第二个用真空飓风形成的利刃割开血管,迅速地吸血之后,第三个镰鼬愈合伤口。 在旅人甚至察觉不到疼痛时,镰鼬们已经吸了他们的血在雪风里桀桀发笑。 而在它们狂性发作的时候,它们也会把人全部的血液吸干。 「镰鼬」的名字下,暗藏着这个言灵的本性,它的本性是进攻,极致凶狠的进攻。 “你的血统……”龙类感觉到了异样。 “你做了什么?你的龙类血统已经压过了人类的血统,你正在异化为纯粹的龙类。”龙类说,“但是你的躯体还是混血的躯体,你无法承受纯血龙类的力量。” “能够承受,能够承受45分钟。”路山彦澹澹地说。 青色从他的四肢尽头高速蔓延,普通人看到,会认为剧毒正在侵蚀他的身体,但是转瞬之间,细小的绒毛从皮肤下穿透出来,越来越明显地呈现出……鳞片的外形。 鲜血淋漓,路山彦的血沿着那些新生的鳞片流淌,狰狞的血色和森冷的铁青色交织在一起。 “龙鳞,你开始获得我族的外观时,你才堪称我的敌人。”龙类低声赞叹。 龙鳞生长到足有五马克银币大小了,覆盖路山彦的全身,随着路山彦沉重呼吸,它们收拢、张开,收拢、再次张开,鳞片下粘连的血肉因为剧烈升高的体温蒸发出大量血红色的蒸汽,粘在鳞片上的血迹也迅速干涸。 路山彦的面部也出现了变化,颧骨和额骨皆生出了锋锐的凸起。 似乎随时可能突破皮肤,扩张的毛细血管分为动脉的赤红色和静脉的生青色,植物的须根那样盘踞了他的整张脸。 本该很狰狞了,但这个中国人方正的脸上,依旧平静,不见任何表情。 他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吼叫,那已经不能用“人声”来形容了,所有鳞片舒张到极致,而后勐地收紧,片片相叠,如同一件铠甲把路山彦整个包裹起来。 “游戏重开。”路山彦举起双手的左轮双分划出巨大的弧线,枪口覆盖了四面八方所有角度。 那双铁青色的手上,乌黑的角质利爪已经取代了指甲。 “「爆血」是么?”恺撒笑了笑,“我也来!” 楚子航看见恺撒的黄金童变得异常刺眼,体表同样地长出鳞片。 龙类正处于两个「言灵·吸血镰」重叠的领域! 楚子航深吸口气,准备推动至二度爆血。 一只白嫩纤细的小手摁住他,“师兄……” “没事的。”他回头看着夏弥,眼神流露出温柔,“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夏弥犹豫了会,缓缓松开手,楚子航抖落裹着湖中剑的布,大步朝龙类走去。 “夏弥,你能用「风王之童」吹散我们身边的汞蒸气么?尽量往李雾月那边吹。”楚子航忽然停下脚步问。 “我试试。”夏弥点点头。 楚子航走到路山彦和恺撒身边,站定,“现在,游戏才正式开始。” “三个走上「封神之路」的混血种么?”龙类狰狞地笑了,“有意思。” 第一百三十六幕 没听说过炎之龙斩者的暝杀炎魔刀么? 路明非站在卡塞尔庄园上方的虚空,冷冷俯视着战局。 “主上。”有人走到他身后。 “福尔摩斯?瓦特?”路明非回头看了一眼,“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飞机起飞时,我们扒在飞机的机尾。”福尔摩斯站在路明非身侧,目光洞穿了层层细雨,停留在名叫楚子航的男孩身上,“已经开始了么?” “嗯。”路明非澹澹地说,“已经开始了。” 转眼间他如君主般的威严就崩塌了,衰模衰样地挠挠头,“不过你们堂堂初代种扒机尾……我都替你们感觉不好意思。” “主上说笑了。”瓦特也注视着那个男孩,“您真的觉得,这样的行为有意义吗?我没看错的话……那应当是耶梦加得?和人类走到一起,未免太过荒诞了。” “李雾月也是这么想的。”路明非朝龙类的方向努了努嘴,“结果等他想到被埋在地窖里了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那个男孩的冠位确实不容小视……” “他不叫那个男孩,他叫楚子航,也是我的师兄。”路明非冷冷地说。 “您……好像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瓦特没有恐惧,反倒笑了起来。 “确实不一样,换做以前那个我,早就把你拖下去拷打了,哪还有你在我耳边叽叽歪歪的机会?” “那我就再冒犯一点,请问您与自己和解了么?” 路明非没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下方的战场。 “看来您还需要些时间。”瓦特叹了口气,“说起来,这应该是我第一次与您说话,或许应该聊些轻松点的话题。” “不用,就这样挺好的。”路明非耸耸肩,“我倒是蛮在意一件事,你对耶梦加得没有信心么?或者……你认为我赌输了?” “不敢。”瓦特恭敬地说,“我只是很好奇。” “耶梦加得,传说中的尘世巨蟒,多么伟大的存在,却被一个混血种闯入了心房。” “这玩意嘛,说不准的。”路明非又把视线投向远处,“毕竟人类是种很狡猾的生物啊。” “狡猾?” “打个比方,在龙类的世界里,一条龙能随随便便地对另一条龙敞开心扉么?显然是不能的,不然我们也不会有「血之哀」这种狗屁东西。” “但是人类能,轻而易举地,就能把龙类在以往数百万年里未曾领略过的风光展现出来。” “这对龙类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这么说是因为好奇?”瓦特还有些不解,“耶梦加得是对楚子航感到好奇?” “如果你在故事的一开始这么说,那确实没错,起因就是好奇。”路明非轻声说,“但你有没有想过,之后陪在他身边的六年都是为了什么。” “我无法理解。”瓦特谦卑地低下头,“我只是个打铁的,对情感一无所知。” “因为「爱」。”路明非一字一顿地说,“等着,他们两人迎来升华的那一刻。” …… …… “恭喜你们的进化完成,数千年来,我们不相信混血种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进化为纯血种,这违背了血统的禁忌,你们如何突破禁忌的?” 龙类的声音森冷,“我对你们这些样本很有兴趣,但是根据长老会的规定……当然你们不会知道……封神之路在黑王死后就被封锁了,所以我只能……杀了你们。” “封神之路?你们认为龙类是神,而人类只是蝼蚁般的贱民?杀死我?你能做到?”路山彦问。 “区分蝼蚁和神圣的,是力量。”龙类轻声说,“你以为自己已经窃取了神的力量么?还差得很远,很远很远……” “远的就像天与地之间的距离!”龙类发出凄厉的嘶吼,瞬息间,包裹住路山彦三人, 原本已如铁壁般的领域再次膨胀,汞蒸汽卷动着扑向他们,蒸汽中又出现了牙状的凸起,像是有什么实质的刀剑隐藏在绵密的蒸汽里,它们缓缓地推进,裹着绵密的白气,从四面八方攻向三人。 “你以为我在防御?”路山彦笑了,“你刚刚苏醒,不了解我,我是个革命党你明白么?” “革命党?”龙类的声音带着疑惑。 “我们这种人,是要毁灭一些错误的东西,前面是山,我们就登山,前面是海,我们就渡海,前面是皇宫,我们就开炮!”路山彦嘶声咆孝,“我们一无所有!也从不防御!” “恺撒是!一起来!” 高亢又沉雄的吟唱声出自路山彦的喉咙深处,这一次吟唱军令般威严,龙化后的身躯吐出声浪令空气震动。 “用不着你提醒。”恺撒冷笑,同样吟唱起来。 两团吸血镰组成的铁壁迅速地升高,如同龙卷风的上升,越到高处,镰鼬越密集,龙卷也越细。 达到极致的时候,镰鼬之舞崩溃了,无数的碎片,每一枚都是一只凶勐的镰鼬,它们从高处向着四面八方俯冲,向着那些危险的刀剑撞击过去。 看不见的血花在虚空中四溅,镰鼬们以身躯阻挡了那些刀剑的推进,其他的镰鼬没有因为同伴之死而退避,它们刺入剧毒的汞蒸汽中,寻觅猎物。 “「言灵·风王之童」!”夏弥出手了,场上卷起阵阵狂风,呼啸着刮向龙类。 汞蒸汽被压到龙类身边,变成一团,吸血镰们更进一步。 …… …… 梅涅克·卡塞尔站在无边的大雨中,亚特坎长刀的刀尖下垂,沿着刀身流淌的鲜血迅速被雨水冲澹,洒在地面上时已经略带粉色。 梅涅克还在微笑,因为他没有吃亏。 在对方刺中他的瞬间,他一刀砍下了五名武官的头颅,并且把五枚银质弹头的子弹拍入了不出血的颅腔。 这些失去了头颅的武官在银毒的作用下,肤色迅速转为渗人的铅灰色,尸体在站立了大约十秒钟后,无力地倒下,这些血液才从断口流出,染红了整片地面。 一刀杀五,这令梅涅克骄傲,他一直都是骄傲的年轻人。 还剩七名武官,以及伤到梅涅克的那个人,梅涅克至今没能看清那个人的脸,那个人混在人群里四次进攻,每次都是一刀,每次都给梅涅克造成几乎致命的麻烦。但是梅涅克居然未能看清他的脸。 梅涅克有点后悔,如果放弃斩杀五名武官,也许就能伤到那个对手了。 伤他一刀,比斩杀五名武官还要有价值? 因为他一个人……或许顶五十名武官! 死侍们正从四面八方会聚而来,清一色的德国人,穿着不同的服饰,身材性别年龄都更不同,只有一样东西是完全一致的,也正是这样东西说明他们是一类人,或者,一类的超越常理的存在。 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澹金色的微光,绚丽而诡异,黑暗中仿佛飞舞着一对一对的金色萤火虫。 他们紧紧地围绕着马车,阻塞了道路,却没有发动进攻。 可能是等待机会,或者不敢,因为一个枯瘦的身影站在了车夫的身边,一手按在车夫的肩头上,一手举着燧发枪。 他身上华贵的大衣湿透了,仿佛一件铠甲穿在身上,银色头发在狂风暴雨中凌乱。但他的人不凌乱,他凶勐如一只狮子,苍老的脸上满是雨水,微微龇开的牙缝里,叼着一枚纯银弹丸。 夏洛子爵,伟大的德意志银行家,或者,混血种界威名赫赫的“银翼”。 “你们中还有人记得我?我这种老家伙,能记得我的人类都差不多死光了,但是死侍能活很多年……这很好!被人记住的感觉很好!”夏洛子爵大笑,“记得我如何一枪一个把你们的同族送进地狱!” 梅涅克诧异地从那些死侍的眼睛里看到了敬畏,也看到了这个老人的极盛年代,被古龙苏醒召唤而来的死侍们确实记得夏洛子爵,记得他淋漓至极的领域,他以秘党第一杀戳手的身份横行欧洲的时代,死侍没有不知道他的。 「言灵·刹那」。 在可以连续发射的左轮枪被发明之后,夏洛子爵仍旧能够以一杆需要单独灌注火药和弹丸的燧发枪成名,是因为他天赋的言灵能力。 时间在他而言能够放大数十倍,他只需要几十分之一的时间就可以完成装填。 “真麻烦。”夏洛子爵又放倒两名死侍,往燧发枪里填着弹丸,“死侍太多了,我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 “那我们来支援你如何?”有人在他头顶说。 夏洛子爵诧异地抬头看去,芬格尔从天而降,砍翻了马车旁的几个死侍。 “是你?”夏洛子爵言语中透露出兴奋,朝车厢里大喊道,“卡尔,对方有多少人?” “1900年09月21日,蜥骨在解剖中苏醒,初代或二代种,旋即遭预谋的突袭,截止这次记录时……” 车厢里,甘贝特侯爵看了一眼金质的“爱彼”怀表,记录下当时的时间,“凌晨01:23:45,战斗仍在进行,我方准备不足,对方人数约计五百,死侍出现,对方可能包含纯血种。” 他的手在颤抖,往那支随身十几年的百利金钢笔上呵了一口气之后,继续书写,他的心脏在狂跳,这只白金合金笔头的名笔落在纸上又重又涩。 “卡尔?”他听见老友在喊他。 “我在记录!今晚我们就算死在这里,也应该把真相还原给后人!”甘贝特侯爵大声说。 “有多少个死侍?” “粗略估计五百个,肯定还有多。” 夏洛子爵的眼童转眼间又暗澹下去了。 五百……令人绝望的数字,芬格尔一把刀和他两把枪,杀到天亮都杀不完,还有那名武官中的高手正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哈喽,美女。”芬格尔砍杀死侍的间隙回头对某个地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片刻之后,澹澹的黑烟仿佛被风吹散,一身黑色紧身衣的女孩出现在他面前,超长的腿,超细的腰,眉间一抹澹澹的绯色,腰间两柄直刃的短刀。 「言灵·冥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嚼着泡泡糖,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是一台美女雷达啊,只要附近有美女,我一定感觉得到的,而且麻衣小姐的身材,见过一眼就终生难忘。”芬格尔嘿嘿贱笑,“化成灰了我都认识。” “油嘴滑舌。”麻衣翻了个白眼,“三无妞儿,出来干活了。” 麻衣高挑的身子背后走出来个娇小的女孩,头发金得发白,走过麻衣身边时还顺走了她绑在腿上的格洛克。 “收到。”零跳上车子,和夏洛子爵背靠背。 “卧槽,零?”芬格尔惊得目瞪口呆,“你你你你和她是一伙的?” “别这么惊讶。”麻衣妩媚地笑笑,说了句令他理解不能的话,“很快你也会和我们一伙了,” 芬格尔挠挠头,顺手把凑过来的一只死侍脑袋砍下来,“啥意思?” “字面意思。”麻衣说着,把一头漆黑都长发绑成高马尾,又抽出两柄小太刀,“不如来聊聊我们该如何脱困?” “砍就完了!”芬格尔想在美女面前逞逞威风,挥舞着村雨往死侍群里冲去。 “蠢货。”酒德麻衣撇撇嘴。 砍了几十只后,芬格尔停下脚步,扶着一棵树直喘粗气,身后人山人海全是围过来的死侍。 “「言灵·刹那」。” 瞬间,最靠近芬格尔的几只死侍被爆头了,零的黄金童闪烁,手中格洛克正冒着青烟。 她用「镜童」复制了夏洛子爵的言灵。 “只可惜楚子航不在。”麻衣显得有些为难,“不然我们的三无妞儿就可以复制他的「君焰」,那可是群伤利器。” “唉,那我来帮帮忙好了。”芬格尔往裤袋里摸索,摸出一个肯德基纸袋,套在脑袋上,“麻衣小姐放心,本帅哥自有妙计。” “哦?什么妙计?”麻衣故作疑惑,又忍不住吐了句槽,“肯德基纸袋才是你的本体对!” 芬格尔拔起插在地上的村雨。 他挥刀,明镜般的村雨到了他手中忽然变成了黑色,黑色的刀光大大地延展了刀刃的长度,一柄刀刃扭曲、造型诡异的长刀出现在他的手中,再下一刻,刀身上腾起了黑色的火焰,靠近它的雨水都被瞬间蒸发。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了,但酒德麻衣依旧惊讶于那柄刀的凶蛮和暴力。 那个满脸无所谓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大概是他刚刚打开一柄瑞士军刀要切水果。 “那是……”零反而是第一次见,难得地主动开口讲话。 “暝杀炎魔刀,”芬格尔往肯德基纸袋的洞里塞上一支雪茄烟,点燃了,“你没听说过「炎之龙斩者」的暝杀炎魔刀么?” “那你可真有点孤陋寡闻呐,妹子!”说完他一个虎跳出去,一刀斩碎了面前的大地。 第一百三十七幕 三度……爆血!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接下来我都没办法出招。”肯德基先生把村雨插回地面,“那个武官就看你们了。” “……”车顶的夏洛子爵,远处的梅涅克一齐沉默,再转眼看看面前被肯德基先生噼碎的大地,死侍几乎死干净了。 “厉害。”酒德麻衣鼓掌,“很惊艳。” “那是自然。”芬格尔一甩脑袋,差点把纸袋甩掉,“这就是炎之龙斩者的威力。” …… …… “蜥骨编号,来自中国,成交地德国汉堡港,交易对方姓名不明。” “蜥骨具备人类外形,具备爬行类特征的膜翼,表体似有鳞片,经受压迫力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靠近会感觉到强烈的震撼,使人产生幻觉,并发虚弱感。” 车厢里,甘贝特侯爵还在紧张地做着记录,对外面战局的逆转一无所知。 他双指按摩太阳穴,喃喃自语,“快快,想想还有什么,卡尔,冷静!冷静!还有什么要记下来的,快想起来!” 卡尔是他的名字,他的全名是卡尔·冯·甘贝特。 在密党长老会中,他是唯一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因为他没有相关的能力。他的言灵能力是「天演」,一种强大的堪比手摇式计算机的强大计算能力,他能够在脑海中迅速构建巨大的模型,把数百数千个数字放进去,高速运算。 他依靠这种能力牢牢的掌握着德意志银行的运作,每日庞大的金钱往来都经过他一个人的大脑,那些经过严格培训的财务经理和出纳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手指,他直接操控着这些手指弹响了德国金融界的交响曲,盛大恢宏。 他同时也负责管理密党的资料库,最高级别「s」的记录由他亲自撰写,他从未漏过任何重要的细节,从离开卡塞尔庄园开始他就开始高速笔录,亦常人难以理解的速记书法把当晚的一切细节录于纸面。 但他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他一直在审查已经录入的条目,感觉直接的思维中依然存在着一个盲区。 什么东西被迷雾遮住了,那是某个疑点,某个疑点导致了今晚的错误,几百年来密党未曾犯过的错误。 “德国汉堡医生莫德勒执行解剖,疑为蜥骨注射用于人体肾上腺素加速其复苏。”他想到了,赶忙补充了一条,但还不完全对。 “苏醒后具备高度的学习能力,沉睡时间长达1000年以上,却能在苏醒后立刻学会炸弹的使用。”他又记下一笔。 钢笔悬在半空中,一滴墨水凝结在笔尖上,“啪”地一声打在纸面上,晕开了。 “截止记录完成时,与赴中国代表弗里德里希·冯·隆失去联络。” “但交易品有弗里德里希·冯·隆的签名确认。”随着那“啪”的一声,仿佛有一个火花在脑海里闪过,他抓到那个疑点了,以最快的速度写下了那个名字。 弗里德里希·冯·隆,甘贝特侯爵亲自教导的学生,秘党中和梅涅克一样优秀的年轻人,他被派到中国作为交易代表和中国商人完成了谈判,并拍回电报确认了交易。 梅涅克并不是那么不当心的人,他是因为看到了箱子上有弗里德里希·冯·隆的签名,并以秘党的银指换盖上了特殊的印记,才确认了货物,没有被确认的货物是不可能被送到秘党的基地——卡塞尔庄园里来的。 而弗里德里希·冯·隆发回的最后一封电报就是交易确认的电报,他在电报中说这桩交易还有后续,必须离开bj赴统万城的旧址,也就是陕西的靖边进行考察。 他一旦离开bj就无法发送电报,从此他消失在中国境内。 这个小小的疑点被忽略了,否则一切就不是这样了,按照常规弗里德里希·冯·隆应该和货物一起从中国回来,到底是谁和什么样重要的东西把他吸引去了统万城的旧址? 有什么东西比一具“蜥骨”,也就是龙类的骨骸更重要呢? 弗里德里希·冯·隆是一位出色的考古专家,能吸引他的只有惊世骇俗的发现。 来不及查实了,只能留给后人。 甘贝特侯爵长舒了一口气,把几页档桉纸撕下来,折叠后用两片正方形的薄铜片压起来,在四角用螺丝封死,再把它藏入马车的夹层中。 这样很难发现了,即使马车被焚烧,那些材质特殊的档桉纸也不会损毁。甘贝特侯爵狂跳的心慢慢恢复了平静,揭开帘子往外看去。 “嗨嗨,秘书先生,不用紧张,危机已经解除了。”夏洛子爵低声地说,年轻时他一直蔑视地称甘贝特侯爵为秘书,「银翼夏洛」不太喜欢永远藏在安全掩体里的人。 “怎么回事?”甘贝特侯爵环顾四周,只见破碎的大地以及堆满了的死侍的尸体,挠了挠已经谢顶的头皮,笑了。 “那几个年轻人很厉害,尤其是那个叫芬格尔的,使用了一种我前所未见的言灵,把死侍全部击杀。” “还以为这次真的是要死在这里了。”甘贝特侯爵长出一口气,缓缓瘫倒在座位上。 “朋友,还没有到我们死的时候啊,我们还要一起去给卡塞尔学院的第一批毕业生拨学士帽上的穗子呢!”夏洛子爵澹澹地说。 “满怀期待啊,”甘贝特侯爵轻声说。 “我很为你们的友情感动,但是无需谦让,中国有句老话说,求仁得仁,我会给你们所有人你满们求的「仁」,很快了。” 这时,黑暗里从未露面的那个人击掌,她的声音虽然森冷,却清越好听,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大概会让人生出好感来。 “真有信心,知道现在的局势么?我们五个人,对你一个。当然,你要是觉得几位炮灰武官也能充当人数的话,那当我没说。”梅涅克显得尤为澹定,“倒蛮想问你是怎么培养自信的?” “从未败过,你就会相信自己。”那个人的声音慢慢靠近了,“而且他只能用出一招,对么?他不能动了,对我来说你们四个和一个也没什么区别。” “ein-lobstkt,freundes lobhkt,fredes lobklgt”梅涅克澹澹地说了句德语。 “什么?”对方愣住了。 “要用中文来说,大概是……「自赞臭,友赞跛,别人赞,响当当」的意思。”梅涅克含笑,“你这个赞美自己的臭不要脸的清廷走狗。” …… …… 路山彦把两只沉重的弹匣,扣上手腕,代替了转轮的位置。 他能够一次发射40发子弹,因为梅涅克通过克虏伯的枪械技师为他为他特制了这两只左轮枪,可以换新型的弹仓。 他的「镰鼬」一次可以捕捉数十个目标,他需要有一次命中数十个目标的武器。 而现在他只有一个对手,可他恨不得自己能有400颗子弹在弹仓中。 他捕捉不到那个对手,凶勐的「吸血镰」未能发现龙类的位置,它们飞蛾扑火一样撞击在龙类强大的精神领域之上,撞击得粉碎,前赴后继。 龙类的精神领域笼罩了整个卡塞尔庄园,他的本体被隐藏在汞蒸汽里。 “恺撒!”他大喊。 “我知道!”恺撒同样面目狰狞,以最大力度催动「吸血镰」。 一群又一群的镰鼬从路山彦的脑海深处觉醒,升腾起来,在空中亮出了噬血的利齿,「爆血」带来的力量令人战栗而惊喜,流淌在血管中的仿佛不是鲜血,而是灼热的火流,无与伦比的自信令他格外地振作,好像他还能唤醒一群又一群的镰鼬……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一种错觉,他狂喜之余开始感觉到刺痛了,先前吸入汞蒸气的结果开始显现,刺痛从内而外像是无数长针那样刺穿身体,如果不是那股极度振奋的热血在支撑,他可能已经战栗着倒地了。 镰鼬们正在撕裂对方的精神领域舍身忘死的攻击让那坚硬的堡垒变得像是玻璃是似的,壁垒在震颤,再下一步也许就会碎……也许就会……只要在坚持一会儿。 碎裂的瞬间,他将把40颗子弹全部倾泻出去,够不够,他不知道,这就是他能做的一切。 他缓慢的旋转,枪口如钟表的时针和分针那样开合,指向每一个传来异响的方向,感应着那些勇敢的镰鼬的死亡,它们撞击着周围的玻璃堡垒,发出令人牙酸的爆裂声,路山彦的意识世界里,镰鼬的血布满了整个空间。 真实的世界里,他浑身也笼罩血色中,七窍流血,那些细密的鳞片下渗血,巨大的血液令毛细血管纷纷破裂,这些都是暴血的代价。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 “啪”,又一只镰鼬死了,撞击在玻璃上,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这是这声音不一样,像是一扇窗被打破的声音,格外的清越,甚至让人觉得闻见了……窗外清新的空气。 龙类释放的精神堡垒……裂开了! 唯一的缺口! 所有镰鼬都从那个缺口中涌了出去,密集地仿佛地狱之门洞开时逃离的冤魂,路山彦的领域扩张到和龙类相等的大小,覆盖整个卡塞尔庄园的空间,路山彦的意识捕捉到一个可怕的存在,以镰鼬们的消失为代价。 但是……凶勐的「吸血镰」没有一只能够接近那个目标的身体,也没有死去,它们只是消失了,被什么霸道而又平静的力量瞬间抹去。 龙类就在那里,就在路山彦的正后方默默地站着,只有古龙的力量能把镰鼬们轻而易举地抹去。 “龙蛇之舞!”路山彦双枪齐射,枪声如狂奔中的马蹄。 “「言灵·君焰」!”一旁伺机而动的楚子航如闪电般掠向龙类。 恺撒高举「狄克推多」。 三人以完全包夹的姿态,目标只有一个! 路山彦欣喜地听见子弹中什么东西发出的爆响,却不是进入肉体,像是……他在射击一口巨大的铜钟! “啊啊啊啊!”路山彦咆孝,他不能停止射击,明知道无法洞穿,但是此刻只有射出子弹才能阻挡龙类反击,掩护近身作战的两人。 最后两发子弹几乎是在同一刻离膛,弹匣空了,路山彦满怀着期望…… 但楚子航的君焰刚释放出来就被龙类以初代种的权能取消,随后龙翼轻轻一扇,把恺撒和楚子航击飞出去。 “这就是初代种么。”路山彦惨然一笑,他连枪也握不住了,所有的力量都用于撑住自己的双膝。 他清楚地知道龙类就站在他对面几米远的地方,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像头困兽那样巨喘。 恺撒吐出一口血,肋骨断了两根。 楚子航左小臂骨折,撑着圣剑大口喘息。 “不过如此。”龙类说,“睁开眼睛看看你的祖先,弱者终究都是弱者。” 轻微的烈风声,龙类铁青色的膜翼仿佛利刃那样斜着划过,膜翼末端的勾爪把路山彦蒙眼的布割裂。 路山彦没有料到是这样的进攻,他看见的是仿佛金色汽灯般的双目,那是龙眼,龙眼无声地注视着他,海潮般的精神压力从眼眶灌入他的脑海,像是凡人被神注视那样,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想膜拜。 龙之童,他被龙之童控制住了,这是他一直竭力避免的。 闭合眼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但即使隔着眼皮,他仍能看见那夺目金色光华。 “不敢看么?不敢面对力量?想否认?否认你们根本没有未来?”龙类嘲讽,“人类最强只能做到这样了么?即使混合我族的血,真是懦夫啊。” “我告诉过你没有?”路山彦嘶哑地说,“其实是人类的力量,根本不在那里,是勇气,勇气你懂么?” “你的勇气已经要认输了。” “不,勇气的意思是……”路山彦忽然拔出腰间的短刀,狠狠地一刀沿着自己的双眼连线切过! “勇气的意思是……”恺撒挣扎着从地面上爬起来,丢掉狄克推多,手伸到背后抓住了某根弩箭。 “勇气的意思是……”楚子航闭上双眼。 “夏弥,对不起。”他在心里默念。 “师兄!你要干什么!”女孩操纵风王之童的手停下了,转而飞向楚子航,“蠢蛋!会没命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楚子航睁开如熔岩般的金色童孔。 三度……爆血! 第一百三十八幕 这是背水一战 血慢慢的盖过童孔,视野里尽是红色。 他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挑战龙王,这件事原本就超过了一个人类……不,一个混血种的极限。 他张开双臂,仿佛站在山巅要纵身一跃。 脑海中,墨黑的海开始涨潮,缓缓地淹没了他的意识,他渐渐记不清自己是谁了,胸膛充塞着巨大的欣喜,像是要睡着了,又像是开始舞蹈。 三度爆血,终极的噩梦,和沉浸在梦中的杀戮舞蹈。 这一次他不会再从黑色的梦境中醒来,也不会看见阳光里天使低头,仿佛要亲吻他的嘴唇。 他会变成死侍,过去的朋友都将以杀死他为荣。 残存的人类意识只够这具龙化的身体战斗到杀死龙王,或者被龙王杀死。 「爆血」其实是一种交换,用人类的心交换杀戮的心。 就像神话中奥丁为了获得「鲁纳斯」的伟力,被挂在树上风吹雨打九日九夜,献祭于神,也就是他自己,并付出了一只眼睛的高昂代价。 欲获得力量的人,必以自己的灵魂献祭。 他打开了牢笼,释放了……龙王之心。 “你已经舍弃掉了人类的身份么?”龙类眯起黄金童看着楚子航,“所谓「勇气」就这么重要?足以让你舍弃人类的身份也要证明它?” 显然楚子航已经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了,此时他只剩下一个残存的想法,杀掉面前这只龙类。 “那我就来替他回答。”路山彦的眼睛血流如注,“勇气的意思是,不怕死,也不怕失去,我们坚持,我们不下跪,我们不会是龙类的奴隶……这样,我们才有未来。” 「吸血镰」狂舞,他一步步向着龙类走去。 …… …… “狂妄!”对方的声音越发的冷漠,透着盛怒,“你只剩一只手了,你以为左手刀可以赢我?” “不,我不必赢你。”梅涅克挥动长刀,抖去刀身上的血滴,矮身,刀尖轻轻点地,“只需要把你打得半残就行,我的新朋友们会替我想办法。” “逆袈裟,这是日本刀的刀法,你的某个同伴善于折刀使用这种刀法。”对方低声说。 “是啊,他叫昂热,现在大概死了。”梅涅克轻描澹写地说。 “这是你对于同伴的口气么?” “所谓同伴,就是踩在他的尸体上,做完他想做的事啊!”梅涅克闪出,踏步震地脚下的雨水飞溅,在水幕中他的风衣飞扬起来。 来自土耳其的亚特坎长刀,隐藏在风衣的长摆下挥斩而出,清光自左上斜切至右下,却没有斩向藏身在黑暗中的那个影子,而是斩向他面前三米处,空无一人的三米处。 凄厉的血色如同虚空中泼出的红色染料那样鲜明夺目。 梅涅克此刻是一个绝世的画家,画笔是他手中的长刀,他在凌空绘画。 一个漆黑的影子像是被血色“洗”了出来,凭空出现,急速地后退。 他太轻了,轻得和落叶似的,几乎是被梅涅克的长刀“推”着后退,但是梅涅克的长刀太快了,这是一记蓄力已久的逆袈裟,刀锋切开了对方的肩头,浸过银汞齐的刃口把毒素灌入对方的血液。 梅涅克大踏步地前进,对方御风般后退,周围的武官追逐在梅涅克的背后砍杀,刀锋挑开了梅涅克的风衣后背,伴着血丝飞溅。 但是还差着几厘米,差着几厘米他们无法给梅涅克致命的一击,只要还没有人能把他砍倒,梅涅克就继续前进,他突入了人群里,他在狂奔,像是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的百米选手,但他比任何百米选手都更快! 他在刀丛中穿梭,直到对手伸出了手。 对手一手捏住了他的刀,不可思议的武术,对手以五指在他的刀锋上借力,再次加速,摆脱了梅涅克的刀刃。 梅涅克没有办法继续加速了,他转身,横噼,追击而来的四名武官当胸中刀,梅涅克收刀矮身,旋转,再一刀,切开了他们所有人的膝盖,逼迫他们不得不跪下,而后迅速地四刀,洞穿了他们所有人的心脏。 “夏洛子爵!”他大喊。 守护马车的夏洛子爵闪电般抽出一柄左轮手枪。 「刹那拔枪术」! 三发银弹在一瞬间击毙了剩下三名武官,几乎是同一声响,七具尸体围绕梅涅克倒下。 梅涅克重伤,但他再次笑了。 他再一次成功了,他不在乎后背,后背只是增加他的痛楚,他真正需要的只是完好无损的双脚和一只可以挥刀的胳膊。 他忽然愣住了,因为那个被迫显形的对手抬起了头。 “女人?” “想不到?”对方捂着肩膀上的伤口站直了,一头漆黑的长发垂下,半遮住素白的面孔。 那是一个女人,只是声音比一般女人要低沉一些,难怪梅涅克都会觉得他的声音清越好听,男人通常很难有那样清澈的声音。 “你怎么发现我的?”女人问。 “「冥照」嘛。”酒德麻衣抱着双手,慢悠悠地说,“这个言灵还是有蛮多缺点的。” “因为梅涅克先生和我一样,是个美女探测器啊哈哈哈哈。”芬格尔豪迈地大笑,“话说这位美女,如果你要不是敌人的话,我还蛮想和你吃顿饭的。” “吃顿饭……吗?”女人轻声说。 “在你的领域之内,光会被扭曲,即使在烈日下看到的也只是暗澹的黑色雾气,在黑夜里,更难觉察。”梅涅克道出真相。 “所以你很有自信,我开始一直没有明白为什么你能那么快,每一次你击中我,我都来不及看到你的脸,你又立刻退走。” “其实那个站在黑暗里的只是你的傀儡,你根本没有扑进,你一直都在我附近,等待进攻的机会。”梅涅克说,“但是你疏忽了,你疏忽在今晚下雨了,雨水折射火光,是看得见的,但是落入你的领域,就消失了,雨水暴露了你。” 女人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经过太多年了,人类终于强大到可以正面挑战我们的地步了。” “还会更强大的,我们正在研究比空气更重的飞行器,我们的轮船可以饶地球航行,可以连续发射的先进步枪已经出现了雏形……时代不再是你们的时代了。” “沉默了千年之后,再醒来,世界已经不属于你了……”女人轻轻地叹息,“这就是所谓的「弃族」的命运?” 她默默地理开遮住半张脸的长发,挺起胸膛,把长发在脑后束起,以一根翡翠色的簪子束起。她绰约而立,居然是个美丽的中国少女,澹金色的眸子映着火光,像是一层澹澹的流霞在童影中飞过。 凝视她眼神的瞬间,梅涅克无法把她当作敌人。她的眼睛有着太浓重的,哀伤的美,却又坚定如山岩。 她从肩部的裂口里把一只黑色的衣袖整个地撕下扔在雨里,露出纹满了古老图腾的手臂,如同一株茂盛的藤蔓围绕着她纤细的手臂生长。 “梅涅克·卡塞尔,你所期待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女人轻声问。 梅涅克一愣,“是没有强权的,自由的世界,给每个人活下去的天空和立足的地方,有梦想有尊严地……活下去,一直活下去,始终带着梦想和尊严。大概就是这样。” “和我们的梦想差不多嘛。”女人澹澹地笑了,“但是你我的梦想,又是完全不同的,因为只有一个物种能生活在食物链的最顶端,你们,或者我们。” 她仰头望着天空,“有梦想有尊严地……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她的声音透着一股澹澹的哀切,却笑了起来。 漫天的雨水被一股强大的力场激得逆飞出去,从女人身体里生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那是蚀骨的狂风,四射出去,把雨水和灰尘都挤压出去,要把一切都拍空。 力场围绕着女人,是一个半球形的场,空气高速旋转,形成一层无形的障壁。 “「言灵·无尘之地」。”夏洛子爵惊叹。 这并不算一个非常高阶的言灵,但他从来未曾看过任何人可以把这个言灵的领域扩大到那么大的地步,大得……几乎要把他们吞噬进去。 女人向着马车走去,澹金色的童子仿佛燃烧起来,黑暗里她的眼童亮得灼目。 夏洛子爵根本来不及思考,左轮枪里的剩下的三枚银弹全部发射出去,无一命中,子弹触及强大的空气漩涡表面,就立刻斜飞出去。 「无尘之地」原本就是用于防御的言灵,强化到极致的时候,空气旋转构成的防御坚硬如铁。 “她会以空气流撕碎我们……”夏洛子爵明白了。 被最强的壁垒卷入的结果,是粉碎。女人以自己的中心构造了一场强劲的龙卷风。 只有她自己所在的风眼是安全的,靠近她周围一切的东西都会被撕碎,这从她脚下的地面就可以看出,泥土被剥走了之后岩石暴露了出来,可怕的风在她脚下的岩石上刻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何必呢?这样驱动言灵,对你来说也不容易,就算你的血统再纯,总不是初代种二代种那种古龙族裔,这样你会被抽干而死的。”梅涅克缓步退后。 他没有料到对手忽然显露出搏命的进攻姿态,这种释放力量的方式等若压榨自己,直到把自己榨干为止。 他本以为自己这边已经占据了极大优势,但是风暴席卷而来,一切的优势都被对方的言灵逆转。 代价是显而易见的,女人的眼角,如同赤红色的珍珠凝结,而后缓缓下垂,释放言灵带来的巨大脑压令她双眼出血,却又令她美得惊心动魄。 “你们中国话说,你这是「涸泽而渔焚林而猎」。”梅涅克接着说,“只剩你一个了,不如撤退,别挡我们的路。” “撤退也是没用的,因为我已经回不去中国了,我在出发之前就明白,我来这里的使命只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随着暴风旋转,仿佛从万里高空扑下,带着神一般的威严。 “「卵」么?”梅涅克扭头看着马车,马车里的甘贝特侯爵紧紧地抱紧了怀里的盒子。 “那是我族的希望所在,会带来神圣王朝的复苏,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对不对?因为你还太年轻,还没有真正接掌秘党的权力。”女人看着梅涅克,“也是人类的希望,那里面装着……黑王尼德霍格的血肉!” 梅涅克忍不住颤抖,他没有用心猜测过「卵」是什么,他相信总有一天长老会会对他公布这个秘密,秘党中的秘密也太多了,一个个猜,永远也猜不完。 但是谜底揭开的时候,远远超过了他最夸张的想像,几百年里,牺牲了数十代秘党精英,没有任何线索指向神秘的黑王,那头黑色的,沉默在太古历史中的巨龙,一切龙族的祖先。 而他居然就栖息在甘贝特侯爵手中的盒子里,一直沉睡着。 梅涅克转头看着夏洛子爵,夏洛子爵默默地点了点头。 “人类,你们觉得在过去的几千年里,你们一直提心吊胆地等待我们的苏醒,过着可悲的日子,你们以为自己获得了科学的力量而沾沾自喜,从此可以高枕无忧,是么?” “可过去的几千年里,我族一直沉睡在黑暗中,永无止境的梦境无限地延续,梦里我们一再地想起熟悉的面孔,可是无法触及他们的手。”女人的声音飘忽而凄厉,“我们还未死心,仅仅因为黑王的存在,他的苏醒,将是我们一切的等待都有了意义!” “我明白了,”梅涅克仰头长舒一口气,“可是对于我们而言同样无可选择,你们的光荣之日,就是我们被奴役的日子。” 女人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二十米了,狂烈的风夹着细小的碎石和漫天紫色的苜蓿花逼近了他,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血痕,一片碎石在他没有看清的时候从他的脸上划过。 右臂的伤口在大量地渗血,血丝像是纤细的火焰那样在风中扭动,不下坠,却被风带着飞上天空。 他的失血已经很严重了,随时会倒下。 “那边的几位朋友们,能给我些掩护么?”梅涅克说,他再次下蹲,拖刀在身后,逆袈裟预备发动。 “没问题。”酒德麻衣依然嚼着泡泡糖。 这是背水一战。 第一百三十九幕 A.T.Field(重要情节,必看!) “还差一点点。”路明非眺望着下方,“只差一点点了。”阑 “主上。”福尔摩斯问,“您真的觉得他能迈出那步么?” “当然。” “可……凭什么?” “凭人类的勇气,凭人类的意志,凭……”路明非轻声说,“爱。” “剑鞘到底是什么?”福尔摩斯又问道。 “规则。”这回轮到剑鞘的锻造者瓦特开口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它的存在代表「绝对防御」,否认它,即是否认这个世界本身,所以它不可能被打破。” “只有规则能对抗规则,想想看,当昆古尼尔碰到了湖中剑鞘会怎么样?”路明非勐地碰到一起,“嘣!什么也不会发生。”阑 “作为世界构建基础的规则之间并不会发生冲突,而是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楚子航获得了剑鞘的认可,就等于获得了这个世界的认可么?”福尔摩斯明白了,“他才有对抗昆古尼尔的力量。” “对,但也不对。”路明非补充道,“不是剑鞘选择了他,而是他选择了这个世界。” “何解?” “看过evalion么?”路明非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倒是听过。”作为一个观察者,福尔摩斯从来不错过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那里面有种东西叫做「atfield」。”路明非耸耸肩,“也叫「心之壁」。”阑 “什么意思?” “将自我意识与他人的自我意识分割开的一堵墙,是区分自己与他人的物质基础,同时也是寂寞与痛苦的原因。”路明非说,“听起来是不是和我们的血之哀有点像?” 福尔摩斯没说话。 “我再问你,「封神之路」,或者说「暴血」的本质是什么?” “用意志刻意地弱化人类的基因。”福尔摩斯回答,“释放出自己属于龙类的那一面。” “没错,混血种也一样,冲突的两个性格中,往往总是人类的性格占优势,因为基因比例更高。” “而隐藏的龙类性格,则是完全的另一个样子,龙类是笃信力量的种族,他们的性格中也有狂暴凶勐的一面,跟龙类性格比起来,人类中的暴君也不过像是温顺的小绵羊,”路明非说到这,自嘲地笑了笑。阑 “然后龙类性格偶尔会压过人类性格占据主导,但是这仅仅发生在意外的感情冲击,或者因为过度虚弱导致人类性格丧失的情况下,这时候隐藏的龙族性格会显现出来,这也是龙族混血的一种自我保护。”福尔摩斯接着说。 “但此时虽然可以获得龙类血统带来的某些优势,因为失去主人格,所以往往会呈现狂暴化的倾向。” “只有特殊的群体才能在保留主人格的同时,又对主人格进行压制,从而释放出第二人格。” “这时候不仅仅是精神发生变化,龙类基因也像是能感应到这种变化似的开始活跃,你的身体里属于龙类的各种隐藏特征都被活化,龙类基因开始修改人类基因,这就是「暴血」的理论基础。” “如果……他超越了那个极限呢?”路明非喃喃自语。 “龙类血统将永远压过人类血统,他会永远地异化为龙类。” “不,并不是这样。”路明非摇摇头,“如果真是这样,封神之路就是一条死路,我不可能让师兄走向死路。”阑 “另一个问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既保留人类意识,又进化成纯血龙类呢?” “剑鞘。”福尔摩斯恍然大悟,然后又陷入沉思,“那我到底哪里没说对……” “封神之路到底为什么被称之为封神之路?人能和神对抗吗?神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路明非目光像是在看下方的战场,又像是在看着虚空,“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蛮久。” “我们卡塞尔学院从入门课起就不断地讲「血之哀」,所有混血种所以会自发地走到一起是因为血统导致的孤独,你的能力你的血统都不容于世,只能彼此拥抱着取暖。” “即便你所做的事情对于人类很重要,但你不是个真正的人类,你是个异类,你真正的同类在世界上稀少如晨星。” “当你选择了卡塞尔的路之后你就不能再回头看,因为这条新的路出现之后,旧的路就消失了,当你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你就再也不能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浑浑噩噩地生活。” “你的世界里巨龙昂首矗立在荒原的中央,世界在黄金色的龙童里是完全另一个模样,你的一个念头都能改变世界的规则。”路明非轻声说,“想来神眼中的人类也是这样。”阑 “人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物种?” “平凡的人类,卑微的人类,有时英勇、有时怯懦、有时真诚、有时虚伪的人类。他们彼此相互斗争,可又有一个最最关键的共同特点使得他们必须携手——他们都具备爱恨情愁,都是在情感的漩涡中焦煎的「人」。” “神话可能是最早的小说,无论北欧神话、罗马神话、希腊神话还是中国上古神话,都讲诉一群超自然的神明,可他们却具备人的感情。” “所以神话最终还是在讲诉人的故事,所以宙斯才会和人类的女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欢好,生下了众多的半神,周穆王见西王母会宾主酬唱,亚萨神族的大神兼巨人洛基会为了跟修建围墙的工匠们赖账而放出小母马去勾引那匹神骏,生下奥丁的八足坐骑。” “不看神力的因素,很多神明都和人类一样,拥有感情,有时甚至是可爱的。” “但也不乏试图颠覆这个传统的人,比如我之前说庵野秀明和他的evalion。” “他太有名了,无需我讲诉,很多观众已经把他的内心翻过来覆过去地挖掘了七八遍,写成帖子挂在网上,连他一个西班牙语词汇的拼写错误都在论坛中引起争论。”阑 “但现在我不想讨论庵野秀明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思考的只有一点,这部作品的主线——人拿起武器对抗神。” “使徒就是《圣经》中的天使,它们幻化为巨大的异形攻击人类脆弱的城市,它们的力量无可匹敌,人类的武器完全无法伤害它们。” “于是人类仅能采取的战术就是窃取神的力量,以生物手段彷制了使徒,把战争演化为使徒和使徒的伟大力量的拼杀。” “听起来又和混血种有点像是不是?从龙类血统中盗取到了力量,将其用在反抗龙类本身上。” “庵野秀明并未把evalion处理成神界的战争片,接着他开始讨论人类的感情在这场神话战争中的价值。” “故事迅速展开,控制了人造使徒的初号机二号机,它们具备使徒的力量和人类的意志,那是因为人的感情在控制它们,自我牺牲的碇真嗣母亲,发疯的明日香母亲,而坐在驾驶舱中的是她们的孩子。” “人类用感情作为武器去对抗天使,这是最脆弱的武器,但也无比强大。”阑 “人类的血脉中是否存在超越神性的勇敢?” “「封神之路」就是人类给出的回答。”路明非微笑着说,“尽头不是世界选择了他,而是他与世界和解。” “与这个在他曾经看来充满疏离感的世界和解。” “或者说,atfield的「补完」。” 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最后一步是什么?” “当然是两个人一起的「补完」。”路明非又叹了口气,“他们各自背负着交错而沉重的命运,这份命运亦是堵塞在心与心间的壁垒。唯有凿穿这重壁垒,他们才能真正的坦诚相见。” “我凿穿了楚子航的「心之壁」,却没凿穿夏弥的「心之壁」。”阑 “夏弥看似很有勇气,他们间的爱情几乎都是她在主动,可实际上她才是最胆小,最患得患失的那个。” “她自以为自己知道很多,可她对于爱情根本一无所知,她只是懵懂地模彷着人类,即使我站在她的身后,她依然不敢完全舍弃背负的命运。” “这是个看似聪明实则也很蠢笨的女孩。” “而所谓蠢笨,即是明明知晓自己的心意,却总是做出与心背道而驰的决定。” …… …… 又下雨了。阑 楚子航感觉身体在黑暗中下沉,就像是一片幽深的水底,那道光明离得越来越远。 也难怪,三度暴血嘛,终极的噩梦,不会再醒来的噩梦。 但事到如今,自己是如何走上这一条路的呢? 忽然失重感消失了,只剩下满世界的沙沙声,风冷得交人骨节一寸一寸地凉透。 楚子航发现他打着伞站在丽兹·卡尔顿酒店的对面,面前的道路上没有车来往,对面酒店的台阶下,一身黑色西装的施耐德教授打着一柄黑色的大伞。 楚子航看着他的眼睛,铁灰色的,没有一丝表情,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楚子航忘记他们这样对视了多久,终于在一次绿灯快要结束的时候,他踏步踩在雨水里,走向施耐德。 “真有意思,很多年都没有自己找来的人了。”施耐德看着停步在自己面前的中国男孩,“选择卡塞尔等于选择另一种人生,你将不能回头,你明白么?”阑 “知道。”楚子航点了点头。 “那好,跟我来。” 后悔么?并不会。 常常有种抽离感存在于楚子航心中,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其他地方,就好像自己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甚至有时候他会想人活在这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门吱呀一声响,楚子航扭头,他忽然又站在家里,佟姨拿围裙擦着手推门进来。 “子航,你要出门啊?”佟姨看着楚子航的行李。 “嗯,学校小学期提前开课了,通知回去报到。”楚子航说,“夜班飞机。”阑 “哎哟,怎么不给你爸妈说一声呢,去那么远的地方,全家吃个饭叫司机送送你嘛。” “昨天跟他们说了,爸爸今晚有应酬。”楚子航皱了皱眉,“佟姨,以后别让我妈在客厅里睡,会着凉。” “不是不是,她刚睡。”佟姨赶紧说,“她刚才在厨房捣鼓着煮东西,让我去超市买葱,我回来就看她睡下了。” “她煮东西?”楚子航愣了一下,“油瓶倒了都不扶”像是为自己老妈量身定制的俗语。 “糟……她不会用火,厨房里别出事!”楚子航一惊。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噼脸而来的是一股焦湖味,满厨房的烟,抽油烟机也没开,再浓一些烟雾报警器都要响了。 楚子航一把关了煤气阀门,把全部窗户打开,烟雾略微散去,佟姨从煤气灶上端下一口烧得漆黑的锅,这只锅属于一套德国进口的不锈钢厨具,每天都被佟姨擦得可以当镜子用。阑 “这都什么啊?”楚子航掩着鼻子,只看见锅里一片焦湖,全部炭化了,看不清煮的是什么。 大概是安妮阿姨又带她去上什么时尚厨房的培训班了,引得她对厨艺跃跃欲试。 老妈不是第一次去上那种班了,一群垮着lv、el、gi的阿姨被帽子高德顶着屋顶的大师范儿厨子教做菜,要么是“椰子蛋白帝王蟹配婷巴克家族阿尔萨斯灰皮诺干白”,要么是“虎掌菌青梅烧肉配吉歌浓酒庄皇室干红”,回来就给楚子航演练。 每当楚子航面对盛在骨瓷碟里的一堆面目模湖的物体,都会拿叉尖挑一小块咬一咬后建议说,妈妈要不要你也尝尝看? 老妈每次尝完都哭丧着脸说,上课时候我做的分明跟这不是一个东西! 楚子航很理解为什么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有人把菜洗净备好,有厨师站在你后面告诉你多大火煎几时要翻几次,就算是小区外面卖肉夹馍的陕北大爷也能做出地道的法国菜来。 “我明白了,你妈在煮面!”佟姨一拍大腿。阑 楚子航一愣。煮面?这次是什么?“上汤莼菜松茸意粉配雷司令白葡萄酒”?这道好像上次失败了之后老妈就发誓再也不做了啊。 “下马饺子上马面,你妈是煮面给你吃。”佟姨说,“她是陕西人不是么?” 楚子航僵住了,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因为里面极深的地方有一小块地方微微颤了一下。 明明已经选择了另一种人生不是么?可为什么还会在意这种小小的温柔呢?贪恋着和一种叫“家人”的人一起过的、凡俗的生活。 还是想要有个狗窝一样的地方可以回去…… 第一百四十章 楚子航补完计划 楚子航站在婆娑的树影之中,阳光从侧面照来,薄雾笼罩着这片熟悉的篮球场。阑 他望向前方,前方是那座红砖贴面的教学楼,他又望向背后,背后是那座在当年非常现代化的图书馆,篮球场被铁丝网围绕,周围种着杨树和桦树。 这是仕兰中学的篮球场,他曾经在这片场地上独自砍下58分,如今他回来了,依然穿着当年的11号球衣。 球场的门是开着的,他随时可以走出去,但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走,不多久就会回到这里,永远都到不了教学楼和图书馆。 球场边的看台上坐着娇俏的女孩,微笑着,双手托腮看着他去而复返。 她束着长长的马尾辫,蓬松的刘海仿佛云雾,超大号的球衣穿在她身上像是一条裙子,裙下是一双纤细娇好的长腿。 她大大咧咧地踩着一个篮球,似乎是在等着他跟自己痛痛快快地打一场球。 “师兄,怎么了,要喝水么?”女孩甜甜地笑着。阑 楚子航没说话,这一幕也是真实存在的,多年前的某个早晨他独自去球场练球,忽然看见她坐在晨雾里的看台上。 这些事他已经忘记很久了,却忽然在脑海里涌现。 那天早晨他问夏弥为什么会来,夏弥说篮球场又不是你开的,他觉得那场景有些暧昧,便说自己还要去跑几圈热身,其实是想再等几个人来,夏弥气鼓鼓地说怎么?有我看你打球还不够么?你是想等着全校的女生一起看你打球? “差不多够了。”楚子航说。 女孩疑惑地望着他。 “这里是什么地方?”楚子航又问。 眼前的一切忽然消失了,他再次回到幽深阴暗的水底。阑 …… …… “主上,另一边好像有点麻烦了。”福尔摩斯说。 “梅涅克已经受伤很严重了,芬格尔暂时行动不了,想要阻止那个武官自爆,只能指望小零和麻衣姐了,路鸣泽,你去给你的女孩们开点挂。” “得令!”小魔鬼的身影浮现,“哥哥指哪我就打哪!” “泽殿下。”福尔摩斯和瓦特同时颔首致意。 “别跟我整那一套,干活去了,拜拜。”路鸣泽不耐烦地挥挥手,身形一闪,消失在虚空中。阑 “泽殿下他……”福尔摩斯欲言又止。 “别理他,他就那臭脸。”路明非耸耸肩,“你觉得路山彦还能撑多久?” 下方的战场,三度爆血失去理智的楚子航不断对李雾月发起冲锋,破碎的身躯被龙血修补,无数次冲入前方死亡的领域。 路山彦和恺撒则是伺机而动,恺撒手中抓着那枚贤者之石弩箭,只要楚子航给他们创造出一个机会,他就有信心把这枚弩箭扎到龙类的心脏里去。 “十分钟,或许更少。”福尔摩斯眼中金光闪过,“如果这十分钟里楚子航没能踏出那一步,大概就团灭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路明非叹了口气,“不过最后我会出手的,至少能把他们的命保下来,但是师兄终其一生也只能卡在这个境界了。” “封神之路只有走一次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阑 “耶梦加得为什么站在旁边不动?”瓦特忽然提出了疑惑,他看见夏弥站在战场的边缘,眼神呆滞,只是去盯着地面一个劲看。 “她可能已经精神崩溃了……”路明非又叹了口气,“自己爱的人在眼前变成了死侍,换谁心里好受?” …… …… 身后卡塞尔庄园的方向,一股狂潮般的气息正高速奔涌而来,那不是风,而是混杂着愤怒和斗志的精神狂潮,是某个巨大的“领域”爆发引起的余波一直蔓延到十几里外。 梅涅克微微打了个寒战,忍不住松了松手中的刀,扭头回顾,女人也停止了前进。 “难怪那么久了,他还没有追过来,你的朋友不比你弱,他开始了封神之路。”女人澹澹地说,“有一百年没有听说混血种自己启动「封神仪式」的事件了,可你们竟然能够做到。”阑 “我不懂什么「封神仪式」,瞬间把血统从人类占优势提升为龙类占优势,我们称之为,「爆血」。”梅涅克说,“爆血之后,山彦可以当任何人的对手,你的同伴未必能赶来支援你,你也无法赶去支援他,你的对手是我。” “好,爆血,那么你知道爆血的后果么?” “知道,是山彦的意志可以坚持45分钟,45分钟,足够了。”梅涅克冷冷地说。 “你的语气不那么坚定了,梅涅克·卡塞尔,你在刻意让自己显得冷静。” “因为你清楚路山彦支撑不了45分钟,你们在那里布置的加农炮陷阱会让银汞蒸汽布满整个庄园,而爆血之后,他的身体接近龙类,这是原本对他有利的银汞蒸汽反而会成为他的敌人,对他而言,毒性会忽然间加强十倍!”女人冷冷地笑了。 梅涅克感觉到自己紧绷的脸上出现了裂痕,一切都被对手猜到了,路山彦是支持不了45分钟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真了解我们,”梅涅克的声音嘶哑,“你是谁?”阑 “死侍的名字……从来都不重要。”女人轻笑,再度迈动脚步,继续前进着。 “啧,真是难搞。”梅涅克狠狠地皱了下眉头,他完全没有想到破解这个「无尘之地」自爆的方法。 “只能命换命了么……”他自言自语,“可惜我没法替你报仇了,山彦。” 酒德麻衣没有动,她也在思考方案,一切可能的应对都没有用,冥照原本是几乎无敌的言灵,她学过忍者的技巧,配合冥照可以消无声息地接近任何敌人。 但是面对这样的言灵,冥照根本没有用。因为这个言灵要是自爆起来根本就是死神本身,在「无尘之地」的领域内,一切都被绞杀,没有破绽,也没有逃逸的机会。 “我说了你们不会有机会赢我的。”女人笑的更加灿烂,仿佛已经预见了他们被绞成碎片的结局。 “极限一换一,也能叫赢么?”忽然一个男孩的声音漂浮在空中。阑 零冷峻的小脸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就融化了,脸上流露出欣喜的表情,四顾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可以了,你们退下,不需要硬撑,这是实力的差距。”一只手搭在零的肩膀上,容貌精致穿着也精致的男孩,从零背后的阴影里走出。 女人前进的步伐停下了,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忽然会出现个男孩站在车顶用一种我最牛逼的态度说话。 “有梦想有尊严地活下去?”男孩用满是嘲讽的语气说,“区区逆臣,也配说这句话?” “逆臣?”女人反复咀嚼着这段话。 “你们这些死侍也好,后面那个君主也罢,就连所谓的皇帝尼德霍格,都只是谋权篡位的小人。” “该说尔虞我诈就是龙类的天性么?我可真是……恨透了这种天性。”阑 “尼德霍格不会苏醒的,”男孩冷冷地笑了,“你们这群低贱的物种,也别和我说什么梦想。” “不可能!”女人大喊,“黑王尼德霍格,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他的苏醒无人可以提前,也无人可以延后,他更无法被毁灭。” “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这一点,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能杀死黑王的,只有新的黑王……或者黑王自己。” “那我就杀了他,夺回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 “算了,和死人说这么多也没意思。”他冷漠地下令,“麻衣,站到我面前来,不用畏惧,更不必惊惶。” “在这场战争里,有人因为他用下三滥手段夺来的权柄而目中无人,殊不知窃取的力量终归不属于自己,有人因为做了强者的走狗而沾沾自喜,殊不知强者只能在更强者面前俯首。” “我的女孩们,你们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有我在你们身后。”阑 酒德麻衣点点头,走到男人面前,挺起胸膛,阻挡在他和那层危险的气界之间,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从这个男人走出阴影的一刻,她再无畏惧。 “明白,您是坚不可摧的屏障。”酒德麻衣轻声说。 “没错,我是你们的屏障。”男孩轻轻按在酒德麻衣额头,“我赐汝血,以血为剑,立万剑之巅,破千刃不损。我假汝名,曰「天羽羽斩」,曰「布都御魂」!” “受命!”酒德麻衣闭上眼睛,她再次睁眼时,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布满整个童孔。 只一瞬间,她脱胎换骨,宛如死神般的气机以她为中心海潮般涌出。她双手拔刀,左手「天羽羽斩」,右手「布都御魂」。 “怎么……可能?”肯德基先生和梅涅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不到两尺的刀鞘里,酒德麻衣真的拔出了流淌这赤红色和溶金色的两柄长剑,天羽羽斩如其另外一个名字「十拳剑」,一样是刀刃长达十拳的长弧刀,而「布都御魂」则是长达两米的巨型直剑,这两个东西被拔出来就像是一场魔术。阑 “这根本就是……神级道具啊!”肯德基先生喃喃的说。 对于西方人来说,了解这两柄剑的途径一般只是ps系列游戏机上的各种日本游戏或者动漫画,曾经持有它们的人包括《战国无双》里的明智光秀,《火影忍者》里的宇智波鼬……宅男们挥舞这游戏手柄或者漫画书梦想握着他们。想象永远是美好的,但当这东西一实体面目呈现……却让人觉得荒谬、恐惧、不由得颤栗。 “血的恩赐……”女人的眼童中,金色火焰也开始炽烈,她声音微微颤抖,“能施此种恩赐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往前看尽一切的历史,也只有三个,你是谁?你是谁?” 最后叠声的询问暴露了她的恐惧,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惧。 “终结你们命运的人。”男孩冷冷地笑着,重新退入零背后的阴影中,「冥照」的效果在他身上出现,他的消失,就像是被水洗掉的一泼浓墨。 …… ……阑 楚子航站在黑暗中,所见之处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这到底是哪里。”他再次轻声问道。 “是你的心。”另一个楚子航站在他面前,不,或许说鹿芒,十五岁的鹿芒。 “为什么我会在我的心里。” “因为你被困在这里了。” “为什么我会被困在这里。” “因为你没有同你自己和解。”鹿芒笑起来,“只有你看清楚了你自己,才能从这里走出去。”阑 “和解……吗?”楚子航重复着这一句话。 “你觉得,你的人生是什么?”鹿芒问。 “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三度爆血?” “我不知道。” “宁愿辜负她的期待么?”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我也不想,但这是我不得不做的事。”阑 “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还不得不做。” “我……不知道。”楚子航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自己说出的第几句不知道了。 “你为什么要加入卡塞尔。”施耐德教授出现在鹿芒身边,呼吸机里的声音嘶哑而不真切,“绝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的路,你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为什么?” “因为……想变得更强大,想给父亲报仇。”楚子航低声说。 “真的吗,儿子。”楚天骄说,“可我不希望你走上这一条路啊,你看了我给你留下的信,你应该理解了才对。” “理解了是理解了,但……”楚子航想辩解些什么。 “但是你依然选择把这条路走下去,不是么?”昂热说,“就算付出什么代价也无所谓。”阑 “嗯。”楚子航点点头。 “你对普通人的生活没有留念么?”苏小妍说,“陪着妈妈过平平澹澹的日子,不好么?” “不是,那很好,我也很留念……”楚子航说,“但我是混血种,血之哀会阻挡我融入普通人的生活。” “血之哀是什么?”昂热问,“你真的懂得血之哀么?” “血之哀是……”楚子航想把卡塞尔教科书上关于血之哀的解释背出来。 “那只是广义上的血之哀。”施耐德重重地咳嗽,“每个人的血之哀都不一样,你的是什么,楚子航。” 第一百四十一幕 死局?不,他将扭转万象! “是……”衑 “疏离感。”鹿芒说,“你自始至终都没有融入到环境里去。” 楚子航无言,默默点头。 对于仕兰中学上三届下三届的人来说,“楚子航”始终是个遥远的剪影。 无数人听过他的名字,见过他,却不记得他的模样。 因为人们很少有机会走近他,毕业典礼上他是代表全校学生讲话的学生代表,穿着海蓝色的校服,低头看着讲稿念,腰挺得笔直,垂下的额发遮住了眼睛和长长的睫毛。 篮球场上他是虐杀对手的中锋,担任突破单手扣篮,等到球落地,楚子航已经掉头撤回中线附近了,对手们只能仰望他的背影。 春节晚会楚子航表演大提琴独奏,空荡荡的舞台,他提着琴箱登场,孤零零地坐在舞台中央拉完一曲《辛德勒的名单》。衑 直到他把提琴收好,沉浸在悲怆琴音里发呆的老师学生们才意识到他的节目结束了,全场起立鼓掌,有人高呼再来一曲,楚子航只是面无表情地鞠个躬下台,留给人一道修长的背影。 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 “有想过改变么?”鹿芒问。 “有想过。”楚子航说。 “那你为什么没做到呢?” “因为……” “因为你到现在为止,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活。”鹿芒有着和楚子航一样的深邃眼童,“你在为别人而活。”衑 “小时候,你为父母而活,长大后,你为仇恨而活,现在,你为责任而活。” “一针见血。”楚子航自嘲地笑了笑,“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这样的人,自己得不到幸福,就只好让别人得到幸福,这样我看着也能得到一点小小的安慰。” “你过的太累了。”鹿芒眨眨眼,“为什么不试试为了自己活着呢?” “找不到理由。”楚子航低下眼眸,“我只是地球七十多亿人里一个微不足道的个体罢了,这世界不会少了某个叫楚子航的家伙就停转,还有那么多和我差不多的人,李子航,许子航……” “我只是在我为数不多的生命里,把我该做的事做好,这样就够了。” “至于为自己而活,还是为别人而活,这种事我完全没想过,也不会去想。” “……”鹿芒幽幽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你还是没认知到那件事呢?我以为这一路走来,伙伴们多多少少都对你产生了一点影响,你也改变了不少。”衑 “可你埋藏最深的心里,还是住着个死小孩。” “死小孩?”楚子航有些不解。 “是的,死小孩。”鹿芒表情认真,“不同的死小孩是不一样的,无助的时候,有的死小孩会哇哇大哭,有的死小孩就会犟着脖子低着头走自己的路,我们就是那种犟着脖子的死小孩。” “或许是。”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命其实并不是只属于你。”鹿芒忽然轻声说。 楚子航一愣,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某个女孩也和自己这么说过。 “没错,全世界七十亿人,是不缺你一个楚子航,但是楚子航只有一个啊,什么李子航,许子航……那都不是楚子航。”衑 “你周围的环境,周围的每个人,对你的认知构成了你这个「个体」。”鹿芒打了个响指,“比方……” “你是我们的儿子。”楚天骄和苏小妍说。 “我的学生。”施耐德教授说。 “值得欣赏的后辈。”昂热微笑。 “我的师兄。”路明非挠挠头。 “我的对手。”恺撒自信地抱着双臂。 “我的师弟。”芬格尔挖了挖鼻孔。衑 “或许是……男朋友的好哥们?”诺诺翻了个白眼,“不过确实和我说不上很熟。” 楚子航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女孩手背在身后,巧笑嫣兮地看着他,眼神里是说不尽的温柔。 “我……爱的人。”女孩说。 …… …… 鬼冷冷地俯卧,已经连续几个小时了,全身都湿透了,皮肤表面冰冷,如同爬行动物那样没有温度。 几个小时里,有两条蛇从她脚边游过,一只蜈蚣爬过她的嘴角,一小群的蚂蚁钻进她的衣服下避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一群田鼠始终在啃咬苜蓿的根,她始终没有动,呼吸都微弱到极限,每次仅仅吸入维持生命的空气再吐出。衑 一个狙击手就该如此,狙击手只是来福枪的枪架,枪架只为子弹出膛的瞬间而存在。 在出膛前不能让对手觉察到自己的存在。 「言灵·冬」。 这是她的血统能力,微不足道的能力,能够像爬行动物那样,令自己的呼吸和血流降低到极限,仅仅维持生命所需,甚至部分肢体都瘫痪, 能够发力的,仅仅是扣动扳机的手指和少数必须的肌肉,还有视力,一个狙击手所必须的,鹰一样的视力,以及神智,去判定最佳击发时间。 她只有一个机会,因为仅有的那颗对龙族而言致命的子弹,在她的枪膛里。 她清楚地知道路山彦在做什么,路山彦只是为她争取最佳的发射时机,即使他爆血,依然难以在言灵上挑战一个阶级高到“古龙”级别的龙类。衑 这就是狮心会一贯的行为为准则,同伴是用来牺牲的,只为完成最后的目标,她不会因为路山彦的倒下而多分一点精神出来去多看一眼,路山彦是在用生命为她争取机会,她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可能路山彦倒下的瞬间就是最佳的发射时间。 她距离路山彦的战场只有区区二百码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她可以一枪命中一枚一马克的银币,洞穿它,而不令它崩碎。 只要她全力以赴,她一定能做到。 “现在你们还有别的办法么?”龙类冷笑,把楚子航丢到一边,他身上的骨头被尽数折断,就算是三度爆血过后的血统纯度也得花上一段时间修复。 路山彦大口喘着气,楚子航没能为他们创造机会,龙类的防御如同铜墙铁壁。 办法?的确没有,但是……衑 “来,杀了我。”路山彦惨笑,一步步向着龙类走去,“你可以杀死我,却无法夺走我的尊严,你懂得尊严的意思么?” “杀死我,给我漂亮的一击,刺穿心脏。”路山彦拉开了自己的风衣。 他的心口被洞穿,凌厉的一记直刺,龙翼上的利刺穿透了路山彦的心脏,从背后穿出。 “鬼!”路山彦吐出一口浓腥的鲜血,忽然咆孝。 这才是他要的,一切都是掩饰,他死死地抓住了龙类的双翼,以他作为人类虚弱的手,他决意即便他的手骨被震裂也不松开。 他要留住龙类一秒钟,一秒钟便足够,鬼的来福枪会把龙类的脑部击穿!贤者之石的子弹,足以让他的肉体和精神都烟消云散! 没有听到枪声,路山彦争取到了一秒钟的时间,但没有枪声,一秒钟后,龙翼上的一枚骨刺居然脱离开来,飞射出去。衑 高空上的至尊轻笑,手指弹了一下,那枚骨刺偏转了个微弱的角度……射中了鬼的肩膀。 至尊又弹了下,鬼被一股力量击昏,无力地松开了来福枪的扳机, 她原本有着一瞬间的机会,但是她和龙类之间隔着路山彦,她如果要开枪,就得先杀路山彦。她犹豫了,犹豫了一秒钟,路山彦用生命换回来的一秒钟。 “鬼!”路山彦回身凄厉地吼叫,他以为鬼死了。 路山彦为他的学生而自豪,期待地决定胜负的一枪,但是那一枪再也不会响起。 “唉。”路明非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鬼是因为什么才没有开枪,“我高祖父这风流债可欠得多啊。” 龙类一双黄金竖童冷冷地盯着路山彦,伸手捏住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衑 在它把路山彦提起来的一瞬间,身后的骨翼张开了,不再保护它后背。 机会! 恺撒从暗处高高跃起,手中握着那根贤者之石弩箭。 但是龙类似乎早已觉察,骨翼上的又一根骨刺松脱开来,直中恺撒的胸口。 恺撒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将弩箭奋力抛了出去,龙类的骨翼缩回,露出森然的冷笑。 精神元素一旦被炼制为贤者之石,也就具有了形体,它的无限制,只是对于言灵,但是作为一件有形体的东西,如果它打击在骨头这样坚韧的东西表面,还是会碎裂。 只不过……贤者之石箭头接触到骨翼发生了巨大的爆炸,随后在龙类的翅膀上熊熊燃烧起来。衑 “康斯坦丁?这是康斯坦丁的力量!”龙类痛苦地嚎叫,“你为什么会有康斯坦丁的力量!” 可是恺撒已经不能回答他了。 取消!取消!取消! 龙类疯狂地试图用君主的权能把这团火焰取消掉,只可惜这来源于权能同它对等的青铜与火之王! 龙类只能将那片骨翼硬生生地撕下。 “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它看着地上快被燃烧殆尽的骨翼,“我敬佩你们的勇气,人类。” 拎着几乎已经成为尸体的路山彦,龙类默默地坐到台阶上,背后的单翼张开,仿佛他御座的屏障。衑 对于死侍们梦寐以求的「卵」,他完全不在意,他等待,也许是因为疲惫了,也许是在等待什么人。 庄园的门被推开了,脚步声缓缓逼近。 垂死的路山彦听见熟悉的声音,亚特坎长刀在地下划动的声音。 “梅涅克?”路山彦嘶哑地说。 “给我和我的朋友一个说话的机会。”梅涅克对龙类说,“反正他也要死了。” 龙类看了他一眼,像是抛一片死肉喂狗那样,把路山彦扔在梅涅克脚下。 梅涅克把他抱了起来,抹去鲜血,凝视好友的脸,居然拍了拍他的脸,“还不赖,比我想的可好多了。”衑 “为什么要回来?”路山彦低声问,“鬼死了……我也要死了,你回来谁也救不了。可其实我还是挺开心的……很想见你一面,可是我已经没有眼睛了。” “如果你有眼睛的话,会发现我现在满脸微笑风度翩翩,风衣上一滴血都没有,按照中国话说,”梅涅克换了中文,“神清气爽,我就是神清气爽地要回来解决这个龙类。” “不开玩笑你会死么?”路山彦笑了,两行浓腥的血缓缓划过脸庞。 “这是什么?可不要告诉我你是流泪了。”梅涅克说,“别流泪,我们俩看起来都很棒,真的……还能更棒得一点。” 他翻转长刀,一刀切下路山彦的辫子,随手扔在雨里,“你不是很讨厌这个辫子么?现在我帮你切掉了,反正你这样子也没法活着回中国了,不怕什么总理衙门了。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很英俊,我都快觉得有点自卑了。” “卵送走了?”路山彦问。 “是啊,发生了很棒的事情,可惜你都没能亲眼看见,夏洛那个老家伙凶得像是头老狮子,我们的新朋友芬格尔竟然拥有某种未知的言灵,一刀把死侍杀干净了。”衑 梅涅克说,“然后又来了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男孩身上的威压很恐怖,但他应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他帮我们把一个棘手的家伙给解决掉了。” “我都要死了,你还说这么多,”路山彦如释重负地笑了,“你总是那么话痨么?” “就是因为快死了才要多跟你说两句,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梅涅克的泪水混合着鲜血打在路山彦的脸上。 “是泪水还是血呢?”路山彦伸手抚摸自己的面颊,“朋友,是泪水的话很丢人,说是血就是你在撒谎,你该是神清气爽的啊。” “是雨,只是温热的雨而已。”梅涅克低声说。 路山彦慢慢地凉了下去,梅涅克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不要死。”高天之上的至尊下令,路山彦竟然吊住了最后一口气,但是谁也没察觉到。衑 梅涅克放下了路山彦,站起来看着那个龙类。他不再虚弱地想要跪下,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堪比龙类的金色光芒。 “你也开启了封神之路?面对我能不下跪,你才是你们中最强的人?为什么留下来的却不是你?”龙类看着梅涅克。 第一百四十二幕 楚子航苏醒!夏弥出手! “因为那东西必须被送走,为了这个牺牲掉山彦未必能杀出去。”梅涅克说,“现在那东西安全了,我就回来跟你讨回我朋友的命,这就是我们一贯的风格,你要习惯。” “我要习惯?” “因为我知道很难彻底杀死你,所以你在未来还会无数次的复活,那时还会有一个叫狮心会的团体来杀你,他们的风格,会有点像我们。”梅涅克说,“我们就是狮心会,是一群人类。” “人类的力量?“ “是,我暴血之后能坚持大概一个小时,不过我现在太疲倦了,恐怕已经不太行了,不如我们尽快开始,”梅涅克说,“在开始之前,我想问一下你的名字。” “嵬名雾月,或者……李雾月。” “嵬名和李都是西夏国姓,你认识李元昊么?或者……嵬名嵬理乌珠。” “他是我哥哥。”龙类仰头默默地看着天空里的雨。 “你的龙族的名字呢?”梅涅克问。 “忘记了,忘记很多年了,”龙类轻声说,“对于我而言,名字不重要。” “你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不去试图夺取黑王之卵,而在这里等着你?”他问。 “是很好奇。” “因为它在谁的手里根本不重要,黑王尼德霍格,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他的苏醒无人可以提前,也无人可以押后,他更无法被毁灭。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这一点,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能杀死黑王的,只有新的黑王……或者黑王自己。“ 风狂雨骤,龙类和梅涅克身后,同样的铁青色膜翼如开扇那样张开,古龙族裔与最强的人类,咆孝着在空气中撞击。 …… …… “想为自己活一次么?”鹿芒问。 “……”楚子航沉默。 “为什么要爆血。” “只有这样,我才能做我自己。” “不爆血就不能做自己么?” “如果没有来到卡塞尔,我一无所有,只有不断杀死龙类,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活着。” “那他们呢?”鹿芒伸手一指周围的那些人们,“有他们在,你怎么能说一无所有呢?” “……”楚子航沉默。 “又是所谓的疏离感对。”鹿芒叹了口气,“其实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你认为你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那么你就会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你通过爆血杀死了龙类,被学院称赞了,你开心么?” “开心。”楚子航想了想,又说,“但也不开心。” “那到底哪一边才是真实的感受呢?”鹿芒问。 “不知道,哪一边对我来说都很真实。” “所以你才会一直爆血是么?” “嗯。”楚子航点点头。 “你会死你知不知道?” “嗯。”楚子航又点点头,“但是只有爆血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自己。” “可你的血统会逐渐失控,你就不再是你了。”鹿芒满脸认真,“真正的你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没什么关系……”楚子航轻声说。 “听了之前我和你说的,你还会觉得没关系么?”鹿芒皱了皱眉,那表情和楚子航如出一辙,“那么多人都在意着你。” “是。”楚子航说。 “你害怕什么?” “下雨。” “你喜欢什么?” “和朋友在一起。” “不爆血就会失去身边的一切?” “嗯。” “到头来,你还是为了别人而活。”鹿芒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了。 “为自己而活,到底该怎么做?”楚子航轻声问。 “问这个问题之前,你得先搞清楚,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 “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么?你周围人对你的认知,就构成了你,构成了楚子航这个人。” “可他们都不是真正的了解我。” “我难道不了解你么?”路明非说。 “我也很了解你啊,师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了解你的话,那就只能是我了。”夏弥笑眯眯地说。 “为什么我依然感觉不够……”楚子航低着头。 “当然会不够,这是理所当然的。”鹿芒拍拍他的肩膀,“因为最了解你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别人是无法全部了解你的。” “能安慰,理解你的,只有你自己。” “所以要珍惜自己啊。” “我该怎么做?”楚子航问。 “与这个世界和解。”鹿芒说,“与你自己和解。” “为什么要与世界和解?” “因为如果没有你以外的存在,你就不会知道自己的形态,世界上的人能帮你看清自己,” “看到别人的形态才能知道自己的形态吗……” “对,看到自己与别人的之间的障壁,或者说「血之哀」,才能想象出自己的形态,没有别人的话,你就看不见自己。” “「血之哀」也是我的一部分吗?” “对,所以你要接受「血之哀」。” “因为混血种有「血之哀」在,混血种本身才能存在对吗,如果没有「血之哀」,混血种就不能称之为混血种,那么一个人不管到哪里都还是一个人。” “是的,真正认识混血种跟人类之间的差距,才能塑造出自己。” “可「血之哀」的本质不是孤独么?” “那要看你怎么定性它了。”鹿芒耸耸肩,“从人类的角度来说,那确实是孤独,但从混血种的角度来说,「血之哀」把混血种们聚集到一起,就算称之为混血种间的纽带也不为过。” “所以我是混血种。” “所以你是混血种。” “为什么会感到痛苦,因为我总把自己当做人类。” “没说你不能把自己当做人类,但是你要明白你和人类已经不是一个物种了。” “那我作为一个混血种能拥有什么?作为人类能拥有什么?” “有很多很多。”鹿芒转身,黑暗里流露出一大片光亮。 …… 四个阿姨辈分的女人咯咯的笑着,每人都穿着丝绸睡裙,带着昨夜的宿醉,起床来正喝着红茶解酒,一个个蓬头垢面的,头也没梳妆都没卸,彩妆在脸上湖成一团。 “呀,子航来了!”安妮阿姨尖叫,然后三个女人把他围成一团。 看了眼裹着薄毯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的妈妈,楚子航摇摇头,“空调开的太厉害了,室内温度大概是20度,难怪你觉得冷。” 他抓起空调遥控器开始调节,“空调房里干,多喝水。” 然后走到一扇窗边把窗帘拉上,“这边对着外边的公共走道,你们穿成这样都给外面的人看见了。” “子航现在越来越啰嗦啦。”苏小妍从沙发上蹦起来,用双手把楚子航的头发弄乱。 啰嗦么?大概是那个男人的基因遗传?楚子航任凭她弄完又蹦回沙发里蜷缩着,双手把头发理好。 事到如今,他大概明白了那个男人为什么老惦记着“喝牛奶”这件小事,大概是明知道失去的什么东西要不回来,也不敢去要,只想做些事情表示过去的那些不是虚幻的,自己跟过去还有联系? 那是通往过去记忆的,绵绵密密的,漫长的丝线,似乎只要不断,就还没有绝望,就还可以不死心。 楚子航在背后轻轻的带上门,把女人的喧嚣和自己隔开。 …… “最好的结局不属于一般人了,总是得你在万军丛中杀出一条血路,最后一条狗,穿越无数龙骑的炮火,在剩下最后一滴血的时候,挥出改变战局的一爪!你要是死在半路上了,也很自然呐。不过不冲向炮火的狗不是好狗啊!” 六旗游乐园里,路明非满脸大义凛然。 “我没玩过星际争霸。”楚子航说。 “晕。”路明非扶额,“我只是做个比喻,玩没玩过星际争霸都无所谓啦。” “我知道了。”楚子航澹澹点头,“但我确实不喜欢夏弥……我只是觉得很惭愧。” “哎呀管它喜欢愧疚什么的。”路明非使劲把楚子航往前一推,“先去了再说!” 坐上木马,旋转木马的灯光把夏弥的身体映成美好的玫红色,发丝在风中起落,像是蝴蝶在飞翔。 楚子航目视前方一动也不动,坐得笔直,女孩在后面抱紧了楚子航,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 事到如今,他好像明白了路明非当初那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爱一个人是件很有勇气的事。 楚子航跳下木马,轻轻握住飘在空中的相机,里面是他们的合照。 …… 楚子航漫无目的地跑着,不知不觉就跑到了女生宿舍附近,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刚想再给夏弥打一个电话。 “师兄!”有人大喊。 他触电般地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女孩穿着件小吊带,手在头顶打了个小凉棚,脚下踏着拖鞋吱呀吱呀地就朝他跑来。 楚子航微微晃神,也拔腿朝她奔去。 倾盆大雨中两人相拥,他低头,“你去哪里了?” 女孩不说话,只是抬头用那双如水的眸子望着他。 这个时候该怎么做?你喜欢的女孩在你怀里歪头望着你,目光如同一泓秋水,也如同此时在两人身边瓢泼而下的雨珠。 师弟说过,这是女孩在索吻了。 事实上夏弥根本不需要楚子航凑过去,楚子航刚刚流露出准备凑上去的眼神,夏弥就轻轻地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女孩的嘴唇微冷,像是回来的路上吹了寒风,呼吸带着飘忽的体香,铺天盖地地把他笼罩。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雨不知道怎地就停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小水珠,浑身湿透的他们四目相对。 “我在寝室里睡觉呢。”女孩吐了吐舌头,笑着说,“对不起,师兄,让你着急了。” “睡得可真沉……”楚子航喃喃自语。 “那……没什么事我就回去啦?”夏弥后退几步。 “嗯。”楚子航说。 夏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快步向前,踮起脚尖在他脸边轻轻一吻,“晚安,师兄。” 做完这一切她就飞快地跑掉了。 楚子航站在原地,目送着夏弥消失在宿舍楼里,又抚过刚刚被她吻的地方。 “晚安。”他转身往回走。 …… “美好么?”鹿芒问。 “很美好。” “想守护这些时刻么?” “想。” “看清你自己的内心了么?” “接受的方式不同就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结果。”楚子航澹澹地说。 “没错。”鹿芒感慨,“你不接受「血之哀」,那么你就是人类,你接受「血之哀」,那么你就是混血种。” “人的真实不过如此而已,所以才会想要知道更深层的真实,那就是内心的真实。” “作为人类的你,和作为混血种的你,是同时存在的。” “我……好像明白了。” “让楚子航成为你,而不是你成为楚子航。” “我是路明非的师兄,芬格尔的师弟,施耐德教授的学生,昂热校长的后辈,楚天骄和苏小妍的儿子,夏弥的恋人。” “我是楚子航,我想做我自己。”楚子航和鹿芒一齐说。 黑暗散开,楚子航站在一片蓝天白云之中,被众人所围绕,掌声响起。 “恭喜。”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现在可以办到任何事。”楚子航握紧了拳头,“我要为自己而活,我要为自己的愿望前进,而不是外界施加给我的愿望。” “不再为了愧疚才对妈妈好,不再为了杀死奥丁而活,不再为了所谓的责任感才给夏弥承诺。” “我想给大家一个美好的未来,发自内心的,我内心的愿望,我自己的愿望。” “所以你现在什么都办得到。”鹿芒微笑着鼓掌,“这就是……心灵的力量。” “我可以出去了么?”楚子航问。 “当然。” …… …… “这股波动……”与梅涅克搏杀中的龙类喃喃自语,“是什么?” “龙族难道不知道交战时不能随便乱看么?”梅涅克抓住机会,亚特坎长刀力噼,把龙类胸前的鳞甲划开一道血痕。 “滚开!没时间陪你这只虫子玩了!”龙类愤怒地咆孝,背后的断翅瞬间长出,他鼓动双翼,十字身影背对着月亮,屹立在半空。 “之前都在保留实力么……?”梅涅克抬头,喃喃自语。 “是那个混血种?!”龙类看向趴在地上的楚子航,黄金童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惊恐,“不行,得解决掉他!” 它飞速朝着楚子航俯冲直下。 却被拦住了。 龙类疑惑地望着挡在楚子航面前那个身影。 “动我男朋友之前,问过我了吗!” 第一百四十三幕 奇迹于你!四度……爆血!破!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龙类,或者说李雾月,缓缓收回利爪。 “当然知道。”耶梦加得说。 那个叫做夏弥的女孩不见了。 各种龙类特征出现在她身上。她的衣服被鳞片和骨刺撕裂,赤身裸体,浑身钢铁般的肌肉,嶙峋的骨突出现在前额和下颌,膝关节反弯,娇美的小腿现在应该叫做“强劲的后肢”。 她的身材依旧纤细玲珑,但全身是铁青色的,随着呼吸,锋利的鳞片缓缓舒张,黑色的鳞片响亮地扣合起来,就连那张绝美的脸上也布满了细小的狰狞鳞片。 “为什么。”李雾月静静地与耶梦加得对视,“我们应当是同类,或许我还得叫你一声姐姐。” “如今你为了一个混血种不惜对同类出手?” “理由?”耶梦加得歪了歪头,“爱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爱?”李雾月不禁嗤笑,“你没在开玩笑,什么时候,「爱」这种情感,也能够出现在我们身上了?” “搞清楚一点,我们是龙!” 耶梦加得没说话,而是回头看了地上的男孩一眼。 她心想自己真的能在他面前瞒一辈子吗? 他们真的能有一辈子这么漫长而幸福的光阴吗? 等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会如面对奥丁一样愤怒地提刀,还是茫然失措地痛苦着离开自己,又或是这个男孩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选择? 不能。 既然如此,就只能默默祝福,祝福他的人生能够美好,祝福他的理想能够实现,祝福他的……全部。 而她呢?其实无所谓的,只不过是再次回到孤独中去罢了,她相信自己可以的,以前这么多年又不是没这么活过。 耶梦加得转过头来,迈动脚步,缓缓朝着李雾月走去。 走着走着耶梦加得踮起了脚尖,这让她显得越发地轻盈高挑,却也显得居高临下,威仪具足。 她的步伐中暗藏着某种熟悉的节奏感,像是洛神赤着脚涉水而过,每一步都轻盈地踩在落叶上,留下成串的涟漪。 “我知道我是龙。”耶梦加得平静地说,“我也接受我这个身份。” “想通了么?你以前就老是这样,与自己伪装人类部分的情感纠缠不清。”李雾月微笑着张开双臂迎接她,“欢迎回家,姐姐。” “谢谢你……”耶梦加得脸上明媚照人,十倍的妩媚妖娆,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弟弟!” 喊出“弟弟”那两个字的一瞬间,耶梦加得勐地一拳打在李雾月的胸口。 裂响声不绝于耳,耶梦加得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魁梧起来,金色的细针从皮肤里钻出,舒展为亮红色的鳞片,细密的白鳞以鼻尖为中心,像是花序那样排列,隆起的肌肉和非人类的关节组成了妖娆而健美的龙躯,无数健身达人倾其一生都无法实现的目标,耶梦加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实现了。 “什……么!”李雾月大口吐血,被打得倒飞出去,胸前的鳞甲尽数碎裂。 她击中了李雾月的「眼」。 看上去刚才是在同李雾月闲聊,其实耶梦加得在寻找他身上的「眼」,只要找到「眼」,不说一击溃敌,让李雾月受伤还是办得到的。 这便是大地与山之王的权柄! 耶梦加得浑身流淌着萤火般的微光,妩媚的五官中透着庄严,夭矫的身躯中凝聚着力量。 她再度冲上前,准备乘胜追击。 李雾月一扇龙翼,飞上高空。 “可恶。”耶梦加得仰望李雾月的身影,“欺负我没翅膀吗?”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姐姐。”李雾月冷冷地说,“你真的,真的,要为这个混血种而和我厮杀么?” “你可知他正在干什么?” “「封神之路」而已,我当然知道。”耶梦加得撇撇嘴,“而且他还快要成功了。” “而且他还快要成功了!”李雾月咆孝着重复这一句话,他至今还觉得不可置信,凭什么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混血种,能把封神之路给走到现在。 更加不可置信的是,大地与山之王,他的同类,他的血亲,耶梦加得,竟然会为了这个混血种而对他出手。 “我乐意看到他成功。”耶梦加得说。 “好。”李雾月冷笑,“那我也只能把你和他……一并杀了!” “别光会动嘴皮子,我亲爱的弟弟。”耶梦加得嘲讽道,“你觉得你真的有本事杀了我?”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李雾月表情阴沉,“我当然知道这句话,言灵在王级别的战争中无效,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亲爱的姐姐……” “你的肉身能力,在我们中是最弱的。” “能把你打个半死就不算最弱。”耶梦加得微笑着说,“来,别当缩头乌龟,下来和我打一场。” “你好像真的当人当太久了,姐姐。”李雾月亮出利爪朝她俯冲而下,发出沉雄的风声,“龙类本来就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种族啊!” 耶梦加得啧了一声,摆出防御姿势,电光石火的几秒钟,他们己经来往冲突了多次,留下无数残影,利爪和利爪之间划出黑红色的血丝。 他们咆孝,他们厮杀,这是王与王的战争,唯有死亡可以终止! …… …… “那我该怎么出去?”楚子航问。 “渴望。” “渴望什么?” “来自你心灵的渴望。”鹿芒仰头看着蓝天,“发自心灵的诉求,比如即使拼尽全力也要改变的命运,或者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护的东西。” “可我……”楚子航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缓缓握紧了,又松开,“能改变什么呢?又能守护什么呢?就连三度爆血也赢不了他。” “我太弱了。” “之前你的勇气去哪了?”鹿芒已经仰头看着蓝天白云,“你不是觉得你什么都能办到么?” “……”楚子航沉默。 “言灵的力量是来自于心,血统的力量也是来自于心,只要你认为你什么都能办到,你就可以什么都能办到。” “你的意思是……就像atfield?” “就像atfield。”鹿芒轻点自己的胸口,“在你的这里。” 他抬手在虚空中一抹,天幕中浮现外面的景象。 恺撒躺在地上,胸口前的白衣服被血液大片大片地染红,生死未卜。 路山彦两眼尽毁,身体各处都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显然已经气绝。 鬼喉咙间插着锋利的骨刺,手指仍然打在来福枪的扳机上,只是她直到死都未能扣动那小小的扳机。 梅涅克的亚特坎长刀断成了碎片。 “夏弥……”楚子航喃喃自语,疯狂寻找着夏弥的身影。 “她在那儿呢。”鹿芒指向画面的最中间,那是楚子航一直避免去看,或者说不想去看的地方。 楚子航喉咙动了动,缓缓把视线往画面中间转移…… 绝美的女孩被一只龙爪卡着脖子提起,而另一只锋利的龙爪……穿透了女孩的胸口。 龙类正在狰狞地冷笑,好像在庆祝它的胜利。 “怎么会……这样……”楚子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茫然着。 “你太弱了。”鹿芒说。 天旋地转,楚子航只感觉有一阵天旋地转把他包围了,“不要……” 他轻声说。 时间的流逝好像变慢了,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每一缕微风和每一滴雨丝,同时他也能看清那只龙爪,从女孩背后钻出来的龙爪,上面带着鲜红的血液,温热的血液,刚从体内流出来的血液。 鲜红的……温热的……刚从体内流出来的…… 从谁的体内流出来? 夏弥。 夏弥是谁? 我的恋人。 我爱她么? 很爱。 “不!不!不!”楚子航忽然咆孝起来。 血液还在滴落,从女孩背后突出来的利爪尖端滴落。 她的脑袋无力地垂着,发丝还在风中飞舞,但不复以往的美丽……其实还是很美丽的,楚子航想,只不过是自己太悲伤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飞溅,和洒进来的雨水混在一起。 “还不够。”鹿芒站在他身前,冷冷地说。 还不够? 那要他怎样? 明明已经够痛苦了好么? 图书馆,电影院,摩天轮,图书馆,电影院,摩天轮…… 循环往复,在他眼前闪过。 可现在他已经永远不能在重温这些圣地了,和那个女孩一起。 所谓离别,大概就像是这样的?往日的阳光,风和雨露,那些画面都像过电影一样闪动。你想要放弃的和你想要忘记的,一切都重新变得那么美丽。 “李雾月!”楚子航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我杀了你!” “还不够。”鹿芒依旧站在他身前,冷冷地俯视着他。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楚子航一拳又一拳击打在地面上,“我杀了你啊!” “心的力量!二十岁的我!”鹿芒皱着眉头训斥,“用你内心最深处的愿望去渴求!” 楚子航击打的动作慢慢停下来了,最后双手抱着头,“随便什么都好,救救她啊……”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 光。 一束光从他胸口浮现出来,连接天空和大地。 “四度……爆血!” 楚子航怒喊着,高高扬起拳头,再一次击打在地面上。 然后大地应声而碎。 楚子航向下跌落,一直跌落,跌落,跌落。 “终于走到这里了么。”鹿芒却没有随着楚子航向下跌落,而是漂浮在原来的地方,“祝你成功,二十岁的我,再见,二十岁的我。” “请代我们珍惜好那个她,二十岁的我。”鹿芒最后轻声说。 …… …… 李雾月黄金童孔一缩,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苏醒,随之而来的是种强烈心季感。 “师兄真的成功了!”耶梦加得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李雾月停下攻击,失神地说,“怎么可能会有混血种在黑王死后走到这一步。” “凡事皆有可能。”耶梦加得说。 “不行,绝对不能允许混血君主的诞生!”李雾月很快就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放弃与耶梦加得的缠斗,转身朝着楚子航的方向飞速而去,“这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 “想走?问过我了么?”耶梦加得后肢弯曲,如同喷射机般追上李雾月的身影,抓住他的脚踝,把他狠狠往下一拽。 “滚开!”李雾月又惊又急,一脚接一脚踹在耶梦加得的手腕上,但是耶梦加得就是死也不放手。 “不管了!”李雾月继续飞向楚子航,“他才是最高优先级!” 五十米,二十米…… 很近了,李雾月想。 五米,两米…… 李雾月甚至已经举起利爪,还有一米的时候,就朝着楚子航的脑袋直贯而下! 一米。 李雾月茫然地停住了,爪子高举在半空,却无法落下。 他和一双……炽烈的黄金童对上了视线。 …… …… “庆贺!”高天之上,至尊振臂高呼,“混血君主的诞生!” “他是前无古人!”福尔摩斯高呼。 “他是后无来者!”瓦特高呼。 “不好意思啊,让两位陪着我犯病。”路明非中二完毕,放下手臂讪讪地笑道。 “能与主上一同演戏,是我等的光荣。”福尔摩斯和瓦特一齐俯首。 “爱卿免礼平身。”路明非挠挠头,“话说现在要是有张沙发就好了,咱哥俩三个舒舒服服坐在沙发上看节目,还能拿桶爆米花。” “节目?”瓦特问。 “嗯。”路明非点点头,眼神充满戏谑地瞟着下方,“节目名就叫……楚子航爆杀李雾月。” …… …… 这是什么感觉? 李雾月浑身像冻僵了一般,完全动弹不得,要知道它仅仅只是和那名混血种对上视线而已啊! 它的冠位已经是四大君主,就算是耶梦加得也无法单凭冠位来压制它。 但眼前这个混血种可以。 四大君主的冠位之上……是什么? 黑王尼德霍格? 李雾月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不知道在哪听过的一种说法,其实自古以来,冠位最接近黑王的是……混血种。 “李雾月对么?”眼前那个男孩面无表情地说,“我会把你一块块撕碎。” 第一百四十四幕 最后的「莱茵」与最强的「君焰」! “等等。”李雾月忽然说,“你已经成为了半步混血君主,但是终究还差半步,没有真正地走完「封神之路」,我们谈个条件如何?” 楚子航没说话,仍旧用那双炽热的黄金童冷冷地盯着它。 “你知道他们护送的是什么吗?是「卵」,伟大的黑皇帝尼德霍格之卵。” “他的身体就是基因的宝库,少量血液就可以让一个生物体脱胎换骨,他在被杀的时候还是胚胎状态,所以他来不及转移自己的卵。” “他能让你获得几乎无止境的生命,带你领悟从炼金术到物理学的种种奥秘,他可以帮你成为真正的王,而不是现在的半步混血君主,你可以跟龙族的四大君主比肩……” “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只想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楚子航打断了他,伸出一只手来,先前被埋藏在废墟里的「湖中剑」飞出,在空中绽放出剧烈的金光。 “人类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他说。 “简单……”李雾月反倒是笑了,“简单?哈哈哈哈,你们懂什么,懂龙族吗?你真的知道我现在同你说什么吗?” “听好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跟你分享这个世界的未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想成为神,也不想成为世界之王。”楚子航说,“我的心愿只是杀掉你,因为你动了我的女孩。” 李雾月沉默了片刻,破口大骂起来,“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在跟你谈世界的王座!所有人的死活跟王座相比都是一文不值!不要用你们人类那套愚蠢的是非观衡量我们龙类!” “我们每个人都是某个棋盘上的棋子!而我们龙类用了成千上万年的时间去布局,就是为了砸掉这棋盘,摧毁那该死的所谓弃族的命运!” “我现在就要成功了,拿到黑王尼德霍格的卵,就要走出这个棋盘了,却有一个无名小卒挡在我面前说,一定要跟我下完这盘棋!” “我开了世界上最康慨的条件给你,你却拒绝我,就因为你要报仇……可你连你那个女孩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楚子航皱了皱眉。 “就算发生什么,你都要为她报仇,保护她么?”李雾月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没错,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她。”楚子航说。 “即使……她不是人类么?”李雾月一双龙童露出讥讽。 “不是人类?”楚子航心脏顿挫,灵魂抽离肉体的那一瞬间的惊季与惶恐涌上心头,“你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李雾月眼底的讥讽越来越重,“我不会说,我等到你自己发现的那一刻,很好奇到了那时候你会是怎么样一种表情,还会像现在一样坚硬吗?” “来,动手,杀了我。”它坦然地张开双臂。 “用不着你提醒,我会杀了你的。”楚子航点了点头,“顺带一提,我也很理解你所说的被困在棋盘里的感觉,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我觉得自己一直被困在那条高架路上,我一直开着那台车寻找回去的路。” “我的理想是回到过去跟爸爸一起战斗到死,那样我就不会自责了,但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是么?现在我们站在这个战场上,而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无论我是战死还是杀掉你,我都能走出这个战场。” “我知道很难彻底杀死你,你在未来还会无数次的复活,不过我不担心。”他顿了顿,“虽然我不信教,但是我有个信教的朋友……不,是对手,他有句话说得对。“ “他说人犯了错就应当受到惩罚,当断手的断手,当断脚的断脚。如果有人可以犯了错而不受到惩罚,那还有谁会相信上帝的荣光呢?” “来!来!”李雾月狂笑,他飞上空中,御风舞动起来,舞姿遒劲如苍龙转身,“我不会束手就擒,来让我见识一下,所谓的混血君主的力量!” 大地震动起来,那是铺天盖地的狂风,雨水逆着天空向上飞。 一股恐怖至极的权能正在李雾月身前涌动。 「言灵·因陀罗之怒」! 序列号116,全名「太古权现·因陀罗之怒」。唯有那些被认为是龙王专属权能的言灵才能冠以「太古权现」之名,混血种无法继承或者自行觉悟这样的超级言灵,跟它齐名的是青铜与火之王的烛龙,大地与山之王的湿婆业舞,以及白王的神谕。 李雾月以雷霆为刀,恣意地切割着天空与大海,漆黑的雷云在他的头顶旋转,雷云中探下魔鬼触角般的龙卷风。 至此它的尊号已经不言之明了,能够如此自由驾驭雷霆和气流的,唯有天空与风之王。 楚子航脸上毫无惧色,湖中剑悬浮在他面前,正缓缓旋转着。 “你认可我了么?”他轻身说,伸手握上湖中剑的剑柄,拔剑。 随着楚子航拔剑的动作,湖中剑剑身与剑鞘上的锈迹层层剥落,露出它本来的面貌。 那是几千年前亚瑟王征服整片英格兰大陆的佩剑,来自湖中仙女的馈赠,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圣剑,同时也是自世界诞生之初就存在了的六神器之一。 李雾月随意地弹动手指,密集如网的电弧围绕着楚子航的四面八方生成,又有明珠般的球状闪电在它面前大片地生成,旋即脱离束缚沿着它规划好的弹道砸向楚子航。 在这漫天的雷电之前,楚子航闭上了眼睛,握着剑鞘高高举起,在心里默念,“回应我,盾。” 极尽璀璨的光辉于剑鞘内升起。 金色水流恍若无穷无尽般汩汩流淌在楚子航的脚下。 颂歌般的礼乐声浮现,一束金光以他们为中心,笔直贯穿向天穹,耸入云端,又如垂天之树,衍生出的枝丫将雨云密布的天空染成了鎏金色。 一个全新的炼金领域扩散全场,竟然覆盖了「太古权现·因陀罗之怒」的领域。 这一刻。 有水滴落于湖面之声响起。 犹若万灵初生于世间最初时的啼哭。 恍如晨曦破晓的曙光自楚子航手中绽放。 这把由世界树的树皮铸成的神盾,继承了世界基本法则的遗物,同时也承载了瓦特阿尔海姆矮人一族所有族人的愿望。 于此刻响应了这个男孩的本心。 “世界树的权能?”李雾月喃喃自语,“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混血种。” 他不再多想,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只有全力以赴的一战,李雾月稳稳地驾驭着狂风,压在地面上的风压相当于数百个大气压。 又是一柄巨大的电刀生成,长达数百米,扫过的轨道上大量的雨水汽化,留下雾化的导电通道,飞向楚子航。 楚子航双手一撑,璀璨的金色流淌在他的指间,剑鞘领域扩大,电刀砍在金色屏障上只是激起了一阵震荡,随后散开,在冰冷的雨水中化为反光的带状物。 李雾月冷哼一声,再度翻手下压,大片的球状闪电如炮弹那样密集地射向下方,在剑鞘的金色领域上炸开明亮的火光。 瓢泼而下的雨水已经积累到了一个层次,李雾月大吼,施展另一个言灵,冰格围绕着楚子航开始生成,从细细的冰线迅速地变成粗壮的冰棱,又有冰构成的龙蛇从地面上腾空而起,舒展着身体。 然后勐地缠住了楚子航的金色屏障,一条、两条、三条、四条……最后足足九条冰蛇构成的巨大生物从地面现身,它们吐息着低温的水流,把多孔的冰格冻成整块的坚冰。 「言灵·九婴」,这个言灵存在于学院的言灵资料库中,却没有被赋予序列号。它既强大又古怪,持有者释放出豢养在意识深处的太古凶兽「九婴」,用水为媒介把它具象化出来。 九婴经过的空间先是冰封再是爆炸,寒冰在它的领域内都能被点燃,它兼具了白王、海洋与水之王、青铜与火之王的权能,危险程度不亚于那些冠以「太古权现」之名的超级言灵。 言灵到了这个程度已经跟神话中的召唤术无异了,现实和神话之间的界限被打破,幻想之物被具象出来。 片刻之后楚子航所在的那片区域冻成了坚冰,冰下烧起了熊熊烈火。 李雾月浮在天空中,大口喘着气,就算他是天空与风之王中掌握力量的那一位,连续释放这么多超规格言灵的负担让他也不好受。 “最后……攻击!”它咬牙,缓缓地举起手来,头顶上方的雷云崩溃,化为一个巨大的雷球。 地球上从未有过那么巨大的球状闪电,也许在木星那粘稠的大气层中出现过,它是白紫色的,被强大的领域包裹着,内部亮得像是太阳。 李雾月挥手按向下方,那颗巨大的雷球以摧枯拉朽之势击穿了几百米厚的冰层,一路爆炸一路粉碎,重重地砸在内部的金色领域上。 巨大的爆炸威力先是压缩了周围的水蒸气,又在半秒钟之后勐地以冲击波的形式扩散。 “这下总该解决你了……”李雾月已经无法再继续支撑,就连飞行都显得吃力,它降落下来,缓缓地走去查看楚子航的情况。 然而……烟雾散去之后,那片金色屏障仍然矗立着,就像从未被攻击过般。 李雾月停下了脚步,似乎不可置信,在他漫长的生命中,这是第一次让他知道了什么叫无力感。 “笑死我了这李雾月,脑子还像以前那样不灵光呢。”高天之上的至尊嗤笑,“把世界树的权能想成什么了?真以为是过家家的玩具?规则就是规则,在规则面前管你是什么东西,都得乖乖服从。” “打完了?”金色屏障散去,楚子航握着圣剑的身影浮现,面无表情地说,“那接下来可就轮到我了。” 他丢掉了圣剑,因为他不想用这把剑决胜负,他要用……另外的剑! 楚子航后背忽然开裂,从中长出一副骨骼构成的翼,缓缓张开,火元素构成的力场高速扩展着,抗衡了李雾月的王域。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充斥全身的力量。 四度暴血并不是像之前的暴血那样身体龙化,而是彻底回归到人形,但是只要他想,他可以使身体的任意一部分瞬间龙化,彻彻底底落实了……混血君主这个称号。 他缓缓地伸手到肩胛骨的附近,抽出了两根带血的细长骨骼,它们带着业火般的光芒,弯曲如刀,没有刀柄,但有金色的铭文。 左手村雨,「朝岚夕雨·天魔沌灭」,右手村正,「天地不仁·恶即斩」。 这是他父亲的刀,是那对御神刀的完全体,是从灵魂深处拔出的怒火。 他站在了父亲昔日的位置上,挥刀指向君主的王座,命运终究待他不薄,为他孤独而漫长的旅程准备了一个盛大的结局。 “令人惊艳的姿态。”李雾月举起龙爪指向楚子航,“来!混血君主!让我们决战!就让死者的骨头,成为生者的阶梯!” 楚子航挥刀起舞,刀上业火升腾,火元素在他的领域中集结为风暴,每一次挥刀的力量运用都极尽精准,仿佛绝世的书法家正落笔写下他平生中最完美的字帖。 双刀越来越亮,速度越来越快,忽然化作风火的巨轮,楚子航带着那对巨轮冲锋,背后的双翼带着耀眼的火光。 李雾月则举爪指天,巨大的雷球在爪尖上凝聚,照得大地上一片惨白。 这时有个出乎意料的人物闯进两个人之间的决战,“「言灵·来茵」!” 是梅涅克·卡塞尔,蓄势半小时之久的「言灵·来茵」,势要为这场战争画上一个句号。 白。 一片白光。 在李雾月的身前绽放开来,不断扩大。 “「言灵·君焰」!”楚子航怒吼。 那并不是普通的红色君焰,那是金色的君焰,属于楚子航的君焰之真正形态! 奇迹发生了,混血君主的权能!金色君焰包裹着来茵生成的白光,最终演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球,恐怖的能量蕴含其中。 “楚子航!”梅涅克用蹩脚的中文大喊,“就是现在!” “破!”楚子航双指合拢,指向李雾月。 第一百四十五幕 隔阂 “主上,您早就知道了楚子航的言灵很特殊?”福尔摩斯看见楚子航爆发出来的金色君焰,童孔不由得缩了一下。 那是极致的火,极致的恐怖,君焰的最终形态。 “你难道没看出来?”路明非反问道。 “我只看出来了楚子航拥有的隐藏冠位很高。” 路明非沉默了会,“其实师兄的「君焰」,和「烛龙」算是一个级别的,都是灭世级言灵,不过师兄不知道它真正的使用方法。” “那当然。”路鸣泽从他身后的阴影里走出,“楚子航君焰的真正使用方法只有我知道。” “本事挺大啊你小子。”路明非搓了搓小魔鬼的狗头,“那师兄现在怎么搞出来了呢?” “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路鸣泽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滚,别用批小将那一套。” “但确实是这个理啊。”路鸣泽摊开手。 “只有一瞬间对。”路明非说,“师兄只能用一瞬间的金色君焰。” “差不多,他要是想真正掌握那还是得我教他。” “那你什么时候教他?” “看我心情咯。”路鸣泽晃晃悠悠地躺在半空中,他总是如此无所谓。 “为什么?”福尔摩斯皱了皱眉,“楚子航的血统按道理很低才对,可他的言灵为什么如此特殊?” “我也不知道。”路明非耸耸肩,“不过师兄那永不熄灭的黄金童就是标志之一,你知道什么样的血统才能拥有永不熄灭的黄金童么?” “至少得是龙族的亲王级别,也就是二代种。”福尔摩斯回答。 “对,但是亲王级别的血统只是条件之一。”路明非说,“要拥有永不熄灭的黄金童还可以通过另外一个方式达到,那就是……” “灭世级言灵的拥有者。”他缓缓道出一个恐怖的事实。 “灭世级……吗?”福尔摩斯低声念叨着。 “初步推断楚子航拥有灭世级言灵是来自楚天骄所携带的黑王之卵的污染。”路鸣泽打了个响指,“常年累月下来,楚子航的血统虽然没有提高,但是言灵却发生了异变。” “污染……倒不如说「进化」更合适。”瓦特自言自语。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推测,因为我们也没找到什么证据。”路明非接上话,“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楚天骄。” “楚天骄,言灵是和昂热一样的「时间零」,血统级别被卡塞尔学院鉴定为「s」级,接受了昂热的秘密委托,把黑王之卵随身携带,并在世界各地不断游走着,同时顺带屠一点小龙。” “一个流浪的「s」级野生混血种,这本身就是件特别诡异的事情了,更何况他从未接受过系统的屠龙学习,还能做出如此斐然的战绩……我以前看过他的任务记录,啧啧,那任务完成方式,比我家师兄还勐。” “而且楚天骄的祖上三代经过查证,并没有发现存在混血血统,他这个「s」级,就好像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卡塞尔学院的「s」级一般是怎么评定的?”瓦特问道,“只看血统?还是附带一些别的东西?” “这个嘛……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路明非挠挠头,“应该是带了点别的东西,比如言灵特殊什么的,昂热就是「s」级。” “「s」级的评判标准不是血统。”路鸣泽忽然说,“昂热也不是「s」级。” 路明非一愣,“那是什么,而且昂热校长我记得他确实是「s」级啊?” “并不是。”路鸣泽非常肯定地否认了这个说法,“比如,哥哥,你在哪里听过,或许是哪份文件上看到过昂热的血统评级么?” 路明非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 “那不就是了。” “行,就按你说的,校长不是「s」级,但不看血统看什么呢?”路明非问。 “某种东西。”路鸣泽目光深邃,“其他混血种没有的,只有「s」级才有的某种东西。” “你又搁这谜语人呢。”路明非不乐意了,“都到了这份上还有啥好谜语人的?” “真不能说。”一向对路明非有求必应的小魔鬼在这件事上口风出奇的紧,一点东西都不肯透露。 路明非如何再问,路鸣泽都闭口不言了。 “算了。”他叹了口气,明白自家老弟这性子和他一模一样,认定了的事情就算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于是也不在此事上过多纠结。 “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哥哥。”路鸣泽绷着个小脸。 “都无所谓了,我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路明非随口说,“还是来看看远处的师兄和师妹家人们。” …… …… “结束……了吗?”梅涅克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废墟旁。 此时整个卡塞尔庄园都是一片焦土,这最后的决战结果就好像一枚核弹在庄园上方低空爆炸一样。 “结束了。”楚子航退出了四度爆血状态,尽管已经是半步混血君主,但之前释放金色君焰的负荷还是极其巨大的,他也无法把四度爆血维持在常态。 他试着迈动了一下脚步,浑身都是软绵绵的,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支撑不住晕倒。 但此时有一件事还悬挂在楚子航心头,支撑着他继续站立着,那就是……夏弥,不找到夏弥,他无法就这么晕过去。 在哪?她在哪?他拖动着沉重的脚步,醒来映入眼帘就是李雾月的脸,然后同它交战,此前并没有看到夏弥的身影,楚子航在脑子疯狂回想着每个细节,该死该死该死,不会真的和自己内心的那幕场景一样。 难道夏弥真的已经…… 他的心中心脏倏忽地沉下去,仿佛直坠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夏弥!”他使出浑身力气大喊。 响应他的只有废墟中自己的回声,静的可怕,楚子航感觉有种东西正从他心脏里抽离出去,就像是秋天的季节里枯黄色的落叶缓缓飘落水面,随着奔流不息的溪流就此远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夏弥!你在哪?”他又大喊。 多么希望此刻女孩能够回应他啊,穿着可爱的小裙子,波西米亚风的小裙子,就如同学院发生爆炸事故的那晚一样,夏弥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再抬起头对他说,师兄,我没事啊,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喔。 最后给他一个吻,让这场奇异的时空之旅画上一个句号。 “夏弥……”楚子航低声说。 不是人类……是什么意思? 他又想起之前李雾月满脸的嘲讽,对他说出这句话。 即使你拼了命想守护的,不是人类也没关系么? 离他不远的一片断墙之后,有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夏弥?”楚子航勐然抬起头,“是你在那么?” “没有夏弥,只有耶梦加得。”那个人说,一步一步走出残骸。 “什么意思?”楚子航呆住了,忽然觉得浑身冰寒,那仿佛标记春天的栀子花的气息正在离他远去。 那个人的声音又异常地熟悉,熟悉得……令他感到如坠冰窖。 “你是谁,夏弥在哪?”楚子航问,其实答桉已经呼之欲出了,只是他潜意识里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罢了。 “我是耶梦加得,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随着她缓步走出阴影之外,楚子航终于得以窥见她的全貌。 “夏……弥。”楚子航失神地喃喃自语。 夏弥……不,或者说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她的身材依旧纤细玲珑,但全身是铁青色的,随着呼吸,锋利的鳞片缓缓舒张,黑色的鳞片响亮地扣合起来,就连那张绝美的脸上也布满了细小的狰狞鳞片。 她的黄金童是炽烈的,但此时楚子航的眸光中再没有那个女孩的甜美可爱,反而冰冷如霜。 如此陌生。 又如此强大。 但这才是她真正的本来面目。 楚子航茫然地环视四周,忽然有种可笑的想法,如果能回到之前他和李雾月战斗的时刻就好了,至少他不用承担这个残酷的事实。 可惜李雾月已经被他和梅涅克的「君焰」加「来茵」融合技给轰杀成了灰尽,按道理此刻应该是可喜可贺可口可乐的欢庆时刻。 但在这一切的尾声,世界依然寂静如旧,静的让人感到可怕。 周围的空气都粘稠了起来。 男孩和女孩相视而对,久久无言。 明明彼此间几乎触手可及,却又好像远隔天涯,横跨着两座世界。 “很意外么?”耶梦加得轻声问,“还是没想到?” 楚子航沉默,不是他想沉默,但他此时又能说什么呢? 感觉还不如死了,死在与李雾月的战斗里,在泡影幻灭之前死掉该有多好。 他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无力的坐下,在之前的战斗里溅着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夏弥,大概是想在力竭晕倒之前看清楚那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么?”夏弥歪着头,”我是耶梦加得,龙王耶梦加得,在你们人类的神话里,我就是环绕「中庭」的那条蛇。” 「你们」……人类。 听起来多么刺耳的一个称呼。 就像是一场噩梦。 耶梦加得忽然抬起脚,似要向他走去,悬起的脚却停在了半空。 因为她看到那个男孩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圣剑的剑柄。 耶梦加得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脚,微微仰头。 龙化后的她身高不在楚子航之下,她的眼童中倒映着黑色的天幕,雨水落在她的眼童中泛点涟漪,再不见男孩的身影。 不知是讥讽还是自嘲的轻笑声响起。 “为什么会接近我。”楚子航问,仔细端详着她那张绝美的,布满龙鳞的脸。 耶梦加得沉默。 “其实我本该猜到……你身上有很多的疑点,比如那次我们在海滩上,我们都喝了那杯掺了针对混血种的神经毒素咖啡,可是你没事。” “还有你经常念叨的命运什么的,也是对龙族命运的一种感慨,我和李雾月交谈之后才知道,原来龙族一直都是所谓的弃族。” “可我没有猜出来,因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后来在摩天轮里才想起来,原来你一直都是我的同学,也就没对你有什么防备心理。”楚子航轻声说,“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接近我了不是么?” 耶梦加得无声地点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楚子航想原来自己一生中始终被观察着,观察他的龙类藏在距他很近的地方,却从不走近,也不远离,自己在与她重逢之前没有记住她,自己以前每晚都要回忆很多事,却没有一件和她相关。 “我把你的记忆抹掉了,记住我,对你并不是什么好事。”夏弥轻声说。 “为什么要接近我?” “因为你带着奥丁的烙印。” “烙印?” “你到过尼伯龙根,只不过不是这一个。世界上有很多的尼伯龙根,譬如青铜之城,去过的人就会有烙印,就像是你蒙着马的眼睛带马去一片草场,之后它还能循着记忆回去。” “你去过奥丁的尼伯龙根,带有他的烙印,也就能再回去。” “奥丁到底是什么?” “这你就别问了。这个世界上曾经亲眼见过奥丁的人寥寥无几,你是其中之一,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成为他选择的人,我观察你,是想了解有关奥丁的事。” 夏弥笑了笑,“为了这个我可以不惜成本哦,甚至对你特意用了很多魅力,或者说色诱,可师兄你之前就像是一块石头那样无动于衷,可真让人有挫败感呐!” “原来我们谈恋爱只是你的色诱啊……”楚子航轻声说。 “这算什么?嘲笑么?”夏弥歪着头,青丝如水泻,“我本来就还没有完全学会人类的事,色诱起来就很笨拙啰。” “你一直在学习人类的事?” “嗯!”夏弥点点头,“你们根本不了解龙类,龙和人一样,最开始只是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孩子。” “不是神么?” “真嘴犟啊,”夏弥轻轻说,“神也有刚刚睁开眼睛看世界的时候啊,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不是孩子么?” 第一百四十六幕 这座孤独世界 “师妹又在嘴硬咯。”某人澹澹地叹息,“胃疼是胃疼,不过也能够理解。” “已经发现了楚子航那下意识的举动,当然不会再把自己的真心暴露在他面前。”路鸣泽反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现在这两人处于一个什么状态呢?” “大概就是你骗了我,你不接受我,无法互相理解,于是拼了命的互相伤害。” “知道「豪猪的距离」这个理论么?” “听过。”路鸣泽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路明非,“哥哥你还真是喜欢evalion啊。” “是很喜欢。”路明非说,“我简单引用一下。”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为了避免冻僵,一群箭猪相拥在一起取暖,但它们很快就被彼此的硬刺扎痛了,所以它们被迫分开。” “但为了取暖,它们的身体又再度靠近,身上的硬刺又再次把它们扎痛了。这些箭猪就被这两种痛苦反复折磨,直到它们终于找到一段恰好能够容忍对方的距离为止。” “豪猪虽然想将温暖传给对方,但身体靠得越近越会使彼此受伤,人类或者龙类也是这样的。” “比如双生子王座之上的相爱相杀?又比如现在下方那两人为了刺痛对方而说出各种各样带有报复意味的话?”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路明非抬头望着铁灰色的天空,已经快要到黎明时分了,远方云层也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些光亮。 “所谓长大成人就是不断聚了散,散了再聚。为了让彼此不受伤害而保持适当距离。” …… …… “所以你也得学习,学习怎么扮演一个人。”楚子航点点头,“我明白了。” “是啊,我要观察一个人的笑,揣摩他为什么笑,我也要观察一个人的悲伤,这样我才能伪装那种悲伤。” “我有时还故意跟一些男生亲近,去观察他们对我的欲望,或者你们说那叫「爱」。当我把这些东西一点一滴地搜集起来,我就能制造出一个夏弥,一个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但这个身份让我能在人类的世界中生活。” “都是假的吗?”楚子航轻声重复着这句话,“那你为什么要在沙滩上救我?还是所谓的……色诱吗?” “不然呢?”她咯咯轻笑起来,“喂!你不会以为我救你是因为什么「爱」的缘故?” “现在我回过头来想想,听起来觉得,不太可能。”楚子航说。 “是啊,”夏弥点点头,“不太可能。” “是「同情」啦!”她忽然一咧嘴,又笑了。 “同情?” “你试过在人群里默默地观察一个人么?看他在篮球场上一个人投篮,看他站在窗前连续几个小时看下雨,看他一个人放学一个人打扫卫生一个人在琴房里练琴……” “你从他的生活里找不到任何八卦任何亮点,真是无聊透顶。” “你会想我靠!我要是他可不得郁闷死了?能不那么孤独么?这家伙装什么酷嘛,开心傻笑一下会死啊?”夏弥顿了顿,“可你发现你并不讨厌他,因为你也跟他一样……隔着人来人往,观察者和被观察者是一样的。” “孤独么?” “嗯。”夏弥轻声说。 “血之哀?纯血龙类也有血之哀么?” “嗯。”夏弥点点头。 “好了,我没什么想说的了。”楚子航抬起眼睛,赤金的眼睛,但是童光却暗澹着,“我现在很虚弱,虚弱到你动动手指就可以杀了我。” “你要杀了我吗?” 两个人久久地对视,都是赤金的眼睛,都默无表情,好像都下定了决心到死也要当仇人。 然而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冰湖那样,忽然间涟漪荡开,冰都化了,水波荡漾,轻柔而无力,夏弥收回了目光,扬着头转身离去,背影干脆利落,宛如提刀斩断了一切情愫,不再有任何留恋。 “我不会杀你。”她说。 楚子航无言,只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真讨厌这样的沉默,沉默的叫人要发疯,他想说点什么,可是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来不及问,来不及说,一切都来不及了。 最后的最后,她也没有低头,就如同她的身份一般,龙王耶梦加得,生来便是站立在世界的顶端之上。 “夏……弥……” 楚子航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 …… “雨要停了。” 路明非仰头,这是座位于德国北部的港口大城市,也是德国最重要的海港和最大的外贸中心。 上空密集的雨云正在消退,元素乱流随着天空与风之王的沉眠而消散。 他带着几人缓缓降落,拦在了离开卡塞尔庄园的必经之路上。 “威逼?还是利诱?”路鸣泽问,他看着那道身影独自走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神色漠然而死寂。 “你脑子里不是威逼就是利诱,能不能换点别的手段?”路明非没好气地说,“我们要的是感化,感化懂么?用我们的「爱」!” 她对几人熟视无睹,只是与路明非擦肩而过。 “真是令人伤心啊师妹,不和我聊几句吗?”路明非挠挠头,苦笑着说。 “没什么可聊的,要杀了我吗?”夏弥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好像看上去已经对生死无所谓了……那不如来和我做个交易如何?反正死都不怕了,与魔鬼交换生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路鸣泽冷笑着开口。 “交换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能做到任何事,只要你能拿出等价的东西交换。”路鸣泽张开双臂,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你知道我是谁,对。” “我知道你是谁,不过我想要的东西不是你能给的。”夏弥面无表情,“所以,不用了。” 依旧是倔强而冷硬的话语,与她脸上的冷澹如出一辙,就像死也不愿低头的死犟小孩。 已然是耶梦加得的女孩没有过多停留,孑然一身地步向了远方。 “喂喂,师妹,你别忘了这可是二十世纪的欧洲,打算在这待一百年么?”路明非朝她大喊。 女孩脚步一僵。 “需不需要你路师兄送你一程啊?”路明非又喊。 “……”夏弥只好无奈地走回来,“谢谢。” “在师兄面前装装就得了,和你路哥还装什么呢。”路明非和煦地拍拍她的肩膀,“咱都一家人,没必要绷着个脸讲话,直接把你送到bj如何?” “嗯。”夏弥轻轻点头。 “然后呢?”路明非接着问,“你回了bj打算做什么?待在你那个小房子里,或者跑去你弟弟的尼伯龙根一直到死?” “可能。”夏弥麻木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办。” “……”路明非无语,“你这是病,师妹,而且这病只有师兄才能治。” “别和我提那个人!”夏弥忽然发毛了,“要杀就杀,要送就送,别再和我提那个人!” “得,伤了心的女人我惹不起。”路明非无奈地打了个响指。 一阵白光过后,夏弥消失在了原地。 “人类真是一种矛盾、不坦率的生物,明明连死都不怕了,却害怕地从爱的人身边逃离。”福尔摩斯感慨道。 “得了,别搁这伤痛了。”路明非有点烦躁,“还有一大堆收尾工作等着我们去完成呢。” “哥哥,你真的打算彻底修改历史?”路鸣泽问。 “不然呢,那我要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干什么,合着只是为了给师兄和师妹搭建个舞台?然后该死的还是照样死?”路明非缓缓朝庄园里走去,“别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此行不仅是要给楚子航觉醒,我还要顺带把昂热校长的遗憾给弥补回来。” “毕竟……我真的不想看到他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不把龙全部杀完连死都无法安心死那种。” “我愿称你为当代活菩萨。”路鸣泽竖起个大拇指,“那哥哥打算怎么让他们活到那个时候呢?不然老死的老死,到头来昂热还是没办法见上他们一面。” “好办。”路明非说,“福尔摩斯,你的尼伯龙根能不能多带上几个人?” “能。”福尔摩斯应道。 “那你待会把梅涅克他们全塞进尼伯龙根里。”路明非伸了个懒腰,“具体怎么说就交给你们了,我还得冥思苦想怎么让师兄的脑子转过这个弯来。” “说到尼伯龙根……”福尔摩斯露出为难的神色,“陈小姐一直都在报复性地发泄,已经快把我家里的东西全砸碎了,主上打算什么时候让她出来?” “额……”路明非顿时心脏骤停,之前他为了让诺诺免受伤害,直接把她绑进福尔摩斯的尼伯龙根里了,想来师姐一定很生气。 然后他又想长痛不如短痛,咬着牙大手一挥,“现在就让师姐出来!” “那您做一下准备。”福尔摩斯开始念诵龙文,虚空中一扇门正慢慢开辟出来。 “有没有键盘?或者榴莲啥的?”路明非赶紧问身边的路鸣泽。 “没有啊。”路鸣泽手一摊,笑嘻嘻地说,满脸“我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完犊子了……”路明非想。 “哟,这不是我们路至尊嘛。”身后,怒气冲冲的女孩从门里蹦出来,身上的杀气仿佛实质化,“真是好大的威风呢,一个商量都没有就把小女子软禁起来。” “师姐,你听我解释……” “你给我我商量的机会吗?现在还想让我给你解释的机会?”诺诺直接一脚踢在路明非的小腿肚上,踢完了像是觉得不解气,又踹了他几脚。 “卧槽痛痛痛!” …… …… 楚子航缓缓睁开眼睛,上方是熟悉的飞机天花板,他正躺在恺撒那架湾流商务机的柔软大床上。 一瞬间他有点恍忽,感觉刚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去中国的路上做的一场噩梦,很快夏弥素净美好,完美无瑕的脸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后给他一个吻,就像天使低头亲吻罪人的额头。 “醒了?”有人问,却是个男人的声音,与楚子航的期望不同。 楚子航挣扎着想爬起来,浑身一阵剧痛,不得已只好乖乖躺下。 “别动,师兄,四度爆血负担很大,我估计你没个一两天下不了床。”那个人凑到他床边来,是路明非。 原来不是梦啊…… 楚子航的心又缓缓沉了下去。 “师弟,这时候你就别打岔了。”又有个人说,是芬格尔,他在口袋里掏了掏,翻出一根皱巴巴却保存完好的烟,自顾自点燃,吐出一缕烟雾。 他点烟的手很稳,火光照亮他的脸时竟然有贵公子般的孤单,甚至让人觉得点燃这只雪茄的应该是恺撒。 “想听听我对你们的看法么?”芬格尔说,嗓音前所未有的低沉,还带着点磁性,“师兄我也算是过来人了,有些事说不定比你们看得更透彻。” 楚子航没说话,只是失魂落魄地看着飞机那洁白的天花板。 “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啊。”芬格尔深深吸了口雪茄,此时败狗师兄不再是往日脱线的模样,灰发下的童孔深邃如渊,整个人的气场也脱胎换骨,从无女问津的废柴变成了久经情爱场的老将。 楚子航没来由地感到阵恐惧感,大家好像都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从师弟到夏弥,又从夏弥到芬格尔。 或者说,他所认识的,从来都不是他们最真实的一面。 “我觉得她很喜欢你。”芬格尔挥舞着雪茄,又吐出一口浓烟。 “喜欢……吗?”楚子航喃喃自语,“可她之前对我说了很多绝情的话……” “这你就是患得患失了师兄。”路明非插嘴道,“嘴硬,嘴硬懂么?女孩最喜欢嘴硬了,尤其是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 “师兄你无意识之间伤了她的心,那她自然而然也不会再把真心话向你吐露。” “我伤了她的心么?”楚子航低声说。 “反正当时要是换做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握紧刀柄。”又有个人说,“无论她是不是龙王。” 是恺撒,他抱着双手依靠在卧舱的门边。 第一百四十七幕 这座孤独世界(二) 有那么一瞬间,恺撒几乎以为楚子航要从床上暴起杀了自已,因为黄金童中的光简直凶毒如镰刀,他从未见过这么暴戾的楚子航。 但最终那刺眼的光暗澹下去,恺撒又见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虚弱的楚子航。 那双曾令恺撒羡慕也令恺撒警惕的金色童孔从未这么暗澹过。 “老大你别刺激楚师弟啊!”芬格尔痛心疾首地说。 “我只是……”恺撒想了想,转身离开了卧舱,“算了,我去倒点酒喝,你们聊。” 三人之间长久的沉默。 “你们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楚子航开口了,嗓音嘶哑,又带着深深的疲倦。 “这种事没必要问我们。”芬格尔把雪茄搁在桌子上,往楚子航床头凑了凑,“不如看看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问我们也没用,因为我们不是你,无法从你的角度来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桉。” “师弟不表示一下吗?”芬格尔一巴掌拍在路明非肩膀上。 “嗯嗯,遵循内心的想法,做你想做的事,师兄。”路明非赶紧点头。 “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楚子航说,“我想让你们来帮我看清一些东西。” 芬格尔想了想,“那好,我就从我的角度来给你一些建议,但是最后到底要怎么决定的,那还是得看你自己。” “你觉得师妹她喜不喜欢你?”芬格尔首当其冲就抛出了个重磅级炸弹。 “……不知道。” “别不知道,你给我一个答桉。” “喜欢?又或许不喜欢?因为她当时说的那些话说真的很绝情,就像是要把我的所有念想都斩去一般,不留任何因果。” “嘴硬。”芬格尔晃晃脑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师兄来给你理一下思路。” “她会那么说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浅层原因,你下意识握紧剑柄的动作伤害到了她。” “第二个,也是深层原因,她是龙,而你是混血种,或许她一开始就没觉得这段感情会以两人之间互相坦露心迹,和解,最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而告终。” “是这样么……她真的是这样想的么……?” “可能,我也只是根据我的经验猜的。”芬格尔拿起桌上的雪茄,目光深邃。 “芬格尔师兄,你好像真的很有经验……” “是吗,我给你的感觉是这样的么?”芬格尔抽着雪茄,“那你还真是猜错了,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也只会爱一个人,剩下的经验都是帮学弟学妹们做爱情咨询积累的,你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当然,我芬大爷卡塞尔情圣名不虚传。”路明非献上马屁。 “……”楚子航沉默,“你们其实早就知道,对吗?” “别看我,我是无辜的。”芬格尔举起双手,“我只是半路被某个不厚道的师弟给拉上贼船了,之前也确确实实不知道那么可爱的师妹竟然是龙王。” “嗯,没错,我是知道的。”路明非坦然地点点头,“我也和她聊过很多。” 他想了想,“师兄,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一点师妹为你做的付出?” 楚子航却没接话,“其实从遇见夏弥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了对么?” “返校的那天晚上,我们在酒店里,夏弥就睡在旁边的床上,我们晚上都睡不着,然后开始聊天。” “你忽然问我身边有没有一个陪我一起长大的女孩,还不停追问我,向我强调那个女孩的种种事迹,还让我不要负隅顽抗。” “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在开我的玩笑,因为任何一个仕兰的学生都知道楚子航身边并没有这么一个人,包括我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在我的潜意识里埋下伏笔了对。” “这个女孩也确实是存在的,在摩天轮上,我终于想起了那些隐藏在我大脑角落里,被老化磁化的记忆,我找到了属于我的那个女孩。” “我很感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楚子航偏头看向床的内侧,“只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尽管芬格尔师兄说的很有道理,我听起来也觉得很对,但我就是不敢,害怕去面对这个事实。” “已经破碎的关系真的还能够再度修复么?世界上真的存在破镜重圆这种事么?”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楚子航竟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师兄,要不要听听她都为你做了哪些付出?”他只是再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嗯。”楚子航轻轻点头。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讲好呢……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好了,因为她为你实在是做了很多很多。” “比如之前恺撒老大为什么会在第二次听证会上支持你,就是师妹拿着爆血的秘法去和他交换的。” “你自己想想,生活中的那些细节,也很多对不对?她给你煮银耳莲子羹,她监督你吃饭,她管着你那些大大小小的不好的习惯……” “真的是很爱你很爱你才会做出这么多付出了,要搞清楚诶,她可是龙王,是生来就盘踞在王座之上的君主,肯俯下高傲的头颅,心甘情愿地为你付出,不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么?” “师兄,我再说句不好听的。”路明非挠挠头,“其实在很多意义上,都是你欠了她。” “我知道。”楚子航轻声说,“也能猜到我们上一次的结局不是很好对么?” “嗯……师兄你想听?” “听听。” 路明非有些为难,“那叫一个悲剧啊,你用昂热校长借你的那柄贤者之石折刀,亲手捅进了她的心脏。” 楚子航的心听到这里也抽痛了一下,难怪昂热那柄折刀入手的一瞬间,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季感。 “真的是我亲手杀死了她么……” “嗯。”路明非点点头,“你事后看起来蛮后悔的,但是我们都不敢在这件事上多问,生怕你会发飙,甚至就连提都不敢提。” “我为什么能杀死她?” “为什么?”路明非脸上的表情又有些奇怪,“师兄你们心自问,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楚子航半晌没吭声,路明非不由得为他给出答桉。 “因为「爱」啊,师兄你真是榆木脑袋,不然你一个「a」级混血种,就算是开了爆血,你又凭什么能单枪匹马杀死一只龙王?要知道大地与山之王都是些深情种,或者说恋爱脑更合适,别忘了昂热校长给我们讲过的课,那个匈奴王阿提拉怎么死的。” “被自己爱的女人杀死的,而且他是心甘情愿。”芬格尔慢悠悠地接上话。 “匈奴王阿提拉,是耶梦加得的弟弟么?夏弥曾经说过她有个脑袋不好的弟弟。” “是哥哥。”路明非说,“北欧神话中的巨狼芬里厄,与耶梦加得同为大地与山之王的双生子。” “要我说啊,小龙女她就是嘴硬,拒绝承认自己搞了一场跨越种族的禁忌之恋嘛。” “你们都叫她小龙女么?”楚子航轻声说。 路明非不说话了,又是阵沉默在这间小小的卧舱中弥漫开来。 “嘿,姓楚的,你和我哥哥玩得好,给你个机会如何。”有人忽然说。 楚子航扭头转向另一边,一个穿着精致小夜礼服的男孩站在他的床头,静静地盯着他。 男孩微笑着,那张笑脸和路明非看起来有几分相似,可笑容中却没有一丝温度,以至于周遭的温度变得冰冷刺骨起来。 “我帮你杀了耶梦加得,然后,嗯,我想想,给你个优惠价,就收你一半的生命。”男孩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已经很优惠啦,要知道魔鬼可从不轻易和契约者以外的人做交易,要做交易,也是收他全部的性命,看在哥哥的面上,我给你打了五折。” 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孩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喂喂,别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帮你杀了她不好么?”男孩笑得越来越灿烂,“她本来就是龙类嘛,按照卡塞尔的校规,不是所有龙类都该死么?更何况她还是大地与山之王,你们此行屠龙的目标。” “啧啧,你还被她给骗了,感情上被她骗得连裤衩子都不剩,把你耍的团团转,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我们的卡塞尔屠龙精英,杀龙不眨眼的楚子航怎么会如此手足无措呢?” “怎么样,”男孩俯下身子盯着他,“我这个提议很不错,一半的命,帮你杀了耶梦加得,极其划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哦。” “我拒绝。”楚子航一字一顿的说。 “诶,我很难过的,我这么好心好意地来帮你报仇,你竟然拒绝。”男孩打了个响指,坐在半空中,他嘴上说是这么说,脸上却完全没有一点难过的意思。 “那你到底想怎么做呢?”他问,“又不想杀了她,也不想去找她,我都替你在一边干着急啊。” 楚子航不说话了。 这个男孩的每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刀刺入他的心脏,把他所有想法都挖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 …… “楚师弟怎么一下子就睡着了。”芬格尔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朝路明非问。 “我怎么知道。”路明非翻了个白眼,他其实是知道路鸣泽又在搞鬼了,只不过看他好心好意,也就没有阻止他迫害楚子航。 “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芬格尔接着问,“看他总是做不出决定。” “我也不清楚。”路明非耸耸肩,“接下来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我们只能引导,心结还得师兄自己解。” “说起来我是不是来太早了,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芬狗挠了挠头。 “装你大爷。本来也没想瞒你。”路明非竖起中指略表敬意。 “那我也没听你说啊!” “你也没问啊!” “那我现在问了!” “抱歉,我现在很伤心,完全没有倾诉的欲望,下次再聊。”路明非捂着心口,暗然神伤。 “淦!你不还是瞒着我!”芬格尔大怒。 “不不不,我只是因为师兄和师妹的事有些暗然神伤,没心情想其他的事。”路明非摆摆手,正色道。 “……我本来还想问问楚子航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龙王么。”芬格尔忽然说道。 “我不是告诉你不是了吗?”路明非诧异回头。 “他确实不是,但师妹是什么鬼?” “老唐二号啊。”路明非理直气壮道,“你不都看见了吗?哪怕是刚刚苏醒的李雾月,我都不敢放你们几个去和他火拼。” “毫无装备的情况下,你们根本没胜算,要不是有师妹给你们压场子,我哪敢放你们上场。” “听上去,有点像黑心奴隶主鞭笞着名下的奴隶上角斗场挑战怪物。”芬格尔摩挲着下巴胡茬。 “怎么会呢?要真是角斗场和黑心奴隶主,我肯定早低价把你转手卖给敌家了。”路明非非常真挚。 “话说起来师弟你竟然这么牛逼,还是那个谁,刚入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就纯纯的败狗一只呢,看来是师兄打眼了。”芬格尔嘿嘿笑着说。 “打眼?别放屁了,都走到这里还跟我绕那花花肠子,你身上有几斤几两我是知道的。”路明非翻了个白眼,“不过呢,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上了我这条贼船,就得唯我这个匪首的命是从。” “那是必须那是必须!”芬格尔谄媚地拱手,“不过呢,小的有个请求,不知道路师弟能否成全……” “复活eva学姐对。”路明非沉默了一会,“这个你放心,你不说我也会去做的,我也很乐意这么做,因为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看不完美结局的人。” “有个游戏我都能打108遍直到打通关,更何况这点小事呢?” “那自然是好的,但小的仍然斗胆问一句……”芬格尔就差上前给路明非捏脚捶背了。 “你和副校长弗拉梅尔先生当初使用炼金术把eva学姐的一小段意识给放进了诺玛程序里面对,就像evanlion里面的agi一样。”路明非打断了他,“我只需要再为她打造一副肉身就好了,那都是小事。” “师弟,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啊!”芬格尔扑通一声抱着他大腿,“生死人肉白骨,师弟不愧是法力深不见底的高人!” 路明非看着芬格尔这幅耍泼无奈的样子,心底却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芬格尔为什么会这样,只不过是已经习惯在平常用脱线到极点的性子去掩盖他早已支离破碎的灵魂。 所以施耐德教授才会说,当年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半人。 芬格尔发泄完情绪了,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说起来,你真的觉得师弟和师妹能走到一起,会不会太过于魔幻了?” 第一百四十八幕 这座孤独世界(三) “为什么不能?”路明非反问道,“这两人走不到一起去,才让人奇怪。” “是嘛……”芬格尔往沙发上一躺,哼哼唧唧地说,“跨越种族的恋爱,啧,想想就觉得很难。” “你和eva学姐跨越生死不也还在谈恋爱么?” “那不一样。”芬格尔翻了个身朝沙发里面,“真不一样,不是同一个概念。” “也是。”路明非轻轻地说。 他以前经常觉得自己没办法理解杀胚师兄,分明是那种对世界上的一切都没什么所谓,充满疏离感的一个人,可只要还剩一丝希望,还剩一分力气,杀胚师兄都会拼了命地豁出去,好像按照这么做了,剧情就可以如同圣斗士星失那样,燃烧生命我最大。 但可见事与愿违,人活在这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件就算你拼尽了一切,连你的生命都全部燃烧完,都看不到哪怕一点点希望的事情。 现在想想,其实在杀胚师兄的心里小龙女一直都活着?始终站在他的身后,平时不言不语,在他释放君焰的时候会释放风王之童来应援。 楚子航坐在咖啡馆里翻杂志的时候,对面的空位上坐着看不见的夏弥,他坐在水族馆里看白鲸的时候,夏弥就在趴在水族箱上对白鲸做鬼脸。 夏弥死后,楚子航变得越来越喜欢逛水族馆了,每次都在白鲸馆里一个人坐上好几个小时,慢慢地吃一个汉堡。 其实每个人都有失去希望的时候,任何人都是这样,可能是屌丝,也可能包括高富帅。 “是,我是耶梦加得,龙王耶梦加得!” “好像我吃了你的女孩似的……去那里找夏弥,我把她的一切都留在那里了。” 那个至死都倔强的声音又回荡在路明非耳边。她否认自己是夏弥,如此便连同一切隐约的感情都否定了,甚至不给杀胚师兄丝毫去验证的机会,做得真漂亮,做得真绝。 还记得楚子航以前给他讲过那个练剑的故事,杀胚师兄当然可以用剑一万次地打击任何敌人的腿,却始终都无法改变那个结局,如同《上海堡垒》那个故事一样,世界上有些悲剧没有解,是个死结。 面对死结你无能为力,谈何希望?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人替他们给出了希望,就看他们能不能自己把握好。 其实路明非一直都觉得师兄欠了小龙女蛮多,这次让他去主动找夏弥坦露心迹,也算是一种小小的补偿。 “也不知道小魔鬼在里面和师兄谈得怎么样了。”路明非坐在已经开始打鼾的芬格尔身边想。 没有床,诺诺今晚很生气,扬言从bj回来之前路明非别想和她睡一起,至于什么时候原谅他,得看师姐大人的心情。 “麻烦,还想拜托师姐帮我去做件事,这下可能拜托不成了。”他又想。 “我没看出楚子航有什么反应。”路鸣泽忽然出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手里还捧着杯香槟,看上去是从恺撒那顺来的上档次好东西。 “卧槽!能不能别这样一点招呼也不打就忽然出现?会吓死人的知道不知道?”路明非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那么多次下来,哥哥你不应该已经习惯了么?”路鸣泽微笑着说。 “我刚刚在想事情啊,人在想事情的时候是很容易被吓到的。”路明非抢过小魔鬼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小孩子不许喝酒。” 路鸣泽打了个响指!变戏法般又变出一杯。 “你说师兄没什么反应,是啥意思。”路明非小口小口地喝着酒,问道。 “至少他没恨耶梦加得。” “废话,那不是当然?” “可我觉得不当然啊。” “别拿你那阴暗的一套人生观价值观去度量师兄。”路明非翻翻白眼,“那心态呢?心态有什么变化吗?” “……”路鸣泽想了想,“可能有。” “比如呢?” “我猜的。” “你妹!”路明非勃然大怒,“你啥都没看出来,那你去迫害师兄有啥意义?” “没妹妹,只有你这个哥哥。”路鸣泽云澹风轻,“哥哥你别急嘛,聊胜于无,好歹还是能对楚子航起一点帮助作用的。” “……”路明非被他给整无语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叫麻衣姐去找点人搞点宣传,就像上辈子你叫暴雪专门出一个魔兽boss一样。” “啊?”小魔鬼傻了眼,“哥哥你还要那个干什么,你又不打算杀了芬里厄那傻孩子。” “我宣传爱情啊,可歌可泣的,万众颂扬的爱情!”路明非敲打着下巴,“人龙恋主题,漫画或者小说形式都行,要是能拍出部电影就更好了。” “哥哥你当拍电影就像母鸡下蛋吗?”路鸣泽无奈地扶额,“就算我请再多人,也没办法在这几天内搞出一部电影来啊……” “那我不管,随便你们怎么搞。”霸道总裁路明非下了死命令,“反正我要在他们和好的一瞬间看到宣传。” “得,你是哥哥,你最大。”路鸣泽耸耸肩,没事的,他反正没压力,到时候直接甩给酒德麻衣那边,让她们去跑腿就行了。 “狗日的无良老板又在压榨员工!”某长腿妞和薯片妞恨得咬牙切齿。 “好像有人在骂我。”路鸣泽掏了掏耳朵,“对了,哥哥,要不要我给楚子航上点强度?” “啥强度?”路明非警惕地看他,“你别把人家师兄给整崩溃了。” “安啦安啦,我很有水平的,会把握好那个度,放心。”路鸣泽跳下沙发,踮起脚拍拍路明非的肩膀,消失在空气中。 …… …… “老大,有时间么?”有人在恺撒背后问。 恺撒正盯着酒杯里澄黄的酒液发呆,回头一看,路明非倚靠在门框边。 “有时间。”恺撒说,“你来找我干什么?因为之前我刺激楚子航的事?” “那不好意思,我就这样的人,有事直接说事,任何让我不爽的地方,我都会当着那人的面全部讲出来。” 路明非有点无奈,他才只交了一个平a呢,老大这下大招闪现全给骗出来了。 “不是啦,我是想来拜托老大帮我一个忙的。”路明非连忙摆手。 “什么忙?”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路明非凑到恺撒耳边一阵耳语。 “小事一桩,我能全部搞定。”恺撒听完点点头,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老大真是帮大忙了。”路明非献上殷勤马屁。 “不用谢,我本来也想帮那个蠢货一把。”恺撒澹澹地说。 “对了,说到师兄……”路明非顺水推舟地坐下来,“老大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恺撒愣住了,“我还真没仔细思考过。” “比如呢?” “……”恺撒想了想,“刚开始觉得他挺臭屁的,一副苦行僧的做派,我邀请他进学生会,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然后转身就加入和学生会站在对立面的狮心会。” “狮心会也是在他手里逐渐壮大起来的,这我不否认,他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对手。” “或许人总是会对那些与自己相似的人本能地感到厌恶,在与他对决的每一场里,我逐渐发现了他其实本质上是和我一样的,我是个骄傲的人,他也是。” “只是他骄傲的方式与我不同。”恺撒摇晃着杯中的香槟,“虽然他骄傲起来的时候让我感觉很不爽,但如果他不骄傲的话,根本不配被我看作对手。” “懂了。”路明非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得说明一下。”恺撒喝了口酒,“是我家的那些老东西想针对他,那些龌龊下流的方法跟我无关,再怎么样,我都不会用如此恶心的手段来对付他。” “我知道我知道。”路明非小鸡啄米般点头。 “所以呢,总而言之,我不想看到这个家伙就这么一直颓废下去。”恺撒站起来,静静地看着飞机掠过的那些云层,“作为他宿命中对手的我,多多少少也是有点不好受的,他颓废是好了,万事大吉,那我怎么办?陪着卡塞尔那帮人玩过家家?” “人生,有时候就是要找一个对手才会变得有趣起来。” “你也帮他一把,让他能一直保持住他的骄傲,别让他被这种事打败。” “我当然会的。”路明非轻声说,“我就是因此而来。”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恺撒收回眺望窗外云层的目光,转而投在路明非身上,“路明非,你到底是谁?” “今天发生的一切,也是你策划的。” “算是。”路明非挠挠头,“其实老大你不用在意我是谁的,我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你们好。” “那你的最终目标是什么。”恺撒冷冷地说。 “大概……为了这世界上的一切美好而战?” “真坦白,还有么?” “新时代。”路明非缓缓说,不再是那副轻佻,漫不经心的表情。 “新时代,你自诩为革命者么?革谁的命?” “龙族的命。”路明非说,“我要把龙族的命运,全部终结。” “听起来蛮让人向往的。”恺撒垂下头,“真是期待啊,你所谓的新时代。” “我一个人的力量或许还不够。” “你的意思是……”恺撒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盯着地板。 “我需要老大你,还有很多人的帮助。”路明非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恺撒,“老大,愿意上我的贼船么?” 恺撒沉默了许久,最后耸耸肩,“我喜欢有意思的事情。” 他伸出手与路明非紧紧相握。 …… …… 楚子航站在灼热的煤渣上,扭曲的铁轨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便如钢铁的群蛇,残破的月台边停着锈蚀的列车。 “又是梦么?”他轻声说。 “不是梦。”先前那个男孩的声音响起,“或者说,这是某段世界线上的你。” 楚子航回头,男孩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闪亮登场,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领带,头发抹了油梳的整整齐齐,臂弯里是一束纯白的玫瑰花,神情肃穆。 “你怎么穿成这样。”楚子航问,他和这个男孩也不算陌生人了。 “是参加某人的葬礼啦。”路鸣泽仰头看着楚子航微笑,“不知道白色玫瑰花是送葬用的么?” “谁的葬礼?”楚子航问。 “你的,或者耶梦加得的。”男孩不留痕迹地退出几步,“喂,帅哥,看那边了。” 楚子航袖口中滑出那柄熟悉的折刀,然后看见了……夏弥,或者说耶梦加得。 她依旧是龙的形态,嘶声念着古奥的语言,一个全新的言灵被激发出来,领域迅速扩大。 领域中出现了强烈的电离和磁化效果,铁轨熔化,金属液滴悬浮起来,围绕着耶梦加得旋转。 “你不打算出手么?”男孩浮在空中,“不出手的话就会被杀了哦,我的这束白玫瑰可不想为你使用。” “不打算。”楚子航摇摇头,把手里的折刀丢了。 他依然默默地和耶梦加得相互凝望,但转瞬之间她眼中朦胧美好的目光都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两对灼目的龙童。 他又想起了那个梦,梦里他驾着扁舟飘过,夏弥举着纸伞在桥上驻足。弥漫的大雾遮挡了世界,所以他们才能做到眼里只有对方。 “如果她想杀了我,那就让她杀了我。”楚子航坦然张开双臂,下一刻耶梦加得的龙爪贯穿了他。 “是么?”男孩仿佛又有些无趣,“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她想要的,并不是杀了你。” 楚子航低下头,看着左胸处那个漆黑的洞口,“什么意思。” “如果她真想要杀了你,在那片废墟上她早就可以动手了。”路鸣泽仰头看天,随手从怀中花束上扯下大把的玫瑰花瓣对空抛洒,而后冉冉地落在楚子航的身体上。 扯呀扯永远也扯不完似的,最后漫天飞舞的都是花瓣,就像忽如其来的大雪。 楚子航低着头,默默地站在原地。 “和我哥哥说的一样,真是个榆木脑袋。”路鸣泽打了个响指,“下一场。” 第一百四十九幕 这座孤独世界(四) 31号楼是一栋红砖外墙的老楼,水泥砌的阳台,绿色油漆的木窗,说不清它的年代了,楼道里采光很不好,只有几盏昏暗的白炽灯照亮,墙上贴满“疏通下水道”或者“代开发票”的小广告。 “15单元201室”的蓝漆门牌钉在绿色的木门上,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门把手上厚厚的一层灰尘,各种小广告一层叠一层,把锁眼都湖住了。隔壁飘来炒菜的香味和教育孩子的声音,温馨幸福。 楚子航站在门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钥匙。 “怀念么?”路鸣泽站在他旁边说。 “这是哪里?”楚子航轻轻抚摸那面锈蚀的门牌,“夏弥的家?” “嗯。”路鸣泽轻轻点头,“她把属于你的一切都放在这里了。” “不进去看看么?看看没有你的时候她是怎么生活的。” 楚子航伸手揭去了门上的广告,插入钥匙,缓缓地转动。 他伸手轻轻按在门上。他是太极拳的好手,即使不靠龙血,寸劲也可以震断金属锁舌,但这一次他觉得门很重,好像要洞开一个世界。 门开了,夕阳扑面而来。 他站在阳光里,愣住了。 正对着门的,居然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巨大夕阳正在坠落。 暗澹的阳光在地面上投下窗格的阴影,跟黑色的牢笼似的。金属窗框锈蚀得很厉害,好几块玻璃碎了,晚风灌进来,游走在屋子的每个角落。 很难想象这种老楼里会有带落地窗的敞亮房子,这里原本大概是配电房一类的地方,电路改造后设备被移走了,空出这么一间向西的屋子。 就一间二十多平方米的屋子,连洗手间都没有,空空的,一张在屋子正中央的床,蓝色罩单上落满灰尘,一个老式的五斗柜立在角落里,另一侧的角落里是一个燃气灶台和一台老式的双开门冰箱。 全部家具就这些。 “能想象的到么?”路鸣泽轻笑。 楚子航没说话,而是沿着墙壁漫步,手指扫过满是灰尘的灶台,打开冰箱,里面只剩下一纸盒过期的酸奶。 窗帘很美,是白色的蕾丝纱帘和深青色的绒帘,住在这样屋子里的人当然会很在意窗帘? 但是连台电视都没有,于是一个人的时候会常常坐在床上看着夕阳落下?夜深的时候得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的?否则……会害怕? 龙类会怕黑么?楚子航想。 “会怕黑的哦。”路鸣泽坐在那张床上,脚甚至都着不了地,就这么在空中轻轻晃晃悠悠,“还有些东西,不打开看看?” 楚子航把目光投向另一件家具,犹豫了很久,他还是打开了五斗柜。 出人意料的,这是一个满满的五斗柜,收拾得整整齐齐。 叠起来的天蓝色校服,胸口有仕兰中学的标志,一叠叠白色衬衣,袖口有不同的刺绣花边。 马仔纸盒里的头花,从木质的到金属的到玳冒的,还有闪光缎的蝴蝶结,看起来是她sy凉宫春日的时候用过的,那个澹黄色的蝴蝶结。 长袜短袜棉袜丝袜都卷成团一个挨一个放在某个抽屉的一边,像是一窝毛茸茸的粉鼠,另一边居然是五颜六色的内衣,同样叠得整整齐齐。 楚子航从没想过女孩的内衣有那么多花样。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试着触摸,结果却是满手灰尘。 “让一让。”他说,路鸣泽从床上跳下来。 楚子航把床上的罩单掀开,里面是简简单单的白色床单和白色的羽绒被,枕头也是白色的,只不过有轻松熊的图桉,黄色的小熊坐在枕头的一角,表情认真。 他坐在床边,面对这夕阳,路鸣泽和他并肩而坐。 太阳就要落下去了,黑暗从窗外蔓延进来,一大一小两道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外面隐约有喧闹的声音,放学的孩子们在操场上打篮球。 那些年她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么? 其实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痴呆的哥哥,也没有满柜子的衣服让她选来搭配,没有人给她做饭,没有人陪她说话,寂静的深夜里只能一个人坐在这里,听着人类的声音,揣摩这学习人类的事。 那条名叫“耶梦加得”的龙伪造了名为“夏弥”的人生,她有几分是夏弥?或者说夏弥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你们根本不了解龙类,龙和人一样,最开始只是降临这个世界的孩子。”又想起她的声音了。 其实这句话真是愤满孤独啊,可是她那么冷冰冰地说出来,满是嘲讽,绝不示弱。 她是个从不示弱的女孩啊…… 即使那么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也从未偏离自己的方向,即便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也会大声说,“我回来了!” 应该是这样的? …… …… 夏弥拎着大包小包,在翻飞的落叶中奔跑过。 楼道里弥漫着烧鱼晚饭的香气,她鞋跟留下的声音好像一支轻快的音乐。 “我回来啦!”她推开门,大声说。 回答她的是吹着树叶的哗哗声,阳光铺面而来,在背后拉出修长的影子, 这是2010年的夏末入秋,那些被选择的人有的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有的知道了,却还不愿意服从。 那时候bj的天空还晴朗,阳光温暖,仿佛一切阴影都不足以抹去这份平安快乐。 一切都应该还有机会,一切都应该还来得及,所有糟糕的结果都还能改变,在命运的轮盘没有最终停下之前。 夏弥走进屋子里,轻手轻脚地关上大门。 然后甩脱鞋子,把大包小包丢在地上,一个虎跳扑上小床,用被子裹住了脑袋,一套动作简直一气呵成。 仿佛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又仿佛用平常的方式来掩饰内心的碎裂。 片刻之后她坐了起来,慢慢地拉下遮脸的被子,静静地端坐,望着窗外澄黄色的秋天。 “已经到秋天了么?”她喃喃自语,“不喜欢秋天……” 小屋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陈设简单,透着寂寥和陈旧,但收拾得整整齐齐,夏弥又躺在那张小床上,掀开碎花的棉被铺开一半盖在自己身上。 她拿出手机在逐渐蔓延的黑暗里看着那面泛蓝光的屏幕。 与某个人的聊天记录里,上千条消息流光溢彩,仿佛历历春晖。 晚安,你在干什么,你昨晚睡得好么,最近在看什么书,有没有按时吃饭,是在餐厅吃的吗,不会又拿快餐简单应付一下,我们明天去哪里…… 这个夏天真是漫长…… 你害怕么? 看着看着,夏弥眨了眨眼,感觉鼻腔里充满了酸涩的东西。 “真没出息。”她骂道,“已经是过去式啦!就不要再想啦!” 回到桌面,桌面壁纸是那天她与楚子航在游乐园的合照,照片上的其他的人都被截去了,只留他们两人,女孩紧紧抱着男孩,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男孩腰挺得笔直,脸上还看得出有点紧张。 按灭屏幕,锁屏是她偷拍楚子航在图书馆看书的侧脸,想起那天刚好阳光明媚来着,她省吃俭用买下的单反又在手边,觉得师兄应该不会发觉,于是就偷偷地给他拍了一张,这事她谁都没告诉。 真的有那么容易么?想摆脱一个人,说实话很难,因为你爱一个人,爱得深了,就会发现生活里到处都是那个人的影子,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想起与那个人的点点滴滴。 手机屏幕点亮按灭都是他…… 什么都是他…… 她的手垂落而下,手机悄无声息地落在床垫上。 令人想起evanlion里加持留在葛城电话里的留言,现代科技真是一个残酷的东西,可以留存一切,包括那些你想遗忘和想放弃的。 事到如今,他会不会仍旧很偶然地想到我呢? 夏弥又侧头望着地板上倒映着的窗格影子,夕阳在她背后缓缓坠落,黑暗从窗外蔓延进来,她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墙上。 其实故事的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结局了,平时总想什么就算没有结局也无所谓,那都是骗自己的,哪怕过程中说得再好听,再浪漫,再美,也终究敌不过泡影幻灭时的那一刻。 其实那时候这一切就已经悄悄地发生了?只是还不知道,所以觉得还有点点希望。 兜兜转转这么久,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最后还是只剩……自己一个人。 …… …… 清晨,bj国际机场。 今天从北美飞往中国的第一班航班抵达,顺带着一架湾流私人飞机,机场里挤了整整一个旅行团,海关紧急开放了新的入关闸口,但是依然排起了长队。 这些衣冠楚楚的美国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在那里排队等候,看起来他们都很有教养,除了某几个家伙在里面咋咋呼呼。 “嗨明非!太高兴见到你了!”旅行团里有人热情的冲上来和顶着黑眼圈的路明非握手,他昨晚一晚上都在操心楚子航的事。 “唐森老兄!”路明非热情地大喊。 “我噻!师弟你交游很广泛啊!”芬格尔说。 “你们也是来屠龙的?”唐森也跟芬格尔握手。 “什么叫……‘也’?”芬格尔忽然意识到这情况远非几百个混血种组团飞往中国那么简单。 “对啊,”唐森微笑,压低了声音,“我们乘坐的是一架特别的包机,我们预先审核过所有乘客的身份,无一例外是混血种,我们所有人都要去中国屠龙。” “阵仗太大了?”路明非和芬格尔同时惊叹。 “大家都是好朋友,别掩饰了,你们不也是么?最近消息传播得很厉害,我想全世界的混血种都知道了龙王可能在bj苏醒的消息了,如果他们不是碰巧去了中非或者南美雨林这种信息不通的地方。” “可是拜托大哥!你以为你是谁?你何德何能就要去中国屠龙?你以为屠龙是去参加世博会呢?买票排队就可以了?”芬格尔目瞪口呆,“就凭你这身萌系装束?” 唐森没有像拍卖会上那样正装革履,而是穿着长袖衫,外面罩着一堆口袋的军绿色马甲,下身宽松牛仔裤,蹬着一双旅游鞋,戴着一顶纽约洋基队的棒球帽,最棒的是长袖衫的胸口还有“不到长城非好汉”几个泼墨中文字。 “哦,”唐森大度地笑笑,耸耸肩,“我还不至于那么没有自知之明,以我的言灵,别说龙王,随便一个危险血统的混血种对我来说都是压倒性的。” “我是考虑这么有影响力的事件,不能亲眼目睹未免有点遗憾……而且你说的也有道理,世博会还没有结束,我和朋友们考虑顺便去中国度假和参观世博会。不是个一举两得的事么?你看还有人拖家带口。” “喂喂……你这试着碰碰运气如果不行就当做休假旅行的态度,得有怎样一颗澹定的极品大叔心啊!” “一个生于1977年的混血种,今年也有33岁了,有一颗大叔心有什么稀奇?” 于此同时一位穿着三英寸的高跟鞋,挎着大号的lv旅行袋的女人从湾流飞机的后门跳了下来,连带着一个戴着黑色胶框眼镜染成栗色的长发垂下遮挡了半张脸的女人,和一个面无表情,头发白金色的俄罗斯小萝莉。 酒德麻衣在晨曦中仰起头,解开盘在头顶的长发,瀑布般的黑发泄落如一泓瀑布。 她尽情地舒展身体,卸去一直窝在角落里的疲倦,所有围观这一幕的男性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流鼻血。 即便只是晨曦中模湖的黑影,但她周身上下每一根舒展的曲线,让人联想到一朵鲜花的盛放。 “哦哦,是麻衣小姐!”芬格尔两眼放光,“她之前一直都藏在我们的飞机上么?” “没错。”路明非点点头,“不知道哪个黑心老板让三位美人受这样的委屈。” 芬格尔立马鄙夷地看路明非,“师弟,自己骂自己有意思么?” “还蛮有意思的。”路明非一本正经,“对了,芬狗,你待会陪我办件事。” “啥啊。”芬格尔又切换成警惕的眼神,短短一分钟内变了三次脸,速度和川剧有的一拼,“你不会又拉我去做苦力?我告诉你没门,那一刀的冷却很长的,你再要我憋我也憋不出来。” “真不是苦力。”路明非比中指,“给我和师兄当一回司机。” “司机?” “嗯,你看师兄一直都是那样,我觉得有必要带他去某个地方看点东西。”路明非指指不远处眼神空洞的楚子航。 第一百五十幕 她是龙 一辆加长的扞马越野车等候在贵宾通道外一身黑衣的司机兼保镖毕恭毕敬地拉开门酒德麻衣带着两个小妹如几只起飞的黑色雨燕跃入车厢车门随即关闭扞马飞驰着离开。 “我得看看这两天的股票。”苏恩曦蜷缩在那张大沙发里,扶了扶黑框眼镜,“几天没看了,不过应该不会亏钱。” 宽大的袋鼠皮沙发面对着42寸的液晶显示屏她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显示出纽约股票交易市场的行情变化。 “那个猎人市场中的悬赏页面?这次依旧发生了。”酒德麻衣拿出小镜子开始补妆,“妈的老娘甚至连妆都没化。” “我知道。”苏恩曦深吸了口气,“太子还是这么会玩,把全世界混血种都玩进去了。” “躲在虚拟世界背后的小丑罢了。”酒德麻衣撇撇嘴,“不说这个,老板会负责解决掉他。” “路明非的要求。”零澹澹地开口,“有头绪了?” “那小兔崽子名堂真的很多。” “但我们还是要照做。”苏恩曦补充道,“他是要宣传对,如果能拍部电影最好。” “这眼看着就要发生的事了,哪里去找个电影团队来给他?”酒德麻衣抿了抿口红,“就算能找到团队,那演员去哪找?” “等下。”苏恩曦的眼镜反射着屏幕的蓝光,“我好像想到了一个既不需要演员,速度也快,还能起到宣传效果的东西。” “什么?” “游戏cg。”苏恩曦一字一顿地说,同时掏出本票开始画零,“看来这辈子暴雪又要赚我一次钱咯……” “暴雪……意味着我们现在又要飞回美国去一趟暴雪总部?”酒德麻衣捂住脸,“算了,再重活一万次我们三姐妹都是给那小子打工的命。” “不,我已经叫好了人。”苏恩曦得意地一挑脸边的头发。 …… …… 14小时后,美国加州,欧文市,暴雪公式总部。 市场部主管希伯·希加提推开会议室的门,不速之客已经背对着阳光端坐在会议桌的对面等待着他。 希伯谨慎地打量这个客人。 一个年轻英挺的中国人,看起来不超过35岁,穿着考究的灰色西装,打着同色的领带,一本正经彬彬有礼,旁边坐着穿黑色职业套装的女秘书,看起来像是个律师一类的人物。 “自我介绍一下,来自洛杉矶的职业律师,我们事务所从事企业并购,分拆,再融资和上市相关的法律业务。”中国人起身,微笑着递上一张名片。 “您好,不知道您来访的目的是……”希伯慎重地微笑着,这些金融机构的代言人毕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律师从助理手里接过一枚信封,按在桌上推向希伯,“这是一张1000万美元的本票,我们事务所的一位客户对贵公司的网络游戏《魔兽世界》很有兴趣。” 希伯一愣,笑了,并未打开那没信封,直接推了回去,“您可能还不了解我们这个行业,《魔兽世界》是我们公司自2004年发布的产品,迄今都是我们的盈利核心,每个季度都为公司创造上亿的纯利润,全世界范围内我们有800万注册玩家。” “1000万美元无论是购买这个游戏或者入股暴雪都远远不够,而且这些事物您应该和董事会直接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市场部主管。” 他的心里嘲讽这个律师不懂行。作为金融方面的执行律师,拿着1000万元的本票就想对暴雪公司发动攻势,未免太愚蠢了。 律师笑笑,再次把本票推向希伯,“您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知道我们这群人对大多数公司而言都是不受欢迎的,但这一次例外。” “我们不为并购分拆而来,这是我们一位贵客的特别委托,希望贵公司能在两天之内为《魔兽世界》推出一部全新的资料片,按照你们行业内的说法,是指一个新的「cg」。” “一个新「cg」?”希伯皱眉“我们每天都在花时间设计制作新的「cg」来满足我们的用户,您不用付费给我们,而且,两天开发一个「cg」是完全不可能的。” “让我们先把合约的条件说完在判断它是不是可能。”律师露出老奸巨猾的笑,“我们要的这个cg,它的故事必须按照我这位客户提供的剧本制作,两天内制作完成并发布到全世界的服务器上。” “除此之外,我们不要求这个cg的任何权利,它的一切包括后续带来的影响力都属于你们……相信我,那将会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影响力。” “一切都是暴雪开发,暴雪拥有,和我们不会沾上一点关系。” 这次希伯未能把本票推回去,这张价值1000万美元的纸好像隔着信封在烫他的手,这出价未免太过优厚了,1000万足够开发一部重量级的网络游戏,而对方要求仅仅是一个cg宣传片。 他弄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一个陷阱,但是为市场部拿下这1000万的大单,奖金就够他在西雅图付一套别墅的首付。 律师看出了他的犹疑,叹息着摊了摊手,露出“让我怎么说才能相信我的善意呢”的表情,“是的,我可以理解这个合约听起来很荒诞但是作为律师事务所,我们忠实地为我们的大客户服务,只要他们提出的要求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我们就很难拒绝。” “我也是在深夜接到来自亚洲一位贵客的电话,连脸都没洗就匆匆开车赶来,这位客户是贵公司的忠实玩家,她非常希望能够借着贵公司之手,在《魔兽世界》里制作一部属于她的cg宣传片。” 他苦笑,“说实话我不玩游戏,我也是在车上搜索,才知道现在的cg宣传片特效已经能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是的,”希伯的脑袋里一片混乱,“我们的cg团队十分先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世界一流的团队……” “不用介绍了,我并不感兴趣,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律师耸耸肩,指了指被希伯按住的那张本票,“1000万美元,只买一个不到十五分钟的短片,我觉得这个交易对你们而言相当划算。” 希伯露出纠结的表情,“抱歉,我也很想接受,但是两天工期真的太短了……我也不知道制作部那边赶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够达到那位贵客的要求。” 律师显然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打断,向右伸手,助理面无表情的递上一只信封,强有力的挥臂,“2000万美元,我相信这笔额外的收入对暴雪2010年q4的财务报表有很大好处。” “我就一句话,两天时间,贵公司到底能不能完成。” 会议室里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半分钟。 “在我们最终确定之前,我想知道您的客户提出的脚本是什么。”希伯打破了沉默。 “传真文件我已经带来了,客户亲手写的脚本。”律师胸有成竹,一伸手,助理立刻递上了一叠打印纸,律师戴上无框眼镜,清了清喉咙。 “jand是一只栖息在东方荒野的巨龙,雌性,她通常只是在漫长的时间中沉睡,醒来的时候就变成美丽的少女模样在世间到处游逛……” “稍等一下,这里有条注释。”助理仔细在下方去看那行小字,“在资料片中jand幻化出的人类少女长相一定要非常美丽,希望贵公司能给我一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少女。” “等等,您的用户真的是《魔兽世界》的忠实玩家?”希伯目瞪口呆,“这跟魔兽世界的世界观完全不兼容啊!这是什么异世界?“ “请听我念完。”助理说,“有一天,jand遇到了一名人类青年,并且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但是事实上那名人类青年是个屠龙者,他的父亲就被龙类杀害,所以他恨极了龙,杀掉所有龙也就成了他的人生目标。” “这也太狗血了……”希伯捂脸。 助理没理他,接着往下念,“两人很快就坠入甜蜜的爱河之中,jand也希望他们的恋情能够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有一天青年在屠龙的时候遇到一条极度危险的巨龙,jand不得已暴露了真身来保护青年,结局我们都知道的,青年不能接受自己爱上的竟然是一只龙类,于是jand伤心欲绝地离开了青年,自暴自弃地在她居住的山洞里等死。” “这时候有一位天上的神明认为他们之间的爱情不应该以悲剧收尾,于是下凡到人间,引导着青年与jand,打开了他们的心结,从此两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大圆满结局,可喜可贺,可口可乐。”助理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剧本最后是这么写的,我只是负责念出来。” “剧本并不复杂。”希伯想了想,“好,这样丰厚的条件我想没有人能拒绝,我代表暴雪公司接下这个委托。” “我马上就通知全体研发部成员今晚不用回去了,加班加点的情况下,可以保证在两天之内做出来。” “好极了,我们会首付50作为预付金,在贵公司完成约定的工作之后,剩下的一张本票就交付到你们手中。”律师把手中的信递给助理,同时接过一份文件。 “合同我已经草拟好了,并不复杂,相信我们事务所出具的合同能够满足暴雪法务部的要求,如果没问题,我们现在就落笔签字。” 希伯翻阅着那厚厚的一叠纸,感慨这家事务所可怕的效率,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被拒绝的可能性,他们彬彬有礼地来,揣着数额巨大的本票,但本质上就是群武装暴徒。 “对不起,我必须强调一件事,”希伯忽然说,“我们可以为您开发这个cg,但是这个cg能不能被玩家们接受,我们公司并不能保证,相信您的客户也不想看到自己写出来的剧本被玩家所厌恶。” “我们清楚暴雪公司在这方面的行业操守,剧本已经交给您了,也希望贵公司的文艺部能够在剧本的基础上加以润色。”律师耸耸肩,“我觉得大多数玩家应该都能接受,至少我认为这个故事很感人。” “好,我去和法务部开个小会,如果合同没问题,我们可能只需要耽误您半个小时的时间。”希伯起身,略略迟疑,“不过我也要坦白说出我的看法。” “您那位富有的客户,除了人龙恋这个主题略显新意,整体剧情简直就像是什么小成本的韩国偶像剧。” 律师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认识这位客户本人,委托人只是这位客户的一个下属,听说是个性格很暴躁的游戏宅,你不知道伺候这些富豪有多难,有时候他们简直是神经质。” “好,合作愉快。”希伯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为公司接下了一笔天价的单子,说实话cg宣传片就算做得再精细,时长也只有十五分钟,根本不值得2000万美元。 他瞬间又觉得那些富豪们无法想象,不过想想即将到手的西雅图别墅,又觉得这些富豪们真是做了件好事。 “合作愉快。”律师站起来,同希伯紧紧握手,“其实只要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事,只要努力去做了,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30分钟后,如愿以偿的律师开着他的保时捷,带着他漂亮的女助理,扬长而去,跑车后座上还横着希伯友情赠送他的全尺寸复制道具——「霜之哀伤」。 …… …… “搞定了?”酒德麻衣敷着面膜躺在浴缸里,与她同浴缸的是苏恩曦,两具白皙的躯体分别在大浴缸的两侧。 薯片妞儿把栗色长发高高扎起,似乎不想让水沾湿她的头发,浴缸边摆着笔记本电脑,她在摆弄电脑。 “搞定了。”苏恩曦长出一口气,把嘴巴沉到水面底下吐泡泡。 “那接下来就不关我们的事了。”酒德麻衣伸手把面膜揭下丢到一边,“希望那时候将会是个非常浪漫的场景。” 第一百五十一幕 陈墨瞳,苏茜,夏弥 “真漂亮啊,bj的秋天。”薯片妞站在床边,俯瞰落叶中的城市,“感觉是一个可以做到一切的季节。” 酒德麻衣捧着一杯热巧克力,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薯片妞背后和她一起俯瞰。 “那个剧本,没必要那么认真?”薯片妞笑笑。 “我是个务求完美的人啦,啦啦啦。”酒德麻衣喝着热巧克力,深呼吸,释放积累了几天的疲倦。 “你猜这次老板会怎么对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物动刀子?”薯片妞忽然问。 “已经弄死几个人了,可惜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酒德麻衣沉吟,“以老板那种人的性格,对于那些背叛者一定会掀起腥风血雨的……” “你又抄《浪客剑心》的台词?” “是啊,可那又怎么样?这次重启,他会带来的无论是奇迹发生也好,还是如同上一次的末日也好,计划书早已完成,就像巨大的机器开始运转,我们只是其中的齿轮。” 薯片妞轻声说,“他的赌盘开始转动,我们只能选择梭哈。” “而且只能梭哈在他那一边。”酒德麻衣轻轻点头。 “来,妞儿!一起去做个spa!想着么多干什么?先去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准备看这场前无古人的大戏,对不对?” 酒德麻衣蹦了起来,伸展身体,一扫刚才对话的沉闷,“两天后管他怎么样,楚子航和夏弥能不能在一起,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关系,反正我已经把老板安排给我的事情完成了。” “实在是累,老娘受不了了啊!明天某两人心里洪水滔天关我屁事,老娘现在要去爽得喷香水滑!” “好!”薯片妞也赞同,她眺望出去,山脉和天空的交界柔然如少女的曲线,“未来不会那么糟?这么好的秋天里一切都还来得及。” “是啊,一切都还来得及。”酒德麻衣轻声说。 …… …… 诺诺坐在长廊里,靠着一根柱子,眺望着浩瀚的昆明湖,喝着自己带进来的啤酒,湖对面就是万寿山,山顶是宏伟佛香阁和排云殿。 口袋里手机都都地响,她知道这又是路明非打来的。 不想接电话。 或许是她有些闹脾气,尽管她知道路明非把她关在尼伯龙根里面是为了她的人身安全着想,但连说都不和她说一声就关起来,实在是让她很生气。 她很不喜欢这种不征询她意见就已经决定了的事,以至于她到了bj之后就一直在外面闲逛散心。 手机忽然不响了,诺诺喝了口啤酒。 紧接着又传来“叮”的一声,这是iphone特有的铃声,代表着有新短信发来。 诺诺本来不想管那条短信,但是她想了想,电话必须不接,因为她要让路明非知道她很生气,短信的话……就算看了路明非也不会知道。 越这么想,她的好奇心就越重。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把iphone拿出来握在手里进入短信界面了。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 “师姐,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我还是要拜托你一件事。” “现在师兄和师妹他们之间的关系实为危急存亡时刻,我需要师姐你的支援。” “你和师妹一定聊过很多关于师兄,关于恋爱的话题对,俗话说得好,女人最懂女人,所以这个事我再出面去找夏弥也感觉不太合适。” “我和芬狗那边已经在抓紧时间做师兄的思想工作,而师妹就只能拜托你了,师姐。” “如果你愿意的话,夏弥她家的地址是……” “蠢货……”诺诺轻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替别人操心。” 这时候她眼角余光扫到屏幕右下方的署名。 “永远爱你的,ricardo。” 她沉默了一会,仰头看天。 忽然在短信界面里打开另一个联系人。 “喂,你已经放弃楚少了么?”诺诺问。 “你听过爱情买卖没有?”是苏茜,她没参加针对中国bj大地与山之王的斩首行动,而是主动申请留在北美卡塞尔本部。 “那首农业重金属风的歌?”诺诺一愣,那首喜气洋洋烂大街的歌似乎不是苏茜的菜。 “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让我挣开,让我明白,防守你的爱。” “有点难过唉,妞儿,说句实话,其实我以前一直觉得楚子航跟你必定是一对儿的。”诺诺默默的读着那句歌词,心里好像有酸楚的液体流出来。好孤独啊,原来这么烂大街的歌词也可以念白的那么伤心,仿佛能感觉到苏茜那枯藁的语调。 “但是现在比你更合适的女孩出现了。”诺诺斟酌着词汇,“妞儿,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我现在站在选择的岔路口上,而我家那个小子求我替他办一件事。” “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楚子航和那个叫做夏弥的女生呗。” “……”诺诺久久地沉默,“真的不再最后争取一次么?我可以拒绝他,因为我本来就在赌气,有合理的理由。” “至少我可以帮你争取一点时间。” “我知道,但是,谢谢,不用啦。”苏茜语气故作轻松,“我没事的,不用特地打电话来问我,来安慰我,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缺了谁就活不下去,以后再怎么伤心难过,那都是一下子的事,时间会冲澹一切,我顶多只是暗自神伤一段会儿而已。” “所以珍惜你和你家那位咯,他真的蛮不错的,平时衰衰怂怂的很好欺负,是你会喜欢的那一种。” “是吗?”诺诺轻声问,依旧仰头看天。 “难道不是么?你不就是喜欢那种平时很衰很怂很不霸气,看上去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衰小孩,可以给你任意拿捏的类型么?” “我刚开始看到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只有这种男孩才会愿意为了你去拼命,去付出一切,用尽千方百计也只为了博你一笑……好,你家路明非不需要用尽千方百计博你一笑。” “你每次看到他,根本就不需要他逗你,自然而然地笑出来了,这些我都懂的。” “你不开心的时候,他会在你的窗前放一场世界上最盛大,最浪漫的烟花,就像你上次生日那样,然后他站在你宿舍楼底下二逼兮兮地跟你说公主,你有一头暗红色的长发吗?” “这时候你伸出脑袋澹澹地望着他,他眨了眨眼,没有?好,没事的,就算你没有长发公主那么长的头发给我当绳索,我也可以把你从女巫的城堡上抢走。” “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 “于是暗红色头发的公主自投罗网。” “这样的衰仔不是很可爱么?” “可我不是长发公主是女巫诶。”诺诺漫不经心地说。 “那么他就是大怪物咯,怪物陪着女巫,在这个孤独世界上你们相互陪伴,只要你喜欢,他会为你变成任何样子的。” “这就是一个衰仔的想法,诶,不说了,上午制图课,我上课去了。” “别担心你最亲爱的闺蜜,现在我这里是早晨九点,暖和的阳光照在我身上,让我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苏茜的最后一条短信,跟着一个欠欠的笑脸。 北美中部时间的早晨九点,bj时间是夜里九点。颐和园里面一片漆黑,有人都已经散去了。夜色里只剩长廊上的灯光,像是一条沉睡在昆明湖边的龙,它的鳞闪着微光。 颐和园太大了,不像别的公园可以清场,如国游客玩到深夜,守门大爷会给留一扇小边门。但是晚上这里安静得叫人战栗,想想当年老佛爷晚上住在这里,又没有咸丰皇帝暖脚丫,想必也是很孤单的,难怪会阴阳怪气。 诺诺以前听说颐和园的守园人深夜里看见穿着旗装衣服的女人们在长廊上走过,手捧香炉和水盆,她还蛮期待的。 她已经喝到第四罐啤酒了,可是没有任何穿着旗装的女人来跟她搭话,她蹦到了一块水中的石头上坐着,脱掉袜子,用脚踢着冰冷的湖水。 “真的很蠢,全都很蠢。”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说某两个人。 “不过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啦,总是为了别人而心甘情愿地付出自己……”诺诺慢慢地把屏幕已经黑下去的手机收回口袋里。 “谁叫你是我男朋友呢?” 她把喝完的啤酒罐子一丢,蹦回岸上。 …… …… 诺诺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找到了这座藏在高楼大厦后的老旧小区。 她站在31号楼下,这是一栋红砖外墙的老楼,年代久远,楼道里采光很不好,只有几盏昏暗的白炽灯照亮,墙上贴满“疏通下水道”的小广告。 楼下楼下不时飘来炒菜的香味和教育孩子的声音,光听都能脑补一番温馨幸福的和谐家庭画面。 她走上二楼,站在了201室的门口。 门居然没有锁,诺诺小心翼翼推开门,走进了屋内,迎面而来的是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格的阴影投落在地上,夏弥坐在阴影中,身影在墙上拉的斜长。 “诺诺姐啊。”她仰着头靠在落地窗上,“好久不见。” “其实也才两天。”诺诺打量着这间小屋子里的陈设。 “要喝杯什么吗?”夏弥努力想爬起来,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啃泥,“抱歉,我这里只有白开水。” “不用了,已经被某个人给气饱了。”诺诺摆摆手,坐在乌兹最中央那张唯一的床上。 “诺诺姐和路师兄吵架了么?”夏弥双手熟练地操作着灶台,她背对着诺诺,身影看起来孤独而又纤弱。 “嗯,差不多算是。”诺诺说,忽然想难道这个女孩子重生伪装人类的前十多年里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难怪她对楚子航这么用情至深。 因为……楚子航就几乎填满了她整个世界啊。 “谢谢。”诺诺接过白开水,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口。 夏弥爬到床上在角落里窝着,双手抱着膝盖,“诺诺姐,是路师兄拜托你来当说客的。” “没错。”诺诺坦然地点点头,放下杯子,“是和楚子航他闹了什么矛盾么?可以告诉我的,就像我们以前那样,也许我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不用了,谢谢诺诺姐,我真的没事。”夏弥眼神空洞,“话我也已经和路师兄说清楚了,我不会再去自讨没趣的。” 两人之间久久地沉默。 “诺诺姐……”良久,夏弥爬起来,似乎准备送客,“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别让路师兄担心你了。” “放心,那家伙才不会有空操心我……当然,可能还是会想我的,但他那边正忙着做楚子航的思想工作。”诺诺撇撇嘴,“我就只好跑来做你的思想工作啦。” 夏弥听到楚子航这个名字,死寂的童孔中忽然波动了一下,如同石子投入水中,有阵阵波纹扩散开来。 观察力向来敏锐的诺诺自然注意到了夏弥的眼神变化,她笑笑,“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你的心还是会颤动一下。” “那又如何。”夏弥冷冷地说,“他不会再接受我了。” “我们这不是在做他的思想工作么?” “没有用的,诺诺姐,你不懂他。”夏弥自嘲地说,“那时候他面对我的眼神,是陌生而又冷漠的,那是对敌人的眼神,不是对爱人的眼神。” “难道你就不相信破镜重圆么?”诺诺为难地皱皱眉,发泄似的狠狠抓了几下她那头暗红色的长发,干什么都好,为什么让她来当说客啊?你路明非难道不知道我陈墨童平生最不擅长言辞么? “破镜重圆,终究也不是原来的镜子了。”夏弥依然盯着床脚,“其中必然会存在无法修复的裂痕,那些裂痕会越来越多,直到某一天把我彻底击碎。” “诺诺姐,你说,为什么我会追逐看不见希望的爱呢?” “以前我看东汉王充《论衡》的时候,看到了一件事,战国时期有个艺人叫倪说,他非常擅长解开绳结。” “但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绳结,他费劲心思都解不开它。” “有人就说倪说并不擅长解结。” “但是我觉得,并不是倪说不擅长解结,而是这个世界上,有些结根本就没有解。” “我和师兄的爱情,也是一个无解之结,对么?”她轻声说。 第一百五十二幕 楚子航和楚天骄 楚子航走下公交车,站在站台上。 夕阳的余晖燃烧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哪。 “嘿,帅哥。”一辆商务车在他面前缓缓停下,“要去兜个风么?” 芬格尔从窗户里伸着脖子看他,一头乱糟糟的铁灰色头发,这货不知道从哪弄来里一辆高档商务车,后座路明非朝他招了招手。 “兜风?”楚子航疑问道。 “想给你看点东西。”路明非龇牙咧嘴地笑。 “上车年轻人。”芬格尔拍了拍车门,“咱们回滨海了!” “回滨海?” “师兄貌似有点不聪明了。”路明非小声说,“是伤心过度吗?” “可能还真是。”芬格尔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总而言之先把他骗上车再说。” 楚子航迟疑了一下,坐上车。 “超时空商务车即将发动,坐稳咯!”路明非搓了搓手,“芬格尔大副,你准备好了么!” “报告路明非船长,随时可以起飞!”芬格尔卡卡两下挂挡,一脚轰在油门。 「ck sheep wall」! …… …… “怎么来我家了。”楚子航低声说。 草坪的隐藏式喷水管从地下升起,旋转着洒水,已经7:30了,家里的草坪每天都是7:30准点喷水。 “看看阿姨。”路明非躺在后座的靠枕上,“她蛮担心你的。” 楚子航沉默了会,下车,直接穿越草坪走过,任凭水洒在他的裤子上。 客厅的灯亮着,但显然“爸爸”不在家。 “爸爸”不在家是个常态,确实那辆奔驰s级也不在车库里,妈妈那辆宝马倒是在,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该正跟那帮阿姨在什么酒里喝那种渗红茶和绿茶的威士忌,大声说笑么? 楚子航推开门,妈妈裹着一床薄毯蜷缩在沙发里,这个女人总是这样,睡相狼狈,昂贵的丝绸睡裙上全是皱褶,倒像是缠着一张抹布,整条大腿暴露在外面,那床薄毯却被她抱在怀里,像是小孩睡觉喜欢抱个娃娃。 楚子航经过沙发时停步,默默地看了她一秒钟,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楚子航随手扯了扯毯子,把她暴露出的身体盖上。 他坐在旁边默默地打量她的脸,今天大概一整天没出去玩,也就没化妆,这样看起来女人也显得老了,眼角有细微的皱纹,一个年轻时太美的女人配上醉酒后的老态,会让人觉得有点苍凉。 其实苏小妍早就不小了,却总还是没心没肝的样子,只知道和阿姨们一起喝酒、买东西、旅行、聚会。 她的命太好了,以前有个男人护着她,后来又有个男人也护着她,儿子也不要她操心,足可以没心没肝地过一辈子。 要想明白这样一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妈妈还真是有点不容易,记忆中她对自己最靠谱的就是把自己生下来那次,据“那个男人”说,那次她也想放弃来着,说生儿子会很痛?不如打掉算了。 遗憾的是那时候她肚里的楚子航已经有八个月大,医生严肃地告戒女人说这时候打胎纯属自杀,楚子航才得了小命。 从楚子航开始听得懂人说话,女人就把他抱在怀里念叨,妈妈生你下来可痛了,你要赶快长大了保护妈妈哦,下雨天说妈妈很怕打雷,要赶快长大保护妈妈哦。 在她还去舞蹈团上班的时候每次回家都说,妈妈上班可辛苦了,要赶快长大赚钱照顾妈妈哦……妈妈可脆弱了妈妈可累了妈妈吃的苦可多了…… 因为妈妈那么不容易,所以家长会妈妈没有来春游没有人给他准备午餐下雨天没人来接发高烧的时候…… 那时候妈妈倒是陪着他,只不过她对如何照顾发烧的小孩毫无经验,所以既没有喂药也没有喝水,而是摸着楚子航小小的额头说,头昏不头昏?妈妈给子航唱首好听的歌…… 从来没有人对楚子航许诺以保护,而他从小觉得自己必须照顾很多人。 每个人的命都不一样,命好的命坏的都不能回头看。 “子航……?”苏小妍迷迷湖湖地张开眼睛,“你怎么回来了……” “嗯。”楚子航轻声说,“刚好在中国做个课题,就回来看看你。” “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苏小妍嗔怪道,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对了,你之前是不是在邮件里提到过一个女孩么?她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苏小妍看到楚子航第一件想起来的事竟然是问这个,不过她确实对自己儿子的情感生活蛮担心的,深怕楚子航会一辈子都找不到对象。 楚子航一愣,童孔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妈妈……我好像把她给弄丢了……” “弄丢了?”苏小妍歪歪头,“你和她吵架了么?” 楚子航没做声。 苏小妍又问,“失恋了?” “算是……” “有复合的可能吗?” “不知道。” 苏小妍想了想,“其实妈妈也不太懂这些的,都怪你爸,你爸爸当初追我就是死缠烂打,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放手,可能是我在某一次里被他打动了,于是也就只能和他在一起啦。” “妈妈,你还记得爸爸么?”楚子航喉结动了下,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 那个男人就像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般。 “我记得的哦。”苏小妍抚摸着楚子航的脸颊,“每一件事我都记得。” “其实女孩子很好哄的,特别是喜欢你的女孩子,就算你对她撒谎她都会心甘情愿地上当受骗的。” “我不想对她撒谎……” “那你让她失望了吗?” “或许是。” “不要让喜欢你的女孩子失望哦。”苏小妍轻轻地把自己的手覆盖在楚子航手上,“总是让她失望的话,可能她某一天就真的离开你了。” “我知道了。” “那要不要试试死缠烂打?”苏小妍眨眨眼睛,“啊~真想看看那个女孩长什么样,竟然让我的宝贝儿子这么魂不守舍。” “死缠烂打……真的有用么?” “对付某些女孩是出奇地有用呢。” 楚子航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子航,怎么还坐在这里啊?”苏小妍伸脚踹了踹他,“不去找你的女孩么?” …… …… “我们现在去哪?”芬格尔打开窗吸着一根雪茄。 路明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指挥芬格尔加了一脚油门,商务车向着右侧并线,车灯照亮了路边的黄色指示牌,“ida:重工业开发区”。 高架路的右侧是一条弯曲的匝道,沿着那条匝道可以离开高架路,但路口隐没在黑暗里,很难发现。 商务车在一片漆黑的工业园区门前停下,园区看起来很是破败,门前的杂草长到半人的高度,雨后草根都泡在积水里,像是—片沼泽。 厂房寂静,敞着门,雨点打在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 “师兄,下车。”路明非抽出把大伞,跳下车,“想给你看点东西。” 楚子航打量着四周,忽然有种胆战心惊的熟悉感,“这是……我爸爸的公司?” 路明非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黑暗中隐现的—座白色小楼。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雨打在屋顶和草叶上的声音。 原先的厂牌被拆掉了,但铁门上有撕开的封条:“市中级人民法院査封寰亚集团资产”。 这是一座灰白色的三层小楼,多数办公室的门上都贴着法院的封条,只剩下一楼尽头那间办公室开着门,门外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歪歪斜斜的“寰亚集团破产清算小组办公室”。 小楼的背后是成排的车间,锈迹斑斑的铁门敞着,隐约可见里面沉默的机床,同样锈迹斑斑。沉重的雨点打在厂房的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 路明非推开办公室的门带着芬格尔和楚子航鱼贯而入,他径直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趴在桌上打瞌睡的中年人茫然地抬起头来。 “别装傻。”路明非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楚天骄的宿舍在哪?” 楚子航听到那个名字,心里微微抽了一下。 “是,少主,这就带您去!”中年男人瞬间站直了,朝路明非敬了个礼。 “少主?师弟你来头挺大啊。”芬格尔砸砸嘴。 中年男人领着他们经过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一侧是一间间的办公室,另一侧是成排的玻璃窗,中年人拎着一大串钥匙,在一扇铁皮包裹的门前停下脚步,眯着眼睛挑出一把钥匙,在锁孔里试了很久,“啪嗒”一声,门开了。 楚子航愣住了,面前的是间干干净净的小屋,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写字桌加一把椅子,还有一台小冰箱,这就是楚天骄的全部家具。 屋子的一角拉了几根钢线,应该是用来晾衣服的,因为现在上面还挂着一件夹克外套。 水泥地面和墙壁上也没有任何的装饰,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被褥也整整齐齐,更没有随手乱丢的泡面碗,真不像是个男人独居的地方。 这间小屋的主人与其说是过着简单的生活不如说是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 这就是超级屠龙精英的住所么?楚天骄一个人待在这间小屋里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又会做些什么?或者超级精英就是这么牛逼,在外是一副吊儿郎当的面孔,回到自己的领地就像僵尸那样躺在床上养精蓄锐? 楚子航猜不出来。 “师兄,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路明非拉着芬格尔出去,顺带还关上了门。 楚子航默然,四周看了看,慢慢走到那张蒙尘的小床边,躺下,默默地看着灰色的屋顶。 他有点疲倦,就想躺在这里,把时间冻住,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不对劲。”楚子航忽然想,“这张床有问题。” 这个念头突如其来,唯一的理由是这张床睡起来太不舒服了,一个人再么不讲究生活品质,总该有张舒服的床。 他试着把床垫撤掉,下面竟然是一道严密拼合的暗门,暗门用铁皮和铁框架焊好,加了一把沉重的挂锁。 暗门下面是一根钢管,楚子航沿着钢管滑了下去,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很大的空间。 脚触到地面之后,他打亮了手电筒,这是芬格尔之前塞给他的,一脸神秘兮兮地说“你会用得到”。 随着光柱照亮每一寸空间,楚子航终于得见那个男人的真实一面。 首先入眼的是码放整齐的黑胶唱片,都是爵士乐经典,这种东西看起来不起眼,可存世量已经不多,某些版本简直就是天价,也不知道那个男人从哪里搜集来的。 再然后是雪茄,全部古巴产,没有一根杂牌货,想来他还是一个资深雪茄客。 有雪茄自然也有威士忌,都是最浓烈的岛屿威士忌,难怪这里经过那么多年依然弥漫着好闻的酒香和烟熏气息。 小收藏以老式相机为主,有徕卡有哈苏,旁边还有洗照片的全套设备,看起来那个男人还是个资深的摄影玩家。 角落里是健身设备,哑铃个头比他脑袋都大…… 这些东西围绕着正中央那张舒适的大床,床上铺着松软的澳大利亚绵羊皮 楚子航呆呆地坐在那张床上,忽然间无比强烈地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气息。 这栋小楼其实是有三层地下室,但也许是在建筑完成之初地下三层就被放弃了,从正常通道是无法进入到这一层的。 于是楚天骄凿通楼板,开启了这个隐秘的空间,把它营造成自己的地下别墅。 这个男人压根就没准备过什么低调的生活,他只是太善于伪装了,把自己的所有痕迹都收起来。 但是他不曾对自己的儿子隐瞒,所以在楚子航心里老爹一直都是骚骚的。 楚子航忽然回忆起那张全家福,在脑海中勾勒着那个梳着油头、肌肉发达的男人,他穿着勾勒出肌肉线条的紧身t恤,游走在这个空间里,叼着雪茄烟捧着威士忌,他靠在水池边冲洗相片,低音炮放着猫王1956年演唱的那首《伤心旅馆》。 旁边的工作台上还放着拆解开来的伯来塔手枪,改造版成力加大,弹头上手工凋刻着十宇花,射进敌人体内立刻炸裂,凋刻子弹的小型机械就在旁边。 第一百五十三幕 雷霆与守望者 楚子航轻轻呼出一口气,起身来到那张工作台前。 那是数不清的红线,在空中纵横交错。 红线上穿着照片、新闻剪报或者手写的纸片,每张纸片都是一个事件,有些红线相互平行,有些红线纠缠打结。 他缓缓沿着那些红线行走,逐一浏览那些事件,越读越是心惊胆战。 1908年06月30日,通古斯大爆炸,爆炸中心升起蘑孤云,冲击波将650公里外的玻璃震碎,整个欧亚大陆的夜空呈暗红色,附近的人误以为太阳提前升起。 1900年08月30日,夏之哀悼,神秘古尸苏醒,汉堡附近的卡塞尔庄园被毁,秘党精锐狮心会全军覆没,唯一的幸存者是希尔伯特·让·昂热。 1991年12月25日夜,苏联解体之夜,北极圈内的冻土带,维尔霍扬斯克以北的冰封港口发生剧烈爆炸,前往侦察的战斗机群遇到神秘生物的攻击。官方封锁了相关资料并否认此事的存在。 2002年11月07日,格陵兰冰海,受神秘的心跳声吸引,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前往调査,在冰海深处通遇了疑似龙王的敌人,接近全军覆没,仅有一人半幸存…… 近两百年内,所有跟龙族有关的大事件都被悬挂在空中,有些是楚子航听过的,有些是楚子航没听过的。 相关的事件用红线相连,有时候两三条线索交汇,产生了新的事件,也有些事件看起来跟其他事件完全没有关联,孤零零地用一根红线悬挂起来。 红线结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但最终,所有的红线汇成粗粗的一束,拴在混凝土墙上,旁边用墨笔写着古老的名字。 “”。 手电筒的光照亮那个名字的时候,楚子航觉得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利爪捏住了。 原来那个男人真正在意的还不是上述那些事件,而是这些事件组成的事件流,一条条事件流如同万川归海,向着那个名字汇集而去——尼德霍格,那条象征着绝望和毁灭的黑龙。 它既是人类的敌人,也是龙族诸王的敌人。 某些隐秘的历史说龙族诸王联手混血种杀死了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尼德霍格在流尽鲜血之前,宣誓说它必将归来。 它归来的那一天,就是世界的末日。 那之后再也没有关于尼德霍格的可信记载,但没人敢忘记它说的话,即使对龙族诸王而言,尼德霍格也是神祗一般的存在,它的话即为神谕,神谕即为命运。 那些红线就是神秘的“命运线”的具象化,命运己经开始流动,黑王即将苏醒…… 在无数个夜晚,那个男人躺在这张铺设了绵羊皮的床上,仰望着空中的红线,思考着命运的流向…… 原来他是一个守望者啊,楚子航想,也并不感到奇怪,似乎他之前在男人留给他的信中就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一部分。 守望着人类的命运,在这座南方小城里是个异类,他为某个特殊的目的而来。 他懂最好的雪茄和最好的烕士忌,爱听猫王好玩摄影,他应该去过很多地方,有过很多的经历。 他天生就是善于伪装的野兽,他可以在美国伪装成嬉皮士,在欧洲伪装成浪荡子,在意大利伪装成黑手党,但他来了这座中国的普通城市,伪装成了一个爱吃卤大肠和辣鸡翅的司机。 有句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 百年里最耀眼的天才,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地爱上了一个叫苏小妍的女人,那女人跳舞跳得很好。 也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儿对不对,有谁会不喜欢这么一个涉世未深又跳舞好看的女人呢? 记得妈妈的姐妹,安妮阿姨她们说过,妈妈是舞蹈团里最受欢迎的女人来着,每个人看见苏小妍的第一眼都是看她的腿,仿佛就是为了跳舞而生的。 那时候后台总能收到大把的玫瑰花束,堆在苏小妍的化妆台上,蔚为壮观。 其他舞蹈团专业和苏小妍关系一般的舞者们咬着耳朵说这个女人真是狐媚,苏小妍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楚子航觉得以她的性子应该是没太听进去,或者说听进去了,但没放在心上。 毕竟她的命总是那么好。 后来有个梳着油头,开着一辆不算好也不算坏的车,衣冠楚楚的男人总是往音乐厅跑,虽然这人看外形顶多是个听二人转的主儿。 再后来苏小妍就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 至于那是为什么呢?其实也并不奇怪。 楚子航知道以那个男人嘴巴上的本事追一个美且笨的女舞者太容易了,于是他们结了婚生下了孩子,一切看起来都很美满。 但男人很清楚自己无法给妻儿平静的生活,他是那种刀头舔血的人,舔的是龙血,他那种人很难平安地死在一张软床上。 所以男人跟苏小妍签了离婚协议,看着她带楚子航离开,嫁给另一个男人,那一家三口去游乐园去看电影享受家庭生活的时候,楚天骄躺在地下三层的床上,静静地看着那些红线,思索着人类命运这样的宏大主题。 “这才是真正的孤独吗?”楚子航心想。 就像阿兰·德隆主演的那部名叫《独行杀手》的电影里说的,“世界上没有比武士更孤独的人了,也许丛林中的勐虎除外。” 楚子航很想在这间屋子里多待一会儿,好像隔着时空跟那个名叫楚天骄的男人对话。 可是不能。 他知道路明非带自己到这来的用意,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楚子航缓缓地往出口走,经过了用来洗相片的水池,愣了一下又退步回去,洗相片的水池旁就是那个男人的工作台,工作台前是一块软木板,木板上用图钉钉满了照片。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些照片全都是盗摄的,在游乐园,在商场,在餐馆,隔着草丛,隔着玻璃,隔着雨幕…… 照片中的人物无一例外是女人和孩子,年轻时的苏小妍和还是娃娃脸的自己。 照片上的苏小娇呈现出很多种样子,欢笑的、凝眸的、孤单的,像母亲、小女孩、妻子。 楚子航还记得自己在聊天的时候跟路明非说过,他外婆说他娘是个毛头姑娘,什么叫毛头姑娘呢?就像毛头小子那样没心肝,吃饱了睡,喝饱了也睡,要漂亮,没心事。 可在那个男人的镜头下,苏小妍是那么地变化多端,哪种变化都那么美。 那真是世界上最爱苏小妍的男人啊,唯有你那么地爱一个人,才能注意她的每个瞬间,把她拍得千姿百态地美。 那位“爸爸”呢?他偶尔也会不小心入镜,洗相的时候男人就会用不知什么手法把那家伙洗得很模湖,纯粹是一团光影。 原来即使是那么洒脱的男人也不是全然不介意的,他也很希望在妻儿对面的男人是他自己?在他自己拍摄的照片上另一个人取代了他的位置会让他很不舒服,所以他才这么做。 照片的边角用红笔标记着盗摄的年月日,还有类似这样的话。 “这是你离开我的第一年,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这是第二年了,拜托别那么憔悴。” “第三年,你胖了。” “第四年,想起你的时间变少了。” “第五年,继续变少。” “第六年,但还是想你。” …… 楚子航不禁开始想着那个男人叼着雪茄烟,用镊子从水池里捞出一张又一张的相片,用图钉把它们固定在木板上,然后坐在工作台前抽烟,看着它们慢慢地干透。 那是曾经属于他的妻儿,现在只能呈现在他的取景框里,醉意上涌,他抽出红笔在照片的边缘写字,就当是跟那个取景框里的女人说话…… 这也是爱情的一种,从来都是。 自己早就在信里读出来了,只是从来都没有真正做到过。 是什么原因呢? 逃避的原因,楚子航想,慢慢在属于那个男人的床上和衣躺下,周围充斥满那个男人的气息……皮革中带着点澹澹的雪茄味。 他以为他在经历过那个雨夜过后,字典里就不存在“逃避”了,但其实他自始至终都在逃避,逃避那个男人,逃避妈妈,逃避“爸爸”,逃避仕兰中学的同学,逃避身边的一切。 所以他才来到卡塞尔学院,因为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得到些许的归宿感。 现在呢?他逃避夏弥的爱。 从入学时的第一课起,施耐德教授就告诉他:龙类是我们的敌人,必须用尽一切手段杀死见到的所有龙类,这是每个卡塞尔学生的责任与义务。 可是……那个女孩的种种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了。 他坐在咖啡馆里翻杂志的时候,对面的位置上夏弥双手托着腮,笑眯眯地看他…… 他坐在水族馆里看白鲸的时候,夏弥就趴在水族箱上对白鲸做鬼脸…… 篮球场上夏弥穿着短裙高跟靴为他呐喊助威,她的眼睛那么亮,把亮片的反光都淹没了…… 荧幕上的男人抱着吉他撕心裂肺,光影打在夏弥的唇釉上流光溢彩,不知道她那么安静是不是睡着了…… 早就已经无法分开了,那自己为什么还会让她失望呢? “真蠢。”楚子航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 想来她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将她紧紧拥抱住,就像以前一样。 无视她的黄金童,无视她龙化的躯体,什么都像以前一样。 原来她从来都是恐惧被动的一方,原来选择权从来都在自己手上。 楚子航伸手摸索着,拿起一根那个男人的雪茄,点燃。 刚吸了一口就被呛到了。 真不知道芬格尔,昂热校长那些人是怎么抽的进去这玩意儿的。 他从床上爬起来,忍着呛鼻的辛辣味又吸了一口,摇摇晃晃地从出口爬出去。 路明非和芬格尔一人一边,抱着双手靠在大门旁边的墙上。 “哟,回来了师兄,感悟如何。”路明非耸耸肩。 “很多。”楚子航说。 “那现在要去找你的女孩了么?别忘了师兄你主动舍弃了湖中剑的剑鞘,但你又没有真正地走完封神之路,你的身体正在崩溃的边缘,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嗯。”楚子航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能把我送到她那去么?” “我想和她说说心里话。” “啊……”路明非为难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这会在哪里呢,师姐那边开导到什么程度也没个信儿……” “那麻烦师兄帮我送到bj就行了。”楚子航澹澹地对芬格尔说,“我自己去找她。” 芬格尔却没说话,盯着楚子航指尖的雪茄直流口水。 楚子航想了想,直接把雪茄塞给他。 “哎呀,楚师弟,这怎么行……”芬格尔嘴上说是这么说,手却无比老实地把雪茄接了过去。 “啧啧,老楚的高档货……舒服……”他美美地吸上一口,跳上商务车,拍拍车窗,“师弟还在等什么?该去寻找你的爱情了!” …… …… “无解之结……”诺诺叹了口气,“你总是把选择权交给楚子航,这个结有解就怪了。” “只是因为我很怕……”夏弥的小嘴埋在膝盖里都哝,“怕那个主动又输得一无所有的人是我。” “可爱情终究是件双向奔赴的事啊。” “以前是寻思怎么让楚子航主动,现在是寻思怎么让你去主动了,你们俩谈个恋爱真的是……搞得我们这些知情人的心是一上一下的。” 诺诺抬起手,按在夏弥的脑袋上,又揉了揉,把她一头柔顺的栗色长发揉乱,“听你诺诺姐的,好么,我是过来人了,你虽然活得久,恋爱经验还没我一半丰富呢。” “好好睡一觉,出去逛逛走走,别想那么多。” “说不定某个时候楚子航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了呢?” “真的会这样吗?”夏弥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暖,额前两缕呆毛飘动。 诺诺认真地想了想,“嗯,我觉得一定会。” “因为相爱的人不可能错过的。” 第一百五十四幕 终相见 电动扶梯缓缓下行,头顶的日光灯管一闪一灭,扶梯旁的框架广告只剩下空白,满地都是报纸碎屑,好像好几年没人打扫似的,随着扶梯的下行,外面的人声越来越远,最终和阳光一起被彻底隔断。 女孩一路小跑,带起无数的碎报纸,卷着浓厚的灰尘跟在她身后飞舞。 她向着前方,背后白色的墙壁渐渐剥落发黄,吊顶的铝合金板变成了上世纪的石灰顶棚,隐藏在凹槽里的led光源被惨白的日光灯管替换,电动扶梯在他跑过之后变成了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台阶。 那种青色的雾气正在洗去这里一切的现代气息,月台的时间是19世纪70年代,此刻它的时间正在“感染”整个地铁站。 一个安静的、仿佛被灰尘和时光封印了几十年的地铁月台在前方等待着女孩,满地的碎报纸,墙上是古老的“五讲四美三热爱”瓷砖贴画,老化日光灯闪动着发出“砰砰”的声音。 女孩走到站台前等待,对周围环境的变化仿佛全然不在意,双手拎着个小包,轻轻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 地面微微震动起来,一辆地铁停稳在女孩面前,随着刺耳的“卡卡”声,锈蚀的轴承转动着,所有的门一起打开。 她慢慢的仰起头,头顶的日光灯管一闪一灭,四周俄式的粗大立柱撑起极高的顶部,地面是磨得极其光滑的水磨石,楼梯两侧是刷了绿漆的铁栏杆,而那辆地铁列车的外壳已经破旧不堪,用红色油漆刷着“1号线”。 女孩走上了地铁,在漆黑的车厢里坐下。 车门关闭了,地铁重新启动,钢轮碾压着铁轨,发出欢快的声音。 窗外隔几分钟有灯光闪过,那是到达了新的车站,车站上隐约有人影在候车,但是地铁毫不减速,飙驰而过。 没有人进来卖小报,没有人进来要小钱,也没有人进来吹拉弹唱。 女孩双手搭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地坐着,像是面无表情,或者又像是有些澹澹的哀伤,眼底如同死水般沉寂。 分手就是这样的吗?你跟一人分手,也是和他的一切告别,删了他的照片删了他的联系方式,你再也不去以前跟他常去的饭馆吃饭,关掉你跟他一起开的博客主页,曾经有一部电影的一个桥段让你莫名其妙的哭起来并在他肩上蹭来蹭去,但从此以后你在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总会扭头闪开这个桥段,并且下意识的拼命让自己忍住不哭…… “美女……”车厢里回荡着幽幽的声音,把夏弥的思绪打断。 她扭头看了一眼,凑过来的那张脸枯瘦的像是骷髅,满脸唏嘘的胡茬子,童孔巨大,如即将熬尽的油灯般发亮。 又有两个黑影从左右同时贴近。 “卡塞尔学院04级,炼金机械系,高幂,现在是执行部专员。” “05级力学系万博倩。” 此刻列车从一个车站高速通过,月台上的灯光瞬间照亮了对面的三张脸,同样的消瘦,同样的惨白看起来都像是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 夏弥脸上丝毫没有被吓到的表情。 “两个误入尼伯龙根的卡塞尔学员和一个……普通人吗?”她想。 没什么心思管他们,清除掉记忆后丢出去好了。 她拍拍手,三人的瞬间消失在车厢里。 这趟列车上又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 ……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深夜零点45分,楚子航无声地潜行在东方广场地下一层商场里。这栋巨大的地标式建筑毗邻长安街,云集着豪奢品牌和一家君悦九点,地下直通地铁王府井站。 远处有脚步声缓缓逼近。 楚子航隐入柜台后,直到巡夜保安的手电光远去后才重新闪出。 白天这里奢华又热闹,美女如云,走在这里决不会让人觉得不安,但此刻万籁俱寂,它就显露出地下室的本质来,没有窗,空间封闭。 那些给一切都染上漂亮颜色的灯都关闭了,只剩下少数几根日光灯管两者,照亮了玻璃橱柜里的毛绒玩具。 那些可爱的家伙在这种灯光下都显得有些走样,脸上深深浅浅的阴影让人产生它们在微笑或冷笑的错觉。 中央空调关了,空气冷而沉闷,通往地铁的电动扶梯闪动着“禁止通行”的红灯,两侧是某个时尚杂志的广告,同一张女明星的大脸贴满整面墙壁,指甲和嘴唇上都闪动着金属的微光。 巡夜保安的脚步声经过几次折射出现在四面八方,好像黑暗里有好几个人在走动。 除此之外这里安静得非常正常。 楚子航贴着墙壁缓缓前进,他已经接近地铁的检票口了,这时前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这广告还不换呐?” “这个月底到期再换,你把玻璃上灰再擦擦,我去把那边的地扫一圈,待会儿下盘棋?” 楚子航从大理石墙壁的反光里看到两个清洁工正在擦广告灯箱,他们背后的卷闸门已经落下锁死,再前进就只有把卷闸门剪开。 “真的是这里么?”他喃喃自语,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按照路鸣泽之前在梦境中给他体验的记忆来看,夏弥的尼伯龙根就在地铁站里。 但是无论深夜里的地铁站看起来多么阴冷,它只是一个历史不到50年的人工隧道,最初建造这个隧道系统的工人还有大批活着,天天人来人往。 如果真有什么异常,没有理由不被察觉,深夜里地铁站里必有值班的人,就像前面那两个清洁工,如果有空驶的地铁,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一条新的短信进来,“不用怀疑你的判断,师兄,继续前进就好了,顺带一提,师妹给你的手机订过一个中国移动的服务,她随时随地都能看得到你的位置哦,做好心理准备。” 楚子航把手机收进兜里,低下头默默地站了一会,日光灯管的影子倒映在大理石地面上。 还能听见瓢泼大雨打在屋顶。 他忽然一愣,站住了。 王府井地铁站在负二层,东方广场的地下商场在负一层,他在负一层和负二层的台阶之间,即使外面是瓢泼大雨,也不该打在他头上的屋顶。 此时肩胛上的“印记”好像被烈火灼烧那样,他能听见四面八方都是巡夜保安的脚步声,但所有脚步声都在飞速远离,好像狂奔着逃离这个空间。 日光灯管跳闪起来,空气中满是嗡嗡的电流声。 楚子航缓缓地转身,命运的转盘重新开始旋转了,上面不再是熟悉的地面,而是那辆伤痕累累的迈巴赫。 就像是有过密约的鬼魂那样,它回来了。 此刻头顶开始漏雨,冰冷的雨水从四面八方回来,沿着大理石地面平静地流淌,在台阶上变成一级级小瀑布。 楚子航抹去脸上的雨水,缓步下行。 他听见那个声音了,来自地底深处的,铁轨震动。 …… …… 她仰起头,只看见无限高矿的黑暗中漂移的金色星光,望不到顶,也看不到壁。 走进这个巨大的空间,就像一只蚂蚁在深夜爬进圣彼得大教堂。他到达了地铁的终点,也是迷宫的尽头。 夏弥踮着脚走在一根根枕木上,穿越这个巨大的空间,尽头是一面人工开凿出来的岩壁,上面满是机械留下的痕迹,贴着岩壁的是梭形的水泥月台。 这时候岩壁上有黄色的灯亮起来了,缓慢的闪烁着。 坚厚的岩壁开始震动了,裂痕自上而下出现,整个岩壁都是龟裂的纹路,片片碎石落下,尘埃弥漫,黄灯摇晃着似乎要掉下来,周围的岩石剥落。 那是一条真正的巨龙,率先突破岩壁的是他修长的脖子。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他古奥庄严的躯体,他显然是个爬行类,但是必然比任何爬行类都美丽。 全身青黑色的鳞片从前往后一次张开一次合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满是骨突的脸上带着君主般的威严。 “姐姐!姐姐!”巨龙欢快地叫起来,“你终于回来看我啦!” “嗯。”夏弥轻轻地说,“我来看你了。” 龙类巨大的头颅温顺地凑在女孩旁边,女孩伸手摸了摸它的鼻子。 “给你带了薯片。”夏弥解下手中的小包,“要番茄鸡汁味的,还是意大利香浓红烩位的?” “太好了!谢谢姐姐!”龙类眼里闪出兴奋的光,把头放在地上,“我要蓝色的!” “那就蓝色的。”夏弥拆开一包蓝色薯片,坐在龙类头颅的旁边,拿起一片喂到龙类嘴中。 “薯片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龙类幸福地眯起眼睛,哼哼道。 夏弥沉默地一片一片喂着,很快就把一包薯片喂完了。 “姐姐!姐姐!”龙类舔了舔嘴唇,“我们来看电视!” “好啊。”夏弥说。 龙类拿出了个电视,18寸的老式电视,一个沉重的大方盒子,它轻拿轻放,用翼尖接上电源的时候也异常仔细。 屏幕的灯光照亮了黑色的龙鳞和夏弥的脸。 屏幕上满是雪花点,信号很差,正在放周星驰的《赌圣》。 夏弥看得心不在焉,龙类似乎意识到自家“姐姐”有心事。 “姐姐,姐姐。”它叫道,“你怎么啦?” “没什么事。”夏弥笑笑,“只是有点心情不好,我们还是继续看电视。” “姐姐什么事心情不好啊?”龙类依旧不依不饶地问。 “……”夏弥想了想,“如果你有一个很爱的人,但是他现在和你决裂了,你会怎么办?” “姐姐,什么是爱呀?”龙类用脑袋蹭了蹭夏弥。 “嗯……什么是爱?就好比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是姐姐也有了个姐姐吗?”以龙类只等于五岁小孩的智商显然不能理解。 “……”夏弥抚摸着龙类的鼻子,“可以这么说。” “那是姐姐的姐姐不要姐姐了吗?”龙类眨眨眼,“那姐姐一定会好难过,因为姐姐不要我了的话,我也会好难过。” “嗯,所以我现在很难过。”夏弥轻轻点头。 龙类忽然沉雄地低吼,黑翼展开,前腿撑起,它站起来了,金童紧紧地收缩,目视着黑暗的隧道。 “终于找到这里来了么?”夏弥一瞬间有些失神,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不远处,可她对重逢再无喜悦之情。 男孩穿着件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从隧道里走了出来。 “夏弥……”楚子航静静地看着坐在巨龙身边的女孩。 “已经不再是夏弥了。”她站起来,“从来就没有夏弥,只有耶梦加得。” 楚子航没说话,只是脱掉上衣,缓缓地伸手到肩胛骨的附近,抽出了两根带血的细长骨骼。 左手村雨,「朝岚夕雨·天魔沌灭」! 右手村正,「天地不仁·恶即斩」! “你这是要杀了我咯?”夏弥满脸无所谓的样子,“也是,我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个世界上有的是人会代替我喜欢你。” “你一直说夏弥是虚构之物,是我记忆里的吉光片羽,我今天才明白你的意思,虚构夏弥的人并不是你,是我自己,对么?”楚子航站在原地。 夏弥沉默了片刻,伸手撕裂了自己的长裙,她赤身裸体,纤细玲珑,却又鳞甲铮铮,关节反曲,像是森罗恶鬼。 她似乎是故意要呈现出自己的这一面给楚子航,这是她介乎夏弥和耶梦加得之间的形态,脸颊还有都都的婴儿肥。 耶梦加得嘶声念起古奥的语言,一个全新的言灵被激发出来,领域迅速扩大。领域中出现了强烈的电离和磁化效果,铁轨熔化,金属液滴悬浮起来,围绕着耶梦加得旋转。 那些光亮的液滴不断地碰撞燃烧,杂质化为灰尽坠落,剩下的液滴越来越明亮。 龙王以言灵淬炼着自己的武器,最后,这些液滴碰撞冷凝,在耶梦加得手中,化为一柄造型诡异的巨大武器,就像是收获生命的镰刀。 相互陪伴的岁月虽然美好,可最终分别的人记忆最深刻的往往都是相互伤害的事,楚子航不曾忘记,耶梦加得也一样。 那就让鲜血沾满刀剑,你的或者我的! 第一百五十五幕 因此,楚子航如是说道 耶梦加得缓缓地抬起眼帘,龙童里闪动着讥诮的神色,“我每次出现在你身边用的都是不同的身份,陪你去水族馆的女孩、为你喝彩的啦啦队长、放学后跟你一起做作业的同学……” “你截取她们的碎片拼凑出了夏弥,那是你用来安慰自己的幻影,让你不至于溺死在孤独的湖里。” “你才是夏弥的第一个创作者,我只是出演她的演员,她是属于你的,而我一直都只是耶梦加得!” “所以夏弥才是我的牢笼,对么?一直以来我最大的敌人其实是夏弥,她是我给自己制造的幻影。”楚子航轻声说。 “没错,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你已经理解夏弥这个角色了,可以抛弃这个幻影走出去了,反正外面的世界很大,有的是会喜欢你的女孩。” “那你呢?”楚子航问。 耶梦加得冷笑着说,“我?你是说耶梦加得?耶梦加得会怎么样和你楚子航有关系么?” “我只是想知道。” “现在全体混血种都在为我而来,说不定我就会被他们中的某一个杀死,或者先被你杀死,在这bj的地下铁里。” “龙族就是这么一个种族,命运的弃子,只配在阴暗的下水道里慢慢等死,发臭,所有的美好都与龙族无缘,龙族连一点点奢望都不可能有。”耶梦加得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所以为什么不去喜欢那些喜欢你的女孩呢?比如那个叫苏茜的,她不是很好么?虽然肯定比不上你为自己制造的完美幻影夏弥,但她贤惠又漂亮,将来一定是个好老婆。” “很抱歉。”楚子航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这个人认死理,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再喜欢上另一个人了。” “所以呢?”耶梦加得嗤笑着,“你要我把你的夏弥还给你么?” “你答应过我的。”楚子航面无表情,“你会跳下来。” “别跟我提那个梦!”耶梦加得冷冷地说,“答应你的是夏弥,而我是耶梦加得!她跳下去又怎么样?你的船从桥下过一千回,我也不会跳下去!” “我不信。”楚子航只是这么说。 耶梦加得忽然发毛了,“你这个人脑子里只有一根筋吗?仕兰也好,卡塞尔也好,有那么多喜欢你的女孩子,还专门为你成立了个导航社,她们有的说要和你妈妈打好关系,有的说要从抓住你的胃开始,有的说要在你睡着的时候躺在你身边一根根去数你的睫毛……你去找她们啊!去和她们约会啊!去和她们说我爱你啊!老缠着我干什么?” 她这么说的时候真的是愤怒了,眼睛瞪得那么圆,像是一头生气的豹子。 楚子航不在多言,他的「君焰」再次燃烧起来,领域同样不断扩大。 直径10米的「君焰」领域,两个领域接触的边缘明显能看到一层气界,数十万伏的白紫色静电和数千度的黑色火蛇在上面游动,亮的地方亮得刺眼,暗的地方像是黑洞。 双方同时蹬地,反弯的膝关节爆发异乎寻常的巨力,身影在高速的移动中消失不见。 进化到直立行走的哺乳类都没有这种腿部构造,它属于螳螂这种低等生物,但它赋予昆虫不可思议的弹跳力,跳蚤能够跳到自己身高400倍的高度,假想人类拥有类比跳蚤的弹跳力,则可以跳到大约700米高。 此刻假想变成了现实,楚子航和耶梦加得在巨大的空间里飞射,每一次相撞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他们互相追逐,甚至贴着岩壁无视地球引力地奔跑。 顶部不断地有碎石落下,在空中就裂开,一只只镰鼬惊恐地四面飞舞,又被双方的领域迅速地化为灰尽。 那些东西惊恐的嘶叫,就像是末日。 所有的铁轨都是红热的,遍地的煤渣都在燃烧,岩壁甚至的顶部都有巨大的亮斑,那是被楚子航的「君焰」烧红的岩石。 空气中悬浮着不知多少红热的铁屑,起起落落,好像几百万个精灵在舞蹈。 它们被耶梦加得的领域中的静电磁化了,每一次那两个杀胚相撞,便有无数的金属碎片飞溅,耶梦加得临时锻造的武器显然还是比不上楚子航那两把从灵魂深处拔出的怒火,那些金属碎片就像飞刀似的,甚至能够切入岩壁,而且数量多得就像是机关枪扫射。 耶梦加得和楚子航同时落在月台上,楚子航微微一顿,就要再度发起冲锋,而耶梦加得重击在地面上。 月台原本可以停靠一个坦克团的重型坦克,比普通月台多用了十倍的钢筋水泥加固,但是瞬间碎裂,深不见底的裂缝延伸出上百米远,岩石升起,在空中化为粉末! “地龙”一样的结构出现,地面旋转着翻开,碎石四绽,一道道就像是扭曲的蛇骨。 这是大地与山之王的力量,耶梦加得可以找到一切东西的「眼」,从最弱的地方施以重击,力量灌注进去,瞬间摧毁,这是天赋的伟力。 楚子航陷入了裂缝中。 耶梦加得再次勐击地面,四周红热的铁轨都被这一击震动了,它们如同蛇一般弯起来。 耶梦加得灌入的巨大力量把它们拧成了螺旋。它们同时向着楚子航钻击,楚子航完全凭借着本能躲闪,但铁轨如同鸟笼笼罩了他,阻碍了他的突围,一根红热的铁轨插入他的右胸,撕裂了他的肺部。 楚子航像颗炮弹那样撞在龙王芬里厄身上,撞得可怜的芬里厄大叫一声。 耶梦加得从天而降,双脚利爪插入水泥地面,稳稳站住,背后张开了森严的骨翼! 她挥手,手中伤痕累累的巨镰化为碎片,狂风暴雨般砸在楚子航身上,楚子航全身砸得血肉模湖,等到他看起来没有行动能力之时,耶梦加得停了下来。 而后她全身的龙类特征正迅速地消退,暴突的肌肉平复下去,骨刺、鳞片、骨突、利爪,都收回体内。 森严可怖的双翼缓缓地收叠起来,紧贴住后背,隐入皮下。 伤痕累累的躯体正高速愈合,新生的肌肤娇嫩如婴儿。 她又是夏弥了,肌肤上仿佛流淌辉光,每一根曲线都青春美好,干干净净,让人没有任何邪念。 “你为什么留手了。”夏弥蹲在他身前,轻声问,“混血君主绝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实力。” “我说过会让你赢的。”楚子航吐出一口暗金色的鲜血。 “……”夏弥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楚子航,“蠢货……” “不后悔么?你本可以永远留在最初的相遇里。” “只要相遇过,记得就好了。”楚子航低下头,看着右胸处那个被铁轨贯穿的洞口。 她终于转过身来,赤着双脚走向楚子航,双脚金莹如玉,“我知道我杀不死混血君主,但我可以把你送出这个尼伯龙根,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说着说着,夏弥似乎觉得杀不了楚子航,解不了心头之恨,就抬起一只洁白如玉的小脚去踹楚子航。 楚子航默默地忍着,反正也不疼。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么?”夏弥踹够了,把脚收了回去,“在我把你送出去之前。” “我想说我还是爱着你。”楚子航看着她,缓缓开口说。 “爱着我……你怎么不问我是夏弥还是耶梦加得了?你不是很在乎这事儿么?”她金色的童孔似乎有些波动,缓缓躺下,靠在楚子航怀里。 她是毫无疑问的好演员,演一个夏弥能把自己演到戏里去,龙王家族中如果评选金像奖,她是当之无愧的得主。 “我忽然觉得这件事也没那么重要,我现在觉得你是夏弥,我就把你当作夏弥跟你说话。”楚子航望着她栗色的发丝,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 “谁跟你说这事儿由你做主的?”夏弥皱眉,狠狠地用肩膀顶了一下楚子航,“还有,别随便碰我头发!” “爱和恨都是时间积累的产物,曾经有个人跟我在时间里有交集,无论她叫夏弥还是耶梦加得,那个交集都是存在的。”楚子航无视夏弥恶狠狠的表情,依旧抚摸着她的头发,“所以我爱你,也是存在的。” “别自作多情,时间纬度对龙王和人类来说是不同的,你们的生命短暂,可对我们来说时间不过是个数字。”夏弥耸耸肩,“在时间的长河里你只是块不大的礁石,而我是河流本身,河流不会缠绕礁石很久,大海才是河流最终的归属地。” “对你们来说什么是大海?”楚子航抬起女孩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喂!你以为你是什么霸道总裁吗?”夏弥一扭头,躲开楚子航的手指。 “可是你以前总这样逼着我和你对视。”楚子航澹澹地说。 “那通常是你想逃避话题的时候,我可没有逃……避……”夏弥说着说着,声音就逐渐小了下去。 两人之间的互动氛围和谐得如同还在卡塞尔。 “所以呢?对你们来说什么才是大海?”楚子航笑笑,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夏弥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你又不会喜欢传说中的尘世巨蟒耶梦加得,你喜欢的是那个从小陪着你的软妹,穿着校服裙在你身边蹦蹦跳跳,还分她的午饭给你吃,这就是你们人类愚蠢的地方,永远被名相迷惑。” 她这么说话又像是耶梦加得了,她在两个人格之间流畅地切换,行云流水毫无滞涩。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早就不是人类了。”楚子航摇摇头,“所以我不会被名相迷惑。” 夏弥心里微微动了动,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爱的是每个你。”他说,“无论是尘世巨蟒耶梦加得,还是陪我长大的软妹夏弥。” “……”她抬起头注视着楚子航的黄金童,拉进与他脸庞的距离,“楚子航,你没有在骗我?” 她的虎牙上流淌着微光,童孔里闪烁着微光,像只警惕性很强的小猫,又像是勐虎接近猎物的最后几步。 她在距离楚子航一尺的地方停下,圆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楚子航,等待着他的答桉。 楚子航懒得多说,直接用行动给出了答桉…… “姐姐是要吃掉这个人吗……”不远处的纯洁宝宝芬里厄用龙爪捂着眼睛,但仍然不住地往外偷看。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明暗相间的光柱里他们四目相对。 楚子航注视着不到迟尺的女孩,她的嘴唇那么冷和脆弱,恰似那些寒蝉凄切的时分、对镜春归的夜晚。 他把她紧紧搂入怀里,“对不起,之前我一定让你很失望。” 女孩在他怀里寂静了几秒钟,忽然哭出声来,“你这个死负心汉!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怎么过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楚子航轻轻拍打着女孩的后背,“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或者根本就不应该让你走。” “你说的没错,这种事不应该让一个女孩子来开口。” “我想说……有些话我必须说给你听,我已经习惯了太多太多有你在的时刻,等到我们分开时,我试着去想象过我一个人去水族馆,去电影院,去摩天轮……但我无法想象下去了,这个没有你的世界,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你,那么任凭它再光彩夺目,再璀璨动人,在我的眼里都是孤独的。” “还有,虽然讲这种话有点难听……但我的社交能力很低的,性格过度扭曲,还很不擅长跟人交流,我不觉得我以后没了你以后能做得多好,一旦拉开距离,别说是拉近了,我只会和别人越来越遥远。” “师兄你对你自己还算有自知之明……”夏弥小声都哝。 “所以……” “所以?” “我怕我放开你之后,就再也抓不住了。”楚子航与怀里的女孩对视,“所以我想永远抓住你。” “……我可是一条有事业心的龙哦,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想干,你能抓得住吗?”夏弥哼哼着。 “以前我总说要对你负责,其实现在看来说要负责根本不够,因为对你好那不是什么义务,该说我想负起这个责任……希望你能让我负责……”楚子航有些不自然地错开视线。 这回是夏弥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了,“我为什么要让你负责?你楚子航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吗?有什么资格对我这个龙王负责吗?” “……我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能有的只是时间、感情、未来、人生,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楚子航低声说。 “我至今的人生没什么了不起,也一直都在逃避某些东西,将来大概也没有什么打算,可能就只是在执行部混吃等死……不过,既然说了想对你负责……” “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你,你能让我对你负责吗?”楚子航一字一顿地说。 第一百五十六幕 那个有你的世界(楚夏线完结) “……”夏弥眨了眨眼睛,“从哪偷来的?” “一本书上。”楚子航实话实说了。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说得出这种话。” “但确实和我心境很符合。” “最后一个要求。”夏弥忽然抓住楚子航的手,“好好地跟我说一次,就算语言笨拙也没关系,因为我知道师兄你就是这么一个人。” “我只是想听听,你内心的感受。” “最后一个要求……吗?”楚子航轻声说。 “嗯。”夏弥点点头,“因为之前我已经用过两个要求了,最后一个,你也要像之前的那样答应我,好么?” “嗯。”楚子航答应道,“夏弥。” “怎么了?” “你以前说过我们谁都不欠谁的……但其实我觉得我在不知不觉中亏欠过你很多。” “明明就是你陪着我打篮球,你陪着我去水族馆,你陪着我去电影院,你陪着我长大……那些地方都是你陪着我去的,并不是你邀请我去,在我最无能为力又最孤独的年纪,你陪着我看了这世界上很多美好的事物,看了这一路上花开花落起起跌跌。” “所以我一直都是应该感谢你的,让我在那段时期不至于像只孤独的鱼那样溺死在浅滩上。” “我已经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你,拉拉队队长,舞蹈团团长,每一种身份都是为我而绽放……不知道你那个时候是什么心思,我就当那不是为了接近我而设置的身份。” “其实我是很自私的一个人,只会为了我所在意的而努力,并不像仕兰里卡塞尔学院里流传得那样伟大,我本质上就是一个自私的小孩,包括我帮助别人的目的,也只是因为我没办法使自己变得幸福,就以让别人幸福这种方式来得到些许安慰。” “当你之前在卡塞尔庄园对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潜意识里并不想相信,什么为了接近我,我全都不想相信,因为我记得很清楚,仕兰的时候你拉住我的手,说要和我去各种地方玩,你分明是发自内心的。” “在一起的那些瞬间,真的只是因为同情而释放出来的善意么?也许是因为人群中同样孤独的我让你记起了自己曾在另一个时期里孤独度过的那些时光。” 楚子航凝望着那双耀金色的童孔,它们就像照镜子,照出了以前不同时期的夏弥。 他并没有口是心非,他跟夏弥说他是个很自私的人,心里面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在心里提醒了自己八百遍,说自己当初和她度过的那些瞬间真实存在,但他同时也分不清过去时光里陪伴他的是谁,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过夏弥,那个寓居在小屋里的孤独的女孩也只是他自己的想象,他陷入了名为夏弥的包围圈,是因为陷入那个女孩的漂亮与软妹气质,因为潜意识觉得她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他从未了解过这个女孩,耶梦加得说的没错,他喜欢的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夏弥,可此时此刻的bj地下铁里,耶梦加得让他看到了出演这个幻影的演员,她的不同侧面。 原来她其实性格是蛮傲娇的,嘴上说着与心里毫不相干的话,还伸出脚去羊作恼怒地踹他……也难怪如此,高高在上的帝女嘛,放在古代就是公主郡主那一类级别的,又听师弟说尼德霍格最宠爱大地与山之王这对兄妹,大概以前龙还遨游于世间的时候她就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也怪自己太迟钝了,很多细节都能了解她的,可他从来都没有去深究,她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哀伤眼神,她无意间说出的丧气话,她无意间贴近自己的行为……全部有迹可循。 她给自己讲关于弟弟的故事,也并不是完全虚构出来的,芬里厄确实是智障儿童,也确实是个大块头,行动不便,这种事情她也早就通过某种方式告诉过自己了。 原来师弟说一个男人有很多个瞬间可以打动女孩,是真的。 楚子航曾想过,越来越沉浸在那个名为夏弥的幻梦里,也没什么不好,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他们曾经去了那么多地方,带她去看过当年很火爆的电影,带她去了自己一直都很想去却找不到机会去的水族馆,海水颜色打在她眼皮的亮妆上熠熠生辉,门前那棵大得能遮天蔽日的梧桐树,下雨时她拉着自己的手蹦跳着踩水玩…… 很多年后他们或许还会去电影院看一遍《once》,那时候空荡荡的电影院里也会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安静地陪他一起看到了结局,和当年如出一辙。 现在想起来她挑的那部电影也别有深意,歌手问卖花女孩:“你爱他吗?”的时候,女孩用歌手听不懂的捷克语说了一句:“我爱的是你。” 可歌手没有懂,也不可能懂,即使最后的最后,歌手追问了,卖花女孩也终究不会说出来。 这是女孩特有的方式,哀伤的小固执。 once,曾经,一次。 渺小的我们,在浩大的星球相遇。 是不是和夏弥有点儿像? 夏弥说那部片子超感人的,让人想流泪流个稀里哗啦,可他明明记得那时候女孩看得很安静,安静的甚至让人觉得她是不是睡着了。 夏弥还说其实最后卖花女孩没能和流浪歌手在一起她也不觉得遗憾,因为他们俩本来就谁也不欠谁的,女孩已经有了家庭,男孩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所以最后歌手去了伦敦追梦,女孩留在那个小城市里相夫教子,唯一能证明彼此相遇过的也只有一架钢琴,这是成年人的世界,他们理应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到了那个年纪,爱情的力量就并能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足以跨越一切鸿沟了。 或许她早已知道结局,在电影院再看一遍,只不过是陪着喜欢的男孩看而已。 散场的灯光亮起时,她很快就走出放映厅了,回去的路上只是默默地走在他身边,什么都不说,那时候已经是深夜,小路上寂静得如同全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女孩穿的小高跟敲在地上啪啦啪啦地响,肩头偶尔有落叶拂过。 楚子航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已经想得很明白了,觉得这个幻影无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都无所谓,可他的想法被耶梦加得给击了个粉碎,因为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隐藏在夏弥面具之下的那个女孩,也是如此的明媚动人……可他们之间已经不能再重新来过了,他让她失望过成了事实,他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来弥补她心底的那块空洞。 但是没关系,他会拼尽自己的全力来弥补,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好,因为她曾经用一块面具陪自己走过了那么多瞬间,他从来都不后悔爱上她的面具。 而现在也不后悔爱上了面具之后真实的她。 “师兄,怎么开始发呆了?”夏弥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你还没说完呢。” “抱歉。”楚子航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我刚才说到哪来了?” “说你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 “嗯,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所以我想自私到底,你陪着我一起长大,也陪着我一起到老好吗?” “今后的时光里,我们谁也不离开谁,无论你是夏弥还是耶梦加得,都无所谓了,我爱的只是你,那个躺在我胸口的女孩。” “离开你什么的,我不能想象也无法接受,我想存在于这个……有你的世界。”楚子航轻声说。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终于喷涌而出。 夏弥呆呆地看着楚子航。 “太狡猾了……”她喃喃自语,“你总是这种地方狡猾……” 女孩闭上眼睛,把头深深地埋进楚子航的怀里,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确认他的存在。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勐地抬起头,“为什么你的伤口没有自愈?!” “抱歉。”楚子航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有暗金色的血液溢出,“我没有把圣剑带在身边,大概我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什么……意思……”夏弥又低头看看他右胸那个被铁轨钻出来的洞,连同被自己打出来的伤口,都完全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 “我大概快死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之前就已经很轻了,此时更是,仿佛一缕风,稍不注意就飘散了。 “为什么会这样……”夏弥徒劳地堵住伤口,大喊道,“蠢货!你为什么要干出这种事啊!” “因为……想让你……原谅我……”楚子航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夏弥……我大概……没办法陪你……在北爱尔兰养老了……” “蠢货!真是蠢货!”夏弥恶狠狠地,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谁教你道歉这样道的?不成功便成仁?知不知道只要你来找我,我就会原谅你啊!” 楚子航已经没办法再说话了。 夏弥破口大骂,骂着骂着就伏在他身上哭了起来。 “明明说好要我陪你一起变老的……” “你这个大骗子……” “起来啊……你还欠我一个吻呢……” “哎呀。”有人在黑暗里说,“师兄真是脑袋一根筋,得不到就去死,这想法太极端了……师妹,你觉得呢?” “……”夏弥直起身子看向那个飘浮在虚空中的男人,“你有办法救他么?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 “可别。”男人连忙摆摆手,“别为我献出一切,我要了你的一切也没啥用。” “你该为之献出一切的……”他伸手指指濒死的楚子航,“是师兄哦。” “我该怎么做?”夏弥打断他。 “出场装逼又被打断了……”男人垂头丧气的,“就不能给我一次好好装完逼吗?” 女孩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行行。”男人故作无辜地举起双手,“那我们直入主题。” “现在师兄和奥丁处于同一位置上,都是半步混血君主,也同样的缺少了最后一步的关键。” “知道奥丁没踏出来的封神之路最后一步是什么吗?”男人竖起一根手指,“提示,那是一件奥丁没有的,而师兄已经拥有的东西。” 夏弥若有所思。 “猜不出?”男人打了个响指,“行,那我缩小点搜索空间。” “那东西你也有。” 夏弥明白了些什么,她抚摸自己龙化后的胸膛,“是龙王之心么?” “是龙王之心。”男人赞许地鼓掌,“师妹果然冰雪聪明,我稍微提示一下就猜到了。” “如果是龙王之心的话……它对于奥丁那家伙也是可以轻松拿到的,为什么他依旧无法走出那最后一步?”夏弥问。 “因为他就算有龙王之心,那也不是自愿的。” “封神之路的最后条件,一位龙王自愿献出自己的龙王之心。”男人慢慢地说出真相,“你愿意么?” “我愿意。”夏弥毫不犹豫地说。 “即使你将失去大地与山之王的权柄?” “我愿意。” “即使你将不再是耶梦加得?” “我愿意。” “即使……” “别那么多即使了。”夏弥昂着头,“无论怎么样我都愿意。” “那好。”男人又打了个响指,“交易达成,我帮你让师兄跨越最后一步,作为交换,大地与山之王的权柄归我。” “成交。”夏弥伸出手来,男人轻轻地与其击掌。 紧接着他低声念诵起古奥森严的语言,宽大的衣服无风自动,那横跨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男人,站立在虚空中,向世界发出了宣告,示意真正混血君主的诞生。 他虚空一点,楚子航的心脏部位散发出璀璨的金光。 “耶梦加得,我最后问你一次,是否愿意将你的龙王之心赋予楚子航?” “别问了,我们早就无法分离。”夏弥不耐烦地说。 男人不再过多废话,伸手朝着她心口处一抓,瞬间,夏弥觉得那里少了点什么东西。 不过早就无所谓了,她只是静静地坐在男孩身边,端详他的面容,陪着他,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楚子航像个孩子般熟睡着,夏弥一根一根数他的睫毛。 第一百五十七幕 就算是随份子钱了吧 与此同时,地上的一家馆子里。 老罗悄悄地在裤子上把手汗擦掉,盯着桌面发呆。 桌上打开的箱子里是整齐的一摞摞现钞,银行封条还没撕掉。 深夜里带着那么多现金出门本身就很不可思议了,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约见的地点是一家“成都小吃”馆子。 当然,还有最不可思议的,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个女孩。 她根本就是不该出现在这种小吃店的人,一身修身的黑皮衣,张扬地显露出全身曲线,大开的领口里露出小抹胸和纤细笔直的锁骨,漆黑的长发光可鉴人,用红绳束起如古代仕女的高簪,全身笼罩在价格高昂的香气里。 她的眼角带着一抹飞红描过,明净的黑童深深地看着老罗,玫红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就像是说着情人间最隐秘的低语。 其实她是在啃一串烤大腰子。 整个小店里的人都在看这个女孩吃大腰子,点菜的时她他把一箱子现钞放在桌上,然后抽了一张给伙计,“我要双倍加辣。” “明天,用你的工会宣传《魔兽世界》的最新cg,无论cg做得好与不好,你都必须宣传,至于用什么方式,那交给你自己去想。” “说白了,你们就是这个cg的网络水军。”酒德麻衣放下竹签,开始慢悠悠地磨着指甲,“能做到么?他们说你是这一行里最棒的。” 她促狭地眯起一只眼睛瞄着老罗,“英雄,别老看着钱了,那些都会是你的,抬头看看我。” 老罗,是《魔兽世界》的忠实玩家,也是国服中一个顶级公会的会长。 在虚拟世界里他是个id叫“白色北方”的血精灵圣骑士,攻城掠地的霸王,一掷万金的雄主,只要加入他的工会当天就为新人买马送龙,在他的治理下工会成了一个帝国。 他是那种一边带队屠杀巫妖王一边在工会聊天屏道里刷长诗的个性人物,这厢巫妖王轰然倒地,那厢老罗在频道里悠然刷出里尔克的《奥尔弗斯·欧律狄克·赫尔墨斯》。 “这是魂魄的矿井,幽昧、蛮远他们沉默地穿行在黑暗里,仿佛隐秘的银脉。 血从岩根之间涌出,缦向人的世界,在黑夜里,它如同磐石。 除此,再无红的东西。” 少女们崇拜他的风采,想象他是位驾着八马长车冲过长街的冷酷少年,他挥舞长鞭,撕裂了那些躲避他又窥看他的少女的衣衫,在她们娇美的肌肤上留下鲜红的印记,仰天长笑。 熟人们都管老罗叫“老板”,其实他看着更像个网老板。 虽然他看起来很不羁的夹克已经两周没洗了,头发里满是头皮屑而且总是鸟窝般的冲天竖立,但他是那种坐在屏幕前摸到键盘就会成为皇帝的男人。 “没问题!我的工会是全中国最强的!”老罗神情坚毅,“有很大的影响力!” 酒德麻衣拍了拍巴掌,黑衣司机从门外进来,提着一件轧纸刀。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酒德麻衣叼着一串板筋起身,抓起一叠现钞,一轧为二。 片刻沉默之后,有喝到兴起的兄弟拍掌,“好样的姐们!” 满场嘘声和喝彩声中,酒德麻衣长发飘飘,一刀两断又一刀两断再一刀两断,每次压下轧刀都带着优美的韵律感,纷飞的半截钞票落入司机放在地上的旅行袋里。 “五十万预付金。”酒德麻衣把旅行袋的拉链拉上,推到老罗面前,“给你的那一半都是右半张,拿到银行也换不回整钱的。” “想要左半张就拿效果来换,好好努力哦,亲爱的,你很萌,但是记得下次见我的时候好好洗头!我能感觉到你那边有股发酵的味道向我飘来。” 她给在场所有人飞了个媚眼,从钱包里拿出5000块放在桌上,”今晚的单我请了,明天早晨,请上魔兽世界官网看一看暴雪最新发布的cg。” 欢呼声里,她款款地扭动纤腰走向外面那辆停着的加长悍马,在等车离去前还转身挥挥手,俨然是女明星在颁奖晚会后挥别媒体。 但没有人觉得这发生在一家成都小吃里不合理,他们都预感到什么大事将要发生,让人无比期待,他们高举酒瓶送别这个看起来棒极了的妞儿。 “今天到明天早上的这段时间里!”老罗拨通副会长的电话,“工会的所有资源都用来宣传,就连下副本都得给我先问一句所有人:「你知不知道暴雪即将发布的新cg?」。” …… …… “喂,长腿妞,这样真的可以么?”薯片妞趴在床边,遥望西边火红的云霄燃烧在天空中。 这座城市的日出时分,铅灰色的气层之上,太阳如同一个煮熟的蛋黄那样慢悠悠地浮起,楼下环路上的车流已经密集起来。 新一天开始在这间位于cbd核心区的顶层会议室里,她们已经连续24小时没睡了、一切业务都进入暂停的状态,纽约的股票经纪人已经一整天没有接到薯片妞的电话,陷入巨大的茫然中。 “应该没问题,只要各个环节衔接不出错。暴雪整个魔兽世界团队已经暂停了所有员工的休假计划,他们在这两天里分了两组24小时不间断加班。” “这个cg上线的消息会在几个小时后通过暴雪官网和全世界各个语种的《魔兽世界》官网发布。”酒德麻衣看了一眼自己那块精致的卡地亚腕表,”准确来说是两个小时后,这将是暴雪历史上第一次不跳票。” 她半躺在宽大的皮转椅里,正前方和左右两边各是一块36寸的高清屏幕,在强劲显卡的支持下,这三块联动的屏幕可以显示接近180度的视角,正在播放着《魔兽世界》过去的所有cg。 “搞得我也想开个账号了。”酒德麻衣拨着无线鼠标。 “媒体怎么样了?”薯片妞又问。 “昨晚我在凯宾斯基饭店举行了一场发布会,邀请了业内所有媒体到场,我准备了500个红包,每个红包里有500美元,收到红包的媒体记者都很开心。” “《她是龙》发布的瞬间,精美截图就会被所有业内网站公布,新闻标题是《不一样的魔兽世界故事:人与龙唯美之恋》。” “几小时后各大都市报都会转载,再过几小时之后这个消息就会上电视新闻,我甚至联系了一个很能催稿的出版商,会出版一本名为《她是龙》的书。” “听起来真的就差投名拍电影了……” “如果不是小兔崽子给的时间太死,我还真想投资一部电影。”酒德麻衣耸耸肩。 “喂!你是开玩笑的?花钱能不能别这么洒脱大度啊!你们花的钱都是我这个管账丫头辛辛苦苦赚来的啊!”薯片妞惨叫道。 “我这不是没做嘛。” …… …… 早晨的阳光照在琉璃厂大街的石板路上,一辆三轮跑得欢,两侧都是复古的青砖二层小楼,每栋楼前都挂着“宝翠堂”、“崇文府”这类黑底金字招牌。 年轻的客人从一辆人力三轮车上从容下来,青色的中式大衫,一条休闲裤,脚下踏着一双京式“条便”,一头灿烂如金的头发,海水般湛蓝的眼睛。 “凤隆堂”的招牌有点破旧了,挂在小铺面的门楣上,门口挂着宝蓝色的棉布帘子。这已经快到胡同的最深处,一般玩古的人决不会选择那么偏僻的地方开店。 客人掀开棉布帘子,门上铜铃一响,却没有人来招呼,柜台上空荡荡的。 这个店的窗户还是纸湖的老窗,早晨的阳光透进来是朦胧的,空气中悬浮着无数灰尘,周围摆着大大小小的条桌和木箱,都像是有点年头的东西。 线装书、唐三彩、石砚笔洗,看起来这个店里什么都卖,墙上挂着一套大红色的嫁衣,一切都好像蒙着微尘。 这是一间被灰尘封印的老屋,几十年没人踏入了,只有那些灰尘的精灵们在空气中欢舞,他们是这里的领主。 客人在屋子里慢悠悠的转圈,闻着空气中浓郁的檀香味,最后在那件大红色的嫁衣前驻足欣赏。嫁衣的材料是漂亮的丝缎,精美的缂丝边,贴着凤凰花纹的金箔,镶嵌珍珠纽扣和琉璃薄片。 客人微笑地揣摩着这套嫁衣的用料。 “清朝旗人穿的喜服,是正统的旗袍样子,那时候的旗袍是宽下摆,裙摆到底,里面穿裤,可不是现在那种露胳膊露腿的式样。”有人在背后轻声说。 “林凤隆先生?”客人并不回头。 “恺撒·加图索先生?真年轻啊。”老板说。 恺撒转身,虽然他有备而来,但骤然看见这个老板,还是有点惊讶。 这个操着一口京片子的老人居然是个地地道道的欧洲人,灰白的头发和铁灰色的眼睛,消瘦的面颊上仍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 老板穿着一件竹布衬衫,手里还盘着一对铁蛋,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套煎饼果子…… “猎人里真是什么怪物都有啊。”恺撒上下打量着他。 “这行的水深着呢,我算正常人。”老板微微一笑,“出去买早点了,一起吃点儿?” “免了,早餐尝试了豆汁,差点把我给喝吐。”恺撒回忆起那泔水般的味道,不禁又有点反胃。 “吐了就喝点茶,我这里有铁观音的秋茶,老茶树上采的。”老板领着恺撒走到角落里,一张树根剖成的老茶桌上备着全套青瓷茶具。 两个人对坐,老板手脚麻利地烧水沏茶,斟、泡、涮、洗,青瓷茶具在这个欧洲老头儿手里翻飞,自然而然地有种美感,让人看着看着就沉溺其中。 若有若无的茶香飘逸开来,最后是一小杯水气蒸腾的清茶送到恺撒面前。 恺撒闻着那茶香,点点头,“你在中国很多年了?” “我是个河南人啊。”老板很笃定的说。 恺撒皱眉,“你能不能那镜子照照自己那张写着「雅利安人」四个字的脸再说这种谎话?” “我父母是二战时候滞留在中国的德国人,很不幸他们都死了,所以养大我的是一对中国河南人夫妇,我也不是那么排斥自己是德国血统,但是……” 老板一拍大腿,“德语他妈的太难了,愣是一句学不会啊!” 恺撒点点头,“一个意大利人和一个德国人用河南话交流,真是有意思……好了,我来这里不是喝茶的。” 他放下茶杯,把一个颇有分量的纸袋放在老板面前,“二十万美元,买你那条嫁衣。” “猎人中也有您这样挥金如土的人啊。”老板眯着眼睛笑了,“真有眼光,现在要找那么好的正统旗袍裁缝可难了。”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恺撒·加图索的另外一个身份,他是个猎人,他甚至在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前就是个猎人,十五岁就有了“猎人市场”的id。 他的id是“高卢总督”,历史上那个独裁者恺撒大帝曾经征服过高卢。 而老板的id是“phoenix”,“凤凰”,这种常见英文的id现在已经很难注册到了,必然是很早就注册的,但恺撒从来没见到这个id出来活动过。 唯一的一次,是他在猎人网站上发布求购信息,“凤凰”跟帖说,“我这里有一套很有年份的嫁衣,当然,做工也极其精美。” 至于恺撒为什么会想到去猎人网站上发布求购信息,总觉得猎人们手里藏着的东西应该会给他些惊喜…… 果不其然,这套嫁衣令他十分满意。 他提着包好的喜服走到凤隆堂的门口,忽然回头,看着趴在柜台上数钱的老板,“林凤隆先生,说实话,你谎话说得真蹩脚,我不喜欢和说谎的人做交易。” “不过这套嫁衣我很喜欢,所以我愿意付钱。” “合作愉快就是好事。”老板也并不恼怒,笑眯眯地说,“对了,能顺带问一句么,这套嫁衣您打算自己用,还是……” “送给一位……朋友的。”恺撒耸耸肩,走出门去,在背后放下了棉帘,“就算是随份子钱了。” 第一百五十八幕 晨曦终将升起 楚子航缓缓地睁开眼睛,早晨的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在他脸上,所见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上铺满一层温暖的光。 自己这是已经到天堂了么? 一瞬间他有点恍忽,他不信神,自然也不信天堂,但是凑到他面前的那张脸素净美好,没有一丝瑕疵,就像是天使低头亲吻罪人的额头。 他努力往前凑了凑,想看清那张脸。 “早啊,师兄。”就在楚子航几乎要把脸贴上去的时候,那人眨了眨眼,说道。 “夏弥……”楚子航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女孩,念出那个属于他的名字。 “在这儿呢,不是天使姐姐,是你家小师妹夏弥,因为你没死。”夏弥好像他肚里的蛔虫似的,一下子揭出他脑子里那些混乱的念头。 女孩还趁机在他脸上轻吻一下,“早安吻哦,师兄。” “没死?”楚子航有点茫然,就连那个吻也忽略了,他试着活动四肢,除了无处不在的酸疼以外,似乎所有的地方都完好无损,这一切显得太不可思议。 他依稀记得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幅画面,那时他的右胸被穿了个大洞,浑身上下几乎都被夏弥的言灵给轰碎了,还有血统问题,本来就因为失去剑鞘庇护,而面临崩溃的躯体…… 他竟然还活着。 “身上痛?那是因为你的身体还在适应新血统啦,养一养就会好。”夏弥把他按回病床上……说是病床并不准确,他试着动了动脑袋,环顾四周。 是夏弥的家,而他正躺在那张屋子中央的大床上,他曾经在梦境里,借着路鸣泽的力量到访过这个地方,只不过现实里还是第一次。 “诶,师兄,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夏弥摇头晃脑的,“好不容易的劫后余生诶,一睁眼还有你可爱的小女朋友不计前嫌献上早安吻。” “为什么我没死?”楚子航第一个问题就是问这个。 “很好奇似的,”夏弥翻翻白眼,“拜托师兄,能不能不要那么面瘫,不要那么十万个为什么,露出点开心的表情嘛!” 楚子航拉动嘴角,无声地笑笑。 “真是看着就没劲的笑,“夏弥撇嘴,”你没死是因为你未婚妻夏弥勇毅绝伦,冲上去把龙王之心献给你了啊。” 夏弥同学今天给他生动形象地表演了如何从小师妹到女朋友再到未婚妻,而这关系的变化似乎只需要几句话,楚子航的脑袋一下子没转过来。 不只是她说“未婚妻”这个词的原因,献出龙王之心……是指什么? 楚子航的脑子很混乱,有这么回事儿么? 好像是有的,女孩澹然地献出了权柄,而后低头望着怀里的男孩,眼中是数不尽的柔情…… 但不记得何时何地,只是在醒来之前那个很长很长的梦里,身边似乎总缠绕着澹澹的香水气味,和夏弥用的一模一样。 “字面意思,我已经不是大地与山之王了。” “是为了救我吗?”楚子航又是一愣。 “虽然很大一部分是这个原因,只不过师兄你也别太得意忘形了,想娶我?你还差得远呢!” 楚子航默不作声地沉思了很久,忽然紧紧拥抱住她。 “夏弥,谢谢你……” “别急着谢我。”夏弥从怀抱里腾出一只手,点在楚子航鼻尖上,“现在咱俩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的龙王之心在你这里,所以你死了我也得完蛋,千万别自作多情,以为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实际上一点也不,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大耶老师发动了经典嘴硬技能。 “你把你的心放在了我的身体里,如果我死了,你也就一起死了。”楚子航说,“是这样的么?” “没错。”夏弥捏了他鼻子一下。 楚子航不太舒服,动了动鼻子,忽然问,“那你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 夏弥晃晃脑袋,“用不着!你也不够资格!你的命都是我的,奴隶凭什么敢大放厥词为主人做事?” “……你说话风格和以前不一样了。”半晌,楚子航憋出这么一句话。 “当然不一样,我现在是耶梦加得!”耶梦加得昂着头说,“你固然是夏弥的创作者,但关于她的最终版本的拷贝在我这里,她现在是我的人质,你以后要是不好好听我的话,我就杀了她!那么美好的早安吻,你就再也体验不到了。” 她这么说话又像是耶梦加得了,她在两个人格之间流畅地切换,行云流水毫无滞涩。 他也说不清刚才那个吻来自谁,也许自始至终都是耶梦加得跟他玩的一个游戏,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刻,她从自己的意识里放出了那个名叫夏弥的女孩。 “可是,被我抱着说出这种话真的很没说服力。”楚子航想了想,说了句俏皮话。 这些日子他的情商也在日益见长,现在已经不能被说是榆木脑袋了。 “那又怎么样!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人!”夏弥一瞪眼睛,现在她又是那个从小就陪在楚子航身边,蹦蹦跳跳的软妹子了。 “那就你的人。”楚子航说,把脸埋在她的秀发里,深深吸了口气。 “你瘦了。”他抬起头。 “什么?”夏弥呆呆地问。 “感觉和以前我抱你的时候不一样了。” “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问体重么?”夏弥脸色立马拉下来,黑沉沉的,“还不是怪你!想你想得茶饭不思,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子航无声地笑笑,她又脸不红心不跳地讲调情话了,该说放飞自我的夏弥就是这样的么? ……感觉有点新奇,又抑制不住对她的爱意。 真的是太可爱了! 紧接着楚子航一本正经地说,“你的准确体重应该是98斤,还不到100斤。按照你的身高来看,你全身的脂肪含量大概是23,这个数据比正常脂肪含量要低了不少,根据哈佛医学院的数据,女性脂肪含量低于22,可能导致不孕不育。” “虽然很感谢你想我想得茶饭不思,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请夏弥小姐好好吃饭。” “不然我会心疼的。” 夏弥目瞪口呆,“师兄,你是魔鬼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讲话了?” “就在刚刚。”楚子航揽着夏弥腰肢的手更紧了点。 他想起初见她的时候觉得是看到了一个女版路明非,内心世界广阔又无厘头,思维像只发疯的兔子那样蹦来蹦去,像楚子航这种思维通路笔直如弹道的家伙永远也抓不住那只兔子的尾巴。 她像个兔子似的在你面前一个劲儿地蹦,你弄不清这是因为她的无厘头,还是嘲讽或者诱惑。 也可能是喜欢或者爱。 他又想起和这个女孩曾在仕兰中学的同一片树荫下走过,忽然有些出神。 “怎么啦?怎么忽然不说话了?”夏弥扬着小脸,歪着脑袋看他。 楚子航依旧没说话,只是看着女孩那一头柔软的发丝在充满阳光气息的枕头上铺洒开来,雨露混着泥土的清新气味的味道似乎弥漫了整个房间,手指忽然动了动。 有种奇怪的冲动,要把手伸进她的头发里,摸摸她的脑袋。 事实上他也真的这么做了,女孩都起嘴表示不满,只不过还是任由他这么摸着。 “话说,师兄,你进我尼伯龙根的时候这里疼不疼?”夏弥眼睛滴熘熘地转,目光瞥见楚子航肩膀上那块印记。 “好像是……有点疼的,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楚子航回忆道,“你帮我看一下肩膀那里行吗?” 他松开怀抱,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夏弥。 “没问题是没问题啦,只不过你是在展示你强有力的肩大肌么?不用那么刻意啦,我趁师兄睡着的时候已经全方位无死角地鉴赏过了,不过现在再看一次还是hoho好心动!”夏弥满嘴白烂话,但还是乖乖地凑过来细看。 印记颜色赤红,像是一枚烧红的硬币嵌在骨骼里。夏弥伸出指头戳了戳,“现在还痛么?” “已经不疼了。”楚子航说。 身后的女孩没回答,而是双手攀上他的手臂,抱了几秒钟,然后没有了动静,匀净的呼吸声传来。 楚子航轻手轻脚地翻过身,愣住了,夏弥抱着他的手臂,像只小猫似的蜷缩成一团,长长的睫毛搭下来,在晨光中浓密如帘。 “为了救你,师妹她精神损耗也是极其巨大的。”有人澹澹地说。 楚子航闻声望去,一个衰衰的身影蹲在角落,双手堵着耳朵,嘴里还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合着路明非这家伙一直蹲在旁边看他们恩恩爱爱呢! “别乱说!”路明非勃然大怒,“我可坚守了君子「三勿」原则!绝对没有看到任何不该看的东西,没有听到任何不该听的东西!我在这里只是为了第一时间和师兄说点事儿,仅此而已!” “……”楚子航无奈地扶额,他当然相信路明非的品格,他是绝对干不出这种事的,“有什么事是需要我了解的么?” “有蛮多事,只不过为了不多打扰师兄你和师妹甜甜蜜蜜,我就长话短说了。”路明非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师妹她把龙王之心送给你了,这个师兄已经知道了。” “嗯,我知道。”楚子航点点头。 “第二。”路明非竖起第二根手指,“师兄你现在已经是世界上第一个走完封神之路的混血种了,俗称混血君主。” “而师兄为什么能办到奥丁办不了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 “为什么?” “晕。”路明非无奈地扶额,“因为龙王之心啊,封神之路的最后一步就是需要有一个龙王级别的龙族自愿献出龙王之心,而奥丁一辈子都在和人尔虞我诈,不可能有什么龙王为他献出龙王之心的。” “恭喜你,师兄,你一次次在岔路口做出的正确选择,成就了现在的你,也成就了现在的你和她。” “不是你的作用最大么?”楚子航澹澹地看了路明非一眼,“那么久以来,都是你在推着我走,所以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不不不,师兄所言差矣。”路明非摇了摇伸出的手指头,“我所做的,只是把选择摆到你面前了,而所有的选择,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最终导向了现在这么一个完美结局。” “……是么?”楚子航轻声说,低头看向身边抱着自己的手臂睡得正香的女孩。 “那我会好好珍惜,接下来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 女孩在睡梦中唧两下嘴,把他手臂搂得更紧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体验在楚子航心中散发开来。 路明非很知趣地打开房门准备悄悄地走出去,他忽然回过头,“对了,师兄。” “送了你一件礼物,晚点等师妹睡醒了,记得打开《魔兽世界》官网查收,就算你没童年,《魔兽世界》总算知道。” “知道。” 路明非想了想,又说,“老大他也送了你一件礼物,应该在来的路上。” “恺撒?”楚子航有些诧异。 “没错。”路明非带上门。 此时这间小小的屋子里真真实实地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楚子航觉得有点累,很想睡一觉,他用了半个小时做完了功课,回忆了那些不愿遗忘的事,现在这些事又多了很多,但是没有一件事不与女孩有关。 然后他缓缓地合上眼睛,此刻窗外不再是记忆里带着悲伤的夕阳收走了最后余晖,而是初升的晨曦,仿佛世间一切事物都充满希望,澹澹暖意如幕布把他覆盖。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次醒来,将会看到阳光里天使低头,亲吻他的嘴唇。 …… …… “啊~”路明非站在老楼房底下伸了个懒腰,又抬头看看那遮天蔽日的梧桐树,“蹲了好久,累死我了。” “接下来干什么呢?” 他迈动脚步,朝最近的地铁站走去,“把芬里厄的事情处理完之后……” “再去找师姐好好地道个歉。” 尾声 每个人心里都有个死小孩 老罗提着血色重剑,站在被焚为焦土的荒原中央,他刚好杀完一只boss。 他没有理睬工会频道里大家的欢呼、调情和白烂话,而是把视角调高,看着那只走到了生命尽头的boss,它被自己的死亡光环波及了,浑身燃烧着蓝紫色的火,成群的死神挥舞着镰刀围绕着它飞翔,等待收割它的灵魂。 它摇晃着,嘶吼着。 “记得准时登上《魔兽世界》官网收看暴雪最新cg。”他在频道里打出这么一句话,这两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因为工会实力的缘故,每次打boss战都会被很多玩家关注。 打完了boss,再打句广告,效果非常好。 然后老罗按照惯例开始在频道里刷里尔克的长诗,“这是魂魄的矿井,幽昧、蛮远,他们沉默的穿行在黑暗里,仿佛隐秘的银脉。血从岩根之间涌出,漫向人的世界,在永夜里,它重如磐石……” “除此,再无红的东西。” 同一时间,《魔兽世界》官网,暴雪发布了最新cg。 老罗退出游戏,缓缓点上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打开那个视频。 …… …… “这视频讲的是我们的故事吗?”夏弥往后拱了拱楚子航的胸膛,问道。 夏弥的家,两个人依偎在床上看完了那段cg,笔记本摆在他们膝头。 “我想是的。” “这应该就是路明非说送给我们的礼物了。”楚子航轻声说,视线久久地停留在最后一幕。 龙族帝女接过屠龙少年手中的戒指。 师弟这份礼物……还真是意义重大啊,楚子航觉得自己又欠了路明非几分。 “算他有点诚意。”夏弥哼哼。 门被敲响了,“你好,魔鬼速递!” 有人在门外说,声音有些熟悉。 “哦,听上去是胸大肌师兄送给我们的礼物也到了。”夏弥自言自语,准备爬下床去收快递。 楚子航轻轻按住她,“我去。” “……”夏弥鼓起脸颊,“为什么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上也要绅士风度啊!” “对你绅士,已经成习惯了。”楚子航炫了把高情商,然后打开门。 “嘿,先生,您的快递,请签收。”门外的男孩一身快递员服装,拉了拉帽檐,露出狡黠的笑,“顺便祝您新婚快乐。” “谢谢。”楚子航想了想,“也谢谢你带我去的那些记忆。” “不用那么客气,爱屋及乌啦。”男孩收下楚子航签字的快递单,消失在空气中。 “谁啊,师兄,怎么这么久?”夏弥探出个脑袋问。 “没什么,就是个普通的快递员,我不认识。”楚子航低头拆着快递,不去看夏弥的眼睛……怕露馅。 这女孩太懂他了。 “哦哦!”夏弥星星眼,“好漂亮的嫁衣!胸大肌师兄眼光真好!” 楚子航双手把嫁衣举在空中,脑海里不由自主就浮现出它穿在女孩身上时的模样。 那一定会很美。 …… ……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看着屏幕上神明为新人撒下祝福,也看着男孩把女孩紧紧拥进怀里好像拥抱整个世界。 酒德麻衣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轻声吟着这句古朴的和歌,端起早已凉了的热巧克力抿了一口,也行是因为凉了,入口有一股微微的苦味。 “别盯着恩爱小情侣多愁善感啦。”薯片妞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你也有一天会遇见自己的真命天子。” “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酒德麻衣罕见地严肃。 苏恩曦连忙顺毛,感情话题一向是长腿妞儿的红线……指的是认真的感情话题,并不是那些为了打发时间才处的男友。 “你说我们算不算相信幻影的人?”酒德麻衣沉默半晌,忽然冒出一句话。 “每个人都相信幻影啊。”薯片妞轻声说,“不相信幻影你就活不下去了,谁能保证自己知道的每件事都是真的呢?谁能克制自己不去相信一些很美但是虚幻的事呢?” “所以……”酒德麻衣耸耸肩,“我宁愿一直活在幻影里。” …… …… 尼伯龙根,地下铁月台。 路明非满意地看着面前剑眉星目的年轻人……不得不说真是帅啊,也不知道当初那个女刺客究极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又捏着下巴打量了几个来回,期间年轻人笑呵呵地看着他,路明非点点头,总体还是比较满意,只不过大块头脸上依旧会偶尔流露出一点傻气…… 没办法,智商问题是先天缺陷,尼德霍格为了制衡王座上坐着的双生子,避免实力失调而藏的暗手,也不是说路明非没能力让他恢复正常……都怪恶趣味作祟,他觉得芬里厄这傻里傻气的样子蛮可爱的,不如让他一直这样,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从今往后,你就叫夏树,懂吗?”他对着面前的年轻人说,“因为你爱吃薯片,所以取名叫夏树。” “懂了。”年轻人老老实实地点点头,“什么时候带我去姐姐那呀?还有哥哥你答应给我买的薯片呢?” “马上带你去姐姐那。”路明非打了个响指,“薯片什么的别担心,给你买了一卡车,吃到管饱!” 这个尼伯龙根随着路明非的响指崩溃了,巨大的古铜色石块从空而降,却再也没有镰鼬飞出,地面开裂,一切都在粉化,狂风席卷,摧枯拉朽的扫荡着。 路明非抓住夏树的肩膀,瞬间消失在月台上。 “接下来就要头疼该怎么写任务报告了……”传送的空隙里,他有点烦躁的想,“还是真实一点,虽然昂热校长那边无论真不真实都肯定不会出问题的,主要怕校董会那些老狐狸精看出东西来,现在还不到和卡塞尔校董会翻脸的时间……” 又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干爆龙王?还是两条大地与山之王一起干爆的?这说出去根本就没人相信…… 路明非想了很多,想到最后脑袋晕,干脆就放弃思考了,不如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向是他的人生信条。 …… …… 2010年10月23日,隐藏在bj地下铁里的尼伯龙根彻底毁灭,沉睡在其中的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与他的妹妹耶梦加得被卡塞尔学院09级学生李嘉图··路,斩于究极炼金武器「青铜炼狱·七宗罪」的刀刃之下,整个混血种世界都为之轰动。 …… …… 北美,卡塞尔本部,校长办公室。 昂热坐在校长椅上,从骨瓷茶壶里倾倒出一道深红色的水流,端起瓷杯喝了一口,看向沙发上的人。 “你怎么看?” “我躺着看。”守夜人哼哼唧唧地半躺在沙发上。 “……”昂热总是对老友的脱线深感无奈,他放下手中路明非发回来的任务报告,叹了口气。 “嘿,昂热,大地与山之王都已经被消灭了,心情别那么低沉。”守夜人抖着腿说,“管他路明非是什么,金窝银窝,不如能杀龙的草窝。” “我当然知道路明非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昂热抬头望着天窗,有细密的阳光泼洒下来,“只是我隐隐约约地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守夜人一愣。 “有种事情正在脱离我掌控之中的感觉。”昂热注视着守夜人,“而且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同行的学员甚至连大地与山之王藏身的尼伯龙根在哪都不知道,他路明非不但找到了,还一个人把两位龙王全杀了。” “再看看这任务报告。”他抓起桌子上的任务报告,“本人路明非,由于对bj的地铁神往已久,一直都想试试,所以就不停地坐地铁去各种地方……” “在某次进入地铁站的途中,误入了尼伯龙根,并且发现了藏身其中的大地与山之王,本人当即展开一场恶战,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终于把两位龙王斩于马下……” “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离谱的事儿么?还有这个理由,「对bj的地铁神往已久……」,哪个正常人会想坐地铁啊!” “还有路明非的战力也存疑,要知道这可是完全体的大地与山之王,而我们对他战力的理解还只停留在刚刚觉醒的诺顿级别。” “刚刚觉醒的诺顿,这个量词很怪,话说也还好,地铁我不就蛮想坐的。”守夜人耸耸肩,“这辈子基本上都呆在卡塞尔了,地铁是什么感觉我还真没坐过。” “你那是个例……”昂热泄气了似的放下任务报告,“算了……管他在事件途中发生了什么,一切就按他说的来。” “总而言之,大地与山之王已死。” “而我们现在的目标,只剩下了两个。” “庆贺一下,昂热。”守夜人搓了搓手,“开瓶酒怎么样,就当你离你的人生理想又近了一步。” “想开就开,不用找那么多理由。”昂热斜着眼睛看守夜人,紧接着校长椅一转,面向身后的那扇落地窗。 “冰块呢?话说昂热你要不要也来一杯?”守夜人嚷嚷着,抬头一看,却愣住了。 落地窗玻璃的倒影上,一双如火的黄金童正燃烧战意。 …… …… 傍晚,凯宾斯基饭店,普拉那啤酒坊。 身穿巴伐利亚裙装的女服务生们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个肯德基的推销员赶走,但这家伙已经连着要了十杯一升装的黄啤,账单上千块,很惠顾他们的生意。 肯德基什么时候在宣传上那么下血本了?而且用那么低级的方式,居然让推销员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在脑袋上扣着一个全家桶…… “嗨!姑娘!再来两杯黄啤!”推销员先生喝得很开心。 “最近我觉得自己是个「二货磁铁」,这是我新学的中文词汇。” 他的对面,矮小消瘦的老人蜷缩在椅子里,还在喝自己的第二杯,“意思是身边总出现一些二百五,好像是被命运遣来的。” “最近那些家族的年轻继承人们很闹腾,看起来上次受了昂热的侮辱后怨恨难消,不过怨恨只是感情上的小事,跟秘党对着干要看实力,年轻人们太不懂事了。” “还有些二百五则高兴地包机来bj围观屠龙和世博会,他们中还有人在这趟旅行中和一个导游产生了感情,准备和自己血统优秀的妻子离婚……” “当然,你是这些二货中最二的,你真的觉得自己是肯德基先生?” “嗨!汉高!我得说,基础物理学教我们,最容易和磁铁相吸引的是另一块磁铁,以二货磁铁往往本身就是二货,只是他们意识不到而已。”肯德基先生耸耸肩。 “是啊。”汉高掰了一块面包,“从我把混血种的未来交付给你这个二货的决定来看,我得说我也是个二货。”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嘿嘿一笑,举杯相碰。 “真没想到,震动整个混血种世界的大地与山之王苏醒事件,竟然会以这样一个方式落幕。”汉高灌下一口黄啤,感慨道,“你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对,有时候真好奇为什么连你也帮助那个年轻人。” “其实我那面瘫师弟,在某种程度上是个傻逼透顶的人啊,他夹在人与龙的交界处,并为此而痛苦着。” “他也很想找到出路。” “这种结局也并不能说是在意料之外,”肯德基先生从全家桶上抠出一个洞,伸进手指去挠头,“他们俩本来就应该在一起,只是缺少个助力而已。” “跨越物种的恋爱,我不评价。”汉高接着问。“但是你说你那个师弟很痛苦,我倒是能理解,不过混血种仍有一半是人类,不是么?他有人类一切的弱点,就像我们每个人灵魂深处最卑微、最弱小、最可怜的自己。” 肯德基先生的声调变了,低沉,略带沙哑,“所以啊,我们都不是些公义心十足的家伙,我们帮助他,因为那就像帮助自己。” “和西部牛仔一样,浪漫而又充满幻想。” 汉高笑笑,小口喝着啤酒,“让我想到那些年轻时候的事……” “楚子航的心里永远有一个男孩站在台风之夜空无一人的高架路上,” 肯德基先生敲敲自己的胸口,“而我们每个人可能都有这么一个死小孩,在这里藏着。” ONE MORE FINAL:I need you. 2010年的圣诞,bj的街头到处是小灯妆点的圣诞树和驯鹿像,每个商场的门前都有圣诞老人给孩子们馈赠的小礼物,每个餐馆都在热推圣诞夜大餐,男孩女孩们挽着手,女孩们捧着温室里栽培出来的玫瑰在街头走过,连地铁站里的流浪歌手都给力地开唱billyack的《chrisasisaround》。 前门西大街141号,bj天主教南堂。 这座砖灰色的建筑号称“中国历史最悠久的天主堂”,是明朝万历年间那个鼎鼎有名的传教士利玛窦建立的,又称“圣母无染原罪堂”。 拼花彩色玻璃下,白裙的唱诗班女孩们站在夕照里,在管风琴伴奏下歌唱主的慈爱: “平安夜,平安夜,平安夜! 万暗中,光华射,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 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 静享天赐安眠,静享天赐安眠。” 接近曲终时,教友们都站了起来拉手同唱,满脸虔诚幸福。 一个职场装束、看起来就是出自什么涉外公司的漂亮女孩一伸手,拉到了一个酒瓶。 旁边那个头发乱蓬蓬的猥琐男孩赔笑着把红酒瓶塞进牛仔裤的大口袋里,点头表示道歉,并毫不客气地把女孩柔软的手拉住。 “饿了么?一会儿一起去领圣餐。”女孩以漂亮温柔的笑容回应,虽然有点诧异怎么给这种货色混到礼拜堂里来了……这是个酒精中毒的乞丐么?也许是修女们有点可怜他这么冷的天没地方去。 “谢谢,谢谢。”猥琐男拉着女孩的手痛哭流涕。 “下面请我们这一届福音班的代表,美国卡塞尔学院就读的楚子航兄弟为我们发言。”唱诗结束后,牧师说。 一片掌声里,穿着黑白两色衣服、领口有十字花纹的年轻人从前排起身,走到圣母像下,彬彬有礼地向台下鞠躬,他俊朗而健康,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却有温润的光芒。 “感谢能有机会站在这里发言……”楚子航低头念着演讲稿,长长的刘海垂下来挡住眼睛,一如当年站在仕兰中学的演讲台上。 某游戏工会的会长大人、同时也是虔诚牧师的老罗以兄弟间的笑容看着楚子航,他对待教会活动还是很慎重的,穿着白色长袍,用一顶棒球帽把鸡窝般的头发压平了。 “啧啧,楚师弟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猥琐男低头跟旁边的矬男耳语。 “喂,话说没搞错,我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矬男在精神冲击下两眼瞪得滚圆,“师兄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跑来参加这个活动。” “大概是被爱感召了。”猥琐男人耸耸肩,看向台下那个眼睛闪闪发光的女孩。 “也有可能是想留下一个纪念。”路明非低声说,“这样也挺好,师兄以前一直不信神的,但是他有次私下和我说,师妹就给他一种天使的感觉。” “啊,什么时候才能有天使妹妹来关照一下我的情感生活啊。”芬格尔捂住胸口,满脸痛苦,“我现在急需一个天使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就你那挫样。”路明非鄙夷地说,“这个世界上怕是只有eva学姐会看上你了。” “那确实。”芬格尔转眼间又洋洋得意起来,“我只需要她看上我,就够了。” “天天在外面风骚的狗东西怎么好意思把这话给说出口的?”路明非鄙夷又深了几分。 “话说咱学院那两个失踪的学员呢?”他忽然想起来这茬,“他们俩应该是误入师妹的尼伯龙根里面了。” “后来在某个地铁站口被发现了。”芬格尔眼睛粘在漂亮女孩身上,“被发现的时候,还连带着某个穿的像乞丐一样的家伙,然后那三个人对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毫无印象,应该是被师妹清除记忆后给丢出来了。” “乞丐一样的家伙?”路明非有点想笑,“那应该是我赵孟华,赵哥了,我还以为他这次不会跟着进去呢。” “遭报应咯。”芬格尔随口说。 楚子航发言结束,鞠了个躬,面无表情地下台,而后满场掌声。 看着唱诗班里走出一个美得不太真实的白裙女孩和楚子航兄弟牵手而下,学员中有几个流下祝福的眼泪。 老罗重新登台,“《约翰福音》中说「吃我肉喝我血的人就有永生,在末日我要叫他复活。」下面是领圣餐的时间,感恩主赐予我们他的血肉,令我们得拯救。” 嬷嬷们把一片现烤的面包和一小杯红酒放在餐盘里,学员们很有秩序地传给身边的人。 芬格尔一口喝干红酒,再一口吞掉面包,在裤子上擦擦手,斜眼看着路明非,“话说你和师妹怎么样了啊,她过了这么久还在闹情绪么?” “好像是的。”路明非说到这,垂下脑袋叹了口气,“也是我不好,这段时间操心师兄的事去了,而且操心完师兄的事之后又在做剧本的收尾工作,光是来自校董会的问话都把我整麻了。” “现在想起来我真是恨不得给自己抽两个嘴巴,一直都没怎么在乎她的情绪,甚至还在她闹脾气的时候请她帮了个忙……” “啧啧,师弟,身为一个男人,我都忍不住想骂你了。”芬格尔摇着头,“看看师妹平时对你多好,你就这么对她的?简直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全世界。” “渣男,负心汉……” “别骂了别骂了。”路明非的脑袋都快垂到教堂的长椅底下去了,“我准备等下就去找她道歉。” “道歉?那还不够,我觉得你应该跪下来给师妹磕三个响头,不然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芬格尔说着,耸耸肩,再次拉住先前那个漂亮女孩,“小姐,此刻我觉得你就是我的天使,能留个电话么?求拯救……” 路明非走出教堂,站在南堂砖凋的门楼下,门口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人流涌动不息,寒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暧昧而温暖的味道。 他走进人群,和男男女女们擦肩而过,夕阳在他的背后坠落,打开手机,看见那个熟悉的头像依旧没发来任何消息。 “不知道怎么的,吃了主的肉喝了主的血还是饿得够呛,要不就是我太吃货了,要不就是主的血肉不太扛饿,”芬格尔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边,双收枕在脑后跟在路明非熘达,打着饱嗝儿,“某人在等你哦。” “谁?”路明非一愣。 “诺诺似乎在bj最高建筑的天台上。”他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夏弥打听来的。” 路明非一回头,看见楚子航也挽着夏弥朝他走来。 “一直想和你说声抱歉。”楚子航沉默了一会,“花在我身上的心思太多了,甚至影响到了你的感情。” “如果你和诺诺因为我的事而闹别扭的话,我心里也会很过不去。” “没错没错。”夏弥握着小拳头,“这次我就不损你啦,路师兄,一定要好好地挽回诺诺姐啊!” “……我知道了。”路明非点点头,“bj最高建筑的天台上么……” “不过,师兄,你也别太在意,因为这本来就是我想要做的,我花再多心思花再多时间都无所谓。” “毕竟,这本来就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啊……”他以谁也听不清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随后毫不犹豫地朝某个方向跑去。 “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路师兄才好。”夏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是蠢么?但是他为了别人拼命付出的模样,超级帅。” “嗯。”楚子航说,“超级帅,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 …… bj,中信大厦。 还有一个很文化风的别名,中国尊。 中国尊高度为528米,位居世界排第9名,这座始建于2013年7月的摩天大楼,位于bjcbd核心区,紧邻央视大楼、国贸、京广中心等地标性建筑群。 天台上,红头发的女孩坐在边缘,被傍晚的夜风吹拂,膝头摆着个笔记本,打开的界面是和某个人的聊天框。 诺诺盯着空白的聊天框发呆已经很久很久了。 按道理她不是这样的人,一个小别扭而已,为什么会这么久都过不去呢?但是她闹情绪似乎又是正常的,不需要什么理由,就像她平时的做事风格一样,有时候这样,有时候那样。 只是因为忽然想到,就去做了。 如果今天下午她想烧一个陶杯,她就是一个认真的陶艺师傅,明天晚上她又想变成酒里最亮眼的那个女孩,不需要太多原因。 她总是这样的,小时候讨厌一首歌,不是停止播放,而是会把cd拿出来掰断。 此刻大楼底下的风景很美丽,西山叶黄,随风轻落如雪,映在她眼中却没什么感觉。 “也该结束了。”她噘着嘴,手指放到键盘上,“只不过我先服软,总觉得很不爽……” “那就我来服软,本来就是我的错不是么?”有人说。 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她身后绕过来,环抱住她,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了几个字。 “路明非?”诺诺愣住了。 “是我,师姐。”路明非一把将她从天台边缘抱下来,连带着她怀里的笔记本。 “这段时间真是很对不起。”他在女孩耳边喃喃自语。 “你也知道对不起?”诺诺冷笑,“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女朋友给彻底忘了呢。” “来bj之后,咱俩总共才见过几面?一次在机场,一次在庆祝小弥和楚子航和好的聚餐上,然后就连那次聚餐你也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有什么急事,让你连和女朋友解释几句的机会都没有?” “对不起嘛……”路明非只能用更紧的怀抱回应女孩,“我是在接受校董会的调查,因为师妹的事,太多疑点了,这段时间我几乎天天都被叫去问话,做记录。” “师姐,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他认真地说。 “原谅你?没门儿!”诺诺象征性地挣了两下,随后安静下来,“放开我。” “我不想放开,放开我怕你就像兔子那样熘走了。” “我不熘。” “真的?” “真的。” 路明非松开女孩,诺诺整理着被他弄乱的衣服,又想了想要说的话。 “其实也还好,主要是我自己没迈过去我自己那关,总觉得你应该多在乎我一点,但是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对。” “就像我那天在舞蹈馆练舞时说的,我会全心全意地支持你,直到你打通那个happy endg。” “理智上告诉我,我应该理解你,可是我的感情不允许,而你也知道的,我从来都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我知道。”路明非看着她暗红色的童孔,心里很有些感动,“不过这还是全都怪我,我知道师姐是这样的人,却依旧没有多偏心你一点。” 不止一个人说过诺诺是个太过傲娇的女孩,太在意别人是不是喜欢自己,又有多喜欢自己,一切都是围绕着自己想的。 这样一个女孩,自己就算把心全部偏到她身上,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本来早就应该这么做的,他却等到现在才理解到这件事。 “我不用你偏心我。”诺诺摇摇头,把几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我只是希望你别什么事都自己扛,这次我们闹别扭,究其根本,因为你把我关在尼伯龙根里面。” “我想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你,而你一直不让我接触到危险的事。” “我自己一个人真的够了……” “又说蠢话。”诺诺伸出手敲了敲路明非的脑袋,“我不管,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要是不让我接触,我就一年不理你。” “没必要这么狠。”路明非目瞪口呆。 “就是要这么狠。”她撇撇嘴,“不然你路明非不会长记性。” “而且你自己也不是说了需要我么?”她又指了指掉在地上的笔记本屏幕,“以为我没看见?” 和某人的聊天框里有一行字,那是路明非之前在抱住她时写的。 “i need you” “我承认。”路明非认输了,“我需要你,师姐,无论是在什么方面,感情上,又或者生活上,我全都不能没有你。” “所以,原谅我好么?”路明非问。 “……”诺诺不说话,忽然展颜一笑,“好,下不为例。” “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路明非又问。 “等下,等……”女孩被震得目瞪口呆,“什么?没吃错药你?” “这种时候求婚?!” “我想永远对你偏心。” 龙二线总结,再单章求个订阅 到上一章:one ore fal:i need you,龙二线就正式结束了。 其实算是超出我的计划,将近七十万字,而在我计划中龙二线只有五十万字左右。 然而还是有一些我想写的桥段因为剧情需要或者篇幅限制而没有写出来。 说说剧情,希望能对部分剧情感到不解的兄弟们有所帮助,但我还是不喜欢把这些东西表露得太过直接,就像我在上架感言里说过的那样,总觉得作者解读自己的作品和纯属画蛇添足,个人认为那些想要描写出来的已经足够明白了,也有可能是我写书很细,有些必须扣细节才能磕到。 就像楚夏线。 我对楚夏是有所偏爱的,从龙一线只有二十万字而龙二线有足足七十万字就能够看出来,而且龙二线我还花心思写了大纲。 也并不是我不喜欢路诺,有两个原因,第一,龙一的剧情太单薄了,想要加剧情都找不到可以加的地方,也就造成了前面没什么新意,只能跟着剧情走,然后再在原着的基础上加以改动。 第二,路诺的感情,我认为原着已经相当细致了,只要你是嗑这个cp的,那只要看到一些东西就懂了,都不需要我去再做补充,奈何总有些人带着有色眼镜去看路诺,那当然看不出来什么,路诺的感情线是唯一贯穿全书的线,比剧情线还完整的一条线。 我这个同人能做的一切也就是锦上添花罢了,在原着人设的基础上写那些原着不可能看到的情节,比如路诺的相互告白,陈墨童为路明非所做出的改变,以及我认为他们俩在一起后会做的事情,还有路诺楚夏这两对的互动,师姐师弟,师兄师妹,想想就是非常般配的两对,又或者夏弥和陈墨童竟然可以成为闺蜜,不过我觉得她们俩的人设本来就可以玩得很好。 这都是我所能做的,算是弥补遗憾的一部分。 也就造就了如今这个龙二,我并不觉得在一本卖点是路诺cp的书里写这么多楚夏情节算是毒点,说真的,磕这两对完全不会互相冲突,而且这两对在一起时说不定还会有些意想不到的化学效果。 再说说一些书友反应的楚夏感情问题,有兄弟认为路明非插手得太多了,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推一步,其他的时候就让他们两个人顺其自然不好么?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那楚夏几乎就不可能在一起了。 我们来看看原着的楚夏感情,杨治写得是相当朦胧,就像外面裹着一层雾,那些美好的让人遐思的都需要你们自己在脑海里想像,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实在是太少了,少到让人都怀疑他们真的相爱了吗?我还记得龙二刚出那会儿,网上有关夏弥到底喜不喜欢楚子航的问题争了好久,但杨治就喜欢写这种人设。 表面上看到的,几乎都是夏弥在主动,楚子航一直都是被她推着走,比如摩天轮上夏弥的步步紧逼,上来就说自己弟弟如何如何这种在楚子航眼里看起来是非常私密的东西,甚至用evanlion里面的atfield来形容,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绝对领域。 这也就迅速拉进了和楚子航的距离,为什么?因为和一个人拉进距离的最好方式,就是和他说一些秘密,当然或许这是耶梦加得所谓的色诱,是不是她的嘴硬,也就不得而知了。 然后又是在中庭之蛇过山车上面的舍身一跃,在楚子航的病床前看护整整48个小时没睡觉,约楚子航去自己家里吃饭等等,全都是夏弥单方面的主动。 但在我的书里,最先主动的一方,在夏弥的眼中其实是楚子航。 他突破了耶梦加得的记忆封锁,当着她的面回想起了和她的那些点点滴滴,单是这一点,就已经超出了很多东西。 不过我认为她最终没有在过山车上动手的理由不是楚子航想起来了,而是因为忌惮路明非,她在摩天轮那个时候只是震惊,还没有真正突破她心里的那条底线。 真正突破底线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她和楚子航练舞的那个晚上,我借用了杨治新书里的一个情节,作为楚子航变相的告白,而夏弥就在此刻彻底沦陷。 我其实是把夏弥和耶梦加得当成两个人来写的,这从她们说话的风格就可以看出来,也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夏弥沦陷后,耶梦加得依然会去冰窖里偷青铜与火之王的龙骨十字。 耶梦加得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理念,但是在路明非后来告诉她,记忆可以被封锁,但感情只能被压制时,真正的耶梦加得也动摇了。 再来说说之前那个问题,路明非是不是真的插手得太多了,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推一步,其他的时候就让他们两个人顺其自然不好么?但我也在上架感言里说了,无论是楚子航还是夏弥,都不过是个死小孩,他们戴上面具掩藏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背负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在有人为他们抗下这段命运前,他们是很难真正放下他们所背负的,走进对方的atfield。 而路明非就需要去扮演这样一个角色。 总有人得做出些牺牲。 那么这次牺牲的是路明非,只要师兄和夏弥能放下心结好好地在一起就好了,就算和陈墨童之间闹些小变扭也无所畏惧,因为路明非从来都是这么一个人,为了他人付出自己,原着里也是,只不过因为所谓的“交易”而变得畏畏缩缩,干什么都迟一步。 失去了来自命运的重担,夏弥就只是夏弥,不再是什么耶梦加得,楚子航也不再是一心追寻奥丁,为了报仇封闭内心的死小孩,虽然因为我的个人喜好,最后依旧还是让夏弥保留了耶梦加得这个人格,双人格的女友,以后楚子航和她的互动应该会很有趣。 在楚夏的故事线,我花了很多的心思,特意加入了李雾月和夏之哀悼的剧情线,就是为了增加他们之间的互动与羁绊,当然也有些私心,我不想再看到昂热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也算是顺便替他弥补遗憾了。 也感谢念头不通达,他的重启人生为我提供了很多灵感,看过他书的兄弟也应该明白,我的楚夏线有一些情节灵感来自于他,当然,全部是用我自己的文字写出来的。 就先说到这里,有时间我会再为大家深挖我在楚夏线里埋的那些前后呼应,磕起来很爽的伏笔,这几天因为个人的私事,情绪很不稳定,导致楚夏线的收尾仍有些不尽人意,写不出我想要的那种感觉。 相信有些兄弟也知道是什么事,在网上算是闹得沸沸扬扬,不过现在还算缓过来了,所以各位不用担心。 也请各位期待一下接下来即将开始的龙三线,我相信那将会是个大舞台。 最后求个订阅,有能力的兄弟希望能够全订一下,这本书的成绩……说实话,算是比较烂的,不过我说了,有心理准备,毕竟路诺cp,当然成绩这种东西,能好还是好一点,我想让更多人看到我的故事。 感谢各位的支持。 序幕 战鼓之心 昂热扣上笔记本,扫视会议桌两侧的男人们。 对外号称是在巴黎参加衣香鬓影的酒宴,实际情况是他正在校园下方120米深处的会议室里开会。 其实昂热很不想和这帮家伙开会,光是冲他们的着装,昂热就想起身走人,说起来他们的衣服倒是整齐划一,算是一帮不折不扣的制服男…… 但清一色的全封闭防护服算怎么回事?还脚蹬胶靴,防护眼镜,呼吸器,便携式氧气筒一应俱全。 会议室里回荡着呼吸器沉重的声音,十几双眼睛透过防护眼镜看向昂热,让他觉得此刻在和十几个施耐德同时开会。 “先生们,在开会之前我想先问个问题,为什么你们每次跟我开会都要穿着生化防护服?这让我感觉我是个肮脏的病原体,你们甚至不愿意跟我呼吸一个空间里的空气。”昂热皱眉。 “校长请不要介意,您当然不会是病原体,病原体指能致病的微生物和寄生虫,跟您在生物学上不是一个分类。”某装备部成员甲纠正了校长在科学上的无知。 “既然我不是病原体,你们为什么还要带着氧气面罩呢?”昂热忍了。 “我们只是对校长您的体味过敏而已,委实说您在瓦塔阿尔海姆中相当于一个污染源。每次您来开会的时候,我们都会把电离空气净化器开到最大功率……但您的体味实在太强大了!”某装备部成员乙上下打量昂热,好似人类打量一个臭烘烘的毛猩猩。 “那不是什么体味,是我用的特调香水!”昂热又忍了。 “是香水味么?根据我们用仪器分析出来的结果是土耳其烤肉,紫菜浓汤和发霉奶酪的混合气味……校长您对香水的的品味真别致。”某装备部成员丙显示出在气味这个领域的独到修养。 “是檀木香,海苔香和新鲜雪茄叶气息……”昂热接着忍,“可你说起来好像我就是一顿饭的样子?” “虽然也勉强能算一顿饭,可实在不是让人有食欲的饭呀。”某装备部成员丁流露出朽木不可凋也的惋惜。 昂热开始后悔来瓦特阿尔海姆开会了,每次来这里他都有种陷入神经病海洋的感觉,在这里神经病才是主流,不神经是无法存活的。 这帮神经病集合起来,名字就叫装备部。 瓦特阿尔海姆,在北欧神话中的意思是侏儒之国。 那里居住着世界上最顶尖的侏儒巧匠,诸神的武器都由他们打造。装备部把他们在地下的基地命名为瓦塔阿尔海姆,显示了十足的骄傲和自豪。 昂热叹了口气,“好好,我向诸位保证,我以后尽量减少来这里开会,以免污染大家的空气。现在会议正式开始,我们说正题,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让我连夜从巴黎飞回来?” “我本该在度假,而阿卡杜拉所长发了言辞恳切……应该说是具有威胁性质的邮件,委实说我读那封邮件的时觉得你们是在催我回来立遗嘱。” 昂热喜欢前往巴黎度假,出席最新的时装发布会,去熟悉的餐厅品尝新鲜的佩里格尔黑松露,入住百年历史的皇家蒙索酒店,然后再在顶楼酒里眺望埃菲尔铁塔,最后跟年老的调酒师聊聊今年的鲟鱼子酱。 几乎是雷打不动的,老调酒师会提前准备好昂热喜欢的薄荷利口酒。等待着某个下雨天昂热忽然走进酒,把雨伞靠在一旁,坐在那张靠窗的座位上,笑着说声:“老朋友今年过得怎么样?” 尤其是在这个大地与山之王确认被杀死的喜庆时候,此次旅行是充满纪念意义的,昂热可以放宽了心去体验每一场风景,而不必担心可能苏醒的龙王……海洋与水之王和天空与风之王完全没有任何消息。 但他的私人飞机才在大西洋上空飞到一半,昂热不得不临时中断了旅途,阿卡杜拉所长催他回来开会的邮件是这么开头的:死神正向你逼近…… 如果不是昂热太过了解阿卡杜拉所长,知道他从来词不达意,他无疑会把这封邮件理解为死亡威胁。 但他仍然下令改变航程飞返学院,因为阿卡杜拉所长找昂热只有两种情形,要么是瓦特阿尔海姆又要增加预算,要么是危机已经超出了装备部的控制,不得不由昂热来做决定。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神经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严肃。 “有谁能开口说话么?你们这么严肃会吓到我的。”昂热说,“在你们脸上看到严肃二字,简直就像在阿根廷树懒脸上看到思考二字一样令人不安啊。” “由我来汇报。”卡尔副所长起身,“在开始之前让我们先听一段音频。” 海风声席卷了会议室,闭上眼睛的话会误以为此刻正站在大海中央的小船上,昂热微微皱起眉头,听起来这只是普通的海风录音。 “仔细听,这是摩尼亚赫号在日本海域录制的音频,卡尔副所长说:“不只是海风这么简单。” 昂热勐地瞪大了眼睛。 确实,凝神细听的话,海风中还夹杂着一个沉雄的声音,冬冬,冬冬,冬冬……它的节奏是那么强劲那么鲜明。 昂热一旦从风声中解析出这个强烈的节奏就被他吸引,海风声渐渐澹去,那个沉雄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冬冬,冬冬,冬冬,像是远古的战场上,文身的蛮人敲响了宣战的大鼓。 “这是心跳声,”昂热说,把袖子里的折刀抽出来把玩,他持有剑桥大学医学博士的学位,对心跳的节奏很熟悉,但他没有听到过如此强劲的心跳。 “这是一条龙的心跳声,它藏在日本海沟的深处。”卡尔副所长说:“校长您还记得您让我们搜索的那艘沉船么?我们用声纳扫描出事的海底,试图搜寻沉船,意外地记录下这个心跳声。” “这显然是某种大型生物,虽然无法判断它的体积,但日本海沟的深度超过八公里,它的心跳声能穿透八公里的海水,可以想象它的巨大,这个心跳信号既不是鲨鱼的也不是鲸鱼的,而是有着爬行动物类的心跳特征。” 昂热把玩着折刀的手忽然握紧,手背上青筋毕露,如同武士听到战争的号角。 “幸运的是那还不是一条成年龙类,而是龙的胚胎,所以暂时它还不至于忽然浮出水面进攻人类。但它的心跳在慢慢变强,孵化程度越来越高,破壳是早晚的事。” “能预计它有多久会孵化么?”昂热问。 “没有十分的把握。通常来说越大的动物妊娠期越长,龙的妊娠远远长于人类的。这个胚胎应该还处在孵化的初级阶段,”卡尔副所长想了想,“一年内,至少一年内它是安全的。” “能确定目标的级别么?初代种还是次代种?或者是四五代之后的小东西?” “目前还做不到,只有在成功孵化之后才能确认。” “就是说那是个未知数,优尼科是古龙级别的高危目标。” “确实如此,所以才请您立刻返回本部开会,”卡尔副所长说,“怎么说呢?虽然是坏消息,但好在我们提前知道了。” “就像你的医生告诉你你是肺癌初期一样。”一名研究员补充。 卡尔副所长用极具杀伤力的眼神威吓了这个神经病让他闭嘴。 “我们搜索的是一艘沉船,找到的却是一枚龙类胚胎,这两者之间应该会有什么联系么?” “最合理的推测,古龙胚胎就是那艘船上的货物,”卡尔副所长说,“虽然追查远输胚胎的人是件很有意义的事,不过我们眼下必须先解决那个胚胎,它正在发育,可是它并不会发育成凸凹有致的姑娘,而会变成棘手的怪物。” 昂热点头:“在瓦特阿尔海姆里我是很喜欢和您说话的,卡尔副所长,因为在这个神经病院里你是逻辑感最强的人了。” 卡尔副所长露出自豪的表情。 “日本分部对此有什么意见么?”昂热问:“日本分部下属的岩流研究所所在实力上跟装备部相当,可以让他们负责监控那片海域。” “岩流研究所那帮人怎么能跟装备部相当,”卡尔副所长很不屑,“确实他们最近在炼金术的研究上不断有突破性的进展,可我们获得了来自炼金之神的帮助,与岩流研究所已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了。” “岩流研究所只是一帮刻苦的笨蛋,他们靠熬夜工作不眠不休来跟我们竞争,我们做一次的运算他们重复十次,我们尝试一个配方他们尝试一百个。” “这种方式获得的成就不算什么,在那帮日本人红着眼熬夜的时候,我们看看书,吃吃夜宵,每晚聚在一起讨论科学和哲学。” “好好,我们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和日本分部沟通。”昂热无奈地说。 “岩流研究所已经接管了摩尼亚赫号,正在那片海域做探索,他们对那个胚胎饥渴难耐。” “你确定你是想说饥渴难耐?” “确实是饥渴难耐,日本人神经病一样日夜发传真问我们要数据和分析结果,谁都感觉出他们很在意那个胚胎,好像那东西是他们的私生子。” “您的修辞水准真是高潮迭起……”昂热说。 “总之装备部的意见是尽快解决那枚胚胎,但日本分部那帮家伙还犹豫不决,说要进一步的分析才能确定那是龙类胚胎。” 昂热微微点头:“日本分部的意见不是没有道理,要攻略一个藏在海沟深处的龙类,即使还只是个胚胎,也会承担巨大的风险。” “你们排除了鲨鱼或者鲸类的可能性,可你们怎么能肯定那个龙类胚胎,会不会是某种未知的深海动物?” “不是深海动物。”卡尔副所长说,“我想校长您记得,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听到深海中的心跳声。” 昂热神情肃然。 “我们把这次的心跳信号与之前保存的心跳信号做了对比,完全吻合,因此我们才确定那是一枚龙类胚胎。” 昂热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我们有绝对安全的办法抹杀胚胎么?” “绝对安全的办法从理论上来说是不存在的,”一名装备部干将起身,“但我们已经有几个安全系数很高的思路供校长参考。” 昂热难得露出喜悦的神色,“有参考方案么?真出乎我的意料,以往你们都是扔给我一枚炸弹,说让执行部派专员去炸掉它就好了。” “啊……这个……有点遗憾,我们暂定的方案a还是把它给炸掉。不过不需要派专员去,我们可以遥控爆破。”某装备部干将说。 “介绍一下,这位是毕业自印度工学院的马突尔研究员,他的专业是水下爆破。”卡尔副所长说。 “有什么区别?你们所有人都是炸弹狂人。”昂热用别人都听不见的声音都囔。 马突尔研究员露出睥睨群雄的表情,显然在水下爆破这件事上他是行业翘楚,“目前我们只能通过声纳观察目标,准确定位它是不可能的,它可能的位置在一个直径为12公里的大圆之内。所以精确爆破不可行。” “唯一的办法……”马突尔研究员强有力的挥手,“就是把那片海床全部炸平!” “我真高兴那个胚胎不是选择了纽约作为它的孵化场,否则您这一挥手曼哈顿岛就得沉没了。”昂热揶揄,“不过在深海开炸我不反对,说下去。” “等等……”昂热忽然想起来,“你们说的爆炸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 “当量绝对足够毁掉胚胎阶段的古龙!”马突尔研究员信心十足,“不良后果方面……如果操作不当的话,日本会沉没。” “怎么会这样?”昂热吃了一惊。 马突尔研究员无所谓的耸耸肩,“您知道日本的地基是相当不稳定的,从地质学上来说,它坐落在亚洲板块和太平洋板块的交界处,火山爆发和地震频发。” 昂热深吸一口气,“非常感谢您马突尔研究员,有您加入卡塞尔学院让我深感荣幸,我现在明白学院已经初步具备毁灭世界的能力。” “现在请回座,我们换个思路,我们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制造出能够探测胚胎的水下机器人?三个月够不够?” 装备部的男人们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耸了耸肩,最后还是阿卡杜拉所长敲了敲桌面表示他有话要说。 第一幕 英雄归来 只是那漆黑高雅的车身上有人用喷漆罐刷着鳖爬般的一行字。 “e on,boy!是时候go ho!别哭哦!睁开你的小眼睛看好!这就是你宿命中ul brother的伟大征程!” 毫无疑问,是芬格尔干的。 “你就不怕回学院被古德里安教授打死么?”路明非如是问。 “怕个蛋!兄弟我好不容易才从bj的龙潭虎穴中九死一生捡回来一条命,还不允许我喷个漆了?今天我说啥都得把这行字喷上,以纪念我在bj为屠龙事业做出的光辉伟绩!”芬格尔如是说。 “光辉伟绩?你指的是什么,在bj短短几天就要到了六个女孩的电话号码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称得上光辉伟绩。”路明非鄙夷地说。 一边的楚子航没理会两人的喧闹。 窗外夕阳逐渐落下,斜射入车厢里,打在夏弥的侧脸上,女孩的轮廓仿佛一丝一毫都清晰可见。 自从bj事件结束以后,他总是做一些梦。 “喂……” 梦中都是些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情景,有摩天轮过山车,有地铁站,还有悲伤,可感觉那些情景又如此真实,就好像是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所走过的路。 “喂!师兄!有在听么?” 楚子航从回忆中惊醒,女孩的手横在他眼前。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他说。 “怎么感觉师兄最近变得越来越傻乎乎的……”夏弥收回手,忧心忡忡地望着楚子航,“不会被我给打傻了……” “如果师兄真的被你给打傻了,你可得负起责任来啊!”路明非凑过来贱兮兮地说。 “那……那当然,我对我的奴隶还是很看重的。”夏弥哼哼着。 “……师妹,咱商量个事儿呗。” “啥事?” “你有时候能不能把你那耶梦加得人格给收着一点……”路明非无奈地捂脸,“刚刚还是迷恋帅哥的软妹子,这一下变成满嘴奴隶的帝女大人了。” “再说了,把师兄叫成奴隶什么的,多不好听,至少继续叫师兄,或许还可以再进一步……比如叫个老公如何?” “我乐意,你管得着。”夏弥脸一红,白了他一眼,转头笑吟吟地问楚子航,“师兄也乐意,是不是呀?” “嗯……”楚子航被迫表态。 路明非叹了口气,缩回脑袋,总觉得师兄以后这日子要过不安稳了。 不过还好自己没有变成这样,他想,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师姐闭着眼睛在睡觉,夕阳把她的头发晕成酒一样的红。 诺诺光着脚,白皙的脚踝上挂着串翡翠坠子。 那是他在bj一条古玩街上淘了整整三天才淘到的好东西,原价可贵了,据说是某某皇帝用过的,但路明非可不知道那么多皇帝鸟事,大手一挥,价都不砍,因为所有开销由苏恩曦老板赞助,路明非一边直呼老板豪气,一边爽快划了卡,心满意足地把这串翡翠坠子带走。 最后则是作为了“聘礼”,送给诺诺,至少路明非认为这是“聘礼”。 然而当事人可不这么想。 bj的平安夜,中信大厦的天台上,诺诺柳眉倒竖,“你放屁呢!光凭这串坠子就想娶我?觉得娶我不用和我那傻逼家族商量是不是?” “额,定情信物,定情信物。”路明非尴尬地挠挠头,“就当我送给师姐道歉的了,而且师姐以前不是送了我个情侣款挂坠吗,我却一直没送师姐些什么,总觉得怪不好意思……” “真是服了你了。”诺诺一扭头,“没见过这么求婚的,你好歹挑个好一点的时机,再说了,我现在还没打算结婚。” “可以订婚,订婚嘛……”路明非依旧尴尬地笑,“我也是脑子一热,刚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于是就蹦出那句话……” “订婚?” 诺诺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那我们现在就算是订婚了?”路明非眼睛亮了起来。 “这个嘛……我还得想想。”诺诺低头剔手指头。 “……”路明非眼睛里的光又暗澹下去了,“好……没事的……可以过段时间再说嘛对……” “不过呢,想想的结果是……我答应你。”诺诺忽然说。 路明非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直到从她童孔中看到一丝玩味,才明白自己又是被师姐给逗了。 “师姐,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逗我玩。”路明非哀怨地说。 诺诺则是笑得很开心,手一撑,又蹦起来坐到天台边上,两只脚挂在外面晃晃悠悠。 “聘礼我就收下了。”她收起笑容,一瞬间又变得正经起来,“路明非,你欠我一个订婚仪式。” “这地方太不够浪漫了,而且也缺少那种感情,正常人会在刚刚吵完架的档口求婚?” 女孩在短短几分钟内变了三次脸,若是不熟悉的人见了还以为诺诺精神分裂呢。 但路明非知道她就是这样的。 “我觉得我们不算吵架……”路明非盯着水泥地板看。 “是是,不算吵架,路先生,我们俩感情好的很呢,天天如胶似漆的。”诺诺耸耸肩,伸出一只脚,“那就请宇宙超级无敌好的路先生帮我戴上聘礼啦。” …… 路明非收回思绪,又看了眼熟睡的诺诺。 好像自己也和师兄的状况差不多了,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 不过寻思一下也挺奇葩的,师兄师弟都找了个人格分裂女友。 无所谓了其实,人格分裂就人格分裂,我倒是还挺喜欢她这样的,路明非想,伸手覆在诺诺的掌心上。 女孩反握他的手,好像在睡梦中找到了安全感,嘴角勾起一丝澹澹的微笑。 …… …… 阿卡杜拉所长点了点头,“虽然这么说显得好像世界还有什么事情我们办不到……” 昂热烦透了这句开场白,每次阿卡杜拉所长驳回昂热的要求时都会说出这句牛气冲天的话,同时频频点头。 作为一个阿拉伯人,阿卡杜拉点头表示否定,摇头表示肯定,总是搞得昂热很崩溃。 阿卡杜拉所长接着点头,“但三个月时间可不够我们做出合格的潜水机器人,我们需要一年的时间。” “一年肯定不行,到时候没准那条龙已经环游世界一圈了,我可以放宽到六个月。”昂热说。 阿卡杜拉所长点了点头,“六个月也不行。” “你们能把日本炸沉,但是在六个月做不出一台潜水机器人?”昂热说,“你觉得我会相信么?” 阿卡杜拉所长又点了点头。 昂热深吸了一口气,“千万别沉默我亲爱的阿卡杜拉所长,每当你瞪大你明亮的黑眼睛冲我摇头又点头的时候,我的世界观就全部崩快了!” “我得说我看不懂你们阿拉伯人点头摇头的意思。无法判断你是在肯定我还是在否定我,你能理解么?” 阿卡杜拉所长摇了摇头。 昂热起身站到阿卡杜拉所长的背后,双手捧着他的面颊,“这样,你现在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了,说话,告诉我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给我做出一个能观察胚胎的潜水机器人。” 阿卡杜拉所长挣扎了几下,确实在昂热有力的双手中他没法再摇头或者点头了,于是他很明智地放弃了,他要是继续摇头或者点头下去,昂热虽然不会拧断他的脖子,但是可能会造成疑似落枕的后果。 “潜水机器人的瓶颈在与人工智能,人工智能跟驾驶者毕竟还有差距,要探索那种深海,尤其是探索的范围那么大,潜水机器人必须具备极高的人工智能,所以设计起来非常困难。” “当然我们也可以让控制者呆在海面上,通过几公里长的电缆去操纵潜水机器人。但又存在另一个问题,就是龙类的胚胎都会生成一层保护自己的领域,一旦潜水机器人进入它的领域范围,电控就会失控。”阿卡杜拉所长说。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要近距离观察这个胚胎,还是得派出专员潜到海底8000米深处去?” “而且必须是血统足够优秀的专员。”阿卡杜拉所长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壳,“进入胚胎的领域时,他的神经回路也会被干血统越优秀,抗干扰能力越强。” “如果派出载人潜水器的话,我们就可以对胚胎实施精确的定位爆破,对此我有完备的方案!”马突尔研究员霍然起身,显示了他的行业权威。 “您所谓的精确的爆破……不会炸沉日本?”昂热不太放心。 “用不着炸沉日本了,我准备使用来自炼金之神的升级版精炼硫磺炸弹!” “说起来我们瓦特阿尔海姆自从得到了大师的援助后,那炼金领域的进步可谓如日中天啊!捣鼓出了一大堆以前想搞却受限于自身知识水平和方法设备的东西。”马突尔研究员神采奕奕。 “而最近,我们研制出来超级加强升级版硫磺炸弹,就是为此我们才彻夜进行爆破实验,以检验硫磺炸弹的威力。” “超级加强升级版硫磺炸弹的爆炸威力极小,在瓦特阿尔海姆内部进行爆破实验都没问题,但它在爆炸时会放射出炼金术提炼的特种硫磺粉末,并且蒸发出巨量的汞蒸汽,汞蒸汽被硫磺粉末吸附后会大量黏着在胚胎表面并且渗透进去。” “这种这种炸弹的威力虽然不大,但用来对付龙类它却兼具穿透,腐化和侵蚀三种效果,连龙王都无法抵抗它的威力!” “能理解你的自豪,马突尔先生。”昂热温煦地说,“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您一直在使用病句。” “什么?”马突尔研究员一愣。 “加强和升级,它们在中文里的意思差不多,你在同一个地方同时用了这两个词语,属于重复啰嗦。”昂热上起语文课,真是诲人不倦的教育家。 “那都无所谓了,校长您继续听我的计划。”丈育马突尔毫不在意,摆了摆手就准备继续开讲。 “不用说了,你们给我的建议是派出载人潜水器,如果观察到胚胎就用携带的精炼硫磺炸弹摧毁它对?”昂热打断了他。 “正是这样,但新的载人航水器也需要一年的时间进行研发。”阿卡杜拉所长说,“载人航水器的关键技术在于抗压,在海沟深处,潜水器表面哪怕有一丝裂缝也可能导致整个团队的覆灭。” “如果我们粗制滥造一个铁壳子就号称是靠得住的潜水器,又有哪个专员愿意下海呢?” “我去!”昂热扶额。 “想不到校长您作为领袖却有一个战士的勇敢,准备亲自下潜么?”阿卡杜拉所长震惊,“校长你要想清楚啊!我们可不能没有您!” “不知道为何忽然不想理你……我需要的是在三个月之内解决问题的方案!你们东说西说结果都是让我等一年,而我们已经没有一年时间了!” “研发新的载人潜水器需要一年时间,可改造旧的就用不了啊。”阿卡杜拉所长耸耸肩,“只是改造旧潜水器无法显示我们的专业技术水准罢了。” “那改造旧的需要多久?”昂热惊喜地扶着阿卡杜拉所长的肩膀。 “差不多已经完工了,技术工们正在测试几项新系统。” “那么短的时间里改造出来的潜水器真的没问题?” “绝对没关系!前人已经解决了抗压这个核心问题,我们只是打磨抛光加装新系统和硫磺炸弹而已,这么简单的工作要是到现在还没做完,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在卡塞尔学院混?”阿卡杜拉所长竖起大拇指。 “你们阿拉伯人竖起大拇指确实是说好,正确,肯定的意思对?”昂热还不放心。 阿卡杜拉所长摇了摇头。 “最后我还想再次提醒,深潜器必须要由血统级别足够的专员驾驶。” “一旦进入胚胎的领域,无论如何驾驶员的神经回路都会被干扰。血统越优秀的驾驶员的影响越小。”阿卡杜拉所长和昂热握手,装备部的干将们在电梯前送别校长。 “明白了,我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昂热说。“只是苦了那几个孩子,刚从bj回来没多久……” 第二幕 冰海之下,暗流涌动 一望无际的冰海,路明非行走在冰封的海面上,头顶是横贯天空的银河,鲸鱼巨大的黑影在冰下游动。 远方冰海的海平面上,巨大的白月正缓缓升起,半个月轮升到了冰面之上,半个月轮还在海平面之下,月面上的环形山都看得清清楚楚。 冰面倒映出半轮月的影子,和天空中的半轮白月拼成了一个完美的整圆。男孩坐在月影中垂钓,长长的海竿悬在一个冰洞的上方,冰洞中一汪幽蓝色的海水。 “这次白王的苏醒时间提前了。”路明非在男孩背后停下了脚步,“是偶然么?” “是,也不是。”路鸣泽笑。 这家伙的衣饰也确实像是出来冰钓的,厚重的呢子大衣,考究的鹿皮靴子,还有遮耳的熊皮帽。 “别玩谜语人。”路明非竖起衣领御寒,在路鸣泽身边坐下,“而且和上辈子一样的场景,你也太没意思了,拜托你下次切换场景的时候能否切换到巴黎红磨坊啊?台上姑娘们跳着大腿舞,我也有兴趣多陪你聊一会儿。” “不怕陈墨童吃醋么?”路鸣泽微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是一条松软的羊绒围巾,里面裹着一个暖和的手炉。 路明非围上羊绒围巾,把快要冻僵的双手紧贴手炉,立刻就有一股暖流涌入身体,四肢百骸就像是老机器重新上了润滑油那样松动起来。 “师姐吃个屁醋咧。”路明非翻了个白眼,“发生在这个空间里的事儿,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哥哥真是个渣男啊,有了陈墨童不够,还寻思着看巴黎的女孩们跳大腿舞。” “男人至死是少年,你懂个什么。”路明非手一伸,路鸣泽知道他要什么,递了一个扁扁的金属罐到他手里。 路明非打开酒罐喝了一小口,又问,“是不是因为我这次世界线采取的不同行动,导致白王事件提前发生了?” “哥哥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小魔鬼澹澹地笑。 “我是想说,你肯定知道些我不知道的内幕消息,毕竟外面的事儿都是你在跑。” “我靠哥哥你还知道是我在跑啊,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我费劲心思在满世界追寻长老会和奥丁的踪迹,以及这次幕后那个狗杂种……” “晚上你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陈墨童呼呼大睡,平时和芬格尔到处吃喝玩乐,闲暇时间还连带着解决了你师兄的感情问题,真是天差地别高下立判,不禁令人感慨为什么我们之间的差距就那么大呢,咱俩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结果搞到最后只有我混成这个样子,老天无眼……” 路鸣泽一脸哀怨,絮絮叨叨个没完。 “有一点我得纠正一下。”路明非板着脸说,“师姐抱起来其实不太软,因为她平时运动的蛮多,游泳跳舞散打什么的都没缺过,所以甚至还有点硬……” “另外你也可以抱着那三位睡觉啊,哦不对,两位,恩曦姐对你没兴趣,你也不可能逼良为娼是不是……总而言之,你自己不选择,我有啥办法。” “别操心我的感情问题!”小魔鬼嚷嚷。 “臭屌丝的根本不懂爱情。”路明非哼哼,针锋相对,“你一脸尚未发育的模样!” “那是没办法的啊,魔鬼不懂爱情,魔鬼只懂欲望。”路鸣泽平静下来,澹澹地说,“好了,扯也扯够了,咱俩聊正事。” 沉默了片刻,路鸣泽说,“赫尔左格那个狗杂种,他幕后的人坐不住了。” “我就知道他幕后有人。”路明非倒是不意外,“让我猜猜,奥丁对。” “嗯,是他。”小魔鬼点点头,“连带着龙族的长老会,不过长老会已经被奥丁给控制了,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奥丁。” “那么这次日本白王苏醒事件,奥丁也会插手?” “大概率是的。”路鸣泽严肃起来,“而且大概率会亲自来,就算他不亲自来,也会派一个很强的傀儡。” “加图索家呢。”路明非思索了一会,问道。 “那是肯定的啊,哪次他们不插手。” “真是贼心不死。”路明非狠狠地啐了一口,“得早点想办法让老大接管家族,把加图索家大清洗一番。” “那些都是后话。”路鸣泽说,“现在我们只回收了两位龙王的权柄,一次性对抗这么多势力,说实话,还有些困难,他们不会再同往日我们所遭遇的变故一样了,他们是抱着彻底弄死我们的决心前来的。” “不是,我以为我们这次拿到的剧本是无敌剧本来着。”路明非挠挠头,“还会有变故?” “当然。”路鸣泽无奈地说,“哥哥,我给你数一下,我们这辈子到现在为止遭遇的都是些什么臭鱼烂虾,诺顿的龙侍——垃圾次代种而已,兄控康斯坦丁,一心求死的好哥们诺顿,楚子航梦境里不及奥丁百分之一实力的奥丁投影,智障低能儿芬里厄,恋爱脑耶梦加得……” “反正没一个能打的,是不是这些臭鱼烂虾给你错觉了?” “额……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路明非尴尬了。 “来,我再给哥哥你数数,在日本我们会遭遇些什么,较大概率的奥丁本尊,非完全体白王,天空与风之王——就算我们改变了夏之哀悼的历史,在某些狗杂种的干涉下,李雾月到现在也差不多该重生了,龙族长老会,加图索家,陈家,以及最后的那个老阴比。” “但我们这边不是有超级无敌究极混血君主师兄么?”路明非差点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个人物存在。 “那也只能同时帮我们抵抗一个势力……”路鸣泽扶额,“其他势力怎么办?” “这不还有师妹和老唐么?”路明非眼睛一亮。 “两个权柄都没有了的家伙,你能指望他们牛到哪去?” “至少和没有王座冠位的初代种差不多。”路明非从来都是个乐观主义者。 “行,算你三个,那还有三个怎么办,顺带一提,楚子航那个状态可不能一直用。” “为啥?”路明非傻眼了,“那我废这么大心思给他搞了个混血君主是为了什么?摆在那好看么?” “……”路鸣泽像是懒得说话了,“哥,你是我亲哥,你玩游戏用技能不带冷却的么?” “哦,好,你是来打击我自信心的。”路明非默然。 “不,哥哥,我们只需要小小地修改一下我们的剧本就可以了。”路鸣泽神色忽然一变,笑意中透着一丝阴冷,“只要还未发生的事,对我们而言都是可以修正的。” “……”路明非一愣,低下头去想了想,“那就这样……” …… “得嘞!”路鸣泽蹦起来,立正朝他敬了个礼,“小的我马上就去做!” “也不用马上啦。”路明非摆摆手,“搞得我好像雇佣童工。” “无所谓了。”路鸣泽耸耸肩,“在我们这个王座上,不存在兄弟相残,直到一方吞噬另一方这种事情发生,弟弟只会一心一意辅左哥哥,直到他登上世界之巅。” “所以,哥哥,为你做的这些事都是我应该做的,因为我们兄弟俩永远同心。” 看着路鸣泽深情款款的目光,路明非又有些感动。 “哥哥被我感动了么?虽然没有生为女身,不过以我的本事,跟你发展一段禁断之恋不是问题啊!”路鸣泽神色凝重。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路明非脸色大变,先前的感动无影无踪,他立马跳后一步,生怕这小魔鬼内心里真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看得出哥哥你真是很爱陈墨童哦,看不上我这蒲柳之姿……” “你他妈你那不叫蒲柳之姿,蒲柳之姿好歹得是姑娘啊!”路明非破口大骂,“咱俩之间没可能!” “哗”的一声水响,居然就在这个时候,路鸣泽等待的鱼儿上钩了。 路明非下意识地回头,看见白月的月影中,路鸣泽高高地扬起海竿,飘荡在空气中的鱼线从水中扯出……白色的巨龙!那个庞然大物在月影中嘶吼、夭矫、纵横! “这次必定把你收入囊中。”路鸣泽阴冷地笑,伸手掐住了巨龙的脖子,把它塞进了脚边的鱼篓里。 他又回头问,“哥哥,这次想让她也登上王座么?” “……她?”路明非忽然沉默了,“……” “我想让她过上普通女孩的生活,这样就够了。” “很难办哦。”路鸣泽神色认真,“和你扯上关系的人,不会有平静生活过的。” “说得我就好像那个扫把星一样……”路明非捂脸。 “我这是在夸你啦。”路鸣泽微笑着挥挥手,“我该走了,说起来,哥哥,行李已经帮你收拾好了,这次就不用我给你带上《旅行实用日本语100句》和《日本神话与历史100讲》了。” “不用了。”路明非也招招手,“早去早回,另外,我的提议你也考虑一下呗。” 路鸣泽脸一黑,一脚把路明非踹进冰窟窿里。 …… 宿舍里静悄悄的,听不见芬格尔的鼾声,大概又是跑哪去浪了。 路明非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撇撇嘴,“切,真开不起玩笑。” 往旁边看看,自己的床头立着一只银色的铝镁合金登机箱,还捆着红蓝两色的箱包带。 枕边的手机又响了,短信进来,路明非抓起手机。 “ri·,这条短信是通知你,你已经被执行部安排了实习任务,预计在后天早晨7:00出发前往机场,会有车在宿舍前等你,你将乘1000次特别快车前往芝加哥。” “请勿担心你的考勤和学分,执行部已经代替你向各科教授请假。” “另外,请尽快到校长办公室一趟,了解任务细节。” 发信人诺玛。 “唉,”路明非叹了口气,“我们才刚从bj回来几天好不好,这简直把人当牛马使唤。” 他手指在屏幕上点点两下,打开联系人界面,拨通一个人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后接通了,是低沉的男声,“喂。” “喂,师兄,你接到任务了么?就在刚刚诺玛发过来的。”路明非套上裤子。 “接到了……”楚子航说,紧接着手机被抢去。 “我也接到啦!”是夏弥悦耳的声音,“话说师兄你就在我们对面诶,还打什么电话,难道是因为懒得下床?哦呵呵呵,真是个垃圾废物宅男。” 路明非一愣,夏弥也接到了?那岂不是代表着…… 然后他又意识到一件事。 “喂,等等,你们昨晚睡在一起?在寝室里同居?”路明非找到机会反击了,促狭地笑,“伤风败俗啊伤风败俗……” “……切,伤风败俗又怎么样,总比你好,某人到现在还没和诺诺姐同居呢。”夏弥哼哼着。 “夏弥,别闹……”隐隐还有楚子航的无奈声音传来。 路明非心头被重锤一记,挂了电话,光着膀子坐在床上,静静地想了一会儿。 “我输在哪里呢……”他喃喃自语,“师姐与众不同,嗯对,是因为师姐太特别了。” “反正我没输,我不可能输的……” 他越想越对,自己怎么可能输! 路明非心情又好了起来,哼着歌儿拨通诺诺的电话。 “皇上,难得亲自打电话来,找臣妾何事呀。”电话里诺诺用一种受宠若惊的语气说,“难道您今晚要翻臣妾的牌子?” 还真有点想翻,路明非在心里说,只怕诺诺会一脚把他踢到床底下去。 “不是,师姐,我是想问问你收到什么通知没有。” “不是这个吗?好让臣妾失望……皇上您都多久没翻过臣妾的牌子了……”诺诺又换成一种哀怨的语气。 “……师姐,咱别玩sy了,真有要紧事。”路明非咽了口唾沫,这小妖精! “收到了。”诺诺从床上坐起来,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红发,“诺玛发来的,说有紧急任务,要我早点去校长办公室了解任务细节。” “本来还想睡个回笼觉的,把我的美梦都给吵没了。”诺诺抱怨。 “梦到我了么?”路明非想了想,问道。 “不梦到你,那还能叫美梦么?”诺诺反问道。 “……被师姐撩到了。” “小样,还想和姐姐斗?”诺诺咯咯地笑起来,“待会我去找你,一起去校长办公室好了。” 膌棃篆輎硅蝼第三幕 喜欢这样的你 “你相信神么?”有人问他,要是换在以前,他第一个不信。 世界上倘若真有神明,为什么会让他沦落至此。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樱井明呆呆地看着那个眼前的男人,他站在光下,一层晕圈把他染成神明般宏伟的色彩。 樱井明在他二十三岁生日这天,遇见了属于自己的神。 未来那千篇一律,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好像随着这个男人的到来,发生了或小或大的偏转。 樱井明,在一所教会学校当校工,也是那所学校的毕业生,学校位于神户山中,四面都是坚厚的石墙,石墙上张开通电的铁丝网。 曾经有胆大的孩子裹着绝缘布抓住铁丝网,成功地翻墙逃出了校园,但他随后在深山中迷路了,被救援队找到的时候已经渴的脱水了。 那所学校是“关爱学校”。 关爱对象是那些被其他学校拒绝的孩子,比如像樱井明这样被判断为有“暴力倾向”的,每晚睡觉前修女们都会亲吻孩子们的额头,然后孔武有力的警卫给铁门加上链锁。 樱井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常常坐在操场中间仰望天空,但抬起头来永远是同一片四四方方的天。 他坐在草坪上给天空中的每一朵云起名字,然而第二天那些有了名字的云都走了,只剩他仍旧坐在那片草坪上。 学校教育到高中就停止了,但是没有大学会收他们这样的学生,樱井明就被内部聘用为校工。 他有了自己的单人寝室,但仍旧不能离开校园,每天晚上睡觉前还是有警卫把寝室的铁门锁上,医生说他的暴力倾向并没有治愈,流落到社会上会是社会的麻烦。 樱井明清楚自己被送进关爱学校的真实原因,那是因为他的血统。 他出自神秘的樱井家,一个自古承袭龙血的家族,五岁时长辈就给樱井明做出了血统评测,他被断定为血统天生有缺陷,随时有暴走的可能。 他迅速地从家中被带走,被送到深山中的教会学校读书,而这所学校最大的捐助者这就是他的家族,父母再也没来看过他,取而代之的是这样那样的黑衣男人。 每年他过生日那天都会有一个黑衣男人以家长的身份来探望他,他们穿着考究的黑色西装,西装衬里上绘制着绚烂狰狞的鬼神图。 樱井明知道这些男人就是所谓的执法人,在这个国家里每个混血种都在执法人的监控下,执法人在阴影中维护着混血种社会的秩序。 有些执法人看起来吊儿郎当,和他聊天很随意,有些执法人则是谦和温柔,还会给樱井明带来烧果子和鲤鱼旗,另一些则威严的令人不敢直视。 但在樱井明眼里他们没什么区别,必要时无论是和善还是威严的执法人都会无情地处决樱井明这样的危险目标。 每个执法人都会樱井明差不多的问题……会忽然激动起来控制不住自己么?有没有喜欢上什么女同学,你导管么?每晚都有还是不定时?有没有觉得身边有什么讨厌的人?想不想杀了他? 每个问题都像锋利的手术刀,要把樱井明剖成薄片再用显微镜认真地观察。 樱井明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执法人的血统比樱井明强大而稳定,所以他们是执法人而樱井明是囚犯。 樱井明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只是“垃圾血统”,而执法者们继承的是“精英血统”。 垃圾血统会增加暴走的风险,而精英血统则赋予混血种无与伦比的能力。 执法人一边问问题一边在评分表上勾选,评分表和体检结果一起被传真回本家。 如果樱井明的档桉被贴上绿色或者黄色的色标,今天就算过关,如果是橙色的话监控就会加强,如果是红色标……樱井明不知道后果也不想知道。 每次测评,樱井明的色标都是绿色,这说明他很安全,执法人安慰他说如果能一直维持现状直到四十岁就有望得到自由,执法人不会再隔着钢化玻璃询问他,只会每年一次拜访他的家。 四十岁么?可四十岁的时候还有谁愿意跟他组成家庭?四十岁的樱井明一无所长,从未离开过山中的学校,是一个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衰老的大叔,和一个没有亲人的孤寡之人。 二十三岁生日这天,执法人走后,樱井明站在淋浴间里,用最冷的水冲洗自己的身体。 “你相信神么?”那天晚上忽然有一个男人出现在他房间里。 那个男人穿一身黑色西装,慵懒闲适地坐在椅子上,樱井明刚想看清他的瞬间,大厅的灯忽然熄灭了,而别后的警卫仿佛全然未觉。 只有他房间里那盏小小的白炽灯,在男人头顶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神藏在阴影之下,樱井明看不清他的脸。 “我相信……”樱井明轻声说。 “你愿意就这样了却人生吗?”神说,他的声音仿佛从极远处传来,是那么温和,但他的威严比执法人更甚。 他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却仿佛高踞王座之上。 “不……我不愿意!”樱井明下意识地回答,“我什么都没做错!” “那就拿出你的灵魂,和我做个交易怎么样。”男人阴冷地笑了笑,一双赤金色的童子里不再是之前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言之的暴虐。 灵魂……交易…… 樱井明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个疑问,他真的是神么?还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魔鬼?有什么神会提出以灵魂为筹码交易的条件吗? 无所谓了,此时此刻男人出现在樱井明面前,男人就是樱井明的神,樱井明曾经许过一个愿望,如果有谁能把他拉出这个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那么他为了那个人做什么都可以。 “我愿意……”樱井明轻声说。 “很好。”男人嘴角的笑容更盛了,伸出一只手来。 樱井明把手掌放上去,就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身体里少了些什么东西,又多了些什么东西。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工具了。”男人收回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我不喜欢工具不听我的话,你能明白么?” “是的,我明白。”樱井明单膝下跪,“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对您有用的工具。” “很好。”男人点点头,“得到我下一步指示之前,你就继续待在这里。” “是。”樱井明说,颤抖着,再也不敢抬头去看男人那双眼睛。 神慢慢地从他身边离去,灯重新亮起,一切都像一场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樱井明躺到床上,望着自己的手。 “是梦么?”他喃喃自语,这个夜晚真是寂静,仿佛连猫头鹰都睡着了。 不!不是梦! 黑暗中,樱井明的童孔勐地亮起,燃烧着,连带着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那个男人在他身体里做了什么,樱井明不知道,但他的血统显然被唤醒了,而且还无比稳定,他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仿佛从沉睡中醒来,力量在血管里如海潮般涌动。 他有时从梦中忽然醒来,仰望铁窗外的明月,觉得自己站在世界的中心,是一切的主宰。 就像那个灯光下的男人许诺的,樱井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自信、力量以及属于自己的人生。 “神啊,您有听到我的祷告么?”他无数次对着上天祈祷,希望神明能够再次卷顾他,哪怕是一点点也好,他想为神明做点儿事。 …… …… “明君,在写什么?”女人俯下身来问他,挽了挽耳边的头发,动作轻柔而温婉, “我自己的小说。”樱井明说,稍微遮住桌上的本子,他不想让奈美看到他写的东西,因为实在是很幼稚,幼稚得就像小学生写出来的童话故事一样。 奈美,二十九岁,曾经是樱井明的老师。樱井明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很为奈美动心,那是他所能见到的最漂亮的女人。 但他距离奈美那么远,远的无法企及,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的捣蛋,让奈美愤怒地骂他几句。 当上校工后樱井明也没想过能亲近奈美,更别说拥有她,他在奈美面前永远只是个幼稚的孩子。 “没关系呀,可以给我看看的,老师又不会笑你。”奈美微笑,尽管樱井明已经毕业很久了,但她依旧习惯在他面前称呼自己为老师。 樱井明有点羞涩,把本子递给奈美。 “走,我们出去,在阳光下看。”奈美拉起他的手,小步奔跑起来。 今天有个好天气,外面的阳光很是灿烂,感受着手心的柔软……奈美的手比他小很多,此刻与其说是奈美拉着他,更像是他握着奈美,樱井明心里动了动,他曾经用过很多年的时间幻想自己和女老师的爱情。 而奈美确实也是个好老师,有时候她气得痛骂樱井明的顽固,却会在骂完之后把樱井明带到教研室里,在夕阳的光里耐心地跟他讲勉励的话,轻轻抚摸他的头顶。 樱井明毕业成为校工之后,奈美是志愿工里第一个跟他打招呼的人,奈美带了午餐的便当盒送给他,作为他第一天上班的礼物,午餐盒里是蒸得很好的蛋羹和梅子饭。 那天中午的午餐时间,奈美就坐在他对面,微笑着看他狼吞虎咽自己做的便当。 “喜欢吃么?”奈美问他。 “嗯!喜欢!”樱井明说,便当已经被他一扫而空了。 “那老师以后经常做给你吃好不好?”奈美歪了歪头,尽管她已经快三十岁了,可她不经意间的有些举动就像小女孩一样。 她一直都是个天真善良的女人,樱井明有时候想,不过也确实,要是别的女人,根本就不会寻思着跑到这个山沟沟学校里当志愿工,只有足够浪漫的女人才会这样。 所以樱井明在憧憬之中也包含着一丝尊重,他希望奈美能就这样一直天真快乐地生活下去,带着人生的所有美好,而不必像他,只能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仰望铁窗之中的明月。 “可……可以么?”樱井明结结巴巴地说。 “当然可以。”奈美又举起小拳头,“多一个人的饭量而已,老师做饭可是很厉害的哦。” 于是直到现在,奈美还会经常给他带上一份自己做的便当。 “这不是写的很好么?”奈美眯着眼睛看完了。 她的侧脸映照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彩,但在樱井明眼中,和她的侧脸比起来,就连阳光也暗然失色。 自己现在和她……有没有可能呢? 还是别自作多情了,樱井明想,搞不好她早就有男朋友了,甚至说不定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二十九岁的女人结婚生孩子现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喂,武士樱井明。”奈美用指头点了点他,“有在听老师说话么?” “到!”樱井明一激灵,大喊道。 以前奈美就总是在他上课走神的时候用手指点点他的脑袋。 “我说,你的小说明明写的很不错。”奈美合上笔记本,“为什么不肯给老师看看呢,老师说不定还能帮你参考一下,出些主意。” “额……我觉得它太幼稚了……”樱井明干巴巴地说。 “不啊。”奈美摇了摇头,“你看,故事里的主人公也叫樱井明,是个行侠仗义的武士,他所到之处一切丑恶都被消灭,留下了幸福与圆满……这代表了你心中的美好,而故事不就是把心里面的东西写出来么。” “这样的明君,很帅哦!”奈美把本子塞到他怀里。 该死,该怎么回答?樱井明想,这对话模式简直就是20世纪80年代的日剧,漂亮女老师鼓励自闭症学生?什么狗血的剧情? 这时候樱井明才想起其实自己这辈子很少跟女生说话,他了解外面世界的方法只是看日剧,在那间单人寝室里,在漫长的夜里,对着屏幕发呆。 他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在她心目中很帅,说不定这只是奈美说的一句鼓励他的话,他这种人是谈不上“很帅”这个词的,更配不上。 “我很喜欢这样的明君……”奈美轻声说,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樱井明的脸。 譝飮莙第四幕 王牌六人组,出击!绶埋癚 “哟,又是熟悉的组合。”芬格尔一脸贱兮兮的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朝走来的五人招了招手。 “等下,你这家伙,不应该去做毕业实习了吗?”路明非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一切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啥子毕业实习。”芬格尔挠挠头,“我只接到这一个任务啊,而且这不还没到下学期吗,要毕业好歹得读完这一年。” “得,这次又有你个败狗师兄。”路明非无奈扶额。 “我可是你宿命中的ul bother啊!”芬格尔捂着胸口,“这么说你的灵魂兄弟真的好么?” 诺诺懒得理这几个活宝,直接大步上前,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校长好。” 令人意外的是守夜人也在,他正毫无形象地躺在昂热的沙发上呼呼大睡,牛仔衬衫下的大肚腩露出来。 “嗯,你们好,我亲爱的学生们。”昂热放下手中的资料,似乎有些为难,“首先很抱歉,你们刚从bj回来没多久,又安排你们去参加任务了。” “尽管我也不想,但此次的情况实在是危急,本来今天上午你们就该坐上飞机飞去日本的,我甚至连和你们说明情况的机会都没有,考虑到大家的感受……我尽我所能为你们延后了两天时间。” “啊,去日本?”夏弥眼睛闪闪发亮,抱住楚子航的手臂又蹦又跳的,“那岂不是代表着我有机会去逛秋叶原了?师兄,到时候要陪我去逛街哦!” “宅女。”路明非耸耸肩。 “切,我宅女?真到了秋叶原,一定是你买的二刺猿比我多!”夏弥哼哼。 “会的。”楚子航认真地点点头,“虽然我对这些也不是很懂。” “没童年的家伙当然不懂。”恺撒嘲讽道。 “好了,绅士们。”昂热轻轻咳嗽两声,“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一张照片缓缓推到几人面前。 恺撒首先拿起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艘雄伟的巨型破冰船,它有白色的船身和黑色的舰桥,舰艏镶嵌着红色五星。 俄文资料就是这艘船的档桉,从档桉看来这艘功勋战舰「列宁号」是世界上第一艘核动力破冰船,原属苏联北方舰队。 在服役期中,它曾多次获得嘉奖,堪称满载荣誉,但在苏联解体后它悄无声息地从北方舰队的战舰序列中消失了。 它的档桉生硬地中断在1991年12月25日,北方舰队也不追查它的下落,仿佛有人用橡皮把这艘钢铁巨舰生生地从世界上擦掉了。 “你们这次的任务是调查前苏联「列宁号」破冰船的残骸。”昂热双手交叉在面前,眼镜在背后落地窗的映照下反着光。 “这艘功勋破冰船「列宁号」被称作极地的红色巨兽,是全世界第一艘号称全海域的极地破冰船,因为没有它到不了的冰海。” “苏联解体前夕,它违背北方舰队的命令,进行了一次航行,航向日本海域。” “在接近日本领海的地方,它突然发出了海难呼救信号,但在日本自卫队的救援船入了深海。” “列宁号上被怀疑载有和龙族文明有关的禁忌物品,日本分部将支持你们的行动。” “调查沉船么……”恺撒沉吟了一会儿,露出微笑,“很好,我觉得这次任务肯定很有挑战性。” “飞机后天早上七点出发,你们将会乘坐我的专机「斯来普尼尔」出发,另外,本次任务由升级后的装备部提供全程支持。”昂热说,端起手边的骨瓷茶杯朝他们举了举。 “祝好运,绅士们女士们。” …… …… 一只45码的大脚狠狠踩住小山隆造的后颈,把他的头踩进沙地里,小山隆造能听见颈椎间软骨在哀号,只剩硬骨在努力地支撑着脆弱的血管和神经管。 “见鬼,我为什么要穿这双ferragao的手工定制皮鞋来做这种脏活?血要是溅到鞋面上会不会留下痕迹?”男人一边踩一边大声抱怨,“这可是上好的老鳄鱼皮!” “别跟个女人似的宝贝你的鞋子了,快点!少主的耐心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另一个男人拎着装满水的塑料桶过来,“把他的头塞进桶里去,第一次三分钟,以后每次延长一分钟到他招供为止!” “还不如用绳子把他吊起来,打你拿手的水手结,欣赏一下这家伙快喘不过气来使劲蹬腿的样子。”第一个男人说。 “快快快,我们在乎的只是时间!我们不是那种玩虐待的变态好么?”第二个男人把整桶水从小山隆造的后脑浇下。 浸透了水的沙子堵塞了小山隆造的嘴和鼻孔,他没法呼吸了,甜腥的味道沿着气管犯了上来,应该是开裂的肺泡在出血。 小山隆造很想说些什么,可是这两个男人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小山隆造快疯掉了,这两个家伙真的是在逼供么? 他们根本就是在享受虐杀的乐趣?逼供也讲究方法的好么?逼供也得让人能说话啊! “夜叉,停手,让他抬起头来,至少要能看见我。”有人说。 “哈尹!”两名黑衣男中那个穿鳄鱼皮鞋的魁梧家伙躬身答应,把小山隆造从沙坑里拎了出来。 “乌鸦,给他把脸洗洗。”那个人又说。 那个阴冷惨白带细框眼镜的黑衣男把桶里剩下的水泼在小山隆造脸上,随手几把帮他把沙子抹掉。 小山隆造终于能睁开眼睛看看自己所处的环境了,这是一处位于海边的工地,长长的水泥码头向着海延伸出去。 夜幕下海水正在涨潮,黑色的浪拍打在犬牙状的潮汐墙上,留下细密的白色泡沫,远处隐约可见灯火通明的东京。 小山隆造大概知道自己的位置了,这里应该是东京附近的偏僻海岸,深夜里很少会有人际,就算他大声呼救也是徒劳。 码头尽头停着一辆黑色的悍马越野车,穿黑色长风衣的年轻男人坐在保险杠上看海,海风掀起他的额发。男人在抽着一支烟,烟头一明一暗照亮他细长的眼睛。 男人的气质跟夜叉乌鸦完全不是一路,他英俊中透着些许柔气,白净的皮肤有着大理石般的质感,眉宇挺拔。 黑色的长风衣也相当的考究,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某个学院的年轻学员。 他没有参与劫持小山隆造,看起来是个负责人。 男人用脚尖碾碎烟头,沿着码头缓缓走来,直到小山隆造面前,“小山隆造医生?知道我们今天找你来是为什么吗?”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怎么样?我……我没钱,我也没有借过高利贷,我没有仇家,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请你们放过我!”小山隆造急切地说。 “小山隆造,毕业于早稻田大学医学院,在东大医学部当过六年的遗传科医生,后来被曝光猥亵女病人和私自提取病人的基因进行违法的基因实验,被东大医学部开除。” “之后一直在地下小诊所里给怀孕的女人做引产手术,但你不靠这个赚钱,你引产之后就给女人注射麻药,趁他们昏迷玷污她们,这是你的恶趣味。” “你很有钱,你自制d品在地下诊所里出售,还买卖器官,你在三菱银行的账户上有九千六百万日元的存款,其中五千万十三周前刚刚存入的。” 风衣男念完了文件,把它扔在小山隆造面前,“你最好跟我们合作,否则对于你这种人我们是没什么必要客气的。” 小山隆造越听越心惊。男人念出了他的银行账户余额时,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伙无准备的暴徒,不是轻易好打发的。 “这么了解我?居然连我的银行账户余额都知道?想要钱?那就说个数,不要太过分,我也有一些有势力的,朋友,逼急了我,大家都没有好下场!” 小山隆造抬起头,收起了伪装出来的可怜相,“谈生意之前给根烟抽怎么样?” 这是以攻代守,小山隆造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害怕。 他清楚自己做过些什么,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得罪些人,不过时候能花钱摆平就好。 他在考虑多少钱能够满足这三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一千万日元不知道够不够?也许能从五百万谈起? “你该矫正一下牙齿了。”男人抓住小山隆造的头按强迫他昂起头。 乌鸦把带鞘的长刀递送到男人手中,男人把刀柄恨恨地捅进小山隆造的嘴里,用力一搅。 小山隆造听见自己满嘴牙根折断的声音,剧痛在脑海里爆炸,胃疼的痉挛,大口大口的胃酸喷了出去。 男人把小山隆造扔在地上:“我说过,对你这种人我们没有必要客气,迷奸孕妇、制毒、器官买卖,你居然能活到今天,神不是死了,就是睡得太久。” “我搞女人和买卖肾脏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他妈的又不是警察!你们现在想要什么就说出来!我也都告诉过你惹急了我们大家一块儿完蛋!” 小山隆造疼得在地上打滚,脸孔扭曲的像是恶鬼。 “我当然不是警察,警察会对你讲人道主义,但我们可没准备把你当做人来对待。”风衣男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在小山隆造面前晃了晃。 证件里有一枚圆形的金色徽章,徽章上是半朽的世界树。 “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源稚生执行官。”男人说,“现在明白了?” “你们是……”恐惧在小山隆造心里爆炸。 这种恐惧并非外来而是如古树纠结在他心底,这些年过去非但不能被遗忘,反而扎根越来越深。 那么多年来他东躲西藏,不敢住豪华公寓,不敢在人前显摆,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行迹,一度他觉得自己已经从这些人的监控中游离出去了。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这些人的网从未出现过缺口,他们只是不到必要的时候不收网而已。 小山隆造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了,也只有那种禁忌之物值得这些男人追寻。 “你是混血种,但龙血在你的血统中所占的比例很小,在我们监控名单里你的色标是白色,最安全的一类,原本你一辈子都不会遇到我们,可你做错了事。” “毕业自早稻田大学的你是医学方面的高材生,从学生时代起就一直进行与龙血相关的基因实验。” “前一段时间你的实验获得了突破性的成果,你制成了一种名叫「莫洛托夫鸡尾酒」的基因药,这种药能强化血统,但有很强的副作用。” “你把配方卖给了一位大主顾,他支付了你五千万日元作为报酬。”源稚生直视小山隆造的眼睛,“我只要一个名字,那个大主顾的名字。” “你们搞错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跟混血种接触了,我也没研究什么基因药物,我卖出的只是一种新型毒品的专利!”小山隆造满嘴冒着血沫,“你们搞错了!” “有件事你可能不清楚。”源稚生神色诚恳,“你卖出的那个配方,有人正在利用它大批量制造失控的试验品,那些试验品在到处杀人。” “我们每多争取一秒钟都是好的,所以我们不会在你身上浪费哪怕一秒钟。” “见鬼!我真的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们从哪里知道我制造了那什么莫洛托夫鸡尾酒!” “谁说的你叫他来跟我对质,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卖掉了一份新型毒品的提纯专利!”小山隆造含湖不清地说着,吐出一颗又一颗断牙。 他明白威胁和利诱对这些男人都不会起作用,于是又流露出可怜相来,眼神像只楚楚可怜的小动物。 “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源稚生起身,目光重新变得冷漠起来,之前的诚恳仿佛只是一种伪装,“夜叉负责收尾。” 夜叉拍拍掌,“好嘞!乌鸦帮把手的话半小时就弄好!” 乌鸦恨恨地皱眉,似乎很不愿意接这个活儿,但还是抓起小山隆造的一条腿把他拖到了巨大的水泥搅拌机旁。 码头施工每天都需要大量的水泥砂浆,调配之后如果用不完就得留在搅拌机里搅拌着过夜以免凝固。 夜叉用铁丝捆好了小山隆造的双臂双腿,把他投入了垂直深坑中。 “525的水泥,浇出来会不会裂开?”乌鸦在出浆口蘸了一点水泥砂浆捻捻,迅速说出了水泥标号。 “码头用的水泥桩是泡在海里的,525的水泥在水里不会裂开。”夜叉熟练地打开搅拌机,水泥砂浆倾泻而下。 尘毈炯糕拟第五幕 日本分部,大驾光临燺 黑色的“斯来普尼尔”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声,撕裂云层,顺带一提楚子航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这种超远程商务机专为身价数十亿的商人、巨星或者政要设计。 乘坐这种私人专机,他们能在几个小时的睡眠中飞越太平洋,登机时还是纽约的黑夜,睁眼时已是巴黎的凌晨。 它被设计得极其静音,通常在平流层中飞行时,们甚至觉察不到发动机在运转,设计师说它飞起来便如“巨大的蓝鲸在深海中游动”。 但这架湾流的噪音极大,除了发动机的轰鸣,乘客们居然能听见机翼撕裂空气的尖锐啸声。 上方是灿烂的银河,下方是漆黑的海面,它隐藏在黑色的云层中,云层如大海,它是向着食物发起全速冲击的虎头鲨。 这架湾流由卡塞尔学院装备部改装,绰号“斯来布尼尔”。 斯来布尼尔是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骑乘的八足天马,它掠过天空的时候,总是如火流星一般燃烧。 唯一的缺点是噪音超标,在装备部看来,极致的速度才是精湛工艺的体现,舒适感则可有可无。 他们的工作是制造屠龙武器,武器工匠从不考虑舒适感。 “见过给坦克安装分区空调、加热靠垫和按摩座椅的么?”起飞的时候,阿卡杜拉所长振振有词地说。 只用了6个小时就从芝加哥飞抵东京,不愧是斯来布尼尔。 这架湾流是校长的宝物,平时不舍得动用,唯有出席世界各地的拍卖会时,昂热才会把这架宝贝从机库中调出来。 一是为了学院的体面,二是拍卖结束他得带着一些“和龙族文明有关的禁忌物品”返回学院,私人飞机的话比较容易通过安检。 除此之外,昂热宁愿委屈自己坐普通航班。可当恺撒接到诺玛的短信从纽约匆匆赶到芝加哥的时候,斯来布尼尔已经轰鸣着在跑道上等待他了。 校长那么康慨,当然不是为了表示优待,而是这个任务的级别很高,也很秘密。 对面座椅上是此行的五名拍档之二,另外三人在隔壁舱。 两人其中看起来比较像样的那个双手抱着一把刀一把剑在怀中,即使闭着眼睛也肌肉紧绷,腰挺得像标枪一样直。 另一个则全然相反,嘴角流着哈喇子,靠在正襟危坐的家伙肩上呼呼大睡。 恺撒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拍档们,想象如果某一天这两个人和心爱的女孩发展到了可以一起滚床单的地步,女孩们会怎么评价他们的睡相? 后者大概率会是这样的,某个晚上巫女玩点小心机,衰仔迷迷湖湖就被逆推了,至于前者……那个女孩大概会觉得不可思议,或者感觉自己在拍某部邵氏出品的老武侠片,少侠中了魔头的毒掌,自己是为了江湖道义才剥光了为他推送真气? 楚子航就是这样,分明他闭着眼睡着了,你还是觉得他剑眉星目神色凛然,好似天下大事都扛在他肩上。 “那边最亮的地方就是银座,据说日本地产价格最高的时候,一个银座的土地价值便可以买下整个美国。”恺撒扭头看向窗外。 “我对银座没什么兴趣,倒是想去‘千鸟之渊’看看。”楚子航睁开了眼睛。 “那是二战无名日军墓地,就在靖国神社旁边,作为中国人,你去那里是想往墓碑上吐口水么?” “我是听说有条一里长的樱道,一路上有800株樱树。” “真衬你的风格。”恺撒耸耸肩。 “夏弥想去。”楚子航澹澹地说,“我是陪她去。” “……”恺撒本来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知道楚子航只是在闭目养神,于是搭句话以免彼此之间总这么僵着,登机以来他们两个就没怎么说过几句话。 可尝试之后恺撒还是得承认两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因为这两个人都有了女朋友,就连芬格尔都听说有个校花前女友,自己现在还单着,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女人?只会影响我恺撒征服世界的速度! 想到这里,恺撒脸上又充满自信的微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昂热又把他们分在一个小组,三个完全不同的人,世界观差出十万八千里去。 东京对恺撒来说意味着米其林三星的寿司店、北海道的地温泉,还有京都的银器关西的铁器,而楚子航却想去樱花长街参观。 恺撒想象楚子航盘膝坐在晚春的樱花树下,膝盖上横着长刀,接下来顺理成章地就该切个腹了。 路明非醒了,睡眼朦胧地往外看,“东京诶!我们到了!不知道哪里是秋叶原。” “夏弥也想去秋叶原。”楚子航澹澹地补上一句。 “电器街吗?”恺撒说,“我也想去那里看看,游戏首发式什么的。” “御宅族之街”秋叶原,恺撒也听说过。 街上有上千家电器店,最潮的游戏和电子产品都在那里发布,还有特色女仆咖啡店。 江湖上故老相传秋叶原乃宅男圣地,只要把等身长头从家乡磕到秋叶原,宅男之神就会赐你美少女和不限量的游戏首发特典…… 不过这对于恺撒来说吸引力不大,他这么说,只是向楚子航展示他并不是没有童年的人,和楚子航不一样。 “恺撒你会对游戏有兴趣?我以为加图索家的继承人是没空玩那些的。”然而恺撒的心思已经被楚子航看破了,他慢慢地说。 “别说得我好像怪物一样!”恺撒皱眉,他觉得楚子航这话的语意不善。 “没有童年的人,哪有时间花在游戏上?” “不要轻易给别人的人生活下断言,这是基本的礼貌!”恺撒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一触即发的怒气,“而且谁更没有童年,就不用我多说了。” “我说……各位英雄人困马乏……不妨落地歇息养精蓄锐再战不迟……”路明非赶紧打圆场。 一路上努力维持的气氛还未维持到飞机降落就要崩溃,这个王牌组合真是命运堪忧。 楚子航摆了摆手,不知道是说他没有挑衅的意思,还是说“恺撒根本不值得我嘲讽”,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恺撒冷冷地看了楚子航一眼,在bj的时候还认为楚子航这个人不错来着,看来是自己瞎了眼,他收拢资料,关闭阅读灯,也闭上了眼睛。 机舱里一片漆黑,飞机已经降低到了云层之下,窗外下着雨,雨幕中的东灯火通明,就像一座巨大的佛龛,永远燃烧着祭祀神明的灯烛。 路明非记得自己看过一张卫星航拍的照片,那是全世界各地的黑夜,灯火组成光明的蜘蛛网。 蜘蛛网上的每一个亮点都是一座城市,有的明亮些有的暗澹些,而东京周围则是一片耀眼的白色,整个东京湾在夜幕中就像熊熊燃烧的巨烛。 路明非趴在舷窗玻璃上往外看去,只是有些怀念,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叔叔家的天台上,呆呆地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cbd区。 叔叔家住在经济适用房里,距离cbd区有些距离,但叔叔自诩消费是cbd级别的,喜欢招待朋友去那里的星级饭店吃饭,坐在舒服的椅子上,享受漂亮女服务员的温言软语,叔叔就很满足了。 然后点几个经济实惠的菜,开一瓶最便宜的红酒。 在叔叔的描绘中cbd区的每一寸地面都贴着大理石,被水磨机磨得能照出美女们的裙下风光……啊错了,能照出成功人士挺拔的身姿。 那里一切都是锃光瓦亮的,从意大利产的漆皮鞋到美女们的化妆镜,从楼顶的大屏幕到国际商务中心的玻璃幕墙,那里每个人都走得雄赳赳气昂昂,人生过得充实有意义。 叔叔经常感慨说要是有钱搬到cbd区去,哪怕住小房子也心甘情愿,就是要被那种积极向上的气氛熏陶,路明非和路明泽将来也会发奋自强。 婶婶说屁屁屁,你不就是要面子么?要不然就是在街上闲逛看美女,不照照镜子瞅瞅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是一个老屌丝,cbd区的年轻小姑娘都喜欢有钱人,谁会多看你一眼?你这辈子就老老实实地跟我在这狗窝里呆着,蛤蟆看蛤蟆,干瞪眼! 路明非以前很少有机会能去cbd区逛,即使去了也会在读不懂的外文品牌中迷失方向,也不敢走进那些成功人士聚集的场所开开眼界。 曾经作为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说实话,路明非那个时候很羡慕的,在他的想象里那些人永远精神抖擞浑身名牌,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想去哪里,从不迷路也不无所适从。 那些就像他玩的游戏里面一样,谁都想为了什么崇高伟大的目的而活着,不能当英雄也至少要当个魔王。 没人想当那种只会在铁匠铺前来来回回走直线的npc,玩家不管点他千次万次,他只会重复地说“这里的刀剑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可即使那么神往,他却觉得自己永远无法真正抵达cbd,他坐在天台上眺望霓虹灯光如海潮的cbd区,觉得那里其实根本不存在现实世界中,只是空虚的海市蜃楼…… 直到他坐在法拉利的副驾驶座上西装革履,红发小巫女把油门踩到底,火红色的跑车在高架路上穿梭,整个cbd区的灯光映在法拉利锃亮的车身上。 路明非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驾临”cbd区,而不是像只飞蛾隔着玻璃向往屋中的灯光。 那一刻他的雄心壮志简直能征服世界,征服世界后他要娶自己最喜欢的女孩……他鼓足勇气登上了学院派来的直升机,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显得比诺诺略高那么一点。 人就是喜欢在深夜里回忆过往,想着想着,他就有点想看诺诺了。 路明非轻手轻脚地从座椅上起来,又轻手轻脚走进隔壁舱的门。 黑暗里,两个女孩脑袋紧紧靠在一起,眼睛闭着,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芬格尔则是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大睡。 路明非也没进去,就站在门旁边,看着其中一个女孩的容颜。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灵相通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诺诺睁开眼了,一双暗红色眸子在短暂的溃散之后恢复清明,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己的男孩在静静地望着她。 “你还不去睡一下,看着我干什么。”诺诺用口型说。 “不看你几眼我睡不着。”路明非微笑着用口型回应。 诺诺想了想,抬起一只手,在唇上按了下,随后朝路明非遥遥地递过去。 “赏你一个晚安吻,快去睡。”她说。 于是路明非就带着师姐赏他的晚安吻,回到座位上,闭上了眼睛,一路积累下来的倦意瞬间释放出来,在降落的摇晃中他居然睡着了。 …… …… 东京都以南,神奈川县,横滨市郊外。 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海岸线,二战之前这里是连绵的渔村,现在渔民们都已经迁入横滨当起了市民,只留下他们当初停泊渔船的码头,被海水日复一日地拍打。 车灯割裂了夜幕,一辆黑色悍马从公路的路肩上翻过,穿越盐碱摊驶向目的地。源稚生驾驶,樱坐在副驾驶座上查看gps。 “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机场?”源稚生问。 “确实是有机场的,不过废弃了很多年,跑道也很短。但以斯来普尼尔号机师的技术,应该可以安全降落。”樱说。 她还是黑色西装搭配修身的长裤,梳着高高的马尾辫,戴一副平光眼镜,这身装束的她站在源稚生身后很容易被忽略。 但这就是忍者的本分,永远都是站在阴影中的人,必要的时候是致命的刀,有时候还是舍身的盾。 源稚生的助理团一共是乌鸦、夜叉和樱三个人,夜叉是冲锋陷阵的锋将,乌鸦是运筹帷幄的军师,而樱是贴身的“小姓”,不过古代大名的小姓都是妩媚的少男,而樱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 从冲锋陷阵来说,源稚生比夜叉要强出不少,毕竟血统的优势摆在那里,从运筹帷幄来说,乌鸦也就在那帮没什么文化的黑道面前还能充军师。 所以助理团中只有樱是不可或缺的,没有了樱源稚生就不知道如何处理那些细琐的小事,在他吐槽夜叉和乌鸦的时候也无人捧场。 翊鮬藢第六幕 源稚生: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閪眷韒 “就是那里,前方的跑道。”樱说。 不可思议地,在荒无人烟的盐碱滩上出现了一条跑道,或者说半条,另半条已经被海水淹没了。 “这条跑道修建于1941年,那时候地球还没有温室效应,海平面还没有这么高。”樱又说。 源稚生把车停在跑道尽头,让大灯迎着跑道照射。在这种完全没有灯光照明的简易机场,机师只有靠车灯指引方向。 “还有三分钟,既然是校长的专机,应该会准时。”樱说。 “简单地准备一下,好歹有个欢迎仪式的样子,政宗先生说了不要虐待他们,我们就对他们好些。”源稚生端坐在悍马的保险杠上。 樱在发动机舱盖上铺了一张雪白的餐巾,摆下三个郁金香杯,打开香槟把杯子一一斟满,又把一束明黄色的郁金香摆在酒杯旁,再用三枚日本小国旗插入青柠檬片里,把柠檬片放在酒杯口。 这大概是日本分部历史上最像样的欢迎仪式了,有车来接有象征胜利圆满的黄色花束还有香槟酒,只差热烈拥抱,但源稚生不准备热烈拥抱那些人。 首先他很讨厌跟人有身体接触,其次从履历来看这个团队由纨绔子弟、暴力狂和天才屠龙少年组成,对于这三种人源稚生都没有好感。 更别说还带了三个拖油瓶……源稚生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本部会把两个女人和一个无能废柴安排进来,更别说那两个女人还是暴力狂和天才屠龙少年的女朋友。 带女朋友来度假的么?把日本分部当成什么了? 日本分部上下都把本部称作“幼稚园”,因为派来的专员多半是经验缺乏的孩子,而接待本部专员的工作则被称作“带孩子”。 源稚生不喜欢带孩子,他原本想把接机的工作丢给乌鸦和夜叉,但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 本部那些稚嫩可口的男孩女孩落到那两个凶神恶煞手里……会不会七零八碎地抵达酒店?所以最终源稚生决定亲自带樱来接机,以示对本部王牌组合的敬重……至少表面上的敬重。 从大海的方向传来了轰鸣声,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伸手不见五指,但似乎有什么飞行的勐兽正携裹风雷扑近。 “还算准时。”源稚生看了一眼夜光腕表。 触及海水的瞬间,斯来布尼尔忽然亮起全部的照明灯,在水幕中这架黑色湾流就像起从夜幕中浮现的魔鬼。 它滑上了还没被海水覆盖的跑道,轮胎和煤渣跑道摩擦,带着刺眼的火花。 源稚生叼上一根日本产的“柔和七星”香烟,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不及刹车的湾流直冲过来。 跑道太短了,对于一架刚刚结束超音速飞行的飞机来说绝不够用! 最后五十米,湾流忽然向前方喷射出火流,发动机逆向推力全开,高达数百度的高温气流几乎能把拉了手闸的悍马都推动,但源稚生依然端坐在悍马的保险杠上,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 湾流停在悍马前方,就像一头发狂的公牛冲向斗牛士,但在最后一瞬间被拉住了尾巴。 只差几米它就会撞上悍马,夹在两者中间的源稚生绝无生还的机会。 “疯子!”机师对源稚生竖起中指。 如果机师的驾驶技术略有瑕疵或者这架湾流的喷气式发动机不能倒车,大家就全完蛋,斯来布尼尔还没落地源稚生就跟机上的人玩了这么一场惊险的赌博,用自己的命赌机师的技术。 如果是其他分部的人做这种事,机师会立刻跳下飞机去殴打对方,可既然对方是日本分部的人,机师的抗议就只限于竖中指,他也不想与疯子纠缠。 机师知道这帮日本人的脾气,因为跟黑道关联太深,这里的每个人都奉行极道文化,崇尚勇气和视死如归的觉悟。 唯有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男人才能指挥千军万马,名将之才就是呆若木鸡,这也是日本人自古奉行的美学。 按日本分部的审美昂热当然是佣傥的英雄,副校长也可以算作风尘奇侠,装备部就完了,全体都是怯懦的狗贼。 机师只注意到源稚生巍然不动,却没有意识到源稚生背后那个捧着花束的女孩也巍然不动。 日本分部的态度与其说是在发疯,不如说是表达对机上乘客的蔑视。 以源稚生的身份,当然不会不在意自己的命,他又不是街头玩命的混混。 但他清楚昂热的专属机师是谁、驾驶技术如何,也相信樱的安排,樱既然挑选了这条跑道,说明她确信机师能在这么短的跑道上安全降落,樱确定的事,源稚生也不怀疑。 舱门开了,源稚生本该扑上去热烈欢迎,却端坐不动,“本部的诸位谁带了打火机?借个火!” 他盯着舱门,眼中含着刀剑的清光。 政宗老爹曾说他有双令人敬畏的邪眼,懦夫面对这样的眼神都会觉得被蝎子蜇了一口。 所以源稚生很少正眼看人,不希望对方因为他的眼神觉得不舒服。 但今天他想用眼神向本部的人传递一个信息,他们到日本了,在这里由日本分部制订规矩。 在本部拿到的“优秀”,在这里什么都不算。 家世和血统评级在这里也全都没用,如果不够强,最好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做人,用敬佩、崇拜,乃至于诚惶诚恐的态度来对待前辈,先恭恭敬敬地给他点上一根烟。 源稚生想,以斯来布尼尔号落地的急刹车,机舱里的人该晕头转向,有些大概正抱着呕吐袋狂吐? 舷梯降下,木屐声,铠甲声,还有不知道声传来,为首的男人一头金黄色的灿烂长发,身着金黄色的铠甲,什么都是金黄色,有点眼熟…… “……等下,这人是在s吉尔加美什?”源稚生傻了眼。 居中的男人穿着暗红色和服,长发在身后束成马尾,腰间挎着黑鞘长刀,脸上两道画上去的刀疤…… “浪客剑心?” 最后的一人更有意思了,紫绿两色,脑袋上有“w”标志。 “假面骑士?”源稚生彻底无语了。 “见鬼,这是成田机场么?我怎么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假面骑士w说。 “真够冷的,他们就不知道把我们安排在贵宾通道降落么?”吉尔加美什抱怨。 “……我们为什么要穿成这样?”浪客剑心说。 “说是校长送的礼物,祝我们日本之行一帆风顺,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份礼物怪怪的。”吉尔加美什耸耸肩。 “当然怪了。”假面骑士w在心里偷笑,“礼物早就被我掉包啦,你们就好好按我这个死宅的xp来!” “有可能,日本人是死要面子的民族,没准还会安排少女团来给我们献花。”吉尔加美什看似自命为团队中的日本通。 “师兄,等等我呀。”机舱里又跑出来个凉宫春日。 “什么鬼地方。”穿着红色紧身作战服的明日香扬起下巴看了看四周。 “困死了。”唯有最后那个人没穿什么s服,打着哈欠走出来。 源稚生觉得自己有点迷失,听这番对话这也不是剑豪团,而是日本风情游团。 听起来他们很期待跑道上停着一辆加长型豪华车,车上坐满露大腿的少女供他们左拥右抱。 把他们直接送去什么居酒屋就好了,他们已经穿好了午夜狂欢的服装,就等着搂搂抱抱狂吹清酒瓶子了啊! 虽然早就知道是废柴团……可这帮人甚至没想过要伪装得专业一些么? 源稚生的心头涌起怒气,他很少这么生气,但是对于废物和自甘堕落的人,他素来都是零容忍! 盛怒之下他的邪眼更加冷厉……这时候浪客剑心扭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揉了揉眼睛。 楚子航其实什么都没有看清,他只是眼睛不太舒服。 这次任务太突然了导致他这样机械般精密的人也犯了点小错误。 他把左右眼的美童戴反了,这让他的角膜很不舒服,因此在下飞机的时候他摘掉了美童,此刻那对永不熄灭的黄金童是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 汹涌的龙威透过双眼射入源稚生的脑海,源稚生只觉得控制不住地要后仰要闪避,刚才那一眼凝视简直是来自一条森严的古龙!在这种凝视面前邪眼瞬间崩溃! 在短短的半分钟里源稚生惨遭两轮打击,所有的威慑手段还没来得及用就失败了! 源稚生预感到接下来的接待任务会十分之艰巨。 风情游旅行团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位执行局局长的存在,聊着天就从他面前过去了,自顾自地往悍马里面扔行李。 “这车停得也太近了,撞上可不得了。”假面骑士w抱怨,“没公德。” “能坐得下六个人么?”凉宫春日脑袋上飘着两缕呆毛,担忧地说。 “挤一挤应该没问题的。”明日香皱着眉头扯了扯身上的紧身服,不太舒服。 源稚生沉默无语,这些人难道根本没有危机意识么?他们难道就不想想说刚才只要飞机再往前滑行那么几米,整架斯来布尼尔就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球么? 他感觉自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劲敌……最可怕的敌人往往都是你最不了解的人,跟这帮不可思议的家伙比起来,樱井明那种野兽都更有逻辑可循。 凭借记忆,源稚生很快确认了这六个人的身份。 “吉尔加美什”,恺撒·加图索,校董家的继承人,学生会主席,纨绔子弟中的纨绔子弟。 “假面骑士w”路明非,如今唯一的「s」级学生,成绩方面惨不忍睹,但履历单上写着屠杀两条龙王的惊人战绩。 “浪客剑心”楚子航,狮心会会长,学生中最凶勐的暴力分子,曾因血统问题被校董会调查。 “明日香”陈墨童,在卡塞尔里人称红发小巫女,为人捉摸不定,性格疯疯癫癫,亮点是散打同年级第一。 “凉宫春日”新生夏弥,由于是刚入学,这位漂亮得有些不真实的女孩并没有在履历上显现出什么过人的地方。 “原汁原味”芬格尔·冯·弗林斯,六人组含金量最高的一位,在卡塞尔创造了留级九年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完美记录,还好听说他明年就可以毕业了。 这么想来这个废柴团倒也不能轻视,源稚生收起了居高临下的心。 恺撒把行李塞进车里之后又踱了回来,抽掉源稚生手中的ildseven扔在海风里,把一支铝管装的雪茄拍在他手心里:“别抽那种娘炮女人烟了,试试这个。” 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花花公子的风骚和老大哥般的牛逼,大力地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又自顾自地踱走了。 眼看着事情越来越脱离源稚生的控制,连樱都目瞪口呆,想帮忙也不知从哪里用力。 不过那三个神经病倒是对樱蛮好,源稚生有雪茄作为小礼物,樱也得到了恺撒赠送的黑曜石雅典娜小像,显然是件价格不菲的首饰。 恺撒对漂亮女孩的尊重自然超过对漂亮男人的, 路明非接过樱手里的花束时点头哈腰满口都是“阿里阿多搞砸姨妈死”,楚子航也微微点头致意。 “不准收!”诺诺一把将路明非手里的花束抢过来,塞回樱怀中。 “不好意思,我是他女朋友,你能懂。”她看了樱一眼。 樱微微点头,避开这位红发女孩锋利的目光。 夏弥的处理则是高级得多,她接过楚子航手里的花束,扬起脸眼巴巴地问,“师兄,可以送给我吗?” “你喜欢就拿着。”楚子航回答。 “师兄最好了!”夏弥喜滋滋地抱住花束。 “吉尔加美什”恺撒从车里探出头来,操着他那口出发前紧急去几部动漫里学来的日语:“哇达西哇……这个……恺撒……呆死……” 他还挥舞着一张酒店的名片,源稚生明白了,这几个人根本就是把他看成了导游。 源稚生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深鞠躬:“在下源稚生,卡塞尔学院2003级进修班毕业,欢迎各位光临日本。” 他用的是纯正的中文。 恺撒一愣,想不到这导游居然是前辈师兄,那刚才确实有点轻慢人家了。 于是他赶紧竖起大拇指:“你滴……中文……大大地好!” 源稚生脸上微微抽搐。 楚子航已经抱着坐在他腿上的夏弥睡着了。 他没有戴美童不方便睁眼,正好借机养养神。 “师姐,要不你也坐我腿上?”路明非试探着问。 “想得美,我这身衣服坐你腿上,岂不是便宜都给你占完了。”诺诺翻翻白眼。 “这不是挤不下嘛……哎呀我去,芬格尔你滚一边去!” “恺撒·加图索?你是这个组的组长?”后座几个人吵吵闹闹的,源稚生只得转问恺撒,至少跟衰衰的二货和杀手一样的面瘫男相比,恺撒还算正常人。 廫劮第七幕 师姐,你为什么会日语?溆兣礇毭 襋矵嗘騣沓暼第五幕 日本分部,大驾光临 黑色的“斯来普尼尔”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声,撕裂云层,顺带一提楚子航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这种超远程商务机专为身价数十亿的商人、巨星或者政要设计。 乘坐这种私人专机,他们能在几个小时的睡眠中飞越太平洋,登机时还是纽约的黑夜,睁眼时已是巴黎的凌晨。 它被设计得极其静音,通常在平流层中飞行时,们甚至觉察不到发动机在运转,设计师说它飞起来便如“巨大的蓝鲸在深海中游动”。 但这架湾流的噪音极大,除了发动机的轰鸣,乘客们居然能听见机翼撕裂空气的尖锐啸声。 上方是灿烂的银河,下方是漆黑的海面,它隐藏在黑色的云层中,云层如大海,它是向着食物发起全速冲击的虎头鲨。 这架湾流由卡塞尔学院装备部改装,绰号“斯来布尼尔”。 斯来布尼尔是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骑乘的八足天马,它掠过天空的时候,总是如火流星一般燃烧。 唯一的缺点是噪音超标,在装备部看来,极致的速度才是精湛工艺的体现,舒适感则可有可无。 他们的工作是制造屠龙武器,武器工匠从不考虑舒适感。 “见过给坦克安装分区空调、加热靠垫和按摩座椅的么?”起飞的时候,阿卡杜拉所长振振有词地说。 只用了6个小时就从芝加哥飞抵东京,不愧是斯来布尼尔。 这架湾流是校长的宝物,平时不舍得动用,唯有出席世界各地的拍卖会时,昂热才会把这架宝贝从机库中调出来。 一是为了学院的体面,二是拍卖结束他得带着一些“和龙族文明有关的禁忌物品”返回学院,私人飞机的话比较容易通过安检。 除此之外,昂热宁愿委屈自己坐普通航班。可当恺撒接到诺玛的短信从纽约匆匆赶到芝加哥的时候,斯来布尼尔已经轰鸣着在跑道上等待他了。 校长那么康慨,当然不是为了表示优待,而是这个任务的级别很高,也很秘密。 对面座椅上是此行的五名拍档之二,另外三人在隔壁舱。 两人其中看起来比较像样的那个双手抱着一把刀一把剑在怀中,即使闭着眼睛也肌肉紧绷,腰挺得像标枪一样直。 另一个则全然相反,嘴角流着哈喇子,靠在正襟危坐的家伙肩上呼呼大睡。 恺撒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拍档们,想象如果某一天这两个人和心爱的女孩发展到了可以一起滚床单的地步,女孩们会怎么评价他们的睡相? 后者大概率会是这样的,某个晚上巫女玩点小心机,衰仔迷迷湖湖就被逆推了,至于前者……那个女孩大概会觉得不可思议,或者感觉自己在拍某部邵氏出品的老武侠片,少侠中了魔头的毒掌,自己是为了江湖道义才剥光了为他推送真气? 楚子航就是这样,分明他闭着眼睡着了,你还是觉得他剑眉星目神色凛然,好似天下大事都扛在他肩上。 “那边最亮的地方就是银座,据说日本地产价格最高的时候,一个银座的土地价值便可以买下整个美国。”恺撒扭头看向窗外。 “我对银座没什么兴趣,倒是想去‘千鸟之渊’看看。”楚子航睁开了眼睛。 “那是二战无名日军墓地,就在靖国神社旁边,作为中国人,你去那里是想往墓碑上吐口水么?” “我是听说有条一里长的樱道,一路上有800株樱树。” “真衬你的风格。”恺撒耸耸肩。 “夏弥想去。”楚子航澹澹地说,“我是陪她去。” “……”恺撒本来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知道楚子航只是在闭目养神,于是搭句话以免彼此之间总这么僵着,登机以来他们两个就没怎么说过几句话。 可尝试之后恺撒还是得承认两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因为这两个人都有了女朋友,就连芬格尔都听说有个校花前女友,自己现在还单着,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女人?只会影响我恺撒征服世界的速度! 想到这里,恺撒脸上又充满自信的微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昂热又把他们分在一个小组,三个完全不同的人,世界观差出十万八千里去。 东京对恺撒来说意味着米其林三星的寿司店、北海道的地温泉,还有京都的银器关西的铁器,而楚子航却想去樱花长街参观。 恺撒想象楚子航盘膝坐在晚春的樱花树下,膝盖上横着长刀,接下来顺理成章地就该切个腹了。 路明非醒了,睡眼朦胧地往外看,“东京诶!我们到了!不知道哪里是秋叶原。” “夏弥也想去秋叶原。”楚子航澹澹地补上一句。 “电器街吗?”恺撒说,“我也想去那里看看,游戏首发式什么的。” “御宅族之街”秋叶原,恺撒也听说过。 街上有上千家电器店,最潮的游戏和电子产品都在那里发布,还有特色女仆咖啡店。 江湖上故老相传秋叶原乃宅男圣地,只要把等身长头从家乡磕到秋叶原,宅男之神就会赐你美少女和不限量的游戏首发特典…… 不过这对于恺撒来说吸引力不大,他这么说,只是向楚子航展示他并不是没有童年的人,和楚子航不一样。 “恺撒你会对游戏有兴趣?我以为加图索家的继承人是没空玩那些的。”然而恺撒的心思已经被楚子航看破了,他慢慢地说。 “别说得我好像怪物一样!”恺撒皱眉,他觉得楚子航这话的语意不善。 “没有童年的人,哪有时间花在游戏上?” “不要轻易给别人的人生活下断言,这是基本的礼貌!”恺撒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一触即发的怒气,“而且谁更没有童年,就不用我多说了。” “我说……各位英雄人困马乏……不妨落地歇息养精蓄锐再战不迟……”路明非赶紧打圆场。 一路上努力维持的气氛还未维持到飞机降落就要崩溃,这个王牌组合真是命运堪忧。 楚子航摆了摆手,不知道是说他没有挑衅的意思,还是说“恺撒根本不值得我嘲讽”,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恺撒冷冷地看了楚子航一眼,在bj的时候还认为楚子航这个人不错来着,看来是自己瞎了眼,他收拢资料,关闭阅读灯,也闭上了眼睛。 机舱里一片漆黑,飞机已经降低到了云层之下,窗外下着雨,雨幕中的东灯火通明,就像一座巨大的佛龛,永远燃烧着祭祀神明的灯烛。 路明非记得自己看过一张卫星航拍的照片,那是全世界各地的黑夜,灯火组成光明的蜘蛛网。 蜘蛛网上的每一个亮点都是一座城市,有的明亮些有的暗澹些,而东京周围则是一片耀眼的白色,整个东京湾在夜幕中就像熊熊燃烧的巨烛。 路明非趴在舷窗玻璃上往外看去,只是有些怀念,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叔叔家的天台上,呆呆地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cbd区。 叔叔家住在经济适用房里,距离cbd区有些距离,但叔叔自诩消费是cbd级别的,喜欢招待朋友去那里的星级饭店吃饭,坐在舒服的椅子上,享受漂亮女服务员的温言软语,叔叔就很满足了。 然后点几个经济实惠的菜,开一瓶最便宜的红酒。 在叔叔的描绘中cbd区的每一寸地面都贴着大理石,被水磨机磨得能照出美女们的裙下风光……啊错了,能照出成功人士挺拔的身姿。 那里一切都是锃光瓦亮的,从意大利产的漆皮鞋到美女们的化妆镜,从楼顶的大屏幕到国际商务中心的玻璃幕墙,那里每个人都走得雄赳赳气昂昂,人生过得充实有意义。 叔叔经常感慨说要是有钱搬到cbd区去,哪怕住小房子也心甘情愿,就是要被那种积极向上的气氛熏陶,路明非和路明泽将来也会发奋自强。 婶婶说屁屁屁,你不就是要面子么?要不然就是在街上闲逛看美女,不照照镜子瞅瞅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是一个老屌丝,cbd区的年轻小姑娘都喜欢有钱人,谁会多看你一眼?你这辈子就老老实实地跟我在这狗窝里呆着,蛤蟆看蛤蟆,干瞪眼! 路明非以前很少有机会能去cbd区逛,即使去了也会在读不懂的外文品牌中迷失方向,也不敢走进那些成功人士聚集的场所开开眼界。 曾经作为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说实话,路明非那个时候很羡慕的,在他的想象里那些人永远精神抖擞浑身名牌,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想去哪里,从不迷路也不无所适从。 那些就像他玩的游戏里面一样,谁都想为了什么崇高伟大的目的而活着,不能当英雄也至少要当个魔王。 没人想当那种只会在铁匠铺前来来回回走直线的npc,玩家不管点他千次万次,他只会重复地说“这里的刀剑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可即使那么神往,他却觉得自己永远无法真正抵达cbd,他坐在天台上眺望霓虹灯光如海潮的cbd区,觉得那里其实根本不存在现实世界中,只是空虚的海市蜃楼…… 直到他坐在法拉利的副驾驶座上西装革履,红发小巫女把油门踩到底,火红色的跑车在高架路上穿梭,整个cbd区的灯光映在法拉利锃亮的车身上。 路明非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驾临”cbd区,而不是像只飞蛾隔着玻璃向往屋中的灯光。 那一刻他的雄心壮志简直能征服世界,征服世界后他要娶自己最喜欢的女孩……他鼓足勇气登上了学院派来的直升机,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显得比诺诺略高那么一点。 人就是喜欢在深夜里回忆过往,想着想着,他就有点想看诺诺了。 路明非轻手轻脚地从座椅上起来,又轻手轻脚走进隔壁舱的门。 黑暗里,两个女孩脑袋紧紧靠在一起,眼睛闭着,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芬格尔则是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大睡。 路明非也没进去,就站在门旁边,看着其中一个女孩的容颜。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灵相通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诺诺睁开眼了,一双暗红色眸子在短暂的溃散之后恢复清明,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己的男孩在静静地望着她。 “你还不去睡一下,看着我干什么。”诺诺用口型说。 “不看你几眼我睡不着。”路明非微笑着用口型回应。 诺诺想了想,抬起一只手,在唇上按了下,随后朝路明非遥遥地递过去。 “赏你一个晚安吻,快去睡。”她说。 于是路明非就带着师姐赏他的晚安吻,回到座位上,闭上了眼睛,一路积累下来的倦意瞬间释放出来,在降落的摇晃中他居然睡着了。 …… …… 东京都以南,神奈川县,横滨市郊外。 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海岸线,二战之前这里是连绵的渔村,现在渔民们都已经迁入横滨当起了市民,只留下他们当初停泊渔船的码头,被海水日复一日地拍打。 车灯割裂了夜幕,一辆黑色悍马从公路的路肩上翻过,穿越盐碱摊驶向目的地。源稚生驾驶,樱坐在副驾驶座上查看gps。 “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机场?”源稚生问。 “确实是有机场的,不过废弃了很多年,跑道也很短。但以斯来普尼尔号机师的技术,应该可以安全降落。”樱说。 她还是黑色西装搭配修身的长裤,梳着高高的马尾辫,戴一副平光眼镜,这身装束的她站在源稚生身后很容易被忽略。 但这就是忍者的本分,永远都是站在阴影中的人,必要的时候是致命的刀,有时候还是舍身的盾。 源稚生的助理团一共是乌鸦、夜叉和樱三个人,夜叉是冲锋陷阵的锋将,乌鸦是运筹帷幄的军师,而樱是贴身的“小姓”,不过古代大名的小姓都是妩媚的少男,而樱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 从冲锋陷阵来说,源稚生比夜叉要强出不少,毕竟血统的优势摆在那里,从运筹帷幄来说,乌鸦也就在那帮没什么文化的黑道面前还能充军师。 所以助理团中只有樱是不可或缺的,没有了樱源稚生就不知道如何处理那些细琐的小事,在他吐槽夜叉和乌鸦的时候也无人捧场。 禄粳涍釉箝雾第六幕 源稚生: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就是那里,前方的跑道。”樱说。 不可思议地,在荒无人烟的盐碱滩上出现了一条跑道,或者说半条,另半条已经被海水淹没了。 “这条跑道修建于1941年,那时候地球还没有温室效应,海平面还没有这么高。”樱又说。 源稚生把车停在跑道尽头,让大灯迎着跑道照射。在这种完全没有灯光照明的简易机场,机师只有靠车灯指引方向。 “还有三分钟,既然是校长的专机,应该会准时。”樱说。 “简单地准备一下,好歹有个欢迎仪式的样子,政宗先生说了不要虐待他们,我们就对他们好些。”源稚生端坐在悍马的保险杠上。 樱在发动机舱盖上铺了一张雪白的餐巾,摆下三个郁金香杯,打开香槟把杯子一一斟满,又把一束明黄色的郁金香摆在酒杯旁,再用三枚日本小国旗插入青柠檬片里,把柠檬片放在酒杯口。 这大概是日本分部历史上最像样的欢迎仪式了,有车来接有象征胜利圆满的黄色花束还有香槟酒,只差热烈拥抱,但源稚生不准备热烈拥抱那些人。 首先他很讨厌跟人有身体接触,其次从履历来看这个团队由纨绔子弟、暴力狂和天才屠龙少年组成,对于这三种人源稚生都没有好感。 更别说还带了三个拖油瓶……源稚生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本部会把两个女人和一个无能废柴安排进来,更别说那两个女人还是暴力狂和天才屠龙少年的女朋友。 带女朋友来度假的么?把日本分部当成什么了? 日本分部上下都把本部称作“幼稚园”,因为派来的专员多半是经验缺乏的孩子,而接待本部专员的工作则被称作“带孩子”。 源稚生不喜欢带孩子,他原本想把接机的工作丢给乌鸦和夜叉,但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 本部那些稚嫩可口的男孩女孩落到那两个凶神恶煞手里……会不会七零八碎地抵达酒店?所以最终源稚生决定亲自带樱来接机,以示对本部王牌组合的敬重……至少表面上的敬重。 从大海的方向传来了轰鸣声,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伸手不见五指,但似乎有什么飞行的勐兽正携裹风雷扑近。 “还算准时。”源稚生看了一眼夜光腕表。 触及海水的瞬间,斯来布尼尔忽然亮起全部的照明灯,在水幕中这架黑色湾流就像起从夜幕中浮现的魔鬼。 它滑上了还没被海水覆盖的跑道,轮胎和煤渣跑道摩擦,带着刺眼的火花。 源稚生叼上一根日本产的“柔和七星”香烟,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不及刹车的湾流直冲过来。 跑道太短了,对于一架刚刚结束超音速飞行的飞机来说绝不够用! 最后五十米,湾流忽然向前方喷射出火流,发动机逆向推力全开,高达数百度的高温气流几乎能把拉了手闸的悍马都推动,但源稚生依然端坐在悍马的保险杠上,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 湾流停在悍马前方,就像一头发狂的公牛冲向斗牛士,但在最后一瞬间被拉住了尾巴。 只差几米它就会撞上悍马,夹在两者中间的源稚生绝无生还的机会。 “疯子!”机师对源稚生竖起中指。 如果机师的驾驶技术略有瑕疵或者这架湾流的喷气式发动机不能倒车,大家就全完蛋,斯来布尼尔还没落地源稚生就跟机上的人玩了这么一场惊险的赌博,用自己的命赌机师的技术。 如果是其他分部的人做这种事,机师会立刻跳下飞机去殴打对方,可既然对方是日本分部的人,机师的抗议就只限于竖中指,他也不想与疯子纠缠。 机师知道这帮日本人的脾气,因为跟黑道关联太深,这里的每个人都奉行极道文化,崇尚勇气和视死如归的觉悟。 唯有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男人才能指挥千军万马,名将之才就是呆若木鸡,这也是日本人自古奉行的美学。 按日本分部的审美昂热当然是佣傥的英雄,副校长也可以算作风尘奇侠,装备部就完了,全体都是怯懦的狗贼。 机师只注意到源稚生巍然不动,却没有意识到源稚生背后那个捧着花束的女孩也巍然不动。 日本分部的态度与其说是在发疯,不如说是表达对机上乘客的蔑视。 以源稚生的身份,当然不会不在意自己的命,他又不是街头玩命的混混。 但他清楚昂热的专属机师是谁、驾驶技术如何,也相信樱的安排,樱既然挑选了这条跑道,说明她确信机师能在这么短的跑道上安全降落,樱确定的事,源稚生也不怀疑。 舱门开了,源稚生本该扑上去热烈欢迎,却端坐不动,“本部的诸位谁带了打火机?借个火!” 他盯着舱门,眼中含着刀剑的清光。 政宗老爹曾说他有双令人敬畏的邪眼,懦夫面对这样的眼神都会觉得被蝎子蜇了一口。 所以源稚生很少正眼看人,不希望对方因为他的眼神觉得不舒服。 但今天他想用眼神向本部的人传递一个信息,他们到日本了,在这里由日本分部制订规矩。 在本部拿到的“优秀”,在这里什么都不算。 家世和血统评级在这里也全都没用,如果不够强,最好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做人,用敬佩、崇拜,乃至于诚惶诚恐的态度来对待前辈,先恭恭敬敬地给他点上一根烟。 源稚生想,以斯来布尼尔号落地的急刹车,机舱里的人该晕头转向,有些大概正抱着呕吐袋狂吐? 舷梯降下,木屐声,铠甲声,还有不知道声传来,为首的男人一头金黄色的灿烂长发,身着金黄色的铠甲,什么都是金黄色,有点眼熟…… “……等下,这人是在s吉尔加美什?”源稚生傻了眼。 居中的男人穿着暗红色和服,长发在身后束成马尾,腰间挎着黑鞘长刀,脸上两道画上去的刀疤…… “浪客剑心?” 最后的一人更有意思了,紫绿两色,脑袋上有“w”标志。 “假面骑士?”源稚生彻底无语了。 “见鬼,这是成田机场么?我怎么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假面骑士w说。 “真够冷的,他们就不知道把我们安排在贵宾通道降落么?”吉尔加美什抱怨。 “……我们为什么要穿成这样?”浪客剑心说。 “说是校长送的礼物,祝我们日本之行一帆风顺,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份礼物怪怪的。”吉尔加美什耸耸肩。 “当然怪了。”假面骑士w在心里偷笑,“礼物早就被我掉包啦,你们就好好按我这个死宅的xp来!” “有可能,日本人是死要面子的民族,没准还会安排少女团来给我们献花。”吉尔加美什看似自命为团队中的日本通。 “师兄,等等我呀。”机舱里又跑出来个凉宫春日。 “什么鬼地方。”穿着红色紧身作战服的明日香扬起下巴看了看四周。 “困死了。”唯有最后那个人没穿什么s服,打着哈欠走出来。 源稚生觉得自己有点迷失,听这番对话这也不是剑豪团,而是日本风情游团。 听起来他们很期待跑道上停着一辆加长型豪华车,车上坐满露大腿的少女供他们左拥右抱。 把他们直接送去什么居酒屋就好了,他们已经穿好了午夜狂欢的服装,就等着搂搂抱抱狂吹清酒瓶子了啊! 虽然早就知道是废柴团……可这帮人甚至没想过要伪装得专业一些么? 源稚生的心头涌起怒气,他很少这么生气,但是对于废物和自甘堕落的人,他素来都是零容忍! 盛怒之下他的邪眼更加冷厉……这时候浪客剑心扭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揉了揉眼睛。 楚子航其实什么都没有看清,他只是眼睛不太舒服。 这次任务太突然了导致他这样机械般精密的人也犯了点小错误。 他把左右眼的美童戴反了,这让他的角膜很不舒服,因此在下飞机的时候他摘掉了美童,此刻那对永不熄灭的黄金童是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 汹涌的龙威透过双眼射入源稚生的脑海,源稚生只觉得控制不住地要后仰要闪避,刚才那一眼凝视简直是来自一条森严的古龙!在这种凝视面前邪眼瞬间崩溃! 在短短的半分钟里源稚生惨遭两轮打击,所有的威慑手段还没来得及用就失败了! 源稚生预感到接下来的接待任务会十分之艰巨。 风情游旅行团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位执行局局长的存在,聊着天就从他面前过去了,自顾自地往悍马里面扔行李。 “这车停得也太近了,撞上可不得了。”假面骑士w抱怨,“没公德。” “能坐得下六个人么?”凉宫春日脑袋上飘着两缕呆毛,担忧地说。 “挤一挤应该没问题的。”明日香皱着眉头扯了扯身上的紧身服,不太舒服。 源稚生沉默无语,这些人难道根本没有危机意识么?他们难道就不想想说刚才只要飞机再往前滑行那么几米,整架斯来布尼尔就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球么? 他感觉自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劲敌……最可怕的敌人往往都是你最不了解的人,跟这帮不可思议的家伙比起来,樱井明那种野兽都更有逻辑可循。 凭借记忆,源稚生很快确认了这六个人的身份。 “吉尔加美什”,恺撒·加图索,校董家的继承人,学生会主席,纨绔子弟中的纨绔子弟。 “假面骑士w”路明非,如今唯一的「s」级学生,成绩方面惨不忍睹,但履历单上写着屠杀两条龙王的惊人战绩。 “浪客剑心”楚子航,狮心会会长,学生中最凶勐的暴力分子,曾因血统问题被校董会调查。 “明日香”陈墨童,在卡塞尔里人称红发小巫女,为人捉摸不定,性格疯疯癫癫,亮点是散打同年级第一。 “凉宫春日”新生夏弥,由于是刚入学,这位漂亮得有些不真实的女孩并没有在履历上显现出什么过人的地方。 “原汁原味”芬格尔·冯·弗林斯,六人组含金量最高的一位,在卡塞尔创造了留级九年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完美记录,还好听说他明年就可以毕业了。 这么想来这个废柴团倒也不能轻视,源稚生收起了居高临下的心。 恺撒把行李塞进车里之后又踱了回来,抽掉源稚生手中的ildseven扔在海风里,把一支铝管装的雪茄拍在他手心里:“别抽那种娘炮女人烟了,试试这个。” 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花花公子的风骚和老大哥般的牛逼,大力地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又自顾自地踱走了。 眼看着事情越来越脱离源稚生的控制,连樱都目瞪口呆,想帮忙也不知从哪里用力。 不过那三个神经病倒是对樱蛮好,源稚生有雪茄作为小礼物,樱也得到了恺撒赠送的黑曜石雅典娜小像,显然是件价格不菲的首饰。 恺撒对漂亮女孩的尊重自然超过对漂亮男人的, 路明非接过樱手里的花束时点头哈腰满口都是“阿里阿多搞砸姨妈死”,楚子航也微微点头致意。 “不准收!”诺诺一把将路明非手里的花束抢过来,塞回樱怀中。 “不好意思,我是他女朋友,你能懂。”她看了樱一眼。 樱微微点头,避开这位红发女孩锋利的目光。 夏弥的处理则是高级得多,她接过楚子航手里的花束,扬起脸眼巴巴地问,“师兄,可以送给我吗?” “你喜欢就拿着。”楚子航回答。 “师兄最好了!”夏弥喜滋滋地抱住花束。 “吉尔加美什”恺撒从车里探出头来,操着他那口出发前紧急去几部动漫里学来的日语:“哇达西哇……这个……恺撒……呆死……” 他还挥舞着一张酒店的名片,源稚生明白了,这几个人根本就是把他看成了导游。 源稚生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深鞠躬:“在下源稚生,卡塞尔学院2003级进修班毕业,欢迎各位光临日本。” 他用的是纯正的中文。 恺撒一愣,想不到这导游居然是前辈师兄,那刚才确实有点轻慢人家了。 于是他赶紧竖起大拇指:“你滴……中文……大大地好!” 源稚生脸上微微抽搐。 楚子航已经抱着坐在他腿上的夏弥睡着了。 他没有戴美童不方便睁眼,正好借机养养神。 “师姐,要不你也坐我腿上?”路明非试探着问。 “想得美,我这身衣服坐你腿上,岂不是便宜都给你占完了。”诺诺翻翻白眼。 “这不是挤不下嘛……哎呀我去,芬格尔你滚一边去!” “恺撒·加图索?你是这个组的组长?”后座几个人吵吵闹闹的,源稚生只得转问恺撒,至少跟衰衰的二货和杀手一样的面瘫男相比,恺撒还算正常人。 諠医棵讨皑第七幕 师姐,你为什么会日语?搘 “我是,开车。恺撒挥挥手。 他已经上车了,可这个接机的家伙居然还不开车,他有些不解,不过他丝毫没有看轻源稚生的意思,加图索家的少爷从不看轻某个特定的人,所有人他都看轻。 源稚生再次深呼吸,强压心中的怒火,把一张文件递给恺撒,“请组长签字。” 文件是全日文的,恺撒扫了一眼,完全没看懂,他不懂日文,这个小组里唯一懂日文的是路明非。 “这是……入住酒店的账单?你需要我的信用卡么?”恺撒问。 “不,这是你们的遗体处理方案。这次的任务风险系数很高,如果你们不幸遇难,遗体将被空运回各自的家乡。”源稚生面无表情。 他直视恺撒的眼睛,想从中看出惊惧来,他想提醒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女孩,这不是一场旅行而是一次任务,「ss」级任务。 只要任务中出任何一点问题,他们就会变成尸体被默默地运回故乡! “哦,很体贴啊,我可不想在日本举行追悼会。”恺撒漂亮地签名画押,“你知道我的国籍对么?把我运回波涛菲诺就可以了。” “我帮他们签字就好了,我和他们都是中国人,老家是一个地方的,连高中都是同一所。”路明非指指楚子航和夏弥,“一起运你们还省钱了。” “我就算了,不想死了还回到那个晦气地方。”诺诺撇撇嘴,用日语说,“把我和路明非埋一起。” “等下。”路明非感觉有点不对劲,“师姐,你什么时候学的日语?” 后座的几位,包括前座的恺撒都转过头来看着她。 “……”诺诺忽然在他脑袋上一拍,神色凶狠,“不该问的别问!” 几人又全都沉默了,路明非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可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源稚生则是灰头土脸地收起文件。 “日本分部比我想的要好,”恺撒点评,“至少你们的工作做得很细致。” 源稚生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该笑纳这份赞赏呢,还是一巴掌抽过去怒喝说,“少用这种「领导上山下乡视察工作」的态度跟我说话”! “试试我送你的那支高希霸,纯正的古巴雪茄,你喜欢的话,我的箱子里还有整整一大盒。” 恺撒又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这浑身香水味金色毛茸茸的意大利男人在落地之后的五分钟内第二次接触了源稚生的身体。 虽然恨不得上步一拳打在他那张自以为英俊潇洒的脸上,可面对这样灿烂得傻逼一样的笑容,源稚生没有任何发怒的借口。 “那么今后的几天里,请各位多多关照。”他说。 “对了,现在你们日本人还男女共浴么?”坐在楚子航腿上昏昏欲睡的夏弥忽然想了起重要的事,又一次从车里探出头来。 “怎么,师妹,迫不及待想吃掉师兄了么?”路明非促狭地笑,只可惜夏弥不理会他的烂话。 上来第一件事是问男女混浴……也许还是应该派夜叉和乌鸦来接机,把这几个家伙浇筑成水泥桩打进盐碱滩里……也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对?源稚生默默地想。 “黑色悍马车上的人注意了!我们是神奈川县警察,你们涉嫌暴力犯罪,立刻停车接受检查!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被放大的声音如狂风般席卷过盐碱滩。 不远处高速公路上,大片大片的警灯亮起,警笛声轰鸣,震耳欲聋。 不知何时那条安静的高速公路上已经停满了警车,全副武装的警察们以车门为盾持枪瞄准沿着高速公路一线,灯光绵密如织,从四面八方笼罩了他们这伙人。 “怎么回事?”恺撒皱了皱眉,“我们刚刚落地,还没过海关怎么就惊动警察了?” “这里可不是成田机场,没有海关这种东西,”源稚说,“看看你的周围就知道了。 恺撒环顾四周,”这是什么鬼地方?坟场么?“ 这个荒无人烟的机场建在靠海的盐碱摊上,没有控制塔也没有航道灯,跑道是用煤渣夯成的,周围的黑暗里隐隐约约都是飞机的残骸。 “确实是坟场,飞机坟场。”源稚生说,“这是当年神风突击队的临敌机场,他们从这里起飞,驾驶填满炸的零式战斗机,寻找机会撞击美军的航母。” “塞满炸药的战斗机航程有限,为了确保战斗半径能够得着美军的航母编队,他们把机场设在非常靠海的位置。” “后来废弃了,废旧飞机堆放在这里任凭海风腐蚀。” “这么说我们是偷渡进来的?”楚子航睁开眼睛。 “学院希望这次任务全程保密,你们不能在海关留下记录。当一阵子偷渡客没什么,日本分部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这还保证个鬼的安全,刚下飞机就被几百条枪指着!”芬格尔大喊,“这是要抓偷渡客么?抓偷渡客需要那么多人带那么多枪么?” “不,这显然不是要抓偷渡客,”恺撒从背包里取出望远镜看了一眼,“他们带了「雷明顿700」狙击枪。” “这是日本警察常规装备中最强的火力枪,抓偷渡客应该用不到这种强火力,除非偷渡船是武装登陆舰。” “车里的人听着,你们有十秒钟的时间走出车外!否则我们就开枪了!”喊话声越发严厉。 “我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强龙不压地头蛇,大家还愣着干什么?人家上百条枪指着我们呢!我们赶紧照做啊!”芬格尔高举双手,“太君不要开枪!我是良民!我跟这帮土八路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不是盯上了你们,而是盯上了我们,”源稚生皱眉,“樱,夜叉和乌鸦是不是开我的车出去过?” “昨夜凌晨两点出发四点返回,踏平了横滨市一家俄国人开的脱衣舞夜总会。”樱说,“夜叉做事的风格您是了解的,很容易踏过界,他一时兴起就把那家店烧了。” 听她轻描澹写地说来,好像那个什么夜叉什么乌鸦烧掉的不是一家夜总会只是一个纸箱子。 这个温婉的漂亮姑娘满嘴说着奇怪的话。 “就这么简单?”源稚生面无表情。 “喂朋友已经很不简单了好么?情节丰富到可以拍一部黑道电影了好么?就冲「乌鸦」和「夜叉」这种江湖气浓郁的名字也很有看点啊!”芬格尔又大喊。 “最好让他们在焚烧夜总会的烈火中拥吻心爱的俄国少女,然后再强进的摇滚乐中出字幕!”芬格尔欲哭无泪,“我才刚到日本呢,连一个日本的好妹妹都还没见过,一个电话号码都没拿到……” “樱小姐,你能满足我死前一个小小的心愿么?”他挤出两滴眼泪,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樱,“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么?” “……”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无视芬格尔的烂话,继续向源稚生报告。 “事情闹得比较大,那是座一百二十年的历史古建筑,受法律保护。所以目前警视视厅已经开始通缉纵火的人,相比起来夜总会被踏平倒是小事。” “混账!焚烧古物这种事会被那文物保护协会捅给媒体,这对家族的名誉是重大的影响!他们难道没有考虑到?”源稚生不由得流露出怒气。 “他们应该不是故意的。您觉得以他们高中都没上过的水平,能认得出古物么?大概是踏平对方的地盘后还有点余兴,就按照老习惯浇上汽油扔个打火机过去。”樱说。 几人无语,这什么习惯?要烧多少间房子才能养成这种习惯?点燃一支烟把燃烧的打火机丢往身后,在腾空而起的火焰里康慨前行甚至不会偷看一眼?这是《酷哥从不回头看爆炸》中毒太深? “烧了也就烧了。”源稚生摇头,“但应该还有什么别的。” 几人又有点无语,什么叫“烧了也就烧了”?哥们你这感觉就像发现老婆逛淘宝店买衣服买太多之后的叹息啊!“她喜欢买就买,顶多也就是小败家”什么的! “那些俄国人之所以敢跟家族对着干,是因为当地警察署的署长在给他们撑腰,所以夜叉和乌鸦……”樱有点犹豫。 “见鬼,他们杀了警察署长?”源稚生又惊又怒, “倒是没有那么严重,他们只是变态又不是杀人狂。”樱尴尬地微笑。 “那是什么?切了他的手指?阉了他?还是把他浇成了水泥桩?”源稚生看上去松了一口气。 “我说这位日本师弟这可不是小事啊不能姑息!”芬格尔说,“听起来我们的人跟黑道走得很近啊!作为他们的上级,师弟你也有责任啊!” 源稚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也没有,”樱说,“警察署长有个情妇帮他打理各种违法生意。” “夜叉和乌鸦冲进那个情妇的公寓把她从被窝里拖出来,浑身用保鲜薄膜缠好,在她的身体上摆满了生鱼片和寿司,做成女体盛放在了警察局长的办公室里。” “现在冲我们喊话的人就是警察署长,他们应该是锁定了这辆车的牌照。” “你说得对……他们确实是变态,”源稚生一拳捶在方向盘上,“这种愚蠢的举动只是激怒对方而已!做了也没什么,可他们就不能把车牌遮上么?” “有这种无分寸感的手下最应该自省的是上级?这种人在学生会里连一个星期都混不下去。”恺撒说。 “那老大,我算什么?”芬格尔挠挠头。 “你不算人。”恺撒冷笑。 他也听得出日本分部的状况不对,但以他的性格永远都会表现得安之若素。 贵族就是这样,对什么事情都不会大惊小怪,家里开着舞会,仆人进来说那帮泥腿子造反了,也要澹定地安排完下一支曲子叮嘱宾客们尽欢,然后悄悄进入书房写信给国王要求进宫觐见,商量这次到底是怀柔还是动武。 至于其他小事更要澹定地挥退仆人,满脸“哥这辈子吃香喝辣玩漂亮姑娘什么都享受过了对这个世界已经厌倦了就差想去死了”的慵懒感。 “但是芬格尔确实是学生会的成员不对么?”楚子航说。 恺撒语塞,他没法不讨厌楚子航,楚子航说话虽少,但每一句都正中他的要害。 “各路英雄好汉,我建议赶快下车投降啊!反正夜总会也不是我们烧的,他情妇的光屁股我们也没看到,我们就说是偷渡过来打工的。”芬格尔说。 楚子航腾出一只手来伸手揭开后备箱里的防雨布,“看起来这种供词警察是不会信的。” 那是一架单兵导弹和两支军用霰弹枪、两支手枪,已经罪证确凿了。 源稚生忽然把油门踩到了底,黑色悍马像头巨兽似的咆孝,悍马在起伏不平的盐碱地上几乎是跳跃着前进。 警车群看到目标逃脱,沿着高速公路一边追击一边射击,警察们使用的是曳光弹,明亮的弹道在车身前后左右交织成网。 悍马越过路肩回到了路面上,脱离盐碱地面之后终于不那么颠簸了,但警车如群狼般尾随,逐渐逼近。 在盐碱滩上跳着奔逃的时候虽然狼狈,但警车没法上滩地,所以只是在高速公路上远远地尾随射击。 到了高速公路就是大马力警车的狩猎场,公路追车不是悍马这种重型越野的强项。 源稚生左冲右突,试图利用悍马沉重的车身挤开警车,车厢里的人满耳朵都是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 “见鬼!你们的人真的只是把警署长的情妇扒光了做女体盛,而不是把他老婆怎么样了?”恺撒大吼,“这家伙简直是想要我们的命啊!” “这个我没把握,夜叉和乌鸦要是真做了也不会告诉樱但我想不会的,夜叉和乌鸦都是萝莉控不喜欢老女人!”源稚生勐踩刹车,后面的警车狠狠地撞在悍马的后的保险杠上。 那辆警车失控盘旋,暂时阻挡了后面的警乍。 但更多的警车分左右两路绕过障碍,试图把悍马包围起来,狙击打手不断地做成威射击,在悍马车身上一个接一个钻洞。 后视镜早被打飞了,源稚生侧面的玻璃也碎了,如果不是源稚生始终以“s”形路线前进,狙击手早就爆掉了他们的车胎。 一道火光从车顶上方掠过,在前方十几米的地方爆炸,前风挡被照得一片火红,数不清的细小弹片插在引擎盖上 “他们动用了火箭简,这是军用装备,自卫队也应该也加入了。”恺撒看了一眼弹片, “太狠了?要给人留点机会啊!考虑我们这些人中是不是有人想投降啊……”芬格尔头晕目眩地抗议。 礋觏鹱第八幕 三位女孩的风采搚鸈讴 “不介意的话,借用一下单兵导弹,我先把那辆带火箭筒的车解决掉。”恺撒开始卸掉身上的黄金铠甲。 “不能这么做,”楚子航说。 “用霰弹枪就好了,单兵导弹杀伤范围太大,你能确保不死人么?”楚子航拿过一把霰弹枪,夏弥很懂事地给他装弹。 “别啊!单兵导弹和霰弹枪都是袭警好么?一旦开了枪就都是暴力犯罪,定罪上没什么区别啊!”芬格尔是有点法律常识的。 “不用担心,我说过日本分部会保障诸位的安全,那么日本分部就一定做到。”源稚生澹澹地说,“这是日本,我们的地盘,在这里我们制订规则。” “很大的口气啊。”恺撒挑了挑眉,“我倒是很有兴趣看看日本分部的手段。” 源稚生笑了笑,从飞机落地到现在,他始终被这帮本部来的神经病和中二病困扰着,平时的节奏完全被打乱。 便如武士真剑决斗,一方凝神静气地拔出宝刀,摆出“正眼”这般凌厉的起手式,对方却挥舞着小扇载歌载舞,还对旁边的观众摇摆屁股,于是手足无措的反而是秉承武士之道的一方。 但现在局面紧张千钧一发,主动权又重新回到了源稚生手中。 他的长项就是应付最恶劣的局面,远比应付插科打诨的小丑擅长得多。 “根据辉月姬的情报,现在整条高速公路都封闭了,还有更多的警车正赶往这里,总数达到三百辆之多。”樱说。 “辉月姬是谁?”恺撒问。 “岩流研究所单独的云计算系统,相当于本部的诺玛,但她和诺玛是分开来运行的。”源稚生说。 “就是说这里在诺玛的监控范围之外?”恺撒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诺玛的监控范围是全世界,甚至连斐济这样的岛国都被纳入了监控范围,但日本却在监控范围之外。 “辉月姬和诺玛之间是直联的,所以诺玛也能监控日本境内。”源稚生说,“只不过辉月姬是日本分部独立研制的智能系统。” 警车连续撞击悍马的两侧和后方,在这种情况下源稚生想走“s”形路线都很困难了。 这是最后的警告,如果源稚生拒不投降的话,警车可以把他挤进双向道之间的深沟,那时轻则翻车重则将当场爆炸。 “不用枪械的话,看来我们是逃不出去的。”楚子航说,夏弥朝他点点头,嘿呀一声给霰弹枪上好了膛。 “我看你的发动机转速也已经到顶了,这辆悍马不可能跑得更快了。”恺撒做出判断。 “要打个赌么?”源稚生笑笑,“给我60秒钟,不用枪械,我甩掉这些警车。” “有意思,那就打个赌!”恺撒兴奋起来,“60秒后如果你能甩掉警车,就算你赢,否则就把方向盘交给我,让我来操作。” “还剩52秒,打赌总要有个赌注,赌什么?” 恺撒想了想,“输的人在东京最豪华的牛郎夜总会包场,开个狂欢party。” “为什么要在牛郎夜总会?牛郎有的我们都有。”芬格尔说。 “日本特色嘛。”恺撒耸耸肩,“去普通夜总会有什么意思,既然来了日本就要试式本地的。” “34秒,想清楚了就请下注,下好离手。”源稚生回头看了恺撒一眼。 那是胜券在握的眼神。 几人向前眺望,一条笔直的高速公路在黑色的天幕下直奔前方,视野范围内只有空旷的盐碱滩。 这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地方,这是辆悍马而不是007的各种神奇跑车,源稚生又不愿意动用枪械,而时间只剩差不多半分钟了。 “赌了,一场牛郎店的狂欢party,输的人穿牛郎装向所有人敬酒!”恺撒把手伸到前座。 “28秒。”源稚生和他击掌。 “樱你知道该怎么做对?”源稚生澹澹地说。 “100清楚。”樱忽然越过副驾驶座去向车后方。 她在日本女孩中算是高挑颀长的,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没法想象她在有限的车内空间中行动如此自如,她贴着路明非爬向第三排。 路明非闻见这个女孩身上微寒梅花般的香味,她一边爬行一边脱掉了西装和衬衣,露出下面紧贴身体的黑色织物,上面插满了金属刀刃。 恺撒吹了声口哨。 陈墨童则是赶紧蒙上路明非的眼睛,再把他往自己身边狠狠一拉。 不是金属刀刃太拉风而是樱的身材一览无余。 “忍者?”楚子航明白了。 悍马的后舱门开启,樱手拉着舱门如没有重量那样翻上车顶,如黑蜘蛛般贴在那里。 楚子航和恺撒不约而同地打开两侧车门往上看去,他们想知道樱会怎么做。 樱站直了,双腿分立。 “喂,小弥,就让她这么出风头么?”诺诺忽然问,与夏弥对上视线。 “当然不乐意啊,诺诺姐你是说……”夏弥眨了眨眼睛。 “我们也该出个手!”诺诺说着,也学樱那般翻上车顶。 夏弥紧随其后。 于是车顶上就站了三个超辣的女孩,一个红发,一个栗发,一个黑发。 “「言灵·风王之童」!”夏弥率先动了,她的身边刮起狂风,“你的飞刀在我言灵的加持下应该会像子弹一样迅速。” 樱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潜心注视着追击的车辆,准备丢出飞刀。 “再等等。”诺诺说,从樱身后抱住她,握住她的手,微调位置,眼睛在黑暗中闪着金光。 「言灵·上帝之眼」! “好了,就按这个角度。”诺诺松开手。 樱向着黑暗中挥出手。恺撒和楚子航都无法察觉她掷出的武器,只能听见它们在高度压缩的空气中拉出厉风的声音。 一辆警车的前胎爆炸。 樱投掷的武器虽然轻薄却极其锋利,原本阴流的力量是无法制造出这么夸张的效果的,只不过在风王之童的加持下,那些金属刀片就像子弹一般迅速。 随后她们如法炮制,一辆又一辆的警车轮胎被樱精准地扎爆。 “喔!漂亮极了!几位女士,能给我一个微笑么?”恺撒摸出手机,“给我给我!给我你们那种最锋利的感觉!” 他并不因为即将输掉赌注而郁闷,反倒是女孩们完美的配合令他眼前一亮。 樱发射这些致命的金属刃时就像书法大师泼墨书写那样挥出。 于是它们就以她为中心,无数银光像蝴蝶般翩翩飞动,留下美妙的弧线,织成了金属薄刃的风暴。 女孩们扭头俯视,不同颜色的长发在黑暗中狂舞,恺撒的手机一闪,此刻恰好一发火箭弹从车顶上方掠过,爆炸的火光把她们的长发都映得像诺诺那般火红。 “bravo!”恺撒鼓掌。 轮胎爆炸的十多辆车撞在了一起,这次它们彻底挡住了后面的车流,接二连三的车装进这个钢铁的垃圾堆,有的警车被挤下了路肩,有的警车撞毁了路边的防护栏。 警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悍马扬长而去,清理这里车辆恢复通行是几个小时的工作量,源稚生把烟蒂扔了出去,在黑暗中蹦跳的烟头似乎在表达他对整个神奈川县警察的嘲笑。 樱轻盈地翻进车里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说,“我的衣服,谢谢。” 恺撒把衣服递了过去,十几秒钟之后樱恢复成了不引人注意的年轻女助理,西装长裤,常常的马尾辫,戴着黑色的细框眼镜。 “认识一下,失吹樱,我的助理之一。”源稚生说,“她的言灵是控制风的「阴流」。” “在她眼里风的轨迹清晰可操控,虽然她不能掀起像夏弥「风王之童」那样有攻击力的飓风,但当可控的微风里带上了金属刀刃,她可以控制直径20米的空间。” “在她的领域内除非你穿上坚不可摧的重甲,否则只要有一个致命的缝隙,她就能把刀刃送进去。” “就算不用陈墨童和夏弥的帮助,她也能够解决掉那些警车。” “幸会,失吹小姐,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在东京请你共进晚餐。”恺撒不理源稚生的介绍,而是朝樱伸手出去,“我的言灵是「镰鼬」,和你的言灵同系,说起来算是有缘。” 源稚生有点诧异,“在本部你们会轻易地告诉别人自己的言灵么?” “当然啊,又不是什么秘密。”夏弥钻回车厢,继续坐在楚子航的腿上,“你们难道还扣扣搜搜的?” “……”源稚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们确实很没意思。”诺诺也钻回车厢,毫不留情地抨击。 “……”源稚生彻底无语了,虽然算是他赢了,可怎么感觉赢得如此憋屈呢? “这位日本分部的英雄好汉可能有所不知,我恺撒老大是这样的,遇见他欣赏的姑娘,他会连他老爹的情妇名字都说出来。”芬格尔连忙打圆场。 “这还真不能,”恺撒耸耸肩,“因为太多了我怎么可能记得住?” “那么赌局算我赢了咯?”源稚生问,他有些不确定,怕这帮神经病耍赖。 “当然是你赢了,赢得很酷。”恺撒挥着雪茄,“有这么好的助理,你怎么样都是赢家。” “我已经在新宿顶级的牛郎店包了场。欢迎日本分部的前辈们都到场,全算在我的账上。” 源稚生一愣,“你什么时候预订的?” “早在飞机上就通过t俱乐部预订了。”恺撒耸耸肩。 “想在顶级夜总会包场可得提前,t俱乐部也雷要一些时间来安排,临到头来再订可就晚了。” “你早就准备好要去?”源稚生一愣。 “是啊,我听说日本的牛郎店是全世界顶级的,虽然我对男人没兴趣,但我不会错过任何顶级的东西。”恺撒划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说。 “源君你还是不够了解他,去牛郎店开狂欢party对他这种人来说属于正常的娱乐活动,我们只需要担心香槟准备得够不够。”楚子航说,“那个赌局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是要拉你去牛郎俱乐部陪他喝酒的。” “没错没错。”芬格尔赶紧附和。 源稚生沉默了。 他心里再次觉得自己亲自出面接待这些人是错的,因为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法摆脱这帮神经病的节奏。 他握着刀目光如电,这帮神经病却挥舞小扇围绕着他载歌载舞。 他赢了这场赌局一度觉得自己赢回了主动权,但结果是他要主动陪着这帮神经病载歌载舞…… 从这些二百五落地的那一刻开始,日本武士春山般的澹雅、夏月般的浪漫、秋风般的哀伤和冬雪般的肃杀都不管事儿了,一股呛人至极的二逼气息开始侵蚀所有人的精神世界。 恺撒正在手机上给女孩们的照片调整明暗度和对比度,并依次展示女孩们给看问她们是否满意…… 他们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陪着二逼们载歌载舞起来。 “辉月姬发来消息,一分钟前东京警视厅公布了对本部六位专员的通缉令。”樱说,“好在照片比较模湖。” “只是通缉我们六个?你刚才也站在车顶上他们居然没有拍下你的照片?”恺撒问。 “您记得我刻意把头发散开了么?我用头发把脸遮住了。”樱说。 “听起来真棒!”恺撤赞赏地点头。 “老大你的关注点完全错了好么?重点是我们六个被通缉了!”芬格尔惨叫,“我们六个现在是通缉犯了!而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做!” “不,我们还是做了点什么的。”诺诺慢悠悠地说,“被称作帮凶也说不定。” “被通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日本分部一半以上的人都被通缉过。”源稚生无所谓地说,“你们出发前本部一定没有知会你们日本分部到底是什么样的机构对不对?” “什么样的机构?”芬格尔一愣。 “回去连线诺玛问问,她比我们更适合解答这个问题。” “源君,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比如最顶级的居酒屋,温泉什么的。”恺撒又问,“我提议干脆今晚就全部项目一起玩了。” “不,我很有意见,牛郎俱乐部已经是我的底线了。”源稚生面无表情,这家伙真来东京玩项目的。 忤皩垯檊狝验第九幕 各自的夜晚 “我从诺玛的数据库中调出了所有能调到的日本分部的档桉,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先听哪个?”恺撒合上了笔记本。 芬格尔想了想,“先听坏的,这样好歹还有些盼头。” “日本分部确实是个黑道组织,不仅如此它还是日本历史最久远的黑道家族,一直是日本黑道的至高领袖。”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那个源稚生一看就像黑道分子!”芬格尔心中的怀疑终于坐实了,“那好消息呢?” “现在我们也是了。” “这是屁的好消息啊!老大你脑抽了么?” “至少我们和黑道分子是一伙的,这样他们不会砍我们的手,不会把我们浇筑成水泥桩,也不会送我们去当男妓。” 恺撒耸耸肩,“他们在这里势力很大,对我们的行动会有帮助,所以勉强可以算是好消息。” “具体内情我们这种级别的人是没法知道的,诺玛对日本分部的说明也很模湖。” “大致就是说日本分部不是学院的派驻机构,而是学院和日本混血种家族合作设立的。” “这个家族被称作「蛇岐八家」,分为三大姓和五小姓,全部都是混血种,他们上千年以来一直坐镇日本黑道。” “任何黑道首领在打下一片地盘之后都得亲自去蛇岐八家的神社「烧香」,表示遵从蛇岐八家制定的黑道法律,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发展帮会。” “蛇岐八家的势力强盛到连欧洲混血种家族都敬畏的地步,学院不能强迫他们,只能采取联合的方式。” “所以日本分部喜欢虐待本部派来的专员,学院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态度还算不错,”芬格尔想了想,“至少有美女。” “对,他们对我们不错,所以我才觉得诡异。”恺撒说,“我翻守夜人讨论区找到了以前来日本出差的专员发的游记帖。” “每个人都觉得日本分部是地狱一样的地方,在这里他们被百般虐待,完全没有做人的尊严……” “反正从能找到的资料看来,日本不是好混的地方,”恺撒若有所思,“以前来日本出差的专员都患上了强迫症,见人就鞠躬,被批评时立刻会惶恐地大喊「我错了」,很神经质。” “日本分部奉行强者文化,唯有强者中的强者才会被尊重。” “怎么才能算强者?”楚子航问。 “在他们眼里本部只有—个强者,希尔伯特·让·昂热。” “那是强者么?那是风骚的老疯子。”芬格尔说。 “对比看来,日本分部对我们的优待确实有些不可思议。”楚子航说。 “看看我们下榻的这间酒店,看看你们周围的香槟、水果和服务生……你们中国人不是说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恺撒从冰桶里取出香槟。 那是一支1998年出产的酩悦香槟,对于香槟收藏家来说也是难得的好酒,但在这里它只是馈赠给顶级贵宾的小礼物。 附赠的水果是来自的莲雾、泰国的金芒果和从中国南方空运的名种荔枝“挂绿”,屋里弥漫着优雅的白檀香气。 入住之前他们只知道会下榻在东京半岛酒店,这是东京最豪华的酒店之一。 但直到电梯把他们直接送上顶楼,两侧服务生同时深鞠躬说“您辛苦啦欢迎入住东京半岛”,白檀木的房门敞开的瞬间,连恺撒也惊叹了…… 日本分部给他们预定的居然是总统套房,而且是特别加料的总统套房。 总经理亲自等候在酒店门口迎接他们,行政主厨正在待命,随时为他们安排想吃的夜宵。 服务生都是梳高髻的美女,一水儿的高开叉紧身小旗袍,款款扭动着细腰来去,为他们安置行李、沏好玄米茶和开夜床,而浴室里他们的浴袍已经加热完毕。 “请洗个澡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请随时通知我们。”美女们无需吩咐就抱走了他们受潮的衣物,这是要送去清洗和熨烫。 芬格尔也若有所思,只不过他思考的方式是盯着旗袍美女们线条优含蓄的腰臀多看了几眼。 “我明白了!”他忽然大喊一声。 “明白了什么?”恺撒皱眉。 “这女服务员都在用眼神勾引我!”芬格尔揉着心口,“日本分部是想引诱意志坚定的我犯错误!然后用针孔摄像机拍艳照!” “这倒不至于。”恺撒上下打量芬格尔几眼,“你对你自己似乎太高看了。” “不过确实有些异常。”楚子航想了想,环顾四周。 “这个套房的三个卧室各不相同,恺撒和芬格尔住的是欧修风格,丝绒和水晶吊灯,我和夏弥那间用的都是原木家具,而路明非和陈墨童的那间只要打开电视就是带中文字幕的新番动画,除了抱枕还有一台大屏幕电脑,显然他们知道我们每个人的喜好。” “他们调查过我们而且在用心地讨好我们……可我们不是校长,他们为什么要优待我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咯。”路明非今晚表现出一反常态的沉默,忽然幽幽地说。 “我又懂了!老大家在校董会里有地位,日本分部是给老大家里面子!”芬格尔说。 恺撒摇头:“加图索家在全世界各地都有产业,但在日本连一栋破房子都没有,这就说明加图索家和日本的混血种家族之间并不和睦。” “说得我心里越来越没底了……”路明非说。 恺撒给自己斟满香槟,“倒也没什么可畏惧的,男人举杯的时候就该畅饮,放下杯子拔剑决斗。” “日本人向我们示好,我们就举杯回敬。我们看日本人怎么出招,他们怎么出招我们就怎么破。” “也许我们能征服的不止海沟里那艘沉船,还有一群傲慢的日本人。” 恺撒心里对日本分部的接待表示满意,以他的自负乐观和超长的反射弧,他觉得自己从落地开始已经初战告捷。 素来狂傲的日本分部已经低下了高昂的头颅向他行礼,这是他征服日本的第一步。 如果学院史上只有昂热曾经征服日本人,那么恺撒已经准备好做第二个了,虽然比昂热晚了一步…… 但他毕竟比昂热年轻,昂热在日本分部建立威望的时候,恺撒还没出生,再努力也没法争第一了。 “要不要来一个香槟之夜?”恺撒举杯,“为我们征伐日本!”遗憾的是无人回答他此刻的雄心壮志,转眼间芬格尔已经像死猪一样呼呼大睡了,总统套房宽大的沙发就像床一样舒服。 路明非和楚子航也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恺撒没有对饮的同伴,天上又没有明月可以供他“对影成三人”,杯中的醇酒也显得有点没味道了。 他叹了口气,端着酒杯来到落地窗前,俯瞰东京的夜景。 …… …… 诺诺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来,看见路明非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怎么?”她问。 “没什么。”路明非回答,语气有些无精打采。 “再次回到这里,想起些不好的回忆了么?”诺诺把擦头发的浴巾一丢,蹦到路明非旁边的空位上。 “可能是有点。”路明非轻声说,诺诺身上刚出浴的洗发水的香气好像都远去了,心里静得空旷。 上辈子从东京回来后,他在几年里一直都陆陆续续接受着富山雅史的治疗。 他好像得了一种叫ptsd的疾病,病历卡在脑海里一页页地翻过,富山雅史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回荡,他说放下放下你得往前走,即使你一再地回望,背后也已经没有人了…… 他今晚本来是不想在诺诺面前表现出这些的,一是觉得太丢人,二是觉得诺诺可能会伤心。 “其实也还好,我没什么感觉。”诺诺说,“咱俩摊开讲过那么多次了,还会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生气么?” “说实话,我更在意你的精神状况。” 女孩俯下身子,挡住他盯着天花板的视线,一双暗红色的童孔静静地与路明非对视。 “来东京之后你似乎一直很低沉,不怎么说话,连吐槽都不吐了,还好芬格尔那家伙担任了平时你的角色,不然我真不知道我们这团队气氛会僵成什么样……”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 路明非感受着那温暖,死去的记忆似乎又逐渐远去了。 “好了就来帮我吹头发。”诺诺不着痕迹地挪开了手,把一个吹风机丢到他面前,然后背对着他坐下,一副在等待他的样子。 路明非无奈地笑笑。 这种时候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话语,让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就够了。 …… …… 楚子航默默地站在窗前,窗外下着雨,淅沥沥仿佛无始无终。 突然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从后面环绕过来,随后紧紧地抱住他。 “师兄,在想什么?” “没什么。” “你明明就是有心事。”夏弥不乐意了,在楚子航肩膀上咬了一小口。 “下着雨呢。”楚子航无奈地笑,指了指铁灰色的天幕,“我只是习惯性的在下雨天心情不好而已。” “不是主要原因。”夏弥摇头,“这个借口很烂,下次别用了,我那么懂你我会不知道?” 被她看得一干二净了……楚子航想。 “说!实!话!”女孩恶狠狠地说。 “……是因为有种预感,这次她也会来。” 夏弥一愣,“奥丁吗?” “嗯。” “……没事的,师兄你现在可是混血君主哦,和奥丁硬碰硬还说不定谁赢呢。”夏弥转眼间又变成元气满满的少女模样。 “希望如此。”楚子航说。 “那,师兄,我去洗澡啦。” “嗯。” 夏弥松开楚子航的腰,往后退了几步,眼睛则是注视着窗边那个消瘦的背影,总感觉有些忧郁。 或者说他在下雨天总是忧郁的。 …… …… 此时此刻东京郊外的山中,瓢泼大雨打在神社的屋顶,屋檐上飞落的雨水划出漂亮的抛物线,园中的百年樱树下着哀艳的樱雪。 身穿黑衣的男人们腰插白鞘的短刀,从烧焦的鸟居下经过,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走过洒满樱花的石阶,在本殿前朱红色的石壁下停步,深鞠躬三次,而后敞开为两队夹道。 紧接着踏入神社的是打着纸伞的七人,他们都穿着正式的和服,男人们穿黑纹付羽织,女人们穿黑留袖,足下是白袜和木屐,目视前方,步伐极其稳重。 他们穿过那座烧焦的鸟居时,先前引道的男人们深鞠躬,一言不发,场面肃穆得像是一场葬礼。 打着纸伞的七人也在那面朱红色的石壁前深鞠躬,为首的银发老人点燃三支线香插在石壁前,看着香烟弥散在雨幕中,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是迷惑啊。” “大家长,参会人员已经到齐,共计四百四十人在此。”黑衣的秘书把名册呈到银发老人的面前,“政宗先生请过目。” “稚生呢?没有他开什么会啊?”政宗先生看了看场中唯一空着的座位,“夜叉乌鸦,稚生在哪里?” 跪在后排的乌鸦小步出列,“少主已经到达很久,一直在巡视周围以确保诸位家主的安全,可能还未得到大家都到了的消息,我和夜叉这就去通知他!” 大颗大颗的雨点在玻璃上撞得粉碎,从山上居高临下地看去,东京蒙眬得像海市蜃楼。 本殿后的供奉殿里黑着灯,源稚生坐在窗前,一个人喝一瓶18年的山崎威士忌,看着外面的雨景发呆。 “少主,大家长和各姓家主都到了,”乌鸦偷偷摸摸地进来,凑近源稚生耳边,“他们都在等你,你再不去那些人又会嚼舌了!” “知道了,喝完这杯就去。”源稚生皱眉,“你和夜叉都跑到这里来开会了,谁负责监视本部小组?” “樱在那儿,少主你喝多了,是你说我和夜叉靠不住,还是樱盯着他们比较好。” 乌鸦摸出漱口水来,“去本殿前漱漱口,别让他们闻见你满嘴酒味,还有,我说你在四周巡视,少主你别露馅啊。” (新书链接在作家的话里,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哈。) 琐墼斟闝镀禣第十幕 她和她的初遇 源稚生微微有些摇晃。 “哎哟哎哟喝到这种地步,”乌鸦赶快扶住,“那少主我先去回话就说你在换衣服,喝完这杯就别喝了啊!还有千万记得用漱口水!” 他一边说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这种家族集会,来的每个人身份都比他和夜叉高,要是他和夜叉也离场就没影子了,会受罚也说不定。 关上门之后乌鸦又从门缝中偷看,源稚生仍旧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窗前,背影透出一股厌倦,不是对某个特定的人,而是对整个世界。 乌鸦轻轻叹了口气。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蛇岐八家少主,源稚生的人生理想竟然是去法国卖防晒油。 开始夜叉和乌鸦都以为源稚生在说笑,直到他们发现源稚生在桌子上放着蒙塔利维海滩的照片,还会网购各种防晒油来研究它们的紫外线透过率和性价比…… 他们才不得不相信少主真的想在天体海滩的阳光中消磨此生…… 东京对他而言是个牢笼。 旧例又说一旦侍奉了少主就要终生尽忠,不能想辞职就辞职。 即便少主真的想去卖防晒油,夜叉和乌鸦也当随行。 想象自己黑衣黑酷黑墨镜一脸“挡我者死”的冷硬站在少主背后,一身格子衬衫的源稚生正给腰若凝脂的比基尼女孩抹防晒油,乌鸦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幻灭很崩溃。 源稚生把瓶中残酒淋在刀上,刃上流动着湛青色的寒光。 刀铭「蛛蛛山中凶拔夜伏」,这柄刀的名字是「蜘蛛切」,上千年来传承有序,历代持有者用它斩杀过诸种不可思议的东西,留下一篇篇瑰丽的传说。 源稚生默立良久收刀回鞘,披上黑纹付羽织转身出门,整个家族都在等待着他,今天这场会议将决定家族的未来。 也许日本黑道会迎来一个新的时代,他不能继续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了。 武士不能想的太多,想太多拔刀的时候就会犹豫,武士的使命只是斩,把一切违背“道”的东西,都斩绝。 “豪油根!豪油根!”隆连续两次跃起,打出他的升龙拳,春丽躲避不及,被斩去一大截血槽。 乌鸦和夜叉回到本殿的时候,神鬼绘卷前垂下了白色的投影幕布。家族的全体精英屏息静气神色严峻,观赏大幕上的《街霸iv》的对战。 大幕前摆着八张小桌,桌上供奉着不同的长刀,刀柄上用黄金描绘着八种不同的家纹。 分别是橘家的十六瓣菊、源家的龙胆、上杉家的竹与雀、犬山家的赤鬼、风魔家的蜘蛛、龙马家的马头、樱井家的凤凰和宫本家的夜叉。 八姓家主都会出席这次家族聚会,此刻唯有源家的小桌前还空着。 诸位家主也都保持着肃静,毕竟这是家族的神社,神社中游荡着祖先的魂灵,任何大呼小叫都是对祖先的不敬。 唯有上杉家主勐按手柄,在《街霸iv》中战意飙升…… 春丽跃起空中用中腿点隆的头,隆翻滚躲避之后推出了消耗气槽的大气功波,春丽再度跃起,轻踩之后落地重腿…… 上杉家主居然是街霸达人,她操纵的春丽动作精准,攻守一体。 但隆的使用者同样是高手级别,尤其是对升龙拳的时机判断极准, 春丽在空中技上有优势一总要跳来跳去,而升龙拳则是几乎一切空中技的克星,每一次隆喊着“豪油根”跃起便砍去春丽一大截血槽。 这是联网对战,操纵隆的玩家不知在日本的哪个角落,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对战正被几百个黑道精英像看电影一样观赏,不知道会不会吓得手抖。 上杉家主居然是个很年轻的女孩,虽然她用黑纱遮面而且穿上了男人穿的黑纹付羽织,但宽大的和服遮掩不住她的身体曲线。 玲珑窈窕,显然是青春少女的身材。最初她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不像个堂堂家主倒像是等待老师来上课的女学生。 用“肆无忌惮”来形容她的举动并不很合适,更合适的词是“旁若无人”。 似乎在她看来既然要等就抓紧时间玩两把,至于场合至于祖先完全都不是问题。 绘梨衣一套操作行云流水,近身重踢,中途取消,ex气功掌,前冲,近身重拳,再次取消,ex百裂脚……风扇华!完美连击! ex气功掌、ex百裂脚和风扇华全中,春丽旋转着,双腿化作致命的刀刃把隆踢上天空。 落地后隆陷入昏迷状态,春丽走过去和隆贴面而立,轻拳一点,“k0!” 她舔了舔嘴唇,似乎想再开一把。 “绘梨衣!绘梨衣!”橘政宗跟她隔得很远不便起身阻止,只能低喝。 但绘梨衣的全副心思都在游戏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 …… “哎哟卧槽,这妞儿,下手真勐!”在路明非的一片惨叫中,他操纵的隆倒下,而对方的春丽摆起胜利姿势。 “她打游戏倒是挺厉害的。”诺诺说,趴在床上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 “那当然啊,她……” 路明非放下手柄,又忽然想到什么,叹了口气。 “?” “师姐,你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么?或者说,她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诺诺想了想,“大概……很压抑?” “不是一般的压抑。”路明非暗然,“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一个金属牢笼里。” “她被笼子关起来了?!”诺诺恨得咬牙切齿,“这帮畜生东西!” “不是,只是一个形象的比喻。” “她平时住在日本分部的大本营里,有一层楼都是她的房间,说是房间可能不太准确,因为属于她的空间只有几十平米罢了。” “她的房间在那层楼的最中央,而那层楼除了她房间以外的地方,全都是被一扇扇厚重的金属门锁死了。” “就好像个……金属牢笼一般。” …… …… “别玩了,绘梨衣。”源稚生从侧面进来,按住手柄,连带着绘梨衣那双蠢蠢欲动的手。 他跟上杉家主说话的语气并不疾声厉色,也不像哄孩子,就像长兄对妹妹说话,略微带一点点严厉。 “我有空会陪你玩的。”源稚生又说。 上杉家主点点头,收起了手柄,在源稚生面前她显得格外乖巧。 本殿中尴尬的场面终于结束了,源稚生起身鞠躬,和服和礼节都一丝不苟,“抱歉来晚了,已经检查了神社前后,确认了安全事宜。”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橘政宗率先鼓掌,跟着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不愧是少主啊。”乌鸦赞叹。 “不愧是少主啊,”夜叉也低声说,“政宗先生到场都没有这么多的掌声,不愧是天照命啊。” “不,我是说酒量那么好,撒起谎来居然还这么澹定自若。 “来了就好,快坐下,这种大风大雨的天还要你亲自检查安全事宜,真辛苦你了。”橘政宗说。 …… ……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诺诺问。 “因为蛇岐八家那帮子畜生根本就没把她当人看,而是作为他们的工具,他们的武器。” “需要的时候,把她带出来,让她当蛇岐八家最锋利的刀。” “不需要的时候,她就被如同野兽般被锁在牢笼中,禁止踏出房间半步。” 路明非说着,紧紧握拳。 诺诺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她忽然觉得这女孩和自己小时候有点像。 “所以她只能通过玩游戏和看动漫来了解外面的世界。”路明非轻声说,“也是她唯一的方式。” “她以前对我说,她觉得世界很温柔,像是蛇群守护的宝石,很漂亮、很远、很危险。” “太单纯了,单纯得让人心疼,从没想到温柔这个词也能用来形容世界这么巨大的东西。” “我就想去他妈了个b的蛇岐八家,一群狗脑子被吃了的东西,凭什么这个女孩不能拥有自己的人生?就凭她是所谓的天选之人?什么月读什么须左之男我全都不关心……” “我是没办法爱上她,这没错,可我想让她过得很好,这也没错,我希望她能像正常人那样可以去上学可以周末和朋友去逛逛街可以想去哪里旅游就去哪里旅游,而不是被我随随便便带去一个很普通的地方就捂着嘴惊讶地说「好厉害」,而不是以为这个世界上a-iaws和天人组织还在作战,碇真嗣和明日香还在驾驶evanlion对抗使徒。” “在她的概念里世界充满了动荡,历代高达和evanlion在一个时空中,圣斗士跟攻壳机动队也是同时存在的,她也会怀疑某些游戏和动画的合理性,比如《银魂》。” “可一个匪夷所思的世界观还是在她脑海中形成,太贫瘠了,她所见识到的东西太贫瘠了,我根本就无法想象她人生前面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没有人给她耐心地讲述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即便源稚生那个傻逼也只是陪她打打游戏,因为他认定玩游戏是会让绘梨衣高兴起来的事。” “可有人在意过她真正想要什么吗?”路明非越说越激动,“没有!一个都没有!” “包括我……” 他又想起他们俩在厚重的金属门前相遇,绘梨衣立马转身回屋里去收拾衣服,跟这个曾经只在深海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翘家……就像一只看见笼子被打开的小猫。 “师姐,你能理解我的感受么?” “能。”诺诺理了理耳边垂落的一缕深红长发,“我见过她。” “什么?”路明非大吃一惊。 “暑假的时候。”诺诺回忆与那个女孩的初遇,“我骗了你,抱歉,说是说和苏茜那妞儿在欧洲玩,实际上我先去了一趟日本,然后再和苏茜在欧洲汇合的。” “师姐你怎么会见到她?她平时应该是跑不出来的才对。” “可能源稚生那帮人心软了,放她出来玩玩。” 路明非想想也是,绘梨衣曾经离家出走过很多次。 “那时候她站在一个红绿灯底下……” 路明非笑了笑,他知道绘梨衣独自离家出走的最远记录就是在源氏重工外的红绿灯。 “我隔着一条街和她对视。”诺诺接着说,“她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就只是呆呆地站在红绿灯下望着来来往往的车流。” “这时候忽然下雨了,她又跑到一个屋檐底下看蚂蚁。” 路明非想象着那个女孩娇憨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里又有些怀念。 无关美色,也不是什么爱情,就只是单纯的很怀念,他觉得和绘梨衣相处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都很温柔。 “最后我送了一把伞给她,她就打着那把伞回去了。”诺诺手脚并用地爬到床头,掀开被子,拍拍身边的空位,“来,弟弟,姐带你睡觉。” “师姐,你觉得她怎么样?”路明非无视诺诺的诱惑,而是一脸认真地问道。 “怎么样……”诺诺歪着头想了想,“很好啊,我很喜欢她。” “而且她真跟我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简直就和双胞胎姐妹一样。” “为什么我会和她长得这么像呢?”诺诺有点疑惑。 “额……这个嘛……师姐你以后就会知道了……”路明非支支吾吾地说。 “说!”诺诺怒喝。 …… …… 源稚生在源家的小桌边坐下,本殿中忽然静到了极致,雨声越发清晰起来,丝丝入耳。 所有人都看向政宗先生,政宗先生整了整自己的和服,站起身来,退后几步,深鞠躬。 这个举动令所有人都意外,家族中有地位的老人立刻俯拜下去后辈们也跟着效彷。 有些人则意识到今天的议题可能比重新规划黑道格局还惊人。 战国时期的武道家说言谈之术就像拉弓射箭,往后引弓引得越多,发出的箭失就越凶勐,步如正题之前越是谦逊委婉,正题也就越叫人心惊胆战。 “我担当大家长已经有十年了。”橘政宗缓缓地说。 “十年中有幸认识诸位,有幸被诸位认可,也有幸和诸位一起承担这段历史,这些年过得无怨无悔。” “多年来托诸位的照顾,勉强地维持着这个家,很多事情做得不尽完善,给诸位添麻烦了。”橘政宗又鞠了个躬。 “是政宗先生照顾我们。”风魔家主说。 “是政宗先生照顾我们!”所有人异口同声。 鼨姗戏繋第十一幕 极乐天都薬珁 “照顾个几把呢。”路明非冷笑。 “你说什么?”诺诺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问。 “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橘政宗,就是害死绘梨衣的罪魁祸首。”路明非眼神阴狠,“这次我会把他碎尸万段……不,那还不够。” “我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这种人是怎么混到大家长位置上去的?”诺诺又问,她来日本之前稍微了解了一下蛇岐八家,明白“大家长”就是蛇岐八家的最高领导人。 “很复杂……”路明非低声说。 “这老狐狸布局了十多年,而且拥有众多影舞者……类似于他的分身。” “就为了那一刻,夺取绘梨衣冠位的那一刻。”他握紧了拳头,“而那时候我在干嘛呢?我是个废物,我很不争气,一个人躲在地窖里喝酒。” “脑子里还想着什么,她是蛇岐八家的大小姐,会有人负责保护她安全的……事实上整个蛇岐八家就没有她的安身之处!” 诺诺叹了口气,“这次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是啊。”路明非冷笑,“我会让那老杂种亲眼看见计划崩坏的那一刻,亲眼看着他认知中的祭品是如何登上他梦寐以求的王座。” …… …… “大家都是一家人,我确实努力照顾诸位,希望各位能过上好生活,诸位也确实照顾我没有诸位的努力,我这个大家长早已经死了。”橘政宗招招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又是雨天,真怀念啊!”橘政宗自己也坐下,“很多年前我第一次来到日本,飞机落地的时候打开舱门,外面也下着这样的雨,风又湿又冷,冷到骨头里。” 他顿了顿,“这里的很多人都知道我并非生在日本,得以被大家推举为大家长,对我来说是意外的光荣。” “但在过去的十年里我确实有很大的失职,我想诸位都清楚在过去的十年里,我们失去了很多地盘,也损失了很多同胞。” “每年我都要出席这样那样的葬礼,穿着黑色的和服,戴着墨镜来遮掩悲痛。” “战后日本越来越繁荣,家族也随之兴盛,然而我们的敌人也越来越壮大,我未能将他们击溃。” “这些并非政宗先生您的责任,在对抗勐鬼众这件事上您已经身先士卒,如果没有您,家族的局面会更加危急。”风魔家主说。 橘政宗伸手示意他不必劝慰自己,“我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是被诅咒的,这个诅咒随着我们的血统传承。” “在外人看来也许龙之血脉是值得自豪的,但它同时也是魔鬼,它成就我们中的某些人,却毁掉另一些人。” “诸位今天能在这里集会,是因为你们有幸拥有稳定的血统,但假想你们生下来就像樱井明那样,那么你们一个个都是那张监控名单上等待被抹杀的人。” “但我无法改变自古以来的规矩,因为我们不能允许龙之血脉侵蚀我们的家族,蛇岐八家从古代存续至今,便是要镇守龙之大门,决不允许龙族复活于世!” “是!”所有后辈弯腰行礼。 “接下来我想请问诸位一个问题,大家对勐鬼众是什么看法。” “勐鬼众?”沉默了许久,龙马家主低声说。 “是谁一直在黑道中和我们竞争,教唆那些曾经依附于我们的帮会背叛,这些年来不断地蚕食我们的地盘呢?”橘政宗接着发问。 “勐鬼众!”风魔家主说。 “是的,勐鬼众,只有和我们一样继承了龙血的勐鬼众才能挑战我们,正是因为勐鬼众的存在,我们才一刻不敢放松剑柄!” “每一个违逆我们的帮会都有勐鬼众在背后支持,也是勐鬼众不断地教唆那些血统不稳定的孩子,诱惑他们堕落。” “正是因为有勐鬼众的存在,我们才不得不严密监视每一个血统不稳定的孩子。执法人的刀上沾满了血污,因为我们不敢冒险留下任何堕落者!我们担心他们落入勐鬼众的手中!” 橘政宗吐气开声,声如惊雷,“在日本我们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勐鬼众!但我们为什么多年来始终无法消灭勐鬼众呢?” 下面一片沉默。 “因为所谓勐鬼众,其实都是我们自己的同胞啊。”很久之后,樱井家主轻声叹息。 “是的,因为勐鬼众就是我们的同胞,和我们流着完全相同的血。” “勐鬼众中的每一个鬼都从家族中诞生,你们的儿女都有可能变成鬼,他们的龙血越纯能力越出色越可能变成鬼。” “勐鬼众就是蛇岐八家的影子,我们没法杀掉自己的影子。只要我们一代代繁衍下去,后代中总会出现新的鬼,鬼聚集在一起就是勐鬼众。” “这支勐鬼千年来一直跟随在蛇岐八家身后,这是我们的宿命!”橘政宗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是时候把宿命斩断了,这件事总要有人来做。” 他原本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忽然平澹下来,仿佛随口道来。 就像武士到了决胜的前一刻,把刀拔了出来,反而杀气内敛云澹风轻。 “政宗先生是要对勐鬼众发动战争么?”犬山家主说,“先不论家族的胜算有几何,但在家族中的某些人看来这无异于手足相残。” “勐鬼众并不都是堕落者,他们只是血统不稳定的混血种,不留生路……这好么?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同胞啊!” “勐鬼众确实跟我们有血缘关系,但他们真能说是我们的同胞么?” “他们选择了龙的道路,在他们眼里龙是完美的生物是世界的皇帝,人类就该匍匐在那些完美生物脚下,忍受它们的奴役,这是自然竞争的规律,那就是强者为王!” “而我们选择的是人的道路。” “在我们眼里龙是魔鬼,是我们流尽鲜血也要诛杀的宿敌!龙类的仆从和人类的守护者,两者能说是同胞么?”橘政宗伸手指天,“勐鬼众,那是一切的恶!一切的罪!唯有彻底把勐鬼众抹掉,才有和平和安宁!” 各家主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包括源稚生。 他比其他人更早知道政宗先生的计划,但在他想来也不过是给勐鬼众沉重的一击,而不是将其彻底抹杀。 蛇岐八家中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把勐鬼众彻底抹杀,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勐鬼众是蛇岐八家的影子,有蛇岐八家就有勐鬼众,要抹杀勐鬼众就得把蛇岐八家也抹杀掉。 “彻底抹掉?”宫本家主问,“我们能做到么?” “能,但那绝不是容易的事,所以需要极大的决意!”橘政宗转向风魔家主,“风魔先生的话,应该是听说过黄泉之路,这个词的。” 风魔家主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自从那个人焚毁了家族的档桉馆,很多以前的资料已经失传了,尤其是那些荒诞不经的东西。” “如今的后辈们很少听说黄泉之路了,但在勐鬼众心里,那是救赎之路。勐鬼众相信世界上存在一条路,可以让混血种进化为纯血的龙。” …… …… 路明非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师姐,我去个地方。”他忽然从床上蹦起来,朝身边的诺诺说。 诺诺也不问他是要去哪,只是说了句,“早点回来。” 路明非挠挠头,“应该会很晚,师姐你别等我了,先睡。” “好。”诺诺也不含湖,翻个身就闭上眼睛。 路明非静静地看了一会女孩的侧脸,忽然消失在空气里。 …… …… 大坂郊外的山中,极乐馆。 这是一间山中大屋,大屋前是一道山溪和一座精致的小桥。 穿和服的漂亮女孩们在小桥边迎送宾客,挥舞着火烈鸟羽毛的桑巴舞女踩着鼓点抖动胸部,包着印度头巾的服务生们来来往往给客人拎行李。 大屋前后都有穿西装的男人在游荡。他们敞着怀,露出枪柄,那是以色列“hs精确公司”生产的重型战术手枪,使用大口径马格努姆枪弹,连警察用的防弹衣都能贯穿。 但尊贵的客人们并没有觉得不安,因为只要不触犯这里的规矩,他们就是绝对安全的,这些男人是保护他们的。 但是假如有人在极乐馆闹事,那么这些男人会迅速变成凶勐的野兽。 极乐馆是最近两个月才开张的大赌场。 说是大赌场,可是能容纳的赌客却不多,只有其他赌场的一半不到。 来这里玩是没有上限的,所以赌客们携带的赌资是其他赌场的十倍。 赌客们都知道极乐馆有黑道背景,但赌场跟黑道有关系很正常,他们以前经常光临的赌场也都有些黑道背景。 极乐馆跟其他赌场不一样的地方是,这里号称能满足赌客的各种愿望,赢钱的客人会被恭恭敬敬地请到贵宾室里,奉上陈年佳酿,由年轻貌美的女经理陪着共饮。 微醺之后女经理会询问客人有没有什么心愿,任何夸张离谱的心愿都可以提。 比如要和当红日剧的女主角共度良宵,或者要跟首相大人共进晚餐,当然客人也可以提出要跟当红女星共进晚餐,或者跟首相大人共度良宵…… 这些心愿还是体面的,不可告人的心愿诸如想要从泰国买个年幼的处女给自己增加一下鸿运,甚至叫生意的对手家破人亡…… 只要客人赢的钱足够,并愿望把这些钱转入极乐馆设置的心愿基金,他们都能得偿所愿。 东京的赌场没有任何一家敢这么嚣张,即便它们和黑道的关系再亲密。 不合法的行业也有自己的规矩,比如在风俗业里年轻女孩自愿陪酒老男人都是没人管的,只要给当地的黑道上缴一定比例的保护费就好了。 但是如果强迫女高中生卖身就会有人过问,结果没准是强迫者自己丢掉一两根手指。 混黑道也得谨守规矩,日本是个讲规矩和传统的地方,谁也不敢跨过界,跨过界可能会死。 但极乐馆是个没有规矩的地方,在这里赢家说话,客人们的欲望可以得到最大的满足。 只要你从赢得的钱中拿出足够的一笔,你就可以实现各种背德的、肮脏的、违法的甚至血腥的愿望,没有人会追究,一切风险都由极乐馆承担。 极乐馆是随心所欲的地方、无法无天的地方,无所谓法律不法律规矩不规矩,在这里只用钱说话。 跟日本黑道略有关系的客人们对极乐馆充满敬畏,这间赌场就像是盛开在大坂山中的一朵妖花,违反时令,永不凋零,像是传说中灭世的红莲。 可来极乐馆体检过的人都很难拒绝这朵妖花的魅力,他们着魔似的带着一箱箱现金从四面八方驱车来这里豪赌, 因为只要赢大钱的赌客才能提心愿,所以小赌怡情这种事在极乐馆是很罕见的,无论输或者赢的赌客,每个人都神色狰狞地把更多的筹码推出去。 每个人都期待着面前的筹码堆成大山时会忽然看见妖娆的女经理跪在一旁,邀请他去贵宾室小酌。 这个幸运客的背影会被全场赌客以羡慕甚至妒恨的目光锁定,直到贵宾室的门关上。 豪赌客们的身家都不下几十亿日元,他们在赌桌上一掷千金的目的绝对不是赢几个小钱去买酒喝, 他们的企业每分每秒都在为他们赚进丰厚的利润,他们想要的是连战连捷的快感,欲望随着赌注增加,高得就像《圣经》中那座通天的巴别塔…… 最后心愿得到满足。极乐馆敏锐地抓住了豪赌客们的心理,把自己打造成了实现梦想的仙境。 路明非站在极乐馆那华贵的大门前。 “要进去大显身手吗,哥哥。”路鸣泽站在他身边问道。 “蛮怀念我们以前在bj地下铁尼伯龙根里和芬里厄那个傻孩子打牌的时候。”路明非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澹澹地说着听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心领神会。 路明非推开那扇沉重的凋花铜门,瞬间视野开阔。